《将军抢亲记》 正文 将军很饥渴 战争来得迅速又残酷,战火以燎原之势舔舐大秦每一寸土地。 敌军将入城时,江柔和家人被流民冲散。 奉新郡是个小城,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东邻西舍都携着包裹匆匆逃难,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独自在街头彷徨的女孩儿。 或许是注意到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的妻儿老小尚且无力自顾,哪里有余力抽身帮衬一个不沾亲的孩子? 江柔想打听父母的下落,可郡城即将被攻破,没有人有耐心听她说话。 城门被攻城木车击得摇摇欲坠,沉顿的撞击声一下一下,宛如撞击在她的心底。 轰然一声巨响,城破了。 黑色铠甲的士兵举刀而入,百姓们吓得四逃而散。 混乱间,有认识江柔的邻居于心不忍,推了她一把,“小柔,别愣着了,快逃命去了。” 江柔如大梦初醒,仓惶跟着人流进城躲藏。 匈奴士兵封锁了城门,在小小的奉新郡里屠城。 这是游牧民族的战争传统,每一次屠城都带有政治色彩,一则威慑各城,二则充作军粮。 这个军粮,是真正意义上的军粮,匈奴南下侵略,后备军需不足时,城中若没有足够的粮食,这一城百姓,就是他们的粮食。 他们所过之处,杀人饮血吃肉,比魔鬼更可怕。 江柔藏在倒扣的装菜竹篓里,看着故土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她咬住嘴唇惊惧流泪。 这些人,简直就是畜生! 忽然,一个妇人隔着一篾竹篓摔倒在她前方,一个士兵从她身后追来,一边解裤子一边狞笑,“你跑啊,嘿嘿,老子还没尝过大肚婆的滋味,今天爷要好好爽爽!” 妇人五官秀气,穿着粗布麻衣,小腹高高隆起,跌在地上护住肚子苦苦求饶。 士兵跨坐在张姚氏身上,去撕扯她的衣服。她嘶嚎着想推开身上的人,不停呼唤着相公的名字。 可是她的相公已经死了,死在这些歹人的手下。 张姚氏推不动了,侧首隔着竹篓的空隙,看见了江柔,眼神中带着乞求和希翼,嘴唇轻轻张合,没有发出声音,江柔看懂了她的口型——救救我。 这个人她认识,是隔壁卖馄饨的张大娘,早已有了九个月的身孕。 江柔在竹篓里瑟瑟发抖,久久不敢动弹。张姚氏绝望闭眼,泪水没入鬓角。 她是看着江家幺女长大的,知道她胆小也柔弱,战火纷飞的年代,她一个人藏在角落里,想也知道境遇不比她好。丈夫已经死了,她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实在难以生存而且,这样的乱世,如果没能出生,说不定也是这个孩子的造化。 江柔救她,她感激。不救,她也不怨怪。 ‘嘭。’ 一声轻响,骑在身上人的动作停了,她睁眼去看。 江柔手里一根木棒,煞白着脸站在士兵身后。 十六岁的女娃家能有什么力气,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匈奴士兵挨了这一下,连头都没伸手去摸一下,正狠恶着瞪眼看江柔。 江柔惊慌失措举着木棒一步一步后退,浑身抖得像筛糠。 士兵看她的眼神渐渐变了,从气怒到垂涎。 他从张姚氏身上爬起来,搓了搓嘴,笑得猥琐,“这么屁大点儿地方,竟然还有这等货色。” 眼前女子肤白貌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时恐惧眼神,就像一只看见老虎的麋鹿,我见犹怜,一眼便激起男人的占有欲,只想把她压在身下肆意蹂躏。 只觉得地上的大肚婆瞬间成了昨日黄花。 江柔退到墙角,避无可避,匈奴士兵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木棒扔到地上,把她压倒在地,两手制住她的手腕,迫不及待道:“小娘子,你这根棒子没什么用,哥哥的这根才有用,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张着一口黄牙就想一亲芳泽。 张姚氏挺着肚子过来推他,撕扯,怒骂,士兵就像长在江柔身上似的,巍然不动,伏在她身上上下其手。 张姚氏亮出尖牙,狠狠咬在匈奴士兵膀子上,恨不能撕下他半条手臂。 士兵被咬得疼了,一脚把她踹出去,骂骂咧咧,“等老子办完事儿再来收拾你。” 张姚氏被一脚踹中腹部,捂着肚子疼得蜷缩在地。 江柔尖叫,嘶喊,哭泣,反抗。 没有用。 身上的男人一件一件扒下她的衣服,不肖片刻便只剩了一件肚兜,她泪雨滂沱,无力地挣扎。 眼前忽然有刀光一闪,在她身上肆虐的士兵顿住了,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砸在她头上,眼前一片血红,有湿湿热热的液体淋了她满脸。 她僵直脖颈转头去看滚落在一旁的东西——匈奴士兵的人头。 他断了头的颈子上,鲜血喷涌而出,全浇在了她身上,眼唇大张,瞳孔覆上一片灰白,仍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吓得失了声,愣愣仰面,看到一个男人。 铁甲披身,体型健硕,面庞刚毅,一身杀气提着刀,拧眉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旁边传来张姚氏的痛叫声。 江柔满脸腥稠的血,颤抖着把身上的无头尸身推开,胡乱拢起衣裳,跌跌撞撞去扶她,她哭出声来,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利索,“张大娘,你,你怎么样,样了?” 张姚氏满脸冷汗,下身流出一摊水,她抓住江柔的手,喘着粗气,“小柔,稳婆,稳婆,我,我要生了。” 她愣住了,这样的世道,乱军入城,黎民颠沛流离,去哪里找稳婆? 怎么办? 沈十三拐过转角,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 “军爷!” “军爷!请救救我们!” 他脚步没停,大步流星向城门走去。 江柔小跑着追上他,噗通跪在他面前,“军爷,请救救我们,张大娘要生孩子了,可是我们找不到稳婆。” 女子跪在地上,血浆糊住了她大半张脸,衣衫凌乱,沾满灰尘血迹,哭得声泪俱下,眼泪划过面颊,将脸冲刷得斑驳。 沈十三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心头烦得发慌,“关老子什么事?”你找不到稳婆,老子就找得到了? 她愣住了。 这人穿大秦官兵的甲胄,难道不是援军吗?大秦的将士怎么可以做到对大秦子民见死不救? 江柔回过神,男人已经走出很远了,张大娘的哀叫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大步向前跑,追上男人,扑过去紧紧抱住他一条腿,“官爷,求求你救救张大娘吧,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连年战乱,人命早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不如羊圈里的一只羊——羊至少还能宰了吃肉。 女子一张脸贴上他的冰冷的铠甲,蹭去了脸上的血污,隐约能看出这是一张挺好看的脸。 她死死抱住他,身子紧贴在他的小腿,沈十三竟然觉得浑身血热了起来。 他转过去看了一眼浑身冷汗的大肚婆,用刀尖挑起江柔的下巴,眯着眼睛看她,“长得倒是好看,跟老子回去睡一觉,老子就救她。” 浸凉的刀刃贴上肌肤,刚才的恐惧又浮上心头,江柔吓得说不出话,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不住地往后退,企图离他远一点。 他把‘唰’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不然老子把你们一块儿捅死。” 江柔仰高脖子一动不敢动,眼泪簌簌往下掉。 转角里拐出来一个汉子,看见沈十三,对他喊:“将军,还在干啥呢?匈奴崽子都收拾利索了,俘虏都在哪儿蹲着呢,您看咋办?” 沈十三抬起头,粗声粗气地吼他,“砍死还是活埋,自己看着办。” 梁正缩了缩脖子,咕哝道:“还是砍死吧,活埋还得挖坑。” 是江柔恰好能听到的音量,她终于忍不住,吓得放声大哭。沈十三一把将她扛上肩头,吩咐那汉子,“把后面的大肚婆弄回去,找军医给她接生。” 啊勒? 梁正摸了摸后脑勺,颇为不解。 费那老劲儿弄个大肚婆回去干啥?搬起来怪累人的? 身上的人嚎得像有人要活宰了她一样,沈十三被震得耳朵发麻,见梁正还杵在哪儿,便吼他,“腿断了啊?还要老子来抬你?” 你以为你是女人啊?老子又不睡你! 他忍住别怒把身上的女人摔下去,郁闷地想,下次打仗得弄个女人带着,这种前不凸后不翘的货色都有反应,他果然是太久没沾荤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士兵也很饥渴 征北军大胜,在奉新郡外就地扎营,临近傍晚,士兵们在吊锅做饭。 沈十三扛着江柔一路回营进帐,女孩儿的哭叫声老远传来,士兵们侧首去看,见将军肩上窈窕的身影,顿时眼珠子都绿了。 眼里的绿光还没弱下去,又看梁副将扛着一个女人回来,士兵们的眼睛又绿了。 梁正半点也不顾及孕妇,把张姚氏丢在地上,转头骂道:“看什么玩意儿啊看,没看见嗷嗷叫唤要生了?” 随手点了个士兵,“那个谁,你,别看了,就是你,去把军医找来给她接生,别弄死了。” 说罢可惜地看了张姚氏一眼。 虽然不比那个年轻貌美,好歹长得还算温婉,啧啧啧,少妇啊,极品啊!拍拍屁股就知道换姿势,站起来就晓得跪下去。 结果尼玛马上要生孩子!可惜了! 不然还可以将就将就。 沈十三急不可耐,不管不顾把人往床榻上一丢,立马覆身上去,伸手去解她的衣。 他想去吻她唇,却发现她脸上还有血污,发丝上已经凝了血块,亲她有种生喝猪血的感觉,实在是很倒胃口。 他忍住冲动,起身掀开帐帘对外面吼,“还有没有没死的,给老子打水进来,老子要洗澡。” 有士兵问:“将军,现在吗?” 沈十三气得上去踹他一脚,“不是现在还是明天啊?”他妈的现在的兵都是瞎子吗?看不到老子正欲火焚身? 士兵揉着胸膛弱弱道:“将军,现在才支了吊锅,还没烧热水。” 他就是不瞎才要问!将军正勇猛着,万一桶凉水把他浇萎了,脑袋还要不要了? 沈十三又踹他一脚,“老子要水,凉水热水他妈的有什么区别?” 军营环境艰苦,没有条件的时候寒冬腊月往身上浇凉水也是常有的事,现在已经四月,对沈十三来说,凉水和热水还真没有什么区别。 士兵点点头,哧溜跑去提水了。最后一桶水罢,出帐子时偷偷笑得暧昧又猥琐。 江柔缩在墙角,不断哀求,“军爷,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愿意给您为奴为婢,只要军爷放了我。” 沈十三不说话,径直过来将她扯到大浴桶旁,单手一提,把人丢进桶里。 老子的奴婢都是要给我睡的,放不放的,有什么区别? 四月里,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冰冷的水没过头顶,江柔被激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忘了自己还在水里,水呛进了肺里,咳得胸腔生疼。 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往上提。 复又按下去,如此三四个来回,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犹觉得不满意,把她按进水里,粗暴地搓她的头发。 在江柔窒息的前一刻,男人把她从水里提出来,不管她是不是咳得昏天黑地,把她打横抱起,丢上床榻。 四月天气尚凉,江柔里头穿了件薄薄的夹袄,此时棉花吸了水,沈十三压在她身上,挤出夹袄里的水,床榻湿了一大片。 他皱眉,去撕她湿了的衣服,心想这都是什么时节了,还穿得这样厚? 江柔在他身下瑟瑟发抖,他凑去吻她的唇,刚才浓烈的血腥味已经散了,他渐渐进入状态。 但还没开始,他就差点被吓得结束了。 白虎?! 我擦!什么玩意儿? 沈十三直勾勾看着她,江柔不懂他怎么了,只觉得他狠狠盯着她的模样很吓人,哭得更为凶猛。 老话都说白虎克夫,但到这种地步了,叫他刹车,实在是做不到啊! 他突然醒神顿悟,克夫,妈的他又不是她丈夫? 爱克谁克谁去! 遂埋头,生死置之度外。 青天白日,将军帐子里的动静扰得士兵绕道而行——将军有女人败火,他们没有! 一群士兵互相瞅了瞅,忽然觉得战友好像长得也不错? 翌日沈十三去点兵操练,回来时江柔已经起床,见他进来,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戒备地看着他。 那可怜的小模样撩得他心里发痒,一下没忍住,又扑了上去。 江柔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裳。 衣服泡了水,冰寒刺骨,但她也没有别的衣服可穿,总不能裸奔,只能强忍住套上身。 夹袄浸湿后比单薄的布料更加寒气逼人,还不如不穿,所以她只穿了一层外衫。 倒是方便了沈十三。 男人胸膛硬如磐石,肌肉健壮,身上大大小小疤痕无数,有的看上去就觉得无比凶险。 这样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说一不二,比阎王更加铁面,说要你死在女人身上,就绝不会在你压在男人身上时要了你的命。 江柔更怕了,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匈奴势士兵的头颅,灰白无神的眼珠,喷涌而出的鲜血,和寒光湛湛的大刀,一切都好像就在眼前,让她连挣扎都不敢。 沈十三发现这个女人的身段很软,可以为所欲为?而且似乎比昨天顺从了一点? 男人,果然都是靠实力说话! 他大悦,更加卖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天气寒冷 沈十三折腾得心满意足后,该做正事的时候也不含糊,穿起衣服就开始批阅军报。 江柔想去看一看张姚氏,可是沈十三每时每刻都像即将要扑人的熊瞎子,她不敢开口。 奉新郡曾被匈奴入侵,历经一番屠杀,她的爹娘和哥哥,还活着吗? 她不敢去想,就像不敢问沈十三张姚氏怎么样了。 可是她从小喊着大娘长大的人,时常带她去买果饼的人。 多害怕,也总要去看一看。 女人生孩子后都是要卧床休息,军营里的条件实在是算不上好,遵循一切从简的原则,而产后虚弱的妇人,正是需要仔细照顾的时候。 沈十三虎着脸坐在书案前,帐子里只有他的案上点了两盏灯火,把帅帐分成了两个世界。 江柔在黑暗中借着他的余华苟延残喘,沈十三在明亮的烛光里做那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她踟蹰再三,走上前去,怯怯看着他,“我,我想去看看张大娘,可以吗?” 沈十三埋首军务中,并未抬头。 江柔很尴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半响,她又问,“我,我可以去看看张大娘吗?” 沈十三还是没有理她。 她眼睛里包了一汪泪,收不回去,也不敢掉下,往前走了两步,跪在他书案前,“我可以去看看张大娘吗?” 沈十三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军报中抬头,看见她的模样,皱起眉头来,明显不耐烦,“你做什么?” 江柔逼迫自己将眼泪倒回眼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我可以去看看张大娘吗?” 他明显一愣,“谁?” 江柔快速抹了一把眼睛,“张大娘。” 沈十三更加不耐,把手里的军报一丢,“军营里哪来的什么大娘?” 江柔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就,就是,那日,跟,跟我一同来的那,那个大娘。” 沈十三想起来了那个大肚婆。 他淡淡嗯一声,便让江柔该去哪儿就滚去哪儿。 这么屁大点儿事也值当来过问他?自己没长脚啊? 原本是衣裳暖人,现在倒成了人暖衣裳,四月的天,江柔一身湿衣裳硬生生被她的体温烘干。 料想张姚氏也差不多,她出了帅帐,挑了个看起来比较和气的小士兵,拉住他,略带不安道:“军爷,能给我找两件干净的衣裳吗?” 她不敢去找沈十三,但又怕张姚氏穿不暖。 没想到那士兵如同见了鬼,一把薅开她的手,后退三大步,双眼瞪得大大的,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娘,咱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动脚成吗?” 妈的将军睡过的女人居然和他有肢体接触,他还想再活两年呢! 江柔小声重复,“你能给我找两件干净的衣裳吗?” 江家只是平常人家,不是什么富庶大户,可是合家幸福,也很温馨,她是幺女,有一个哥哥。 江父江母给她的东西都不是最贵的,却是他们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哥哥也很宠爱她,她是全家人的明珠,最大限度呵护了她的人格自主权。 她一直都是自己,一直都是江柔。 她知道士兵怕她,是因为她已经贴上了‘将军的女人’的标签。 尽管他不会娶她,可能只是收作一个侍妾,甚至连侍妾的名分都懒得给。 高门府第的规矩,她略听过一些。 可是她身上的标签,仍然是‘将军的东西。’ 江柔其实也并不想去拉他,只是士兵们步子太矫健,她跟不上,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见。 她莫名地觉得胸口发闷,却不知道该怎样倾泄。 士兵看向娇弱的小娘子,军营里哪有女人穿的衣服,见她穿得单薄,也就下意识地以为是江柔要穿。所以为难道:“这个,衣裳倒是有,不过都是我们这些武人穿过的,这般怕是不妥不如,你去找将军要两件?” 实在不是他舍不得那两身衣裳,只是男女有别,整个军营都知道将军睡了这个女人,甭管她有没有名分,那现在毕竟也是住在将军帐子里的人。 将军的女人穿他的衣裳他真的还想再活两年。 呜呜呜,这个世界生存太困难了! 江柔在帅帐前左右徘徊,进去时沈十三还在批阅军报,她慢慢走过去,浑身都在抖,却咬着牙齿,忍了又忍,轻声喊他:“将军。” 沈十三皱起眉头怒目瞪向她。 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一次说完吗? 江柔看他神色不悦,抖得更厉害了。 他一刀砍下匈奴士兵的脑袋后,也是这个表情。 “将,将军,天气寒冷,你能不能给我两件衣裳。” 沈十三眉头皱得更紧。 天气寒冷? 哪里冷了? 正好梁正进来送酒,他大步走上前,虎头虎脑对沈十三道:“将军,这两天倒春寒,喝两口烧刀子暖暖身子!” 梁正走过来带起一阵风,沈十三只觉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吹得他只想一脚把梁正踹出去。 他心里哼了一声,妈的男子汉大丈夫,冷什么冷?! 老子一点也不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活下来就好 梁正把江柔带到一处营帐前,“那个大肚婆额已经生了的,就在里面,你想看多久看多久,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江柔回话,便走了。 张姚氏眼圈通红抱着孩子,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新生的孩子哭得脸都涨红了,哭泣声却很小。 “张大娘。”江柔试着喊她。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刚刚产子,军营的伙食跟不上,奶水也没有多少,孩子落地两天,只喂过一回奶,已经饿得哭都哭不出声音了。 可那些士兵是不会管的,他们只保证带回来的大人别饿死,至于小的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又没有奶! 张姚氏见是她,忍了半天的眼泪夺眶而出,江柔快步跑过去,蹲在床榻前,与她平视,伸出手擦干她的眼泪。 其实她也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了,在床上,在那个男人的身下,泪早就流干了。这几天的变故让她心力交瘁,她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只能试着让自己坚强。 冰凉的手贴上脸,张姚氏抱着孩子,看着江柔,哭得更加绝望。 她看见了江柔纤细脖颈上的痕迹,那个军痞将她们带回来,答应救他们的条件,她其实是听见了的,可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办法。 那狰狞的红痕,无声诉说着这个善良的姑娘遭受了什么,心里的愧疚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折磨得她心如油煎。 江柔静静地等她哭完,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打断她。 哭出来,也许就会好一些吧。 过了很久,张姚氏才哽咽着说:“小柔,对不起。” 当初她其实就不应该求救,明知道两个人,也打不过那凶狠的匈奴士兵,可是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 如果能够活下去,谁又甘心就这样屈辱死去呢? 可就是她这一丁点的希望,害了这个从小脆生生喊着自己‘大娘’长大的孩子。 她替自己,受了那般侮辱。 一个十六岁,尚未出阁的清白姑娘。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江柔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几件衣服裹着的婴儿,轻轻的问。 张姚氏浑身一震,颤抖着说:“是男孩儿。” 江柔抱过小孩子,学着张姚氏的模样,轻轻拍着襁褓。 孩子还是在哭,她抬起头,忽然说:“大娘,活下来,就好。” 听她这话,张姚氏又控制不住哭了很久,江柔任她发泄,将从沈十三那里讨来的衣裳笨拙地裹在孩子身上,一遍一遍地轻拍,试着哄他安睡。 可是连张姚氏都已经收敛好了情绪,怀中的孩子却越哭越凶猛,眼见着脸色都开始发紫了,江柔开始慌乱,“这是怎么了?” 却见张姚氏咬破自己的食指,抱过孩子,将破了的手指放在孩子口中。 孩子用力的吮吸母亲的鲜血,江柔震惊地看着她,“大娘,您这是干什么?” 张姚氏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奶水,孩子又饿不得,只能这样了。” “可是您有多少血能喂给他?”况且只喝血,孩子的营养也跟不上。 孩子没长牙的牙龈摩擦着手上的伤口,张姚氏面露痛苦,眼中都是绝望,“小柔,我没办法了。” 江柔沉默下来,是啊,没有奶,孩子又不能吃饭,除了血,还有什么能暂时延续他脆弱的生命? 她想了想,对张姚氏道:“您再坚持一下,我想办法给孩子弄奶水。” 张姚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们这样被抢到军营里来的女人,说难听些,只能沦为军妓,被那些士兵当做玩物,不过做他们泄欲的工具。 况且军营里都是男人,她能去哪里找来奶水? 江柔看出她的想法,安抚她,“大娘,抢我来的是个将军,他对我很好,您放心。” 张姚氏心里发苦,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对你再好,终究不过一时的兴趣,难道还能给你一个名分? 她如何放心? 可是一想到让江柔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便羞耻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江柔回到沈十三的营帐,掀起帐子一角悄悄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没有人,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走进去。 前脚刚一进帐子,沈十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江柔心里一抖,吓得后退三大步,平地里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倒在地,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他。 沈十三一愣,转而皱起眉头,一眼都不再看她,径自去书案旁坐下。江柔看他不理自己,才小心站起来,挪到床榻上安静地坐着,双目渐渐开始放空。 她被扛回来的时候,记得营地东面有很多战马,还有很多小马驹。 马奶总比人血好吧? 沈十三看了会儿军报,一抬头,便看见坐在床边正在出神的江柔。 顿时怒从心起。 干什么呢?不过来替大爷捏肩捶腿,还等着他伺候她呢? 将军报往桌子上一丢,“啪”把桌子拍得山响,“滚过来!” 江柔瞬间回过神,看见黑着脸的沈十三,吓得魂都掉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凉死他了! 她慢慢走过去,像一只被逼靠近大灰狼的小白兔。 沈十三一看,更气了。 我他妈是要吃人?你抖什么抖? “将军。”江柔低眉顺眼站在他面前。 沈十三瞪她一眼,粗声粗气的说:“捏肩。” 江柔绕到他身后,一双柔软的手顺从地在他肩上游走。 他觉得她捏肩的手艺还不错,捏得他身心舒畅,在心里大度地饶了她一回,抓起军报继续审阅。 将将入眼两行字,沈十三忽然被冰得脖子一缩,转头满面怒容地看着她——她的浸凉的手碰到了他的脖子。江柔虽然不明所以,但一见他的脸色,立即跪倒在地,脸埋在地上,看都不敢看他。 女子伏在地上,双手交叠,以头触地,脱下夹袄的腰身显得更加纤细,虽然已经尽力控制住没有发抖,但只看那小小缩成一团的背影,便可以看出心惊胆战的意味。 沈十三的火气去了一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妈的老子是长得像熊瞎子吗? 只是再不爽,也不能就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将人推出去砍了吧? 他还指着她泻火 这女人是老鼠胆吧?妈的真想叉出去砍了! “滚过来!”江柔听见沈十三说。 顺从地滚了过去,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沈十三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盯了良久。 你说又没少她吃又没少她穿,既没骂她也没打她,就不能露出点心甘情愿的表情? 他堂堂将军肯睡她一介草民,那是给她面子! 沈十三的力气不小,偏偏他自己不觉得自己力气不小,江柔觉得下巴被捏得生疼,又不敢吭声,只能忍着,忍着忍着忍不住了,一颗眼泪啪嗒落下来,落在他手上溅开。 沈十三:“”妈的养她不如养条狗!平白无故哭什么? 想着想着,也就问了,“你哭什么?” 烦躁脸色吓得江柔又是一瑟缩,声音细若蚊蝇:“疼。” 他一愣,下意识松了手,果然!白皙的脸蛋上几根红红的手指印分外明显。 养她到底有什么用? 只是这个受气小媳妇的模样看得人心里一冲动,他长手一勾,揽着她的腰把她摁在自己腿上,凑到她耳畔,说出的话很流氓,“比那天哪个疼?” 温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侧,暧昧的话语撞进耳朵,江柔的脸‘蹭’一下就红了,把头埋在自己胸口,羞得说不出话。 沈十三又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这次有了经验,只虚虚的握着她的脸蛋,没使多大力。 但即便抬了头,她双眼也死死盯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看他。 “看着我。”沈十三说,声音上染了情欲的味道,低哑又充满磁性。 江柔眼皮一颤,内心挣扎半响,迟迟没有动作。 忽然脸上一痛,搭在她脸上的手在告诉她沈十三的耐心到此为止。 她轻轻抬眼。 男人的脸很有棱角,常年驰骋沙场,肤色是很有味道的古铜色,浓眉挺鼻,眼睛炯炯有神,上唇比下唇略厚一点点,却不显突兀,反而很耐看。 江柔从小就胆小,见着长相稍凶恶一点的人都得绕着走路,沈十三虽然长得还算不上凶神恶煞,可杀过人的人,到底比常人气势凛冽,江柔只与他对视一眼,又吓得飞快垂下眼帘。 沈十三怒了,叫你看着老子居然敢不听? “我再说一遍,看着我。”他的声音里像凝了冰碴子。 江柔开始忍不住地颤抖,强迫自己抬眼没能成功。 男人的气势太有威慑力,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寻常女子还是被这个男人强暴过的女子。 如果此时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面对他,那她应该已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 但她还不想死。 沈十三的脾气暴虐,远近闻名,他要是怒喝一声,上到皇帝,下到士兵,心里都得跟着跳上两跳。 他觉得,他现在的这个语气,已经是相当温柔了,但这个混账竟然敢不领情!? 他手上用力,死死钳住江柔的脸颊,发狠地说:“信不信老子把你这双眼珠子抠下来?” 江柔抖得像筛糠,迫于淫威,终究抬眼与他对视,只是脸上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慌,使她怎么也止不住泪。 沈十三无视她的眼泪,在心里得意的哼哼,看!还是以暴治人最有效! 欣赏了一会儿她惶恐的表情,不得不说虽然哭相丑了些,但还丑得挺逗乐,他用手粗暴地擦去她满脸的泪。 他的手常年握刀,有厚厚的一层茧子,粗粝的手掌在江柔水嫩的脸上一顿搓,不仅没能让她止住泪,泪滴反而落得更为汹涌——疼的。 擦了一会儿,沈十三深沉地盯着她。 这他妈还哭个没完了? 索性便不管她,爱哭?那就哭好了!对着她双唇就吻了下去。 他的吻是常惯的粗暴,没有多少感情,只是一昧地掠夺。 说直白点,就是只顾自己爽。 渐渐的,只是简单的吻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他伸手去剥江柔的衣服。 其余的衣服不好干,她只简单穿了小衣和一件外衫,尽量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但沈十三扒起来却很便利,拥着她柔软的躯体沈十三就是一哆嗦。 这女人不是怕冷么?怎么穿得这么少,身子这么冷,真是凉死他了! 他停下来,下巴搭在她肩上喘气,“怎么穿这么少?” 江柔觉得屈辱,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敢造次,只能乖顺地回答,“衣服都湿了。” 哦~沈十三才想起那日将她并着衣服全都洗了一遍。 转而却不悦,“不是给了你衣服?” “我给张大娘了。” 孩子在这样的情形下出生,肯定是不会备有毯子和新生儿的衣服,张姚氏只能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孩子,这样一来,她自己就没得穿了。 沈十三无语。 她就不会再让人拿两件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鬼见愁 沈十三觉得自己抱了个冰坨子,但下腹处地燥热愈发磨人,干脆将人推倒在地上(和谐)。 半年前匈奴开始小规模挑衅大秦边关,五个月前正式举兵进犯,皇帝给沈十三的旨意是能招降就招降,不能招降再咔嚓。 他和匈奴交战百余天,匈奴兵溃仗败,四散而逃,他将六十万大军分为六支,分散追击。 匈奴士兵被追得都不知道爹妈是谁了,无奈从泉州退出,想要攻占奉新郡作为据点,修生养息,等待与大军汇合。 没想到援军没等到,却先等到了阎王。他们前脚攻破城池,还没来得及布防,后脚大秦追兵就到了,好死不死的,正是沈十三率领的那一支军队。 征北军此次北下镇压匈奴,六十万大军由怀远将军沈战率领,一路势如破竹,屡战屡胜,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人畜规避——不论敌方或己方。 其原因在于沈十三的治军风格一言难尽。 沈家是将门世家,从高祖时期到今朝,一共出了十三位将军。 你一定会奇怪这家人是不是专业致力生产将军? ——是的,没错! 沈家只要是个男的,最后都披甲上阵,保家卫国。 这样满门忠义c根正苗红的世家,却偏偏养出了一个残暴狠戾,人送外号鬼见愁的沈战。 他是天生的将才,生来就属于战场,善用兵法,用兵如神,征战十载,从无败绩。 可是! 他手下的兵,不仅敌人见了发憷,连百姓见了也颤抖。 震慑敌方是因为他的兵不仅个个骁勇善战,而且不怕死,曾创下以己方二十万战胜敌方鲜卑四十万兵力的神话,从此鲜卑只要听说沈战其名,便立即撤兵换防,不惜浪费粮草数吨,绕路数十里,也要避其锋芒。 让百姓畏惧是因为他和他爹沈安国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治军理念不同,他觉得他的兵用血肉筑起城墙,有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埋骨沙场,如果还要压抑自己,不能怎么爽怎么来,那活着还有什么奔头? 所以对他的兵今天偷只鸡,明天抢个人的行为,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他一般都不大管。 只是他这个过分的原则,就十分无下限了,毕竟在他眼里杀人都不算大事 于是就养出了一群兵痞包括他自己。 沈安国打骂了两年,没能将其从强权压人的路上拉回来,第三年不幸战死沙场,从此再也没人能管得了他。 而沈十三挂帅出征为父报仇,杀了所有投降的俘虏,屠了邹国都城满城的百姓,一夜之间把殷都变为一座死城,鸡犬不留。 自从在奉新郡里带回来一个女人,将军帅帐里频繁传出的暧昧声响,让士兵们开始担忧将军的身体。 这至少还有两三个月的仗要打,万一上了战场脚步虚浮站不稳,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知是不是饥渴太久的原因,沈十三像个初尝滋味的毛头小子,贪恋情欲,不知节制,江柔从下午进了帐子,到晚间也没能出来,连伙头兵送去门口的晚饭,沈十三都没顾得上吃一口。 夜间,闹腾了大半日的帅帐终于停了下来,士兵们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歹能睡个安稳觉了! 营地里点起火把,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的士兵井然有序在放哨。 子时已过,轮流值夜的士兵马上就要换下一波,士兵们开始疲懒,营地的防守正是最松懈的时候。 帐中的烛火已经熄灭,江柔睁开眼,努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轻轻爬起来,小心翼翼从睡在床榻外侧的人身上跨过,穿起衣服,看了一眼沈十三,确定他睡得正香,蹑手蹑脚朝帐外走去。 她避过守卫跨出大帐的那一瞬间,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募地张开双眼,眼神犀利,半点没有睡意,看了一眼还在晃动的帐帘,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可怜 江柔一路左躲右闪,几次差点被人发现,好在都有惊无险,到底还是顺利地摸进了马棚。 沈十三的桌案上有个茶壶,江柔把它偷了出来,把里面的茶水和茶叶倒干净,在一溜儿战马里挑了匹奶头看起来最大的。 她一靠近,马儿就有些躁动不安,她小心伸手,试探着拍了拍马头,马儿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虽然知道马儿听不懂人言,她还是凑在马耳朵旁低声呢喃了两句。 说完,她紧张的看着战马,慢慢蹲下身去挤马奶。 心里还是害怕得不得了,江家以前是做酿酒营生,家里开了一个小酒馆,全家人指着它吃饭。 她和母亲酿酒,父亲和哥哥在外经营酒馆。 江柔和母亲也承包家中的三餐,照料一家人的起居。 家中没有喂养家禽,荤食都是去市集上采买,所以她长这么大,张姚氏家的大黄狗,是她接触过体积最大的动物了。 而征北军的战马,不仅体型健壮,性子也烈,昨日那个豹头环眼的副将军还在和沈十三闲话,说有战马尥蹶子,踢伤了两名士兵。 当时那个男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怎么没踢死他们?连匹马都照料不住,要来何用?” 突然听见四周有沙沙的声响,江柔赶忙停下动作,抬头去看。 营地的火光很远,马棚这边只有银白的月光淡淡地落下来,周围景物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 江柔浑身冰凉,总觉得有危险在靠近,让她汗毛倒竖。 她以前没有挤过奶,只能凭着感觉来,但蹲了半天,手都酸了,茶壶里还是没有一滴马奶。 她一急,手下也没个轻重,大约是弄疼了战马,马儿嘶鸣一声,隐隐有被激怒的迹象。 江柔被战马的蹄子别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手里的茶壶砸在地上,‘哐当’一声,碎了。她觉得手掌生疼,大概是蹭破了,刚想站起来,周围突然火光大盛。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眼睛。 等渐渐适应光明,她放下手,却见马棚外围满了士兵,大约上百人,围成一个圈,人人手中举着火把,将她围在中间,沈十三踏着皂靴,穿一身常服,一只手里提着刀,慢慢向她走来。 刀尖在地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江柔心里一凉,脸色煞白,就这样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 他走到江柔面前,屈膝半蹲下,将刀拄在地上,一只手掐住她的脸,“在做什么?” 江柔不敢看他,想低头,但他的力气极大,使她动弹不得。 “我,我”江柔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沈十三沉下脸,身上迸发出杀气,“再问一遍,你在做什么?” 男人面色漆黑,眼神凉得冻人,似乎只要她再耽搁一瞬间,他便会将她大卸八块。 “我,我想,挤些,马,马奶。”江柔一句话说了半响,总算是说完了。 沈十三一愣,掐在她脸上的手顿了一下,咬牙切齿问道:“你要马奶来做什么?” 江柔舌头还是打结,“张,张大娘,没有奶,孩,孩子要饿,饿死了。” 他视线落在她身旁,看见了摔碎的茶壶,倒有几分只是来取奶的模样。 又上下将她打量了几眼,觉得这副窝囊相,怎么看都不像前来放走运输辎重战马的细作。 哪有这么垃圾的细作? 沈十三的脸再黑了三分,忽然勃然大怒,挥手把江柔拂在地上,怒喝:“来人,给老子弄死那天带回来的大肚婆,把孩子丢了。” 妈的!又是那个老娘们儿!坏了他的大事! 江柔不懂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也不懂明明是鲜活的人命,为什么在他口中却宛如儿戏? 士兵领命而去,江柔看着眼前高大的人影,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冻住了她浑身的血液,她踉跄站起来,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抱住沈十三的腿,泪如雨下,“将军,求求你不要这样,我知错了,求求你饶了张大娘,孩子还这么小,就这样丢在荒郊野外,会没命的啊!” 沈十三一眼都没看她,盯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柔见他不为所动,心下大急,不管不顾跑过去抱住还没走远的士兵,苦苦哀求。 士兵被人抱住的一瞬间,立即转头去看站在那里的沈十三,只见对方斜着眼冷冷的看着他,一副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模样,他头发都竖起来了。 奶奶个熊!这婆娘要害死他啊! 他立即七手八脚的想把身上的人推开,却没想到看起来风都能吹到的柔弱女子,这会儿力气大得出奇,他挣扎半响,竟然没能脱身。 看见沈十三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士兵觉得他手中的刀似乎都锋利了些,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自己脑门儿上飘了三个字——完蛋了。 “混账!”沈十三突然爆发一声咆哮,不知道是在说那士兵还是在说江柔。 士兵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将军,属下该死,属下不是故意的!”一边认罪还不忘想把身上的人扒拉下来。 江柔见他没再继续往前走,便放开他,朝沈十三膝行而去,跪在他面前,边哭边求,“将军,求你饶了张大娘吧。”张姚氏什么也没做,错的是她,不该心存侥幸,不该自以为是。 她害怕沈十三发怒的样子,害怕跟他提要求,所以才擅自动了战马,触怒了他。 女子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哭过的双眼像水洗过一样,清澈明亮,鼻尖通红,满脸泪痕,端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可怜。 沈十三正想说些什么,营地那边忽然传来震天的打杀声,马棚后面蹿出一队匈奴士兵,向他们冲杀过来。 传令官从营地赶来,边跑边大喊,想要通知沈十三,“敌袭!敌袭!”等跑到马棚的时候,却发现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死亡很近 江柔第一次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吓得愣愣地跪在原地,连逃都忘记了。 这队匈奴士兵百十来人,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脚下的土地渐渐被染红。 沈十三手提大刀,左劈右砍,片刻功夫刀下便已有数十亡魂。他将普通的战刀挥舞得婉若游龙,大刀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出必见血,见血必封喉。江柔一直害怕这个男人,她知道这是个人物,也知道他一双手结果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在奉新郡里,那匈奴士兵滚落在身旁的人头,是她第一次这样近的接触死人。 沈十三是救了她,可也强暴了她,他救下她,做了那匈奴士兵想对她做的事情,绕来绕去,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区别不过在于换了一个人罢了。 他扒下自己衣服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这个曾经被她当做救命稻草的男人,也是一个恶魔! 他是大秦的将军,可他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好官,他残暴,好杀戮,重情色,无人性。 蜿蜒的血像小溪般汇聚,在地上冲刷出一道道沟壑,流在江柔的脚边,染红了她的鞋袜和衣裙。 那刺目的红色,激发了这些天压抑在江柔心底的恐惧。 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她这样的近。 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强暴她的男人,比她想象的可怕。 眼前的刀光剑影让她崩溃了,江柔惊恐的发出一声尖叫,爬起来转身就跑。 她要远离他,带着张大娘,逃出这个魔窟。 这支军队不是带着战刀来拯救黎民于水火,而是拿根棍儿把百姓往水火里捅一捅。 至少,她已经被这根棍儿捅进了火坑,生不如死。 断肢残臂满天乱飞,哀嚎声不绝于耳,江柔被眼前惨烈的景象吓得迷了心智,只闷头往前冲。 匈奴士兵渐渐不敌,有了败退的迹象,而这个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女人,无疑成了很好的下手对象。 反正都是要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在大秦军营里出现的女人,也可以划在敌方的范畴里。 杀红了眼的匈奴士兵甲,越过重重障碍,一把长刀对着江柔的心口就捅了过去。 江柔眼睁睁看着对着自己刺来的尖刀,瞳孔猛缩,眼里映出那个匈奴士兵的狰狞面孔,僵在原地。 速度太快了,她根本闪不开! 沈十三就在她不远处,转身就可以把江柔从刀下救出,但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吓得面无人色的女人,便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厮杀。 匈奴士兵的尖刀已经穿透江柔的衣衫,刺破血肉,只听‘铮’一声铁器碰撞的声音,那把只差分毫就能要了江柔性命的刀一歪,坠落在地。 随即一把利刃从面前匈奴士兵的后背穿出胸膛,他双眼圆瞪,口中鲜血喷出,片刻后,像一条装满面粉的麻袋,软倒在地,脑袋磕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梁正大步生风地向江柔走来,一开口就是中气十足的声音,“姑娘,你没事吧?” 江柔觉得胸口钝痛,一手抚上胸膛,再看时已经染了半手的血,但她还是摇摇头,苍白着脸说:“没事。” 梁正也看见了她胸前的伤口,但他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只是皮肉伤,要不了命,便不甚在意,只对她道:“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江柔被这一刀捅得醒过神来,捂着胸口,紧张地跟在梁正身后。 她怕疼,却更怕死,所以就算现在痛得想在地上打滚,也不敢再在这瞬息间就能让人丢掉性命的地方乱跑,紧张的跟在梁正身后。 梁正从营地那边带来了上千人,不多时就将匈奴士兵剿杀殆尽,只剩下几个跪在地上,丢了兵器,双手举过头顶,大声求饶,“投降!投降!我们投降!” 与此同时,营地那方的喊杀声也弱了下来,沈十三看了梁正一眼,梁正立即道:“将军放心,只是小股兵力来骚扰,已经剿灭,天罡正带人在清理战场,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掩护这伙人放走战马。”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匈奴士兵。 沈十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想逃去哪儿 大秦士兵把匈奴残兵包围在中间,兵戈相对,跪在地上的人面如死灰,不断的求饶,“饶命!我们投降,饶命!” 沈十三走向包围圈,士兵们给他让出一个口子,他丢下手里的刀,走上前去,蹲下身,“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先锋小队干扰试听,我们负责放走你们的战马,截断你们的辎重运输。”匈奴士兵们为了表示出诚意,争先恐后道,生怕说慢了,脑袋就没了。 果然如此! 沈十三点点头,跪在地上的匈奴残兵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就算是做俘虏,好歹也还有命在! 沈十三站起身来,手负在身后,大步走向自己的营帐,只留下一个字,“杀。”连头都没回。 几声短促的惨叫,血溅三尺,一个圆圆的脑袋骨碌骨碌滚到江柔脚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脚尖,还是噩梦一样的灰白色眼珠,直直的看着她。 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江柔站立不稳,靠在梁正身上,摇摇欲坠。 梁正是个典型的糙老爷们儿,见江柔被吓到了,就安慰她,“别怕,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不会咬人。”说罢飞起一脚,把那颗人头踢飞,颈子的断面,还在流淌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条艳红的抛物线。 本来江柔还勉强站得稳,他这样一番安慰,直接双脚一软,噗通坐到地上。 沈十三已经与他们擦身走过,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梁正。 梁正一愣,以为他是在怪自己把江柔吓了一个屁股墩,赶忙伸手想把人扶起来。 还没挨到衣服边,充满杀气的目光如芒在背,刺得他硬生生地停下动作,转过头以请示的目光看着沈十三。 将军!你到底想干啥? 怪我把你的人吓摔了,又不让我给你扶起来,我到底该怎么做,您倒是给个准话呀!? 沈十三折回来,一把把江柔抗在肩头上,跟第一次把她抗回军营的姿势一模一样,往自己的帐子走去。 他肩膀上的骨头刚好抵在江柔的胸口,在她刚刚受过伤的地方,来回摩擦。 江柔脑袋垂在他的后背,疼得呲牙咧嘴,眼泪成串儿成串儿的往下掉,还没走回大帐,就将沈十三的后背打湿了,却咬着牙不敢哭出声。 沈十三走到一半,突然感觉到后背的湿润,愣了愣,狐疑地看了一眼固定在他胸前的双腿。 这屁股是在他身前没错,没尿啊!他的后背怎么湿了?! 他把江柔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后背已经能拧出水了,肩头上也染了一片血渍,不大,大概只有手掌那么大一块儿。 看见江柔哭得通红的双眼,他才明白过来,他的后背是被她哭湿的。 他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婆娑,安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的样子比他大发雷霆的样子可怕多了。 慢慢地,江柔被他吓得眼泪都不敢掉了。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看着,一人目光平静,一人眼中满是恐惧,气氛诡异地凝滞着,终于,他大发慈悲的开口,“你想逃去哪儿?” 江柔就像一个赤裸的孩子,一举一动都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就连那一瞬间生起的逃跑念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我没有,只是被吓着了,”江柔结结巴巴地解释。 绣鞋上的血液尚未凝干,投降的俘虏一个没留。怎么能承认呢?怎么敢承认呢? 连她这个没读过书的女子都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两军交战,不杀俘虏。 他只凭自己的心情做事,什么道德规矩人伦,他通通都不放在眼里,他不高兴了,随时就能杀了自己。 江柔一点都不会怀疑,她要是敢承认有想逃跑的念头,下一个滚落在地的脑袋,就是她的人头。 她对他的印象一直是一个动辄肝火大动的男人,此刻不说话的平静模样,可怕极了。 “是么?”沈十三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江柔战战兢兢,不敢应话,胸前的伤口缓缓流着血,慢慢打湿了她的前襟,男人的目光被逐渐扩大的红色吸引,看到了她的伤口。 老练如他,自然看出这不是什么大伤,连军医都没宣,从床脚拿出一个小药箱。 重新坐在她身前,毫无预兆地‘刺啦’一声响——撕开了她的衣裳。 轻轻一扯,肚兜也被扯开,露出女子尚青涩的胴体,在灯烛的映衬下,柔白的肌肤罩上一层暖黄,一片莹白的肌肤,突兀的伤口显得可怖。 江柔愣了一瞬间,下意识的双手环胸,遮住自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还跑吗 沈十三笑了一下,笑得像个二流子,“你身上我还有哪儿没看过?” 江柔一听,屈起双腿,把自己遮得更严实。 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往自己这边一扯,抻平她的双腿,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江柔雪白的小丸子撞进他赤裸裸的目光里,沈十三的目光暗了暗,片刻又恢复正常。 她不敢挣扎,被钳在身后的双手扯动了皮肤,稍稍一动,便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沈十三看她乖了,就松开她的双手,从箱子里找出一个小药罐,打开摆放在一旁,起身出了帐子。 男人的身影消失,江柔又环抱住胸,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淹没。 她不喜欢这个男人。 十六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她在心里悄悄幻想过未来的丈夫。 和她的家庭门当户对,门第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有可能是一个书生,有可能是一个账房。 长相应该很清秀,斯文有礼,拿一柄折扇,穿一身布衣,可以不强壮,但一定很有担当。 会很爱她,对她很好,两人相濡以沫,携手白头。 不论是什么样,都不会是沈十三这样。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 她知道这样想很没有良心,也知道他们拿起刀剑,保家卫国,守护的后方,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 可是这样一个随意强暴女子的男人,这样一个嗜血残暴的将军,她说服不了自己。 她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期待着未来的相公将她明媒正娶进门。 不需要八抬大轿,不需要红妆十里,但这一生,只执她一人之手,画她一人之眉,绾她一人之发。 而这是一个将军,一个很大的官。 钱c权,只要沾了这两样的男人,家里必定是良田千倾,美女如云,妻妾成群,这也是她不希望未来丈夫门第太高的原因。 像她的爹娘一样就好,育一子一女,拼尽全力去生活,平平淡淡的老去。 而且她不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不爱她。 他是那么高高在上,她只是他手里的一件玩具,爱憎顺他意,生死由他定。 靠他施舍的一点欢喜,苟延残喘地活在一院四四方方的宅子里,不见天日。 如果哪天惹怒了他,下场就是身埋黄土,魂归黄泉,草草结束这短暂的一生。 甚至,有可能他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也将成为她的忌日。 ‘强抢民女’四个字,会成为他的污点,她最后的价值发挥完了,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 沈十三端着一盆水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她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抱住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怔怔地在出神,目光哀戚。 他坐在床沿,拧干一条帕子,粗鲁地拍开她的手,将帕子覆在她的伤口上,毫不怜惜地就开始直接搓伤口上的血迹。 江柔一下子弹跳起来,痛得说不出话,沈十三把她按坐在床上,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冷冰冰的问,“疼?” 她眼泪直流,上气不接下气的点头。 “以后还敢不敢跑了?”真当他是瞎的吗?! 那么多敌军,刀来剑往,她一根手指头就能推倒的身子骨,不躲到他身后,站起来就往外跑,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江柔握住胸前的手,把头摇地像拨浪鼓,脸疼地皱成一团,眼泪像没断线一样往下淌。 沈十三不满意,手头的力道又加重了两分,“说话。” 江柔极力把身子往后弓,想减轻布料摩擦伤口的疼痛,白着脸认罪求饶,“不,不敢了。” 沈十三把帕子丢到水盆里,把她往后一推,压到在床上,一手按住她的肩,一手在她身上游离,最后摸到了还在渗血的伤口。 他顿了顿,粗糙的手按上去反复摁压,恶狠狠的说,“听话些,等老子玩儿腻了,就放你走。” 江柔惨叫出声,凄厉的声音像在夜里出没的女鬼。 沈十三被震得耳膜发疼,垂首用唇堵着了惨叫的小嘴,舌头滑进去,在她口腔里横冲直撞。 “刺啦”一声衣料撕碎的声音,江柔现在连湿衣裳也没得穿了。 他的手从伤口上移开,插入她的发中,情欲迷了心智,一脚把床边的小罐子踢开,连药也不上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姨夫来了? 第二天,沈十三起了个大早去点兵,军队要迁营至襄阳城,大军在哪里汇合。 他走后不久,江柔就醒了,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弹,昨夜沈十三太过疯狂,撕碎了她的衣裳,她就只剩下一件中衣和夹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穿出去见人的。 沈十三回来的时候江柔还蜷在被窝里,男人面色不悦,“怎么还不起来?” 他们马上就要拔营走人,怎么还赖在床上? “昨日你撕了我的衣裳。”江柔咬咬唇,垂下眸,说着就红了脸。 沈十三:“” 军营里没有女人,也就没有女人穿的衣服,他随手给她丢了一件自己的衣裳,走到地图旁开始研究地形。 江柔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 虽然天气寒冷,但沈十三昨晚一通折腾,还是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得难受,想洗个澡,看了眼在认真看地图的男人,没敢说。 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痕迹,像活生生被人虐待了似的,穿衣服时的动作扯动皮肉,还牵动胸口上结痂的伤口,痛得她呲牙咧嘴。 她的动作极其龟速,沈十三转过来看了她好几眼,这一眼她在伸手穿袖子,下一眼她还在穿那只袖子。 看在她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的份上,忍了忍,没跟她计较。 好不容易衣服穿完了,刚弯腰穿裤子,一人的声音风风火火从帐子外面传来,“将军,这马都不产奶,可如何是好?” 来人伸手就掀帐帘,江柔的裤子还在脚腕上,白嫩嫩的腿还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江柔像受惊的小白兔,蹭地站起来把宽大的裤子提到腰际。 严天罡将将撩了个帐帘的边角,脑袋还没往帐子里拱进半个,天外飞来一坨石头,‘咚’砸在他脑袋顶上,老大一声闷响,脑门儿上一股热血涓涓流下。 风吹帐帘飘,飘开一条缝儿,从落到地上那坨石头的形状,勉强能看出凶器是一方砚台。 “滚。”光听这苍劲有力的一个字,就能想象出将军大人黑成锅底的脸色。 严天罡捂着脑袋,无辜挨了一顿砸,又不敢去问为什么,只能颠颠地跑去找梁正,让他包扎下伤口。 每个月总是有那么二三十天阴晴不定,大概是大姨夫又来了吧? 沈十三的衣服又宽又长,江柔把袖子和裤腿都挽了起来,裤腰用带子栓住,看上去虽然不伦不类,好歹是能遮羞了。 她刚收拾好没多久,帐子外传来严天罡弱弱的声音,“将军,我能进来了么?” 沈十三懒得理他,见对方没反对,严天罡就知道这是默认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慢慢把帘子撩了一半,见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飞过来,才放心大胆的撩开了剩下的帘子。 探了个脑袋进去,见他正垂头看地图,严天罡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走过去,脑袋上包着的纱布还渗着血,扯着嘴角抱拳行礼,“将军。” 眼珠子一转,看见了正在角落里绞帕子洗脸的女人,豁然顿悟。 妈的!他怎么忘了将军帐子里现在多了个女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原因 所以说,这样回头一看,发现刚才那一下,其实挨得真不冤枉。 严天罡只瞟到了一个背影,便匆匆收了眼风。 京里的那帮老顽固是怎么说的来着? 非礼勿视! 额视不视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他主要是怕眼珠子被抠下来! 只是这女人的腰,真细啊!像一只手就能握过来一样,用文人的话来形容,就是杨柳细腰。 不对啊!他在想什么?!那尼玛是将军的女人! 顿时自己把自己下出一声冷汗,抬眼悄悄瞟了一眼上首的人,没什么动静,应该是没发现自己的混账浪荡心思,觉得像是在鬼门关里滚了一遭,捡回一条命。 女人是祸水!想不得~想不得! 大概是这段时间太忙,没空沾女人,素得太久,就不大能够经得起诱惑,为了小命起见,严天罡决定这段时间要少跟这个女人接触,免得哪天自己这双眼珠子就飞了,于是立即严肃地转回正题,朝沈十三跪下去,“属下无能,没能弄来马奶,请将军降罪。” 今晨将军点兵的时候忽然叫他去弄马奶,他拔脚就去了,对着马奶子挤了半天,别说马奶,就是马尿都没见到一滴。 将军想要的东西他弄不来,不论原因是马不产奶还是他不产奶,那都是他的失职。 只是将军今天口味挺特别啊!改喝奶了? 真好!昨天到手的那二坛陈年花雕归他自己了! 江柔在角落里洗漱,虽然背对着人,但耳朵时时刻刻都是竖起的,听见马奶两个字,身子僵了僵,若无其事的拧干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慢慢走过去,站在严天罡的右下首,一副很乖顺的样子。 严天罡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离她远点。 沈十三没抬头,直接问道:“原因?” 这一下把严天罡问住了,不产奶就是不产奶了呗,他又不是马,怎么知道马为什么没奶? 他虽然是一个武将,但跟梁正那个不带脑子的单细胞生物不同,他的脑子是比较好使的,心思一转,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他豁然站起身,“属下立即让军医去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沈十三带领的这支大军,战马的数量不多,撇去五成公马,撇去三成没产小马驹的母马,还能剩下两成能产奶的母马,虽然数量很少,但总不能一齐都不产奶了吧? 严天罡火急火燎地走了,帐里又只剩下江柔和沈十三两人,沈十三研究完行军路线,抬头发现她还愣愣的站在那里。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 江柔不是个多话的人,沈十三的话更少,两人就默默的对看着,沈十三是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情有些轻佻,像在青楼里挑剔姑娘的恩客。 他的口味是很叼的那种,寻常难有容色能入他的眼,但这个女子长得很合他心意。 沈家屹立大秦百年不倒,从前朝数到今朝,共计十数位忠臣良将,尽臣子之忠,得圣恩之眷,端在盛京,单提一个沈字,就算是旁支的旁支,也有的是人千方百计想倒贴上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将军偏心 什么样的绝色姿容都看过,时间久了也就免疫了,女人么,也就是那么回事,烛火一吹,不管长啥样,都一样。 才开荤的那两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折腾了一两年,开始渐渐淡了兴趣。 那时皇帝的补品跟流水似的往沈府送,生怕他一下子掏空了身体,往后就没人提着脑袋上疆场帮他保卫那把龙椅了。 奇珍药材送到他府里,堆在库房,他基本上没动过,不少倒是便宜了他的几个手下。 荒唐了两三年,尝够了滋味,心瘾没那么大了,有时生理上有需要,他才会钻进女人的芙蓉帐,再后来狼烟四起,边疆爆发大规模战役,他投身疆场,渐渐连需求都开始忍了下去。 前两日这个女人抱住他大腿哀求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突然就勾得他心痒痒。 山珍海味吃得腻歪了,这清粥小菜,品起来竟然还别有一番滋味。 这依山傍水小城镇的水土,倒是真养人,看她水嫩嫩的皮肤,轻轻一掐,那手感,怎么都尝不够。 江柔不比沈十三脸皮厚,让他看了一会儿后,脸就烫了起来,垂着头站在哪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下首站着的人连脖子根都红了,满面红霞飞,看得沈十三心情甚悦,觉得有趣得很,他勾起嘴角,故意不说话,就让人杵在那儿干熬着。 江柔站着,感觉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这荒郊上扎的营,别说是条缝儿,就是挖个洞,下面都是花岗岩。 煎熬了没多大会儿,刚才那个走路风风火火的将军又来了,这次身边还带了个人。 两人一进来,先给沈十三见了礼,江柔自觉退到一边,安静的站着,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严天罡带来的人是个军医,他见了沈十三,也没多废话,直奔主题道:“将军,依属下看,战马是中毒了。” 沈十三点了点头,瞟了一眼在旁边缩成鹌鹑的江柔,没说什么。 早就猜到了,昨日去马棚捉人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味道。 他不通医理,但常年纵马沙场,三天两头就得挂彩,他狗鼻子又好使,不说久病成医,接触药材久了,对药物的味道,比常人敏感一些。 军医说完,几人就大眼瞪小眼,安静了下来,沈十三眼睛一瞪,吼他们,“中毒了就解,看着我做什么,看着老子就能解了?” “这属下不会啊”军医脸上肌肉诡异的抽搐了下,觉得自己的脑袋摇摇欲坠。 苍天呐!谁来救救他!他又不是兽医!他怎么知道怎么治畜生!? 沈十三手里又飞了一坨不明物体出来,对准军医的脑袋空降而下,同时伴随着沈十三暴躁的声音,“老子养你有什么用?” 军医看到了不明物体砸精准向自己脑袋砸来,下意识想躲闪,还没挪出半步,又看到了将军的怒容,脚步就钉在了原地,不敢妄动,被砸了个正着, 严天罡去看落在地上的不明物体,是一方镇纸,立马就不高兴了。 尼玛!将军偏心,砸他就用石头,砸季修然就用木头! 老子都砸见血了,他就鼓了个青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京城十三太保 沈十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觉得现在的属下真是越来越没什么卵用了,智商不在线,应变能力低下,现在连吃饭的饭碗都拿不住。 一介军医连个毒都不能解,是不是再过两天上战场的士兵连刀都拿不住了?! 妈的好想叉出去杀鸡儆猴啊! 他在心里默念:这是皇帝的小舅子,要给皇帝留面子,不能杀,不能杀,不能杀,不能杀。 念了二三十个来回,他对着严天罡大喝一声,指着腿肚子都抖圆了的季修然,咆哮声半里地外都听得到,“把这个混账给老子拖下去剁碎了喂马!” 季修然噗通一声跪下,头埋在地上抬都不敢抬,“属下知罪,将军饶命。” 沈十三一脚蹬在他的肩头上,把他踹翻在地,“知罪?老子看你一点也不知罪,整一个儿的酒囊饭袋,连区区小毒都解不了的庸医,还敢千方百计入我军营跟老子去打仗,没用的东西!”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你可以侮辱一个人的长相,可以侮辱一个人的品行,甚至可以侮辱一个人的人格。 但是!一定不能侮辱一个人赖以吃饭的技能,因为这门技术已经能让他混口饭吃,那一定勤修苦练了不少年头。 比如季修然是太医院出身,寒窗苦读数十载,太医院的药材房冬凉夏暖,他每天至少有四个时辰抱着医书泡在里面,再腾出两时辰在长兴街义诊,从实践中摸索真知,他从方院判手下出师不到一年,就求着姐姐吹皇上的枕头风,放着好好的太医不当,要跑到战场餐风饮露,朝不保夕。 你要说他的德性不端,他肯定挥挥袖子就当你放了个屁,但你要是敢说他医术不精,那他肯定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上来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他半生都浸润在医疗行业里,这辈子除了苦读医书就没做过别的事儿,你跟他说他医术不行,不是赤裸裸的说人家智商不行吗?! 但现在说这话的人是沈十三,他不仅不敢冲上去一巴掌扇烂对方的臭嘴,还要小心着赔罪,以防对方一怒之下一巴掌拍烂他的脑袋。 他真的做得出来! 就算季修然他爹是丞相他娘是诰命他姐是贵妃,他也真的敢 早些年的京城十三太保,沈十三年纪最小,排行老幺,所以外号沈十三。 别看他排行最末,却最为难缠,朝中大臣家的公子哥儿不务正业,最多能称一声纨绔,但他是纨绔中的纨绔,在盛京中横着走,除了他爹,连皇帝都敢惹上一惹—— 因为皇帝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是他罩着的好基友,敢对皇上骂‘你个龟孙儿’的那种级别。 天下有比皇帝更大的人吗?他连皇帝都敢指着鼻子骂,你有几条命能和他硬刚? 可他又是那种你不惹他,他偏偏要来招惹你的那种泼皮,他要是想整你了,你就算避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因为你在家里放了个屁,所以影响了京城的空气质量,导致他抵抗力下降,病气入体,恶疾缠身。 而他的工作岗位需要和皇帝近距离接触,要是过了病气给皇帝妈的!大胆狗贼!你真实目的原来是想谋害皇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拖下去 沈十三的这种无赖习性,从盛京带到军营。 季修然虽是个文臣,但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不论是在前线浴血奋战,还是治疗伤兵稳住大后方,那都是铮铮铁血的男儿! 沈十三妥妥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将军,他性情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纵容手下抢老百姓的食粮,抢老百姓的姑娘,杀战俘,屠敌城,一言不合连自己家的臣子都杀,疯起来连皇宫都敢拆。 这些,季修然来之前,担心儿子一去不复返的季丞相,念叨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而且!季丞相最担心的不是季修然战死沙场。 他最担心的是儿子一个不小心惹怒了沈十三,大胜班师回朝时,这个混世魔王给自己带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并说,“你的儿子,老子是给你面子,还给他留了颗完整的人头。” 季丞相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沈十三是个常胜的将军,从没有吃过败仗,季修然入伍做军医,也不需要冲锋陷阵,只在后方救治伤兵就行,只要尽本分,想死都很难。 但军医啊!那是要直接跟沈十三接触的工作啊!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觉得伴沈十三还不如伴君,因为皇帝杀人还会找个理由,沈十三都是直接一刀砍死,理由现场瞎编。 防不胜防! 季修然也知道在沈十三的营下做军医是个高危职业,但尼玛现在统共就只有他带领的一支军队在打仗!他要是退缩,胸中理想如何能实现? 他原本并没太把季丞相的嘱咐放在心上,一来是自信自己的医术,二来已经做好了在沈十三面前夹起尾巴做人的的心理准备。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身体验了又是另一回事, 这哪里是个泼皮?简直就是一个泼妇! 千防万防,没想到治他罪的罪名竟然是没有医好一匹马? 他苦读医术破万卷,研究人体数十载,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做一个妙手回春治天下的神医,可术业有专攻,你蛮不讲理的非要我治好一群中毒的马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侮辱我你知不知道?! 这种情况只能找兽医你知道不知道? 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咆哮咆哮,现实是只敢跪在地上大呼,“属下知罪,将军饶命!”“你知屁的个罪。”否则怎么还敢杵在这里!“拖下去!” 严天罡赶紧跪下来,替季修然求情,“将军三思啊!” 我的祖宗唉,这是皇帝的小舅子啊!这一砍季丞相的半条命就没了,皇上的半条手膀子也没了。最关键的是皇帝肉疼了不能拿你开刀,遭殃的可是我们呐! 他又装模作样呵斥季修然,“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 季修然欲哭无泪,想办法他也想想办法,去哪儿想? 这话就想想,不敢说出来,但他一脸苦相,又跪在地上不挪地儿,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没啥办法。 沈十三是真怒了,给机会都不要,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拖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黄狗 “等等。”角落里传出江柔细细小小的声音。 沈十三当时一本书就朝她飞过去了,“闭嘴!”还想学人刀下救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 严天罡摸了摸自己渗血的伤口,看了看砸季修然的镇纸,又看了看落在江柔面前的那本书 妈的好想哭啊! 一般沈十三只要瞪瞪眼,都不用说话,江柔就立马乖觉听话,但想了想没奶吃的小孩子,她硬着头皮开口,“我我知道个法子。” 奉新是个小郡城,这里的女子很少养在深闺,因为每一个人都是一份劳动力,女人也为这个城市的经济和发展出一份力气,地位就不那么低下。 没有大城市那么多规矩,民风比较开化,女商人,女先生,女杂役,都是有的。 江柔家里开酒馆,但她不算个女商人,最多也只是比日日在闺阁里学女红的小姐见得更多浮生百态,知道得更多柴米油盐。 战马中毒,太医都没办法,她却能试一试的原因,是因为张姚氏家的大黄狗。 大黄狗有一年产了一窝小狗仔,那几天恰巧张姚氏家里的馄饨铺子生意好得出奇,张姚氏两口子忙得好几日没顾得上回家,累得直接歇在铺子里。 等兴旺的生意告一段落,张姚氏两口子才想起被遗忘在家的大黄狗,急忙端了碗中午吃剩下的饭菜回家给狗儿投食。 却没想到,一回家却看见了在院子里奄奄一息的大黄,几只小奶狗在角落的狗窝里饿的嗷嗷叫唤。 大黄躺在院子里,狗嘴里吐出白色的沫子,四条腿儿还在不断的抽搐。 张相公一看就知道坏了,肯定是他们忙得好几天没顾上它,大黄饿得不行,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他当下就去了江柔家里,讨了一株仙人掌。 当时江柔正好在家,听了缘由,立即就把栽在院子里的仙人掌拔了两株给张相公。 张相公说,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偏方,牲畜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仙人掌的汁液可以解毒,再灌两碗绿豆水,只要牲畜没有当场毙命,大多是能救回来的。 后来大黄狗真的救回来了,灌了两天的绿豆水,也开始产奶了,小奶狗喝了大黄的奶水,也没出现什么中毒的症状,健健康康长大了。 只是张姚氏家养不起这么多条小狗,慢慢的都送人了。 大黄狗和战马虽然不是一个品种,但江柔觉得还是有一线希望,可以先试一试。 她一说话,季修然才看到帐子里还有一个人,而且竟然还是个女人! 他顿时倒吸了一口气,据他所知,大秦律例有规定,行军不准带家眷。 这个怀远将军当真是胆大包天至极!白纸黑字,铁一样的律条在他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大家都知道他是皇上的宠臣,但是宠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吧?!国律都不放在眼里? 他悄悄瞟了一眼严天罡,却见对方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也不知是习惯了沈十三往军营里带家眷,还是习惯了他无法无天 算了,他还是乖乖装孙子吧,保命最要紧! 沈十三倒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脸玩味的看着江柔。 这个瘦弱的女人前几天还是个女孩儿,年龄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十七八,经历一番变故还能这样冷静。 勉强配得上他。 最重要的是,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却还是咬着牙跟他周旋,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狗胆! 不像顾惜性命的女人对他避而远之,不像爱权爱钱女人的对他曲意逢迎。 不过这样的体验,确实让他感觉到了新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问你吃了吗 沈十三有像猫儿戏鼠的恶趣味,他不想一口咬死江柔,只想看她在自己手心儿里翻腾挣扎,而江柔这只小老鼠的表现又十足的出色,大大满足了他此刻的小癖好。 一刀砍下人头那一瞬间的快乐,比不上慢慢挑逗折磨人的快乐。 当然,这样的小癖好,目前为止只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强烈的施展欲,大多时候,他杀人还是干净利落的。 这种感觉很奇异! 沈十三收了收这样奇怪的心理,还是一张随时要咬人的脸,盯着江柔,“说。”满脸都写着‘你的办法要是没有用,老子就砍死你。’ 江柔本来还有点信心,被他的脸色一吓,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但现在裤子都脱了,总不能说不要了吧?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 “仙人掌汁液和绿豆水,能解毒。” 她声音太小,沈十三竖起耳朵都没听清,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当时对着桌子又是一掌拍得山响,“没给你吃饭吗?” 江柔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怕他又怪罪她声音小,尽力将声音放大,“没,没有” 沈十三几乎每到饭点才有空回帐子歇息一下,通常歇息着歇息着就开始抱着她胡闹,常常伙头兵送来的饭她一口都没吃,过了饭点,就来人把冷掉的饭菜收走了。 沈十三自然有大堆的人关心他吃没吃,吃饱了没,但江柔能有人知道还有她这个人就不错了。 她话音刚落,沈十三脖子一梗,又顺手揉了团纸砸到江柔脑袋上,“老子是在问你吃了没吗?!” 季修然和严天罡默默摸着脑袋在心里哭泣。 江柔一愣,满心都是委屈,明明是他自己问她的没吃饭吗? 额头被纸团狠狠砸了一下,身体上虽然没有大碍,但钝痛的感觉却蔓延到了心里。 眼眶里慢慢蓄积了水汽,她想娘,想爹,想哥哥,他们都会关心她是不是吃饱了,是不是穿暖了,有没有受委屈,也没有打过她。 但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想以前一样,扑到哥哥怀里撒娇耍赖皮,只能默默忍下难过,努力珍惜自己这一条命。 她低下头,垂下眼睑,遮住满眼的泪。 但泪水遮是遮住了,泪珠却不听话的滑出眼眶,砸到地上。 严天罡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拖着季修然滚出了帅帐,边滚还不忘致罪,“将军息怒,我先用姑娘的方法试试,要是还是没用,届时再砍了季修然的脑袋也不迟。” 他身形高大,拖季修然跟拎小鸡仔似的,人家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置身帅帐外了。 当然,这是拖他出火坑,季修然要是脑袋没坑的话,是不会反抗的。 季修然后怕的看了一眼帅帐,冲严天罡一抱拳,学着他们武人的做派,道:“今日多谢严副将鼎力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严天罡不是个施恩不望报的人,季修然他爹是季丞相,这个人情要是白送的话,他会心痛道难以自拔。 他装模作样抹了一把冷汗,“卧槽,吓死老子了,将军说要砍的人都能叫你捡回一条命!老子脚肚子都抖得抽筋了!晚上请老子喝酒!” 季修然舒朗一笑,“自然的,自然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营养都在汤里 人走尽后,帅帐里一下子冷寂了下来,只剩下眼泪吧嗒吧嗒砸在地上的声音。 沈十三没说话,面无表情看着江柔,心想这人莫不是有沙眼吧?一言不合就迎风泪三尺? 江柔没哭太久,片刻就将眼泪收干净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情难自控,一时委屈得狠了,没控制住情绪。 现在冷静下来,才开始后怕,静静跪在地上,沈十三的沉默让她忐忑不安,渐渐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又回忆起那时匈奴士兵差点将她一剑穿心,他冷漠转过头,视而不见的模样。 自己对他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惹怒他,对自己没有好处。 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现在知道怕了?”沈十三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江柔身子瑟缩一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十三觉得没趣,冷哼一声,走了。 等帅帐里只剩下江柔一个人,她脑中紧绷的弦才松下来,长舒一口气,缓了好久,身上才渐渐有了力气。 她又等了一会儿,没见着有人进来,才算彻底放下心。 他大概是不打算追究了吧? 沈十三没交代过她不许乱走,她也就默认为她的行动是自由的,按照他往常的作息时间,大概晚间才会回来了。 江柔整理了下衣衫,去往张姚氏的帐子。 今天沈十三说过,要拔营行军了,因为战马一时耽搁了下来,但大概不会太久。 那副将只说战马不下奶了,并没说还有其他的症状,说明中毒不深,灌了仙人掌汁液,估计今夜连奶都有了,所以她猜测,拔营至多不过明天的事情。 她需要提前知会张大娘一声,让她早点准备,这帮士兵五大三粗,届时可不会管她们。 到了地方,江柔直接掀了帘子进去,小孩子睡了,张姚氏抱着他在营帐里来回走动,嘴里哼着一曲童谣小调。 见江柔来了,她停下步子,轻轻把孩子放在床上,迎了上去。 她的脸色缓和很多,不像江柔上次见她那样满面都是愁容苦色,江柔没来得及问什么,她就先说:“今晨士兵送早食的时候,送来了一碗米汤,说是用来喂孩子的,还与我说,明日会送马奶过来。” 听到这话,江柔倒是一愣,盗奶的事情败露了,而她似乎也触怒了沈十三,正愁着孩子吃什么,没想到他早就吩咐过了? 沈十三确实是吩咐过了,但他只管张嘴,至于没有马奶该怎么办,手下的人是想办法用他们雄性的身躯产出奶来,还是放血喂孩子,那就不是他愿意管的事情了。 军营里都是些耿直的汉子,都是沈十三一手带出来的兵,对他忠心耿耿。虽然有些要不得的臭毛病,但没什么踩高拜低的势利眼。 开先不管这对母子,是因为本来就没有义务管他们,将军也不睡这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左右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死了就死了。 而现在将军吩咐了,那就是将军要他们活着。 将军要这对母子活着,那就一个也不能死,没有奶,米汤总成吧? 营养可都在汤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火坑 江柔在床边坐下,看熟睡的奶娃娃,跟上次看到他时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睡着后的小脸满是恬静。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江家跟张家住一条街,两户之间只隔了一道院墙,张家夫妇早年间也有一个女儿,叫张曼兰,江柔跟她一起长大,情如姐妹,可是十来岁时,失踪了。 官也报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尽了,张曼兰就像一滴水没入大海,再也找不到踪迹。 那时奉新一带有人拐子出没,大家都说,大概是被拐走了,不晓得被卖去了哪里。 张家夫妇消沉了很久才重新振作起来。 原本张家和江家的关系就亲厚,张曼兰失踪后,张姚氏失了女儿,对江柔愈发的好,将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一朝祸从天降,奉新被乱军洗劫,家人四散流离,生死未卜,张姚氏,是江柔唯一的亲人了。 现在多了一个孩子,再这样的情况下,多了一个孩子,客观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孩子太小又太脆弱,照顾他需要十二万分的精力,可是现在江柔和张姚氏连自保都不能,又怎么保他? 但既然已经生下来了,总也不能就这样扔了,再累赘,再艰难,也是要养他长大的。 这不是江柔的孩子,可是却成了她的责任,如果她是三人唯一活下去的希望,那她只能负重前行。 从小亲如手足的张曼兰,待她很好的张姚氏,背过她的张相公,都是她不能独善其身的理由。 而且张姚氏是她唯一熟识的人了,哪怕只说说话,也是她的精神支柱,否则这样的看不到希望的漫漫长路,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能让我给他起个名字吗?” 江柔裹了裹孩子的襁褓,把被角掖紧,问道。 张姚氏在她旁边坐下,拉着她的手,“他的命是小柔给的,这是应该的。” “张佑安。”江柔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勾了勾小奶娃的鼻子,微微笑了笑,“这个名字好吗。” 张姚氏念了两遍,笑了,“很好的名字,安安,安安。” 江柔稍坐了会儿,告诉张姚氏明日可能拔营的事,叫她早做准备,收拾好东西,晚间早些睡,免得明日没力气,便准备走了。 她不能出来太久,虽然沈十三没限制她的活动,但终究不敢离开太久,否则触了他的霉头,用这个拿她撒气,那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她掀了帘子准备走时,张姚氏叫住了她,“小柔!” “嗯?”江柔停下步子应声。 张姚氏看着她,目光复杂,似挣扎了很久,才说,“对不起。”虽然声音很小,但足够两人听见。 江柔怔了怔,张姚氏接着说:“小柔,那日若是我不喊你,你也不会你已经有了藏身处这本是我的灾祸” 张姚氏一直很愧疚,那天那要是不喊江柔,她就不会遇到沈战,也不会被人夺了清白。自己其实明白,现在她们的境地不算好,就算一时有了改善,那也是江柔用肉体换来的。 奉新的民俗不似盛京,这里大多数男人都只娶了一个妻子,少有三妻四妾的男人,但不是没有。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一般不会娶二妻,在他们的观念里,一夫一妻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别人多妻多妾,那是别人的事情,他们管不着,可在自己身上,是不愿意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的。 可那个人是个将军,而且不是普通的将军。 怀远将军沈战,就算是这样的边陲小镇,也听过他的盛名。 而且他的盛名,不是什么好名声,这样的归宿,对江柔来说无异于是一个火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成长 奉新郡的太守后院里,储了十来个姬妾,姬妾与姬妾之间,姬妾与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没有一刻停歇。 去年还有人大闹太守府,说女儿在太守府做小妾,惹了太守夫人不如意,竟然生生被打死了! 这事当初在奉新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也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至于结果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无外乎就那么两种。 要么被钱财诱惑。 要么被武力镇压。 高门府第的院墙,不是平白无故修得那么高大巍峨,那四四方方的小天空下,白骨累累,平民和贵胄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 人命贱如草芥。 光这一个太守府后院的硝烟,听风阁的说书先生能唾沫都不带咽上一口的说个一天一夜。 连区区太守府就如此风起云涌,那 沈战的怀远将军,那不是白当的,府邸里的勾心斗角,怎么可能会少? 血溅了高墙,不过挥挥手便能抹掉,粉饰太平。 况且,乱民中抢来的女子,那位将军会给一个名分吗? 张姚氏自从知道沈十三的身份后,心里就止不住的悲哀。 这位将军以嗜杀暴戾著名。 也许是觉得你长得太丑辣眼睛,也许是觉得你吃饭吧唧嘴太难听,也许是觉得你徒手挖鼻孔不卫生。 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三尺青峰宝剑高悬于顶,你的头颅就落了地。阴差阳错,最后竟然是她毁了江柔。 “大娘,我不怪你。”江柔转过身,面对张姚氏,直视她的眼睛,语气诚恳又无奈,“那天你没有看到我,我也是会自己走出来的。” “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从小包馄饨给我吃的大娘就这样被人侮辱,或者丧命。” “我是胆小,但就这样苟藏在一篾竹篓里,眼睁睁看着你万劫不复,我做不到。”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没想到,谁也不愿意,但既然已经这样了,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我们没有选择,只能更努力的活着,为自己,为大家,活着。” “爹娘和哥哥还在等着我,安安还小,还需要你,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就回家,还住一条街,还开小酒馆,卖混沌,比邻而居,你还给我包小馄饨。” “大娘,你说好不好?” 张姚氏满眼泪,拉住江柔的手,泣不成声,口中呜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好!好!” 江柔擦干她脸上的泪,转身走了。 张姚氏杵在原地站了很久。 这一刻才深切的意识到,这个柔弱的小姑娘,渐渐变得强大。 她看起来还是很弱不禁风,背影却坚毅如同一杆青葱翠竹。 她的坚强不流于表面,她有很多害怕的东西,还是会恐惧,还是会发抖,还是不能像许多巾帼英雄一样,刀斧加身而面不改色。 她的膝盖还是会软。 可是她已经在迅速的成长,努力去适应恶劣的环境,她遭遇了女儿家最悲惨的境遇,却能在悲痛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保护自己,也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未来的路漆黑不见光明,但她却说‘一切过去了,我们就回家。’ 这么一句沉重的话语,她却说得如此轻飘飘。 十几年来的风平雨静,她在爹娘撑起的天空里,人生百味只体会到了一味——幸福。 而这短短的几天,却让她鲜血淋漓的成长。 这心中咽下的苦,可比黄连?眼中流过的泪,能倾覆太湖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哪个是哪个 江柔回到帅帐,沈十三刚刚脱下盔甲,见她回来,也没问她去哪儿了,只着中衣坐在床沿,自顾自擦他手里那锃光瓦亮的大刀。 今天他似乎很清闲,没有审阅堆积如山的军报,也没有去和副将商讨作战计划。江柔怕他手里的那柄刀,坐得远远的,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刀不知道饮过多少人血,刀身没沾一丝血腥,却散发着幽森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刀刃锋利无比,吹毛立断。 其实他手中刀已经很干净,但他仍然不厌其烦的反复擦拭。 江柔小心的看着他,发现他目光似乎在刀上,眼神却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十三想事情想得入神了,一下子没注意,刀锋划破擦刀布,在他手上拉了一道口子,划得还不浅,血瞬间就涌出来,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 这样的伤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伤,他把刀搁下,抬眼看向江柔。 对方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沈十三怒了! 这蠢货!干嘛呢?有没有点眼力见儿?等人拿轿子抬过来呢?! “滚过来。”他的语气算不上凶恶。 他知道这女人爱哭,动不动就挂着两行泪,一哭就浑身发抖,丧失行动能力。 但偏偏江柔的爹娘从小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而沈十三一看就是眉目带煞的大凶大恶之人,常年跟手下一群兵疙瘩高声呼喝惯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算相当温和,可听在江柔耳中还是如雷霆贯耳,震得她胆战心惊。 沈十三的话,她不敢不听,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江柔走到床脚时,沈十三给她递了眼色,示意她顺便将床脚的小药箱带过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就看到了墙角的药箱,于是俯身把它拿起。 沈十三心不在焉,这一下割得挺狠,伤口两边的皮肉向外翻卷开,显得比较狰狞。 江柔在家做家务活是也受过伤,母亲酿酒也偶尔被打碎的酒坛子划破手指,她见过皮肉翻飞的伤口,所以还勉强算淡定。 沈十三眼中不算伤的伤,在江柔眼中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伤。 他理所当然把手递给她,让她包扎,目光又看向别处,似乎连痛觉都没有,脸上平静得很。 江柔打开小药箱,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一卷干净的纱布,一把锋利的剪刀。 她没被吓着,但受伤的人是沈十三,她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生怕自己手上一下没个轻重弄疼了他,他一脚过来就把自己踹掉半条命。 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很疼的样子。 药箱里很多小罐子,江柔认不得哪个是金创药,她弱弱抬眼,小心地问,“哪个是金疮药?” 沈十三转头看向药箱里的各个小罐子,眉头一拧 他怎么知道是哪个? 药箱子是严天罡给他备的,哪个小瓶子是干什么的,他也不知道,向来都是用时随便拿一个。 管它哪个是哪个,用不死人就行了! 他随手捡个绿色的小瓶子丢给江柔,“就这个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在想什么 江柔打来清水,绞一块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拭手上的血渍,往伤口上洒了药粉,用纱布缠住他的手掌。 因平日里不常伤手,这包扎的活计她做得很笨拙,却很仔细。 沈十三一低头,就看见她毛茸茸的脑袋。 她还是梳着少女的发式,长发绾了一半,余下的从肩头披下,铺了她满背,显得身子更加娇小玲珑。 她的发质很好,乌黑油亮,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很好闻,但他闻不出是什么香。 捞了一缕在手中,没有握紧,发梢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顺着指缝滑落。 江柔浑身一僵。 她还是不习惯沈十三的亲近,哪怕只是一缕头发,他每一次的触碰,都让她十分抵触,可偏偏她不敢反抗。 最磨人的不在于他强迫性的亲密,而是明明很反感,却仍要努力做出顺从的模样,不敢流露一丝嫌恶,不敢表现半点不满。 这样的心里冲击,让人煎熬不堪,倍感疲惫。 剪刀把纱布从中间剪断,发出利落的一声响。 剪子很快,像他的刀一样快,剪子的两个尖儿也很锋利。 这样快的一把剪刀,似乎连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将它插进人的心脏,也不费吹灰之力。 包扎完毕,沈十三的手从她手中移开,江柔像受了蛊惑,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挣扎闪烁的目光,迟迟不舍得将手中的剪刀放下,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这样弱小,他没将我放在心上。 他没防备过我。 他不会想到我敢有异心。 只要我动作够快 身体僵直了很久,渐渐放松了下下来,江柔若无其事把剪子和小药瓶放进药箱,合盖扣好。 正准备把药箱放回原处,一抬头,却忽然看见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洞悉一切的目光,凉薄得让人浑身发冷,不屑的表情,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江柔浑身一软,忽然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她庆幸自己放弃了让她万劫不复的念头,也悲哀,就算如此,她仍可能死无葬身。 沈十三端坐在那儿,高高在上地鄙视这个妄想蜉蝣撼树的可怜虫。 江柔不敢看他,目光四处躲闪,沈十三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扯进怀里,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婆娑,漫不经心的问:“你在想什么?” 带茧的手有一种粗粝的触感,抚在脸上让她背脊发凉。 江柔手里的药箱子摔在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互相碰撞,发出叮铃当啷的脆响,她像只被大灰狼捉住的小白兔,惶恐不安,嘴唇颤抖,“没,没想什么。” 沈十三在她脸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江柔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咬紧牙关不松口,还是这几个字。 他一反刚才阴森森的模样,骤然暴怒,把她摔在床上,揪住她的舌头粗暴狂吻,夺取了她的呼吸,手下动作大开大合,毫不怜惜。 他似乎从不懂什么叫做温柔。 盛怒之下更是像要将人连同骨头一起捏成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行 江柔自知理亏,不敢喊疼,只能默默忍受着,盼他发过火,便不再追究,此事就算揭过了。 但沈十三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 她越顺从,他越愤怒。 这才几天,还学会忍辱负重了?下次是不是就不忍了?趁着他转身就一刀子捅上来了?! 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有人阳奉阴违,那面子上的功夫都是做得极其到位,决计不会叫他看出一丁点儿敷衍。 因为让他看出来的人已经被他弄死了。 剩下的敢怒不敢言,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后,渐渐学乖了。 况且沈十三此人,是爱的爱到心坎儿里,恨的恨到骨头里。 爱他的,大多是激进派,激进派的典型特点,就是会变通,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沈十三良将之才是事实,败退敌军也是事实,守护山河,扬我国威,也是事实,带兵十载出生入死,刀林箭雨,有点小毛病,也是可以理解的,功过两相抵,还能匀出一点功。 军粮不够,他不打招呼直接硬抢当地官员的粮库,你总不能为了那官员砍了他吧? 砍了他,谁上战场? 政见不和,他二话不说当众殴打朝廷命官。 你不服? 他两眼一瞪,“你不服就让你打回来。” 但他那一双砂锅大的拳头,你敢跟他动手? 这桩桩件件,都不算是小打小闹,可激进派的观点是:家猫野猫,能逮耗子的都是好猫,只要他仗打得漂亮,品行脾气有一点缺陷,有什么要紧? 相对的,恨他的大多是保守派以及被他抢劫或者殴打过的官员。 被他殴打剥削过的官员,暂且略过不提。 至于保守派,大多是些迂腐的老学究,什么都讲究规矩,什么都讲究原则,沈十三的做派无疑是不讲规矩不讲原则的,理所当然变成了针对对象。 只是再恨,明面上还是将军早上好,将军中午好,将军晚上好,招呼打得那叫一个殷切,明面上是看不出半点不妥的。 几时连一个女人都敢这样对待他了? 睡你,那是看得起你! 留你在身边,你是给你面子! 你不三拜九叩山呼‘将军我来帮你脱衣服’,居然还想刺杀他?! 老子是什么人物?也是你这等货色够格刺杀的?沈十三曾听过一句话——想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征服他的食道,想要征服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征服他的道。 这女人都跟了他好几天了,居然还没被他征服? 不是应该在和他睡的第一觉起,就死心塌地非他不嫁了吗? 这是最让他愤怒的地方。 他不仅没有从道上征服她,她居然还想亲手把她自个儿变成寡妇? 尼玛!这是看不起他的床上功夫?! 这是在说他不行!? 沈十三趴在江柔胸口,使出吃奶的劲喝奶。 腰胯用力,床榻摇得嘎吱响,换着花样,力求不让江柔好过。 你他妈可以捅我一刀,但不能说老子不行! 你看!我这不是很行嘛! 江柔要是知道他扭曲的逻辑思维,一定会憋屈得想吐血。 我就是单纯想捅你一刀,我没有说你不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杀了他 折腾到后半夜,才算消停了下来。 两人一丝不挂,肌肤相贴,沈十三搂着她,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江柔浑身都被摇散了架,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帐顶,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累极了,思维却越来越灵活,神智也越来越清醒。 想了很多。 想爹,想娘,想哥哥,想院子里埋下的果子酒,桃花酿c 也想娘的糖醋鲤鱼桂花糕,爹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想回家。 战争真是可怕的东西,明明幸福和睦的家,瞬间支离破碎,明明现世安稳,瞬间就被搅乱。 奉新郡这番劫难,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大街小巷,洒满了街坊亲邻的血,一把长刀落下,砍断的不只是人头,更削了无数人的心。 从理智上来讲,江柔是感激沈十三的。 是他救了奉新郡。 就算他蛮不讲理,强迫了自己,但功就是功,不能被抹煞。 可是心里又止不住的怨恨,救她出万丈深渊的是他,再一脚把她踢下去的也是他。 江柔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明天,她就要离开奉新,也许等她化作一把白骨的那一天,也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她再也不会见到爹娘,再也不会见到哥哥。 那些话,终究只是安慰张大娘而已。 黑夜中潜伏着让人冲动的魔鬼,江柔瞪眼望着帐顶,心里渐渐燃烧起一团火焰, 身旁的人呼吸沉稳,深陷梦乡,她慢慢坐起身来,僵硬着身体,把手伸向了刚刚已经放下的药箱。 杀人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至少,沈十三就是这样做的,他看起来很轻松。 江柔看着男人,手中紧紧攥住剪刀。 他不横眉怒目的时候,五官显得温和很多,虽然还是一脸凶相,但比他瞪着眼睛说‘滚过来。’的时候,要好上太多。 她把剪刀在他胸口比划了一下,剪刀虽然比不上他的长刀,但毕竟是利器,一刀扎进心脏,神仙也是不能活的吧? 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 刀? 江柔想起来了。 沈十三的长刀,跟他的盔甲放在一处,那个应该比剪刀好使多了。 她抬眼看去,不远处,那把征战沙场的刀果然放在他的盔甲旁边。 江柔轻手轻脚从床上下去,踮着脚尖走过去,慢慢抽刀在手。 沈十三的刀看起来无甚特别,但等真正握在手里,才发现这刀重得吓人,江柔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把它举起来。 沈十三就睡在床上,毫无知觉,她双手握刀,手里沉甸甸的铁器,仿佛承载着她的一生。 刀悬在男人的脖颈上,江柔在颤抖。 月色被阻隔在帐外,她只能靠帐帘下一条细缝漏进来的月光,勉强视物, 四周很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很脆弱,很苍白。 沙场上无往不利的将军再如何厉害,等他头悬刀下,一样像待宰的鱼肉。 刀刃一寸寸往下,又一次次被江柔的犹豫提起。 刀刃闪烁着寒芒,她在心里一遍遍劝服自己,躺在这里的不是一个好人。 杀了他,我就可以回家。 杀了他,我就不必背井离乡。 杀了他,我就不必流浪他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怎么处置 刀提起又落下,在沈十三的脖子上悬了半天,最终没能落下去。 她没能克服心中的恐惧,杀人终究不是杀鸡宰鱼,一刀了事。 更何况她还没杀过鱼,再怎么想他死,自己也下不了手。 他说过,腻了就会放她走。 哥哥常说她无趣,或许,很快就腻了 再等等吧。 江柔轻轻把刀放回原处,翻身上了床榻,闭上眼睛,脑中思绪万千,却强迫自己睡去。 大概是太过疲劳,闭上眼不多久,就睡着了。 帐中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沈十三缓慢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他原本就是武将,要是真睡那么死,还做什么武将,脑袋搬家了都不知道。 一般情况下,谋害他的刺客都是怎么处置的来着? 五马分尸? 剥皮抽筋? 还是千刀万剐? 这个女人原来也不是那么胆小嘛,连他的人头都敢打主意?!他该怎么处置她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满意的刑法,困意来袭,眼皮上下打架,沈十三翻了个身,背对江柔。 心想,太他妈困了,算了,老子先饶你这一回,记在账上,下回再犯事老子直接端了你的人头! 第二日,江柔依照往常惯例,腰酸背疼腿抽筋,没有一样是落下了的。 沈十三跟她恰恰相反,那叫一个生龙活虎神清气爽,连带着脸色看起来都明媚了些,只是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略有些奇怪。 似乎很不屑? 江柔没再去琢磨这些,因为一早沈十三就吩咐了下去,午时拔营行军。 她穿戴完毕,立刻就有士兵进来替沈十三打包行李,沈十三不在帐中,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没有要带走的东西,也不好跟来打包行李的士兵单独呆在营帐里,便去找张姚氏。 会有士兵帮张姚氏拔营帐,但她的东西需要她自己收拾。 自从沈十三顺嘴交代过这对母子后,下面的人就对张姚氏的态度端正了些,需要什么东西,只要不是肚兜之类的私物,只要开口,就一定送来。 当然了,张姚氏要是张嘴要件肚兜,也会有士兵乐意代劳。 张姚氏自己没要什么东西,但给安安要了许多必备的婴儿用品,比如襁褓,尿布什么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一个小包袱。 江柔在张姚氏的帐子里呆到晌午,估摸着那收拾东西的士兵也该走了,想着沈十三似乎不怎么喜欢张大娘,便嘱咐了几句,回了帅帐。 营帐内的东西收拾完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她刚刚走进去,就有士兵前来拔帐子。 士兵看见她,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江柔局促的站在原地,看大家里里外外的忙活。 营地很快被清场,营帐都被收起来,这里变回原本的一片荒郊,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扎营的痕迹。 士兵被整队排列好,江柔站在一旁,不时有士兵流氓的目光从她身上滑过,刺得她背脊生疼。 正惶恐不安,严天罡从不远处走过来,看见士兵们的目光,大喝一声,“看什么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又转过头,把语气放缓和,对江柔道:“姑娘,将军在前面等你,请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老子让你抓我! 沈十三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身铁甲,意气风发,威严的脸很有震慑力,棱角分明的脸在盔甲的衬托下更显气势。 他在大声的训话,下面整齐排列的十万大军列成一个个小方阵,长戟大刀在手,没有一个人没有在认真听他讲话。 在战场上,沈十三就是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 江柔对他训话的内容似懂非懂,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是她也不需懂。 沈十三讲了没多大一会儿,转身对梁正点了点头,梁正一声令下,大军出发。 他经过江柔身边时,面无表情扔下一句,“跟上,”就大步走在前面。 他腿长步子也大,走路很快,江柔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狠跑了一截路程,沈十三才停住了脚步。 六十万大军分为六支,沈十三亲自领兵的这一支军队是步兵,马匹主要用来运输辎重,此外便是用于几个重要的将领代步。 沈十三有一匹战马,是一匹汗血宝马,性子很烈,唤作踏月,跟了他三年,他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用于代步的马总共只有四五匹,江柔若是不想走路,只能跟沈十三共乘一骑。 不然总不能让她骑马,让沈十三牵着马走路吧? 自从那夜被马蹄子别了一下,江柔对战马这种生物还是有些阴影,不是很敢靠近。 但是沈十三可不管这么多,翻身上马后,把江柔的手一拉,就把她扯上了马背,双手握着缰绳,把她圈在怀里,两腿一夹马腹,踏月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往前狂奔。 马儿突然一跑动,江柔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了一下,紧紧贴在沈十三怀里。 她没骑过马,在马背上一颠簸,屁股左摇右摆,就是坐不稳,她又不敢去抓沈十三的手,几次三番都要从他的臂弯缝里落下马背。 颠了许久,江柔身上都要没力气了,努力紧绷着身体也坐不稳,踏月再一纵跃时,她一下从沈十三左手臂弯缝里向地上摔落。 沈十三忍了又忍,忽视了再忽视,终于不能装睁眼瞎了。 他再装看不见,这个蠢女人就要被摔死了! 这女人到底能干些什么?怎么连个马都不会骑?! 他一只手松开缰绳,揪着江柔的衣服提了她一把,把她提上马背,冷冷呵斥道:“不想死就抓紧。” 沈十三没说让她抓什么,江柔能抓的地方就只有马鬓,自然而然的就理解成为让她抓紧马鬓。 她在马背上被颠得左歪右倒,马鬓被她抓得死死的,踏月被抓痛了,前蹄高高扬起,发起了狂。 马一惊,沈十三顿时气得两眼冒金星。 老子他妈的让你抓紧我!你去抓马鬓毛做什么?! 他单手提起江柔的后领,手一扬,就把她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江柔没有武功底子,哪里经得起他这样一丟,当时就像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当场磕得膝盖和手肘上的血直冒。 踏月是匹烈马,惊了之后就很难安抚,沈十三驾着它驯降了一阵,它才渐渐安静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秀恩爱可耻 将军带着小娘子在军队旁策马狂奔,结果小娘子不会骑马,差点摔了下来,不知怎么就惊了踏月,将军一怒之下,将小娘子从马背上丢了下去。 军队一直在行进,这是众将士看在眼里的情景。 虽然将军的八卦他们很想看,但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目不斜视的整齐排列着往前走,只不过眼角余光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嗖嗖往一旁瞟。 江柔被沈十三从马背上甩下来,跌得手脚剧痛,半天爬不起来,沈十三忙着安抚踏月,暂时没空管她。 等踏月渐渐平静下来,沈十三才看见仍伏在地上的江柔,眉头一皱,冷冷道:“还不起来?” 地上凉快啊?! 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共骑,还被他这样粗暴的甩下马,江柔本来就是一个面皮薄的姑娘,现在手脚又使不上力气,爬不起来,更加羞恼得脸都不敢抬起来,沈十三问她,她又不能不答,她把头埋在胸前,像是要哭出来,“腿伤了。” 沈十三一听,又怒了。 这是睡了一个女人还是睡了一个祖宗?她是泥捏的吗?碰一下就掉个角?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的女人,也不能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只能下马,把她提起来,一个纵跃,带着她翻上马背。 踏月还是跑得飞快,江柔手脚没伤在马背上都坐不稳,更别说手脚都麻木了,踏月撒开蹄子的那一瞬间,她就要从马背上滑落,被沈十三拎着领子提回来,把她摁在自己怀里,“老子叫你抓手臂。” 江柔被颠得七荤八素,听了他的话,就赶紧死死抱住他一条手臂。 士兵两只脚走路,自然比不上踏月四只蹄子撒开了跑,没多久,沈十三就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这才勒马停住,控制着马儿的速度,让它慢慢的走。 终于停了下来,江柔的脸色才算好看一点,只不过胃里还是翻江倒海,十分难受,但只能忍着。 踏月的速度慢下来,江柔能坐稳了,但胃里实在翻腾得厉害,刚刚又被沈十三摔了一下,全身都疼,提不起力气,只能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女人身上幽幽的香顺着风钻进鼻腔里,沈十三提了江柔一把,摆了一个让自己抱起来舒服些的姿势。 她似乎除了哭,什么用都没有,身子小小的,腰细细的,说话慢吞吞,浑身都没什么力气,那么细的手腕,他两根指头都能掰折,这风都能吹跑的身段,他能当众表演手撕活人。 她是没饭吃吗?! 踏月慢悠悠的驮着两人走在队伍前面,沈十三健壮的身子把江柔遮得严严实实,将士们从后面看,只能看到马肚子两边的四条腿。 虽然只能看到四条腿,但是已经很让众人眼红了。 将军,当众秀恩爱什么的,真的很可耻啊! 走在后面的士兵还好。 骑着马只落后沈十三半步的梁正和严天罡等人,才苦得像干嚼黄连一样。 将军坐在马背上像坐在自家的床上,软玉温香抱满怀,一脸惬意。 喂喂喂!我们是去打仗的好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将军英明神武 当众秀恩爱再可耻,再让人眼红,也没人敢说一个字。 沈十三大摇大摆抱着江柔,只觉得浑身都舒坦极了。 大军早上出发,临近走了很久,临近中午的时候,后方骑马追上来一个士兵,对沈十三报告。 说跟江柔一起来的那个妇人脚程太慢,已经落到了队伍最后面,刚才绊了一跤,摔倒了,手里抱的孩子也磕了一下,现在正抱着孩子在队伍后面哭,起不来了。 沈十三刚刚带了笑意的脸阴沉下来,一看就是又生气了。 江柔一听张姚氏摔倒了,还磕了小安安,一下就急了起来。 沈十三不善的看了她一眼,满脸都是,‘你他妈敢说一句话试试?’的表情。 江柔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开口,不要去惹怒他。 前来通传的士兵没得到指示,不敢开口催沈十三,就胆战心惊的跟在将军的马后,等待将军指示。 一般来说,行军打仗的军队里,只带一种女人,那就是军妓。 但沈十三带的军队里面没有军妓,因为他嫌带女人麻烦。 虽然也不需要他带吧 但是将军说不带,你还敢偷偷藏一个? 士兵们素久了,就生出了些流氓兵,看上了谁家的女儿就调戏,沈十三也不管,时间久了,观望的士兵见将军没说什么,胆子就大了起来,也跟着调戏良家妇女。 调戏过后就撒手走人,也不对人家姑娘负责什么的。 所以江柔和张姚氏,是沈十三的军队第一回带女人。 士兵们都是些大老粗,但不是傻子,看得出将军对年轻的这个女人还有些稀罕。 而当初被梁正扛回来的那个大肚婆,一看就没什么希望了。 将军难道会睡一个月子都没出的已婚妇女? 那个在军队里生儿子的女人,将军摆明了是不会多看一眼的,但是这个跟将军骑一匹马的女人,将军不仅多看了一眼,还看了一眼又一眼。 这个将军看了一眼又一眼的女人,明显很在乎那个将军一眼都不看的已婚妇女。 而他们又不知道将军对怀里的女人喜欢到什么程度。 是只是玩儿个新鲜,还是真的喜欢了? 是走心了?还是走肾了? 如果是走心,那跟江柔关系好的张姚氏,就须得好生供着,如果是走肾 走肾的结果,是沈十三的肾如果不需要江柔了,那随时都能随手把她扔了,连她都扔了,更别说只是跟她有关系的张姚氏。 所以这事儿很难办啊! 必须等将军亲口发话啊! “将军,我可不可以去跟张大娘一起走?”江柔硬着头皮,说出了请求。 沈十三的脸彻底黑了,粗声粗气的呵斥她:“你他妈还真敢说?” 看不懂老子的脸色? 江柔晓得他生气了,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急急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大娘刚生了小安安,身子还虚弱,走了这么久,她肯定撑不住了,我去帮她抱抱孩子,她也稍微轻松些。” 她说完,试着拍沈十三的马屁,“将军英明神武,肯定不会为难一个才生完孩子的妇人,是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沈十三向来很看不惯溜须拍马的行为。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宁交一个抬杠的鬼,也不要一个嘴甜的贼。 官场上明争暗斗,哪个不是口蜜腹剑? 看多了,也就烦了。 袖子被轻轻扯了一下,他低头去看,就看见江柔试探着拉住他的袖口,扯动了两下,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睛里跟藏了两颗黑葡萄似的,水汪汪的盯着他,银牙咬着红唇,一脸紧张的样子。 似乎他只要摇头说个‘不’字,她马上就会哭出来。 江柔见他不说话,又道:“我保证不会拖累大家,我走路其实很快的,也有力气,抱孩子肯定没问题,张大娘轻松些,脚程肯定也会快一些,不会拖着队伍了。” 说完又死死的看着沈十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情绪。 但只看到了一张僵尸脸,脸色臭得不能再臭,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样。 江柔心里忐忑,知道他是不高兴了,但又不知道他不高兴到了哪个程度,一时不敢再开口,眼睛止不住的往队伍后面瞟。 “梁正。”沈十三喊道。 江柔听他唤人了,赶忙收回目光,紧张的看着他。 梁正也认真的看着他,听他吩咐怎么处置张姚氏。 是放任不管,直接把她丢在这荒山野岭? 还是给她个痛快,一刀结果了,免得拖了军队的脚步? “下马。”沈十三不再看江柔,抬起眼皮看前方的路,目不斜视。 梁正愣愣的,“啊?” 让他下马做什么? 沈十三斜着眼睛看他,“还要老子再说一遍?” “不,不用了。”梁正赶紧下马,牵着马绳,摸了摸后脑勺,满脑袋都是问号。 沈十三给严天罡递了个眼色,严天罡会意,同情的看了梁正一眼,从他手里夺过马绳,一夹马肚子,牵着梁正的马,向队尾飞奔而去。 梁正条件反射地跟在踏月的屁股后面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一脸莫名其妙。 很快他就明白了,将军为什么让他下马。 因为严天罡回来了,手里牵着他的马,上面坐了个女人,手里抱了个孩子。 严天罡再给了他一个‘我同情你’的眼神,把马绳子递个他,他愣愣的接过来,然后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烈日当头。 沈十三骑着马。 严天罡骑着马。 张姚氏也骑着马。 梁正牵着马 行军速度不快,梁正为张姚氏牵着马,马儿缓缓的走着,张姚氏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抓着马鞍,勉强能坐稳。 安安虽然不重,但一只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张姚氏还是有点吃不消,鬓角慢慢就爬了汗。 江柔看见了,有心想帮她抱抱孩子,刚张口,就看见沈十三阴测测的目光。 识相的住了嘴。 张姚氏安抚的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惹沈十三。 虽然是有些酸手,但是比起抱着孩子追在队伍后面跑,已经轻松很多了。 沈十三见江柔闭嘴,傲娇的哼了一声。 算你识相! 梁正看他们眉来眼去,心里苦哈哈。 将军,你要讨娘子欢心,为什么要拿我做炮灰? 那又不是我的娘子呜呜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这样是犯法的 沈十三就这样抱着江柔走了半个月,梁正也为张姚氏牵着马牵了半个月,终于在襄阳城与大军汇合。 与大军汇合的第二天便整军出发,北上荆州。 荆州两面环山,地势险要,悬崖奇峰不计其数,另有一面与大秦国都相同,毗邻咸阳,只正面衔接匈奴辽阔的草原,天然艰险的地势,注定了荆州会成为一座军事要城。 匈奴侵略大秦,避开荆州,从秦国西面撕开一个口子,举兵南下。 这种游牧民族十分难打,牛羊是他们的资源和经济发展主体,哪有有鲜美的草,就把牛羊放牧到哪里,蒙古包就迁徙到哪里,所以他们没有固定的都城。 马背上,就是他们的天下。 草原辽阔广袤,你连人家的国都都找不到,还谈什么攻打? 按照沈十三的性格,荆州这种宜守不宜攻的都城,不是他扎军的首选。 因为你都知道这里难攻克,别人自然也知道,理所当然的不会在这里大费兵力。 而沈十三却偏偏要在荆州上做文章。匈奴已经入了大秦境内,沈十三却没管他们,令各州城严防死守,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捉奸捉双,擒贼擒王。 沈十三看不上匈奴士兵的小打小闹,他的目的,是匈奴的单于。 老子直接弄死你们的老大,看你们还嘚瑟个什么劲儿! 让他在这么一片草原上找出匈奴的大单于,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让对方主动来找他。 荆州一面连接草原,这片草原,就是沈十三用来引蛇出洞的诱饵。 荆州知州早先一个月就得到了沈十三要再此扎军的消息,提早一日就带人等在城外十里地。 苦苦等了一天,翌日中午,便看到浩浩荡荡的六十万大军。 知州赶紧打马迎上去,远远就看见沈将军怀里抱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下就把他看愣了。 这这这? 行军打仗还能带家眷?他怎么记得律法专门有禁这一条的?! 再想指着沈十三的鼻子大声对他说‘你这样是犯法的!’ 想想自己的小命,想想全府上下三百六十二口的小命,忍住了。 他迎上去,对沈十三怀里的美娇娘视而不见,下马跪地,“下官恭迎将军!” 沈十三点点头,“带路。” 知州当时就愣了,抬头不解的看着沈十三。 带路? 带什么路? 你六十万人不在城外扎营,难不成还想住在城里? 却见沈十三理也不理他,径直打马往前走。 他一动,大军就跟着动。 知州愣在原地,往前走的士兵自动绕过他,留他在风中凌乱。 严天罡看他实在是没能理解沈十三的意思,折回去扯了他一把,“我们在草原上扎营。” 知州恍然回过神,赶紧走到前面带路。 六十万人呐!只要别住在城里,别说在草原上扎营,你就是在树上扎营,他也管不着。朝廷拨款,衔接草原的地方修了一座城墙,城墙高六丈,平面呈长方形,顶宽四丈,底宽五丈,墙面浇筑糯米汁,用青砖包砌,厚重坚实,城门上建有城楼c箭楼c闸楼c巍峨凌空,气势宏伟,绵延数十里,城墙外另有宽六丈,深三丈的护城河。 把荆州城护得固若金汤。 大军浩浩荡荡横穿荆州城,从城门而出,度过护城河,驻扎在与荆州城连接的那片草原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老婆和小老婆 沈十三和大军一起驻扎在草原上,帅帐刚刚扎好,荆州知州却亲自带着人来请他过府,说是房间等一应物品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将军入住。沈十三觉得睡哪儿都无所谓,挥挥手便想打发他走。 金碧辉煌的皇宫他住过,蛇虫横行的荒郊他也睡过,左右不过是块儿躺身的地方,在哪儿睡不是一样? 他觉得无所谓,荆州知州可不敢觉得无所谓。 开玩笑! 沈十三在他的地头上,他敢让沈十三露宿草原? 他三恭四请,最后直接抬了八抬大轿来,就差没跪下求他,‘大爷,请您去我家过夜吧~请您让我伺候您吧~’ 知州纠缠不休,沈十三觉得烦,索性就跟他去了,叫严天罡和梁正留下镇守营地,知州觉得这两个副将也可以讨好拉拢一下,就想动员两人一起去他府里睡觉。 沈十三眼睛一瞪,“别给老子蹬鼻子上脸!” 老子答应去你家睡觉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把老子的副将一起带走,要是有敌袭,你来给老子指挥作战?! 荆州知州被沈十三吼,吓得浑身一抖,赶紧闭嘴。 指挥轿子来抬沈十三,沈十三眉头一皱,自己骑了踏月,走在了前面。 他一个大男人坐什么轿子?跟个娘们儿一样! 知州一看,得! 这位爷现成的轿子不坐,他也不敢强行把他塞进去,只能乘了自己的小轿,叫人抬了跟在沈十三后面。 正上轿,转眼一看,看到了先时被沈十三揣在怀里的美娇娘。 脚都踩进轿子了,眼珠子一转,又硬生生的折了出来,把江柔请上了原本给沈十三备的八抬大轿,叫人抬着一起回府。 州府原本就是郡城的行政上级城市,再加上荆州是座边戎之城,因为独特的地理,天然的军事优势,皇帝很重视荆州的发展,比奉新郡发达繁荣了不知多少。 江柔在遇见沈十三之前,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奉新郡的太守,哪里见过知州级的人物?所以荆州知州一开口,出于对权势的畏惧,一句话不敢多说的老老实实上了轿子。 梁正一看江柔都跟着走了,立刻把知州拦下。 大家都走了,军事营地里就剩下个带着孩子的妇女算什么事儿啊? 于是把张姚氏也塞给知州,叫他一块儿带走。 知州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沈十三走在最前头,他乍一见江柔,秉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原则,赶忙低了头给沈十三行礼,起来时眼睛也不敢乱瞟,竟然没看见还有个女人?! 还抱着个孩子?! 这是大老婆小老婆一起都带来了啊?! 路上还生了孩子?! 这位不会是将军夫人吧? 那他怀里的不就是小公子? 等他转念一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没听说将军已经娶妻了啊? 这难道也是小老婆? 但甭管大老婆小老婆,他都不敢怠慢,遂赶紧把自己的小轿让给张姚氏,“夫人请!夫人请!” 然后自己苦哈哈的跟在小轿后头走路。 张姚氏看江柔都跟着走了,自己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也跟着走了。 知州平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儿,从草原外到他府里还是有一段距离,来时让人抬着来没有觉得,现在换自己靠两条腿硬走,走得他是两眼发黑,等到了地方,直接两腿一软,差点没给自己家门口的侍卫跪下去。 侍卫一惊,赶紧把自家大老爷扶起来,心里使劲的喊‘使不得啊使不得!’ 知州让侍卫掺着,拖着肿胀发亮的脚底板,赶紧回房沐浴更衣,然后马不停蹄安排厨房摆酒备席,好酒好菜的招待沈十三。 知州不愧是知州,时间掐得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刚刚是饭点,就备好了一桌酒饭。 这一席酒饭的水准之高,堪比御宴。 连沈十三的口味再就打听好了。 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大荤,重油重辣。 大概偏川渝口味的那种,火大油多佐料起坨坨。 满满一桌酒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四条腿的除了桌子,两条腿的除了人,基本上都全搬上桌了。 知州一见沈十三连打仗都把江柔揣在怀里带走,心里就认定这必然是个极其受宠的小妾。 再见张姚氏,当时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京中盛传怀远将军重欲,果不其然! 当时心里就有了计较。 他是个擅会察言观色的官儿。 心中再有想法,也知道将军连行军打仗都带着的小妾,定然不能轻视了她。 于是去请沈十三移步用膳的时候,也差人去请了江柔和张姚氏。 张姚氏一听说是要跟沈十三一起吃饭,当时就果断的拒绝了。 来请人的婢子心头奇怪,但还是去了。 牛不喝水都不能强按头,人家不想吃,你还能撬开嘴直接灌? 请了两个夫人,结果只来了一个,知州虽然觉得不妥,但另一个推说身子不利爽没胃口,他也只能遣人去请了大夫给她看诊,其余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江柔偶尔也跟沈十三一起用饭,一段时间下来,就习惯了,沈十三入席后,就坐在他身边。 知州一看,心想这位夫人可不得了啊!见了将军招呼都不打一声?当时连规矩都忘了,愣愣的盯着江柔,生像她脸上有朵花儿一样。 他哪里知道,原本江柔是见一回沈十三就要陪着小心喊一声‘将军。’后来沈十三嫌她烦,才慢慢改了这个习惯。 江柔被看得莫名其妙。 正满脑袋问号,却见门厅外进来一个妇人。 约莫三十几岁,五官端正,保养得宜,金钗珠翠坠了满头,身上饰件儿也不少,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简直就是行走的小金库。 妇人一入厅,先给沈十三行了个大礼,“奴参见将军,将军万福。”又给知州行了万福,“老爷。”然后就站在原地,没有入座。 沈十三没理她,拿起筷子就开始用饭。 知州赶紧对沈十三介绍,“将军,这是贱内,让将军见笑了。” 江柔心头纳罕,她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见笑了? 沈十三还是自己吃自己的,知州见沈十三没说什么,才对那妇人道:“入座吧。” 妇人得了知州的话,才坐了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多吃点 一开宴,知州就开始和沈十三东拉西扯的套近乎。 沈十三偶儿会回答个‘恩。’或者‘哦。’或者干脆不回答。 眼见着席间安静了下来,知州吃不下去了。 冷场了! 多尴尬!? 他觉得尴尬,沈十三和江柔却一点不觉得尴尬。 沈十三不是个话多的人,甚至还很讨厌叽叽喳喳话多的人,在他理解中的吃饭就是吃饭。吃饭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江柔的话也不多,一段时间下来也习惯了静静呆在沈十三身边,并且!知道他在吃饭的时候特别讨厌有人在他耳边聒噪,所以一般不会多说。 知州见两人都不说话,赶紧给自己夫人递眼色。 知州夫人会意,挑了话头跟江柔搭话,“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江柔没想到知州夫人能同自己说话,诧异了一下后立刻回答,“我姓江,江柔。” 知州夫人听她直接说了名字,也没加个前缀,比如‘将军的大老婆,’或者‘将军的小老婆,’没能摸出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地位,不免有些失望。 失望是失望,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仍笑呵呵的说,“江夫人的模样真是俏呢,让我等凡姿自惭形秽得紧,奴一个女人见了也差些没移开眼呢。” 江柔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忙说夫人谬赞了。 妇人趁着说话的间隙,仔细把江柔打量了一遍,只见那女子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美细腻。 只是头发仍是少女的发式。 看沈十三的态度,她必是他的房中人无疑了,只是不知道是侍妾还是侧夫人。并且叫她夫人也应了,可这发式怎么还是姑娘家的发式? 知州妇人见她模样是无可挑剔,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一股小家子气,一点也没有将军府里出来的人的大气,斟酌了下,话又问了出口,“奴见江夫人年岁不大,与将军可是才成婚不久?” 说完又觉得问得太突兀,怕唐突了贵人,又赶忙似揶揄的接了一句,“将军连行军都带着夫人,可是正值新婚燕尔缠绵不休的时候罢,这恩爱的模样真是看得羡煞了奴。” 江柔拿筷子的手紧了一下,勉强扯了个笑,“我们没成亲。” 听见这话,知州和知州夫人俱是一怔,看着她半天没接出话来。 江柔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脸越来越白,拿筷子的手越来越紧。 知州见踩了雷,赶忙打哈哈,“相信好日子也不远了,臣在此先恭祝夫人。” 话刚落,沈十三把筷子一放,说了句,“吃好了。”便起身走了。 知州好不容易圆回来的场子又凉了,和知州夫人对看一眼,两人都是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情况? 说错话了? 就算还没过门,看这态度应该是喜欢的吧? 怎么还走了? 知州心里一合计,突然顿悟,难道将军不想娶? 不想娶你怎么还带在身边? 这不是坑人嘛?! 沈十三那声‘吃好了’,肯定不会是对知州说的,也肯定不是对知州夫人说的,那只能是对江柔说的了。他都吃完了,江柔也不好继续留着,只得放下筷子,对知州道:“大人和夫人慢用,我吃好了。”匆匆追着沈十三的脚步去了。 知州和知州夫人看了一眼她的碗,相对无言。 上来拢共就只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就被拉着说话,那筷子菜到现在都还在碗里。 连嘴都没张,就吃好了?! 知州心里的天平找到了落脚点,饭也不吃了,赶紧拉着夫人开始商量大事。 江柔一路小跑着跟着沈十三回了房间,因为午饭吃得少,晚饭也没吃,跑了一小会儿就开始手脚发软。 沈十三说起来好歹还是个将军,但江柔跟了他后几乎就没有吃饱过。 要么是吃了一半他就吃好了,然后下令行军。 要么他刚好在饭点来了兴致,非要拉着她滚床单。 要么就是急行军,干脆大家都别吃。 但习惯这个东西么,饿着饿着也就没感觉了。 沈十三一进屋就张开双臂,唤道:“更衣。” 江柔走过去,替他解了前襟,褪下外衣,又打了水伺候他洗漱。 沈十三洗漱完毕后往床上一躺,就睡了过去,一句话也没有对江柔说。 江柔愣愣站了会儿,发现他似乎真的睡着了,自己也洗漱后在他身边躺下。 这段时间沈十三几乎每天都会抱着江柔胡闹,今夜却很老实,侧身面对墙就睡着了。 江柔想,大概是因为知州说他们会成亲,他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不在意沈十三是不是会娶她。 因为她并不想嫁。 只是被人用那样的目光瞧着,心里始终还是有些难过。 不是因为名分,是因为处境。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自由的处境。 胡思乱想了一阵,意识慢慢也模糊了,睡了过去。 刚刚睡着没一会儿,江柔忽然觉得喘不过气,硬生生在睡梦中被憋醒了。 睁眼就看见沈十三压在她身上,揪着她一通乱吻。这一闹,又到后半夜才停下来,江柔累极了,几乎是沈十三一完事她就睡着了。 沈十三本来想说什么,却不想穿个衣服的时间她就睡了。 他想说:这么大个人了,少惯挑食这些臭毛病。 就不能多吃点儿么?他抱着都硌手了! 想说的话没说出来,心里不爽极了,憋着气睡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想打探军事机密? 翌日,沈十三起了个大早,去了城墙那边。 梁正已经在督促军队晨训。 宽阔的大草原无疑是很好的校场,士兵们或跑步或练拳,喊号声气震山河。 城墙顶宽四丈,可以容纳七八匹马并排跑行,沈十三登上城墙,观望下方的训练。 城墙上站了不多时,梁正就看到了他,于是凳上城墙对他见礼,见了沈十三,在他面前打了个半跪,抱拳道:“末将参见将军。” 沈十三喊他起来,然后吩咐他,“今日的晨训到此为止。” 梁正听了他的话,知道要开始行动了,对沈十三道了告退,下去找严天罡。 荆州两面天险,城防工作又做得很好,虽然地处边疆,但这里可以说完全没有战火。 一是攻打很困难,敌方绝不会从这里举兵。 二是这里还把守了重兵。 除非大秦国破,否则这里绝不会绝不会有战事。 沈十三善用奇兵,善谋奇法,以稳准狠著称。 这片看起来没什么卵用的草原,硬是让他想出了作用。 梁正得了沈十三的命令,下了城楼,就开始号令士兵们动作。 一人发了一把锄头。 说到这个,梁正只能默默抹一把辛酸泪。 这是昨天沈十三临走时交代给他的任务。 一夜之间收集六十万把锄头! 他马不停蹄从百姓家征用,从隔壁县城征用,去商户家买,反正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凑不齐的就用铲子代替,用一切能代替的东西代替。 一宿没睡啊! 齁累! 士兵们分到锄头,然后就开始掘土! 哪儿土肥草美就掘哪儿,由百户和千户带领,自由发挥。 但有一条——大军不许分散。 反正目所能及,一定要有友军。 六十万人是一支很具有战斗力的队伍,一人撒泡尿都能把草原淹成湖泊,更别说一起动手掘两锄头土。 不到半天的时间,从城楼上往下眺望,原本绿草茵茵的平原,已经斑驳不堪,全是翻上来的新土。 三天之后,荆州知州坐不住了。 虽然翻的不是他家的地,但是这么一支军队浩浩荡荡的把草原翻得稀烂,不少百姓都在议论,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两天荆州内传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讨论的都是这件事。 沈十三每天都会去监军,但是晚上还是会回知州府睡觉,第二天天不亮再出发。 知州每日都会在城门旁等沈十三,然后恭迎他回府。 这日,日暮西沉,太阳刚刚落了半个到山后面,城外就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声势十分的大,知州一仰头往城楼上望去,就有守城士兵在城楼上对他报告:“是怀远将军回来了!” 知州得了消息,挥手下令开城门。 左右八个人,推着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等了一会儿,沈十三骑着踏月,逆着夕阳的余晖,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入了城。 知州赶紧迎上去,打袖跪下,身后的兵卫也跟着跪了一地,“下官恭迎将军。” 沈十三淡淡叫人起身,“起吧。” 从第一天看见沈十三不乘轿子,知州就学乖了,再等沈十三的时候,就不备轿子了。 备马。 沈十三有自己的马,他就只备自己的。 虽然骑马没有坐轿子来得舒服,但是总不能将军都骑马,你优哉游哉在后面坐轿子吧? 于是昼夜不停,愣是在一天之内学会了骑马。 好在荆州人口密集,街道人流量大,是不可能骑马飞奔的,沈十三的速度不快,知州这个新手勉强能不被甩掉。知州一听沈十三叫了起身,赶紧翻身上马,驭着马落后沈十三半步,跟在他身后。 几天下来,知州也摸清楚了沈十三的暴脾气,知道他不喜欢跟人废话,所以在路上,大着胆子直接问出了这几天心中的疑惑,“将军这几日把草原翻了个遍,可是在找什么?” 问沈十三是不是在找东西,其实也就是个委婉的问法,总不能直接问:‘你这一天天的不抓紧时间打仗,带着人把草原挖得个稀烂到底想做什么?’吧? 沈十三只是不耐烦说话东拉西扯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并不是不懂这些语言艺术。 对于知州想问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听完知州说的话,他也没立即回答,知州等了半天,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了,也不敢追问,正准备算了。 想着你愿意翻就翻吧,只要别把荆州城里抄个底朝天就行了! 沈十三却突然慢慢转了头看他,“你想打探军事机密?” 他声音轻飘飘的,却把知州吓得不轻。 沈十三上下嘴皮子一搭,就给他安了这么个重罪。 他虽然是个知州,但这山高皇帝远的,沈十三就用‘打探军事机密’这个罪名一刀捅死他都不用给皇帝打个报告! 赶忙连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被沈十三唬了这么一下子,知州一路上愣是憋着没敢再说一句话,安安静静的一直到回府。 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知州夫人早就叫人备好饭食,沈十三进府就被直接迎去饭厅,知州和知州夫人陪同他坐下用饭。 饭吃了一半,沈十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再刨了两口饭,才回过味儿来。 那个女人怎么没来? 平时江柔都是在饭厅和知州夫人一起在饭厅等沈十三,他回来就一起用饭。 今天去哪里了?刚想张口问江柔做什么去了,嘴都张开了,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她叫江江什么来着?想了半天,实在没想起来,干脆换了个称呼,“夫人去哪里了?” 知州和知州夫人陪沈十三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战战兢兢的。 因为沈十三在饭桌上从不主动开口说话,跟他搭话他又嫌烦。 你想想,你和你的上级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席间却从头安静到尾,是不是很诡异?是不是很惊悚? 所以乍听到沈十三问话,两人还惊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立即应道:“夫人说今天身子不舒服,没有胃口。” 沈十三得了答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请个大夫去看看。” 这种事情,还用等他吩咐? 知州生怕沈十三以为他苛待了江柔,赶忙回答:“已经请过了,将军请放心。” 沈十三点点头,又埋头吃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摸着石头过河 知州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开口问话,便给知州夫人使了个眼色。 那天知州夫人探江柔底的时候,江柔透露出他和沈十三并没有成亲。 荆州知州那是何许人物? 骨灰级的人精啊! 脑子一转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是沈十三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人,不管是侍妾还是侧夫人,不管怎么说都会有个名分。 而江柔没有。 那就说明不是从府里带出来的。 而这位将军的带军作风大秦就没有不知道的吧?不是从府里带出来的,那只能是半路上跟了沈十三 一看就是半路上抢来的呗! 知州故意只说江柔病了,却没说病得如何,严不严重,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江柔在沈十三心里的位置。 一见他只吩咐请个大夫去看看,对病情不闻不问,知州就明白了七八分。 将军能把人抢来,说明还是有两分喜欢的,不然怎么没见他抢自己的老婆? 但是! 这个喜欢,也仅仅是喜欢,就像偶然间看到了合心意的物件那种喜欢。 有了入眼的东西,按照这个将军的性格,那肯定是不由分说直接据为己有啊。 然等他过了新鲜劲儿,这个物件,始终是个物件,如果不喜欢了,就只能是个摆设。 抢来的那个女人,就是这么个物件。 虽然是个物件,那也是将军府的物件! 鸡头凤尾,你选哪个? 肯定是选凤尾啊! 鸡头再怎么重要,也是在鸡身上,顶破天它也只能是个鸡。而凤尾再怎么吊车尾,那也是凤凰的尾巴,是百鸟之王身上的东西。 你没见过无头的鸡,那你也没见过秃噜了尾巴的凤凰吧? 柳知州想,他的女儿如果能在一个手握重权的将军府里当个物件,那也是高攀了。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呢,女儿如果嫁到将军府里去,甭管做大做小,那他好歹也算怀远将军的岳丈了,从今往后,谁还敢不给他三分薄面? 再说了,将军不是还没娶正妻呢嘛,大家都还有机会的呀! 他一个知州的女儿扶成正妻的几率,总比一个半道上抢来,来路不明的女人大吧? 他家女儿这辈子能见到怀远将军的机会多半也就这一回了,过了这个村就可没这个店儿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女儿!还在等什么?快上啊! 知州夫人得了知州的眼色,不动声色把手放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暗处的家仆看见了手势,转头给站在身后的小姐理理头发,又整整衣裙,给她打气:“小姐倾城之姿,将军一定会喜欢的。” 柳寄芙立刻翻了个白眼,“奶娘,你可别咒我!” 奶娘看她这个样子,无奈地摇摇头,罢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又将柳知州嘱咐了千万遍的话念给柳寄芙听,“小姐切不可任性,此事事关重大,怀远将军若是喜欢了你,这是自然好事,若是不喜欢,你就乖乖退下来,也不打紧,千万不要将他得罪了去,否则届时合府上下也跟着倒霉!” 知州名叫柳敏学。 原本不叫这么个这么个名字。 原名叫柳二壮。 柳二壮从小家里就穷,他爹是上一任荆州知州,王知州的家奴。 他爹给王知州做大奴才,他就给王知州的儿子做小奴才。 柳二壮生来就聪慧,而且机灵,他不想一辈子做个奴才,他想读书,想考取功名,所以他费尽心思讨好王知州,王员外高兴了,把他指给小王同学做书童。 小王同学十分讨厌读书,只想靠着老王同志混吃等死,从小就表现出了社会蛀虫的天赋。 而柳二壮这个书童的到来,把他从学海无涯的苦舟上解救了出去。 这个书童很懂事,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这个小书童都一一包揽了。 那时的柳二壮,什么凿壁偷光,什么囊萤映雪的典故,他按照前人的足迹一一走了一遍,学习得很刻苦。 由于生长环境的原因,又或者是他天生的性格导致,柳二壮并没有长成刚直正义,气节清高的读书人模样。 他不是一根筋的死读书,他还很擅长察言观色,逢迎拍马。 家奴已经签了卖身契,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但那时的柳二壮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的信仰没有辜负他,他十八岁的那年,他的车来了——王知州倒台了。 知州府里的奴仆婢女全都遣回原籍,柳二壮的卖身契也随着王知州的下马而一笔勾销。 他自由的那一天,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柳敏学,第二年,就参加了科举。 在院试c乡试,会试中一一入选,成功进入殿试,夺得探花。 柳敏学高中,美滋滋的在京中等待皇上的任命状。 三日后,任命状等来了,皇帝下旨,让他回荆州进贤县去做知县。 知县,一个比太守还小的官,明明进了前三甲,却只有这么个结果。 柳敏学虽然不甘心,却忍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毫无背景,能没有被官家子弟从三甲的位置上挤下来,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他去了进贤县做县令,积极结交邻县县令和上级官员,送礼打通关系,熬了二十年,终于从县令熬到了知州,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柳敏学不仅很会审时度势,而且很谨慎,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他从县令爬到知州,已经到了他仕途的终点,再想往上爬一步,难于登天。 除非有贵人相助。 沈十三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贵到不能再贵的贵人。 但是,眼前这个贵人可能是贵人,也有可能是颗丧到不能再丧的灾星。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而他谨慎了一生,眼前的诱惑再大,他也不可能孤注一掷把一切都压在这上面。 因为这个贵人不是别人,是沈十三,一个不慎,他一辈子的经营,就可能毁于一旦。 可是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 有江柔的例子在先,他决定摸着石头过河,这事儿成了最好,不成也不强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长残了? 柳寄芙对沈十三的大名略有耳闻,虽然还没见过人,但是对他的印象已经跌破负值了。奸淫掳掠,杀人放火,他什么没做过? 一句话来说,就是一个挂着将军名号的流氓土匪。 她胆子比寻常女子要大一些,对他没有害怕的感觉,就是十分讨厌。 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做主。 反正嫁谁不是嫁?爹愿意让她嫁哪个,就嫁哪个呗。 她未来的夫君,她不喜欢,总得挑一个她爹喜欢的吧? 沈十三吃饭的时候会习惯性的想军事,柳寄芙进来的时候他一点也没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柳寄芙生得袅娜纤巧,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一双秋水眼,肌骨莹润,一张瓜子脸精美剔透,衣着如雪,发黑如墨,长身玉立,盈盈一拜,端是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儿。 柳知州适时介绍:“将军,此乃下官之女,名叫柳寄芙。” 沈十三陷入沉思,不能自拔,若有所思的端着碗,筷子看也不看,伸向前夹了一箸菜放进嘴里,不仅没看见走进来一个人,连柳知州说话都没有听见。 看他的模样,多半连自己吃的什么菜都不知道。 柳寄芙福了福身子,站起来后就没人搭理她。柳知州看沈十三神游天外,这下就尴尬了——他可不敢去喊他。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万一打断了他的思路,祖宗怒了,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好在这么些天下来,他也就习惯了,给了柳寄芙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好生的等着,等沈十三回神了,再行事也不迟。 自己的女儿在那儿站着,当爹当娘的也不好自己吃饭,让女儿干看着,于是柳寄芙一家三口,六只眼睛,就干巴巴的把沈十三看着,好叫他回神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进入主题。 沈十三再扒了两口饭,觉得饱了,把筷子一丢,站起身就大步往饭厅外走去。 柳知州一看,立刻喊住他,“沈将军!” 沈十三听到有人喊自己,停下脚步,问:“什么事?” 就是很正常的问什么事情,知州一看他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立刻顺杆儿往上爬,一把拉过身旁的柳寄芙,又一次介绍,“将军,此乃下官之女,寄芙。” 沈十三看了一眼,“哦。”然后提脚走了。 柳寄芙一脸懵逼。 他那是什么态度?他看到女人不是都用抢的吗?她长得不够美吗? 自己不想嫁是一回事,别人不想娶又是另一回事。 知州这个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在荆州,柳敏学就是这儿的土皇帝,柳寄芙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多少提亲的人把知州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多少想巴结知州的公绅完全就是求着她嫁过去。 他这是什么态度? 就算别人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可她的姿色在荆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也多的是人为博她芳心倾尽一切。 他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抢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女人,都不多看她一眼? 她长残了? 柳寄芙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她抓住柳夫人,牙齿都在上下打颤,“娘,给我拿镜子来!” 柳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骄傲得像只小孔雀,这下肯定是被打击到了,连忙安慰她,“芙儿,将军见的美人儿多了去了,他肯定不是光看姿容的人,许是不对他胃口,不是你的原因。” 柳夫人为了安慰女儿,也是拼了,这话说得十分亏心。 一个抢女人的男人,居然还会挑嘴?来者不拒才是他的风格吧? 再说了,一般未出阁的闺女儿,是不轻易这样见外男的。 专门有长辈在旁边介绍,这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结果人家这反应没看上? 柳夫人唤婢女拿来了铜镜,柳寄芙劈手抢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自己的脸端详了大半天,柳眉倒竖,“我不漂亮吗?” 柳夫人赶忙给她顺毛,“漂亮,漂亮,我儿最漂亮了!” 柳知州有些惋惜。 将军就这么轻轻撇了一眼,看清楚他女儿长什么样子了吗? 还是他说话太委婉了? 他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肯定是自己说得太含蓄了,据他这些天的观察,这位将军是懒得去揣测别人的话中话的人。 肯定是他没表达明白! 柳知州也安慰了女儿,再道:“许是灯火太暗,将军没看得清楚,明日爹再领你去一回,要是将军还没看上,就算了。” 柳寄芙把手里的铜镜‘啪’甩到桌子上,嘴撅得老高,“哼!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了。” 柳知州一拂袖,表情严肃起来,“听话!”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柳知州很少在柳寄芙面前端起这样威严的样子。 柳寄芙一下被唬住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咕哝了一句什么,但没再继续反对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风寒 沈十三回房后,看到江柔躺在床上,看起来确实是病了。 青丝铺了一枕,乌黑的头发托得面唇十分苍白,秀眉微微蹙着,眼皮轻轻的闭合,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着,似乎很难受。 沈十三走过去,坐在床边,“大夫来过了?” 江柔听见声音,张开眼睛,轻轻咬着嘴唇,眼里氤氲着水汽,显得楚楚可怜,“来过了。” 沈十三点点头,自己起身更衣洗漱。 沈十三没叫她起身伺候,她又实在难受得厉害,于是又闭了眼睛,没过多久,感觉身旁的床褥陷下去一块,知道是他睡下了。 下腹处痛如刀绞,大夫开的药已经喝过了,还是不见好转,甚至痛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身旁的人躺下去不久就没了动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江柔痛得实在厉害,又不敢妄动,怕吵醒了他,只能小心翼翼转了个身,背对他,把自己蜷缩起来,想缓解疼痛。 没多久,冷汗就打湿了中衫。 正痛得难以忍受,听见沈十三开了口,“肚子疼?” 江柔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背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然后听见门被打开又甩上。 他似乎出去了。 江柔一个人在床上苦苦的熬着。 人病痛的时候情绪十分的脆弱,几乎是沈十三一脚踏出门口,江柔忍了很久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她一个人在外面,爹娘哥哥不知去向,没有人管她委不委屈,没有人管她生不生病。 她一个人默默流泪,湿了鬓发。 正难过着,外面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赶紧抹干净眼泪,把头埋在被子里。 门一下被推开,沈十三打头,身侧跟着柳知州,后面还有一大群人。 江柔听声音觉得不对,转过身来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头。 一看知州等一大群人在房间里,一时有些蒙圈。 一个挎着药箱的老者走到她跟前,敛了双手弓着身子道:“请夫人伸出手,容老朽把把脉。” 江柔木木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放在床沿,老者掏出一方丝帕,盖在她手腕上,伸出两根手指头替她摸脉。 老者摸了她的脉,静默了一会儿,收回手,翻起江柔的眼皮看了看,问了些问题,对知州和沈十三禀报,“两位大人请放心,夫人只是染了风寒,外加这段时日有些疲劳过度,老朽开一剂方子,煎与夫人服下,不久便可痊愈。” 话音刚落,‘啪’一声巨响,吓得众人皆是一惊,只见沈十三一掌拍上桌角,震得上面的茶杯都跳了跳。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老者,吐出两个字,“庸医。” 老者原本还算淡定,被沈十三一骂,立即跪在地上,大喊,“草民惶恐。” 柳知州心里暗叫不好,也同老者一起跪下,小心揣摩着沈十三的脸色,“将军息怒。” 沈十三赏了半个眼神给她,知州被看得心头拔凉拔凉的,但大夫是他找来的,沈十三说大夫是庸医,就差没直接骂他办事不力了,他怎么敢就此闭嘴,于是硬着头皮问:“请将军明示,大夫可是有哪里诊得不对?” 沈十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明明是肚子疼,怎会诊成风寒?” ------题外话------ 今天临时有些事,更得少点,一个么么哒给漂亮温柔美丽大方的小仙女儿道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爹,你没事吧? 老者一听,赶忙叩首解释,“大人息怒,夫人确实是染了风寒,肚子疼乃平日里营养没跟上,气血不足,导致行经不畅,经血淤堵,是经期所致腹痛。” 老者悄悄看了一眼沈十三的脸色,见他没有再拍桌子瞪眼睛的骂他庸医,才又接着道:“夫人这是癸水来了,正好撞上了风寒,所以症状加重,一般女子痛经,一日便可缓解,要想根除这毛病,非一日之功,需长期温补,好好生调养。” “至于夫人的风寒,知州大人白日已经请过大夫看过了,想是药效还没没挥发出来,老朽开副剂量重些的方子,煎与夫人服下,想必至多不过明晨,便可大好了。” 沈十三错怪了大夫,没什么内疚的情绪,只不再气恼,淡淡点头,吩咐知州赏了大夫,就让人下去煎药。 知州一看现在的情况,觉得是个好机会,于是趁机对对沈十三道:“将军,夫人这病了,下官担心下头的婢子粗手粗脚,伺候不好夫人,下官有个女儿,名叫柳寄芙,这丫头从小心细会照顾人,将军可准许小女来照顾夫人?” 柳知州完全是说瞎话草稿都不用打,柳寄芙身娇肉贵,向来都是别人伺候她,她哪里会伺候人? 但柳知州是何许人物? 惯会精打细算的。 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伤寒,又不是瘫痪在床,说伺候,也不过是是守个夜,渴了就给人递茶,起床就帮她更衣,又不用端屎把尿,这么点儿事情,平日里虽然都有人帮柳寄芙做了,但她好歹也是个活了十来年的成人了,就算自己没做过,看过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点小事,只要不是个白痴,怎么也该看会了吧? 只伺候人一晚上,就能在沈十三面前露个脸。 一个人在你床前床后晃悠一晚上,怎么也该记住脸了吧? 柳知州的小算盘打得好,等第二天早上,他再顺嘴提一句,他还就不相信,自家女儿这等姿色,还入不了大将军的眼? 这样一来,既不得罪江柔,又不动声色的就让沈十三收了柳寄芙。 柳知州只一想,就忍不住下想奖励奖励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儿。 这样的请求,一般人是没法拒绝的,柳敏学好歹是个从五品的正经官员,朝廷钦封的!人家主动让自己的亲女儿来照顾你的侍妾不对,江柔连侍妾的名分都没有! 够给你面子了吧? 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沈十三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为什么要拒绝? 你难道还让他大半夜的跑上跑下伺候江柔? 于是他大手一挥,准了。 柳知州道了声‘小女能伺候夫人,是小女的荣幸。’美滋滋的下去找柳寄芙了。 柳寄芙还在为饭间的事情生闷气,正在闺房里吧嗒吧嗒的和柳夫人讲个不停,她说什么,柳夫人一律应‘是。’免得又点了她的炮仗脾气。 柳知州风风火火的找到柳寄芙房间里,对她大略交代了因果,便开始嘱咐她,“你切记,要谨守本分,说让你去伺候,你就安心伺候,让你捏肩就捏肩,让你打扇就打扇,明日的事,为父自会替你筹谋,切不可急于抛头露面,惹了将军恼。” 他一说完,柳寄芙就叫了起来,“爹,你没事吧?你让我去伺候个连通房丫头都算不上的女人?她是谁啊?什么身份啊?怎么当得上我伺候?” 柳寄芙恼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江柔没名没分的跟着沈十三,确实还比不上一个通房丫头,而柳寄芙是五品官家的嫡女,按照礼法来说,江柔确实当不起她伺候。 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嘛。 沈十三手握重兵,极得皇帝宠信,和皇帝又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并且沈家的根基深厚,开国到现在出了十多位将军,沈家先祖很多都是几朝元老,沈十三本人,也屡立奇功。 自古功高盖主,沈家屹立大秦风雨不倒,自然有他的理由,有他的过人之处。 沈家到沈十三这儿,沈老将军战死,沈老夫人病逝,沈家大儿子战死,二儿子战死,只剩下沈十三和几个同父不同母的姐妹,以及沈家老大沈家老二c二老的几个遗孀外加他自己的几个侍妾,合家上下就只剩下了他一个男丁。 满门忠义,沈十三还年轻,军功在手,帝王倚重在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能否封王也未可知。 关键是,沈家还没有主母。 沈家三个男丁战死两个,沈十三把兄弟的媳妇都接过来养在主宅,吃喝不愁,衣裳首饰看上了就买,要用钱了就自己从账房里支。 但有一条,不许嫁人。 既然入了他沈家门,进了他兄弟的房,那生是他兄弟的人,死是他兄弟的灰,好好替他沈家守着,他沈十三负责给你们养老送终。 沈家女眷虽多,但因为没有主母,府中一切都是管家在操持,沈十三一直没娶正妻,但他上面没有长辈,皇帝说不动他,下面没人敢说他,正妻的位置也就一直空着。 这样的门第,这样的机会,还不赶快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 挤进去了就是满门的荣誉,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要是坐上了正妻的位子,那将来整个大秦还有几个人见了他柳敏学的女儿不点头哈腰? 现在伺候个把个人算什么? 重要的是,能换一个在沈十三面前露脸的机会。 这些柳知州懂,柳寄芙可不懂,他只知道要伺候一个自己半眼都不屑看的人。 你要是说让她去伺候沈十三,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好歹还是服气的,毕竟人家的身份在哪儿摆着,不得不服。 可那个江柔是个什么东西? 她也配? 柳知州看女儿的神情就知她在想什么,赶紧呵斥了她。 那江柔虽说现在没有名分,但凡事都有个万一,谁知道将来飞黄腾达的是她,还是自己。 小心使得万年船,柳寄芙这样的思想很危险。 还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时候就将人得罪干净了,将来若是屈居人下,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到了跟前,你万不可拿出这幅嘴脸,女子最忌骄横善妒心浮气躁,在家里有爹娘护着你,到了外面,可没人把你当女儿,若是捅了篓子,该挨罚的,谁也保不住你!”柳知州见柳寄芙不以为意,加重了语气。 他语气太过严厉,柳寄芙暂时歇了心思,乖乖顺顺的答了声,“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个混账东西 柳知州没去多久,就带着柳寄芙返回,大夫还没退下去,在床边和江柔交代些注意忌口的东西,还有平日里的注意保暖不能挑食什么的。 沈十三还坐在刚刚的桌子旁,柳寄芙踏进房间就收敛了小性子,低着头跟着柳知州身后,看起来很乖顺的样子。 柳知州对沈十三打了个揖,“将军,此乃下官之女,寄芙。” 柳寄芙顺势福了福身子,见礼,“民女柳寄芙,参见将军。” 她换了身衣裳,穿淡绿罗衣,袖口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镶真珠翠领,身材高挑,体态轻盈,走起路来裙裾飘动,衬得她人比花娇,十分美艳。 “恩。”沈十三答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眼躺在床上仍虚弱的人儿。 江柔没有力气搭理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听清楚大夫讲了些什么,然后微微点头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十三站起身,对柳寄芙道:“好生照顾夫人。” 然后转头对柳知州道:“带路。” 柳知州眼前一黑。 带路? 又是这噩梦一样的两个字!? 他要去哪儿?! “将军要去哪儿”柳知州心尖尖都在颤抖。 他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弄到这里来!难得的好机会啊!他走了,寄芙伺候人给谁看?! 沈十三像看白痴一样,不善的语气已经是要发怒的前兆,“难不成你让我住这儿?” 床上躺的那个翻来覆去,搅得他睡不好觉,城外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他需要时时刻刻保持充沛的力气和良好的精神状态。 歇在这屋,他今天还睡不睡了?!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给柳知州解释的。 柳知州只知道这语气已经算十分不好了,再多问一句,下场肯定会十分凄惨,再不甘心,也只能给沈十三另劈一间屋子,让他睡在那儿。 柳知州和沈十三走了,大夫也开了药方退下去了,婢女奴仆们也煎药的煎药,烧水的烧水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柳寄芙和江柔两个人。 柳寄芙傻眼了。 这什么个情况?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柳寄芙心里苦,柳知州心里更苦,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机会,一切都计划安排好了,结果沈十三不歇在这屋。 早知道就晚点说,等沈十三另辟屋子休息再直接把柳寄芙送过去伺候! 妈的!人算不如天算! 心里再怎么苦,话都已经撂下了,沈十三也把照顾江柔的任务交给柳寄芙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只是照料一晚上,忍忍也就过去了。 柳寄芙坐在江柔床边,再三说服自己,别跳起来掐死这个小婊砸! 做好心理建设,认命的上了。 一般主屋外侧靠近床边的位置会留有一张卧榻,那是给丫头守夜准备的,离床边不远,主子若是有什么吩咐,能及时听见。 丫头睡的地方,她柳寄芙怎么可能去睡? 于是直接坐在床边,靠着床桓,无聊得掰手指头玩儿。 江柔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柳寄芙毫不忌讳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她人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小小的一团,乌发如漆,脸上不着脂粉,肌肤带着病容的苍白,却很细腻,细眉琼鼻,静静的躺在那里,淡然又恬静,似乎一下就把人带去了如诗如画的水乡里,让人浮躁的心绪平静下来。 柳寄芙看着看着,走了神,等反应过来,立即重重的哼了一声。 一看就是小门小户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跟她比? 不多时,房门轻轻的被推开,进来了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丫头。 她放轻脚步,迈着小碎步慢慢走过来,手里端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药。 走到柳寄芙面前,把托盘往前面伸了伸,道:“小姐。” 柳寄芙一看,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指着丫头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混账东西!” 骂完惊觉江柔还在床上躺着,怕吵醒了她,被她听了去,又赶忙压低嗓音,“你个混账的东西!这等事情还要我来做?让我给这么个下作的东西喂药?养你是做什么的?是不是本小姐多时不曾管教你们,就想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你的活计要不要本小姐帮你们做了?是不是皮子发痒了?” 连珠炮似的一串话,直接把小丫头吓懵了,端着托盘,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结结巴巴道:“是,是,是小姐,自己” 话没说完,柳寄芙就截过话头,“是什么是?本小姐看是你想被收拾了吧?” 小丫头赶忙闭了嘴,低头认错,“小姐息怒,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柳寄芙犹觉得不满意,在她身上踹了一脚,才算解气了。 小丫头被踹了一脚,还要稳住身子,免得碗里的汤药洒出来,低着头,委屈得不得了。 明明是老爷和那位将军说要小姐照顾这位夫人的 话不敢说出来,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跪了一会儿,见柳寄芙似乎消了些气,小丫头才硬着头皮道:“小姐,药要凉了,让奴婢给这位夫人喂了吧。” 柳寄芙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没理她。 丫头见她没有反对,一边小心的观察她的脸色,一边大着胆子站起来。 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要是这位夫人有个好歹,她们都担待不起。 等完全站起身,也没见柳寄芙吭声,丫头才把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凳上,凑到江柔面前,轻声的喊她,“夫人?夫人?” 喊了两声,江柔眼皮微微一动,醒了。 丫头见她醒了,接着道:“夫人,药煎好了,您起来服了再睡吧。” 江柔一睁眼,就见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沈十三和柳知州也不见踪影,床尾坐了个穿着华贵的少女,一个丫头模样的小女孩儿弓着身子在喊她。 她刚刚大痛过一场,不知怎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丫头一把她喊醒,立刻觉得下腹的疼痛又卷土袭来,痛得她一睁眼,张了张嘴,连话都没说出来。 只能朝小丫头点了点头。 丫头坐在床头,把她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从矮凳上端了药碗,手环住她,一勺一勺的喂。 江柔喝了一口,立即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丫头见她的模样,立即说:“可是太苦了?夫人忍一忍,喝完这些,奴婢去给夫人拿蜜饯。” 江柔已经没有力气再吃什么蜜饯了,她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无妨。” 丫头得了她的话,才继续把药喂进她嘴里。 一碗药喝干净,丫头把江柔放回床上躺着,又问了句,“夫人可要些蜜饯?” 江柔摇了摇头,丫头道了声,‘是。’又和柳寄芙行了退礼,倒退着走了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她不会死了吧? 江柔喝了药又睡了过去,柳寄芙百无聊赖,自己就哼了曲儿来听。 生着病的人身子原本就十分的乏,加上药物的作用,江柔几乎一躺下去就没了意识,但她向来浅眠,稍微一点动静就醒了,睡了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在哼曲儿。 她睁眼一看,就看见坐在床尾的那个少女,嘴里唱着曲儿,正一脸挑衅的看着她。 江柔愣了下,什么都没说,默默转了身子,面朝墙壁,尽力忽略耳边的曲儿声,重新闭上眼睛。 这个少女她不认识,但对方对自己很有敌意。 不是捕风捉影的直觉,是对方已经在脸上表现得很明显了。 观她衣着华贵,做派骄横,一看就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娇小姐。 她惹不起,只能默默的忍了。 好在没过了多久,药力就汹涌而来,江柔神思困倦,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回,连越来越大的唱曲儿声也听不见了。 柳寄芙一个人唱了一会儿,见江柔没反应,也觉得无趣,便才渐渐的歇了歌声。 漆黑的夜,她安静下来,忽然就想起了那个见了两面的将军。 算不上姿容盖世,但身材高大,刚健勇武,五官硬朗,轮廓明显,眉如刀锋,眼似深潭,鼻梁挺直,气势凛冽。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子,自信傲倨,似乎他就是天,他就是地,肩上能扛起一切,宽广的胸膛仿若一个小世界,靠进去就是一世安稳。 只两面,很让她动心。 常年被人簇拥恭维的人就是有这种奇怪的癖好,越是对她上赶着的人,她越不屑一顾,越不正眼瞧她的人,她越想倒贴。 具体案例,详请参照柳家大小姐。柳寄芙想着想着,就过去了半夜。 长夜漫漫,一开始她还精神百倍的靠在床尾自娱自乐,后半夜困意越来越浓,眼皮子上下打架,好几次都坐着没了意识,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想了想,看向窗角下的那方小榻,上面仿佛长出了小手,不断的在跟她招手,说,“快来睡我呀,快来睡我呀!” 柳寄芙摇了摇头,坚守底线。 她堂堂知州府小姐,怎么能够睡丫头睡的地方? 江柔睡熟了,渐渐靠去墙的那边蜷缩着,她人本来就娇小,一蜷缩起来,看起来愈发的小小的一只,只占了一点点位置。 柳寄芙看她空出来的一大片床榻,恨不得倒上去蒙头就睡。 一看到角落的江柔,她又顽强的坚守住了。 她堂堂知州府小姐,怎么能跟这样的人睡一张床? 于是坐在床位,大张着眼睛,又唱起小曲儿来提神。 再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熬不住了,柳寄芙看向那张小榻,心里忍不住嘀咕。 她就睡一小会儿,明早趁人来之前起床,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飞快的奔去窗角,沾上枕头就入了梦。 江柔睡到半夜,渴得厉害,迷迷糊糊的叫着要喝水。 叫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没见有人给她递杯水,反倒把她自己彻底的渴醒了。 将四周环视一圈,发现床尾坐的那个少女已经不在那儿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挣扎着坐起来,穿了鞋子,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索着向方茶壶的桌子摸去。 等走过小榻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那绿衣少女正睡着上面,她没有多事,放轻脚步,继续去寻水壶。 模糊循着白日的记忆,在月色下摸到了桌子,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好几杯,才解了渴。 她放下水杯,向床边摸回去。 夜太黑,月光太淡,江柔走了一半的路程,脚下忽然被什么一绊,整个人就往前扑到,额头刚刚撞上实木的屏风脚,脑袋一阵晕乎,就没了意识。 躺在小榻上的柳寄芙听见什么重物落地的声响,烦躁的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光大亮。 第二天,有丫头来叫起床,在门口喊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应答,犹豫了会儿,慢慢推了门,一脚踏进房间,就看到在卧榻上睡得正香的柳寄芙,和倒在屋子中间,满脸是血的江柔。 丫头吓得惊叫一声,吵醒了柳寄芙。 柳寄芙一醒来,就顺手从卧榻边抄了个什么东西朝丫头丢过去,大骂,“一大早的鬼叫什么?信不信本小姐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丫头被吓得面无人色抖着嗓子喊,“小,小姐” 柳寄芙烦躁的坐起身,冲着门口吼,“小姐什么小姐,我还没死呢!” 丫头满眼都是恐惧的看着她,手指向地上的江柔,“小姐,她,她” 柳寄芙顺着她手的指向看过去,撞得突破血流的江柔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她眼里。 一个养在闺阁的大小姐,哪里看得这个,何况还是才睡醒的清晨,当场就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双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柳寄芙已经要哭出来了,绝望的看向丫头,“她不会死了吧?” 第一反应就是她居然和一个死人在一个屋子里睡了一个晚上?! 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二反应就是,完了。 如果她死了,沈十三不会放过自己的,这好歹是他随身带着的小妾。 她也离死也不远了! 这样想着,刚才起的一身鸡皮疙瘩瞬间消了下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手脚冰凉。 缓了一会儿,她突然朝愣在门口的丫头大吼,“还看什么看?你是死人吗?还不快去请我爹,还不快去请大夫?!” 丫头回过神来,赶紧跌跌撞撞的去找柳知州了。 柳寄芙一个人坐在地上,地上江柔血迹斑驳的脸好像突然变得狰狞起来,闭着的眼睛似乎也睁开,直勾勾的盯着她。 一瞬间就觉着这个屋子阴森无比,赶紧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奔去了院子里。 柳寄芙蹲在院子里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有纷乱的脚步声,有男人暴跳如雷的怒骂声。 那声音她认得,是她爹的声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靠脸吃饭的生物 柳知州一进院子,就看见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柳寄芙。 柳寄芙见他来了,站起身来飞扑过去,抱住柳知州,慌乱的说,“爹,她,她” 柳知州气得简直想一脚踹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狠狠瞪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疾步走进了房间里。 一进去,看见倒在地上的江柔,赶紧指挥婆子把她搬到床上去,然后转头大吼,“大夫呢!是死在路上了吗?怎么还没来?” 一屋子的人静默无声,不敢搭茬。 管家没办法,只能大着胆子,走上来,小心的说:“回老爷,去请了,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毕竟就算是飞过来,也是要时间的,柳知州没办法,只能等。 人都去了屋子里,院儿里就只剩下一个柳寄芙,她见里头很久都没有动静,扒在房门上伸着脑袋往里面探了探。 柳知州着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隔一小会儿就问一句‘大夫怎么还没来。’ 正着急上火,一转头就看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柳寄芙,立即怒从心起,大喝一声,“滚过来!” 柳寄芙提着皱巴巴的裙子走了过去。 柳知州横眉怒眼的问:“不会让你伺候人吗?怎么伺候成这样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柳寄芙撅着嘴,小声道。 看见柳寄芙的模样,柳知州眼睛的都红了,“你态度给我放端正一点,到底怎么回事?”一声咆哮,震得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跟着抖了三抖。 这个混账是什么态度?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捅了多大的篓子? 柳知州是真怒了,柳寄芙从小就没被他大声吼过,她一辈子挨的骂,都没有这短短几天多,每一次都是因为江柔。 小姐脾气一发作,也就忘了自己还闯了祸,瞪着眼睛吼了回去,“我一觉睡到现在,怎么知道她怎的就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了?” 说完了,越想越觉得委屈,“爹!你怎帮着外人?哼,说不定是她看不惯女儿,故意使的苦肉计,要整女儿呢!” 柳知州被柳寄芙的胡搅蛮缠气得脑袋都在发晕了,怒火烧了理智,一掌就掴在了她脸上。 声音巨响,打得柳寄芙当场脸就肿了起来,嘴角冒血。 痛过之后,柳寄芙才缓过神来,站在原地,眼泪唰就涌了出来,一粒一粒珍珠似的往地上砸,“爹,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柳知州实在是被她气到了,一甩袖,点了两个婆子,道:“送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 又对柳寄芙道:“你回房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说完便不再看她。 婆子带着柳寄芙回房去了,出门的时候刚刚碰到急急赶来的大夫。 柳知州看到大夫来了,见他要行礼,赶紧将人扶起来,道:“别废话,赶紧给这位夫人看看,到底严重吗?” 他此刻简直是心都沉到了湖底,来的路上他就在想,今天早上才发现,万一死了,怎么办? 谁都不知道沈十三对这个小妾到底有多么喜爱。 说喜欢,似乎冷冷淡淡的,生病了连安慰都没有一声。 说不喜欢,观他对她的态度,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这个小妾,一怒之下扳了他这个知州下台。 一路上都在后悔,他怎么就让芙儿去照顾她,明明知道芙儿自己都是个粗心大意的! 看到人之后,万幸! 虽然伤势看起来吓人了些,但好歹胸膛还有起伏,还有呼吸。 没死,还活着。 现在大夫一来,心里平静了些,又开始惶恐。 这夫人伤在脸上 侍妾本来就是靠脸吃饭的生物,万一毁了容将军还是会怒啊! 只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怎么担心后悔,也于事无补,只能尽力挽救,趁着大夫看诊的空当,赶紧对身边的丫头道:“去夫人房里,把玉肤膏,凝雪丸,什么乱七八糟祛疤的药膏通通都拿来!” 丫头得了命令,小跑着去了。 大夫凝神看了一阵,一直没吭声,柳知州紧张得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生怕从他脸上看到类似无奈或者惋惜的表情。 等了会儿,大夫才起身拢袖对他道:“禀大人,夫人只是磕到头,昏迷了过去,额头上的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失了些血,不妨事的,老朽开些补气血的药,便无大碍了。” “那可会留疤?”见人没有大碍了,知州又急急问了个关键问题。 大夫迟疑了一下,不确定道:“这个就要看个人体质了,有的人体质好,再深的疤痕都不会留疤,有的人体质不好,被蚊子叮一下也会留下疤痕,这个问题老朽也不敢断言。” 见柳知州焦灼的样子,大夫想了想,又道:“我观这位夫人肤质细腻,脸上连个痘疤都没有,该是不易留疤的,只需注意勿沾生水,莫吃颜色重的食物,再配合些外敷的生肌药物,应当不会留下疤痕的。” 见知州放松的表情,觉得话说得早了,又补了一句,“此乃老朽的推测,不敢说一定,若以后留了疤,也是可能的。” 柳知州点头,道了声‘知道了。’,赏过了大夫,便让丫鬟将人送走。 下人们又忙活了起来,柳知州做了个手势,将他们全都聚集道到院子里,沉下脸,语气里阴森森的,“今天这桩事情,你们最好都给我将嘴巴闭紧了,不然,里头有哪些人能从我府里头活着出去,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下人们连忙齐齐低头答,‘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何 江柔一直昏迷到晌午,才悠悠转醒,醒来时下腹处的疼痛不那么剧烈了,额头上又火辣辣的疼。 茫然了片刻,才想起昨天半夜似乎撞到了头。 不由自主的伸手摸额头,只摸到一块纱布。 手一放下来,一张脸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一脸殷切的看着她,嘴里跟在放小炮仗一样啪嗒啪嗒说个不停,“夫人醒了?是否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可饿了?渴不渴?可还要请大夫来看一看?” 江柔被她问蒙了,愣愣道:“柳,柳夫人?” 她怎么在这里? 柳夫人珠翠金钗戴头,脸上描了精致的妆,和蔼的点点头,“是奴,夫人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再唤大夫来瞧一瞧?”说着就要起身,作势要去找大夫。 江柔拉住她,“不用了,不用找大夫了。” 柳夫人担心的问,“真的?若有哪里不利爽,夫人可莫要忍着。” 头上连药都上好了,想来已经是看过大夫了,她除了还有些疼,也没有其他不适了,大夫也治不了疼,喊来也是无用。江柔摇了摇头,道:“真的,不用了。” 柳夫人扭身就坐了下来,露出一个老母亲般的微笑,“夫人睡了这么久,想来也是饿了吧?”扭头喊道:“小槐。” 小槐是她的大丫鬟,听了柳夫人喊,立刻走到小桌上,盛了一碗粥端过来递给她。 柳夫人接过粥,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冷,送到江柔嘴边,边喂边说:“怕夫人饿了,粥一直都温着,好叫夫人行了便有口热粥喝,不过大夫叮嘱过了,夫人身子还虚弱,暂时吃不得油荤,夫人先将就吃着,等明日,奴再吩咐厨房给夫人做些好菜。” 江柔愣愣的盯着她,忘了张嘴。 柳夫人笑道:“夫人盯着奴做什么?快喝吧,等会儿粥可就要凉了。” 江柔不好意思叫她喂饭,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接粥碗,说:“夫人,我自己来吧。” 一张口,就是一把沙哑的嗓音,她垂眸掩住眼中的泪,只是红红的眼眶,怎么也遮不住。 自从奉新城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怀过她了,字字都是殷切的担心,让她心里止不住的泛酸。 从半月前,沈十三对张姚氏的态度愈发不好,江柔只要去见一次张姚氏,当天晚上必定会是一番狂风暴雨,傻子都能看出他的不满。 为了保险起见,她不好过多的去寻张姚氏,怕惹他不高兴。张姚氏要带小安安,自顾不暇,也怕胡乱走动给她惹麻烦,一般的安分的跟着军队,或者呆在房间里。 她们连面都很少见。 江柔神情有些恍惚,柳夫人和蔼的脸庞,唠叨叮咛的样子,喂她喝粥的姿势,像极了她的娘亲。 柳夫人轻轻拿开江柔扶在碗上的手,“夫人身子还虚,就让奴来吧。” 江柔鼻子泛酸,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张口喝粥,一抬头柳夫人就看到了她蓄满了泪的眼,怔了一瞬间,立即又掩饰了过去,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还是慈祥的模样。 柳夫人一口一口的喂她,喂一口就唠叨一句。 “大夫说夫人明日就能进些平日里吃的饭食,明日奴就吩咐厨房做来,只是夫人切记要忌些口,万莫要一回吃太多了,对身子不好。” “额头上的伤莫要沾水,莫要伸手去摸,大夫说应当不会留疤。” “奴那里有些祛疤的好药,全都拿来了,放在了梳妆台上,夫人自己不方便,就叫丫鬟帮你上药。” 江柔静静的听着,等一碗粥喝净了,眼中的泪已经包不住了,落了下来,柳夫人捏了帕子替她擦干净,嗔道:“夫人怎么还哭了?可快别哭了,花了脸可就是只小花猫了。” 接着又问:“夫人可还要再用一碗?” 江柔摇了摇头,泪顺着脸流到了嘴角,哭得红了的脸勉强扯了个笑,“不了,我饱了。” 柳夫人把碗递给小槐,开始和江柔聊起天来,渐渐的,江柔脸上的泪痕干了,也不想哭了,聊到开心处,跟柳夫人一起越笑越大声。 两人的欢笑声传出房间,五月过,近六月,厚厚的日头下,柳知州盯着紧闭的房门,神情严肃。 等话题告了一段落,柳夫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话头一转,有些难为情的对江柔道:“夫人可还记得昨日在床前伺候的人?” 江柔想了想,点了点头。 昨天丫头喂了药就下去了,她的房间里就一个人,就是那个骄傲的小姐,虽然说也算不上伺候吧但确实只有她一人在床前。 柳夫人见她点头,一下就在床前跪了下去,双手握住江柔的手,神色突然变得哀切,“夫人,昨日在跟前伺候的,是奴的女儿,寄芙,她粗手粗手笨脚的,没伺候好夫人,害得夫人遭这般苦楚,实在是没用,老爷已经将她软禁起来,叫她闭门思过去了,奴在这里替她跟夫人道歉,万望夫人原谅了她。” 她和柳知州商量过了,眼前的这位夫人一看就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对官家贵族的这些弯弯绕绕肯定都不太懂,而且性子也软绵。 是以,苦肉计为上佳之策。 江柔的笑凝固在脸上,柳夫人话越往下说,她的脸就一寸寸僵硬了起来,最后变得面无表情。 她以为 她究竟有什么资本可以这么以为? 柳寄芙才是她的女儿,自己 柳夫人看她脸色不对,忐忑了起来,试探的喊了一声,“夫人?” 江柔把手抽回来,放进被子里,不复刚才的亲昵,平静而生疏,“这伤是我自己撞的,跟柳小姐没关系,将军问起来,也是这样的回答。” “夫人”柳夫人还想说些什么,江柔打断她。 “我累了,柳夫人请回吧。” 虽然语气冷淡,但得了她的话,柳夫人知道这事江柔算是应下了,也就不再开口惹她烦,道了个万福,带着丫鬟退下去了。 江柔没去看她,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才躺下身,把脑袋埋在被子里。 头上的伤,原本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撞的,跟柳寄芙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想往别人身上栽,只是 她以为,柳夫人是真的关心她 成人的世界,一直都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道理 柳夫人出了房间,柳知州就迎上来,紧张的问:“如何?” 等柳夫人点了头,他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事禀报 沈十三每天天不亮就去监军,江柔昏迷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所以并没有惊动到他。 这日夜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头上添了道伤。 江柔身材瘦弱,脸也就巴掌那么大点儿,平添了一块丑陋的纱布贴在额头上,让沈十三觉得影响了自己的视觉快感。 “怎么回事?”他问。 江柔小心看着他,觉得他有发怒的迹象,瑟缩了下,“昨夜喝水时不小心撞到了。” 心里有些小期待。 她毁容了,也该看厌了吧?自古美妾艳婢都靠一张脸拴住男人的心,就没听说过脸上有一道大疤喇的还能让男人流连忘返。 江柔觉得自己并不能算惊人之姿,如今脸上留了疤,便是怎么也不可能留住一个只跟你谈下半身的男人了。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一路走来的辛酸委屈。 也有即将自由的雀跃和窃喜。 这个时候她想最想分享喜怒的人是张姚氏,可是她不敢。 再忍忍吧,忍忍就好了。 如江柔所想,沈十三果然皱了眉,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有人在火急火燎的叩门,嗓门也因为急切,十分的大,“禀将军,末将有要事禀报。” 沈十三暂时把江柔放到一边,对门外道:“进。”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长七尺余高的汉子,虎背熊腰,壮如小山,额缚一条红色抹额,甲胄锃亮,腰间配双刀,是严天罡手下的一个参将,名叫常飞星。 江柔一看到常飞星,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往沈十三身后藏了藏。 沈十三手下的军人都是如此壮硕吗? 她原本以为严天罡和梁正的体型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没想到来了个突破人类极限的。 这一双大膀子,这比她腰还粗的腿,江柔毫不夸张的觉得,他要是一巴掌过来,自己可能一定会死。 相比下来,突然觉得沈十三实在太正常了,虽然也健壮,但好歹不会壮得吓人,铁甲一披,偶尔还会觉得赏心悦目。 而他手下的梁正等人一个个跟头狗熊似的。 真是好考验她的心脏啊! 常飞星一进来,立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神情严肃,也没等沈十三问,直接禀报,“禀将军,斥候传来消息,城外发现了匈奴大军的行迹,兵力粗略估计不下五十万人,全都是骑兵,正朝我军军营方向来了,已经在十里之外,马上便要与我军正面交锋。” 沈十三回房原本也没来得及卸甲,一听常飞星的话,立刻拿了刀,头也不回的走了,到临走也再没有看江柔一眼。 等他们一走,江柔开始坐立不安。 马上要打仗了。 她只见过一次战场,就是在奉新城外,在马棚的那次。 那只能算作一次规模不大的突袭,参战人数拢共不过三四百人。 仅仅这样,也已经让她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这次 刚刚那人说,不下五十万人。 五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整个奉新,也没有五十万人! 这么多人的战场,那是一个修罗场,江柔并不会亲眼见到哪些鲜血淋漓的血肉和无情的兵刀,可是她光想一想,就已经觉得双腿在打颤了。 再说柳知州那边。 斥候是沈十三的兵,提前刺探的敌情,肯定不会还要专程知会柳知州一声,今日散了席,他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怎么也不敢躺下睡觉。 今天沈十三回来了,按照时间推算,应当已经看到了那位夫人脸上的疤。 他怎么睡得下?他怎么敢睡下? 江柔应承过他们,自己把这道伤的锅揽在身上,但谁又知道沈十三会不会迁怒? 将军的人,从头到脚都是将军的,生是为他,死是为他,一不小心伤了脸,他不好拿自己的女人撒气,只能拿他撒气了。 果然! 没过多久,分在沈十三院儿里伺候的小厮踏着夜色来了。 一来先磕头行礼,然后对柳知州说,“禀老爷,沈将军让奴才给你传句话。” 柳知州一听,冷汗都下来了,“什么?” 小厮垂着头,双手拢在身前,弓着身子把沈十三的话一字不差的带到,“将军说,五十军棍,昨日在夫人房中伺候的人,和你自己,哪个把这五十军棍受了,你自己选。” 柳知州一听,立刻觉得臀部火辣辣的疼。 昨天引荐柳寄芙的时候,自己还特意咬重了“此乃下官之女”几个字。 五十军棍,他一个当爹的会让一个还没嫁人的女儿挨了吗? 可是沈十三的话已经撂在这儿了,等他再见到自己的时候,自己不瘸,女儿就得瘸。 柳知州想了想,咬咬牙,生受了。 不过就是五十个板子么,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推女儿去挨打? 柳夫人担心的拉着柳知州的袖子,“老爷,要不我们再去求求江夫人?” 柳知州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不可,我观江夫人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她答应了你我,必定是自己揽下来了的,但她是她,将军是将军,将军要撒气,她也拦不住,再去求她,反倒会弄巧成拙,不过是五十个板子,我还是受得起的。” 柳夫人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知州叫人搬了条凳子在院子了,照着屁股狠狠打了五十下。 先敲了二十下,柳知州的哀嚎声便要掀了房顶一般,柳夫人看得心疼极了,涕泪横流的挥着帕子喊,“别打了!别打了!”小跑着过去抱着柳知州,护在他身上,不让下人再打。 柳知州缓了一阵,虚弱的把柳夫人从身上推开,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接着打!” “老爷!”打在知州身,痛在夫人心! 柳知州狠下心推开她,安慰道:“无事,夫人,你闪开,别吓着你。” 然后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大手一挥,对身后执棍的下人道:“打!” 这下,怕是起码大半月进不得女人的房了。 柳知州内心嘤嘤嘤。 实在不是他要自虐,只是那沈十三是什么人?五十军棍下去是什么效果他不知道?若是让他觉得自己打轻了,要亲自动手怎么办? 开玩笑! 你看他那倒拔山河力盖世的样子,让他亲自动手 明天他就能直接发丧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义重大 沈十三走后没多久,城外就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以及兵戈碰撞的声音,传遍了荆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百万雄师汇集,互相厮杀,此刻荆州城内的百姓就算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没有一个人,只有守城的士兵,来来来回回的巡逻。 柳知州比沈十三得到消息慢一步,等城墙上瞭望塔的士兵看见挟雷霆之势而来的匈奴军队的时候,再来禀报他,他五十个板子已经落实了,一个都不少。 登时心里肠子都悔青了。 他怎么不再等等?谁知道怎么今天就打起来了,还是晚上? 大家都知道沈十三战无不克,但匈奴士兵凶悍,原先荆州有城墙护卫着,抵死不开城门,任他们再厉害,也进不得城。 而现在沈十三主动出击,往难听了说,颇有几分找死的意味。 征北军一旦在城外与匈奴交战,除非他们击败匈奴,否则荆州城的城门一定只能死守不开。 这样一来,他们将面对退无可退的境地,一旦战败,为了荆州城内的百姓,他们只能全军覆没。 而匈奴等这些游牧民族,主要以骑兵为主,大秦虽然正在注重骑兵的发展,但到目前还是以步兵为重。 沈十三的这一决策,将让征北军在千里平原上直接面对匈奴骑兵的铁蹄。 他简直可以说是一个疯子。 当初征北军驻扎在城外时,柳知州就有预感,他一直以为沈十三有什么良策,却没想到,他还敢真的直接硬刚! 现在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对方这样的天时地利还有装备,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不得不说,还是很有胜算。 柳知州担心的是什么? 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五十个板子把自己整瘸了,连尿个尿都要在床上解决,万一沈十三这时候有重要的事情交代他可咋整? 一个不小心就是延误军机啊! 想到这儿,顿时觉得屁股不疼了,就是脖子有点儿凉嗖嗖的,“叫塔上的人给我把眼睛擦亮咯!墙外旗手打了什么命令,一个字都不许给我看漏了!” 前来禀报的守城士兵匆匆去了。 柳知州趴在床上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赶忙叫柳夫人帮他了衣服,从府里带了侍卫,让人把他抬去了城墙那边。 还好街上没人,不然他堂堂知州被一路都被担架抬着,简直有损知州威仪。 靠城墙越近,厮杀的声音就越凄绝,虽然隔着一道固若金汤的城墙,但那喊杀声,武器撞击的声音,利器入肉的声音,如此具有穿透力,光听声音就已经能想到那般惨烈的场面,柳知州趴在担架上,觉得双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侍卫把柳知州抬到城墙下,听城外的动静,怎么也不敢上去观望,就让人把担架放在城墙脚,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来猜测战况到底如何。 等待最是磨人,尤其是这样带着血色的等待。 这一仗若是败了,虽然客观上来说跟柳知州没什么关系,因为他本身就是听沈十三的命令行事,但这个将军本身是一个不客观的人。 他对大秦的意义太重大,容不得有丝毫闪失,如果战败,那自己就是个协助不力的罪名,就算不掉脑袋,也要掉乌纱帽。 营地的火把光亮映红半边天,像是光的颜色,又像是血的颜色。 等了一阵,柳知州忍不住了。 光靠士兵报告的战况,远远不够,他必须自己上去看一看。 吩咐侍卫把他的担架抬着,登上城墙,他只在城墙上远远的看了一眼,别说战况了,连敌我双方剩余兵力几何都没看清楚,立刻面如金纸,心跳如擂鼓,大喊:“抬我下去!快点!抬我下去!”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啊? 血流成河。 光这一个词,远远不足以形容那般惨烈的场面。 草原上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每一寸土地上都染满了鲜血,血腥味越过城墙,飘散在荆州城内的大街小巷,火光映射着所有人的脸,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疯狂,那么狰狞,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大家都在踏着尸体向前冲杀,死去的人不可量数,血淋淋的堆在活着的人脚下,做别人前进的垫脚石。 柳知州一个文官,哪里看得这个,被抬下城墙后,接连被灌了好几碗热水才缓过来,然后吩咐侍卫把自己抬远些。 抬得离城墙远些。 他终于知道,大家同朝为官,自己也不是一个无名小卒,为什么在沈十三面前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心慌害怕。 一次次从这样的地狱里活着爬出来的人,他必须比一般人冷情,必须比一般人理智,还必须比一般人狠辣,这样的人,本就应该有让人畏惧的气场。 沈十三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柳知州都能想到的问题,他怎么会忽略? 从到荆州城起,征北军手上的武器,就从刀换成了长矛,匈奴军队进入视线的时候,方圆十里地都撒了绊马丁,在双方交战的交界处拦上了木车。 匈奴出击的遭遇到的第一个坑,就是绊马钉,这种钉子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管你怎么扔到地上,总会有一面铁钉朝上。 等双方正面交锋的时候,敌军的马蹄子都已经被扎烂了大半,这时候再将木车推到前面,拦住对方余下的战马,征北军躲在木车后面,用长矛往前捅。 这一个回合下来,就算不能将对方一套带走,也大大削弱了匈奴军的战力,打击了他们的士气。 沈十三手下的兵,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在士气高涨的情况下,更是所向披靡。 夜已尽,天初明。 天边出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敌方吹响了撤退角号,沈十三派了侦查小队追上去,打探清楚匈奴军队的扎营处。 第一仗,以征北军大胜结束。 柳知州得了消息以后,连忙大开城门,让人把自己抬去城外,对沈十三表示关心和祝贺。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嫩了。 侍卫将将把他半个身子抬出城墙,一看到外面的景象,柳知州身体一翻,从担架上滚落,扶着墙角,撅着屁股差点把胆汁都一起吐出来了。 草原上尸山血海,浓烈的味道不断的钻进鼻腔,再一次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遂叫人把他抬去街尾,他在那里等沈十三。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看见沈十三打马过来的身影。 一战毕后,作为胜利的一方,要打扫战场。 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否则尸体腐烂,瘟疫横生,一墙之隔就是荆州城,里面百姓众多,到时候就是灭顶的灾难。 沈十三一直在城外指挥烧尸体,统计伤亡,安置伤兵,一直到第二天,才忙活完。 行军打仗的,哪个兵不会治些皮外伤,像这样大规模的战役,军医不可能面面皆顾,一般这种情况,伤得严重的,就留给军医治,不严重的,就自己解决。 但这是一般情况,现在的情况,不一般。 背靠这么一座大城,他的士兵浴血奋战以后,还要自己包扎上药? 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十三打马飞奔知州府邸,一是让柳知州往往城外派医疗队,二是战后安置得也差不多了,他回去休息一会儿。 柳知州远远的就看见了沈十三,连忙叫人抬着自己恭迎在路边。 沈十三一靠近,他就喊:“将军!将军!” 万万想不到,沈十三跟瞎了一样,挥着小马鞭,骑着踏月,众人面前一跃而过走了。 柳知州和侍卫面面相觑。 这其实也不能怪沈十三,他精神高度集中得太久,现在已经处于一种伪清醒的状态,骑在马上,谁去注意街旁被人作抬尸状的柳知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将军回来了 沈十三纵马回知州府,一下马,守门的两个侍卫就懵逼了。 将军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他们老爷呢?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流如下: 侍卫甲:怎么回事?将军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侍卫乙:老爷不会战死了吧? 侍卫甲:将军都没战死,老爷倒战死了?你还是战死去吧! 沈十三下马,直奔大堂,路过两个侍卫身边的时候,吩咐了一句,“叫你们老爷来见我,立刻。” 两个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十三就剩下一个背影了。 侍卫甲想问沈十三,“老爷不是去跟您同生死共存亡了吗?” 没敢问。 侍卫乙脑袋瓜要灵光一点,立即撩了袍子就走,临走时给侍卫甲留下的话如下: “将军是骑马回来的,老爷却要让人抬回来,多半是落在后面了,你且先在门口守着,我去看看老爷是不是还在半道上!” 侍卫乙果然比机智的一休还要机智。 他往去城门的路上去了一半,就看见抬着柳知州的一队侍卫正埋着脑袋,抬着担架,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回府的路上狂奔。 侍卫乙挥手拦下柳知州的担架,“禀报老爷,怀远将军刚刚回府,说让你马上去大堂找他。” 柳知州一听,觉得屁股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张牙舞爪的大叫,“快,回府,快点!” 抬担架的侍卫得了命令,抡圆了两条腿,恨不得再长四只蹄子,往知州府飞奔而去。侍卫们饶是拼了老命,两条腿的也跑不过踏月四条腿的。 柳知州到府的时候,已经离沈十三说的‘马上’过去两三盏茶的时间了。 侍卫一刻不停,进了大门就抬着柳知州往大堂去。 远远的看见沈十三,柳知州就挥舞着手,“将军,下官来迟,请将军恕罪!” 侍卫一将人抬到沈十三面前,担架都还没放下来,柳知州赶忙抢先道,“将军吩咐的五十板子,下官一刻不敢耽搁的执行了,板子刚一打完,下头就有人来报,说城外打起来了,下官又一刻不敢耽搁的叫人将下官抬去了城门,是以回来晚了,望将军恕罪。” 沈十三没空听他啰嗦,单刀直入,“往城外派大夫,让他们用最好的药。” 柳知州趴在担架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是,下官立刻让人去办,一定给将士们用最好的药!” 沈十三累极了,得了柳知州的话,立刻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城外惊天动地的开战的时候,就是离城门有一段距离的知州府都听到了。 江柔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心里忍不住的发慌,手脚也发抖,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奉新城破的那一瞬间。 那时,也是这样震天的杀喊声,千军万马踏得大地都在颤抖。 她怕。 当战事越来越激烈的时候,她仿佛都听见了兵刀刺进血肉的声音。 她身边需要一个人陪伴。 这样的时刻,她只有一个张姚氏。 她管不了沈十三是不是会不满,是不是会发怒,她现在只想抱着张姚氏,让自己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特殊的声音,张姚氏明显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抱着小安安瑟瑟发抖,江柔惊慌失措的闯进她的院子,两人都像看到了最后彼此的救赎。 张姚氏左手抱着小安安,右手抱着江柔,江柔也反手回抱着她,两人蹲在床角,从深夜蹲到天明,战事止,兵戈歇,很长一段时间里,外面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两人才疲惫不堪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江柔也没敢回自己的院子。 那间屋子只是一个冰冷的空壳,里面冷寂得可怕,她不想回去。 她又在张姚氏的房间里歇了一晚上,有小厮来禀,“江夫人,将军回来了,就在夫人的院子里,老爷让奴才问问夫人,可要回自己的院子歇息。”沈十三回了院子,若是找不见自己一定会发怒,江柔知道,这是柳知州在回报自己不追究柳寄芙。 她打发了小厮,嘱咐了张姚氏两句话,便走了。 院子里很冷清,房间里也没有动静。 不是说沈十三回来了吗? 江柔正疑惑着,就看见了和衣躺在床上的沈十三。 ------题外话------ 我今天去浪了,回来得晚,还更得少,我对不起你们,明天多更点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屋子血腥味 沈十三没有脱鞋子,连战甲都没有脱,就这样横躺在床上,一看就是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屋子的血腥味儿。 他战甲上沾满了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江柔走进一看,就看到战甲上有多处刀剑砍出的破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有深有浅,浅的只划破了些皮肉,深的血肉翻飞,她光看上一看就觉得浑身都疼,沈十三却像不知疼痛一样,睡得天昏地暗。 这一刻,江柔内心有些触动。 是这个人,用血肉之躯保护了一国上下,保护了大秦未曾体会过家破人亡的百姓,让他们可有一隅偏安。 烽火连年,有人以血肉筑长城,护家国太平,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对他的怨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正在胡思乱想,有人叩响了房间的门,江柔转头去看,见来的是方才问她要不要回院子的那个小厮。 小厮弓着身子,双手托举着一个银制托盘,里面托了一盆热水,一张干净的毛巾,还有几个精致的小药瓶。 小厮见了她,跪到地上,低头道:“夫人,老爷命奴才来给将军上药。” 江柔还是不大习惯有人跪自己,不是很自然的挪了挪脚步,避开了这一跪,“你把东西放下吧,我来就行。” 小厮道了一声‘是。’把热水和药品放到床边的矮凳上,退了下去。 江柔坐到沈十三旁边,伸手去解他的战甲,哪知道手刚一碰到他,睡得死死的人双眼忽然睁开,一手突然死死钳住她的手,满眼都是杀气。 江柔被吓得手一抖,愣愣的,连话都忘记该怎么说了。 沈十三见是她,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只是平白被人吵醒后,怒了,“你做什么?” 他一发怒,江柔就忍不住的心肝儿发颤,手脚发软,结结巴巴道:“我,我,你这些伤口要处理一下。” 沈十三愣了下,忽然坐起来,手脚麻利的把自己脱个精光,把战甲和染了血的中衣随意往地上一丢,然后躺下去睡了。 从脱衣服到睡着,整个过程没超过半盏茶的功夫,看得江柔一愣一愣的。 愣过之后,脸腾一下就红透了。 沈十三是个实在人,说脱光就是脱光光,连条亵裤都没剩下,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就找不到一片遮羞的布料。 不脱光,开玩笑! 就他那块头,江柔到明年都不一定能把他翻一个面儿! 还脱衣服!还上药! 看!他多贴心! 江柔虽然还没成亲,也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女人了,沈十三身上哪块地儿她没看过?! 可是还是很害羞啊! 她局促的站在原地,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站了一会儿,看沈十三似乎是真的睡熟了,她挪着小碎步,扯了条毯子,将沈十三的下身盖住,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好几下,才把帕子沾水绞干,坐到床沿。 他睡着的时候不如清醒时有气势,浓眉挺鼻,还是那样刚硬的五官,却不那么叫人害怕了,他嘴唇的线条十分明朗,上唇比下唇略厚一点,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老人常说,这样的人很重感情。 江柔想,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可惜,从没见他笑过。 看了一会儿,江柔收起心,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他脸上也溅了些血,但没见着伤处,应该是别人的血,江柔先替他把脸擦干净,再清理身上的血迹。 他身上的血迹有别人的,有自己的,一些小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周围都是血痂,江柔用湿帕子一点一点替他擦掉,再把身上大致清理一下。 他身上的味道不算好闻,血的铁锈味混合着汗味,现在是不可能沐浴的了,只能先将就着擦一下。 好在,他身上都是一些砍划伤,没有穿刺伤,处理一些大伤口时,江柔把动作放得很轻,怕弄疼了他。 他左臂上一处砍伤从上臂直接划到下臂,伤处皮肉翻飞着,看起来很血腥,江柔清理了伤口四周的血痂,往上面撒了药粉,用干净的纱布帮他包扎起来。 沈十三腿上的伤没有上身的多,只在大腿前侧有一道横着的砍伤。 砍得得不深,但是极具艺术性,因为再往上一点,就很让人怀疑是不是会切到小弟弟了。 这是哪个憨子居然敢这样挑战沈十三作为男人的权威?江柔猜他一定死得很惨吧?! 她没有猜错。 那天风很大,那个憨子死得一点也不安详,被沈十三一长矛捅穿了心脏,再夺了他的长刀一刀把头都劈成了两半,脑浆溅了一地,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可大了,半边脑壳子还被人踩来踩去,颅骨都踩断了,脸皮也踩成了肉酱,他的战友很坚强,大叫一声想替他报仇,结果脑浆子一样的溅了一地。 由于伤口的位置尴尬,江柔替他清理上药的时候难免跟他的小弟弟相对无言。 弟弟很淡定,睡得也很香,就江柔不怎么好意思,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那伤口,转都不敢转一下。 等上好了药,包扎的时候要把沈十三的腿抬起来,江柔抓住他的脚踝,让他屈起膝盖,用自己的一条腿挡住旁侧,让他躺着也能保持单腿屈膝大腿离床的姿势,然后把纱布一圈一圈缠在他腿上。 江柔的手软软的,手头拿着纱布,紧张得哆嗦个不停,怕什么来什么,一不小心碰到了在睡觉的。 本来就很紧张,碰到一回,紧张加一。 紧张加一,碰到加二。 碰到加二,紧张加三。 紧张加三,碰到加四。 纱布没缠两圈,来来回回把碰到了好几回。 沈十三就算在睡觉,也经不得这般撩拨,他还在睡觉,弟弟却没了睡意,颤颤巍巍站起来了。 江柔就像被人丢到水里去煮了一回一样,浑身都红透了,她把纱布一丢,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刚刚一出门口,就发现刚才那小厮还在门口没走,他低着头,手里端着一个铜盆,盆里是干净的热水。江柔脸红得厉害,不敢叫人看见,一见小厮在门口,更慌了。 而小厮很透彻的领悟了什么叫做‘非礼勿视。’什么叫做‘看得多死得快。’低着头把手中的铜盆递上,恭顺的问:“夫人,可是要换水了?” 江柔只能含糊的嗯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热水,转身回了房。 沈十三连身都没有翻一个,还是刚刚的睡姿,呼吸均匀又绵长,只是不可描述的地方正在不可描述。 江柔把水盆放在方桌上,自己坐在板凳上,气鼓鼓的背对着床,说什么也是不肯再上前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必了 战事了后,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沈十三这一觉没有睡太久,他起床时,也只过去了三个时辰。 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还是光溜溜的,多处伤口都已经敷上了药,包好了纱布。 唯独下半身的伤,他睡下去的时候是怎样,醒来还是怎样的,大腿根缠了纱布,却只是松松的挂在腿上,纱布卷都还在床上。 沈十三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以及小兄弟,瞬间就悟了,待看到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江柔,更是悟的透透的。 他从地上捡起睡前脱下的中衣,穿在身上,然后走到院子里喊了一声,“抬水,我要洗澡。” 院子走进来两排小厮,齐齐福了福身子,道:“是,将军。”然后退了出去。 沈十三这一声不仅喊动了守在外面的小厮,还喊醒了江柔。 不知道趴在桌子上睡了多久,江柔一醒来,就觉得双腿一阵酸麻,想站起来,四肢都不听使唤了。 抬眼看见沈十三的时候,他正好也看见刚醒的她。 他染了血,破破烂烂的中衣挂在身上,脚上没穿鞋,头发也散乱着,江柔一看见他,就想起他刚刚睡着了也不老实的模样,顿时又红了脸。 沈十三永远都是用下半身看江柔,自己无意识的冲动过一次,醒来身上还是会有感觉的,怎么说也是应该扑倒一顿亲热。 但这次没有。 他走到床边,捡起先前丢在地上的战甲,顺手把江柔刚刚给他清理伤口是用的帕子拿了,坐到桌子旁边。 跟江柔离得不远,她一抬眼,还能看见他头发丝上凝干了的血块。 桌上有江柔端进来的一盆清水,原本也是用来给沈十三清理伤口的,但由于他不听话的弟弟,作罢了。 铠甲历经一场血战,被砍出了许多洞,已经不能穿了。沈十三将帕子浸在水里,拧干了,一点一点把手中战甲上溅上的血擦干净,然后规规矩矩的对折起来,递给江柔,他的神情算不上严肃,也算不上沉着,只是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了一句,“装起来,走的时候带走。” 江柔直觉得这样的沈十三跟平常有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他的话,她一向只需要顺从就好,于是她伸手接过铠甲,轻轻嗯了一声。 不多久,十六个小厮抬了两个装满水的大木桶,后面跟了一串儿捧衣裳和香胰的婢女。 丫鬟原本是配来伺候沈十三沐浴的,但他让人把东西放下,便让丫鬟和小厮一同退下了,转头对江柔道:“过来。” 江柔知道是让自己服侍他洗澡的意思,遂把战甲放在桌子上,动了动还有些酸麻的腿,起身去了屏风后。 沈十三已经自己脱了衣服,坐进了浴桶里,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那么多新伤,是沾不得水的,江柔以为也就是坐在外面随便擦一擦身子,没想到他带着一身伤就直接坐进了浴桶里。 江柔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一声,“将军。” 沈十三睁开眼睛看向她,没说话,意思是‘什么事?’ “将军,你身上的伤沾了胰子会疼的。”江柔说。 沈十三闭上眼睛,只说了一句,“洗快点。”既然洗澡的都不怕疼,江柔也没办法,只能把屏风上搭的搓澡巾拿下来,将他的头发打湿,沾了香胰,先替他洗头。 冲水的时候,胰皂水冲进浴桶里,沈十三皱了皱眉。 江柔觉得他的伤势已经算挺严重的了,便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皱了眉,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看沈十三没说什么,才继续替他洗头发,只是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 等身上也洗干净了,江柔让沈十三坐进另个一浴桶。 沈十三点点头,从水中站起来,长腿一迈,直接从这个桶跨进那个桶,江柔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热气氤氲,不知道是热红了脸,还是羞红了脸。 沈十三沐浴后,伤处重新上了药包扎好,换上了新的战甲,正准备出门,被守在外面的小厮喊住了,“将军。” 沈十三听了脚步,回头看他。 小厮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发慌,赶紧低了头,指了指身后一个挎药箱的老者,“将军,这是老爷请来给您看伤的大夫。” 沈十三刚回府,柳知州就派人去请大夫了,怕他等久了,就先叫小厮拿了金疮药来伺候,哪知道等大夫到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小厮便带着大夫在院子外候着。 好不容易等他睡醒了,澡也洗完了,却没想到对方只留下一句,“不必了。”抬脚就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千军万马 城外。 三千里平原一望无际,巍峨的城墙外堆满了尸体,以沈十三c梁正c严天罡c以及一干重要将领打头,征北军全体肃立,面对这被血染红的战场。 眼前的尸体堆成了两座尸山,左边,是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右边,是敌军。 沈十三站在最首,带领征北军静默三炷香,端起手中的酒碗,铿锵有力的声音穿破云层,“将士们,走好!” 他身侧的将领亦齐声,“将士们,走好!” 数万余征北军齐端酒碗,“将士们,走好!” 声音传入荆州城内,将城中的气氛感染得沉重亦荒凉。 数万白骨堆砌出一把龙椅,世人只看得到太平盛世时的四海升平,谁又记得起兵荒马乱时的血染山河? 沈十三十八岁从军,至今十载,经历过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多少性命相托的兄弟身埋黄泉泥销骨。 他其实也厌倦睁眼是死人,闭眼是将死人的生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是他的责任。 世人都说怀远将军百战百胜,但他其实并不想要这样的百战百胜。 百战百胜意味的是烽烟不断,他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披甲出征。 军人最高的荣誉,是一战而定天下。 而这纷乱的战世,他做不到。 能做的,也只是一次一次的在战后,为死去的将士先上一盏薄酒,道一声‘将士们走好。’ 明日继续重甲上阵,为下一句‘将士们走好。’做准备工作。 用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大杀四方,用最铁血的手腕,用最残忍的方式,将敌军斩于马下。 以暴制暴,是乱世中最有效的平乱方法。 他不在意现世怎样看待他,也不在意后世怎样评说他,更不在意遗臭万年,待后人提起他时,是如何义愤填膺的说,‘沈十三么?我知道他,是那个杀人如麻,连敌国百姓都不放过的将军。’ 天下若定,千夫所指,他不惧。 城外万人饮尽杯中浊酒,摔杯祭奠。 沈十三打了个手势,两座尸山上被泼上火油,一支火把丢进去,将曾经鲜活的生命一炬燃尽。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这里没有青海,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辽原,可这里埋葬的英魂,亦不少。 匈奴败走,斥候刺探回对方单于的落脚地点,征北军休整过后,磨刀霍霍向最终的胜利进发。 一仗的胜利与否,不是在战毕后才见分晓,而是在两军对垒,尚未开打时,就已经确定。 一个好的将领,不打无胜算之战。 战场不是用士兵生命去换一场胜负不定的博弈,而是在你作出举兵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应当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否则数万人的性命,不是一人之肩能承受得起的重量。 沈十三从驻扎在荆州的那一刻起,胜负就已经成为了定数。 匈奴一战败后,匈奴单于十二道急令召回侵入大秦各边城的兵力,合力抗敌,守卫草原,奈何沈十三早有准备,匈奴军一被召回,埋伏在各处的征北军将其一一击破,共计五十万人的匈奴军队,或战死,或被俘虏被杀,溃不成军。 匈奴单于见大势已去,破釜沉舟,将自己后方的粮草尽数烧毁,意图与征北军决一死战,奈何军心已散。 败! 至正十年七月,怀远将军沈战率领征北军北上讨伐匈奴,历时五个月零十三天,一举溃敌,斩获匈奴单于首级,大胜。 同年八月,匈奴新任单于举国来降,臣属大秦。 征北军胜利的那一天,万里无云万里天,沈十三骑踏月,带领万千铁骑,用一身铮铮铁骨,征服了这片草原。 那时他身后千军万马,宛如一个归来的王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且心安 士兵的话,江柔听进去了些,对待沈十三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脾气,只能顺着毛摸,等把他哄高兴了,自然就好说话了。 她走上前去,跪在沈十三面前,低下头,不看他的脸色,把姿态放到最低,和他讲道理,“将军,小安安只有几个月大,您带走我,把张大娘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今后怎么生活?” 沈十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孩子又不是我的,他们怎么生活关老子什么事?” 他说话一向都很难听,江柔饶是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她顿了顿,小心翼翼扯住沈十三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将军可发发慈悲?” 沈十三收回目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江柔今天穿了件水蓝色的裙子,肌肤胜雪,颜若朝华,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柔顺漆黑的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月牙白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身装束衬得她秀雅绝俗,气质温婉。 她跪在哪里,头微微低垂着,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可怜得很。 反观沈十三,穿着暗色铠甲,肩披血红披风,魁梧轩昂,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头顶,五官硬朗,目若朗星,他的长刀摆在手边,太阳光照下,刀身反射出炫目的白光。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方高台上,神色高傲得像要上天一样,面前跪着柔柔弱弱的江柔,端像一个恶霸正在逼良为娼。 沈十三收回打量的目光,嘴里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不发。” 老子拿刀屠人的,你喊老子发慈悲?! 沈十三态度坚决,江柔心里着急,向他膝行了两步过去,“将军~”她拖了长长的尾音,如泣如诉,短短两个字,硬是叫她喊出了九转十八弯的语调。 沈十三头一仰。 你今天有本事在这里哭出来,老子就是不干! 有些事情是想不得的,比如现在,江柔不仅在这里哭出来了,还哭得挺惨。 江柔向来十分隐忍,连哭都是静悄悄的掉眼泪,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泪似倾雨,先是低低的呜咽,渐渐的开始有破碎的哭泣声从嘴巴里溢出,再时声音便越来越大,哭得凄婉又哀切。 站得很远的站岗士兵都听见了动静,忍不住的斜着眼睛往这边瞟。 将军这是在干啥勒? 就这么点功夫,怎么就惹得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哭得这般伤心? 两挨得近的士兵面面相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就确认过眼神了。 始乱终弃! 这一仗打完,征北军班师回朝,将军要回盛京去享受荣华富贵了,盛京哪样的美人儿没有?那一个个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将军肯定是嫌弃这小娘子,不想要了! 始乱之,终弃之。 两士兵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对江柔投以同情的目光。 造孽啊造孽! 俩侍士兵同情的目光最终没被江柔接收,因为被沈十三拦截了。 江柔哭得肝肠寸断,沈十三就翘着脚抖腿。 老子今天就看你哭!不留流两斤泪就他妈别想停! 正翘着小脚抖着小腿,眼角余光一扫,就扫到了两个扼腕叹息的小士兵。 沈十三当时就双眼一瞪,用凌厉的眼神强势镇压了两个小士兵泛滥的同情心。 俩士兵被沈十三一瞪,登时一激灵,背心发凉,赶紧站得标标准准,目不斜视。 沈十三满意了,又转过头来看江柔哭。 江柔身子弱,哭了一会儿就满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哭到伤心处,一口气哽在胸口,没缓过来,眼看着呼吸困难,就要背过气去。 沈十三一看,心里暗搓搓的想,看吧看吧,叫你有事儿没事儿就哭吧,这下好了吧,该! 想是这样想,但也就只能想想而已,这毕竟还是他的女人,要是活生生的哭死了,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把她怎么了呢,那多有损他的名声! 虽然吧他本来就没啥好名声。 他一只手把江柔提坐在自己腿上,手从前面环在她腰上,另一只手用力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旁边确认过眼神的两个小士兵捂眼睛。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将军这是干啥呢! 沈十三的手劲儿有多大,他自己心里是没点儿逼数的,江柔本来自己都要缓过来了,他两巴掌一拍,差点没把肺都咳出来。 等气儿顺了,咳也咳完了,两人四目相对,这下,江柔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她不安的绞着双手,殷红的小嘴暡动,“将军,我,我” 沈十三突然觉得不耐烦,把江柔从自己腿上推开,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想起没拿刀,又转回来拿刀。 他拿了刀再走的时候,江柔才回过神来,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去,“将军!将军!” 沈十三当做没听到,脚下步子越发大了两分。 江柔哪里追得上他,两人距离越拉越大,她越追越急,一急,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脚下一绊,向前栽倒,摔在地上。 城墙都是用糯米汁浇筑的花岗岩包砌,地面不仅坚硬,而且粗糙,江柔一摔,手下意识撑在地上,等觉得疼的时候,手上已经蹭破了,满手都是血丝。 沈十三听见动静,停了脚转头来看。 一看,头发都气竖起来。 这女人到底还能做点儿什么?! 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兵一个一个的悄咪咪的递眼色,没多大一会儿,但凡看得到江柔和沈十三的站岗士兵,差点都想把眼珠子抠下来拿在手里往这边看。 沈十三对着离他最近,斜着眼睛看江柔的士兵一大脚就踹过去,差点把人直接踹下城墙,“老子给你把眼珠子抠下来你信不信?” 众士兵齐刷刷收起目光,双眼坚定的看着前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给你把眼珠子抠下来 士兵的话,江柔听进去了些,对待沈十三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脾气,只能顺着毛摸,等把他哄高兴了,自然就好说话了。 她走上前去,跪在沈十三面前,低下头,不看他的脸色,把姿态放到最低,和他讲道理,“将军,小安安只有几个月大,您带走我,把张大娘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今后怎么生活?” 沈十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孩子又不是我的,他们怎么生活关老子什么事?” 他说话一向都很难听,江柔饶是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她顿了顿,小心翼翼扯住沈十三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将军可发发慈悲?” 沈十三收回目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江柔今天穿了件水蓝色的裙子,肌肤胜雪,颜若朝华,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柔顺漆黑的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月牙白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身装束衬得她秀雅绝俗,气质温婉。 她跪在哪里,头微微低垂着,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可怜得很。 反观沈十三,穿着暗色铠甲,肩披血红披风,魁梧轩昂,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头顶,五官硬朗,目若朗星,他的长刀摆在手边,太阳光照下,刀身反射出炫目的白光。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方高台上,神色高傲得像要上天一样,面前跪着柔柔弱弱的江柔,端像一个恶霸正在逼良为娼。 沈十三收回打量的目光,嘴里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不发。” 老子拿刀屠人的,你喊老子发慈悲?! 沈十三态度坚决,江柔心里着急,向他膝行了两步过去,“将军”她拖了长长的尾音,如泣如诉,短短两个字,硬是叫她喊出了九转十八弯的语调。 沈十三头一仰。 你今天有本事在这里哭出来,老子就是不干! 有些事情是想不得的,比如现在,江柔不仅在这里哭出来了,还哭得挺惨。 江柔向来十分隐忍,连哭都是静悄悄的掉眼泪,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泪似倾雨,先是低低的呜咽,渐渐的开始有破碎的哭泣声从嘴巴里溢出,再时声音便越来越大,哭得凄婉又哀切。 站得很远的站岗士兵都听见了动静,忍不住的斜着眼睛往这边瞟。 将军这是在干啥勒? 就这么点功夫,怎么就惹得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哭得这般伤心? 两挨得近的士兵面面相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就确认过眼神了。 始乱终弃! 这一仗打完,征北军班师回朝,将军要回盛京去享受荣华富贵了,盛京哪样的美人儿没有?那一个个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将军肯定是嫌弃这小娘子,不想要了! 始乱之,终弃之。 两士兵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对江柔投以同情的目光。 造孽啊造孽! 俩侍士兵同情的目光最终没被江柔接收,因为被沈十三拦截了。 江柔哭得肝肠寸断,沈十三就翘着脚抖腿。 老子今天就看你哭!不留流两斤泪就他妈别想停! 正翘着小脚抖着小腿,眼角余光一扫,就扫到了两个扼腕叹息的小士兵。 沈十三当时就双眼一瞪,用凌厉的眼神强势镇压了两个小士兵泛滥的同情心。 俩士兵被沈十三一瞪,登时一激灵,背心发凉,赶紧站得标标准准,目不斜视。 沈十三满意了,又转过头来看江柔哭。 江柔身子弱,哭了一会儿就满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哭到伤心处,一口气哽在胸口,没缓过来,眼看着呼吸困难,就要背过气去。 沈十三一看,心里暗搓搓的想,看吧看吧,叫你有事儿没事儿就哭吧,这下好了吧,该! 想是这样想,但也就只能想想而已,这毕竟还是他的女人,要是活生生的哭死了,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把她怎么了呢,那多有损他的名声! 虽然吧他本来就没啥好名声。 他一只手把江柔提坐在自己腿上,手从前面环在她腰上,另一只手用力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旁边确认过眼神的两个小士兵捂眼睛。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将军这是干啥呢! 沈十三的手劲儿有多大,他自己心里是没点儿逼数的,江柔本来自己都要缓过来了,他两巴掌一拍,差点没把肺都咳出来。 等气儿顺了,咳也咳完了,两人四目相对,这下,江柔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她不安的绞着双手,殷红的小嘴暡动,“将军,我,我” 沈十三突然觉得不耐烦,把江柔从自己腿上推开,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想起没拿刀,又转回来拿刀。 他拿了刀再走的时候,江柔才回过神来,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去,“将军!将军!” 沈十三当做没听到,脚下步子越发大了两分。 江柔哪里追得上他,两人距离越拉越大,她越追越急,一急,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脚下一绊,向前栽倒,摔在地上。 城墙都是用糯米汁浇筑的花岗岩包砌,地面不仅坚硬,而且粗糙,江柔一摔,手下意识撑在地上,等觉得疼的时候,手上已经蹭破了,满手都是血丝。 沈十三听见动静,停了脚转头来看。 一看,头发都气竖起来。 这女人到底还能做点儿什么?! 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兵一个一个的悄咪咪的递眼色,没多大一会儿,但凡看得到江柔和沈十三的站岗士兵,差点都想把眼珠子抠下来拿在手里往这边看。 沈十三对着离他最近,斜着眼睛看江柔的士兵一大脚就踹过去,差点把人直接踹下城墙,“老子给你把眼珠子抠下来你信不信?” 众士兵齐刷刷收起目光,双眼坚定的看着前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挺有脾气的哈? 沈十三倒回去,揪着江柔的后领子把人提起来,嫌弃得不行,“这么大个人路都走不好?” 这么多年的饭简直白吃了! 江柔没管手上的伤,直接一把拉住沈十三,不让他走,“将军,真的不能就这样把张大娘丢在这里,她和孩子都会饿死的!” 他不说这个沈十三还扶着她,她一说这个沈十三就来气,一抽手,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又把人推了个屁股墩。 沈十三:“” 自己推到的人,只能自己扶起来,沈十三又弯下贵腰,把人扶起来。 江柔这两下摔得够呛,她本来就瘦,地面又硬,摔下去就像骨头磕在了石头上一样,疼得她眼泪花花直在眼睛里转。 但她还是忍痛抓住沈十三,“将军” 沈十三气得简直要原地爆炸,但又不能推她,只能瞪着眼睛看她。 江柔被看得害怕极了,但硬着头皮,倔强的不松手。 沈十三粗声粗气的吼她,“反了天了你是不是?” 江柔被吼得一哆嗦,低头把脸埋在他手上,不敢看他。 沈十三挣了两下,没挣开,怒极了,反倒平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那个婆娘老子说不带走就不带走,你今天就是贴在老子身上也没用。” 江柔这下是真的没办法了,求也求了,耍赖也耍了,他就是不为所动。 她心一狠,豁然抬头,豁出去了一般,“张大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不走,我也不走。” 沈十三一听,刚刚平静一点的情绪,一下又炸了。 他把手一甩,再次把江柔推倒在地。 这次是故意的。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对周围的士兵吩咐道:“把人给我看住了,哪儿都不许去!” 士兵齐答了一声,“是。” 江柔爬起来想去追他,被士兵拦了下来,“请夫人留在这里。”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江柔只能留在高墙上干着急。 沈十三去了半天,征北军便已经整军完毕,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出发回朝,遂派了人来接江柔下去。 江柔看下面长军列队,哪里还不知道,只要一下去,就须得跟着沈十三远离荆州。 撇下张姚氏和小安安。 来请江柔的是梁正,他此刻正蹲在城墙上跟江柔大眼瞪小眼,差点没给她跪了,“姑奶奶,我求求你了,你就跟我走吧,下面这么多人就等着你呢!” 江柔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箭塔的塔木,背对着梁正,死都不松手,“我不走,要走你们自己走。” 她本来是想说‘要走带张大娘一起走。’话到嘴边,变成了,‘要走你们自己走。’ 沈十三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听了这话,一怒之下丢下她,自己走了也未可知。 男女有别,江柔这样子,梁正也不敢直接上手拖走。 他向来是一根筋的,没办法,便只能下去,把江柔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沈十三。 梁正说:“禀将军,夫人让我们自己走,她不走。” 严天罡一听,暗道要遭,然后就看见沈十三翻身下马,怒气冲冲的往城墙上去了,遂捂脸,不忍直视。 沈十三到城墙上的时候,江柔还是保持着蹲在地上抱着箭塔的模样。 他两大步走上去,也不废话,抗起人就要走。 但平时一只手都能捏死的小人儿,现在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他扯了两下,对方的手就像是长在箭塔上了一样,怎么也掰不下下。 他直接抱着人就开始往外拽,江柔手抱着箭塔,被拽得疼哭了都不放手。 沈十三那个气啊,四周看了一圈,去抽了一个士兵挎在腰上的刀,三两步走回来,举着刀就往下砍。 江柔以为他要砍掉自己的双手,吓得脸都白了,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只听一阵利器砍伐木头的声音,她把眼睛豁开一条缝儿,只见沈十三举着长刀,三下五除二,直接就把箭塔砍废了,然后扛起江柔就往城墙下走。 江柔被抗在沈十三肩上,手里还抱着一截木桩子一脸懵逼。 士兵们欲哭无泪。 将军啊一座箭塔要很多银子的啊! 沈十三当着千军万马,把江柔丢在踏月背上,一声令下,大军出发。 江柔坐在他怀里,闭了双眼。 她束手无策了。 美人计也用了,苦肉计也用了,都没用。 他和沈十三,终究还是云泥之别,她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哪怕只是一个对他不痛不痒的决定。 他不在意死活的人,是她现在最重视的人。 她终究,不是谁的英雄。 也不能拯救谁。 大军一路南归,浩浩荡荡的队伍延绵数十里,走了三天后,江柔病了。 季修然来看过,说是心病,只有心药才有得医。 江柔的心病,眼不瞎的都知道是张姚氏。 偏偏沈十三余怒未消,就是不松口,也没人敢提。 江柔一病就是小半个月,走了一路就病了一路,开始沈十三还和她睡一个营帐,后来看到她病怏怏的样子心里就烦,干脆自己另扎了营帐。 还挺有脾气的哈?! 你愿意病就病着,病死了老子给你发丧! ------题外话------ 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军棍 江柔的病情一天天的不见好转,沈十三嘴上不说,脸却一天比一天黑,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 季修然简直想哭着喊妈妈。 这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难伺候,能不能生点他能治好的病? 江柔的病情拖着,季修然不仅不敢面对沈十三,还不敢面对严天罡。 严天罡天天在他面前晃悠,隔个小半天问一句,“江夫人的病情还没起色?” 季修然只能无奈的摇头。 起先严天罡还比较淡定,后来他天天在沈十三那儿碰一头包,就淡定不起来了。 最后问季修然问江柔病情的时候,更是直接拉着季修然的袖子说:“哥们儿,我的小命就攥在你的手里了,你可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我怎么说也救过你一命,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求求你想想办法成不?” 沈十三不过问江柔的病情,就不可能见季修然,他憋着不见季修然,就只能把气往严天罡梁正等人身上撒。 头几天找茬的理由还比较正常,都是些比如‘军纪涣散’‘队列不整’诸如此类的,治他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后来就比较过分了,以严天罡以下犯上为理由,罚了二十军棍。 严天罡这些武人不比柳知州之流身娇肉贵,二十军棍对他来说跟挠痒痒是一个效果,打完立刻就活蹦乱跳了。 但是! 谁莫名其妙挨一顿打能痛快? 沈十三口中的以下犯上,是因为他给沈十三呈军报的时候左脚先跨进营帐! 严天罡跟梁正可不一样,挨了一顿打就知道症结所在,于是天天缠着季修然叫他想办法治好江柔的病。 季修然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很多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江柔这病是因为她心里装着事,食不下咽,饮不止渴,夜不能寐,身体可不就拖垮了嘛。 季修然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撬开她的嘴灌吃的或者晚上盯着她睡觉吧。 所以除了江柔自己想通,这病还真好不了了。 这天,严天罡和梁正又因为吃饭太慢,被沈十三以延误军机为名,杖了三十棍。 梁正挨完打,摸着受伤的屁股,很无辜,“现在又不是战时,怎么就延误军机了?” 严天罡默默流下两根宽面条泪。 他的筷子就比沈十三放慢了一步,怎么连他也打?!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严天罡忍不了了,他气势汹汹的找到季修然,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恶狠狠的说:“兄弟,对不住了,我实在忍不了了,你要是想不出办法,我就只能先抹了你的脖子,再给你赔命了!” 谁知道这种终日惶恐的日子,他过得有多么辛苦?! 几天下来,饭不会吃了,路不会走了,连自撸,都不知道用左手还是右手了! 要是再这样过几天,还没等回盛京,他就非疯了不可! 季修然被严天罡抵在桌子上,锃光瓦亮的刀光迷了他的眼,身前是个七尺大汉,他双手后撑在桌子上,僵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严天罡握着刀,脸凑到他鼻尖这么近,“你到底能不能治好!” “能!能!能治好!”刀就在脖子上,他能说治不好吗? ** 这天给江柔送药的时候,季修然等她喝完了药,没有像往常一样问诊两句便走,而是端了个小板凳在她床边坐下,斟酌再三,语重心长的开始心理疏导,“江夫人,有句话,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讲之前问一句当讲不当讲,一定是不当讲的。 江柔咬了咬嘴唇,别过脑袋,“季大夫觉得不当讲,那便不讲了。” 季修然:“” “夫人这样跟将军置气,对夫人没有好处。”季修然说。 江柔:“”她难道没表达清楚? “我只是生病了。”她哪里跟沈十三对着干了,跟了他连生病的权利都没有了? 这事儿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季修然看江柔脸色就知道她想些什么,“夫人好生饮食,心放宽些,病痛自然便去了。” 他不说这个,江柔尚还平静,一说这个,她想起张姚氏和小安安在荆州孤苦伶仃,胃就开始里翻滚,并且连连干呕,连刚才喝的药都要吐出来了。 季修然赶紧拿了痰盂给她接住,江柔干呕一阵,刚才喝下去的药一丁点不剩的全都吐出来了。 季修然一看。 得!他还没开始说呢! 等江柔吐完,又端了水给她漱口。 江柔吐出漱口水,重新躺下去,季修然犹豫了会儿,说:“夫人,这样熬下去,您这身子骨肯定熬不过将军的硬骨头,何必呢?” 江柔闭了眼睛,不想说话。 “夫人在担心荆州的那一对母子,将军其实也知道。”季修然观察着江柔的表情,见她面上毫无波动,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才继续说下去,“夫人别怄气了,离开荆州时将军便已经与那对母子送了银钱,置了房田,并嘱咐了柳知州好生照看着,在荆州内有柳知州照拂,不说荣华富贵,那起码过得也能比一般百姓好上许多倍。” 江柔微微一愣,冷漠的表情有微微的皲裂,季修然赶紧再接再厉,“这几日将军虽然也气着,但好歹还没怒,夫人再这样下去,将军哪天若是真的动了气,那对母子现在富足的日子,将军想要收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届时,夫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柔放在胸口的手微微握紧。 她一直担心张姚氏孤儿寡母的靠什么活下去,沈十三给张姚氏留了银子,安排好了后路,这事没人跟她说过。 他看起来也不像这么好心的人。 江柔的眼光没有错。 沈十三确实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女人不是他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凭什么要留银子,还让人照拂她? 他是杀人的人屠!又不是开济善堂的! 季修然说留给张姚氏的银子和置办的房产,是他今早快马加鞭让人送去荆州的,让柳敏学照拂,也是今早才带去的话。 传话的人只要说是沈十三交代的,保管不柳敏学敢多问一嘴。 季修然看江柔眼中有了亮色,又添了把火,“其中利弊,夫人可要权衡清楚了。”说罢,便端了药碗走了。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他相信这位夫人不是愚笨的人。 不多时,有士兵进来,送来了一碗新煎的药,还有相对精致的饭食。 江柔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扶着床沿,挣扎着坐起来,先吃了几口饭菜,觉得饱了,然后端起苦得如黄连一般的药,一饮而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建议 一月后,征北军抵达盛京。 沈十三率领征北军回京郊兵营,便带严天罡梁正等一干副将入宫向皇帝复命述职。 此一战平定匈奴,对大秦来说不算是一场硬仗,相比以往战事,此战相对轻松,所以皇帝一早听闻征北军班师,却没有出城迎接天子之师回朝。 沈十三等人下马谢鞍,入宫觐见皇帝。 沈十三没交代江柔的去处,一众对他私事略知一二的将领也同他卸甲进宫,京郊兵营里就只剩下了几个官职不大不小的武将。 没人敢过问江柔的去处。 军队大胜得归,离开故土许久,一朝得回乡里,情绪难免高昂激动,一时也没人想得起军队里还有个女人无处可去。 季修然虽然是个官阶不大的军医,但由于他有一个做丞相的爹,宫里头还有一个做贵妃的姐姐,身份相对特殊,回了盛京,沈十三只要没明说把他拘禁在兵营里,他就是自由的,想呆在兵营里就呆在兵营里,想回家就回家,想进宫就进宫。 回城时,季修然原本想直接回家,但一想,觉得一个人搞特殊很容易被抓典型,于是跟着征北军一同先回兵营。 沈十三一走,他就收拾包袱准备回家。 好男儿志在四方,可精忠报国也不妨碍他恋家,沈十三刚一没影子,季修然就牵着小红马挎着小包袱出了兵营。 在路上看到了一个人坐在树下的江柔。 她盘腿坐在兵营外围的一颗歪脖子老树下。 老树的表面已经干枯起皮,树根大面积的敞在地面上,根茎被来回踩踏得坏死,树干得不到土地的滋养,日复一日,一颗年成不小的老树渐渐走向生命的尽头,掉光了枝头上的绿叶,光秃秃的树冠驱逐了筑巢的鸟雀。 江柔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同样孤独的老树下,看起来极尽凄凉和委屈。 沈十三走的时候没交代过如何安排她,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粗,眨个眼的功夫就把她忘在脑后,压根儿不记得这里还有这一号人物。 说实话,季修然很不想管沈十三的闲事,因为他不确定这样的闲事自己管了是不是还会有命在。 沈十三的占有欲极强,又蛮横不讲理,简直是个无赖泼皮,江柔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在他的理解里,这女人一辈只都是他沈十三的人。 而跟江柔任何多余的接触,都会被他曲解为抢夺和觊觎。 季修然很不想冒这个险。 但这样单薄的身影,这样心酸的景象,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是狠不下心视若无睹。 无关一些别样的情感,这是天生对弱者的怜悯和扶助心理。 季修然终究还是一个济世为怀的大夫,悲天悯人是他的天性。 他掂量了沈十三的底线,尽最大可能在不触怒沈十三的情况下帮江柔一把,“沈将军进宫面圣,圣上必定准备了庆功宴,这一时半会儿的他怕是出不来了,你去营地里,随便拉个士兵,叫他给你扎个营帐,没人敢拒绝你的,你就先歇在帐子里,等将军来接你。” 季修然这个话说得十分宽慰人,因为回了盛京的沈十三,简直是蛟龙得水,一时玩儿得开心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他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但他能不能想起来是他的事,江柔却不能不等着他想起来。 她一个柔弱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身无分文口袋空空,还能跑到那里去? 季修然这个建议很好,江柔随便拉了一个士兵,果然没有被拒绝,很快就帮她扎好了一个宽敞的帐篷,被褥用具一应俱全。 以前江柔的营帐里有一个沈十三,那时还不觉得尴尬,现在沈十三不在,也没人罩着她,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偌大一个兵营里只有江柔一个女人,实在是不方便极了。 天气热了,军营里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相互之间没什么避讳,常常都是光着膀子满营地的跑,江柔有时去河边洗个衣服,一掀帘子就看见一堆裸胸赤膊的男人,被吓得一声尖叫,连衣裳也不洗了。 士兵们也经常被吓得一哆嗦,听见女人的叫声,才想起将军把他的夫人落在这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接,赶忙匆匆忙忙的套上衣服,直到下一次又忘记营地里还有一个女人,再次打赤膊,再被江柔看到,循环往复 次数多了两次,江柔就学乖了,干脆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营帐里面不出去,洗衣服就叫士兵抬水进来,想做什么也只需要张嘴就行,两日下来,沈十三没回来,江柔使唤人倒是愈发的得心应手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艺妓 那日沈十三进宫后,皇帝设了庆功宴,十八艺妓相陪,一直宴至三更时分。 挑出来在皇帝面前露面的人,那必定是万里挑一,这些艺妓不说国色天香,个个也担得起姿容绝色这四个字。 皇帝和沈十三是打小的交情,知道他是个吃肉不食素的,陪在他身畔的美人儿个个酥胸柳腰翘臀,薄纱覆体,美妙的酮体在一层轻纱下若隐若现,坐在人腿上,眼角眉梢轻轻一挑,就把能男人的魂勾去大半,端是媚眼如丝。 这些美人儿都是按照沈十三的喜好挑选,妖艳型,主动。 个个举止大胆,善于撩人,还个个都是处子之身。 艺妓往身旁一坐,严天罡和梁正顿时就直了眼睛,眼前有妩媚的美人儿,鼻端有清冽的冷香,那叫一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要不是还记着上面还坐着一个皇帝,两人怕是都直接把人扑倒了。 沈十三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 艺妓风情万种的往他身上一靠,他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心道这美人儿长得不错。 长得不错是不错,但他今天没有兴致,只喝美人儿递上来的酒,吃美人儿喂进嘴的葡萄,没有多余的动作。 倒不是因为今天忽然变成柳下惠了,而是累了。 一仗打了这么久,再加上军队千里奔袭回京,他现在就只想回府,好好睡上一觉,若是再不知节制的在女人身上厮混,恐怕他真的要被掏空了! 另外昨晚的江柔格外迷人,他没忍住 可是皇帝的面子不能不给,人家体谅你为国效命,专程设宴款待,你总不能摔了筷子说老子要回家睡觉吧? 沈十三没兴致的时候,美若天仙的美人儿坐在他身边也只觉得跟街边卖菜的大妈没什么区别。 宴行一半,梁正和严天罡等人忍得眼珠子都要被欲火烧红了,沈十三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珠子也红了——困的。 皇帝看了个稀奇,以往沈十三哪曾有这般不卖面子,每次都是在宴席上就开始动手动脚,这次怎么这么乖觉? “爱卿可是身体不舒服?”皇帝这话,问得在座各位武将都是一阵哄堂大笑。 沈十三重欲,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次变成了从猛威猛小老虎变成了软绵小羔羊,送到嘴的肉都不吃,很让人怀疑是不是长期纵欲过度,肾不行了。 沈十三累得不行,只扫了一眼皇帝,端了个酒杯浅酌一口,“陛下身体尚安康,臣不敢不舒服。” 意思是你后宫佳丽三千,你都没有不行,我怎么会不行? 这大秦天下,为人臣子敢这样跟君主说话的,除了一个沈十三,只怕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皇帝也不恼,他们非一般的君臣关系,从幼时起便是这般说话,他早就习惯了,“那便多坐一会儿吧。” 沈十三眼睛一瞪,有种想造反的冲动。 老子为你出生入死,你连个好觉都不让老子睡? 皇帝跟你关系再好,那毕竟也是皇帝,沈十三只有老老实实坐着。 这大秦天下,还有一个人能治住沈十三,同样也只有一个皇帝了。 皇帝心眼儿着实很黑,三更已过,还不放人,不仅沈十三熬不住了,严天罡和梁正同样也熬不住了。 美人儿在怀,看得吃不得。 红了的眼珠都变成绿色了,直勾勾的眼神再加上垂涎的哈喇子,看得坐在他们身边的美人儿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这她们还能活着下床吗? 沈十三实在是熬不住了,抱了个美人儿放在腿上,把头放在她肩头,就开始打瞌睡。 他一晚上都没什么反应,美人儿正失落得不行。 不是说怀远将军好色么?她怎么连一个好色之徒都勾引不了? 到后半夜,干脆连失落都没有了,因为已经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这真的只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 却没想到旁边的人突然抱了她坐在腿上,顿时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直跳,若是一夜风流之后能进将军府做个小妾,以后的日子可比现在好过许多。 美人儿迅速调整状态,拿出最美好的一面,笑靥如花,正准备调笑两句,忽然感觉肩上一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边,仔细一感受这人竟然睡着了?! 拿她当了个人肉枕头?! 美人儿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端正坐着,别闹醒了沈十三。 沈十三的脑袋可不算轻,全靠在美人儿的肩颈上后,没多久美人儿的一条胳膊就全麻了,而他又睡得正香,没有一点转醒的迹象,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十三保持端正抱着美人纤腰,头埋在她肩上的姿势,远远看过去就像正在调戏人家一样。 然而皇帝是何等人物,是何等熟悉他? 单看沈十三半响没动过,就知道多半已经睡着了。 皇帝觉得没趣,终于大手一挥,散了宴席。 “撤宴”太监尖细高昂的唱喝声响起。 沈十三迅速抬起头,双眼清明不朦胧,坐得端正笔直,把腿上的美人儿推开,认真的直视皇帝。 皇帝揉揉眉心,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都退了吧。” 看戏也是很耗费精力的好不啦 沈十三起身告退时微微踉跄了一下,然后对皇帝行了个礼,“微臣告退。”皇帝挥手表示让他走人,他便一瘸一拐的走了。 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跪伏在旁边的美人儿。 日!这女人真他妈的重! 腿麻了 严天罡和梁正等人也道了告退,急吼吼的走了,跟沈十三不同的是,一人怀里搂了个沉鱼落雁的艺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的了便宜还卖乖 将军府老早就得了沈十三离宫的消息,合府老小全都候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身份地位高一点的,站在前头。 比如他兄弟的几个遗孀,再比如他自己的两个侍妾。 身份地位稍低一点的,站在后头。 比如丫鬟和家仆。 将军府在宣武门北,出了宗鲁街,转到君子弄,打头第一家就是怀远将军府。 沈十三出宫时已过了宵禁,到府时,府门口两旁各站了一队府卫,手里高举火把,门口正中站了一堆锦衣华服的女人,管家郭尧站在最前面,一见他,众人行礼,“恭迎将军回府。” 沈十三撩袍下马,环视一周,吩咐众人,“时候不早了,都回吧。” 这些虚礼也就是走走过场,意思意思就得了,没必要上纲上线。 众人齐声答‘是。’然后给沈十三让出一条路,他率先进门,众人跟在他身后也陆续进了府邸,都回了各自的院子,只有郭尧还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 沈十三在宴上睡了一会儿,现在精神尚可,见郭尧跟在他身旁欲言又止,知道必是有事相禀,便问,“我不在府里生了什么事?” 郭尧狠了狠心,咬了咬牙,跺了跺脚,“三夫人没了。” 沈十三愣了很久,问,“哪个三夫人?” 郭尧简直想跪地膜拜大哥。 你的第二个媳妇儿啊!还哪个三夫人?你能有几个三夫人?! 但这话能说吗?肯定不能啊! 郭尧尽量讲得深入浅出,“周太尉的小孙女儿,将军前年纳进门的,因为府里还没有大夫人,前面也已经有了一个二夫人,所以周家孙女儿做了三夫人。” 简单直白来说,大夫人的位置是留给正妻的,二夫人是第一个小妾,三夫人便是第二个。 朝中但凡正一品的官员,家里那叫一个美女如云娇妾成群,就算比不上皇帝的三宫六院,起码也能有一半的规模。 沈十三拢共也就只有两侍妾,以他的地位来说,这已经算是很节制的了。 其原因是因为沈将军常常干吃了不认账的勾当。 也就是通俗来说的拔屌无情,裤子一提就翻脸,管你谁是谁,反正我就是睡了,但老子就是不娶! 沈十三觉得,家里已经很多女人了,要是他睡一个收一个,他后院儿的美人儿肯定比皇帝的后宫还要多。 那多麻烦! 这有能耐进怀远将军府的两个侍妾,来头可不小。 不要看只是小小的侍妾之位,一个是当朝周太尉的孙女儿,一个是兵部尚书女儿。 两个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把孙女儿和女儿送到沈十三府里来做个妾,是狠给了一番功夫的。 多方周转,最后是皇帝开了这个口,把人塞了进来。 皇帝给沈十三的信任,可以说已经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了,完全不担心他持兵造反,帮他笼络了一个当朝太尉,一个兵部尚书。 沈十三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皇帝把人强塞给他的时候,他还老大不愿意,后来还跟皇帝呕了好几天的气。 ------题外话------ 宝贝儿们,我对不起你们,昨天本来答应了要加更,结果我不要*脸的说话不算话,明天一定二更,不然就让我的罩杯永远是a,我发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去找霍清 皇帝气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你说这两个都是在京城颇具盛名的美人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家世还都不错,配给你当小妾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沈十三倒不是觉得委屈了。 他是个脑子不爱转弯的,但不是脑子不转弯。 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当朝太尉,家里的女儿全给他当小妾了,外人怎么议论皇帝? 他结党营私?皇帝无能? 舆论之所以能叫做舆论,那是因为都是些不着调的谣言,但自古以来,谣言最是杀人。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总得要考虑天家的颜面。 但后来一想,皇帝自己都不在乎他家的颜面,他在这儿瞎操些什么心? 遂两顶花轿同时进门,兵部尚书的女儿做二夫人,周太尉的孙女儿做三夫人。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周太尉犟着颈子想把孙女儿送进怀远将军府,那就是存了跟沈十三攀关系的心思。想跟沈十三结亲的人不在少数,但能将这个亲结成了的,左右也只有兵部尚书和周太尉两人。 没结成的,面上表现得我才不想跟这个混子牵扯上关系,其实心底暗暗咬牙,懊恼不已,皇帝怎么没把自己家女儿指给沈十三? 周太尉一朝得了这个机会,嘚瑟不已,要是能给他安双翅膀,他就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哪知道这个亲是结了,还没高兴太久,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女儿孙女儿是送进去了,可沈十三以往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见了他们连多寒暄两句都不肯。 这般做法,实在是让他们脸上无光。 旁边也多的是人看热闹,有事没事就冷嘲热讽上两句,给自己找点心理平衡。 周太尉被人讥笑久了,心里就生了些怨气,孙女儿好端端的送进去了,如今却要横着出来,他能善罢甘休? 沈十三虽然没把周太尉放在眼里,但这婚是皇帝指的,平白无故的人没了,他总得给一个说法吧? “什么时候?”沈十三想到周太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脑袋都大了。 “就昨晚的事,知道将军今日回府,我便自作主张,将消息先压了下去。”郭尧苦着脸,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半月前三夫人和大兄嫂绊了两句嘴,那两日京城天气又不好,忽冷忽热的,大概是碰巧染了风寒,三夫人当晚就气病了,之后请了大夫,可是左右也不见好,一直病着,昨晚病情忽然加重,人就没了。” 郭尧口中的大兄嫂,就是沈十三大哥的正妻,沈家一直没分家,沈家两兄弟战死后,沈十三自然就担起了照顾一众嫂嫂的责任,一直把大哥二哥的遗孀都好吃好喝供养着。 沈大哥的夫人是个厉害角儿,向来吃不得亏,性子也泼辣,跟沈府的女眷都合不太来,经常与这个吵两句,跟那个掐一架。 周家孙女儿刚进门,不知道这个嫂嫂的厉害,她又是个温婉贤淑型的,论吵架当然吵不过沈大嫂,被呛了两句后,越想越委屈,郁结在心,又好死不死的风寒入体,她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身子骨,这下彻底垮了,没拖两天人就没了。 沈十三大开眼界,第一次知道吵架居然还能把人气死了,简直 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他内心的惊奇。 人是死了,还是怄气怄死的,真要划分责任,沈十三觉得他沈府一点责任都没有。 这人活一世,哪能处处都顺心遂意? 那还有那么多人背地里巴不得他赶紧去死,明面上跟他针锋相对的也不在少数,他也没见着把自己气死气病了? 绊两句嘴都能把自己气死,就算今天不死,大概也活不长,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跟他沈府有什么关系? 郭尧看自家主子轻蔑一哼,就知道他大概是在心里嘲讽那位活生生被气死的可怜的三夫人。 可嘲讽归嘲讽,人家养了十几年都俏生生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儿,进门还没几个月就没了,总是要给人一个交代的吧? “将军,您看这事”话没说完,但明显就是让沈十三拿个主意。 这不仅是将军后院儿的事情,更牵动着朝堂上交错复杂的关系网,他虽然是个管家,应当处理沈府家事,但怎么处理这事儿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能请示沈十三。 三夫人才进门不到半年就没了,外加沈十三恶名在外,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比如沈将军在床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三夫人听闻他要回来,生生给吓死了。 沈十三想要把自己摘出去,就只能如实上报,拿沈大嫂说事。 但他顶天立地的一个男人,能把女人推出去顶包? 虽然吧也确实是沈大嫂把人给气死了。 可沈大哥就留下了这一个妻子,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沈十三这个当弟弟的,能不帮他把人保住了? 沈大嫂,是要保的。 他自己,也是不会负责任的! 沈十三向来是个懒的,不耐烦想这些弯弯绕绕的琐事,直接对郭尧说,“去找霍清,他怎么说就怎么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为爱献身 沈十三交代郭尧去找霍清后,便回房间沐浴更衣。 没叫人伺候,自己在卧房里简单洗了个澡,就上床睡了。 起床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沈十三是武将,没仗可打的时候,他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一般来说就比较清闲。 他也没去校场练兵,意思是给征北军先放两天假。 周家孙女儿病逝的事情瞒不了太久,郭尧昨天晚上就火急火燎的去找霍清拿主意。 霍清是沈十三的军师,也是个谋士,替沈十三出谋划策是他的本分。 这次征伐匈奴,由于不是一场的大的叛乱,沈十三把他留在盛京,没有带去。 三夫人死的时候,郭尧封锁了消息,等他亲自找去的时候,霍清才知晓此事。 沈十三对手下的人一向很不错,霍清虽为军师,待遇却很高,反正比一般的军师不知高出好大一截。 专门给他置了府邸,从奴役市场上买了一干丫鬟仆众,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郭尧进出霍府从来不需要通传,看见霍清的时候,他正在给府中的园景修剪枝桠。 霍清是很典型的文人长相,清秀儒雅,没有若一般谋士那样,把精于算计四个字写在脸上,他就像个教书先生,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浓厚的书卷气,和沈十三这个泼皮站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尤为明显。 霍清跟着沈十三,众人只有一种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的感觉。 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国子监这种地方,为人师表,谦逊又清高,才算配的上他这一身文人墨客的气质。 做一个军师或者谋士,屈才了! 郭尧找霍清,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事,两人都习惯了有事说事,没事闪人。 “府里的三夫人没了,将军让我来找你。”郭尧单刀直入。 霍清放下手里的剪子,正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 “怎么死的?” “被气死的。” “被谁气死的?” “将军的大嫂。” 一问一答几个回合,霍清就基本摸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沈十三的想法。 沈十三想保住沈大嫂,还不想让周太尉在他面前要死要活的让他赔孙女儿。 这不太好办呐! 孙女儿都没了,人家能不找你扯皮吗? 但三夫人的死,总得找个人负责吧! 霍清把郭尧请到亭子里坐着,吩咐人上了茶,便沉默的在对面坐下,食指沾了自己茶杯里的茶水,在桌子上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圈。 想了很久,他缓缓抬头,对郭尧道:“今夜刺客夜袭沈府,三夫人替将军挡刀,为救将军身亡。” 郭尧迟疑了会儿,面露难色,“这三夫人是病死的,身上可没有刀伤。” 霍清看着他,不语。 人都已经死了,你在她胸口上扎两刀,她还能跳起来说我其实是病死的? “这不太好吧”郭尧觉得这样有点儿亏心。 人家嫁到你府里,没享两天福,就被你府里的人气死了,死了还要在人家尸体上扎刀子 人家只是个小姑娘啊! 霍清看起来斯文,其实论起心狠手辣,不比沈十三好多少,只是没有像沈十三那样把混账的本质表现得人尽皆知。 谋士和军师,原本就是在阴诡地狱里搅弄风云的人。一个佛口道心的人,是做不了谋士的。 霍清依然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郭尧。 那意思就是,‘要不你给我想个更好的办法。’ 郭尧当然想不出更万全的法子,只能按照霍清交代的去做,临走时对方还交代了一句,“记得提前收买好仵作。” 毕竟一个人是活着挨了一刀,还是死了过后挨了一刀,仵作是能验出来的。 当晚,刺客夜袭将军府,三夫人临危献身,替怀远将军挡了致命一刀,当场殒命,怀远将军大怒,将数十歹徒一一击毙,当晚向皇上请谏,将三夫人扶为正妻,以回馈其情深意重。 周太尉听到消息后,气得当场昏厥,醒来后在府里大骂沈十三不是东西。 在这盛京,还有人敢刺杀沈十三,除非是刺客脑袋进水! 沈十三本身手握重兵,家里又全都是些女眷,所以安保工作做得十分到位,整个将军府被府卫围得像只铁桶一般牢固,连只水蚊子都不一定飞得进去。 而他自己亦是在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能面不改色把你剁成十八块,你就算要夜袭将军府,也得挑个他不在的时候吧? 再则,沈十三都躲不开的致命一刀,三夫人一个风都能吹跑的纤弱妇人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帮他挡了? 编故事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 周太尉再觉得事有蹊跷,也没有证据。 一来刺客已经被尽数击毙,死无对证,沈十三一国将军,你有证据都不一定能让他赔你的孙女儿,更遑论没有证据。 二来仵作验过尸体,确实是被刀剑刺入心脏身亡,你还能说什么? 再者人家在第一时间就把为他献身的三夫人扶成了正妻,看起来是十分的仁至义尽。 可是! 人都死了,别说扶成正妻,就是把沈十三的位置让给她坐,又有什么卵用?那不还是一个死人吗?! 她活着的时候沈十三都不搭理周家,死了你还能指望他殷勤起来? ------题外话------ 哈哈哈,欠了两天的二更,快奖励我一个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们来做什么 周太尉往上参了沈十三好几次,奈何皇帝拉偏架,三夫人的死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拉偏架也不能拉得太偏了,免得周太尉寒心,皇帝下了旨,让三夫人以正妻的规格举行葬礼,并让沈十三有事没事多到周府走动,以慰三夫人在天之灵。 前面一条,沈十三执行得规规矩矩,因为府里府里大小事务都是郭尧在操持,他只需要露个面就行了。 至于多到周府走动这一条,沈十三就当皇帝放了个屁。 发丧的这一天,沈十三起了个大早,在自己的院子里打了一套拳,休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事。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刚好郭尧来请他用早饭,他想不起来,也就索性不想了,去了中厅吃早饭。 吃到一半,严天罡和梁正来了。 两人作为沈十三的直接下属,上司家里做酒席,那是没时间都要挤出时间来吃一顿饭的。 相反的是沈十三,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些礼节繁琐的场合,郭尧为了堵周太尉的嘴,让他在葬礼上露一个面,都费了好大的劲儿。 严天罡和梁正一来,沈十三连他们为什么来都搞不太清楚,“今日你俩来我这儿做什么?” 这话问得严天罡和梁正同时一愣,磕磕巴巴的答,“那什么今天不是夫人发丧吗?” 沈十三这才想起来,原来葬礼定在了今天,怪不得一早前院就吵得不得了! 沈十三性子粗糙,没有其他朝廷大员那么多规矩,严天罡和梁正来得早,他估摸着他们也没来得及用早饭,就说:“坐下一起吃。” 常年在外行军,大家都是一桌吃饭,严天罡和梁正也都习惯了,自然的坐下来,叫丫鬟添了两个碗,就同沈十三一同吃饭。 刚刚端起碗,严天罡突然顿了一下,想起件顶重要的事儿,便问沈十三,“将军,江夫人您接过来了吗?” 沈十三拿筷子的手微微一僵。 妈的!把这茬儿给忘了。 严天罡:“”他就知道! 梁正:“”妈的连自己的媳妇儿都能忘了?!真是个人才! 这时,江柔已经在京郊兵营里住了三天了。 沈十三把碗一放,指着梁正,“去把人给接过来。” 梁正走时幽怨的看了严天罡一眼。 这货就不能等他吃完了饭再提这事儿嘛!他还饿着肚子呢! 严天罡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子,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在路上随便买俩饼填填肚子’,然后自己端起碗,把调羹伸向了面前的鱼翅蚌蟹羹。 梁正没走多久,前厅的葬礼就开始了,郭尧派人来请了沈十三两三回,但沈十三拉着严天罡正探讨京城布防的事情,没功夫搭理他。 最后连周太尉都来了,郭尧被周太尉眼神中的小毒针刺得实在受不了,于是亲自来请沈十三。 沈十三看到郭尧来了,不是很高兴,“说了等会儿就来,催什么催?” 郭尧背后一阵冷汗,小心道:“将军,周太尉都来了,您要不先出去看看?” 沈十三大手一挥,“来了就来了,问他吃没吃,没吃就给他做顿饭,让他吃了走人。” 那个死老头上了年纪,就是逼叨逼的话多,他现在出去,少不得被他拉着叨叨个没完。 要是老子没忍住一拳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沈十三决定在饭厅里多呆一会儿。 打发了郭尧,又跟严天罡在饭桌上多说了会儿如何整治军营的事儿,等一桌子的菜都凉完了,才慢悠悠的拍了拍衣摆,起身去了前厅。 周太尉已经在灵堂前等了有一会儿,客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来齐了,鉴于沈十三的身份地位,来的人不少,虽然是办丧事,看起来还是热闹无比。 沈十三一出现,周太尉就咬牙切齿道:“将军不会还睡到现在才想起今日是自己夫人的葬礼吧?” 沈十三目不斜视,跟他擦肩而过 周太尉气得捂住胸口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旁边的小厮赶忙扶住他,给他拍背顺气。喧闹的灵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场面一度很尬尴。 郭尧知道沈十三一向都十分没耐心,见他好不容易露面了,连时辰也不等了,马上吩咐人开始唱灵出殡。 棺材抬出沈府大门的时候,刚刚撞上梁正接了江柔回来。 江柔一下轿子就懵了。 眼前‘怀远将军府’几个大字的牌匾上挂了白幡,敞开的大门一眼能看到前厅,前厅里搭临时的灵棚,灵棚正中有‘瑶池返驾’几个大字。 外侧共有三根丧幡,大的有三丈六,白布包裹,帆长一丈四,宽七尺,左右各有一白布条,七尺长九寸宽,在灵棚的中间。江柔下轿的时候,里面的人刚刚抬了棺材往外走,一进一出间撞了个正着。 就这样的排场,江柔就算是个愚笨的傻子,也知道府里死人了,自己默默往旁边移了一步,给出府的灵柩让出路。 梁正看见沈十三,抱拳报备任务完成,“将军,江夫人接来了!” 沈十三见人来了,便吩咐郭尧,“送进去安排个院子。” 郭尧立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将军呐!现在我们在出殡呐!死者为大,您就不能让棺材先走吗?! 您还看着我!您就看不到周太尉要气厥过去了吗?! 沈十三见郭尧半响不动,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没看到棺材还等着抬出去吗?! 郭尧背对着周太尉,都能感觉到他想把自己大卸八块的眼神,心里苦逼不已。 又不是我纳新人,你不瞪将军,瞪我做什么?! 他硬着头皮站到门口,对江柔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这边请。”便带着江柔去了后院儿。 梁正和郭尧一人一声‘夫人’的尊称,彻底刺激了周太尉,指着沈十三的鼻子,“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当场就昏了过去。 府里的小厮赶紧安排人,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抢救。 在场的宾客都很识相的闭了嘴。 这沈十三还真够可以的呀!这不是明摆着打周太尉的脸嘛?! 三夫人的尸体都还没送出府,就接了新人进府,还要周家孙女儿给新人让路! 啧啧啧!明天早朝可有得好戏看了! 沈十三见周太尉厥过去了,干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也跟着郭尧一同回了后院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暗香榭 梁正称呼江柔为‘江夫人’,郭尧估摸着眼前这位就算没过门,将来也是要过门的,于是把她安排在了暗香榭。 暗香榭是除开星月阁,离揽月阁最近的一个小院儿。 星月阁是留给沈府大夫人住的地方,而揽月阁,是沈十三住的地方。 郭尧安排江柔住下后就匆匆赶去了前院,那里一片兵荒马乱,还等着他去将葬礼主持完。 三夫人的棺材在当天正午入了土,郭尧让人把周太尉抬回了太尉府,并送去了十几箱子珍贵药材,美其名曰是给周太尉补身子,实际上是致歉的诚意。 府中的将军完全不管事,这些人情往来,本就应该他这个管家来做。 沈十三回揽月阁拿了自己的佩刀,就去了京郊兵营练兵,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回来的时候郭尧早准备好晚饭,碗箸摆上桌,就等着沈十三回来。 沈十三在府的时候,一般不和府中女眷用饭,不管是他的兄嫂、他的异母姐妹,还是自己的夫人。 因为他是个行军打仗的人,端的是雷厉风行的做派,向来又寡言少语,一脸严肃,少有笑颜,府中一干女眷都是名门闺秀,不管是兄嫂还是跟他一府长大的姐妹,都很怕他。 他虎着脸埋头吃饭的样子,都能让你都不敢伸筷子夹菜! 沈十三看不得她们束手束脚的样子,干脆也不跟她们一桌吃饭,所以沈府里每个院子里都有小厨房,夫人小姐们的饮食都是自己院子里的厨娘照料。 沈十三不打仗的时候,是相当闲的,但他本身是个坐不住的人,所以养成了餐后溜达的习惯,溜达完再练练拳,耍耍刀,差不多就到沐浴就寝的时候了。 沈府里女眷都知道他的习惯,所以尽量避免饭后外出,怕碰见他。 可就算府里的耗子都绕着沈十三走,只有一个人,是必须自己主动贴上去的——二夫人。 沈十三脾气不好,完全不能用不好相处几个字来形容。 那完全就是不能相处! 沈大哥和沈二哥的几个夫人从进门就被自家丈夫交代过,最好不要跟沈十三打交道,因为他是个极其没耐心的,恼起来除了皇帝和他爹娘,谁都不认,你把他闹烦了,挨了打可活该。 能嫁入沈家的女子门第都不会太低,都是盛京的名门之秀,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沈十三不为人知的恶名。 比如今天打打残了哪个官员,明日杖毙了哪个小厮,绝对是铁面无情。 这些消息不会流向坊间,但她们却能或多或少能听得到些风声,嫁过来之前就有些担心自己将来的处境,而得了丈夫的话后,更是对沈十三敬而远之。 沈大哥和沈二哥死后,则愈加避免跟他碰面。 一来入府多年,沈十三的确是喜怒无常,他那一身杀气也让人害怕。 二来是沈大哥和沈二哥死了,他们作为兄嫂的,就更没有必要跟沈十三接触了,反正接不接触,他都是要养她们的! 既然有人养了,她们何必要去人家跟前给自己找不痛快,也给别人找不痛快呢? 沈十三最不耐烦跟妇人打交道,她们不是傻的,看得出来。 而二夫人就不一样了。 二夫人名叫卓雅秋,是兵部尚书家的幺女。 沈十三手里有兵权,卓尚书掌管兵部,如果两家关系再近些,在朝堂上也算能互相倚靠。 沈十三当然不必倚靠他们,但他们要倚靠沈十三。 卓雅秋嫁入沈府,背负的使命就是得到沈十三的宠爱。 如果能扶正,那最好,不能扶正,也要争取做个宠妾。 至少能在沈十三面前说得上话的那种。 所以沈府所有人都可以避开沈十三,但她不行。 再者说,这是她的丈夫,她二八年华,初为人妇,刚刚尝得情欲的滋味,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不找自己的丈夫,找谁去? 所以沈十三刚刚踏出揽月阁的时候,卓雅秋也掐准了时间,从自己的小院儿往沈十三常去的路上偶遇。 沈十三消食的时候,一般身边只有郭尧陪着,如果正巧梁正和严天罡来串门,便是四人一起走,但今日严天罡和梁正吃了酒就去了兵营,所以沈十三身边只剩了郭尧。 沈府的园景修缮得不错,桃花柳树,亭台楼阁,假山小河等,一应俱全。 五六月的时候,桃花已经谢了,长出了拇指大的小青桃,排排柳树垂下万条丝绦,荷花池里的荷花正含苞待放,黑红花白的锦鲤在里面游曳穿行。 总之,沈府的花园修建得很奢侈。 当然,花了银子,得到的也是一副好美景。 沈十三欣赏不来这些,再美的院子,在他眼里也跟他睡过的荒郊野地没什么区别,他溜达的目的不是为了赏景,而是为了消食。 所以他的步子就迈得特别实在,反正郭尧要小跑着才能追得上他。 沈十三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入府的江柔,就问:“今天接进来的人放哪儿了?” 今天进府的总共也只有江柔一个人,郭尧便答:“今天那位夫人安排在暗香榭了。” 沈十三点点头,准备去暗香榭,刚抬脚就被郭尧喊住了,“将军,今天那位夫人,可是将军在路上娶过门的?” 实在不是他要多事。 沈家百年望族,规矩肯定是不小的,沈十三当家后,免去了一些繁琐又无用的礼节,也还剩下一大堆约束人的条条框框,沈家上下除了沈十三特殊,其他人都得按部就班照着规矩来。 郭尧有此一问,是因为家中的主母和夫人是有差别的。 其中天差地别可不是称呼上加一个大夫人的‘大’字这么简单的事。 大夫人为沈家主母,沈十三的正妻,过门便是要上族谱,将来诞下子女,便为嫡子、或者嫡女。 侍妾虽然也称作夫人,但不入宗祠,其子女为庶子、或庶女。 当然了,今天刚抬出府的三夫人,虽然名义上为正妻,但郭尧问过沈十三是否要将其名字请上族谱,被拒绝了。 其原因是,侍妾扶正,还需要按照正妻过门的规格走一遍仪式,三夫人已经是个死人,那就还要举行冥婚,而冥婚的礼节又比正常娶妻麻烦上许多。 沈十三怎么可能耐得下性子?! 这些规矩也不是沈家一家独有的,但凡皇亲贵胄,达官显贵家里,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都大同小异。 三夫人虽然名义上扶正了正妻,但沈十三始终也没为她举办一场婚礼,族谱自然也是没上的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无可奈何。 周太尉就算不满意,可他还敢拿刀逼沈十三?! 江柔进府的时候正撞上三夫人出殡,郭尧匆忙的给她安排了住处,就去操持葬礼,也没来得及问沈十三。 这位到底过门了没? 没过门的话什么时候过门? 过门了的话到底是做大,还是做小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又来一个 这事儿如果郭尧不问,沈十三根本就已经忘记了。 江柔跟了他两个多月,下面的人一直以夫人尊称,喊久了,沈十三都忘了她还没过门这回事儿。 如今郭尧问了,这个问题就需要正视了,毕竟也不能让人家姑娘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当然,如果沈十三就是不给名分,也没人能奈何得他。 但无缘无故的,他也没必要去为难江柔,于是对郭尧说:“挑个日子,纳进府吧。” 郭尧一听,明白了。 是纳进府,不是娶进府。 沈十三要去暗香榭,郭尧自然也不再跟着,道了告退,就走了。 而卓雅秋在园子里转了没多大会儿,就看到了沈十三。 她叫捋了捋头发,叫丫鬟帮她整了整衣襟,略微忐忑,“我仪容可整洁?” 丫鬟是卓雅秋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叫做平青,跟她关系很亲厚,也体贴她的心思。 平青抻平了她的衣领和袖口,笑着安慰她,“夫人且放宽心,夫人这般花容月貌,将军定然喜欢。” 卓雅秋蹁跹而去,仪容韶秀,她手里提薄纱绮罗裙,身姿曼妙,松松地绾起青丝,斜叉珠联璧合,步摇碰撞出清脆的叮当声,眸如空灵,唇若樱瓣,笑得纯稚无邪。 “将军!”沈十三刚刚转身,又被人喊住了,一转头,就看见了盛装的卓雅秋。 卓雅秋扭着小柳腰,兰花指拈着一柄梅花团扇,将面庞似掩非掩,微微一弯膝盖,朝沈十三行了个万福礼,“妾身见过将军!” 沈十三淡淡恩了一声。 卓雅秋又问,“将军这是要去哪里?妾身陪您一起可好?” “暗香榭。”沈十三说。 卓雅秋脸上的笑意僵了下来。 谁都知道今早三夫人的尸身出府的时候,将军迎进府一个女人,住在了暗香榭。 可是眼下此人身世不知,来历不明的就入了沈府,这般没名没分,谁也想不到沈十三当晚就要去她房里。 卓雅秋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难不成暗香榭她还要陪着去?! 还好,沈十三拒绝了,“不必。” 老子去睡觉的!你想一起睡?! 你受得了,老子的肾受不了! 卓雅秋掩下眼中的妒火,温温顺顺的回答,“那妾身恭送将军。” 沈十三果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雅秋攥着手里的团扇,指甲抠断在手里,牙齿咬得嘴唇都在发白,“平青!” 平青赶紧低着头走上来,“奴婢在。” “暗香榭里的人什么身份来历,去给我打探清楚了回来禀。”卓雅秋说。 平青战战兢兢,道了声,“是,奴婢这就去。”福身退下去了。 ** 沈十三到暗香榭的时候,江柔正在沐浴。 他也没让人通传,进去的时候刚刚撞了个正着。 江柔不习惯让人伺候,向来都是自己洗澡,沈十三突然进来,她吓得一个激灵,抱着身子沉在浴桶里,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将,将军” 沈十三瞥了她一眼,走到床边坐下,心里不屑得很。 摸都摸过了,还怕看?! 他一副大老爷的做派,江柔澡也不洗了,赶紧擦干了身子,穿好衣服去伺候他更衣。 她松松的拢了件茶白的中衣,发上还偶尔往下滴着水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湿气,混合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闻着让人十分心安。 沈十三拦腰将她抱下来,伸手去撕衣服。 江柔略有不安,将他拦住,“我我” 沈十三皱着眉,呼吸灼热,“怎么?” 江柔不安的在他怀里挣了挣。 今天府里不是有丧事么这样不太好吧? 沈十三见她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干脆不管她,‘刺啦’一声,把她撕得赤条条,弯下腰去吻她。 江柔对他的吻从没回应过,只是任他掠夺,但沈十三似乎玩得很起劲,就算她没什么反应,他还是不亦乐乎,一遍一遍不知厌倦。 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就算安静得像空气,却也如同空气一样,一刻都让人离不开。 食髓知味。暗香榭芙蓉帐暖夜春宵,听雨院就不一样了。 卓雅秋在房间里望着暗香榭的方向。 哪里灯暖人有意,不像她这院子一般冷清。 她和三夫人同时进门,新婚的那一夜,沈十三去了三夫人房里,第二日才来了她处,之后就再也也没来过。 她论容色和才情,都不输三夫人,新婚的第一夜他却是去了别人的床榻。 后来也只来了一次。 幸好,三夫人的院子,他也只去了一次,看起来完全是在完成新婚夜的任务般。 可这也足够让她恨了,恨上了作为她唯一的竞争对手的三夫人。 后来边关就乱了,沈十三带兵出征镇压匈奴。 他不在府中就没得争了,她和三夫人谁也赢不了谁。 她盼啊盼,终于把沈十三盼了回来。 老天还顺带送了她一份大礼——三夫人死了。 她不知道偷偷笑了多少个夜晚白天,笑到今天,三夫人出殡的这一天,她笑不出来了。 刚刚死了一个三夫人,又来一个! 这回沈十三不像应付她俩的新婚夜那般,只在洞房的那晚来过一次。 他们还没有成亲,他就主动去了暗香榭。 或者说,他们已经成亲了,他还是主动去了暗香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路上捡的 第二日一早,平青来伺候卓雅秋洗漱,并禀报了打探过来的消息。 她一边替卓雅秋绾发,一边道:“夫人,昨日入府的女子,名唤江柔,据说是将军北上时捡来的,好像没什么背景,今早郭管家已经在张罗着,准备六月初十就纳进府里,做四夫人。” 昨天沈十三去暗香榭宿了一晚,卓雅秋就知道江柔迟早要进府,所以平青说对方初十过门,她不觉得意外。 只是 “初十?这么着急?” “是,因为是在战乱中捡来的,也没有娘家,没什么背景,这样没名没分的呆在府里总归不太好,早些过门也早些免了流言蜚语。”平青答。 卓雅秋抚了抚鬓边的步摇,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吩咐平青,“将我那件蜀绣月华锦衫取来,等会儿我们去拜访江夫人。” 平青将手中的篦梳放下,“是。” 卓雅秋在听雨院呆到巳时,平青才来禀报,“将军在暗香榭用了午饭,现在刚走,出门是带了佩刀,应当是去了军营,大概晚间才会回来了。” 卓雅秋细致描了妆容,收拾出门,等到暗香榭的时候,午时已经快要过了。 由于昨日战况激烈,沈十三今天日上三竿才起,直接把早饭和午饭并作一起用了,便去军营练兵。 江柔虽然腰酸背痛,但是被当做金丝雀圈养的日子实在无聊,她闲来无事,便坐在廊下纳鞋子。 她想做些小衣裳小鞋子,托人给张姚氏带过去。 鞋子是做给小安安的,她走了这么久,那孩子应该长大一点儿了吧? 在荆州的时候就是,看他一天一个样儿,软软白白的,越长越好看,叫人喜欢得不得了。 刚刚纳好了鞋底,大丫鬟采香就来禀报,说卓夫人来了。 昨天江柔一进府,郭尧就往暗香榭里拨两个贴身大丫鬟,两个房中丫鬟,两个粗使丫鬟,以及四个厨娘和四个粗使婆子。 这些都是沈府夫人小姐院子里的标配,江柔觉得人太多了,但想了想,觉得既然安排下来了,在沈府里就一定是合理的,自己没必要去做出头鸟,就没拒绝。 沈府的家仆都是经过严格训练,专业水平绝对过硬,暗香榭虽然昨天才往里住了人,但一切都井井有条,生像是江柔已经在里面住了好久一样。 江柔一听采香说卓夫人,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卓夫人?” 江柔虽然还没有正式过门,但今天一早,郭管家张罗婚事的消息就传遍了沈府。并且连郭尧都叫她夫人,采香也就自然而然的称呼她为夫人,“回夫人,卓夫人是兵部尚书的幺女,将军前几月娶进门的侍妾。” 江柔拿鞋底儿的手僵了一下,有些无措,“她来做什么?” 采香今年已经二十岁,从小在沈府长大,对这个夫人拜访那个夫人这些事,早就已经见怪不怪,无非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情,要么是来给下马威,要么是来挑拨离间,总之不是真的来跟你说‘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但这些话她现在不可能对江柔说,“许是无聊了,来找夫人闲话闲话家常。” 江柔再傻,也不会真的信了这话。 但人已经在门口了,总不能赶出去,只能叫采香去将人请进来。 采香得了应允,刚刚准备去请人,卓雅秋就从廊下拐角走出来。 江柔见卓雅秋,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好美。 她从没见过这样美的美人儿。空灵的大眼睛如星辰闪烁,睫毛纤长浓密得像一排小扇子,像是要挠到人心里去,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两个小小的酒窝看得人心直醉。 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领口与袖口银丝滚边,裙摆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浅粉色纱衣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精致的绣着一片蜀葵,衬得她人比花娇。 卓雅秋走到江柔面前,轻轻一笑,“这是江夫人吧?” 江柔木讷的点头,“恩,我是江柔。” 卓雅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草稿都不带打的,“昨日我便想来拜访江夫人,奈何大夫人昨日出殡,府里一堆事情,将我绊住了,就此耽搁,今日才得了空,如此当真是对不住江夫人了。”话虽说个对不住,脸上却没有半点对不住的意思。 此番为了恶心江柔,卓雅秋那真的是下了狠手,不惜硬生生把原本的周三夫人喊成大夫人,连自己都一起恶心了进去。 府里的一切事宜都由郭尧操持,压根就不关卓雅秋什么事,说被事绊住了就是个不太走心的托词,但这些江柔不知道,还真以为她是被事情耽搁了,而她也不是很擅长交际,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回一句,“卓夫人言重了。” 平青跟了卓雅秋这么多年,是最了解她的。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什么场合该唱黑脸,什么场合该唱白脸,已经拿捏的炉火纯青。 听了江柔的话,她立即不阴不阳道:“江夫人还没过门,却要我家夫人亲自登门拜访才肯见,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呢。” 她一说完,卓雅秋就佯装呵斥,“平青!” 平青一脸不忿,“奴婢只是说了实话,只听过四夫人拜访二夫人的,哪里听说过二夫人反过来拜访四夫人,更何况这还没过门,不算四夫人呢!” 卓雅秋还欲再说,江柔拦过她教训平青的话,道:“是我不懂规矩了,在此给卓夫人赔个不是。” 卓雅秋得了江柔服软的话,心里略微畅快一些,才带过话题,“江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呢?” 眼睛一转,就看到了针线篮子里的小鞋底,顿时就变了脸色。 怀孕了? 不可能!不是连名分都还没有么?! 但转念一想,郭尧办事向来沉稳,将军纳妾这么大的事,偏偏这么急躁。 现在距六月初十也不过就三天的时间 而将军北伐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这个江柔是在路上捡的 路上 卓雅秋是来恶心江柔的,现在她觉得自己反倒被江柔恶心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和睦相处 事关重大,卓雅秋再恶心,也要把恶心咽下去,强行问一句,“江夫人这小鞋子做得真可爱,不知是做给谁的?” 江柔看了一眼光秃秃的鞋底,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出来这鞋底板很可爱。 她自是不必对卓雅秋解释这是给小安安做的,“闲来无事,做来玩玩儿。” 卓雅秋听她这口风,知道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轻轻撩开衣摆,颇为熟稔的坐下,“江夫人初十就要成婚了,我怕夫人紧张,特来与你说说体己话。” 卓雅秋的来意,江柔不是很清楚,但她只是性子比较文静,并不是人人可欺,卓雅秋话里话外都带刺,两人身份又敏感,三两句话说过,她就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可卓雅秋只是不轻不重说了两句绵里藏针的话,她没必要斤斤计较与她翻脸,于是顺着她的话说:“我不紧张。” 从荆州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她并不期待,所以无所谓紧张。 卓雅秋这话,正常的客套回答,应该是比如‘多谢卓夫人。’‘有劳卓夫人挂心’之类的。 却没想到江柔直接把话说死了,卓雅秋没话可接,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就直接把话题扯到被气死的三夫人身上。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江夫人可知道昨日出殡的是谁?” 江柔不知道,也没去打听过,于是老实回答,“不知道。” 卓雅秋心道果然,然后悄悄给平青打了个手势。 平青看到,立刻过去拉着采香的袖子,悄悄说:“夫人们要说些体己话,我们下去吧。” 采香既然进了暗香榭,那就是江柔的人。 她在沈府这么多年,当然深谙只有主子过好了,她才好过的道理。 她知道卓雅秋来者不善,可是平青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她也没理由反驳,不然就是逾矩,只能担心的看了江柔一眼,跟着平青下去了。 卓雅秋等采香走得没影了,才状若欷歔道:“昨日出殡的,是沈家的主母,将军的正妻。” 江柔淡淡回了一个‘哦’字,再没有下文。 卓雅秋也不管她,自顾自的说:“将军和大夫人伉俪情深,夫人年纪轻轻就没了,真是可惜。” 江柔并不是很关心沈十三的房中事,也不想与人嚼舌根,于是道:“恩,真可惜。” 卓雅秋生在官家,什么样虚与委蛇的场合没见过,就算江柔一个字都不回答,她也能把想说的话说完。 她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眼睛,状若自嘲道:“江夫人看我这双眼睛。” 江柔仔细打量了,由衷回答:“很漂亮。” 她说的是实话,卓雅秋这一张脸,生得最好看的就是这一对眼睛。 秋水明眸,传神动人,眼角带笑的时候,盼顾生辉,略带三分哀怨的时候,楚楚动人。 她夸了卓雅秋,对方却说,“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对眼睛。” 江柔顿了一下,没接茬,挑了个宽慰些的语气,“卓夫人,父母给的便是最好的。” 卓雅秋有些说不下去了。 就算她功力深厚,可这样不配合的,还是头一次见,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回答‘夫人何出此言吗?’? 再不济的,也应该道一句‘夫人请少忧思。’ 什么叫做父母给的就是最好的?! 还不如一个字都不要接! 卓雅秋面部表情僵硬,强行尬聊,把剩下的话说下去,“我这一对眼睛,长得像大夫人。” 江柔仔细观察了她的眼睛,用一种诚恳的、十分抱歉的语气道:“卓夫人,不好意思,我没见过大夫人,不知道像不像。” 卓雅秋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直接按照自己的腹稿,感情充沛的继续说,“大夫人在时,将军就十分喜欢她那一双眼睛,喜欢到连我这双有几分相似的,也一并喜欢了。” “将军其实是个十分重情的人,可惜,只对大夫人一人重情,我这般情深意重苦苦哀求,用尽了办法也代替不了大夫人在她心中的半分地位。” 卓雅秋自嘲一笑,“呵,可是那又如何呢,情之一字,害人不浅,那年杏花树下,是我先动了心,动了情,便活该受此折磨。” 说到动情处,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像是倾诉了心中多年的苦楚,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口气,“命该如此,我认了,今日我来找江夫人,是有事相求。” 江柔安静的性子,注定了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她一直沉默的听卓雅秋讲话,没有打断她,此刻终于回了话,“夫人请说。” 卓雅秋把擦泪的手帕揣进怀里,正了脸色,挺直了腰杆,又变成了初时从廊下走来那般自信又沉着的模样,“大夫人没了,将军也没有其他的夫人,只有我一个,如今江夫人即将进门,我此番前来,是想拿出诚意,望以后能与夫人和睦相处,我希望沈府里,没有那么多明争暗斗。” “恩。”江柔答。 她原本也没想过要争什么,如果可以,她希望争取一下出府的名额。 卓雅秋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理了理衣襟,站起来,“如此,我便不叨扰江夫人了。” 江柔也站起来,“我送送卓夫人。” 卓雅秋摇摇头,看了一眼针线篮子里的小鞋底,笑着说,“不必了,这沈府我熟,能走出去,江夫人还有事要做,我就不打扰了。” 江柔也不知是真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是装没听懂,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还是一如既往的挂着淡淡的笑,“那我就不跟卓夫人客气了。” 卓雅秋转身袅袅而去。 走了两步,忽然转身,盯着江柔看了半响,道:“江夫人这双眼睛,与我甚是相似。” ------题外话------ 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赶紧的,么么哒都往我脸上招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什么区别 江柔不由自主的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睛。 相似么? 人生来耳眉眼鼻口,怎么长都是一双眼睛,大概是有些相似吧。 卓雅秋一走采香就进来了,看着重新拿起针线的江柔,欲言又止。 江柔看她的模样,停了手上的动作,笑了笑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江柔只来一天,采香摸不清她的性子,只直觉她温温柔柔,似乎很好脾气的样子,随时都很好说话,看起来也是没有心眼的人。 但这高墙里,自己没点算计,怎么活下去呢? 她挣扎了半天,还是委婉的对江柔提了一嘴,“夫人,卓夫人的话不可全信。” 江柔知道采香是好意,轻轻点头,“恩,我知道了,谢谢你。” 采香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急急道:“夫人客气了,这本是奴婢分内的事。” 说完,又表了衷心,“奴婢是沈府的家生子,对府中的情况还算得熟悉,夫人刚刚进府,若是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尽管问奴婢,奴婢既然跟了夫人,从今以后就是夫人的人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永远和夫人站在同一条船上。” 采香生存和成长的环境并不单纯,她一直都知道,如果想要更好的活下去,主子的信任和宠爱是何等重要。任何一个夫人想要在府里立足,必不可少便要培植一两个心腹丫鬟,而她恰好拨给江柔做贴身丫鬟。 该表的态都已经表过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江柔懂采香话里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笑着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廊坊阶旁,江柔静静坐了一下午,纳完了一双小鞋子,采香一言不发,在一旁陪了一下午。 临近傍晚,郭尧来了,身后跟了一队小厮,抬了十多只红木雕花的大木箱子,走到江柔面前时,给江柔见了礼,“见过夫人。” 江柔跟了沈十三一段时间,已经习惯许多人见自己一回就要跪一回,就像她见沈十三一回也要行一回礼一样,渐渐的习惯了,也就不像初时那样局促和不安。 她浅浅的点了点头,“郭管家多礼了。” 郭尧起身,指挥身后的小厮放下箱子,挨着打开箱盖,里面是些头面首饰之类的,将十多只箱子装得满满的。 江柔饶是知道沈十三财大气粗,此时也不免惊呆了。 箱子里的金钗银饰,玉器锦缎,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财物。 惊只是惊于这些达官贵人的奢靡,在她心里,始终觉得沈十三是沈十三,她是她,她的东西或许可以是沈十三的,但沈十三的东西永远是他自己的。 所以眼中虽有惊色,却没有垂涎。 郭尧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免暗道‘傲骨者也’。 沈十三没有透露江柔的来历,但他身为管家,主子不说,他更应该自觉办事。 即将进府的夫人,来历身份,这些都是必须要打听清楚的。 其身份的高低,决定了婚礼的规格,以及还要打听清楚,宴客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娘家人要宴请。 于是他请梁正吃了一顿酒。 梁正说,“我不知道,那天打奉新郡的时候跟将军分开了一会儿,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把夫人抗在肩上了。” 郭尧想把他嘴里的鸡腿抢下来! 梁正可能是觉得就这一句话换郭尧一桌酒席,实在有些太不要脸,所以想了想,加了一句,“反正是抢来的。” 郭尧一听。 得!钱白花了! 郭尧事后斟酌了下,把梁正口中的‘抢来的’,换成了‘捡来的’。 他家将军的名声已经很不好听了,不能因为娶个媳妇变得更不好听 只知道江柔是抢来的这点信息远远不够,从梁正哪里没得出什么有用的话,遂郭尧又请严天罡吃了一顿酒。 谁知道这人知道的比梁正还少,直接一句不知道就打发了郭尧,骗了一顿饭。 而且比梁正无赖,脸皮也比梁正厚,酒菜吃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坦然。 郭尧不甘心呐。 跟沈十三北伐的人,对江柔了解得多一点的就他们俩,连他们俩都一人一句不知道,这婚礼他到底该怎么操办? 于是狠了狠心,待严天罡酒足饭饱以后,又带他去了京城最具盛名的风月阁,待美人儿往怀里一抱,对方才松了口。 开口仍是,“我真的不知道” 要不是打不过他,郭尧真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严天罡触及郭尧喷火的眼神,立即转口接了个,“但是” 郭尧一听有戏,赶紧规规矩矩坐好,竖起耳朵认真听。 严天罡说:“这江夫人的来历我是真不知道,但将军才把人抢来的时候,我观她行为举止,不像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应该就是百姓家女。” “至于娘家是否有什么人么大概也是没有了,我们到奉新郡的时候,匈奴乱军已经入城了,满城都是尸体,她若还有什么家人,就不会孤身一人被将军抢来了。” 严天罡就着美人儿的手喝了一口酒,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非要说还有什么人的话,还真有一个。” 郭尧用充满求知欲的双眼望向他。 “是个女的,不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但江夫人称呼她为‘大娘’,可能是战乱中结的伴,相互依靠那种。” 严天罡说完,想起了张姚氏那生了孩子还若二八少女的身段,就忍不住啧啧赞叹,“那少妇,你是真没见过!那腰,那屁股!那胸!这么大”一边用手在身旁美人的胸口上比划的两下。 比划的大小比美人儿的胸口丰满了不少。 郭尧一看他把话题扯歪了,正经道:“严副将!” 严天罡颇为无趣的哼了一声,“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把那少妇接过来,在荆州时将军就十分不待见那少妇,江夫人为了她,离开荆州时还跟将军闹了好一阵别扭,你要是擅自把人接过来” 严天罡伸出两跟食指,在郭尧面前晃了晃,“至少这个数!” 郭尧一下没明白过来,问,“什么意思?” 严天罡伸嘴吃了美人儿喂到嘴边的点心,意味深长道:“至少两百军棍。” 郭尧背后凉了凉,歇了接人来京城给江柔作伴的想法。 其实他也不是吃饱了撑的,主要不是看将军对这江夫人挺上心的么 得了严天罡的提点,郭尧心中也有了数。 虽然同为侍妾,但江柔娘家没有人,身份不如卓雅秋,沈十三再对她上心,也不能因为她拂了卓尚书的面子。 所以婚礼的档次比起卓雅秋当初进府时应当要低一些。 可将军对她似乎很喜欢,所以明面上的功夫做给卓尚书看了,暗地里该补偿的,还是要补偿到位。卓尚书那边必须要应付,郭尧主要是担心江柔心里有微词,所以在聘礼上还是用了许多心思。 于是江柔面前就出现了这么一堆金山。 至于沈十三么 他一点都不怀疑,将军到入了洞房,都看不出同是纳妾,这两场婚礼有什么区别 这个钢铁直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面面俱到 郭尧最是心细,办事面面俱到,少有疏漏的时候。 在婚礼上苛了江柔的,就在聘礼上补回来。 他打心眼里赞赏江柔的,还是她的大气。 严天罡说她出生平民,他准备的这些聘礼,够一般人家吃上十辈子了,江柔初见时眼中的惊异,他不是没看见,这说明这些财物对她来说确实很多,多到从未见过。 可惊异之后又迅速平静下来的神色,他也是看见了的。 不是那种刻意的收敛,而是从心里平静下来。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就是身外物。 战乱的年代,钱财是何等重要? 简直可以说是活下来的根本! 一个经历了战乱颠沛的女人,竟然可以这么平静的看待黄白之物,着实让人意外。 郭尧往一旁侧了身子,给江柔让出一条路,道:“将军定在三日后迎娶夫人,这些东西是沈府给夫人的聘礼,夫人且看看是否还有何处不称意,我再去帮夫人操持。” 这话其实也是个客气话,郭尧拿出手的东西都是掂量过了的,绝对不会给得太轻,也绝对不会给得过重,不会有薄待了江柔的意思,也不会重到惹人眼球,一切都是恰恰好。 江柔也知道这个理,她大略扫了那一排排箱子,笑了笑,“有劳郭管家了,我很满意。” 郭尧嘱咐了一堆三天后要注意的事项,让一众小厮帮江柔把十几只大箱子搬到暗香榭的库房,行了告退礼,便走了。 采香把郭尧送出暗香榭的大门,回来的时候似乎在挣扎什么,“夫人” 江柔不明所以,轻轻问,“怎么了?” “夫人,三天后便是您的大喜,郭管家送聘礼来,您没有准备些红钱吗?”说完,又怕唐突了江柔,又急急补了一句,“也不是一定要给多少,就是让大家都沾沾喜气,图个吉利。” 就像吃酒要随礼一样,在大户人家里,下人传个话,或者帮你忙活点儿什么屁大点事儿,给赏钱是不成文的规矩。 因为得势的奴才的地位,永远比失势的主子要高,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要求到人家哪里去。 而且郭尧已经不能用得势来形容,沈府里可以说除了沈十三,就是郭尧在主事。 江柔现在虽然不算失势,但她初来乍到,上下关系总是需要打点好,何况人家来报的还是一桩喜事。 采香对江柔,其实只知道一个名字,除外什么都不了解,现在她们的关系是主仆。 而主仆之间最忌讳的事就是越俎代庖,就像皇帝忌讳臣子功高盖主一样,自个儿是什么身份,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了,主子的每一个决定,她们自己心里都有计较。 采香这样一句看似不怎么样的话,其实已经逾越了规矩。 她算个门府里的老手了,对自己的每一句话的轻重都有把握,但这次 面前这位夫人对这些规矩似乎是真的一窍不通,如果不提醒一句的话,可能她永远都不知道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这样一句善意的提醒,她实则还是担了不小的风险。 但她觉得,这份风险,值得冒一冒。 事实上,江柔也确实没让她失望。 江柔的反应跟她预想中的一样,没有不悦,也没有窘迫,只是愣了愣,大方的承认,“我不知道。” 江柔说到底,其实也只有十六岁,对一般的人情世故尚拿捏得不是十分炉火纯青,跟浑水一样的官宅内府里的明规暗矩,更是从未接触过,何谈应付这些场面? 江柔说完,微微低下头,采香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说了一句,“那便下次吧。” 采香想说,现在包了赏钱给人送去也还来得及。毕竟人才刚出门,现在江柔让她亲自登门把赏钱送去,更显诚意。 可是想了想,到底没说出口。 她能说的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也只限于这么多。 对于这位夫人,她其实看不太懂。 你要说她不愿意嫁,却在她身上找不出半分被迫的抗拒情感。 你要说她愿意嫁,可是她即将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她连最基本的人际关系都不积极打点 况且这世上怎么会又不愿意嫁入将军府的女子呢? 采香只知江柔没有反抗,却不知道她实则是已经反抗过了。 可沈十三已经把生米煮成了爆米花,她再反抗又能如何呢?! ** 天色暗了下来,厨娘叫丫鬟来请江柔用饭。 江柔收了针线和纳好的小鞋子,准备去饭厅。 采香替她将东西拿进房间,心里暗自奇怪。 夫人不等将军一起么? 但她没再多话,不该说的话她今天已经说了很多,不能再说了。 下人是不能和主子同桌吃饭的,江柔坐在席上,暗香榭的一众丫鬟就候在旁边,以听差遣。 其余人静静站在一旁,采香拿了筷子替江柔布菜,看到江柔哪样菜多吃了两口,就多夹两箸。 江柔从小就是一家人一个桌子吃饭,饭间有说有笑,聊聊家常,讲讲趣事。 现在乍一时有这么多人盯着她,她反倒吃不下去了。 她知道沈府的规矩大,也没说让采香她们坐下来一起吃之类的话,只说,“你们别在这里等着了,自己先下去吃饭吧,我不用人伺候。” 丫鬟婆子们哪里敢真下去,一个个把头垂得老低,齐声回答的时候生像是已经训练过千百遍了一样,“奴婢不敢,侍奉夫人是奴婢的福气。” 连采香也是这样。 江柔没办法,只能任由她们去了,但十几年的习惯,哪是这么容易改变的,这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她没吃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于是放了筷子,“你们将饭菜收了罢,我吃好了。” 丫鬟婆子们一看,脸立刻就白了,膝盖一弯,齐刷刷的就跪了下去,“奴婢该死,请夫人恕罪。” 江柔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屁股一歪,差点都没坐稳,“你们这是干嘛?” 众人只是跪伏着以手触头,惶恐的回答,“奴婢该死!” 江柔被弄得一头雾水,只能点名问她稍熟悉一点的采香,“采香,你们这是做什么?” 采香跪在她脚边,说话时连头都没敢抬,“奴婢们败了夫人的胃口,实在该死。” 江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是她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这里跟她从小熟悉的世界真的不一样。 她回不去了! 沈十三一进门,就看到这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的场景。 他往江柔身边一坐,皱着眉头问道:“下人有哪里不如你意了?明天我叫郭尧全都换掉。” 他一说完,跪在地上的众人以江柔肉眼可见的开始发抖。 可就算抖得跪都跪不稳了,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沈十三暴戾的模样,江柔是见识过的,她一见众人抖成这幅模样,心里就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说是换掉,其实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吧? 不然何以叫人怕成这样? “没有,不用换,她们没有哪里不如我意。”江柔说完,又对采香道:“给将军取碗筷来。” 江柔说不换,沈十三就没有再问。 采香一看,知道算是逃过一劫,赶紧去替沈十三拿碗筷。 江柔见身后的丫鬟婆子都还跪着,便道:“你们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地上怪硌人的 后面一句没说出来,她经常跪沈十三,对坚硬的地板印象深刻,见别人跪着,也忍不住想替跪的人揉揉膝盖。 丫鬟婆子们起身后,排队撤了桌上的饭菜,上了替沈十三准备好的饭食。 江柔没想到回了沈府,沈十三还会来跟她一起吃饭,对厨娘们的早有准备,她心里忍不住咋舌。 她们怎么知道沈十三要来,万一不来呢?! 沈十三对这个倒没有江柔的感慨。 老子在自己家里都吃不上一口热饭,那老子养这一府的人做什么?! 采香拿了碗筷,丫鬟们上了新的饭菜,沈十三直接谁也不理,埋头吃饭。 江柔开始是被人盯着才吃不下,现在是真没胃口了。 丫鬟们的如履薄冰给了她太大的震撼,震撼到动摇了原本已经认命的心。 再想到来拜访的卓夫人,对方脸上的假面让她不仅吃不下,反而还隐隐有些想吐。 这样的地方,压根儿就没有真情可言。 下人们没有。 主子们没有。 沈十三更不可能有。 这里像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走神的这一小段时间,沈十三已经吃饱放了碗筷,习惯性道:“更衣。” 江柔赶忙也放了筷子,起身准备帮他换衣裳,哪知沈十三斜斜看了她十分干净的碗筷一眼,语气十分嫌弃,“吃你的。” 做什么都慢吞吞的,连吃个饭都这么磨叽! 哼! 江柔都已经站起来了,又在沈十三的眼神压迫下坐了回去。 沈十三径直去了江柔的卧房。 江柔食不知味的再吃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于是叫人撤了饭菜,自己也去了卧房。 沈十三只穿一身中衣,在院子里练刀。 江柔咋一看到刀光剑影,心头还跳了一跳。 她房间里怎么还有刀? 沈十三一套刀法耍得虎虎生风,江柔光看上一眼就觉得他绝对能一刀把自己劈死,都不敢往他身边过,于是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他,等他一套刀法耍完。 目光穿透逝去时光,越过重重障碍,落到沈十三身上。 她似乎在看沈十三,可渐渐的,她看了一会儿,目光虚无缥缈的没有定点,然后,她看到了奉新郡。 暗香榭变成了江家的小院子,她和哥哥在摘桂花,母亲和父亲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江柔站立处不远,正好长了一棵海石榴,现在正值花期,微风拂过,吹动枝头上红色的小花,偶尔飘落一两朵,恰好落在江柔头上。 沈十三每当在要宿在暗香榭的时候,便不会去散步。 因为散步的目的是消食,而他在这里,有可以消食的运动 江柔看见哥哥拿着打桂花的竹竿,向她走过来,面带忧色对她说:“小柔,你怎么还不回来?” 她一惊,如大梦醒,才看到面前站的是沈十三。 她才看到那柄刀在沈十三手里婉若游龙,现在他提着刀站在她面前,她下意识的避了避。 沈十三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她一番。 一把破刀有什么好怕的?! 他把刀随手往旁边一掷,正好稳稳的插进海石榴的树干里,然后一把将惊魂未定的江柔扛进了内屋 (和谐和谐) ------题外话------ 今天虽然只更了一章,但是人家长啊人家还粗啊 明天沈将军就要娶媳妇儿啦!期待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腿软想尿尿 三日之期很快就过了,大婚这日,江柔天不亮就被采香喊起来绞面梳妆。 江柔规规矩矩的坐着,下人让举胳膊就举胳膊,让抬腿就抬腿。 由于江柔是直接被沈十三带回来住在府里,她在盛京也没个娘家,就省了接亲这一环节,直接从暗香榭出门,从侧门送进揽月阁。 采香从一早就开始忙前忙后,看起来比江柔还要紧张,郭尧临来接人的时候,她还在满房间里找江柔的盖头。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江柔坐在一方铜镜前,挽青丝,双环结,粉红嫁衣,脸上是采香描了一早上的妆容,拂烟眉水杏眼,红唇皓齿,四指金线绣花的腰封环住柳腰,衣摆曳地三尺,上面的精致的牡丹在脚边绽开。 花轿停在暗香榭门口,郭尧派人进来请新娘上轿,采香才急急忙忙把找到的盖头覆在江柔头上,在她耳边轻轻道:“夫人,奴婢扶您上轿。” 江柔轻轻点头,把手递给采香。 只有在娶正妻的时候,新妇才能穿大红嫁衣,花轿才能从正门入,沈十三才会亲自接人,而娶江柔是纳妾,所以没有拜堂礼等环节,直接由郭尧来接人,江柔被盖头遮住了视线,临上花轿前,垂下眼眸,只看到了郭尧的脚。 粉红盖头,盖得住的是千行泪,盖不住的是哀愁。 前人说宁为穷家妇,不为官家妾。 然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暗香榭到揽月阁的距离不远,轿子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江柔被送进喜房等待。 虽然是纳妾,但该操办的喜宴还是要操办的,沈十三同样穿了喜服,在正厅宴客。 旁侧都是往来的宾客,只他一人喜服灼艳,胸前挂了一朵同色绣花,玉冠束发,眉间舒展开来,不像以往那样时时紧蹙,显得人格外精神。 不知道是不是这满府的气氛感染,他平静的面容也微微带了喜色,脸庞轮廓分明,剑眉微微上扬,漆黑的眼珠里仿佛都是星辰。 按理说只是纳妾,原本不该这么大阵仗,但沈十三是个圣宠不衰,重得不能再重的重臣,沈府又少有喜事,因此早就蓄积力气想巴结的各路官员,逮着机会纷纷都来了。 再者说,沈十三向来都是只吃不认,不娶妻不纳妾是出了名的,当初皇帝硬塞给他两个都费了老鼻子劲儿,现在他居然能主动娶一个,个个都想来看看是什么天仙,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娶了。 虽然明知道是纳妾,他们也见不到新妇,但仿佛只要来了,就是看过了。 沈十三招呼客人也是很任性,全凭自己的心情,对于看得顺眼的,就去喝两杯,看不顺眼的,直接甩都不甩,跳过去下一桌,搞得人家吃个酒席还弄得挺尴尬。 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就是那个性子,尴尬一会儿过后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反正礼是送过了,意思也到了,吃完就走人。 他娶亲,在京城里的武将都来了,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闹起来没那多顾忌,手下也没什么分寸,完全怎么高兴怎么来。 一直热闹道申时末,府里的宾客才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平时跟沈十三出生入死的几个武将还赖着不走,非要把他灌醉了才算完。 沈十三今天心情不错,被一群人一激将,干脆也甩开膀子跟他们一起喝。 一桌人从中午喝到晚上,最后全都被沈十三干趴在桌子上,喝得自己爹妈是谁都不认识。 沈十三把踩在凳子上的脚放下来,一撩衣摆,十分潇洒。 哼!老子号称千杯不醉!凭你们几个小逼崽子也想干倒我?! 郭尧见他们总算喝散场了,赶紧走上来,递上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 沈十三端过碗一饮而尽,然后问了郭尧一个问题,“揽月阁在哪个方向?” 郭尧一听。 得!还是喝大了,连自己老窝都找不到了! “将军,我扶您去。”郭尧扶了他的手,想带他去新房。 沈十三推开他,“在哪边?” 老子又没喝醉,扶什么扶?! 郭尧没办法,给他指了方向,沈十三就朝他指的方向去了。 脚步微微有些踉跄。 沈十三明显是喝高了,郭尧哪敢就这样放他一个人去,赶紧跟在后边,等亲眼看到他进了揽月阁,才嘱咐守在外边伺候的下人,“上心些。” 又匆匆忙忙赶回喜堂,处理那些在府里醉得找不着北的一群人。 江柔在喜床上盖着盖头等了一下午,腰都坐酸了,才听见房间们被推开的声音,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就知道沈十三来了。 她一天没吃东西,早就饿得浑身发软,被沈十三一身酒气一熏,差点没醉过去。 纳妾没有娶妻规矩多,一般都是送走宾客就直接洞房。 沈十三向来都是直接的人,上来压在她身上就开始脱衣服。一头珠翠头饰在床上碰撞得叮当作响,硌得江柔脑袋瓜疼。 看着眼神有些迷离的沈十三,江柔突然很委屈。 打心眼儿里的委屈。 她嫁了一个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的男人,做妾。 从此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她认了。 可是他能不能,对她有一点点的怜惜? 哪怕一日半日的都好,让她知道有丈夫疼爱的感觉是什么样? 不用长久,让她知道就好。 江柔这半年尝尽了世事无常,饱受屈辱颠沛,变得有些敏感,沈十三不经意的行为,让脆弱的她在这一刻深受刺激。 泥人尚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人? 江柔这半年对沈十三的怨气,全在此刻爆发了。 她明明是一个十分能忍的人,可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就是毫无理由的忍不住了。沈十三的靠近让她突然觉得特别恶心,下意识的想远离他,她挣了两下被抓住的手,没挣开。 沈十三刚把手伸进她衣裳里,江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居然挣开了被制住的手,一把抓住的对方手腕,狠狠的反瞪着他。 沈十三眼中酒气散了一些,拧眉看着她。 对方身上迫人的气势使江柔突然一下清醒过来,手瑟缩了一下,眼神四处乱飘,不敢直视他,结结巴巴道,“我,我今天不方便。” 沈十三盯着她,眼中染上怒气。 我方便就行了,还要等你方便? 江柔被他看得腿软想尿尿,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我月事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没有回头 话一说完江柔就后悔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了心窍,一句话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沈十三似乎已经酒醒了,眼中十分清明,再找不到刚才的醉态。 他的手保持探入江柔衣襟内的姿势没动,压在她身上,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深沉又复杂。 江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不住的发虚。 沈十三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了江柔一阵,突然坐起身来,双手掐住她的腰,把她往床的那头一举,让她双腿放上床,然后伸手直接把她的裤子一扒 连同亵裤一起 江柔下身没了遮掩,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中。 修长匀称的双腿,雪白如玉的肌肤,以及原本该有月事带的地方干干净净。 沈十三深沉的眼中酝起滔天怒火,一字一顿的问,“你他妈的月事在哪儿?” 江柔吓懵了。 她以为,听闻她来月事的沈十三本应该有的反应,是直接甩门走人,去找一个能伺候他的人伺候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扒裤子 “我我”江柔说不出话来。 沈十三募地又压下来,一手支床,一手钳住她的脸,俯视着她,“你不想嫁给我?” 江柔喉咙发干,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不是” 沈十三手劲突然加大,把她的脸都捏变形了,目光像要吃人的野兽,“你不想嫁给我?” “不是” 脸上的力气又重了两分,江柔觉得自己的下巴要被掐断了,沈十三还是问,“你不想嫁给我?” 江柔还想摇头说不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说实话。”打断。 江柔顿了顿,绝望的闭上眼睛,头颅似乎重如千金,却还是轻轻的点了点,然后说,“是” 掐住她脸的手松开了,江柔正想坐起来,忽然听到‘嘭’一声巨响,她抬头去看,床头结实的檀木床桓已经木屑四溅,断成两截。沈十三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拳头还在床桓的断裂处,没有收回来。 光一个背影,就看得江柔手脚发软。 她急急坐起来,胡乱拢起衣裳,双脚蹬着床面,后退着缩到床角。 沈十三侧脸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来,一脚踢碎的床边的半人高花瓶,然后走向门口。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深夜显得格外大声,他踹开卧房的大门,对着外面吼道:“让郭尧滚过来见我。” 下人们浑身一颤,低着头退下去请郭尧。 郭尧刚刚打发小厮把醉在府里的一干人等抬走,就看见在揽月阁守夜的下人急匆匆的向他小跑过来,见了他就喊,“郭管家。” 郭尧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下人道:“将军请您过去。” 郭尧一头雾水。 洞房花烛夜,将军不抓紧时间正经和新夫人做点不正经的事儿,喊他过去做什么? “将军说什么事了吗?”郭尧问。 下人犹豫了下,说:“没说,但是好像情况不太好,我在外面便听到将军在内屋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摔了东西。” 郭尧觉得眼皮又跳了两跳,赶紧跟着小厮,也小跑着去了揽月阁。 一进内屋,就看到江柔衣冠不整的坐在床角,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服,双眼戒备又恐惧的看着沈十三。 沈十三坐在茶桌前,桌子上的茶具全都被扫到了地上,地上一片狼藉,连床边也有瓷器碎片。 再一看,好家伙!连床都打烂了! 这新婚之夜,是发生了什么? 郭尧看情况不妙,一点也不敢含糊,见了沈十三就跪下去,“将军有何吩咐?” 沈十三面无表情,“撵出去!” “啊?”郭尧愣了一下。 沈十三说话没头没尾,郭尧也听了个半懂不懂,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撵谁出去” 说到最后一个字就忽然噤了声。 这屋子里总共就只有他,沈十三和江柔三个人。 无缘无故的,总不会是叫他把自己撵出去吧? 那就只能是 郭尧目光控制不住的向江柔看去,只见对方脸色煞白,如临大敌,而听到沈十三说完‘撵出去’三个字以后,脸上的神情似乎轻松不少,有种解脱的意味。 郭尧在沈府管事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这么扯的事,就算明知道要惹沈十三发怒,也忍不住劝一句,“将军” 话没说完,就被沈十三一大脚踹倒在地上,手按到了碎裂的瓷片上,瞬间鲜血直流。 “老子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沈十三怒瞪着他。 郭尧赶紧跪得规矩,“郭尧不敢!” 沈十三不再说话。 郭尧看他的意思,应该是现在就要把人送走,只能走到床边,眼睛避讳的看着地上,对江柔道:“夫人请更衣,我送夫人出府。” 说完就先走到外面,并带上房门,给江柔换衣服的时间。 江柔轻轻动了动,见沈十三没反应。 又坐到床边,见沈十三还是没反应,才垫着脚尖,轻手轻脚从采香备的衣裳里面挑了件最素净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又快速的取了头上的发饰,把身上的喜服换下来。 然后孑然一身,就像她来时一样,什么也没带,走了。 毫不留恋,没有回头。 江柔踏出房间的那一刻,沈十三忽然暴怒而起,抄起手边的一个木凳就朝着她的背影砸去。 然而江柔已经踏出房间,刚刚合起房门。 木凳砸到厚实的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落到地上。 沈十三纵横沙场多年,千军万马操戈阵前都能面不改色,还是头一次动这样大的怒气,气得差点体会了周太尉是怎么晕厥过去的。 他少她吃了?还是少她穿了? 他是没有权?还是没有钱? 堂堂征北将军纳她做妾,竟然这样不识抬举?! 以沈十三的性格,江柔说出“是。”的那一瞬间,他就应该一刀送她下地狱,让她跟阎王说‘是’去。 可是鬼使神差的,竟然没下手。 他杀人如麻,不存在下不了手,或者不杀女人的说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拳头捏得死紧,就是生生忍住了。 沈十三突然像泄了气,有些颓然的坐下来。 不愿意,那就滚吧,免得他总有一天忍不住,一刀捅死她! 坐了一会儿,忽然又踹了一脚桌脚。 妈的!这混账还走得挺干脆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朽木不可雕 郭尧在门口等江柔,看到她出来,就侧身让出路,“江夫人这边请。” 刚说完,听到嘭一声巨响,江柔刚刚合上的门扉猛烈震动了一下,郭尧黙了默,低着头没再说话。 江柔是个很安静的人,安静到走路的脚步声都几乎听不见,郭尧一路上总感觉人走丢了,回头看了好几次,每次都只看见她安安静静的跟在自己身后。 郭尧很想问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沈十三的事情他不敢多嘴,强行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到沈府大门口,早先吩咐好的马车已经备好,郭尧把江柔请上马车,自己亲自驾车驶向南城门。 夜深露重,已经过了宵禁,街上没有行人走动,只有郭尧驾着马车,长街上回荡着马蹄的嗒嗒声,以及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江柔安静的坐在车内,表面平静,内心几乎要哭出来。 她靠着沈十三一句‘玩腻了就放你走’支撑到今天,进沈府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她以为再也走不出那四四方方方的高墙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至于沈十三那个男人愿天高海阔,此生不复相见。 马车行驶的声音太过刺耳,没多久就惊动了羽林军,被拦了下来。 羽林军分林左卫和林右卫两支军队,今夜带队巡夜的是林左卫统领,萧正卿。 郭尧见是萧正卿,立即下了马行礼,“郭尧见过萧统领。” 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被称作萧统领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戎装铁甲,腰间佩剑,长眉凤目,下巴微扬,俊美中带着清冷,如高山寒月映江水,让人望之却俗。 有话说,重臣府中人,见之让三分。 郭尧是沈十三的心腹,一切府中交际人情都是他在帮沈十三打点,朝中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见他譬如见沈十三,没有不给他几分薄面的。 萧正卿见了是他,也没下马,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宵禁已过,郭管家怎的还在外驭马?” 郭尧打了句官腔,说:“将军夜里突发旧疾,我特去城南请常与将军瞧病的大夫。”说完拿出沈十三的令牌,递给对方过目。 萧正卿没接他的令牌,什么都没多问,抬手挥了挥,示意包围着马车的羽林军让路。 郭尧再作了一揖,“多谢萧统领行与方便。”便上马驾着马车走了。 车马驶动,风吹起车帘,一个女子端正的坐在马车中,双手交叠在腿上,素衣浓妆,发上不着一饰,只用一根桃木簪松松挽住发髻,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正卿没有再把人拦下来。 郭尧随便扯了个借口,他也就随便一听,将军府的面子,是个人都要给三分,他没必要无缘无故跟人结仇。 马车转过拐角,萧正卿鬼使神差的回过头看了一眼。 “萧统领?”身边的士兵见他望那马车,“那马车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萧正卿回过头,打马当先而走,“走吧。” ** 郭尧的马车驶到城南,城门已经关了,他找了家客栈,敲了门。 宵禁过后,客栈酒家一概不再接待客人,小二在门里头睡意朦胧的喊道:“小店打烊了,客官请回吧!” 小二话一落,郭尧就轻车熟驾的接了一句,“怀远将军府,借住一晚。”显然这等勾当平日里没少干。 只听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多时就有人来开门,见了郭尧,仍然有些迟疑,堵着门口犹豫的看着他,“客官” 郭尧把令牌举到店小二面前。 铜铸的令牌上,一个‘沈’字飞龙走凤,店小二一看,立马弯下腰,弓着身子把人往里面请,殷勤道:“客官里面请,客官里面请!” 把人迎到里面,小二又反手将门合上,语气有些暧昧的问,“两位是住一间房,还是两间?” 郭尧往小二手里丢了一块银锭,“一间,我不住。” 拿了钱,小二办事极其利索,什么都不多问,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率先走上前领路,“客官楼上请。” 江柔跟在小二身后上楼,郭尧也跟了上去。 到了房间,小二点了灯,“二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郭尧知道江柔一天没进水米,道:“做两个菜,送到房间里来。” “得咧!”小二唱喝一声,出去时还不忘带上门。 房间里就剩下郭尧和江柔两个人,江柔顿了顿,对郭尧道:“谢谢。” “不必客气。” 郭尧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江柔,“夫人” 说到一半,改了口,“江姑娘,这是沈府的一点心意。” 他手中的荷包做工精致,雪缎做面,金线缝边,绣工不凡,荷包鼓鼓囊囊,一看里面的银子就不少。 江柔别过脸,“贵府的好意,江柔心领了,这银子,郭管家还是收回去吧。” 郭尧也不恼,缓缓道:“江姑娘,现在不是你可以置气的时候,你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现在这世道,无钱寸步难行,你不接这银子,真的可以活着走回家?” 江柔咬住嘴唇,不说话。 她从跟了沈十三,就没为钱操过心,什么东西多看一眼,下一秒就出现在面前,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自然就有人送上来 原来安逸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这个功利又现实的世界,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郭尧见她犹豫,又添了把火,“江姑娘跟着将军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沈府也不是白占便宜的人家。” 江柔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郭尧这话就说得十分扎江柔的心。 她原本就是被抢来的,跟着沈十三一直都不情不愿,只是苦于不能脱身,现在好不容易能走了,郭尧红口白牙一句话,就把这说成了一场肉体交易。 江柔长在清白人家,脸皮又薄,被郭尧一刺激,一张浓妆遮盖的脸都能看出青白交错。 她在窘迫站在原地,僵了半天,沉默伸手接过郭尧手里的荷包。 人总是要成长的,面子和自尊不能当饭吃。 没有银子,她连这城门都出不了。 郭尧见她接了银子,眼中划过笑意。 还不是那么朽木不可雕 这位江姑娘,原来也是位能屈能伸的人物。 能把将军这样顺毛摸就万事大吉的人惹得如此大动肝火,他还以为她徒有气度,是个愚笨得不行的人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白天不能说人 “客官,您的饭菜来咧!”店小二在门外叩门。 郭尧开了门,小二端着托盘进来。 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江柔一个人吃足够了。 “小人就睡在楼下,客官有事儿尽管吩咐。”小二放下托盘,退了出去。 郭尧深深看了江柔一眼,跟着小二一同走了。 郭尧一走,江柔把手中的荷包放到桌子上,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沉默的拿起筷子,把送进来的饭食吃得干干净净,一口不剩。 相比知州府和将军府,客栈的饭食简直可以用粗糙来形容,不精致,口味也不好,甚至还偏咸。 但这半年来,江柔头一次吃饭吃得这么香,头一次吃得这么饱。 这晚,也头一次,睡得这样香。 第二日江柔起得早,洗漱后,随便把头发绾了个髻,就出门了。 她没有立即出城,而是跟店小二打听最近的成衣店。 昨天来时,报的是怀远将军府的名号,店小二不敢忽悠她,给她指了路。 小二说的成衣店很好找,街角倒数第三家就是。 江柔一进去,东家就迎上来,“姑娘里边请” 生意人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见人第一眼,就能根据对方的谈吐和穿着,大概摸清楚上门的是不是金主。 江柔昨天从沈府出来的时候,换了件最素净的衣裳。 但那毕竟是沈府准备的东西,就算素净,那也只是款式素净,面料做工都是顶好的。 来人一袭简单的襦衣长裙,细腰轻盈一束,肌如白雪,眉目间尽显柔情,十分温婉。 东家一见江柔,就觉得来的必然是个贵人,因此格外热情,江柔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把店里的上品介绍了一个遍。 江柔抽了个东家喘息的空,打断他,“店家,我只要三套最便宜的布衣。” 郭尧给的银子并不少,但她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遭了贼人惦记,那便是灭顶之灾。 东家的热情一下被浇灭,有些可惜的领她去了店铺的角落,那里随意的堆着几套褐色布衣,“店里最便宜的衣裳都在这儿了,姑娘看上哪套了?” 虽然跟预期的差别有些大,但东家的心态比较好,开门做生意的,能成交就是好事,所以他的态度没有先时热情,可也是正常的迎客语态。 江柔随便挑了三套递给东家,“就这些,有劳店家帮我包起来。” 东家帮她把衣裳包起来,送客出门。 回了客栈,江柔问小二要了一包干粮,然后回房间换上来刚买的布衣,把头发挽在头顶,用一块发灰的头巾把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全都包起来。 江柔不算姿容绝艳的大美人,但皮相还算上佳,对于这一点,她不自否,否则沈十三这么挑剔的眼光,当初也不会看上她。 皮囊这回事,她不是很在意。 可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自己包裹起来,以免横生枝节。 等一切准备妥当,江柔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只等城门一开,就随人群出城。 在城门口等待的时候,她忽然很紧张,不停的往后张望,生怕沈十三忽然后悔,派人来追。 还好,直到开门鼓擂响,车夫把车驾出城门的那一刻,后边一片安宁。 没有人追来。 出城门的那一刻,对江柔来说,仿若重生。 ** 江柔走得洒脱,她的事迹却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 昨日才刚刚吃了酒宴的一干人等,肚子里的油水都还没消化完,今天一早却听到消息,说沈十三昨晚纳的小妾,今天被赶走了! ‘赶走’这两个字,人人都说得含糊不清。 沈十三是个将军,领地意识很强,占有欲也非一般人可比。 拿沈家老大和老二的几个遗孀来举例。 大秦的寡妇允许再嫁,那几位遗孀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不愁找不到下家,但沈十三这个浑人,偏偏把人圈在府里不放。 沈家老大和老二都死了,还要人家为他沈家守着。 兄嫂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的女人?! 江柔在北伐的路上跟了沈十三一路,进京就住在府里,你要说他俩是清清白白的盖着棉被纯聊天,等着成亲后再洞房 说出去都没人信! 那么问题就来了,以沈十三的性格,已经跟他发生过肉体关系的女人,他怎么可能放走? 就算玩儿腻了,困在府里老死成泥才是他的作风啊! 怀远将军府又不差这个把人的口粮! 可他偏偏怎么就把人放走了呢?! 这其中的曲折,就很值得人咀嚼了。 沈十三性格霸道,沈府里没有治得住他的人,朝堂上除了皇帝,惹急了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家里连个敢跟他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朝堂上也没人没事儿找虱子跟他抬杠。 这就导致了向来都是文武百官被他看笑话,终于难得有一回,沈府里也出了一桩笑柄,众臣逮着机会,背地里把沈十三都编排得不成人样了。 昨天娶的媳妇儿,今天就被扫地出门 不不不! 看这架势,很有可能不是他看不上媳妇儿,是媳妇儿看不上他! 瞧他昨天婚宴上不是春风得意一脸嘚瑟么?! 再怎么花心滥情,也得过个两三天再腻味吧?! 所以,没过半天,坊间就传出了简单粗暴的版本——沈大将军被人踹了! 郭尧听到流言,吓得冷汗跟流水一样流,赶紧安排人去扑灭消息,引导流言走向。 但估计是沈十三平时树敌太多,好不容易碰见个机会,人家报团结伙的报复来了,于是郭尧上午才主导了流言走向,下午就又被人掰弯了。 主题还是那几个字——沈大将军被人踹了! 背后暗箱操作的人玩儿得不亦乐乎,一副恨不得闹得越大越好的架势。 反正不就是让人说两句么!沈十三又不掉块儿肉!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在郭尧与那背后操纵流言的人较量了几个回合后,沈十三终于成功的听到了风声。 原因是下了早朝,几个官阶稍低的臣子,左看看,右看看,发觉沈十三不在,于是就开始热议这几天的热门话题。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晚上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 那绝对是一说一个准! 几个臣子刚刚才巡视过,百米之内都没见的当事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背后,完整的听完了这一段热门八卦,以及最核心的一句话——沈大将军被人踹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都是你气的 沈十三这小暴脾气,以及这比天高的自尊心。 这能忍?! 老子被人踹了?! 谁他妈说的? 几个臣子正津津有味的点评这段八卦里的是与非,忽然同时一顿,停下脚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眼神交流如下: 臣子甲:我咋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臣子乙:我也觉得 臣子丙:我,我,我也觉得 几人缓缓回头,脑袋还没扭过一半,只觉得脑后生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重力袭击自己的腿弯处。 几人膝盖一软,扑倒在地。 顿时觉得一把老胳膊老腿都要散架了,惊魂未定的抬头,就看见了刚刚八卦中的男主角——沈十三。 他站在不远处,一脸煞气的俯视着躺在地上的他们,停顿了会儿,然后折回去,走到云龙浮雕前,一把抄起浮雕正中那面印着‘秦’字的大旗,助跑两三步,以一种诛天灭地的气势朝他们跑冲过来。 几个臣子心同时‘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沈十三心里那叫一个怒啊,冲过来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爆捶。 躺在地上的都是几个清瘦的文臣,哪里经得起他一顿拳打脚踢外加偶尔还用旗杆捅两下,太极殿前一时哀嚎声震天。 刚下早朝不久,群臣都还没散尽,斗殴现场不!殴打现场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围观者。 不过都只敢在远处欷歔捂眼睛,没有敢上来拉架的。 沈十三闹出的动静太大,没多久就惊动了皇帝。 皇帝对李莲英使了个眼色,对方秒懂,立刻转身下殿。 李莲英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伴君十数载,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是渴了还是饿了,是要拉屎还是放屁,很贴皇帝的心思。 李莲英出去打探消息,没多久就一路小跑回来了,喘着粗气对皇帝说:“禀陛下,大事不好了!沈将军将大理寺左右寺丞和翰林院编修给打了!” 皇帝一听。 这还了得!尼玛又打朕的小弟?! 赶紧吩咐道:“萧正卿走了没,快让他带人把那个混账给朕拿下!” 李莲英揣着皇帝的口谕,匆匆忙忙的找萧正卿去了。 说是找,其实一出太极殿就看到了他。 萧正卿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也是被沈十三闹出的动静吸引过来的,后边站着一队羽林军,看着是要随时上前制止的模样。 但他没有。 他就这样抄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热闹。 李莲英见了他,远远的就尖着嗓子高声喝道:“陛下有旨,请萧统领速速押解沈将军觐见” 萧正卿得了旨懿,才一挥手,让手下的人把沈十三架开。 沈十三被羽林军拉开,却还没解气,把手里的‘秦’字旗杆往地上三人脑袋上一掷,当场敲晕两个。 萧正卿显然是见怪不怪,十分淡定的让人把晕倒的两个抬出宫外就医。 然后蹲下身子,问剩下那个已经满头包,但还很坚强的没有晕倒的翰林院编修,“罗学士是出宫治伤,还是觐见陛下,与沈将军对峙?” 对方听完他说的话,狠狠一哆嗦,捂着熊猫眼,“我出宫,我治伤!” 萧正卿点点头,让人把这最后一个也抬走了,转头问沈十三,“沈将军是自己走,还是我请将军走?” 沈十三反手一挣,就从架着他的两个士兵手里脱身,自己大步朝太极殿里迈脚而去。 萧正卿跟在他身后,意思意思诠释了皇帝的‘押解’两个字。 果然,进了太极殿,行了礼,皇帝三言两语就打发他回家了。 他走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了沈十三一眼。 被赶走的侍妾昨晚马车里的那个女人 萧正卿一走,皇帝一拍龙案,站起来对着沈十三破口大骂,“你真是要反了天了你!这才回来几天?光天化日!竟然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你信不信朕抄了你全家?!” 沈十三脖子一扬,神情傲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皇帝这个气啊! “你还有脸哼?哼是什么意思?老子给你擦了多少回屁股了?老子年纪轻轻当个皇帝容易吗?” 说着走下龙椅,把脑袋伸到沈十三面前,怒不可遏,“你瞅瞅!老子才三十出头,这一脑袋的白头发,都是你给老子气的!” 沈十三别开眼睛,不耐烦的说:“那老子下回忍到晚上再打。” 皇帝噎了一下,一巴掌就扇到沈十三脑袋上,“你他妈的还忍到晚上再打,你个狗日的就不能文明一点?”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动手打了沈十三,他还不生气的,那就只有皇帝了。 沈十三挨了皇帝一掌,出奇的没有炸毛,还没有拿眼睛瞪他,完全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只是倔强傲气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下次能动手的,他还是绝对不逼逼。 皇帝指着沈十三的鼻子骂骂咧咧,一直骂足了一个时辰,才勉强消了气。 沈十三就腰杆笔挺的站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他放了个屁,下回该咋地还咋地。 皇帝骂累了,才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人赶走了。 沈十三一走,李莲英就端上热茶,递给皇帝,“陛下可别气坏了身子,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皇帝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子,歇了口气,指着沈十三的背影,“民间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的就是这个混账!” 李莲英黙了默,“那奴才再叫人放出风声,说沈将军不仅被人甩了,还是因为床笫之事让新夫人不满意才被甩的?” 皇帝让李莲英传沈十三的谣言,不过也是想看看他的笑话,图个乐子,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又打了自己的臣子,不免觉得亏大了,心里不舒坦的很! 于是仰头一口把茶水喝干净了,“去,现在就去!再传朕旨意,往沈府送壮阳药材!十箱!” 哼! 让你给朕找麻烦!你个死阳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奢华 在皇帝的有意引导下,沈大将军肾不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帝让李莲英带去一道口谕以及十大箱子熊鞭鹿鞭虎鞭。 口谕的大概意思是说:朕听说爱卿那方面不行了,特地送来慰问和关怀。 沈十三还当真以为他是在外面听到了风言风语,完全没想到这就是始作俑者。 送来的药材更是坐实了外面的传言。 看!皇帝都觉得沈大将军不行了,肯定错不了! 于是皇帝成功的把沈十三坑了一把,还完美的把自己摘了出去。 沈十三在以后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都开启了暴走模式。 只要在背后议论他,不幸被他听到,绝对是免不了的一顿毒打。 要是在茶肆酒家里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不仅要揍嘴碎的客人,还要砸人家的店,盛京一时间被他弄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半个月后,皇帝先坐不住了,为了盛京的繁华与安宁,只能让李莲英停了往外散播的谣言。 沈十三渐渐消停了。 但是皇帝作为和沈十三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敏感的发现了他还是有些不对劲。 半个月了,没有寻花问柳,没有酒肆赌坊,整个人就很颓,天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一样,稍微跟他多说两句话,就不耐烦得不得了。 李莲英发挥为人臣子的本分,为皇帝排忧解难,猜测道:“依奴才愚见,大将军这莫不是阴虚气淤的症状?” 皇帝不解,“阴虚气淤?” 李莲英扭捏的回答,“就是像奴才这样阴阳失调。” 皇帝欷歔道:“果然是愚见!” ** 再话说江柔。 她出了盛京,首先直奔奉新郡。 前前后后一共走了半年,没有办法让人回来打探消息,江柔几乎夜夜都在挂心中度过。 她体力不佳,身体吃不消长时间的赶路,从盛京到奉新郡,江柔租车乘马,一共走了一个半月。 到奉新郡的时候,曾经祥和的边陲小镇已经是一片废墟,。 这里没有划入战后重建的名单里,受战火波及的百姓都逃去了大城市安身立命,无人的城池历经半年风沙侵蚀,俨然成了一座死城, 当初沈十三虐杀战俘的刑场还是原来的样子,数万计的匈奴士兵死在这里,血肉之躯终究敌不过无情的时间,渐渐腐烂生蛆,最后归于尘土,只剩下白骨累累,一截一截的人骨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江柔头一次不惋惜生命的逝去。 她性子软绵,心地良善,但并不是无原则,没有仇恨。 她恨这些匈奴士兵,践踏了她的家园,杀掉了她的乡邻。 只有在这一刻,她是有些感激沈十三的。 那个男人,永远一身戾气,不可一世,仿佛他就是天地的支柱,肩上抗得动锦绣江山,脚下震得住洪波百丈,手中提得起刀枪剑斧,心头装得下普天率土。 江柔穿行在荒无人烟的奉新里,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怎么会想起沈十三? 晃了晃脑袋,把万千思绪甩出心头,她朝曾经的江家小院儿走去。 心中清明以后,再看这死气沉沉的城市,忽然觉得有些森冷。 这里曾经埋葬了万千生命,横生了无数游魂,六月的天,吹来的风里竟然带着丝丝寒气,孤身穿行其中的时候,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江柔紧了紧身上的布衣,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心中一股拗劲儿撑着她继续走下去。 她一定要回家看一眼,才死心。 江家酒馆离江家小院儿不远,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曾经一家人苦心经营的酒馆已经破落不堪,酒坛砸得七七八八,满地都是碎陶片,香醇的酒液洒得满地都是酒渍,半年光景过去,已经只剩下浅浅的印子,再也闻不到酒香。 江柔没在酒馆停留多久,匆匆往家的方向去了。 破旧的门扉大敞着,仿佛还能看到当初一家四口携着包裹匆匆逃难的样子。 后来她和家人被流民冲散,骨肉至亲从此天各一方,生死不知。 江柔深吸一口气,轻轻抬脚,跨进门内。 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爹娘和哥哥在院子里忙碌的场景,几乎让她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曾经搭在院角的葡萄架子被扯得七零八落,酒窖的入口前都是凌乱的脚印,家里的一切物件像遭了天灾一样散落在地上,找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 显然是被匈奴乱军洗劫过了。 江柔翻遍了家里的所有地方,没有发现什么留言的字条,或者家人表明去向的暗号。 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当现实就这样赤裸裸的呈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失落与难过。 爹娘和哥哥没有回来过 江柔仰头望了望天,在门口的井沿上坐了会儿,站起来,准备动身去荆州。 她要去找张姚氏。沈十三可不是一个会怜惜老弱妇幼的人,她一走了之时,沈十三发了好大的火,谁知道等他回过味儿来,会不会秋后算账。 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对方绝对不是个君子。 江柔拿起包袱,最后看了一眼凌乱破败的院子,咬牙走了。 刚刚转身,和一堵肉墙撞了个满怀。 一座鬼气森森的死城,凭空冒出来一个人,跟白日闹鬼一样,无声无息的站在你身后。 你怕不怕? 简直不能再害怕好不好?! 江柔被撞得倒退两步,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使她捂住眼睛放声尖叫。 萧正卿淡漠的站在离江柔两三步处,看眼前这个嚎叫得声音都变形了的灰扑扑的小妇人。 江柔抱着自己在地上蹲了会儿,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是一个活人,才渐渐歇了声嘶力竭的尖叫,犹疑的看向对方。 她一抬头,萧正卿愣了下。 这个女人 不就是踹了沈瘪三的那个侍妾么? 虽然长相跟那日浓妆艳抹的她相比有些出入,但骨相这东西,不是涂两斤粉就能改变的。 况且,也只是有些出入,并不是面目全非,仔细一看,眉眼还是一样的。 那晚光线不好,又只是在风吹起车帘子时的惊鸿一瞥,但他记忆力向来很好,仍然记得。 萧正卿看着她,心里咋舌不已。 换在以前,要是有人指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跟他说,‘这人是从沈府里出来的。’ 他肯定打死都不信。 沈府这两个字的近义词是什么? 是——奢华! 别看沈十三是个行军打仗的武人,但沈家百年基业,他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虽然不讲究享受,但是最会享受。 沈十三不在乎钱,沈府的吃穿用度,一律是一个‘贵’字可以总结。 就算是府里的下人,身上穿的,嘴里吃的,也要比其他府邸要上档次些。 而这个曾经的侍妾混得也忒惨了! 浑身上下就一个灰不溜秋的颜色,一张灰不灰黑不黑的布包住头发,身上布料的材质,他看着就觉得刺啦皮肤。 简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顺路 江柔慢慢站起来,不准备和面前的人有交集,脚下绕了个半圆,朝门口走去。 萧正卿看她脚下,避自己如同瘟疫的步子,突然喊住她,“姑娘” 江柔停住了脚步。 这里就她和萧正卿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的喊自己,不搭理似乎有些不太好,“公子有什么事吗?” 她心里下意识的不想和这个男人有所牵扯,所以语气很疏离。 萧正卿问了一个逻辑上很说得通的问题,“奉新城破半年,早便没了活人,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江柔被戳中不愿提及的旧事,愈发不想搭理他,于是道:“路过而已,公子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萧正卿不是傻的,当然感觉到了她的戒备。 他不动声色,道:“正巧,我也是路过,不知姑娘接下来要去哪来,若是顺路,我们可以结个伴。” 江柔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开始她还只是在心里警惕,现在完全把提防表现在了脸上,“不用了,我同公子不顺路。” 她说路过,完全就是在敷衍萧正卿,而对方说路过,当然也是在敷衍她,真正想说的,恐怕是后一句 不是她杯弓蛇影,是这人出现得确实太蹊跷,而且一来就如此简单直接的表示要同行,这里连个人毛都没有,如果对方真要做什么,她毫无反击之力,着实让人不得不防。 眼前这人身影高拔,相貌堂堂,一双凤目隐藏寒星,两弯长眉斜飞入鬓,微微抬起的下巴显示此人常年身居高位,身份一定不简单。衣服是月白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的潭竹,玄纹云袖,非一般人家能穿得起。 江柔现在最不愿意招惹的,就是达官贵胄,并且这人长了一副正人君子相,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心肠? 当初的沈十三,不也是一身铠甲,像是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天神吗? 前车之鉴,她实在是怕了! 萧正卿还想说什么,不料江柔直接挎上包袱,提起裙角,撒开丫子,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萧正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长得这么像坏人? 不过他没去追,而是转头打量这座院子,回忆江柔在这院子里来去间十分熟悉的样子,若有所思。 要找的人没找到,可是他似乎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萧正卿对着虚空打了个手势,暗处有人影一闪而过,朝江柔逃走的方向追去。 他则留在江家小院儿里,跟刚才的江柔一样,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 而江柔一口气跑出了近一里地,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往后面观望,见没人追来,才放下心,休息了会儿,重新上路。 当初沈十三带军,绕路襄阳再到荆州,一共走了一个来月才到,这回江柔只走了半个月。 一来她不需要绕路从襄阳走,二来她一个人,行动起来比军队方便多了。 到了荆州,她找了一间客栈,洗了个澡,换上了大婚那日,从沈府出来时穿出来的衣裳。 季修然只和她说张姚氏母子在荆州安顿好了,但没说到底安顿在哪里了。 荆州这么大一座城,凭她自己想找到张姚氏,如同大海捞针,所以只能求助柳知州。 江柔平时不言不语,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恰恰相反。 她知道,她只是不说。 她知道柳知州势利,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没了沈十三做倚靠,那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直接被赶出来。 二是被扣起来,等打听清楚她为什么被赶出来,再把她给沈十三送回去邀功。 她好不容易才脱身,不能再回去! 可是她必须要找到张姚氏。 等她把自己捯饬利索了,对着镜子打量了下,觉得已经十分光鲜亮丽,看起来有几分阔太太的意思,才租了一顶轿子和几个轿夫,把自己抬到知州府。 轿子停在知州府门口,江柔没有下轿子,只掀开轿帘,对门口的守卫道:“烦请通报一声,说江夫人拜访。” 守卫还认得江柔,一见是她,不敢怠慢,立即往府里去了。 没过多久,柳知州就匆匆出现在门口,见了江柔,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夫人!” 江柔这才从轿子里出来,还了柳知州一礼,“柳大人别来无恙。” 柳知州满脸堆笑,“夫人怎么没提前知会一声,下官也没个准备,此番怠慢了夫人,实在是该死!”说着目光不断往江柔身后瞟,试探道:“将军可是也来了?” 江柔淡淡一笑,脸上看不出半点猫腻,镇定自若道:“将军有军务在身,没陪我来。” 她特地加重了“陪我”两个字,配上小女人特有的娇羞一笑,让人一看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正备受宠爱。 荆州离盛京远,八卦传得没有这么快,柳知州没想到沈十三娶媳妇儿都还能出差错,也就没特意打听,恰好方便了江柔忽悠他。 江柔没把话说满,留了很大的空间给他去想象。 柳知州先入为主的以为沈十三已经把江柔娶进了门,对她的态度更加恭敬,赶紧把人往屋里请,“寒舍鄙陋,夫人若是不嫌弃,请移步厅内,让下官好好招待夫人。” 江柔点点头,“那便麻烦柳大人了。” 柳知州给她让开路,江柔刚往里面走,迎面撞上了正准备出府游玩的柳寄芙。 柳寄芙一直不待见江柔,甚至还有些敌视,明明是高高兴兴的准备出门,没想到还没踏出门口就碰见已经走了好久的她,瞬间就败了兴致。 柳寄芙看见江柔,就想起她住在府里时自己受的委屈,小性子又上来了,堵在门口不进不出,愣是把江柔堵在门口。 江柔跟柳寄芙一边儿大,性子却比她和缓许多,向来很少生气,所以见她堵在门口,也不窘迫,率先侧身给她让出路,“柳小姐先请。” 柳寄芙还是堵在门口,不肯动脚。 柳知州眼前一黑,觉得自己迟早要毁在这个小王八羔子手里! 她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要挑在这时候出门。 出门就出门,还要作死的拦江柔的路! “芙儿!让开!”柳知州一声剧斥,震得连江柔都忍不住心肝儿一跳。 柳寄芙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往府外走了。 和江柔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故意撞了江柔肩膀一下。 江柔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不是身旁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就坐到地上去了。 柳知州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指着柳寄芙的背影大骂:“混账,你今天别回来了!不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其实柳知州也是欺负江柔性子和善,且沈十三不在。 要是沈十三在的话,早就该把人抓回来当场打断腿了。 他就是吃准了江柔不会计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枕头风 江柔确实没计较,柳寄芙这一闹,她刚好顺水推舟,直奔主题,于是表现出难堪的样子,道:“今日我便不叨扰柳大人了” 柳知州赶忙鞠躬道歉,“万望夫人原谅,小女从小被我宠坏了,实在是无法无天,等她回来,我必定好好教训她!” 江柔摇了摇头,“无妨。” 柳知州还再说些什么,江柔抢在他前头说:“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请柳大人指个路,向大人请教张大娘的去处。” 柳知州面露不解。 她要找张姚氏,直接让沈十三派给她的人带路就行了,干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来问他? 江柔看懂了柳知州的疑惑,立刻解释道:“大人也知道,将军不喜张大娘,他派来保护我的人都不肯与我说大娘的去处。” 这确实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当初沈十三不喜欢张姚氏,表现得这么明显,几乎就没有人看不出来。 只是 柳知州犹豫了。 他若是给江柔指路,那不就得罪沈十三了么? 柳知州一听沈十三不许透露张姚氏的行踪,就不肯松口,准备跟江柔打太极,“夫人” 江柔打断他,“江柔今日承了大人的人情,来日必定在将军面前替大人美言两句。” 自古美人榻,英雄冢。 要说什么风最邪乎,那肯定是枕头风! 要是江柔真能在沈十三面前替他说上两句话,那比他拍上一万句马屁都来得管用。 透露张姚氏的行踪算什么,只要他和江柔对好说辞,咬定是她自己打听来得不就行了?! 柳知州得了江柔这话,到嘴的推辞硬是给咽了回去,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客套道:“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夫人吩咐,下官哪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说是说个不敢拒绝,但眼神中的小渴望一点都不含糊,摆明了就是在说‘那就多谢夫人美言了!’ 江柔也不点破,含笑点头,然后让柳知州亲自把他引到了张姚氏的门前。 季修然让人带话回来,说沈十三让柳知州好好照拂张姚氏,他自然不敢怠慢,除了亲自给张姚氏置办了房产,还置办了田地,连照料田地的人手都雇用好了。 柳知州置办的房子有里外两套院子,他让张姚氏把外间的院子租出去收租,收来的租金养活照料田产的长工,田地里的收成,就是张姚氏母子两的生活来源。 不仅够过活,每月还有许多富余。 这一套周全的服务下来,张姚氏的小日子过得完全跟地主没什么两样,每天足不出户,就有银子进帐,她便把全部精力放在照顾小安安身上。 她和张相公,一辈子都是勤勤恳恳的生意人,身上的每一寸布料,到嘴的每一口粮食,都是自己靠双手本分赚来的。 乍一下平白受人恩惠,过上了蛀虫一般的生活,她初时心里是十分不踏实的,也很不习惯。可小安安才半岁,却已经可以窥见以后活泼的性子,每日十分闹腾,他还尚在学步,张姚氏就已经需要时时刻刻把眼睛放在他身上了,不然一定会出状况。 孩子半步离不得人,她实在没办法靠自己赚钱,只能亏心的受了这个恩。 柳知州把江柔领到张姚氏住的内院,正想进门,江柔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走了。 他惦记着让江柔在沈十三面前替他说话,不敢悖逆她的意思,也就乖乖的走了。 张姚氏正在院子里抱着咿呀学语的小安安嬉戏,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刚刚踏进院子里的江柔,两人对视良久,张姚氏抱着孩子,不自觉的缓缓站起身,半响说不出话来。 小安安什么都不懂,咿咿呀呀的对江柔伸出手,笑得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张姚氏愣了很久,有些不确定的喊:“小,小柔?” 江柔走到她面前,握住小安安白白嫩嫩的小手,语调哽咽起来,“大娘,我回来了。” 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时候,可以很坚强,可是身边只要熟悉亲近的人,委屈就怎样也忍不住。 从小比邻而居,战乱时相依为命,张姚氏于之江柔,就像第二个江母。 江柔跟着沈十三一路南归,生病的时候,孤独的时候,被流言蜚语中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很坚强,可一看见张姚氏,心酸就忍也忍不住。 当初分别匆忙,连只言片语都未曾来得及交代和嘱咐,再见时,胸中千言万语,却只说得出一句‘我回来了。’ 张姚氏眼眶发热,如果不是抱着小安安,只怕就要抱着江柔痛哭一场了。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江柔想起正经事,赶忙收敛了心绪,直接从张姚氏手里抱过小安安,道:“大娘,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现在赶快去收拾行囊,带上必要的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要离开,张姚氏立刻紧张起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江柔催促她,“大娘,我们先离开,我在路上跟你解释。”说完,又补了一句,“只带必须用品就够了!” 她糊弄柳知州的那套说辞,粗略一听还说得过去,但仔细一推敲,就诸多漏洞。 沈十三怎么会让夫人独自一人离京这么远? 说是有人护送,也只有抬轿子的几个轿夫而已,她身旁连个护卫的人都没有。 等柳知州回过味儿来,很快就能察觉蹊跷。 以他谨小慎微的行事作风,不确定情况之前,肯定会派人把她先‘请’回府里,等他打听清楚情况,就走不了了。 江柔到现在还不确定沈十三到底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想把她抓回去。 张姚氏看她神情严肃,也不再追问,立刻照她的吩咐,转身进房间收拾东西。 江柔抱着小安安在院子里等。 小安安很不认生,看见江柔后就一直笑,用沾满口水的小手去摸她的脸。 湿漉漉的手指头触在脸上,江柔心里生起一种奇异的温暖,就像孤独的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突然看见了活人一样,让她知道,这世界上,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孤独的负重前行。 张姚氏手脚很利索,没多久就背着一个小包裹出来了。 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行李太多会招人瞩目,她按照江柔的嘱咐,只带了必要的东西和财物。 ------题外话------ 各位宝贝儿,关于书的名字,由于原先的书名侍妾上位记里面有禁词,所以本书现在正式更名为将军抢亲记。 还有每天更新的时间,因为我每天的课程安排不一样,所以更新的时间实在确定不下来,如果每天下午六点之前没有更新的话,大概就会晚一点了,如果各位宝贝儿懒得等的话,就当做每天晚上十二点更新吧,然后第二天再看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什么关系 两人火速出了院子,江柔带着张姚氏去了她白日里落脚的客栈,换上了粗布麻衣,顺便将张姚氏身上还算上好的衣物也换了下来。 乍一看去,这就是两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平平无奇,既没有劫财之处,也没有劫色之处。 江柔拿上自己的小包,对张姚氏说:“我们去襄阳城。”。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带着张姚氏和小安安定居襄阳。 当然了,不是襄阳城内。 襄阳城四通八达,北下一路可到荆州,向东可至平靖关,南通江汉,西去长安,是座军事要城中的军事要城。 如果战火起,襄阳一破,敌军便可长驱直入,进入长江沿线,切断荆州与江南联系,肆虐大秦平原。 所以,襄阳一定不能破! 襄阳城把守重军,比荆州更像一座铁城,加上四面围城,敌军轻易攻不进来,因此,这里很安全。 是以,江柔决定定居襄阳,但不入襄阳城。 襄阳南北贯通,贸易繁荣的同时,也鱼龙混杂,她和张姚氏都是女流,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太容易招是非,并且难以生存。 而襄阳城外却不一样。 再繁华的城池,也会有落后的地方,襄阳城外有必定会有村落,这些村落地势相对偏僻,人情淳朴,比较适合隐居。 并且,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不幸狼烟四起,首先受波及的是襄阳主城,这些偏僻的小村庄就像蚊子肉,容易被忽视,这就给了她们逃离战地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襄阳东西南北大道皆通,不论去往哪个方向,都十分方便,不论哪个城池陷落,她们都会有备用的退路。 且从襄阳抄近路,脚程快些,大半个月就能到奉新郡,她可以时常回去打探父母和哥哥的消息。 江柔把以上想法告诉张姚氏,并征求她的意见。 张姚氏抱着小安安,默了半天,说,“都听小柔的。” 江柔点点头,说,“现在天色尚早,我们现在出发,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宜昌,只要出了荆州,便能先摆脱柳知州。” 张姚氏愣了。 她看着江柔,觉得眼前的女孩儿已经跟她记忆中的小柔不一样了。 她说话做事还是不紧不慢的,看上去仍然弱不禁风,五官相比以往,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很柔和,一眼就觉得很亲切。 可现在,举手投足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大气和沉稳,让人安心,就算她的肩膀还跟以前一样瘦弱,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倚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儿了,她用自己的血泪换来成长,用肩头扛起责任,把重要的人护在稚嫩的羽翼下。 每个人的成长都必须付出代价,但她的代价,太过沉重。 张姚氏嘴唇动了动,想说‘小柔变了’可到嘴的话变成了违心的赞叹,“小柔懂得真多。” 其实,哪个长辈希望看到这样的‘懂得真多’? 这代表曾经懵懂的年少时光已经过去了,天真变少了,需要背负的变多了。 江柔的脚步顿了顿。 她跟着沈十三行军半年,他时常在她身边审阅军报,研究地图,和严天罡他们讨论军事的时候也不避讳她。 只是耳濡目染,知道了些罢了 江柔勉强笑了笑,替张姚氏拿起包袱,说:“快走吧,不然天黑赶路不安全。” 张姚氏按下心里的酸涩,抱起小安安跟在江柔身后一起出了客栈。 小二掂了掂手里的银块儿,对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啧啧称叹。 那个提包袱的女子,他上午才见过,那时她穿一身素白雅致的衣裳,挽髻梳妆,美得跟个天仙儿似的。 这么好看的脸蛋儿,干嘛包得这么严实? 多糟蹋啊! 小二正对着江柔离去的背影欷歔,肩头突然被人敲了一下,他回头去看。 一个俊眉修眼的青衫公子,手拿一柄折扇,正淡淡的看着他。 公子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看他时眼皮微微垂下,看起来清贵得很。 往后一看,他身后还跟了个穿墨袍执长剑的少年,明明是青天白日,少年严肃的脸和生硬的表情愣是让他感觉如坠黑夜,背后升起丝丝寒意。 关键是!他就站在门口,他俩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两人,一看就惹不起!惹不起! 小二愣神过后,也不管他们是如何进来的,赶忙弯腰作揖,“两位客官有何吩咐,打尖儿还是住店?” 萧正卿轻轻瞟了一眼许负,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面无表情的扔给小二。 萧正卿问:“刚才那位姑娘住的房间,带我去看看。” 小二手里的银锭子掂了又掂,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点也不含糊,“二位客官请跟我来。”说罢就率先走在前面,把两人往江柔落脚的房间里带。 到了房间,萧正卿挥挥手打发小二离开。 小二得了赏,笑眯眯的从外面带上了门。 许负守在门内,萧正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只在床上看见了一套被丢弃的素白衣裳。 他眼力不错,一眼就认出是江柔从沈府里穿出来的那件。 他问许负,“你方才说,她去了哪儿?” 许负答:“回公子,知州府。” 萧正卿用折扇挑起床上的衣裳,想起江柔走时身旁还多了个妇人和孩子,先是了然,再是不解。 这衣裳她留到现在,想必是用来诓人的,可她大费周章找的那妇人和孩子是谁? 她和江蕴是什么关系? 江柔江蕴? 萧正卿沉思了会儿,侧首问:“她的身世,盛京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许负抱拳道:“回公子,时间太仓促,估计最快也要三天后。” 萧正卿丢了衣裳,“走,跟上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要翻身了? 与此同时,怀远将军府。 沈十三和霍清对立而坐,郭尧站在沈十三背后,脚趾头都在发麻。 我的个亲娘!下次霍清再来,他一定先拼死爬出将军府! 将军这架势,忒瘆人了! 这到底是要干嘛?要干嘛? 只见沈十三坐在揽月阁前院,对面是霍清,身后是郭尧,他却一言不发的坐着,手里是那柄陪他征战四方的长刀。 他一手执刀,一手拿着擦刀布,把一柄干干净净的长刀擦了又擦。 此刀刀背宽一指,刀锋常年饮人血,寒气逼人,锋利无比,刀尖部平,不朝前突,刀柄直,柄后有刀环,看起来古朴无华,却是玄铁所铸,能劈断普通铁器而不卷刃。 沈十三就着刀柄,把锃光瓦亮的刀刃来回擦拭,脸上不喜不怒,沉默不言,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事情的起因,还是霍清。 他来府中,带来一个消息,说萧正卿的人正在京中四处打听江夫人的来历。 据霍清手下的人来报,江夫人现在位处荆州,而萧正卿现在也在荆州。 霍清说:“属下推断,江夫人与萧正卿,应当是同行而走。” 话一说完,沈十三就这样了。 霍清来时沈十三正在练刀,听他回禀时便开始拭刀,现在他话都说完老半天了,对方还是一遍一遍的擦他那柄刀。 霍清沉默了。 将军,你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她走的时候有没有顺走府里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俩睡觉的时候有没有说漏嘴什么重要的军事机密? 她是不是哪个政敌或敌国的细作? 萧正卿都在打听了,你还不动如山?!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真给她透露了什么机密?! 霍清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沉默下去了,他试探着喊了句,“将军?” 沈十三保持他那拭刀的动作,“说。” “您看要不要追?”江柔虽然已经走了小两月,但现在只要跟着萧正卿的人,找到萧正卿,就能找到江柔,拿人保准一拿一个准! 沈十三手上的动作停了,猛然把刀往石桌上一放,铁器和石具碰撞,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沈十三完全没体会到霍清的良苦用心,以为是让他去跟萧正卿抢夫人,于是沉下脸,“追什么追?” 当初是那混账要死要活的要走,现在反倒要老子去把她追回来?老子不要脸的啊?! 说完就起身回房,把门甩出‘哐’一声巨响。 没多久,房间里面就传出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沈十三在房间里气得面红耳赤。 妈的混账! 挺能耐啊!这才多久,就敢跟别的男人同行了? 孤男寡女,把老子当纸糊的?! 霍清在门外半天没缓过神了,木讷的看着郭尧,半响憋出一句,“将军这次回京情绪挺不稳定?” 郭尧道:“十分不稳定!” 霍清看向被长刀磕出一道白印的石桌,陷入沉思。 这位江夫人? 沈十三闭门不出,霍清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于是自己回了自己的府邸。 走时忍不住看了一眼暗香榭的方向。 郭尧见他注意暗香榭,道:“江夫人走的当晚,将军就封了暗香榭,一干丫鬟全都打发回了原处当差。” 霍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郭尧送霍清出府后,回来守在揽月阁外。 沈十三情绪不稳定,如果不能他随叫随到会死得很惨!很惨!很惨!很惨! 一直守到傍晚时分,只听到房间里不时传出来摔花瓶砸桌子的声音,也没见沈十三往房间外迈一只脚。 小半天的时间都过去了,郭尧估摸着房间里面已经被砸得稀巴烂,没什么好砸的了,于是叫来副手,吩咐了沈十三房间里要重新置办的东西,叫人去库房一一抬了搁在院子里,等沈十三一出来,他们就可以立即把家具抬进去,让将军大人如同遭了劫匪的房间旧貌换新颜。 等一切安排好了,贴心的郭管家又让厨娘做好了晚饭,等着沈十三用饭。 毕竟摔东西也是很消耗体力的啦! 暮色西沉,天将擦黑,揽月阁紧闭了大半天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沈十三面无波澜的走出来,郭尧迎上去,“将军可要用晚饭?” 沈十三很平静的点点头,一如往常,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才怒砸了房间。 郭尧让副手暂代了他的职务,去陪沈十三用饭,他则亲自去收拾被砸烂了的房间。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一进房间,郭尧惊呆了。 这是沈家的祖坟让人刨了吧? 发这么大的火?! 房间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打碎的瓷片,什么茶具、花瓶、瓷器、只要是装饰性用品,无一幸免,就连实用性家具,也砸得七七八八不!是全砸了! 江柔走的那晚,沈十三砸了自己的床桓,虽然只是床桓,但堂堂将军府,还能用缺了个角的家具? 于是换了张檀木四弯腿雕花床。 考虑到将军大人的破坏力,这床没什么别的优点,就一点——耐造! 反正沈十三是绝对不可能像上次一样,一拳把床桓子打个缺。 但显然,他果然还是低估了沈十三。 沈十三一拳是不能把这床砸个缺,但是能一刀把它砍成废柴! 地上除了摆着一切能一脚踹翻的家具的残骸,还有好几把卷了刃的刀。 常年跟着沈十三那把刀被他丢在了院子里,但!他的房间里从来不差兵器。 于是郭尧精挑细选的雕花床,以及茶几、衣橱和卧榻,全都被砍废了。 他对着除了四面墙还完好的房间沉默了很久,才无奈的叫来下人,让他们去库房抬新的家具。 另外特别嘱咐,这次一定要换那张铁木的方花架床! 等郭尧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房间焕然一新,一点看不出刚刚遭遇了一场浩劫,他才松了一口气,匆匆赶往饭厅。 一进饭厅,郭尧就敏感的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他用眼神询问副手,‘怎么回事?’ 副手朝他挤眉弄眼半天很遗憾,他们的默契值不够,他完全没能看懂对方表达了个什么意思。 郭尧收拾房间的时间不算短,沈十三明显已经用完饭了,但看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色,也明显没有吃多少。 这完全不到将军平时饭量的十分之一嘛! 郭尧又下意识的看向副手,然而,只看到了对方一脸苦相,还是没能看懂他的眼神里到底表达了个什么。 沈十三吃完了饭,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练拳或者溜达消食,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位置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一道红烧蹄髈,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盯。 脸上的表情也莫测得很,一会儿蔑视,一会儿凶狠。 郭尧崩溃了。 将军!这只是一只蹄髈,你咋这么多戏呢?! 你要是吃醋,去把江夫人追来回啊!跟一只蹄髈较什么劲儿?! 这只蹄髈足足被盯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莫说蹄髈,就是黄花儿菜都凉完了,郭尧正在挣扎要不要冒死开口劝一劝,沈十三却忽然站起身,走了。 郭尧一愣。 这是想通了? 他赶紧追上去,以候差遣,“将军,我马上派人” 沈十三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老子去睡个觉,派什么人?” 郭尧刹住脚步。 恩? 睡觉? 揽月阁不在那边啊 等等! 郭尧搓了搓眼睛,将军去的那个方向是听雨院?! 听雨院 卓夫人要翻身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好别回来 相比暗香榭,听雨院不论是离饭厅,还是离揽月阁,都有一小段距离,反正以沈十三的脚力,还走了两三柱香的时间。 暮色四合,听雨院早已亮起灯火。 略有些燥热的夜里,房间里透出来的暖黄色,让人心绪更加烦躁。 夜至听雨院,完全是临时起意,别说卓雅秋,就是沈十三自己,也没料到自己要来这里过夜。 所以听雨院上下,乃至卓雅秋,半点没有准备。 沈十三向来不兴事先通报这一套做派,一大脚跨进听雨院,就直奔卓雅秋的闺房而去。 为了保持身材,卓雅秋过了午后就不再吃任何东西,夏季已至,天气炎热,更是没有胃口再吃晚饭,于是早早泡了澡,就歇下了。 奈何闷热难挡,饶是房间四角都放置了冰盆,还是热得睡不着觉,她便唤平青打水,想泡个凉水澡。 平青担忧的劝她,“天气虽然热了些,但女子最受不得寒,夫人可要仔细着身子。” 卓雅秋烦闷的挥挥手,敷衍道:“我知道了,偶尔一次,不妨事。” 主仆有别,平青再担心,也没办法,只能随着她去了,唤婆子抬了凉水进来,便伺候卓雅秋泡澡。 沈十三进来的时候,卓雅秋刚刚从浴桶里起身,穿好衣服,连盘纽都只扣上了一颗。 平青见到沈十三,既惊又喜,很有眼色的匆匆行过礼,就退下去了。 卓雅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站在浴桶旁,愣愣的盯着突然到来的沈十三。 一袭茶白鸾衣恰及脚踝,鸾衣衣摆用淡色系的丝线绣了精致的飞燕草,明明是宽松的衣物,却被她凹凸有致的身段撑得十分有禁欲式的视觉冲击感。 卓雅秋无疑是国色天香的。 当初皇帝选中她,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长得好看,特别是她的好看很符合沈十三的审美。 脸蛋妖娆,身材火辣,腰细腿长,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如果说美艳,卓雅秋不是最美艳的,她最勾人的地方,在她那双眼睛,和那对浅浅的酒窝。 她的五官都是妖艳型的,但唯独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带着莫名的无辜感,配上一对醉人的酒窝,让她一张脸硬是将魅惑和清纯两种美感完美的融合。 沈十三是吃肉的,卓雅秋不论是脸蛋儿还是身材,都是他钟爱的口味。 既然怎么都要娶,皇帝肯定是要挑两个让自己兄弟可心的。 她的家世和长相,让她成为了皇帝眼中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沈十三一直喜欢主动型,最好要大胆,床上要放浪的,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卓雅秋,不禁觉得皇帝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 他直接走到床边,自己动手脱衣服。 衣服都脱了,卓雅秋还能不明白? 她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款款走来,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覆上沈十三解纽扣的手,然后小手钻进他掌心,帮他解衣裳。 沈十三一动不动,任由她脱去身上的衣物。 待只着一件中衣的时候,沈十三忽然长臂一揽,勾住卓雅秋的腰,把她压在床榻上。 她刚刚泡了凉水澡,皮肤都是浸凉的,炎夏里触碰上去,十分舒爽。 但毕竟是泡了水降下来的体温,肌肤相贴不久,体温回升,沈十三手下的温度又变得灼热。 他手一顿,忽然想起那个混账好像不是这样的。 她的身子一直都凉凉的,若是酷暑中,贴着她连冰盆都不需要了,但若天气凉爽,摸上去就冻得凉骨头。 身上的人停了动作,卓雅秋不明所以,试探着喊他,“将军?” 沈十三回过神来,狠狠的啐了自己一口。 老子堂堂怀远将军,离了个女人还就活不成了?! 遂重新埋首在卓雅秋的肩颈处亲吻。 女人身上的香气钻进鼻端,沈十三闻出了这个味道。 这是宫中时兴的香料,每次皇后来找皇帝的时候,他隔老远便能闻香识人。 开始只是皇后熏这个香,但可能就是因为皇后熏这个香,就在宫里带起了潮流。 先时皇后来找皇帝,他尚能闻出来人是皇后,再时贵妃来找皇帝,身上也是这个香,到后来不管是哪个妃子、贵人来找皇帝,熏的都是这个香。 他是个狗鼻子,对气味比较敏感。 皇帝鼻子不灵敏,他却要闻吐了。 现在在卓雅秋身上又闻到这个香,他简直 这个香到底他妈的哪里好闻了?! 话说那混账身上熏的什么香?他好像从来没有闻出来过?淡淡的,似花香,又不完全像,反正很好闻 沈十三手上的动作又停了,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瞧你他妈的这点出息!你身边是没女人了怎么的? 老子十八岁上战场,杀人无数,还能让个娘们儿给征服了? 还是个不愿意嫁老子的女人? 怎么可能?! 不存在的!老子日天日地,就没服过谁!那个混账算老几? 将军大人不服气,收敛心神,专心致志的办正经事儿。 意乱情迷间,手覆上卓雅秋波涛汹涌的胸口,刚一触到酥软的胸口,下意识的一愣。 嗯? 手感不对啊?明明是一对小丸子,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低头一瞧,身下的人脸庞重叠变幻间,一会儿是江柔温顺的脸,无辜的鹿眼眼含泪光,似羞涩似委屈的看着他。 一会儿又是卓雅秋美艳异常的脸,眼波流转间,媚眼如丝。 眼前幻象定格,神智清明起来,沈十三看见了卓雅秋疑惑的目光,他忽然兴趣全无,再也做不下去了。 快速的起身穿衣,临走时给卓雅秋留下一句,“身子肥硕了些,平日少吃点。” 说完,对卓雅秋如泣如诉的一声声‘将军’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雅秋愣愣的半坐在床上,不由自主的伸手,摸向自己没有一丝赘肉的柳腰。 肥硕? 沈十三前脚一跨出听雨院,平青后脚就进来了,看着衣衫半褪的卓雅秋,上去抱住她,“夫人,这是怎么了?将军怎么走了?” 卓雅秋双目无神,半响没说话,平青愈发担忧时,她忽然扑进平青怀里,嚎啕大哭,一声比一声肝肠寸断。 平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她只能一下一下轻拍卓雅秋的后背,随着她的哭声,也红了眼眶。 卓雅秋逐渐平复心情后,慢慢从平青怀里坐起身,还忍不住的抽噎,眸光却一寸一寸变得怨毒。 沈十三几次三番的走神,她不是傻子。 沈将军睡上去的床,什么时候还有下来的道理?这是在为谁守着呢?! 这后院拢共只有过三个夫人。 死了一个,走了一个。 死的那个,沈十三连葬礼都没参加完,尸体还没凉透他就又娶了新人,还能谈上什么感情或者思念? 那就只能是走的那个 呵呵,她最好别回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慢慢找 再说回江柔和张姚氏。 两人出了荆州便放慢了脚步,柳知州现在就是回过味儿来,怎么也是追不上的了。 出了荆州,条条大路通罗马,车水马龙,他不知道江柔要去往的目的地,想要找一两个不起眼的妇人,如同大海捞针。 再说,他没有必须大费周章追捕江柔的理由。 张姚氏生小安安的时候,没过两天就下地同军队一起千里奔袭,月子没坐好,落下了一身的月子病,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刮风下雨就腰涨腿酸,吃点凉的就牙酸胃疼,身体素质大不如前。 江柔顾及她的身体,能租车就租车,尽量避免徒步赶路。 小安安还不会走路,她俩就轮流抱着走,抱累了再换人。 因大秦境内才战乱不久,还有不少流窜的流寇和乱民,江柔舍了近路,带着张姚氏走官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样不紧不慢的走了大半个月,离襄阳城竟然还有近小半月的路程。 好在出了荆州,她们也不着急赶路,反正也是去定居,并没有什么要紧事。 驾车的车夫是从荆州就一起同行,谈好的价格是三十两银子,直接将她们送到襄阳。 半月下来,与车夫熟稔了些,赶路的闲暇,她们也偶尔聊扯两句,毕竟这么长的路程,只埋头赶路,是会闷死人的。 车夫做这一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不论三教九流,他能天南地北的胡侃一通。 江柔生性内向,车夫常常一说就是半天的闲话,她只静静的听着,不时搭腔一两句。 倒是张姚氏,她原本就是和张相公一起开馄饨馆子的,待人必须得热情,再加上她自己性子也是属于古道热肠的那种。 只是因战乱变故,丈夫死了,家没了,她受了打击,消沉了一段时间,现在将要安定下来,原本的性格也从她血管里复苏,上路没两天就跟车夫聊嗨了,一路下来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皇帝开始选妃了。 比如蜀国有来使至秦。 比如边境又在开始骚乱了 天下动乱,列强逐鹿,诸国争霸,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手段。 皇帝在这个档口选妃,其实是存了联姻的心思。 蜀地边境骚乱,蜀国国君遣人来访,除了是想来打探大秦国力,实际上也是存的联姻的心思。 大秦在诸国中,实力较强,但蜀国也不弱,如果能打,那就打,如果不能打,就结盟。 但双方都知道,这仗,是打不起来的。 诸国虎视眈眈,他们前脚打起来,后脚多的是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蜀地边境的小股兵力的摩擦,只是蜀国递出的橄榄枝,借个由头出使大秦,希望强强联手。 最古老的结盟方式,就是联姻。 这个法子虽然老旧,但不得不说,最为有效。 于是这次来秦的大使中,蜀国六公主甄禾以游历之名,一同随访。 但只要不瞎的都知道,这位甄禾公主,就是这次和亲的人选,此次来访,是来挑相公来了。 秦帝今年三十有一,最大的儿子也才十岁,是以这位公主未来的相公,只能在皇帝,以及几个王爷里面择其一。 而皇帝一生有十八个兄弟,在残酷的皇位斗争中,只活下来了四个,两个已经封了藩王,赐了属地,远离京城守封地去了。 于是公主择婿的范围又缩小了——在皇帝和两个王爷之间选。 皇帝此时大肆选妃,实则是为了给这位甄禾公主大开方便之门。 并不是说一定要做皇妃才能联姻,联姻么,王妃也是一样的! 政治联姻,甄禾公主若是看上了哪位王爷,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如果一位都看不上这不是皇帝正在选妃嘛,那就将就呗! 选得上,就嫁看上的王爷,选不上,就嫁兜底的皇帝。 反正嫁入大秦,左右是跑不了的了。 江柔对朝堂上的弯绕曲折一点皮毛都不懂,她只知道,边境在开始动荡了,安稳日子过不久了。 但现在只是边疆摩擦,没有上升到大国间矛盾不可调和的地步就算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未雨绸缪,期盼在这乱世里有一席落脚之地,找到亲人,远离纷争,安度余生。 车夫还在吧啦吧啦的显摆自己的见多识广,张姚氏却已经听得心惊胆战,不安的看向江柔,“小柔,我们” 江柔握住她的手,“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她的语调很轻柔,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神奇力量,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微微冰凉,张姚氏却觉得心神都安定了下来,仿佛春风拂过面,带来花香和希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之间的角色已经掉了个儿,似乎她变成了需要人安抚的孩子,江柔变成了张开双翼庇护自己的大人。 车夫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吓到了这两个女人,赶紧住了嘴,隔着车帘子补救道:“我也是听别人胡咧咧的,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两位姑娘可别放在心上!” 张姚氏今年三十出头,平日里虽然为生活操劳,但长得漂亮,心态比较乐观,张相公又疼爱她,因此风姿不减当年,抱着一个孩子还能被人叫上一声姑娘。 江柔这才惊觉,张姚氏比张相公小上许多,自己平日里大娘大娘的喊,她其实也就比自己大了十来岁,只瞧长相,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不免觉得把她喊老了。 但辈分摆在那里,她也不好张嘴胡乱喊‘姐姐’。 车夫不再聊战乱的话题,车厢内的气氛缓和了些,张姚氏想到终于能过上安稳的生活,眼睛忍不住的带了笑,跟江柔讲往后的小日子想要怎么过。 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她实在是过怕了。 江柔嘴里应着,也跟她一起笑,心里却苦涩。 张姚氏和张相公都没有高堂双亲,张相公死了,张姚氏就剩下了一个小安安。 现在在她身边。 而她不一样,她有爹有娘有哥哥,却下落不明。 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才是下落不明的那一个。 爹娘和哥哥,肯定也在找她吧! 江柔掩饰得很好,但她毕竟是张姚氏从小看着长大的,张姚氏说了没两句,就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才想到了江父江母还有江蕴都不知去向,赶紧住了嘴,安慰江柔,“小柔,往后还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找,一家人总会团聚的。” ------题外话------ 没错,是的我又来给你们洗脑了。 好基友小棠棠的文—— 快穿之boss别黑化作者白棠。 我个人觉得设定很新颖哟,女主性格也巨有爽点,腿荐腿荐! 以下是简介: 由于您的过分抒情,导致了读者们情绪过分化,涤荡了网文界的平衡,上级特地派本系统前来镇压 强制绑定,联名诅咒,灵魂抽离 霍害呵呵笑了两声,她就是个写网文的,要不要这么给面子? 事实证明,网文是个坑,跳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可私留 芸芸众生,毫无线索,江柔知道相聚的机会很渺茫。 可是人呐,总是要抱着信念,才能更努力的活下去。 比如升官发财。 比如觅得佳偶。 而江柔只想再见到爹娘和哥哥。 她对张姚氏笑了笑,“一定会的!” 语气坚定,不知道是说给张姚氏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张姚氏想,索性谈到这个话题了,干脆将心头的疑惑一并吐露。 她一直不解,不知道江柔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明明奉新郡往东也有城池,就算要隐居,也可以住在周遭村落,跟定居在襄阳城外的村落里有什么区别? 况且,如果江家人还活着,想要折回来寻找江柔,一定会选择在离奉新郡较近的地方落户,方便寻人。 奉新是他们生根的地方,如果要寻找亲人,双方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先回故乡,因为对方如果活着,一定会寻回那里。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那便提一嘴,万一小柔没有想到,错失了和亲人重聚的机会怎么办? 江柔沉默了一会儿,把沈十三的事情对她和盘托出,“那位将军我怕他追来。” 沈十三手握重权,如果他反悔,她离奉新太近,迟早会被找到。 再则,她还有一重考虑。 天下未定,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奉新郡离边境太近了,一旦打起来,周遭城池一定是首批被波及的地方。 定居在那里,一旦战争爆发,很有可能朝廷还没有采取措施,她们就已经成为了牺牲品。 张姚氏听了她的理由,深觉得有道理。 只是如果定居在襄阳的话,寻到江家人的几率,就小了很多,而且在襄阳和奉新周遭之间奔波,也很耗费精力,小柔一个女孩子 江柔倒没有张姚氏的担忧。 就算要找爹娘和哥哥,前提也是要先活下来吧?还是谨慎些好,至于辛苦一些她吃得消。 两人正在说话间,小安安突然睡醒了,嘤嘤地哭。 半岁大的孩子,睡醒了不是要尿尿就是要喝奶,张姚氏摸了摸尿布,是干的,多半是饿了。 车帘放下来了,外边的车夫在专心驾车,车厢内只有张姚氏和江柔,两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于是张姚氏直接撩开衣裳喂奶。 小安安喝饱了奶,也不哭了,盯着江柔咯咯的笑,短短肥肥的小手含在自己嘴巴里,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江柔估摸着张姚氏也抱累了,就伸手把小安安接过来,放在自己腿上逗笑。 马车在官道上奔驰,车内传出大人和小孩儿嘻嘻哈哈的笑声,十分温馨,连车夫眼底都忍不住染上了几分暖意。 江柔正同小安安笑着,忽然之间,马车急促的停了下来,拉车的马仰天长嘶一声,车厢猛烈晃了几晃,惯性的冲击力让她一个没坐稳,摔倒在车厢内。 好在她反应够快,摔倒之前迅速仰面朝上,用自己当了肉垫子,托住了小安安。 小安安摔在她身上,没有伤着,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笑更开心了。 这小破孩儿!以为跟他玩儿呢! 张姚氏下了一跳,赶忙抱起小安安,把江柔扶起来,担忧地问,“小柔,你没事吧?” 刚才脑袋磕到车厢上那么大一声响,肯定是伤着了! 江柔扶着车座爬起来,揉了揉脑袋,闭着眼睛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觉得疼痛减轻了些。 她安抚张姚氏,“我没事。” 张姚氏仍然忧心不已,加重了语气,“要是伤着哪儿了可别扛着!知道吗?” 说着还是觉得不放心,单手抱着小安安,腾出一只手去扒拉江柔的头发,生怕她把脑袋磕出血来了。 江柔任她在脑袋上寻摸了一阵,张姚氏皱眉道:“还说没事,鼓这么大一个包。” 外边喧闹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大,江柔没继续纠结脑袋上有没有包的问题,她伸手掀开车帘,问赶马车的车夫,“刘把式,发生什么事了?” 刚一说完,车帘也被彻底掀开了,江柔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一凛,立刻放下车帘子,把一同探头出来看的张姚氏按了回去,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张姚氏动作比江柔慢了一步,刚刚伸了半个脑袋出去,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推了回去。 她一看江柔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紧张了起来,压低声音问,“小柔,怎么了?” 江柔迅速把包袱里,她和张姚氏的两个钱袋子翻出来,将两人所有的钱财腾出来,一大半放进自己的钱袋,只留一小半装进张姚氏的钱袋。 然后拿着那一小半的银钱左顾右盼半天,终于在车顶,发现了车夫套在车顶的车顶罩,她当机立断,把那一小半的银钱塞进车顶和车顶罩布之间。 由于用来防灰尘的布罩和车顶中间有小小的缝隙,江柔又只留下了几块散碎银子,她把银子塞进去后,牵拉布罩,伪装了一番,这样一来,不凑近了仔细观察,居然看不出车顶还藏了银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压着声音回答张姚氏,“我们碰上贼寇了。” 张姚氏一惊,差点没坐稳,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可是官,官道啊!” 从荆州到襄阳,要是取小道的话,可以省下一半的时间和路费,而江柔当初选择舍小道走官道,就是怕出现这样的情况。 没想到真是该来的,怎么也躲不过! 她刚刚一探头,就看见车夫对她无声做口型——劫道! 她再转头一看,只见前头大路已经被一截横木挡住,一群凶神恶煞,做悍匪打扮的人提刀拦住去路,正在前面一辆马车一辆马车的搜车。 被拦住的路人都被驱赶下马车,抱头蹲在一旁,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快轮到江柔他们这辆马车了! 车夫在心里叫苦不迭,不知道是那座山头的劫匪?如此胆大包天,连官道都敢劫! 还偏偏就叫他碰上了! 车夫从业多年,也不是没碰上过抢劫的,大都只谋钱财,不害性命,但近年战乱,山匪流寇愈发猖獗,也不排除谋财害命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车帘掀了一个角,压低声音对江柔道:“姑娘,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伙人若是要财物,给他就是了,万不可私留,激怒了这帮亡命之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再等等 张姚氏一听车夫的话,紧张的看向江柔 刚刚小柔往车顶藏了银子! 江柔其实也怕极了,她浑身血液逆流,手脚冰冷无比,牙齿上下打颤个不停,却只能强作镇定,安慰张姚氏,“相,相信我”。 一句话,说得没有半点底气。 她也知道啊! 可是,不藏银子怎么行? 这里离襄阳还这么远,没有银子,她们怎么去襄阳? 退一步说,就算她们不去襄阳,就近安顿,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们也赚不到钱。 她尚能忍饥挨饿,可张姚氏怎么办? 她要给小安安喂奶,她都没得吃,奶水从哪里来?孩子又不像大人,尚能饿上一两顿! 而且,如果钱财全部被抢走,就不是只饿上一两顿的事情了! 劫匪不会因为江柔如何害怕,就放过她们,正惶恐间,终于轮到了她们。 大路完全被拦截堵死,逃是不可能的了,打又打不过,只能任人鱼肉。 车夫走南闯北,深知这个时候,一句废话都不要讲,双手奉上钱财,保全性命才是正经。 是以劫匪走到马车前,还没开口说出‘此路是我开’的经典台词,车夫就手脚并用,自己从马夫座上下来,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双手递给为首的劫匪,并连连作揖,“小人的钱财都在这里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劫匪头子一手接过车夫的荷包,叉着腰嘿嘿大笑,指着车夫对旁边的手下道:“这小子!讲究!挺懂事儿!” 车夫还是不断弓腰作揖,“好汉饶命!” 劫匪头子又仰天大笑了两声,然后用刀背不断敲击车厢,神气十足的对车厢里喊:“里面的!还要爷爷请你出来吗?” 车厢被击打的哐当作响,江柔脸色煞白,携着张姚氏,颤抖着打开车帘,下了马车。 从荆州出来后,两人依旧很低调,穿麻布荆衣,头发尽数盘起来,做妇人打扮。 尽管已经怕得站都站不稳了,江柔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低着头把手里的荷包双手递出去,哆哆嗦嗦道:“全部的钱都,都在这里了,英雄若是瞧得上,还,还请笑纳” 从沈府出来时,郭尧给的那个钱袋子太过贵重,她拿着太扎眼,丢掉又太浪费,所以江柔把它当掉了。 现在用的这个,是在路边摊子上随便买的,最便宜、白送给人家都嫌弃的那种。 劫匪头一看是两个妇人,还抱着个孩子,穿得灰不溜秋,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顿时就恼火起来。 这马车看起来还勉勉强强,怎么坐了这么两个穷鬼? 只是当接过江柔手中的钱袋时,他上下一掂量,打开一看,讶了一瞬间。 卧槽!人不可貌相啊?! 这么有钱?! 当初郭尧给的银子不少,江柔一路上又十分节俭,没用多少,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开销也就是租车的费用。 沈府出手,又岂是百十两银子屑于拿出手的? 可江柔也只给自己藏了几十两银子。 一来是怕给劫匪的太少,打发不了这些人。 二来万一劫匪搜车,藏太多容易暴露。 就算只剩下几十两,总比一文都没有的好吧? 江柔被劫匪一声‘卧槽’吓得忍不住后退好几步,以为是对方嫌少,“这,这是全部积蓄了,不,不敢欺瞒英雄” 她刻意压粗了嗓音,说话期间也一直低着头,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临下马车前,她也嘱咐了张姚氏,无论如何不要抬头。 这些劫匪,哪个手上没沾两条命? 高兴了就只劫财,不高兴了一并劫色,再不高兴点更是要你的命。 张姚氏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奈不住天生丽质,岁月是把杀猪刀这句话在她身上并没有应验,反而让她添了一种独特的韵味,那是岁月沉淀后,成熟女人的魅力。 这样的她,在这样的亡命之徒面前,太过危险。 至于江柔,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自下车就一直垂着头,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在一众也如惊弓之鸟的路人中,倒也不显突兀。 劫匪头子接了她的钱袋,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一挥手,让手下搜车去了。 江柔的额角渗出冷汗,心如擂鼓。 她这是在豪赌! 这伙劫了官道的贼匪虽然胆大妄为,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只谋财,不打算害命。 可一旦发现她私藏银钱,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但是她不得不赌。 现在不比在奉新郡。 外面等级制度十分森严,男女地位极其不平等,女子本来就不容易找活计,更何况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短时间内让她赚到能供养三人的银子,难如登天。 她和张姚氏可以节衣缩食,但小安安不能! 况且若是让劫匪将银子全抢了去,连节衣缩食都没得节! 所以,她必须赌! 那个罩布她伪装得极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且一般提起搜车,首先想到的就是坐垫下面等能够藏匿物件的角落,谁还想得到车顶竟然能藏钱? 而此刻,同样被拦截的路人中,在江柔他们那辆马车不远处,两匹高头大马上,看见江柔马车被劫的许负看向萧正卿,“公子,要不要” 萧正卿勒着马缰绳,下巴还是微微扬起,道:“再等等。” 许负得了萧正卿的命令,放在剑柄上的手收了回来,跟他一起作壁上观。 而江柔,搜车的劫匪才上了马车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却觉得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索性,上天垂怜,搜车劫匪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老大,马车里就两件破衣裳,啥也没有!” 江柔忐忑不安的等着劫匪听闻没钱财,便放过他们。 劫匪头子一听没有财物了,把刀抗在肩上,大笑同手下道:“今儿个这些人,都还挺能看懂势头!” 罢了用恩赦的口气,不知是在对江柔,还是在对所有人说:“这不就对了嘛!大家互相都坦诚一点,你交银子,小爷就饶你性命,银子有什么好藏的?要是被小爷发现了,一刀结果了你,有银子你也没命花!” 一伙劫匪嘻嘻哈哈的应和着‘对,老大说得对。’之类的话。 江柔刚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嘭嘭的跳个不停。 这时,搜车的劫匪跳下马车,对着劫匪头子再说了一遍,“老大,银子首饰都交干净了,没有私藏的。” 搜过了车,确认没有可捞的油水了,劫匪们便转头,去往下一辆马车。 总算逃过一劫,江柔狠狠松了一口气,偏过身子扶住张姚氏,无声安慰同样吓得魂不附体的她。 同一时间,走在最末的一个劫匪手一滑,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他蹲下身子去捡刀,抬头时,愣住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巍然不动 想不到这两个妇人生得这般貌美?! 开先两人都低着头,皆穿一身暗沉又宽大的麻布衣裳,头发也包了起来,低着头的样子,还真看不出长了这么这么好看的两张脸。 抱孩子那个,面目成熟些,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稍年轻的那个,白肤大眼,更是貌美极了! 怪不得穿得如此严实,还从未抬头! 可是不抬头又怎样,这蒙尘了的珍珠,还不是叫他一眼看见了光华! 江柔眼风一转,就看见了那个捡刀劫匪垂涎的目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子,挡住自己和张姚氏的脸。 可是已经晚了。 捡刀的劫匪‘噌’地站起来,对着已经远去的劫匪头子兴奋大喊,“大哥!大哥!这里有美人儿!这里有美人儿!” 他声音巨响,刹那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转而投向他口中,可能是美人儿的那两个妇人。 这一瞬间,江柔知道,一切都完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性的悲哀,单有一张出色的脸,却没有跟容貌匹配,出色的家世,无依无靠,就只能任人欺辱。 再好看的脸都不会是优势,而是灾祸的源头! 看向她们的目光,有好奇劫匪口中的美人儿长什么样的,有同情两个孤苦女人可以预见的命运的,也有可惜好白菜将要被猪拱了的。 却没有一个,欲意挺身而出的。 劫匪的人数这么多,而且个个有刀,大家都不是刀枪不入的神,没必要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长得好看又如何?美人儿又如何?他们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资格! 否则也不会任人抢了钱财去。 走在前头的劫匪头子一听‘美人儿’几个字,瞬间来了精神,又转身走了回来,目光不断在一干人里搜寻,问那个捡刀的手下,“美人儿?哪个?哪个?” 捡刀的劫匪比他的老大更亢奋,指着江柔和张姚氏,眼珠子都差点贴在两人身上去了,“这两个!这两个!” 劫匪头子眉头一皱,败了胃口,“这两个妇人有什么” 话没说完,捡刀的劫匪直接冲上去,手掐在江柔的下巴上,强迫她抬起头。 劫匪头子的话头戛然而止,喉头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也将不屑的话语顺着喉咙咽了下去,眼睛似乎都发出幽绿幽绿的光,“他奶奶的,小爷这趟赚大发了!” 江柔闭了眼睛,遮住了满眼的绝望。 可就算眼中的绝望掩住了,仍然能从她身上感到心如死灰的气息。 奉新郡第一次见沈十三的恐惧,再一次将她笼罩。 这一次,她不会再有逃出来的机会了。 捡刀的劫匪凑到劫匪头子身旁,满脸谄媚,道:“大哥,这么两个美人儿,你玩够了,也给兄弟们留一口,让我们跟着尝尝鲜呗!” “少不了兄弟们的!”说罢,他搓着手往江柔的方向走去,满嘴荤话,“小娘子,哥哥寨子里压寨夫人的位置还空着,你要是安心跟了哥哥,吃香喝辣的,绝对少不了你!” 这话要是从沈十三嘴里说出来,还能有两分霸道总裁的味道,可若是从一个满脸胡茬,鼻偃齿露,邋遢不堪的土匪嘴里说出来,就只能让人恶心得想吐。 同样的行为,相貌这东西,有时还真能让人从主观上产生偏颇 江柔一把将张姚氏抵在马车上,张开双臂,把她护在身后,脸色煞白的盯着面前的劫匪。 颤抖的手出卖了她内心的畏怯,可是她却不能退却。 因为无路可退。 劫匪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自己,心都要被盯化了,忍不住伸手在她白嫩的脸上摸了一把,“小娘子别怕,哥哥会好好待你的。” 一众路人不忍的别过脸,不忍再看。 刚才说让一伙劫匪一起尝鲜的话语还言犹在耳,这俩姑娘算是毁了! 手里抱的孩子,多半也凶多吉少! 许负驾马落后萧正卿半步,饶是他向来少有情绪波动,此刻也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家主子的后脑勺。 他们一路跟了江柔的车马半个月,现在她身陷险境,却不救人 江蕴还找不找了? 他们费心耗力的找了这么些年,江柔可是目前最直接的线索了! 许负疑惑的空档,江柔那边已经近乎面临绝境。 劫匪头子似乎没什么廉耻心可言,拉着江柔的胳膊就想拖她树林。 张姚氏急了,抱着小安安,从江柔身后蹿出来,一口咬在头子的手上,对方吃痛,把她使劲一推,张姚氏后背撞上坚硬的车厢,痛得扭曲了的秀美脸庞的。 劫匪头子恼了,对身后的一众手下道:“这个女人就给你们了,可要仔细着些,一定要让兄弟们挨个儿尝尝滋味儿!” 他把‘挨个’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张姚氏瞬间委顿在地,手中的孩子差点都抱不稳了。 小安安似乎感受到了娘亲的恐惧,不安的挥动小手,然后放声大哭了起来。  有劫匪兴奋的上来拖拽张姚氏。 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在宽敞的官道上浮荡回响,路人都敛下良心的不安,置身事外。 许负将马往前驱赶了两步,与萧正卿并肩,用眼神询问他——救人吗? 萧正卿淡漠的转过头,“再等等。” 许负默了默。 公子,再等生米就煮成稀饭了 但萧正卿的决定,一向不容辩置,他只能同他一起,看江柔和张姚氏做无谓的挣扎。 劫匪们把张姚氏和江柔强行拽开,劫匪头子抓着江柔一只手腕,想要凑上去亲她。 张姚氏抱着小安安,不断的想往江柔身边靠近。 可几个劫匪死死拉住她,她再怎么挣扎到力竭,却只能一步一步,离江柔越来越远。 终于,她手里抱着的孩子引起了劫匪的注意。 美人儿即将到手,她怀中抱着的孩子,就成了一大妨碍。 劫匪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劫匪,一把抓过张姚氏怀里的孩子,高举起来,便要往地上摔,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 张姚氏目眦尽裂,她被劫匪架住身子,只能将手徒劳的向前伸着,“不!” 那么短短的距离,却仿佛纵隔了她的一生,不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够不到命悬一线的孩子。 而萧正卿依然巍然不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走慢点 一片混乱间,突闻一声清喝:“住手!” 听得出原本是温声软语的嗓音,因为着急而霎时拔高,甚至微微有些破音。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江柔! 这一声大喝太过突然,矮个子的劫匪下意识停了手上的动作,朝江柔看去,小安安仍然被他高高举在空中,随着他偶尔晃动的手臂,脆弱的生命摇摇欲坠,隔鬼门关只在一线之间。 所有人都看着江柔,只见她原本不断企图从劫匪手中挣脱的手腕停滞下来,转而变了画风,忽然蛇一样缠绕上劫匪头子的脖颈,身子也没骨头一样靠进人怀里。 众人皆是一愣。 连萧正卿的神色都变得莫测起来,有些看戏的味道在里面。 江柔强自镇定下来,软声嗲语道:“英雄这般,般看得上小,小女子,方才说让小女子做,做压寨夫人,人那话,可,可是真的?” 只是啊,再怎么竭力告诉自己要镇定,可她生来胆小,虚与委蛇的话还是说得结结巴巴,脸上如刷了漆一样白,放在劫匪脖子后面的手仍旧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矮个子的劫匪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懵了,一时不知道她要干嘛,高举的孩子便放了下来,只拎着衣裳提在手中。 做压寨夫人跟‘住手’有什么逻辑上的关联吗? 小安安被拎着领子悬在半空中,细嫩的皮肉被衣料勒得不舒服,哭得更大声了。 张姚氏的心简直都揪了起来。 她的孩子啊!她作为母亲,从来没有一刻,能够保护好他! 劫匪头子猝不及防的软玉温香抱了满怀,顿时全身骨头都酥了,女人身上浅浅的香气传来,如同世上最魅惑人心的毒,这一瞬间,他忘了只想尝尝鲜的念头,忘了想跟兄弟分享她的念头,当真起了娶过门做压寨夫人的心思。 他如同中蛊般点头,拍着胸脯包票,“那是当然,小爷我说话算话!” 江柔还是一句整话都说不利索,却强迫自己张开口,用哀求的语气接着道:“那孩子是妾的亲弟,相,相公可能饶他一命?” ‘妾’和‘相公’两个词,把她自己恶心得胃里一阵翻腾。 劫匪头子却很受用,一听,这是未来小舅子啊!立即呵斥那矮个劫匪,“没听见夫人的话吗?都是聋了,听不见小公子哭得厉害吗?” 张姚氏瞅准时机,奋力一挣,从劫匪手中脱身,冲上去将小安安从矮个劫匪手上夺下,紧紧抱在怀里。 形势逆转得太快,到嘴的肉都飞了,一干劫匪心情十分的郁闷。 小安安到了张姚氏怀中就立刻安静下来,没心没肺的望着娘亲的眼睛笑。 劫匪头子转过脸去讨好江柔,“娘子可还满意?” 江柔似害羞的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满,满意。” 话虽说着满意,袖中那把雪亮的匕首却出现在手中,在艳阳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这匕首,是她出了沈府,在兵器行里面去采买的。 她不懂辨别武器的好坏,是掌柜给她强烈推荐给她的,她看这匕首锋利非常,虽然贵了些,也咬牙买了下来。 出门在外,手无缚鸡之力,但有利器傍身,心里会有底气些。 劫匪头子只觉得脖子后边一凉,身子登时僵硬了起来,一动不敢动,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凉了下去。 这劫匪比江柔高出一个头,江柔举着匕首,比划在他后颈,十分费力。 她咬着唇,毫无气势地威胁道:“你、你别动!” 劫匪头子的脸黑如锅底,冷冷的说:“你胆子可真大。” 一句话,听不出是褒义还是贬义,也听不出喜怒。 明明是她把刀比在别人的脖子上,此刻江柔却被劫匪头子的神情唬得心里发麻,她握稳了手中的匕首,眼睛一刻不敢离开他身上,道:“拿绳子来,把他的手绑上!” 这句话,却是对那一伙手下说的。 劫匪们有些犹豫,江柔心一狠,把匕首往前送了送,擦破了劫匪头子脖子上的一层油皮。 虽然没见见血,但他也吃痛的哼了一声。 江柔双手颤抖不已,放大声音,歇斯底里的吼,“拿,拿绳子来!” 劫匪们看向劫匪头子。 江柔的匕首尖利无比,劫匪头子对它颇为忌惮,他小心的梗着脖子,对手下说,“听她的,拿绳子来。” 劫匪们听老大都发话了,赶紧找了绳子拿过去。 “走慢点!”江柔看劫匪拿着绳子大步走过来,心里突突直跳,她双手握着匕首,侧身站在劫匪头子的右手边,缓慢又小心的把匕首放到他的前颈,正对喉管,对拿绳子的劫匪说:“把,把他的手绑在背后!” 拿绳子的劫匪果然走慢了些,而后听从江柔的吩咐,把劫匪头子的手反绑在身后。 等绑好了绳子,江柔又呵斥他,“退,退开些,些!”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是不结巴说利索了的,可见心里真是怕得要疯了! 一干匪徒又听话的退远了些。 江柔又说,“把路障挪,挪开,银子还,还给我们,让我们,们走。” 劫匪们又看向劫匪头子,劫匪头子说,“去。”他们才动了脚步,去将那拦路的横木挪开。 江柔对张姚氏和车夫说,“大娘,刘把式,上车。” 车夫其实是很犹豫的,以他多年的经验,总觉得这伙匪徒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制服? 但事已至此,他已经和江柔站上了一条船,若是不听江柔的,百分百大家捆在一起死,只能先上马夫座,等着路障一被移走,他就驾马带着张姚氏和江柔一起离开。 江柔手里有了人质,匪徒们都不敢妄动,张姚氏战战兢兢的从包围圈里面走出来,上了马车,转头担忧的看着江柔。 江柔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无暇分心跟她说什么,只胁迫着劫匪头子,对他说,“你,你也上马车。” 劫匪头子双手反绑在身后,听了她的话,顺从的走向马车。 他人高腿长,步子比江柔大多了,刚跨了一步,江柔就疾步追上去,手里的匕首往他脖子逼近了两分,急喝道:“走慢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早就死了 劫匪头子被脖子上的凉意一威慑,步子慢了下来,到了马车前,必须有一人先上马车,江柔把匕首的尖端对着他,对身后的一众劫匪道说:“你们,再,再退远些!” 以确保她们上马车的空隙,这伙劫匪不能够冲上来。 劫匪们再次往马车的后方退了好几丈。 江柔犹觉得不保险,“再,再退远些。” 一番折腾下来,她已经要虚脱了,声音更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若是只听对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正被人拿着刀威胁呢! 劫匪们又往后退了数丈。 江柔觉得差不多了,才对劫匪头子说:“你,你上车。” 劫匪头子一脚跨上马车。 他双手被绑,自己手里有刀,江柔不觉得他能对马车上的张姚氏做什么,于是自己也提了裙子跨上马车。 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子,江柔浑身血液霎时冲上头顶,整个人如同泥胎木塑一般僵硬在原地 然后慢慢退出了车厢,下了马车。 不远处的萧正卿,眼睛一眯,不紧不慢的驭马往前走了两步,往江柔的马车边靠了靠。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江柔身上,倒是没有人注意他。 只见江柔退出马车后,车帘子被撩开,劫匪头子优哉游哉的从车厢里走出来,手上的绳子不知道怎么被解开了。 而小安安被他粗暴的用一只手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掐着张姚氏的脖子。 跳下了马车,他粗暴的把张姚氏从马车上拽下来,向江柔走近。 江柔双手握着匕首,用刀尖对着他,劫匪头子每往前踏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眼中氤氲着水汽,手不断的在颤抖,那样瘦弱的身躯,仿佛一朵在处在狂风暴雨中的蒲公英,甚至不需要风雨如何肆虐,只需要轻轻一碰,她就会掉光了花冠上的种子。 张姚氏的脖子被掐住,脸色慢慢涨红发紫,劫匪头子对手下道:“给老子卸了她的刀。” 江柔保持着双手握刀的姿势,没有任何反抗的任由劫匪夺去了她的匕首。 待夺了她的刀,劫匪头子把张姚氏往地上一推,一只手提着小安安走进江柔,揪住她的领子,脸靠得只有她的脸一个指头的距离,先往她脸上呸了一口,转而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力道之大,江柔瞬间被扇得摔倒在地,嘴角冒血,脸山一样的肿了起来。 她感觉不到痛,只觉得脸上一片麻木,她听见劫匪头子说,“这个臭娘们儿,还真以为自己是哪根葱了,老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能被你耍个小花样就把小爷拿下了?” 长得好看是会有一些优势,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劫匪头子占山为王,横霸一方,美色他确然是喜欢的,可还没喜欢到迷了心智,不要性命,只管下半身爽的地步。 更何况,这两人长得好是好,但还没有到倾国倾城,叫人看一眼就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地步。 初先确实是被迷惑了一瞬间,当江柔说出让他放了那个孩子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带着手下纵横江湖,那是多有默契?有时候都不需要眼神交流,手下的人自己就会根据情况,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捆,确实是捆了的,但没绑成死结,江柔一个不知水深水浅的弱女子,如何跟他们这等老江湖耍心眼? 哪里还能想到亲眼看着绑好了的绳子,竟然是个活结?! 就算没入套,但也已经够让劫匪头子恼怒的了。 他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像刚才的那个矮子劫匪一样,提起小安安,双手高举,狠狠摔下。 江柔吓得似乎心跳都要停止了,那一刹那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往前一扑,在孩子落地的瞬间将他抱在怀中,身体就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江柔把他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受伤,愣了一瞬间,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没有哪一刻,她比现在更绝望。 这个孩子才半岁,还没有见过风吹过大地,鸟飞过大海,就要这样跟她一起死去。 更何况,谁不怕死呢? 这半年她苦苦的捱着,也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可最终她活不了了,也保护不了任何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在一瞬之间爆发如此潜能,在孩子落地之前接住他。 那么快的动作,身体里仿佛住的是另一个人。 可是那又如何? 不过只是判了个死缓而已,重新陷入新一轮的绝望。 人们都说人死之前,眼前会回演过自己的一生。 她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在奉新郡,最痛苦的时光是生命最后的一年。 她突然发现,那个叫沈十三的男人,她不恨了。 早已说过不恨,可是啊,心里始终不能释怀。 她把心结藏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恨。 始终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可到这一刻,她是真的不恨了。 他其实没有义务救自己,跟了他以后,虽然时刻害怕他杀了自己,可仔细回想起来,他似乎从没做过什么让她觉得生不如死的事情。 他权势滔天,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会有人替她伸冤。 惹怒了他,他在盛怒之下,也只是给了自己一个想到梦里的结果——放了她。 其实有什么好恨的呢? 没有沈十三,她或许早已经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黑衣剑士 劫匪头子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拿刀都手抖得像抽筋一样的女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一时不察,被她钻了空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是惊诧,转而大怒。 本来差点在一个女人手里上了套就已经很丢面子了,现在摔个孩子还被截了胡,实在是不能再打脸了。 他三两步走到江柔跟前,扬起脚就要踹。 江柔趴在地上,见他一脚过来,立刻翻转身子,作跪伏状,把小安安护在怀里。 能做劫匪的,那也不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见江柔护了孩子,心中更怒,干脆连大人带小孩儿一起踹。 男人的脚大,力气又足,一脚虎虎生风,速度快得都能看到残影。 江柔的小身板,要是被这一脚踹实了,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劫匪的大脚仅有一指的距离就要挨上江柔的腰,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脚,拦住了他的攻势。 那只脚来得不声不响,先前竟然没有一点征兆,就这样如同见鬼了一样突然出现,仿佛是没用什么力气,但劫匪头子如此有力的一脚过去,竟然没能撼动他分毫。 明明就是在江柔腰际不到一指的距离,却怎么也无法再前进分毫。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劫匪头子转头一看,只见一白衣男子站在他身侧不足两步之处,单脚离地,却站得稳如泰山。 正是那只脚的主人! 萧正卿的头总是微微仰着,加上身量本来就高,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不仅是身高上带来的优势,更是与生俱来、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种贵气。 劫匪头子走南闯北多年,几曾这样三番两次的被人拂去脸面?再见萧正卿竟然还敢拿鼻孔对着他,早已多重积攒的怒气勃然爆发,撸起袖子就开骂,“他奶奶的,这是哪里来的龟孙子,小爷办事也敢逞英雄,活得不耐烦了吧?” 骂完了,手往后一伸,对手下吼道:“小爷的刀呢?拿刀来!” 话一说完,就有人递了刀来,劫匪头子劈手拿过,比划了两下,挽出一个刀花,朝着萧正卿的脑门儿砍过去,摆明了是想把人一刀砍成两半。 萧正卿八风不动,等刀到了跟前的时候,没人看见他如何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对方就如同鬼魅一般躲闪开了。 劫匪头子一刀劈了个空,还没站稳,后背突然被踹了一脚,他脚下重心不稳,向前扑倒,摔倒地上,刚好跟江柔摔了个肩并肩,并且啃了一嘴泥。 江柔愣愣的,半响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等看清身侧劫匪头子的脸,才突然醒过神来,吓破胆般尖叫了一声,抱着小安安连滚带爬的远离刚才趴的那块儿地。 那伙劫匪见老大吃了亏,江柔一动,就立刻涌上去,想要拿人质。 众劫匪还没做好架势,只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背后生风,急急转头去看的时候,只看见两只马蹄高高扬起,对着自己踩踏了过来。 众劫匪立刻就地一滚,四散开来。 许负跳身而起,在马背上一踩,借了个力,直接飞跃到江柔面前,拽住她一只胳膊,将她扯到张姚氏身旁。 落脚的位置不偏不倚,既是张姚氏身旁,又是萧正卿背后,他自己再往江柔身前一挡,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儿就被他们护在了中间。 许负把剑往身前一横,面无表情,对一伙劫匪道:“你们是滚,还是死?” 口气不可谓不大。 劫匪头子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一众手下前头,与萧正卿和许负持刀相对。 此刻他也有些犹豫。 刚才怒气冲了脑壳,只顾着撒气就好,现在一冷静下来,回忆刚才两人的身法,简直可以用快如闪电来形容。 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有些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最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眼前这样两人,分明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可是转念一想,再不好惹又如何? 对方只有两个人,而自己有数十匪徒之众,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他们区区两人,难道他们还能先怕了不成?就算车轮战,也能把他们耗死在这儿! 心中拿了决策,下一步便是行动了。 劫匪头子只踟蹰了一瞬间,而后觉得怎么都是自己的胜算大些,也不废话,直接对后方就是一声大喝,“兄弟们,上!今天给老子弄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回寨子重重有赏!” 一伙劫匪有了物质上的鼓励,精神上就更有动力,手中的刀枪棍棒高高一举,一冲而上。 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而来,萧正卿和许负也不慌,站在原地没挪动一步,脸上甚至没有一点即将打架的紧张神情。 唯一的不同,也只是萧正卿原本两手空空,只眨了个眼的功夫,不知怎么手中就多了一柄剑。 那剑的剑身极细极薄,锋利非常,仔细一看,竟然是从他腰间的软剑鞘中抽出。 这是一柄软剑,缠绕在他腰间,软剑鞘上的花纹和他身上的衣裳相得益彰,不特别注意,还以为只是寻常的腰带。 直到利剑出鞘,才发现其中的关窍。 萧正卿和许负一人站一个方位,距离掐的刚刚好,既能迎敌,又能形成一个保护圈,若有人想动江柔和张姚氏,那就务必先拿下他们二人。 换句话说,除非他们俩死了,否则是不可能绕过她们抓住两个女人。 人人都以为,萧正卿和许负不过两人,抵挡近百匪众,无论如何都是天方夜谭。 匪徒们刚一动作,还没能把两人怎么样,只见许负两指放在口中,吹了声尖利的哨,官道两旁突然蹿出一队黑袍剑士,冲着一众匪徒而去,他们行动反应极其迅速,犹如疾风掠过,剑招大开大合,下手狠辣无情。 这一队剑士衣着相同,行动统一,脚步整齐划一,大约二十余人,个个武艺高强,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绝不是一般匪徒之流可以匹敌,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击败匪徒后,又训练有素的往官道两旁退回。 如同他们来时那样,毫无征兆,如同从未来过。 如果不是这一地缺胳膊断腿,满地打滚的劫匪,众人只会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往他们退去的道路看去,只有一片茫茫绿树成荫,哪里有什么黑衣剑士? ------题外话------ 一到周末我就浪得没边儿了,更新极其不稳定,我悔过 我发现好多宝贝儿都讨厌萧正卿,一首凉凉送给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惹不起 萧正卿这次是秘密出京,为了隐匿行踪,行事要尽量低调,所以这伙匪徒虽然缺了胳膊断了腿儿,却没有一个是丢了命的。 那伙黑衣剑士是萧正卿为了找江蕴,从萧家带出来的。 说起萧家,在京中算是一朵奇葩家族。 这里的奇葩倒不是贬义,而是形容其特殊性。 自古一门多将,一门多官的事情都不少见,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如果是个官,怎么也要想办法把子子孙孙都弄进庙堂里,多多少少也能替自己分些权过来。 比如沈家。 沈十三的爷爷是个将军,他就想办法把儿子也弄成了将军,沈十三的爹又想办法把沈十三弄成了将军。 祖传将军! 但你没见过老子是个将军,却把儿子弄成文官的吧? 更没见过老子是个文官,培养出来一个武夫的吧? 耍枪弄棒的肯定瞧不起舞文弄墨的,反过来也是,满腹诗书的肯定瞧不起动粗耍横的,家庭环境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所以朝堂上一般都是老子做大武官,儿子做小武官,或者老子做大文臣,儿子做小文臣。 而萧家却是一个意外。 萧正卿的爷爷萧太师,硬靠才华和过人的情商,一步一步从最底层爬到天子之师的位置,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肩负着教育未来天子的重任,算是个文官。大秦律例,官家不可从商。 你说太师府的公子哥儿们,不能经商,总不能去插秧吧?那就只能让老爹在朝中谋个差事,不论官大官小,有实权没实权,那好歹也是一份差事。 至于能不能往上爬,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萧太师虽然是皇帝的老师,那说到底也是个臣子,上边还有皇帝压着,要是朝中重臣的位置都让你一家包揽了,这算个什么事儿? 萧正卿的爹和几个叔叔伯伯也无一例外,在朝中担任着大大小小的文官。 文武百官并不是一个量词,实际上朝中大臣远不止百人之众,百官,是往小了说。 所谓龙生九子,各个不同,萧太师的子孙辈,有的手握实权,也有的只能靠俸禄混口饭吃。 还是吃不饱的那种。 对于这些混日子的官二代,皇帝直接视而不见,反正朝廷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官位,那就养着呗,又不是养不起! 而萧家风光的原因,除了有一个萧太师,还因为培养出了一个萧正卿。 萧正卿是萧家孙子辈里面最出息的一个,但他这个出息,完全出息过了萧太师的想象。 因为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满门都是文官,最后竟然养出了一个武臣! 还是手握实权的那种。 羽林军林右卫负责宫闱的安全,林左卫位负责京都的安保,萧正卿统领林左卫,可以说皇帝的命都在他手下了。 你说他权利大不大? 但正因为职位特殊,树大招风,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 所以不带人手出来,那是不存在的! 可就算带了人手,也不能高调突破天际,这里是官道,如果这里死了人,还是一堆人,不论死的人是何种身份,那官府都是要追查的。 他秘密出京,如果牵涉到官府,会徒然生出许多不便来。 黑衣剑士撤退后,宽敞的大道上,一伙匪众躺在地上哀哀叫唤,路人们试探着放下抱头的手,缓缓站起身来,观望着情况。 那伙黑衣剑士,明显就是为了护卫眼前这一黑一白两个男人而出手,现在已经没有匪徒之患了,只剩下面前这两个男人。 他们是能走了还是不能走? 能走的话,发个话呀! 江柔还是有些惊魂未定,她战战兢兢的看着萧正卿。 这个男人她还记得,当初在奉新郡曾提出过要跟她同行,现在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 如果是巧合,那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是人为,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物件,值得让他尾随这么久 一时间,她不敢先说话。 她不说话,萧正卿也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抖。 他从奉新郡就跟江柔,直觉她跟江蕴的关系不一般,后来京城的消息传来。 她竟然是江蕴的妹妹! 江柔。 江蕴。 他早该想到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线索断了。 有心点打听就不难知道,江柔是在奉新被沈十三弄回来的,不论是抢来的还是救回来的,总之,她和她的家人一定是走散了。 奉新郡不在战后重建的城池名单中,这也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之所以还跟着她,是因为,她去的方向是襄阳。 而探子探寻江蕴的下落,线索正好指向襄阳。 反正目的地都一样,那索性就跟着,万一还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 跟了半个月,因为只是远远的跟着,不可能距离太近,也自然也听不到她们的谈话,所以不知道,他们去襄阳,是因为知道江蕴的确切位置,寻人去了。 还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碰了巧? 但根据萧正卿的推测,很有可能只是碰了巧。 连他都找不到江蕴的确切位置,更何况江柔?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内线消息的样子。 救她之前,萧正卿其实也纠结了一下。 他不确定沈十三是不是对江柔还有心思,也不确定沈十三是不是派人跟着她。 他贸然出手相救,如果真有沈十三的人在保护她 嗯疯狗不好惹。 惹不起!惹不起! 但真的确定沈十三没让人尾随江柔以后,萧正卿反倒有些意外了。 这不像是沈十三的作风啊?! 他家里那几个死了丈夫的兄嫂都被他软硬兼施不能嫁人,他自己的女人,真的就这样放走了? 不管沈十三是怎么想的,他略一斟酌,还是将人救了,毕竟自己也在被打劫的范围之内,反正最后都要动手,早动和晚动有什么区别? ------题外话------ 我觉得我最近真的是飘了,膨胀了,骄傲了,骄傲突破天际了,我不知道是谁,给了我这样一个秃头少女这么大的勇气,让我凌晨六点钟还在床上抱着手机刷抖音,让我熬着最晚的夜,用着最贵的霸王。 现在我正式向场外求助,各位宝贝儿有没有治秃头的办法? 急!在线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要慌乱 萧正卿不理解沈十三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走江柔,他不知道的是,不只是他不理解,连沈十三自己都不理解。 路人见萧正卿和许负原地不动,有大胆的,三五结伴,上前挪开拦路的横木,观望了一阵,见没人来拦,驾起车马,一溜烟的跑了。 周围的人见旁人都脱身了,也大着胆子效仿。 不多时,人就走净了。 劫匪们在地上打滚哀嚎,江柔和萧正卿在沉默的对峙,谁也没有先开口。 张姚氏从江柔怀里抱过小安安,拍了两下背,见他没哭,才放下心来。 转头一看江柔,突然觉得她和面前这个白衣男子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张姚氏想了想,朝萧正卿微微一福身,感激道,“两位公子救了我们,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在此空口白牙道一句谢,多谢两位公子了!” 萧正卿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表示接受了这一声谢。 一直在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江柔咬着牙,让发抖的身体平静下来,对萧正卿说“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就此跟公子别过了。” 她也知道救命的大恩,一句话撇过实在很不礼貌,可是她从心里就觉得这个男人跟沈十三一样不好招惹,多说多错,多做多错。 她不敢、也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 萧正卿没有说话,江柔站起来,掺着张姚氏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见她们上了车,也对萧正卿道了一声谢,上马驾车。 马鞭一扬,马儿向前疾驰,江柔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萧正卿远远的看着,没有追上去。 ** 此时,盛京。 蜀国联姻的使团今日进京,皇帝派了萧太师作为接见使臣在城南迎接。 萧太师虽然老是老了点,但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帝重视这次联姻,可他贵为一国之君,总不能亲自接见吧?那多体现不出自己的尊贵?! 但就算要拿身价,也不能端得太高,不然人家一不高兴,不伺候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萧太师作为天子之师,够分量。 选他作为接见使臣,既表示出了己方对这次联姻的正式,又拿了大国的架势。 完美 蜀国此次来访,除了甄禾公主,还有大皇子甄临风陪同,诚意也是够够的。 使团从南城门进城,萧太师提前一个时辰就带人等在南城门。 萧太师一辈子兢兢业业,是个正直的大忠臣,一心为国,二心为民,他办事,皇帝很放心。 但这次皇帝放心得太早了。 正因为萧太师办事太漂亮,以至于人人都忘了,这已经是个年逾七十,黄土埋了大半截的老头子了。 这烈日当头,一身厚重的官服捂着,就算是个年轻小伙子也能给捂厥过去。 萧太师的一把老骨头没能熬过酷暑的气温,他咬着牙撑了大半个时辰,两眼一翻,中暑了! 他这一晕,还不如早前觉得身体不适的时候就赶紧退场,叫皇帝另择人选接见蜀国使团,因为他晕厥的时间掐得贼准,前脚才有人来通禀使团就在半里地外,马上就到了,后脚这老头儿就撂了挑子。 多半是等了这么老半天,见人终于来了,激动得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两眼一闭就啥也不管了,可苦了跟他一起的手下! 萧太师本身就是大秦泰斗级的人物,有了他镇场,自然不需要别的重臣随行,除了迎接使臣的仪仗,只配了几个五品官跟着。 他一晕,这几个五品官不仅要手忙脚乱的救人,更是即将陷入一种可怕的境地——萧太师晕了,谁来做接见使臣? 总不能让他们几个五品官来吧? 那保准蜀国使团掉头就走! 可现在派人去请示皇帝,也来不及了,蜀国使团就在半里地外,南城门到皇宫,不知道要走几十个半里地,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五品官儿们告诉自己,不能慌乱,要冷静,要理智,要想对策 冷静了没个眨眼的功夫,就忍不住想哭爹喊娘了。 这根本没法儿冷静啊! 因为压根儿就不会有对策啊! 一时半会儿的,上哪里去找一个跟萧太师分量一样重的官儿来接见使团?! 烈日炎炎,五品官儿们似乎看到了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缓缓升起,对自己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越飞越远 差点就没给萧太师跪下去了。 他们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容易吗?!这老家伙一晕,倒霉的可是他们! 众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扇扇子的扇扇子,萧太师迟迟不醒,五品官儿们心里那个急啊,就差没一个大耳刮子掴上去了。 可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有个三病两痛的,本来就好得慢,这一中暑,一会儿半会儿,怎么也是醒不过来了。 这时候,城门外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五品官儿们心里咯噔一声。 使团进京了,他们要完蛋了! 再仔细一听,这马蹄声虽然响亮,但绝不能跟车马队的声响相比。 在众人忐忑的目光中,沈十三骑着踏月,和严天罡一同进了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扒衣服 沈十三这段时间都很无聊,兵营中的事情有梁正和严天罡帮他操持,他就闲了下来。 他哪里是个闲得住的人?一没事情做就浑身都在发痒,并且这段时间,他总觉得看谁都不顺眼,脾气没少发,心中还是憋闷得厉害。 严天罡被他骂了两顿,深觉得沈十三就是闲得皮子痒,于是把营中事务全都交给梁正打理,骗人家说他要回家陪老母亲。 然后他自己去定制了两把铁弓,偷摸陪沈十三出城打猎去了。 你要问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不带梁正一起玩儿? 因为梁正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里装了许多水,轻轻一晃,就能在他脑壳里听到大海的声音。 沈十三不爱听什么,他偏要说什么。 沈十三手下这么多大将,就他挨板子挨得最多,偶尔还要连累严天罡他们一起受罚。 这段时间沈十三的脾气本来就已经怪到了一个新高度,不定什么时候说发火就发火,根本就不需要原因,要是再带上梁正,让他冷不丁儿的一脑梗,说出两句什么不该说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严天罡带沈十三出去打打猎散散心,目的是让他阴阳失调的脾气好转一些,不是为了让他更加失调! 所以,不带梁正,是为了大局着想! 他带着两把铁弓去找沈十三的时候,沈十三刚从宫里出来,脸色比锅底还黑,一看就是又被皇帝训了。 严天罡去得不是时候,刚赶上沈十三憋了一肚子的气,他一上去就被沈十三抓住吼了一顿。 他脸皮厚,对方说什么他都哎哎称是,反正来去就是三句话—— 第一句:我混账。 第二句:我该死。 第三句:都是我的错。 他都已经习惯了,没办法,谁叫人家官儿大呢? 等沈十三气儿顺了,他才献宝似的拿出铁弓,邀请沈十三一同去郊外狩猎。 沈十三这段时间本来就在家里呆得浑身不自在,严天罡这一下刚好合了他的心意,当时就接了铁弓,让人牵来马,两人就出了城。 夏季的森林里蛇虫鼠蚁不少,沈十三转了半天,却只猎到了些兔子和山鸡,没碰上什么带劲儿的大型动物,就觉得没意思了,撂了铁弓就打马回府。 他明显是没尽兴,但严天罡也没办法,一看他走人了,也只能跟着回去。 他们本来是从北城门进城,但半道上又折去军营里视察了一圈,军营里南城门更近,所以就打南城门进城。 路上看到蜀国的使团车马队,严天罡和沈十三才想起今天是蜀国使团进京的日子。 然而这和他们俩并没有什么关系。 使团进城有萧太师接见,进宫有皇帝设宴,往后有两个王爷陪同游玩,所以他们只需要做路人状就行了。 沈十三从蜀国车队旁驾马过去的时候,一辆马车的车帘突然掀了起来,一个华服少女突然从里面探出头,好奇的四处观望打量。 两人刚好对上视线。 沈十三一看这架马车的规格,就知道这个女子必是甄禾公主无疑了。 但他现在穿的常服,他不说,擦肩而过之间,谁又一下子能想起来他就是沈十三,自然也没必要专程下马表示欢迎。 这本来也不是该他做的事。 沈十三最嫌麻烦,皇帝只发给了让他打仗的俸禄,他就只管带兵,除了打仗之外的事,他一律不问也不管。 两人只对视了一瞬间,他就转开视线,扬鞭打马,加快速度进了城。 甄禾看他扬长而去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她脸皮突然烫了烫,然后像回神一样,赶紧收回目光,坐进了马车里。 迎接蜀国使团的仪仗整齐的排列在城门口,但本该站在最首的萧太师不见了,仪仗的排头乱作一团,十几个人团团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十三一进城门,一众五品官儿的目光立即变得炙热,看他就像看迎春楼的头牌一样。 沈十三被一道道目光看得一愣一愣,他看向团团围在一起的五品官儿,想到只落后他几步的蜀国使团,眉头一皱,“你们不好生准备接人,围在一起是准备吃饭么?” 文华殿大学士见了他,也管不了这个将军的脾气有多大,三两步就走到沈十三马前,双手一拱,急急说明了前因后果,最后擦了把头上的汗,道:“沈将军,萧太师中了暑气,这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我等官职低微,只能倚仗将军了!” 正五品的官职,用官职低微几个字来形容自己,实在是谦虚得让人想一拳揍上去。 官职低倒是不低,只是要作为接见使臣迎接别国来使,确实还差了点意思。 沈十三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该让他顶上去的,他绝对不会含糊。 如果真因为这点小事伤了两国和气,难保又要掀起一场大战,他虽然是武将,但若说谁最不想打仗,那绝对是他。 蜀国使团的马队即将进城,沈十三也不磨叽,指着瘫倒在地的萧太师说:“把他的官服扒下来。” 众人立刻就上去扒萧太师的衣裳。 沈十三现在穿的是常服,要接见外国使臣,绝对不可能穿常服,只能扒了萧太师的官服先将就穿。 虽然可能不太合身,但好在萧太师的身量也不算太低,好好抻抻,还是勉强能穿。 沈十三就这样,在南城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扒了萧太师的衣服。 也扒了自己的衣服。 得亏他是个男人,在军营的时候又常常跟着一群兵蛋子打赤膊,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害臊。 并且只脱外衣,又不扒光,大老爷们儿的还害什么臊?! 他不害臊,可臊坏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姑娘们。 本来只是来看看蜀国的大皇子长什么样,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看到了怀远大将军当众脱衣服。 哎哟喂 姑娘们用手捂着眼睛,指间忍不住悄悄豁开一条缝,朝沈十三身上瞟。 老实说,沈将军长得真不赖,身材也顶呱呱,要不是脾气差了点,名声臭了点,跟人结仇多了点还真想做将军夫人呢 沈十三没空管各色目光,他迅速穿上了萧太师的官服,手一挥,让人把这个掉链子的老头儿抬去一旁凉快去,然后站在仪仗的最前头,等着使团入京。 萧太师毕竟是个文官,拿笔杆子的,身材肯定没有沈十三壮硕,万幸,官服这东西,向来是宽松款的。 沈十三穿着萧太师的官服,硬生生把宽大的官袍穿成了紧身的样式。 大秦文官一品穿仙鹤补服,武官一品穿麒麟补服。 萧太师官袍上绣的是仙鹤,跟沈十三的气质极不相符,他一身阳刚之气,举手投足都有力得带风的那种,还是武官的麒麟比较配他。 在萧太师身上的宽松官服,被他穿成了合身款,布料贴合在身上,把他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极其流畅,虽然跟仙鹤的祥瑞之气不太搭,但他伟岸健美的身躯抓去了大部分眼球,让矜持的姑娘都狠有些把持不住。 ------题外话------ 由于作者最近实在是很穷,穷到啃苹果舍不得削皮,吃泡面舍不得放调料包,所以将军这本书周五上架,上架后尽量万更,希望各位小宝贝儿多多支持,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闭嘴 沈十三只等了小半柱香的功夫,蜀国使团就出现在城门口。 打头的是甄临风,他骑了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双手擒住马缰绳,一身玄青衣袍,头束金冠,眉毛细长,鼻梁高挑,下颚尖细,明眸璀璨,嘴角微微上扬,不笑也带了三分笑意。 众人看到这位大皇子,纷纷都是一愣。 甄临风长得可以说是相当漂亮。 但是! 这位是大皇子啊,是个男的啊! 蜀国的储君都是立嫡不立长,而甄临风运气极佳,既是嫡又是长。 也就是说,蜀国皇帝的传国玉玺,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将会交到他手上。 甄临风长得虽然女气,但给人的感觉不娘气,相反的,他姿态闲雅,眼中似有星光,嘴角一勾,很有点痞痞的味道,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 这是蜀国未来的国君? 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指使得动蜀国的大臣们吗?! 但在座的都是些常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纵然甄临风看起来不足让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可也没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双方使臣一见面,甄临风就下马,行了一个国礼“蜀国使臣甄临风,携皇命拜访贵国。” 沈十三自报家门,也回了一个国礼,“怀远将军沈十三,奉命接见来使。” 沈十三出自将门,祖祖辈辈都是武官,骨子里的贵气是有的,但贵气是一回事,术业有专攻又是一回事,他擅长领兵打仗,对于这些两国邦交的繁文缛节,他实在是一窍不通。 国子监的先生教过,他忘了 所以他只简单表示过欢迎,就带着使团往皇宫去了。 甄临风有些懵逼,这两国邦交的大场面流程走得也太简单了吧? 而且别以为他瞎!这个人一炷香之前他还在城外见过! 大秦是有想法啊?这是对蜀国的来访完全不在意? 再看这位怀远大将军给他的感觉总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怪。 大秦怀远将军的名号,早就是听说过了的,画像也是已经嚼烂了存在心里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接见使臣竟然是他。 真人跟画像上没什么区别但两国邦交,哪有让武将接见的?这不都是文臣的事吗? 下马威?! 绝对是下马威! 哼!别以为找个会打仗的来就能吓住他!他可不是吃素的! 见面之初,甄临风心里就有了许多想法,然他面上并没有表露半分,以不变应万变,只跟着沈十三往皇宫的方向去。 他当然会觉得怪。 萧太师的身量虽然不算矮,但他的官靴,官帽,沈十三是穿不进去也戴不进去的。 一水儿全副武装的五品官儿中,他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而大秦的武官是不带乌纱帽的,沈十三打生下来,除了战盔,就没带过帽子,众人见他不戴帽子的模样习惯了,着急忙慌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在作为外国使臣的甄临风眼中,就有那么点儿不对味儿了。 他又品不出来这个不对味到底不对在哪里,因为他毕竟是个别国来的,对大秦的制度规矩等等也整不大清楚,只是直觉得有点怪。 毕竟他脑洞再大,也想不到接见他们的大秦使者其实已经晕成面条了这个只是来临时救场的! 关于臣子的身份问题,萧太师晕厥了,沈十三最稳妥的办法不是假扮太师,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份。 因为他的画像,早已经在各国传阅,被看烂了。 至于接见使臣该用文臣还是武将,这个问题就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谁叫皇帝自己脑袋不转弯,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走一步喘三口的老头儿。 现在晕了吧? 撂挑子了吧? 皇帝要头疼了吧? 该! 沈十三暗搓搓的想。 从南城门到皇宫需要近一个时辰的路程,沈十三和甄临风走在最先,身后是一众官阶稍低的大秦使臣、接见蜀国的大秦仪仗、还有蜀国载贺礼的车马队。 沈十三和甄临风并排驾马,从礼节上来说是正确的,但就有一点很要命。 皇上之所以看重萧太师,让他来接见蜀国使团,是因为萧太师做了一辈子的文官,不仅文章做得好,嘴皮子功夫那也是相当了得。 再加上人上了年纪,东拉西扯起来,没有一天半天是停不下来的。 俗称嘴炮。 而萧太师的这一属性,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蜀国使团,从南城门走到皇宫的这一路途中,无话可说的尴尬。 但是现在萧太师厥过去了,被几个仪仗官儿简单做了一个担架抬在队伍的最后面,原本该和甄临风并排走的人就变成了沈十三。 可沈十三是谁? 能动手就不瞎逼逼的属性是出了名的,你还指望他为了体谅蜀国使臣的面子,主动上去拉家常? 走了没多大一会儿,甄临风就浑身不自在。 沈十三不说话,其他人说不上话,整个仪仗队伍诡异的安静极了。 甄临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有心想主动搭个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气氛,真他娘要命的尴尬! 再走了一会儿,甄临风实在受不了了,脑袋左转转,右转转,目光落在路边变戏法的摊子上,作出惊叹的样子对沈十三道:“沈将军,贵国的高手都在民间呐!这戏法,啧啧!真是精彩!” 沈十三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杂耍人,有些不耐烦,思及两国邦交,强行把情绪按了下去,回了一句,“蜀国没有么?走的时候我让陛下送两个宫廷艺人给你们带走。” 那语气,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们蜀国连个耍戏法的都没有?’ 甄临风:“”踏马的!我们蜀国有耍戏法的! 走在后面的大秦使臣们:“”这人真的不是别国派来挑拨离间的细作? 众人不知道,沈十三其实已经很尽力了。 但毕竟天生情商上的缺陷嗯没救! 甄临风放弃了和沈十三沟通的想法。 尴尬就踏马的尴尬吧,反正不是他一个人尴尬。 确实! 他不是最尴尬的。 最尴尬的是跟着他们身后的一众大秦接见使臣。 原本想着沈十三的官职大,名声又够威风,镇得住场,结果忽略了这位大将军是个半天崩不出一个屁来的闷声葫芦。 高兴了跟你说两句话,不高兴了你拿火钳去撬嘴都没用。 这下可好,彻底把蜀国大皇子晾那儿了。 这事儿他们是机智救场了?还是给彻底办砸了? 约莫两三刻钟后,沈十三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似乎应该说点什么。 但是这他妈的说什么啊? 他跟这蜀国的大皇子又不熟 最终,沈十三想了半天,憋出了句,“大皇子舟车劳顿,吃了吗?” 甄临风:“吃了。” 沈十三:“渴不渴?找个酒庄先来二两烧刀子?” 甄临风:“不渴。” 沈十三没词儿了,场子又凉了下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沈十三再接再厉,“不喝酒,要不要来点热水?” 甄临风:“多谢大将军好意,我真的不渴。” 沈十三黙了默,“这天气挺热。” 甄临风:“是挺热。”热你他妈还让我喝热水?! 沈十三:“到了皇宫就凉快了,皇宫有冰盆。” 甄临风:“”我们他妈的也有!我们他妈的也有!我们不是穷逼! 后面的一众五品官儿们捂眼不忍再看。 我的大将军! 我的祖宗!您老可闭嘴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沈战 一路到了皇宫,看到朱红封漆的宫门,大秦的一众五品官儿们心如死灰,已经觉得完全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生活如此灰暗 沈十三却自我感觉良好,沾沾自喜皇帝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南城门这边,萧太师一晕,就已经有人快马加鞭赶回皇宫,把情况禀报给皇帝。 皇帝一听,直接一拍龙椅站起来,一大脚踹翻了龙案,差点把来禀报的信官儿吓尿了。 而沈十三出现得毫无预兆,除开把天聊死了,救场也救得勉勉强强。 信官儿刚从皇宫回到南城门,就看到了沈十三和甄临风并排骑马往皇宫去,一打听,才知道万幸碰上了沈将军,又急急忙忙赶到皇帝那儿禀报新一手的消息。 皇帝听了消息后,瞪了李莲英一眼,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还不给朕把龙案扶起来?等着朕来扶啊?” 李莲英:“” 除了萧太师这个意外,一切接见来使的进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接待使臣的宴席安排在德阳殿,酒菜齐备,只等着人坐上席就开吃了。 甄临风进宫觐见皇帝,献上蜀国的礼,再东拉西扯了一通官话,走完流程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了。 甄禾作为和亲公主,也跟着一起见了皇帝。 皇帝和甄临风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她就在一旁听着,偶尔皇帝提及她,她就应和两句,其余时候,大都很沉默,很文静,很淑女。 甄临风面上和皇帝你来我往,说了一大堆,心里却稀奇得不得了。 天要下红雨了?甄小公主也有这么有耐心的时候?! 没钱长得丑的女人矫情,这叫做作。 有钱长得漂亮的女人矫情,这叫公主病。 有钱有权又长得漂亮的女人矫情,这他妈就真的是公主! 甄禾就是这么一个有钱有权还长得漂亮的矫情女人。 并且,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甄禾公主的骄纵是出了名的,她和甄临风是蜀国皇后一母同胞的龙凤胎,亲哥哥是嫡长皇子,她又是嫡长公主,蜀帝宠她,蜀后也宠她,甄临风更是宠她。 最重要的是! 蜀国阳盛阴衰,蜀帝的肾功能保养得相当不错,除了皇后的首胎是龙凤胎,生了一个女儿,接下来的蜀国,一口气添了十几个皇子,愣是没有一位公主。 那家伙!杠杠的! 一直到现在,蜀国还是只有这一位嫡长公主,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甄禾是全身镶金带钻出生的。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难免就无法无天了些。 谁叫人家有无法无天的资本呢?! 蜀皇宫里,一般是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位小公主的,人家是得理不饶人,甄禾是没理还能搅出三分理来。 要是实在搅不出理,她也理亏得理直气壮。 这次和亲,除了是因为皇室里实在没有和亲的人选,主要还因为这小公主把蜀国皇宫祸祸得差不多了,蜀帝寻思着,把她送到大秦来祸害大秦皇宫。 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大秦灭国了呢?! 虽然不太现实,但是理想还是要有的,不然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而且万一哪天老天不开眼,这理想就实现了呢是吧?! 就算是咸鱼,也要做最咸的那一条嘛! 甄禾骄恣过度,也好动得过度,一般板凳坐不热,就要站起来没事儿找点事儿做。 这样安安静静陪着他打官腔,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所以甄临风相当意外,意外得皇帝说了什么都差点没听清。 与甄临风所想不同,现在的甄禾心中,满心都是沈十三。 沈十三的画像,她原来其实看过一回。 那时是她的及笄宴,给她道贺的,多是一些命妇和权贵之女,正宴过后,便是小宴。 命妇们知道她们在这儿耽搁小女儿家们说私房话,很自觉的没多逗留。 甄禾和几个交好的贵女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闲聊。 十几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 一群女孩儿们聚在一起还能说什么? 无非就是哪家的公子长得俊,哪家的公子腰上的能力比较持久。 说来说去,说到了沈十三。 按理说蜀国的公主贵女,讨论的当然也应该是蜀国的青年才俊。 沈十三这样别国的、二十七八的老男人,不应该在她们的意淫范围之内。 但! 沈十三此人,实在是太过出名,可以用名扬四海来形容。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不论是什么名声,反正就是很多人知道他就是了。 不论哪个国家,只要是举足轻重的重臣,那你往上的祖宗十八代,一定是被各国纳入机密档案之内了的。 画像什么的,各国高层之间相互流传,也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了。 沈十三原本就长得好,且南征北战,常年运动量巨大,就算没有刻意保养,看起来也相当精神,又是刀里来剑里去,气质自然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们不能比的。 重要的是! 身材好啊! 七尺男儿,俊俏非常,大长腿,八块腹肌,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贵女甲说:“我爹的书房里有沈十三的画像!” 甄禾说:“改天偷出来看看。” 贵女甲说:“好!” 隔天,画像真的就到了甄禾手里。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沈十三的画像。 当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是真的长得挺好! 在南城门外,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然而对视时间太短,仓促一面,她没想起来这个很熟悉的人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直到进了大秦盛京,她从车帘里悄悄望出去,看到他一身仙鹤补服,站立如松,不卑不亢的对皇兄说:“怀远将军沈战,奉命接见来使。” 她恍然大悟。 噢!这就是那个沈十三啊! 然后她一路悄悄观望,男人高大的背影,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狠狠的刻在了她心上。 怀远将军,沈战。 沈十三! ------题外话------ 你们老是十三十三的喊,我都忘了人家十三的真名叫沈战。 这个名字是不是很man?一听就男友力爆棚的那种啊哈哈哈?! 另外,明天就上架了,我好像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没啥好说的。 我看人家上架都有啥活动,那我也跟风活动一个,明天十二点之后上架,陆续更新,万更,然后发几个订阅红包,再从评论里抽三个小可爱送100xx币。 不要嫌少,嫌少我也不听! 哼!贫民窟少女,就是这么任性! 然后,我真的是空手裸更,所以不能直接一口气万更,要是有小仙女觉得这样看不过瘾,就直接晚上十一点左右来看,那时候肯定更新完了。 今天逼逼得有点多了,好了,我要养头发,睡觉去了,晚安各位小仙女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凉快 不管甄禾这边是怎么个少女怀春的情怀,又是怎么度过了这一下午,随着日暮落下,皇帝甄临风的客套交流便告了一段落。 有朋自远方来自然是要先请吃一顿饭的。 皇帝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也不好意思让人家饿着肚子和自己瞎侃,于是对甄临风说:“大皇子与公主车途劳累,朕设了晚宴,还请二位移步德阳殿,边吃边聊?” 甄临风中午就简单刨了两口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皇帝一说,立即站起来行了一个礼,“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李莲英瞅着主子要移驾了,不慌不忙扯起尖细的嗓子,对着殿外唱喝:“陛下起驾” 皇帝悠然起身,率先出了太极殿, 皇帝宴请蜀国皇子和公主,沈十三作为接见使臣,理所应当一起陪宴。 沈十三一向不耐烦这样礼节相当繁琐的场合,但萧太师还晕着,怎么都弄不醒,又是他出面接了蜀国的人,今天的晚宴,必然是少不了他的了。 再不耐烦忍着呗。 临进德阳殿之前,沈十三又问了一遍,“萧太师醒了吗?” 一个今天中午一起接见过蜀国使臣的官员甲道:“回将军,还没醒呢!” 沈十三想了想,说:“把他抬到冰窖里去凉快,醒了就快点给老子抬到德阳殿来。” 官员甲一下没反应过来,“抬到德阳殿来做什么?” 沈十三眼睛一瞪,满脸都写着‘你是蠢货吗?’的质问表情。 当然是来把老子换下去,还真让我无偿给他顶班啊?! 老子看起来这么善良?! 在沈十三凌厉的眼神威胁下,官员甲十分柔弱的应是,“是,是,下官现在就去。” 沈十三满意了,才转身一脚跨进德阳殿。 等他一进去,官员甲就懵逼了。 把萧太师抬到冰窖里去凉快?! 什么鬼?! 先不说这中了暑气的人直接送到那么冷的地方去解暑出来都硬了吧? 不喘气儿的那种硬! 再说萧太师这一大把年纪,贸贸然的送到冰窖里去冻一会儿他不会落一个谋杀朝廷重臣的罪名吧?! 官员甲再三权衡利弊,决定还是让萧太师自己在家里凉快,别送去冰窖里折腾了。 这一条老命,不定怎么就折腾没了。 这么大岁数了,哪能这么玩儿?! 沈十三进殿的时候,皇帝已经各路大臣都到齐了。 皇帝坐上首,左边是蜀国的使臣,右边是大秦的官员。 甄临风和甄禾坐左上首,右上首坐两个王爷,沈十三坐两个王爷的下首。 沈十三走到皇帝跟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跪拜臣礼,等皇帝说让坐下了,他才走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他和皇帝私底下怎么相处是一回事,但在外人面前,特别是外国使臣面前,他必须言行有度,不然会让人觉得皇上无能,权臣当道,大秦内乱,如此一来,便会让狼子野心之师蠢蠢欲动。 沈十三一落座,恰好菜肴酒瓶都上齐了,皇帝觉得时间差不多,就让李莲英喊开宴。 太监尖细的话音方落,鼓乐声响起,太乐署编排了多日节目的舞女,扭动轻盈的腰肢鱼涌入殿。 歌者各个手持琵琶,樱口轻启,歌声绕梁回荡,如同百灵鸟样清脆好听,舞者整齐又细碎的舞步带动脚腕上的银铃轻响,襟飘带舞的身影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般清雅。 大秦的歌舞是一绝,但沈十三从小看到大,早就厌了,因此对这进行排演的舞兴致缺缺,只喝桌上的酒。 军中的男儿,哪个不好酒,沈十三更是爱酒之人,平日里有事没事都要喝两杯,把酒当水一样,他酒量又好,很少喝醉,像军营里那种烈性的烧刀子,没二斤是灌不醉他的。 皇宫中的美酒香醇,但不是很烈,沈十三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居然一点没有醉意。 站在他身后的小太监看得心惊肉跳,又不敢夺他的酒杯。 这沈将军是怎么了?宫里的美酒不要钱,也不能这样造啊! 这酒后劲儿可大着呢! 沈十三心中说不出的烦闷,他本来话少,一般这样的场合,除了皇帝偶尔跟他搭两句话他能应答,基本上一场宴会都说不了一两句话。 而现在蜀国使臣在场,皇帝又不能只跟他闲扯,冷落了蜀国来使,沈十三就只能自娱自乐了。 大秦的官员都知道他没耐心的性子,也不敢来烦他,只跟蜀国使臣聊扯。 外交嘛!反正都是这么一回事儿! 然大秦的本国官员知道沈十三的性格,蜀国的使臣就不知道了。 他们只知道,今天这位接见他们的使臣是沈十三,打仗很厉害的那个。 大秦派他来接见,态度暧昧不明,很难揣测,他们作为肩负着外交的重任,有机会能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战神,探他的底,就是必然要做的事情了。 所以宴席间的气氛热络起来以后,就有蜀国使臣端着酒杯来敬酒,跟沈十三拉近乎。 沈十三本来一个人自斟自饮喝得挺好,一波又一波来敬酒的使臣扰得他觉得耳边飞了一群苍蝇一样。 又不好直接翻脸,来敬酒的,他都勉强碰了个杯,一饮而尽,而别人递过来的话茬,他都一个‘嗯’字打发了。 这位将军不好接近,蜀国使臣有些沮丧,又觉得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所以锲而不舍的跟他唠嗑。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我跟你啰啰嗦嗦说一大堆,你怎么也应该说一两句有营养的话作为回敬吧? 沈十三的脸色越来越黑。 大秦的官员们看得战战兢兢,生怕他一掌劈死两个摆在德阳殿,赶紧过来把围在他身边的人拉走。 沈十三耳边清净了,脸色才好一些。 ------题外话------ 我又来晚了,我悔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眼睛亮了 秦国的两个王爷对甄禾的归属十分关心。 两个人当然都希望是自己能把这位蜀国公主娶了。 她背后站的可是一个国家!娶了她,自然能压过另一个兄弟一头。 所以开宴没多会儿,就轮流的来跟甄禾搭讪。 而甄禾,心不在焉的应着,目光却从沈十三落座起,眼睛就一直粘在他身上没离开过。 有些男人就是这样,越看越有魅力。 甄禾觉得沈十三就是这样的男人。 初看的时候就已经让人眼前一亮,再后来,越看越惊艳,越看越喜欢。 就连他虎着脸的样子,她都觉得可爱极了。 她今年才十七岁,面前的这个已经是个二十八的老男人了。 她竟然会觉得可爱! 甄禾想,她一定是磕迷药了! 甄禾想了想,跟甄临风耳语了两句,也不管甄临风说了什么,直接站起身,含羞带怯的走到沈十三的桌前,对他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给她拿了个酒杯,斟满酒放在她跟前。 甄禾端起酒杯,话还没出口,就羞红了脸,鼓了鼓勇气,她才对沈十三道:“将军,甄禾敬你一杯。” 沈十三不爽极了。 老子又不是皇帝,你们一个二个的敬我做什么?有种灌皇帝去啊! 一抬眼,刚刚看到皇帝想他这边看过来,见沈十三的脸色,就悄悄的瞪他。 意思是:你敢当众给蜀国公主难堪试试?! 沈十三无法,举起酒杯十分潦草的跟甄禾碰了个杯。 甄禾被鬼迷了心窍,居然没觉得沈十三这样敷衍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帅炸了! 沈十三喝了一杯就放下杯子,明显是不想再喝了。 喝酒这事儿嘛。 要么自己一个人独酌。 要么跟兄弟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跟个女人酸了吧唧的你一杯我一杯,不好意思,他肉麻得想吐! 甄禾也不是个眼瘸的,见沈十三放了杯子,也不再给他敬酒。 两人无言的坐了一会儿,气氛有些诡异。 甄禾决定打破沉默,试探着开口,先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叫甄禾,将军可曾听说过我?” 由于蜀国是个大国,合国上下就只有一个公主,是以甄禾其人,就算未见其人,也应该听过其名。 甄禾这一问,不过是个打破尴尬的客套话。 但沈十三是个什么人? 钢铁直男! 钢筋混凝土浇花岗岩的那种。 他负责打仗,当然只研究各国有可能带兵出征的将才或者皇子。 公主他真没注意过。 于是。“没听过。” 沈十三话一出,他身后的小太监就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 我的将军! 人家不是真的问你听没听过好吗! 甄禾脸上的表情一僵,而后就发挥了她的超高情商,她低头轻轻一笑,“那今日将军可就听说过了,我叫甄禾,蜀国的大公主。” 沈十三点了点头,“嗯。” 坐在对面的甄临风简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的席桌和沈十三相对而设,沈十三就坐在他斜对面,为了方便两国臣子联络感情,宴至后半场,皇帝就撤了歌舞,殿上只有一个琴女在弹古筝 淙淙的曲子从她指间流出,曲调轻柔又安抚人心。 曲子的声音不大,甄临风又和沈十三相对而坐,距离不远,对面的两人的对话,他都不用费耳朵,就听的清清楚楚。 妈的!甄禾什么时候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这个当哥哥的讲过话?!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然而心里吐槽过后又烦恼了起来。 甄禾是来和亲的,她看上个将军算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她将来是要嫁王族的人,不应该和一个武将走得那么近,免得惹人非议,于是想过去把人带回来。 然而还没等他屁股离开板凳,就听到那边甄禾十分直白的问沈十三,“将军家中可有妻子?” 这话听得甄临风当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家伙!平时就是太惯着她了! 什么叫‘将军家中可有妻子’? 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可不可以嫁给你’? 堂堂一国公主,背负着和亲的使命,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走得这么近也就算了,还问别人私密的家事。 名声还要不要了? 亲还和不和了? 看没看到旁边两个大秦王爷的脸色?! 甄禾当然没看到,她满眼都是沈十三。 甄临风的脸都绿了,他想去把甄禾拉回来,但现在两个王爷都意味不明的盯着沈十三的席桌,他现在去拉人,似乎显得有些心虚。 可要是任由甄禾在那边,鬼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逾矩的话?! 想了想,还是决定,心虚就心虚吧,要是等她话说出口,给人落了实在的把柄,那才要遭。 甄临风一站起身,脚还没有踏出去,就听见沈十三说,“有,两个。” 甄临风顿了顿,默默的坐了回来。 心里简直要笑开了花儿! 甄小公主,你就死心吧! 别说你不能嫁给一个臣子。 就算能嫁,人家也有妻子了。 两个! 沈十三说完就是一愣。 才想起家里的那个狗东西已经滚了。 现在他后院儿里只有一个卓雅秋。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他也没想过改口去解释。 老子家里几个媳妇儿,要你管啊,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你很大的面子啊?! 沈十三觉得自己有两个媳妇儿,其实也没毛病。 不论他喜不喜欢,既然嫁进了沈府的,那姓氏前面毕竟也冠了他沈家的姓。 卓雅秋不是他媳妇儿,还能是别人的?! 他又神经大条,做大做小对他来说,还真的没什么区别,反正不都得是给他睡的吗? 还分什么大小? 虽然他也不爱去听雨院 甄禾一听他已经有了妻子,眼神一暗,当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沈十三一点看不出她的异样。 或者说压根儿没注意他的情绪。 甄禾问一句他就答一句,甄禾不问了,他自然也就不答了。 甄禾正在黯然神伤。 德阳殿外匆匆走进来一个人。 官帽遮不住花白的头发,一声仙鹤补服,背脊微微有些佝偻,匆匆而来,见了皇帝就跪下去,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陛下恕罪,微臣来晚了。” 来人正是萧太师! 皇帝当然知道这一声恕罪是让他恕什么罪。 但这是说到底,今天这桩意外也有他考虑不周全的地方,也不能怪萧太师一个人。 再说了,人家做了你一辈子的老师,一朝重臣,还有个当羽林军统领的孙子,人家实在是因为身体原因,你还能真罚他? 沈十三一见萧太师来了,眼睛瞬间就亮了。 ------题外话------ 昨天xx币就在今天的评论里面抽三个。 今天还有两更,具体什么时候大概是在十一点之前吧,憋打我我真的尽力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都随便 萧太师来了,有了专业人士来应酬,沈十三就可以闪人了。 他站起来,对皇帝行了个礼,道:“陛下,臣不胜酒力,便此先行告退了。” 皇帝:“” 众人:“” 这神采奕奕,这双目清明,这说话不结巴,走路不踉跄,这 你能不能有点不胜酒力的样子?! 皇帝嘴角一抽搐,喊了个小太监,顶着各方目光睁眼说瞎话,“沈将军喝多了,务必安全把他送回府去。” 小太监低声唱喏,“奴才领命!” 甄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十三就大步走了,只剩她一人坐在那里,还有些发愣。 沈十三走了,萧太师自然是坐他的位置。 伺候的太监麻利的撤了沈十三席桌上吃过的酒菜,换上了新的碗筷和菜式。 萧太师有点为难。 沈十三走了,他该坐到沈十三的位置去,可是坐在那里的女子 他虽然没见甄禾公主,但能出现在今天夜宴上的女子,只有一个甄禾公主。 她坐在那里,他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也不好跟蜀国公主同坐一桌 甄禾还愣着,眼看就要丢人,甄临风赶紧咳了两声,把甄禾喊回来自己的席桌。 皇帝让太监送沈十三回府,不过是应付蜀国的说辞,谁都知道他没有喝醉,出了德阳殿,沈十三挥挥手就打发了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回去,自己一个人回家。 在宴上喝多了酒,夜风一吹,酒意就发了出来,沈十三渐渐的觉得脑袋有点晕。 然而这点小晕乎,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小意思,还是自己坚强的走回了府邸。 郭尧知道他进宫赴宴,兴许就住在宫里了,就没等他,他回揽月阁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点灯,也没有下人。 沈十三脑袋晕乎,脱了衣服就直接往床上一躺,闭了眼睛就想睡觉。 但你还别说,皇宫的酒,就是和外面的不一样,沈十三开先喝着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醉意朦胧。 本来他自己的酒量,心里是有点数的,他自己喝了一会儿就放了酒杯,哪知道后来被蜀国的使臣灌了不少,现在后劲儿一发,还挺难受。 夜凉如水,模模糊糊的,沈十三好像看见身边睡了个女人,长发如瀑,肌肤胜雪,张着一双无辜鹿眼看着他,满天的星星似乎都在她眼睛里,好看得不得了。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揽,结果抱了一个空,手落在丝绸被面上,沈十三愣了愣,忽然醒过神来。 他翻了个身,背对这空了的那一半床铺。 哼!狗东西!回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想了想,又觉得她为什么要回来? 老子一点也不想看到她! 沈十三越睡越清醒,满身的酒意烧得他燥热不已,想喊郭尧抬桶水来洗个凉水澡,又嫌麻烦。 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好几个来回,沈十三觉得自己再翻两回就能烙糊了。 睡不着,那干脆就不睡了。 他翻身起床,披了件外衣到院子里吹风。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又觉得院里太小,风不够大,就跑到花园里去。 沈府的花园里有一池荷花,夏天夜里,微风一吹,那里就格外凉爽,沈十三出了揽月阁就直奔荷花池而去。 荷花池里毕竟有一池的水,坐在这里比在揽月阁里凉快多了。 夜已经深了,整个沈府寂静无声,偶尔有一两声虫鸣,沈十三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此时却不禁也有些悲凉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悲凉从何而来,只是莫名的觉得,心里好像空空荡荡的。 坐了一会儿,他实在受不了了。 妈的明天一定要打郭尧的板子,这破池塘!大晚上的看起来这么凄凉,把老子的家弄得像闹鬼的破宅子一样,修缮园子的钱都喂狗去了? 郭尧要是第二天知道自己要为这么一个理由挨一顿板子,肯定想转头去求皇帝做主! 简直没人性! 谁家的园子深更半夜还很热闹啊?! 无理取闹嘛! 沈十三懒得再看这萧瑟的夜景,便起身四处走走,发发酒意。 老子一国将军,身居高位,手握重兵,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老子有什么好悲凉的?! 老子一点也不悲凉! 沈十三漫无目的的顺着小径走了一会儿,走到了后院儿,路过了一座院落,他抬头一看。 暗香榭? 于是脚下转了个方向,向暗香榭相反的方向走了。 不多时,月夜高悬,黑夜与睡梦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天上一轮银月静静的挂着,漫天繁星在闪烁,暗香榭门口,一个男人面色纠结的站在那儿。 沈十三在心里哼了一声。 老子的刀落在这个狗东西的院子里了。 老子其实一点也不想进去! 他推开暗香榭的院门,一大脚跨了进去。 院子里的海石榴花期已经过了,地上铺了一层红色的细碎小花,那天沈十三砍在石榴树上的刀痕仍然在,落刀处削落树皮的地方已经渐渐风干,变成了跟树皮一样的颜色,可纵横树干的刀痕还是能一眼看见。 就像人受过的伤害一样,伤口会随着时间慢慢结痂、愈合、脱痂,可是伤疤不会消失,疼痛会被人记得,疤痕永远刻在那里,伤痛永远不会遗忘,再久,都在那里,都在心里。 沈十三越过石榴树,进了江柔曾经睡得闺房。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房间并不奢华,布置得很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 不知道郭尧是故意的还是忘了,江柔睡过的被褥没有下人来收走,她的衣物也都还在,没有人来动过。 沈十三的刀具一般都放在揽月阁,纳妾的前一天他歇在暗香榭,那日顺便拿了把刀过来走了趟刀法,然后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有拿走。 他的刀其实很多,除了上战场习惯带那柄玄铁战刀,其余时候,都随便。 他没有非哪柄刀不用的习惯。 暗香榭没有专门放置刀具的兵器架,那天的那柄刀就这样随意的放在角落里,沈十三去拿了刀,转身出了房间。 刚刚跨出门坎一只脚,他又倒退着走了回来。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一更,大概在十一点和十一点半之间,要是睡得早的小仙女儿可以明天再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灾难和幸运 房间的圆桌上放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面有些针线和布料,针线上面一双小小的鞋子。 很小很小的一双,明显就是小孩子穿的,没有缝完,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沈十三把刀丢在地上,从篮子里拿起那双小鞋子,左看看,又看看,嗤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沈府很穷吗?买不到吗? 家里的绣娘做得比这个好看多了! 江柔做的小鞋子针脚细密,但因为没有做完,所以看上去比较粗糙,沈十三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把它丢回篮子里。 正转身欲走,他忽然浑身一震,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 她做小孩子的鞋做什么? 这个狗东西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狗日的!老子要当爹了?! 这一晚上的沈十三很愤怒。 妈的!长本事了?怀了老子的种还敢走得这么干脆?! 第二天一早,沈十三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了。 郭尧来请他用早饭的时候,被他眼底下的两团乌青吓了一跳。 这昨晚发生了什么? 沈十三简单喝了一碗粥,把郭尧喊到跟前,郭尧恭敬的递上话头,“将军有什么吩咐?” 沈十三放下碗,脸上已经看不到明显的情绪起伏,“把江夫人找回来。” 郭尧:“” 沈十三淡淡的看着他,“怎么?有问题?” 郭尧差点没站稳,只想扇自己一个耳刮子,“没,没问题。” 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人都走了小两月了,现在你说找就找,你真的高估你家管家了! 早干嘛去了? 早先我说追人,你还瞪我! 现在知道找人了? 大秦这么大的地儿,你让我上哪儿去给你找个女人出来?! 当然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他要是敢说出来,沈十三能当场把他弄成残废! 他还想继续当将军府的大管家 上头发话了,再困难也只能撸起袖子干。 但这话说是这么说,哪有这么简单! 大秦九百六十万公顷土地,要找一个完全失去音讯的女人,谈何容易? 现在他却只能按照沈十三的吩咐,去找人。 至于找不找得到,那又是另一说了。 ** 皇宫,太极殿。 今天一早,寅时初,萧太师进宫了。 入了皇宫就直奔太极殿,在殿门口,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全身上下的发须,能白都白了的老头,在晨曦中,衣着端正,硬是把因年岁而佝偻了的背脊挺得笔直,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李莲英听到了消息,专程叫了干儿子顶班,从皇帝就寝的寝殿跑到太极殿门口来劝,生怕这老头一下没挺住,又一下晕了过去。 但萧太师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来劝都不好使,一直憋着一口气,跪倒了皇帝上早朝的时候。 李莲英劝不动他,又不能去把皇帝喊起来,只能任由他跪着。 皇帝起床上朝的时候,萧太师已经在太极殿门口跪了一个时辰有余,眼瞅着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看起来危险得很。 李莲英见皇帝起了,赶紧把太极殿的情况报上去,让皇帝定夺。 皇帝听了,不急不忙的让季贵妃服侍着洗漱,等穿好了龙袍,戴好了冠冕,才对李莲英说,“传朕口谕,让萧太师回去歇着吧,朕不追究了。” 昨天的事情,就算有不可抗的客观原因,导致差点搞砸了两国邦交,但问题始终是出在萧太师身上。 皇帝昨天不追究他,体现的是天子仁慈。 但不是说他就可以就此高枕无忧。 皇帝追不追究是皇帝一回事,萧太师认不认罪又是一回事。 皇帝不能真的罚他,让他意思意思,这事儿也就算了。 可这关窍就在于,不管你是有心无心,犯了错就必须受罚,所以这个意思意思,就必须是萧太师主动意思。 萧太师混迹官场多年,这点道理怎么会不明白,所以今天一早,就不顾众人劝阻,在太极殿跪了这么久。 萧太师到底还是年纪大了,跪了这么久,还真有些吃不消,皇帝圣谕让他回去休息,他就知道这事儿算是真的完了,才拖着麻木的双腿一瘸一拐的回府了。 这天早朝没什么重要的事,主要就是关于待客问题。 蜀国的皇子公主到你的地盘上,你总不能让人家天天呆在使馆里嗑瓜子吧? 还是得派人待他们四处逛逛游玩。 这过程中,要不经意的让他们发现一些事情。 比如—— 哦!原来大秦兵强马壮! 哦!原来大秦地广物博! 哦大秦真的打不得! 惹不起!惹不起!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当然就落到了两个王爷的身上。 毕竟他们是备选的蜀国驸马,借着机会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可以有的。 于是这天早朝,就敲定了两个王爷负责接待甄临风和甄禾。 两人自然是想尽办法在蜀国公主面前表现自己,但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甄禾的一颗心早就落到了沈十三身上,当皇帝说让两个王爷带领他们游盛京的时候,骄纵的小公主当场驳了皇帝的面子,指名点姓要沈大将军陪同。 皇帝的脸当场就绿了。 昨天晚上那一幕,他也不是瞎的。 蜀国公主对沈十三有意,他不是看不出来。 可这事儿,莫说是沈十三没有想法,就算他有想法,皇帝也不能依了他。 凡事讲究一个大是大非,他跟沈十三的私交再好,也不能拿国家大事来开玩笑。 蜀国公主是来嫁人的吗? 不!她是来和亲的! 皇帝就是把沈十三当亲兄弟,他也没有皇室的血脉。 和亲的人选,只能在皇室里挑!就算是嫁给他十岁大的儿子,也不能嫁给沈十三!  甄禾的话说完,不仅皇帝,连甄临风的脸也绿了。 昨天沈十三当面对甄禾说了已有妻室,他就以为甄禾死心了。 没想到他大意了!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当着皇帝的面说这话,只怕把他膈应得不行,甄临风只能赶快救场,“陛下莫放在心上,小妹生性顽劣,不过同大家开了个玩笑罢了!” 只是这话是不是玩笑,大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甄禾还想再说什么,被甄临风掐了一把,脸转到皇帝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她一眼。 自家哥哥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他看自己的时候,向来都是宠溺的。 刚刚那个眼神,怎么说呢? 像在看一个外人,看得她心都瞬间凉了半截。 甄禾知道甄临风是真的火了,也不敢多说,垂着头,任甄临风在皇帝面前圆场。 回了驿馆,甄临风把甄禾带到房间,甩上门,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甄禾道:“甄禾,你已经及笄了,不是个小孩子了,平时你再怎么任性,我希望你能在心里把握一个度!你的一言一行,都需要整个蜀国倾国之力来替你负责!你不仅是甄禾,你还是蜀国的公主!” 甄临风长得漂亮,平日里总是笑着,乍一下虎起脸,还是挺吓人。 甄禾一下就被吓住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只是哭,也不声泪俱下的指控哥哥‘你居然吼我!’之类的话。 哭了一会儿,脸都涨红了,鼻涕眼泪也流了满脸。 甄临风和甄禾一母同胞,甄临风长得漂亮,甄禾自然也不差。 兄妹俩长得很像,眉眼之间除了神韵,都是极为相似的。 一双秋水美目,眉如远山,瓜子脸,高挺鼻,嘴巴虽然略有些大,唇色却很好看,但组合在脸上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此时哭得声声泣血,十分招人疼爱。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血脉相连,甄禾哭了一会儿甄临风就受不了了,伸袖子给她擦眼泪,安慰她,“别哭了。” 甄禾抽抽噎噎,“皇兄,可是,我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甄临风愣了一下,转而又叹了一口气。 天下唯有情之一字最毒。 没有缘由,舍生忘死。 这样的甄禾他是没有见过的。 他以为甄禾会哭,会闹,会搅得天翻地覆,就是铁了心要嫁给沈十三。 但是她哭了,却没有闹。 只是一句,“皇兄,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甄临风就知道,甄禾完了。 天底下没有人比他们更亲,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甄禾。 没有人知道那句‘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对不可一世的甄禾来说,一旦说出口,意味着什么。 甄禾哭累了,倒在床上睡着了,甄临风怜惜的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心思转得很快。 很快从另一个角度把这件是拆开分析。 如果甄禾嫁给沈十三,他们能得到什么? 表面上来看,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堂堂蜀国公主,是不可能做妾的。 但如果沈十三的正妻能让位,把甄禾扶成正妻 而这样一来,秦蜀两国的联姻就失去了意义,沈十三不是皇室中人,皇帝不会信任他。 皇帝不会信任他 皇帝,不会信任他! 一个出世的将才,对一个国家意着什么? 一旦甄禾嫁给沈十三,沈家的背后就有一个蜀国作为后盾,皇帝可能相信他吗? 功高盖住,他这样高的军功,手里这样多的兵权,如果再有一个公主做妻子,皇帝不可能再这样信任他! 一旦君臣离心,还是沈十三这样一个臣子,对一个国家来说,务必是一场灾难! 但秦国的灾难,又何尝不是蜀国幸运? ------题外话------ 今天的更完啦,晚安小仙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菊花残 蜀国使团在盛京逗留了半月之久,一直没有定下和亲的人选,态度暧昧不明。 皇帝很焦灼。 如果放在那天夜宴之前,皇帝一点都不会焦心,可自打那天夜宴之后,直至第二天蜀国公主提出让沈十三陪同的要求,他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绪也极不安宁。 蜀国迟迟没有动静,让他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子。 不得不说,不仅是女人有第六感,皇帝这个男人的第六感,也准得让人咋舌。 蜀国使团在大秦盛京逗留的第二十日,蜀国大皇子甄临风上了一封折子。 大概意思是: 我的妹妹很喜欢你家的怀远将军,和父王母后讨论过后,我们一致决定,希望让沈十三做我们的驸马爷,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就和其他国家和亲,此外,我的妹妹要做大,不接受反驳。 ——蜀国使者:甄临风敬上! 并且,当天传来消息,说南楚有使臣访问蜀国。 在这个节骨眼上,蜀国刚刚递了折子,就传出这种消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帝看了折子,听了消息,勃然大怒,把沈十三宣进宫,当场打了两百个板子。 据可靠消息称,皇帝打得一点都不含糊,那天沈将军从皇宫出去的时候,都是让人用三人宽、十四人抬的轿子抬出去的。 谁不知道沈大将军从来不坐轿子? 可靠消息还称,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太极殿。 沈十三被皇帝一道急诏喊进宫,来传旨的还是李莲英。 李莲英从小服侍皇帝。 皇帝十岁的时候,他是个十岁的小太监。 皇帝今年三十岁,他也成了一个三十岁的中年太监。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大家都知道吧? 李莲英能在总管太监的的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而且能让皇帝如此信任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人到了高位,很多事情就不用自己做了。 皇帝也不想让他做。 一般李莲英传的旨,都是家国大事。 比如抄家,比如灭族。 乐观一点的,比如封王,比如封侯。 总之一句话,李莲英出马,不是大悲,就是大喜。 沈十三看见李莲英的时候,还懵了一下,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只是含糊的警示了一句,“将军见了陛下说两句好话。” 其余的便什么也不肯多说了。 沈十三一听,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坏到了一种日天日地的地步。 他跟了皇帝多少年,李莲英就跟了皇帝多少年,他和皇帝平日怎么相处,李莲英最清楚不过。 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在皇帝面前什么时候嘴壳子软过?不照样顺风顺水活到了现在? 现在李莲英居然让他跟皇帝说软话?! 妈的!皇帝不会得绝症快死了想听两句好听的吧?! 一路沉默的跟着李莲英到了太极殿,脚跟都还没站稳,一坨不明物体突然天外飞来。 目标正是他的脑门儿! 沈十三是谁?那是在喋血战场上走出来的佼佼者,躲避冷枪暗剑的功力那是一绝。 这等级别的暗器,能耐他何?! 遂脚下一移,脑袋一偏,就躲了过去。 皇帝一看,妈的更气了! 朕要打你,你这狗崽子居然还敢躲?! 于是手一扬,又是一坨不知道是啥的东西朝沈十三的脑袋飞过去。 沈十三一个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又躲过去了。 完了还得意的冲皇帝笑笑。 嘿嘿,老子多矫健!你打不着! 李莲英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皇帝气得简直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指着沈十三对着殿外咆哮,“来人!羽林军!给朕把这个混账拿下!” 林右卫统领薛致带着人涌进殿内,沈十三一见薛致,双手握拳,就等着人家走过来就开始干架。 皇帝脑袋都要炸了,吼他,“你个狗东西!在朕的太极殿你还想动手?你还看朕!看什么看!你今天敢动手老子就诛你九族!” 沈十三束手就擒。 皇帝看到他不服气的脸就来气,大手一挥,吼道:“先给老子打他两百棍,打完再说。” 完了觉得不解气,又点了薛致的名字,“你!你来打!” 薛致对皇帝是死忠,皇帝说一他绝不说二,皇帝让打狗他绝不骂鸡,并且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如果说换个人来打沈十三,执刑的人看在沈十三权势滔天的面子上,保管他挨上三百棍还能活蹦乱跳。 但如果行刑是薛致,别说两百棍,一百棍沈十三都能在床上躺两天。 后来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那叫一个皮开肉绽,鲜血乱飚。 菊花残满地伤 ------题外话------ 昨天活动的三个100xx币已经抽出来了,小仙女请查收,今天还是晚上十一半点之前不定时更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敢抗命 沈十三被抬回将军府的那天,风很大,雨也不小,轿子一进府,除了郭尧之外的一干主仆,全都被郭尧放了软话,变相的软禁在自己的院落。 众人也都很听话,甚至在郭尧委婉的暗示之前,他们就很自觉的把自己关起来,不再外出。 为什么呢? 沈十三是多要面子的一个人,现在屁股被皇帝打开了花,你不赶紧麻溜儿的躲起来,还想栽到他面前去看热闹? 嫌命长啊?! 沈十三受伤不轻,回府后的一应吃喝拉撒全由郭尧经手。 一般人也不敢去看沈十三的屁股! 揽月阁内。 气压十分的低,郭尧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沈十三也赏他两百棍子,让他陪着一起躺着。 皇帝的这顿板子打得实在不轻,沈十三再厉害也是个肉做的,反正这下没个三五天是下不了床的了。 大夫来上过一次药,看见沈十三屁股上的伤,当时不露声色,结果出了沈府就开始啧啧称叹,“屁股烂成这样都还没瘫痪,将军真乃神人也!” 沈十三屁股上的伤太重,穿不了裤子,就裸着下身在床上躺着。 疼得厉害了,吃不下也睡不着,郭尧看着担心,想尽办法熬了稀粥,苦口婆心的劝他吃两口。 沈十三开始还没力气搭理他,后来实在被他聒噪得烦了,白着脸骂了一个‘滚’字。 平时沈十三一瞪眼,郭尧腿就软了,没想到现在都开口骂人了虽然对方的腿确实也软了。 但却没有滚。 而是双手捧着粥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把脖子一梗,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还是劝,“将军,您好歹吃一口,这都一天未进水米了,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不吃点东西可怎么扛得住!” 沈十三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老子说话不管用是吧?受点伤你就要翻天?! 郭尧顶着他杀人的目光,还是双手捧粥递到他面前,被他看得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就干脆低了头装瞎子。 沈十三顿时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狗东西! 沈十三实在不耐烦了,端过郭尧手中的粥,一口气干了,把碗甩给他,“滚远点。” 郭尧:“哎” 然后麻溜儿的滚远了。 第二天,郭尧又捧了一碗粥跪到沈十三面前。 这回任他说破大天来,沈十三是怎么都不肯喝了。 沈十三就算随时一副要跳起来咬人的样子,郭尧也不依不饶,不厌其烦的在沈十三耳边唠叨着让他多少喝一口。 沈十三暴怒,“老子站起来的那天,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然而现在,他还暂时站不起来。 其实也不是他非要虐待自己。 主要是薛致这个王八蛋的心眼儿太他妈黑了,硬是把两百大板打出了三四百的效果,他现在躺在床上咳嗽下都扯着屁股蛋子疼。 哦,对了,皇帝那个龟孙子心更黑。 他也不是一点都不饿,将近两天了,铁打的人也前胸贴后背了。 可是他妈的他不能吃啊! 更不能喝啊! 你说洗脸擦脚让郭尧帮他也就算了,可尼玛尿尿的时候总不能让郭尧帮他尿吧?! 吃了喝了就得尿,他堂堂一国将军,你让他直接尿床上?! 太他妈耻辱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昨天郭尧逼他喝了一口粥,当天晚上憋尿差点把他憋炸了。 这龟孙儿还很诚恳的请示,“将军,我给你拿个尿壶来?” 滚你马勒戈壁的尿壶! 最后他让郭尧扶着,硬撑着去了一趟茅厕,回来的时候屁股上的伤也崩裂得差不多了,又是一趟血流成河,当天晚上疼得一宿没睡。 你说说,他还吃得下还喝得下? 沈十三看着郭尧,心想这王八蛋莫不是哪个死对头专门安插在他身边的吧? 沈十三说什么也不吃东西,连水也不喝,郭尧看得实在是忧心。 这身子再强健,也经不起这样造啊! 头皮都要挠破了,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沈十三吃一口。 比起郭尧,沈十三更恼火。 皇帝莫名其妙的把他喊进宫里,莫名其妙的就是一顿揍,揍完两天了,连个说法都没给。 原本就吃不下东西,被这样一气,更是没心情吃了。 不过饿个两三天对沈十三来说,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觉得,完全就是郭尧小题大做了。 行军打仗的时候,军需后备不足、千里急行军、守城、攻城,没时间吃饭的理由实在太多了,饥一顿饱一顿早就成了习惯。 饿个两三天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忍忍不久过去了么! 然郭尧觉得,沈十三这么大的块头,一顿不吃都是个大问题,更何况还带着这么重的伤,没点营养,伤口怎么好得快? 这晚,沈十三嫌郭尧烦,直接把他赶了出去,严令他要是敢往房间里走一步就剁了他的狗腿。 郭尧不敢抗命,正在揽月阁院子里抓耳挠腮的时候,卓雅秋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要完蛋了 郭尧见了卓雅秋,站起来拱手行个礼,“卓夫人!” 卓雅秋轻轻点了点头,“郭管家。” 郭尧看向她,“夫人这是来” 卓雅秋往沈十三的房间里望了望,眉目间都是担忧,“我听说将军两三日不曾进食了?” 郭尧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道:“正是,将军不吃不喝,这般下去可怎么熬得住!” 卓雅秋有些犹豫,想了半天,说,“郭管家,我可能进去看一看将军?” 郭尧想到沈十三恨不得一个人在房间里躺到伤好的样子,怕卓雅秋进去惹怒了他,自己和她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斟酌了下措辞,说得很委婉,“将军若是好转,我派人来告诉夫人一声。”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现在还是别进去了! 卓雅秋从小长在官宦世家,怎么抓文字漏洞简直不要太拿手,她敏锐的抓住郭尧话里的关键点,“将军吩咐了不见我?” 郭尧一愣,“这没有。” 沈十三的后院儿里没有人,沈府里,卓雅秋勉强算半个名义上的主子,郭尧毕竟只是个管家,她把话说道到这份儿上,也不好再拦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夫人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同将军通报一声。” 卓雅秋点头。 郭尧敲了沈十三的房间门。 “咚咚” 没人应。 “咚咚咚” 依旧没人应。 “咚咚咚咚” 还是没人应。 郭尧心里一凛。 不会是饿晕了吧?! 赶忙推门进去,一只脚刚刚跨进门口,就听见沈十三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老子说话你当放屁是不是?滚出去!” 郭尧另一只脚都还没进门,就又退了出来。 他转身面对卓雅秋,十分无奈,“卓夫人,你也看到了” 卓雅秋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明显不想放弃。 沈十三正是脆弱的时候,这时候她都不露个面,他还能记得她多久? 找休呢吧?! “我亲手熬了鸡丝糯米粥,兴许将军能喝上一口。”卓雅秋说。 郭尧往她身后一看,果然看见平青手里提了个食盒。 卓雅秋这个鸡丝糯米粥,可以说熬得是刚刚好。 沈十三不挑嘴,除了甜食不吃外,在饭食上几乎没有什么要求。 什么都吃咸口的,喝粥当然也不例外。 郭尧开先换了好几碗粥,沈十三都没看一眼,后来硬着头皮捧着的那一碗,是碗白粥,沈十三刚好就喝了,精心准备的各种营养粥没能排上用场,就被赶出来了。 郭尧有些犹豫。 卓雅秋毕竟是个夫人,沈十三总不能打骂她吧?! 不是说铁汉还绕指柔吗?女人磨一磨他,效果肯定比自己一个大男人来得好吧? 半响,郭尧艰难的点了点头。 卓雅秋腰肢一扭,越过郭尧往沈十三房间里去了。 郭尧看平青手里提着的食盒,总觉得下一刻那里面就要装自己的脑袋。 咦?脖子怎么凉嗖嗖的。 卓雅秋踏进房间的那一刻,郭尧有点儿后悔了。 然而人已经进去了,后悔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沈十三饿了几天,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闭目养神。 三天过去了,伤口已经结痂了,但翻个身还是很艰难,他迷迷糊糊的有了些睡意,刚刚眯了一会儿,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他闭着眼,装作没听见。 好不容易门外哪个不知死的东西不敲门了,刚准备继续睡,‘嘎吱’一声,门直接开了,然后就听见郭尧的声音。 沈十三那叫一个怒啊,劈头就把人骂了一顿。 郭尧退了出去。 他接着睡,又是刚刚眯过去,又他妈是‘嘎吱’一声。 沈十三一睁,抽了垫在脑袋下的枕头,反手就砸了过去,“混账东西!狗头不想要了吗?” 却听到一声“哎呀” 是女人的娇嗔声。 沈十三转头去看,看见了卓雅秋。 卓雅秋每次见沈十三的时候,都会精心打扮一番。 精心到了什么地步呢? 一双眉毛要画半天,一身衣裳要换几十次,发髻要和妆容搭配,头饰要和衣裳配色。 一不注意,小半天就过去了。 这样费功夫收拾打扮了的她,出现在沈十三面前的时候当然是极美的。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纤腰楚楚,眉眼生辉,一对小小的酒窝让她看起来更加灵动。 沈十三却皱了眉头,“你来做什么?” 他什么样的美人儿没看过?不也就是一张嘴巴一双眼吗? 卓雅秋从平青手里接了食盒,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语调千回百转,“将军,我做了鸡丝糯米粥,你尝一口好不好?” 沈十三把头一偏,“不吃,出去。” 怎么个个都来灌他吃东西,他是要饿死了吗? 卓雅秋被如此直白的拒绝,嘴角的笑僵了一下,转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将军好歹吃一口,身子才好得快些。” 那语气简直跟郭尧一模一样,沈十三一听就烦,对着门外吼,“还有活着的没?滚进来?” 郭尧赶紧滚了进去。 沈十三看郭尧来了,又是一顿骂,“老子看你是想回家吃自己是不是?” 郭尧头都要埋到地上去了,赶紧认错,“郭尧该死!” 沈十三简直想给这个榆木脑袋一板砖,“知道该死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郭尧从卓雅秋手里接了食盒,道:“夫人,粥就放在这儿吧,您先回听雨院,我会劝将军用一点。” 沈十三一点面子都没留,卓雅秋好歹也是大户出生,性子里有两份高傲,见他都这样赶人了,虽然羞恼,却也不厚着脸皮留在这儿,面色很不好的走了。 卓雅秋一走,郭尧也赶紧出了房间,一点没耽搁。 开先说会劝沈十三喝点粥的话完全抛在脑后,一个字没敢提,走的时候还没忘记把食盒带走,免得沈十三看见心烦。 提了食盒正准备关门,沈十三喊住他,“回来!” 郭尧神色一喜。 这是想吃点儿了?! 郭尧赶紧走过去,“将军可是想喝粥了?” 沈十三差点一脚蹬过去,“喝个屁!枕头捡过来,从外面把门带上!” 郭尧满脸失望,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刚才沈十三砸卓雅秋时,落在角落的枕头。 遂给他捡起来,垫在脑袋下,从外面带上了门。 郭尧又坐在揽月阁的院子里,对着一碗鸡丝糯米粥唉声叹气。 “这粥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朕喝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郭尧一个哆嗦,差点没坐稳就梭到石桌底下去了。 他慌张抬头一看,就见皇帝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得悄咪咪站在了自己身后。 郭尧顿时觉得人生晦暗无光。 怎么都赶到一起了?! 看了一眼刚刚才关上的房门他要完蛋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有种 皇帝穿了一身便装,身边只带了李莲英一个人,都从沈府大门口走到揽月阁了也没人通报,看样子应该没人知道他出宫了。 天子驾临,郭尧直接顺势从石凳上梭到地上,跪着行礼,“草民拜见陛下!” 皇帝挥挥手,把他从石凳旁边推开,自己坐下来,然后问他,“这粥你不喝朕可喝了?” 郭尧冷汗涔涔,连忙道:“陛下,这粥冷了,草民让厨房给您重新做。” 皇帝探手摸了摸粥碗,拿起调羹,无所谓道:“还温着,将就吧!” 郭尧还想说什么,李莲英给他递了个眼色,乖乖闭嘴了。 皇帝一调羹一调羹慢慢喝完了卓雅秋送来的粥,慢条斯理用手帕擦干净了嘴,问郭尧,“沈十三饿死了没?” 盛京下的风吹草动,有哪样能瞒得过皇帝? 更何况不吃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郭尧想了想,谨慎的说:“草民觉得,全靠一口气儿吊着了!” 他觉得这样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沈十三七尺有余近八尺的身量,肌肉壮硕,一顿能吃七八个馒头加两三碗馄饨,乍一下三天不进水米,身体还要用营养把开了的菊花养好 全靠一口气硬撑,没毛病! 皇帝很满意,“恩,没死就好。” 说罢起身往沈十三的房间里去,李莲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郭尧为了防止沈十三弑君谋反,也跟了进去。 皇帝一推开门,一个丝绸枕头就迎面飞来,把他砸个正着,“妈的郭尧你今天就给老子滚回家去”。 李莲英赶紧虚伪的送上关怀,“陛下,没事儿吧?可伤着了?” 有事吗? 当然没事儿了! 一个枕头还能把人砸残了?! 皇帝弯腰把枕头捡起来,递给李莲英,对方接过来抱着,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身后。 沈十三一转头,见是皇帝,骂郭尧的话卡在喉咙里,闭了嘴。 皇帝拉了个马扎坐到床边,瞪一对眼睛盯着沈十三不说话。 大秦有数百年根基,所以皇室里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模样都相当的俊。 你要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大秦的第一任皇帝就算长得像个窝瓜,历经这么多年、三宫六院七十二后妃基因的代代改良,再窝瓜也是长得好看的窝瓜吧! 到了皇帝这一代,更是基因突变了又突变,美女如云,帅哥如雨,基本上就没有长得丑的。 其中皇帝更是个中翘楚。 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浓密的眉毛稍稍上扬,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乍一看十分多情,实则深不见底,最是无情。 乌发束着墨色丝带,一身深紫绸缎,腰间束一条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装束简单,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他有天生的一副帝王相! 他坐在那儿不说话,沈十三也不说话。 李莲英和郭尧更是沉默不敢言,只是两人身体时刻紧绷着,生怕沈十三突然跳起来把皇帝咬死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沈十三居然格外平静,甚至连点阴阳怪气的表情都没有。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皇帝从袖口里掏出一本折子,递给沈十三。 沈十三接过来一看。 正是甄临风上表的那封折子! 他把折子还给皇帝的时候,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 皇帝看向他的肚子,眉毛一扬,似笑非笑,“饿了?” 沈十三面无表情,吩咐郭尧,“整点吃的来。” 郭尧忍不住朝皇帝多看了两眼,脚底像安了四个轮子一样去给沈十三拿吃的了。 啧啧啧!皇帝出马,一个顶俩! 郭尧走后,房间里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 李莲英几次三番的往门口眺望。 郭尧怎么还不回来?!他要顶不住了! 这气氛,太可怕了! 沈府家大业大,家里的下人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郭尧就去了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就回来了,手里端了个银制托盘,上面有一碗青菜瘦肉粥和几碟清淡的小菜。 沈十三不能坐,郭尧就干脆在床畔给他搬了一张小桌子,把粥菜放在上面,过去扶他起来喝粥。 沈十三撑着郭尧的手臂移到床边,端起碗,把调羹从碗里拿出来,然后一碗粥盖在了皇帝的脑袋上。 李莲英:“” 郭尧:“” 郭尧扶沈十三的手臂僵住了,满脑袋都是三个字——诛九族! 沈十三的手法极其精准,一碗青菜瘦肉粥一粒米没浪费的全糊在了皇帝的头上,雪白的米粒,绿油油的青菜碎,以及稍显油腻的肉沫子,挂了皇帝一脑门儿,让他看起来像颗西兰花。 就是那种绿色的花椰菜。 李莲英反应过来,‘哎呦’的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从怀里抬出一块锦帕,给皇帝擦头。 这可不能怪他反应慢,毕竟放眼前后五百年,哪个皇帝被手下的臣子往脑袋上泼过粥?! 实在是太惊悚了! 皇帝的脸简直比脑袋上的青菜碎还要绿。 老子是天子! 这个混账居然敢往老子脑袋上泼粥?! 老子要诛他九族! 皇帝跳起来一个鱼跃跨上床,一只手提起沈十三的后领子把他翻了个面儿,然后骑他在腰上,抡起拳头就开始往他脸上砸,一边砸还一边骂。 “你这个不知死的狗东西!” “老子都敢泼!” “信不信老子让你全家给你陪葬?” “妈的!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名字倒过来写!” 皇帝猝不及防的这一手,沈十三受伤的尊臀毫无防备的抵在床板上,疼得他呲牙咧嘴,这时皇帝又直接照着他的嘴角就是一拳,脸瞬间就肿起来了,连咧嘴都咧不开。 沈十三反应迅速,挨了两拳头就反应过来,忍住屁股上的疼痛,揪住皇帝的袖子把他往下一扯,一个肘击回敬在皇帝的嘴角,登时就打出血来了。 虽然沈十三有伤在身,但战斗力还是不可小觑,毕竟上战场的人,谁还没有个带伤打架的时候?! 那都是带伤搏命的好吗?! 李莲英和郭尧站在一旁,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可又不敢上前去拉架。 打人的是皇帝。 他不诛沈十三的九族,难道还不诛你的九族吗?! 只能任由两人在床上翻天覆地,越战越激烈,嘴里不断的喊‘陛下别打了!’或者‘将军别打了!’ 约小半个时辰,床上的两人才渐渐停歇了下来,脸上皆是青一块紫一块,看不出来胜负。 只是沈十三这一折腾,屁股上崩过一次的伤口又崩开了。 这次比上次惨多了,被面儿上,床单上,全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血迹,看起来血腥残暴极了! 顺便还点缀着从皇帝脑门儿上落下来的绿色青菜碎。 一架打过,沈十三和皇帝都累了,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郭尧赶忙转头去拿了伤药,打了清水回来。 沈十三和皇帝下手都重,专挑脸上打,但两人心里都有数,看着伤势可怖,其实只是只是些皮外伤而已。这样的情况是不敢喊大夫的。 堂堂一国天子和一国将军打架打成这样,传出去还了得?! 只能郭尧和李莲英自己上手替他们处理伤口。 沈十三踹了身旁的皇帝一脚,口气傲娇得不得了,“老子要不是受了伤,一只手就能吊打你!” 皇帝往他屁股回敬了一脚,“朕明天就诛你九族信不信!” 沈十三痛嘶了一声,没空回答他到底信还是不信。 郭尧端着清水拿着伤药,试探着对皇帝说,“陛下龙体重要,还是快起来处理伤口要紧!” 皇帝从沈十三的床上爬起来,下床的时候又顺脚往沈十三的屁股上踹了一下,冷嘲热讽道:“你家主子打老子的时候没见提醒他朕的龙体重要?” 郭尧低着头不敢应话。 沈十三痛得身体条件反射的弹了一下,“你他妈的回来!看老子揍得你皇宫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皇帝一屁股坐到离沈十三足有两三丈远的茶桌旁,不屑道:“有种你过来!” 沈十三趴在床上,指着皇帝吼,“有种你过来!” 皇帝:“有种你过来!” 沈十三:“有种你过来!” 皇帝:“你还是男人吗这点种都没有,你过来啊!” 沈十三:“你过来看看老子有没有种!” 李莲英赶紧绞了块赶紧的帕子替皇帝擦脸,郭尧也替沈十三处理伤口。 两位祖宗可就闭嘴吧! 等皇帝和沈十三的伤口都清理赶紧,重新上好药了,郭尧把床上染了血的床单扯下来,换了新的,转身对皇帝说:“陛下的衣裳脏了,请随草民来,草民给您找身干净的换上。” 皇帝低头一闻,果然在自己身上闻到一股子青菜瘦肉粥的味道,于是起身跟着郭尧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威胁沈十三,“等朕回来治你个混账的罪!” 沈十三不屑的哼了一声。 皇帝换了衣服回来的时候,沈十三躺在床上都要睡着了。 毕竟有伤在身,又这么多天没有吃饭,还一下激烈运动,身体消耗太过,人就疲乏了些。 皇帝坐到他床边,三下两下把他摇醒,嘲讽他,“你还有脸睡觉?” 沈十三横他一眼,“老子还有脸拉屎!” 皇帝不再跟他胡扯,单刀直入的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沈十三像看智障一样看他,“又不是我求着要娶她,什么叫老子打算怎么办?” 皇帝被他一噎,差点又没忍住冲上去打一架。 被李莲英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把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仗掐死在摇篮里,“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皇帝哼了一声,对沈十三说,“蜀国公主你就别想了,那是绝对不会嫁进将军府的!” “我谢谢你!千万别把她嫁给我,白送都不要!”沈十三说。 皇帝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严肃了起来,“前几日传来消息,南楚有使臣现在在蜀国。” 沈十三面色有些沉重,“恩,知道。” 消息传进京城的那天他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能跟他扯上点千丝万缕的关系。 皇帝沉默了很久,说,“朕有事情交给你去做。” “有屁快放。” ** 两个时辰后,皇帝回宫。 ------题外话------ 这事儿吧我对不住你们,本来说这一章就该小江出场的,结果我尽力了 我保证明天的第一章就是小江! 好吧就让我的胸永远是a。憋打我就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双面绣 至正十年十一月,太师萧锦程上书弹劾,怀远将军沈战犯殴打官员、欺君瞒上、受贿、渎职、闹市纵马、滥用军权等罪,经查属实,皇帝大怒,当场查封怀远将军府,将沈将军押解天牢,择日审问。 翌日皇帝亲临天牢,审问过程中,沈将军态度恶劣,言辞激烈,与皇帝发生激烈口角,后对皇帝大打出手,帝伤。 同日,文武百官联名上书,痛斥沈将军犯上作乱,蔑视天子天威,有伤皇帝龙体,求赐怀远将军沈战死罪。 帝应允,以谋反弑君罪论,判处其三日后午门斩首。 三日后,囚犯被押往刑场,午时,法场被劫,沈将军举兵两百,逃出京城,不知去向。 而这时候,江柔和张姚氏已经落户襄阳,蜗居在襄阳城外一个名叫白头村的村落。 白头村距离襄阳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全村上下只有百十来户人家,村里人家的房舍建得稀稀落落,整个村庄的存在感那是极其的弱,村落里的人过着几乎世外桃源的生活。 消息传到襄阳城的时候,距离沈十三叛逃出京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再传到江柔耳中,又过了十数天。 白头村几乎与世隔绝,离襄阳主城不算特别远,但是村民们很少出村,他们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 江柔和张姚氏进村的时候,还引起了一阵骚动。 白头村的户户几乎都是从祖上就住在村子里,向来都是年轻人往大城市里走,住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少,还没见过有人从外面来的。 世世代代都是熟面孔,江柔和张姚氏一去就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在一座世代祖居的村落里,外来户想要落脚其实也并不容易,村民们有些排斥她们。 江柔和张姚氏就抱着小安安站在那里,厚着脸皮也不肯走,很快就惊动了里正。 她们被请到了里正家喝茶。 江柔称,她和张姚氏都是寡妇,因战乱死了丈夫,失了家园,现在无处可去,大城市难以容身,求里正大发慈悲,收留她们。 江柔的说辞除开隐瞒了沈十三那一部分,其余句句都是真话,说到伤心处仍然忍不住伤神了一会儿。 里正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头发胡子花白,面色红润,长得慈眉善目的,身子骨也很硬朗,看起来精神抖擞。 听了江柔的话,心里就生出了两分怜悯,于是做主决定把她们留下来。 江柔用银子买下了村子东头的一处闲宅。 宅子不大,一栋小屋子,两个房间,另外带一个小院子,说是院子,其实也只是在门口用篱笆围起来的一小块儿地皮,用来养养牲畜什么的。 在这里一住就是半个月,日子渐渐安定了下来,从前那些战乱、流浪以及人和事,似乎都在一天天远去,淡出记忆。 但江柔有时候还是会梦到被乱军洗劫的奉新郡、正在哭泣的家人,或者一颗颗翻着死白眼睛的人头。 她从没梦见过沈十三,只是偶尔正在做事,会忽然听到一声‘滚过来’,或觉得背后有一双不屑的眼睛在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是在嗤笑着说,“老子看你能跑多远!能藏多久!” 她一个激灵,然后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十三的脸渐渐在记忆中寡淡了起来,有时候猛一想,居然要先想起沈十三这个名字,然后下意识的回忆一下,他的脸才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只离开了两个多月,她在强迫自己忘记这个男人。 效果显著。 江柔和张姚氏身子都弱,不能像村民那样,开垦一块儿地,自己种粮食,自己种菜。 她们不能坐吃山空,于是只能定时去襄阳城,接一些缝补纺绣的活计,靠这个养活一家三口。 张姚氏的针线活儿不错,江柔还会些绣活,每日的进账的不多,但是已经够吃喝,并且她们手里还有些余钱,日子就这般往下过了。 沈十三流蹿出京,被四海通缉的消息,是张姚氏带回来的。 那天她在家带小安安,是张姚氏出去接活,晚间,张姚氏回家的时候神情明显不对,她以为对方是哪里不舒服了,就问,“大娘,是不是身子不利爽了?” 张姚氏看了她两眼,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说:“今日我听人说,怀远将军弑君,逃出京城,不知道流亡到哪里去了。” 江柔脑子空白了一瞬间,心里慌乱了一下,手里的针扎到了细白的拇指上,痛得轻轻叫了一声。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小安安在摇篮里睡得正香,江柔怕吵醒了孩子,轻叫一声就急促的闭了嘴。 张姚氏赶紧拿了帕子替她捂伤口,担忧的看着她,“小柔” 疼痛一刺激大脑,江柔就立马镇定了下来,她黙了默,不知是安慰张姚氏还是安慰自己,“跟我们没关系的,不用担心。” 这天下这么大,哪有这么容易说碰见就碰见了?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姚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也就不再提这事儿。 小安安已经近一岁了,考虑到如果让江柔一个人养三个人,担子实在太过沉重,而且张姚氏也没这么厚脸皮,让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帮她养孩子,她就给孩子断了奶,两人每天轮流去襄阳城里接活计,留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小安安,接的活儿白天如果做不完,就带回家里来,两人一起熬夜赶工。 张姚氏回来了,江柔把热在锅里的饭菜取出来,摆上碗筷,两人一起吃饭。 两人饭间会话话家常,随意的聊扯两句,张姚氏端了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江柔道:“小柔,今天有人找上来,托付了一桩绣活儿。” 江柔也坐下,擦了擦手,问道:“绣什么的?接下来了吗?” 张姚氏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那人要的是双面绣,你也知道,我就会些简单的缝补,哪里会这个,所以回来问问你,明天再给人一句准话。” 双面绣是属于苏绣,它能在绣品的两面绣上不同画面,让人从两面观赏,其中要运用各种精巧针法,使绣品的两面呈现不同的花样,还看不出破绽来。 双面绣极其考验绣娘的绣工,再者,也不是说能在两面上绣上不一样画就行,还要让绣品逼真生动,方才是合格的作品。 正由于这门技法要求严格,很费功夫,有能力绣这个的绣娘,几乎都在皇宫里当差,民间很难找到能绣双面绣的绣娘。 但张姚氏看过江柔绣过。 那是一副猫儿的图样,要把一根头发粗细的绣花线分成数十股细线,并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得毫无痕迹,无论从正面或反面都可以看到小猫调皮活泼的神态,那一对猫眼,江柔更是用二十多种颜色的丝线,才能把猫睛绣得炯炯有神,栩栩如生。 江柔的绣技是江母教的,她学得很出色。 张姚氏是个聪明人,她从没有问过,江母怎么会这样的技艺,又从哪儿学来的。 今天绣坊有人来问,她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先回来过问江柔。 双面绣很费时间,如果图样面积大的话,更是需要短则半年,长则几年的时间来耗着,江柔一时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她想了想,问道:“那人可说是要什么图样?” 张姚氏点点头,“具体绣什么还没说,只知道图样不大,是绣在一面团扇上,似乎是要拿去送人。” 将要咬了咬嘴唇,问道:“可说了付多少工钱?” 张姚氏摇了摇头,“没说,因是要回来过问了你,我才答应人家,若是应承了下来,那人似乎也是要与你当面洽谈,才能确定图式和工钱。” 双面绣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就算只是一面小小的团扇,价钱也不便宜。 现在的张姚氏和江柔暂时不缺钱用,但将来小安安长大了,要让他去念书,要让他上私塾,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况且,谁会嫌钱多?! 只是如果接下这活儿的话,虽然只是一面团扇,但江柔估计,至少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很久都要赶工了 权衡再三,她还是答应了下来,“是哪家绣坊,明天我就去。” “就是我们摊位旁边的锦绣坊,绣坊的老板知道你技法不错,特意来问的,看你能不能绣,我暂时也没答应,只说先回来问你会不会。”张姚氏说。 江柔犹豫了下,用商量的语气对张姚氏说:“大娘,如果接下这活儿,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家里赶工了,这之前,我想回奉新郡看一看,在四周打听打听爹娘和哥哥的消息。” “那是自然的,你想去就去,不必顾忌我,我一个人可以的。”张姚氏说。 江柔点点头,嘱咐她,“我走的这段时间,就不要去城里了,明日我将要用的东西都采买回来,银子也都留在家里,你想用什么想吃什么,买就是了,不要不舍得,当心在家带小安安就是了。” 张姚氏也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又带孩子又做工,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你放心去就是。” ------题外话------ 我发现每次答应你们几点更新,都要没有准时,总要晚一点,各位给看看,这毛病还有得救吗? 下一章老沈就要出场了啊哈哈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两百人和四百人 第二日中午,江柔什么都没带,直接去了襄阳城。 锦绣坊的当家等了一上午,终于把她等来了。 绣坊的当家余向烟,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红衣罩体,金钗在鬓间摇曳,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却挡不住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又凛然生威,暗藏精光,很有生意人的精明和威风。 江柔和张姚氏在跟锦绣坊一条街的街尾摆了一个小摊子,接些从她绣坊里漏出来的小活儿。 余向烟当然也知道,但开门做生意,公平竞争,她也不欺江柔摊位小。 左右也不过是些牙缝里的肉,没必要跟人大动干戈,赚不了两个钱,还费时费力,落个欺凌弱小的名声。 这个新来女子的绣艺,她见过。 确实是少有的精湛,她绣坊里的绣娘,完全不能跟她相比,不知道是哪里学出来的手艺。 这样的人,如果不聘用,将会是她的一大损失。 但她是个见过大世面、极其谨慎又稳得住脚的生意人,一个来路不明的手艺人,还是个技法这么高明的手艺人,她需要先观望,确定她不是个一身麻烦的人,才能放心请来。 观望了半个月,似乎一切平静。 刚好昨天府尹派人来问,她的绣坊能不能刺出双面绣。 锦绣坊里哪有这等人才? 她刚想回绝,突然想起了在这个街尾摆小摊子的女人。 于是抱着试探的心理去试着问了问。 可惜昨天守摊子的是跟她一起的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没有直接回绝,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她,‘我回去问一问我家娘子可会这门手艺。’ 余向烟是个人精,从那个女人含糊的话语,和犹豫了一瞬间的神情里,她就知道。 那个年轻些的女人,一定会双面绣。 但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会接受她的邀请。 府尹要的双面绣团扇,是用来进贡的,要得不急,却要相当仔细,必须是精品。 如果这个精品从她的绣坊里面拿出来,锦绣坊本来规模就不小,这般将来便更会名声大噪。  这是她扩展生意的好机会! 并且,襄阳府尹给的酬劳不少。 她在门口等了一上午,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她就知道,这事儿算成了一半。 余向烟迎上去,对江柔轻轻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问:“姑娘怎么称呼?” 江柔轻声道:“江柔,请问当家的怎么称呼?” 余向烟说:“你就叫我向烟姐吧!” 江柔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向烟姐!” 余向烟侧开身子,朝绣坊里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江姑娘,我们去里面谈。” “好。”江柔说。 余向烟进了绣坊,让人沏了新茶,带江柔去了二楼会客室。 两人落座后,余向烟单刀直入,对江柔道:“我请你来的原因,江姑娘应该是知道了吧?” 江柔颔首,“知道。” 余向烟又问:“姑娘会绣双面绣?” “会。”江柔有问有答。 “双面绣流传至今,很少还有人还会这门技艺,我可能冒昧问一句,江姑娘师从何处?”余向烟说完,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江柔,捕捉她面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狠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江柔很奇异的发现,面对这样的目光,自己居然没有从前那样胆怯了,而是很自然的回答:“是我娘教我的。” 余向烟没有打算就此停下,接着问:“令堂又是从何处学了这门手艺?” 有些技艺,不是一般人家想学就能学的,她需要知道此人的家底。 “不知道,我娘没跟我说过。”江柔如实回答。 余向烟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又道:“那令堂如今可在家中?” 江柔神色暗了一下,涩然道:“我们在战乱中失散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及姑娘的伤心事。”余向烟立即道了歉。 江柔眼中的情绪没能逃过她的双眼。 她觉得,战乱中失散,恐怕是个委婉的说法。 这句话可以换一个说法,叫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也还可以再换个说法,叫尸骨无存 战争,那可不是简单的东西,战争中的失散,自然也肯定不止字面上的意思。 只怕是不愿意承认罢?! 如此她就放心了! “我并不是故意冒犯,还请江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余向烟再次表达了道歉的诚意。 江柔的脸色略有些苍白,“没关系。” 余向烟这才切入今天的重中之中,“姑娘的双面绣,能不能先绣给我看看?” 有些人说会,她并不是真的会。 还有些人说会,她也仅仅只是会。 她需要确定对方的技艺,是不是已经达到了可以绣贡品的水准,而不仅仅只是能刺出两面不一样的图样。 江柔点头同意。 余向烟拍了拍手,有人立刻从门外进来,送进来各种各样刺绣用的工具,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摆好了绣架,江柔挪了位置,坐到绣架前,拿起针线开始动手。 她并不需要一口气绣出成品,只要意思一下,表示她的确有这个能力就行了,所以也用不了很长的时间。 但就算是意思一下,只怕也要意思掉大半天的功夫。 江柔性子很安静,周身的气韵也是很恬淡的那种,她坐在那里,全心全意专注着手里的事情,仿佛世界都变得安静,时间也就此停止一样。 余向烟仍然坐在刚才的位置,等她绣完。 同时心里在揣摩这个人的来历。 大大的眼睛细腻的皮肤,长得精致又小巧,身上有一种江南女人的温婉,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身心舒畅。她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似乎很静得下心来,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有一种让人瞬间平静下来的神奇力量。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温养出这样一个女子呢? 但是似乎是不会有答案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半日。 江柔落下最后一针,藏好线头,随意把针别在一块锦缎上。 余向烟看到她的动作,就知道应该是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绣好了?” 江柔把锦缎从绣架上取下来,递给她,“好了。” 锦缎上一面绣了一枝小小的牡丹花苞,另一面绣了一只彩蝶。 虽然是仓促之作,但配色考究,手法细腻,把牡丹花苞将放未放的姿态描绘得淋漓尽致,彩蝶的展翅欲飞之姿也十分生动,像下一刻就要从锦缎上飞走了一样。 最关键的是,明明是一块锦缎,那么一块儿小地方,正反面绣出了两幅完全不一样的风光,却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 余向烟顿时赞不绝口。 她做绣坊营生,最会鉴别绣品好坏,就江柔露的这一手,她就知道,此人的手艺天下少有! 她把锦缎放下,对江柔由衷的佩服与称赞,“江姑娘小小年纪,绣工上就有如此造诣,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江柔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向烟姐过誉了!” 心里却在惊奇。 这双面绣很少有人会吗? 初时余向烟说很少有人会绣双面绣,她以为不过是客套话而已,但现在看她的神情好像是真的很少见一样 她娘教她的时候,就像教她做饭酿酒一样平常,没看出有什么很稀奇的模样啊 余向烟却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道:“江姑娘,这次的绣品,就交给姑娘了,顾主要的是一面团扇,你只需要绣出扇面上的图样就行了,至于酬劳,姑娘看五百两怎么样?” “这么多?”江柔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事成之后,我还想请姑娘到我这锦绣坊里面做绣娘,江姑娘若是不嫌弃,月钱好商量!”余向烟接着道。 江柔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活儿就是耗时间,是要比平常绣品贵一点,但她没想到这哪是贵一点啊! 五百两,她和张姚氏简直可以坐吃山空一辈子了! 那当初娘为什么不直接做绣品生意,还要这么辛苦的跟爹做酿酒营生? 江柔不知道的是,余向烟这个精明到奸诈的商人,看她脾性温良,已经把价格往下压了一截了,实际上,对方要的双面绣团扇花样,远远不止于这个价格! 因为这把团扇是要和其他贡品往盛京进贡的,要注意的地方很多,所以和余向烟弹完事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余向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下意识没和江柔说这是要往宫里进献的贡品,只说是顾主很挑剔。 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不能说,总有一种说了会横生枝节的预感。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江柔走的时候,天色已晚了,余向烟看着情况,对江柔说,“这天色已经晚了,晚上走夜路不安全,江姑娘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吧,明早我让人送姑娘回去。” 江柔想起明天还要去一趟奉新郡,就婉言谢绝了。 她十分坚持,余向烟也不好多说,就嘱咐她注意安全,便让她走了。 现在正是夏末,天气还闷热得很,夜晚的风也带着丝丝热气,吹得人心浮气躁。 江柔看了眼四周的漆黑街巷,加快了出城的步伐。 等下宵禁一过,关了城门,就出不去了。 江柔有些怕黑。 原本是不怕的,后来奉新城破了,到处都是死人,周围的环境一暗下来,她就老觉得黑暗中有一颗颗散发着血腥味儿的头颅,让她心底生寒。 闭门鼓敲击了最后一下,江柔也踩着最后一声鼓点出了城,往白头村走去。 白头村距离襄阳主城不算特别远,以江柔的脚程,大概要走上半个时辰的样子。 襄阳城是在平原上,周围的地势十分平坦,城外没有建筑,更是平坦到一眼望不到头。 今天回去得这么晚,也没有提前跟张姚氏说一声,她肯定要担心了,江柔想着,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乐两分。 城外什么都没有,江柔摸黑赶路,也只有天上一轮银月洒下淡淡的月光,影影绰绰的帮她照路,四周的景物都看不太清楚,她要很小心,才能不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倒。 这样精神紧绷的走了一会儿,远处似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 并且声响不小,还十分杂乱。 这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是什么人? 她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渐渐的,居然看到了一群黑衣人骑着马,飞一样的速度向她靠拢过来。 手上还提着刀,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那群人的速度极快,瞬间就要到了她面前。 四周一望无际,连躲都没有地方躲,一把把刀闪烁的寒光晃得江柔心里咯噔一声,四肢的血液霎时冲向心脏,让她的手足变得冰冷麻木,身体居然一时做不出反应来。 等马蹄声越响,几乎只离她几丈的距离,她才像忽然被解了穴道一样,提起裙子,不要命的朝白头村的方向跑去。 一口气跑出了近一里地,几乎都要看见自家院子里的灯光,和还在等她回家的张姚氏了,她才停下来,往身后望去。 还好,那伙人没有看见她,也没有追来。 只是路过的跟她没有关系。 没有看到她就好! 江柔整理了下仪容,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才迈着步子向家里走去。 刚才从江柔面前擦过的马队,一路往前奔驰,没有停下来,而身后,是一群同样黑衣的蒙面人,距离他们不过百米,提着武器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 骑踏月跑在最首的沈十三,单臂勒着马缰,疑惑的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那个身影神他妈的熟悉! 是谁来着? 天太黑,没他妈看清楚! 然而身后渐渐逼近的黑衣人,让他没有时间去多想,立即收敛心神,专心驾马。 身旁有人喊他,“将军!后面那群逼崽子追得太紧了,根本甩不掉!” 有人应和,“是啊将军,要不我们别跑了,直接干他娘他的!” 他出京带了两百人,身后追来的人,看样子至少有四百之众,个个都是好手,直接硬刚肯定损失惨重 “老子没喊停,谁他妈停下来一律按叛军论处!”沈十三顶着强风往身后吼了一句。 身边的人都住了嘴。 ------题外话------ 今天的更完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箭上有毒 随着身后的距离越拉越近,沈十三以及手下的人脸色也越来越严肃,开始还有人在骂骂咧咧草甄临风的祖宗,后来就渐渐闭了嘴。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沈十三带的人是高手中的高高手,甄临风为了避免派人来白白送死,于是牙一咬,同样派了亲卫里的佼佼者。 高手对决,那就没有不死人的,更何况沈十三现在本来就是逃犯,死了也没人追究。 就算皇帝硬要追究,说不准还要倒给甄临风发一面锦旗,上书‘为民除害’四个大字。 毕竟人家是帮你击毙了胆敢殴打皇帝的谋逆之臣,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沈十三和皇帝这一手,硬生生把甄禾逼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人家前脚才扬言要嫁给你,后脚皇帝就把人家的准女婿下了大狱。 打脸不要太狠喔! 偏偏皇帝把人下狱的罪名还很充足,细算起来,桩桩件件,竟然没有一件是诬赖了沈十三的。 特别是最后犯上作乱的一条,皇帝脸上那两块大乌青,冒着血丝的嘴角,黑黢黢的一个熊猫眼,那简直是铁板钉钉的罪名,都够沈十三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死好几回的! 明里是因为打了皇帝,但众人都知道这明显是为了逃婚,而这罪名,十块免死金牌都不够救的。 眼看着就要人头落地了,却被人劫了法场,真把甄临风当傻子耍呢?! 甄禾喜欢沈十三,下不了手,他甄临风又不喜欢沈十三! 送上门的新娘子,结果人家宁愿杀头都不要,这人完全是把蜀国全国上下都放在泥里糟践了一回,甄临风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有鬼了! 别看这个蜀国大皇子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对条狗都能表现出似笑非笑的轻佻相,长了一张桃花脸,脸皮也生得白白净净秀里秀气的,穿上女装都能让人喊一声女装大佬。 但他的心却没有他的长相那样纯良。 蜀国皇室除了甄禾,全都是皇子。 皇权之下,父子之情,兄弟之情,最为淡薄。 更何况你的爸爸不只是你的爸爸,他还是别人的爸爸,你也别指望你被人栽赃陷害或者刺杀的时候,你爸爸能帮你一把。 你的爸爸有很大的可能,不仅不会帮你一把,还会帮着你的塑料兄弟推你一把。 甄临风能在激烈的皇权斗争中活到现在,并且深得爸爸宠爱,仅靠一个亲妈是不够的,他自己,也是相当有本事,绝不如他表现得那样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论心狠手毒,也是绝对不输任何人的。 沈十三下了蜀国的面子,伤了甄禾的心,他可能让这个鳖犊子全身而退吗? 皇帝也知道沈十三一旦出了盛京,处境将会相当危险。 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所以让沈兄弟去下地狱吧 甄临风派出的人,从盛京一路追着沈十三到了襄阳,生像他身上有急支糖浆一样,死咬着不松口。 看他们一个个急赤白脸的样子,不把沈十三的人头提回去,他们多半也是没命活了。 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对手最为难缠。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伙人不取沈十三的狗命,回去左右也是一个活不成,自然拼了命也要跟他们博一个你死我活。 而沈十三这一伙人,虽然个个都是精英,但说得人家不是精英一样,且人数上还占优势,他们绝对讨不了好去! 沈十三看起来就是一个不瞎逼逼上去就是干的冲动莽夫,实则非也。 被情绪支配行动的人,不配做一个将领。 沈十三之所以能够嚣张横行,是因为他知道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已经提前在心里预演过,他的行为可能造成的所有可能,是不是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无所顾忌。 沈十三是一名在一条痛苦、孤独、血腥的道路披荆斩棘过来的将领,无论什么情况,他都能迅速判断并指挥最有利的行动。 他不像人们看到的那样冲动以及鲁莽,他的理智,永远在他的心里。 而这次,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正面交锋! 并不是所有的逃遁行为都是令人不耻的懦弱,避免没有必要的牺牲和流血,才永远是正道。随着身后的马蹄声渐近,为首的追杀者取出弓箭,拉满弓弦,一声破空的箭哨划破夜空,噗嗤的利器入肉声格外清晰。 落在队伍尾巴的一名沈军中了箭。 甄军见势,纷纷拉弦上箭,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射向沈军的后背。 沈十三手下的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搏杀出来的狠心眼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不管身上哪个部位中了箭,只要不是当场毙了命,硬是咬牙左手勒缰,右手持刀左劈右砍,抵挡下一波的箭势。 不久,最先中箭的那一名沈军突然噗嗤一声栽下了马背,双眼紧闭,已然没了气息。 众人一见,心道不好,有人就着月色低头去检查自己的伤势,半响大喊一声,“箭上有毒!” 还是烈性的毒!然而马背上颠簸,又因为不能正面搏杀,逃亡的过程中完全无法避免的将空门露给了敌人,沈军的战斗力大大受限。 此时已经足有二三十名沈军中了箭。 这意味着,已经至少有二三十名沈军活不成了。 而追杀还在继续 ------题外话------ 我又来晚了以后我要是承诺你们几点更新,你们就当我放了个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耗费心力 这二百人是全都是沈十三的亲卫,跟着他上过战场,平过叛乱,刺杀过佞臣。 一起出生入死,感情深厚。 每个人都努力的想在血腥的世界里活下来,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明天,所以只是尽力的为自己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多活一天,就多赚了一天。 可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为沈十三拼起命来,很豁得出去。 这二百人不仅仅是士兵,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良将之才。 只是各人选择不同,他们选择了留在沈十三身边做一名亲卫。 危急关头,该决断的,绝不会犹豫。 甄军箭矢上的毒,触之三炷香毙命,已经中箭的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沈十三一直在苦思脱身对策,直到一支利箭越过重重人墙,从他的耳畔呼啸擦过的时候,他终于决定正面一搏。 虽然人数悬殊太大,但如果就这样下去,他们只会被甄军像放风筝一样,一个个从马背上射下来,毫无还手之力,直到全军覆没。 与其被迫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借着月色,可以隐隐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密林,沈十三策马冲着密林而去,预备借着密林游击战。 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减少半数伤亡。 没跑出两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兄弟们!掩护将军撤退!跟着老子冲!” 沈十三听言转头去看,只见一小股人马调转方向,无谓生死的朝滚滚而来的四百敌军冲锋去。 全都是已经被箭矢射中的沈军!共计二十六人! 在绝对的数量压制面前,他们渺小得像汇入大海的一捧清水,如此渺小。 沈十三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向前奔跑的势头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只是那二十六道坚定的背影映入眼帘,一生刻进了他的心里。 转瞬之间,沈军已经全部进入茂密的树林,借着高大的树木,掩去了自己的行踪。 沈十三先观察了地形,一勒马缰绳,踏月扬起双蹄,原地转了半圈,停了下来。 身后的属下也都勒缰停马。 沈十三面色沉着,从马背上下来,手一挥,指示道:“下马!” 身后的百余人,没有一个人问为什么,行动整齐划一,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哪怕死神的镰刀就在背后,他们也能做到对沈十三绝对的服从,无条件的信任! 沈十三一拍踏月的屁股,铿锵有力的吐出两个字,“放马!” 踏月长嘶一声,扬起马蹄,一骑绝尘朝前奔去。 沈军们撤让出道路,一百余匹马跟着踏月,眨眼就跑出了很远。 沈十三提着刀,对沈军们道:“隐蔽!” 说罢率先就近爬上了一颗参天古树。 树林里的树木密度不小,但每一颗树木都枝繁叶茂,最细的树干也足有一人合抱那么粗。 地上长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古树上都缠绕着儿臂粗的藤蔓。 这些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大多数枝桠都开得特别大,沈十三三下五除二就攀上树杈,蹲下身子,借着夜色和茂密的枝叶隐藏了行踪。 沈军们纷纷效仿,前后只够说两句话的时间,地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沈军曾驻留的痕迹。 众人屏息等待。 不多时,马蹄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甄军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渐渐的,沈十三甚至已经看见有些人的刀刃上还沾着鲜红的血。 沈十三埋伏在树干的枝桠中,等待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原本是准备打游击战,但有豁出命掩护他的兄弟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转变了策略,打伏击战。 跟沈军一样,甄军一马当先的,也是他们的将领,沈十三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当甄军首领策马与沈十三藏匿的那颗树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十三一声暴呵,“杀!” 然后一个纵跃,长刀高举,从树上飞扑下去。 甄军首领急急抬起头,只见一道人影如大鹏展翅一样从天而降,他立即抬剑去刺。 沈十三眼睛都没眨,对着他的利剑,用自己的身体撞了上去,在即将落到马背上的那一瞬间,甄军首领的剑穿透他的肩膀,他抓住机会,一刀把对方的头颅砍下。 血淋淋的脑袋骨碌骨碌滚落,马背上的无头尸体栽倒在地。 沈十三与无头尸体一同摔落在地,肩上的剑柄抵到坚硬的地面,朝他的身体里送了送,手里的刀也被惯性甩了出去。 身旁一个甄军立刻翻身下马,一刀对着沈十三捅下去。 沈十三眼瞳一缩,立即反手抽出穿透了自己肩膀的剑刃,扬手一挥,对方的鲜血挥洒了他满脸。 与此同时,埋伏的沈军一纵显出身影,跟沈十三一样,每人都找准自己的目标,砍落一颗颗人头。 这么大一片林子,想要藏身简直轻而易举,谁也没想到,沈军不仅没有抓紧时间逃亡,反而顿足原地,等待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两倍的兵力悬殊,转瞬之间就能作出这样的决策的对手,简直冷静到可怕,也强大得可怕。 然兵书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还没跑远的马匹,溃败而逃的背影,都给他造成了仓惶逃命的假象。 且就算用马匹作掩护,茂密的树林里,他们只要用心隐藏,这么暗的光线,甄军绝对不可能发现他们。 这一刻,他们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传说中的怀远将军,战绩永远这么漂亮。 由于事出突然,甄军完全没有防备,沈军的动作又干脆利落,几乎每一把长刀挥下,就必有一颗人头落地。 动作快的,还能买一送一,一套带走两个。 甄军一下战亡过半的人数,又死了统帅,人心浮动,跟斗志昂扬,红了双眼报仇的沈军形成鲜明对比。 败局已定! 有人想要逃,被一下砍断了马蹄在,从马背上栽下来,连拿刀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丢了人头。 等一战毕,每个人都脱力的瘫在血染的土地上,大口喘息。 都是旗鼓相当的对手,甄军追了他们数十里,比他们多一半的人,这样的反败为胜,太耗费心力。 沈十三更是左边肩头全都麻木了,猩红灼热的血流水一样往外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死人 这次由于是劫法场出逃来的,每一个人手都必须具备十足的战斗力,所以随行没有带军医。 受了伤的战士休息够了,就自己潦草的包扎一下,就地喘口气。 沈十三也是一样,不同的是,他的伤比较重。 从那么高的地方扑下去,为了不错失良机,甄军首领的剑举起来,沈十三没有闪开,而是直扑而下。 避一下,很可就就被反杀。 一条手臂和命哪个重要? 况且将领是军心所在,一百多个战士跟着他,所以他只能赢,不能输! 沈十三只坐下来喘了两口气后,就用刀劈了一块儿衣袍下来,胡乱揉成一团,按住伤口。 由于伤口的位置尴尬,沈十三做不到自己包扎。 他按住了伤口,挑了个只受了些轻伤的亲卫,喊他过来帮自己包扎伤口,“邹平,过来!” 邹平这才看到沈十三按着肩膀的手,他心头一跳,三两步走过去,“将军伤了?严不严重?” 沈十三没回答自己伤得重不重,对他说,“扯块布,先帮我把伤口包起来。” 按在肩头上的布料已经被血完全浸湿,不能再用了,邹平久经沙场,自然知道怎么紧急处理伤口,赶忙把扯了自己的一块袍子,换下沈十三开先按住伤口的布。 沈十三的手一拿开,邹平的眼瞳骤然缩成针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将军,这剑上有毒!” 沈十三目光一变。 难怪说怎么浑身不对劲儿,甄临风那个瘪三儿!手底下的人也都是些瘪三儿! 林子很静,话一落,众人都听见了,纷纷围拢过来。 沈十三仰躺在邹平腿上,眨眼的功夫,眼前就是密密麻麻的脑袋,在他头顶半空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圈,一双双眼睛紧张的看着他。 沈十三眉毛一横,没好气的吼,“老子还没死,吊丧呢?” 众人瞬间一溜烟的散开。 沈十三费力的抬起手臂,两指放在口中,用尽全力吹了声哨子。 “哒哒” 沉闷的马蹄声传来,踏月踏着月色,带领着马群飞奔回来。 邹平扶起沈十三,把他抗上马,对其余人道:“去广陵!” 广陵离这里不远,大概小半个时辰就能到。 进了广陵,有了大夫,情况怎么也比连个药粉都没有的现在好。 众人纷纷上马。沈十三受伤又中毒,浑身软得跟凉皮儿似的,是绝对没力气自己骑马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谁跟沈十三共乘一骑? 沈十三现在是危重病号,所以不可能让他坐后面,不定什么时候被颠下去了都不知道! 那么就只能坐前面了,跟他共乘一骑的人可以抱住他,让他靠一靠。 这样一来,两人的坐姿就势必会像沈十三骑马带江柔的坐姿一样。 沈十三坐在前面,虚弱的靠在后面那人的胸膛里,后面那人双手环过他的腰,勒住马缰绳 谁他妈嫌命长啊!敢跟沈十三用这个骑马的姿势? 可是不这样,危重的沈将军怎么运走? 不运走,怎么去广陵救命?! 邹平斟酌再三,觉得还是将军的命比较重要,于是一跺脚,一咬牙,上了沈十三的马。 邹平坐上马背腿肚子就开始哆嗦。 妈的他不会死吧?! 毒性上来,沈十三意识昏昏沉沉,眼皮重得睁不开,感觉背后有人,他扭动像生了锈一样的脑袋去看。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他背后,双手穿过他腋下,勒住马缰,看他转头在看,还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胸膛里按了一下,信誓旦旦的说,“将军别睡,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 沈十三觉得浑身血气都在翻涌。 他歇了口气,用尽浑身的力量,一个肘击把这个混账东西击下了马背。 妈戈壁!活腻味了吧,敢用抱女人的姿势抱老子?! 邹平落下马背,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止住滚落在地的势头。 他翻身起来,旋即跪在踏月面前,苦苦哀求,“将军,甄狗的毒霸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去广陵,解了将军身上的毒,将军要以大局为重啊!” “闭嘴!”沈十三觉得自己吼得很有气势,但其实声音却是有气无力,像随时都要嗝屁了一样。 众人一听,将军什么时候这样虚弱过?心里俱是一沉,也都忍不住的求,“将军,解毒重要啊!” 沈十三往踏月马脖子上一趴,双腿一夹马腹,踏月就立即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邹平一见人都要走远了,立即起来牵了匹马跟上去。 平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中了毒的沈十三需要不留余力的去做,他单手抱着马脖子,受伤的左手垂在半空,止不住的鲜血一滴一滴往地上滴落,踏月走过的地方,成了他用鲜血铺就的路。 一百余亲卫跟在他后面,心随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一上一下。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沈十三身体里的毒气发上来,他连渐渐连模糊的意识都要没有了。 踏月是匹纯种大宛马,通身黑色皮毛油光水滑,只在两眼之间有一弯白色的月亮形的白毛,得名踏月。 大秦的战马资源一般,初时是有些品种马,日渐杂交,最后杂得都分不出是哪个品种串了哪个品种,只有踏月的爹妈,作为两匹马,守身如玉,坚守了它汗血宝马的高贵血统,让踏月纯得不能再纯。 踏月血统纯正,还是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跑起来快如疾风,十分稳当。 可它再稳当,跑起来也驮不走一个死人呐! 现在的沈十三,跟一个死人完全没什么分别。 毫无意识,手脚无力,轻轻一颠簸,他就要从马背上滚下去。 跑出一段距离,沈十三双眼一黑,彻底撒了手,‘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栽到地上。 踏月很有灵性,见沈十三坠了马,停了往前奔跑的蹄子,调头回来,不安的围着他转,两只前蹄在地上刨动,佝下马脖子,用马嘴去供他的头。 邹平见沈十三已经虚弱成了这样,一拍马屁股赶上来,下马的第一件事就是探他的鼻息。 还好,虽然微弱,但还有那么一点。 还没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样的境地 邹平一看这情况,明显是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也不知道甄狗手下的狗剑上抹了什么毒,有没有解药? 如果是什么阴险无解的毒 将军率领百万雄师在沙场上驰骋,死人堆成山的战场都没能把他怎么样,不会就这样被耗子药毒死了吧? 剑上抹的当然不是耗子药,而是蜀国宫秘药——牵机毒。 甄临风给的! 由于是宫廷秘药,不可能量产,是以只给了甄军首领一人。 交战时战况瞬息万变,都是见了敌人就杀,谁也没有固定的对手,把药给任何人,任何人都不一定有机会能够把沈十三斩于马下。 把药交给甄军首领,并不是因为他的赢面要大一点。 甄临风知道沈十三带的人手不够,而想要打绝地反击的一战,必要擒贼先擒王,先乱敌军心。 沈十三一定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 由他自己来做,最为稳妥! 而一旦两人动手,刀剑无眼,只要伤了他,便是杀了他! 追捕沈十三的人手,甄临风也没抱有能回收的想法。 他是在用四百人,换沈十三一条命! 这么大一盘棋,沈十三如他所愿的中招了。 就算沈十三的命要救,邹平也怕再把他抱在怀里走,等对方的命救回来,自己就要小命不保。 于是把沈十三丢到马背上,撕了自己的衣服,让他双手环过踏月的马脖子,把手腕拴住,再东拼西凑的撕了其余人的衣服,挽成布条,把他捆在马背上。 时间紧急,谁也不知道沈十三中了什么要命的毒,邹平用最快的速度把人绑牢实了,跨上自己的马,牵着踏月的缰绳,一夹马腹,带领一百余骑,浩浩荡荡的朝广陵城飞奔而去。 救命的时刻,人不要脸的使劲儿抽马屁股,马儿自然不要命的撒开丫子狂奔,原本小半个时辰到广陵的路线,邹平他们两刻钟就赶到了。 现在正是亥时末,城门早就关了,邹平他们狂奔到广陵的时候,只看到沉重的城门紧闭。 他们停在城角,马儿骤然歇息下来,粗粗的喷着鼻息,马蹄子狂躁的在地上刨动转圈,邹平当机立断,指挥人去砸城门。 黑暗中,城墙上突然亮起火把的亮光,一队守城的守卫迅速拉弓相对,为首一人在上面大声呵道:“何人再此放肆?” 邹平一扯踏月的缰绳,马儿往他身旁靠了靠,他伸手在沈十三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块玉佩,高举起来对着城墙上高喊:“圣上口谕,开城门!” 由于距离太远,城墙上的人其实看不清楚邹平手里拿的的什么玩意儿。 但听对方说‘圣上口谕’,又看这掷地有声的命令,想也知道多半拿的是皇帝给的什么信物。 守城的队长害怕有诈,又怕对方真的是皇帝的人,略一思索,手一挥,城墙上瞬间就站满了弓箭手,弓弦拉得跟满月一样,保管只要底下的人一有异动,就能瞬间把他们射成筛子。 一切都安排完了,他才下了城墙,命人打开城门,持剑走出去,“来者何人?” 说罢手一挥,让人走上去,意思是要检查邹平刚刚拿得是什么东西。 邹平把玉佩递给走上来的守卫甲。 守卫甲双手捧着,转交给守卫队长。 守卫队长拿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变了,立即丢了剑,单膝下跪,双手把玉佩托着高举过头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一见,虽然没看到那是个啥,但也跟着跪下,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多时候,你并不需要清楚明白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随着大流走,虽然不一定是正确的,但永远错不了。 守卫队长手里的,是一块玉佩,一块和田白玉,上面雕刻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四爪大蟒。 这是皇帝封为太子时,帝赐的玉佩。 这大秦,只有一个人能够用龙饰,那就是皇帝。 也只有一个人能够用蟒饰,那就是太子。 先帝已逝,太子未立,这块玉佩,自然就是当初的太子,现在的皇帝所属之物! 邹平牵着踏月,纵马从守卫队长身旁掠过,顺手从他手里拿回了玉佩。 风里只留下了他的一句命令,“今夜之事走漏半点风声,在场之人一律杀无赦!” 百余骑跟着邹平往城中疾驰而去,留下漫天烟尘滚滚。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吵嚷了这静谧的夜,一队人马纵马穿过大街小巷,在经过岔路时,默契的分散了队伍。 广陵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分散的人手全都去寻找医馆了。 邹平直行没多久,就看到了沈十三救命的地方。 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两三人,见了医馆就上去踹门,响亮的砸门声,听起来像土匪进城了一样。 大夫从医多年,半夜急吼吼来找他救命的人见多了,听到了急躁砸门声,他心里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于是起身穿衣服去开门。 哪成想刚刚走到从后堂走到中厅,只听‘轰’一声巨响,他木木的站在中厅,看着自家药堂的大门脱离门框,直直飞了出去。 这也太急了吧?! 邹平看见还在往衣服里伸袖子穿衣裳的大夫,三两下把沈十三从马背上接下来,背着进了医馆,直接走到药堂把沈十三放下,拿出刀架在大夫脖子上,“治不好就要你的命!” 月光洒在他狰狞的脸庞上,脖子上冰冷耳朵铁器,吓得大夫瞌睡一下全醒了,腿肚子不住的哆嗦。 大夫偏着脖子说好话,“好汉冷静!好汉冷静!你这样拿刀架着我,我怎么看诊?!” 邹平闻言立刻收了刀,催促他,“快点!” 身后两个跟着邹平的亲卫,见沈十三安顿下来,往空中发射了一道红色焰火,表明沈十三的位置。 大夫点亮了屋内的灯,拿出药箱,解开绑在沈十三肩上的布,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然后对邹平说:“帮我把他的上衣脱下来。” 邹平考虑到脱衣服会扯动伤口,干脆揪着沈十三的衣领,一刀他的衣服从中间劈成了两块破布,然后扯下来。 大夫:“” 大夫又点了盏灯烛,拿着烛台凑近沈十三肩上的伤口,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越看脸色越凝重。 邹平一看他要说话,立刻把刀拿出来一比划,怒目看向他。 意思很明显,就是‘你只要敢说一个没救了,老子就一刀把你劈成两半!’ 大夫喉头上下一滚动,默默往后面退了一步,换了个委婉的说法,“这位英雄的剑伤不严重,关键的就是这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毒” 毒的品种都不知道,怎么配解药?! 邹平闻言,一刀砍在手边的桌子上,一声巨响,方桌被从中间砍成两半,桌子上的灯盏等小器件乒哩乓啷摔了一地。 灯火落到地上,摔灭了烛芯,屋子里的光亮暗了一个度。 大夫手里举着的烛火摇摇曳曳,可怜的澄黄烛火落到邹平脸上,照得他扭曲的面部晦暗不明。 大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发抖,街上又是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分散的人手陆续都回来了,其中一部人还带了挎着药箱的大夫。 他们同样把刀架在大夫们的脖子上,连拉带扯加威胁的把人绑来了。 大夫们一看见同行,眼中含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绝望泪水。 邹平也不跟他们瞎扯,还是刚刚那句话,“治不好就要你们的命!” 大夫们没办法,只能积极的从沈十三身上寻找生路。 最先检查过沈十三伤势的那位大夫,已经吩咐了药童下去煎药。 不管怎么么样,先煎一碗常规解毒药来试试,就算不能解毒,好歹也把命吊一吊。 大夫都是些民间的大夫,本来就接触不到这些宫廷秘药,更何况还是其他国家的宫廷,就更看不出个头绪了。 煎好的药端来,大夫们让邹平等人给沈十三把药灌下去,他们则退到一边,围拢在一起讨论治疗方案。 沈十三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同时也丧失了吞咽能力,一碗药只灌进去了小半,一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邹平没办法,只能多灌几碗。 那边的大夫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眼见着沈十三伤处的血肉都变成了乌毒色,众大夫还是一脸为难。 邹平实在忍不住了,吼道:“到底商讨出来没有,再拖,我家公子的手臂要是保不住,一样要你们陪葬!” 众大夫听言都是一抖。 大夫甲顶着邹平吃人的目光走出来,双手一拱,哆哆嗦嗦道:“这位英雄,这毒我等俱是未曾见过也未曾听过,实在是难以对症下药。” 邹平眉毛一竖,眼见着又要发狠话,大夫甲赶快又接着说,“现在如果没有解药的话,我们商量了个方法,不知道英雄允不允许我们试一试” 邹平一拍桌子,“那就赶紧的啊,恁怎这么多话?” 大夫甲有点犹豫,“英雄知不知道刮骨疗伤?” 邹平手一顿,“刮骨疗伤?” 不只是邹平,一众亲卫都沉默了。 刮骨疗伤。 怎么不知道? 将军的哥哥沈毅,当年带兵平乱,也是中了敌军的毒箭,无解药。 沈毅手臂受创,军情紧急,军中不可一日不将,敌军借机反扑,军医也是提出刮骨疗伤的治疗方案。 沈毅同意了。 军中条件有限,没有麻痹知觉的药物,沈毅将军为了不延误军情,生受刮骨之痛。 据说当时在治疗过程中,沈毅昏死过去十几次。 沈毅的毒素肃清,手臂虽然暂时不能用,但好歹神智清醒,能够指挥作战。 但后来,沈毅将军的伤口愈合之后,痛感却从未消失,据说他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常在深夜痛吼嘶声。 军医来检查,却是一切正常,甚至伤口都恢复得比常人要快。 可沈毅就是觉得时时在受刮骨之痛。 以至在后来的战斗中,分心失神,战死沙场。 没有人知道,明明沈毅的伤口都已经愈合长出新肉,为什么疼痛却如跗骨之虫伴随他。 当初仅在刮骨的过程中就疼晕十几次。 之后却分分秒秒都在承受着刮骨之痛,那是多痛的痛法? 只要是个人,他就不可能承受得住吧? 要知道,战场上走出来的人,承受能力原本就比普通人要坚毅。 沈毅的才能和刚硬不输沈十三,他却因此丢了性命,还是这么痛苦的死去。 现在的沈十三,面临着当年沈毅一样的境地。 因为麻沸散是禁药,民间没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夫们也很急 邹平拿不定主意。 他不敢做这样的决定,万一沈十三跟当年的沈毅一样 邹平犹豫不决,大夫们也很急。 多拖一时,沈十三就多一份危险他们的小命也多一份危险。 蜀国的宫廷秘毒,沈十三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是因为甄军的首领,先前已经用手里的剑杀过人了。 先一波送上去给沈十三断后的那批沈军,用身体带走了他剑上的大部分毒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相当于把他的剑洗了一遍。 可就算是这样,宫廷秘毒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 再拖下去,说不一定刮骨都没用了! 有亲卫试探着提议,“要不让公子自己来做决定?我听说有一些药,能让病人暂时清醒?”最后一句,是问在座的大夫。 大夫甲说:“是可以用药催一催,让病人清醒片刻。” 邹平说:“愣着做什么?还不熬药去?!” 大夫写了方子,让药童抓药去了。 沈十三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浑身也很掉进了冰窖一样发凉,脸皮白得跟鬼一样。 大夫见情况不好,去药柜的最里端,打开角落的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小心的捧着走到沈十三跟前。 “这是什么?”邹平看大夫小心宝贝的模样,心里有点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藏了什么奇药不舍得给沈十三用。 大夫坐到切药刀面前,小心的把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药。 邹平不通医理,也认不得药材,但大夫拿的这玩意儿,他认得,因为这东西的功效太牛逼,连带着它的长相都被普及,“人参?” 大夫用切药刀小心的切一块参片,然后撬开沈十三的嘴巴,给他垫到舌头下面,“正是!” “百年人参?”邹平又问了一句。 大夫摇摇头,颇有点小自豪,“五百年!” 邹平一看,好家伙!连人形都快长出来了,怪不得! 好东西啊! 他一把从大夫手里抢过被切了一块儿的人参,丢给另外的大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玩意儿熬了给我家公子服下!” 被抢了人参的大夫一下扑过去,抢回宝贝,大喊,“使不得!英雄!使不得!” 邹平把刀一提,“你是要这块儿木头还是要你的小命?” 那大夫把人参抱紧了点儿,苦着脸道:“英雄,人参是能吊命,可也不能用量过度啊!你家公子现在这么虚弱,人参是大补的东西,全给他服了,只怕会虚不受补,反倒伤了身子!” 这可是他的镇店之宝,要不是小命在别人手里捏着,这伙儿看霸王病的,他才舍不得用这么贵的药材! 邹平一听,隐约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半信半疑的问其他大夫,“是不是真的?” 众人点头,“这位公子太虚弱,确实不宜服太多大补的药。” 邹平这才放了刀。 不多会儿,药童端着药来了,邹平接过来就给沈十三灌了下去。 小药童长大嘴巴,“等等,这药” 话还没说完,碗里就已经干净得不剩一滴药汁。 邹平放了碗,才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紧张又认真的问,“这药怎么了?” 小药童无力的放下手,“才熬的,烫嘴” 邹平心里一哆嗦,赶紧低头去看沈十三的嘴,果然已经烫成了两条红腊肠! 他后背冷了一下,露出了个很凶的眼神看向站在旁边的一干亲卫。 亲卫们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左瞅瞅,右瞅瞅,摸摸耳朵,挠挠后脑勺。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沈十三幽幽转醒。 一醒来。 我草!老子的嘴怎么了?! 舌头在嘴里舔了一圈,满嘴的燎泡,于是沈十三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谁他妈往老子嘴里灌开水了?!” 虽然他很生气,但是由于十分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邹平赶忙接过话头,“将公子,大夫说是这毒发的症状。” 沈十三狐疑的看向那一群医者打扮的人。 邹平扶着沈十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瞪着那一干大夫。 大夫们赶紧点头,“是,是,确实是毒发的症状。” 邹平才觉得凉凉的后背暖了起来。 他赶忙抓紧时间,言简意赅的跟沈十三讲了大夫们的治疗方案,“公子,大夫们说你这毒,得刮骨疗伤” 他声音越说越小,就怕沈十三先一刀削了他的骨头。 沈十三垂下眼皮,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半响,他喘了口气,疲惫又虚弱的闭上眼睛,“动手。” 他当然想起了沈毅。 但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有,邹平的脸色也不会这么难看了。 大夫得了病患的口头手术同意书,吩咐药童拿来工具和绳子。 邹平一看拿了绳子,吼那大夫,“你他妈还想绑我家公子?” 大夫为难道:“这刮骨疗伤非一般人能承受之痛,我绑公子也是为了他好,万一他忍不住乱动,多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邹平气势弱了下去。 道理他都懂,只是将军这辈子,除了前些天下大狱,怕是还没被谁绑过吧 沈十三眼睛没睁开,费力的吐了两个字,“绑上。” 再怎么强悍也有个极限,刮骨的痛,他不觉得自己忍受得住。 谁不是血肉之躯? 邹平也只是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大夫说的话他其实也知道,只是维护主子习惯了,条件反射而已。 沈十三发了话,他接过绳子,和几个亲卫将沈十三五花大绑结实了,保管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时大夫的工具也准备齐全了,刀子放在火上烧透了,棉线和针也放在水里煮开了,止血的纱布准备了一大堆放在一旁。 动手之前,他先跟沈十三打了个预防针,“公子,我可就动手了。” 沈十三轻微的点了下头。 刀子刺破血肉,首先避开经脉,剜去已经发紫的腐肉,再用晾凉的水冲洗创面。 血水顺着沈十三的肩膀蜿蜒流下,在他躺身的木床上汇聚,顺着床腿留到地上。 鲜红色刺目又残忍。 沈十三两手紧握成拳,双眼紧闭,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出来,他硬是咬紧牙关,忍住不要叫出声来。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伤了自己抗,痛了自己忍,他身上有家国重任,不允许他像个普通人一样,败了就退,累了就睡。 他的肩膀上有沈家的荣辱,有大秦的安定。 已经习惯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大夫手上的动作没停,吩咐邹平,“给他拿条帕子咬住,别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有亲卫立刻去找帕子。 邹平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应该说,跟着沈十三的每一个人,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他们每天在腥风血雨里来去,什么要命的伤都见过,此时也忍不住眼眶泛酸。 有时候,活着不一定比死了痛快。 亲卫找来了帕子,邹平把它递到沈十三嘴边,“公子,你咬住这块帕子,别咬伤了自己。” 沈十三极力隐忍着,迅速张开嘴咬住他递过来的帕子,邹平要不是收手得快,只怕都要被他咬住手指头。 大夫手下的动作干脆利落,划开一层层肌肉,只要是乌黑发紫的腐肉,全部都直接剜掉。 时间慢慢流逝,众人见到了沈十三白花花的骨头。 跟大夫预想得一样,剑刃穿透过肩膀,骨头上也伤了,有一块乌黑的颜色。 大夫用水冲了冲血水,拿纱布将伤处蘸干,用火再烧了烧刀子,深吸了一口气,对这那白骨上的乌黑色下刀。 刀子在骨头上剐擦的第一下,沈十三浑身剧烈一抖,闷哼出声。 邹平忍不住了,对沈十三道:“公子,你要是疼就喊出来。” 沈十三已经没力气回答他的话,嘴角有鲜血流出来。 他还是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大夫的刀子一下一下在沈十三的骨头上刮着,众人甚至能听到窣窣刀子摩擦骨头,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沈十三的闷哼声一声比一声响,却始终忍住没有叫唤,只是忍不住的想往后缩身子,却被绑的结结实实。 手腕处被绳子磨得血肉模糊。 带大夫刮掉骨头上的最后一块乌紫色,才长出一口气,用水冲干净伤口,穿了棉线,把肌肉一层一层的缝起来。 沈十三神智已经十分清醒——疼的。 大夫缝针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 比起刮骨的痛,缝合简直不值一提。 落下最后一针,沈十三躺的木床已经完全被打湿,有血水,有汗水,他更是像被人丢到水里去洗了一回一样,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干的地儿。 大夫又开了方子,都是些时常用的解毒药材,叫人煎了端给沈十三喝,肃清体内的余毒。 沈十三没等到药端来,昏死了过去。 邹平把他换了张木床安置,喊了一干亲卫到门口。 他们一百余人,太显眼了。 沈十三没受伤还好,他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走漏了消息,他们一百余人全都聚在一起,就是一块移动的靶子。 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要先在广陵落脚几天了,所以务必将人手分散,等出发的时候再集合。 至于怎么分散人手,自然是越散越好,在座的各位自己都心里有数,而邹平,他则带着沈十三,两个人先找地方隐去行踪,让沈十三把伤养好。 至少要养到能够上路! 这些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跟着沈十三,沈十三的目的,就是他们的目的,沈十三的抱负,就是他们的抱负,所以绝对不会存在什么为了在主子面前刷存在感,而互相算计的情况。 邹平也是。 大家都是。 邹平带着沈十三,绝不是为了拍马屁,只是恰好他被沈十三点了名而已。 相反的,带着沈十三的人,反而更加危险。 甄临风的人全军覆没,也没有沈十三死了的消息传回去,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他们是跑了,那他势必会派出下一队人马。 而沈军为了隐藏行踪,把人手分散,所以一旦被找到,那将是孤立无援的死局。 沈十三是甄临风势在必得的目标,但其余人不是,所以带着他反而不安全。 但邹平不是一个懦夫。 沈十三的亲卫不仅无条件的信任他,并且无条件的互相信任。 定下来的事情,就是定下来了,所以眨眼间的功夫,医馆前的百余人就散尽了,只剩下沈十三和邹平,以及一干大夫。 今天晚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家医馆是不能呆了,邹平走回去抽了自己的刀,背起沈十三,走时还是照样留下了一句,“今日之事,谁若是口风不严,老子一个个的杀上门!” 众大夫连忙回答,“英雄放心,放心!” 但这个放心,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说,也瞒不住了,只能尽量赶在甄临风下一波人手到来之前,离开广陵。 ------题外话------ 今天的更完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好生奇怪 邹平背着沈十三,首先找了个犄角旮旯,藏好了自己的刀,等抬头一看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微明,看时候,估计已经将近卯时了。 天一亮,邹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十三的上身居然是裸着的! 哦,大夫要检查伤口的时候,他把将军的衣服撕了 为了避人耳目,天亮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得等晚上! 抢劫现在是不可能抢劫的,又不能让沈十三就这样裸着,只能扒自己的衣服了 邹平把沈十三放下来,脱了自己的外衣,胡乱给他裹在身上。 趁着现在还没完全天亮,得找个客栈安顿下来,邹平给沈十三穿好衣服之后,又把他背起来,满街找客栈。 广陵不比襄阳小多少,经济相当发达,整座城市都是商业街,邹平没走一会儿,随便挑了间门脸看起来还算大的客栈,敲了门。 小二刚刚起床,正准备来开门,就听见有人叫门,心想这是哪个傻货,早上不投店,晚上不投店,偏偏挑这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来? 他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个大笑脸,才去拉了门闩开门,边开边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住店空房多的是,打尖儿的话得等会儿,厨房还没生火呢!” 邹平一脚直接跨进客栈,“住店,一间上房。” 小二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眉目硬朗的汉子背上还背了一个人,那人头埋在汉子肩上,他看不太清楚相貌,只看得到半张脸,隐隐觉得应当是个美男子。 这开门做生意,哪样稀奇古怪的客人遇不到? 背一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来住店,实在没什么好稀奇的,只要银子给到位,他背死人来住店都没没问题! 小二三两步赶到邹平面前,唱喝道:“哎客官一间上房,先交三两银子定钱!” 邹平一只手托着背上的沈十三,一手去掏钱。 掏一下没有。 再掏一下没有。 还掏一下仍然没有 为什么没有银子呢?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个人单独使用银子的需要,吃喝拉撒都是彭文一手包办。 钱都在那小子手里保管! 邹平狠狠踢了一脚客栈的柜台。 妈的!走的时候忘记要钱了! 小二一看邹平的行为以及表情,就知道这桩生意算是黄了,低声咕哝了一句,“没钱住什么店呐” 虽然是低声,但这店里拢共也只有他们几个人,这么安静,把谁当聋子呢! 邹平立刻就想去摸刀,一摸,得!刀也藏起来了,身上除了一个沈十三,啥都没有 小二看他模样有些凶恶,心里有点发憷,也不敢再惹他,态度放端正了些对邹平说:“客官,咱也是打工的,没银子我也不敢让你住,要不你去别家试试?” 这话说得,没钱哪家客栈会让他住啊!摆明了就是在赶人了! 天已经完全亮了,有些小摊贩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出摊,街上也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邹平不敢闹事,只能背着沈十三出了客栈。 可这身无分文的,能去哪儿呢? 这时,伏在邹平背上的沈十三似乎有了点意识,嘴里迷迷糊糊的在喊,“水。” 邹平叫苦不跌。 他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上哪儿去弄水? 这车水马龙的城市里,连条小河沟也没有啊! 他想了想,把沈十三往上颠了颠,转身折回了店里。 小二刚在擦桌子收拾店面,就看到他们又回来了。 知道他们没钱,小二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了,“二位客官这是有银子了?” 前脚才出门口,后脚就回来了,难道还能空手变出银子来?只不过是说出来给人难堪的罢了! 邹平也不恼,三两步走上去,对小二说:“给我碗水。” 讨水的? 小二一愣,放了抹桌布,阴阳怪气的说:“龙井、毛尖一两银子一壶,绿茶、红茶五钱银子一壶,客官要什么?” 沈十三挑人不看家世,只要你愿意跟着他,只要你资质不错,他看你又顺眼,就直接弄到身边来。 邹平不像严天罡和梁正他们一样是从小兵小卒爬上来的,他原本就有个不错的世家撑腰,从小也能算是前呼后拥长大的,除了在沈十三手里像孙子一样,这辈子还没遭过谁的白眼。 小二这态度,他哪能受得了?! 那必须受不了啊! 他背着沈十三,脚往前一迈,脸都要怼到小二脸上去了,一字一顿的说:“你是给水,还是等老子拆了你的店再给?” 邹平本身长得高,常年耍兵刀,一身的腱子肉,配上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还真的挺唬人,小二被他吓得后退一大步,哆哆嗦嗦指向另外一张桌子上的茶壶,“那里面,还,还有点儿。” 邹平走过去,直接连茶壶一起提走了。 客栈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根柱子,柱子底砌了两块四四方方的墩子,邹平把沈十三放下来,靠在墩子上,就着壶嘴往他嘴里灌水。 沈十三意识混沌,没有完全清醒,只是机械的喝灌进嘴里的水。 小二说的还有一点儿,当他妈真是只有一点儿! 三两口就没了。 沈十三嘴里还是模模糊糊的在喊,“水。” 邹平让沈十三靠着墩子,提着茶壶又转回了客栈。 小二看他又来了,简直都要哭出来。 这还有完没完?! 好在那人只是要水,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小二转到后院,直接灌了一壶井水递给他。 邹平得了水,也不逗留,出了客栈。 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十三一直昏昏沉沉的喊着要喝水,邹平也不敢走,就带着沈十三蹲在客栈门口,隔一小会儿就进去找小二要一壶水。 已经临近中午了,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他们两个男人蹲在客栈门口,路过的人都一步三回头的指指点点,邹平实在没办法了,干脆让沈十三横躺在地上,又脱了一层中衣,把他的脸盖上,自己就蹲在沈十三面前。 那场景! 头上要是插根桔梗,就是活脱脱的卖身葬父啊! 邹平也是实在被逼急了。 现在还没入夜,他也不敢联系彭文。 他身上没钱,沈十三暂时不吃也就算了,可他老嚷嚷着要喝水,流这么多血,连水也没得喝的话,真的要嗝屁了! 现在离开客栈,上哪儿去弄水?! 他又不敢真的砸了客栈,硬逼着人家给他一间客房。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要两壶不要钱的水也就算了,人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没钱还敢威胁人家给你住店,保管前脚让你住进去,后脚就报官去! 沈十三现在还是朝廷逃犯,又要防着甄临风的暗剑,实在不敢大摇大摆的暴露行踪。 要是真闹起来,人家让你住,你敢住吗? 皇帝为了给沈十三放水,通缉他的画像都画得十分抽象,抽象到要是沈十三的爹妈还活着,连爹妈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现在拿衣服把沈十三的脸一盖,谁还能知道这就是朝廷钦犯呐! 邹平自己再把脸埋着点,最多看起来也就像俩被人揍得要死不活的大乞丐! 靠着客栈给点水,应该勉强能撑到晚上。 邹平简直要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想他堂堂中郎将之子,跟着沈十三混成这幅德行! ** 这天早上江柔出发的时候,才想起来昨晚忘了告诉余向烟一声。 她如果去一趟奉新,来去得一个多月。 于是她早晨起床收拾了包袱,又去了一趟锦绣坊。 余向烟没在,江柔找了个绣娘转达自己的话,没想到绣娘说,“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交出绣品,向烟姐向来不限制我们这些,你若是要什么锦缎或是线,自管直接来绣坊拿就是,只要时间到了,能交出东西便好。” 江柔听了,才放下心来。 余向烟给的时限是半年。 来得及! 江柔去车行租了车,朝奉新去了。 她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一辆车赶到目的地,而是在经过的城池换乘。 第一个换乘的城市是广陵。 现在出发,到广陵的时候大概是中午,正好歇歇脚,吃午饭。 广陵离襄阳不远,同样也是一座交通要城,城门进出的来客川流不息。 往奉新去的话,要经过广陵,从东城门进,北城门出。 江柔在城门口就下了马车,付了车夫银子,就让他回去了,自己徒步进城。 入城的队伍排得很长,好在现在已经入了秋,日头不毒辣,多在户外站个一会儿半会儿还是可以忍受。 江柔准备了干粮,但是她决定找个小摊子吃点热食,因为接下来有两天的时间应该都不会再经过城池了,一直只吃干粮的话,身体受不了。 进了城之后,她先打听了车行的位置,提前去问了价格,预约好时间,说好等她去吃个午饭,回来就出发。 车行旁边就有一个客栈,江柔没去。 她去了客栈对面的馄饨小摊子。 出门在外,还是节约一点比较好。 找了位置坐下,她喊了老板,“老板,麻烦一碗馄饨,谢谢!” 老板隔着几张桌子,手里还在忙活着,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嘴里得应,“好嘞稍等一会儿!” 江柔擦了筷子等馄饨,一抬头,只见对面客栈右边柱子下面有两个人。 一个蹲着,一个躺着,竟然都看不到脸! 她心里有点嘀咕,哪个大白天在人家店门口蹲着不走? 这两人好生奇怪! 店家居然也不赶他们走?! 正在稀奇着,老板端来了馄饨,“夫人请慢用!” 江柔还是照样作了个农妇打扮,老板看她年纪不大,却是个妇人装扮,就干脆叫了夫人。 江柔又道了谢,低头开始吃混沌。 她坐的位置刚好正对客栈的大门,所以门口下的两个人她也正好看清一举一动。 馄饨吃了一半,就看到蹲着的那个男人揭开躺着那男人头上盖的衣服,附耳过去听他说了什么,然后提起脚边的茶壶,起身去了客栈里。 不多会儿便出来,扶起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就着壶嘴给她灌水。 江柔不再看她们,低头专心吃馄饨。 等吃完馄饨,她喊来老板结账,直接往车行去,便准备直接上路了。 路过那两个男人身边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碎银子,弯腰轻轻放在他们面前。 邹平刚给沈十三灌了水,放下茶壶,准备靠着墩子休息一下。 他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实在有点儿熬不住。 刚靠上墩子,眼缝儿里就看到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手里拿着两块儿银子轻轻放到地上,转身走了。 邹平浑身一震。 卧槽!把老子们当乞丐了?! 你大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贼吓人 “站住!” 江柔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听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乖乖! 贼吓人! 江柔浑身都抖了一下,心里后悔不已。 自己多管什么闲事啊?! 她没回头,脚下步子没停,还加快了两分,抱着手臂急急向车行的方向走去。 邹平一看,嘿!居然给老子装聋子?! “那个女的!你给老子回来!等着老子来拉你吗?” 江柔心里一跳,停下脚步,磨磨蹭蹭的转了回去。 江柔在女子中也就是正常身高,原来跟沈十三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打到他肩膀,邹平跟沈十三差不多高,却要比他还壮上一点。 “你什么意思?打发叫花子呢?”邹平从地上站起来,满脸都是受辱的愤怒。 他又高又壮,在瘦弱的江柔面前叉腰一吼,看起来就像在欺负小孩子一样。 江柔缩了缩肩膀,仰起头看他,跟他讲道理,“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邹平觉得自己不仅尊严被践踏了,连智商也被侮辱了,他弯腰捡起江柔放在地上的银子,摊在江柔面前,“这是什么?” 江柔黙了默,“银子” 邹平瞬间觉得自己占了理,“那你还说我误会了!” 江柔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男子,觉得可以曲线救国,“我看这位公子似乎病了,这样在地上躺着也不是办法,入了秋虽然还不冷,但这地上还是凉,一直在这儿躺着,只怕会加重病情。” 这话说动了邹平,他气势有点弱下来了,“这个” 沈十三毕竟是动了骨头,江柔不说,邹平还真没想到,这地上可能真的有点凉。 还有点儿硬 江柔又赶紧说:“我没有其他意思,这银子就当我借给公子的,等公子度过难关,以后再还我就是。” 邹平拿银子的手往回缩了缩,江柔眼尖的看见了,立即道:“我还有点儿急事,就此和公子告辞了。”说完转头就走。 “等等!” “嗯?”江柔转身,疑惑的看着邹平。 他摸了摸鼻子,“再借点!” 客栈要一间房的定钱就是三两银子,这两块碎银子哪里够?! 江柔一下子有点没明白过来,“哈?” 邹平觉得自己老脸都要丢光了,“这点儿银子不够,再借点儿!” 江柔嘴角有点抽搐,叹了口气,默默从口袋里再掏了两块银子放到邹平手心里,没说什么,走了。 刚走出两步,邹平又在喊她,“喂!” 江柔捂住荷包,警惕的看着他,“不会还不够吧?我可没有了!” 一个身高近八尺的汉子,莫名的有点扭捏做作,“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江柔心中暗道不好,戒备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邹平有点红脸,“到时候还你银子啊,给你送过去。” 江柔松了一口气,说:“柳寄芙,家住荆州。” 她认识的女人很少,突然要编造一个名字,她第一反应就是她住了两个月的荆州,柳寄芙的家。 说完就有点后悔。 她怎么说了柳寄芙的名字?! 随便说个江二丫,江彩妞也好啊!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捡不起来了。 邹平一听,觉得有些奇怪,“荆州离这里还十来天的路程呢,柳姑娘怎么一个人到广陵这么远的地方?” 江柔不想跟他纠缠,便道:“有些私事要办,我真的要来不及了,不跟公子多说了。” 说完转身就跑了,那急匆匆的背影,生怕邹平再喊她。 等人都走得看不见影子了,邹平才想起还在地上躺着的沈十三,赶忙把人背起来,进了客栈。 小二见他们又进来了,脑袋都要大了,正要是说话,邹平把江柔给的银子往柜台上一丟,“一间上房。” 刚好三两银子。 邹平是没想过节约一点的。 他跟沈十三一样,从来都是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节俭是什么?不存在的! 再说了,这不是刚好三两嘛! 小二见了银子,把人迎上楼。 到了房间,邹平把沈十三放在床上,脱了给他裹在身上的衣服,让他的伤口透透气,然后自己躺在窗边的小榻上,闭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邹平从小榻上坐起来,正想去看看沈十三,却见他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脸色还是很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但脸色好歹不再发黑了。 沈十三见邹平醒了,喉头动了动,问:“彭文他们呢?” 邹平走到桌子跟前,给他倒了杯水,“彭文他们散在城里,等将军的伤养好了,再召集回来。” 沈十三点点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我睡了多久?” “一天。” 沈十三把杯子递给邹平,“把壶给我拿来。” 邹平:“” 还喝?今天都喝好几壶了,也没有尿,该不是毒出什么毛病了吧?!他转去桌子那里,把水壶拿给沈十三,沈十三揭了壶盖就开始咕咚咚喝水,看得邹平一阵尿急。 沈十三喝干了最后一滴水,把壶也还给邹平,“把人召集起来,明天一早就动身。” 邹平一愣,然后赶忙劝道:“将军,消息没那么快传回盛京,甄临风的人手三五天内肯定也到不了,多休养几天也没关系,你这伤可不轻!” 沈十三摇摇头,“昨晚在广陵大动干戈的找大夫,甄临风肯定知道我受伤了,你们把我刮骨的消息放出去,我们明天就出发,起码能比他估算得早到三五天,兵贵神速,到时候打他娘的一个措手不急。” 他妈的!老子遭这么大的罪,不连本带利还给他,老子配叫沈十三?! 邹平还是很犹豫,“可是将军你的伤” 沈十三不耐烦了,“老子又不用手走路,伤了手难不成连路都不会走了?!” 邹平:“” 好像有点儿道理 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接了沈十三的命令,邹平趁着夜色出了客栈,再去昨晚给沈十三解毒的医馆,抓了清余毒的药,转到一个小巷子里发了信号,把一百余人全部召集,隐藏在客栈外围,只等着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城,快马加鞭赶去蜀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山匪 至正十一年一月,隆冬飘雪,大地一片银白,今年的第一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 去年有蜀国使臣访问大秦,在秦地逗留了两三个月,和亲的事情一直没有定下来,同年有南楚使臣访问蜀国,意图跟大秦争夺和亲公主。 南楚使臣同样在蜀地逗留了两三个月,蜀国皇帝态度暧昧不明,不知道是属意把甄禾公主嫁给南楚还是大秦? 而至正十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南楚驻蜀国的使馆,突然被一群带刀黑衣人闯入,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屠杀。 南楚使臣一个没留。 这伙黑衣人,就是沈十三和他带领的亲卫。 屠了使馆后,沈十三把南楚使臣的头颅一颗一颗砍下来,趁着夜色挂到蜀国的城门之上。 第二天一早,起床过大年初一的百姓们,在城楼上看到了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头颅。 蜀国大乱。 南楚举兵。 蜀国皇帝用最快的速度镇压了都城的骚乱,原本想用和亲,跟南楚和谈南楚使者在蜀国境内被斩首的事情,结果南楚反而不愿意了。 南楚使臣在蜀国驻留两三个月不回国,就是为了能够和蜀国和亲。 现在蜀国主动抛出橄榄枝,南楚却反而不干了,并且五十万南楚大军迅速压向蜀国边境。 你问为什么?! 就算是在战时,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现在正是和平的时候,人家来跟你谈和亲,你吊着人家两三个月,本来就已经很让人恼怒了,现在人家一百多名使臣,大年三十的晚上,在你地盘上全部丢了命,脑袋被斩下来挂在城楼上。 谁咽得下这口气?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和亲,那就别废话了,打呗! 蜀国皇帝想另择联姻国家,但这明显是一场即将起硝烟的浑水,没有人愿意掺和进来。 你蜀国公主又不是天仙,凭什么要拿几十万士兵的命去换一个女人?! 蜀国皇帝没办法,只能向大秦求助。 如果连大秦都丢了,以后甄禾嫁不嫁得出去就先另一说,光现在,和亲没和得成,还给自己弄了个敌国,得不偿失! 只能抓紧身在局中的大秦。 原先急着和亲的大秦,现在却温吞了起来,甄临风几次求见皇帝,都被挡了回去。 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甄临风想打离间皇帝和沈十三的小算盘,没想到最后反被摆了一道。 秦皇帝躲了甄临风整整三天,在第四天,才见了他。 皇帝拿着南楚五十万大军压蜀国边境的筹码,跟蜀国狠狠的谈了一番甄禾公主的嫁妆问题。 最后以两座城池,朝冠百顶,首饰千件,布匹千匹,古董、字画各一千,各类摆件千件,将甄禾公主嫁给大秦六王爷刘朴做王妃。 这聘礼,足足比和亲的常规配置多出一半! 蜀国这次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作为交换条件,秦皇帝愿意出兵六十万,帮助蜀国解决南楚之祸。 南楚也不是傻的,一个国家怎么可能打得过两个国家,只能怏怏的撤兵,自此宣布和秦蜀两国断交,关闭与两国的贸易往来,以及军事交流。 秦皇帝空手套白狼,白得了一个邦交国,南楚断交这一点,自然也早就算计到了。 南楚的断交,对大秦来说完全是小意思,反正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在南楚捞着什么好处,既没有大幅度的带动过大秦的经济增幅,也没交流过什么有用的技术。 这样的友邦,不要也罢! 更何况,这不是还有蜀国嘛 蜀国大皇子和蜀国公主在大秦驻留的第三个半月,正式启程回国,准备和亲事宜。 而这时候的沈十三,已经带领亲卫逃出了蜀国,踏进了大秦边境。 **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一队约百余人商贾模样的队伍,慢悠悠的在绵延大路上前进。 邹平驱马上前跟沈十三并肩,神情惬意,“将军,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十三殴打皇帝的事儿还没算完,他们暂时还不能回盛京。 沈十三望着橘红色的夕阳,想了想,说,“襄阳。” 邹平有些失望,瘪了瘪嘴,拉长了音调,“襄阳啊” 沈十三双目直视前方,不再说话。 邹平瞅了瞅他的脸色,纠结了下,试探道:“将军,我听说荆州知州最近在培养良种战马,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沈十三白他一眼,“老子现在是钦犯,关我屁事?” “那我听说荆州的美人儿也不错,将军带我们去尝尝鲜呗!”邹平继续挣扎。 “襄阳的更美。”沈十三不咸不淡的回答。 邹平死心了。 当天晚上,沈十三的房门被敲响,他一开门,就看见邹平像个发春的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的站在门口。 沈十三看着他脸上两团可疑的红晕,心里一沉,“卧槽,你被人下药了?” 邹平吞吞吐吐的,“将军,我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沈十三侧身,把邹平放进房间,“有屁就放。” 邹平走进房间,踟蹰道:“我想,我想,将军,你们可不可以先行襄阳,我随后就来?” “你想去哪儿?”沈十三问。 “我想我想” 沈十三眉毛一挑,帮他接着说,“荆州?” 邹平显然吓了一跳,惊疑的看着沈十三,像白日撞鬼了一样,“你怎么知道?!” 沈十三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面上一搁,嗤道:“你可拉几把倒吧,就你那一脸被人下了春药的样子,老子想不知道都难!” 一个身长八尺,体壮如牛的汉子满脸通红起来的样子,那视觉效果是很让人惊悚的! 沈十三浑身哆嗦了一下,默默抹平了自己身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像看到了一坨屎在娇羞,“滚!滚!滚!别在这儿辣老子眼睛!” 邹平一听就知道这是同意了,蹦跶着小碎步,当晚就脱离了大部队,朝荆州策马而去。 ** 江柔从广陵一路辗转到奉新,还是照样先回了一趟家,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人留下的字条或者信号。 很可惜,还是没有。 不过这样的情况她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了,所以不算太失望。 她又在附近凉州、邺城、泸州、平城等几个城市,挨个驻足打探了十几天,依旧杳无音讯。 她已经出来近一个月了,眼看着回去的路程还要走上十几天,实在不能再拖了,才恋恋不舍的往襄阳回去。 路上车马颠簸了十三天,这天中午,江柔在襄阳城外下了车,步行回白头村。 由于这段时间累着了,脚程也不太快,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了家。 回去的时候,张姚氏正坐在院子里帮人缝衣服,小安安坐在她专程买回来的学步车里,在院子里拿着小竹竿,追张姚氏养在院子里的几只小鸡仔。 江柔推开篱笆走进院子,张姚氏听见声音,抬头一见是她,赶忙站起来,把膝上的针线和衣物往凳子上一放,急急走上来,抓住她的肩膀前后的看,像是生怕她有点好歹的样子,嘴里也噼里啪啦的像倒豆子一样。 “小柔,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说好去一个月吗?怎么都一个多月了才回来?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遇到歹人了?这一趟还顺利吗?没有伤着哪儿吧?” 江柔被问得有些懵。 她不就是晚回来了几天吗?张大娘怎么担心成这样? 她反抓住张姚氏的肩膀摇了摇,让她平静下来,稍稍提高声音,“大娘,我没事!没事!平安的回来了!” 听见她的声音,张姚氏才像惊魂方定,喃喃自语,“回来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姚氏的反常让江柔有些不安,赶忙问:“大娘,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张姚氏拉着江柔坐下来,明明周围都没有人,她却像是怕被谁听见了一样,压低声音说:“小柔,我们这一带闹山匪了!” 江柔心头一沉,“山匪?” 这世道并不太平,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最害怕两件事——战乱和山匪。 特别是她和张姚氏这样孤寡的女人,家里没有劳动力,本来就生活得艰难,要是再遇上了打劫的山匪,日子那就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张姚氏见江柔变了脸色,赶忙安慰她,“小柔,你先别急,我们这带是闹山匪了,但看最近的事态,这山匪倒没来过我们这些小村庄,尽去抢了襄阳城内的大户,我们这点家当,人家看不上!” “我这不是看你过了时间迟迟没有回来,以为你在路上遇到了土匪,一时着急了点,没有说清楚。” 江柔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心中不知道怎么,还是突突的跳了两下。 这闹了劫匪,还是应该要早作打算才好,万一那天这货山匪闲着没事,劫不劫村庄,不也就是在他们一念之间的事情么! 那对她们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 但现在情况还不是那么严峻,可以往后缓一缓。 江柔走了一个多月,这一回来,被张姚氏惊了一遭,现在放下心来,看到无忧无虑追逐小鸡仔的小安安,顿时觉得心都要化了。 这孩子简直是一天一个样,一个多月不见,似乎又长开了些,脸蛋儿上的肉也多了些,小手白白嫩嫩的,握着仿佛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江柔把小安安从学步车里抱出来,放到自己腿上坐着,对他说话,“安安想没想姐姐啊!” 小安安手里挥舞着竹竿,对着她傻笑,突然含含糊糊的喊一声,“接,借姐!” 江柔一愣,反应过来才欣喜若狂的看向张姚氏,“他会说话了!” 张姚氏笑着说,“半个月前就会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呢!” 其实孩子会说什么,也不过是是看大人教什么。 张姚氏教小安安的第一个词,不是娘。 而是姐姐。 江柔对她们母子来说,完全就是给了第二次生命的人,她一个年过三十的人,在这样的世道里尚且无能为力,可是这个坚毅的孩子,硬是拖着他们,撑到了现在。 并且将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其中的付出,她不是瞎子。 她能力有限,只能用这样最无力,却最真诚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江柔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当是小安安开始学说话,恰好先学会了姐姐而已。 这天她高兴了一天,晚上下厨做了好几个菜,给小安安的营养儿童餐更是做得相当丰盛。 晚上,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睡在了一个被窝里,张姚氏和江柔说了一会话,江柔因为车马劳顿,没一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张姚氏见她困了,就让她睡。 江柔答:“大娘,明天我还要去锦绣坊去取锦缎和丝线,就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夜很黑。 静谧午夜的村庄,像沉睡中的老人。 有话说,山中无岁月,春夏秋冬四季,村庄依然很美,这个带给她们安定的小村子,像静静流淌着的一汪清泉,永远那么安宁和美好。 ------题外话------ 你们说明天小江会碰见谁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满脸写着探究 江柔第二天起得早,结果张姚氏居然比她起得更早,并且准备好了早饭。 江柔洗漱后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出发去锦绣坊了。 双面绣是个极其细致的活儿,技术要求也很高,而且绣好之后需拿时间来慢慢磨,不能有一丁点儿瑕疵。江柔这一来一去耽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余向烟给的半年时间就不是那么充裕了。 昨晚睡够了,今天江柔的精神头儿很好,没多久就到了锦绣坊。 余向烟刚好也在,正在整理账目,见她来了,抬头笑了笑,“一个多月都没消息,要不是还没付钱给你,我都以为你卷款跑了呢。” 江柔也笑着回应她,“向烟姐说笑了,月前有点私事,现在办完了,才能静下心来做事么。” 余向烟用下巴指了身旁的一个绣娘,道:“小玲,带江姑娘去取锦缎。” 那绣娘带江柔去了绣坊里,让江柔挑锦缎和丝线。 江柔给丝线搭了颜色,取了锦缎,也不在锦绣坊多逗留,跟余向烟告了别,就走了。 她给丝线搭色也搭了老半天,出锦绣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便加紧了回白头村的脚步,希望能在今天把准备工作全部做好,明天能直接开始做绣品。 正在街上走着,街旁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面宽体胖的富男人,脚一在门口站稳,就冲着江柔大嚷,“打劫啊!有土匪!快报官!报官!” 江柔提着装丝线和锦缎的布包,被吓了一大跳,迷茫的左看看又右看看。 打劫?我吗? 什么情况?! 那富贵男人冲着江柔跑过来,跟她擦肩而过,指向长街的那一头,一边跑一边喊着,“快报官!山匪进城了!山匪进城了!”然后冲着衙门的方向风一样的跑去了。 他声音巨大,每一个字都在街上清清楚楚的回荡,路人们听清他的话,一时人心惶惶。 这几天一直在闹山匪,可只是襄阳的几家大户被抢了,算下来,其实也没遭殃两三户人家。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在晚上潜入城内,现在怎么有山匪青天白日,在朗朗乾坤之下犯法?! 跑去报官的那个富贵男人名叫熊天材,祖上就是在襄阳城做药材生意的,是个土生土长的土大户,为人不怎么耿直,人品也垃圾,他家药堂的药材都卖得贵,还真假药掺卖,假药专门坑穷苦老百姓,越穷越坑人家,害了不少人,只是仗着祖上打下来的基业,店大欺客。 现在他家被抢了,不少人都觉得十分爽快。 只是还是不免有些忧心,这今天被抢的是他家,说不准哪天就轮到自己了!  这大白天都不安全,夜里关门闭户还有用吗? 熊天材肥胖的身影跑远了,才有路人开始火热朝天的讨论。 路人甲:“哎,给你们说,刚才我可亲眼看见了!” 路人乙:“你看见什么了?劫匪?不对啊,我可没听见什么打斗的声音啊!” 路人甲:“不是!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过来,刚才有好多人,从熊天材家里出来,个个都背着抱着好家伙,光明正大从门口走出来的,我还以为是熊天材又要给哪个高官送礼去了呢!” 路人乙:“光明正大从大门口走出来的?” 路人甲:“那可不是,我亲眼所见!”老话都说,人是越是有钱,越好赚钱,这熊天材虽然家业大,但药堂里聘请了掌柜,家里面还有管家,毫不夸张的说,他每天只需要在家里喝喝小酒,睡睡小妾,就能坐着数钱到手抽筋。 日子过得越发的好了,这熊天材身子也将养得愈发肥硕,轻易不爱挪动一步,所以每天都关在家里,青砖大瓦的高墙里面,不晓得都做些什么勾当。 多得花不完的前在手里,还能做什么勾当? 无非就是吃喝嫖赌。 人家吃喝嫖赌都还要往青楼赌坊里面走一趟,可熊天材此人,架不住人家有钱,都是直接在家里设赌坊,自己反掏腰包,送钱给下人,帮他过一把赌瘾。 要是下半身痒了,直接往后院儿里一去,里面储了十多个青春貌美的姬妾,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天风和日丽,熊天材刚往小妾的裙子底下一钻,就有下人来敲门叫他,“老爷,府里来了个人,自称是来前些日子答应给老爷送美妾来的,叫老爷出去验货。” 熊天材撩小妾裙子的手顿在半空。 昨天才跟老鸨说好了,今天就送人来了?! 这么快? 不过美妾两个字还是很管用,他对下人道:“把人请去前厅,我马上就来。”然后丢下上衣都已经脱掉了的姬妾,猴急的穿起自己的衣裳,跟着下人屁股后头就去了。 已经过了门的姬妾么,储在院子里,什么时候都在这儿。 没到手的美妾就不一样了,随时都有可能要跑的呀! 徒留下赤裸着上身的小妾,在原地顿足咬牙。 熊天材到了前厅,只看见一个宽肩劲腰的高大男人,正负着手,背对着他,在观察自家墙上挂着的一副古董字画。 他一愣。 怎么是个男人? 转念一想,就懂了。 很有可能是龟公嘛! 熊天材搓着手,走上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眼珠子四处搜寻,急不可耐道,“你带的美人儿呢?” 那男人转过身来,跟他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这画儿很值钱吧。”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熊天材被问得有点懵逼,但提及这幅画,他就十分自豪,心里那点儿怪怪的感觉也立马无影无踪,得意的跟他显摆,“好眼光!这江行初雪图,可是我前些年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五千两雪花银呢!” 那男人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熊天材显摆完了就记起了正事,又问他,“我的美妾呢?” 前厅里除了自己和这个男人,哪里有什么美妾?! 那男人抬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他的背后,对他道:“转头看。” 熊天材满心欢喜,立刻就转头去看。 一看,当场就懵逼了,两条腿哆嗦着往后退,大声质问,“你,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私闯民宅是什么罪名?” 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前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十多个身材健壮的大汉,个个手里提着一把锋利的大砍刀。 其中一个人脸上还有一道疤,从眼角到下巴,横跨了整张脸,让他本来还算端正的五官变得有些凶相。 那刀疤男把大砍刀横着抗在肩上,大摇大摆的朝他走过来,说,“你嗓门再大点,我家主子就要让我割一条舌头下来泡酒了!” 熊天材顿时觉得舌头凉嗖嗖的,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闷闷的声音从他手指缝中传出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往墙角退,恨不得墙上能有个洞让他钻进去避一避。 刀疤男居然笑了一下,坏极了的跟他说:“看不出来吗?来收保护费的呀!” 他那刀疤不光长,还很深,光看一条疤就觉得,当时他受伤的时候,几乎就要看到脑花! 极其凶险的伤势! 有时候让人害怕的不是疤痕,而是这个疤痕留下的故事。 普通人会有机会在脸上留下这么凶残的疤痕吗? 这一看就是个亡命之徒! 熊天材只是好逸恶劳,他每天醉生梦死,还没有把祖宗留下来的家业败光,可见脑子还是比较灵光的,听刀疤男一说,忍不住惊呼道:“你们是山匪!” 刀疤男走到他身旁,一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笑着说:“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借两个钱来花花而已!” 熊天材吓得脸都白了,白胖的脸上有冷汗珠子渗出来。 刀疤男又很客气的问了他一句,“你有意见吗?” 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熊天材是个生意人,孰轻孰重还是很拎得清的,赶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意见!没意见!各位爷看上了什么,只管拿!别跟我客气!千万别客气!” 刀疤男哈哈一笑,又拍了他肩膀一下,“讲究!” 他手劲儿大得出奇,看起来没使什么气力,熊天材却被他拍得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刀疤男笑完,转头对一直站在一旁的高大男人说:“公子,这老兄说他没意见!” 那高大男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那就搬吧。” 那风轻云淡的语气,仿佛实在搬自家的东西一样,熊天材简直要气得吐血! 他说完,只见那一群山匪中其中一个,往厅外走了两步,抬手向空中放了一道白色焰火。 不多会儿,就有开门的声音,陆陆续续有人从大门到他们下脚的前厅。 一直有一炷香的功夫,前厅里都在往里进人,熊天材一看,这些人的画风完全跟刀疤男他们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一伙儿的! 他粗略一估计,至少有百余人! 这下他连口血都吐不出来了。 舍不得! 得咽回去。 为什么呢? 这么一大群人,他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样搬呐! 这是存了把他直接从大款搬成乞丐的心思啊! 这会儿还舍得吐血?吐一口就少一口,吐的那是血吗?吐的那都是命! 等这伙儿人一走,他可就没有钱把补药当饭吃了! 可是还憋屈的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一个时辰后,这一百来人,手里抱,肩上抗,脖子上挂,反正满载而归。 刀疤男走之前,拿着刀,把熊府上下,上到暖床妻妾,下到烧火的仆人,外加一个熊天材,全都绑得结结实实,丢萝卜一样丢在前厅里堆着。 那个高大男人还他妈把前厅挂着的那副江行初雪图也拿走了! 直到刚才,大药堂的掌柜来送月底的账本,才发现了被捆成粽子的一干人等。 熊天材一脱困,什么也顾不上,飞奔着就去了衙门报案。 现在他的家里,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伙山匪要是抓不到,钱财追不回来,他得心痛而死 而此时,熊府对面的茶摊上。 一个刀疤男灌了一碗茶,跟坐在他右手的男子闲扯,“公子,你说邹平那小子去荆州干什么去了?” 沈十三盯着熊府的门脸,看到熊天材跑去了衙门,才说:“追情妹妹去了。” 彭文咦了一声,惊奇不已,“原来他居然还有需要啊!我还以为他断袖,避他避得可辛苦了!” 沈十三默了。 要不是问了邹平一句‘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老子也以为他断袖。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沈十三问彭文,“兄弟们东西都藏好了没。” 彭文算了算时间,确定道:“这会儿肯定都藏好了,等着晚上来运回山寨就行了。” 是的! 最近流窜在襄阳一带的山匪,就是沈十三带队的沈家军! 洗劫了土大款熊天材家的,也是他们! 生活艰难,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 这上下一百多口人张着嘴等着他喂饭,沈十三发现离开了朝廷,不打仗,他就只会做个强盗了 那就抢呗,反正又不要老子去善后! 既然东西都藏好了,沈十三也不想在襄阳城内多逗留,于是起身,“回山寨。” 彭文往桌子上丢了块儿碎银子,算是茶钱,然后追上去,两只眼睛简直都要冒出星星,“公子啊,听说襄阳出美女,我都打听好了,东街的最欢楼,那姑娘,听说个个是头牌!我们去看看呗!” 沈十三正要说什么,突然脚下一顿,愣着不走了。 彭文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抬头一看,见他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看,顿时欷歔了一声,“我去!美人儿啊襄阳出美人儿,果然不假,大街上随便一个女的都这么好看!” 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穿着褐色布衣的女子,头发随意的挽起来,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随意举手投足,都是女子独有的柔美风情。 她身上穿的是最便宜的布料,颜色也很暗沉,随便挽起的头发是真的很随便,就是平时农家妇女下地时挽的发式,只有手里的布包颜色鲜亮些,但款式也很一般。 可就是这样最平平无奇的打扮,硬是叫她穿出了不一样的美感。彭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大疤瘌。 原来这脸好看的,是真重要 沈十三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彭文看他见着美人儿都走不动道了,于是压低声音,偷偷摸摸问他,“公子,你要是看上了,我帮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沈十三还是不吭声,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转身就走了。 彭文以为是自己揣摩错上司的心思了,于是赶忙跟上去,问:“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山寨。”沈十三不冷不热的说。 彭文长长的‘啊’了一声,“回山寨啊” 沈十三没等他,自己朝城门的方向去了。 彭文追上去,心心念念惦记着漂亮姑娘,还是不肯死心,追在沈十三屁股后头追问,“公子,那最欢楼” 沈十三顿住脚步,似有似无的朝他裆下瞟了一眼。 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彭文觉得自己两腿之间莫名的一凉,有一种什么零件脱离了自己身体的错觉,让他忍不住夹紧双腿,怕怕的看着沈十三,结结巴巴道:“我,我听说最欢楼的姑娘其实姿色也一般,就,就那样,平平无奇,没什么好看的,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沈十三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彭文跟在他身后,严肃着脸,满脸写着探究。 不对劲儿! 很不对劲儿! 将军自从上一次回京就奇奇怪怪! 酒不喝了,赌不赌了,就连姑娘都不玩儿了。 这是立地成佛了? 陛下啊! 老沈家要断后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老子要成亲了 云青山,黑风寨。 入夜,白日的喧闹平静下来,繁星点缀夜空,沈十三提了一壶酒,在黑风寨背后的断崖上坐着,一个人就着月色大口大口的灌酒。 他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他就这样提着酒壶坐在断崖上一口一口喝个没完没了。 让人生怕他脚下一滑就栽了下去,堂堂一代名将,那真是连个尸体渣渣都;捞不着了。 “将军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喝闷酒?”霍清手里同样提着好几坛子女儿红,和沈十三并排坐下。 沈十三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儿地方。 他揍了皇帝这事儿板上钉钉,暂时还没有完美的理由可以把他召回去,皇帝怕沈十三在外边惹事,他从蜀国一回来,就让霍清来看着他了。 万一打死了谁家的公子哥儿,好歹还有个人帮他谋划着毁尸灭迹 霍清找到沈十三的时候,他已经占山为王,当了土匪。 对于沈将军的新职业,霍清简直无f可说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只会打仗,平时那么挥霍无度,全靠皇帝养着他,现在这么多人都要吃饭,好像也只有做土匪比较附和他们的气质了。 霍清酒量不如沈十三,他怕自己一喝多就照着深渊一头栽下去了,所以拍开泥封,只浅酌了一口,意思意思,就直接切入正题,“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沈十三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叫我什么时候回去,皇帝那个过河拆桥的完蛋玩意儿,老子帮他办完了事,就一脚把老子踹开,他不下旨喊我回去,老子回去等着下大狱啊?!” 霍清默了。 这两个人。 一个在等着沈十三一只脚踏进京城就让他官复原职。 一个又等着皇帝下旨喊他回去了才肯进京 合着沈十三这一辈子就回不去了是吧?!“你的那个江夫人怕是找不着了。”霍清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底,那下面漆黑无光,阴暗冰冷,像潜伏着无数吃人的野兽。 霍清总觉得沈十三心里装着事儿,他跟在他麾下十年了,从他进庙堂的第一年,就做了他的谋士,他上战场的那一年,又做了他的军师。 整整十年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沈十三。 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只凭对方的一个眼神,他就能敏感的察觉对方的情绪波动。 他知道沈十三这辈子就没在女人身上动过心。 他只有生理上的需要,没有心理上的需要。 或者应该说,他从心底里就抵触自己有心理上的需要。 姓沈的,基本上就没有个善终。 沈家满门武将,战死一半,剩下的一半,老来哪个不是浑身病痛,受尽病痛折磨,郁郁而终? 年少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年轻时沙场里驰骋,是用透支身体作为代价。 就像他刮骨过的肩膀,现在看似痊愈了,年岁一大,刮风下雨要是不酸胀疼痛,那这骨头真的是白刮了。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脆弱到满地打滚。 虽然,他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岁数。 他一直都将情感把控得很好。 活得也很洒脱。 今朝有酒今朝醉,想吃吃,想喝喝,想嫖嫖,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 朝堂上很多人看不惯他,却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因为他是用命在换大秦的天下。 他过得很好,一直很好。 直到出现了江夫人。 霍清不知道这个江夫人有哪里特别,或者哪里十分优秀,还是长得比天仙还要天仙,让沈十三这样自律掌控情感的人心里起了波澜。 可惜,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沈十三伤了多少纯情少女、多情少妇的心,现在是他遭报应的时候了。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儿动心的感觉,人家不乐意,只想离他远点儿! 现世报啊! 沈十三往嘴里灌了口酒,面无表情的问:“哪个江夫人,老子不就一个卓夫人吗?” 霍清跟了沈十三整十年,对他的性子那还是摸得透透的。 他这人,什么都不能不要,就是不能不要面子。 典型的鸭子死了嘴壳子硬。 所以也不揭穿他,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沈十三恼了,“你年纪大了记不住事吗?不是才问过?” 霍清起身,拍了拍衣摆,“那就下个月吧,蜀国吃了个大闷亏,心里憋着坏想着怎么报复,南楚也不是好惹的货,怕是什么时候要反扑,这天下还乱得很。” “妈的!这天下离了老子还能不转了?龙椅又不是老子在坐!”沈十三把空酒坛子往悬崖底狠狠一掷,半斤重的酒坛落下去,没发出半点回响。 霍清把带来的酒给他留下,人走了,边走边淡淡道:“你可以跟皇帝商量下,让他把那把龙椅让给你坐两天尝尝味儿。” 沈十三不再看他,重新拿了一坛酒拍开泥封,十分嫌弃的说:“可拉几把倒,三十岁长得跟五十岁似的,老子才不想顶着一头白毛到处跑。” 风吹过,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沈十三一个人干掉了两斤女儿红,大难不死的没有从悬崖边栽下去,只是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 霍清一猜就知道他昨晚喝了不少,所以吃中饭的时候也没有去喊他,让他多睡一会儿,直到下午,沈十三的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霍清就坐不住了。 这一天天的不打仗了,也不能这样颓废吧? 于是去他房间里喊他起来吃个下午茶,垫垫肚子。 只是房间里面哪里还有什么沈十三? 被褥乱成一团,衣服甩得到处都是,刀剑丟了满地满床。 没有沈家的下人伺候他,这人简直粗糙得没眼看! 要不是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霍清差点都以为有人把沈十三绑走了! 这人去哪儿了呢? 霍清抓了几个亲卫问:“看见将军了吗?” 亲卫甲说:“没有啊,将军不是还在睡吗?” 亲卫乙说:“屁,今天中午我就看见将军打水洗脸了!” 亲卫丙说:“是是是,我也看见了,洗了脸就出门了,出门的时候还换了身衣服。” 霍清问:“将军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亲卫丙说:“不知道,将军的行踪我哪儿敢过问呐!”说完看了看天色,才补了一句:“我记着午时刚过就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现在已经是酉时末了。 就算出去包夜包白天,五六个时辰也应该回来了吧?! ** 江柔昨天将绣架等东西都准备好了,也起了个手稿,团扇的图式勉强在心里有了个轮廓,今天就开始动工了。 由于她接了双面绣的大伙儿,酬劳足够丰厚,她就让张姚氏不要再去襄阳摆摊了,累不说,她走了,也没人照顾小安安,她一心二用的话,绣品倒是其次,主要是怕照顾不好小安安。 十个多月的孩子,正是在学步的时候,需要时刻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否则就很容易磕着绊着。 最近小安安的乐趣就是坐在学步车里,拿个小竹竿追小鸡崽子,江柔就把绣架搬到门口,看张姚氏和孩子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偶尔还能听到稚嫩的童语,含糊不清的喊两声“姐姐”或者“娘。” 张姚氏跟小安安玩耍累了,也搬一个小板凳坐到江柔身边,拿起针线,或给小安安做两身小衣服,或给江柔纳双鞋底。 唯有岁月静好,方能不负离殇。 而此时的沈十三,找到了这座小院子。 他白天在熊天材的家门口碰到了江柔,稍一联想,就知道被追杀的那天晚上,他觉得熟悉的那个背影到底是哪个狗东西! 这这附近的村落不多,可也有两三个,他找了足一下午,才找到了这座院落里。 这货还怀着他的孩子吧? 他老沈家的种,怎么能流落在外,留给野男人养? 他沈十三自己养不起吗?! 他站在远处的大槐杨下。 咦? 那个跟她坐一溜儿的老妇女是谁? 哦,好像是她的什么李大妈还是赵大妈? 咦? 那个满脸口水的小破孩儿又是谁? 哦,好像是赵大妈生的。 再看那个不知死的狗东西,离开几个月,好像还长胖了嘛! 原来她肚子里揣块儿肉可以胖点?! 嗯他心里有点儿逼数了! 他站在大槐杨下看了一会儿,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女人们收了绣架和小板凳,抱着孩子进了内屋。 沈十三也回了黑风寨。 黑风山的山口,霍清等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一身黑,天晚了,要不是沈十三眼神儿好,差点就没看见他。 沈十三稀奇的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霍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怕你出事儿。” 不不不!怕你跑路! 霍清觉得,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想着,也就问了,“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沈十三居然点了点头。 霍清很惊悚。 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点头了?! 这些年,好像没什么事值得他点头说一声高兴吧?! 男人其实比女人更八卦,沈十三一点头,霍清的八卦之火就熊熊燃烧,一向淡定的人物也忍不问得有点急,“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十三双手负在身后,越过他往寨子里走去,略有点嘚瑟“老子要成婚了。” 霍清反应了一下,“成亲有什么好” 话都说了一半,才算彻底反应过来,声调立即高了八个度,“什么?你要成亲了?成的哪门子亲?新娘呢?” 沈十三十分悠哉,“白头村,江家院子,你明天带上聘礼去提亲,三天后过门。” 郭尧不在,霍清自然就承包了管家的角色。 霍清石化在原地,好半天才急急朝着沈十三的背影追过去,嘴里跟连珠炮似的,“你怎么就要成亲了?哪个姑娘?底细清不清楚?家世清不清白?皇帝知道吗?” 沈十三被问得烦了,一个问题都没回答,“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然后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霍清木了好久,才抓住沈十三话里的关键词。 江家院子。 江家 江柔? 江? 这都能碰到?还是专程去找的? 这晚,霍清彻夜未眠。 人这一辈子,必须要有铠甲,但不一定要有软肋。 有的人,可以有软肋,因为他一生安稳,对他来说,软肋既是软肋,也是幸福。 有的人,他的一生所扮演的角色,软肋不是软肋,是死穴。 这样的角色,比如皇帝。 比如沈十三。 沈十三这一生,树敌无数,上了战场就是朝生暮死。 大秦有很多人恨他,大秦之外有更多人恨他,多的是人巴不得喝口水都能把他呛死。 江夫人 他听梁正提起过。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半点城府的弱女子。 背后更没有靠山。 沈十三说成亲,不是纳妾, 据他所知,在盛京的时候,他对郭尧交代,纳江夫人为妾。 怎么几个月的时间,就变成妻了? 昨天还装失忆,信誓旦旦的说他只有一个卓夫人,今天就变卦了。 他闹着玩儿呢? 沈家正妻的位置,绝对不是一朵白莲花可以坐稳的,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一不小心,也让沈十三丢了性命。 霍清很苦恼。 京城这么多名门闺秀,怎么偏偏就看上一个灰姑娘? 沈十三还真把自己当王子了? 他妈的哪有殴打皇帝的王子?! 霍清再纠结再苦恼,感情的事,不是他能把控的,他作为一个军师,一个谋士,负责给沈十三提供建议。 可是否采纳建议,就是沈十三的事了。 妈的他那嘚瑟的模样,会听才有鬼了!第二天一早,霍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从黑风寨出发,去白头村提亲。 他只简单从金银堆里捡了几样不起眼的首饰,用匣子装起来,就抱着去了白头村。 出手太阔绰,他怕吓着人家。 今天下了几滴小雨,院子里有些湿,江柔和跟张姚氏就没去院子,把绣架架在了屋子里,霍清来敲门的时候,她和张姚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她们才到白头村落脚不久,村民们还有些排斥她们,她们每日关在院子里做绣品,也很少出门与人打交道。 谁会来找她们?! 疑惑过后,江柔放下针线,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一身青衫,身材修长却不粗犷,乌黑深邃的眼眸淡雅如雾,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又孤清,将天地玩弄在鼓掌之间。 江柔有些迟疑,“请问公子找谁?” 这人她不认识,她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姚氏,对方也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霍清打量了屋子里的两个女人,然后把目光锁定在江柔的身上,语言直白,“江姑娘,我是来提亲的。” 张姚氏长得虽然年轻,但她身上有岁月沉淀下来的魅力。 沈十三不喜欢熟女。 所以霍清断定面前这个,才是江夫人。 他话一落,就看见江柔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两三步,惊疑的看这他,“这位公子,我并不认识你!” 霍清怀疑他现在在江柔眼里就是一个智障 霍清是一个谋士,是一个智者。 江柔当初选择离开,就知道她心里并没有沈十三,如果跟她说‘嘿,你的前夫找上门来了,想娶你回家。’ 恐怕第二天人家就举家搬走了。 所以,霍清选择了胡咧咧。 他说:“姑认不认识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来姑娘家提亲,不知道姑娘可愿意过府?” 在奉新里,提亲向来都是新郎官亲自上门,从来没有管家提亲的这一说。 哦不,其实是有的,只是江柔所在的社会阶层,提亲都是新郎官亲自上门,因为他们这样的家庭,根本不存在管家这样的角色。 霍清的话太过暧昧,江柔理所当然的,就以为新郎官是面前站的这人。 ------题外话------ 同学们,我努力了,十分努力的想在今晚让老沈和小江有对手戏好吧我又食言了 a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走错门了 如果有一天,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找上门来,开口不做自我介绍,不说自己姓什么,不说自己叫什么,不说家里有没有房,不说家里有没有地,不说家里有没有钱 上来就是,“姑娘,我想娶你过府,你愿意吗?” 对不起,我好像不是很愿意 江柔也不是很愿意。 在奉新郡,爹娘在给姑娘说亲的时候,好歹也应该把小伙子喊到家里来,让姑娘隔着帘子看上一眼。 要是小伙子长得好看又精神,姑娘中意了,就会绞着手帕含羞带臊的对爹娘说,“女儿全凭爹娘做主” 要是长得不好看,没中意,就会恼羞成怒的甩着手帕对爹娘说,“女儿还想再陪爹娘两年!” 好吧,重点是要先隔着帘子看上一眼,征求了姑娘的同意,小伙子第二天再带着聘礼上门。 你这一声不响的就提着东西来了,姑娘连你长了几个鼻子眼睛都不知道算怎么回事?! 多让人难为情啊 一口就答应下来显得自己多恨嫁似的 事关江柔的终身大事,张姚氏就上了心,她仔细打量这个自己找上门的男子,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看起端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光看相貌,跟小柔看起来很登对。 长相九分,及格,可以考虑! 她心里一转,就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到江柔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拉着她往旁边让了让,给霍清让出一条路,对他说:“既然是来提亲的,门口站着说话也不像个样子,公子里面请。” 霍清对张姚氏春风和煦的一笑,轻轻颔首,“多谢。” 江柔的爹妈都不知去向额说难听点,不知死活。 张姚氏从小看着江柔长大,算是长辈,现在两人又相依为命,更像是扮演了江柔娘亲的角色。 女儿的终身大事,她自当上心。 她么,年过三十,还带着一个遗腹子,是不打算再嫁了。 可江柔不一样。一辈子那么长,从十几岁开始就守着一个老娘和一个孩子过活算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火气重,她今年才十七岁,总会有需要的 一个个寥寥长夜,却要坐望月色独守空闺,多寂寞? 再说,不找一个相公,膝下怎么添子嗣?小柔虽然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安安,可那毕竟不是她自己的骨血,老来看人家儿女绕膝,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有遗憾? 会不会想,我若是有一个孩子,是不是也这般乖巧伶俐,善良孝顺? 答案是肯定的。 江柔没有考虑到这些,她得替她考虑。 她已经拖累了她一个清白的身子,不能再拖累人家一辈子! 如果小柔嫁人,她的日子是会过得很苦。 可那才是她原本该过的生活。 小柔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原本不应该负担的重任 家里没有茶,张姚氏把霍清请到内屋,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家里没有人喝茶,疏待公子了,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霍清为了表示自己不见怪,将张姚氏倒的白水喝了几口,“伯母言重了,我其实也不怎么爱喝茶。” 张姚氏在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会说话,情商九分,可以考虑! 张姚氏在霍清对面坐下来,俨然一副将女儿的婚姻大事把关得十分严格的样子,“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可有高堂?” 沈十三的爹妈早就死了,坟头的草比人头还高,霍清眼睛都没眨,真假掺半的说,“家住云青山,黑风村,父母皆已经过世。” 张姚氏正欲再问,江柔却突然站起来,对霍清道:“公子,我已是嫁过人的,只是丈夫战死沙场,妾一介孀妇,只怕配不上公子,我暂时没有考虑再嫁之事,公子还是请回吧。” 霍清一惊,脸上的表情差点失控。 孀妇? 这才几个月,她都嫁人了?! 霍清脑子里瞬间转过了一大堆想法,人还处在震惊中,不知怎么已经被江柔请到了门外。 只听女人十分抱歉的说了一声,“公子请回吧。” 然后‘嘭’的一声,小木门便关上了。 霍清心绪复杂的往回走,回到黑风寨,遇到沈十三。 他在耍拳,见着霍清回来了,只看了他一眼,就说,“三天后的婚礼你给操办,老子要盛大!” 霍清抱聘礼匣子的手臂紧了一紧,看见沈十三一套龙虎拳耍得力拔山河气盖世,默默咽了口口水,答了一声,情绪十分复杂的回答了一声,“是” 盛大你妹的个头啊!新娘子都还没着落! 沈十三‘嗯’了一声,出拳速度又快了两分。 霍清默默的把聘礼匣子往背后藏了藏,面对着沈十三挪进了大门口,才快速转身,把匣子抱在怀里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走得没影子了,沈十三才停住了动作,对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响,不屑的嗤了一声。 一个破盒子,有什么好藏的,又不抢你的! 老子才不稀罕! 他再打了一套拳,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才想。 霍清的小破盒子里面装了什么宝贝玩意儿?跟老子还藏着掖着的?! 想了半天,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干脆不想了,自己去后山看亲卫们煅刀去了。 霍清活到房间,对着小匣子发呆。 他被赶出江家小院儿的时候,其实就明白了。 江柔口中那个战死沙场的丈夫,恐怕就是沈十三 沈十三啊沈十三!你咋就混成这幅德行了?! 自己的媳妇儿背地里咒着你去死,还是战死沙场的那种诅咒 对一个常年在战场上讨生活的人来说也忒毒了吧! 霍清觉得依照江柔这个态度,一年两年内应该是不考虑嫁人的事情。 这是一场持久战啊 可是沈十三给他的时限,是三天之后将军夫人的位置就要让江柔把它坐实! 将军的那双砂锅大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应该会折两根肋骨吧? 这可咋整?! 经过深思熟虑,霍清趁着天色还早,赶忙又收拾着去了一趟白头村。 ** 白头村这两年蝗灾闹得严重,地里的收成一直不好,种不出几两米,也种不出什么好菜。 一年到头的存粮,还不够挨着过冬,原本喜庆的新年,正是应该大吃大喝的时候,孩子反倒还饿瘦了。 周大海和周李氏端着稀粥,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唉声叹气。 “周大海,你能不能争点气,这一天天的稀粥咸菜,我们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啊!你看俩孩子身上都没二两肉了,你这个爹当得亏不亏心?”周李氏虽然挨了饿,可嗓门儿还是十分的大,一句话说得像吼一样,语气里满是对相公不成器的怨怼。 周大海惧内,平时都不敢跟娘子大声说话。 收成一年比一年不好,他心里急,可天公不作美,他也没办法,娶了个娘子还像母夜叉一样,天天对他非吼即骂。 哪像村头刚来的小娘子,白白净净的,温温柔柔的,走起路来步子也小小的 再看看家里的这个老虎,说话除了吼就是嚷,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周大海心里原本就窝火,周李氏一埋怨,他就更觉得自己上辈子没积好德,娶了这么个不贤不德的婆娘,只是平时被骂惯了,一时也不敢还口。 周李氏见丈夫不说话,更加来劲了,“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家里锅都揭不开了,你就知道靠地里的二两菜捱着过冬,你脑子就不能灵光一点?学学隔壁老王家?知道过不下去了,就自己到襄阳城里找活计做,看看人家这一家人过得多么有滋有味?再看看我们?同样都是男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一个男人的最讨厌的颜色是什么? 绿色! 一个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自家媳妇夸别的男人好! 周李氏一口一个隔壁老王怎样怎样,那小语气,那小神态,周大海眼瞅着自己头上的帽子都在隐隐发绿了,就算平时脾气再好,这还能忍?! 他下摔了手里的碗,站起来指着周李氏怒吼,“个不要脸的浪蹄子,隔壁老王这么好,你去跟他睡啊!看看他会不会分你两担米?” 丈夫平时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天自己不过说了他两句,就跳起来了,还敢骂她! 周李氏心里的火蹭一下就蹿起来了。 她也一下摔了碗,站起来跟丈夫对骂,“我是浪蹄子?你是什么?老娼货?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心里惦记这村头才来的小寡妇,一天天的,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到人家身上去,你当老娘瞎呢?!平时不说你,是想让你过过眼瘾就算了,老娘都没跟的计较,你现在还敢跟老娘嚷嚷?!” 周大海自己心里的龌龊事儿被娘子揭穿,当场恼羞成怒。 怒火一烧脑子,平时里鸡零狗碎的小杂事积攒在心里的不满,就借着契机喷发了出来,撸着袖子跟周李氏对骂开了。 周李氏也是个厉害的角儿,完全就是市井泼妇的代表型人物,半点亏都是不肯吃的,见丈夫跟自己来劲儿,也瞪着眼睛一茬一茬的骂回去。 “咚咚。” 两人正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门突然被敲响了。 两人皆是一愣,对望了一眼,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人回来自己家。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两口子再怎么吵,那都是自己关起门来的事,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天下太平。两人暂时按甲休兵,整理了面部表情,去开门看来人是谁。 周李氏一开门,只见一个身形清瘦的俊秀公子站在自己门口。 这个人她不认识,也没见过,于是问,“小哥儿,你走错门了吧?” 只见俊秀公子摇头,“不,我是专程来找夫人你的。”周大海在后面一听,一个男人专门来找自己的婆娘,一下子就炸了,冲上来指着周李氏的鼻子质问,“你个荡妇,这个男人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给老子带了绿帽子?” 周李氏一把将男人的手拍开,“少给老娘瞎咧咧,这人我不认识!” 说罢又没好气的转头去问那男子,“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找我干嘛?” 男子说:“不要紧,我也不认识夫人。” 周李氏正想骂他是不是有脑子病,就见那男子不急不缓的从衣袖里一掏,掏出两块银锭子,放在手心里送到她面前。 看那个头,少说有一百两! 顿时周大海和周李氏两人的眼睛都直了。“小哥儿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两口子能办到的,绝对不含糊!”周李氏虽是对着男子说话,眼睛却一刻没离开他手里的银锭子。 男子把银子往前面送了送,也不说话。 周李氏试探着问:“给,给我的?” 男子点点头。 几乎是在男子点头的一瞬间,他手里的银子就不见了,转而到了周李氏和周大海手里。 百两雪花银啊!他们一家不吃不喝,两三年都攒不了这么多钱! 那两口子拿着银锭子翻来覆去看了好遍,又放在嘴里咬了好几回,等确定是真银子,心绪平静下来,才犹疑着看向门口的男子。 那男子笑了笑,朝村东头的一座小房子指了指。 周李氏讶然,“江家小寡妇?” 男子颔首肯定她的话,“正是!” 等周大海家的门扉关上,安排好一切的霍清朝江柔的小院子里远远望了一眼,轻轻一笑,深藏功与名! ** 深夜,江家小院儿。 张姚氏和江柔一人占了一头炕头,面对面坐着。 一人沉默不语。 一人喋喋不休。 张姚氏说了一天,嘴都要说干了,却见江柔还是不为所动,心里急得不得了,却仍不死心的劝,“小柔啊,霍公子人长得好,也斯文有礼,你认真的考虑一下好吗?” 她怎么说,江柔都坚守三不原则。 不听。 不动。 不答应。 整个人就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一下午,张姚氏的话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将来或许会嫁人。 但不是现在,至少得等小安安长大了。 而且,她自己的条件,自己也清楚。 什么都没有,连清白都没有 谈嫁人,太奢侈。 张姚氏为她好,她知道,但叫她就这样丢下他们娘俩,她做不到。 张姚氏也知道她的想法,所以心里才越发的着急。 女孩子有多少青春?全都耗在一个妇人和孩子身上,将来人老珠黄,再想嫁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张姚氏原来是做馄饨生意的,各色各样的人见多了,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观那霍公子的穿着和气度,家里不说大富大贵,反正绝对吃穿不愁。 小柔嫁过去,绝对过不了苦日子! 而且这样的男子,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哪个少女不喜欢? 他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她也动心! 这么好的条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她自然是希望小柔嫁得好! 这晚,张姚氏拉着江柔说了大半夜,硬是不让她去睡,到后半夜,江柔实在撑不住了,居然坐在睡着了! 张姚氏见了,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她去睡了。 江柔如蒙大赦,鞋子都没穿好,就一溜烟儿的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姚氏看着她逃蹿的背影失笑不已。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第二天,江柔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张姚氏知道她昨天睡得晚,也没去喊她。 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让小安安自己在学步车里坐着追鸡崽子,她下厨做了两样江柔儿时就喜欢的糕点,想着等她醒了在好好跟她谈谈终身问题。 女孩子的青春很短,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有了机会就应该抓住。 ------题外话------ 张大娘神助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寡妇门前是非多 江柔小时候最爱吃金乳糕和蜜酥卷。 金乳糕是用牛乳煮沸,点醋,像做豆腐一样,让牛乳渐渐凝固,沥干水分,以帛裹,压实,再上锅蒸一刻钟,出蒸笼后浇上蜂蜜。 食之既有牛乳的浓郁和香甜,又豆腐的嫩滑,爽溜可口。 而蜜酥卷是用蜂蜜、酥油和面,制作的时候七次折卷,加黑芝麻的炸制成点心,口感极其酥脆。 当年张曼兰还没有走丢的时候,和江柔几乎天天腻在一起玩儿,张姚氏馆子里不忙的时候,就把这两道点心做来给两个小女孩儿当零嘴。 后来张曼兰走丢了,她就再没做过,江柔也再没有吃过。 想到走丢的女儿,张姚氏眼睛里忍不住含了泪水,心酸不已。 正在厨房忙活着,突然听到院子里的小安安哇的一声哭了,然后是江柔惊慌提高的声音,“你们做什么?” 似乎是对院子外面的人说的。 张姚氏心里一沉,赶紧抹干净了眼泪花儿,擦干净了手,着急忙慌的从厨房里出来。 一出来就见江柔把小安安从学步车抱到怀里,心疼的轻声低哄,而院子的矮篱笆外面,围着一群八九岁的小孩儿,手里拿着夏天存下来的苞米梗,往小安安身上丢。 院子里的地上,已经丢了一大堆。 苞米梗虽然轻,也砸不疼人,但还是吓着了小安安。 江柔抱着孩子,躲进内屋,站在门口有些愤怒的跟着外面的小孩儿讲道理,“你们怎么能欺负小孩子呢?他还那么小,你们会砸伤他的!” 可惜,她原本就是个温柔的性子,发起怒来也不怎么具有威慑力,那群小孩子根本就不怕她,反而对着她做鬼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看起来太好欺负,那群小孩子做完了鬼脸不但没走,反而站在篱笆外撅着屁股对她摇,摆出一个‘你来打我呀’的姿势。 一边摇还一边吐着舌头,“略略略” 江柔不会骂人,更不会骂小孩子,涨红了连半响说都不出一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其中一个稍大的小孩子见她的模样,胆子更大了,直接朝着江柔的面门丢了一个苞米梗,大笑着对伙伴说:“我娘说这村头的小寡妇不检点,那个孩子是她跟野男人生的野种!” 有年纪稍小一点的孩子问:“虎子哥,什么是野种啊?” 那叫虎子的小孩儿得意的向江柔的方向瞟了一眼,大声说:“野种就是奸夫淫妇做不要脸的事生的种!” 小孩儿又问:“他们为什么要做不要脸的事啊?” 虎子说:“因为奸夫要给淫妇银子,给了银子,淫妇就给奸夫做不要脸的事!” 小孩儿不耻下问:“你怎么知道有奸夫给她银子了?” 虎子又说:“我娘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她们家都没有种地,还天天有钱花,肯定是野男人给的银子!她们俩还成天往襄阳城里跑,肯定是去跟野男人私会去了!” 说完了,虎子似乎觉得解释得不够完美,又接着道:“我娘还说,说她家连个男人都没有,居然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说不准也是野男人不要的野种!” 这一唱一和,配合得相当好,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些污言秽语,是从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江柔抱着小安安,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她嘴笨,又不知道怎么跟孩子掰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只能听着这群孩子说着下流的话,在她面前对她千般诋毁。 简直眼泪都要气出来了。 世人都说人之初,性本善。 其实也有人说,人之初,性本恶。 孩子的话其实最毒。 人生下来,不知礼法教条,不知是非对错,在日渐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才学习着这个世界的规矩和法则,披上美好的外皮,压抑束缚着自己内心的恶。 可是在最初还是孩子的时候,辨不得善恶,是非由他人传达,世界观由他人塑造,最终长成什么样,全看大人如何教育。 虎子受了娘亲的唆使,在说话不用负责任的年纪,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姐姐,和一个尚在蹒跚学步的小孩子。 他不明白自己的话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所以毫无心理负担。 张姚氏性子不泼辣,可是也是吃不得亏的。 她可没有江柔温吞! 这些小孩子她认识,是村里的小孩,平时就爬坡上坎,没个消停,皮得很! 从厨房出来,刚好看见这群小孩在欺负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两大步跨进院子,捡起地上的苞米梗对着虎子就丢过去,毫不客气的骂了回去,“没教养的小屁孩儿,我家孩子没爹,你们是有爹生没爹教!” 那群小孩儿见来了帮手,还是个不好惹的帮手,瞬间就大喊大叫着一哄而散。 张姚氏见小孩儿都哄散干净了,才急着跑去江柔跟前,先检查了小安安,再检查了江柔,担忧得很,“小柔,没伤着吧?” 江柔木木的抱着孩子,眼圈红红的看着张姚氏,“我没事。” 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荡妇,心里委屈极了。 沈十三一直是江柔心头的一根刺。 现在有人捏着这根刺,把它抽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喊疼,又狠狠的插进去。 当初她从沈府离开的时候,确实接了郭尧给的银子。 她的卖身钱 张姚氏拍着她的背,心疼的安慰她,“没事啊小柔,这群有娘生没娘教的小东西,下次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江柔看见张姚氏眼里的心疼,不想她担心,擦干了眼泪,耸了耸鼻尖,笑着说:“好香啊,大娘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她眼睛还很湿润,鼻尖也都是红的,明明委屈得不得了,还要装着没事,反过来不让自己担心,张姚氏很心疼。 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我做了金乳糕和蜜酥卷,马上就好了。” 江柔很惊讶,“金乳糕和蜜酥卷?” 她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吃过了。 自从张曼兰失踪了之后。 张姚氏笑着点头,爱怜的把她的碎发别到耳边,“是啊,金乳糕和蜜酥卷,大娘知道你喜欢吃,来尝尝吧!” 江柔有些怔愣,片刻后回神,“嗯。”然后抱着小安安跟张姚氏一起去了厨房。 刚刚被熊孩子败了心情,江柔的胃口也不是很好,但又不忍心拂了张姚氏的好意,于是硬是两样糕点都吃了好几块才停下来。 肚子有些撑了。 也没再准备吃中饭,便架好绣架,绣余向烟要的绣品。 张姚氏看她心情还有些低落,也不再拿霍清的事情去烦她,收拾了院子,坐在她身边给小安安缝小衣服。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江柔刺双面绣正刺得认真,张姚氏想着她今天中午就只往肚子里填了两块儿糕点,现在怕是饿了,就去厨房做了晚饭。 厨房熄火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夜的星空很好,张姚氏想了想,就在桌上点了蜡烛,把桌子摆在了院子里。 对着星空美景,人的心情也能舒畅一点。 她喊江柔吃饭,江柔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张姚氏在她的绣架旁点了好几盏灯烛,可是刺绣是个细致活儿,特别费眼睛,江柔一歇下来,觉得眼前都有些泛花重影。 她揉了揉眼睛,才觉得世界清楚了些,去到院子里。 隆冬的天气干燥,星空也很美,繁星缀满了整片天空,偶尔有一两颗特别亮的,一闪一闪,像调皮的小眼睛。 娘亲曾经和她说,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江柔想,这满天繁星,肯定会有一颗是张相公吧! 那个总是笑得和蔼的、曼兰的爹爹。 厨房里还有碗筷没有拿出来,张姚氏还在忙活,江柔就去厨房给她打下手。 洗好的碗筷拿出来,刚刚放下,黑夜里走出来两个男人。 她仔细一看,两个男人还牵着两个小孩儿。 正是白天里被张姚氏骂走的虎子和另一个小孩儿。 江柔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入了夜,牵着两个白天跟她们绊了嘴的小孩儿,来势汹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两个男人一脸凶恶的表情,她不觉得是来道歉的。 男人气势汹汹的进了小院儿,进来也不先打个招呼,直接对着江柔就开始吼:“我家孩儿说你们今天欺负他们了?还拿苞米梗丢他?” 江柔一听,差点没气晕。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把头一养,据理力争,“是你家孩子先胡说八道,也是他们先用苞米梗砸我们的!” 她身子纤弱,声音也小,跟两个庄稼汉讲道理,明显是讲不赢的。 这时,厨房内的张姚氏也听见动静,急急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两个男人手里牵的孩子,以及他们来者不善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走上前去,把江柔拉到自己身后,盯着那两个庄稼汉,毫不示弱,“你们想干什么?” 庄稼汉甲比她更横,直接把自家孩子往张姚氏面前一推,红口黄牙的就把问题往严重了说:“我家孩儿说你们打他!” 庄稼汉乙也把手里牵的孩子往前面一推,“还有我家的,也说你们打了他!” 那两个孩子把脖子一缩,一脸怕怕的样子,像是白天里真的被欺负惨了一样。 两个庄稼汉问:“儿子,她们是不是打你了?” 两个孩子弱弱的点头。 张姚氏一看,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指着两个小孩儿就骂起来了,“小小年纪不学好,专门撒谎,白天是我们先打你的吗?明明是你先骂我们的!” 她就朝这小孩儿丢了一个苞米梗,还没砸到! 那个叫虎子的小孩儿‘噌’的一下藏到庄稼汉甲的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咕哝道:“我没有骂你们。” 看起来乖极了。 简直就是三好乖宝宝! 张姚氏就没见过这样撒谎都不带眨眼的小孩儿,对着他大声道:“明明是你们先骂我们的!” 那庄稼汉嘴一咧,出口就是脏话,“放屁,我家孩儿平时就乖得不得了,根本不会骂人,他骂你们什么了?你倒是说说!你今天要是乱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跟白天张姚氏对江柔说的话一模一样,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维护儿子的好父亲! 张姚氏气红了脸,一股脑儿的就把白天虎子说的混账话倒了出来,“你儿子骂我们是娼妇,说我们勾搭野男人,骂我儿子是野种,还拿苞米梗丢我儿子!” 末了她冷笑两声,“你儿子说,这些都是他娘说的!” 两个庄稼汉似乎一窒,像背地里说人坏话,被人当场撞个正着的小八婆一样,顿时理亏得不得了。 但仅仅是片刻,他们的声音就又大了起来,很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孩子说的话,哪里能当真?再说了,我看就是你这泼妇胡说八道,诬赖我儿子的!” 张姚氏被这两个人没脸没皮的精神打败了,反而冷静了下来,哼了一声,“是不是诬赖,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江柔也学着张姚氏的模样说:“是不是诬赖,你们自己清楚!” 只可惜,她虽然已经尽力了,但说得还是不怎么有气势。 月光下,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对峙着,一个都不肯让步,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过了大半,两颗豆大的烛火在风中跳跃,暖黄色的火光映在两个女人的脸上,照得人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起来。 两个庄稼汉的眼神一暗,气氛似乎已经有些变了。 江柔敏感的察觉不对,拉着张姚氏后退了一小步。 这时,庄稼汉甲对虎子说:“儿子,带着小龙回去找娘,爹和叔给你们出气!” 虎子乖巧的‘哦’了一声,和小龙手拉手的跟着月亮的方向回了家。 院子里只剩下四个人,张姚氏也察觉有点不对,她和江柔步步后退,警惕的看着他们,“你,你们想干什么?” 庄稼汉甲似乎撕下了好爸爸的面具,狞笑了一声,“你说的对!你们两个小娼妇,这话就是我们教的!” 张姚氏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们!” 庄稼汉乙也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们两个女人平时往襄阳城里跑得恁勤快,不愁吃不愁穿的,不晓得是去勾引哪个大款了咧!做的什么勾当真以为我们村儿里的人不知道吗?不过是里正好心留你们罢了!败坏我们村民风的骚货!” 张姚氏也不管他们满嘴都说了什么比粪还臭的话,指着外面开始赶人,“你们出去!这是我们的家!” 庄稼汉甲说:“你们的家?明明是我们村里的房子!” 江柔也怕,她拉着张姚氏,大声吼他们:“这房子我用银子买了的!” 两个庄稼汉对视一笑,下流的说:“银子?不知道是伺候哪个奸夫来的肮脏钱,还好意思说银子?” 江柔一天之内几次三番被人中伤,终于爆发了,歇斯底里的对着他们吼:“你们才肮脏,就算我肮脏,也比你们干净千百倍!” 她从小是个温柔的乖娃娃,骂起人来也没什么词,只能说着最苍白无力的句子。庄稼汉甲搓着手向她靠近,脸上的表情很淫荡,“既然你说我们肮脏,今天就肮脏给你看看,反正也是被人玩儿烂了的破鞋,与其白便宜别人,还不如让我们哥儿俩爽快爽快,你说是吧,长胜?” 最后一句,是对着庄稼汉乙说的。 那个叫长胜的庄稼汉眼神也猥琐了起来,“哥说得是,寡妇么,玩儿玩儿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 江柔的声音都变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你们赶紧走!不然我就喊人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接亲 岂知,那庄稼汉甲嘴角流着涎水,恬不知耻的往她们的方向靠近,“你喊呐,这喊来了人,我就说是你勾引我们,看你这个小浪蹄子还有什么脸在这世上活!” 庄稼汉乙也附和,“喊来了人,我们就等着看到底是谁被骂骚浪的贱货!” 说着就想往两个女人身上扑,江柔眼疾手快,拉着张姚氏一个侧身,刚刚躲开。 躲过对方一个虎扑后,江柔撒开张姚氏的手,一头冲进小厨房里,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冲回院子里。 两个庄稼汉看见她手里有刀,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还想砍人不成?” 江柔两只手紧握住刀把,把菜刀竖起来,刀刃正对两个庄稼汉,眼底有无尽的崩溃,举止失常,行为隐隐有即将失控的迹象,她歇斯底里的大吼,“你们从我家滚出去,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再自杀!” 她的神情十分癫狂,不光是两个庄稼汉,连张姚氏都吓了一跳。 那俩庄稼汉初时被她有些疯魔的样子吓到了,再时转念一想,这么个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瘦弱小寡妇,手里有刀又怎么了? 不是一样轻轻松松制服吗?! 这两个男人常年种地,做的是力气活儿,劲儿大得不得了,而且动作也麻利,趁着江柔一个慌神的功夫,庄稼汉甲瞅准时机,劈手就夺了菜刀,丢在地上,一脚踩在脚下。 江柔没了刀,气焰居然一点没弱下去,还是血红着双眼,仿佛天神附体,不惧不畏的冲上去,弯身去庄稼汉脚下抢菜刀。 她的动作又快又急,势头很猛,庄稼汉甲怕被她得手,下意识的一脚向她踹过去,正中江柔的肩头。 江柔被他一脚踹得几乎要飞出去,浑身剧痛,摔在地上后还是挣扎着想爬起来。 张姚氏看她受了伤,也不太理智了,大喊一声,“我跟你们两个畜生拼了!”便也是冲上去对那二人又撕又咬。 这两个女人皆是被逼急了,平时看起来挺温柔的人,现在像发了狂的母豹子一般。 两个庄稼汉疲于应付,被张姚氏追得满院子的撵。 正在此时,有人在村子那头喊了一声,“周大海!你被小寡妇勾了魂儿吗?还不赶紧给老娘滚回来?” 这女音中气十足,吼起来半个村子都听得见,并且还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那两个庄稼汉听到这声怒喝,心里松了一口气,赶忙调转脚步,狼狈不堪的跑了。 直到跑回了家,两人才停下来。 周大海的家里,霍清端坐在院子里,周李氏端了茶水殷勤的侍奉在他身侧,不时问上两句‘小哥儿饿了没?’‘小哥儿累了没?’ 霍清都只是淡淡的摇头。 见着周大海和李长胜回来了,周李氏笑容满面的迎上去,关切的问:“怎么样?事情办得顺遂吗?” 周大海越过她,走到霍清面前,满脸的讨好,搓着手道:“小哥儿,都按你说的办妥了,你交代的话,我一个字没都没漏,全都说给那小寡妇听了!” 霍清轻轻皱了皱眉,听别人叫江柔小寡妇,他总有一种沈十三英勇就义了的错觉。 不过他没必要跟这些人多费口舌,见周大海办妥了他的事,没出什么岔子,就放心了,“不该碰的,你没碰吧?” 他风轻云淡的看着周大海,明明是轻飘飘的眼神,却让人觉得一切谎言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周大海连忙摇头摆手,生怕否认慢了,“没碰,绝对没碰!我注意着呢,那小寡妇的一根头发丝我都没挨!” 确实没挨头发丝,就是踹了一脚 霍清顾忌周大海借着帮他办事的契机揩了江柔的油,沈十三知道了怕是会打死他 打死的这个‘他’不是周大海,是他 哦不,多半是两个人一起打死 听闻江柔没吃亏,霍清就放心了,他起身,再从袖口里掏出两块银锭,放在他落座的桌子旁,“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从无关的人嘴里听到,可明白?” 周李氏一把将桌上的银锭揣进腰包里,喜笑颜开,“明白!明白!” 霍清满意了。 而江家小院,周大海和李长胜走了以后,江柔就像瞬间被人抽干了力气,脱力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仿佛失了魂,怔怔的坐着,不哭也不闹。 张姚氏赶紧过去抱住她,低声轻哄,“小柔,没事的,没事的。” 江柔在地上坐了很久,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张姚氏也抱了她很久。 冬天的地上凉,就算穿得厚,还是架不住浸骨的凉气从地面往身体里钻,江柔本来就体寒,现在更是冻得跟冰条子似的。 张姚氏抱着她,觉得她身上凉得怕人,赶快把她架起来,连拖带拽的往屋子拉,让她坐在床上去,然后用被子把她包裹起来,给她搓手。 张姚氏不断的跟她说着什么,她木然地看着张姚氏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也听不到。 她坐在冰凉的地上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反应,现在上了温暖的床,她似乎突然醒过神来。 张姚氏喋喋不休的话语开始传进她耳朵里。 她突然尖叫一声,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整个人抖得像风中落叶。 张姚氏扑上去抱住她,给她拍背,给她摸脑袋。 终究还是个十几岁孩子啊,其实早就撑不住了吧 这夜,张姚氏陪着江柔大睁着眼睛捱到了天亮。 第二天,约过中午的时候,门扉被敲响,张姚氏去开门。 是霍清。 霍清手里还是抱着那天来时带着的一个小匣子,见了张姚氏,笑着问好。 张姚氏见是他来了,就把他请到屋子里,她转去内屋叫江柔。 江柔已经平静下来了,面上再也看不到昨天皇惊慌和害怕,头发用一根簪子松松挽起,衣着简朴却整齐,就像霍清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样,出现在他面前。 霍清眼神未在她身上停留,很君子的把聘礼放在桌上,语气诚恳,“我昨天说的事情,请姑娘能够好生考虑一下,姑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是霍某能办到的,必定尽心竭力。” 要是我办不到的,还有沈十三 江柔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霍清给她鼓了鼓气,“姑娘但说无妨。” 明天就是我交人的日子了,你再不说,就要死人了 江柔看了眼张姚氏,又看了眼霍清,显然还是很犹豫,霍清也不催她,就静静的等着。 张姚氏看她犹豫,也大概明白了。 她扛不动了,她想找个庇护。 半响,她终于开口了,“我想带我的家人一起走。” 她口中的家人,自然是张姚氏和小安安了。 话一出,屋子里就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一是张姚氏。 昨晚她亲眼看见江柔崩溃、恐惧、绝望,她没想过江柔会抛下她们,却也没想过会带她们走。 或许江柔嫁人后,张姚氏会带着小安安迁居,落户在她隔壁,偶尔两人都有空闲的时候,再聚聚。 张姚氏知道,江柔肯定会接济她们,她内心很过意不去,但她必需接受对方的扶持,一则是江柔放心不下,二则,她也没有能力一个人把孩子带大。 可是她也没想过江柔会直接要求带走她们。 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你泼水连盆都一起泼出去算怎么回事? 你嫁人倒是好说,有几个男人愿意连你的老娘和弟弟都一起娶了? 买一送二。 还真他娘的划算啊! 二是霍清。 他没想到江柔就提了这么个要求。 沈十三也不是养不起这一两个闲人,只是那位大爷他愿意养吗? 沉默过后,张姚氏把江柔拉到一边,正准备跟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听见霍清说:“好!” 这买一送二,他认了! 买来的给沈十三,送的俩沈十三要是不养,他养! 反正这娘俩能吃多少? 他有钱! 就权当是从沈十三手里买自己这条命了! 划算! 霍清‘噌’的站起来,留下聘礼匣子,“明天我来接夫人过府。”说罢就急匆匆的走了,像生怕江柔反悔一样。 江柔和张姚氏面面相觑。 江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想不出来,就干脆不想了。 周大海和李长胜说得对,寡妇门前是非多。 她虽然不是寡妇,可对外宣称是寡妇,她跟霍清说清楚了,自己嫁过人,也说清楚了,她走哪儿,张姚氏和孩子带到哪儿。 丑话说在前头,他自己答应了的。 她累了,只想有一所房子,房子里有自己的丈夫,丈夫的臂弯是她的避风港。 其余的,不强求了。 嫁人么,嫁谁不是嫁? 更何况,是她高攀了人家 人呐,该认命的时候,就要认命。 ** 翌日,黑风寨。 能在沈十三手底下做事的人,怎么说都是有两分硬本事的。 霍清这几天在白头村和黑风寨来回跑,既要想办法让江柔点头上花轿,又要操办好沈十三交代的‘盛大’婚礼。 终于在三天时限的最后一天,完成了这两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沈十三口中的‘盛大’其实也无其他,总结起来就是俩字儿——烧钱。 沈十三从小是在金银堆里长大,但奈何审美不怎么样,只要不丑得扎眼,他都看得过眼。 除了要挑剔女人,什么都不挑。 霍清让人去襄阳城里定的喜服昨晚也送过来了,花了大价钱,虽然时间不充裕,但还是勉强对得起奢华两个字。 喜服的款式就是常规款式,凤冠霞帔上的龙凤,全都是用金丝银线绣成的图样,凤冠上镶嵌的珍珠,最大的个头能有鹌鹑蛋大,整套喜服也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俗。 可霍清也没办法,沈十三给的时间太赶了,他只能去绣坊里挑成品,这里不是盛京,也没人买他们的帐,不能刷脸,只能用钱来砸。 关键是有些活儿用钱也砸不出来! 你要一件用将军府娶夫人的标准来要求绣坊给你做一件喜服,起码你得给人家时间吧。 又要奢华,又要特别,又不给人家时间。 你咋不上天呢? 只能将就将就。 好在,沈十三那对眼珠子,看不出什么区别。 再好看的衣裳穿给他看也是白瞎! 他眼睛里的女人,只有以下几种: 穿衣服的和不穿衣服的。 老子的和别人的。 老子的、穿衣服的和别人的、不穿衣服的。 以及老子的、不穿衣服的和别人的、穿衣服的。 黑风寨紧急搭了个礼堂,沈十三出门的时候,霍清已经比他先出门,去了白头村。 霍清昨天走得急,临走的时候又留下‘明天来接夫人过府’这句话。 江柔就算脑洞再大,也想不到他口中说的过府就是成亲! 她和张姚氏以为,说过府,就是今天把她们从白头村接到黑风村。 所以当霍清带着凤冠霞帔一应物件来让她换衣服的时候,江柔惊呆了。 “今,今天就成亲?”江柔目瞪口呆,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霍清点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我昨天跟夫人说过了啊!” 江柔努力回想他的话,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反驳他,“你只说今天过府啊!” 霍清无辜脸,“就是今天过府啊!” 江柔跟他绕了半天,霍清就装傻充愣,强行偷换自己话里的概念,她说得嘴都麻了,最后对方把喜服往她手里一塞,冲张姚氏道:“伯母,夫人就交给你了,辰时花轿便来接人。” 然后又匆匆赶回了黑风寨。 留下江柔和张姚氏相对无言。 哪有成亲的前两个时辰,新娘子才知道自己今天要嫁人的? 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江柔呆坐了很久,最后决定,嫁就嫁吧!反正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于是张姚氏帮她梳妆打扮。 穿上沉甸甸的喜服的时候,江柔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当初霍清来提亲时,留下的聘礼并不贵重,也就是平常小户人家提亲的配置。 刚好是在江柔门当户对的范围内。 可是这嫁衣,怎么就如此华丽? 她觉得事情似乎背离了她的初衷,朝一条不可预知的道路发展而去。 不多就,外面传来两声吵嚷,江柔已经喜服加身,不方便活动,张姚氏就帮她出去看,只见霍清抬着一顶小轿,身后跟着一队人,往江家小院儿来了。 张姚氏觉得奇怪。 娶亲不说多热闹,吹吹打打总是要有的吧?! 可霍清就只带了几个人,穿一身喜褂,一顶小轿,安安静静的踏着晨曦回来。 出奇的安静。 人到了跟前,张姚氏疑惑的看向他,面色不是很愉悦,“霍公子,你这是?” 就算小柔是再嫁,可也不至于这般冷清吧?! 一点喜气都没有! 霍清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在她再开口之前抢过她的话头,“伯母误会了,这轿子是来接你的,你先带着孩子去黑风村,接亲的队伍等会儿就到,等吉时到了,夫人才从这里出发。” 说完似乎是怕张姚氏多心,又补充道:“算命先生说今日辰时三刻,宜嫁娶。” 张姚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但想了想,她有点犹豫,“辰时三刻,我同小柔一起走也是一样的啊!” 霍清笑了,仿佛张姚氏问了个傻问题,“伯母,接亲哪有同时抬着两顶轿子往家走的?这叫外人看了像什么话?到底哪顶轿子里的才是新娘子?” 张姚氏一听他的话,恍然大悟,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那请轿夫等我片刻,我去同小柔说一声!” 霍清笑着点头。 眼看就要到辰时,为了不冲撞江柔的喜事,张姚氏急忙去内屋,三言两语跟她交代了几句,就抱着小安安上了霍清准备的轿子。 等轿子走远了,霍清才找了个角落,脱下了一身喜褂,等着沈十三带人来接亲。 ------题外话------ 别人的周末都是从中午开始,我不一样,我是从下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容失色 张姚氏的轿子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喜气洋洋的唢呐声从前头传来,她一只手抱着孩子,掀了轿帘探头出去看。 只见一队约百人的队伍,皆穿红衣,或吹唢呐,或敲边鼓,吹拉弹唱一应俱全,声势相当浩大,排场相当奢华。 在队伍最首,一匹骏马通身黑色皮毛油光水滑,两眼之间有一弯白色的月亮形的白毛,而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喜服的高大男人。 男人五官刚硬,浓眉挺鼻,只一眼,张姚氏失态惊叫出声,迅速把头缩回轿内。 这个男人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怎么敢不认识?! 在奉新郡救了她和小柔的将军,强迫了小柔的将军! 这队迎亲队伍去的方向是白头村。 白头村只有那么大一点,张姚氏她们虽然跟村民交流不多,但如果村子里今天有人成亲,她们是一定知道的。 而今天,白头村里只有一户人家成亲——江家。 江柔! 有些事情尚未看见明显线索的时候,任你想破了头都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而一旦触及那个点,就会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所有的事情都连贯了起来。 张姚氏不傻,结合霍清古怪的行为举止,以及言行上的种种暧昧。 她懂了。 “停下!停下!放我下去!”张姚氏奋力的拍打着轿子。 轿子停了下来,抬轿的一个轿夫掀开轿帘,问她,“夫人有什么事吗?” 然而他的眼睛却掠过刚刚跟他们擦肩而过的迎亲队伍,已然是明了张姚氏为什么要叫他们停下。 张姚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轿子一停,她就双手抱着小安安,埋头往白头村的方向冲。 撩车帘的那个轿夫身子往前一挡,对同伴使了个眼神,张姚氏瞬间被团团包围。 她僵在原地,手中死死的抱着小安安,轿夫甲说:“夫人,请坐回轿子里去,还没到黑风寨。” 张姚氏的眼睛瞬间瞪大。 黑风寨? 不是黑风村吗?! 轿夫乙捅了那轿夫一拐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轿夫甲发现说错了话,没什么卵用的捂了捂嘴巴,脸上颇有些懊悔的意思。 “你!你们是山匪?!”张姚氏惊惧不已。 他们和沈十三是一伙的,他们是山匪,那沈十三就是山匪头子?! 天呐!她到底还要把小柔害得多惨?! 这几个字轿夫对张姚氏口中‘山匪’这个贬义的称呼没什么反应。 山匪怎么了? 我凭本事抢来的钱,凭什么要还?! 山匪也是靠劳动吃饭的好吗?凭什么歧视山匪?! “请夫人坐回轿子里!”轿夫甲重复道。 张姚氏看着他冰冷的面庞,心如死灰,她抱着孩子,转身缓慢的走向轿子。 在即将踏进轿子的那一刻,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然后抱进小安安,一俯身弯腰,就从轿杠底下的空隙一钻,钻出包围圈,头也不回的朝白头村的方向狂奔。 几个轿夫一愣,想不到这么点儿高度她都能钻过去,顿时对女人身体的柔软性表示由衷的佩服。 张姚氏跑了一路,听见身后似乎没有人追来,抽了个空回头一看。 还真没有有追过来! 心中不免觉得奇怪。 就这么放过她了?! 但现在不是她考虑这些的时候,她要赶在沈十三到江家之前回去,带小柔逃! 然后一回头,她就绝望了。 眼前几个拦路的大汉,不是那几个轿夫,又是谁?! 张姚氏抱着小安安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找准一个空隙,一头冲出去 被抓住。 她哪里是沈家军的对手? 轿夫看似只风轻云淡的抓住她一只胳膊,她却半分也动弹不了了。 张姚氏挣扎,不断的踢打,撕咬,企图从对方手里挣脱。 正拼命间,怀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空,张姚氏慌乱的去看,大惊失色。 轿夫甲抓住小安安的小袄子前襟,笨拙的把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悬在孩子的面前,“别动!” 那轿夫呵斥张姚氏。张姚氏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一动不敢动。 军师交代了,关键时候这个女人要是不听话,就拿孩子威胁她。 真管用! “坐回轿子里去。”那轿夫又命令道。 张姚氏眼中尽是挣扎,不甘心就这样让江柔羊落虎口,又不敢拿小安安的命开玩笑。 小安安永远都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破孩儿,见雪亮的匕首在自己眼前晃,十分好奇,于是白嫩的小爪子就伸向了匕首。 轿夫光盯着张姚氏去了,完全没注意怀里的这个软体生物,一时不察,就被他得手了。 张姚氏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的手抓住的匕首的刃,着急的大喊一声,“别动!” 那轿夫低头一看,就见孩子正在空手接他的白刃,下意识的就想把匕首抽出来。 那匕首吹毛立断,孩子白白嫩嫩的手哪里是对手,瞬间鲜血‘唰’的一声,就四处狂飙。 轿夫也吓了一跳,对着小安安吼,“你这个小屁孩儿,这要命的东西是你能玩儿的吗?” 小安安的迟钝的眨了眨眼睛,才后知后觉的觉得痛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鲜血顺着孩子娇嫩的手臂流下,打湿了衣裳,张姚氏的心都揪起来了,眼泪瞬间飚了出来,想碰孩子又不敢上前,对着轿夫大声道:“你别动孩子!” 那轿夫心虚的把匕首往地上一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嘀咕着解释,“我就是吓吓你,没想真动他” 张姚氏没听到。 其余的轿夫见捅娄子了,只想快点把张姚氏弄回黑风寨,于是横眉怒目的吓唬她:“你!坐回轿子里去!” 张姚氏既愧疚又害了江柔,又心痛哇哇大哭的孩子,眼泪飚得不能自已,崩溃的妥协,“我坐回去,我坐回去,你把孩子还给我!” 轿夫甲跟她讲条件,“你坐上轿子了就把孩子还给你。” 张姚氏几乎是飞奔着跑回了轿子。 她一坐稳,轿夫就把孩子还给她,抬着轿子继续往黑风寨去了。 而沈十三那边。 他一到江家小院儿,就看见等在门口的霍清。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十三今天的精神面貌格外的好,眼角眉梢都是喜气,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一路从黑风寨笑到白头村。 霍清不是很理解。 你说江柔好看,那确实姿色不错,但绝不是顶尖儿的那种。 沈十三出生金贵,见过的美人儿都是跟皇帝后宫里的妃子一个级别的。 你说他好色? 他确实很好色。 可他口味挑啊!睡过的女人哪个不是倾国倾城的姿色? 组个队可以起个很霸气的名字——祸国妖姬! 只听说人的口味越养越刁的,就没听说过越来越不挑的! 远的不说,光跟卓夫人比起来,霍清觉得江柔就逊色很多。 不知道沈十三到底是看上了她哪点? 可是霍清到底不是沈十三,永远都不会知道江柔到底哪里吸引了他。 沈十三向来不爱情绪外露,就算是心里真的很高兴,在他这里的极限也就是轻轻勾个嘴角。 还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笑。 要绷住! 他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 江柔的小屋子很矮。 反正对沈十三来说相当矮! 他一站直身子,脑袋几乎都要碰到门框了,只能稍稍低头弯腰。 他觉得相当憋屈! 这种破房子也能住人? 老子一拳能干塌十幢! 这里不是盛京,也不是沈府,没有管家和下人,一群五大三粗的武夫,说实话,还能知道还有接亲这么个流程,已经很不错了! 霍清只隐约记得,新娘子从娘家出来的时候,脚不能沾地,于是附在沈十三耳边提醒他,“将军,新娘子的脚不能落地的!” 沈十三一听。 好咧! 撸了袖子往内屋里一去,一把把江柔扛在肩膀上就往花轿走。 霍清:“” 我的意思是让你背新娘子! 不是像扛麻袋那样扛! 江柔盖着盖头,正坐在内屋忐忑不安的等着,刚刚感觉有人进来,都没听见有人吭声,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就觉得自己被谁扛在了肩上。 一头珠翠叮当,江柔努力翘着脑袋,才勉强没让脑袋上的凤冠和盖头落到地上。 到了院子,沈十三把人往轿子里一塞,自己一脚跨在踏月背上,驭马到队伍的最前方,一声令下,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就带着新娘子往黑风寨回去了。 整个接亲过程,没用一炷香! 霍清:“” 地主家的傻儿子说得就是他吧?! 江柔早晨没来得及吃早饭,让沈十三往肩上一扛,被他肩膀上的骨头顶着了胃,隐隐有些恶心想吐。 她觉得刚才那个场面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但轿子一摇,她本来就不舒爽的胃又是一阵翻腾,大脑彻底罢工。 接亲的队伍走出了好远,沈十三神一样的反射弧才成功登陆。 哎我擦?这狗东西怀孕了,老子这样扛她的姿势是不是不太对啊? 一路不知道摇摇晃晃了多久,才算到了地方。 霍清也没成过亲,没有经验,尽管他已经十分用心了,但还是有些地方不是很周到。 比如没有喜娘。 没有喜娘,被盖头遮住视线的新娘子就没人扶着。 相当于一个瞎子你不给人家准备拐杖。 你说说这亲怎么成? 然鹅黑风寨在云青山上,这一会儿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喜娘,霍清思考了下,决定退而求其次,直接让沈十三牵着江柔下轿子。 这些糙老爷们儿印象中的成亲,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完事儿!齐活儿! 于是江柔就这样被送进洞房。 还是由于没有喜娘,霍清怕被沈十三察觉他工作上的疏漏后将他大卸八块,就哄他,“将军,新娘子送进的洞房的时候脚也不能落地,你得把她送回去!” 霍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认真,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沈十三点头。 等老子把媳妇儿送回去了再出来跟你们喝酒! 这回由于反射弧已经登陆,他记得自己媳妇儿肚子里还揣了个蛋,于是大发慈悲的没把人往肩上扛。 他选择了公主抱。 等他把江柔送进洞房,人一放下就迫不及待的奔出喜房,去找沈家军喝喜酒。 这么高兴的时候,怎么能让老子一个人高兴?老子要跟兄弟们分享啊! 一群大汉从中午喝到傍晚,沈十三成功的把一百多号人干趴一大半。 还有一小半忒鸡贼,一到喝酒的时候就往后蹿。 留着清醒的脑子闹洞房 沈十三把别人灌得醉醺醺,自己也差不多到位了。 估摸着还要留着神智做新婚之夜该做的事情,他掐着时间,也撤了。 众人见他要闪人,使坏的拉住他,不让他走。 闹了一阵,沈十三被逼急了,酒劲儿上了头,把酒坛子一摔,嚷了一嗓子,“老子可要憋不住了,谁再拉老子,自个儿脱裤子!” 众人一听,惊恐的撒手,沈十三身边十米的范围内,瞬间没有一个人! 沈十三满意了。 迈着蹒跚的小醉步,欢心雀跃的往新房去了。 今早霍清来得又早又急,江柔要花时间穿喜服,绞面梳妆,没有时间吃早饭。 中午又要拜堂,没有时间吃午饭。 傍晚还要在房间里规矩的等新郎,没时间吃晚饭。 一天下来,饿得前胸贴后背,脑子都有些晕乎了。 正在挣扎要不要自己揭了盖头找点吃的垫垫肚子,房间的门被人粗暴的推开,门框撞在墙壁上,发出‘嘭’一声巨响。 江柔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坐端正了。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那个名叫霍清的男子。 她看他的时候,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但无所谓了,她只想求一个安稳,只愿余生相敬如宾,再不起波澜,足矣! 男人似乎喝了不少酒,他一进房间,房间里就弥漫着一股酒气,江柔从小在酒香里泡大的。 保守估计二斤有余,上不封顶! 没想到他看起来斯文,竟然是个海量?! 男人踉跄着走到她跟前,半响不说话也不动,江柔从盖头的缝隙里,只能看到一双皂靴。 她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一时也不敢开口,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耗着。 沈十三在想。 这回给了她一个正妻的名分,怎么着也不至于再跑了吧?! 他觉得自己有钱有权还不丑,这狗东西不愿意跟他,多半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他妈一介草民,居然还想做老子的正妻?! 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名头,老子也不好意思不给。 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江柔觉得自己等了好久,脑袋上的这些行头又重,她顶了一天,脖子都要压折了,可对方又迟迟掀盖头。 她实在忍不住了,自己捏住了盖头的一角,就缓缓往上揭。 一只手突然横空飞来,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细细小小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沈十三碰到她手的一瞬间,心神荡漾了一下。 他好久没碰女人了。 自从江柔走了以后 都怪这个混账东西! 乍一碰到女人柔软的小手,瞬间就心猿意马起来,连他们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就叫沈问! 江柔被久久的握住手,有些不自在,轻轻抽动了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手心里一下子空了,沈十三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他就着掀了一半的盖头角,将大红的盖头扯下来。 江柔有些害羞,低垂着头,等盖头被他丢在了地上,才敢缓缓抬头看新郎官儿。 视线一触及沈十三的脸,江柔浑身一软,瞳孔骤然紧缩,脸色煞白,差点从床上滑到地上。 沈十三狐疑的看着江柔花容失色的脸。 这狗东西什么表情? 老子今天太帅吓着她了?! ------题外话------ 沈十三:帅得合不拢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装出来的吧? 在新婚夜的洞房里,你的丈夫不见了,来掀盖头的居然是你的前夫! 惊不惊悚? 十分惊悚! “你怎么在这里?”江柔几乎要尖叫起来。 沈十三被她质问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不在这里?” 老子不在这里今晚谁跟你睡觉? 江柔曲起双腿往墙角里面缩,十分惊怕的看着他。 她想起霍清,又觉得自己应该又有底气一点,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当初放妾,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 她做了个害羞的样子,含羞带怯的问,“我,我的相公呢”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怔愣住了。 新婚夜,她的洞房,沈十三却出现在这里 天呐! 霍清不会是被他杀了吧?! 沈十三不知道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听她一问,一屁股就坐上床,开始脱靴子,一边脱一边说:“老子不是在这儿吗?” 江柔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他一身大红喜袍,跟自己的凤冠霞帔看起来相当登对。 不!就是一对!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终于发现了,她对霍清的感觉奇怪在哪里! “霍,霍清是你的什么人?”她颤抖着问。 沈十三把靴子往地上一甩,情商明显下线,语气中居然还颇有一丝自豪,“霍清么?他是老子的兵啊!” 江柔眼前一黑,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了印证,霎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谁被抽走,软软的靠在床沿。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霍清这个人很奇怪。 从始至终,他的言语都很模糊,似是而非,明面上看起来好像是问什么答什么,而实际上,他却从没有说过那是他自己。 比如家住黑风村。 他只说家住黑风,但从来没有说过‘我家住黑风村!’ 比如他说来提亲。 却从没说过是帮自己提亲! 他口中的‘夫人’,江柔一直以为是夫妻之间的昵称,实际上却是下级对上级妻子的尊称。 在沈府里,郭尧和采香他们,也是称呼她为‘夫人’! 江柔以为是逃出了狼窝,却没想到,又掉进了虎穴。 命途多舛! 沈十三完全没发现江柔的异常,醉醺醺的脱了鞋袜上床就去抱江柔。 江柔今天的妆面和装扮全都是张姚氏精心拾掇出来的,妆描得很细致,发髻也盘得很严实,沈十三给了她一个熊抱,觉得她脑袋顶上的发饰太硌人,就去取她的凤冠,抽她的发簪。 但今天他喝得有点大,眼前一花,连江柔的脸在他眼中都是两个脸盘子,更别说细碎的发钗,他现在就觉得江柔满脑袋都缀满了金灿灿的头饰! 他本来就粗手笨脚的。 抽了两下发钗没抽动。 再抽两下还是没抽动。 嘿!小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这是什么个玩意儿,老子还能拿你没办法了?! 于是他抓住发钗的钗头,运足一口气,用蛮力一扯! 这下好了。 发钗是扯下来了,金钗上那两撮乌黑亮丽的发丝也分外显眼。 糟糕! 要完蛋! 沈十三醉得两眼迷离,瞬间就清醒了一点,赶忙把缠着头发的发钗往屁股底下一坐。 老子什么都没做 江柔被扯了头发,感觉到了痛,才算是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里面回过神来。 头皮上的剧痛让她下意识的一蹬脚把沈十三从床上踹了下去。 按理说男人这么大的块头,她应该是踹不动的,但沈十三喝了酒,身子虚浮得很,坐在床沿边也没有防备,江柔吃痛中的一脚,力气不小 ‘嘭’一声,后脑勺就先着了地。 这一摔,好了! 酒醒了一半。 沈十三抱着脑袋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脑浆子都要被摔出来了! 他从床底爬起来,对江柔横眉怒视,正想开骂,就看到江柔惊怕的眼神,再看到她不断的往被子里缩着身子,试图将自己躲藏起来。 他突然想到,这狗东西胆子小得很。 他晃了晃脑袋,确定脑浆子没被摔出来,自己又坐上了床。 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的,摔一下又没掉块儿肉 妈的真几把痛! 江柔一脚把沈十三踹下去之后,后悔得不得了,想起他杀人都是不眨眼的,秒怂了。 她抱着被子往床角里缩。 背靠着点什么东西会让她有安全感一些。 为了以防再次被踹下床,沈十三这次往床里面坐了许多,他给自己脱了衣服,长手一揽,就把坐在床角的江柔掳到了自己的腿上。 后脑勺摔了一下,酒醒了不少,他勉强能看清楚江柔脑袋顶的珠翠了,笨手笨脚的一件一件的把它们取下来。 江柔坐在他腿上瑟瑟发抖,偶尔发簪缠到了几根头发,被扯痛了也不敢吭声。 她见过沈十三杀人的样子,对这个男人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沈十三见她抖得厉害,伸手去试了一下她手上的温度,“你很冷吗?” 嗯,是挺凉的! 他把江柔往自己怀里箍紧了一点,让她的背心贴着自己,然后扯了大红色的喜被把她和自己包起来,再继续取她的发饰。 妈的!怎么戴这么多?! 沈十三觉得自己手都举酸了,才算还原了她一头墨发本来的颜色,再看不到一点金饰。 江柔还是在发抖,沈十三觉得奇怪,这手都暖了,怎么还他妈的抖? 他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的体温最暖人。 特别是赤裸相拥的时候! 恩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春宫宝鉴。 脱完了簪钗,沈十三伸手去解江柔的衣服。 老子这是心疼媳妇儿受凉,老子很正经的! 江柔又悲又怒,却敢怒不敢言。 她有一种自己被沈十三耍了的屈辱感。 什么放妾,什么再嫁,都是假的! 他很得意吧?她再怎逃,自始至终不过在他鼓掌之间翻腾,供他娱乐罢了! 沈十三一件一件脱去江柔的衣裳,呼吸愈加粗重灼热,然后猛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女人身上的香气没有变,淡淡的,很让人舒心,他依旧闻不出是什么味道,却像被蛊惑了一样眷恋不舍,欲罢不能。 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嘴唇轻轻婆娑她的肌肤,贪婪的嗅着久别的味道。 他撑起身子,仔细的看着江柔的一眉一眼。 弯弯的眉,大大的眼,一个眼神就勾得他心猿意马。 怎么都看不够。 ‘噗嗤。’一声轻响。 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沈十三的脸色变了。 江柔手里一只金钗,她紧紧的握着钗头,把尖利的一端狠狠的刺进沈十三的肩膀,温热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向纤细的藕臂。 她手抖得厉害,嘴唇无声的暡动着,脸色比沈十三还白,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人捅了一钗的人是她一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血珠子从沈十三的伤口滴落,在江柔雪白的胸膛上开了一朵花。 白得刺目,红得鲜艳。 ‘哐当’一声。 这次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一堆趴在窗子边上偷窥的亲卫涌进新房,担忧的大声喊,“将军!” “他妈的!”沈十三迅速反应过来,低咒了一声,扯过被子,把江柔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都盖上,连个脑袋都没露出来。 亲卫们愤怒的目光狠狠的刺向让被子裹成一个团的江柔,好像能用目光杀人似的。 “将军,你的肩膀”亲卫甲焦灼的看着沈十三受伤的肩膀,担心得不得了。 这女人刺得贼准,这一钗子正好扎在将军前段时间才刮骨过的旧伤上面。 旧伤的疤痕都还是粉红色的嫩肉,又伤上加伤。 他们看得可清清楚楚! 沈十三眼中酝酿起滔天怒火,偏头吼闯进来的亲卫,“滚出去!” 亲卫们不放心他的伤,犹豫着不肯动脚,仍想低声劝他,“将军” “滚出去!再趴在窗子上偷看,老子逮着一个滚一个!” 众人都知道,这个‘滚一个’指的是滚出沈家军的队伍。 一群人磨磨蹭蹭的转身出了新房。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沈十三粗暴的扯开盖住江柔的被子,死死的盯着她。 江柔被他的目光盯得原先的愤怒全都变成了恐惧,抖得不能自已,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一涌而出。 沈十三肩上那只金钗的样式做得很花哨,上面的雕花栩栩如生,很多镂空的设计,原先被他一屁股坐下去,就坐扁了上面的牡丹,现在又被死命一捏,早已看不出本来面貌。 钗子还在他肩头里没有抽出来,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柔的双目,捉住她的手,慢慢的让她重新握在钗子上,就着她的手一个用力,突然狠狠往自己肩膀里一送。 他忍不住的闷哼。 江柔被像个自残变态一样的沈十三吓住了,另一只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还有泪水不断往外涌。 “满意了?”他的声音很嘶哑,不知道是痛的还是为什么。 江柔忍不住的摇头,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沈十三见她摇头,“那就是还不满意。”他又一用力,金钗再往他肩头里扎深了些。 又是一声粗重的闷哼。 江柔惊恐的推他,想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下去,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满意了?”沈十三苍白着脸,嘴唇上已经没了多少血色,身上又有冷汗渗出来。 江柔的另一只拼命的推打他的胸膛,哭泣着说不出来一个字。 沈十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江柔察觉他又想就着她的手扎自己,崩溃的大喊,“满意,我满意了,我满意了!” 沈十三松了手,江柔的手终于自由了。 江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又为什么要害怕,按道理说,沈十三身上的金钗是她亲手刺进去的,她巴不得他去死。 可是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要害怕? 不知道。 沈十三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江柔的脸上,松开江柔的手后,他握住金钗的钗头,顿了一下,直接把钗子从血肉中抽出来。 鲜血瞬间从他的肩头不断的往外涌。 江柔惊呆了,下意识的就用手去堵他的伤口。 沈十三的眸光暗了一下,一手覆上江柔按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死死的按住,猛然俯首吻住她的唇,吮吸她的唇瓣,在她口中横冲直撞,然后一个挺身。 没有前戏,干脆又直接。 刚想动,想起她肚子里还揣了蛋 操他妈的蛋! 沈十三流了些血,又憋得辛苦,他有些疲惫,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就和江柔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也不走。 江柔扎了沈十三一下,心虚得很,手心里还有黏腻的感觉,她似乎还能感觉到温热的血从她指缝里往外流,她也不敢乱动。 下身的异物感明显,她很不舒服,可是仍然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十三肩头上的伤慢慢止了血,江柔或许是哭累了,又或许是受了惊吓,身上压着一百来斤的这么大一块肉,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等她呼吸均匀绵长了,沈十三才慢慢从她身上爬起来,随手给她盖了被子,自己穿上衣服,出了房间。 霍清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见他这么长时间终于出来了,眼睛盯着他肩膀上额伤,意味深长道:“将军真勇猛!” 受了伤还这么长时间啊 沈十三面无表情从他身边擦过,霍清赶忙跟上去。 霍清早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好了纱布和伤药,沈十三进去直接往桌子边上一坐,解了衣裳,露出受了伤的肩头,对方就绞了帕子,给他擦已经凝固了的血迹。 血迹擦干净后,狰狞的伤口暴露了出来,霍清倒吸了一口冷气,“将军,你这夫人手劲儿真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心也真狠!” 这力道,是想废将军一条胳膊的节奏啊?! 沈十三满脸风雨欲来,任由霍清摆弄他的伤口。 这会儿酒气发出来,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却始终没想通。 他怎么这狗东西了?她还心里委屈了?! 人都不是完美的,有些方面十分有天赋,相对的,也有些方面十分智障。 沈十三天生擅长领兵打仗,智商还行,就是这情商堪忧! 简直一言难尽! 他也不想想,当初红口白牙的答应放了人家,一转眼的功夫就又连哄带骗的娶回去。 放谁身上受得了啊! 就算他不知道霍清哄骗了人家。 可当初江柔在他身边过得不开心,所以一心想着要走,这是摆明了的事情。 他自己个儿也答应了,现在就因为他后悔了,一句话就要娶回来,人家心里肯定不愿意啊! 三天就心甘情愿的盖上盖头过门,不用脑子也知道霍清不是坑蒙拐骗就是威逼利诱。 人家受了强迫,能愿意吗?可沈十三不这么想。 他呼风唤雨惯了,只觉得他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 他从来不管别人是不是心甘情愿。 什么?不乐意跟着老子? 不存在的!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跟老子? 除非这人眼瞎! 不对,老子这么优秀,眼瞎了都能看到老子的闪光点! 怎么可能不愿意?! 霍清给他包扎了伤口,为了他的人身安全,斟酌了下,还是决定舍己为人,于是对沈十三道:“将军,我去和彭文他们挤一晚上,今天你就睡我房间。” 他是真的怕沈十三再跟他新夫人睡一块儿,第二天早上起来人头都没了。 这女人是真的心狠手辣啊! 沈十三白了他一眼,看见肩膀上的伤包扎好了,自己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霍清:“” 得!算他多事! 沈十三回了房间,江柔还没醒,看样子,估计得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沈十三看她睡得死沉的样子心里就冒火。 捅了老子一下,满手满床都是老子的血,你他妈还睡得这么香?! 平时胆子小都是装出来的吧?! ------题外话------ 我觉得我今天可能要完蛋,现在还有一章没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还行 在新婚夜的洞房里,你的丈夫不见了,来掀盖头的居然是你的前夫! 惊不惊悚? 十分惊悚! “你怎么在这里?”江柔几乎要尖叫起来。 沈十三被她质问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不在这里?” 老子不在这里今晚谁跟你睡觉? 江柔曲起双腿往墙角里面缩,十分惊怕的看着他。 她想起霍清,又觉得自己应该又有底气一点,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当初放妾,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 她做了个害羞的样子,含羞带怯的问,“我,我的相公呢”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怔愣住了。 新婚夜,她的洞房,沈十三却出现在这里 天呐! 霍清不会是被他杀了吧?! 沈十三不知道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听她一问,一屁股就坐上床,开始脱靴子,一边脱一边说:“老子不是在这儿吗?” 江柔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他一身大红喜袍,跟自己的凤冠霞帔看起来相当登对。 不!就是一对!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终于发现了,她对霍清的感觉奇怪在哪里! “霍,霍清是你的什么人?”她颤抖着问。 沈十三把靴子往地上一甩,情商明显下线,语气中居然还颇有一丝自豪,“霍清么?他是老子的兵啊!” 江柔眼前一黑,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了印证,霎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谁被抽走,软软的靠在床沿。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霍清这个人很奇怪。 从始至终,他的言语都很模糊,似是而非,明面上看起来好像是问什么答什么,而实际上,他却从没有说过那是他自己。 比如家住黑风村。 他只说家住黑风,但从来没有说过‘我家住黑风村!’ 比如他说来提亲。 却从没说过是帮自己提亲! 他口中的‘夫人’,江柔一直以为是夫妻之间的昵称,实际上却是下级对上级妻子的尊称。 在沈府里,郭尧和采香他们,也是称呼她为‘夫人’! 江柔以为是逃出了狼窝,却没想到,又掉进了虎穴。 命途多舛! 沈十三完全没发现江柔的异常,醉醺醺的脱了鞋袜上床就去抱江柔。 江柔今天的妆面和装扮全都是张姚氏精心拾掇出来的,妆描得很细致,发髻也盘得很严实,沈十三给了她一个熊抱,觉得她脑袋顶上的发饰太硌人,就去取她的凤冠,抽她的发簪。 但今天他喝得有点大,眼前一花,连江柔的脸在他眼中都是两个脸盘子,更别说细碎的发钗,他现在就觉得江柔满脑袋都缀满了金灿灿的头饰! 他本来就粗手笨脚的。 抽了两下发钗没抽动。 再抽两下还是没抽动。 嘿!小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这是什么个玩意儿,老子还能拿你没办法了?! 于是他抓住发钗的钗头,运足一口气,用蛮力一扯! 这下好了。 发钗是扯下来了,金钗上那两撮乌黑亮丽的发丝也分外显眼。 糟糕! 要完蛋! 沈十三醉得两眼迷离,瞬间就清醒了一点,赶忙把缠着头发的发钗往屁股底下一坐。 老子什么都没做 江柔被扯了头发,感觉到了痛,才算是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里面回过神来。 头皮上的剧痛让她下意识的一蹬脚把沈十三从床上踹了下去。 按理说男人这么大的块头,她应该是踹不动的,但沈十三喝了酒,身子虚浮得很,坐在床沿边也没有防备,江柔吃痛中的一脚,力气不小 ‘嘭’一声,后脑勺就先着了地。 这一摔,好了! 酒醒了一半。 沈十三抱着脑袋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脑浆子都要被摔出来了! 他从床底爬起来,对江柔横眉怒视,正想开骂,就看到江柔惊怕的眼神,再看到她不断的往被子里缩着身子,试图将自己躲藏起来。 他突然想到,这狗东西胆子小得很。 他晃了晃脑袋,确定脑浆子没被摔出来,自己又坐上了床。 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的,摔一下又没掉块儿肉 妈的真几把痛! 江柔一脚把沈十三踹下去之后,后悔得不得了,想起他杀人都是不眨眼的,秒怂了。 她抱着被子往床角里缩。 背靠着点什么东西会让她有安全感一些。 为了以防再次被踹下床,沈十三这次往床里面坐了许多,他给自己脱了衣服,长手一揽,就把坐在床角的江柔掳到了自己的腿上。 后脑勺摔了一下,酒醒了不少,他勉强能看清楚江柔脑袋顶的珠翠了,笨手笨脚的一件一件的把它们取下来。 江柔坐在他腿上瑟瑟发抖,偶尔发簪缠到了几根头发,被扯痛了也不敢吭声。 她见过沈十三杀人的样子,对这个男人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沈十三见她抖得厉害,伸手去试了一下她手上的温度,“你很冷吗?” 嗯,是挺凉的! 他把江柔往自己怀里箍紧了一点,让她的背心贴着自己,然后扯了大红色的喜被把她和自己包起来,再继续取她的发饰。 妈的!怎么戴这么多?! 沈十三觉得自己手都举酸了,才算还原了她一头墨发本来的颜色,再看不到一点金饰。 江柔还是在发抖,沈十三觉得奇怪,这手都暖了,怎么还他妈的抖? 他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的体温最暖人。 特别是赤裸相拥的时候! 恩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春宫宝鉴。 脱完了簪钗,沈十三伸手去解江柔的衣服。 老子这是心疼媳妇儿受凉,老子很正经的! 江柔又悲又怒,却敢怒不敢言。 她有一种自己被沈十三耍了的屈辱感。 什么放妾,什么再嫁,都是假的! 他很得意吧?她再怎逃,自始至终不过在他鼓掌之间翻腾,供他娱乐罢了! 沈十三一件一件脱去江柔的衣裳,呼吸愈加粗重灼热,然后猛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女人身上的香气没有变,淡淡的,很让人舒心,他依旧闻不出是什么味道,却像被蛊惑了一样眷恋不舍,欲罢不能。 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嘴唇轻轻婆娑她的肌肤,贪婪的嗅着久别的味道。 他撑起身子,仔细的看着江柔的一眉一眼。 弯弯的眉,大大的眼,一个眼神就勾得他心猿意马。 怎么都看不够。 ‘噗嗤。’一声轻响。 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沈十三的脸色变了。 江柔手里一只金钗,她紧紧的握着钗头,把尖利的一端狠狠的刺进沈十三的肩膀,温热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向纤细的藕臂。 她手抖得厉害,嘴唇无声的暡动着,脸色比沈十三还白,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人捅了一钗的人是她一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血珠子从沈十三的伤口滴落,在江柔雪白的胸膛上开了一朵花。 白得刺目,红得鲜艳。 ‘哐当’一声。 这次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一堆趴在窗子边上偷窥的亲卫涌进新房,担忧的大声喊,“将军!” “他妈的!”沈十三迅速反应过来,低咒了一声,扯过被子,把江柔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都盖上,连个脑袋都没露出来。 亲卫们愤怒的目光狠狠的刺向让被子裹成一个团的江柔,好像能用目光杀人似的。 “将军,你的肩膀”亲卫甲焦灼的看着沈十三受伤的肩膀,担心得不得了。 这女人刺得贼准,这一钗子正好扎在将军前段时间才刮骨过的旧伤上面。 旧伤的疤痕都还是粉红色的嫩肉,又伤上加伤。 他们看得可清清楚楚! 沈十三眼中酝酿起滔天怒火,偏头吼闯进来的亲卫,“滚出去!” 亲卫们不放心他的伤,犹豫着不肯动脚,仍想低声劝他,“将军” “滚出去!再趴在窗子上偷看,老子逮着一个滚一个!” 众人都知道,这个‘滚一个’指的是滚出沈家军的队伍。 一群人磨磨蹭蹭的转身出了新房。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沈十三粗暴的扯开盖住江柔的被子,死死的盯着她。 江柔被他的目光盯得原先的愤怒全都变成了恐惧,抖得不能自已,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一涌而出。 沈十三肩上那只金钗的样式做得很花哨,上面的雕花栩栩如生,很多镂空的设计,原先被他一屁股坐下去,就坐扁了上面的牡丹,现在又被死命一捏,早已看不出本来面貌。 钗子还在他肩头里没有抽出来,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柔的双目,捉住她的手,慢慢的让她重新握在钗子上,就着她的手一个用力,突然狠狠往自己肩膀里一送。 他忍不住的闷哼。 江柔被像个自残变态一样的沈十三吓住了,另一只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还有泪水不断往外涌。 “满意了?”他的声音很嘶哑,不知道是痛的还是为什么。 江柔忍不住的摇头,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沈十三见她摇头,“那就是还不满意。”他又一用力,金钗再往他肩头里扎深了些。 又是一声粗重的闷哼。 江柔惊恐的推他,想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下去,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满意了?”沈十三苍白着脸,嘴唇上已经没了多少血色,身上又有冷汗渗出来。 江柔的另一只拼命的推打他的胸膛,哭泣着说不出来一个字。 沈十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江柔察觉他又想就着她的手扎自己,崩溃的大喊,“满意,我满意了,我满意了!” 沈十三松了手,江柔的手终于自由了。 江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又为什么要害怕,按道理说,沈十三身上的金钗是她亲手刺进去的,她巴不得他去死。 可是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要害怕? 不知道。 沈十三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江柔的脸上,松开江柔的手后,他握住金钗的钗头,顿了一下,直接把钗子从血肉中抽出来。 鲜血瞬间从他的肩头不断的往外涌。 江柔惊呆了,下意识的就用手去堵他的伤口。 沈十三的眸光暗了一下,一手覆上江柔按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死死的按住,猛然俯首吻住她的唇,吮吸她的唇瓣,疯狂的掠夺。 (和谐)干脆又直接。 刚想动,想起她肚子里还揣了块儿肉 操他妈的蛋! 沈十三流了些血,又憋得辛苦,他有些疲惫,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就和江柔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也不走。 江柔扎了沈十三一下,心虚得很,手心里还有黏腻的感觉,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肩膀上有温热的血从她指缝里往外流,她也不敢乱动。 (和谐)她很不舒服,可是仍然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十三肩头上的伤慢慢止了血,江柔或许是哭累了,又或许是受了惊吓,身上压着一百来斤的这么大一块肉,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等她呼吸均匀绵长了,沈十三才慢慢从她身上爬起来,随手给她盖了被子,自己穿上衣服,出了房间。 霍清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见他这么长时间终于出来了,眼睛盯着他肩膀上额伤,意味深长道:“将军真勇猛!” 受了伤还这么长时间啊 沈十三面无表情从他身边擦过,霍清赶忙跟上去。 霍清早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好了纱布和伤药,沈十三进去直接往桌子边上一坐,解了衣裳,露出受了伤的肩头,对方就绞了帕子,给他擦已经凝固了的血迹。 血迹擦干净后,狰狞的伤口暴露了出来,霍清倒吸了一口冷气,“将军,你这夫人手劲儿真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心也真狠!” 这力道,是想废将军一条胳膊的节奏啊?! 沈十三满脸风雨欲来,任由霍清摆弄他的伤口。 这会儿酒气发出来,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却始终没想通。 他怎么这狗东西了?她还心里委屈了?! 人都不是完美的,有些方面十分有天赋,相对的,也有些方面十分智障。 沈十三天生擅长领兵打仗,智商还行,就是这情商堪忧! 简直一言难尽! 他也不想想,当初红口白牙的答应放了人家,一转眼的功夫就又连哄带骗的娶回去。 放谁身上受得了啊! 就算他不知道霍清哄骗了人家。 可当初江柔在他身边过得不开心,所以一心想着要走,这是摆明了的事情。 他自己个儿也答应了,现在就因为他后悔了,一句话就要娶回来,人家心里肯定不愿意啊! 三天就心甘情愿的盖上盖头过门,不用脑子也知道霍清不是坑蒙拐骗就是威逼利诱。 人家受了强迫,能愿意吗?可沈十三不这么想。 他呼风唤雨惯了,只觉得他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 他从来不管别人是不是心甘情愿。 什么?不乐意跟着老子? 不存在的!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跟老子? 除非这人眼瞎! 不对,老子这么优秀,眼瞎了都能看到老子的闪光点! 怎么可能不愿意?! 霍清给他包扎了伤口,为了他的人身安全,斟酌了下,还是决定舍己为人,于是对沈十三道:“将军,我去和彭文他们挤一晚上,今天你就睡我房间。” 他是真的怕沈十三再跟他新夫人睡一块儿,第二天早上起来人头都没了。 这女人是真的心狠手辣啊! 沈十三白了他一眼,看见肩膀上的伤包扎好了,自己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霍清:“” 得!算他多事! 沈十三回了房间,江柔还没醒,看样子,估计得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沈十三看她睡得死沉的样子心里就冒火。 捅了老子一下,满手满床都是老子的血,你他妈还睡得这么香?! 平时胆子小都是装出来的吧?! 沈十三没上床,就靠着窗边的小榻坐了一晚上,到后半夜的时候,渐渐不自觉的靠着小榻睡着了。 昨天晚上洞房里发生了血腥事件,今天一早也没有人敢来喊沈十三起床。 沈十三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了,他往床上一看。 好嘛!这女人是猪吗?! 还在睡?! 他坐端正了,就这样看着在睡梦中的江柔。 你睡,老子今天就看你睡,看你他妈能睡多久! 初时,过了一刻钟的时候,沈十三的脸色还算好。 三刻钟的时候,有点不耐烦了。 大半个时辰后,极其不耐烦。 一个时辰的时候,脸已经比锅底还黑了 江柔不负所望,整整再睡了近两个时辰,才醒了。 她一醒来,记忆断线了片刻,呆呆的望着床顶。 我是谁? 我在哪儿? 缓了一会儿,昨天的事情才渐渐涌进脑海。 她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空着的半个床位,没发现沈十三的身影,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掀开被子,想穿衣服,却看见了手上大片的暗红色、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江柔觉得有点瘆的慌,拉了被子来擦手,企图擦掉手上的血迹。 但过了一晚上,干掉的血就这样干擦是擦不掉的,她手都蹭红了,手上还是有大片大片的暗红。 她脑袋往床外一探,看见了自己昨天穿的绣花鞋,于是坐回床内,先穿衣裳,再准备在房间里看看有没有水。 喜服她是不想再穿的了,就只穿了中衣,下床的时候,下身的异样感又让她想起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她摇摇脑袋,不再去想。 穿好鞋子,一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小榻上,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沈十三。 起床的时候床上没人,她以为他已经走了,这冷不丁的看见了以为不在房间里的人,把她吓得一哆嗦。 沈十三明显看见了她哆嗦了一下,心里不光愤怒,还郁闷了。 老子长得很吓人吗?这狗东西怎么在他面前的时候不是哆嗦就是抖。 偶尔还结巴! 江柔原本是想找点水擦干净手上的血迹,看见沈十三后也不敢动了,坐在床边低着头,就是不看他。 沈十三肩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看见她的样子,心情隐隐愉悦了一点。 好嘛!还知道错了! 态度还不错! 欣赏了一会儿江柔内疚的姿态后,沈十三觉得看得满意了,才开了尊口,“下月回京,跟我回去,给你做将军夫人。” 江柔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在沈府呆了几天,隐约知道这样的门第规矩大得很,采香和她说过,卓雅秋是兵部尚书之女。 但她是个妾。 江柔不太懂朝堂之上的事,但六部尚书是个什么官阶,她是知道的。 尚书之女只能给沈十三做妾,可想而知这个正妻的位置,要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坐上去。 而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 江柔并不稀罕这个位置,只是觉得十分意外。 沈十三对她一直都不算好,甚至还相当的坏。 这一别几个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反常。 当然了,她也不敢问,沈十三这句话,不是征求江柔的意见,而是通知她。 江柔当然也知道。 他一直都是这么霸道。 不允许别人反驳,并且不接受反驳。江柔的心情很低落,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思绪万千,淡淡的哀愁笼罩着周身,挥之不去。 这一下,怕是再也不会自由了吧 沈十三的神经比麻绳还粗,仍然感觉不到江柔的透骨酸心,通知过了正经事,他现在只想知道 你他妈为什么捅我?! 但他知道江柔胆子小到不如老鼠胆,质问之前,他很贴心的铺垫了一番,想着别吓着了她。 “我沈家,历代从军,将门世家,老子从小在战场当刀里来剑里去,这两年,已经很有人能成功的在背后捅老子的冷刀子了,昨晚上,你捅了我一刀,虽然这点痛老子还是承受得起,但是老子平白无故见了血,还是要知道为什么的!” 沈十三只是想知道江柔为什么捅他,他话少,为了怕吓着江柔,叽里咕噜说这么一大堆,已经很难得了。 原本是个好意,但由于情商低下,反而把人吓得瑟瑟发抖。 这番话听在江柔耳中,翻译过来就是——老子在战场上都没人能暗算我,居然栽在你这么个杂碎手里,说罢,你想要缺胳膊还是少腿? 可是她转念又一想,想起沈十三刚才才说过,要她做他的正经夫人。 这妻子缺胳膊断腿儿的,领出去他面上好像也无光。 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江柔连骂人都不会,更何况让别人见血!昨晚上那纯属是悲愤过了头,一下子激情伤人,等今天早上脑子一冷静,怎是后怕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还有后悔 沈十三再一吓她,虽然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可是恐惧、懊悔、自责等情绪一起涌上来,她依旧是那个胆小如鼠的江柔,在沈十三面前发抖依旧是她的习惯。 是的! 她已经习惯了,习惯看见沈十三就控制不住的发抖。 沈十三看见她又抖起来了,情绪也开始不能控制了。 老子都已经这么温和了,你他妈捅了我一刀,老子还要反过来哄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合着老子平白无故被捅了一刀,连为什么都不能知道了是吧?! 沈十三今天就固执的想从江柔嘴里面听到一个为什么,见她抖,干脆就坐在那儿等着。 你今天就抖!等你抖完了,老子还要问为什么! 可是等了一刻钟又一刻钟,房间里面越来越安静,江柔还是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沈十三不耐烦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正想骂人,却看见江柔被他拍桌子那一声响吓着了,又是猛地一哆嗦。 他是彻底没招儿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一拂袖走了。 他妈的!捅了就捅了吧!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她想捅就捅,老子一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等沈十三走了,江柔才敢再抬头,等了好久,见他是彻底没有回来的迹象了,才敢开始活动。 她不能穿着一身中衣在外面走,所以首先,要找套衣服遮羞。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女子的衣物,实在找不到了,她把目光投向房间里唯一的那个衣柜。 犹豫了会儿,她慢慢走过去,一咬牙,打开了衣柜。 她最先被沈十三撸到军营的时候,没有衣服穿,就是穿的他的衣服,那时他也没有说过什么,本来是想找件男人的衣服先将就穿一穿,一打开衣柜却愣住了。 衣柜里整整齐齐,左边摆放着男人的衣物,右边摆放着女人的衣物。 她只愣了一瞬间,然后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从茶壶里倒了些茶水,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出了房间。 黑风寨原先就是个土匪窝,沈十三从蜀国回来后,在襄阳没有地方落脚,就带着沈家军打下了这个寨子,把原先住在这里的土匪赶走了,自己占了别人的房子。 由于是抢来的东西,要随时当心着别人反扑,黑风寨的防守很严密,一百余沈家军分成三队,三班倒,轮流值守。 江柔一出房间,每隔不远就能看到值守的沈家军。 昨晚新房的血腥暴力事件已经在黑风寨传开了,所有人看江柔的眼神都很不友善。 江柔的心思细腻又敏感,这些人针扎一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自然是感觉得到的。 杀过人的人,气场跟常人不一样,要狠恶太多,江柔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走了一段路,就再也受不了了。 她埋着头转身朝房间冲回去。 刚刚没跑两步,跟一人撞了满怀。 她抬头一看,是沈十三。 沈家军她怕,沈十三她也怕,青天白日,没有人骂她,也没有打她,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哭。 吓的。 她往回冲的劲头不小,撞得沈十三后退了一步,冲击力牵动了肩膀上的肩头,他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沈家军常年跟着他,彼此之间很熟徐,见他皱眉就知道是被撞痛了。 顿时看江柔的目光愈加不善了两分。 江柔就算背对众人的目光,也被刺得缩了缩肩膀,绕过沈十三,飞一般的跑回了房间,嘭一声关上了门。 沈十三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转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威严又认真,对面前值守的几个沈家军道:“你们以后再吓他,老子军法处置。” 几个亲卫不服气,仍想反驳,“可是将军” 话没说完,就被沈十三抢了话头,“这就是你们对夫人的态度?一人下去领二十板子。” 说完也不再看他们,径直走了。 但众人知道,这二十个板子,是非挨不可了。 沈十三罚得不重,战场上浴血的人,二十棍对他们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保管他们上一秒挨了打,下一秒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但这是一个态度。 让沈家军重视江柔的态度。 而罚得太重,又会伤了兄弟们的心,所以只有二十棍。 众人虽然不服气,但从此以后,面子上绝不敢跟江柔过不去。 江柔跑回房间后,懊恼不已。 昨天张姚氏被霍清先接走了,江柔知道她肯定这在这里,但却不知道具体位置,如果沈十三真的只是要娶自己,张大娘应该还安全。 只是没见着人,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本来是想出去找人问一问,可是那些人的目光太凶恶,像要吃人一样,她实在受不了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鼓起勇气再去问问张姚氏在哪里,沈十三推门进来了。 只有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去吃饭。 沈十三刚刚一出门就碰到了霍清来喊他吃饭,正准备去的时候,对方提点了一句,“夫人昨日忙着婚礼,可能已经两日未曾进食了。” 于是他折回来喊江柔一起去吃饭。 却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她被那群混小子吓得丢了魂一样。 被人一提醒,江柔才想起自己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饭了,顿时觉得胃里的饥饿感排山倒海而来。 沈十三不凶她的时候,她勉强能在他面前做个具有正常行为能力的人。 更何况现在不仅没凶她,脸上的表情还能算得上柔和,并且是来喊她吃饭。 她好饿 江柔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像个乖宝宝一样走到沈十三面前,低眉顺眼的准备跟他一起走。 沈十三很满意。 这就对了嘛! 抖什么抖?! 沈十三像个带着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一样,领着江柔往饭厅里去。 江柔再从值守的沈家军面前路过的时候,莫名的发现轻松了很多,不过她还是不敢跟他们对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十三的后背,一刻都不敢四处乱看,生像要把这背上盯出一朵花儿来一样。 平时沈十三是跟霍清一起吃饭,但作为一个智者,霍清很有眼色,知道他要跟媳妇儿一起过二人世界,于是懂事的选择不打扰。 饭厅的饭菜已经备好,霍清早就退了下去,只留了沈十三和江柔两个人在里面。 江柔和沈十三生活过一段时间,勉强算是比较熟悉了,对方落座后,她也坐了下来。 因为在黑风寨不比在盛京,有专门的厨娘烧可口的饭菜,这里的伙食都是沈家军的亲卫自己操办。 这群拿砍刀的怎么拿得惯菜刀,所以饭菜的口味一言难尽。 沈十三历来都是吃一段时间的山珍海味,又吃一段时间的残羹冷炙,有时候甚至连吃都没得吃,早就习惯了,这面对猪食一样的伙食,完全能做到吃得面不改色。 可江柔就不一样了,她向来是粗茶淡饭。 然而!粗茶淡饭虽然是不比珍馐美食,可它只是食材不怎么珍贵,好歹它是正常的饭菜啊! 但是现在吃的是什么?! 咸的咸的齁,辣的辣得哭,而且!居然还有苦的! 根据江柔观察,那盘跟焦炭一样,苦得跟药一样的东西,应该是糖醋排骨无疑了。 掌勺的大哥没掌握好火候,熬糖色的时候,熬过头了,直接把糖熬成药了 这位大哥,你不会做饭就不要做难度系数这么高难度的菜嘛! 何苦为了难自己又要为难别人?! 江柔想在一大桌子菜里面捡两道能吃的,心酸的发现没有! 在饿了两天的情况下,你就是给她端一盆白水煮黄瓜,她都不挑。 可偏偏!掌勺大哥知道沈十三是个重口味,所有的菜把调料放得特别重。 而不会做饭的人,对调料放多少这种事情,心里是没点逼数的。 比如放盐。 先来一勺。 在锅里霍霍发现盐巴花花都不见了,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这么大一锅菜,这点儿盐够吗? 那就再来点。 这菜跟刚才完全没什么区别嘛!这么点儿盐真的够吗? 那就还来点儿。 所以江柔现在吃的这盘清炒丝瓜,她就夹了一筷子,灌了三大杯水。 再看沈十三,居然神色不动的吃得很认真。 江柔这时候,对沈十三十分敬佩,觉得不愧是能当将军的人,果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比的! 他他他!他居然还夹了一筷子一股子中药味的糖醋排骨?! 佩服佩服! 江柔饿得不行,菜不能吃,就只能吃饭了。 扒拉了一口饭,手一僵 这米,蒸得好像略微生了一点。 江柔实在忍不住了,她放下筷子,怯怯的看向沈十三,半响,试探着开口,“将军,这饭菜你吃的还合胃口吗?” 沈十三一脸淡定的看向她,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糖醋排骨,“还行啊!怎么了?” 江柔嘴角抽搐,默默拿起刚放下的筷子,悲壮的咽了半碗夹生的米饭,勉强垫了肚子。 江柔低头吃饭,沈十三见她没看自己,嘴一张,把糖醋排骨吐回碗里,不动声色的倒在了脚边,然后悄悄灌了一壶茶漱口。 妈的!今天是哪个狗日的做的饭! 给老子他妈的拉出去祭军旗! ------题外话------ 本书已经两次翻车了,三次我就要完蛋,心塞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死道友不贫道 为了转移注意力,沈十三放了药罐子,走到灶前,看着里面零落的几块沾着蛋壳的炒鸡蛋,抄起勺子往锅里一扫,锅里的几块炒鸡蛋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进了一旁的垃圾堆里,然后往锅里倒水,三下五除二刷干净了锅。 看见江柔还在盯着他的背影发愣,沈十三刚想开口吼她,又怕再把人吼哭了,硬是把即将冲口而出的,‘你他们还不过来?’简单明了的浓缩成两个字——过来。 江柔起身动了动腿,发现痛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乖乖的听沈十三的话,过去了。 沈十三扬起下巴指了指烧火的地方,对她说,“添柴。” 江柔又乖乖的坐下去生火添柴。 她有些狐疑的盯着沈十三。 这是要做饭。 但是她没敢问,沈十三叫她添柴就添柴,叫她住手就住手。 沈十三先从菜篮子里面挑了两个拳头大的土豆,又从肉架子上挑了块儿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到菜板上就开始清理食材。 灶头比较高,江柔坐着烧火,抬头一看,也只能看到男人小半个身子。 沈十三从小是金贵出生,她以为这样锅碗瓢盆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因为他也不需要做。 她看他很久,他都没有察觉,专心的摆弄着手上东西。 江柔发现,这个男人是真的很高,也很健壮,身材相当棒。 他的壮不是那种傻大个一样满身腱子肉的那种壮,而是浑身充满力量感,肌肉又很漂亮的那种壮。 像个天生的衣架子,简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很好看。 他的动作简单又粗暴,明明是拿着菜刀切菜,偏偏给人的感觉像是拿着砍刀在切人。 沈十三把切好的肉和土豆放在篮子里,拿了调料放在灶头上,看见锅里都在冒白烟了,用勺子敲了敲锅沿,提醒江柔,“火小点。” 江柔一愣,赶紧把柴火往外面取了两根。 沈十三先把肉放到锅里翻了翻,又把土豆丢下去,掺上水,盖上盖子慢慢炖。 等菜熟的空闲,沈十三又用另一口锅蒸了米饭。 米饭上了锅,两人都没事做,大眼瞪小眼的陷入了沉默。这气氛略有点尴尬啊。 江柔觉得这样的沉默有点让她浑身不舒服,于是决定跟沈十三搭搭话,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怕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最后犹豫再三,挑了个最为保险的话题,“将军还会做饭吗?” 沈十三“嗯”了一声。 然后没了下文。 又是一阵沉默,厨房里只有烧柴禾的‘哔啵’声。 江柔本来就有些怕沈十三,递出的话头没有得到回应,她也就不太敢再说话了。 怕被他嫌烦。 他一直都不是很有耐心。 沈十三时不时揭开锅盖,用勺子翻一翻锅里炖的肉,炖了会儿,锅里飘出肉香,勾得江柔肚子里的馋虫一阵一阵往外钻。 看得到吃不到,更饿了 把土豆炖肉盛出来以后,沈十三又陆续炒了一个土豆丝,一个土豆片。 过了会儿,沈十三往锅里撒了盐,让江柔别在添火,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将就在厨房里腾了张桌子,摆上碗筷,就喊江柔过来吃饭。 江柔早就饿得肚子里直泛酸水,好不容易等沈十三喊她了,擦了手就坐了过去。 沈十三做的菜,除了卖相看起来寡淡一点,还是没什么毛病的。 男人给她盛了米饭,很得意的看了她一眼。 那意思就是——老子厉害吧?尝尝? 江柔在他鼓励的眼神中,夹了一块儿土豆。 放进嘴里一尝,除了有点肉腥味,还行。 江柔又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除了盐他好像什么调料都没有放 沈十三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明显是在等待评价。 江柔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过贪得无厌。 这菜吧,比起在饭厅的那一桌子,已经是美味佳肴了! “很好吃。”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江柔又往嘴里夹了一块土豆。 沈十三觉得满意了,自己端起碗来大口扒拉饭。 其实对他来说,能做出这样水准的饭菜,已经十分不错了,毕竟人家的出生摆在那里,你也别奢求他能做出什么大厨水准的饭菜。 能熟就很值得鼓励了。 虽然土豆块有点腥,土豆丝有点咸,土豆片有点淡 江柔看着这桌子的土豆,总结了下沈十三的做饭技巧: 步骤一:放油。 步骤二:放菜。 步骤三:放水。 步骤四:盖锅盖,等。 步骤五:撒盐,起锅。 看起来是没毛病的样子,就是有一点不好。 不论这个菜他是切成条,切成块,切成片,盖了锅盖他就一律等三刻钟。 三刻钟之后,不论锅里的菜是个什么形态,不管是烂成泥,还是烂成泥,全都撒盐直接起锅。 江柔看着这一桌子的土豆,陷入了沉思。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她,这一桌土豆,除了这个土豆块儿还勉强能看出它原本是被切成了块,这个土豆丝和土豆片被切成丝儿或者片儿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因为现在在她面前的,就是两盘子土豆泥 真是白瞎了他做饭时那一副专业的样子! 但是江柔觉得,现在能让她吃一顿饱饭,她就很满意了。 由于土豆丝和土豆片全都炖成了泥,而土豆丝咸了点,土豆片淡了点,江柔找了个汤勺,挖了一勺土豆丝,又挖了一勺土豆片,全都放在碗里,拌了拌。 味道刚刚好! 饿了两天的后果,就是导致江柔用咸的土豆泥拌淡的土豆泥,整整吃了两大碗味道刚刚好的土豆泥。 沈十三吃饭快,比江柔先落筷子,见她吃得多,心里就忍不住的翘尾巴。 老子这手艺,啧啧啧! 转而又有点惆怅。 老子都把她喂得饱饱的,这狗东西什么时候能把他喂得饱饱的? 想到这儿,忍不住的看向江柔的肚子,有种想把她肚子里的蛋徒手挖出来的冲动。 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会儿,沈十三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这女人离开他得有三四个月了吧? 肚子怎么还这么平? 他记得以前见过的孕妇,三个月的话,肚子应该得有点儿弧度了吧? 但转而一看到她脸颊上的那二两肉,又释然了。 她吃东西跟猫儿一样,孩子长得比别人肚子里的慢一点,也可以理解。 以后得看着她,她自己不吃不要紧,别饿着了他儿子! 嗯? 跟着老子怎么会饿着她? 老子又不是没钱! 江柔放了筷子,才发现沈十三在盯着自己看,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你,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脸上有东西吗?” 沈十三眼睛从她脸上移开,伸手随便在她脸上抹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恩,有饭粒子。” 沈十三很不解。 她明明没有口疾,怎一回老子的话就像个小结巴似的? 江柔听到自己脸上有饭粒子,下意识的也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摸到。 沈十三甩了甩手,做了个把饭粒子甩出去的动作,仍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你擦掉了。” 那一脸的嘚瑟,完全就是在说:看!老子对你多好,都不嫌弃你! 江柔的脸‘噌’地红了。 沈十三见她吃饱了,也不再在厨房逗留,站起身就走了。 江柔赶紧跟上去。 两人并排走了一阵,吸引了不少沈家军的目光。 众人都在心里佩服自家将军训妻有术。 这才一天的功夫,呲着牙咬人的小老虎就变成温顺的小家猫了? 啧啧啧! 沈十三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在心里嘚瑟。 切!不就是一顿饭的事儿?! 在盛京的时候,沈十三还会偶尔被皇帝召唤进宫,或者去军营练兵。 而在黑风寨,他完全就是闲人一个,不用被皇帝喊进宫抱怨哪里的边境又在骚动,不用操心军营里的那群兵蛋子犯懒。 闲来无事就跟沈家军过两招,偶尔带人下山抢两家土大户维持生活。 现在媳妇儿一接回家,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 江柔跟在沈十三后面走了会儿,伸根手指头小心的戳了戳他的后背。 沈十三回头看她,没有说话。 但意思很明显——说! 江柔知道他不喜欢张姚氏,现在想问他张姚氏的下落,她有点紧张,喏喏道:“将军,昨天你们把张大娘接过来把她安置在哪里了?” 沈十三一愣,在脑子里过了一圈,隐约记得这么个人。 但他娶的是媳妇儿,又不是娶的大妈,他怎么知道在哪儿? “不知”看到江柔希翼的眼神,他又转了话头,“你去问霍清。” 霍清 你要说江柔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是谁,除了霍清就别无人选了。 现在让她去找霍清有点难度。 但你说他恨霍清吗? 也不是特别恨。 因为不是霍清,也会是别人,区别只不过在于沈十三把这件事儿交给了谁来办。 只是在洞房见到沈十三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即将要嫁的人是霍清,现在心里总归有点膈应。 江柔有些失落。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江柔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人来喊沈十三,说是在兄弟们在后山煅了好多天的刀,终于煅好了。 沈十三随便点了个沈家军,让他带江柔去找霍清,就急急去了后山。 江柔本来避一避霍清,等沈十三晚上回来了再问他,结果没想到他直接让人带她去找霍清。 想拒绝都来不及 江柔还在天人交战中,没察觉的跟着那亲卫左拐右拐,就拐到了霍清的房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亲卫已经帮她敲了门,并对着里面大声喊:“霍军师!将军让你带夫人去找昨天你从白头村里带回来的那娘俩!” 说罢,急急对江柔道了告辞,就也猴急的去后山看新煅出来的刀了。 江柔下意识的想回避霍清,也想跟着那亲卫开溜,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有人在背后喊住了她,“江夫人!” 江柔没办法,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的顿住了,硬着头皮转身,“霍公子。” 霍清的神色十分坦然,好像前几天骗婚的混蛋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江柔就算好脾气,此刻也有些生气了。 这事儿就算她不计较,见了她也好歹也应该说声抱歉,道一声‘食人之俸,忠人之事’吧?! 可是霍清就这样坦坦荡荡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在问‘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江柔气得胸闷。 这人亏不亏心?但看霍清的反应他好像一点也不亏心 江柔气过一番,反而想通了。 被骗的是她,这个骗子见了她一点内疚的意思都没有,她一个人独自在这里生闷气,气坏自己,反而划不来,还叫人看笑话。 她整理了下心情,对霍清道:“麻烦你带我去一下张大娘的房间,谢谢。” 语气正常,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愤怒羞恼,完全就像在对一个陌生的沈家军讲话一样,甚至还很有礼貌的加了一句谢谢。 霍清颔首,“夫人请跟我来。”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其实还是惊讶了一小下。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子,江柔的反应太不正常。 哪有女孩子家家被人家骗婚了还这么淡定的?! 他在决定用这样的办法,帮沈十三把媳妇儿骗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江柔以后会仇视,甚至是针对他的心里准备。 因为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这样的侮辱。 愤怒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法。 不是因为自恋的觉得自己这张脸让女人见了会想嫁给他。 是因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果他用其他手段,比如威逼利诱或者恐吓。 一旦江柔嫁给沈十三,势必对他怀恨在心,如果趁着沈十三爽的时候,在床上吹两句枕头风他会死得很惨 而骗婚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因为江柔不会主动跟沈十三说,她其实是想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除非她也想死了 这简直是最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既完成了沈十三给的任务,又完美的把自己摘了出去。 至于江柔不好意思,就她委屈一下吧 霍清觉得自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江柔这个反应,让他毫无准备。 因为江柔给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看到这么淡定的她,霍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算计了江柔。 他该不是做了一场梦,其实江柔是自愿嫁给将军的吧? 张姚氏被霍清随便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每天吃喝都有人照料,需要的生活用品也有人下山帮她采买。 除了不准自由活动。 霍清派了两个人看守张姚氏,将她软禁了起来。 因为江柔昨天才过门,她一旦发现新郎是沈十三,就会明白自己钻了圈套。 看沈十三的态度,是一定要这个女人的。 而霍清却拿不准江柔的态度。 正常来说,遭遇这样的事情,不管她最后能不能脱身,最初都是一定会反抗的,但霍清拿不准江柔的态度,也就拿不准她会用什么方法反抗。 所以扣押下张姚氏,是为了防止江柔跑路。 如果情况好一点,江柔认命,乖乖的给沈十三做夫人,那就皆大欢喜。 可是根据她曾经成功从将军府脱身过一次的经验来看,霍清觉得她跑路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所以拿住张姚氏,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这个万一成立,并且让她拖家带口成功的跑路了,那么霍清会死得很惨,很惨,很惨,很惨。 包括他骗婚,买通周大海给江柔施加压力,都会一并被抖露出来。 那时候,场面可能会有点血腥。 霍清并不想看到这么血腥的自己。 所以恩死道友不死贫道。 ------题外话------ 由于老沈和小江终于见面了,我的键盘就有点激动,它一激动,我就不能控制它,所以昨天写了少儿不宜的内容,导致第一章发布了几分钟就被屏蔽了。 第二章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发的话,实际上昨天你们就只能看到一章,所以昨天的二更我把两章合并在一起发了。 如果昨天订阅了第一章节的小伙伴同样订阅了第二章,就会花费一万多的xx币,实际上却只看了九千多的内容。 造成重复收费的部分,我今天会修改,现在还在审核中,等一过审,我就在题外通知你们,你们再倒回去重新看过,那时候重复的内容就已经修改过了,也不会再重复收费。 今天的订阅红包是来自贫民窟少女的歉意 所以!我昨天是三更呜呜呜,三更呐!我今天一天都在填坑,还逃课了呜呜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还不明白吗 霍清把江柔带到张姚氏房间门口,在她准备推门进去之前拦住了她,“江夫人,我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江柔很想告诉他‘我不想听。’ 但为了怕他挟私报复,再不让她见张姚氏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将军应该也告诉你了,下个月我们就要启程回京,我想,他应该已经跟你许诺了正妻之位。” 霍清以目光询问她。 江柔颔首。 沈十三确实说过这话。 霍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有了底,继续说,“将军的性格你应该也清楚,他既然说了这话,就不可能再放你走了,休妻可不比放妾,一句话的事,再者,沈家的权势,绝对不止你看到的那一点,将军如果不想放你走,不管你逃到哪里,都不可能脱身。” “我这话的意思,你可懂?”霍清问她。 江柔懂,但她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不懂。” 霍清知道她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恼,干脆直接给她把话挑明了,“如果你觉得你孤身一人,可以跟整个沈家对抗,你可以选择逃,或者自我了断,但在你做每一个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后果。” “逃,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可能,就算你有卓夫人那样的家世,也不可能,更何况你没有。” 说完,霍清把目光投降张姚氏的房间,“自我了断,如果你们三个人商量好了,决定一起共赴黄泉,可以考虑一下这条路。”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徒然变得稍温和,“将军对你一直都很容忍,甚至可以谈得上宠爱,我这样说你可能不相信,但你可以不相信,你只要记得,这就是事实。” “如果你想过的顺遂一些,最好放弃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对将军好一点,你所得到的,远不止你想象的。”这是霍清对江柔的最后一句忠告。 然后他就走了。 似乎是对刚才那番话的绝对笃定,还带走了一直张姚氏门口看守的两个亲卫。 她走后,江柔深呼吸一口气,推了张姚氏的房门。 她看起来对霍清的话不为所动。 但是实际上,她每一个字都听得很认真。 也知道,霍清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说她胆小也好,说她怯懦也罢。 她认命了。 如果她执意跟沈十三对抗,无异于蜉蝣撼树。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己是清楚的,这个世界远不如她所想象的和善,她不想跟张姚氏和小安安抱在一起死。 她怕死。 这就是她的命。 她认了。 如果有可以过得更好的办法,她不会钻牛角尖,把自己弄得凄惨无比。 小安安刚刚哭过一场,张姚氏正在哄她睡觉,江柔一推门进去,她刚刚把孩子放在床上,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张姚氏只跟她对看了一眼,就立即羞愧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又是她! 又是她害了小柔! 江柔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来,迟迟没有说话。 任何的的语言在逆境面前都会显得苍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张姚氏,就算没有她,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该落在她头上的,一样不落的逃不掉。 区别只在于过程不同而已。 张姚氏见江柔沉默,忍不住低声的哭了起来,抽手就想扇自己的巴掌。 等她一巴掌扇实在了,江柔才反应过来,赶忙拦住了她的手,“大娘,你别这样!” 张姚氏还是哭,嘴里不停的低声重复,“又是我!又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劝你,如果我不劝你” 江柔拉着她的手,让她镇定下来以后,捧起她的脸,很认真的对她说,“大娘,将军许了我正妻之位。” 张姚氏有些愣愣的,反应不过来,“什么?” 江柔又捧着她的脸重复了一遍,“将军他许了我正妻之位。” 张姚氏和江柔最初的反应一样,震惊的喃喃,“正妻?” 江柔轻轻的点头。 张姚氏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可面色还是不太好,“小柔,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这个” 江柔打断她,“不,大娘,如果让我一辈子在颠沛流离中生活,面对各种流氓地痞,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张姚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话。 “大娘,你说,我们在白头村过的好吗?” 张姚氏不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但仍认真的回答她,“我觉得很好,虽然日子过的苦了一点,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苦中作乐,在琐碎的消失里面寻找幸福。” 江柔‘恩’了一声,肯定她的说法,然后接着说,“可是我们经不起一点波澜。” “我们过得很好,可是我们经不起生活给我们的任何坎坷,官道上的劫匪是这样,周大海是这样,沈十三也是这样。” “我们不是每次都有像官道上的那样运气,有人解救,更多的时候,我能只能靠自己,而我们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们所营造的一切,都是假象,只要有人轻轻一用力,所有的一切都会在瞬间变成泡沫。” 江柔看着张姚氏的眼睛,似乎相当疲惫,言语也十分无力,“大娘,你以为,周大海的事情,真的是巧合吗?” 张姚氏瞬间睁大眼睛,懂了江柔的意思,不可思议的说,“你是说” 她的话没有说完,仿佛只要不将话说完,她的猜想就不会存在,事实也不会变成真的。 江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在洞房里看到的不是沈十三,如果她嫁的人真的是霍清,她可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怀疑这件事是否是巧合。 可是她嫁的不是霍清,在洞房里面看到的也是沈十三。 很多事情,她只是不愿意直白的说出来,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前脚霍清来提亲,后脚周大海就对她们生了龌龊心思。 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没有理智的看见女人就走不动路,不是每个人都只贪图一时之快,而不考虑以后的生活。 大多数人都是理智的。 他们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勤勤恳恳的劳动、付出,只为了能给自己、给家人换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周大海也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的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可他的生活态度是端正的,虽然偶尔会有一点小幻想,但那仅仅只是幻想,他不会将任何幻想付诸行动。 因为他有自己的安稳生活,有妻、有子、有家庭。 就像张姚氏说的,生活么,不就是苦中作乐,他只要不对任何人造成任何伤害,他就没有错。 周大海惧内,他没有胆子在距离自己家几步之遥的江家,做出什么下流的事情来。 除非这件事,是周李氏同意的。 什么情况下,一个妻子会同意自己的丈夫去猥亵别的女人呢? 答案自然不必多说。 这个计谋不算多高明,但偏偏就让人中计了。 因为人在恐惧和不安中,很容易丧失对事情正确判断。 退一万步说,就算周大海的事情不是巧合。 那以后呢?她们该怎么办? 搬家? 搬家之后呢? 战乱的年间,世道不安稳。 再比如闹山匪,如果这伙山匪不是沈十三,在得知闹山匪之后,她们的唯一选择,还是搬家。 难道他们就要在不断的搬家迁徙之中,度过漫漫余生吗? 在烽火连天的时候,活下去最重要,最极端的时候,甚至还有人易子而食。 两个女人算什么? 如果她们有朝一日,不小心挡住了别人的生路,舍财舍色是最轻的结果。 舍命,才是常态。 不会有人因为你是女人,就心软怜悯。 美色只是和平年代的消遣,活下去才是生存的根本。 江柔认真的看着张姚氏的眼睛,严肃的问她,“大娘,你还不明白吗?” 沈十三给她们的,不一定是灾难。 她们现在所有的痛苦来源,都来自于江柔本身的意愿。 江柔不愿意跟无数人分享一个丈夫,所以她痛苦。 张姚氏不愿意江柔痛苦,所以她也痛苦。 可是如果在跟无数人分享一个丈夫,和朝不保夕之间选择。 江柔选则前者。 活下去,最重要。 张姚氏没有江柔看得通透,她只觉得,江柔走的,不一定是一条生路,所以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沈府,离朝堂太近了,近到不适合我们生存。” 沈府的确是离朝堂太近了,明争暗斗,刀光剑影,都不是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可以适应的。 江柔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说,“可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们也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了。 江柔觉得人生在世,还是应该乐观一点,什么事情都只看到弊端,就永远看不到利端,看不到利端,怎么在利弊之间权衡,选择出最好的选择? 她安慰张姚氏,“大娘,爹娘和哥哥还没有找到,如果将军高兴了,愿意帮我找家人的话,会比我自己寻找,要来得容易很多。” 张姚氏哑然无言。 最后,江柔走的时候,对张姚氏说,“大娘,我会尽量想办法让你跟我在一起的。” 她会尽量想办法,让沈十三带张姚氏一起走。 张姚氏苦涩的点点头。 她何尝不知道,江柔刚才的话,有一部分是事实,有一部分只是为了安慰她。 这样的生活,她其实不快乐。 她更不爱那个男人。 可是那又什么办法?大家都只是在有限的环境中,更努力的活得更好。 回房间后,沈十三还没有回来,江柔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来,渐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正睡得香甜,耳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似乎是有谁再呼喝?又似乎有谁在喊打喊打? 江柔一下从睡梦中惊醒,抬头一看,窗纸外面有许多人影在匆匆来去,脚步声也很杂乱。 发生什么事了? 江柔把门打开一条缝,悄悄的往外看。 一看就惊住了。 外面乱成一团,值守的沈家军全都脱离了岗位,人人手里都有兵器,匆匆的往外走,完全不复平时井然有序的模样。 每个人脸上都是凛然的肃杀之色,拿着兵器匆匆的往外走。 江柔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想拉一个人问一下,又怕耽误了他们的正经事,只敢悄悄的从门缝里往外看。 外面的喊杀声一直没停,江柔还没扒在门缝里看多久,只见一队人马面目狰狞的从外面杀到内院。 那明显不是沈家军。 这些是什么人? 他们和往外走的沈家军撞了个正着,两队人马一见面,二话不说提刀就上,完全是在往死了招呼。 两方一打起来,场面就血腥了。 江柔看不得这样的场面,吓得惊呼一声,赶忙把门关得死死的,躲到房间的墙角去了。 外面的打斗似乎很激烈,暂时没有人来管躲在房间里的她。 这队杀上山的人,就是原来住在黑风寨的马匪。 沈十三抢了他们的寨子后,他们被撵得没有去处,在山外游荡了两天也找不到新的根据地。 马匪头子一寻思,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哪有土匪连老窝都没有的?! 在外面受了两天窝囊气,想起被人连老窝一起端了的狼狈相,就愈发的觉得不能忍受。 于是他们去翻了好几座山头,找来了帮手,挑了一个风和日丽,宜打劫,宜搬家的日子,带着原班人马和帮手,又气势汹汹的杀回来了,势要夺回被抢走的老巢,并将抢他们寨子的人杀之泄愤。 沈十三那时候正在后山看沈家军新煅造出来的刀。 冷兵器的时代,一把好刀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沈十三的力气大,兵器自然也要有些重量才合手。 在盛京,他的所有兵器都是按照他用习惯了了重量打造出来的,而他现在被流放在外,趁手的兵器一件没带出来。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兵器当然是命! 长时间没有合手的兵器,沈十三浑身都不舒服。 他一不舒服,脾气就越来越大,手底下的人在他手下也就越难混日子。 沈家军里的兵都全方位人才,被沈十三磋磨一段时间后,干脆在后山砸了块儿空地出来,弄了个铸剑炉,专门用来给沈十三煅刀。 每个人使用兵器的习惯都不一样,有人擅刀,有人擅剑,有人擅枪,全看你习惯使什么。 沈十三习惯使刀,他手底下的兵大多也使刀使得好一些。 对什么样的刀最合手,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沈十三刀煅造了半个月,不知道煅废了多少把,才终于出了成品。 沈十三兴致勃勃的来看,结果刀的模样都还没看清楚,就听到有人来报,说原先住在这里的马匪杀回来了。 人数还不少,粗略保守估计,大概能有三四百人。 沈家军里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经过沈十三多次考验才入了编制。 对付三四百个甄临风派处的精英可能有些困难,但对付三四百个马匪,简直就是小意思。 沈十三被打扰了兴致,暴脾气就上来了,拿了新煅出来的刀就从后山下来了。 刚一下来,就看见寨子里已经打起来。 由于除了值守的人,其余的人全都去后山看费时半个月打出来的刀了,防守的人没剩多少,马匪三四百人一拥而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值守的亲卫且打且退,把人往后山引。 在半道上,正好碰见了带人下来的沈十三。 ------题外话------ 我创建了一个不正经的qq群:697540183 我平时要上课,又要码字,每天假八意思的还很忙 好吧是我压根儿就不会管理群,所以邀请一个小伙伴做管理员。 我其实是个小萌(cai)新(niao),基本上除了写文啥都不知道,最好来一个混迹潇湘多年的小仙女带我飞一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然我杀了她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马匪头子名叫钱飞,从十四岁就出道,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营生,纵横云青山多年,从无败绩。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被一个外来户连老窝都一起抄了,鸠占鹊巢,把他这个原住户赶出去,自己带着人住了进去。 每天住他的房子,还打着他的名号道出打家劫舍! 此仇不报,他就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钱飞的土匪团队原本有两百来号人,他再向他的拜把子兄弟借了两百来人,共计四百余人的复仇团队打上黑风宅。 当初沈十三打黑风寨的时候,只有一百来号人,钱飞是估算明白了的。 钱飞想,我两百多人打不赢你一百多人,我就不信,四百多还干不过你一百多! 钱飞很有传销大佬的潜质,出发之前,声情并茂的给四百多小弟做了深刻的洗脑工作,神色并茂的讲诉了沈十三这个龟孙子是怎么不讲究江湖道义。 是怎么惨无人道的在他黑风寨大杀四方。 是怎么践踏侮辱了他们作为土匪的尊严。 洗脑过后,复仇团队的士气空前高涨,凝聚力无比强大,四百多把砍刀扛上肩头,喊着口号就朝着黑风寨前进。 沈十三当初打黑风寨的时候,怕全都砍死,他们还要费力扔尸体,打扫卫生,就把人全放走了。 原本以为再借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再回来,没想到他们不仅回来了,还他妈的带着帮手回来了。 两方人马对立阵前,沈十三不屑用鼻孔瞪钱飞。 你以为人多我就怕了? 今天老子不让你看看‘死’字怎么写,老子沈十三的‘沈’字就倒过来写! 沈十三本来想说几句开场白,作为这群马匪最后的悼词,却没想到为首的马匪受了蔑视,冷哼一声,从浩浩荡荡的四百人队伍的末尾,拎出来一个人。 沈十三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被拎出来的那个人,正是霍清。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不复往日清高又自信的模样,双手被粗粗的麻绳绑着,麻绳上还沾着他的鲜血,一身衣服破烂不堪,身上有不少刀砍剑刺的伤,正在不断的往外面流血,虽然看上去凶险,但都不致命。 最眼中的是他的双腿,似乎被什么钝器重击,现在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被钱飞揪着后领子从队伍后面拎到沈十三面前,地上拖行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而且俊秀的脸上全都是血道子。 这血道子并不是毁容所致,他的脸上只有血迹,没有伤痕。 那血道子的形状,是手掌的形状。 也就是说,他脸上的血痕,是有人先将他砍得遍体鳞伤,手上沾了他身上流出来的血迹,再抽他耳光。 所以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巴掌印。 沈十三十八岁参军,从戎十载,霍清陪了他十年,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肃清异党,跟随他奔赴战场,只为了能在关键时刻,与沈十三共商军务,为了能在他杀红了眼的时候,有一个冷静的人,做一个事外人,纵观全局,让他不至于落入敌人的圈套。 霍清的身子很弱,典型的文人体格,长得虽然高,却是个虚架子,瘦得可怕,平时全靠衣裳撑着,让他看起来稍微未满一些,其实一身皮囊掩盖着,都能数清楚他身上有多少根骨头。 他受不得寒,受不得热,饿不得,饱不得,过度劳累不得,车马颠簸不得。 无数个不得。 每一次跟随沈十三奔赴域外战场的时候,都会受不少的罪,每一次战胜而归,他都要卧床修养上好几个月。 军旅生活太清苦了,他这样的体格,根本吃不消。 可是每一场,连沈十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的出征,霍清都一意跟随。 为了能让他胜利的赢面大一点。 沈十三这辈子感激的人没几个,霍清算一个。 现在他珍重的人被人捆住双手,打断双脚,拖着像丢破麻袋一样丢在他面前。 满身都是血。 这一次,他又要卧床多久?奄奄一息多久? 沈十三怒了。 作为一个将领,他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可是他现在不怎么冷静。新打的刀很合沈十三的心意,耍起来也很顺畅,没有生命的冷兵器被他挥舞出了磅礴的杀气。 总之一句话——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沈家军的战斗力也不弱,兵强马壮的匈奴都曾经是他们的手下败将,更何况的是区区马匪? 马匪在百姓面前势不可挡,在经历过系统化训练的沈家军面前,却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沈十三很少有大发慈悲放人性命的时候,好不容易千年等一回的遇上了,这群命大的还不知道珍惜,白捡了一条命后觉得不够刺激,专程回来找死。 第二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黑风寨的后山上,杀声震天,鲜血狂飙。 青苍的松柏上,挂满了往下滴落的血珠子。 一滴,又一滴,再一滴,渐渐在地上蜿蜒,汇集成小溪,河流 马匪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一副不把沈十三的人头砍下来当马桶坐的模样,可战斗了不到一个时辰,已是残兵败将,想撤都逃不掉的那种。 钱飞从一个带领两百多人、身材健壮手下的的小组组长,瞬间就变成了残障协会会长,存活下来的人不足一百,还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放眼整个队伍,手脚完整的,一只手都能数全了。 再说他向拜把子兄弟借来的两百人。 这些人本来就是来撞声势,吓唬吓唬人的,现在一不小心,也没剩下几个了,钱飞不止让自己只差一点就变成了光杆司令,也折损了拜把子兄弟的半壁江山。 这下,就算让他侥幸活着走出黑风寨,他一没手艺,二没文化,以后靠什么谋生? 最重要的!他怎么去见借人手给他的兄弟?! 沈家军每一个人的身手都很好,他身子都没怎么能伤及对方的皮毛,就被一举击溃。 如果硬要说钱飞这一仗最大的本事,就是把霍清弄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说到霍清,钱飞的肠子简直都要悔青了。 他带人上云青山的时候,刚好在黑风寨门口碰到了独自一人的霍清。 他跟满身肌肉的沈家军不同,他看起来体格瘦弱,弱不禁风,一副很容易欺辱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割的人头。 但钱飞觉得自己吃了这么打一个闷亏,被人毫不留情的落了面子,心里的这个憋屈,一刀完全不能够纾解。 让对方跟他一样感受屈辱,他才觉得爽快。 于是霍清就成了他的用来羞辱沈十三的战利品。 只是钱飞不曾像,这个战利品,他有命拿下,却没命出了心中的恶气。 霍清对沈十三重要,对沈家军也同样重要,由于他的智多近妖,曾无数次解救军队于围城之中,沈家军里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曾经被他的智慧解救过性命。 他在虽然只是一个军师,但在军中的地位不必梁正和严天罡低。 大家都知道他的身子弱,像朵娇生惯养的小花朵,只适合培育在温室里,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钱飞的这一手,激怒了在场的所有将士。 愤怒中的人,战斗力会瞬间爆发,钱飞带领的乌合之众本来就不够沈家军塞牙缝,现在更是宛如切白菜萝卜一样,被摁在地上摩擦得毫无反击之力。 钱飞怕了。 来的时候共计四百余人,现在余下的部众不足百余人。 就算无法对兄弟交代,但总是要先保命的。 谁不怕死呢? 钱飞一声令下,带领余下的马匪不要命一样突围。 现在拼命点,或许还能保住命。 现在怕丢命,在一众呲牙咧嘴的沈家军手下,一定会丢性命! 马匪们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跟着钱飞看准一个方向,就拔腿狂奔。 也不在乎背后是不是空门大开,把致命弱点留给了敌方。 只有跑!跑得比任何人快!才能捡回一条命! 跑路的途中,有人天生腿短,不幸被追上来的沈家军逮住,一刀毙命。 钱飞等人的腿长一点,跟沈十三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眼看这人就要不见踪影了,沈十三举起才打出来的刀,抬臂狠狠的往前面一掷。 目标正是钱飞的后背! 钱飞觉得背后恶风袭来,急急转头一看,只见一柄半人高的沉重大刀袭向自己背心,他脚下一转,拉住身侧一人往后一挡,自己闪开。 那飞来的刀正好栽在被钱飞拉住的倒霉蛋背后,锋利的刀从后背穿出前胸,直直的插在他心口的位置。 那个倒霉蛋到死,都没能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十三一刀落了空,再一耽搁,前方就不见了人影。钱飞毕竟是黑风寨的土著,住了许多年的地方,怎么说都要比沈十三等人要熟悉一些。 哪个房间和哪个房间相通,哪个房间看似只有一扇门,其实后门可以通向另一个房间。 渐渐的,竟然要将后门追杀的人甩来了。 沈十三一见要追不上,便命令身后的沈家军,“分头追,把出口堵上。” 黑风寨只有三个出口,前面一个,后面一个,通往后山还有一个。 一旦把这三个出口堵死,不管钱飞在山寨里怎么乱蹿躲藏,始终有被抓到的时候。 沈家军得了命令,立刻分散成三股人马,三股人马又一分为二,一半去封锁出口,一般去追击逃匿的马匪。 沈十三则带人直追。 钱飞带人一路出逃,苍天保佑,终于甩脱了沈十三,他们不敢在黑风寨里逗留,身后的人一被甩脱,就立刻冲向出口。 只要出了云青山,任他们再大的本事,山高海阔,谁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 只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钱飞看到黑风寨出口的时候,同样也看见了早已经在哪里守株待兔的沈家军。 前路被堵死了,只能往回逃。 沈十三带人四处搜寻,正好跟回逃想从另外出口脱身的钱飞碰了个面对面。 逃亡的过程中,由于速度的快慢不一,钱飞已经跟幸存下来的其他马匪逃散了,现在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光杆司令一个。 他当然知道沈十三就是这伙人的头头,一看见他,心里就晦气得直骂娘。 怎么偏偏就让他碰上了?! 他立刻转身就像遁。 但很不幸,后面也已经有人围了上来。 这下子,钱飞就成了笼中兔,网中鸟,插翅也难飞了。 包围圈渐渐缩小,钱飞被逼得步步后退,最后背靠门户,全身紧绷的持刀在手,做不甘心的垂死挣扎。 这时,后山的亲卫把身后重伤的霍清抬了下来,正好路过这屠杀现场。 沈十三看见气息奄奄的霍清,怒火烧得更加凶猛。 霍清的伤势刻不容缓,但是沈十三要留下来亲手料理罪魁祸首,于是让人即刻抬着他下山,去找大夫。 亲卫们抬着霍清下山出气,沈十三才抽出空来,对付钱飞。 钱飞此事全身肌肉都紧绷,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只不过区别在于,毒蛇是主动攻击,而他是被动防守。 沈十三不爱废话,夺了身侧一个亲卫的刀,提在手里,照着钱飞的脑袋就劈下去。 钱飞看着疾砍下来的到,目呲欲裂,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往旁一侧,险险躲开。 沈十三一击不中,手上的动作不曾停留半分,顺势一刀就横砍过去。 看样子,是想把钱飞拦腰砍成两截。 钱飞心里大急,用刀一格挡,狠狠的往背靠的门户上一撞。 ‘嘭’一声巨响。 门闩被撞断,木质的门板被撞飞一半,钱飞背后着力点一落空,整个人就倒进了房间内。 而房间里,江柔缩在墙角,如同惊弓之鸟的看着突然破门而入的歹人。 钱飞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屋子中间了。 他不敢在地上多躺,就地一滚,就从地上爬起来,警惕的面对大门,生怕沈十三再一刀栽过来,也想穿糖葫芦一样,一刀把他插个透心凉。 沈十三逆着冬日的阳光,提着刀一脚踏进房间。 钱飞被他嚇人的气势逼得不敢跟他正面迎战,他进一步,钱飞就退一步。 退到背靠墙壁,已经无路可退。 钱飞心中大惧,暗道天要亡他。 他背靠着墙,正在濒死的恐惧中浮沉,眼角余光一瞟,居然在墙角和衣柜的夹缝中,看到一个缩成一团的女人。 他眼中光华一凉,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由于这里原来是土匪住的地方,所以家具摆设什么的都不是很讲究。 沈十三和江柔的新房里,衣柜面对这床铺,相对而设。 床铺靠着一面墙,同样的,衣柜靠着对面的一面墙。 当初山寨里闹耗子,为了不给耗子创造铺窝的地方,所有的家具都尽量不靠着墙角。 虽然这样在美观度上逊色了一点,但是比起大半夜的听着耗子的‘吱吱’声入睡,好不好看又有什么要紧?! 再说了,一个土匪窝子,谁会在乎家具摆得好不好看? 实用最重要! 江柔就藏着衣柜和墙角的夹角里。 进房间的第一眼,是看不到她的。 只是沈十三步步紧逼,钱飞步步后退,退到了背靠墙角的另一面墙,这样就算是个老花眼,也能看见墙角里蹲了一个人了! 钱飞趁沈十三还没看到墙角里蹲的人,一个健步冲上去,揪着江柔的衣襟就把人从墙角里扯出来,把刀架在江柔的脖子上,孤注一掷的大喝:“都给我闪开!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说着推搡这江柔往门边靠近,这回似乎完全不怕沈十三给他一刀了。 ------题外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做错什么了? 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 拿了人质会增加逃生的可能性,可是这不是无上限的增加。 如果这个女人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那么算他倒霉,大家抱着一起死,好歹黄泉路上,还有一个人作伴。 赚了。 如果这个女人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就更不用怕了。 沈十三的刀快,他的刀也不慢。 大家可以试试,到底是对方先干掉他,还是他先杀了手里的这个女人。 毕竟谁的刀不是见过血的,没道理你距离我这么远,我动作还没你快。 是吧? 沈十三手里的刀本来都已经要丢出去了,却没想到,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个女人就从墙角钻出来了。 她怎么在这里?! 他妈的! 沈十三千军万马操戈阵前都面不改色,更何况区区悍匪? 生死之间,最忌心浮气躁,将情绪浮于表面,让对方看出了你舍得什么,舍不的什么。 那样无异于把自己的软肋送到对方面前,对敌人说:“嘿,给你,这是我最在乎的东西,你拿着它,你说东我就不敢往西。” 沈十三看见钱飞挟持了江柔,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而面不改色的往前走了一步,“行,你俩一起做个伴,免得叫你死得太孤独了。” 钱飞见他逼近,一颗心沉了下去。 看来,他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这个女人,没什么卵用 只是人在临死前,对最后一根浮木都不会轻易放手,尽管这根浮木也已经泡了很久的水,尽管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只是死后手里多了一根泡烂的木头。 可是没死的时候,就算手里只有一根烂木头,心里也会踏实一点。 沈十三前进一步,钱飞仍然忍不住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把江柔架在自己身前做挡箭牌,一后退,一紧张,脚下是记得后退了,手上忘记了动作。 江柔白嫩的脖子上瞬间就划开一条浅浅的口子,见了血。 江柔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嘶了一声。 听见她的痛嘶,沈十三还没有反应,钱飞却先紧张得不得了——留着她兴许还有一丝丝的生路,万一她直接一刀就被抹了脖子,那自己真的死定了! 江柔的脖子细细长长的,看起来一只手掌就能掐断,钱飞觉得这个脖子可能经不起再来两刀,赶紧往前走了一步,手上的刀顺便也架远了一点。 沈十三停下步子,冷眼看着绑匪比他更关心人质的生死。 这个绑匪一点都不专业,怪不得混不下去! 绑匪怕割着了江柔的气管,还专门够着脖子往她的伤口上看了一眼,见只是皮外伤,才放心下来。 江柔很害怕,她求助的看向沈十三。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是她失望了。 沈十三的目光冰冷,神色漠然,看向她的目光,跟看劫匪的没什么区别。 这个昨天还睡在他身边的女人,在阻碍了他之后,仿佛变得一文不值,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江柔眼睛里希翼的温度渐渐变凉,有止不住的悲凉。 钱飞把刀往江柔的脖子上拿捏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被她挣脱,又不会再伤了她,然后拿好架势,跟沈十三讲条件,“你放我走,我放了这个女人。” 沈十三的目光沉了沉,正想说话,被江柔抢答,“这位英雄!” 钱飞听她喊自己,想了想,决定先听她一言。 现在他们两人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活下去。 区别不过在于他想从沈十三的手里活命,她想从自己的手里活命。 两者并不冲突。 自己怕死,这个女人也怕。 所以她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生路所在。 毕竟刀就在她脖子上,自己活不成,她也一样没命。 “你说。”钱飞把手里的刀再松了一点。 江柔浑身的血液都在颤抖,可她不敢抖。 她怕。 刀刃上的寒气仿佛玉雪昆仑山下的千年寒冰,冻得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害怕。 害怕被杀死。 她必须冷静。 没有谁会在意她的生死,她只能靠自己! 他不在意自己是否生,还是死。 江柔尽量把声线镇定平稳一点,小心翼翼的避着刀刃,“这位英雄,我只是一个厨娘,你抓我没用的,他们没人在意我的死活,你杀了我,他们改天一样重新找一个厨娘,最多不过是饭菜的口味不一样,对他们半分影响都没有的,你大发慈悲,放了我好不好?” 就算她极力压抑着,可是心底的恐惧还是无孔不入的从她的话语中溢出来。 她的声音里有压抑到极致,却抑制不住本能的细微颤抖,最后一句话满含希翼,却又有已经知道结果的绝望。 如果他会大发慈悲,从一开始就不会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大发慈悲。 说给谁听呢? 说给上苍听吧! 如果真的有神明,愿不再有来世。 人生八大喜,已经知道滋味,人生八大苦,她也尝够了。 生而为人,真的太累了。 生不对,死不起 钱飞本来还心怀一丝希望,一听见江柔的话,希望瞬间破碎成渣。 区区一个厨娘,他用来威胁谁? 人之将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 钱飞一咬牙,“既然如此,那便干脆和我一起去死吧!看你一个柔弱女人在土匪窝里作厨娘,想必也是被强迫的,不如死了解脱!” 江柔一听,吓得闭了眼睛尖叫。 钱飞手起刀举,只要轻轻在江柔脖子上一抹,再顺便给自己一刀,保管两人立马一起去见阎王。 江柔浑身软得没有半分力气,站都站不稳了。 “等等!” 钱飞正想同归于尽,却听冷冷一声喝。 这声音他心里一喜,知道算是有救了,于是停了杀人的动作,重新把刀比在江柔的脖子上。 江柔已经控住不住的在心里预想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血是会直接从脖子里喷出来,瞬间毙命? 还是渐渐流干身上的每一滴血,看着自己一寸一寸断了呼吸? 哪一种,都好可怕 沈十三握刀的手紧了紧,然后弃刀侧身,让出一条路,冷冷的开口,“她活,你活,她死,你死。” 钱飞知道有救了,把江柔控制得更牢实了一点,做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慢慢的从沈十三身边挪出房间,一边走一边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你们不许跟着我!” 沈十三侧眼给身边的亲卫使了一个眼神,那亲卫就下去备马去了。 钱飞挟持着江柔一路下了云青山,为了以防万一,还在专程叫沈十三他们把马牵到官道上。 等上了官道,就算他不甘心放了自己,也由不得他了! 沈十三带着众亲卫,远远的跟着,确保江柔随时都在自己的视线里。 上了官道,钱飞再跟沈十三讲条件,“你们都走远些,三里地外,我就放了她。” 这话的意思,是要带着江柔奔出三里地,才放人,并且还不许沈十三的人跟着。这种被动的条件,沈十三可能答应吗? 这话就相当于一个土匪一本正经的跟你说,到了地方我就放人,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沈十三面色一沉,“不可能。” 你他妈以为老子傻逼?! 钱飞四百余人全军覆没,现在让他带走一个看起来有点重要的女人。 等着给他杀人灭口啊?! 钱飞一见沈十三否决条件,立刻把刀往江柔的脖子上逼近了几分,“不然我就杀了她!” 沈十三已经为江柔妥协过一次,钱飞以为,他一定会再妥协。 但对方面色不变,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女人的生死了。 因为他说:“要么就在这里放人,要么你杀了她,我再杀了你给她报仇。” 大冬天,钱飞背上都被冷汗打湿了,他没有接沈十三的话,也没有其余动作,显然是正在天人交战。 沈十三见他挣扎,又道:“是生是死,你自己看着办,但老子今天告诉你,我的女人死了,老子要先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够了,再结果了你,还有,你最好别让我查出你还有什么亲属朋友,不然老子一个一个杀上门,灭全家。” 最后‘灭全家’三个字说得很有气势,钱飞一点也不怀疑真实性。 沈十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说,“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受尽折磨也死不了,等你看着亲人朋友全都死绝了,再给你一个痛快。” 钱飞眼中的光亮明明灭灭,显然极其犹豫。 先放人,怕对方反悔,他们这么多人,他一定是死路一条。 不放人,对方不答应。 最后,钱飞心一横,决定答应先放人,不过 “那你们退远点。”钱飞说完,怕沈十三再拒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立刻由道:“不然我就拉她一起死!” 为了体现这话的真实性,他把刀往江柔脖子上一划拉,瞬间又在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亲卫们作势就想冲上去,沈十三面色冷凝,一抬手,示意他们后退。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后退出几丈。 钱飞确定在自己上马的瞬间,他们追不过来了,才小心谨慎的挟持着江柔走到马匹边,动作极其迅速的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钱飞一走,江柔顿时委顿在地,净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沈十三见她坐在地上半天不肯起来,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察觉她浑身虚浮发软,就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忍不住的嫌弃她,“你就这胆子?这么点阵仗就吓成这样?!站直了!”江柔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反正复杂到无以复加。 沈家军虽然不愿意打断将军将军给夫人示好,但思及还有正经事情没办完,硬着头皮走上来,双手递上铁弓。 沈十三拿着江柔的肩膀摇了摇,“自己站好。”然后慢慢松手。 见她没有再坐到地上的迹象,才接过亲卫递上来的铁弓,拿在手里试了一下,两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众人等了约莫小半柱香的功夫,不见头的官道上传来‘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渐渐的,官道上出现一人一马。 定睛一看,不是刚刚死里逃生的钱飞又是谁?! 他胯下的马儿通身皮毛黑亮,两眼之间有一弯月亮形状的白毛,正驮着钱飞,往沈十三的方向疾驰回来。 钱飞骑在踏月背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沈家军和沈十三,面色扭曲又绝望。 想要弃马逃跑,但马儿的速度太快,跳下去非死即残,在一众跑起来健步如飞的沈家军面前,一样是死。 不!这是官道!他们不敢在官道上杀人! 不会的!不会的! 沈十三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看了江柔一眼,用一种邀功的语气对她说:“看好了!” 江柔不明就里,听他的话,目光随他而动。 沈十三双手举起铁弓,拉弦上箭,对准马背上的钱飞。 钱飞双眼圆瞪,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只越来越近的尖利箭矢。 ‘噗嗤’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踏月似乎能懂沈十三的心意,在此刻放慢了速度。 驮着心口插着利箭的钱飞,慢慢的,慢慢的走到江柔面前。 钱飞被一箭射中心脏,最后的一刻定格在一副惊恐欲绝的表情上。 断了气后的死人在马背上坐立不住,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栽在地上,尚有温度的手正好搭在江柔的脚尖。 江柔茫然的抬头去看沈十三。 沈十三一脸等待表扬,“我给你报仇了!” 看看看!老子的箭术都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 厉害吧?! 江柔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沈十三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有些不解的问,“你又怎么了?” 江柔仿佛瞬间找回了丢失的魂魄一样,突然尖叫着跳起来,把被钱飞的手碰到的那只绣花鞋脱了下来,扬手一丢,像丢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丢得远远的,然后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不断的发抖。 沈十三过去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正想说话,江柔看到他的脸,两眼一翻白,彻底的晕了过去。 沈十三抱着晕厥的江柔,茫然无措,一脸懵逼的问身旁的一众亲卫,“老子做错什么了?” 众亲卫:“” 将军,你想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就抓紧点儿吧,你这样的,多半是没救了 沈十三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一众沈家军,企图用眼神询问出一个为什么。 众人抬头望天。 寂静的道路上,突然响起一片干咳声。 沈十三一脸懵逼的把江柔丢掉的鞋子捡回来,又一脸懵逼的帮她把鞋子穿上,再一脸懵逼的把昏迷中的女人抱回了黑风寨,仍然一脸懵逼的把她放在床上。 在下上去看霍清的路上,他还是没有解锁出了一脸懵逼之外的表情。老子帮她报仇做错了吗 老子到底做错什么了?! 霍清被亲卫们就近安排在一家医馆里,沈十三去的时候,他浑身的伤已经处理完了,被包成了一个木乃伊躺在病床上。 大夫说,他身上的伤都没有大碍,大多数都只是皮外伤,只有腿上的击打伤稍微严重一些,可能动到了骨头,伤了骨膜,需要绝对禁足修养一段时间。 只要疼痛感完全消失了,就是慢慢在好了,那时就可以下地了。 沈十三听到霍清没有大碍了,大手一挥,让几个沈家军连人带床的抬回了黑风寨。 走的时候想起江柔白白嫩嫩脖子上的两条刀伤,又从医馆里顺了两瓶金疮药。 一直到回到黑风寨,重新坐在江柔床前,笨手粗脚的给睡着的她上药,还是忍不住的在想。 老子到底做错什么了 ------题外话------ 上一章节看不到的小伙伴,刷新一下就能看到了。 ()在群文件里,进群之后直接去翻就行,群号在111和112还是113哪一章里?反正就在前面几章节,你们自己去翻一下,或者作者主页也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怎么一个德行 江柔从白天昏迷到黑夜,沈十三给她脖子上的伤抹好了药,坐在床畔等了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心里开始不怎么淡定了。 这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醒? 不会是吓出什么毛病了吧? 想到可能是吓出什么毛病了,沈十三立刻下山去请大夫。 江柔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有谁再叫她。 那人捧着她的脸晃了晃,在喊她的名字。 她意识在虚无中沉浮漂泊,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她往前走,可是她走了很久很久,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见天清地浊。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江柔!江柔!” 她跟着声音的来源寻觅过去,明明看见远处有光亮照射进这片黑暗的世界,可是她就是走不出去。 她的身体能感受到冷暖,能感受到有人在她身边,眼皮却犹如千钧重,怎么也睁不开。 “江柔!”那人还是在喊她。 江柔思维迟钝,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 那好像是沈十三的声音。 可是这时候他已经走了。 江柔能感受到,他已经走了。 江柔用尽全力的喊他,想让他将自己从这里带出去,喉咙里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发不出声音。 她像一缕脱离身体的魂魄,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操纵权。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柔听到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她睁不开眼睛,看不到来人是谁,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来人不是任何她所认识的人。 就是直觉,这人所属的气场,她很陌生。 来人似乎很警觉的关上房门,走到她床前,江柔想问他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 说不出一个字。 脖子上有冰冷彻骨的寒气,江柔浑身鸡皮疙瘩的竖起来了。 这样熟悉的感觉,她刚刚才经历过? 是谁把匕首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是谁想杀她? 她不断的和身体抗争,想要夺得自主权,想要睁开眼睛。 徒劳无功。 脖子上的寒意渐渐逼近,划破她的皮肉,她能感受到刺刺的疼痛。 再不醒来,真的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别人杀死了! 江柔浑身血液冲向天灵盖,心里一急,不知怎么,突然就能动了。 她豁然睁开双眼,视线跟一个正想用匕首割断她咽喉的男人对了个正着。 男人没想到她在这关键时刻突然醒过来,心中一慌乱,怕她乱喊乱叫引来了人,瞬间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江柔嘴里‘呜呜’的发出不明含义的音节。 这个男人身材矮小,精悍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和仇恨,见江柔醒了,捂住她的嘴后,另一只手又拿起了匕首,看着就要朝她的心口刺下去。 江柔大力的挣扎。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高声在喊:“彭文,你看见将军了吗?” 另有一男声也高声回答,“好像下山去了,你找他作甚?” “霍军师疼得在床上直抽抽,这可咋整啊?”那人说。 名叫彭文的男声似乎沉吟了一下,又答,“你这事儿找将军,将军也不止疼啊,不顶用啊!刚才好像是听说夫人昏迷到现在还没醒,亲自下山请大夫去了,估计回来也没空搭理军师。” “我看军师那身子骨,这样疼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彭文说:“这样吧,等会儿大夫给夫人看诊完了,让他去给军师再看看,看能不能开点儿止疼的药。” 门外的两人一问一答,房间内的陌生男人一只手捂住江柔的嘴巴,一只手用刀抵着她的脖子。 江柔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敢动,生怕一眨眼就身首异处了。 等门外的声音歇了下来,响起了行人远去的脚步声,陌生男人充满杀意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江柔还没反应过来,陌生男人一个手刀,就把她劈晕在床上。 江柔清醒了没两刻钟,又晕了过去。 这次是毫无知觉的昏迷。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浓烟呛醒的。 房间里浓烟滚滚,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起了火势,火舌舔上房梁,把江柔包围在一片火海中。 江柔脑袋还晕晕的,她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捂着口鼻,踉跄着外门外跑去。 然而门居然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她不断的晃动门框,大声喊着救命,希望有人路过。 可是火势越来越大,居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救火。 她被浓烟呛得直咳嗽,火焰四处肆虐,不多时,她已经不能靠近门口了,房梁被烧成一根火木棍,眼看着再烧一会儿,房子就要塌下来了。 江柔为了避免被直接火化,四躲闪着躲避着即将舔上身的火焰。 一仗毕后,沈家军们需要清理山寨。 由于主要战场是在后山,后山被尸体堆得都没有地方下脚了,沈家军们便主要集中在后山。 一般处理尸体,要么直接就地掩埋,要么直接一把火烧成灰。 但冬季天干物燥,后山又多枯草,尸体的数量太多,如果用火烧的话,很容易引起火势烧山,他们没办法,就只能费力挖坑掩埋。 除了后山,黑风寨其他地方也有些零零散散的尸体,亲卫们分成几小队,四处巡逻,把找到的尸体搬运到后山,一并埋了。 一时间,黑风寨上下,居然没有闲着的人手。 而再说沈十三,他下山之后,直接去医馆,像抓壮丁一样,随手抓了一个大夫。 等回到黑风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寨子里亮起通明的灯火,沈家军们还在忙活,清理堆积成山的尸体,打扫四溅的血迹。 那大夫本来就忐忑,一看到寨子里四处都是血迹,偶尔还有一两具没来得及被搬走的尸体,四处都是半只腿儿,半条胳膊,以及半个人脑袋什么的,登时连路都走不动了,抱着柱子哇哇的吐。 沈十三怕江柔真有个好歹,大夫一耽搁时间,他就不耐烦,冷冷的对大夫说,“你要是耽搁了救治病人,老子就让你跟这些人一块儿躺这里。” 大夫被他一吓,吐到嘴的呕吐物都生生的顺着喉咙咽了回去,跟着沈十三抓紧时间往江柔的房间赶。 等从前寨走到后寨,沈十三就发觉不对了。 灯火通明的山寨一角,有火光冲天而起,看浓烟的气势,火势似乎蔓延得极其迅速,照着这个速度,只怕用不了一个时辰,整个黑风寨都被烧成灰了! 而火源的方向 沈十三心里一沉,丢下大夫,像离弦的箭一样往火势中心跑出去。 等他到了江柔的房间,彭文也刚好急匆匆的带人提着水桶赶了过来。 沈十三眼中倒映着冲天的火光,烧得他双瞳血红,一见到彭文,大吼着问:“夫人是不是还在里面?” 彭文一直在山寨里面四处搜寻尸体,没有看到过江柔,所以推断她应该还在房间里,声音立刻染上几分着急,“夫人好像还在里面!” 沈十三目光沉沉,四处巡视一圈后,劈手夺过一个亲卫手中的水桶,举起来就从脑袋上从头淋到脚,然后冲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房间冲了进去。 他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彭文一把抓住手臂,急急喝道:“将军!这火起得蹊跷!” 他不到半刻钟前才从这房间路过,那时还是一派平和,怎么就这短短半刻钟的功夫,火就烧得这么大? 就算是他妈的被旱天雷劈中了,也不至于燃得这么大吧?! 沈十三却甩开他的手,没有半刻迟疑的撞开了被火势烧得摇摇欲坠的房门。 老子的女人还在里面,再蹊跷,难道你要老子看着她被烧成灰啊?! 火势太大了,沈十三就算身上浇了冷水,硬碰硬的跟燃着大火的门板撞上,还是被灼伤了皮肤,身上火烧火燎的痛。 他一进房间,就看到江柔昏迷着,躺在房间当中的地上,她头上那根最粗、燃着最大火焰的房梁被烧断,正朝着她脑袋砸下去。 而地上的江柔毫无知觉,不知道躲闪。 沈十三来不及思考,飞扑过去,弓起背脊帮她挡了一下。 沈十三帮江柔挡了一下之后,立马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躲开那根还在燃烧着的粗大房梁。 摸着江柔的脑袋,他还有点后怕。 妈的!这一下要是被砸实了,脑浆子都能被砸出来吧?! 他心有余悸的低头去看怀里的江柔,似乎想确认一下她的脑浆是不是还装在脑壳里,却见女人幽幽转醒,正迷茫的看着他,脸上被灼热的温度烤得满脸通红。 沈十三的背上生疼,一见她醒了,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这死女人! 非得等老子挨了一下才肯醒,早干嘛去了?还真会挑时间啊?! 还好冬天穿得厚,沈十三只是背上被撞击了一下,没有烧出个好歹。 但房间里的温度实在太高,他就进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被烤干了。 见江柔醒了,沈十三把她放到地上,一边观察哪边的火势弱一些,一边问她,“还能不能跑?” 江柔迷茫了片刻,看见这漫天的大火,记忆纷沓而来,想起那个潜入她房间的陌生男人,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急急对沈十三道:“将军,有人潜进了我的房间,趁我昏迷想杀我,这火肯定就是他放的!” 她话音刚一落,突然看见角落里蹿出来一个人,手持匕首,对着沈十三的后背扎过来,她惊声尖叫,“你后面!” 正是那个陌生男人! 沈十三常年在战场上磨砺,对危险的气息非常敏感,江柔刚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转身看见了身后的偷袭之人。 沈十三脚下一动,刚一闪开身子,突然想起什么,居然又挪了回来,把后背露给陌生男人手里的尖刀。 距离太近了,对方有备而来,他身手快,自己独身一人可以躲得过这冷然一刀,但江柔不行。 他一旦闪开,江柔就会像一个刚出生的孩童,暴露在凶恶歹人的利器之下。 这狗东西这么柔弱,挨上一刀还能有命在吗?! 沈十三一躲开,江柔就看见那个陌生男人面目狰狞的拿着匕首朝她扎过来,眼中有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的反应速度不够快,只能看着尖利的刀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躲不开。 她以为这次是死定了,却没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这个已经躲开的男人又闪身回来,把她抱在怀里,将她和那陌生男人隔开。 也将她和那把寒光凛冽的匕首隔开。 房间里都是大火在燃烧发出‘哔啵’的声音,她听见了匕首扎进肉体的声音 江柔愣愣的看着沈十三。 他的表情变得痛苦,眉头死拧着,浑身的肌肉也紧绷着,江柔愣愣的,不可置信的呢喃着喊他,“将军”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对视,在盈满火光的瞳孔里,看到了对方的身影,时间仿佛都在一刹那之间静止了,江柔好像失去了言语能力,呐呐的。 陌生男人见沈十三回来帮江柔挡刀子,疯狂的大笑,笑完之后,面目又变得扭曲,“英雄救美?那你就下地狱去吧!” 说着转动插在沈十三背后的匕首。 利器搅动血肉,沈十三闷哼出声。 正在这时,又有人冲进火海里,看见那陌生男人和沈十三,又看见插在沈十三背上的刀子,立即着急大喊:“将军!” 然后飞起一脚,一个侧踹,把那陌生男人踹飞出去。 陌生男人的这一刀不知道捅在了哪里,沈十三觉得浑身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眼前也阵阵发黑,最后意识一涣散,就趴在了江柔的身上。 江柔个子娇小,他又高又壮,一下子压在她身上,两人差点没一起扑倒在地上去。 江柔双手环抱住沈十三的劲腰,努力的把他固定在自己身上。 彭文匆忙赶过来,把沈十三从江柔的身上扶过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匆忙的对江柔说了一声,“夫人请跟上。” 说完也不管江柔到底有没有跟上,就迈开大步闷头往火海外面冲出去了。 江柔提着裙角,也闷头外冲。 几人一出去,众人看见沈十三冲进火海救人,不知怎么居然还受了刀伤,都以为是江柔不知好歹,瞬间数道杀人般的目光就射在她身上。 毕竟她是有前科的人 彭文见众人的目光,知道是误会了,对众人说:“不是她。” 众人正想问是什么人伤了沈十三,就见火海里又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一个人,浑身的衣服都被烧出了大大小小的洞。 这一下,不用彭文再多说,都明白了。 众人直接上去把人拿下。 彭文目光四处巡视,看见了被沈十三抓上山,躲在角落,一直没敢跑路的大夫,就对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救人?!” 大夫被他横眉怒目一呵斥,立马哆哆嗦嗦挎着药箱走上来了。 彭文把沈十三趴着放在地上,大夫走上来顺着他的刀口撕开了衣服,仔细的检查,越检查神色越凝重。 彭文看得心头一跳。 天下的大夫怎么都一个德行?! 上次给将军刮骨的那个也是这么个该死的表情! 果然,大夫说:“快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热水,马上让人下山去抓止血的药物,这匕首必须马上拔出来。” 说着他又有点迟疑,“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脏腑啊” 彭文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众人不用他吩咐,自发的瞬间散干净了。 有的送押刺客去关押,有的下山去抓药,有的去准备热水,有的灭火。 彭文把沈十三背起来,挑了个没被火势波及的房间,把他送过去了。 大夫也提起药箱急急跟去。 江柔怔愣了一下,也跟着大夫去了。 ------题外话------ 感觉我这几天都昏头了,今天早上起来本来是想改昨天一更的错字,结果反倒改得一塌糊涂,改得重重复复的,系统设定要在十二点之后才能修改章节,章节修改之后又要审核,看到昨天一更重复的小伙伴可以明天下午刷新一下再看过。 今天的订阅红包还是给你们道歉的 群号:697540183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打死不吃土豆 大夫在房间里面留了几个人打下手,其余人全都赶出去了,说是要让房间里的空气流通,人太多然而不好。 轮到江柔的时候,大夫说:“姑娘还是先出去吧,等会儿拔刀的时候会比较血腥,女子怕是看不得这个的。” 江柔脸色苍白,咬着嘴唇说:“我能不能留在这里,我保证不大声叫,也不给你们添乱,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 他说完,彭文诧异的看着她,音调忍不住的拔高,“将军为了救你受了伤?!” 不怪他的反应这么大。 实在是因为沈十三乃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祖师级人物,坚信老子的命才是最金贵的。 除了在跟他在战场上并肩浴血的兄弟们和皇帝,几乎就没有可以让他豁出命去救的人了。 女人在他眼中是最不值得付出代价的生物。 因为他觉得女人除了嘤嘤嘤,什么卵用都没有,动不动就尖叫晕倒,力气又小得一逼,要是真摆一座金山在她们面前,她们连块儿重点的金子都搬不走。 除了用来睡?还能用来做什么? 睡么,那就简单了,死了一个,再换一个不就行了? 详情请参照三夫人 好歹是跟过她的女人,死了他连遗容都没去看过一眼,葬礼只参加完一半就走了,没过两天就娶了新的。 这样的人,你说他为了就一个女人,不惜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你开玩笑的吧?! 虽然这个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可是那命还是不如他自己的命金贵啊 彭文有点蛋疼。 他威风赫赫的将军怎么了? 他无比纠结的目光落在江柔身上,看得江柔一阵忐忑。 她说错什么了吗? 大夫再仔细的观察了沈十三背上伤口的位置,刺入的角度以及力度,对他们说,“来两个人按住他。” 拔刀的时候会痛,说不准会把人直接痛醒,到时候一挣扎,拔刀的过程中碰到什么不该碰的血管和脏器就不妙了! 彭文听到大夫喊人,也不再研究江柔,跟另外一个亲卫走上去,一个按住沈十三的手,一个按住他的手。 大夫为了怕沈十三挣扎得厉害,干脆直接跨上床,骑跨在他的腰上,手按在他的肩胛处,一只手握上刀柄,作势准备拔刀。 彭文和亲卫看得眼角一阵抽搐。 这老头儿真有本事! 比皇帝都有本事! 沈十三这辈子恐怕还没被谁这样骑坐过吧?! 真是太牛逼了! 为了沈十三的小命着想,彭文虽然觉得这大夫很有勇气,但也不会好赖不分的去把人赶下去。 反而是手上用了些气力,把沈十三死死的按在床上。 看这大夫的阵仗,可能是真的会挣扎得很严重 大夫临拔刀之前,还问了他们一句,“按住了吗?” 众人如临大敌的点点头,大夫才五指握紧,长吸一口气,顺着匕首插入血肉的角度,猛然一用力,将入肉三寸的匕首从血肉之躯中抽出。 没了异物的填塞,被刺出的伤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那大夫一脸。 此时沈十三果然如他所说,剧烈的扭动了一下,大夫顺手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把一早准备在一旁的止血布按在他的伤口处,顺便用了些力气,武力镇压他乱动的身躯。 沈十三受了伤,意识都不太清楚,当然拗不过三个男人死死的按住,只剧烈的扭动了一下,就被按压住了手脚和身子。 他还是没有睁眼睛,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还清醒。 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他原本健康的骨头色皮肤浮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口唇也没有太多的血色,即使是闭着眼睛,眉头也是紧拧着没有舒展,看上去相当痛苦。 江柔看得脸色又白了三分。 他 在被人救过命以后,没有哪个人可以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至少江柔做不到。 她的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姑娘?姑娘?” 有人在喊她。 江柔在大夫叫了她好几声以后,才猛然回过神来,“嗯?哦!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大夫‘嗯’了一声,保持给沈十三止血的姿势,对她道:“你去问问看,止血的药抓回来了吗?还有多久能到?如果到了就叫他们磨成粉末送过来。” 江柔应了是,转身就出去看止血的药物到了没。 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刺客也已经被关押了起来,正有人在轮流审问,沈十三的药,也快马加鞭送回来了。 亲卫考虑得比价周全,止血药物是已经在医馆里磨成粉末,送上山就可以直接用。 江柔把亲卫送上来的药送进房间里。 地上已经扔了好几块染满鲜血的止血布,大夫额角冒冷汗,见江柔来了,赶紧催促她,“快点拿过来。” 药再不到,这人就要被放成干尸了! 所谓医者仁心,他虽然被先前一地的尸体所惊吓震慑,但他是一名大夫,他的手生来就是救人的,所有的是非功过,在一名病人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救人性命,才是正经的头等大事! 对他来说,生命高于一切。 因为他是一名医者。 江柔把药包打开,小心的递给大夫。 那大夫接过来,全都盖在沈十三背后的伤口上,再拿了一块干净的止血不,覆盖在药粉上面,用干净的纱布一层一层的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出一口气,从沈十三的身上下来,忍不住的欷歔,“算他命大,这匕首再往左偏半寸,就扎到肾上去了,那真是大罗神仙都难救,现在还好,虽然伤口深,但不致命,没有有伤到什么重要的零件,好好将养上一段时间,就可以大好了。” 彭文听到差点扎到肾上,顿时觉得自己腰子一凉 彭文和亲卫他们平时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要是十天半个月的身上不挂点彩,反而浑身不自在,听到沈十三没有性命之忧了,就放下心来。 但江柔不一样,她一个小老百姓,这样恐怖的大伤足够吓得她坐立不安了,听闻差点伤了肾,更是内疚不已,于是问道:“大夫,这伤口没好之前有没有什么禁忌?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或者忌用的东西?能不能下床?还是只能在床上修养?” 彭文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古有美人榻,英雄冢这一说了。 他要是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娘子,嘘寒问暖,替他担惊受怕,那真是死也值了! 不过这夫人前两天不是还恨不得一钗子扎死将军么?怎么这一天两天的功夫,就换了一个人?! 这难道是要别人捅将军一刀才能见效? 只允许自己捅死将军,不允许别人上一刀子?! 太霸道了吧?! 大夫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大夫,家中娘子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他可以说是一个过来人,看见江柔关切情郎的模样,忍不住不正经的一笑,道:“禁忌么,忌大油大荤,虎鞭鹿鞭羊鞭等各种鞭,忌一切活气补肾的东西,最后” 他暧昧一笑,“忌房事。” 江柔听前面半段话,还迟钝的没有反应过来大夫是在拿她说笑话,还是以为是真的需要忌口,记得很认真,等听到‘忌房事’三个字,才猛然反应过来,脸上立刻飞起红霞,又气又羞。 彭文见夫人害羞了,给另外俩亲卫递个眼色,一人架起大夫的一只胳膊,把他架出了房间。 “哎哎,我的药箱!”大夫大喊。 彭文不冷不热的一句话糊在他的脸上,“这个留下,付钱给你。” 铁面无情的把人架走 房间里没有人了,江柔脸上的红晕才慢慢退下来。 她坐在沈十三身边,看着还是渗血的纱布,目光又移向他白得不自然的脸。 他睡梦中似乎也受着疼痛折磨。 平心而论,江柔对他的抵触和愤怒少了一些。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前一秒还对一个人恨得牙痒痒,后一秒又怒气全消。 江柔叹了一口气。 人生啊!总是这样未知和充满无奈。 她愿意从此跟着沈十三,是无奈之中的最佳选择,可是心里还是不是很愿意的。 现在也不能说抵触,至少是心甘情愿了一点。 被人用生命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谈不上爱,也说不上喜欢,只是有人为你付出了多少,作为相应的回应,至少也应该回馈一点。 人家对你好十分,你总要还三分。 虽然沈十三对她并不算好,但她是个算得很清明的人,至少今天这一桩事,她领情了。 不论沈十三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只看客观结果。 他毕竟是救了她一命。 江柔坐了一会儿,想沈十三流了这么些血,醒来会虚弱,于是去厨房给他做些吃的。 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有,大夫说忌大油大荤,想到沈十三做过的一桌子土豆,她觉得他应该爱吃这个,江柔从厨房捡了两个土豆,熬了一锅土豆粥。 做法很简单,直接将土豆去皮,炖烂再捣碎,加上水慢煮,起锅的时候捣一个蛋黄放在土豆泥里,放一些蔬菜碎,加盐调味。 做好了之后江柔才想起,老是吃土豆,说不准该腻了,就再简单的做了一个蔬菜瘦肉粥。 这个没什么技巧,就是白米加蔬菜和瘦肉慢熬,熬到米粒都烂了,就可以起锅了。 沈十三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江柔就坐在厨房里慢慢的熬粥,熬完粥,内服的药又送来了,江柔主动包揽了过来,又蹲在厨房熬药。 亲卫们巴心不得,他们本来就是武人,你叫他们背着沈十三爬两座山头,他们不会说什么,但要在药炉前面坐上一两个时辰,那就跟板凳上有钉子一样。 江柔主动接了这磨人的活儿,他们简直高兴得要起飞。 不不不!将军还昏迷不醒,我们不能这么高兴! 至少不能高兴得这么明显 江柔在厨房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等药和粥都熬好了,已经卯时,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江柔找了个亲卫,把熬药和熬粥的小炉子全都搬到沈十三睡着的房间里,放在一边,把药和粥都放在炉子上温着,她自己在一边等。 一夜没睡,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正是一天之中最困倦的时刻,江柔累了一天,心绪又大起大落,不知不觉的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沈十三每日卯时起床,身体自带生物钟,除了纵欲过度的时候,雷打不动。 他的身体底子又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只比平时晚起了一两个时辰。 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精致的小脸距离自己的脸不到半只手臂的距离,静静安睡着,显然是受了一晚上了。 算你有良心。 背上的伤丝丝的扯着痛,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粥香。 饿了 沈十三暂时还动不得,他就直接用嘴喊人。 江柔刚睡一两个时辰,就被喊醒,见沈十三醒了,她轻声的问:“将军醒了,我熬好了药先喝一碗吧!” 沈十三说:“老子饿了。” 江柔温顺的点头,“我也熬了粥,有土豆粥和瘦肉粥,将军想喝哪个?” 沈十三:“瘦肉粥。” 妈的!怎么又是土豆?昨天吃这么多,你不腻吗?! 沈十三其实不爱吃土豆。 但他只会做土豆。主要是因为,做土豆比较不需要技术含量。 不管怎么做,只要加点盐,只要不是直接烧成碳,都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所以他从十八岁起,在没人伺候的时候,一律吃土豆。 老子下辈子,打死不吃土豆! 江柔去帮他盛了一碗瘦肉粥,小心把他从床上扶起来,用勺子吹冷了粥喂他,“将军喝了粥,把药也喝了吧。” 沈十三伤在背上,坐起来还十分勉强。 但他总不能躺在床上吃饭吧?!没断奶啊?! 江柔喂他喝粥,他脑袋一偏,十分嫌弃,“我自己来。” 一个大男人,让女人喂饭,像什么样子?他说着就抬手去接江柔手里的碗,但手一动,就牵动了背上的伤口。 牛吹大了 他自己还真来不了! 江柔也不点破,对他说,“我喂将军吧。” 沈十三觉得被一个女人一口一口的喂饭,很肉麻,很丢面子。 但是 算了,下不为例。 沈十三喝完了一碗粥,江柔问他,“将军还要再添一碗吗?” 沈十三:“嗯。” 妈的怎么这么好喝?!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吃的饭菜,觉得自己吃的简直就是狗屎! 想起自己做的土豆也是狗屎! 沈十三喝完了粥,江柔又喂他喝药。 喝药的最佳打开方式是牛饮,而不是一口一口细品。 药这么苦,你当喝下午茶呢?! 江柔坐到沈十三身边,把碗沿递到他的嘴边。 沈十三凑过头去把药喝干净,江柔正想收手,门突然被人推开,彭文大步走进来,嘴里还在问,“夫人,将军醒了” 结果看到一个呈喂药的姿势,一个呈喝药的姿势,听到他的声音,双双抬头去看他。 打断将军的福利,彭文觉得很尴尬,也觉得屁股凉嗖嗖,结结巴巴道:“醒,醒了啊” “将军,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本来想再寒暄两句,但得了,你俩自己腻歪吧。 他觉得将军可能不是很耐烦跟他寒暄。 他们这些武人,哪个身上不带点伤? 你身上没两道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战场混过。 江柔给沈十三的那一金钗,他们心里确实膈应,但不是长长久久的放在心里。 人生在世,心胸就应该开阔一点。 不过是捅了一下么,现在有人回心转意,幸福的日子还在后面,还斤斤计较那轻轻一小下做什么? 彭文挠挠后脑勺。 反正捅的也不是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这回没救了 江柔一直忙活着给沈十三熬药熬粥,自己倒忘了吃东西,等他喝完粥又喝完药,她才觉得。 她也饿了 她放了药碗,给自己盛了一碗土豆粥,默默的在小炉子边坐下。 沈十三不能久坐,自己又趴回床上去了,他一侧头,就能看见女人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忍不住想,女人啊,就是磨叽,要是战时,按照她这吃饭速度,能活生生饿死! 他到底受了伤,体力不太济事,趴在床上没多大会儿功夫,眼皮子就上下打架。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 他只是觉得困顿,等真正闭上眼睛,又觉得睡不着了。 他听见那个女人在房间里忙活,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江柔把小炉子收到厨房,又把碗筷等一应用具洗干净了,回到房间里面,坐到床畔。 离沈十三不远,如果他想喝水或是想干嘛,喊一声她就能听到。 进房间的时候,她看见沈十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了眼。 应该是没睡着 但他他呼吸沉沉,看上去又是睡着了的样子 江柔拿不准他到底睡没睡着,把声音压得很小,试探着喊了一句,“将军?” “嗯?”沈十三闭着眼睛应了一个字,让她继续往下说。 江柔听到他回答,顿了半天,小心翼翼说:“谢谢你” 这种时候,当然是不会谢沈十三没有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狗东西了 谢他救了她。 沈十三微微蹙眉。 心想跟我还客气个几把? 老子的女人老子不救让谁来救?! 但嘴上却是说,“老子是脚崴了。” 意思是我没想救你,是正好崴脚了,不小心帮你挡了一刀。 他主要是觉得。 救江柔的时候自己还挨了一刀,就是他没本事的表现,要两人都活蹦乱跳的从火场里面出来,那来显得他英勇威武嘛! 现在跟个女人面前半死不活的趴着。 太他妈没面子了 江柔也不计较,轻轻嗯了一声,便静静坐在旁边。 沈十三渴了,就喊‘水。’ 江柔就帮他倒水。 沈十三手麻了。 江柔就帮他捏手。 沈十三想尿尿了 “扶我起来。” 江柔满脸通红。 这样不太好吧? “我去给你喊个人来。”江柔说。 沈十三想脱鞋砸死她。 但他忍住了,不屑道:“用都用过了害怕看?” 把彭文喊过来,是想让他俩比谁尿得高尿得远吗? 江柔的脸更红了,像要滴血一样,沈十三看乐了。 还真怕看啊?! 既然你这么怕看,那就“扶老子起来!” 这一声‘扶老子起来’说得气壮山河,一点都看不出刚刚恹嗒嗒的样子。 江柔喏喏的,还想挣扎一下,迈着小碎步转身就往门外跑,“我去给你喊个人。” “回来!”沈十三在背后吼她。 江柔进一步退三步的慢慢走到他床边,那样子不像是要扶沈十三去撒尿,倒像是沈十三要看她撒尿。 好羞 沈十三不耐烦道:“等你走过来老子就憋死了。” 江柔磨磨蹭蹭的把她扶起来,让他撑在自己肩膀上,给他做了个人肉拐杖,扶着他慢慢往茅厕挪。 出门的时候,碰到带人下山采买用品的彭文,一看到他伤着都还在外面走,就跟他打招呼,“将军,尿尿啊?” 江柔简直要把脸埋在沈十三胳肢窝里去了。 媳妇儿在他面前害羞可以,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沈十三就觉得江柔像裸体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样。 他瞪了彭文一下,“信不信老子尿完打死你!” 彭文一愣,才看到羞得几乎要把脸嵌到沈十三身上的江柔,顿时脚底抹油,溜得贼快。 妈的!扶相公撒个尿有什么好害羞的?谁他妈不撒尿啊?! 呵女人! 沈十三从茅厕出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满脸自信狂妄的欠揍表情。 看!老子是不是威武雄壮?! 而江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抬头再看沈十三。 羞死人了 沈十三这一场伤养了十来天,就能下床行走如风了。 相反的是霍清,他身上最浅的一道刀口,现在都还是刚刚结痂的样子,连脸上被扇的巴掌印子,都是五天前才消了下去。 原先大夫说让他休养一段时间就好的腿,看这样子,估计是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沈十三下床的第一天就去看了霍清。 江柔跟她一起去的。 原因无他,因为听说这几天霍军师难受得睡不着觉。 她想去看看热闹。 虽然他不恨霍清,但是也不喜欢他,就像两个合不来的小孩子,听到另一个被爹娘胖揍了一顿,就忍不住想去看看笑话,并且心情会莫名的雀跃。 江柔听到霍清很惨的消息,反正这几天,心情甚好,吃得香睡得着吃嘛嘛香,眼看着脸色都红润了些。 沈十三陷入沉思。 老子受了伤她就高兴得每顿能吃两碗饭?! 妈的!白养了这个白眼儿狼! 江柔在沈十三和他一切跟他有关的人面前,很少不加掩饰的表露情绪,但跟着沈十三去看霍清的那天,她在沈十三的背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着霍清笑了好久。 八颗大白牙的那种笑。 霍清很无奈。 这大概就是现世报吧 他不可能真跟一个女人计较这种小事,更何况计较了也没啥用。 只能默默的忍受来自江柔无情的幸灾乐祸。 由于笑得太开心,一下子收势不急,沈十三猝不及防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了江柔灿烂的笑脸。 比冬日的暖阳还灿烂。 江柔像被看穿了小心思的孩子,满脸的笑意瞬间消散,局促的站在原地,诚惶诚恐的等着沈十三训斥。 她脸上一没了笑,沈十三就不太高兴了。 老子还没看够你怎么就不笑了?!你他妈的倒是笑啊! 真他妈的好看! 他看了一眼在床上病怏怏的霍清,立刻就懂了,心想你原来喜欢这口啊?老子改天打断彭文的腿,天天让你过去看。 江柔见沈十三好像是不欲计较的样子,也不敢再放肆了,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屁股后头,像个乖乖的小媳妇儿。 沈十三看过霍清之后,又去料理那个放火的刺客。 这刺客不是什么硬骨头,沈家军的变态刑法,他还没尝到皮毛,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刺客,就是黑风寨的二寨主,钱飞的副手。 剿杀钱飞的当天,他们跑散了,他成了漏网之鱼,黑风寨一直防守严密,眼看着下不去山了,干脆就想同归于尽。 但他那个短小的身材,放眼整个黑风寨,他能打赢哪一个? 哪一个都打不过! 不!他找到一个——江柔。 管她是男是女,在敌方阵营的,就是敌人! 他原本是想拉一个人陪葬,也算是给无数弟兄报仇了,结果无意间听到了彭文和那亲卫的对话。 他猜,对方口中的夫人就是他想杀的这个。 下山去请大夫的将军 将军? 那就更该死了,一个朝廷的官儿,官匪不两立,他还在他们的地盘大开杀戒。 死不足惜! 于是他找来火油,烧了江柔的房间,躲在角落里,只等着沈十三一旦现身,就给他致命一击。 可惜没能得手。 沈十三一听就是个马匪,瞬间就没了兴趣。 他还以为是那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呢?! 就吩咐彭文,“你看着处理吧。” 彭文一拍胸口,“就等着将军这句话,格老子的,早就想把他剁碎了丢到后山去喂狗。” 原因最开始审问的时候,这个龟孙子吐了他一脸的唾沫。 江柔听到彭文的话,顿时双腿一软,刚好又被门槛绊了一下,一脑袋就栽在沈十三后背上了。 沈十三的伤还没有好全,不碰的时候就不疼,一碰就 他首先反应了一下,立即把扑到身上的女人搂住,免得她重心不稳栽倒地上,然后腰身一阵火辣辣,他呵斥江柔,“怎么路都走不稳?” 江柔自从听了彭文那句‘早就想把他剁碎了丢到后山去喂狗。’脑子里就一直有画面。 一条狗,一个狗槽,狗槽里有被剁成一块一块的碎肉块,还有一截一截的手指、脚掌、内脏 她白着脸,突然胃里一阵翻涌,然后急急跑到墙角,一阵干呕。 虽然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已经够难受的了。 沈十三一看,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原谅她一回。 等她吐完了,沈十三问她,“还有哪儿不舒服?” 江柔不敢说还有哪儿不舒服,苍白着脸,心有余悸的说,“没,没有哪儿不舒服了?” 沈十三无语。 怎么又结巴了? 这结巴是病,得治! 她自己结巴就算了,这要是带得他儿子说话都不利索,那还得了? 沈十三吩咐彭文,“下山去请个大夫上来瞧瞧。” 江柔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我,我没哪儿不舒服。” 沈十三瞪她一眼,她讪讪的闭了嘴。 沈十三冷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她的肚子。 这一天天的,肚子总也不见长大,他儿子别是营养不良吧? 得开点药来补补! 彭文领命,立刻又的下山去请大夫。 彭文一走,江柔就觉得心里舒爽了些。 他一脸快意说‘早就想把他剁碎了丢到后山去喂狗。’时候的样子,真的太可怕了 沈十三没事做,受了伤也不能练刀耍拳,更不知道做什么了。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悄悄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的江柔。 不!他好像有点儿想做的事了,但是 摸了摸自己后腰上的刀口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老子养好伤口 等她卸了货 据他目测,以及新婚之夜的手感,他觉得小丸子肯定长大了 江柔眼角看到了沈十三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顿时心里一凉。 那眼神怎么说呢? 就像恨不得眼珠子里能长出一只手,伸到她肚子里面把她的肠子拉出来一样。 那样子比彭文还可怕 江柔心里害怕,声音都似乎带了哭音,“将,将军?” 沈十三猛然回神,“恩?干嘛?” “不,不干嘛。” 沈十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结巴是病,得治! 彭文去请大夫,请了整整一个上午,不只大夫没请回来,连他自己都没回来。 沈十三以为他出事了,派了一队人下山去找他,结果在最欢楼的床上找到了人。 寻他的亲卫见他从最欢楼里出来以后,走路两条腿都在打颤,忍不住的用一种十分同情的目光看他,意味深长道:“彭文,祝你好运。” 哦不!祝你能活下来 彭文一脸懵逼,“怎么了?” 寻他的亲卫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的语气里隐隐带了一丝幸灾乐祸,“将军派了好多人下山找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现在正在寨子里大发雷霆的咒骂哪个瘪犊子敢动他的人!” 彭文纵欲过度,两条腿都在发软,亲卫一掌拍上他的肩膀,他腿上一软,差点没给跪下去,等听清了亲卫的话,惊得都要跳起来了,“我让那大夫告诉你们我办私事儿去了,他没说吗?” 亲卫学着他一脸惊悚的样子,“大夫?哪里有什么大夫?这大半天黑风寨连条野狗都没有来过。” 彭文这次是真的跳起来了,“什么?老子让他上黑风寨看诊,他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老子撂挑子?” 那亲卫顿了顿,问,“你怎么说的?” 彭文一脸莫名其妙,“就这样说的啊?” 亲卫简直要就地晕厥,没好气道:“这样是哪样?原话!” 彭文乖乖的把原话重复了一遍,“云青山黑风寨需要人看诊,你上去的时候顺便给寨子里的人说,就说彭文有点私事儿,晚上就回来。” 亲卫:“” 彭文被他绝望的眼神震惊到了,紧张的问,“怎么了?难道是那老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亲卫一掌拍在他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那条说了不该说的话的老狗就是你这个傻逼!”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彭文一脸迷茫。 “你让一个大夫自己往土匪窝里走,还不如让妓女给人白嫖!你觉得可能不可能?哪个大夫嫌命长了自己往土匪窝子里去看诊?!” 彭文:“”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等等! 那就是说 彭文大叫起来,“那就是说那老东西没去?!” 亲卫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彭文小心翼翼的看向亲卫,试探着问:“那将军” 亲卫叹了口气,仰头望天,语气中有极易察觉的恻隐之意,“将军以为你被人砍死在外头了,正派人到处找你的尸体” 彭文如同被雷劈中。 要完蛋 “你现在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就赶紧的吧,反正现在没死,等会儿也就死了,看在战友一场的份儿上,我等你吃完了再带你回去。” 彭文一脸绝望的看向他 亲卫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突然,他狠狠往前一扑,扑倒在那亲卫的脚下,抱住他的大腿,“薛元白,你可要救我!” 那名叫薛元白的亲卫无奈的抽动自己的腿,想把腿从对方的魔掌之中解救出来。 没能成功。 见自己的腿实在没救了,干脆也不挣扎了,低头俯视彭文,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恕我直言,你这回没救了。” 他想了想,加了一句,“不过我答应你,明天帮你收尸。” 彭文见他不肯帮自己,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薛元白,你这个负心汉!” 他声音大,这一吼,最欢楼门口有不少路人看过来,看他们的眼神里都是‘你们俩很有故事’的意思。 薛元白忍不住飞起就给了他一脚,踹得底盘暂时相当不稳当的彭文一下扑倒了地上。 ------题外话------ ‘不然杀了你’的那一章还没有在审,等过了审我在题外告诉你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不结巴 彭文扑倒在了地上,干脆也不起来了,抱着薛元白的脚,声泪俱下的控诉,“白瞎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你记得我对你的好吗?你记得你得病的那一年吗?你得了痔疮你去医馆看病,我去医馆看你,你还不好意思跟我说,你说你嘴里起个泡!” 路人甲乙丙丁的目光瞬间像刀子一样射向薛元白的后菊花。 薛元白提脚就踹他,奈何这人就像长在自己脚上了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彭文把薛元白的脚抱得死死紧,又继续嚎啕大喊,“我是怎么对你的?我床前床后的伺候你,你动不了我给你擦身子,你要拉屎老子还他妈给你端屎盆子,你现在就这么对我?” 他说到激动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薛元白一脸心碎,“你现在就这么对我?!你现在就见死不救?!” 薛元白的脸黑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彭文的嘴,“你给我闭嘴。” 两人都是武夫,力气都大,谁也奈何不了谁,彭文把他的手往下拉,继续大吼,“你想女人的时候老子还” 话没说完,被薛元白狠狠揍了一拳。 路人甲乙丙丁的眼中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你还’什么?你倒是说完呐?! 彭文其实是想说,我还悄悄给你把女人带到军营里 薛元白忍不了了,恨恨的盯着彭文,“住嘴,老子给你想办法!” 那咬牙切齿的小模样,简直想把面前的人大卸八块啊! 彭文瞬间站得比小白杨还直溜儿,做出‘你说,我全都听你的’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三好乖宝宝! 薛元白气急了眼,一甩袖子,走在了前面。 彭文赶紧跟上去,心里长出一口气。 妈的!可算是有救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薛元白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手臂那么粗的一根棍子,拎着就气势汹汹的朝他走过来了。 彭文被他的样子吓得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大喊,“薛元白,你想干什么?你冷静点!” 薛元白提着棍子在后面追,边追边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回来!” 彭文跑得更快了,“我回来才是要死!” “我再说最后一次,不想死就滚回来,等会儿我可反悔了,自己上山等死吧!”薛元白干脆也不追了,放下棍子站在原地等彭文自己回来。 彭文果然期期艾艾的回来了,小心的看向他的大粗棍子,“你想干嘛?” 薛元白突然一笑,“不干嘛!”然后抡起棍子就朝着他当头打下来。 彭文被揍得嗷嗷直叫唤。 云青山,黑风寨。 寻找彭文的人一队一队都回来了,可是仍然没找到人。 沈十三在前寨看着人陆续都回来了,脸色越来越不好。 直到天已经完全漆黑,远远的,才有两个人影渐渐靠近。 等近了,众人才看清,正是薛元白和彭文两人。 薛元白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彭文回来了。 等两人走进灯火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被搀扶着的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然是肿成了猪头,并且身上只穿了一声中衣,外面的衣裳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甚至还是打赤脚,靴子也不见了。 有人立刻上去接人,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将军不是让你去请大夫吗?怎么这样就回来了?” 彭文径直来到沈十三面前跪下,声音低沉,“将军,我一下山,就碰到劫道的了,对方几十个人,我被抢了钱财,打成了这样。” 沈十三的目光在他身上某处一停留,脸色愈发的沉,“劫道的?这附近还有其他的马匪吗?” 彭文摇摇头,样子很凄惨,“我也不知道,但看样子,多半是隔壁山头的!” 沈十三又问他,“你是在哪儿被劫的?” “在云青山下的官道上。” 沈十三似乎自言自语了一句,“哦?现在的马匪都这么猖狂了吗?” 彭文努力点头附和,“就是,官道上都敢劫,等我们回来京城,带人来剿了他们的老窝!”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大半天的时间,在云青山的官道上被劫,就算爬也该爬回来了吧? 彭文一慌。 糟糕! 薛元白没说将军会问这个啊! 他支吾了一下,求生欲格外强烈,立即编了个天衣无缝的谎,“我被他们打晕了,薛元白找到我的时候我都还晕在路边!” 说着,怕沈十三不相信,还把脑袋往他跟前凑了凑,让他看清楚脑门儿上的大包。 嘶薛元白那黑心黑肝儿的下手真狠! 沈十三凑近他的脑袋仔观察了一下,“下手真狠呐” 彭文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他正想退回来,却突然被沈十三一把揪住了衣领。 彭文心里一跳,心想将军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正忐忑间,只见沈十三脑袋一偏,用手拂开他的中衣衣领,问,“这是什么?” 彭文被他问得一愣,就想去看。 但哪有人能自己看到自己的脖子?! 他当然看不到,又一见沈十三的脸色不对,就急了,赶忙走过去,梗着脖子,把沈十三问的那块儿地方露出来,问薛元白,“我这里有什么?” 薛元白一看,顿时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 他的脖子上有一颗明晃晃的硕大草莓,旁边的白色衣领,还沾着红色的口脂。 沈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彭文身后,凉凉道:“这女的嘴巴够大啊?!口起来舒服不?” 彭文嘴一秃噜,“还行,挺爽” 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下跳起三丈高,捂着脖子上的那块儿草莓不断后退,“那个,将军!你,你听我解释!” 薛元白默默融入人群。 这傻逼凉了 沈十三呵呵冷笑了一声,“老子一段时间不收拾你们,胆子肥了啊。” 彭文简直要哭出来了,一股脑的把委屈倒出来,“将军,我让那老东西自己来,结果谁知道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撂挑子,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夫人在将军面前老是抖了。 妈的!他抖得都想尿尿了 “把这人给老子送下山,让他把襄阳城里的青楼挨个儿睡一遍,去两个人看着他,回京之前,不许从女人身上下来!” 沈十三说完,也不管彭文的鬼哭狼嚎,直接走了。 彭文这回是真吓尿了。 他们还有大半个月才启程回京。 半个月铁杵也要磨成针啊! 沈十三走了一半,又气冲冲的折回来,咒骂了一声,“妈的!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回来的时候给老子弄个大夫回来!” 众人一凛,其中两个亲卫抓起彭文的衣领就往山下走。 薛元白这时候才从人群里走出来,对沈十三说:“将军,我已经请了大夫了,这会儿正在来的路上。” 他跟那大夫说了,不来就杀全家 话一落,黑暗里就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个挎着药箱的医者。 众人一看,乐了。 这不是前些天给将军拔刀的那个嘛?! 大夫心里哭唧唧。 襄阳这么多医馆,为什么就偏偏找到他?! 沈十三一见是他,就瞪薛元白,“怎么是个男人?” 大夫浑身一抖,惊恐的看向沈十三,默默的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我娘生我下来我就是个男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是个男的,您能不能大发慈悲,放过我那二两肉 嘤嘤嘤,我就是个看病的! 薛元白也是一噎,对他解释,“这襄阳城里我没找到女大夫。” 将军呐!你以为这里是京城?嘴一张就有女医官?! 女子怀孕需要问询一些非常私密的问题,沈十三虽然非常嫌弃自己的媳妇儿被一个男人抓着问下身的问题,但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了。 大夫战战兢兢的跟在沈十三屁股后头。 沈十三临走,用看彭文一样的眼神,凉凉的看了薛元白一眼。 你这个完蛋玩意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那个混账东西合起伙儿来忽悠老子,看在带大夫回来的份上,暂时饶你一回。 薛元白被看得一哆嗦,涌起一阵尿意。 江柔看见沈十三真的带了个大夫来,有些不安,“将军,我,我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十三:“闭嘴。” 然后就坐到一旁,看着大夫把脉。 在民间,平民女子看病的时候,是没有那么许多讲究的,在大夫眼里,你就是一个病人,男女并没有区别,只有一些高门大户的贵妇,才会比较重视男女授受不亲这些教条,避讳男大夫。 一般给这些贵妇看诊的时候,才会用丝绢垫在病人的手腕上诊脉。 大多数大夫其实是不喜欢垫丝绢的,因为毕竟隔了一层,对脉搏的感知力就弱了些,这样诊断起病情来也就更为费力,还增加了误诊的风险。 但大夫想起刚刚沈十三问‘怎么是个男的’时候的语气,默默从药箱的最底层掏出一块帕子,垫在江柔的手腕上。 大夫静心感受了一下她的脉搏。 脉象从容和缓,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且应指有力,除了脉象偶尔有些虚浮,是十分正常的平脉。 他又问了些常规问题,江柔一一答下来,发现就是有些体寒,完全没毛病啊! 大夫正想说‘夫人身体很好’一转头却看见沈十三目光如矩的盯着自己。 他一想,这闪烁着精光的小眼神肯定有毛病! 他要是诊不出个什么 他想起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地上摆满的残肢断臂 大夫再仔细感受了江柔的脉象,最后一咬牙,干脆把搭在她手上的帕子取了下来。 为了确保不误诊嘛! 沈十三一看。 嘿你个混账东西,怎么看着看着还取手帕?! 沈十三只是不想江柔被一个男人抓着问私密问题,对正常的诊脉程序,他其实是不矫情的。 但是你开始还搭手帕,现在看了一半扯下来是几个意思?! 江柔也被大夫的举动吓住了。 她该不是真的生了什么大病了吧? 大夫本来就压力山大,现在一扯手帕,两人都不眨眼睛的盯着自己 压力大啊! 真是!医疗行业不好做啊! 诊了半天,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最初的诊断,“夫人的身体很健康,就是有点体寒,不是大事,但如果要调养的话,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得慢慢来,等下我开个方子,先照着这个方子把药吃一个月,一个月之后的药量,根据到时候的身体情况来定。” 他说完,却见沈十三还是不眨眼睛的盯着自己,顿时有点心慌慌。 沈十三见他话落就没有下文了,愣了一下,就问:“没了?” 大夫仔细的回忆了自己的话,确定没漏下什么,坚定的点头,“没了!” 沈十三想。 妈的!什么庸医?! 可现在就这一个大夫,庸医也是医将就吧! 他两手撑在膝盖上,耐着性子问:“那她说话怎么老结巴?” 大夫一回忆,发现刚才压根儿就没注意江柔说话结巴不结巴。 但既然别人都这么问了,那就肯定是有这么个情况,于是转头对江柔道:“夫人说两句话试试?” 江柔呐呐的,“说什么啊?” 大夫说:“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江柔说:“可是我没什么想说的啊。” 大夫一看。 这不结巴嘛!哪里结巴了?! 于是转头以眼神询问沈十三,意思是——这不是不结巴吗? 沈十三顿时有一种谎报军情的恼怒感。 明明就结巴! 他两眼一瞪,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吼江柔,“你今儿白天说话不是还结巴吗?给你看病的关键时候又不结巴了,你叫大夫怎么给你看?” 江柔一直觉得,生起气来的沈十三是十分可怕的,这下被他一吼,说话又不利索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故意的!” 大夫一看,心里有底了。 这不是明显被吓的嘛?! 姑娘,我理解你,因为这人眉毛一竖起来,我也怕 大夫斟酌了下用词,对沈十三道:“公子以后对夫人说话可以温和一点,以我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夫人这不是病纯属是被吓的。” 沈十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大夫的意思,顿时就怒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被吓的?老子很凶吗?老子能把她吓成这样?!” 大夫忍住瑟瑟发抖的冲动,咽了口口水,弱弱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沈十三的问题。 沈十三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老子能把自己的女的吓成这样? 放你妈的屁!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狰狞,瞪着一双眼睛,咬牙切齿的去问江柔,“是老子把你吓成这样的吗?” 江柔哪里敢说是?抱着床柱子简直都要哭出来了,“不,不是,是,是我,我自己结,结巴的。” 沈十三脸上的表情好看一点了,看向那大夫,“她自己都说了不是我吓的。” 大夫第一次见情商这样低下的人,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口气,还真是活久见呐 冒着被沈十三一巴掌拍死的风险,他替江柔说了句公道话,“她说这话你也信?” 没听见一句话都吓得分成了七八句来说嘛?! 这回沈十三是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被自己吓得不敢说真话呗! 他一看江柔,只见她又想往墙角缩嗯,已经开始抖起来了。 马勒戈壁! 什么胆子?! 沈十三深呼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还吸一口气,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面部表情。 等他的怒气稍微平息一点了,心里不屑的想,大不了老子以后说话声音小一点,至于怕成这样么?! 结巴的问题解决了,那就该轮到儿子的问题了。 沈十三又眼睛不眨的盯着那大夫。 大夫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居然也跟着江柔结巴起来,“夫,夫人,的身体,真,真的没毛病了!真的!” 沈十三觉得这个大夫一定是在嘲讽自己。 一定是! 好想一刀砍死啊怎么办?! 不不不!老子要忍住,这里没有其他的大夫了! 他拳头捏了又捏,忍住一拳砸过去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一点,问:“她肚子里的孩子,看起来一直没怎么长大,是怎么回事?” 何止是没怎么长大嘛,简直就是压根儿没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帐怎么算? 沈十三话一落,大夫跟江柔同时愣住。 肚子里的孩子? 江柔茫然无措。 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大夫则是迅速抓起江柔的手腕,再一次细细的给她摸脉。 场面一时很寂静,沈十三和江柔都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大夫,一个想从他嘴里听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了,一个想从他嘴里听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怀孕了。 半响,那大夫认真的抬起头,看沈十三的眼神变得很复杂。 他用他一辈子的从业口碑来发誓,这位夫人绝对没有怀孕!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土匪觉得自己的夫人怀孕了?!大夫的目光忍不住扫过沈十三的两腿之间。 难道是靠迷人的自信吗?! 沈十三见那大夫半天不说话,眼神还若有似乎的打自己小兄弟的主意,脸顿时就黑了,“老子把你丢到后山去喂狗的信不信?” 他一说‘丢到后山去喂狗’,江柔又忍不住有画面了。 一条狗,一个狗槽,以及眼前这大夫被啃得稀烂的脑壳 呕 还好什么都没吐出来,不然肯定溅这大夫一身! 叮 大夫脑中小灯泡一亮! 因为呕吐,所以觉得怀孕了?! 他忍不住扼腕叹息常规生理知识的不普及。 谁告诉你呕吐就一定是怀孕了?! “夫人并没有怀孕,如果时常有恶心呕吐的症状,有可能是胃受了凉,开两贴药,喝了就好了” 大夫越说,声音就越小,到最后,全靠对自己专业水平的自信,才弱弱的说完了自己的诊断。 因为沈十三盯着他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沈十三一字一顿的问他,“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说,说”大夫的手像被烫了一样从江柔的手腕上收回来,上下唇不断的哆嗦,最后两眼一闭,豁出去了大声道:“我,我说两位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 沈十三盯着江柔的小腹,眸光明明灭灭,伸手就想去摸她的肚子,那纠结的模样,让人很怀疑他是不是在考虑把肚子剖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馅儿! 江柔被他的样子吓得捂住肚子,‘噌’的站起来就往外跑。 你们见过丛林中的狼吗? 很多时候,野狼逮一些不够塞牙缝的小猎物,其实并不是想抓来填肚子,而是因为对方先开始跑。 它们是天生的猎手,看见你跑,就会想,嘿这小玩意儿,跑得还挺快嘛! 抓来玩儿玩儿! 等抓到了以后。 嘿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嘛!放着也是浪费,就吃了吧! 你以为不跑就没事儿了吗? 不跑它又会觉得。 我不够威武吗?不够厉害吗?见到我你为什么不跑?不跑是不是说明你不怕我? 为了让你怕我,那就抓来吃了吧! 沈十三完全具备这种流氓的狼性。 江柔一跑,他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两步就冲上去拦了路,把人逮回来了。 等抓回来他才后知后觉的怒了,冲着江柔咆哮:“你他妈跑什么?” 江柔被吼得直缩脖子,仍然不敢不老实回答问题,“你,你抓我,所以,所以” 沈十三想也没想就回吼去了,“你不跑老子会抓你吗?!” 江柔想说,你不抓我我会跑吗? 没敢。 大夫一看这情况,还不开溜等着被剁碎了喂狗吗?! 于是垫着脚尖,蹑手手脚的溜了。 连药箱子都没敢拿。 沈十三斜眼就看到那大夫跟做贼一样的往外溜,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干脆就假装没看到。 大夫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贴心的把门从外面给他们带上。 房间里面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江柔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沈十三倒是被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喘了半天,本来想狠狠的骂她,又看自己还没说话她都已经怕成这样,再骂的话恐怕就要哭出来了,只能憋着一口气,把自己憋出内伤。 但沈十三毕竟是沈十三,要是他能温柔得起来,他还能叫沈十三? 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露了个无比愤怒以及凶恶的表情,抓着江柔的衣领子,差点把她提起来,“你他妈的居然骗老子!” 实在是憋得狠了,又怕说了什么重话,把她骂哭。 脏话不能骂。 狠话不能放。 就连说两句把她剁碎了喂狗的话让自己出口气,也不能说。 到最后,他翻来覆去,居然只恶狠狠的盯着江柔的眼睛,来来去去的重复一句,“你他妈居然敢骗老子!” 真他妈的憋屈! 盛怒之下的沈十三完全没注意到,江柔个子没他高,他手上一用劲儿,她脚尖都快挨不着地,几乎要悬空了。 江柔怕看他几乎就要喷出火来的双眼,眼睛一闭,不敢再看他,再加上微微离地的双脚,完全就是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模样。 沈十三说了几回‘你他妈居然敢骗老子?’江柔实在怕再不说两句,就没命说了,颤抖着问:“我,我,我骗你什么,么了?什么时候,骗,骗你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骗了他什么啊! 沈十三一看。 我擦!居然还敢死不承认?! “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敢说没骗我?!”沈十三一激动,揪着她的衣领,提着她往自己脸上靠近了两分。 得! 这下完全把人提在半空中了。 江柔被衣领勒住了脖子,直咳嗽,“咳咳,我,我没说,没说我怀孕了咳咳。” 沈十三一看她开始咳嗽,才意识到又用力过猛了,赶紧把她放下来。 这次由于间接对江柔造成了点儿人身攻击,他略心虚,连带着气焰也稍微压了点下来,好歹说话算是不再用吼的了,“你没骗我我能以为你怀孕了?” 江柔在沈十三面前说真话都害怕得打哆嗦,更别说对他说谎了,而且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绝对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怕沈十三再揪自己的衣领,她抱着手臂往后退了两步,稍微侧身对着他,虽然恐惧,却倔强的解释,“我,我真没说,说过” “你”沈十三刚想吼她,突然浑身一僵。 那感觉,就像在一瞬间,过滤筛选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记忆片段,然后悲催的发现 她好像真没说过 顿时浑身的怒气就凉了下来。 他苦苦的思索。 他是为什么会觉得她怀孕了? 好像是那双小鞋子! 一想到这个,刚刚凉下去的怒气又燃起来了,吼她,“你没怀孕做什么鞋子?” 江柔一头雾水。 鞋子? 什么鞋子? 沈十三气急败坏的提醒她,“暗香榭的小鞋子!” 噢! 她想起来了,“那是做给小安安的啊” 后来走得急,就没有带走。 沈十三脸一黑。 安什么安又是什么鬼? 江柔给他解释,“是张大娘的孩子。” 这回,他的脸变成猪肝色了 他妈的!他妈的! 老子要怎么打死这个狗东西才能让她不丧命?! 在线等!特别急! 江柔这下算是明白了。 他误会了 这事儿算是沈十三自己先入为主,所以他不能生江柔的气。 但是又真的好气啊! 实在没地儿撒气了,他干脆往床沿一坐,两只手撑在膝盖上,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他看了一眼如同惊弓之鸟的江柔。 不不不!不能迁怒! 沈十三独自气闷了一会儿,气性渐渐散了些,江柔也不敢说话,就站在原地,仍有些怕怕的。 沈十三气消了大半,眼珠子就渐渐的黏在她身上去了。 江柔生的纤巧削细,今天穿了身翠绿的裙子,腰间照常是四指宽的束腰,衣服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配饰,淡淡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仿佛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说不出的柔媚细腻,细眉弯弯,一双圆圆的鹿眼惊怕的盯着他,那眼睛里的一汪秋水仿佛要滴出来。 大多数人生来就是普通的,只是因为喜欢了,所以情人眼里出西施,从此她身上便有了只你一人可见的光环。 江柔美,但不是特别美,更让人觉得身心愉悦的是她那与世无争的恬淡气质,在沈十三所见过的美人儿当中,她顶多属于中游姿色。 最初的时候,他看她虽觉得有些可人儿的意思,但并没有她美得跟天仙一样的感觉。 抢她回去,纯属是因为征战多时,只要是个女的,勉强有两分姿色,他都可以将就将就。 但时间一久了,沈十三开始觉得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好看? 越来越耐看的那种好看。 怎么看都不够,怎么睡也不够! 沈十三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 他觉得小孩子这种生物,跟女人一样没用比女人更没用! 软趴趴的,只知道吃和睡,动不动一哭就是大半天。 女人还能哄,哄不好还能恐吓,但孩子没法儿哄,有时候你越哄他越跟你来劲,简直想一巴掌呼死! 但误会江柔怀孕的那一瞬间,居然有点小欣喜,第一次有了想试一试父亲这个角色的冲动。 沈十三今年二十八,没有江柔之前,只有两个妾室。 无子。 无女。 这不仅在大秦,无论在哪儿,都是不合常理的。 想他们这样的家世。 十五岁可以纳妾。 至多不过十八娶正妻。 不超过二十二应该有一子。 剩下的,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妾室,看上一个纳一个,看上一堆纳一堆。 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一般大秦官家子弟,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妻妾成群,动作稍微搞得快点,儿子都快能开荤,女儿也快能嫁人了! 沈十三是个例外,他女人睡了不少,睡了不仅不负责,还要给人家灌避子汤。 如果喝了避子汤还是有了身孕。 不好意思,老子的避子汤是皇家认证的,老子就是不认! 用孩子要死要活的逼婚,他心情好了,会去看上你一眼,甩你一句‘别死在我家门口。’ 他跟女人的相处方式只有一种。 用下半身说话。 在女人面前,他从来不动脑,全凭原始冲动在床上相处,其余的时候,他都嫌女人烦。 他确实是个人渣。 连皇帝都觉得渣得看不下去了。 女人的名节不说重要得没了活不下去,但至少活不好,人家既然愿意跟你睡,就是愿意跟着你,结果你睡完了,裤子一提,转头就把人家忘了个一干二净,你是爽了,人家以后怎么办? 你不给名分,睡之前说清楚啊! 偏偏他又不说。 就是一副老子想睡就睡,睡了又不娶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能拿他怎么办? 再者说,你实在管不住你那二两肉,你去青楼,你去嫖,一手交钱一手上屌,你别祸祸人家清白闺女行不? 只要在他身上荡漾了春心的女孩子,他就一句话——睡不睡? 人家抱着睡了就是他的人的心思,含羞带臊的点头了,他拔屌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找谁哭去? 你说你沈家是差这两个钱? 就算是纳个妾,你高兴了去住一晚,不高兴就出去找野乐子,又没人敢管你,你说的这么大的家业,是养不起还是怎么的?! 他确实是渣滓中的战斗机。 皇帝硬塞两个妾室给他,除了是政治联姻以外,实在是还想让他名声听起来稍微好听那么一丁点。 一个大男人,二十七八了还无妻无妾无子,听起来像个什么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鳏寡终老呢! 沈家本来就香火单薄,干的又是高危行业,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撒手,人就没人。 沈十三的两个兄弟也没留下个一子半女,到他这儿,他有机会留,但他自己不想要。 没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就是单纯的不想要而已。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再没个孩子,皇帝都快有一种沈家即将绝后的感觉。 他自己是个人渣,他自己也承认。 但他不在乎。 他这种人,活一天就赚一天,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有可能成为最后一天,要是还活得拘拘束束抠抠搜搜。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老子用命来换大秦的天下,还不能让老子爽爽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江柔就很好。 可是明明,这个女人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亮眼的优点。 长得还行吧。 性格太闷。 床上太死板。 沈十三觉得,可能是在觉得她很顺眼的那一瞬间,他眼瞎了。 如果跟她有个儿子,老子就教她练武。 如果跟她有个女儿,老子还教她练武。 这是在觉得江柔怀孕的那一瞬间,沈十三内心的第一想法。 但他一直觉得他们第一个孩子会是个儿子,因为。没有为什么,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现在得知一切是个乌龙,他心里的泡沫碎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本来是很愤怒的,可是一想到江柔肚子里没货 老子忍了好久了! 江柔觉得沈十三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难以言说。 反正慢慢的,看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贪婪?然后,她似乎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幽幽的绿光 沈十三一拍床沿,对江柔说:“过来。” 那语气,让江柔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说呢? 平静里隐隐带着一丝危险,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又像即将捕捉猎物前的潜伏和伪装。 江柔慢吞吞的挪过去。 站沈十三面前站稳的时候,对方突然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手瞬间从她的裙子底下探进去。 他坐在床沿,怀里抱着她,手在不老实的游走。 不是猴急猴急的那种,而是慢悠悠的,仿佛闲庭散步,从小腿一路往上。 他垂下眼睑,脸上的表情很正经,语气也没什么波澜,难得很平静的跟她讲话,“你误导我这事儿吧,说实话,老子很生气,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你怎么样,现在我到手的儿子都被你一句话弄没了,你说说,这帐应该怎么算?” ------题外话------ ‘不然杀了你’的那一章节的审核已经过了,刷新一下就能看到修改过后的内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理直气壮 江柔一个都是个很温和的人。 很少急眼的那种。 她的心态很平和,在被误解或错怪的情况下,一般来说,她会选择跟你讲道理、解释。 如果你不听,她就等你愿意听了再跟你讲道理、解释。 如果你一直不愿意听,那她就不讲了,也不解释了。 如果是很重要的人,总有愿意听她解释的时候,如果是不重要的人,那她也就不想解释了。 所以她一般不急眼。 除非忍不住! 现在吧,她也不能算忍不住,就是沈十三这个强盗逻辑,让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跟他理论理论! 当然了,是因为沈十三现在看起来还比较平静,如果他是满腔怒火的样子,江柔肯定连话都不敢说。 “我,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没有道理!”明明应该是义愤填膺的指责,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就觉得软绵绵的,没有气势。 江柔难得有反驳他的时候,沈十三惊讶于她的胆子变大了,想听听她说什么,为了避免打断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免得把她弄得说不出话,手就停在他膝盖上,饶有兴趣的问,“哦?我怎么没道理了?说来听听!” 江柔偷眼瞟了他一眼,觉得他没有即将生气的迹象,就很认真的跟他分析,“你看,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怀孕了,将军就凭一双小鞋子,就断定我怀孕了,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你自己误会了,明明我什么也没说。” “还有,将军说你的儿子被我一句话弄掉了,可是明明从来就没有什么儿子啊,没有就不会掉啊,这怎么也能算账呢?” 江柔低着头,沈十三只能看见她的头顶,但听她闷闷的语气 还委屈上了? 就算看不到那嘚啵嘚啵讲话的樱桃蜜口,他依旧能想象她抱屈衔冤的小模样。 一定很勾人 沈十三钳起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然后俯首含住了她叫冤的嘴。 一吻毕,他说:“说罢,今晚你想怎么喘?” 江柔还没反应过来,沈十三突然仰躺下去,然后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关灯。 睡觉。 睡荤的 没多久,床幔里传出沈十三的一声咒骂,“卧槽!老子的腰!” 他腰上的那个大口子还不能剧烈运动 沈十三突然想到,把她抢回来,第一次睡她的时候他说了什么来着? 白虎克夫! 原来是真的 自从娶了她之后,这大伤小伤就没有断过 真他妈的邪气! 第二天,沈十三起得很晚,江柔也起得很晚。 彭文被送下山了,没人敢不怕死的去喊他起床,薛元白一早也借着下山去采买生活用品的幌子,下山去观赏彭文精尽人亡的场面了。 将军和夫人一觉睡到中午,今天掌勺的大兄弟做好了午饭,识相的直接把饭菜热在厨房,该干嘛干嘛去了。 沈十三起床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卧槽!老子的腰子要炸了! 第二反应是看了看**在他怀里沉睡的江柔——这小东西还真他妈难喂饱啊! 不不不!是因为老子有伤在身! 他醒没多久,江柔也醒了。 因为不顾大夫的劝导,擅自使用了他的肾,现在他的感觉不是很好。 昨晚的战况激烈,他的伤口似乎裂开了,后腰也坠涨着疼。 沈十三在床上翻来覆去,没多久就把江柔吵醒了。 江柔起来看到两人不着寸缕的样子,本来还害羞,但看到沈十三疼得有点发青的脸,还没来得及红的脸,一下就正常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轻拍沈十三的脸,有些担忧的问,“将军怎了?不舒服吗?” 因为这事儿做得肾疼,那不是一般的丢脸! 沈十三本来还想硬抗一下子,看能不能缓一下就过去了,但事情显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本来开始只是疼得脸色发青,后来就直接发紫了,连五官都皱成一团。 沈十三纵横沙场这么多年,除了上次刮骨,还真没有哪次受伤,觉得像这次一样难以忍受。 但上次刮骨,心里好歹还有个底儿。 也就是那么几下子的事儿,忍一忍,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这次的这个痛不一样,来势汹汹,还痛在脏腑上,没完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江柔看沈十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慌了手脚,赶忙爬起来穿衣服,安抚他,“我去让他们请大夫。” 胡乱拢起衣服就出去了。 沈十三在剧痛之中眼角余光往她身上瞟了一眼,立即大吼,“回来!” 江柔一只脚都踏出门口了,又被他喊了回来,以为他是痛得严重了,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我去去就回,让他们跑快点,最多半个时辰大夫就能上山,将军忍一下,” 沈十三的脸乍青乍白,咬着牙蹦出几个字,“你给老子把衣服穿好!” 江柔低头一看,才看到自己的确衣冠不整。裙子皱皱巴巴不说,身上的小夹袄也没来得及扣扣子。 她连忙把裙子拉正,扣上扣子,把头发用手捋了一下,才重新出了房门。 这回沈十三没再喊她回来了。 亲卫们一听将军腰不好了,赶忙骑了马狂奔下山去请大夫了,顺便还牵了一匹马。 看样子还得找个会骑马的大夫 江柔叫了人之后,又回房间看着沈十三。 他是个不会喊疼的人,就算牙齿都要咬掉了,仍然握住拳头,死也不喊一声疼。 江柔看得有些动容。 这铁青的脸色,想必是很疼吧? 要是她的话,肯定早就忍不住哭出来了 “给我把裤子穿上。” 等下大夫来了,看见这赤身**的样子就算了,还因为不遵医嘱弄成这幅样子,这下半身还光着,就很让人羞耻了 沈十三尽力配合江柔穿裤子。 裤子刚穿上没多久,大夫就来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还是前两次的那个大夫。 大夫简直欲哭无泪,他都快成黑风寨的御用大夫了! 这样下去,谁还敢来找他看病呐! 这次倒不是凑巧,是下山请大夫的亲卫觉得这大夫原来帮沈十三看过伤,熟悉病情,因此请他最好! 大夫一揭开被子,就问到一股子暧昧的味道。 都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顿时就忍不住了,转头训江柔,“不是交代过了?要禁房事!要禁房事!他当时昏迷不醒,你也昏迷不醒吗?怎么?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这下好了!知道厉害了吧!” 到底是医者,看到病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始终还是忍是不住呵斥两句。 江柔本来就脸皮薄,当众被人这样说,顿时脸皮就红了。 再说她说不要,是他非要 沈十三的占有欲极强。 老子的女人,老子怎么吼她是老子的事情,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吼老子的女人?! 他怒瞪那大夫一眼,替江柔吼回来,“老子让你来看病,你逼逼个几把!” 大夫被他一吼,顿时也有点脾气了。 我为你好,你还不知好歹?! 刚想说什么,站在一旁的亲卫把刀抽出来,似有似无的在那大夫面前晃了一下。 大夫瞬间就乖觉闭嘴坐下看病。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俊杰 给沈十三把了脉,又翻了他的眼皮,看了口唇以及问诊等等一系列看诊流程之后,大夫沉吟道:“少年,你这个不是很好办呐!” 沈十三没有说话,只是旁边的亲卫又似有似无的亮了一下刀。 大夫立马改口,“好办,好办!” 江柔忍不住插嘴,“大夫,很严重吗?” 大夫似乎纠结了一下,才说,“这个说严重,也不是很严重,说不严重,也眼中。” 其实他还是有点儿幸灾乐祸的。 这土匪,忒气人! 求他看病还要恐吓他! 沈十三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句,“说人话。” 大夫终于正了脸色,道:“上次那一刀子扎在腰上,虽然没中要害,但还是要好生将养的,我跟你们说了禁房事,你们不听” 说着,他突然转了话题,对沈十三道:“你平素多食辛热肥甘之品,或嗜酒太过,酿成湿热,注于下焦,尿液受其煎熬,时日既久,尿中杂质结了砂石,这才在肾脏是上形成了石淋。” 石淋,俗称结石。 肾脏上的石淋,俗称肾结石! 沈十三听完,简直想跳起来给他一刀,“所以这和禁房事有什么关系吗?” 大夫回答得很干脆,“没什么关系。” 一群大男人在面不改色的大谈房事,江柔的头几乎都要垂到地上去了,急急的说了声,“我出去透透气。”就逃了。 沈十三又狠狠的剜了那大夫一眼, 大夫有恃无恐。 嘿嘿,你还指着我看病,你拿我没办法! 大夫开了方子,叫人下山抓药,有给沈十三打了预防针,“石淋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磨人,药物只治标不治本,也止不了疼,我看你这症状,估摸着还得疼上一天,平素多喝水,忌重油重辣,得慢慢调养。” 说完又叫沈十三翻身,指着他后腰上的伤,忍不住加了一句,“其实和房事还是有点关系的,至少你这伤还得再包一次,还得再养伤十天半个月的!” 沈十三狠心一脚把他踹出去。 大夫看完了病,自行下山。 去抓药的亲卫顺便跟他一起去抓药,抓回来的药还是让江柔去煎。 沈十三在床上翻滚了一天,大冬天硬是疼出了满身大汗。 江柔喂她喝了药,见还是没什么起色,就烧了热手给他擦手擦身子,让他身上不至于吧黏黏糊糊的。 沈十三的手掌上都是老茧,厚厚的一层,跟江柔白嫩纤细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那时常年握刀拿枪所致。 江柔握着他的手,突然就觉得他很辛苦。 她虽然生在农家,但家庭很幸福,她要跟娘做家务,也并不辛苦,都只是些琐碎小事。 而且一个四口之家,有多少家务要做? 其中她娘还包揽了大半。 她也要跟着学酿酒,可是都不辛苦,每日无事做,这些反倒成了她填满时间的乐趣。 她的体质也不是留疤的那种,所以乍一看手,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沈十三虽然出生高贵,可是很小就开始练武,很早就上了战场,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江柔觉得她其实比他过得轻松。 痛意不明显了,沈十三渐渐睡着了,江柔轻轻掀了被子,替他擦身子。 他身上有很多疤痕,交错纵横了满身的那种,有些很明显是陈年旧伤了,可是还依稀能看出当时受伤时的惨烈。 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沈十三既掌兵,又为官,江柔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人生,谁又说得准呢? 已经跟了他,也逃不掉了。 那就这样吧,她只希望,在再见到家人的时候,她还能像现在这样,不至于过得太凄惨。 嗯,就是现在这样。 客观来说,她现在这样,不算太差,她一直觉得沈十三强迫了她,也一直在追寻自己所谓的携手白头。 但谁的人生又能样样顺心遂意? 这样的年代和世道,活下来都艰难,追求爱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太矫情了。 人在不同的时候,心境想法都会发生变化,江柔曾经觉得,女人这一辈子,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最重要。 但现在觉得活下来最重要。 静下心来想,其实沈十三一直在扮演她救星的角色。 在奉新郡的时候,他抢她回军营,却恰恰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让她不至于在饿殍遍野的战场上,无助的不知所去。 同样是强暴,是他,比是一个匈奴士兵的结果要好上太多。 那是一切的开端,她早该想到,现在这样的结果。 只是她一直不死心,想要翻腾出些花样。 总要在两难之间选择对自己好一点的选项,却一直都没发现,都是艰难,其实跟着沈十三,她要好过上太多。 她一直害怕在权贵大户家中为妻为妾的原因,是害怕和人分享自己的私有丈夫,也害怕将来有一天容颜不再,色衰爱驰。 江柔一直在沈十三和自己之间砌起一座墙,将他隔绝在外,也为了保护自己。 她这样的做法,其实是没有错的,这是她保护自己,最稳妥的办法。 如果有一天身体寄附于人,心还是属于自己的。 沈十三是被冷醒的。 江柔出神太久,给他擦身子的帕子已经凉了,被子也被掀开,凉风那个呼呼的吹。 难怪老子做梦梦到块儿冷冻的猪肉老是往自己身上贴! 他睡过一觉之后,觉得腰上的疼痛已经缓了一些,虽然还是疼,但是已经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 他见江柔出神,也实在没力气吼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小上太多,“你给我把被子盖上再出神行不?” 江柔被惊醒,沈十三从没用这样可以称得上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她反倒忐忑不安,赶忙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心里却忍不住的偷偷在想。 原来他生病的时候这么温柔啊要是他以后天天都生病就好了 沈十三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估计腰子就算炸了都要跳起来把她胖揍一顿! 江柔把水盆收到一边,想起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就端了饭菜来喂他。 饭菜是亲卫中午就准备好了的,一直在炉子上热着,江柔直接从厨房取来就可以直接吃了。 今天炒菜的大兄弟没有上一个夸张,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好歹还能下咽。 只是想起那天江柔熬的粥,顿时觉得这煮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沈十三不太高兴。 老子是病号,就给老子吃这个?! 吃到一半,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喂不饱自己女人是一件十分不男人的事。 但他沈十三有什么优点? 脸皮厚啊! 并且厚得理直气壮。 于是咽了口饭后对江柔说:“这段时间,坐上来,自己动。” ------题外话------ guandengshuijiao以后都自觉去群文件里面找,我就不提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应该出府去 沈十三崩开的伤口比较惨烈,半月回京的计划被拖到了二十天后。 养到第十天,京中仿佛出了什么事,皇帝下诏,让沈十三即刻回京,众人都心惶惶。 蜀国之祸已经解决,最近也没有听到哪里有战事,皇帝急诏,众人恐是内政又乱了。 想启程回京,但沈十三的伤半好不好,怕路途颠簸起来,伤口又崩了。 霍清的伤也乐观不到哪去。 这二十来天,众人照顾霍清,比照顾月子里的女人照顾得还仔细,生怕哪里没到位,把人越照顾越严重。 人家都是玻璃心,他是玻璃人。 一身病骨,平日看起来还算康健,一旦病气入体,哪怕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伤风感冒,那都随时可能半夜被阎王带着跟着大家说拜拜了。 二十天下来,好生将养着,也就勉勉强强把身上的皮肉伤修养得七七八八,出行什么的,还得坐轮椅。 沈十三接到皇帝召回的圣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吩咐众人准备车马,启程回京。 车马么,自然是给霍清和江柔和张姚氏坐的。 他后腰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自己骑马本来就有点勉强了,再带上一个江柔,那就很勉强了。 江柔一听要跟霍清做一个车她愿意徒步走到盛京。 他们这样的队伍,自然是追求轻装上阵,如果不是霍清受伤,沈十三压根儿就没打算用马车。江柔么,他就算勉强,也能勉强带走。 跟她一起的那个女人和孩子么,随便找个手下也一并带走了。 什么?你跟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你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难道我的手下还能不如禽兽的对你做出点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 带你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现在既然反正要用马车了,他也就不用勉强,直接把三人塞到一辆车里,打包带走。 江柔本来想挣扎一下,没敢。 强忍着跟霍清共处一车厢。 她脾气温和,也不是没有,有时候耍点小性子,还能看出两分孩子气。 霍清这样算计她,她是没打算跟他握手言和,一路上都对他板着一张脸,前一秒跟张姚氏温声细雨说说笑笑,后一秒霍清一搭话,她立刻闭口不言,将脸拉得老长,努力作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生怕他不能领悟自己的嫌弃之意。 霍清试了两次跟她言和,都无疾而终,江柔说不出什么‘此事铭记终身’的话,反正不论他怎么讲道理,跟她分析利弊,她都敛面不语,一副就算你说破大天来,我就是不听的样子。 霍清努力了两次,放弃了。 他以为这个夫人温良无害,看起来就是心肠柔软的模样,一定会很好说话,他忽悠两句,就不把前尘往事放在心上了,毕竟一切已成定局,她自己也算是默认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哪知道还挺记仇! 反正以后,怕是得在她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了。 要是再把她逼急了,胡言乱语跟沈十三告他一状,够喝一壶的! 霍清有点抑郁,这明明是沈十三抱得美人归,怎么锅就全都让他背了?! 由于沈十三有伤在身,队伍里又有一辆马车,速度就慢了下来,原本大半个月的路程,走了七八天,还有大半个月的路要走。 但沈十三好像不急。 接到皇帝的命令,他就让众人收拾东西上路,半点也没耽搁,等真正上路了之后,他反而压着队伍,走得极慢。 对于沈家军来说,这样的速度可以说是极慢了。 近一个月,才终于到了盛京。 到城门口接他们的是梁正和严天罡,沈家军直接连城门都没进,回京就直接奔着军营去了。 他们是沈十三的亲卫,本来也是养在军队里的,沈十三入京就要先进宫见皇帝,霍清在京中有自己的府邸,严天罡和梁正一人负责把霍清送回家,一人负责把江柔和张姚氏送回怀远将军府。 见到张姚氏,梁正狠狠的震惊了。 将军出京一趟,把早先放出府的夫人找回来了,这就不说了。 这个他一直很嫌恶的妇女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从荆州回来的时候,夫人病得半死不活,他都没松口,现在怎么改主意了? 霍清临走时,顺便再给他补了一刀,“记得提醒郭尧,这个江夫人,现在已经是沈府的正经主子了。” 对方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正经主子?” 霍清沉思了一下,挑了个最简单明了的说法,“入沈家宗祠,上族谱的那种。” 梁正的嘴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不是吧!娶妻这样重要的事,将军就在外面解决了?太草率了吧?!” 霍清做四十五度角仰望苍穹,没回答他草不草率的问题。 我也觉得太草率可是你能拿他怎么办? 蜀国使臣走后,皇帝随便掰扯了一个理由,赦了沈十三一系列罪状,解封了沈府,郭尧带领一干仆人依旧把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像每次等沈十三出征归来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二夫人卓雅秋。 因当时拿沈十三下大狱的罪名是个大罪,卓雅秋作为二夫人,当然也不能幸免。 但她身份比较贵重,是兵部尚书之女,说到底是沈十三揍了皇帝一顿,也不是她动的手。 归根结底,最重要的一点!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打发蜀国的幌子,这位怀远大将军最终一定是会无罪释放的,要是最后他回来了,无辜的二夫人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弄死了,卓尚书能善罢甘休吗? 所以沈府被封后,卓雅秋被送回了尚书府,意思是等着沈十三回京后再接回去。 现在的沈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有主子的。 霍清的府邸和怀远将军府不顺路,严天罡和梁正是分头走。 这头梁正知道江柔转正了,那头的严天罡还不知道。 等到了家门口,他把人往郭尧手里一交接,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等梁正赶来想通知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酒楼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了。 看见满桌的酒菜后,瞬间忘了自己的目的,坐下来跟严天罡一起大快朵颐。 等两人酒足饭饱,剔着牙瞎掰扯江柔和张姚氏的时候,梁正才想起了自己的正经儿还没办,这才摸着肚皮去沈府。 江柔走之前是住在暗香榭,这回回来,郭尧便将她安置了回去,原先伺候的人也一并派回去当值。 采香在沈府里摸爬滚打多年,一见江柔居然回来了,顿时心里就知道,后院儿的两位夫人,绝对是跟着这位比较有混头。 果然,采香刚一有这样的念头,梁正就到府了,郭尧见过他以后,直接将尘封多年的星月阁收拾出来,请江柔移居。 本来暗香榭的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当,江柔觉得不管住在哪儿,左右不过也是睡一张床罢了,就委婉的跟郭尧说了句这里也挺好。 但她不知道,特别有钱的人靠什么来区别尊卑,分出等级? ——就是这些衣食住行的小事儿。 吃的用的比别人都高出一截儿,才能显得你的级别也比别人高出一个台阶。 星月阁和暗香榭虽然离得不远,但在规格上来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江柔已经是正妻,就算她和沈十三都不在意这些,但郭尧却不敢让她再继续住暗香榭,不然你当这管家两个字是白叫的?! 江柔本来也就是试着提了一嘴,郭尧否定,她便收拾东西,又移居星月阁。 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已经是正午了。 郭尧往星月阁里多配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 不得不说,他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江柔上午到府邸,中午星月阁里就能住人了,等一到中午,连小厨房里的厨娘也已经准备好午饭,将饭菜一一送进饭厅。 江柔跟沈十三一样,吃饭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布菜。 前者是不习惯连吃饭都有人伺候,后者是嫌弃布菜太磨叽。 采香等人跟过江柔几天,也知道她的习惯,见她让众人下去休息,都乖觉的退到一旁等候差遣。 虽然有很大的可能是,江柔一顿饭吃完也不会差遣她们。 但规矩定在那儿,她们不跟喂小孩儿吃饭一样在身边端茶送水,就已经是很大的罪过了,要是真听江柔的下去休息,估计第二天就会被发卖出府。 江柔见识过一回她们的谨言慎行,也不强求,就让他们在一旁站着,只有大丫头采香站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肯走。 两人推让了一会儿,江柔也就随她去了。 张姚氏抱着小安安落座在江柔右手,显得有地啊忐忑不安,江柔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安慰她,“大娘,安心吃饭就是。” 张姚氏默默扫视了一眼规规矩矩拢手站立在一旁的丫鬟婆子们,还是不怎么放得开。 从前馄饨馆子忙起来来的时候,她和张相公围在煮馄饨的炉子边,一人端一个碗,就算马马虎虎的吃过一顿了,哪里经历过这样被人围着吃饭的阵仗?! 江柔也没办法,这些丫鬟婆子虽然说起来是她的,但说到底,还是沈十三的,正经主子的余威压在那里,恐怕再怎么说,她们也是不敢退下去的。 江柔见张姚氏实在拘束得厉害,拿了她的碗盛了粥,放在她面前,道:“小安安也饿了,先喂孩子吧。” 下面的人都是看着张姚氏跟着江柔一起进来的,自然也看到了她怀里抱的孩子,不用人提醒,就做了许多粥羹之类,孩子能吃的东西。 张姚氏见小安安望着桌子上的菜,直想伸手去抓,看样子是真的饿了,于是硬着头皮先喂孩子。 江柔也不动筷。 要是她先下桌了,不管张姚氏有没有吃饱,她肯定是不好意思再动筷了,于是就一边跟小安安逗乐,一边等张姚氏。 饭厅里,都是孩子和女人的欢声笑语,小安安吃两口,歇息的时候,江柔就伸手去摸他的小脸,轻轻捏一下,笑着跟他说话。 这点大的孩子哪里听得懂成人说了什么? 只是看江柔在笑,他也跟着咯咯的笑,偶尔咿呀也说两句大人听不懂的童语。 就这样一边逗一边喂着,小安安饱了,也就不肯再吃了。 开先喂孩子的这段时间,气氛缓和了很多,张姚氏也渐渐不那么拘谨,喂完了,她把孩子放在腿上,一只手抱住他,也拿了筷子。 江柔见她动筷了,才吃饭。 小安安虽说是饱了,但孩子就是爱动爱闹腾,坐在张姚氏膝盖上一直不老实,一会儿想住筷子,一会儿想摸调羹。 张姚氏吃两口,又停下来拿走不注意被小安安抓在手里的碗碗筷筷。 带孩子么,就是这样一刻不得清闲。 采香在一旁看着,对另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走上来,弓身对江柔道:“夫人,让奴婢带这小哥儿去玩儿吧,你们也好安心用饭。” 江柔一想,小安安闹腾着,张姚氏确实也吃不好饭,就同意了。 张姚氏跟他想得一样,便也把孩子递给了那丫鬟。 丫鬟抱着小安安,嘴里轻声哄着,退下去了。 张姚氏原本以为就是抱着孩子站在旁边,不曾想那丫鬟居然直接吧孩子抱走了,毕竟是陌生的环境,周围又都是些陌生的人,张姚氏有点慌张,看像江柔,“小柔” 江柔在这府里住过三天,知道这里规矩大,同样的也很安全,却忘记了这里对张姚氏来说,是一个完全新的环境,作为一个母亲,把孩子交个一个陌生人走出自己的视线,总归是不放心的。 见张姚氏的表情,她立即就知道张姚氏担心,对采香说,“采香,你能不能把她叫回来?” 这个‘她’当然是指的刚刚抱走孩子的丫鬟了。 采香俯身恭敬道:“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这就去叫采薇回来。”说罢就立即转身喊人去了。 直到孩子的嘻嘻笑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张姚氏才放了心。 她突然又意识到,江柔从今以后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了,她般不放心的模样,似乎有些拂她的脸,顿时就有些尴尬。 江柔完全没注意她的异常,见张姚氏走神,就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轻声喊她,“大娘?” 张姚氏恍然若梦的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沈府里的厨娘,水准那不是黑风寨的掌勺兄弟可比的,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非要用一个字来总结这桌子菜,那就是——贵。 有很多食材,江柔和张姚氏连名字都叫不出。 张姚氏看着着满桌子的珍馐,吃到嘴里却怎么都不是味道。 江柔饿着了,只顾埋头吃饭,突然发觉张姚氏安静得异样,一抬头,就看见她五味陈杂的表情,就问她,“大娘,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吃吧。” 一顿饭,张姚氏吃得食不知味,只草草动了几筷子,就再也吃不下去,等见江柔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放了筷子,几回欲言又止,才喊,“小柔。” 江柔见她神色不对,又看她干净的碗,就问:“怎么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张姚氏连忙摇头,“不是的,是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柔见她表情严肃,也放了筷子,正色道:“什么事?” “小柔,我不应该住在这里,我想出府去。” 江柔一愣,想也不想的就拒绝,“那怎么行呢?你带着小安安,怎么生活呢?你是担心将军吗?没关系的,你不用顾忌他。” 相处一段时间,江柔也把沈十三的脾性摸得差不多了,这次他默认带张姚氏回来,就说明他已经允许了她跟自己一起住在府里。 ------题外话------ 昨天的二更又被卡住了,大概要明天才能审核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看一整天 江柔知道,沈十三动辄自己怒吼责骂,但在一些方面,他是很宽容的。 最明显的。 比如钱。 因为他根本就不差这两个钱。 江柔只要想作什么,想用什么,想吃什么,只要说一声,立马就有人下去安排。 而当沈十三都没钱的时候怎么办? 详情请参考黑风寨。 没钱怎么办? 抢呗! 沈十三完全不会在意,府里是不是养了个闲人。 因为他这一后院儿,养的全都是闲人。 最初从荆州回来的时候,他不让张姚氏跟着,完全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带孩子的妇女。 为什么呢? 因为他觉得,他的女人,自然是以他为天,视他为地,眼睛里一心一意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可是在荆州的时候,江柔不仅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天地,反而经常表现得十分心不甘情不愿。 这本来就已经让他在恼羞成怒的边缘徘徊了,结果还出来了一个张姚氏,以及一个小破孩儿。 江柔没事的时候就对他说:“将军,我能不能不看看张大娘?” 一看就是整整一天。 有事的时候也对他说:“将军,我的东西落在张大娘那里了,我能不能去拿回来?” 一拿又是整整一天。 偶尔他从域外战场上回来的时候,丫鬟小厮也对他说:“夫人去张娘子的院子里了。” 他在房间里等她回来,一等又是整整一天。 有时候接连好几次从战场上回来都见不着人。 老子的女人,不等着伺候老子,天天围着一个大妈转事怎么回事? 所以沈十三对张姚氏的怨念非常深重。 特别深重! 深重到一看到她就想叫人流放边疆,最好跟江柔永远都见不了面的那种。 后来同意带着张姚氏一起回来,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在黑风寨的时候,江柔从他嘴里探过口风,问他什么时候会京城。 她居然还问了一句,“我也要跟着将军回去吗?” 被压着从床头到床尾一顿乱滚,才住了嘴。 第二天起床,她又期期艾艾的问,“将军,那张大娘跟我能一起回去吗?” 沈十三:“不能。” 江柔就不说话了,只哭。 沈十三见她哭,还是不松口。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一吹灯,他抱着女子冰冰凉凉的身体,一阵情动,可是对方就是不给他半点反应。 两人最初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她刚被抢来不久,心不甘情不愿表现得十分明显,可那时候,她好歹还会有些躲避的动作。 自从沈十三说了‘不能’两个字以后,不管抱着她怎么折腾,她就是半点反应都不给,就直挺挺的躺着。 本来她身子就凉,又躺成僵直的条状,怎么弄都不吭声,沈十三有一种在奸尸的错觉。 这时候的沈十三,还想犟一下,梗着脖子仍然不点头。 江柔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白天,沈十三一喊她,她就一副萎靡不振的厌世模样,他被她的样子惹怒了,就吼她。 沈十三一吼,江柔的眼泪就又下来了。 她也不是那种伤心彻骨的痛哭,就是背对沈十三,沉默的抹眼泪,看起来可怜得很。 那背影单薄又孤寂,沈十三就有点动摇了。 但他还是不肯点头。 因为他可以预见以后的场景: 场景一—— 他下朝后回府,问:“夫人呢?” 郭尧答:“在张娘子院子里。” 场景二—— 他练兵后回府,问:“夫人呢?” 郭尧答:“在张娘子院子里。” 场景三—— 他出征后回府,问:“夫人呢?” 郭尧答:“在张娘子院子里。” 他可能会疯! 要他同意把那个大妈带回家,除非他脑子瓦特了! 可是吧。不点头。 这狗东西委屈得哭唧唧的模样,又让他太 说不出太什么,反正就是烦躁!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那就更不得了了。 晚上本来高高兴兴的想亲热,结果一搂过来,又是死人既视感。 真他妈的 行吧,你要和我装死人,奸尸就奸尸,老子还怕你不成? 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候,她就哭。 也没哭出声,就是借着月光,能看到她脸上反光着水渍。 这还怎么做? 搞得像他太惨无人道把尸体都弄活了一样! 心想就算了吧。 等她过两天拗不过他,自己放弃了就算了。 可是深夜里,他都睡着了,结果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吵醒。 是真的很压抑,在他臂弯里,背对着他,紧紧的捂住嘴巴,生怕被他听到,小小的的身体蜷成一团,无数的伤心从她指缝里溢出来,压抑到他觉得心里像有人在拿小刀片在片夫妻肺片一样。 然后沈十三就妥协了。 算了算了。 老子跟一个老娘们儿计较什么? 回京了老子让郭尧把她安排到最远的院落里去哼! 江柔见他点了头,虽然没有将同意两个字说出口,但她知道,他这是允许了,顿时愁容换笑颜。 然后第二天没能下床 所以江柔对张姚氏说,‘你不用担心将军。’ 因为他真的是默许过了。 但张姚氏担心的不是这个。 不,她也不能说是担心。 只是 “小柔,你是将军的妻了,但我是一个外人,一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跟你住在一起,传出去外面的惹你会怎么议论你?”张姚氏眉眼间皆是担忧。 江柔立马道:“大娘,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别人愿意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生活是自己的,不管别人怎么议论,那终究也不是别人在过你的日子。” 张姚氏还是摇摇头,“小柔,你还小,不懂得人言可畏,在这京畿贵地里,更是应该谨言慎行。” 江柔想说什么,张姚氏截过她的话头,“我不走远,还是在这京城里,我还是想重抄就业,置一间馄饨馆子,你若是得闲了,就来找我聊聊天,看看小安安,同在盛京,相见本不是什么难事。” 沈十三讨厌她,她自己也知道,从前在外奔波还好,如今安定下来了,她要是住在沈府里,外人的流言蜚语就不说了,光沈十三看厌她,江柔连带着一起不好过。 两人闹起矛盾了,小柔肯定占不了上风。 男人的宠爱来得快也去得快,不知道在哪次争吵中就消磨掉了。 现在,她只想江柔能和那位将军长长久久,至少,小柔的这一生,便不用辛劳忧愁。 家人也会有人帮她找寻。 沈家这样的门第,说到底,还是他们高攀了。 小柔能熬到正经夫人,是上天垂怜。 她不能再做可能让她再从云端跌入尘埃的变数了。 江柔还是以为她忧心沈十三,“大娘,你不用这样的,将军已经答应过我,你住在府里,他是同意的了,你真的不用这样,我不放心。” 张姚氏见说不动她,干脆拿小安安说事,“小柔,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可我得为小安安着想,他既不是沈府的人,跟你也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我住在府里,他必定跟在我身边。” “可是日子过着,孩子总是要长大的,等他慢慢长大,你让他用什么身份在这沈府里面自处?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对他来说没有好处,江柔王孙贵子觉得他出生微贱,寒门百姓又觉得他不好接近,难道就这样让他孤独的长大吗?” “他将来总要娶妻生子,你难道还让他在这沈府供养他妻儿吗?如果等他长大了再搬出去,外人怎么议论他,说他狼心狗肺,翅膀硬了就忘了养他长大的沈府?” 张姚氏把声音放得很轻,“小柔,外面虽然苦,可那才是我们原本应该过的日子。” “将军喜欢你,荣华富贵,那是你自己的福分,若是你的父母,跟着你享福,那自然是无可厚非,可是小柔,我们再亲,那毕竟也是亲,不是亲人,我跟着你,始终不妥当的。” 这番话,张姚氏虽然是拿小安安说服江柔,可不得不说,是有道理的。 沈府能养张姚氏,也能养小安安,可是不能养他的世世代代。 在门府里,只养一种人的世代子孙——家奴。 比如采香,她就是沈府的家生子。 简单来说,采香的爷奶是沈府的家奴,他们无处可去,卖身给沈府,他们给沈府做下人,沈府供养他们,他们生了采香的爹,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你两人做事,凭什么要人家供养你三个人? 于是采香的爹也卖身给沈府,在一众丫鬟里,跟采香的娘结合,生下采香,采香又卖身给沈府。 小安安和张姚氏虽然不用卖身,沈十三也不要他们做事,可你毕竟是寄人篱下,总不能腆着脸皮的白吃白喝吧? 到时候他们又要怎么相处? 江柔把小安安当弟弟,实际上他却是沈府的奴才?而且他如果在沈府,将来的出身就很容易让人歧视。 同龄人中,出身高的,觉得他只是沈府养的一条狗,看不起他。 出身低的,又觉得他是巴结权贵的狗腿子,同样看不起他。 他还什么都没做,却已经做错了。 所以出府,才是张姚氏最好的选择。 江柔毕竟未为人母,年纪也小,想得没有那么长远,也没有那么周全,但张姚氏一说,她也不是个不通透的人。 确实是这么回事! 江柔还是有些犹豫,盛京是王都,物价高,生存也艰难,张姚氏带着孩子,在压力比盛京小的襄阳都很难生存下去,更何况是这里?! 张姚氏却安慰她,“人嘛,都是逼出来的,天子脚下,这里太平安稳,不像外面那么乱,只要别懒惰,勤快些,总是能声生存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都知道,实现起来,还是很有难度。 江柔没有立即答应张姚氏。 她叫采薇给张姚氏在星月阁里给她安排一个房间,逃似的走了。 张姚氏知道要给她些时间,也没有逼她。 两人比邻而居,从小关系亲厚,如果张曼兰没有走丢,恐怕江柔现在是要喊张姚氏一声干娘的。 只是张曼兰失踪了,怕一口一个干娘惹她伤心,这事儿才放了下来。 后来两人在战乱中结伴,可以算得上出生入死,患难与共,感情越来越深厚。 现在要江柔在这里锦衣玉食,让张姚氏带着一个孩子为了生存在外面苦苦挣扎,是一件很难下定决心的事情。 江柔一下午都没有见张姚氏。 她在逃避。 沈十三自从进宫,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到了傍晚,厨娘做好了晚饭,让采香过问江柔,什么时候用饭。 江柔想了想,推说自己不饿,让采薇请张姚氏去饭厅。 她一顿不吃没什么,可是带孩子是个力气活儿,小安安也是一顿不能落下。 采薇去了不久,就带着两个食盒回来了。 江柔没有做什么体力活儿,其实也还是真的不怎么饿,交代了不想吃东西,却见采薇带回来两个食盒,就问她,“我不是说了不饿吗?” 采香稳重,采薇开朗。 半天下来,采薇见这夫人待下人亲和,渐渐也就不怎么拘谨,见她过问,就略带赞同的说,“回夫人,是张娘子交代奴婢的,说夫人身子薄弱,应该三餐规律些。” 江柔沉默了下,还是让采香和采薇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摆在桌子上。 采香和采薇是江柔的大丫鬟,平时贴身跟着,她为了避着张姚氏,晚间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此时张姚氏叫人送来了饭,她自然也就在房间里吃了。 因为不怎么饿,再加上心里装着事情,江柔的胃口不怎么好,努力吃了两口后,实在吃不下了,就叫采香收了桌子。 郭尧过来告诉江柔,说皇上在宫中设宴,留了将军,今晚恐怕会回来得很晚了,叫江柔不用等了。 江柔心不在焉的说了声知道了,就坐在窗沿,望着外面出神。 今天中午,采香也在饭厅,自然就知道江柔在烦愁些什么,她晚上就吃这么一点,也担心她的身体,见她又坐在窗边郁结,就试探着喊了一声,“夫人。” “嗯?”江柔轻声应了。 采香犹豫着,还是决定插一句嘴,“夫人,采香有两句建议,夫人可允许奴婢说上一句?” 张姚氏出府这个问题,江柔正两难,她知道采香说的是这个事,就点头。 采香看她点头,才道:“夫人不熟悉京都,有些事情不会知道是正常,京都是大秦最繁盛的地方,这里满地都是贵胄,最是计较出身,张娘子其实说得对,如果孩子在沈府里长大,不管夫人愿不愿意,不管夫人再怎么宠爱他,将来若是有人提起他,只会觉得他只是寄生在沈府的一个闲散人员。” 这个‘闲散人员’其实顾忌着江柔,说得很委婉,实际上的正确打开方式,应该是‘寄生在沈府的一条寄生虫’ 采香继续说,“就算他将来有所建树,也会有人诟病他的出身,说不过是沈府的一个下人飞黄腾达了。” “但如果他跟着张姚氏独立,若以后在盛京大展拳脚,那就是‘寒门学子’的头衔。” “这两个名声,总归是后面一个好听一些。” 采香停顿了一下,才说到江柔心中最纠结的问题,“夫人现在难以抉择,无非是害怕张娘子带着孩子在外面过得艰苦,但奴婢觉得,夫人完全可以换个想法。” “夫人怕张娘子吃苦,那就给她钱,沈府是不会在意这点钱财的,如果张娘子不好接沈府的钱,也有办法。” “先前张娘子不是说想开一个馄饨铺子么?在盛京,想跟将军攀上关系的达官显贵无法计量,夫人贵为将军夫人,多去张娘子的馄饨铺子里走一走,保管生意好到张娘子只要请些伙计,就可以在家坐着数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做点贡献 江柔接纳了采香的建议。 采香见江柔不再烦忧愁,想起郭尧说沈十三今晚或许回来得很晚,就问江柔要不要歇息了。 江柔说不,想去院子里透透气。 现已值二月,正是隆冬,盛京今天下了一场雪。 冬季的沈府也是一片绿意,有花有草,很多植物,江柔都叫不出名字,也不曾见过,飘逸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天地一片银装。 这白茫茫的一片冰清玉洁下,覆盖的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江柔从夏末走,隆冬归,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曾经想逃离的地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柔去院子里呆了一会儿,采香想提醒她入夜室外温度较低,但看她盯着不远处,若有所思的模样,怕扰了她的思绪,就取了一件狐裘,亲手亲脚的给她披上。 她的动作很轻,江柔感受到了暖意,低头一看,身上已经披了一件银白色的披风,背后上一个大兜帽,江柔冲采香笑了笑,伸手把大兜帽戴上,以此表示承她的情。 不只是披风,还有关于张姚氏的建议,以及头一次见卓雅秋,她善意的提醒。 江柔是个很记恩的人,有人真心对她好,她便真心待人。 采香虽然是个丫鬟,但在这沈府里,她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手,给她温暖的人。 而在江柔的世界里,并没有划分主仆界限的一条线。 采香从小在大染缸一样的环境里长大,年龄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已经十分老成。 她伺候过不少主子,没有一位跟江柔一样,如此好相处。 可能是麻雀飞上枝头只是个例,大多数在朱门贵府里的,都是从小出生在金银窝、穿金戴银长大的娇小姐。 也不是所有贵族都是眼睛长在脑袋上,看谁都是垃圾、全天下就她一个人是小公举的德性,大多数的小姐,还是很有教养。 但与教养并存的,是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 并不是指用鼻孔看人的那种高人一等,而是出生不同,父母给予的环境与物质条件不同,她们生来就前呼后拥,走到哪里都是一对下人听从差遣。 仆人在她们眼里就是仆人,她们给你报酬,给你开工钱,你伺候她们,便是天经地义。 这的确是天经地义。 只是突然有一天,孔雀堆里突然冒出一只乌鸡,这只乌鸡依然给你报酬,付你工钱,然她会铭记你的每一份付出,并让你知道,她知道你的付出。 只付出,除了工钱,不索取任何情感上的回报,才是你的本职工作,同样的,作为你的雇主,她也没有任何义务给予你任何情感上的回报。 但当有这么一个人,让你在勤勤恳恳工作二十年后,用行动诉说一句谢谢,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波澜。 这是你额外的‘工钱’。 人心总被细节打动。 采香在府二十年,第一次遇见这么平易近人,并且把她放在对等位置上的主子。 也许是因为她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她没被人伺候过,所以在最初成为主子的时候,她会不习惯,会忐忑,会放低自己的姿态,以至于在采香看来,她回馈了不属于自己东西。 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回馈了。 这就够了。 大丫鬟之所以是大丫鬟,是因为她比其他丫鬟更通透,更有眼色,更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采香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的退到一边。 她的情绪起伏,是她的事,没必要说给主子听,主子是让你伺候的,不是听你剖白心迹的。 忽然“呼呼”地刮起了风,天空中,雪花飘落了下来,一朵、两朵、三朵,它们先是一个一个的飘,慢慢的成了片,像四月间河畔飘扬的柳絮,落在地上又变成了一片软软的棉花。 采香见下雪了,怕江柔受冻,“夫人,下雪了,我们进屋吧。” “没事,我再待一会儿。”江柔伸出手,又一片雪花落在手心,又一片,再一片,后来,温热的掌心让它们变成了一滩水渍。 采香进屋拿了一把伞,撑在江柔头上。 江柔看够了雪,突然轻声问采香:“采香,这沈府,这盛京,是怎么样的?” 一句话里,有对未知的不安,也有对过去的眷恋。 有两片雪落在江柔的肩头,采香把伞往她的方向送了送,声音缓缓,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夫人不必担心,将军会对夫人很好的。” 她不能对江柔说这盛京很好,这沈府很好,因为对一个形单影只、没有任何倚靠的女人来说,它真的不怎么友好。 她只能说沈十三会对江柔很好。 在门府的后院,女人只能完全依赖男人,依赖男人的宠爱,这是很残忍的事实,但它就是事实。 如果沈十三对江柔极尽宠爱,在他的庇护下,对她来说,这沈府会变得很平和。 因为没有人敢对她冷眼,或者克扣她的用物。 但如果有一天沈十三另有良妾,对江柔来说,这沈府就会变得很友好,极其不友好。 因为新来的宠妾会持爱生骄,会骑在这个正妻的头上作威作福,下人也会见风使舵,而江柔没有强势的娘家,沈十三宠妾灭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这些,采香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因为这些都只是未来的无限可能,并没有变成现实,且就现在的情况看,她觉得江柔失宠,至少还有一截,将来可能会,但不是现在。 而江柔对这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忐忑,恐惧,采香要做的,只能是安慰她。 采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江柔没再说什么,转身回来屋子。 可江柔明白,采香的那句话,包含了无限的延展性。 ** 皇宫。 按照沈十三的出征惯例,每次凯旋的号角在城外响起,沈十三进宫报备完工作,照例是会有一场庆功宴的。 这次虽然不是打仗,但比打仗更值得庆功,向皇帝三言两语说完了该说的事情,沈十三就被拖到了宴上。 因此次算个秘密任务,皇帝不好大张旗鼓的说‘朕为了奖励爱卿成功的挑拨了蜀楚的关系’,所以这次只有他和皇帝两个人,算作两人之间的小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规矩。 皇帝喝了两杯后,发了酒意,就开始不正经了,问沈十三,“我听说你的肾让人扎了一刀,怎么样?还能不能用?” 说完还略带悲痛的接了一句,“要是不能用了,沈家可就绝后了啊” “不劳费心,还能用。”沈十三面无表情中还略微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复杂小表情,狠狠对皇帝道:“你要是敢跟我说你千里急诏,就是为了看看我的腰子还能不能用,老子明天就举兵归降蜀国。” 毕竟不是信息时代,消息有点误差是难免的,皇帝得到的消息,是沈十三被刺客一刀正好扎中了肾。 他千里急诏,还真的是想看看沈十三被捅了一个洞的腰子,到底还能不能用? 本来是想痛快承认的,但看沈十三无毒不丈夫的表情,他到嘴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势头,义正言辞的否决,“怎么可能!我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吗?” 沈十三:“是。” 皇帝立刻跳起来了,推开沈十三身边的陪酒艺妓,一屁股坐了下去,痛心疾首道:“想不到我在你心中,居然是这样一个人,你置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于何地?” 沈十三面无表情,“于脚下。” 皇帝算是看出来了,出去一趟回来,这人就要反天了! 不就是让他带着伤在马背上颠簸了几天么? 皮糙肉厚的,还计较这个?! 旁边的艺妓往沈十三酒杯里斟了一盏酒,他端起来,强行在皇帝杯子上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道:“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 跟上次比起来,皇帝一点也不惊讶沈十三不带走陪他的艺妓。 因为谁都知道,沈十三入京的时候,马车里不仅藏了霍清这个病秧子,还藏了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这消息,已经在盛京的权贵圈儿里传开了。 现在着急回去,不就是想回去钻被窝了呗?! 于是皇帝不高兴了。 是我的酒不好喝,还是我的美人不好看?! 家里的花儿再香,有野花儿香吗? 朕堂堂天子给你的赏赐,你居然敢拒绝?! 皇帝给一旁的艺妓使了个眼色,那艺妓立刻就像蛇一样钻进了沈十三的怀里,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千娇百媚道:“将军,今晚让奴来服侍将军,好不好?” 女子身上是一种很艳的香,虽艳却不俗,沈十三觉得说不上好闻,却也说不上难闻。 放在以前,他肯定抱着美人就走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有点性冷淡,不怎提得起兴趣,他刚想推开,就听见皇帝揶揄道:“那些奴才跟朕说,你被人扎了肾,朕本来还不信” 顿了会儿,皇帝又很认真道:“你要是真不行了,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我这大秦江山,有一半是你替我打下来的,我亏待谁都不能亏待了你,这样吧,你进宫来,我让李莲英带带你,待遇肯定不必你现在做个武将差。”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问李莲英,“李莲英,是吧?” 李莲英跟皇帝一唱一和,“回陛下,是的,奴才每月月俸能有不少盈余。” 你把一个钢铁直男跟一个太监比,你觉得直男能忍吗? 当然不能忍! 沈十三推开身上艺妓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而一手扯开身上女子的一层薄纱,手探进去挑逗得那艺妓娇喘连连。 他转头看向皇帝,“陛下要不要观战?” 皇帝还没有这种爱好,当下摇头,“不了,不了,你等会自己带回家去享受。”沈十三哼了一声,手正想从那女子的衣裳里抽出来,却被那艺妓拦住,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将军,不要嘛” 沈十三不想要的时候,你能强迫他要? 他当那艺妓在他耳边放了个屁,手直接就从她衣襟里抽了出来。 那艺妓一愣,委屈巴巴的看向皇帝,“陛下,奴姿色平庸,让将军嫌弃了” 挑给皇帝的人,还能说资质平庸的话,那真是让天下女人都没法儿活了。 皇帝戏觑的看了沈十三一眼,也不说话,脸上赤裸裸的写着——你还是不行嘛 沈十三被他看得一恼,手又探进了艺妓的衣领。 在此之后的小半个时辰里,皇帝和沈十三的对话,都在艺妓偶尔浪荡,偶尔隐忍的娇喘里度过。 沈十三实在没兴致了,一把将身上的艺妓推开,“滚,老子手酸了。” 看似是说给那艺妓听的,其实是说给皇帝听的。 意思是老子不是肾不行了所以对女人没兴趣,是手酸! 那艺妓默默退到一旁,规矩的坐好,心里默默吐槽。 你手酸?我胸都要秃噜皮了 皇帝也没再纠缠,放过了沈十三,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也老大不小,府里始终没个女主人也不像话,昨天中书侍郎委婉的跟我提了一句,说家里的女儿及笄了,想嫁到你家捞个大夫人做做。” “还有太史令家的女儿,常学士家的孙女儿。” “这些我都瞧了瞧,都不错,你要是挑不上眼,也可以直接把卓尚书的女儿扶正,你看如何?” 沈十三:“不如何,你一天天闲得没事做,就多往你的后宫里钻,干什么老来关心老子后院儿的事?我府里有没有大夫人,关你屁事。” 这天下敢跟皇帝说‘关你屁事’几个字的人,要么很有权,要么很有胆 皇帝也半点不放在心上,往他胸口锤了一拳,没好气道:“你以为老子一天天的国事处理不完?谁关心你的后院?老子是怕有人说老子跟你有奸情。” 沈十三立马远了些,表示对皇帝的嫌弃,“老子喜欢胸大屁股翘的!” 话毕,胸大屁股翘的艺妓又贴在了他身上,娇羞道:“将军看奴怎么样?” 沈十三低头瞅了一眼她波涛汹涌的胸口,“很大。” 皇帝凉凉道:“今晚我叫李莲英给你收拾间寝殿。” 沈十三推开黏在身上的艺妓,“不用,我等会儿回府。” “既然你懒得选,那干脆也别选了,就卓尚书的女儿,明天你把她接回去,我下旨赐婚,你把她扶正。” 沈十三喝了口酒,不咸不淡道:“扶什么正?老子族谱上有人了。” 皇帝一惊,手一歪,酒杯里的就就全倒在了身上,又气又怒,“什么?!” 沈十三只有卓雅秋一个侍妾,他现在说有了正妻,如果不是卓雅秋,就只能是他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了。 皇帝气的原因在于,他并不是真的想给沈十三娶妻,他是想把卓雅秋扶正,前面什么太史令家的女儿,常学士家的孙女儿,都是屁话,他知道沈十三不会娶。 至于为什么要把卓雅秋扶正? 沈十三秘密往蜀国执行任务,打的是逃犯的名号,连带着卓雅秋也受了牵连。 虽然没有被关押什么的,但沈府被封了,她就只能被打包送回娘家。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着实是个不小的委屈。 然而,卓雅秋委屈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姓卓,是兵部尚书的女儿。 她委屈了,就是卓尚书委屈了。 帝王之术,除了在于制衡之道,还要会笼络人心。 卓雅秋这次受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本来卓尚书是颇有微词的,但如果沈十三作为补偿,把她从妾扶成正妻,那她们就是捡了大便宜,之前心里的膈应,还算什么? 反正沈十三大夫人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为朝廷做点贡献! ------题外话------ 之前理直气壮那一章,修改的已经过了审核了,可以看了,小伙伴们可以倒回去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来得这么快 皇帝万万想不到,娶妻这么大事,沈十三居然在逃亡里就办了 你他妈这么儿戏,你家祖宗知道吗?! 本来一开始,不用安抚卓尚书的时候,沈十三他爱娶谁就娶谁,爱在哪儿娶,就在哪儿娶。 可现在正好要用你大夫人的位置了,你先给我占了?!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在心里默念。 兄弟是我自己交的,是我自己交的,我活该,我活该!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跟沈十三讲话,“你那夫人,是什么来历?” 其实皇帝很想跳起来指着沈十三的鼻子大骂:“老子让你娶的时候你不娶,不让你娶的时候你偏偏要娶,你存心跟老子作对是吧?” 然后再一道圣旨,直接越过沈十三,把卓雅秋扶正。 但是! 沈十三是个倔驴脾气,你越跟他犟,他就越拗,典型的软的不一定吃,硬的一定不吃。 对付他,你耐着性子,好生跟他说两句,肯定比直接命令来得好使。 对于皇帝的问题,沈十三很迷茫,“什么来历?老子的媳妇儿啊还能有什么来历?” 皇帝再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人不能打死,不能打死! “我是说她的娘家!”皇帝虽然已经再三告诫自己要稳住,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狠狠的吼了一句。 沈十三认真想了想。 娘家? “大概死绝了吧。” 当初她到奉新的时候,到处都是匈奴士兵,基本上已经没有活着的百姓了。 皇帝低头沉思了下,又问,“你那大夫人,什么时候过门的?” 沈十三有问有答,“黑风寨。” “黑风寨啊什么?黑风寨?你他妈给老子去当土匪了?!”皇帝激动的揪住沈十三的衣领质问。 沈十三一脸无所谓的把他的手拂开,并讲明就业原因,“没钱。” 这次实在不能怪皇帝消息不灵通,实在是万万想不到啊! 皇帝气得直抽抽。 你说你就算去偷,也比抢好点是不? 你偷,人家还不知道是你偷的。 你光明正大去抢,还正大光明的住在土匪寨子里,是想告诉全天下,朝廷的怀远将军是个土匪吗?! 皇帝似乎看到了,这事被揭发的时候,民怨沸腾的场景了。 简直话都忘记该怎么说了,但现在吧,他说不出话,就算崩个屁,也要把想办法把柳寄芙扶正了。 兵部尚书那是几品官儿? 那是朝廷的栋梁! 虽然面前的这个也是栋梁但是这个栋梁他不会跑啊! 皇帝清了清嗓子,用半商量半命令的语气对沈十三说:“这事儿吧,你这个大夫人,娶的时候没拜过宗祠,也没在成亲当天把名字写上族谱,还做不得数。” “既然做不得数,你就先把她往一旁放放,帮我把卓尚书安抚了,他手里有兵权,这样对你也有好处,那个女人你要是真喜欢,就给她个侍妾的名分,反正你在家里,还不是自己想去哪个那里去哪个那里,妻妾有什么区别么?” 沈十三摸着下巴,也学着皇帝的样子沉思了一下,然后说,“我今天回去就安排拜宗祠,让郭尧把她的名字写到族谱上。” 皇帝一口气憋在胸口,简直要被他气死,一脚就往沈十三屁股上踹上去了,“你个狗东西,老子跟你商量是给你面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老子这个皇帝你以为是白叫的吗?老子是在跟你说上不上宗祠的事情吗?老子是在跟你说把卓雅秋扶正!” “你那个大夫人,连个爹妈都没有,你让她做个小,她还能跳起来咬你一口不成?你要是不把卓雅秋给老子弄成大的,你信不信卓雅秋他爹能跳起来咬老子一口?!” 沈十三也恼了,一脚就回踹了回去,“他爹咬你,又不是咬我,老子又不是皇帝,凭什么要老子给你擦屁股?我不往蜀国去一趟,你他妈的能坐享其成?!” 开玩笑,你说她没爹没妈就不会跳起来咬老子? 你试试? 不咬得你爹妈都不认识老子跟你姓! 我不让她带个大妈回京都被磨得没脾气,你还敢让她做小?再收拾包袱跑了你给老子找回来?! 皇帝一开始没想到沈十三态度这么坚决。 从他二十八都不娶,以及两个小妾还是他硬塞进去的情况来看,他对谁做大谁做小这个事情,应该不怎么执着。 因为就算分了大小,他也很有可能不知道大小的区别在哪里。 可是现在他硬是不同意,说实话,皇帝也不能硬来。 他一身反骨,你把他逼急了,干脆把卓雅秋晾在尚书府,不休也不接回来。 你能把他怎么办?! 你还不是只有眼巴巴的把他看着?! 皇帝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劝服沈十三,他还在考量什么理由最有效,却见对方已经站起来,撂下一句,“老子回家了。”就走了。 皇帝气得脸都红了,对着他的背影骂‘狗东西。’‘王八羔子。’‘鳖孙儿。’ 沈十三都没有回头。 等他走了,皇帝又砸了半天东西,才对李莲英吩咐:“这个混账今天带回来的女人,去给朕查,他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查个底儿掉!” 李莲英见皇帝是真生气了,赶紧马不停蹄的去办了。 沈十三回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宵禁过后,他没去揽月阁,直接去了暗香榭,等到暗香榭摸上床以后,却发现连个人毛都没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郭尧从被窝里挖起来,才知道人搬到了星月阁。 他当然知道星月阁是给大夫人住的,心里默默的给郭尧加了个鸡腿,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大半。 星月阁比暗香榭大多了,这个死女人就算是瞎的,也知道老子对她好了吧?! 放了郭尧以后,沈十三又转而去了星月阁。 夜已深了,星月阁里面也静悄悄,似乎不知道他要来,也没有留灯,茫茫的白雪已经在地上积了两寸厚,走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 采香守在外间,听到有人来,立刻站起来想问是谁,就看到了一身风雪的沈十三。 沈十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吵吵,自己径直往里面走。 见沈十三进去了,采香不再守在外间,转而去了门外。 今晚在皇宫里喝了不少酒,沈十三有点晕乎,看见床就往上躺。 江柔刚刚睡着没多久,就感觉有人抱着自己,她也睡迷糊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惊叫着问:“是谁?” 沈十三轻轻往她嘴上拍了一下。 这大半夜的叫什么叫,不是老子,还有谁敢往你床上钻?! 感受到他掌心的老茧,江柔渐渐平静下来。 是沈十三。 他身上还有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意,江柔忍不住往外面挪了挪。 沈十三见她往外面靠了靠,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寒气,连衣服都忘了脱。 他又爬起来脱衣服。 再躺下去的时候,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又禽兽了。 沈十三身上的寒气渐渐散了,江柔在他怀里,任他亲吻挑逗。 鼻端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 江柔闭了眼睛,眼里有什么东西渐渐暗淡了下去。 她没奢望这个一身荣华的将军只和她一人白头,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采香守在房门外,凛冽的寒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往手心里呼了一口热气,把披风往身上拢了拢。 沈十三久不在京中,征北军很久没见到将军,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要到军营里巡视一圈。 第二天江柔起床的时候,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采香一直都守在一旁,见她醒了,就端热水,伺候她洗漱。 江柔腰酸背痛,任由她给自己一层一层裹上夹袄和外衣,最后还加了一件狐裘。 饶是江柔天生怕冷,也不由觉得有些穿多了,她有些无奈,“采香,穿太多了,我都走不动了。” 采香呵呵笑了笑,一向都很稳重的她语气里居然带了几分暧昧,“将军今早走得时候特意嘱咐的,说夫人身子凉,叫奴婢伺候夫人多穿些,将军还让奴婢告诉夫人,他不回来吃午饭了,晚些时候会有太医到府里来,为夫人调养身体,叫夫人在府里等着。” 江柔愣了愣,“我的身体没怎么啊?” “将军说夫人体凉,让太医看看。”采香说着,顺便塞了一个汤婆在江柔手里,两人手接触的那一下,采香嘶了口气,赞同沈十三的安排,“夫人的手真的很凉!” 江柔本来今天下午想跟张姚氏一起去看看铺子,结果沈十三安排了太医过府,就只能推到明天了。 采香听了,告诉她,“这些小事不必夫人亲力亲为,您只要往下面吩咐一声就行了。” 江柔不是很懂沈府的规矩应该是不懂这些所有有钱府邸的规矩。 采香跟她解释,“不管是夫人的事还是张娘子的事,或者是任何人的事,只要是夫人开口,下人自当尽心竭力,如果下人办事夫人不放心,跟郭管家说也是一样的。” 最后,采香似乎话中有话的对江柔提点了一句,“夫人只要记住,在这沈府里,除了将军,最大的就是夫人,除了将军,谁都不能欺负夫人,当然了,将军也不舍得欺负夫人。” 江柔不知道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没有,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采香不好一下子点得太透,但她始终觉得这位夫人不愚笨,就没再接着说,扶着江柔去饭厅里用饭了。 张姚氏住在星月阁西南角的一个房间,同样也有下人伺候,江柔到饭厅的时候,她已经在喂小安安喝粥了。 见了她,张姚氏道:“小柔” 她话还没说完,江柔就说:“大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考虑得确实周全一些,倒是我,只顾着眼前安稳,就忘了还有大把的以后,你放心吧,我已经让采香他们去找铺子了,等找到了铺子,你就再开一个馄饨馆子。” 张姚氏手上没有余钱,只有当初跟张相公成亲时,张相公送的一根翠玉簪子比较值钱,她原本是想当掉这根簪子,用来支付铺子的租赁费用。 但是这根簪子的价值有限,只能供她消费一些面积较小的门面,沈府里的人财大气粗,如果让他们帮自己寻找店面,只怕她手上的钱不够。 她把这事一提,江柔想了想,对她说,“大娘,你把簪子给我,我让采香他们找个当铺估个价,再按照这个价格挑铺子,你看怎么样?” 张姚氏赞同,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包得严严实实的翠玉簪。 簪子是根样式很简单的簪子,但上面的玉也着实是块好玉,看得出她的主人很爱惜它,将它保养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很新的模样。 江柔把簪子递给采香收好,同张姚氏一起坐下用饭。 入了冬她的胃口不怎么好,吃了两口就罢了手,让张姚氏自己慢吃,就让采香扶着回府了。 到房间里,江柔问采香要了张姚氏的簪子,把她原封不动的放进了自己的妆匣,然后从抽屉里取了一包银子,递给采香,“这是租铺子的钱,大娘要是问起来,你就说簪子当了。” 银子是在襄阳城做绣活的时候存下来的,跟着沈十三也没有用钱的机会,这一包银子,江柔一直从襄阳带到了盛京。 采香知道江柔是想替张姚氏保存那根簪子,也没多问,只是也没接那银子,她说,“夫人,你的所有衣食住行,包括兴趣爱好,都是不需要你自己掏钱的,你只管伸手要,不需要给银子,张娘子的铺子要是让夫人自己掏了钱,将军会责骂我们的。” 江柔听采香这样说,也没多纠结,收了银子,对采香说:“那我还想要些东西,可以吗?” 采香俯首道:“夫人又说笑了,夫人要什么尽管说,奴婢立刻就去办。” “我想要些缎子和针线。” 采香说:“府里的库房里很多赏赐下来的雪缎和线,奴婢这就让人取来给夫人挑选。” 下人送来了缎子和针线,江柔配了颜色,随便选了块缎子,就让他们把多余的拿走了。 沈府里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江柔亲自动手的,她只能自己找事情来做,不然天天闷在这方寸的地方,会发疯的。 在襄阳答应余向烟的双面绣只开了个头,就因为沈十三被打断了,已经绣了一丁点的那块缎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可是答应锦绣坊交绣品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了三个月多一点,她需要抓紧时间了。 虽然她就算爽约,锦绣坊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但是已经答应过人家的事,还是守诺些比较好。 拿了缎子后,采香又给江柔搬了绣架到光线好一些的地方,再往炭盆了烧了银碳,才静静的退在一旁。 江柔的大丫鬟本来是两个。 采香和采薇。 但张姚氏还在府里,她就让采薇去照顾张姚氏了,如今就只剩了一个采薇。 采香没有采薇活泼,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让你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这一点,跟江柔倒是有点像。 不同的是,江柔是像水乡一样,让人感到宁静和放松的安静。 采香则是如同一口古朴的老钟,有着自己的节奏,沉着又冷静,尽力把控着自己的节奏,不让自己乱了脚步,不让别人挑出错处。 江柔一坐就是一天,到了下午的时候,有人来通禀,来给江柔瞧身子的太医来了。 江柔就放下手上的活儿,去了前厅。 ------题外话------ 有小伙伴说理直气壮那章还是看不到,你们把那章之前的缓存清楚一下,重新加载,应该就可以了,今天的更新完了,小仙女们早点睡,晚安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病要治 来给江柔看诊的是个女大夫。 大秦民风一般般开放,有女子从商、从医、或从仕,但比起男子来,比例还是少得可怜。 很少,但不是没有。 比如余向烟,她就是女子从商。 眼前的这个大夫,她是个女子,并且是个太医,那就很不简单了。 女子很常见,太医并不怎么常见,女太医就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了。 此太医名叫方小槐,是太医院的院花。 因为整个太医院就只有她一个女性。 江柔初见到她的时候,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原因很俗气。 因为她长得好看。 在江柔的想象里,太医应该是年纪在五六十岁以上,带着一个小药童,挎着一个小药箱,像民间很多大夫一样,留着一撮小山羊胡。 可眼前这个却是个妙龄女子。 她不仅是个妙龄女子,还是个很好看的妙龄女子,暗红色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散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带过渡。 这是她的官服。 雪白鹅蛋脸,柳叶弯刀眉,明媚桃花眼,鼻高唇红。 脸上未施粉黛,却已经揽尽三千风华。 这样的女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花瓶。 但她确实不是个花瓶。 方小槐跟季修然一样,师从太医院的方院判,方院判医术高明,性子也孤傲,这一生,就受了两个徒弟。 一个是季修然,另一个就是方小槐。 跟季修然不同,方小槐不仅是方院判的关门弟子,还是他的养女。 方院判一生投身医疗事业,未婚,无子,方小槐是她捡来的,捡来的时候才猫儿那么大,还是个在襁褓里的奶娃娃,从此就把她养在膝下,当亲生女儿养。 他是个倔脾气,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那杆抓药的称,他收季修然,不是因为季修然有个做丞相的爹,而是因为他觉得此人有天赋,是天生的大夫。 同理,方小槐也是一样的。 方院判一开始只是想把她当女儿养,可是女儿日渐长大,表现出了对医学方面的惊人天资。 从院判一生未婚无后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不拘世俗的人,方小槐虽然是个女孩儿,但他觉得,我传授的是艺术,又不是什么只传男不传女的武功秘籍。 大夫就是大夫,分什么男女?! 于是方小槐就成了太医院的院花。 季修然算是她的师兄,擅治外伤。 方小槐擅内养,以及女子病。 人送外号,妇科小圣手。 由于盛名在外,皇帝后宫里的那些个娘娘、或者公主,成天吃饱了没事儿干,就爱折腾些幺蛾子刷存在感,就连月事推后个半天,都要大张旗鼓的把她召进宫看病。 所以方小槐很忙。 非常忙。 沈十三能在一众娘娘公主手里面抢出她的半天时间,还是很不容易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还是沈府里的大丫鬟,这盛京里但凡是有点头脸的人物,那必须熟悉得连名字倒过来怎么写的都要记得一清二楚。 见了方小槐,采香就附在江柔耳边轻声跟她介绍,“夫人,这是太医院的方太医,她需向您行礼,您点头致意便可。” 因官场多是男子,方小槐的一应礼节,便也随大流,不行女儿家的万福,只拱手弯腰道:“下官太医院方小槐,见过夫人。” 她脸上略带了一点婴儿肥,脸上似乎随时都带了三分笑意,就算是正经行礼的时候,看起来都有笑意。 江柔落座,颔首对方小槐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方太医多礼了。” 有些本事的人,大都比较自信,其中方小槐特别凸出,江柔能在她脸上,看到那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神采飞扬以及对自己医术的自信。 因是个女医官,便也没那么多忌讳,两人落座后,江柔伸出手腕,方小槐极其自然的搭了上去,仔细的感受她的脉搏。 半响,方小槐问,“夫人月事准不准?” 江柔自从来了葵水,月事基本就没有准过,方小槐问,她就如实回答,“不是很准。” “来月事时小腹可疼痛?”方小槐又问。 “第一天疼,过了第一天就好一些,有时候受了凉,会疼得严重一点。” “最疼的时候有多疼?需要卧床吗?能不能忍受?” 江柔回忆了一下,最疼的那次,好像就是在荆州知州府的那一次,“最疼的时候晕厥过一次。” 方小槐嘶了一声,柳眉顿时倒竖,摸着下巴,像在思索什么。 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跟曼兰很像,活泼外向,眼睛里总是有像有星星在闪烁一样。 这是江柔对方小槐的直观印象。 江柔没揣摩她一幅遇到了疑难杂症的模样,倒是采香见她皱眉,着紧的问,“方太医,我家夫人的体凉之症很严重吗?” 方小槐观察了江柔的脸色,摆摆手对采香道:“你别急,让我看完。” 说完又搭了江柔的脉。 江柔倒是不急。 她生下来就体凉,不是后天突然变了体质,应该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她反倒还觉得让太医来看,有些小题大做了。 方小槐又是切脉,又是问诊,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结束了她这次的看诊。 在说出自己诊断的时候,她尽量斟酌了下自己的用词,免得太过直白,这位新将军夫人受不了,“夫人,令堂在怀胎的时候,是不是曾生病,或者有其他什么原因,导致孕期没有好好修养,曾忧思过度、或者情绪起伏较大什么的?” 因问的是江柔还在娘胎里时候的事,江柔还真不知道,她娘亲也没有跟她讲过这些,只能回答方小槐,“不知道。” 方小槐原本也没指望能从她嘴里问出个什么,因为一般来说,哪有人知道自己还是一摊液体时候的事情?! 但她的诊断错不了,或许是见多了各种疾病,也见过了太过因疾病而导致的绝望,方小槐的语气并不沉重,只是规矩的就事论事,“夫人的体寒之症,依下官看来,应该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想要彻底调养好,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 江柔并不意外,对于这个结果接受得很平静。 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要是能调养,早就调养好了。 只是没想过身子凉了点,还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 她一直都没觉得过这是一种病 方小槐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残忍,鉴于对面坐的不是一般人,她还是强行表现了一点同情之意,收起了平时的嬉笑,“夫人的体寒之症,并不是病因,宫寒才是。” “下官推测,夫人应该不是足月出生,先天不足,所以才会造成宫寒,而女子最忌寒凉,夫人的寒,正好寒在了最不应该寒的地方。” “宫寒导致血气不足,体内精气难以运化,才会表现为体寒,据下官切脉的症状来看,夫人的宫寒之症特别严重,以后如果想要受孕应该特别困难。” 方小槐怕打击到她,这个特别困难,已经是说得特别委婉,但却没想到对方只愣了一瞬间,直白的问她,“就是不会有孩子了是吗?” 方小槐惊讶于江柔的平静和直接,干脆也直说了,“按照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但也不排除后天好好保养,有一线希望。” 医者一般不把话说满,因为人体本身是个十分精密的仪器,没有绝对。 就像一个植物人,大夫永远不会告诉你,他什么时候会醒,因为大夫自己也不知道。 就算他的专业知识所下的结论是,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醒了,他也不会斩钉截铁的对你说,这个病人不会醒了,你们放弃吧。 因为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奇迹,根据统计学来说,这个叫做奇迹的东西,它的概率非常小。 但它只是小,并不是不存在。 大夫只知道这个植物人不会醒了,但他不知道这个叫做奇迹的东西会不会恰好就落在这个病人身上。 万一他前脚才遗憾的告诉家属‘你们放弃吧,这人没救了。’ 后脚病人就两眼一睁,醒了! 你说尴尬不尴尬?! 同理,方小槐的毕生知识告诉她,江柔要是能怀孕,除非她家祖坟上冒青烟,靠唯物的手段,应该是不可能了。 但以防话说得太满被砸招牌,她说,‘特别困难。’ 江柔轻轻咀嚼了她‘特别困难。’这几个字,内心有一瞬间的慌乱,而后,渐渐的镇定下来。 她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采香见她似乎一点也不上心,急得快要跳脚,连忙问方小槐,“方太医,夫人就是身子凉了一点,怎么就不能怀孕了呢,您能不能给再仔细看看?” 方小槐理解这个护主心切的小丫鬟,但却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我诊过两次脉象了,错不了。” 她是说得无所谓,采香却比自己不能怀孕还焦心,又急问,“方太医的医术这么高明,一定有办法帮夫人调养好的吧?” 面对这样一双充满希翼的眼睛,方小槐道:“下官能给夫人开些药温养着,但效果应该不大。” 采香绝望了。 连方小槐都这样说,那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子嗣是什么? 那是命! 古语道,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 采香在盛京里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大人对糟糠之妻一如年少时恩宠,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相敬如宾。 男人一旦有权有钱,就算他自己不招蜂引蝶,也多的是大把美貌少女往怀里送。 纳妾本来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长此以往,后院青春的肉体越来越多,谁怎么还会记得他那人老珠黄的妻子,曾经也青春无敌? 男人的青春远比女人要长,当韶华逝去,朱颜不在,还能靠什么留住男人? 当然只有子嗣。 孩子永远是他的血脉,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他看到孩子,或许偶尔还能想到,曾经和孩子他娘的山盟海誓,出于一点愧疚心理,才能达到以上说的最好的结果——相敬如宾。 当一个女人,在无尽的后宅斗争中,没有美貌,没有孩子,她一定活不长久。 方小槐忍不住过滤了一下沈十三的家庭关系网,替江柔庆幸了一把。 还好,沈二流子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小妾,这将军夫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身埋黄泉 同时看向江柔的眼神控制不住的带了些好奇。 她怎么就这么淡定?! 臣子后宅虽然不比后宫激烈,但也好不到那里去,看起来只是女人的斗争规模小一点,其实腌杂的事情一点都不少。 就算她不在意男人的宠爱,也该表现表现失去做母亲的权利的悲痛吧? 就算她不悲痛,她也该忧心忧心自己的小命吧?! 方小槐综合了目前对这位将军夫人的所有资料,总结了两个可能—— 一:这个乡下丫头就是个傻白甜,根本就还意识不到在后宅没有孩子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二:她的心机已经深沉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对她来说她能不能怀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会想办法有一个孩子 但再一揣摩,她又觉得这两种可能都不太靠谱。 因为这位将军夫人看起来既不像傻白甜,也不像毒罂粟。 方小槐就这样脸上带着探究盯着江柔,她想知道,江柔第一句话,会对她说什么。 一般来说,声泪俱下求她想办法,是最正常、也最合常理的表现。 良久,江柔说:“方太医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将军?” 方小槐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开玩笑! 这种事情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的。 她得罪不起江柔,但更得罪不起沈十三! 到时候江柔不孕的事情要是被其他的大夫捅出来,方小槐毫不怀疑,自己基本上也就没活路了 朝廷的饭难混啊! 江柔其实早已经知道回事这个结果,听闻她拒绝,只‘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方小槐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你给人看病,诊出来是绝症,结果这个绝症病人既不积极治疗,又不消极的觉得生无可恋,完全就像没得这个绝症一样。 作为一个大夫,这时候你就会忍不住有一种自己不被需要的失落感,并且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以及这个病人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方小槐现在就有点这样的失落感。 但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敢再凑上去,犯贱的提醒江柔,‘喂,我说你不孕不育了,请发表一下你的感想!’ 除非她想死 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并且她很想再跟江柔说一句,“你确定不再求求我么?说不定你求求我我就暂时不告诉沈二流子你不孕不育的事情了呢?” 你就这么不咸不淡的问一句‘可不可以暂时不告诉将军’很没有诚意的耶! 想了想,忍住了。 因为对方就算求得再有诚意,她也不会帮她隐瞒沈十三 到时候人家求都求了,再说‘不好意思我真不能帮你’,那不是找打吗?! 江柔静静的坐了一小会儿,就对方小槐说,“今天有劳方太医了,有什么该开的药,太医就开吧,我会按时服用的。” 江柔没指望方小槐能帮她瞒着沈十三,因为她本来就是沈十三请来的,怎么会帮自己呢 方小槐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贱贱的说了一句,“夫人,就算开了药,大概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老天原谅她,她真的很好奇,这位夫人的反应 江柔冲她笑了笑。 那笑需要让人组织一下语言。 大概是有三分强忍的心酸,也有三分故作的刚强,还有三分顺其自然的洒脱,剩下的一分大概只能用想哭不能哭来形容。 方小槐这才自责起来。 有哪个女人能不在意呢? 不过是让别人以为不在意罢了。 她确实太过分了。 江柔只说了五个字,“有病就治病。” 治不治得好,她也尽力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今天没事? ‘有病就治病’ 方小槐从当大夫的第一天起,这五个字,简直是她听过最任性的五个字了。 虽然一琢磨,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但是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可她已经不敢再追问江柔任何一句话。 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儿很伤心。 大夫这个职业,可怕之处不在于你要经历很多生离死别,而是在于日复一日冷眼看着旁人在悲欢离合中挣扎,很容易渐渐磨灭最初的信仰,失去一颗敬畏死亡的心。 方小槐自觉,这么多年,她已经不会再被病人的情绪牵动自己的感情。 可是这个女孩儿深藏的悲伤,还是让她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实在太过分,方小槐正了神色,安慰江柔,“下官开两剂方子,夫人按时服用,虽说不一定有多大效果,但应该比现在好一点,以后下官再来复诊,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江柔点点头,让采香送人走。 采香还想说什么,没能说出口。 方小槐说得斩钉截铁,再多说也没有意义,心里打定主意劝劝江柔,让沈十三多请两位太医来看看。 方小槐留下药方就走了,采香把江柔扶回房间里,刚想开口劝她,她却把采香赶了出去,留自己一个人在房里。 采香不放心,想陪着她,但江柔执意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只能退了出去。 采香觉得张姚氏跟江柔的关系亲近,想去找她来劝劝,结果江柔拦住了她,封了她的口,不让她对让任何人提起。 采香在房门外担忧的踱步,又不敢把此事告诉第四个人,直到晚上也不见江柔出来,她也不敢去喊她吃饭。 心想她身子本来就羸弱,这下再时不时的饿着,可该怎么办才好! 等天色擦黑,房门开了,江柔从里面走出来,神色依旧很平静,只是眼圈儿又红又肿,显然是已经哭过一场了。 采香想安慰她,却不敢提及下午的事,一时无从下口,只能先求她吃两口放。 她也只是试试,原本以为江柔会说没胃口,却没想到她点头说,“随便吃点就行了。” 主子说随便吃点,做下人的哪敢真的让她随便吃点? 晚间的饭菜,采香一直让厨娘热着,只等这江柔随时饿了随时都能吃。 但等江柔坐在饭桌上,采香又忧心了。 因为她真的只是随便吃了点。 一大桌子菜摆在她面前,前后加起来,最多没动超过十筷子,就说饱了。 采香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说:“今天下午张娘子带着小哥儿来找过夫人了,说小哥儿想夫人了,夫人要过去张娘子那里坐一会儿吗?” 今天下午张姚氏确实来找过江柔了,小安安吵着要姐姐,但采香推说她在睡觉,挡了回去。 江柔本来想说去,结果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眼睛肯定还肿着,就说,“今天晚了,明日再去吧。” 然后就说困了,又把采香赶出房间,自己一个人呆着。 方小槐说江柔不能怀孕的那一刻,她没有什么反应。 但这个消息经过时间发酵,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不喜欢沈十三,但不代表她不想要一个孩子。 在这方寸之地里,她从来没有安全感。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锦衣玉食,荣福富贵,都是别人赐予,什么都不是她的,连丈夫也不是她的。 如果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是她的,独属于她,血脉相连,不能割舍。 现在也没有了。 她注定要在这孤独的地方,孤独的老去,孤独的死亡 脸上又湿了一片,江柔伸袖子擦干净。 她想。 算了吧,有些事情,命里没有,强求不得。 采香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不敢懈怠,生怕自己一松神,江柔就想不开,作出什么傻事来。 毕竟,她看上去,也不是那种承受能力很好的人。 ** 皇宫。 密探跪在皇帝面前,一五一十的禀报江柔的来历,“沈将军昨天带回来的夫人,就是前些日子放出府了的江夫人,将军这次去往蜀国,在襄阳落脚的时候,两人又碰上了,将军让霍军师连哄带骗加威胁,江夫人又嫁给了将军,只不过这次是做大夫人。” 皇帝惊讶了。 沈十三他是最了解的。 这个放了又抓回来的行为,显然不符合他的一贯行事作风。 卓家女儿的上位之路,恐怕难了 密探又道:“臣还查证了一事,今日沈将军请了方小槐,方太医,到府上给江夫人治疗体寒之症,结果看出了江夫人的不孕之症。” “不孕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帝的声音徒然拔高了八个调。 他本来已经准备放弃了,结果‘不孕之症’四个字,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不能生孩子,还做什么主母? 做妾都是便宜她了! 密探又重复了一遍,“江夫人诊出的是不孕之症。” 皇帝问:“这事沈十三知道了吗?” 密探回报,“沈将军应当还不知道,方太医才自沈府出来,口风比较严实,属下是偶然听说她今天去沈府看诊,特意绕去太医院查证才得知此事。” 皇帝一拍桌子,激动得站了起来,“宣沈十三进宫。” 沈十三一天都呆在军营,等天色晚了,自然就准备打道回府而来,结果被皇帝一道诏命含进了宫。 他不是很耐烦。 不是昨天才进了宫吗?怎么今天又来? 见了皇帝,他自然没有好脸色,硬邦邦的一句“有屁快放。”就砸皇帝脑袋上了。 皇帝明明是急诏,此刻却突然不急,慢悠悠的跟他卖关子,“可知道朕今天何事召你?” “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沈十三怒了,“到底什么事?没事老子就回家了。” 皇帝道:“听说今天方小槐给你的新夫人看诊去了?” 沈十三一副你管得真多的模样,“恩。” 皇帝又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家新夫人诊出什么毛病了?” 沈十三剜了他一眼,“老子不知道难不成你还能知道了?” 皇帝简直就要把‘我很开心’四个字些在脸上了,懒洋洋的说:“我当然知道了。” 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不孕之症!” 沈十三反应了一下。 没反应过来。 再反应了一下。 还是没反应过来。 努力不懈的还反应一下。 老子不能做爹了? 老子没儿子了? ? 恩?! 怎么回事?! 皇帝没有再跟他掰扯语言艺术的心情,直接嘲讽,“连孩子都不能生的主母,算什么主母?趁早让贤算了,我看卓雅秋就不错。” 沈十三还沉浸在‘不孕’这两个字里面,有点懵逼,皇帝一怼他,他一句话就呛了回去,“你觉得不错就拿去啊,老子白送你!不要钱!” 皇帝讪讪的闭了嘴,给他时间去消化这个问题。 等沈十三彻底接受了这个消息,他又是魔咒一样的四个字问皇帝,“还有事吗?” 皇帝愣愣道:“没了。” 沈十三:“那我走了。” “给老子回来!” 光明正大的抗旨,没回来。 太极殿又被噼里啪啦砸了个稀碎。 采香又在门口,看到了冒着夜色,一身风雪的沈十三。 依旧让她别吵吵,自己进了房间。 此时已过戌时。 房间里点着灯,不像昨天一样冰冷漆黑。 江柔在桌子上点了两支蜡烛,把绣架搬到桌子旁,正在做刺绣。 屋子里烧了暖暖的碳,沈十三进屋脱了外套,不是很高兴,“喜欢就让绣娘帮你做,大半夜的还熬着做什么?” 熬瞎了眼睛,看你找谁哭去! 江柔见他回来了,放了手中的刺绣。 眼睛已经用冷帕子敷过,半点看不出刚刚曾经情绪崩溃过一场,“闲着没事做,打发时间的。” 沈十三沉默的洗漱,沉默的上床。 江柔也沉默着。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江柔在绣架旁坐了一会儿,沈十三喊她,“过来睡觉。” 江柔收了绣架,吹了灯烛,脱了衣服,靠到挨墙的那一面,背对着男人。 她刚刚一睡下,沈十三长手一捞,把她捞到怀里,没好气的说:“今天不冷了?睡这么远?” 江柔嵌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 沈十三手伸到她衣裳里,开始上下其手。 正要翻身上去的时候,江柔抓住他的手,声音轻轻的,“将军,今天方太医来过了。” 沈十三没再动作,“嗯。” 江柔继续说,“也已经看过病了。” “嗯。” “方太医说我以后不会有孩子了。” “嗯。” 江柔试着推了推沈十三,“将军,你睡着了吗?”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没有。” 江柔心里一跳,强自镇定,重复这句无比残忍的话,“方太医说,我不会有孩子了。” 身边的人很久没有动静,久到要不是身上还有温度,江柔都要以为他已经走了。 很久,他说,“知道了。” 江柔:“” 知道了? 然后呢? 江柔努力了很久,鼓起勇气,想将打了一下午的腹稿说出来,结果很久,只憋出一句,“将军,没有孩子,你放我走吧,留我在这里,会让你沦为别人的笑柄,我” 怕他沦为笑柄是假的,想走是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十三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屁股上,“放屁,谁敢笑老子?” 他这一巴掌力气打得绝对不小,江柔的眼泪花儿都要疼出来了,要不是不好意思,真想伸手去揉揉。 江柔张了张嘴,伸手不见五指的床幔里,沈十三就像知道她又要开口一样,又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刚才的地方,恶狠狠道,“睡觉!” 刚才不老实的手居然也安分了下来,让江柔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环在她腰上,竟然是睡素的! 江柔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从再踏进这里,她就知道走不出去了,只是想不到,这样的她,沈十三居然也愿意留着 到底是白天哭累了,就算心里装着事,也慢慢的睡着了。 等她沉入梦想,环住她的沈十三睁开眼,一双凌厉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他把江柔往怀里楼紧了些,终于也闭上眼睛,渐渐的睡了。 由于沈十三抑制了自己的兽行,第二天的江柔起来得格外早。 今天很意外,沈十三居然还在身边。 江柔算起得比较早的那一类人,但沈十三比她起得更早,不管是行军,还是在黑风寨的时候,基本上每天早上起来,身边的床位都是空的。 沈十三每天起床也不喊她,自己去做自己的事,让她睡饱了再起床。 江柔满打满算跟着沈十三快近一年的时间,认真回忆起来,居然没有哪一天,起床的时候,他还在身边。 他早已经是醒了,靠着床桓,手里拿着她昨天的刺绣,一脸不屑的打量,见她睁眼,就立即表达自己的嫌弃,“你绣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还值当熬到深夜?” 他当然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因为只绣了个开头,上面也就几根线组成疑似圆形的不规则线团而已。 江柔坐起来,指着其中一个圆形对他解释,“这个是牡丹,还没有绣好,所以看不出形态。” 沈十三把东西丢给她,“别把眼睛绣瞎了。” 江柔觉得好奇,“将军,你今天没事么?” 沈十三顿时就觉得对方不知好歹,眼睛一瞪,“你想我有事?” 江柔缩了缩脖子,“没有。” 江柔爬到床外面,把手里的刺绣放回绣架上。 刚一放下,采香就在外面敲门,“夫人,奴婢进来送水。” 江柔说,“进来罢。” 采香带着两个丫头,送进来了洗漱用品,沈十三吩咐他们,“东西放下,出去。” 采香放下铜盆,就退了下去。 江柔从铜盆里绞了洗脸的帕子,服侍沈十三洗漱,等两人都收拾好了,郭尧又来敲门,“将军,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沈十三率先走在了前面,江柔紧跟上去。 饭间平平淡淡,沈十三还是吃得很快,但今天他像开了窍一样,放了碗之后,居然晓得坐在一旁等江柔吃完。 因今早是跟沈十三一起吃饭,张姚氏就在另外的饭厅用饭,席间只有江柔和他两人。 虽然沈十三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眉目温和一点,但是从没等过人的他,这样反常起来,江柔心里还真有点瘆的慌,见他放了筷子,草草的扒了两口,就也说饱了。 沈十三听她说吃完了,站起身就走,江柔以为他又要去军营,就没跟上去。 等沈十三走出一段距离,回头一看,身后连个人毛都没有,顿时就怒气冲冲的倒回去,看到江柔还坐在那儿,就吼她,“跟上来,你是猪吗?” 江柔委屈巴巴的跟上去。 沈府很大,极其大,沈十三人高腿长步子也大,江柔的小短腿实在跟不上,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最初一段距离后,体力消耗完了,速度也跟不上了,自然就拉开了一大段距离,要采香扶着她,才能勉强快一点。 但这勉强快的这一点仍然跟不上沈十三。 郭尧跟在沈十三身边,看到江柔在后面跟得两条腿几乎都不着地了,实在忍不住,提醒他,“将军,夫人落在后面好远了” 言外之意是,你走慢一点。 结果沈十三扭头一看,见江柔又落后那么远,大声吼,“走快点。” 郭尧:“” 江柔让采香扶着,提着裙子,干脆就憋着一口气,快步跑了起来。 等上气不接下去的跑到了他跟前,沈十三又迈开步子走了。 沈十三没说要带她去哪儿,她也不敢问,只能跟在他身后,接受这变相的操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以此类推 江柔跟着沈十三几乎要跑断气,到了一处庄严的建筑。 此建筑坐北朝南,横宽五丈,纵深十八丈,三进五间,两侧围墙前进低矮,无轩廊,二进稍高,明间立八大四小十二根圆石柱,四周墙壁立十四根方石柱,构制恢弘肃穆。 进了建筑内,江柔偷眼打量这里,目光直视处,看到一排排安置得规规整整的灵位,下方横四竖八,摆放着二十四个蒲团。 看上去应该是沈家的宗祠。 沈十三行至最前,喊江柔,“过来。” 江柔立即上前去,刚一在他面前站稳,沈十三就抓着她一只手臂,把她拉到最前方两个并排的蒲团前,对她道:“跪下。” 他神色严肃,江柔不敢不听,顺着他的话就跪了下去。 她跪了之后,沈十三双腿一屈,在她身旁,也跪了下去。 待两人跪稳当,郭尧从旁侧绕上前,在一排灵位下的巨大香炉旁,双手托举出一个檀木制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本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册子,以及一只狼毫笔。 他站在一边,用眼神询问沈十三‘可以开始了吗?’ 沈十三点点头。 郭尧打开册子,清了清嗓子,单手托着托盘,另一手执起狼毫笔,大声念起来——“癸巳之初,新喜佳日,物华天宝,吉气绕梁,此当良辰,千里之地,沈氏一族,重德笃行,山高水长,春风化雨,滋润八方,今吾后辈,新妇入族,祭吊祠堂,奉供灵位,左昭右木,愿吾后人,夫妇一体,夫唱妇随,勤劳治家,团结体谅,百业兴旺,其心共向,共勉共策,永享德泽。” “一拜!” 他唱完‘一拜’沈十三双手划一个大圆,绕回胸前,弯身以首叩地。 江柔愣愣的,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沈十三见她跟条木头桩子似的,抽手推了她一下,语气似乎很恼怒,“愣着做什么?还不拜?” 江柔被推得差点从蒲团上歪倒,见他让自己拜,就正了身子,学着他的样子,以头触地。 两人都俯首做完一拜,郭尧再念,“再拜!” 沈十三又重复刚才的动作,叩首。 江柔学着他的动作,再叩首。 两人皆拜完,郭尧再念,“三拜!” 沈十三和江柔同时叩首,完成第三拜。 郭尧紧接着她俩的动作,“上香!” 沈十三从蒲团上起来,走到那个巨大的香炉前,点了三炷香。 这次江柔不用他提醒催促,从他一起身就跟着他一同走到香炉前。 沈十三把手中的香递给她,自己再点了三柱,站立弯身又拜三拜,把燃着的新香插进香炉中。 江柔学着他的样子,动作跟他同步,一样把香插进香炉里。 郭尧见两人插好了香,手中的狼毫笔才动了起来,在那本册子上写了什么,然后递给沈十三,说:“将军,已经好了。” 沈十三拿起那本册子,只看了一样,就递回郭尧手中,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江柔说,“走吧。” 江柔云里雾里,一脸懵逼的跟着他进来,又一脸懵逼的跟着他出去。 两人从宗祠里出去,沈十三问她,“今天有事吗?” 江柔能听他问,就老实回答,“唔,张大娘的铺子找好了,准备上午跟她一起去看看,要是回来得早,下午就做绣品。” 沈十三想她初来乍到,又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么事?也就是象征性的问一下,表示自己很尊重她的意见,却没想到,她还真给自己找了事情做。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 “明天再去。” 此句话,是个通知,不是商量。 江柔想着张姚氏的铺子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倒是那双面绣有些迫在眉睫了。 但就算火烧屁股,她敢跟沈十三说一个‘不’字? 于是—— “好的。” 沈十三满意的点头,“那就换衣服,走吧。” 江柔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整懵了,呐呐的问了一句,“去哪里?” 沈十三本来不想解释,一对上那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 “出府,烧香。” 他本人其实是很不耐做这些破事情,但祖宗的规矩放在这里,他再混账,重要的规矩总是要守的吧?! 江柔一听出府,眼睛亮了亮,“在哪里,远吗?” 她两次入京,还没有正经的逛一逛,如果不远的话,烧完香是不是还有时间看一看王都的风光? 采香说,昨日听到消息,有别国的细作混进了京城,皇帝正在大肆追查,她身份尊贵,所以要尽量避免在人多势杂的地方走动,以免出了意外,所以今天计划跟张姚氏一起去看铺子,也就是看看店面如不如意,看完就回。 但如果跟沈十三一起,那应该是很安全的吧? 沈十三听她问,就答,“不远,就在南山,半个时辰就到。” 答完又反问了一句,“怎么?” 江柔本来想让沈十三带自己去逛逛,但转念一想,觉得他军务繁重,肯定也没时间,就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沈十三一看。 这明显的有事情啊! 还想哄老子?老子就长了一副好骗的脸?! 他眉毛一挑,语气略重,“到底什么事?” 江柔看他似乎不高兴了,有些呐呐的,“我,我就是想到外面逛一逛” 沈十三一怔。 外面有什么?还不就是那样,有什么好逛的?! 但一想,又说,“烧完香就去。” 老子就今天有空,你还真会挑时间! 江柔瞬间兴奋起来,“真的?” 沈十三瞪她,“老子还能说假的?滚去换衣服。” 江柔虽然被吼了,但十分开心,在采香的把关下,换了一套水粉色的小袄衫。 很粉嫩的颜色,她肤白,很适合穿些明媚的颜色,比如鹅黄或者翠绿什么的,会衬得她又白又嫩,还显年纪小,很有青春的气息。 采香给她挑的这套,水粉色打底,上面用金银线滚了边,在衣摆处有一株娇艳欲滴的桃花点缀。 冬天的衣服厚,又是一身粉色,远远看去,就像个粉嫩嫩的白面团子一样,可爱娇憨极了。 换好衣服,沈十三已经在等了,见了她,顿了两秒,说:“你换的这是什么?回去换一套,穿得庄重点。” 妈的!你穿得像个未成年少女似的,带出去走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是个变态,喜欢猥亵儿童呢! 沈十三比江柔大了十一岁,作为一个老男人,有这样的担忧,不得不说他担忧得很有先见之明。 江柔本来飞扬的神色恹了一点,乖乖的回去换衣服。 采香纳闷儿的盯着江柔这一身很鲜艳的打扮。 没听说过烧香还必须穿得很庄重啊 她们是去拜菩萨的,又不是去当菩萨让人拜的,穿这么庄重干什么 但沈十三的话,两人没一个敢反驳,又挑了一套墨绿色的衣裳,折腾出门了。 沈十三这回满意了。 这才像话嘛! 看!多配老子! 在京中不比外面,一男一女当街共乘一骑,实在有点有伤风化。 京中的贵小姐、贵妇人们,出门的标配就是——马车。 再说江柔有采香随行,沈十三又有郭尧随行,总不能俩主子骑一匹马,俩心腹骑一匹马吧? 那多扯! 还是乖乖的坐马车最好。 这个坐马车的人中,并不包括沈十三,他除了上次被人从皇宫里横着抬出来,什么时候都是骑马的。 这次也一样。 沈十三骑马,江柔和采香坐马车,郭尧当马夫。 一行只有四个人,往南山寺去了。 江柔原本以为,沈十三这种人,是不信佛的,完全想不到他还会主动要求来上香。 她没去过寺庙,头次去,就觉得有些新鲜。 她也没仔细的欣赏过京城的风光,所以也觉得新鲜。 总之,看什么都新鲜。 一路上,她悄悄撩了帘子,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采香就像个老妈子似的,操心个没完。 一会儿又怕风太大,江柔受了凉。 一会儿又怕马车颠簸,江柔晕车。 总之一路上,嘘寒问暖就没断过,并且自从从府里出来,她脸上就挂着如同老母亲一般的慈爱微笑,被江柔抓到过好几次盯着她偷笑。 江柔表示心慌慌。 她问过两回采香,“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采香都只是笑而不语,说没事,转头依旧望着她笑得像个头上在发光的菩萨,并且把马车里备的小点心递给她,“夫人饿了吗?吃些点心垫下肚子吧。” 江柔早上每吃两口饭,现在心情愉悦,还真觉得饿了,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路到了南山寺,早已经有主持在等候了。 迎沈十三下马后,就往寺庙里引路,沈十三跟着主持,江柔跟着沈十三,一路到了宝殿。 宝殿修得庄严恢弘,一座金色大佛立在宝殿中间,主持在对沈十三说着什么,一向急躁的他竟然没有急眼,耐心的听主持说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离得太远,江柔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沈十三最后忽然抬头问了主持一句什么,两人就中断了谈话。 拜佛的过程很简单,手持三炷香,站立三弯腰即可。 上完了香,沈十三一反来时的清悠,拉着江柔就走,虽然神色依旧平静,但那举止,生像屁股后头有狗在撵一样。 主持追在他们身后喊了些什么,声音尽数被吹散在了风里,江柔还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江柔被沈十三扯着三步并成两步走,实在跟不上了,就拉着他的袖子,喊他慢点。 沈十三一听,果然慢了一点,但这一点,没能持续三秒钟,立刻又恢复了原先的速度。 江柔:“” 是让你慢点。 不是慢。一点! 沈十三几乎是连拉带拽的把江柔带上了马车,等出了南山的地界儿,速度才稍微慢了下来。 江柔忍不住从马车里伸头,往后看了看。 真的不是有狗在追吗?! 跑这么快 采香比江柔恼火,江柔靠沈十三拉扯,除了小短腿有点迈不赢以外,还是没费什么大力气。 采香就不一样了,全凭一股执念吊着,迈开自己的两条腿,飞奔一样的跟了上来。 连郭尧都没好到哪里去。 出了南山,沈十三叫停了马车,问江柔,“想去哪里?” 江柔对盛京不熟,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比较有逛头,就说:“听将军的,将军说去哪里就去那里。” 沈十三一听,把目光投向郭尧。 整个盛京,他看哪里都没有区别 无非就是这条街跟那条街长得不一样,这里人比那里人多他怎么知道该去哪里?! 郭尧一看沈十三看过来,就懂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说:“看着时间,我么回京也快到中午了,夫人早上没用多少放,先找个酒楼用午饭可行?” 他想了想,“午饭晁海阁里的饭菜不错,午饭后可以去盐口市,那里有成衣铺和首饰店,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夫人应该会喜欢。” 江柔:“恩,就听郭管家的。” 知道了去处,沈十三也知道了该往哪边走,重新骑了马走在前面。 郭尧算得差不多,进了城门刚好要到午时,按照先前说好的,直接去了晁海阁。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晁海阁的人比较多,沈十三他们进去的时候,人声鼎沸,几乎已经满坐了。 小二见来了客人,赶忙上来招呼,嘴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大概意思可以总结成四个字——客满,无座。 江柔拉了拉沈十三的袖子,“将我们去别家吧。” 她本来想喊将军,但又想起这是在外面,怕惹来别人的目光,喊了一半,就直接说了主题。 沈十三一偏头,把耳朵侧过去,“你喊什么?” 这在外面,明显是不方便喊将军,江柔一下没懂他的意思,“啊?” 江柔没懂,采香却瞬间懂了,附在江柔耳边说,“夫人应该喊夫君。”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采香虽然是附在江柔耳边,做了个和江柔咬耳朵的姿态,但声音并不小,一时间,沈十三、郭尧、小二、采香,四双眼睛,全都盯在了江柔身上。 小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江柔看,只是见大家都看,自己不看似乎有点不合群 江柔的脸‘噌’的一下,被看得通红。 采香是专门给沈十三捧哏的吧?! 四双眼睛盯在江柔身上看了又看,她嘴巴张了张,始终喊不出口。 她从跟沈十三在一起,一直都是喊的‘将军’,他一直都没说什么。 因为大家都这么喊,连卓雅秋都是这么喊的,江柔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忽然兴起,要听自己喊相公。 不是很习惯。 但沈十三想听的话,江柔没喊出口,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江柔不喊,四个人家加一个小二,就堵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江柔喊出口。 郭尧和采香是因为沈十三不走,他们不敢走。 小二是因为这位姑奶奶!求求你快喊吧!你们堵着我门口了! 京城这种地方,一块板砖砸下来,九个非富即贵,还有一个,按照剧情发展,不是皇子就是王爷,小二跑堂多年,别的不说,光这看人的眼光,贼毒辣!他光看这四人身上的衣料,就知道来人不是富就是贵,反正他是惹不起 门口人来人往,路人见大家都在盯着江柔,也都停下来看看。 有啥好看的?他们在看啥? 几个回合下来,门口的人越堆越多,眼看这晁海阁的门口就要被堵死了。 小二要哭了,“夫人,自己的男人还怕喊声相公?你再磨叽下去,整条街的人都要过来围观你跟丈夫打情骂俏了!” 小二这话说得虽然夸张了些,但却是实话。 因为路过的人越来越多。 路人甲:“你看啥?” 路人乙:“不知道,我看他们在看,就看看。” 路人甲:“那我也看看。” 路人丙:“你俩看啥?” 路人甲乙:“不知道,人太多,还没看到。” 路人丙:“这么热闹?那我也瞅瞅!” 路人丁戊己庚辛壬癸,以此类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众目睽睽之下 沈十三一向不习惯有太多眼睛放在江柔身上,但是这次,他没有阻止。 开始只有自己人加小二,共四双眼睛。 后来旁边的一桌看过来,路过三四人,共计六七双眼睛。 再后来,路过五六人,又是五六双眼睛。 转瞬之间,就有双十人盯着江柔看,就为了听她喊一句相公 采香暗暗偷笑。 将军实在太有心机了。 小二一说,众人都知道这里围着看的是个什么热闹,顿时哄笑起来。 “小娘子出了门还害羞了起来呀!” “就是就是,自己的男人有什么好羞的?” “小娘子快喊吧!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 “小娘子,等会儿里面的人吃完饭出来,围观的人可就更多了,现在不喊,等会儿可就更多人看着你喊了!” 江柔的脸红得跟要滴出血来一样,一直喊不出口,可听一路人一怂恿,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人越来越多了。 沈十三正整好以暇的看着她。 江柔一咬牙,一跺脚,声音细弱蚊蝇,喊了一句,“相公” 沈十三还没说话,好事者就先闹了起来,“小娘子,你这声音,别说你相公了,连我们都听不到!” 江柔弱弱的瞅沈十三。 沈十三:“没听到。” 江柔一急,简直就要哭出来了,见沈十三这混账模样,使气大喊了一声,“相公!” 喊完就后悔了。 声音好像大了点 沈十三却很满意,“恩,走吧。” 便率先走在走前面。 他们一走,门口的大堆围观路人也就散了,小二连忙跟上去,作揖道:“现在实在是没有位置了,几位客官要是不介意,跟人拼个桌如何?” 沈十三脚步一转,向着大堂里面走去。 郭尧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小二手里,“我家主子不喜和陌生人吃饭。” 晁海阁的特点,就是没有单独的包间和卡座,不管再有钱,到这里一样是跟大家一起坐大堂。 但因为菜式独特,这里的装潢也下了心思,算是有特色,三教九流,都有人愿意来。 郭尧想着,沈十三要讨夫人欢心,环境当然是其次,菜式合胃口,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这里除开吵点,环境还是不错的! 小二接了银子,就欢天喜地的腾桌子去了。 这个事情也很好办,给随便两桌客人打个折,让这两桌客人拼个桌子,不就腾出来一张了嘛! 钱这个东西,是很有魔力的,小二前脚才说只能拼桌,后脚就在窗口的位置腾了一张桌子出来,效率之快,让人咋舌! 小二报了一连串菜名,沈十三抬眼看向江柔,意思是让她点菜。 江柔挑了两个名字听起来不错的菜式。 比如樱胧呈闺、拔丝山药、炒芥菜。 等他点完了,沈十三就放飞自我了。 他点的菜,光听名字就觉得忒重口! 比如三蛇龙虎凤大烩、东坡肉、一品酱肉、以及烤乳猪什么的。 小二特来事儿,见这桌客人出手大方,就推了两个点心。 他是一个有专业水准的小二,自然不会对看起来就不好说话的沈十三推销。 他选择了看起来就内向害羞的江柔。 江柔弱弱的看向沈十三。 沈十三见她看自己,“你看我做什么?” 我脸上又没有菜! 最后郭尧做主,从一溜儿点心里挑了个香酥苹果和合意饼。 菜都上齐了,摆了满满一桌子,江柔看这一桌子菜,她和沈十三两个人也吃不完,就试着问:“将军,郭先生和采香也没有吃饭,要不让他们一起吧?” 江柔没有阶级和尊卑概念,但采香和郭尧有。 两人一听江柔让他们跟沈十三一桌吃饭,顿时连连后退,离饭桌两丈远,然后郭尧急急道:“多谢夫人体恤,我和采香随便吃点就行。” 然后就给江柔留下两条急匆匆的背影。 江柔迷茫的看向沈十三。 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沈十三却没理她,拿了筷子就埋头吃饭,“还不饿?” 江柔心里发虚,也连忙拿筷子。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大堂里只有其他食客的吵嚷声,靠窗的这一块儿,犹如另一个空间一样,安静得不得了。 气氛虽然怪异,但江柔今天出来透了透气,食欲大振,比平时吃的多,连饭后小点心都多吃了两块儿。 多到什么程度呢? 连沈十三这样粗神经的人都注意到了。 你说多不多?! 沈十三:“” 老子府里的御赐厨娘做饭是不好吃? 江柔跟大多数小女孩儿一样,喜欢吃甜,面前的那盘拔丝山药,山药没吃几块,沉在盘子底下的一汪糖浆被她用小勺子舀了个**不离十。 沈十三吃饭比她快,早就放了筷子,看她跟那一小盘底儿的糖浆较劲,心里嫌弃得不得了。 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一招手,喊来了小二。 小二搭着抹桌布殷勤的上前,问沈十三,“客官有什么吩咐?” 沈十三是个简单粗暴的人,指着那盘拔丝山药就说,“那里面的糊糊,给我弄一盆来。” 江柔正在埋头专心舀糖浆,听到沈十三的话,立即放了勺子,窘迫道:“不,不用了,我已经吃好了。” 沈十三心想,老子有没吼她,怎么还是结巴? 心里一不爽快,满肚子的怨气就撒在小二身上了,“还不快去?” 小二欲哭无泪。 哪有人吃拔丝山药只要拔丝不要山药的?! 要不是给了钱,真怀疑是来砸场子的! 但沈十三的模样略凶神恶煞,小二乖乖让后厨熬糖浆去了。 江柔不好意思道:“我,我真的吃好了。” 沈十三装没听到。 两人都放了筷子,就等江柔的糖浆了,正等着,突然听到头顶有人问:“夫人,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江柔抬头,看到一个剑眉长目的漂亮男人,身后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侍从。这人要是坐下来和他们同桌,江柔怀疑沈十三能把他砍了 她偷偷瞟了沈十三一眼,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沈十三冷冷的声音,“不能,滚!” 江柔额角跳了跳,十分愧疚的看向来人,“不好意思,将我相公脾气比较急躁,不是故意的,请二位换张桌子拼桌吧,实在不好意思了。” 心里在祈祷这二人赶紧走。 沈十三发起疯来,她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不被砍死 郭尧看见这边的动静,急急赶来,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条件反射的就想跪下去,被那人挡住了。 “微服出巡,不拘虚礼。” 郭尧还是不敢真的‘不拘虚礼’,深深作了个揖,“刘公子。” 江柔的神色迷茫了一瞬间。 微服出巡 刘公子 大秦的皇帝,姓刘,名放,字高远。 这是 皇帝?! 她居然看到了皇帝?! 江柔虽然坐着,但还是觉得双腿发软,软过之后,立即站起来就要往下跪。 被皇帝身后那个面皮卡白的随从拦住,“我家公子不想叫人知道身份,夫人别行这些虚礼了。” 江柔站起身来,却不敢再落座。 沈十三见江柔跟软面条一样靠在窗边才能勉强站住,就道:“坐下。” 江柔为难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沈十三 皇帝都站着,她怎么敢坐? 沈十三怒了。 老子说话不管用了?! 他站起来,手从桌子上方穿过,按着江柔的肩膀,就把她按坐下去了。 江柔忐忑的坐着,大气都不敢出。 沈十三瞪了一眼皇帝,“你今天要是专程来吓她一趟的,老子明天就把你儿子打一顿。” 权威被挑衅不说,自己儿子的人身安全也受到了威胁,皇帝急了,“你敢,太子你都敢打?老子不诛你九族?!” 沈十三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老子是他师父,哪个习武不挨两顿打?打习惯了就好!” 皇帝气急反笑,一屁股坐下来,不理沈十三,直接端了一脸高深莫测的相对江柔道:“叫什么,多大了?家住哪儿?” 江柔诚惶诚恐,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规矩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一条一条回答皇帝的问题,“回陛下的话,民女名叫江柔,今年十八,家住在奉新郡。” 皇帝一摇脑袋,意味深长道:“奉新啊,一年前在战乱中荒废了,是吗?” “回陛下,是的。”江柔说。 皇帝正想再说什么,沈十三站起来,拉着江柔就走。 皇帝也没追,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江柔” 李莲英:“” 他们一早出宫,赶在沈十三去南山寺之前赶到寺庙里,又火急火燎的追来晁海阁,就为了听这江夫人说个名字?! 密探不是都报上来了吗?! 真是帝王心,海底针。 郭尧将沈十三走了,急忙上来给皇帝告退,“刘公子,草民我先告退了。” 采香也急急行了个礼,跟着走了。 郭尧一只脚踏出门口,又折了回来,正好看见小二从端了一盆糖浆出来。 郭尧心道正好,省得再去一趟后厨。 他直接上去,把小二手里的糖浆,连盆一起端走了。 江柔上了马车,还有些惴惴不安,探了脑袋出来问正在驾车的郭尧,“郭先生,我们直接回府吗?” 皇帝出来这么一闹腾,郭尧也拿不准沈十三改主意没,于是就问:“将军,我们还去盐口市吗?” 沈十三本来想说不去了,但想了想,又说,“去。” 怎么不去,不去又哭唧唧? 江柔听到沈十三的回答,缩回车厢里。 皇帝这么一来,把她的腿都吓软了。 好想回府啊 盐口市是京都比较繁华的一条街道,里面基本上就浓缩了盛京的所有产业。 吃喝玩乐,打铁冶金,小吃杂耍,什么都有。 几人到了盐口街头就下了马车,步行进去。 看到新鲜玩意儿,江柔就渐渐忘了皇帝,被眼前的稀奇所吸引。 这里很多东西,奉新也有,看到会有一种亲切感。 江柔在一个捏糖人的摊子前面停了下来,跃跃欲试的盯着捏糖人的老师傅。 这种糖人以前在奉新的时候,哥哥经常买给她。 捏糖人的师父都是老手艺,捏出的糖人有鼻子有眼睛,活灵活现。 这种糖人的味道其实一般,就是普通的糖浆,乐趣就在于捏糖人的老师傅捏出来的糖人,最开先是小小的一个,每个糖人都有一条小尾巴,小尾巴像吸管一样,是中空的。 买糖人的顾客买了糖人,就可以从小尾巴往糖人身体里吹气,小小的糖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鼓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有鼻子有眼的大糖人,老师傅再帮你把小尾巴捏严实。 江柔跃跃欲试。 郭尧给了银子,江柔挑了一个她觉得看起来最好看的,蹲在小摊子旁边吹气。 沈十三心里的白眼简直要翻到晕厥。 这到底有什么好奇的? 只会让人看起来像个智障好吗?! 这么一坨糖,最后不是都要吃到肚子里的?既然都是吃,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劲儿往里面吹一滩口水? 智障! 江柔吹了一个小猫咪,又让老师傅捏了一个小耗子,小脑筋一转,自己拿了小猫咪,就把小耗子递给沈十三,“相公,你要一个吗?” 沈十三义正言辞的说:“不要!” 江柔举在半空顿了一顿,有些失落的收回手。 卖糖人的老师傅笑呵呵道:“公子就接着吧,夫人可伤心了!” 沈十三高傲的把头一仰,不予理睬。 老子堂堂怀远将军,当街吃糖人? 脸还要不要了?! 江柔也没多在意,站起来就想去看前面草台子上的折子戏,郭尧看气氛有点冷了,打圆场道:“夫人,糖人给我吧,我帮将军收着。” 江柔随手递给了他。 前面的草台子上唱的是著名曲目空城计。 奉新地方小,很少有这种戏台子,偶尔有走南闯北的唱戏人,江柔也从没去看过。 她站在戏台子的最外沿,看得目不转睛。 沈十三又嫌弃她了。 跟着老子打仗真枪实弹的时候你不感兴趣,现在来看这种浮夸的戏,跟跳大神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草台子旁边有个打铁铺。 ‘铿锵’的打铁声和婉转悠扬的戏腔融合在一起,造就了盐口市最让人难忘的场景。 沈十三实在等得无聊,让郭尧看着江柔,去打铁铺看人打铁去了。 哦不!是自己打铁去了。 常在军中,对这些刀枪棍棒的东西,什么都得会一点,沈十三学过煅刀,但是打得不好,只是现在无聊得蛋疼,打发打发时间。 刚才听路人说这出戏挺长的 江柔看戏看了一半,一回头,发现采香郭尧和沈十三通通不见了。 她马上就慌了。 来的时候没有看路,她根本就认不得回去的路! 她正慌张着,前面的戏好像散场了,人群开始流动起来。 盐口市是盛京的景点,游客必到此一游,王都才算没有白来一趟。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盐口市的人流量很大。 非常大! 一转眼的功夫,江柔就被挤得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她大声的喊采香的名字,喊郭尧的名字,喊沈十三的名字,可是吵嚷的街头淹没了她的声音。 一眼望去,街上全都是陌生的行人,没有一张她熟悉的脸。 她慌了。 人群推挤这她往前走,她尽量稳住身子,努力往她刚才站的地方走回去。 沈十三如果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回这里来找。 但还没走回原来的地方,她突然被人一口麻袋从头罩到脚,扛在肩膀上就带走了。 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救我 按照常规套路,貌美如花的女主被人劫持或者绑架,歹人跑不出一公里,必定有英雄从天而降,大喝一声,‘放开那姑娘!’然后英雄救美。 但本文妖艳做作,不按套路出牌。 所以歹徒一路平安顺利的劫持女主到一座破庙,途中既没有路见不平的路人跳出来主持正义,也没有横刀杀出一个手持三十斤重剑的英雄来除暴安良。 江柔不禁心凉凉。 大秦天子脚下,人心竟然如此冷漠?! 朗朗乾坤之下,这么一个大活人被套上麻袋带走,竟然连个悄咪咪绊坏人一跤的人都没有?! 不好意思,没有 江柔头上被套了麻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着感觉,觉得自己似乎是辗转了许多样交通工具。 先是人工抢走,不过片刻就被塞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里,渐渐的四周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往人迹罕至处去。 然后有人把她的脚和麻袋口栓在了一起,隐约感觉自己应该是被丢到了马车里。 她们没有封江柔的口,江柔也没有叫。 最先从大街上被扛走的时候是拼命喊叫着‘救命’‘绑架’之类的话语,后来周遭寂静无声,江柔也不敢叫了。 怕激怒歹徒,被杀人灭口 似乎颠簸许久,有人来把江柔从马车上拖下来。 大概是到了绑匪的根据地。 江乖顺的趴在那歹徒的肩上,任他到了地方,把自己扔到地上。 地面只有几根稀疏的干草,歹徒下手没个轻重,简直是直接砸她到地上。 江柔虽然穿得厚,还是被摔得断了手一样。 有人解开绑在她脚上的绳子,把她从麻袋里倒出来。 江柔的手被摔得发麻,撑不住失去重心的身体,控制不的往前一栽,脸栽进了墙边堆着的干草垛里,爬起来的时候,糊了一脸黏腻的蜘蛛网。 麻袋里没有光亮,江柔适应了黑暗,突然被放了出来,忍不住伸手挡住眼睛,慢慢适应白日的天色。 等能睁开眼睛了,她把手放下来,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是真的很其貌不扬,正常的身材,正常的面貌,丢在人群里,多半要靠他自己凑上来说‘你在找我吗?’才能注意到的那种。 他的五官没有凸出美的地方,也没有凸出丑的地方,一张脸十分寡淡,仿佛寥寥几笔就勾成的一幅画一样,平淡至极。 男人也在打量她。 两人互相打量良久,他说:“你是江柔?” 江柔心里害怕,但脸上的表情努力装得平静些,且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男人的眼睛一眯,气势在一瞬之间变得凌厉,江柔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在沈十三杀人之前,她也感受过一样的气息。 江柔往角落里缩了缩,警惕的盯着他。 这男人的相貌身材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看起来就是普通百姓的那种,但在他刚刚眯眼的那一瞬间,江柔直觉得他应该也属于杀人不眨眼的那类人。 男人震慑过江柔以后,身上那种迫人的压力消失了,用一副跟人闲话你今天吃了没的表情对江柔说,“绑你来,求个活命而已,你要是乖乖配合我,自然保你性命无虞,你要是想跟我拼个鱼死网破,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江柔死盯着他,视线一刻不敢离开,生怕一转头,自己就没命了。 男人见她没反应,重新问了一遍,“听懂了没?” 江柔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那男人将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现在,回答我的问题,要是有半个字的假话”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江柔看到了他脚下的一把刀。 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江柔又往角落缩了缩,男人也没等她说什么,直接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见过皇帝?” 江柔犹豫了下,说:“是。” 那男人又问,“在哪里见过?” 江柔如实回答,“在晁海阁。” 两个问题后,男人确定面前这个胆小的女人没敢用假话糊弄他,才切入主题,“皇帝身边有几人护卫?” 江柔一愣,突然想起采香跟她说过的话。 近日京都有别国细作混入,皇帝正在大肆追踪其下落 她仔细回忆这人的言行。 十分不起眼,但气势了得,费心费力的打听皇帝的安保如何 她几乎确定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不知这人是怎么暴露了行踪,皇帝连他的画像都有,江柔只知道,现如今全城封锁,只许进不许出,四个城门都贴着细作的画像,无数羽林军以缉拿间谍之名,在京中大肆搜查。 江柔没见过画像,但她觉得,一定就是这个人! 但她半点异常都没表现出来,因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认真回答男人的问题,“随从侍卫六人,乔装不计其数。” 她说得无比真诚,然而实际上,这都是她瞎编的! 她看到皇帝的时候,只有一个貌似大太监之类的人跟在他身边。 但这样的消息,能透露给眼前的这个细作吗?! 现在全城戒严,所有人都出不去,这细作这样问她,他的意图除了拼死刺杀皇帝,江柔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男人听了她的回答,眸光一沉,对这样的结果觉得失望,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这时,又有几个男人神色匆忙的来了,与绑江柔来的这个细作一汇合,就道:“快走!我们找到那狗皇帝了!他身边就只带了一个太监,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男人瞬间看向江柔,目光中如同淬了三月里的寒冰。 江柔心里一跳,迅速反应过来,大声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见到皇帝的时候,他身边真的带了很多侍卫,都是便装!” 来人甲看到这里有个女人,就问那男人,“这女人是哪来的?” 男人说:“这是沈战的夫人,我绑来的。” 来人甲不解道:“你绑他夫人来做什么?又没什么用。” 男人摇了摇头说,指着江柔说,“这是他前两天带回来的大夫人,据说沈战对她极其宠爱,今天我在南山寺看到他们了,觉得传言不假,如今锁了城,我们出不去,被抓到也就是时间的问题,绑了她,说不准关键时候有点用。” 来人甲不是很赞同他的想法,“沈战是什么人?他还能为一个女人放我们走?就算他放同意放我们走,狗皇帝也不同意的!” 江柔见他这样说,赶紧小声附和,“他对我不好的,你别听外面乱说,你们抓了我也没用,他不在意我生死的!” 本来走投无路就已经很焦灼了,那男人听江柔这样说,目露凶光,“你要是没用,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柔浑身一抖,缩了缩脖子,又赶忙摇头,“不是,其实将军很喜欢我,你们别杀我,我一定还有用的!” 几个男人不再搭理他,小声的在说着什么。 没过多久,男人指着江柔对来人甲说:“你留在这里看着她,我们先去,如果功成,我们就挟持皇帝,让人来通知你,如果一个时辰不回,你就带着她去将军府,若沈战真如传言一样宠爱这个夫人,你就用她做威胁,让他瞒着皇帝送你出城,直到离开边境,你若能活着回去,我们用命换来的情报,一定要亲自交到主上手里。” 江柔一听,觉得有哪里不对,忍不住弱弱问了一句,“要是他不管我,执意要捉拿你们呢?” 男人的脸上的表情徒然狰狞起来,“那就只能请夫人,同我等一起走一趟黄泉了!” 江柔脸色一白,变得萎靡不振。 路人甲拦下那男人,说:“你身上还有伤,行动不方便,还是你留在这里,我去。” 男人拂开他的手,“这是命令。”然后就带着人走了。 破庙里只剩下江柔和来人甲,她努力把自己缩到角落,偷眼从敞开的破门打量外面的环境。 但这京城,她哪儿哪儿都不熟,打量了也没用,只能看见陌生的山和陌生的树。 那来人甲找了堆干草垛,背靠草垛席地坐下,也不理江柔,看上去有些焦躁。 大门就这样敞着,来人甲也不时刻盯着江柔,显然是相当自信江柔无法从他手上逃脱。 破庙的地面很潮湿,江柔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地上的寒气直往身上钻。 她拢了拢衣襟,觉得没什么作用,寒凉之气简直无孔不入,没多会儿就冻得她手脚麻木。 江柔实在受不了了,从地上站起来。 那来人甲一看她有动作,就凶恶的看向她。 江柔脸色煞白,见他看自己,抱着手臂赶紧解释,“我,我,我冷,地上太凉了,我哪儿也不去,我就站,站一会儿。” 来人甲看她面无血色,确实是冷到了的样子,就说,“别想耍花样,不然我就挑断你的脚筋!” 江柔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江柔活动了下手脚,眼角余光扫过那来人甲,忽然就顿住了。 来人甲的脖子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正顺着他的衣襟慢慢往上爬,慢慢靠近他的脖子。 那么鲜艳的颜色,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蜘蛛渐渐靠近来人甲的脖颈,江柔目光随着它的移动,紧紧盯着它,她僵在原地,嘴唇上下暡动,想告诉他‘小心脖子上的毒蜘蛛’,却说不出一个字。 不提醒那人,他就死定了。 提醒他他要用自己做人质 来人甲毫无所觉,看江柔死盯着他,就有些恼怒,“你盯着我做什么。” 江柔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蜘蛛,“我,我,没,没什么。” 话刚一落,就看见来人甲忽然‘嘶’了一声,然后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颈子上。 他的手从颈子上拿下来的时候,手掌中有一团模糊的血肉,和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尸体。 一看到那绚丽的眼色,来人甲的脸色就变了,立即就想到刚才江柔盯着他是异样的表情。 现在看到手上明显有毒的蜘蛛,就明白了她刚才为什么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来人甲勃然大怒,捡起地上的刀,跳起来就冲着江柔砍过去,嘴里大骂:“你这个贱人!” 江柔的心脏狂跳,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下意识的往旁边一偏,锋利的刀锋划破她厚厚的衣袖,险险的躲过了这致命一刀。 来人甲扑了个空,趔趄了几步,站稳身子,就又向江柔冲过去。 江柔刚才躲避的那一下,纯属是靠运气以及爆棚的人品,来人甲是别国来的细作,武艺自然不必说,她能躲过第一下已是万幸。 她再见来人甲持刀向她冲来,不管不顾转身就跑。 她不会武,自然不知道这是一个最为致命的错误做法。 转身逃跑,势必就会把后背露给敌人,你背后又没长眼睛,别人想捅你的心脏还是肾脏,你躲不躲得开是一回事,看不看得见又是一回事。 你看见了至少还能避开要害是不? 可是背对敌人,你的心肝脾肺肾,对方喜欢哪儿就挑哪儿捅,你躲都没法儿躲,相比正面迎敌,那简直是亏大发了。 额但是对江柔这种战斗力为零的渣渣来说,看不看得见,好像无非也就是捅前面还是捅后面的区别 来人甲执刀追击,眼看这刀尖都要挨着江柔的后背了,他却忽然浑身一软,栽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江柔听到声音,再跑出两步后,回头去看。 只见那人口吐白沫,脸色青紫,双手捂住脖子,似乎呼吸十分困难,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来人甲的眼睛已经在开始翻白,他的手无力的伸向江柔的放下,费力的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两个字,“救我” 江柔的脚步钉在原地,再也迈不动一步。 一个濒死的人向你求救,不管他好人,还是坏人,这都是一条性命,她不是沈十三那种杀伐果断的人,人命在她的眼里重于一切,生死对她来说是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道德和人性不断的挑动江柔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不救,他就死了。 她沉默的看着毒物爬上他的脖子,又把一个中毒之人抛弃在荒郊野外 这人,完全可以说就是她杀的。 区别只在于是不是亲自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来人甲由开始的剧烈翻滚,渐渐变成无力的抽搐,江柔还是站在原地,精神同样饱受煎熬,苦苦的挣扎。 来人甲努力保持最后的意识,气若游丝的对江柔道:“救救我” 江柔心一横,闭眼转头飞奔而去。 那人不死,她就活不了了。 她杀人了 眼睛里有泪,不受控制的疯狂往下掉。 她一边踉跄的跑,一边伸袖子抹掉眼泪。 但眼泪像泄了峡的洪水,止也止不住,不知道是因为害怕、焦虑,悲伤,还是一些别的什么。 四周荒无人烟,江柔迷失了方向,她漫无目的走,不知道是会误打误撞走上正途,安全回家,还是远走越远,永远困死在这里。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开始偏西,江柔的脚上磨出了血泡。 哭得太多,她渴得要干死,四周却找不到一滴水,江柔又渴又累,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地上休息。 满眼望去,尽是看不到边的荒芜,铺满砂石的地面,毫无生机的干黄野草。 无垠的边际那头,似乎随时都会冲出一群食人的野兽,将她扒皮拆骨,吞食干净。 没有尽头的绝望,看不到生机的恐惧一点一点蚕食掉江柔的心里防线。 周围都没有人,甚至没有活物,她走不出去,将会被困死在这里,在一片不知名的荒地,在一个暖意融融的冬阳天,她会渐渐耗干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水分,像一朵开败的花,慢慢腐烂在泥土里,或变成觅食野兽的盘中餐。 江柔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累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假传圣旨 盐口市。 沈十三打了两柄剑,又试手了两把刀,都觉得不尽如意,于是丢了银子,走了。 他耍刀耍得不错,煅刀就显得业余了。 等回到草台子前面的时候,发现刚才的剧目已经唱完了,现在唱的是玉春堂。 沈十三身量高,基本上能看到在场所有人的头顶。 他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江柔采香以及郭尧等人的身影。 盐口市的人流量实在太大,他一圈一圈的找了半天,还是没看到人,就回到街口,停马车那里,看看他们是不是已经先出去了。 刚一转身欲走,就看到了郭尧的头顶,他也在不断的张望。 沈十三挤过去拍他的肩膀,“夫人呢?” 本来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拍肩头,却把郭尧狠狠拍了一个激灵,他转过头的时候,沈十三看到了一张如丧考妣的脸。 顿时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又问:“夫人呢?!” 郭尧喉咙发干,顶着沈十三炬的目光,艰难道:“将军,属下该死,夫人不见了” 开先江柔递小耗子糖人给沈十三,他看将军没接,夫人有些失落,就替他接了,结果草台子前太挤,小耗子拿在手里很难不被挤成一坨耗子屎。 郭尧又不能像江柔一样边看戏边一口一口的吃了,就让采香看着夫人,他把糖人放回马车。 却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采香和江柔都不见了。 沈十三听他一说,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一脚把郭尧踹个踉跄,“混账!” 郭尧立即跪下去,“郭尧该死!” 沈十三转头就走,冷声道:“给我找!” 沈十三和郭尧分头寻采香和江柔。 别看盐口市人流密度这么大,地方却一点都不小,沈十三寻了小半个时辰,却连江柔的人毛都没看到。 最后却在一条小暗巷里看到了采香。 她被人打昏在地,孤零零的躺在潮湿的地上,沈十三上去三两下把她摇醒,咬牙切齿的问:“夫人呢?” 采香揉着脑袋顾起来的包,有些恍惚,神色迷茫的喃喃,“夫人夫人?” 沈十三忍住一耳光扇醒她的冲动,提高音量,“夫人呢?!” 采香的眼神渐渐清明,突然抓住沈十三的袖子,着急得就要哭出来,“将军,夫人被人劫走了!” 事情变成了最坏的一种情况。 采香回忆着刚才的情况,泣不成声,“草台子下面太多人,奴婢和夫人被挤散了,奴婢看着夫人被人套上麻袋带走了,就马上去追。” “那人动作很快,从套上麻袋扛走夫人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围都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等奴婢追过来的时候,才看到这里有个小暗巷,那人把夫人从这小暗巷带走了,奴婢顺着巷道追过来,突然就被人打晕在这里了。” 几乎是采香的话一落,沈十三就站起身,走出巷道,一脚跨上还正在唱戏的草台子,一把将那旦角推开,运足气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街,擅离者,杀无赦。”草台子上的戏目本来就吸引了许多人,沈十三声音也大,一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下面的路人有人认出沈十三,就道:“这是怀远将军!” 路人话一落,附和声此起彼伏,“这是沈将军!” 因沈十三借了皇帝的名,传了皇帝的旨,盐口市的百姓们纷纷跪下,口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诺大的盐口市,全都跪伏在地,唯有角落里有两人鹤立鸡群。 皇帝偏头问站在身旁的李莲英,“我什么时候让封街了?” 李莲英垂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难不成还说草台子上的那个混账当着天子的面假传圣旨?!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站着的皇帝和李莲英两人就相当显眼,沈十三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但此傲娇突破天际的将军,居然无视皇帝,冲着跪在下方的郭尧道:“调军队,封街,一个人都不许放走,一个一个的审问,抽四队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给我掘地三尺的找!”沈十三现在没有人手,如果红口白牙的说封街,只会造成慌乱,人群四散而逃。 但如果祭出皇帝的名号就不一样了。 圣旨两个字就是不容置喙的铁令,没有人敢抗旨。 因为是杀头的大罪。 由此可得,也没有人敢假传圣旨。 因为是诛九族的重罪。 皇帝站在角落,一脸看戏的表情,跟李莲英说话,“你猜是这混账在找什么?” 李莲英回答得中规中矩,“大概是将军的什么东西丢了吧?” 皇帝目光巡视了一圈,摇了摇头,笑得愈发开心,“我猜是他的新夫人丢了!” 李莲英一看,果然没看到江柔的身影。 那绑匪的动作着实很快,沈十三一番盘问下来,居然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绑走了。 要不是采香亲眼看见了,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江柔如何被绑走。 人群中有人迟疑着站起来,说刚才在盐口市的南面,看到有个人扛着一个麻袋,匆忙往南山寺的方向去了。 沈十三留郭尧在这里审查,自己带了人手朝南山寺去追人。 到了南山寺。 沈十三一挥手,军队包围了寺庙,住持匆匆上来,问沈十三发生了什么事。 沈十三沉着脸问:“这里半天内,有什么带着大件物,用麻袋罩着,或者箱子、可以装人藏人的物件来往?” 住持见他脸色可怖,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只仔细回忆了,才回答,“这半天来往的都是香客,没有将军说的有此特征的人。” 住持又去盘问了寺内的一众和尚,都说没有看见。 “将军,可以装人的容器实在太扎眼了,如果曾有这人,一定会有人看见的。”住持说。 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找的人我们这里没有。 沈十三却不理他,大手一挥,“搜。” 军队鱼贯进入寺庙,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搜寻。 寺庙也就这么大,不多一会儿就翻了个底朝天,各路人手回来禀报的消息,都是未找到人。 住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个杀千刀的绑匪没有藏进庙里 沈十三正准备往前追,宝殿后方绕出来一个士兵,对沈十三禀报:“将军,后山发现一座破庙,里面有个死人,还有打斗的痕迹。” 住持一口气松早了,听到这消息,顿时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沈十三带军队,跟着来禀报的士兵,寻到了他口中说的破庙。 这破庙是南山寺的前身,香火旺盛后,就弃了这庙,直接重新在前面盖了宝殿,这座小破庙就渐渐被遗忘了。 庙里出现了死人,主持膝盖一软,就给沈十三跪下去了,大呼冤枉,“将军,这庙很久以前就遗弃了,后山有山路可以绕过宝殿通向这里,这人不晓得怎么自己到了这里,又莫名其妙的死了,可不关庙里的事啊!” 沈十三走上前去翻看那死人,一摸,身子都还是热的,立刻派人呈放射状进行地毯式搜索。 向前推进不知道多远,有人在砂石地上寻找到一只发簪,立刻禀报沈十三。 沈十三过去捡起簪子一看。 不认识。 这发簪他不认识,也记不得今天江柔出门的时候都戴了些啥。 但他在发簪的簪尾,看到了篆刻着沈府‘沈’字的记号,以及松散的砂石地上,被人躺出来的轻微凹陷。 沈十三顿时精神大震,命人顺着痕迹搜寻。 越往前走,就越接近从沈府到南山寺、今早他们走过的那条官道。 沈十三浩浩荡荡的带着人追了很久,终于在接近城南的路上,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慢慢的、一瘸一拐的身影。 他策马过去。 马蹄的哒哒声音在道路上格外刺耳,江柔的脚下一顿,转身去看,看到了高头大马上,那个面庞坚毅的男人。 那个男人在离她三步的距离勒马,下马冲上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个狗东西!看戏跑什么?你他妈的” 话没说完,一向跟他保持距离感的女人,猛然抱住他的腰,放声痛哭起来。 沈十三愣了愣,抱住她,把剩下的话说完,“你他妈的是没有嘴吗?不会喊人是不是?!” 还是个指责的语气,但已经没了怒气。 江柔抱着沈十三一顿痛哭,鼻涕眼泪通通抹在了他身上。 沈十三穿的深色,转瞬间胸前就湿了一大片,看起来显眼得很。 三百沈家军,就在官道上,跟一根根木桩子似的看将军安慰夫人 江柔哭了半天都收不住势头,沈十三等得没耐心了,强行打断她,“行了行了,还哭个没完了!” 江柔听罢,委屈的放开抱住沈十三腰的手,伸袖子擦干净脸,规矩的在他面前站着,只是还是忍不住的抽搭。 沈十三把她抱上马,往回走。 江柔发泄过了,才想起那个细作,侧身揪住沈十三的袖子,一抽一嗒的说,“将军,绑我的是这两天逃走的细作,他们要回去挟持皇上。” 沈十三一听,也没问她为什么知道的,招呼军队就往盐口市赶。 等到盐口市的时候,百姓群众已经被疏散了,只剩下被五花大绑的、先前江柔看到的那一众细作。 最先绑江柔的细作一看到沈十三带着她出现在这里,就知道一切都完了,绝望的闭了眼睛,一头狠狠的往地上撞去。 被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侍卫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只磕破了一层油皮。 皇帝看到他们回来,阴阳怪气的说:“哟。回来了?” 沈十三用下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几个细作,问:“自己送上门来的?” 皇帝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本来正在审问还有没有百姓看到江柔的去向,突然就看到这几个人混在人群里。 沈十三先前让人封了街,不允许人出去,他们自然也走不掉,大批军队在这里,他们又不敢动手,只能伪装普通百姓。 不过皇帝眼尖,在茫茫人海中将他们认了出来,悄悄派人摸到他们背后,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 夫人救回来了,窃取情报的细作也抓到了,沈十三觉得没他什么事儿了,就带人回了沈府。 江柔的衣裳袖子早前被来人甲砍掉半截,露出半截藕臂,凉风一吹,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到府,就看见采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江柔从马车上下来,两步走上去就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夫人恕罪,奴婢没照顾好夫人,奴婢该死,请夫人责罚。” 沈十三下了马,冷哼一声,“晓得该死就好,下去领一百个板子,郭尧两百个。” 采香身子一晃,对沈十三叩首,“谢将军饶恕!” 江柔一听,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郭尧她不知道,采香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一百个板子打下去,还有命在吗?! 再说,这事原本也不是他们俩的责任。 江柔拉着沈十三的袖子,试着说情,“将军,反正我也没事,一百个板子是不是太重了些,能不能少打两个?” 沈十三甩开她的手,大步进府,“等你有事,老子带人给你收尸,风光大葬。” 他说话着实太难听了些,江柔脸色一白,咬着嘴唇,心里泛起委屈。 她还想说说情,被采香拉住了,“夫人,将军已经罚得很轻了,您别惹了将军生气,这次本来是奴婢有错在先。” 江柔不知道他们错在哪儿。 只觉得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采香和郭尧下去领板子的时候,江柔带了一包银子,说了好话,也说了歹话,执杖的人答应打轻一点,也答应少算两个数。 采香挨了板子,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能服侍江柔的了,二管家谢凯把采薇从张姚氏的身边调回江柔那儿,另给张姚氏配了个丫鬟。 张姚氏隔天就要出府,今天的事儿江柔也没跟她说,免得她临走还要担心一场。 沈十三回来越想越气,又指着江柔大骂了一场。 内容无非是些‘你怎么这么笨?’‘没长嘴,被人绑架都不知道求救?’以及‘自己都没管好还他妈敢为别人求情?’ 江柔被骂得狠了,就低头哭。 然后沈十三就骂她,“你还有脸哭?” 妈的老子差点哭! 江柔哭累了,就犯困,正好天黑了,沈十三被她今天这么一吓,也没心情吃饭了,就一把将她扯过来,三两下把脏兮兮的衣裳剥干净,把人丢进被窝,自己脱了衣裳鞋子就钻进去。 天亮后,江柔的腿很软,腰很酸。 醒来后沈十三像往常一样,不在身边。 沈十三昨天假传圣旨,犯的是个了不得的大罪,今天一早就被皇帝召进宫去了。 昨天皇帝正好也在,御史台的那群老头以为这圣旨当真是皇帝传的,沈十三因此免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弹劾。 但别人不知道,皇帝还不知道?! 所以今天天不亮,就被喊进宫去跪在太极殿门口,从卯时初跪到巳时末,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饶是身子硬实如沈十三,也差点跪废了膝盖。 皇帝让他去得早,又迟迟不让走,从百官陆陆续续上朝的时候,沈十三就跪在太极殿门口,到早朝都完了,他还在那儿。 谁都知道皇帝跟沈十三的关系铁,从来没有被罚得这么狠过,但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官阶和沈十三一样、又看不惯他的官员,看他被罚跪,觉得他没功夫搭理自己,路过的时候就嘴贱的讽刺了两句。 结果被对方撑起一个扫堂腿扫了个狗吃屎,从龙石云阶的第一级阶梯,滚到了最末尾一阶。 顺带磕掉了大半口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两条平行的线 太极殿门口乱了,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 被踹下去的官员甲,拉着官员乙丙丁,捂着疯狂飙血的嘴,气恨难消的就要上来跟沈十三单挑。 他们四个人,挑沈十三一个。 沈十三撸了袖子,拖着瘸腿站起来。 别说老子还没残,老子就算残废两条腿一只手,都能把你四个废物摁在地上摩擦! 李莲英扒在门缝往外看,禀报皇帝,“陛下,再不叫沈将军进来,明天的早朝上,大臣们可都没牙了!” 皇帝一听沈十三想动手了,立即叫李莲英把他喊进来。 李莲英去殿外宣召,“宣,怀远将军沈战觐见” 沈十三揪着官员乙的衣领,一拳头还没砸下去,就听见皇帝喊他进去。 李莲英一看,嘘了一口气。 还好来得早,不然国舅爷的牙齿就保不住了! 国舅看李莲英来宣沈十三,气焰更加高涨,头一仰,不畏不惧的盯着沈十三,满脸都写着‘你打我呀!陛下叫你进去问罪,你不赶紧麻溜的滚进去,还敢打我?!’ 沈十三看他欠扁的表情,不是很明白他这表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管他的,老子并不是很想明白他什么意思! 于是抡圆拳头,一拳就揍在国舅脸上,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他随手丢在地上,才一瘸一拐的往太极殿里面去了。 年轻的小国舅被一圈砸蒙圈了,在地上躺半天,才后知后觉的从嘴里吐出一摊血水。 里面掺杂着两颗白花花的牙齿。 这才感觉到痛,他痛嘶了一声,露出缺了两颗大门牙的牙洞 李莲英捂住眼睛,关了太极殿的大门,不忍再看门豁风的小国舅。 一进去,皇帝冷冷淡淡的声音就从脑袋顶上飘下来,“跪下。” 一向受不得人冷言冷语的沈十三居然没有说半个字,拖着麻木的腿就跪了下去。 皇帝把手中的奏章一放,语气淡淡的,就像在说今天天不错一样,“自己说罢,想怎么死?” 他作为一国皇帝,可以跟沈十三互相对骂,甚至大打出手,但唯独不能让沈十三行使只有他可以使用的权利。 这是天子的底线。 皇帝之所以是皇帝,是因为他凌驾于众生之上,手中有众生所没有的权利,而圣旨,就是他权利的载体。 如果皇帝可以容忍每一个宠臣用他的名义发号施令,那将会朝纲大乱。 君没有君的典范,臣没有臣的界限。 反过来就可以诘问:谁才是君?谁又是臣? 如果他纵容,他就是默认沈十三和他共坐一把龙椅! 宠臣再如何受宠,首先他得是个臣,才会得到这个‘宠’。 如果臣子逾越规矩,行使了只有皇帝才能行使的权利,挑战了天子的权威,首先,他会先丢掉乌纱帽,其次,再丢掉自己的脑袋,最后,还要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 沈十三背脊直挺,像在回答他‘天气还行’一样,“任凭处置。” 皇帝越过龙案,绕到他面前,“念在你沈家为我大秦开阔疆土,数代忠烈,我只饶你这一回,如果还有下次,要么等着我抄了你满门,要么你带着老婆孩子投靠愿意收留你的国家。” 沈十三双目直视前方,只看得到皇帝明黄色的龙袍,那上面一天威武的五爪金龙张扬跋扈。 他说,“臣谨记。”皇帝说:“你那个女人再好,是不是好得过你全家三百七十八口的性命,还有你我的兄弟情义,自己好生回去反省。” 沈十三心想我的女人要给我睡,你给我睡我都不睡,谁好这种问题还要问?! 但他只是说:“是。” 皇帝自以为这么个台阶已经很低了,这个混账再不济,也应该抓紧时机表一下忠心吧?! 结果就一个‘是?’ ‘是’是什么意思? 他妈的!不知好歹! 然后皇帝就恼了,“去找薛致领四百棍,去兵部交了帅印,自己滚回家去种田吧,一个月内,别让老子看见你,不然要你狗命!” 沈十三再道一声‘是’,便退下去了。 他走后,皇帝坐回龙椅,淡定的看了会儿奏折,忽然把一桌子的奏报拂到地上,对着沈十三走的方向破口大骂,“老子两天不打你就皮骚得慌,老子的圣旨都敢假传,不知死的混账!一个女人就迷了心智,他妈的!” 他妈的! 上次薛致打了沈十三两百棍,当天就是用够横躺三人的轿子抬出去的。 薛致记得,沈十三距离上次被打,时间应该没超过五个月,这次怎么又来了?! 还是四百棍? 别的他不敢保证,四百棍下去,一个月起不了床,他还是能拍着胸膛说没问题的。 毕竟他自己下手,心里有点逼数。 对沈十三如此密集的挨打频率表示同情过后,薛致一点水分没掺,四百棍当场打了沈十三一个满面菊花开。 等轿子来抬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大冬天被汗水湿透了衣裳,脸色卡白,脑门儿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看得一清二楚,双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珠子里却都是血丝。 沈十三挨打的时候,皇帝就宣召了季修然,让他去沈府候着,别让沈十三直接被一棍子打死了。 李莲英亲自把沈十三送回了府,那时候季修然已经在哪儿等了好一会儿。 季修然对四百棍没什么概念,他只知道要是他自己,顶多能在薛致手下抗五十棍。 不能再多了,再多他一准玩儿完! 然沈十三今天被皇帝罚了四百棍,想起在军营里面对他的那些惨无人道的日子,季修然一接到这个消息,跳起来就是一阵仰天大笑,同时可惜为什么要让自己去给他治伤。 要是换个大夫,说不准直接就把沈十三治死了。 真可惜 在沈府等人抬回来的时候,季修然找二管家谢凯要了两斤焦糖味儿的瓜子,一直磕到轿子进门才恋恋不舍的罢了手。 期间偶尔再要两碟小点心,或者要两杯好茶。 最后磕得兴起,突然发了酒意,还想找谢凯要半斤女儿红,被对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并且用不断用怨念的眼神不断扫视一地的瓜子皮,仿佛是在谴责他幸灾乐祸的不厚道行为。 季修然当然接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谴责。 但是! 谁在乎呢?! 反正他不在乎! 沈十三挨了打,他就是开心! 开心!开心!开心! 李莲英带回来了半死不活的沈十三,顺便还往沈府带了两大箱子药材。 当然不是他送的! 是皇帝叫他送来的。 对于这种打一巴掌灌一碗药的可耻行为,谢凯私心里表示非常唾弃。 沈十三直接抬到了揽月阁,路过花园的时候,跟同样躺在两人抬担架上的郭尧擦肩而过。 郭尧懵逼了 怎么回事?! 他看沈十三一副随时要仙去的模样,急忙拦下谢凯,问:“怎么回事?将军怎么伤成这样了?是谁伤了将军?是不是遇到刺客了?” 谢凯默默瞅了一眼郭尧菊花绽开的臀部,幽幽的说:“将军让陛下给打了,四百棍,薛致执的杖” 郭尧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 想到刚才跟沈十三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趴在同样款式的担架上,那一眼极其短暂,又饱含复杂情绪的对视,赶忙叫人把自己抬回去。 他就是闷得无聊想出来透透气! 要是将军心里不平衡了,再打他两百棍,他多冤?! ** 今早沈十三走后,江柔想着昨天采香挨了打,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就收拾了下,带着采薇去看她。 采薇比采香多话,也浮躁大胆些,早上伺候江柔梳洗的时候,看见他她身上暧昧的痕迹,偷笑个不停。 好在她还记得眼前的这位是夫人,没敢当面打趣她,但饶是如此,江柔也羞得满脸通红。 因江柔打点了行刑的人,对方也知道这位夫人住星月阁,是未来的正经夫人,不敢不给面子,说是打了一百棍,其实大概也就五十来下,还掺了水,打得像没吃饭一样软绵无力。 就这点伤,采香最多养个三天就好了。 然她是个聪明人。 将军让打,夫人不让打。 两相争执之下的结果,就是她被轻轻打了两下。 可这事儿能让将军知道吗? 肯定不能啊! 所以就算她只受了点皮外伤,也要装作重伤的样子,多养两天。 不然一下子被捅穿了,怕是连夫人都要一起挨打! 江柔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就默认了采香多休息两天。 一夜过后伤口就不怎么疼了,采香的精神还算可以,趴在床上给自己绣肚兜打发时间。 见江柔来了,她连忙把肚兜一放,撑起身子来,就想给江柔行礼,被对方拦了下来。 江柔目光触及她手边的肚兜,还没来得及说话,采香就把东西塞到被子底下,不好意思的说:“奴婢绣来玩儿玩儿,让夫人见笑了。” 采薇给江柔端了凳子,她在床前坐下,见采香这样说,宽和一笑,“没事的,我就是来看看你,你的伤口还好吗?还痛不痛?” 采香摇摇头,“多谢夫人关心,已经不痛了。” 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一会儿话,采香把府里有哪些人,都是些什么身份,谁最不好惹,谁性子比较温平,沈十三对其的态度如何,事无巨细的给江柔普及了一遍。 一说就是小半天,等采香歇了口气,江柔让采薇给她端了杯茶,笑着打断她,“你歇口气吧,一下子说这么多,我哪里记得住啊!” 采薇是采香一母同胞的亲妹,听江柔这么说,也笑着打趣,“就是啊姐姐,你一口气说这么多,夫人哪里记得住!” 采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住了嘴,说,“是奴婢心急了,来日方长,等奴婢好起来,再仔细与夫人说一遍。” 江柔无奈道:“你今天就已经说得够仔细了!” 其实她只需要记住这院子里,谁是谁,谁是什么身份,她见了需不需要行礼就够了,其余的,不论还是这后院的兄嫂们,还是卓夫人,她通通都打算避讳着。 见她的神色,采香都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位夫人的性子,她不说摸透了,起码也是八九不离十。 她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两分。 她跟从小在权贵圈里长大的小姐们的想法不一样,她的心不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因为这个丈夫不是她一个人的。 所以她觉得悲伤。 但她无法逃脱,因此决定不争,把自己缩在一个小小的躯壳里,不让人往里窥视,自己也不会走出来。 可是这样的心态,是不能在一滩浑水的沈府里立足的。 她不想要的,偏偏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她不害人,自会有人害她。 就算目前与她对立的只有一个卓夫人,可是她如果全无防备,必定不得善终。 采香见过那个卓夫人。 不是善茬。 采香观察了江柔的脸色,觉得她现在的心情还算愉悦,就说:“夫人还记不记得昨日出府之前?” 江柔没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迷茫问:“出府之前怎么了?” “昨日出府之前,将军带夫人去了宗祠。”采香一边说,一边注意江柔的神色变化。 她不提,江柔几乎都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儿了。 昨天早上沈十三莫名其妙的留在府里,又莫名奇妙的带她去宗祠,去南山寺。 “记得,怎么了?”江柔说。 采香明知道江柔不晓得,还故意卖关子的问:“那夫人知不知道,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江柔摇头,“做什么?” “昨天夫人与将军在宗祠那三拜,是新媳拜祖宗,郭先生手里的那本册子,是沈家的族谱,将军让郭先生在上面写了夫人的名字,南山寺的那三拜,便是最后一步,意思是祈求神灵保佑新夫新妇百年好合,携手白头。” 采香看着江柔的眼睛,一五一十的给她解释完,然后道:“这是沈家娶正妻的规矩。” 江柔仔细一想,好是在郭尧念的话里面,听到了诸如‘夫妇一体,夫唱妇随’之类的词语。 采香一说,她恍然明白,为什么一向不在府里的沈十三昨天抽出了空,为什么杀人如麻的人忽然要去拜佛。 采香想说什么,她知道。 无非就是‘将军很重视夫人’‘夫人可以试着接纳将军。’诸如此类。 她从没在采香面前隐藏过情绪,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的心不在沈十三身上。 说实话,昨天的仪式并没有触动她分毫,因为沈十三早已经跟她说过,娶她为妻,不过就是一个迟来的仪式罢了。 但她不想再做什么无谓的事。 她只想在这里平淡的生活下去,尽一个做妻子的本分。 当然,她没有资格要求沈十三做一个她心目中的完美丈夫。 她只要做好自己就好。 没有谁是捂不热的石头,沈十三言行上虽然对她比较粗暴,但时间久了,她能看出来,这只是他二十余年来的习惯,他对谁都这样。 不是只对她一个非吼即骂。 他救过她两次? 三次? 记不得了。 反正就是很多次。 多到她能够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心。 她承认,渐渐的,她有一点点动心。 她抵抗不了一个男人,在她数次陷入绝境的时候,宛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把她揽在怀里,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替她挡掉风雨。 可是那不重要。 她接受不了只有二分之一个丈夫。 以后或者会更少。 三分之一? 四分之一? 还是五分之一?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两条平行的线。 身体或许可以交缠,但心永远不会融合。 她安静的做她的妻子,可以不要任何东西。 唯一的奢盼希望心还能属于自己。 她不想用尽全力爱上一个人,然后被他无数的姬妾逼疯,渐渐变成一个丑陋的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最初的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谢谢你 采香还想再说两句,二管家谢凯突然来请江柔,说将军重伤,请夫人过去看一眼,言辞中隐隐透着沈十三快要不行了的隐晦暗示。 江柔一听,心跳不受控制的漏掉一拍,别了采香,往星月阁去。 星月阁已经围聚了小半个府的下人,端着混着血水的铜盆进进出出,药材不断送进去,李莲英还在外面等着没有走,应该是等着看沈十三到底死没死成,好回去报信。 江柔一看这么大阵仗,就被吓住了,拉着谢凯问发生了什么事。 谢凯只简单明了的跟她说,沈十三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皇帝打了四百棍。 李莲英注意到了她,接过郭尧的话,压低声音,也似采香一样跟江柔卖关子,“夫人可知道陛下为什么打将军?” 江柔当然不知道,“为什么?” 李莲英把声音压得更低,保证音量只有江柔能够听到,“因为将军假传圣旨!” 江柔一听,双眼瞬间正大,脚下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 假传圣旨是个什么罪名,三岁小孩儿都知道。 跑不脱的抄家灭族的大罪! 李莲英看她后退,又往她面前凑了两步,仍然是那样故弄玄虚的语气,“夫人又知道,将军为什么假传圣旨?” 江柔愣愣的摇头。 李莲英深深的看了江柔一眼。 那目光,怎么说呢? 意味深长又带着一种‘原来这就是红颜祸水’的意思。 “昨日夫人被细作绑走,将军为了控制目击证人,带军队封街时,借了陛下的名。”李莲英说到最后,还忍不住‘啧啧啧’了几声。 江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看上去仿佛跟沈十三一同挨了打一样,呐呐的,“是因为,我?” 李莲英满脸写着‘当然是因为你’重重的点了三下头。 在宫里,能够混到皇帝身边做事,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 一般能做成十分了不得事情的,必然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人。 李莲英就是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 可以说后宫的妃子,乃至皇后,见了他都要给三分薄面。 虽然他是个阉人,但却比用身躯和美貌俘获皇帝的后妃们厉害多了。 人家靠的是内在和才华! 这样了不得的人,做的每一件事,当然都是有缘由的。 沈十三跟皇帝多年,李莲英也跟皇帝多年。 但他跟沈十三不同。 沈十三常年在外征战,虽然跟皇帝的关系极其铁杆,但见面少。 李莲英作为皇帝的心腹内侍,可以说皇帝连上厕所,都是他跟着。 皇帝见哪个大臣最频繁,对那个大臣的态度如何,除了皇帝本人以外,他可以说是最清楚的一个人。 皇帝和沈十三从小就一起长大,后来见面虽不如其他大臣多,但这个怀远将军,是李莲英见过,皇帝对其容忍度最高的臣子。 假传圣旨这样的罪,都四百棍子不了了之。 皇帝可能对自己儿子都没这么宽容。 他嘴上不说,但李莲英看得出来,对于江柔这位将军夫人,皇帝算是默认了。 卓尚书确实是重臣,但皇帝更在意和沈十三的情义。 卓雅秋实在扶不了正,卓尚书也不会举兵造反。 额当然了,忠犬小沈也是不会造反的。 只是卓尚书可以用其他手段安抚,虽然效果没有扶正卓雅秋显著,但说到底,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甚至不敢表现出怒,只能在心里怨念。 没办法,谁叫你是为人臣子呢?! 但沈十三就不一样了,他和皇帝不仅是君臣,还是兄弟。 如果皇帝非要把江柔拉下来,把她视为眼中钉,不说以后兄弟难做了,只能说多年的情义,会在沈十三的左右为难中,一点一滴的消耗磨损一些。 因为,不只是皇帝,连李莲英都能看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女人 不!是这样一个人,让沈十三如此在意。 额除了皇帝。至于卓尚书,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怪你自己没跟上级打好关系了。 两害相权,皇帝取了江柔这个轻。 沈十三再喜欢江柔,她始终是个任人拿捏的女子,很好掌控。 说到底,情之一字,最难自控,更何况是控制他人的情? 强行让这个女人的身影在沈十三心中弱化,最终结果,不过是适得其反而已! 皇帝的默认,江柔的正妻之位就不可撼动,再加上沈十三对她宠爱如斯。 李莲英如果还不晓得拉拢,那他真是白当这么多年的大总管了! 话罢后,李莲英给江柔让出一条通往房间的路。 意思是‘还不进去?将军可正需要安慰呢!’ 江柔确实未曾想到,沈十三找到自己,竟然是用了这样大的代价。 他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为了救你,做了怎样怎样的事,费了多大多大的劲儿。 只是一味的指责,怒骂,怪她没有保护好自己。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擅表达,再动情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让你感觉不到他的半点好。 可是啊,他就是那么笨拙的一个人。 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笨拙的靠近,笨拙的‘说’爱。 他的粗暴可以在一瞬之间打碎你的所有幻想,但却掩盖不了,他为了保护所爱的人,所做的一切努力。 揽月阁外面围着许多下人,房间内却没有几个。 江柔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季修然,和两个打杂的小厮。 因为沈十三绝对不会想让人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尊臀。 他的神智已经不十分清楚,屁股也已经麻木,连季修然在上面倒腾些什么,他都一点也感觉不到。 两百和四百,光从字面上看,就知道这回事一个质的飞跃。 同样的,挨在屁股上的效果,也能够相当轻松的完成一个只得飞跃。 上次沈十三被抬回来的时候还尚清醒,现在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然就算是在昏迷中,豆大的冷汗也挂在脸上,一个一个的往下掉。 你看起来,板子打在屁股上,只是皮外伤,而且屁股上肉厚又结实,再怎么打,也不过是几天字内不能擅动臀部肌肉而已。 实际上它也确实是个皮外伤。 但这个皮外伤,就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实际定论了。 一百个板子的皮外伤和四百个板子的皮外伤,那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举个比较粗俗的栗子,就像你便秘一天,和便秘一周的区别。 同样都是便秘,况且便秘,它本身也不算个了不得的大病,为什么你便秘一天就能忍,便秘一周就忍不住要去看大夫了呢? 同理而言,一百个板子要不了命,四百个就不一定了。 你说把你按在地上打一天,一天都只打一个地方,你皮再厚,也耐不住这样造吧?! 江柔靠在床前,伸手轻轻碰了碰沈十三的脸,试着喊他,“将军?” 沈十三昏昏沉沉,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撑起眼皮去看。 首先看到一张模糊的小脸,视线渐渐清晰,再看到那双目光都在颤抖的圆眼,依次是挺翘的琼鼻,殷红的双唇,以及她满脸惊怕中略带担忧的脸 沈十三看清来人,眉头一皱,有气无力的呵斥她,“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他声音虽然小,但语气绝对算不上好。 江柔每次听他这样的语气,都要忍不住的抖上两抖。 季修然乐得看沈十三的热闹,但对方清醒的时候,他是绝不敢放肆的。 可是又真的好像看戏啊 怎么办呢?! “夫人,您还是先出去吧,将军这伤口可怖,别再吓着了您。”季修然这样说。 果然,江柔听言,站起身来看沈十三的伤口。 沈十三见她动作,低吼,“老子叫你滚出去,你他妈的聋了吗?!” 江柔第一次那么有勇气,无视了沈十三的命令。 虽然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对方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算吼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毕竟他连自己起来尿个尿都做不到。 季修然见她过来,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挡了挡沈十三已经烂成一团血肉的屁股,然而却从袖缝隙里,露出伤得最丑的那一块儿地方。 江柔哪里见得这个,一看这么严重,就算心里早有准备。也吓得轻声叫了一声,忍不住往后退了两三大步。 季修然一看,心里偷偷的笑。 沈十三此人,太过刚强,最为要面子,尤其在自己的女人面前。 所以这样不堪的伤口,估计他宁愿再挨一顿打,也不愿意给江柔看见。 江柔虽然迅速的截断从口中溢出的惊呼,仍然被沈十三听见了。 他更加暴躁,抓起垫在身下的枕头就向江柔丢过去,暴斥:“滚出去,郭尧!你死了吗?!” 说完,又想起郭尧也跟他一样,躺在床上起不来,又吼:“谢凯!你他妈的也死了吗?!” 谢凯听到声音,连忙进来,看见沈十三在喊江柔滚出去。 他踟蹰着上前,不敢对江柔动手,只能躬身谦卑道:“夫人,您跟我出去吧!” 江柔跟着他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对谢凯说,“烦请谢先生等等我。” 然后折回沈十三那儿,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对视。 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沈十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名为‘窘迫’的这种情绪。 江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脸慢慢的往他脸上靠近,轻轻的在他没有血色的唇上靠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离开。 不仅是沈十三,连季修然都愣住了。 沈十三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猛地觉得脸上有一丝发烫,然后迅速平静下来。 草!亲老子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老子是你能随便亲的?! 脸上却漾起一抹发春一般的微笑。 片刻后,注意到自己面部表情变化的沈十三迅速拉下脸,作出平时威严凶恶的样子。 季修然则是咋舌不已。 她不是被抢来的吗?这样就屈服了?确定不再挣扎一下了?! 姑娘,你再反抗一下啊!万一还有希望呢?!这样草率的就放弃不会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就算身体反抗不了,心灵上反抗一下也行啊! 身体和心灵总要有一个在路上,你这样心甘情愿的就亲上去是几个意思?! 你忘记你是被抢来的了吗?! 沈十三闭上眼睛,脸上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心里已经嘚瑟得不得了,要是给他安条尾巴,他就能翘上天! 季修然简直 江夫人,我对你太失望了! 随后面无表情的给沈十三处理伤口,开些镇痛消热的方子,免得伤口发炎,引起高热,摧残身体免疫力。 沈十三的伤口面积大,处理起来也相当费劲,皮肤也大片大片的被打烂掉。 季修然先冲洗了伤口,大面积敷上药,吩咐下人换了染血的床单,剪了染血的衣裳,把一切血污都清理赶紧了,就出去吩咐人抓药。 江柔看他出来,犹疑的问,“季先生,将军他怎么样了?” 季修然心里的小九九再多,但他第一不敢在沈十三面前表现出来,第二不敢在沈十三的一切亲属面前表现出来。 怕死 所以江柔一问,他就绷起面部表情,端起一个敬职敬责大夫的架子,“将军的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好生将养这就行了,忌辛辣,忌鸡肉、鱼肉、魔芋,其余的,伤口别沾水,按时敷药,他身体底子好,如果没有并发高热不退等症状,最多半月下床,一月能行走,便无大碍了。” 江柔道了谢,就让谢凯去将人送出府。 李莲英一看,暂时死不了,也告了退,回宫复命去了。 等人都走干净了,江柔又进了房间。 里面只剩下两人供差遣的小厮,不是很忙碌,就守在沈十三的床边,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喊人。 江柔挥退了两个小厮,轻轻坐在沈十三身边。 他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反正没有自主意识就对了。 江柔看着这个男人。 这是他第二次,为了自己,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 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有不算最俊逸的脸庞,却最刚毅,每次都崩着一张很凶的脸,让她不敢靠近。 他的世界太血腥,血腥到她害怕,害怕到她不敢靠近。 在床边坐到下午,谢凯送来饭菜,让江柔吃一点。 今天刚中午的时候,沈十三就被横着送回来,府里上下都乱成一团,几乎没有人顾得上吃午饭。 已经下午了,才差不多告一段落,谢凯比郭尧手生,算是郭尧的副手,想事情没有郭尧周全,等他自己察觉到饿了,才想起来夫人还没有吃午饭,连忙让人送来了饭食。 江柔本来不怎么有胃口,但一想,不吃也没力气照顾沈十三,就坐过去端了碗。 饭吃了一半,她不放心,转头去看了一眼沈十三,却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行了,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深不见底。 江柔放了碗,倒了被热茶端过去,“将军,渴吗?喝点水,等下药熬好了,喝了药在睡。” 沈十三明明盯了她很久,应该已经算默认了让她呆在这里,此刻却说,“你怎么又来了?” 他刚才的确是让自己滚了,江柔有点心虚,“你喝了药我就走。” 沈十三闭了嘴喝水,没再说话,是个默认的意思。 两人沉默了很久,江柔觉得,有人愿意如此大费周章的救自己,她应该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谢意,“将军,谢谢你。” 沈十三一口气喝干了水,说:“谢什么?” 江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谢谢,这样保护我,这样救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必定乖了 江柔的这一声‘谢谢’乃是发自肺腑的一声谢。 “将军为我挨了这么重的罚,我” 一般按照剧情走,这里的台词应该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但江柔已经许过了,没法儿再以身相许,只能说:“我会铭记在心的。” 结果沈十三把头一偏,粗声粗气的说:“老子挨罚跟你有蛋的个关系?!” 为一个女人触怒天颜什么的 恶俗!羞耻! 江柔的满腹柔情烂死在了肚子里 江柔默了默,不再提这茬儿,转了话头,征求沈十三的意见,“将军伤病这段时间,可不可以让我来照顾将军?” 沈十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府里没下人吗?自己回屋呆着去!” 伤口他自己虽然看不见,但大概有点儿数,这一顿板子下来,屁股要是没打烂,那就对不起薛致手里那根棒子。 你他妈看一眼都要尖叫,还照顾老子?! 江柔也不反驳他,只是默默的坐得离他远了点,就是不出去。 反正你也打不着我 沈十三眼皮重得很,感觉浑身都有火在烧一样的发烫,强撑着呵斥江柔两句,意识就模糊了,上下眼皮一合,就昏了过去。 江柔看他突然没声儿了,顿时心里一凉,连忙去叫人。 不会气死了吧谢凯一直候在外边,听江柔喊,就进来看情况,一看是沈十三昏了,还算比较淡定,先吩咐人端了药来,再跟江柔解释,“季太医走时交代过,将军若是晕厥,是属于正常现象,按照他开的方子把药灌下去即可,将军若是高烧起来,再去喊他。” 江柔这才稍微放心些,等下人端来了药,她接过来,亲自撬开沈十三的嘴,给他灌下去。 沈十三处于昏迷中,没有自主吞咽意识,又是趴着,让灌药这一行动的难度系数直线上升,整整一碗药,他大概也就咽了几滴。 江柔正忧心着,手突然触到了沈十三的脸,顿时慌了。 他肌肤滚烫,果然还是发烧了! 她又放了药碗去找谢凯,谢凯又着急忙慌的去找季修然。 季修然回家还没能逍遥小半天,就又被抓到了沈府。 本来按照沈十三的伤势情况,他该一直留在沈府里,至少过了头三天,情况稳定了下来,他再撒手。 但沈十三在军营里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一直跟对方共处一个府里,他的鸡皮疙瘩就忍不住的直嚯嚯。 虽然这样的伤势,十有十成一定会并发高热,但他走的时候,沈十三除了被打恹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并发病症,他想着就算发热,估计也是明天的事情了,便回了家。 没想到当天下午就又被抓了回去。 他还以为沈十三这么骚,会很能刚呢 切!根据季修然从医多年的经验保守估计,沈十三这一昏迷,没有三天,大概是别想清醒了。 他给沈十三开了新的退热方子,被谢凯强行留在沈府,要求住满三天再放人。 季修然强烈谴责了他这种恶霸行为,没什么卵用。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谢凯给他在揽月阁收拾了间离沈十三最近的屋子,让他住下,方便能够随叫随到。 江柔为了方便照顾沈十三,则是直接在他的房间里住下。 白天就守着他,给他灌药,给他用湿帕子擦身子降温。 晚上的话反正沈十三的床大,他一个人也睡不完,完全可以再睡下两三个江柔。 季修然不愧师从方院判,一张铁嘴说什么准什么,沈十三昏昏沉沉睡了睡了一天一夜,半点没有转醒的迹象。 除了强行灌进嘴的两碗药,滴水未进,人也一动不动,连个趴着的姿势都没换过。 郭尧自己也在床上趴着,听了消息,让人抬着他来看了沈十三一眼,以表示自己这个管家已经对主子表达过了关心,然后把一摊烂摊子丢给谢凯,自己养伤去了。 沈十三高热得烫人,季修然说,尽量多用酒精擦拭额头、手心、脚心、胸膛等地方,以达到物理降温的目的。 江柔让人抬了一缸子酒放到床边,几乎是一刻都未曾停过的帮沈十三擦身子。 当然,由于体位原因,胸膛是擦不到了。 这已经是第二天,沈十三还是在昏睡,到半夜的时候,体温突然急剧飙升,烧得都在说胡话了。 于是季修然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起来,又是一通忙活,加大了药的剂量,换药到后半夜,才被放回去睡觉。 江柔守在沈十三床边,把酒直接舀了半个铜盆,当做水一样打湿帕子、拧干,给他擦额头,擦背。 她几乎两天都没怎么合眼,实在困极了,就在床边眯一会儿,谢凯觉得她这样的照顾法实在熬人,怕将军好了,夫人又倒下了,就唤了两个小厮替江柔的班,让她睡一会儿。 江柔也知道自己身子弱,这样死熬,说不准死得比沈十三还快,就回星月阁睡了一会。 因为照顾沈十三,作息时间完全被打乱,一觉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 她起来点了灯穿衣服,惊醒了外间的采薇。 她要去揽月阁,采薇想跟她一起去,被她拦住了,让她自己睡。 半夜正是酣睡的时候,她是已经睡饱了,没道理叫采薇陪她一起熬着。 采薇心大,看江柔当真不计较,也就倒回去睡了。 江柔自己穿衣去了揽月阁。 揽月阁里灯火通明,就算已是半夜,两个小厮还是不敢偷懒,正在给沈十三用酒精擦身子。 江柔让他们回去睡觉,他们便告了退,走了。 他拿起帕子,重新沾了铜盆里的酒,坐在沈十三床边,拉过他的手,给他擦手心。 已经两天了,他一直高热不退,连季修然都说,这样再烧下去,怕是直接给烧成傻子了。 可药加了两倍的剂量,手心和额头都已经要被擦秃噜皮了,还是不见好转,着实让人担心。 沈十三幼时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又是常年拿刀,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特别是虎口和四指指腹,江柔摸上去都觉得剌手。 她拿了帕子,一下一下的在他手心里轻擦。 从认识他起,似乎时时见他受伤。 他身体极其结实,江柔却已经两回见他昏迷不醒,很难将这幅样子和他平时生龙活虎的模样联系到一起。 每次亲热的时候,黑暗中都能在他背上、胸膛上,摸到一道道疤,有些已经是陈年旧伤,却只是随着时间淡化,看样子,似乎是不会消失了。 他以前,肯定也经常重伤在床。 不脱衣服的时候,很难想象这样一副健硕又充满爆发力的躯体,竟然是这样伤疤纵横,瘢痕累摞。 揽月阁点了许多灯,十分亮堂,但等深夜寂静下来,江柔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个人机械的重复同一件事情,久了,江柔忽然就有些恍惚,恍惚过后,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安静躺在哪儿的沈十三,心里突然很恐慌。 她屏住呼吸,缓缓伸手,似害怕,又似忐忑,把食指伸到沈十三鼻子下探了一下,仔细的感受。 然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还活着 这个男人一直如巍峨的高山一样屹立,让她忘记了他原本也是血肉之躯,募然倒下的时候,她心里莫名的焦虑。 江柔一直熬到凌晨,在即将日出的凌晨,不知不觉的趴在床头睡着了。 她刚睡下没多久,昏睡多时的沈十三就醒了。 他昏睡了两三天,精神都睡恍惚了,醒来看见自己的床头趴了个人,懵逼了一瞬间。 我是谁? 她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她为什么在这里? 缓了足足有小半柱香的时间,才把脑海中的记忆片段串了起来。 刚好天光大亮,谢凯送了药进来,就看见睁大双眼盯着江柔的沈十三。 他惊喜不已,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两个调,“将军,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沈十三久未曾听过声响,一下子被他的大嗓门刺激得脑仁一疼,冷冷的呵斥:“闭嘴!” 谢凯看到还在睡着的江柔,却会错了意,以为沈十三是怕吵到了江柔,遂把药放到一边,放轻了声音,“将军且稍等,我去喊季太医。” 说完也不等沈十三再言,急匆匆的去掀季修然的被子。 江柔大概是这两天累狠了,直到季修然来看过病情,又长篇啰嗦了一遍注意事宜,最后向沈十三委婉的表达了一番‘你的病情已经稳定,我可以回家了吗?’的意思,这其中吵嚷声的时常高达一个时辰有余,江柔居然都没有醒。 谢凯本来想把她喊醒,被沈十三制止了。 还说照顾老子?!你就睡!老子看你睡醒了羞愧不羞愧! 季修然在沈府忙活了三天,终于在沈十三清醒的这一天,被放回了家。 谢凯再三向沈十三确定了不需要留人伺候,以及不需要喊醒江柔后,也退了出去。 直到近午时,江柔还没有转醒的迹象,并且开始说梦话。 她似乎是被梦魇住了,眉头紧拧着,表情一会儿一变,仿佛很惊恐,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但咬字太含糊,沈十三一句也没听清楚。 开始只是说梦话,而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沈十三见她这模样,就伸手推她,并且喊她的名字,“江柔?江柔?!” 喊了两声,她似乎在梦中冲破了什么束缚,突然一下弹跳起来,并同时还在尖叫,“啊!别看我!别找我!” 骤然清醒的那一刹那,手臂才有了知觉,下意识的挥舞了一下。 ‘啪’ 似乎打到了什么。 她趴了太久,脚已经麻了,只站稳一瞬间后,双脚骤然失力,仰倒在地上。 沈十三自己都是瘫痪状态,自然不猛爬起来搂住她转圈圈并略带宠溺的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残酷的事实是,江柔起来打到的什么东西。是沈大将军的脸! 沈十三活了二十多年,被无数人砍过、被无数人追杀过,然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扇过他的耳光! 而现在,他就在自己家,躺在自己的床上,被人扇了一巴掌! 所以实际上,江柔看到的,是他双目喷火,对她怒吼,“你给老子滚过来!” 江柔跌坐在地上,双唇颤抖着,一阵急促的呼吸后,眼神渐渐聚焦,才平静了下来。 见沈十三是真生气的模样,她不敢多言,拖着一阵一阵麻木虚浮的双腿走过去。 沈十三本来很生气,但看自己吼她,她也没有赶忙解释或者讨饶,反而是一脸惊魂未定,还是十分恐惧的样子,语气不知不觉的就放轻了。 只是仍然作出一脸我很生气的表情,“梦到什么了?” 江柔张了张嘴,“我” ‘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沈十三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下文,就不耐烦了。 刚想呵斥她,又觉得她这个样子可怜,按捺着火气,等她自己缓过神来。 这几天,江柔的心神不是很定。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一闭眼,脑海里就出现一个口吐白沫,不断抽搐的男人,挣扎着向自己爬过来。 或者铺天盖地、颜色鲜艳的蜘蛛。 她本来就多梦,这几天她常常梦到自己、蜘蛛、或是那个细作。 沈十三一喊她,她一惊醒,手不知道怎么就拍在了对方脸上。 沈十三听完,一腔的怒气都化作了无语凝噎。  一个死人! 一只蜘蛛! 就吓成了这样?! 但他觉得,这女人显然吓得不轻的样子,自己应该安慰一下,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以后见多了就不怕了。” 江柔脸色一白,本来都已经平静了一些,又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沈十三一愣。 老子说错了?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怕,后来杀着杀着,就顺手了。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杀四十人,虽然不像女人一样怕得发抖,但也做恶梦。 现在? 一口气坑杀数万人都不带眨眼睛的。本来就是见多了就好了,没毛病啊! 江柔简直气得要哭。 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她气鼓鼓的在床边坐下,不想再理沈十三。 沈十三见她半天不说话,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真的说错话了,但他作为一个傲娇了二十八年的男子汉,不好直接对她道歉,于是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老子渴。” 企图以送茶的互动,来缓和两人的气氛。 江柔去茶桌旁给他端了杯水,放在床边就不再管他。 沈十三也不是真的渴,就是想让江柔喂自己,现在她把杯子一放就不管了,那还喝什么喝?! 遂降低了自己的底线,“我就是随口一说,不是让你再杀人的意思。” 江柔:“” 沈十三嘴笨,再说了两句,谁知道越说越错,没有一句是正确的发挥了语言原本应该发挥的作用。 江柔本来只是惊怕,现在惊怕之余,还被沈十三气得眼睛里直接就包了一包泪,满脸都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吓我’的控诉。 沈十三嘴巴都干了,储存的那点精力在重伤下也不太堪用,有些力竭了。 他缓了会儿,想。 不对啊! 两天不骂,都敢跟老子叫板了?! 这死女人,还要老子去哄了?! 然后他脸一沉下来,目露凶光,“你还敢瞪来老子?!信不信老子揍你?” 沈十三其实是这样想的。 一般只要梁正和严天罡尥蹶子,他一说揍人,对方就乖顺了。 同理可以推断,他一说揍人,江柔必定也乖了。 然江柔确实也乖了。 可能只是心里不太服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换了 谢凯现在面临着和郭尧上一次一样的问题——沈十三不怎么进饭食。 原因还是一样的。 一是痛得没胃口,二没力气解决三急。 但毕竟这么大块头摆在哪儿,不吃饭是不行的。 江柔看送来的饭食她一律没动,就借了揽月阁的小厨房,自己给他做饭。 屁股上那么大一块伤,入口的东西自然要以清淡为主。 江柔想着他胃口不好,估计也吃不了许多,就只简单做了两个简单又比较有营养的菜。 先熬了一锅小米粥。 再做了一个清炒山药片,凉拌了一个莴笋丝,最后做了一个清淡口的萝卜糕。 山药片和莴笋丝是图清淡又爽口,萝卜糕是觉着沈十三吃惯大油大荤的人,乍一下连点肉沫都见不到,很有可能会掀了碗说一句,‘就给老子吃这个?!’ 因需顾忌沈十三吃不得太油,又要有肉腥,江柔做萝卜糕的时候费了点儿心思。 先把刨丝的白萝卜和猪绞肉拌匀,加入米粉,和调好的酱料,倒清水和成糊糊,炒锅抹一层油,把糊糊倒进去盖上盖子闷熟,盛进抹油的容器里,等冷了再切成片煎得脆脆的。 江柔动作麻利,直接在沈十三床头安了张小桌子,把饭菜摆上去。 她做饭时候沈十三就已经说过没胃口不想吃,等她做好了,沈十三闭着眼看都不看一下。 江柔软声哄了两句,他还是像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江柔想了想,端了碗,像哄小安安吃饭一样,把勺子递到沈十三嘴巴跟前,“将军,就吃一口吧,就一口。” 沈十三豁然睁开眼。 这是哄傻子的语气吧?! 江柔被他看得一缩手,突然想到他现在也起不了床,最多也就是骂两句,就又不屈不挠的把粥递到沈十三嘴跟前,“将军,吃一口吧。” 沈十三气得胸疼。 老子动不了,连你都不怕我了是吧?! 但他确实动弹不了,只能在心里给江柔记了一笔,气呼呼的偏过头去不理她。 江柔颠颠的端着碗绕到他跟前,“将军,吃一口吧。” 沈十三又一偏头,用后脑勺面对她。 江柔换了个方向绕到她跟前,“将军,吃一口吧。” 沈十三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上。 作势还要再打时,江柔已经闪得远远的,揉着被打的手臂,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 沈十三哼了一声,闭眼,准备睡觉。 没想到眼皮刚一合上,就觉得有人站在了面前,然后听到女人细细的声音,“将军,吃一口吧。” 沈十三悲愤交加,一口喝掉了江柔盛在勺子里的小米粥。 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江柔见他喝了粥,又夹了一块萝卜糕送到他嘴边,“将军,再吃一口?” 沈十三伸嘴吃掉。 龙游浅谈遭虾戏! 等喂了一碗粥,做的几个小菜又一样吃了小半碟,沈十三实在是不想吃了,瞪着江柔,“再给老子蹬鼻子上脸,老子把你丢到山里去喂狼!” 江柔一哆嗦,讪讪的收了手。 这晚,江柔没回星月阁,蜷在沈十三的身边睡了。 她永远都是小小的一只,脑袋靠在离他的肩头上,深夜最安静的时候,能听到身侧的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江柔微微往他肩窝里拱了拱,小心伸手抱住对方的腰。  沈十三到底是经过军事化训练的人,身体底子也要比常人要好一点,养了大半个月后,已经能够试着下床走动了。 他的状态越来越好,需要别人做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少。 他天天躺在床上养伤,江柔把绣架搬到了揽月阁,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在沈十三旁边做绣品。 沈十三开先还说她,让她丢给绣娘去做,江柔也不理,自己做自己的。 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该**的时候,但是由于干柴正处在瘫痪状态,有心无力,两人盖着棉被纯睡觉,一睡就是大半个月。 身体上的疼痛导致了胃口不好,江柔每天变着花样给沈十三做可口的饭菜。 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别致的家常茶,一时觉得别有一番风味,比起上一次郭尧求爹爹告奶奶的求他多吃一口,他这次算给面子的了。 江柔每天做绣品,给沈十三做饭,帮他擦身子,一天下来,时间居然排得满满当当的。 她有事可做不觉得无聊,沈十三就闲得要发霉了。 屁股上有伤,站不得,坐不得,躺不得,只能趴着。 他一个武人,趴着能做什么?! 趴了半个月,就开始发狂了。 特别是看着明明没做什么事,每天却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的江柔,心里面就更加不平衡了。 这天,江柔又坐在床头,一针一线的绣着未完工的双面绣,沈十三突然喊她,“去把谢凯喊来。” 江柔就去喊谢凯。 谢凯到了后,沈十三让他去找两本书,回来念给他听。 他虽然是个武人,但毕竟是大世家的子弟,不看书,只是不爱看而已,但普及教育的文化程度还是有的。 不说舞文弄墨很擅长,好歹没人能骂他一句文盲。 当天下午,谢凯弄来了一摞书册,递给沈十三的时候还不忘邀功,“将军,这些可都是孤本!” 沈十三在口头上狠狠的给予了一番表扬,让他走了,然后把江柔喊过来,将手中的书丢给她,“念给我听。” 江柔把书拿起来一看,眼睛都在发胀。 她识字,但识得不多。 江母觉得女孩子识的字够用就好,读书太多,就活得太明白,人这一辈子,还是难得糊涂好一些。 而沈十三丢给她的这一本书,言语晦涩,很多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认得断断续续,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难为情,“将军,这上面的字,我不认识” 沈十三等了半天,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愣了半天,他觉得有些无趣,一把将她手中的书抢过来,说:“那老子念给你听。” 说罢随手翻了一页,直接挑了最香艳的一段。 “灯光影里,锦帐之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希耳中,喋恋蜂溶,未能即罢。” 念罢,就仔细盯着江柔,想看她脸红的样子。 开头那那一页有许多生僻字,儿沈十三现在念的这一段,她虽有些听不太懂,但一些通俗的,勉强能懂些,再结合上下文的意思,立刻就明白了。 沈十三在给她念小黄书! 瞬间脸就羞红了,连耳朵尖都是红红的。 沈十三放了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江柔眼含秋水,含羞带嗔的斥了沈十三一句,慌忙低头埋首刺绣中了。 她这么不经逗,沈十三一下子就没了乐趣,只能拿起书胡乱的翻,每逢浅显易懂有艳俗大胆的,就念给江柔听。 渐渐的,江柔的头都要垂到绣架里面去了。 沈十三自觉找了乐子,自此每天就抱着一堆小黄书挑最露骨的念给江柔听。 江柔实在是羞得不行了,就扑上去捂他的嘴,一双羞恼的无辜眼可怜巴巴的盯着他。 沈十三最初屁股还有些疼,只当做玩闹。 后来的一天早上,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禁欲太久,念着念着,小兄弟就寂寞了。 但屁股还不能动啊! 就想让江柔帮自己,结果对方直接一蹿,逃出了房间,一天都没有再进来过。 枯藤老树昏鸦,沈十三一个人孤寂的躺在床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之后他就不敢再闹江柔,以防对方翻脸,用冷暴力从心理上憋死自己。 更以防自己闹出了感觉,对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他又残疾了,追不上,被她从生理上憋死。 沈十三吃江柔做的菜吃成了习惯,厨娘做得大菜都不怎么感兴趣,她做的家常菜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江柔每天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做,除了做绣品就是变着花样个沈十三琢磨吃的。 沈十三也相当给面子,屁股不疼了,胃口稍微好,经常连盘子都扫了个干净。 这日天气不错,沈十三的也能下床走动,偶尔还能稍微坐一坐。 因今天天暖,江柔就少穿了一件小夹袄,再去照顾沈十三的时候,对方盯着她看了半响,说:“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是穿些死气沉沉的颜色?” 江柔低头一看。 颜色确实暗了些。 今日穿了一件深紫色的袍子,只脖颈处有一圈白色的围脖。 江柔有点委屈了,“去南山寺上香那日,是将军说让我穿得庄重些” 其实她一直都喜欢淡色的服饰,鲜亮的颜色,也爱穿。 最初孤身在外的时候,是不敢穿得太鲜艳,后来进了沈府,穿过两天亮色,道上香那日,沈十三就责骂她不庄重,采香回来以后,就选了许多暗色的衣服,让她挑喜欢的放进衣柜里。 她觉得颜色都暗沉,款式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就随手点了两件,在沈十三面前的时候,一直不敢穿喜欢的小粉红。 沈十三听她一说,拒不承认,“老子又没瞎,会让你穿老太婆穿得衣服?” 江柔咬着牙看着她。 可恨这个时代没有录音笔! 然后江柔就被赶回了星月阁,去换小粉红的衣裳。 采香板子打得轻,这会儿已经行动自如,已经又回了江柔身边,只是每次陪她去见沈十三,都会被将军大人嫌碍眼,赶回星月阁。 这会儿见江柔才出门不久就回来了,心里还纳闷,问,“夫人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江柔摇摇头,从衣柜里取了一直很喜欢的那件粉红色小袄衫。 采香有些担忧,“夫人,将军不是不喜欢夫人穿这样的颜色吗?” 江柔捏着拳头,义愤填膺的给采香讲了沈十三不认账的臭不要脸行为。 这下连采香也觉得将军大人委实有些不要脸了! 都说人靠衣装,确实如此。 江柔一换上粉红色,感觉人都明艳了几分。 她肤白,粉红色衬她。 她像个白面粉团一样滚去了揽月阁。 一进房间,就发现里面的气氛有些诡异。 她定睛一看,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民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居高临下的,眼睛像x光线一样,把她里里外外扫视了一个透彻。 江柔心里忐忑极了。 她虽然没犯过错。 但天子啊! 有几个平民百姓能有机会见上一面?! 人对于绝对的权利,总是敬畏的。 皇帝让她跪了会儿,才让她起了身。 江柔规矩谨慎的退到沈十三身边站着。 他的伤已经能够勉强坐一会儿,对于这个半年之内打了自己好几百板子的皇帝,沈十三心里略微怨念,抱着输人不输阵的想法强撑着坐着。 江柔一站到沈十三身边,皇帝的表情立刻变得揶揄,意味深长道:“怪不得你要死要活的要娶来,原来是玩儿腻了主动大胆的,该玩儿青春可人的了?” 不等沈十三回答,他又啧啧道:“原来喜欢养成啊!没人告诉你领着这样一个夫人出去,有人怀疑你是他爹吗?” 沈十三一只鞋就飞了过去,“爹你大爷!” 皇帝往旁边一闪,“信不信我再赏你几百板,让你龟儿半身不遂,看你他妈还玩儿养成,你养啊!等养大了,老子就把她赐婚给别人!让你给别人老丈人!” 沈十三又是一鞋底板飞了过去,皇帝巧妙的闪过,身后的李莲英遭了秧,被一鞋底板砸中鼻子,捂着鼻子想叫又不敢叫。 皇帝把两只鞋子捡起来,甩回沈十三脚下,“还晓得砸人,那就是死不了了!” 沈十三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你来做什么?老子可没出现在你面前!” 皇帝先前说让沈十三一个月别出现在他面前,不然后果自负,现在主动找上门来,当然是没什么好事。 沈十三侧首对江柔说:“出去等。” 李莲英跟着江柔一起出去了。 皇帝和沈十三在屋子里谈了一会儿,只听忽然一句响彻云霄的“滚”然后就是床头古董花瓶被砸碎的声音。 片刻后,只见皇帝风度翩翩的从房间里踱步出来,对李莲英道了声‘回宫’就走了。 经过江柔身边的时候,专程停下来,对着她感叹道:“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没觉得是朵娇艳的花儿,插在沈十三这坨牛粪上,真是浪费了!” 江柔愣了一下,才进了房间。 果然。 她对刚才那一声瓷器的碎裂声音判断得没有错。 当真是床头的古董花瓶! 碎片在床脚摆了一地,沈十三见江柔过来,语气算不上太好的说:“过来!” 江柔绕过一地的碎瓷片,“嗯?” “扶老子躺下。”沈十三说。 屁股裂了 江柔扶他趴下,就看见白色的中裤上,一片血色。 伤口本来已经好了大半,就等着脱痂痊愈,现在又裂开了,江柔赶忙去找谢凯请大夫。 这次不是季修然了,是常年给沈十三上下看诊的回春堂老大夫。 大夫给他上了伤药,嘱咐沈十三一定要静养,不能大动,否则伤口会好得很慢。 江柔深以为然。 本来已经快好的伤口,又给祸祸开了,多遭罪?! 等人走了,沈十三把江柔喊到跟前来,对她说:“你堂堂沈府的主母,就不能穿得庄重点?” 江柔难以置信,架子不敢相信这话是初次沈十三的嘴,委屈的控诉,“将军,这是刚才你自己让我去换的!” 沈十三一瞪眼,“少瞎扯?老子什么时候说过?!” 江柔瞪着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 沈十三挥挥手,喝道:“还不赶紧回去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私奔 江柔在揽月阁整整住了一个月,沈十三的屁股才渐渐好起来。 能坐能站,行动自如。 病人照顾痊愈了,江柔本想住回星月阁去,但沈十三说:“不准!” 于是连采香采薇都被从星月阁喊了过来。 沈十三挨打的那天,皇帝还收了他的兵符,现在完全就是闲人一个,江柔每天清晨起床,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开始是睡在她身边,如果是她先醒,不小心弄醒了他,就被抱着一顿狂亲,如果是沈十三先先醒,也是一顿狂亲亲醒他。 后来他的好得越来越快,已经到了能跑能跳的地步了,那江柔就需晚上陪睡一顿,早上再陪睡一顿。 然后她累得在床上烂成一滩泥的时候,沈十三神清气爽的跑去打一趟早拳,回来再把她从被窝里拉起来,两人一同去吃早饭。 沈十三交了兵符,也就相当于被变相卸了职,只是还挂着一个怀远将军的名号,这段时间,他用伤没好的借口,连早朝也不去了。 他在家里闲得没事,就天天变着法的想带江柔出去浪。 张姚氏出府的事情一拖再拖,但每次来找江柔的时候,不是被采香告知‘将军带夫人骑马去了’,就是被采薇告知,‘将军带夫人冬猎去了。’ 一连月余,她连江柔都面都没见着,这天她再来找江柔的时候,照例的被告知沈十三和江柔都不在府里,就托采薇给江柔带个话,大概意思就是她明天就走。 郭尧伤好后,重新接管了府里的一应事务,谢凯辅佐,张姚氏执意要走,他也拦不住,就提前让人把先前给张姚氏买下来的铺子打点好,只等她一去,就能开张。 还顺便在挨着铺子不远给她置办了处小宅子,不大不小。刚刚够两人住。江柔这天回来的时候,采薇转告了张姚氏的话,她就央求沈十三能不能留在府里。 沈十三看她可怜巴巴的,就答应了。 第二天,江柔卯时就起床了。 昨天沈十三闹得晚,今早就睡得特别沉,怕吵了他好梦,她轻手轻脚的从床里侧爬出去,做贼一样穿衣穿鞋,男人躺在床上,半分都没察觉,天色未明,江柔带上房门,去了张姚氏那儿。 张姚氏想着走的时候要跟江柔当面说一声,奈何一直都见不着人,这番拖久了,她在沈府老这么住着也不好意思,就定在了今天走。 反正江柔知道她在哪儿,有空的时候,会来看她的。 她一早就起来收拾东西,打算天一亮就离开,动作麻利一点,应该能在今天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刚刚背上包袱,江柔就来了。 两人很久都没见过面了,江柔有些歉疚,“大娘,这段时间忽略你了,原本答应得好好的事也拖了这么久。” 张姚氏抱着还在熟睡中的小安安,对她呵呵一笑,“不妨事,本来我自己一个人也行的,就是想跟你打声招呼,你别老把心思放我我身上,多跟将军培养培养感情,我看他对你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江柔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话题,“别说这个了,大娘,我送你出去吧。” 她伸手接过小安安,看他睡得这么香,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小东西,以后姐姐就不能天天抱你啦,你可要乖哦。” 孩子当然听不到,小猫儿一样耸了耸鼻尖,往江柔怀里拱了拱。 张姚氏对江柔宠溺一笑,也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以后大娘就不能天天看着你啦,你也要乖!” 江柔笑着应是,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府,往西街去了。 张姚氏的簪子虽然值不了许多钱,但因是张相公送给她的,意义重大,江柔舍不得就这样让她当掉,就瞒着张姚氏帮她收了起来。 张姚氏一直以为铺子是用簪子换的,江柔为了怕她疑心,让郭尧找的铺子地段没有太过繁华,位处西街,人流量尚可,周围大都是居住区。 因没有在中心地带,张姚氏也没有怀疑。 铺子不算特别大,也就是能容纳五六桌客人的样子,就是传说中苍蝇馆子的那种。 但没办法,江柔怕一下子做得太过,反而一眼看出端倪。 她打算等张姚氏渐渐习惯些,再让郭尧找些人,时常关照些,等她自己存了钱再换大些的门脸,自然就不会叫她难为情。 江柔和张姚氏原本是打算早些来,把铺子拾掇出来,把要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明天就能直接开张,结果到了地方一看,郭尧早就让人把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昨天郭尧就知道张姚氏要出府,连包馄饨用的食材都准备好了。 两人一看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又去了离铺子不远的屋宅。 跟铺子里一样,同样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灰都没有,连一应的生活用品也准备齐全了,张姚氏只要把带来的衣物放进衣柜就行了。 一看就是知道她今天住进来,昨天专程派人来打扫过。 两人一看,撸起的袖子又放了下来。这厢来得这么早,结果什么需要做的事情都没有,准备大干一场的两人相视一笑。 张姚氏想起铺子里又准备好的食材,就说:“早上出来的时候也没吃早饭,好久没吃大娘做的馄饨了吧?走,大娘给你包馄饨。” 江柔撒娇,“我要很多很多麻酱。” 张姚氏把尾音拖得很长,“好,都依你” 两人又结伴去了铺子里。 天已经渐渐亮了,今天应该又有一个暖暖的冬阳,江柔他们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像个咸蛋黄一样的太阳挂在东边,随着她们的脚步,慢慢升上正空。 晨曦照出了她们的影子,把两条人影拉得长长的,小安安还是抱在江柔的怀里,一睡醒,睁开清澈的眼睛,看见是她,用嗲嗲的童音喊,“姐姐。”然后就是笑。 江柔把他竖着抱起来,笑着问他,“有没有想姐姐啊。” 小安安似懂非懂,在江柔怀里兴奋的蹦,“姐姐,姐姐!” 铺子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各种馅儿的食材都有,江柔把小安安放到地方,跟他追逐玩耍,张姚氏问她,“小柔,想吃什么馅儿的?” 江柔想了想,大声的回答,“我要干贝鲜肉馅儿!” 张姚氏‘嗳’了一声,就开始剁馅儿。 ** 沈府。 沈十三一觉睡醒,闭着眼去捞身旁的人。 没捞到软软的身子,却摸到了已经冰冷的半个床位,他睁开眼,撑起身子在房间里找人。 去哪儿了? 一看,房间里冷冷清清,没有半个人,他大声的喊郭尧,“郭尧!” 进来的却是谢凯。 说是今天是郭尧的轮休日,回家休假去了。 沈十三并不是很关心郭尧去哪儿,问谢凯,“夫人去哪儿?” 谢凯一思索。 今天他来的时候,就没看见过江柔,还以为她没起床呢,听沈十三一问,才晓得人没在房间里。 沈十三起床,把整个揽月阁都找了个遍,半根人毛都没看见,脸就沉了下来,见谢凯跟个傻子似的跟在自己身后转,一肚子都是气,“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人去找?!” 其实谢凯不是很理解沈十三的思维以及行为。 夫人也可能就是起得早,去哪儿随便走了走,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沈府的这口饭不好混呐! 但就算心里已经开启了疯狂吐槽模式,嘴里却连个屁都不敢崩,只能赶紧道:“是,我这就去。” 沈十三开启发狂的暴走状态,从西苑一直找到东苑,再到敞开的大门口。 早市已经开了,沈府位处盛京的中心地带,几乎天一亮,门口便是车水马龙。 沈十三立在朱红色的大门口,看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没有一个是她。 他一生杀伐果决,不曾患得患失过,也不理解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现在也不理解。 他只知道。 人要是找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昨天她说:“好想奉新啊,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回去看一看。” 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一个边陲小破城,有什么好看的?” 当时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有一种浓浓的怀念和向往。 那时候他像突然开窍——她的心一直不在盛京。 她的心落在他口中的小破城里。 沈十三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那一刻却居然有一种早晚留不住她的怅然。 然毕竟顿悟只是灵光乍现,本性还是本性,等他缓过神,又在心里不屑一嗤。 奉新都是一座废城了,回去做什么?超度亡灵吗? 今早半个冰冷的床位,彻底打醒了他。 前段日子给江柔念的小黄书里有个恶霸和美人儿的故事。 大概是讲恶霸看上了美人儿,于是杀了美人儿的全家,把美人儿圈禁在家里,天天变着花样做,终于有一天,美人儿找到机会,趁恶霸喝醉,一举反杀,报仇雪恨,远走天涯。 当然了,这个小故事不是重点,文中的大部分笔墨都着重描写了恶霸和美人儿每天变的花样是哪些花样。 其他的故事,沈十三大部分都忘了,不知道为什么,却唯独记得这一个。 他站在家门口,眼神迷茫了片刻。江柔一直比他起得晚,只要两人一起睡,沈十三每晨都能看到她在身旁像猪一样的沉睡。 两人一起睡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从来没有一天,她是起得比他早。 半个空落的床位,莫名的让他一激灵,想起江柔昨天那样神驰到几乎痴迷的模样。不会。吧? 老子虽然变着花样做,但是老子没杀她全家啊? 可是她确实是老子抢来的 可是老子也不是恶霸啊! 草! 看老子抓你回来不把你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谢凯很快带人回来了,说是没找到人。 在沈十三要吃人一样的目光下,强烈的求生欲使他立刻做出反应,“将军请稍等,我去问问采香。” 说罢也不等沈十三同意,拔脚就开跑。 因天还早,谢凯带人到采香睡的外间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在梦里。 他三两下把人摇醒,简明扼要的说明了前因后果,追问采香知不知道江柔的下落,并严令威胁,如果有半分欺瞒,后果自负。 采香愣愣的,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看着谢凯,“今天张娘子出府,夫人肯定是送娘子去铺子里了呀!” 平白无故的,夫人为什么要跑? 谢凯一听,狠狠松了一口气,差点腿就软了。 郭尧!交接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面对采香看智障一样的眼神,谢凯无所畏惧,用一种你不懂的表情,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小姑娘,你们这个级别,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夫人是将军抢来的,你还不知道吧! 别看将军和夫人腻腻歪歪得不得了,就算跑了,还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当初夫人是将军强上的 谢凯一路飞奔,把新得来的一手消息传递给沈十三,沈十三听完,问了张姚氏铺子的位置,直奔马厩,骑了踏月,直接飞奔而去,留下半空漂浮的尘灰。 谢凯看他这脸色,以及这架势,生怕他一冲动,失手打死了夫人,就赶忙也牵了马,追上去。 西街的馄饨铺子里。 张姚氏盛了一碗馄饨,浇了满满两大勺麻酱,喊江柔吃饭。 江柔抱了小安安,在离煮馄饨最近的那个锅子前面的方桌前坐下,张姚氏端了两碗馄饨,一同坐下,从江柔手里接过小安安,让她先吃。 江柔拿了筷子,刚动了两口,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抬头一看,视线里出现了她那骑黑马的男人。 男人急匆匆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十分的凶恶。 江柔敢这么判定的原因,是因为张姚氏怀中的小安安,一见到沈十三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哇’的一声,居然吓哭了! 江柔心有戚戚。 这大清早又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沈十三进了馄饨铺子,把马鞭往桌子上狠狠一砸,把坐在凳子上的江柔一把拉起来,狠狠的瞪着她。 江柔被他这表情吓懵了,说话都不敢大声,“将军,谁惹你生气了?” 沈十三简直想一马鞭挥在她身上! 你还有脸问谁惹老子生气了?! “你他妈”话说了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不可能肉麻兮兮对一个女人说,我以为你跑了,我怕你跑了。 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我患得患失。 他种人,说一个‘爱’字,自己都能把自己恶心半天。 爱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要无条件的顺从他,要无时限的呆在他身边。 她心里可以没有他,但也不许有别人。 更不许不打一声招呼,在一个天色朦朦的清晨,趁他睡着,像跟人私奔一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他说不出口。 江柔一缩脖子,仍然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沈十三心里暴躁。 他有满腔的置疑,有满腹的话要问。 可是他通通问不出口。 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看着江柔坦然的表情,他一早上的狂躁,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不仅没出气,反而更气了。 江柔看他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也不想知道他怎么了。 反正他经常这样,无缘无故的暴怒,心思比女人还难猜! 她问:“将军吃早饭了没?坐下一起吃馄饨吧,大娘包的馄饨可香了,当初在我们奉新,每天早晨都是有人排着队等的!” 沈十三的怒目中闪过一丝复杂。 又是奉新 张姚氏看沈十三满面怒容的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便不敢插言,怕说错了话,此刻见江柔这样问,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将军要是不嫌弃,我给将军盛一碗吧!” 沈十三没理她,只是复杂的盯着江柔,努力的组织语言,想问她。 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是个强奸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逃难去了 ‘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是个强奸犯?’ 对于这种既不要逼脸,心里又没点逼数的问题。 如果他问出口的话,江柔大概会沉默一小会儿,然后说:“是。” 算了,不问了。 老子就是强奸犯!你咬我?! 他没回话,江柔揣摩了一下他的表情,觉得愤怒值应该是在直线下降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下降,但反正就是哄一哄就平静了就是。 就侧头对张姚氏说:“他不嫌弃,麻烦大娘帮将军盛一碗吧。” 然后拉着他的手坐下。 沈十三不是很懂心里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既然人找到了,也不是预谋着要跑。 那就可以不打断她的腿! 哦不!暂时不打断她的腿! 馄饨端到了面前,沈十三才反应过来。 你就给老子吃这玩意儿?! 因知道他还余怒未消,需要哄着点,江柔擦了筷子递到他手里,语气柔柔的,“将军试试吧?” 沈十三哼了一声,傲娇的接过筷子。 老子就给你点面子! 等谢凯赶到的时候,一桌子人已经在和和美美的吃馄饨了。 他迷茫了。 这是什么鬼?什么情况? 出门的时候不是还一脸老子不打死她不罢休的表情? 这会儿怎么就坐下吃馄饨了?! 那我早上一顿吼不是白挨了吗 江柔看到谢凯来了,就招呼他,“谢先生也来了?先生吃早饭了吗?坐下一起吃点吧!” 说着就要去给他煮馄饨。 谢凯看了一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馄饨,咽了口口水。 我没吃 可是我不敢坐下来吃 他听见自己很欢快的说:“夫人别忙活了,我已经吃过了!” 江柔说:“原来吃过了呀,那我就不招呼谢先生了。” 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沈十三都没吃,做管家的能先吃了?! 但是江柔也知道沈府规矩大得很,他们不敢跟沈十三一桌吃饭,说穿了只会让他更为难而已,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了。 “那夫人和将军就慢吃,郭尧今天轮休了,府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十三没理她,江柔点了点头,“那谢先生就先忙去吧。” 郭尧含悲带泪的回了沈府。 路上在街边随手买了俩大饼填肚子。 心里悲愤不已,这一大早的,我招谁惹谁了?! 江柔本来是想在张姚氏的铺子里多呆一会儿,但沈十三一来,张姚氏和她说话也放不开,小安安还被他吓得直哭。 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江柔就只能告别了张姚氏,说等抽空就来看她。 虽然沈十三对江柔很好,但张姚氏还是忍不住的怵他。 毕竟对江柔好也不是对她好,她对沈十三的印象,还是一个杀人如麻并且看不惯她的混不吝。 多看他一眼,张姚氏就觉得自己要折寿,自然不会多留他们。 沈十三走的时候,还趁江柔不注意,狠狠的瞪了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安安。 你个小逼崽子,等你长大点儿,老子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张姚氏一哆嗦,赶紧捂住小安安的眼睛,怕看到这么扭曲又狰狞的表情,给小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心理阴影。 江柔拉着沈十三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沈十三本来是想骑马。 但这截路人流量大,出了这条街,还是闹市。 据江柔所知,闹市纵马起码抓进去蹲半个月。 虽然也没人敢抓沈十三,但他毕竟还是个朝廷官员,知法犯法似乎不太好。 两人就这样牵着马,漫步在晨曦中。 江柔应沈十三要求,穿暗色服饰,发簪的款式也十分老成。 但她毕竟年龄小,穿得再老成,一张脸除非历经岁月洗礼,否则该稚嫩的还是稚嫩。 沈十三的衣袍款式也都不花哨,服饰虽然简单,但是属于低调奢华风,再看那匹毛色油光水滑的马,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两人站在一起,女的娇美男的霸气,倒是算得上登对。 走出了西街,人流量就更大了,渐渐有人认出了沈十三那张脸,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内容无外乎就是‘将军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为什么大早上牵着马压马路?” “他们不会是想秀恩爱吧?不然为什么有马不骑?” 最后一问,就从侧面凸出了沈十三不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沈十三难得守了一回规矩,就撞到了有人不守规矩。 两人牵着马慢慢走,突然听见身后伴随着一片谩骂,传来一阵马蹄声。 骑马的人在马背上惊慌大喊,“让开!都让开!马惊了!马惊了!” 发狂的马儿在闹市里横冲直撞,掀翻了不少摊子,也让不少人在匆忙避让中摔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道路前方,一个六七岁的稚童无措的站在中央,看着直冲过来的马儿,做不出反应。 江柔一看,下意识的就往那稚童的方向跑过去。 没跑两步,手腕被人一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十三已经抱着那稚童,就地一滚,险险的躲过催命的马蹄。 他动作极其迅速,放下稚童后旋即起身,抓住从一旁擦身过的马尾巴,狠狠往后面一拽,一掌把坐在马上的人拍飞,自己翻身上马,勒着马缰,拽着马儿飞奔出一段距离,发狂的马居然渐渐平静下来。 江柔三两步上前扶起还坐在地上的稚童,轻声的问:“小朋友,你没事吧?” 孩子似乎被是吓懵了,木木的摇头。 这时候,沈十三驾着已经平静的马回来了。 他把马缰绳一丢,对着那马的主人冷冷道:“不会骑马就少出来丢人现眼。” 那人被说得面上一臊,但确实是自己理亏,讪讪的道了歉,牵着马走了。 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女人,抱着刚才那稚童一阵翻来覆去的检查,“乐生,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快告诉娘,有没有哪里疼啊?” 那孩子似乎缓过神来了,虎头虎脑的说:“娘,我没事!” 旁边路人在说:“乐生娘,可是这二位救了你家乐生。” 乐生娘赶忙对江柔和沈十三作揖道:“多谢二位恩人大恩,二位援手,简直是我家乐生的再生父母!” 说着拍了拍乐生的后背,催促道:“平时娘是怎么教你的?” 乐生看着江柔,学着他娘的动作做了个揖,脆生生的说:“谢谢姐姐!” 然后又对沈十三做了个揖,同样道:“谢谢叔叔!” 人群里诡异的寂静了一瞬间,然后哄然大笑,有人在打趣,“乐生,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呀?!” 乐生娘窘迫的敲了乐生一个脑奔儿,“你这孩子,这要叫哥哥!”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乐生叫得其实也没毛病。 沈十三近三十,孩子只有六七岁,叫他叔叔也行,哥哥也不算太出格。 可这关键是,他叫了江柔姐姐,又叫沈十三叔叔。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是人都看得出这俩是一对,这孩子红口白牙,就硬生生把沈十三叫成了长辈 沈十三很生气! 前阵皇帝才嘲讽他玩儿养成。 他其实是很不认同这种说法的。 等再过二十年,说不准你后宫里还有比你小二三十岁的,居然还有逼脸来讽刺我?! 江柔一看沈十三要炸毛,拉起他的手就匆匆走了,生怕走慢了,他一脚就踹那孩子身上去了。 沈十三回了揽月阁都还气鼓鼓的,看着江柔阴测测的说:“你说你也快二十了,怎么连条皱纹都不长?饭都吃哪儿去了?!” 无意间听到的采香:“” 沈十三说完又自己生闷气去了。 生了会儿闷气,又突然想到江柔穿着小粉红,白嫩白嫩的样子。 真几把好看啊 转而又开始苦恼。 她穿个大妈的衣服都有人喊她姐姐,再穿嫩点岂不是有人冲上来喊妹妹了?! 可是她穿小粉红真的好看到老子骚动啊 所以,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她只把小粉红穿给老子看? 在线等!无比急! 张姚氏已经出府,江柔除了双面绣,基本上就没什么好挂心的事情了。 最近沈十三老拉着她往外跑,绣品动得少,今天得空再府,江柔就又拿了针线,在绣架前面坐下。 绣了一会儿,发现院子的自然光比屋子的的光线好太多,采香就帮她把绣架搬到院子里。 沈十三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再到处找江柔,就看到她坐在院子里,于是自己也坐了过去。 躺在老爷椅里昏昏欲睡的看了大半天,等探出去看了一眼,他‘咦’了一声。 沈十三瘫痪在床的那段时间,江柔没事做的时候绣了不少,沈十三一直没有看过,对这幅绣品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圆圈上面。 现在瞟了一眼,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江柔见他似乎有兴趣的样子,难得在他面前有了些小女儿的心态,把缎子从绣架上取下来,将双面绣的另一面翻了过来,得意的显摆,“我厉害吧?!” 沈十三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东西,但从小看遍稀奇古怪的宝贝,对珍贵东西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江柔手里的缎子,正面是一幅富贵的牡丹,背面却是一幅杜鹃衔枝图。 这种技法,在皇宫里也只有一个绣娘会。 但会这种技法的绣娘不是大秦人,是两国邦交的时候,蜀国送来的。 大秦以武治国,不是很注重这些风雅事物的发展,一般实用性不强的东西,若是需要很高的技术含量,全靠邦交贸易的手段来获得。 送进秦皇宫的那个绣娘,自一年前眼睛也不行了,就没再动过针线。 沈十三在沉思。 最近鞋子穿着不合脚,你要是精通这玩意儿,就帮老子缝一双呗?! 将军大人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你这么厉害,得空帮我缝双靴子。” 江柔:“” 两人正在说话,谢凯来报,“将军,严副将和梁副将来了。” 沈十三气愤。 他现在就是个挂职,怎么什么事情都来找他?能不能让他多休息两天?! “说老子不在,让他们回去。”沈十三说。 话一落脚,就听见严天罡兴奋的声音,“将军!给你说个稀罕事儿!” 沈十三一看,得!进都进来了,现在说不在也晚了。 于是问:“什么稀罕事?” 你要是敢说公事老子就打死你! 严天罡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正要说话,被梁正抢了话头,“将军,前那些天我们围猎的那只雪狼,肚子里竟然有崽子,今天早上竟然下了两只小毛球!” 雪狼一般生活人烟绝迹的的荒山上,已经是极为罕见的动物,上次沈十三带江柔去冬猎的时候,她见过严天罡口中的那只母狼。 全身皮毛雪白,只有头和脚是浅象牙色,有巨大的头和细而柔美的身体,站立起来比人还高。 她们一般是群居,这只不知道怎么就落单了,被沈十三他们捡了漏。 女孩子对毛茸茸的东西总是没什么抵抗力,要是那头雪狼温驯一点,江柔都想当小狗来养。 但它野生长大,太凶悍。 严天罡把他们带回去,都只能关在笼子里面圈养。 听见有了小狼,江柔还是有点动心的。 小小白白的团子,肯定很可爱。 沈十三正想说生了就生了,眼角余光瞟见江柔的表情,就问:“喜欢?” 江柔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喜欢!” 沈十三对严天罡和梁正扬了扬下巴。 严天罡瞬间就懂起了,“夫人稍等,这就给夫人送来。” 说完就拉着梁正去抱小狼崽子去了。 两人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抱了两个小小的团子回来。 江柔一看,果然跟她想得一样,软软白白的,像两个糯米团子一样。 她伸手接过一个。 刚出生的狼崽子还没睁眼睛,睡得正酣,江柔小心翼翼的抱着,不是很有信心,“这么小一点,应该要大狼喂奶才养得活吧?” 沈十三随意的掀了下小狼的耳朵,说:“没听说过白眼儿狼吗,等断了奶就养不熟了,放在府里让下人用马奶羊奶喂是一样的。” 江柔有些小欣喜,捧着小狼像捧着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一样。 沈十三心里笑她没出息。 这就高兴成这样? 脸上却很诚实的跟她一起笑。 梁正表示略惊悚。 这这这! 他是不是眼花了?! 他居然看见了将军痴汉笑?! 严天罡看见他见了鬼的表情,狠狠的拧了一下他的大腿,用眼神警告他‘还要命就装瞎子!’ 梁正心肝儿颤颤的跟严天罡一起装聋作哑。 等严天罡和梁正走了,采香和采薇把小狼带下去找奶喝,江柔看沈十三心情似乎很好,就试着喊了一句,“将军?” 沈十三挑了挑眉,“嗯?” 江柔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沈十三不耐烦了,“有话就说,我这会儿愿意听,等下就不一定了。” 江柔觉得现在应当是个最好的时机,狠了狠心,就说:“第一次见将军的时候,我跟家人走散了,后来被将军带回来,也一直没有再找到过走散的亲人,将军可不可以” 沈十三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委婉,皱了皱眉说:“我进城的时候,奉新除了匈奴士兵,几乎就是一座死城,你和你的大妈,是我见的最后两个活口。” 江柔的脸一白。 沈十三说得这种可能,她从来没有想过。 不是想不到,是不愿意想。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就当做他们失踪了,逃难去了。 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江柔有些承受不住,咬着牙齿说,“可,可是,我在奉新也没有看见他们尸体。” 沈十三不语。 心说那时候尸体都堆成山了,你还能见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祖传的 当初的奉新血流成河,堆尸如山,现在的奉新同样是白骨累累,埋葬在那一捧黄土之下的,是无数生蛆的腐肉。 那些人赤裸裸的来,赤裸裸的走,有的运气好一点,征北军走的时候挖了一个大坑,让他们有了埋身之地,有的运气不好,因为各种原因为遗忘在角落,连条烂草席子都没有。 那么多人里,谁知道有没有江柔的家人? 沈十三觉得是有的。 江柔活到现在,纯属是运气好,碰到了自己。 而她失散的家人。 当时匈奴锁城,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用什么跟大刀长枪的军队抗衡? 他们能走到哪里去? 他们能藏到哪里去? 这并不是主观的臆测,而是十分客观的分析。 沈十三沉静的看着江柔,想告诉她,“你要接受现实。” 可是看着那样清澈又执着的双眼,他说不出口。 就像当时沈毅的死讯传回来,他也是这样,目光坚定,从盛京日夜兼程的赶赴战场,直到看到血淋淋的尸体摆在面前,坚定的目光渐渐动摇,那时候,心里面有一个世界崩塌。 后来父亲战死,弟弟战死。 已经没有亲人可以再死,他对死亡的才态度变得理智到冷血的地步。沈十三坐在老爷椅上,江柔蜷缩在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像抱着最后的希望。 很久,他缓缓点头,“好。” 很多事情,不是亲眼所见,是不会相信的。 失去不可怕,可怕的失去后得到又再次失去。 希望亦是如此道理,沈十三怕江柔怀揣太大希翼,将来如山铁证压下来,她会承受不住,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 “你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当时战乱,具体情况你也是见过,现在已经一年多过去了,如果真的已经死了,我任是有天大神通,也没有办法。” 如果已经死了,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化成一捧泥,别说没有人见过江柔的父母和兄长,就算有人见过,连骨头渣滓都捡不起来的尸体,谁还能认得谁是谁? 沈十三寻人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叫人画了江柔的画像,写上江柔双亲和兄长的名字,贴到奉新临边几个城池以及各大交通要塞的城门口,如果有人有消息,或是他们本人看到,直接揭了画像去当地官府,当地官府自然会向沈十三回禀。 当然了,若是第三方提供消息,自然也是有悬红的。 画像贴出去,自然不会那么快有消息。 江柔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那天在院子里做绣品,江柔发现沈十三爱喝酒,且爱的是那种最烈的酒,一个人就可以自斟自饮上好几坛。 沈十三并不是酗酒,在军中的时候,要是打了胜仗,几乎都会彻夜狂欢,这回京事端频发,跟几个副将也聚得少,喝酒的频率也就少了。 现在清闲在家,江柔又天天坐在绣架前不理他,他闷得发慌,只能一个人喝闷酒。 江柔完全没有体会到沈十三的郁闷心情,还当他只是爱酒,立即就来了兴奋了起来,兴致勃勃的凑到他跟前,“将军爱酒?我酿酒的手艺是祖传的哦!” 这里的祖传,是江柔怕沈十三质疑自己的手艺,夸大其词后得到的结果 沈十三没多大兴趣。 就二两酒而已,是买不到吗?还要自己动手酿,也不嫌麻烦! 但看江柔亮晶晶的双眼,没舍得打击她的热情,“哦?你还会酿酒?” 虽然已经尽力的表现出‘我很有兴趣’的样子,但由于演技不佳,还是没能将脸上的肌肉拼凑出一副‘我真的很感兴趣’的表情。 有气无力的模样就像被僵尸吃掉了脑子一样木讷。 江柔也是瞎,完全没看出来人家在敷衍她,居然立刻放了针线,撸起袖子,“将军不信?” 这个样子,是要亲自动手酿上几坛的模样没跑了。 她兴冲冲的挎上小篮子,跑到沈府斥巨资打造的后花园里,对着早就觊觎了很久的一片山茶花伸出了魔爪。 爪子伸到一半,她觉得这样摘了花园的花似乎不太好,又犹豫了。 正巧郭尧路过,见她蹲在那儿似乎很纠结的样子,就上前问她,“夫人?” 江柔见是郭尧,站起来,跟打了声招呼,“郭先生好。” 郭尧回了一礼,“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呢?” 江柔正在纠结,一见是管家来了,觉得既然是管家,那应该是能做主这山茶花的死活,犹豫了下,就问,“郭先生,这茶花我能摘两朵吗?” 郭尧赶忙道:“自然是能的,夫人喜欢便摘。” 江柔道了谢,飞快的蹲下摘了一大篮子血红的山茶。 江柔提着小竹篮回来,沈十三就撑起身子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兴致缺缺的倒回了老爷椅。 江柔恰好看见他撑起身子来看了自己一眼,见他又一脸傲娇的躺了回去,顺理成章的把他的动作曲解为—— 老子其实很想学习,但老子就是拉不下面子。 然后她就挎着装满山茶花的小篮子,拉起沈十三往小厨房走,自觉很贴心的给了沈十三一个台阶,“将军没见过我酿酒,我酿给你看好不好。” 其实心里想说的是:你看,谁家夫人有我懂事?连你的面子都要照顾! 沈十三并不是很想看。 江柔一来拉他,他就下意识的缩了手。 但不晓得她是怎么抓的,居然准确的抓住了他的手心。 沈十三一愣。 咦? 小手挺好摸! 然后就顺从的从老爷椅上起来,反握住她细长柔嫩的爪子。 江柔到小厨房门口就放了沈十三,他也不进去,就倚着厨房的门口,抄着手臂看她在里面忙活。 江柔把山茶花瓣一瓣一瓣摘下来,清洗干净,端了蒸锅,转头看见沈十三站在门口没进来,就喊他,“将军帮我生火好不好?” 沈十三黙了默。 到底什么人这么有福气,能吃喝老子亲手烧火煮出来的东西?! 沉思过后,发现江柔说这酒酿出来是给他喝的。 一想。 当然只有老子自己有这个福气了! 然后就走到灶膛前坐下,取柴块生火。 江柔看他没拒绝,甜甜的对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像浸了蜜糖一样,圆圆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漆黑的瞳孔里面像有整片星空一样亮,嘴巴红红的,八颗牙齿白白的,若有若无的能看到两颗小虎牙,想象两颗小尖牙咬在脖子上的感觉,让人骨头都酥了一半。 沈十三心头一滞,觉得自己被勾引了。 江柔笑完就低下头在蒸锅上面铺一层山茶花,然后在山茶花铺上刚才洗干净的糯米,再在糯米上铺一层山茶花。 沈十三还沉浸在她刚才的募然一笑里,江柔见他愣神,就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将军?” 沈十三一回神,丢了手里的柴块,拉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江柔重心不稳,就往他怀里倒去。 沈十三俯首就是一通深吻,还特意舔了舔她尖尖的小虎牙。 江柔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连推带攘的把他推开。 沈十三还想动作,江柔突然两只手捧住他的头,义正言辞道:“将军!你正经一点!” 沈十三舔了舔唇瓣,上面还有她的香甜的味道,意犹未尽的罢了手。江柔撑在他膝盖上想起身,被他按了回来,“就这样。” 然后双手穿过她的腰,用松针生了火,捡起地上的柴块丢进灶膛里。 火渐渐燃起了势头,就不需要怎么管了,沈十三就抱着江柔,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作乱。 这大白天的,还是在厨房里,江柔脸皮薄,觉得臊得慌,死死的按住他,嗔道:“将军!” 沈十三头也不抬,“嗯?” 江柔觉得直接说不要肯定会被拒绝,于是按住他的手,调转话头,“我给将军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沈十三一听,来了点兴趣。 ‘嗯’了一声,算是准了。 “我换牙的时候,嘴特别馋,可是娘不让我吃糖,哥哥就偷了爹爹的小金库给我买糖,爹爹每次都质问哥哥,是不是他偷偷拿了钱,哥哥就会说‘我没拿’,可是家里一共就四个人,不是我就是哥哥。” “爹爹问急了,作势就要打哥哥,还没动手,哥哥突然就大声喊娘,对娘说‘爹爹说他的钱没了,让我帮他找找,娘你看见了吗?’” 江柔一说到这个,满脸都是柔和的表情,嘴角还不自觉的带笑,沈十三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尊头顶光环的活菩萨。 他顺着她的话问,“那你哥挨打了吗?” 江柔突然噗嗤一笑,说:“没有,是爹爹挨打了,娘还奖励了哥哥两块糖,哥哥偷偷藏给我了。” 沈十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爹真倒霉,生了个这么熊的儿子。” 说到江蕴,江柔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哥哥很疼我的,我六岁以前,几乎去哪儿都是哥哥背我,喜欢的东西,第二天就会像变戏法儿一样出现在房间里,调皮了也是哥哥帮我挨打。” 沈十三很诧异,觉得江柔这个温平的性子,完全不能想象还有调皮的时候。 江柔说:“小时候偶尔会调皮,犯错了爹爹也不打我,就打哥哥,哥哥挨了打,下次我就不调皮的了。” 沈十三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那你跟哥哥的感情很好嘛!” 江柔眉飞色舞,“是啊,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沈十三觉得牙齿酸酸的。 哼!什么最好的哥哥? 咳呸!刚想说两句,江柔忽然从他的膝盖上跳起来,“哎呀,糯米要蒸熟了!” 酿酒的糯米不能蒸熟,要夹生的最好。 沈十三的话被江柔打断,也就没有了再说的机会。 江柔找了两块桌布,抱住蒸锅的耳朵,把蒸锅端起来,沈十三见她端了锅,就问,“还要火吗?” 江柔说不要了,他就去了火。 江柔把茶花米拌了凉白开,搁在一旁等它放凉后,敲了一块儿酒曲兑水,倒进茶花米里拌匀,然后去找郭尧要了一个酒坛子,把绊了酒曲的桃花米放进酒缸里。 沈十三很怀疑,“这就完了?” 江柔一边往酒缸里放茶花米,一边说:“当然没有啦,要先放上一个月发酵,再把酒滤出来倒进新的酒缸里,炙了酒埋进土里,半年后再挖出来。” 沈十三:“” 我买坛酒一盏茶都用不了,费这么大劲儿还要埋半年?! 老子为什么不直接用买的?! 江柔却似乎很乐在其中,在揽月阁找了个阴凉又通风的地方把酒坛子放下。 做完了这些,发觉又是半天的功夫过去了,她又赶忙坐下做绣品。 沈十三很纳闷。 你说她折腾半天,净干了些没效率的事,看起来是忙忙活活得不得了,其实就只是一锭银子或者一句话的事儿,她忙活得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过她既然乐意,只能随她去。 晚间皇宫里来了个小太监,送来了从兵部取回的兵符,宣布沈十三的安逸生活就此结束。 沈十三没怎么意外,他估计的时间,也就是这几天了。 因为,蜀国的和亲公主要到了。 就是那个甄禾公主。 这次依旧是大皇子甄临风陪同,观礼完毕就走。 兵符交给沈十三,明面上是蜀国和亲使团进京,为了协助林右卫管理盛京治安,实际上是方便沈十三调动军队,以防蜀国挟上次之仇,暗地里搞什么幺蛾子。 甄禾的和亲对象是大秦六王爷刘朴,是位保持中庸的王爷。 他的中庸不是属于能够自己置身局外的中庸,他的中庸,说白了,就是不成器的那种。 皇权斗争何其惨烈?兄弟相残,父子反目,都是正常事。 这位六王爷,是先帝留下来的一朵奇葩,不知道是真蠢还是装蠢,反正就是很蠢,蠢到根本没有人把他当做对手,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了现在。 朝政上基本一窍不通,徒有一幅好看的皮囊,脑子里却装不住几滴墨水,是以先帝在政的时候,他就不受宠爱。 一个不得皇帝青眼的皇子,拿着朝廷的俸禄只会饮酒作乐。 你要是问他,‘王爷对北部干旱有什么看法?’ 他估计会告诉你,“依本王之见,开坛求雨。” 这样的朝廷蛀虫,不打死真是可惜了! 但偏偏人家会投胎,他不做事,朝廷就养着呗,反正也不差这点儿钱。 然也正是因为他的蛀虫属性,东宫之争的时候,他不具备任何竞争力,太子转正成皇帝后,他又对当政者造不成任何威胁,皇帝自然不会丧心病狂的连他都不放过,就让他两袖清风的做个闲散王爷。 刘朴再不作为,毕竟也是个王爷,没道理快奔三了都还没有正妃。 其实是有的,将他定为和亲的对象后,原本的六王妃,就变成了侧妃,正妃的位置,自然给蜀国公主腾了出来。 要说这六王妃也真是冤枉,稳稳当当的正妃之位,一没犯错二没失宠,就这样白白的让了出去。 原本皇帝是想甄禾要是没看上在京的两个王爷,就把她纳进后宫,封个贵妃,也不算委屈她了。 结果人家好死不死的看上了沈十三。 你说以后每天跟她睡觉的时候,一想到对方心里不晓得想的是谁,这多憋气? 皇帝忍不了这个,就丢给刘朴去忍。 谁叫他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也该为朝廷做点贡献了是吧? 于是就可怜了六王妃。 可这委屈,偏偏还委屈得,说不得。 谁叫对方是公主呢? 投胎的技术没对方好,那就也忍呗。 没道理你家王爷带了这么一顶里衬微微发绿的帽子都能忍,你从正妃变成侧妃就不能忍了吧? 那多不贤惠? 到时候以善妒之名休了你,让你你连侧妃都没得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要不要这么刺激 甄禾进京的日子飞快就到了眼前,这日沈十三一早就起床穿甲,将沈家军部署在盛京的各个角落,自己也带领一堆人巡逻。 典礼在中午,但主宴是在晚上,中午观礼过后,晚间才是皇帝主持的重头戏。 沈十三身担护卫之职,自然不能参加典礼。 好在,他自己也不怎么爱看。 但到了晚上的时候,手上的工作就要暂时交一交,到王府参加夜宴。 因为此次这个夜宴,它的实际意义,其实可以说是一个正式的邦交典礼。 两国在皇帝主持的夜宴下,先签订一些早先谈好的协议,之后就是正常的应酬。 只是这个应酬的场面略大。 沈十三作为朝廷的核心重臣,自然要到场。 携家眷到场。 沈十三原本就没两个家眷,卓雅秋被送回尚书府,他回京已经两三个月,也没去接。 皇帝本来以为卓尚书早该忍不住上折子参沈十三,却没想到这回这个当爹的十分沉得住气,女儿都在娘家呆了两三个月,姑爷不来接人,他居然也不着急。 皇帝这回将沈十三打得不轻,对方一直以伤口没好为借口,连朝都不来上,他也不想把他逼急了。 反正连卓尚书自己都不急。 那就耗着呗,反正也不是他的女儿。 所以沈十三目前为止,只有江柔这一个家眷,只能携她出席。 不过退一万步说,卓雅秋就算回了沈府,她也是小,这种正式场合,自然是要带正妻出席的。 所以她回不回都没什么影响。 沈十三不能观正午的礼,但江柔应该在正午就出席。 怎么说你沈家总应该出来一个人吧? 可江柔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本圈人,对他们这种层次的宴席完全可以说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她连两个手帕交都没有,去了除了跟个傻子似的在那儿干站着,啥也做不了。 不知道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 不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 更不知道见的这人是沈十三的铁哥们儿还是死对头。 沈十三显然知道自己在朝中人缘儿挺烂,怕自己不在,人家就拿着他的软柿子媳妇儿欺负,干脆就让江柔在府里等他,下午直接来接她到王府。 因为沈十三压根儿就没跟她说过这茬儿,所以江柔也不知道,按照规矩,她中午就该去王府了,穿戴整齐后,就心安理得的在家里等着。 等沈十三脱了甲胄回府,天都已经黑了,再等两人到了王府,宴席也已经开始了。 江柔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 眼前的每一个人,单提溜一个出来,都是能让大秦震上三震的人物。 比如权倾朝野的季丞相。 比如国之栋梁的六部尚书。 比如皇帝。 女眷应是在男人们谈完正事儿后出席,江柔他们到得晚,女眷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因席间男女是分开坐,这些人物,江柔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有侍女来带她坐到了甄禾右手边下正数第三个位置。 这次夜宴的目的不一样,规矩也就不一样,甄禾作为和亲的公主,不像平常新妇一样在洞房里等待夫君,而是和六王爷一并出席。 江柔一落座,就觉得两道目光如芒在背,盯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循着感觉看去。 一道目光是与她间隔三个位置、穿大红新衣、今天的新娘子——甄禾。 一道目光是卓雅秋。 因夜宴是皇帝主持,主位自然是皇帝和皇后坐,作为新人的刘朴夫妇,分别坐皇帝和皇后的左右手边,男宾按照官阶,依次坐刘朴下首,女宾按照自家男人的官阶,依次坐甄禾的下首,蜀国使臣打横。 江柔自和沈十三出现在宴席上,就敏感的觉得这位甄禾公主的视线就像贴在她身上了一样,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而等她走了两步,发现自己不自在早了。 因为又有一道似甄禾一样的目光,盯在了她身上。 自然就是卓雅秋无疑。 江柔不懂规矩,所以也深究不了她为什么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 因为人家是以卓家的身份出席。 江柔落座后,谨记采香的叮嘱——少说,多吃。 以及与人交谈的三句真言—— “我也是。”“你说得对” “我也觉得。” 沈十三和江柔来得晚,他因是公务在身所以迟到,皇帝也没多做追责,两人分别落座后,没多久就上了歌舞。 江柔坐在自己的位置,偶尔喝两口水,也不语周围的人交谈。 少说少错,少做少错。 她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但她对别人不好奇,有的是人好奇她。 坐了没多会儿,就有人探头过来,跟她搭话,“你是沈夫人?” 江柔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雅致的夫人,耳旁坠了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挑了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 江柔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我是。” 那夫人道:“家夫工部尚书何文华。” 江柔与她打招呼,“原来是何夫人。” 沈十三在朝中,除了娶了兵部尚书之女卓雅秋,与其他五部并没有什么直接交情。 他虽然招人恨了一点,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值得拉拢的。 重要的场合带夫人出席,也并不是家里差这两碗饭,而是男人不好说的事,女人好说,借着夫人之间的交情,大臣之间的关系就可以慢慢走进一点。 详情请参照后宫与前朝的关系。 举个例子。 你把女儿送进宫去,要是女子手段了得,得了皇帝的宠爱,作为宠妃的娘家,皇帝是不是就会看你一眼?有了肥差,是不是会多提拔你一手? 同理可得。 女人来吃这顿饭,也并不是纯粹来吃饭的。 跟沈十三的夫人关系搞好了,自家丈夫是不是要在朝中好混一点? 当然,也有已经跟沈十三变成死对头,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喂狗的那种。 比如被打缺牙的小国舅,他的夫人就不敢来跟江柔攀交情。 再比如跟卓雅秋关系好的手帕交。 而何文华的夫人斟酌了一下自家丈夫和沈十三不近不远的关系,再加上江柔刚好坐在自己身边,反正也无聊,就想着上去闲话两句。传言中的沈夫人,第一次入府的时候,是以侍妾的身份,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沈十三放走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摇身一变,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夫人。 据可靠消息称,沈十三回京的第一天,皇帝就想让江柔让贤,扶卓雅秋为正。 当时沈十三不言不语,回家的第二天就直接往族谱上写了江柔的名字,皇帝大怒,以抗旨为由,赏了沈十三几百个板子,打得他整整一个月都没能出门。 但由于人家的名字已经上了族谱,也不能划掉再重写过,此事就不了了之。 再据可靠消息称,以上可靠消息,乃是皇帝的心腹红人,大太监李莲英跟干儿子胡侃的时候,走漏出来的消息。 而沈十三受了这么重的罚,不管卓尚书心里还有没有气,他都必须消气,不然就是不给皇帝面子。 所以贵妇圈儿里都在猜,沈十三的这位新夫人,必定是位国色天香,妖娆勾人的狐狸精型美人。 因为谁都知道沈十三好这口。 哪知今日一见,何夫人觉得,她们错得简直不要太离谱。 这明明是个温柔持家型的! 沈将军的口味跨度还真是够大的! 何夫人搭话之前,仔细打量过江柔。 一身紫色的正装,圆澄的眸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千万青丝用紫玉簪挽起,一双纤纤玉手大方的露在外头,并不似旁的夫人般藏在衣袖里,领子是淡紫色的狐狸皮,衬着那娇艳如春花的脸蛋儿,雅意悠然,大气婉约。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妖娆妩媚型呢? 卓雅秋那样的才是。 何夫人同样出自名门,她就很不看不起卓雅秋那样的人。 一双眼睛明明很好看,但每一寸眼神里都透着心机深沉与阴狠,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喜欢江柔这样的。 平和,淡雅,光坐在一起,就觉得气氛会轻松很多。 她和卓雅秋长了一双很像是的眼睛,但她的目光就是莫名能让人的心绪沉淀下来,变得宁静。 看得出来她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可你在她身上看不见半分局促。 不会的礼仪,她身边的丫头教给她,她就学,她的态度很坦然。 然已经教过的礼仪,丫头不会再教第二次。 因为她已经学会了。 很聪明的一个人。 女人之间的交情很简单。 丈夫子女,妯娌婆媳,金银珠宝,胭脂水粉。 何夫人在脑子里过一圈,觉得胭脂水粉这个话题比较稳妥,不容易说错话,就问江柔,“沈夫人的气色不错,这口脂是在哪家脂粉铺买的?” 江柔摸了摸自己的嘴,有些歉意道,“何夫人,不好意思,家里的胭脂都是管家一起采买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铺子的。” 何夫人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江柔,“你是说你的胭脂水粉都不用自己挑?直接让管家买?” 作为一个女人,逛不逛街的就算了,你自己这张脸,总要上点心吧?!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买什么你就用什么,不怕烂脸的吗?! 姑娘,你这是仗着长得好看就有恃无恐啊! 江柔显然也懂了她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郭先生的眼光还是不差的,他买的胭脂水粉,我都还用得习惯。” 其实并不是用得习惯,是根本就没怎么用。 她皮肤白净,气色也好,不用怎么打扮看起来就已经赏心悦目,当然就不用再去费那个事儿了,只是出席重要场合,还是画个淡妆,比较得体一点。 郭尧买的胭脂,她这是第一次用 目前好像没什么不习惯的。 何夫人不淡定了,立刻撸起袖子,从内调外养,敷面擦油,挑选水粉等全方位各个方面,给江柔科普了女人应该如何正确的护肤以及化妆。 她一口气说了小半个时辰都不带歇气,江柔听得脑袋都晕了,最后只记得她总结发言了一句,“沈夫人若是赏脸,我邀夫人一同去挑选些好看的妆品如何?” 江柔虽然已经把她说得话忘记了大半,但仍然装作‘原来我以前过得这么糙’的表情,应下了何夫人的邀约,“何夫人严重了,是我麻烦夫人才是。” 何夫人露了个孺子可教的表情,举起就杯跟她碰了一下,“我觉得跟沈夫人一见如故,甚是投缘,以后夫人若是得闲,我便不时来叨扰夫人了。” 江柔也觉得这个何夫人十分平易近人,“何夫人倒是抢先说了我想说的话,我也觉得与何夫人十分投缘。” 这倒是句实话。 江柔胆小,对那种很有攻击性的人,下意识的躲避,像何夫人这样亲和型的,自然也是下意识的想靠近。 沈十三坐在对面看江柔和一个夫人聊得花枝乱颤,心里就不平衡了。 因为暂时没人敢来跟他搭话。 此时此刻,沈十三形单影只的独酌,作为第一次参加宴会的江柔,反倒跟人聊得很欢快。 大家都是两口子,凭什么这样区别对待老子?! 其实吧,这个原因嘛,就很直接明了了。 沈十三的人缘儿差,但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主要是吧,你去参加王爷和王妃的婚宴,你敢在王妃的眼皮子底下跟她的暗恋对象走得那么近吗? 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你不想娶她,她舍不得削暗恋对象,没地儿出气了,还舍不得削你吗?! 明哲保身为上啊兄die! 沈十三越看越觉得气闷。 他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没她刚出门儿的媳妇儿混得好?! 妈的!不看了!憋得慌! 鉴于沈十三心理不平衡到差点内分泌紊乱,所以他决定出去透透气。 顺便撒尿。 喝多了 江柔跟何夫人聊到兴起,注意力完全没在沈十三身上。 然她不关注的人,多的是人关注。 比如卓雅秋。 比如甄禾。 沈十三一走,卓雅秋起身往江柔桌子的方向迈了一小步,就看见有人走了过去,她愣了一下,坐回了自己位置。 那个人正是甄禾。 卓雅秋在心里给甄禾贴了一个胸大无脑的标签。 皇室公主,她以为有多高的手段?原来不过如此! 当初甄禾想下嫁沈十三的消息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连街边的三岁小儿都知道。 现在她已为人妇,嫁的还是大秦的六王爷。 甭管这位王爷他多不成器,但从今以后,你头上顶的就是六王妃的名号。 你现在跟主动去搭理江柔是怎么回事? 嫌六王爷脑袋上的帽子不够绿,想添点儿色? 你玩儿得还真刺激啊! 对此情形,卓雅秋当然是乐见其成。 女眷席上一见甄禾的动作,诡异的安静了片刻,然后众人突然察觉失态,又立刻举杯交谈,掩饰尴尬。 但这个眼角的余光,是怎么都忍不住的往江柔的方向瞟。 场面一直都很热闹,女眷席上安静的那一下,少不得惹人注了意。 男宾席上也有人看了过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了。 这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喂喂喂! 六王妃想干嘛?六王爷可还没死呢!可还在那儿坐着呢! 要不要这么刺激?! 众人目光又不约而同看向皇帝下手的六王爷。 只见对方端着酒盏,正跟皇帝聊得嗨皮呢! 连皇帝的眼风都在往这边飘了,这二傻子还毫无所觉。 老话说得对,人傻真的是福气 皇帝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弟,这事儿是皇兄做得不地道,是皇兄对不起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给 皇帝有心想维护一下皇家颜面,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把人喊回来,说什么? 说:‘喂,那是你暗恋对象的妻子,你注意避嫌’? 人家还什么都没做呢!万一人家只是想跟江柔讨论下明天太阳圆不圆 你不就傻逼了吗? 说:‘这人不许你靠近’? 人家瘪嘴一哭,反问你‘难道蜀国公主在大秦,连跟人交谈的权利都没有吗?’ 人家娘家大哥还在这儿看着,这亲你还想不想和了? 那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看着呗! 江柔跟何夫人聊得正投契,冷不防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转头一看,就见一身红衣的甄禾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因她是坐着,就少不得仰头去看。 一看清是甄禾,又少不得立即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臣妇参见王妃娘娘。” 何夫人一看甄禾来了,也不好再坐着,跟江柔一同起身拜见,“臣妇参见王妃娘娘。” 甄禾扬了扬头,神情相当傲倨,“嗯。” 也不叫人坐下,就陪她干站着。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众人还是推杯换盏,自己划自己的拳,相互扯自己淡,就是突然之间,全都变成了斜眼。 甄禾一扭屁股,相当霸道的坐了江柔的板凳,让江柔无凳可坐。 江柔没觉得不妥,自己往旁让了一步,给她腾位置,好叫她的因为空间问题显得稍别扭的坐姿变得好看点。 因为确实没什么不妥,她是六王妃,别说坐的板凳让你站着,就算坐了你的板凳让你跪着你都不敢有意见。 “江夫人,我初来大秦,对着盛京也不十分了解,想四处走走,人头也不是特别熟,刚刚见江夫人进来,觉得与你十分投缘,两日后得空了,往将军府送个拜帖,劳江夫人陪我走走了。”甄禾说着话,眼睛一刻没从江柔的脸上移开过。 她的目光很有侵犯性,仿佛恨不得大庭广众之下扒了别人的衣服,江柔被那目光看的像有人拿刀子在自己脸上戳一样。 江柔有点局促,“是。” 甄禾一拧眉,不高兴了。 她噼里啪啦说这么一大段,这人就回一个‘是。’? 好歹答一个‘臣妇遵命’吧? 这回甄禾想错了。 不是江柔走高冷风,实在是因为被她看得心里发虚,怕自己说话结巴,于是尽量精简语言。 不然外人一看。 沈十三的新夫人是个小结巴? 那不是丢脸了么。 甄禾把手边的茶盏推到一边,正准备发作,旁边的何夫人适时出声,“王妃娘娘可喊错了沈夫人的姓,在我大秦,女子出嫁,便冠夫性,六王妃刚才喊沈夫人为江夫人,那可就是不妥了。”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王妃娘娘初来我大秦,有些规矩不知道,也是正常。” 甄禾狠狠剜了一眼何夫人,嘴上却不得不说:“是么,多谢提醒了。” 江柔也算是才来京城不久,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可何夫人却知道。 这甄禾公主头一次来盛京的时候,皇帝为了促进和亲,早已经让两个王爷带着她把京城玩儿了一个遍。 后来南楚和蜀国牵扯不清楚的时候,甄禾又在盛京呆了两三个月之久,才回了蜀国。 比起一天到晚呆在沈十三身边的江柔,她对着盛京恐怕熟悉多了。 再深入探讨一下这姓氏问题。 当今天下,不论你是秦楚蜀魏哪个国,谁家的女子出嫁了不是冠夫姓? 江柔做侍妾的时候,沈府的下人喊她江夫人,那是因为府里还没有主母,这样喊是为了区分哪个夫人是哪个夫人。 然做了沈府的主母,就是直接称呼为夫人。 因为她已经是沈十三的正经夫人,便直接称为夫人。 出了自家门口,便是以夫姓称妇姓,甄禾岂有不知之理? 你这一口一个江夫人,是几个意思? 看她一口就喊出江柔的本姓,恐怕自从江柔正室之位一定,这位蜀国公主,就让人把她的来历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 现在明摆着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扮什么大尾巴狼? 甄禾现在被何夫人当面一怼,心里自然不舒服,“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夫人?” 何夫人宠辱不惊,相当淡定,“家夫兵部何文华。” 甄禾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何夫人啊” 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诉别人——我记住你了! 从此怕是不两立了。 何夫人若无其事的抻了抻袖口,看起来无所谓得很。 那表情分明也是在说——记住我又如何?记住我你也动不了我,气死你! 何夫人之所有这么有底气,那必须是有原因的。 首先,何文华是工部尚书,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官儿,再则工部那完全就是一个钱袋子,是个肥水部门,里面随随便便一个职位,多的是人抢破头,何文华身为尚书争相拉拢的人多,求他办事的人也多,人缘那是相当的好。 其次,何夫人本名穆思彤,是大理寺卿穆成业的长女。 大理寺作为大秦最高审判机关之一,大理寺卿掌平决狱讼,是个实权官儿。 所以,何夫人的背景相当硬。 甄禾虽然贵为蜀国公主,但嫁了六王爷这么个没有半点实权的王爷,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个政治牺牲品,等蜀国使臣一走,她在大秦举目无亲,不一定干得过一个普通的官家贵妇。 何况何夫人还不是个一般的贵妇。 皇帝会因为她怼甄禾两句就问责她么? 那肯定是不会的。 再说了,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就算蜀国使臣还在这儿看着,那也只能看着。 这桌上的硝烟气浓重,看得旁边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何夫人眼眸一垂,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甄禾绽开一个笑,用一种十分亲热的语气说:“臣妇刚才听王妃娘娘说,想邀沈夫人一同出游,娘娘这可就不知道了,沈夫人不是盛京人士,比您早来不了两个月,又因沈夫人与沈将军乃是新婚,感情好得不得了,将军天天带着夫人游玩,去的却都是些猎场马场之地,沈夫人到现在恐怕连城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娘娘若是要出游,可是找错人了。” 何夫人这番话把甄禾膈应得不轻,脸都绿了。 她越气,何夫人就越开心,接着道:“方才臣妇恰好和沈夫人在说找个时间一起出去逛逛,既然王妃娘娘也有此意,那我们便一起呗,人多也好热闹些?” 说罢,转头装模作样的去问江柔,“沈夫人,你说是不是?” 江柔当然巴不得。 这个六王妃一看就跟她对不上眼,想想要单独跟她出去就觉得难熬,要是何夫人一起,会让她踏实一点。 江柔胆小,脑筋却转得快,何夫人一问她,她就说,“改日娘娘的帖子来了,臣妇就和何夫人一起恭候娘娘。” 这就是论语言艺术的重要性。 何夫人问甄禾,两人行变成三人行如何,甄禾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把话头抛给江柔。 江柔此时要是说:‘我觉得好,我们一起逛街吧。’ 甄禾万一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等你们逛完了我再去找沈夫人’那怎么办? 但江柔直接就截断了何夫人话里‘是不是’里‘不是’的这个可能。 直接就说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到了大秦的地盘上,怎么也要收一收自己的爪子吧? 甄禾这时候再直接拒绝,那就是不给人面子了。但甄禾毕竟是甄禾,从小娇宠长大的小公主,再怎么收敛,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直接哼了一声,干脆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目光锁定在江柔的手腕儿上,“你们秦地人都讲究见面礼,我嫁到大秦,你手上的这个镯子就给我当见面礼如何?” 话虽问个如何,确实个不容置喙的语气。江柔只是一个臣子夫人,一不是长辈,二不是皇亲,甄禾这个要见面礼,就要得十分没有道理了。 但她身份比江柔贵重,她都直接开口要了,江柔也不好不给。 甄禾其实并不缺这一个镯子,但据她一双从小鉴玉看宝的火眼金睛观察,这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就是一个普通的镶金翡翠玉镯子,甚至可能是残次货。 品相上佳的玉镯,应该是水头十足,并且不镶嵌任何的金银作为装饰,让玉器展现它最原始的美,才是值钱的玉镯。 一般镶金的玉镯,很有可能是碰碎断裂过,镶金是为了把镯子拼接起来,并掩饰断裂的痕迹。 怀远将军府什么东西没有? 作为将军夫人,为什么要带一只有瑕疵的镯子? 所以甄禾断定,这只镯子,对江柔来说,一定有非凡的意义,才让她连断掉了都舍不得扔。 甄禾现在是六王妃,她管江柔要东西,对方不给,那就是拂了天家的颜面。 她要,对方给,那江柔自己心里必定不舍膈应。 只要江柔心里膈应,她心里就爽快了。 她一说要手上的镯子,江柔低头一看,半分犹豫都没有,伸手就取下来递给甄禾,十分爽快且得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送给王妃娘娘做见面礼,臣妇倒是惭愧了。” 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两分,尽量让自己在结巴之前说完一句话。 甄禾一愣,接镯子的手反倒迟疑了。 她想错了? 甄禾的手刚刚要碰到那只镯子,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几乎是用抢的,拿过的躺在江柔手里的玉镯。 同时江柔听到后背传来沈十三的声音,“不给。” 她转头一看,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十三。 他长得高,在女宾席里特别显眼,再加上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瞬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向他们看过来。 众人开始还只是偷看,现在就变成光明正大的看了。 沈十三抓起江柔的手,粗暴的给她把玉镯带回手腕儿,并一字一顿的再次对甄禾重申,“不给。”你算哪根大葱?凭什么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要给你?江柔一看沈十三来了,也不敢对他的所作所为多话,后退一步,乖乖的站在他身旁,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寻求保护的小媳妇儿。 甄禾对江柔和何夫人牙尖嘴利,在沈十三面前,却无措得像个孩子。 严格算起来,这是沈十三第一次跟她说话。 她既开心终于被心上人正眼看了一眼,又难过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冷冷的‘不给’两个字。 为了她的夫人。 心里酸涩发胀,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要说什么? 像泼妇一样对他说,‘我以六王妃的身份向你要这只镯子,你敢不给?’ 她第一不想让沈十三觉得自己是个泼妇。 第二不想在沈十三面前提及‘六王妃’这个头衔。 “我蜀国公主嫁到你大秦,竟然连一只破镯子都配不上?”甄临风从使臣席上走过来,跟沈十三针锋相对。 自己的妹妹受了气,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更可况,甄禾是公主,代表着蜀国在大秦的地位,他就更不能装哑巴了。 沈十三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好灯,甄临风一说话,他就毫不留情的讥讽回去,“你蜀国公主,就敢随随便便要别人的定情信物,也不怕折寿?” 噗 席间骤然响起一片呛咳声。 沈十三也知道还有定情信物这东西的存在?! 天要下红雨了吧?! 甄禾一下没忍住,拔高了音调,“定情信物?” 沈十三直接不甩她,转头剜了一眼像鹌鹑一样站在身边的江柔,“老子给你的东西,随便哪个张三李四就拿去了,你当老子死了吗?” 江柔低头不语。 这确实是沈十三带她出去玩儿的时候,随便在古玩店里淘来的,她觉得好看,就一直带着。 但是! 什么时候变成定情信物了?! 沈十三看起来是在骂江柔,其实是在给蜀国一个下马威。 两国邦交这事儿,也不能一味的忍让,人家给你一个甜枣,你就回报一个甜枣,人家给你一个巴掌,自然要扇回去两巴掌。 不然会让人家觉得你们一个国家都是些怕事胆小之辈,打你自然就没商量。 比如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甄禾没有道理的向江柔要镯子,那就不能给。 如果是正常的女子之间交换些小玩意儿,当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但现在这个情况,明摆着就是在欺负人。 江柔一昧的退让,就会让蜀国使臣觉得你大秦其实也就这么个尿性,任人搓圆捏扁,还不是不敢有一句多话? 人心都是贪婪的。 这样的印象一旦在蜀国心里生根发芽,平和的时间久了,他们就会想入非非。 蜀皇帝和蜀臣子就会有以下谈话: 臣子:陛下,最近没钱用,从大秦抢两个钱用怎么么样? 皇帝:可是大秦不好打啊! 臣子:屁,秦国人都怂的很,上次公主当众抢了个镯子,都没人敢说一句废话! 皇帝:这么怂? 臣子:就是这么怂! 皇帝: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打?! 于是就打起来了。 所以! 和亲只是一种手段,也要适时让别人看到自己强硬的态度。 这个道理,皇帝当然也明白。 但两个女人之间要个镯子,他一个皇帝,难道还能放下天子之尊来说,‘不行,不给!’吗? 那多不大气? 同样的事情,换做沈十三来做,那就是不一样的效果了。 第一,被抢的人是他的媳妇,他帮媳妇儿出头,是应该的。 第二,是人都知道沈十三睚眦必报,他本来就不大气,根本就不怕别人说他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她的确是有恃无恐 而沈十三今天也像开窍了一样,居然会告诉别人这是定情信物。 换做以前,他铁定会把头一仰,老子就是不给! 这结了婚的男人,果然是不一样啊!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最近贵族圈,不是这个看到沈十三带着江柔去这儿玩儿,就是那个看到沈十三带着江柔去那儿玩儿,两人看起来腻味得很。 盛京都在传,沈十三浪子回头了! 今天一看,这哪里是回头了了?简直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居然还会心疼人儿了! 顿时,女眷席上的女宾么都纷纷哀怨的看着自家丈夫,那意思就是—— 还不学习着点儿? 人家一个武夫都晓得送定情信物了,你看看自己?! 沈十三今天的嘴巴有点毒,讽刺了一遍之后,觉得不是很过瘾,又对着江柔指桑骂槐,“你天天在家吃我的,穿我的,连你人都是我的,老子的东西,就算玩儿丢了都是老子的,你居然还敢不打招呼的就送人?” 意思是,你蜀国公主嫁到我大秦,以后要吃我大秦的,穿我大秦的,连你人都是我大秦的,就别一天天的端着蜀国公主的架子瞎傲娇了。 甄禾不对沈十三恶言相向,甄临风可不是个不还口的人,他斜眼看了江柔一眼,语气中净是鄙视,“原来大秦的定情信物,是这样的水准?” 江柔手上的玉镯不值钱,作为定情信物来说,它在外观上还是比较漂亮。 但它如果作为一个有钱重臣送出去的定情信物,就比较寒酸了。 甄临风就是讽刺沈十三是个穷逼。 沈十三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了甄临风一眼,语言十分简单粗暴,“你懂个几把!” 大秦众臣子一口老酒喷到桌子上:“” 将军威武! 冲你这句‘你懂个几把’,以后上朝的路,我们让你先走 甄临风的眸光明明灭灭,显然是被激怒了,又一面强忍着。 良久,他薄唇一掀,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粗鄙。” 沈十三鸟都不鸟他,把江柔按到她的位置上坐下,对她道:“坐好,腰杆给老子挺直!” 江柔听了他的话,乖乖的坐下,腰杆真的煞有其事的挺直了些。 沈十三满意的点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坐下后,给自己斟了酒,遥遥的对甄临风举了一下。 那小表情,相当得意。 皇帝干咳了一声,端起酒杯喝酒,以此来掩饰自己嘴角上扬得特别明显的笑意。 此时,这个傻不愣登的六王爷,似乎才慢半拍的发现这边有异动,转头看甄禾和甄临风都离了席,像喝高了一样,举起杯就跑过去搂住甄临风,“大舅哥,我们喝一个?” 说完不等甄临风反应,一酒杯就怼他嘴皮子上去了,转瞬之间就灌干了酒杯里的酒。 甄临风不防他这一手,被刘朴顺利得手,一杯葡萄琼浆顺着喉咙就流到了肚子里。 他一看刘朴醉得都要冒鼻涕泡的样子,想到这酒杯是他用过的脸色瞬间就铁青得发黑。 然后一甩袖子,就匆匆到外面漱口去了。 刘朴一看他走了,转头征求甄禾的意见,“我们也喝一个?” 甄禾重重一哼,丢下他,回了自己的坐席。 她路过卓雅秋的桌前,卓雅秋给了她一个虚伪的和善笑容。 甄禾高傲不理。 不论是江柔和卓雅秋,她都讨厌。 只不过江柔是正,所以更加讨厌她。 卓雅秋被甩了脸色,脸上的笑意也没减少,反而笑得更深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是么?刘朴眼神迷茫的四处看了一圈,也坐回了皇帝的下首,皇帝叫李莲英给他把酒倒上,忍着笑,“皇弟,皇兄跟你喝一杯!” 一场宴席进行到后半场,江柔有疲惫了。 自从甄禾来一闹,跟她搭话的人就多了起来。 采香不断在她耳边跟她讲,这是哪个哪个夫人,那是哪个哪个夫人。 她听得头晕眼花,最后只勉强记了个大概。 何夫人看她的样子,笑着安慰她,“等你在京中待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在宴席上闷久了,她跟何夫人打了个招呼,让采香带着她去后花园透透气。 沈府的后花园斥巨资打造,但那毕竟是个臣子的府邸,不好建造得太奢华。 至少不能比皇宫和王府奢华。 所以王府比将军府大多了,采香也没来过王府,怕走迷了路,就对江柔说:“夫人,我们就在近处走走就好,若是走得太远,怕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江柔点头应允,就在水榭亭台上坐了坐。 客人都在席上,后花园里非常安静,遥遥望去,尚能看清那里的纸醉金迷,听见那里的声色犬马。 现在已经入了春,是倒春寒的时候,冷过了这两天,又是开始变暖的季节了,王府里有些精心培育的花朵都已经含了苞。 江柔在水榭上站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自古后花园都是是非地。 江柔不可避免的惹上了是非。 若是江柔事后回忆起这一天,就应该后悔。 她就是在宴席上闷死,也不该在这后花园里来走一趟,免得差点让自己在这天寒地冻里冻死。 江柔带着采香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甄禾带着两个婢女跟她迎面走来。 甄禾走至跟她并排,挥退了自己的两个侍女,对江柔说:“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说罢就看向采香。 意思就很明显了——还不滚?江柔想了想,觉得对方是公主,又是六王妃,不好直接驳面子,就让采香去一旁等着。 蜀国公主想下嫁沈十三是江柔走之后的事情,江柔不知道,采香却知道。 今天来之前,她原本想跟江柔提一嘴,但转念一想,甄禾已经是六王妃了,那些都是以前的事,她现在再翻出来说,就显得有些嘴碎。 但今天一看这蜀国公主的模样,明显是贼心未死,因是在宴席上,怕多嘴叫人抓住了把柄,也不敢多言,没想到却在这儿被甄禾堵了个正着。 这公主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采香深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性,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担忧的看了江柔一眼,犹豫着没挪动脚步。 甄禾一看就火了,尖啸着怒道:“这大秦的奴才,都是不怕死的么?” 江柔一看,赶忙道:“王妃娘娘息怒。” 转而对采香道:“采香,你先去吧。” 采香毕竟也只是个丫鬟,只能听话的退下去,临走的时候对江柔嘱咐,“我就在旁边,夫人有事吩咐便喊我。” 这话中有话,又把甄禾激怒了。 只怒了片许,她就平静下来,不屑道:“不知死的狗奴才!跟主子一个德行!”江柔仿佛没听见她的辱骂言辞,只问:“王妃娘娘有什么事情?” 她的语气不像刚才那样谦恭。 刚才席间,她已经察觉这六王妃对她的态度很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仇视。因为这明明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猜不透缘由,只能在心里警示自己,尽量别撞到她手里。 对一个仇视自己的人,她当然不会指望用大爱无疆去感化她。 她惹不起,躲得起吧? 现在她主动找上门来,开口就是满嘴的侮辱词汇,饶是性子再平和,也忍不住皱了眉。 但因身份悬殊,她不敢惹出什么麻烦,只能忍着。 这时,甄禾开口,“我想” 她竖起耳朵,听她剩下的话,却突然感觉肩上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一滑,就栽出了水榭,掉进了水里。 甄禾拍拍手,若无其事的走出了水榭。 采香就在不远,听见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又听见江柔在呼救,立马就想冲过去看看情况。 刚一动,就被甄禾带来的两个侍女,一个按住手脚,一个捂住嘴巴。 她张嘴狠狠咬在捂住那侍女的的手上。 那侍女明显吃痛,却强忍着不松手。 水榭那边,江柔的扑腾声渐渐弱了下去,采香满眼都是绝望,奋力的挣扎,却被按得死死的。 这是,远处却有人举着火把,朝水榭里喊:“是什么人在那儿?” 是王府巡逻的侍卫! 采香一看有了希望,使出全身的力气,尽量弄出动静。 那两个侍女一看有人来了,连忙松了手,就跑了。 采香大喊着向巡逻的侍卫跑过去,大声的喊:“快救人!快救人!是将军夫人落水了!” 那队侍卫一听是沈十三的夫人落水了,丢下火把就往水里跳。 采香的声音很大,惊动了附近的所有巡逻侍卫,有的见已经有人去救了,就调转方向,奔去宴席报信。 等江柔被捞上来的时候,刚刚咳了两口水,就看见以沈十三为首,皇帝、刘朴、几个大秦的近臣和女宾,以及甄临风、甄禾,往这边来了。 沈十三跑得跟要飞起来一样,见了江柔,立刻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她裹在身上。 江柔落水的时间短,救上来咳了两口水,除了浑身发冷以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人也是清醒的。 沈十三最先到,抱着她追问怎么回事。 皇帝等一干人到的时候,她正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 江柔环视一圈,看到了跟没事人一样的甄禾。 采香替江柔委屈了一肚子,一见沈十三,狠狠的瞪了一眼甄禾,就开始告状。 还没说两个字,就被江柔的一声呵斥打断,“采香!” 采香一听江柔不让她说话,就懂了她的意思,不甘心极了,“夫人!” 江柔抓住沈十三的中衣,把头埋进他怀里,“将军,我冷。” 刘朴这会儿像酒醒了,立刻安排房间给江柔换衣服。 沈十三横抱起江柔,沉着脸,跟着引路的丫鬟后面,带江柔去换衣服。 跟甄禾擦肩而过的时候,甄禾的目光盯着他怀里的江柔,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的目光还是高傲、无所畏惧的模样。 江柔收回视线,扯了扯沈十三的衣领。 他停下来问:“怎么了?” 江柔看向站在一旁的何夫人,诚恳的询问,“我的手冻僵了,何夫人可以帮我换下衣服么?” 何夫人道了声‘那是自然。’就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他们走了,在场的人各怀心思。 在场的哪个人不是在你争我夺讨口饭吃?皇帝更是从小在后宫那样的腌杂地方长大,光凭采香瞪着甄禾的那一眼,就还原了事情的大概。 甄临风本来就是跟着来看看热闹,却没想到把自己看了进去,他眼神询问甄禾:你干的?甄禾一偏头,避开他的目光,算是默认了。 ** 丫鬟一把沈十三等人带到地方,江柔就想把他支开,“将军,你到外面去等我吧。” 沈十三把她往床上一放,没好气,“你身上哪儿老子没看过?” 没事四处瞎溜达什么?该! 何夫人还在这儿,沈十三嘴上荤素不忌,江柔顿时就羞了,连嗔带吼的把人赶出去了。 沈十三出去后,何夫人收了笑,上去帮江柔脱衣服,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是甄禾吧?” 江柔沉静的点头。 采香一边帮江柔脱下湿衣服,一边愤懑不平,“这个蜀国公主,当真是无法无天,推了我家夫人下水,不但没有半点悔意,还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真是看得人牙痒痒!” 江柔捋着自己的湿发,说:“她确实有恃无恐。” 说罢,就看向何夫人。 她叫何夫人陪同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叫她帮自己换衣服。 不仅是朝堂,连对这后宅,江柔完全一窍不通,所以她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采香虽然知道得多,但他毕竟是个丫鬟,视野没有做夫人的广阔。 目前为止,何夫人是江柔最能信任的人。 她就算再不通政事,也知道甄禾的身份特殊,只要和她扯上关系,一不注意,就会牵扯到两国邦交。 何夫人替江柔取下发钗,赞同她的说法,“她的确是有恃无恐。” 江柔咬着嘴唇,“所以” 何夫人在她对面坐下,任由采香帮她打理,“今天这么闷亏,你就只能忍。” 江柔大概也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我对这些事不是很了解,何夫人能给我分析一下吗?” 这些弯绕曲折,她不懂。 但一定要学着懂。 不能每一次,她都不知所措,去寻求别人的帮助。 她需要有自己的理解架构,以及对事情的理解看法,才能在这方寸之地立足。 她胆小如鼠,却不代表坐以待毙。 她一说这话,何夫人立即就懂了她的意图,对这个温顺的女人有了些新的看法。 据她所知,这位沈夫人,生在普通人家,在遇见沈十三之前,她很有可能连她们郡县的郡守都没有过。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初见时觉得她确实符合民家女子的所有品行。 虽然看起来端庄大方些,但毕竟没有见过世面,遇到大场面的时候,缺少胆气和缺少经验是致命伤。  这是她的缺点。 同时,也是她这样的缺点,让何夫人对她多看一眼。 从小看腻了勾心斗角,何夫人自己也不干净,江柔这样白莲花一样的女子,让她神往。 曾经她也想成为这样的女子,却没斗过现实。 站到她们这样的地位,不争,连命都不一定有。 她不知道这位沈夫人能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纯净多久,但一开始,确实是她恬淡与世无争的气质吸引了她。 江柔落水之后,何夫人觉得她应该会有两种表现。 一,寻求沈十三的帮助,在他的羽翼下隅安。 二,慌张得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终日。 毕竟,她也一直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儿啊 可是她就那样平静的对她说,“我不是太懂,何夫人能帮我分析一下吗?” 她至少从精神上,是独立的 ------题外话------ 本章的白莲花是褒义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信你就试试 今天这事儿,说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六王妃嫉妒心作祟,推了江柔下水,很明显的害命。 但是江柔不能够追究。 先前在宴席上,甄禾问江柔要镯子,沈十三出头呛了蜀国一回。 这算一次小交锋。 因为事情的源头只是一只镯子,所以没有什么好深追的。 但这次不同。 甄禾明摆着就是要江柔的命。 皇宫里的人命不值钱,甄禾贵为公主,人命在她心里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她谈笑间定人生死惯了,到了大秦,这个毛病也改不了。 她在蜀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已经习惯了。 记恨江柔,光明正大的置人于死地。 江柔以前身份如何不论,就现在而言,她是沈十三名正言顺的妻子,妻凭夫贵,地位自然不同往日而语。 甄禾害她,若是被人抓了现行,那还好,不论皇帝最后如何定夺,她始终是受害人,且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推导这件事情发展方向的话语,就算今日闹到天上去了,她也是最无辜的一个。 可偏偏就是没被人抓到现行! 如果江柔指证甄禾,按照沈十三的身份地位,皇帝必然要追查此事。 那么关键就来了——皇帝并不想追查此事! 小打小闹,怎么都没关系。 事关人命,还是朝廷重臣夫人的人命。 如果甄禾被定了罪,怎么办? 当场撕毁婚约,打包甄禾的人头给蜀国送回去? 如果不问甄禾的罪,朝中百官怎么想? 为大秦卖命数十载,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了,沈十三的悲哀,亦是他们兔死狐悲的凄凉。 不论怎么做,皇帝都是两难。 两难之后,江柔这个受害者,就变成了作俑者。 因为你男人吃着朝廷的粮养你,你一点都不识大体,一点都没脑子。 皇帝难做,沈十三也难做。 最后水也淹了,骂名也背了。 岂是亏大发了! 再则,甄禾也不是个憨棍,这种事情,她可能会承认吗?说不准当场反咬你一口,给你扣一顶污蔑王妃的帽子。 既没人证又没物证,你哭都没地方哭去。江柔不笨,甚至相当聪明,从宴席上,沈十三夺了甄禾即将到手的手镯,再到皇帝疑似褒奖六王爷的那一杯酒,她仔细观察过一遍,心里就把道理悟懂了大半。 明白了当时她的态度该似沈十三那般强硬。 但那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能当作是一次经验。 她很会举一反三,被侍卫救上来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一定不能当场揭穿甄禾,所以她拦下采香。 谋财和害命不是一个量级,她当时心里的想法,跟何夫人想得一样。 可到底还是见识得太少了,有很多事情,她还是不明白。 比如她该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就这样息事宁人? 江柔直觉,皇帝绝对不会满意这样的结果。 虽然不能在明面上问责甄禾,可对她的所作为为,心里一定是不满意的。 这位蜀国公主,太无法无天了,不杀杀她的锐气,她以后会更嚣张。 况且江柔自己也不怎么想就这样白白淹一回水。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任谁这样三番两次被同一个人刁难甚至害命,想必都是一次不愉快的体验。 在战争到来以前,江柔从没受过这样的气。 她胆子小,但有一个厉害的哥哥。 从小就没有小伙伴敢欺负她,幼时父母忙着做生意,一直都是哥哥带着她长大。 江蕴其实也就比她大三岁,宠她却宠得像年长了十几岁一样。 幼年的江柔几乎脚不沾地,走到哪儿都是在哥哥的背上。 跟她同年岁长大的那一批男孩子都很皮,三天两头就有小女孩儿被剪小辫子,被抢小糖人儿。 可是没有人敢剪江柔的小辫子,也没有敢抢她的小糖人儿。 因为她的辫子都是江蕴扎的,小糖人儿都是江蕴买的,她要是早上受了欺负,都不用等到中午,江蕴就能把欺负她的孩子揍到不敢回家告状。 可见是揍得多狠。 江蕴是奉新的孩子王。 她就这样被江蕴捧在手心儿里长大。 她的童年没有任何人给她留下任何心理阴影,可惜的是,天性使然,她的胆子却一直很小,连长相粗犷点的卖菜小贩都怕。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 但这无伤大雅,她也不是胆小到无法正常生活的地步,只是比寻常的女孩儿再怯懦那么一丁点儿。 可能是因为她的世界太纯白,所以才惧怕所有的黑暗。 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被娇宠长大的孩子,有的长成了熊孩子,有的长成了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江柔就是后者。 她心怀感激的来到这个世界,用一双美好的眼睛去看这万物。 可是谁也不是长了翅膀的圣母玛利亚,再胆小的人,也不会对一个存心想杀了她的人,露出一个老母亲般的微笑,并对他说,‘如果杀了我能涤荡你心中的恶,那就请你动手吧!’ 傻不傻? 又不是上天派你下凡拯救世界的! 万事都是相对的。 就像江柔会对采香亲近,却不会对打劫她的劫匪宽容。 凭什么? 江蕴给了她一个十分平静快乐的童年,她同样在江蕴身上学到了以牙还牙,区别是没有她哥哥那么激进和绝对。 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怎么也是要回敬一二分的。 只不过她的性子做不来那么江蕴狠,也比江蕴能隐忍。 事关重大,江柔什么都不懂,所以向何夫人求助。 何夫人对于她的这番举动,除了相当赞赏,还有点小高兴。 因为能够让人信任,确实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何夫人想了一下,先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在场女宾这么多,甄禾为什么偏偏只针对你?” 江柔一愣。 她居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自觉低调谨慎,为什么甄禾独独为难她? 何夫人一看江柔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看了采香一眼,意味深长道:“因为蜀国第一次来秦时,甄禾相中的驸马爷,是沈将军” 江柔下意识的看向采香。 采香点点头,言语中有气恼也有自责,“来之前我本想提醒夫人的,但一想她毕竟是六王妃了,再提旧事未免让夫人膈应,不曾想夫人未提防,反倒让她钻了空子!” 江柔下意识的想到了卓雅秋,“可是卓夫人也在” 何夫人戳了戳她不成器的小脑袋瓜,“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你为正妻,当然看你最不顺眼了!” 她话说完,江柔的眼神暗了暗。 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日子过得太安逸,她都快忘了,她的丈夫,不是一般人啊 上流社会的男人妻妾成群乃是常态,何夫人出生在食物链的上层,固有的思想让她奢望不了什么叫做执一人之手,许一人相守,惜一人白首。 更奢望不了何为同一人之榻,自然也理解不了江柔的发散思维。 江柔恍惚过后,收敛心思,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何夫人那一顿惊诧的表情,让采香都觉得看起来实在是太浮夸了。 采香忍不住问江柔,“夫人,你明白什么了?” 何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夫人就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何夫人已经不能惊讶两个字来形容心里的的感觉了。 皇帝不能责罚甄禾,但就这样放过她,心里肯定也是不爽快的。 不能体罚,那就当然只能在心理上摧残对方啊! 甄禾做得这么明显,心里不爽快的可不止皇帝一个人。 比皇帝更不爽快的,是六王爷。 在自己的府里,八抬大轿过门的王妃,为了另一个男人,推了人家的正经夫人下水,差点在喜事中抬一具尸体出门。 哪个男人心里能忍? 这要是沈十三点个头,甄禾那不是麻溜儿的自己脱了衣服拱上床? 人家六王爷是不务正业了点,可是男人的尊严还在啊! 隔壁老沈不要,自家王妃还不要脸一样倒贴上去,简直是把他这个王爷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啊! 甄禾她再不甘心,那毕竟也是嫁入王府的人,以后跟她朝夕相对的不是沈十三,而是六王爷刘朴。 王府的主人,刘朴。 心理上摧残甄禾,无非就是一个一加一的方案。 第一,她不是喜欢沈十三吗?江柔在她面前跟沈十三亲热些,光气都能气死她。 第二,提醒提醒刘朴小心头上帽子的颜色。 当然了,那必须提醒得很委婉,言语中的意思到了即可,没必要说得太明白,毕竟人家是王爷。 如果有人明白的告诉他‘我注意到了你头上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哟’。 他可能原本抱着和甄禾井水不犯河水,得过且过的想法,现在肯定是且过不下去了。 刘朴虽然不能拿甄禾怎么样,但偶尔脑袋一抽,想起别人对他的友情提醒,少不得拿她撒气。 王爷对他的不满意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被夺了位置的现任侧王妃,还坐得住吗? 宫廷王府里走出来的女人,手段可阴狠得很,不敢明着跟你作对,多的是办法让吃了哑巴亏还要对她说声谢谢。 蜀国公主又怎么样? 你现在脚下踩的,是大秦的土地。 仅仅这样,是便宜了甄禾一点,但没办法,江柔有能力还击的,也就只限于这么点。 “目前,这应该是你最稳妥,也最适合的作为了。”何夫对江柔说。 何夫人觉得,眼前的这个沈夫人如果生为男子,倒是很适合吃谋士那碗饭。 如此聪慧的人,可惜了 ** 沈十三在门外等了没多会儿,皇帝的仪仗就浩浩荡荡的来了,身后还跟着刚才看热闹的一干人等。 一干人在院子里站定,皇帝掀起眼皮瞟了沈十三一眼,只见对方脸色差到像吃了屎,就默默的。 甄禾朝紧闭的房门里看了一眼,阴阳怪气道:“换身衣裳也须得用这么半天的时间,不过就是落个水,也这般娇气。” 话刚一落,雕花长门就缓缓打开,换了一身衣裳的江柔与何夫人挽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甄禾刚刚才对当事人进行了语言攻击,在场的众人也不好接话,场面寂静了一瞬间。 王府的大门再金贵,它毕竟也是个木做的,为了美观,它还有许多花里胡哨的镂空雕花。 也就是说,这扇门相当不隔音。 甄禾说话的声音不小,江柔和何夫人就在一门之隔的里面,当然是听见了。 何夫人在衣袖底下的手悄悄用力,捏了江柔一下,算是给她鼓起,叫她不要怂,江柔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被沈十三抢先了一步。 “娇气?老子的女人,娇气怎么了?要你养了?”他这话说得相当认真,语气还十分不友善。 众人:“” 这样一点都不委婉的怼,不太好吧? 在场不论是谁还嘴,甄禾都不会放在心上,偏偏是沈十三,她的情绪就不是很稳定了。 沈十三顿了一下,环视一圈,刚好他手边站了个带刀侍卫,他‘唰’的一下,抽了那侍卫挎在腰间的到,随手一掷,那刀就朝甄禾飞了过去。 甄禾哪里见过这种粗暴的手段,直接就吓懵了,她身边的甄临风见沈十三动作的那一瞬间,就眼疾手快的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一下。 沈十三也是个神人。 刀在出手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预见会是甄临风拉甄禾一把,甚至连她被拉一下之后落脚的位置都算计好了,那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的钉在甄禾的脚下,只有刀柄晃了两晃。 顿时就响起一片吸气声。 这刀要是再往前两公分,他们就可以不用走了,直接留在王府吃王妃的丧酒! 甄禾当场就脚软了,半个身子都倚在甄临风的怀里。 甄临风也是没想到沈十三来这一手,把他吓得不轻,惊过之后就咆哮起来,“放肆!你们这般轻贱我蜀国公主,当我蜀国百万雄师都死了吗?!” 沈十三没有立即反吼回去,而是不急不缓的转身,一把将站在身后的江柔打横抱起,往外面走去,路过甄临风和甄禾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怀抱着一个人,站得却比任何人都直挺,脚尖一转,面对甄临风,神态间已是怒了,语气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老子夫人温柔善良,不跟你们这些下作小人计较,你们就把自己当根葱了,一而再再二三的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我看是你们把老子当成了死人。” 他看向甄禾,“我夫人落水这一茬,今天不管你承不承认,老子就算在你头上,以后你们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还都算在你头上。” “我看你是胆子长毛了,敢肖想她的小命,你再在我夫人面前骚,老子让你感受感受,落在水里到底娇气不娇气,到时候可就没她好运,有侍卫路过了,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他又把目光移向甄临风,豪气干云又眼含轻蔑,“百万雄师?挥兵来过两手,你就知道你口中的百万雄师,在老子面前就是个叼。” 说完抱着江柔就走了,临出院子的时候,沈十三头都没回,留了一句话飘荡在空中,“六王爷,你是挖了多少人的祖坟,才能娶到这么个王妃!” 他昂首阔步,走得相当潇洒。 何夫人的目光还盯在甄禾脚下的那柄刀上,久久缓不过神来。江柔忐忑的向她请教了那么多,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突然觉得,有些人就是命好。 不需要自己如果多言,自会有爱她的人不计代价的维护她。 她们这样手已经不干净了的人,说到底,不过是所嫁非人,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拼搏争斗,才能从另一个不,另一群女人手里抢夺过来。你羡慕某些人的幸运,最后你会发现,这些人,远不是幸运一个词能形容的幸运。 命运啊,有时候真是不公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还敢还手? 不只是何夫人,在座的哪一个,不是惊得合不拢嘴?让我们来解析将军大人上面那番话。 首先,不管甄禾承不承认推江柔下水这桩事,他都蛮不讲理的直接扣在别人身上。 甄禾就算是想要还嘴,可他已经提前表明态度,不接受反驳。 但仔细一看,他这个帽子扣得很有水准。 他说‘我今天不管你承不承认,老子就算在你头上。’ 看起来是不讲道理,污蔑别人,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甄禾确实不是被污蔑的。 这事儿真是她干的! 那么这句话的水准就出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既威慑了蜀国,又给他们留了一分颜面。 为什么说留了一分颜面呢? 因为将军大人自己都说了,不管对方做没做过,他都强行算在甄禾的头上。 也就是说,蜀国就可以钻这个空子,对外说是沈十三混,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他们。 反正沈十三的混账名声也已经天下皆知,这样的事情他的确做得出来。 又为什么要留一分颜面呢? 当然是为了以防蜀国面子上下不去,狗急跳墙。 其次,后面对甄临风的那番威胁,也算是表明自己大秦比较硬气,并且他那谜之自信的模样,确实会让人怵上一怵,再加上他从无败绩的履历,就更加让人信服这话的真实性。 和亲本来就是为了结盟,如果让蜀皇帝知道甄禾是因为想绿六王爷,导致已经结盟的国家瞬间翻脸,别说是甄禾,连甄临风都讨不了好。 因此这番这算是一番软硬并施的话。 其中的软,当然就是给蜀国留的那一两分面子。 最后,给六王爷的那一句话,自然也是在他心里栽了一根刺。 并且这根刺由沈十三本人栽,效果是相当棒棒哒。 他这番话总结下来,比何夫人原先教江柔的,更加优秀之处就在于那句‘我今天不管你承不承认,老子就算在你头上。’。 何夫人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手灵魂手段。 皇帝望着早已经没有人影的那条路,唏嘘不已。 这还是他那个狗嘴里只会吐象牙的怀远将军吗?!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把沈十三调教成这样的? 真是匪夷所思! ** 江柔换了衣服,头发一会儿半会儿的还干不了。 她被抱在沈十三怀里,自然不可避免的弄湿了他的前襟。 男人的胸膛很宽阔,手臂很有力量。 她的眼眶很酸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想哭。 他的身上有一种阳光的味道。 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你们才能体会何为阳光的味道。 反正就是非常让人心安。 比更何一种熏香都让人心安。 江柔伸出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腰。 他的肌肉很健硕,腰上的每一寸肉的手感都是硬的。 江柔此刻的心却是软的。 委屈吗? 当然委屈! 谁差点因为情敌丢了性命不委屈? 可是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突然又不委屈了。 女人啊!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回到府里,采香让人抬了热水,准备伺候江柔沐浴。 沈府本来有一处汤池,只不过现在已经夜深了,再去准备,恐怕时间要长些,江柔的头发还湿着,凉不得。三四月的河水最是凉人,她本来就体寒,身子骨又弱,寒气入了体,只怕要伤风了。 还是马上泡一泡热水最好。 沈十三是沈府的主人,他的浴桶是加大豪华版的,光空桶就足要四人抬,等下人们一桶一桶装满了水,采香本想上前伺候,沈十三给了她一个退下的眼神。 这一番变故,采香猜想这两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便不多发一言,乖乖的退了下去。 等采香从外面带上门,沈十三立即把江柔丢到浴桶里,自己再进去。 浴桶里的水来就满当,两人坐进去之后,顿时就溢出小半,地上流了大片大片的水。 沈十三坐到桶底,把江柔放在自己腿上,二话不说,先狠狠的掐了她的腰一下。 他手劲儿本来就大,这一下又没留力气,登时把江柔掐得眼泪花花直在眼眶里转,让她的眼睛里像嵌了两颗黑宝石一样,袅袅的热气升腾上来,蒸得她的眼睛澄澈又灵动。 ‘滴答’一声。 一颗泪珠脱离眼眶,落到两人胸膛之间的那片水域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沈十三的手掌直接盖在江柔脸上,粗暴的帮她抹了一把眼泪,语气恶狠狠的,“你还有脸哭!” “你是猪吗?那个几把公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在宴席上刁难了你一回,你还跟她单独呆在一起,是不是嫌命长了?”“在老子面前结巴就算了,有人要弄死你你都不晓得喊吗?你是没长嘴还是没长脑子?今天要是没有侍卫经过,老子看你怎么办!” “你要是嫌命长,你找老子干脆给你一刀还死得痛快些!” “淹水的滋味怎么样?爽不爽?还想不想再来一回?” 他说话像倒豆子一样,江柔还没听明白第一句,他第二句就说完了,话罢,还把手放在江柔头上,作势就要往水里按。 江柔刚才被淹了一回,心里有阴影,见他的动作,吓得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撑着他的胸膛想往后躲。他的力气那么大,她哪里躲得过,刚往后面退了一点,沈十三放在她头顶的手往后一滑,按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面前一用力,看准她的唇吻了上去。 他哪里舍得真淹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江柔愣住了,半张着嘴让他在里面横冲直撞,不知所措。 不知不觉,眼泪收了回去。 不知不觉,浴桶里的水翻腾着,又漫出去大半。 采香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偷笑自己今晚又可以小小的偷个懒了。 第二天,沈十三仍然早起上早朝,江柔起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心里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早上吃过早饭,答应余向烟的双面绣还有一点就能收尾,刚好说好的时限也要到了,绣完这一点,就算完工了。 沈十三去上了早朝,江柔总觉得揽月阁里面缺了点儿什么,采薇见她怅然,端了时令的水果过来安慰她,“将军下早朝就该回来了,夫人莫要失落了。” 采香也附和,“是呀,将军很快就回来了。” 采香采薇一说,江柔就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于是收了心思,赶工绣品。 江柔动作快,这双面绣早就绣的八九不离十,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绣完了剩下几针。 她找了个匣子,把做好了绣面的锦缎装在一个小匣子里,叫采香找人送去襄阳的锦绣坊,并转告是她交工的绣品。 采香应了是,下去办江柔交代的事了。 现在连个打发时间的事儿都没有了,江柔不知道做什么,想了想,就让采薇帮她挑了身简单的一衣服,准备等采香回来了,带她们去张姚氏的馄饨铺子尝尝味道。 算起来,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去了。 采香把江柔的匣子交给了府里的下人,吩咐说是夫人交代的事情,下人就尽心尽力的办去了。 江柔换好一身衣服的时间,她就回来了,见江柔换了衣裳,就问,“夫人这是要出去吗?” 江柔笑着应,“是啊,很久没去大娘的铺子了,你们还没尝过大娘包的馄饨吧?我带你们去尝尝。” 采香和采薇一听,有些兴奋,异口同声道:“真的?多谢夫人!” 怎么能不兴奋呢? 不是说他们没有吃过那一顿馄饨。 只是有几家的夫人专程带丫鬟去尝她觉得好吃的东西呢? 放眼整个盛京,恐怕她们这是头一份儿吧! 江柔用指头轻轻勾了她俩的下巴一下,语气像在哄小安安一样,“一碗馄饨而已,看你们俩这样兴奋,快去换衣服吧。” 采香和采薇兴高采烈的下去换了比较低调的衣裳。 三人心情甚好的出门。 踏出府门口,江柔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提了裙子,正好准备上马车,突然有人在背后喊他,“小柔!” 江柔的身形募的僵住,恍若坠入梦中,久久不敢回头。 听见身后那人似乎向她飞奔过来。 江柔转身的这瞬间,仿佛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仿佛用了十数年的光阴。 时间仿佛凝固,世界仿佛静止,所有人的脸都在江柔的眼中模糊成一团,只留下那个向她奔跑过来的身影。 她像被人扼住喉咙又突然松开一样,一声‘哥哥’在喉咙中呜咽,那一瞬间才想起来该怎么呼吸。 江柔直接跳下马凳,飞鸟投林一样扑进江蕴的怀里。 她那一声哽咽的声音太小,小到距离近得如采香采薇都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 此时一见大庭广众之下,自家夫人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搂搂抱抱,顿时就懵了。 什么情况? 沈府门口人流量大,来来往往都是眼睛看着,连门口的侍卫都睁大双眼,仿佛看见了沈十三正在裸奔一样。 采薇比较沉不住气,就想上去提醒江柔。 采香比采薇离江柔稍近一点,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含糊的一个‘哥’字。 她一把拉住采薇,对她摇了摇头,仔细观察两人的神情动作后,说,“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夫人的哥哥。” 采薇一愣,停住了脚步。 没看到江父江父,江柔死死的盯着江蕴的两只眼睛,屏住呼吸问,“爹娘呢?” 江蕴宠溺的摸着她的头,眼眶都有些红了,“他们都好好的,好好的!” 江柔的眼睛里毫无预兆的凝聚起了大片的水汽,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口中的呜咽募地变成撕心裂肺的嘶吼。 这一年多以来,头一次哭得这么痛快。 这是无时无刻压在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无时无刻握住她心脏的一只手。 听见这一句话,才算解脱了。 她揪着江蕴的衣领,把眼泪鼻涕全都糊在他的衣襟上,江蕴放手抱住她,手一下一下的在她脑袋上轻拍安抚。 他的眼眶何尝不热?然而干不出跟江柔一样当街痛哭的事儿,只能强忍眼中的酸涩,安抚妹妹。 门口渐渐就围聚的许多人,郭尧听见消息赶到门口的时候,沈府的门口已经被人围得的水泄不通。 沈十三的大门口谁不认识?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夫人眼瞅着从门口走出来,突然当街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这沈将军的家的匾额要换一个颜色了啊 郭尧瞪着一双眼睛,懵逼的看着在门口抱作一团的一男一女,突然觉得天上有有黑云压下来。 他揪过一个在门口站岗的侍卫低声问,“怎么回事?” 侍卫也被这劲爆的一幕弄懵了,愣愣的说:“不知道啊,这男的从看见夫人上马车就喊了一声,夫人转过头,两人深情对望一眼,突然就难分难舍的抱在一起了。” ‘深情对望一眼’几个字仿佛一闷棍敲在了郭尧的脑门儿上,看东西都带着小星星了。 他三两步走到两人面前,忍住不大吼出声,“夫人!” 江柔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才从江蕴的怀里抬起脑袋,这才看见围了一圈的路人。 郭尧看了一眼周围路人眼神中放射出来对八卦的热枕眼神,咬了咬牙,对江柔说:“夫人,请您和这位公子进府说话。” 天哪,保佑他不要被将军大人打死! 将军,我给你把这人扣下了,你打他,别打我 江柔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神情恍惚的就应了声好,拉着江蕴的手往里走。 沈十三下了早朝回来,刚好就看见一对手拉手的背影,以及落后他们两三步的郭尧。 那个女人是谁,自然不必多说。 那个男人 卧槽! 沈十三三两步走上去,抓住郭尧的衣领他提起来,沉着脸问,“这男人是谁?” 郭尧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离了地。 一看见沈十三黑如锅底的脸,一声响雷‘轰’的在他脑子里炸开,炸得他连对方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沈十三一见他死了爹的表情,顿时就知道这个没卵用的管家是指望不上了。 妈的! 江柔一听见沈十三的声音,就转头去看,正准备给他介绍,就见他一只手抓住江蕴的衣领,把对方从门口的阶梯上拖下来,举起拳头,一拳就砸江蕴的脸上去了。 江柔一惊,当场愣住。 江蕴刚和江柔见面,心里不设防有人要揍他,又是背对沈十三,转过身来的一瞬间没明白是什么情况,失了先机,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一拳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打了。 江蕴可是从小混着长大的,哪里挨过这种揍,当场也抓住对方的衣领,一个肘击送到了对方脸上。 沈十三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一双手举过三十来斤的重剑,拉过五十来斤的铁弓,一般人没点儿天赋,还真没这么大的力气。 可是江蕴一还手,他居然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 愣神过后,又是一阵恼怒。 你他妈在老子的门口牵老子的女人,问过老子没有?! 在这片儿混的时候打听过老子是谁没有? 你他妈还敢还手?! 今天要是让从这儿你活着走出去,老子把头拧下来给你当马桶坐! 沈十三拿了一血后,江蕴反击,两人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拉开架势,半秒都没有犹豫,一拳一脚就过招打了起来。 沈十三的威名远近皆知,一个合格的将领,不仅要战术战略方面要过硬的优秀,矫健的身手,是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关键。 不然你指挥得再牛逼,人家一剑过来,你身形迟钝,被一剑捅了个对穿,那还当什么将军? 尸体早八百年就凉了! 所以沈十三的擅武,是出了名的。 且他的武艺并不只有蛮力。 梁正比他魁梧吧?严天罡的块头也比他大吧?可是他们都干不过沈十三。 在盛京,说得不夸张点儿,能和沈十三正面硬刚,还能打赢他的,几乎没有。 可是现在,打遍盛京无敌手的将军大人,居然搞不定一个无名之辈?! 围观群众们惊悚了。 ------题外话------ 沈十三:我就是随口放了两句狠话,我真没想那么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凭什么做他妹夫 围观群众们一惊悚过后,双眼灼灼的放起光芒,然后有人混在人群中举手高呼,“沈将军打他!沈将军打他!” 有黑就有白,有正就有反,有人站沈十三,自然就有人站江蕴。 沈十三是大秦的功臣不错,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看他的热闹。 两男当街争夺一女大打出手,这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且看沈将军与无名氏谁将抱得美人归?! 沈十三就是盛京地头上的一霸,不说见了他人人绕着走,但就这样光明正大跟他打架的,肯定是没有。 江蕴误打误撞,做了头一个吃螃蟹的人。 郭尧见情况不对,立即调了侍卫过来,就要拿下江蕴。 沈十三气性大,占有欲也强,别人多看江柔一眼,他就要打别人那双眼珠子的注意,更何况是拉拉扯扯? 他和江蕴对了一拳,迅速分开,旋即一转身,抓了刚过来一个侍卫腰间配的刀。 这就开始上武器了。 江蕴也不是吃亏的人,见沈十三拿刀,他又不可能空手接白刃,也抢了一个侍卫的刀。 侍卫们见状,持刀与江蕴相对。 沈十三手里刚拿了刀,见府里的人要动,冷冷的呵斥:“滚一边儿去。” 老子要亲手宰了这个奸夫! 这就是男人的尿性。 明明自己打不赢,还不让别人帮忙,别人非要帮还要急眼。 侍卫们一边担心沈十三被砍死,又一边不得不退下去。 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侍卫们往后一退,就给沈十三让出了大展拳脚的地方。 沈十三和江蕴两人的刀法都是走简单粗暴风的,上去就是砍,没有别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多余招式,比如打之前还要先挽个刀花摆个姿势什么的。 沈十三瞅了瞅江蕴拿刀的手。 刚才是哪只手牵了那狗东西来着? 左手? 又好像是右手 管他麻痹的,两只都剁了! 然后举起刀就先准备剁江蕴的右手。 他的攻势快准狠,旁人只看到刀光一闪,他手里的那把刀就离江蕴只有咫尺之遥了。 然江蕴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就举刀格挡。 “锵” 一声清脆的铁器碰撞的声音。 尖锐的声音激得江柔浑身一震才算是回了神来,看见这两人都上刀了,吓得尖叫一声,立即大叫:“住手!你们都住手!” 两人恍若未闻。 沈十三心里大骂他妈的! 还敢为奸夫求情?! 老子砍不死他! 有人突然蹿出来,二话不说就往他脸上怼了一拳,江蕴能善罢甘休?! 遂江柔的话顺着风从两人的左耳朵进,又原模原样的从右耳朵里飘了出去,半个字的作用都没起。 江柔一看这刀剑无情,生怕谁失手就伤了对方,她连忙大喊:“哥哥!别打了!这是我相公!将军,这是我哥哥!” 两人同时一愣,停住了攻势。 沈十三执着的想剁下江蕴的手,招招式式都往对方的手上攻,此时刀就悬在他的手腕上再往前进一公分,江蕴的手就保不住了。 江蕴则是想一击毙命,不是攻重要脏腑就是攻一刀下去就会飙血不止、有大动脉的地方。 此刻他的刀尖正对着沈十三的胸腔,要是一刀下去,不死也凉半截。 江柔的心都悬在了喉咙里,一见两人停了打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手脚都软绵无力。 采香和采薇赶忙上前扶住她。 沈十三和江蕴对视一眼。 江蕴:“相公?” 沈十三:“哥哥?” 江柔一说哥哥,沈十三就知道这就是江柔口中的哥哥,江蕴。 江蕴把刀一收,拧着眉问,“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一边说还一边用斜眼看沈十三,那溢于言表的嫌弃之情,生像沈十三是偷了他家地瓜的小贼。 江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时候成的亲,含含糊糊的回答:“大概半年前吧。” 郭尧一听这是将军的大舅哥来了,顿时觉得已经死了一半的自己活了过来。 又一看大门口围了这么多人,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就冒着被一刀捅死的危险,提着心道:“夫人,请舅爷里面说话吧。” 说罢又小心翼翼的瞅了沈十三一眼。 那意思是:将军,你也一起里面说话? 江柔也觉得站在门口不像话,就喊江蕴跟他一起进府。 江蕴和沈十三又对视了一眼,同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以表达对对方的不屑,然后动作异常整齐的一扬手,把刀丢在地上。 连刀落下与地面发出的碰撞声都诡异的同步。 郭尧看得脑后一凉。 这小姑爷和大舅哥之间的硝烟味很浓重啊 沈十三从郭尧身边经过的时候,又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登时腿都软了。 这明显实在怪他办事不利索脑袋不灵光,连大舅哥都不认得,害他胡乱揍了人。 郭尧哭唧唧。 这实在怪不了他啊! 他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夫人和大舅哥已经抱在一起了,守门的侍卫明明说他俩‘深情对望一眼’! ‘难分难舍的抱在一起’! 他惊得魂都飞了,哪里还冷静得下来思考?! 再说,找大舅哥的告示都贴出去了这么久,半点消息都没有,这一下来得这么陡,他脑洞再大,一会儿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这就是大舅哥本哥啊! 而且这对兄妹长得半点都不像,实在让人很难联想啊! 夫人圆眼睛小圆脸,双眼皮褶子又宽又好看,笑起来像春风拂过大地,让人觉得亲近得很。 大舅哥的脸却是轮廓分明,是个丹凤眼,眼尾上挑还是个单眼皮,长得很有攻击性,气势也凌厉得很。 谁能想到这俩居然是一对兄妹啊?! 真不能怪他眼拙沈十三和江蕴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只是两人的拳头都重,脸上青紫了不少地方。 坐下来说话,自然是要先把伤势处理一下,不然明天肿成猪头,都别想有脸见人。 采香和采薇拿来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江柔把热水打湿了帕子,走到江蕴跟前,给他擦干净在地上蹭的灰尘,然后挖了一块药膏敷在他脸上青污的地方,把药膏揉开。 沈十三一看,气得满脸都青了。 她是瞎了吗? 看不到老子这一头包?! 郭尧一看沈十三要炸毛,自己又不敢上前堵枪口,推了采薇一把。 采薇一个踉跄站到沈十三跟前,立即惊怕的瞪他。 眼神中表达的意思是:你个小人!为什么害我?! 郭尧装作不见,敛了眉眼,对沈十三说:“将军,让丫头给你擦个药膏吧。” 沈十三没拒绝,采香战战兢兢往前走了一步,见没有飞来一脚把自己踢出两三丈,抖着手也绞了帕子给沈十三擦干净脸上沾的灰尘,给他擦药膏。 沈十三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江蕴打了一顿,江柔心里呕得不得了,又不敢直接呛他,就自己默默的生着闷气,看也不看她一眼。 江柔一眼不看沈十三,江蕴却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抠下来、贴在他身上把脚趾头缝都观察清楚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转头。 沈十三挺直腰板,毫不避让的瞪回去。 江柔憋着气,也不说江蕴,明显就是和大舅哥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沈十三看她的态度,火一下子蹿上来了。 老子不是一样挨打了?! 凭什么就只看得到他脸上的青?! 屋里很安静,气氛很诡异,郭尧站在一旁,都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狂跳的声音。 众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后来,江蕴忍不住了。 忍了又忍,憋了又憋,说:“小柔,他是不是强迫你了?” 说着还一边狠狠的瞪着沈十三,看样子只要江柔说一个‘是’字,他就立即冲上去剁了对方。 郭尧惊悚了,看偶像一样看江蕴。 我的大舅哥厉害呀! 这都能看出来?! 江柔也没想到江蕴一下就透过现象看本质,看透了事情的真相。 她从小就崇拜哥哥,现在更崇拜了 但那毕竟是以前的事情了,木已成舟,再拿出说也没意思,还反倒叫他们担心,“哥哥,没有的事情。” 江蕴一脸的不信。 当初奉新战起的时候,他拉着江柔和双亲匆忙奔出城,人流量太大,一个转身的功夫,她就不见了,到处寻不见,匈奴士兵就进城了。 等再回去找的时候,早已经城破尸横。 那天他和江父江母徒手翻遍了奉新九千五百八十六具尸体,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楚哪些尸体是翻过的,哪些尸体是没翻过的。 幸好,没有一具是她的。 她不一定活着,但至少,在奉新没有看到她的尸体,有一丝飘渺的希望,总比看到她气绝多时的样子要好。 奉新城破,附近的城池都不安全,他取了个折中,把江父江母安置在襄阳,自己从奉新出发,顺着所有流寇乱军的方向追去打听。 一边找,一边又真怕她遇到了乱军。 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遇到流寇乱军,有什么结果,想都不用想的。 可是她没死,就一定出了奉新。 不知道是自己一个人逃了,还是被人救走了,或是被人掳走了。 匈奴后来和征北军决战在荆州外的草原,所有的匈奴军队都撤出大秦,江蕴却依然没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她怕江柔回家,自己回去看了好几次,每次走到家门口匆匆看一了眼就走,又立刻转去周边的城池打听有没有独身姑娘落脚。 一个郡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多单薄,何况战乱刚过,多的是失去亲人的独身姑娘,谁知道他要找的是哪一个? 寻寻觅觅一年多,杳无音讯。 这片土地太大了,两个没有任何通讯手段的人一次一次擦肩而过,一个在找哥哥,一个在找妹妹。 或许曾在某个街角巷落,他们只差一个回眸的距离,却残忍的错过。 江蕴或想她去了那个偏僻的地躲了起来。 毕竟她从小就胆小,这么一场血腥的战争,只怕足以吓得她神智都不清楚了,找个偏僻又隐蔽的村落躲起来,还是很可能的。 他又背起行囊,往无数偏壤的地方去,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打听。 他一个人,徒步走过了六十八个村庄,十二个小镇,没有一个地方有她的身影,哪怕是曾经路过的线索。 他几乎流浪在大秦的所有偏远之地。 一个月前,有个男人带着两百精兵出现在他面前,说找他很久了,自称姓萧,名正卿,是他的哥哥。 当时江蕴就觉得自己遇到了神经病。 江母江父只得一子一女,他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哥哥?! 还是个看起来很不简单的哥哥?! 自称萧正卿的男人也没有为难她,而是拿出一张画像,正上方写了寻人两个字。 画像上的人,是他苦寻一年的小妹。 寻人下方写的启事,是他和江父江母的名字,以及一系列他们的信息。 然后他就跟萧正卿走了。 江柔走丢后,江母一病不起,江父用逃难时带来的银子在襄阳扎根,照顾妻子。 江蕴不放心就这样把二老丢在襄阳,但江母执意要他去找江柔,他只能尽最大努力安排好双亲的一切事宜,踏上了漫漫寻人路。 现在有了消息,自然是应该先回去告诉江父江母。 江蕴的本意是先告知父母妹妹找到了,自己再去接人,但江母不同意,要拖着病体一同进京。 他很犹豫。 江母一病就是整年,断断续续的一直不见好,身体内耗得严重,肯定经不起车马颠簸。 但拗不过母亲。 且萧正卿说,最好让他们举家迁徙盛京。 因为江柔,他们肯定是接不回来的。 他没说为什么。 江家人怎么追问,他都咬紧嘴巴,不透露一个字。 问不出来,江母又坚持,江蕴只能妥协。 一路上都好好的,江母的病情也算稳定,只是到了广陵,距离盛京只有两天的路程,倒春寒吹凉风,把江母吹伤风了,再也不能经受迁徙之苦。 萧正卿也不着急,两百人的队伍就陪他们等在广陵。 他等得了,江母等不了,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幼女,几乎是把江蕴赶走,让他先上京见人。 江蕴跟江父一商量,还是让江父留在盛京照顾江母,他跟萧正卿去京城,先见到人再说。 萧正卿把他带到怀远将军府,他一眼就看见了正提裙上车的江柔。 然后就被沈十三打了 江蕴武力值满点,智商也满点。 沈战的名号他听过。 怀远将军府的门口、一个不言不语上来就要锤死自己的男人、对他毕恭毕敬的侍卫。 他就是沈战! 当初奉新城破,迟来的政府军,就是沈战带领的征北军。 江蕴被政府军三个字麻痹了视听,一直以为江柔就算被掳走,必定也是被匈奴军掳走。 毕竟那是一群畜生。 没想到政府军是一群牲畜! 江柔一个怯懦的女孩儿,一不认识什么权贵,二手里没有钱财,怎么会跟将军府扯上关系? 自己这个妹妹长什么模样,江蕴心里是有数的。 她刚及笄的那一年,来提亲的人家踏破了家里的门槛。 江家虽然不富贵,但家世清白,又有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女儿,不少对情字一知半解的小伙子跟父母吵着嚷着要娶她。 奉新就这么大,有一半的小年轻都想打江柔的注意,江蕴看那些个油头粉面的小生,觉得一个也配不上自己的妹妹,刚好江柔也没有看对眼的。 江蕴当初想,他的妹夫,他要严格把关,一定要比他聪明,还要打得过他。 否则怎么保护江柔,凭什么做他的妹夫?! 没想到最后城破了。 一切都没了。 连妹妹都没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舅哥有毒 江柔是个什么性子,江蕴再清楚不过。 沈十三是个什么人,道听途说过。 连他都看不上这个混球,他的妹妹能看上?! 那是不可能的! 况且富贵人家三妻四妾,不是江柔要的生活。 结合上下文一想。 江蕴就能大概猜到,江柔不是被匈奴军掳走了或者藏起来了。 而是被沈十三掳走了。 她一个娇弱跟花儿一样的小女孩儿,沈十三要把她怎么样,她能怎么办? 只怕跳起来咬他一口都咬不痛这个皮糙肉厚的。 还不是只能乖乖的顺从? 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啊! 江柔知道江蕴心里难受,也不敢再提往事,而是转了话题问他“哥哥,爹娘怎么没来呢?他们还是好好的是吧?” 她说着,小心的盯着他。 江蕴已经跟她说过一次,江父江母都好好的,她仍不放心。 如果好好的,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呢?他们不可能不来的! 江蕴怕她担心,隐瞒的江母已经断断续续病了一年的事情,避重就轻的说:“这两天天气凉,娘受了点儿寒,伤了风,在广陵修养,爹在照顾她。” 江柔果然一听江母病了,立刻就急了,“娘病了?严重吗?大夫看过吗?说什么时候会好?” 没等江蕴回答,她就已经急的团团转了,干脆拉了江蕴的手,“走,我们去广陵。” 话一说完,江柔才想起旁边还坐了一个沈十三。 果然,对方的脸色相当臭。 江母病了,江柔也不想再跟他怄气,怕他一混起来不让自己走,就得不偿失了。 她刚想开口说两句软话,却见沈十三对她招手。 她走过去。 对方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放上去。 江柔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只见沈十三抓住他的手,一只手揭开桌子上茶壶的盖子,提了茶壶就照着江柔的手浇下去了。 一边浇水还一边帮她搓手,并吩咐郭尧,“打水。” 郭尧怕小命不保,恨不得多生两条腿一样滚去打水,片刻就端回一盆热水,还有洗手的香胰子。 将军,你看我是不是你贴心的小棉袄?能将功补过了伐? 沈十三一看装备齐全,赞赏的看了郭尧一眼,甚至对他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笑。 不止郭尧,连江柔都看得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有什么事情比沈十三笑更可怕吗? 有! 对你笑。 沈十三把香胰子沾了水,江柔两只手上只要是江蕴挨过的地方,全都给她涂了厚厚的一层胰皂,然后握着她的双手不断搓洗,最后过了两遍清水,才算满意了。 江柔开始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嫌弃的看江蕴一眼的时候,她就懂了。 瞬间就气得牙痒痒。 他就不会尊重一下人吗? 江蕴倒是不急不脑,站起来轻拍了两下衣摆,走到沈十三面前,甩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再次拉起江柔洗得香喷喷的手,昂首阔步的往外走。 郭尧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见识都没有今天广。 有人要从将军府带人走?! 沈十三当然也没想到,一惊讶的功夫,江蕴就已经带人即将走出大门。 等反应过来,沈十三一脚就踹在了郭尧的腿弯上,差点把人踹得跪在地上去,“你瞎了吗?!” 郭尧才醒神,立刻去调侍卫包围想拐带夫人的大舅哥。 江柔和江蕴被包围在了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前。 刚刚热闹没看尽兴的路人们一看这架势,立即又围得远远的看戏。 啧啧啧! 为爱私奔?劲爆啊! 江柔和江蕴被包围,也走不了,沈十三慢慢从府里踱步出来,围成一个包围圈的侍卫立刻豁开一个口子,给他让开一条路。 沈十三从包围圈外走到包围圈里面,面无表情,“你走啊。” 这明显就是句反话,沈府的侍卫把他们包围得可以当街脱衣服、都不怕外面的人看见的那样严密,别说走,就是迈一根脚趾头都嫌挤得慌。 怎么走? 这句话翻译翻译,就是这样:今天你能把人带走算我输! 江蕴不慌不忙,一脸淡定。 沈十三懒得和他耗,刚想让人带夫人回府的时候,大街上突然一阵异动。 众人皆转去看情况,就看见一队铁骑浩浩荡荡而来,约二百余人的模样,皆着黑衣,持刀在手,与沈府侍卫相对。 一人从队伍后走出来,长眉凤目,下巴微扬,俊美非常,一身白衣在一群黑黢黢里面格外耀眼。 他微微颔首,算是跟沈十三见过礼了,“沈将军,别来无恙。” “萧正卿?” 沈十三一挥手,包围着江柔和江蕴的沈府侍卫就转了个面,刀尖儿对着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 围观群众们沸腾了。 刺激啊! 沈十三不解。 萧正卿来凑什么热闹? 他指了指太师府的方向,对萧正卿说:“太师府的门口在那边,慢走不送。” 萧正卿不疾不徐,说:“沈将军扣押了我的义弟,若是放人,我们自然就回了。” 沈十三环视一圈,仔细琢磨了他话里的‘扣押’以及‘义弟’四个字,娴熟的运用排除法,得到一个结果,指着江蕴说:“你说他?” 萧正卿露了个‘你真聪明’的表情,“正是。” 沈十三这下没话说了。 人家明摆着是要保江蕴。 他虽然不想让人保他,但萧太师的面子还是比较大的,他点了点头,对萧正卿说:“这人你带走,但你得先让他的狗爪子放了我夫人。” 江柔本来正在震惊江蕴为什么变成了萧正卿的义弟,一听沈十三骂他是狗,顿时气得脖子都红了,“这是我哥哥!” 沈十三看了她一眼,不理。 晚点再跟你算账! 萧正卿看了一眼仍然抓住江柔手的江蕴,看着样子,明显是铁了心要把人带走。 江蕴说:“小柔的至亲尚不知道她哪里有一个丈夫,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十三被他一怼,也不恼,轻飘飘的说,“郭尧。” 郭尧在沈十三身边养了十多年,对方一撅屁股就晓得他要放什么屁,当时就懂了。 屁颠屁颠的往府里去了。 众人不知道这主仆俩卖什么关子,居然也静静的等着。 郭尧腿脚飞快,不多时就揣着一个小本本回来了。 沈十三接过来,往江蕴的方向丢过去,对方下意识的接住。 摊在手心儿里一看,大大的族谱两个字赫然撞进眼睛里,一翻开,就在沈家的族谱上看到了江柔的名字。 江蕴愣愣一哼,简直是用砸的,把册子甩着还给沈十三。 对方表情略得意。 江蕴说:“不好意思,未有长辈见证,概不承认!” 他这话说得很有底气。 因为全大秦都知道沈十三没爹没妈。 萧正卿还要回家复命,不想再听他们讨论族谱到底做不做数的问题,就插嘴,“江蕴是家父的义子,此次回京便是为了父子俩见面,家父还在萧府等着,还请沈将军行个方便。” 萧正卿爹还没有萧正卿这个儿子在朝堂上混得出息,但是这个没有儿子出息的爹自己有一个混得很出息的爹——萧太师。 沈十三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走可以,他自己走。” 两人各不相让,浩浩荡荡几百人就在门口持刀相对,别的不知道,反正明天的早朝,沈十三和萧正卿被吼一顿甚至是罚一顿,那肯定是没跑的了。 江柔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儿,这么僵持着,这些人看样子能站到天黑甚至明天天亮,于是跟沈十三打商量,“我就去看看我娘,她病了,就在广陵,最多三天就回。” 其实盛京到广陵光一去一来的路程就要四天,江柔说三天,是怕沈十三不答应。 想着三天对他来说的接受度应该要高一点。 她都知道的事情,沈十三怎么会不知道? 盛京到广陵,快马加鞭入夜兼程也要两天时间,江柔答应她三天,一看就是准备摸黑赶路,这样才能剩下一天时间见家人。 这不是扯吗? 她这样的风一吹就倒的,还敢学别人日夜赶路? 也不怕累死了你! 这算是个双方都退一步的法子。 但沈十三还是不怎么想答应。 一家都在广陵,要是萧正卿这个小人掩护他们跑了怎么办? 上哪儿找去?! 反正看她一天天在府里呆得也不情不愿的,现在还有一个搅屎棍一样的哥哥。 万一真跑了咋办?! 萧正卿赔给他吗?! 江柔想了江父江母一年多,现在眼看着就要能见到了,偏偏还被沈十三给拦了下来,她泪腺一直都很发达,这一急,眼睛里就聚了泪。 沈十三最看不得这个。 她一哭就想抓狂。 放人吧。 怕她不回来。 不放人吧。 又怕她哭。 该死的大舅哥! 双方再僵持了一会儿,就在江柔一滴泪将落未落的时候,沈十三先撤了人手,答应放人。 不过 “我也要去。” 江柔:“?” 江蕴:“自己在家凉快呆着吧!” 你算老几,凭什么要带你?! 江蕴一拒绝,刚刚撤了一半的沈府侍卫又折了回来。 郭尧甚至给沈十三端了一根板凳。 他一撩衣摆坐下来,口气十分无所谓,一副我等得起的模样,“那行,咱们就耗着吧,反正我一天天的闲得慌。” 萧正卿一口气梗在喉咙不上不下。 你闲是你的事儿。 我很忙! 羽林军交给副统领带,一走就走了小半年,再不去皇帝跟前露个面儿,恐怕皇帝连他长啥样儿都忘了! 这饭碗还想不想要了?! 江柔也急。 江母的病情她还一无所知,就算江蕴说只是普通的伤风,她还是担心。 何况这母女分离一年,哪有不想的道理?! 沈十三这个样子,明显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再退让半步。 相处一年,他的脾气早就摸透了。 跟头犟驴一样。江蕴倒是不急。 江母的病完全就是忧思所致,江柔找回来了,自然也能慢慢好了。 现在就跟他耗着,他不信对方一个将军,会比他闲? 看谁先扛不住! 这点上来说,江蕴确实是想错了。 沈十三确实不比他们闲。 但是人家有权,任性。 军营要练兵? 不去! 早朝? 不去! 问什么时候去? 耗赢了就去。 至多不过被皇帝骂上两顿。 别说骂,打上两顿没两天就复原了。 他现在驴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也别拉不住他。 除非江柔带他一起去广陵。 江蕴不晓得他的脾气,江柔却晓得,她知道这个让步对沈十三来说已经很难得,再惹毛了他,干脆不让人走,那怎么办? 再说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不过就是一起去一趟广陵,实在没必要寸步不让的。她拉了拉江蕴的衣袖,“哥哥,将军要去,我们就带他一起吧。” 江蕴不解了,“小柔,你” 这个人渣,带他去见爹娘做什么?! 江柔再扯了扯他的衣袖,“哥哥,我想爹娘。” 短短几个字,道出了万千思念。 牵挂得心肝儿都颤的亲人有下落了,却脱不了身,江柔急。 江蕴一下就心软了。 他拒绝不了江柔的任何请求。 他剜了沈十三一眼,率先迈步,算是默认了。 江柔一看他答应了,就去拉沈十三,急不可耐:“将军,快走吧。” 沈十三心里其实不爽快极了,又不知道该找谁发泄。 今天这一场,明天至少要被吼一顿。 明天不上朝,被吼一顿。 后天不上朝,被吼一顿。 再后天不上朝,被吼一顿。 再再后天不上朝,被吼一顿。 这加起来,应该得被打一顿才能了事 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媳妇儿摊上这么一个大舅哥?! 有沈十三跟着,萧正卿也不怕江蕴跑了,于是回去向萧太师复命。 反正跑得了江蕴,跑不了江柔。 最后不还是得乖乖回来么?! 由于沈十三同行,就没有几天回京的时间限制,三人的脚程就慢了下来。 这个问题,来源于江柔的归宿。 这个归宿不是你们理解的那个归宿。 是和谁共骑的归宿。 江柔原来不会骑马,后来跟着沈十三混久了,会了一点。 请注意! 是‘一点’。 稍微温驯的马,骑慢点,她勉强可以坐稳。 但现在明显是不允许让她跟骑一匹小白马,跟游街一样慢悠悠的踱去广陵。 那只能让人带了。 让谁带呢? 让沈十三带。 江蕴差点把踏月捅死。 让江蕴带。 沈十三差点把江蕴捅死。 就这个问题,两人争执不下。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 雇马车。 那么问题又来了。 江柔肯定是坐车厢没跑了,那谁驾车呢? 沈十三本来想自己骑马,但走了一段儿时间,就发现江柔老是撩了车帘子探头出来跟江蕴说话,两人说说笑笑,甚是开心。 到后来,她居然不想坐车厢里面了,想跟她哥哥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 于是沈十三弃了马,改三人共乘一车。 这样一来,江蕴又不干了。 小柔跟这个混球坐在同一个车厢里? 不可能答应的! 遂江蕴也要钻车厢。 所以谁驾车? 让沈十三驾车,他肯定也不干。 最后三人的行程被迫停止,因为会驾车的都不愿意驾车,愿意驾车的那个又不会。 最后江柔想了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她坐车厢里面,沈十三和江蕴一左一右坐车辕,两个都不进车厢。 风萧萧兮,沈十三在思考。 他当时脑子里面是不是装屎了?为什么会答应让他们走?为什么还要死皮赖的跟着来?! 他看着左侧一副僵尸脸的江蕴,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为什么?! 沈十三最后决定,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大舅哥有多远踹多远。 大舅哥什么的,简直有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带你走 江母被江蕴放在广陵城郊一处小宅里,一进一出的房宅,算不上大,他们两个人的话,足够了。 房子很精致,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该有的都有,院墙也围得很结实。 江蕴直接在门口勒了马,江柔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着紧闭的大门口,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扇门扉紧紧的闭合着,江柔知道,在门的里面,住了两个人,那是她的至亲,她的命。 沈十三看她一时半会儿应该缓不过来了,伸手帮她敲门。 ‘笃笃’两声。 江柔如梦醒,心里猛然收缩了一下,竟然生了不知所措的怯意。 像是近乡情怯。 门里传来拉动门闩的声音。 江父打开门,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剑眉星目,敲门的手刚好落下。 他只看了一眼,目光越过男子的肩头,看见了几天前上京的长子。 他的右手边,站的是他失踪一脸的儿幼女。 江父尚扶在门闩上的手在颤抖。 短短一年不见,年近五旬的父亲,鬓边有了微微的花白,明明依然是伟岸的身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佝偻,他双唇颤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江柔将沈十三往旁边推了推,扑进江父的怀里,哽咽的声音中带着无数无法言说的情绪,“爹!” 江父颤抖着手抱着江柔,拍她的后背,语不成调,“回来了,一年多了,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重新找回失踪的女儿,他眼眶微微发热,心里有无数问题想要问。 比如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受委屈?这一年多是怎么活下来的? 然而一个字都说不口。 怎么可能没有吃苦? 怪只怪自己当初没有拉好她,让她孤苦伶仃的流落在外,没有家人庇护。 父女俩几乎都要落泪。 江父是一个父亲,他是江家的顶梁柱,作为一条柱子,他不好在女儿面前哭。 江柔不想一见父亲就哭哭啼啼,遂强忍着。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江蕴说:“别都在门口站着了,进去看看娘吧。” 江家人在广陵人生地不熟,有人来敲门,那肯定是江蕴回来了。 江蕴回来,也就带回来的江柔的下落。 江母一个人在内屋,肯定心急如焚。 江父听了,赶忙收敛情绪,带江柔去见江母。 江蕴跟在后面,沈十三走了最末。 江蕴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沈十三一只脚踏进门口,他头都没回,轻飘飘的丢过来两个字,“关门。” 沈十三脚下一顿,气得牙痒痒。 知不知道老子杀人分尸都不带眨眼的?! 知不知道上一个对老子颐指气使的人尸体去哪儿了?! 知不知道老子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烂在臭水沟里?! 敢使唤我?! 活腻味了吧?! 沈十三转身,把门甩了个山响。 江父听见声音,回头去看情况,只见沈十三两手一甩,甚是风轻云淡,半点瞧不出刚才面目扭曲的模样,坦然的与江父对视,“风有点儿大。” 江父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又跟江柔嘘寒问暖。 只是收回视线的刹那,眼底精光一闪而过,被他藏得很好。 倒是江蕴,淡淡的瞟了沈十三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沈十三耸了耸肩,一副皮厚不怕苍蝇多的模样,似乎是在说‘真的是风大!’ 江柔一心相见江母,对背后的暗潮涌动毫无所觉,提着裙子急急的拉着江父往江母的房间里去。 刚到内屋门口,看到一个人扶着门框正在往外走。 江柔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儿,就算上了年纪,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脸上每一处都是精致的。 和丈夫一起养育一子一女,她身上没有半分市侩,年岁见长,她肤质依然平滑、充满活力,只有眼角有几道较深的皱纹,无声的在诉说岁月有多优待她。 看起来她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一看就是病了许久的模样,不过她生的极好,苍白憔悴的样子竟然不显老态,反倒有几分病娇黛玉的风姿。 相比起来,江父的相貌就显得平庸一些,让人觉得可能是年轻的时候运气好,拱到了一颗好白菜。 江柔一见到江母,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冲到她怀里,抱着母亲嚎啕大哭。 江柔心里难过极了。 娘比瘦了好多,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看起来相当不健康,抱着她得腰都能感受得到她身上那少得可怜的二两肉,身上也散发着浓重的病气。 江柔哭,江母也哭。 母女俩无视在场的三个男人,哭得昏天黑地。 在江柔的印象中,母亲一直都是很要强的一个女人,几乎没见她哭过。 她一直觉得娘亲就像一个女英雄,无所不能,刀枪不入,只有在父亲面前,她才会柔软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 以前张相公和父亲打趣的时候,就说父亲是个耙耳朵,惧内。 只有江柔和江蕴知道。 父亲不是怕娘亲,他是宠娘亲,宠得娘亲无所畏惧。 她从来没见过爹娘拌嘴,大多的时候,都是爹先服软道歉,娘嘴上再说两句,两人就重新变成了恩恩爱爱的样子,所以爹没惹过娘亲哭。 娘亲虽然要强,但不强势,性子很平易近人,和街坊邻居相处得很好,偶尔生活上有不如意的时候,她也只是努力的去面对,不会哭哭啼啼怨天尤人。 这是江柔第一次见江母哭得这么狠。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更加伤心。 等母女俩哭够了,江母擦干眼泪,捧着江柔的脸,急切的问出了江父没有问出口的话:“你个憨女,这一年多都去哪儿了?怎么跑到盛京那么远的地方去了?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吃亏?” 她一问,满满都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忧思,江柔更加收不住风,把头埋在她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她这个模样,江母就觉得她是受尽了委屈,于是抬头去看江蕴。 儿子比她和丈夫先见到女儿,肯定已经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一抬眼,这才看到儿子旁边还站了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跟江蕴差不多高,身材比他稍健壮,相貌乍一看还可以,仔细一打量,眼角眉梢都是傲气,身上的气势十分有锋芒并且凌厉,手上没有些人命,是锻炼不出来的。 江母眼光毒辣,第一反就应觉得这男人不是普通人。 他一双眼睛都在自家女儿身上,目光中都是强势的占有,江母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两人的关系。 她看沈十三的目光中都是打量和不友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驾驭不了这样的男人。 江蕴虽然不想承认,但米已成炊,不想承认也没用,他对江母说:“娘,这是弯湾的丈夫。” 江母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猜想,但江蕴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一下把江柔从自己怀里拉起来,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三两下,擦了她的泪,“你成亲了?” 江父则是眼神闪了闪,问沈十三:“你娶了我女儿?” 沈十三不必避闪的和他对视,“一年前完婚。” 意思是你们要是有点啥想法,就趁早歇了,已经成亲一年,生米煮成爆米花了。 心里在想。 嘿这小东西还有小名儿? 江母对沈十三和江柔之间的事一无所知,说话也很谨慎,沈十三那儿有了肯定的答复,就问江柔,“他说的是真的?” 江柔低着头,轻轻点了一下,“嗯。” 这个消息来得太陡,江母一时间有些接受无能,又不知道该拿个什么态度,就装胸口闷,让江柔把她扶回房间里。 江柔以为她真的不舒服,紧张的问:“娘,你又不舒服了?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 说着就要走。 江母拉住她,胡口瞎咧,“我就是站久了,躺一会儿就好了。” 眼睛却不住的往沈十三身上瞟。 江母虽认不得眼前这人是谁,但乱世出枭雄,多的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他的底细反正简单不了。 这个新女婿,看起来就像个位高权重的。 心里不由得沉重了两分。 怎么还是 江父晓得她的心思,为了给他们母女制造单独说话的机会,就借招待沈十三的由头,喊他去正厅喝茶。 去了正厅,茶没喝两口,又借着天色暗了要做晚饭为由,拉了江蕴一起去厨房做饭,把沈十三一个人晾在正厅里。 当父亲的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十三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正好懒得和江父搭话,一个人在正厅乐不嘚儿的喝茶。 父子俩一顿饭做了两个多时辰,等开饭的时候,一人端了一碗番茄鸡蛋面上来,就算是晚餐了。 两个多时辰,就做了五碗番茄鸡蛋面,一看就知道在厨房里唾沫横飞了不少时间 席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江柔敏感的觉得气氛莫名的凝重,又不敢胡乱说话,怕家人和沈十三搭起话来,对方不耐烦,到时候她就难做了。 等吃完了饭,江蕴又收拾碗筷去洗,江父给沈十三和江柔打理晚上睡的房间。 当然是两间! 因为当初没想到还有沈十三这么个人,挑宅子的时候按照奉新老家的标准挑的。 江父江母一间房,江柔和江蕴各一间。 没有沈十三的。 但你再不待见人家,那也毕竟是姑爷,总不能让他睡地上吧? 江父就把多余的那间房收拾出来给沈十三睡,江柔和江母睡,他自己和儿子挤挤。 江柔下午跟母亲说够了话,吃过饭见江蕴去洗碗,就让沈十三自己玩儿,她去帮忙。 沈十三这次反妖的没有作对,跟着江父一起去了房间里,看样子是准备早睡了。 厨房里点了两盏油灯,暖黄色的灯光从门和窗户里透出,温馨至极,很有家的味道。 江蕴烧了热水,分装在两个盆里,自己先洗一遍油腻的,交给江柔过一遍水再擦干。 这两天沈十三寸步不离,一直没找到时机跟江柔单独说话。现在有了机会,江蕴手里一边洗着碗,说:“他对你好不好?” 他这个话问得实在太有难度。 因为江柔也拿不住沈十三对自己算不算好。 时好时不好,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近来好像都挺好的。 江柔说:“挺好的,除了公事的时间都陪着我,被人欺负了也会帮我。” 江蕴黙了默。 还不完全是个混账。 江蕴递了一个碗给她,“那你喜欢他吗?” 一年前的情况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大抵能猜想个七八分。 战乱的时候,看见了漂亮姑娘。 说好听了就是抢回去。 说不好听了就是强暴。 她的妹妹现在看似过的顺遂,其实是认命了吧? 他一闭眼睛,眼前能看到的大片黑暗,大概就是她当初的无助和绝望。 这样的相遇和经历,怎么会喜欢得起来呢? 江柔想了想,居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像岔开话题一样反问,“哥哥怎么会变成别人的义子了呢?” 江蕴似乎低头看手里的碗洗干净了没,垂下的眼帘遮住了里面掩藏的一切情绪。 他说,“当初遇上了乱军,正好遇上萧太师北下,救了我和爹娘,他与我投缘,就收了我做义子,爹娘也同意了。” 江柔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的话。 萧太师 她跟着沈十三的时候听他们提起过,好像是皇帝的老师,官儿很大的样子。 “前两天在沈府门口帮你的那个人是谁?”江柔问。 江蕴一想,明白了他指的是萧正卿,“萧太师的孙儿,萧正卿,算是我的义兄。” 江柔若有所思,半响,问:“那今后爹娘就跟着你住在盛京了吗?” 她此一问,江蕴瞬间就懂她绕了这么一大圈,想问的是什么,于是放了手里的碗,认真的看着她,“你不必忧心我和爹娘,如果你不想留在沈府,你就坦白的跟哥哥说,我带你走,爹娘也跟我们一起走。” 成亲一年不算什么,如果未来都要过违背自己意愿的生活,现在不取舍,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一辈子无望和白活。 江柔问:“萧太师认了你做义子,需要你帮他做事吗?” 江蕴眼光一闪,“偶尔。” 是当然。 谁会平白养你一家? 江柔‘哦’了一声,组织了半天的言语,才回答他最初的那个问题,“哥哥,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不算喜欢,一开始可能是有抵触和害怕吧,但是后来他对我很好,是真的很好。” “虽然他脾气不好,但只是看起来凶巴巴的,认真想起来的话,他其实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他在发脾气的时候会想起我会害怕,然后把我赶出去,自己在房间里生闷气。” “他讨厌所有繁琐的杂事,但是我喜欢的小玩意儿,他在路上看到了,偶尔会给我带回来,虽然态度很别扭,我知道他是不好意思。” “然后我发现我慢慢的变了,跟他在一起不会反感,反而觉得开心,我想这样,应该能算作是喜欢的吧。” 从沈十三的口风里,江柔隐约能明白这位萧太师权势滔天,他收哥哥为义子,让哥哥为他办事,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就放他们走呢? 肯定是走不了的。 就算悄悄跑了,一家人以后也会在无尽的追捕中身心俱疲。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而且。 她对江蕴说的话,也不算是安慰他,江柔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大概是喜欢的吧。 她对沈府,不抵触。 如果江蕴要在萧太师手下做事,那江父和江母也会移居盛京。 家人找到了,也不用长别两地。 这应该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吧? ------题外话------ 我强行给江柔起了个乳名,江弯湾,好听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憨包 江蕴仍然不放心,怕江柔担心他们,放下手里的碗,擦了手严肃的看着江柔,“你不要担心萧太师还是沈战,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留在沈府,如果不愿意,你只管开口,哥哥一定带你走,找一个跟奉新一样的小城,跟爹娘在一起。” 他顿了顿,眼中都是自负的光芒,语气十分笃定,“哥哥说话算话,不管是沈战还是谁,只要我愿意,他们掘地三尺,也寻不到我们的下落。” 江柔被镇住了。 她的哥哥从不对她说假话,而且这样江蕴,让她不由自主的信服。 怔松过后,江柔看着江蕴,同样很认真的说:“哥哥,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这回换江蕴愣了很久。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得到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看着这个懵懂的妹妹,心里五味陈杂。 她不知道自己选了一条怎样的路。 沈战那样的人,多半和他爹一样是个短命鬼,不知道哪次出征就回不来。 她不知道自己搅进了怎样的风云里。 朝堂变幻诡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进了什么样的圈套里。 人家动不了沈战,还动不了她吗? 江柔见他愣了许久,轻轻摇了摇他的肩,“哥哥?” 江蕴回神,“啊?怎么?” 江柔反倒被他问了一句怎么,不解道:“哥哥,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蕴笑了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你既然是真心喜欢他的,那就留在他身边,我和爹娘,也在盛京。” 江柔亦笑得真心,“真好。” 而另一边,江父和沈十三共处一个房间里,气氛相当的诡异。 江父本来就是一个沉闷之人,儿子还没探明白女儿的态度,他也不好乱说话,只能默默的铺床。 沈十三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巴不得江父少跟他说两句话,他懒得回答,江父的沉默正中了他的下怀。 江父对这个女婿的态度很复杂。 对于他糟蹋了自己女儿这一点来说,他是相当愤怒。 但他救了自己女儿这一点,他和江蕴从内心里还是感谢他的。 沈十三诨名在外,把江柔随手丢弃,是完全做得出来的事情,也是最正常的反应。 可是他居然娶了江柔。 听儿子说,弯湾似乎还过的不错。 江父这样果决的人,也弄不清楚自己是该操一把菜刀和沈十三拼命,还是该俯首作揖感谢他。 爷婿俩都嘴笨。 等铺完了床,才发现从头到尾两人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真是蜜汁尴尬。 江父临走的时候,觉得应该说一句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今晚就睡这儿。” 沈十三很想把他踩在脚下放肆嘲笑。 他不知道自己睡这儿,会在这里站这么久? 但他说:“恩。” 不不不! 要忍住!要忍住! 他成功的忍住了。 江父说完这一句,再也没有话,也‘嗯’了一声,走了。 入了夜,江蕴帮江母熬药,拿了药包放在小药炉里,就叫江柔帮她看火,说自己有事,出去一下。 江柔没多想,也没问他大晚上去哪儿就就应下了。 江蕴从厨房出来,从窗缝里看见江柔正在埋头认真的添柴,脚下转了个弯,直接去了江母的房间。 江父已经铺完床,回来在跟江母说话。 江蕴一进去,夫妻俩就停了谈话,不约而同的问:“弯湾说什么?” 江蕴拉了个板凳在江母的床前坐下,把跟江柔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转达。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 江母要憋不住一些,问:“你没跟她讲清利害?” 江蕴摇摇头,“权衡过利弊之后的选择,都不是真心的选择。” 江母不说话了。 他们原本想带江柔走。 已经成亲了没关系,她要是过得煎熬,叫权当做和离再嫁,再大不了就当做沈十三死了,对外宣称是个寡妇。 世道乱,每天都有无数百姓在战乱中死去,死个丈夫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如果她愿意的话,就算是刀山血海,他们也带她走,他们不是不自量的人,肯定是有了几分把握,才敢放手一搏。 但是她不愿意。 江蕴沉思良久,说,“萧太师已经找上门了,再加上一个沈战,两个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我们想要脱身,难度也很大,不能百分百保证成功,既然弯湾觉得现在过得不错,那我们干脆也不走了,如果我推测得不错的话,萧太师不久就会为了谋个职位,把我留在他身边,届时我把爹娘一起接过去,他不会容不下你们。” 听他言语之间的意思,应该已经是把一切都考量好了,“而且弯湾在盛京有个靠得住的娘家,以后也没人敢欺负她。” 有个人会拼尽全力为她撑腰,别人在打她注意的时候,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江父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膝盖上,略有迟疑,“当初我们几乎拼了命才现在又那种地方太复杂,不适合弯湾。” 江蕴说:“爹,这是最好的选择。” 江父也知道,只是心里忍不住的挣扎。 他不是个逃避现实的人,很快就接受了客观存在的所有条件,同意了江蕴的话。 一家三口在房间里筹谋以后,江柔在厨房仔细的盯着药炉子,生怕火候掌握不好。 正拿着小扇子在扇火,身畔刮过一阵衣诀带起的风。 她一看,是沈十三。 往板凳那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沈十三顺势坐下,她问:“怎么还没睡?” 沈十三:“” 这人是傻的吗?不想睡就不睡,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江柔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被暗搓搓的嫌弃了。 沈十三说,“人也见到了,什么时候回去。” 江柔:“” 这人理解的‘看一看’,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江柔想了想,换了个软声哀求的语气,“哥哥说以后爹娘都要住在盛京了,娘的身体还没好,不能这么快就赶路,我想”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沈十三打断,“不行。” 他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眼神看着江柔,“你想都别想。”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让他先行一步,等她娘身体好了她跟爹娘一起去盛京。 她那个哥哥成天憋着坏,一肚子的坏水儿,他要是老实走了,不定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们进京的马车! 江柔小心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沈十三思索了下,别别扭扭的说:“最多半个月。” 江柔顿时就笑开了。 江母的身体一直很健康,这次一病这么久,说白了还是担心江柔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病邪入体,很容易就倒下了。 现在心里的那块儿心病去了,饭都能多吃一碗,身体自然也好得快。 半个月的时间,不说病愈,在马车上坐两天,是完全没问题的了。 沈十三说半个月,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等她们一起走。 江柔往他身上靠了靠,“谢谢将军。” 沈十三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厨房里渐渐弥漫着药香。 熬药比较讲究,火不能太大了,也不能太小了,一包药材刚刚好熬出一碗药汁是最好的。 药材才放下炉子没多久,还有一段时间要等,两人一时寂静无话。 过了会儿,沈十三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还有小名儿?” 江柔慢慢的扇着火,随口答道:“是啊,叫江弯湾,这是我们奉新的习俗,外人喊名字,乳名都是自家人才喊的。” 沈十三‘哦’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坏笑,“你哥哥的乳名叫什么?” 江柔默了默,“我哥的乳名叫小憨包。” 沈十三觉得不管江蕴叫什么,就算叫个‘毛豆’‘包子’之类的,他都能绷得住。 但是这个小憨包是什么鬼? 他嘴角抽搐,“小憨包,你爹娘怎么想的?”也太随便了吧?噗哈哈哈哈! 江柔也忍不住笑了,“名字是娘起的,不过哥哥十岁之后就不让我们再叫他的小名了,什么事情都好说,但是一叫小名准翻脸。” 沈十三无情的笑出声,“那你哥怎么不叫小傻货或者小智障?”  卧槽!不能再想了,再想根本笑得停不下来。 江柔熬好了药,把药汁倒在碗里凉了凉,端给江母的房间。 一去看到江蕴也在房间里,随口说了一句,“哥哥回来啦?” 江蕴应了一声,就说犯困要睡了,就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厨房走出来的沈十三。 他一想做得太过也不太好,和沈十三闹得太僵,让江柔难做,就准备闲话两句,算是冰释前嫌。 结果话还没出口,对方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走过,两人交错而过的时候,江蕴听到对方低低着忍笑喊了他一声小憨包。 他差点一拳揍在沈十三后脑勺。 而后痛心疾首的看向江柔送药进去的房间,真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硫酸! 等再转头的时候,沈十三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母的病重头还是心病,现在江柔找回来,不用吃药的就眼见着气色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沈十三原想着半个月怎么也应该好点,结果没用七八天,江母就已经健步如飞,跑起来他还要费点劲儿才追得上。 沈十三无缘无故翘班,招呼都没跟皇帝打一声,现在江母能上路了,他自然就不会再拖,雷厉风行的租了辆大马车,就准备带人回京。 江柔也知道他复职后每天都要上朝,这下七八天都没去,肯定还是有点儿影响,就征求了父母的意见。 一家人决定了第二天启程。 沈十三一想,都七八天没上朝了,反正也是一顿骂,再脱个天把天的还划算一点,于是也不急。 第二天一家六口收拾了行李,一早就启程了。 这回江柔江父江母坐马车,还是沈十三和江蕴驾车。 临上车的时候,马鞭在江蕴手里,沈十三随口就喊了一句,“小憨包,马鞭。” 说罢还伸手让江蕴把马鞭递给他。 正在上车的江母脚下一绊,差点摔下去磕到牙,惊悚目光在沈十三和江蕴的身上不断的来回移动。 沉默的江父在她身后,一把掐住她的腰,像举小孩子一样,把江母举上车,示意她快逃离战场。 江母心领神会,一撩车帘子就钻马车里了,江父紧随其后,剩下江柔手短脚短,半人高的马车,她一着急,愣是攀不上去。 因为江蕴正在用一种被人出卖的愤怒表情盯着她。 爹!你别走,拉我一把! 沈十三慢条斯理的过去挡住江蕴的视线,学着江父托举江母的动作,把江柔也一下子举上了马车。 江柔一撩车帘子,像背后有猛兽在撵一样钻进了马车。 江蕴绿着脸翻身坐上车辕,也等沈十三上车,一挥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开跑。 沈十三什么人,反应力那是杠杠的。 马车一动的瞬间就一手撑上车辕,也翻身跳了上去,然后丢给江蕴一个十分嘚瑟的眼神。 嘿嘿!我动作快吧! 江蕴看也不看他,狠狠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由于江母大病初愈,江蕴怕太颠簸,没把马车赶得太快,原本两天的路程,估计两天半能到。 中午路过小城,就停了下来,先歇息歇息,休整一下再上路, 江蕴找了家门面不大不小的客栈,喊马车里的一家三口下来吃饭。 前几天江柔无情的出卖了江蕴,今早上沈十三又无情的出卖了江柔,才过去半天的时间,江柔的心虚劲儿还没过,拉着江母的袖子不敢看她的小憨包哥哥。 那时候的乳名街坊四邻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没人喊,一群臭小子聚在一起玩闹,难免要磕磕绊绊。 江蕴的小名实在太有特色,孩子之间拌嘴的时候,其他孩子说不过他,就嘲笑他的小名,一遍一遍喊他小憨包。 江蕴气急了,一个人揍了五个跟他一样大的孩子,又用石头砸又用指甲挠,挠得几个小孩子脸上没一块儿好皮。 最后江蕴还特委屈的哭着跑回家了,大人怎么问他都不说怎么了,晚上几个孩子的家长就找上门儿来了。 你把人家的孩子都要挠毁容了,能不找你算账嘛! 那晚上,十岁的小憨包被老爹揍得怀疑人生,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整整一条街都能听到。 那几个孩子的脸花得跟唱大戏的一样,七岁的江柔记忆深刻。 从此家里就没人再喊过小憨包。 江母笑着戳她的头,“嘴快一时爽,知道怕了吧。” 江蕴又哀怨的看了一眼江母。 别人家的儿子都叫什么小明小凯,为什么他要叫小憨包?! 江父看见江蕴的目光,往前面走了一步,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 小憨包立刻恹了。 江父宠妻子又宠女儿,唯独对这个儿子,下死手揍都不带眨眼的。 小时候的江蕴又皮得很,没少挨打,现在长大了都还怵父亲。 江母护江柔,江父又护江母,江蕴一肚子怨气没地儿撒,就狠狠的瞪沈十三,恨不得一脚踢死他一样, 奈何此人脸皮较厚,装作看不见。 几人坐下来点了几个菜,准备填了肚子就上路,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将公子!” 听这声音,沈十三不用看都知道确定是在喊自己无疑了。 江家四口转头去看,只见一个极其魁梧的汉子带了个小姑娘,一脸惊喜的看着沈十三。 沈十三往嘴里刨了口放,不是很感兴趣的问:“人拐回来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什么叫拐,公子可别胡说。” 沈十三扒完一口饭才抬头去看,觉得汉子身边带的小姑娘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儿看过。 ------题外话------ 上一张写糊涂了,江蕴是萧太师的义孙,不是义子,我这就改过来,不好意思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想入仕 江柔首先看到了柳寄芙? 而旁边这个男人她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在哪儿看到过呢? 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她也没多想,只是默默低下头去夹菜,装作谁也没看到。 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但这个柳小姐,在荆州的时候对她就也说不上有恶意吧。 反正不喜欢她是真的。 邹平一看到江柔,愣了。 当初在客栈门口的三两银子之恩,让他不惜离开队伍,千里奔波到荆州。 到了荆州,打听到她竟然还是荆州知州之女,他就直接递了张帖子上门拜访。 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也阴差阳错,爱了另一个人。 他不能在荆州久留,他还要回京入营,走的时候,带走了他动了情的女子。 男未婚女未嫁,柳知州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走女儿,所以他们是私奔出来的。 邹平答应柳寄芙,到了京城就娶她。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婚礼的时候,一定请来柳知州和柳夫人,在他们的见证下结为连理。 邹平是沈家军的中参将,正三品京官儿,官阶比柳知州还大,配得上柳寄芙。 柳知州也不是看不上邹平。 相反的,他十分赞成,只是这没名没分的,就让女儿跟着别人远赴京城,传出去像什么话? 邹平在荆州逗留了不少时日,沈十三虽没有亲自过问,但军中其他参将的书函已经像催命一样接连送来了十几封。 他一咬牙,决定先斩后奏,先把人弄到手再说。 柳寄芙从小被柳知州宠坏,也是任性得不得了,收拾一个小包袱就跟着邹平走了。 柳知州在荆州气得要死,但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未来的女婿,官儿还比他大,又不能派兵追捕,只能任他们去,算是默认了。 邹平的双亲都在盛京,只等着见过父母,挑个良辰吉日就过门,没想到临近京城的时候,居然碰到了沈十三。 还碰到了当初丢给他三两银子的那个姑娘。 不可否认,当初的确是动了心,不然也不会抛下繁重的工作,跑这么远去寻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 但感情这个事儿,谁也说不准,她留给了他一个柳寄芙的名字,最后他怀里抱的人,的确是柳寄芙。 却不是同一个柳寄芙。 他不知道是他找错了人,还是当初她留的就是一个假名字,但姑且算是命里安排吧,最后成就了另一段姻缘。 曾经的悸动,该过去的,就要让它过去,不然谁也过不好。 邹平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当初说过要还她三两银子,那就是一定要还的。 不过这这姑娘跟将军十分亲密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这姑娘是谁啊?” 沈十三:“夫人。” 邹平又不傻,能让他喊上一声夫人的,当然是沈十三的媳妇儿,当时就震惊到结巴,“这这这,是夫人?” 沈十三丢给他一个‘你有意见?’的眼神。 邹平意识到失态,赶忙正色,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夫人,当时就觉得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 妈呀!我的个乖乖! 还好!还好! 沈十三见他们似乎相识的样子,顺嘴问了一句,“你们见过?” “当初公子被蜀贼暗算的时候,我走的时候忘了问彭文要银子,正好是夫人路过慷慨解囊。” 邹平搜肠刮肚,终于用有限的文化水平挤出一个成语,用来向沈十三解释他们如何相识。 不然总不能说是江柔看他们可怜,施舍的吧? 他能和江柔一起被一筷子戳死! 因一个敢拉着他当乞丐,一个敢把他当乞丐 沈十三并未深想,淡淡的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邹平这时候想起柳寄芙,把她拉到跟前,对沈十三和江柔介绍,“公子,这是我的夫人,芙儿。” 又拉了拉柳寄芙的衣角,“快见过公子和夫人!” 柳寄芙在荆州就见过江柔,那时候她就已经隐隐有即将被扶正的迹象,所以并不意外。 不晓得是不是真爱无敌、爱情使人蜕变的原因,还是邹平那句‘我的夫人’安抚了她,柳寄芙对江柔的态度居然比以前好了一些,听邹平的话,给沈十三和她行了个礼,“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邹平一说,江柔就记起了他,只是没有深想当初在地上挺尸的那个人就是沈十三,一看对方的做派,也能猜到他大概是沈十三手底下的某位副将前锋之类的。她平白受了人一礼,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于是问:“我们也刚坐下,要不就拼在一桌一起吃吧?” 邹平不比沈府里的人,打仗奔波,一切从简是免不了的,他作为参将,和沈十三同桌吃饭的时候不少,早已经习惯了,就喊小二加了两个凳子,和他们一桌坐下。 沈十三一辈子都吃饭贼快,现在也改不了,不过后来经常跟江柔在一起,晓得她动作慢,一般都是自己吃好了就放筷子等她。 一桌七个人,就沈十三和邹平最先放筷子,然后盯着大家。 沈十三是一直都这样,邹平是为了跟上他的步伐,被他锻炼出来的。 江家人心理素质强大,被人盯着吃饭半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慢条斯理的,生像没有这两个人一样。 倒是柳寄芙,沈十三的官儿大,看起来又老是面无表情,她从心里就发憷。 曾经春心萌动的时候,被所谓的爱情迷了眼,那时虽也怕他,但到底是爱意占了上风,现在跟邹平两心相许,再看沈十三的时候,就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吓人。 从生死战场上走出来的人,气势到底不一样,他不像邹平一样会对柳寄芙嘘寒问暖,当然就让人觉得怕。 柳寄芙坐立不安的夹了两筷子菜,也说饱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邹平天天跟她在一起,哪能不知道她的饭量?心里也知道她是在沈十三面前不自在,但也没办法,只能低声在她耳边叫她忍一忍。 江柔亦低头扒饭,在心里默默的同情柳寄芙,突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我理解你,我也是这样 江柔是在沈十三身边呆久了,慢慢卸了心里的防备,胆子才慢慢大了起来,最初的时候,她比柳寄芙还忐忑。 等时间还差不多了,邹平去结了账,一干人等就要继续上路了。 碰到了沈十三,自然就是跟他们一起走,邹平不敢在将军大人面前和娇妻你侬我侬,跟江柔打了商量,让柳寄芙跟她们一起坐马车,而他自己有马。 沈十三买的车大,再添一个人,完全没问题,江柔一口应下,一行人就往盛京去了。 原先柳寄芙对江柔的态度不好,但说不上特别恶劣,至少没升级到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级别,最多也就是恶言相向了几句。 她心思很敏感,察觉到这位柳小姐对她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敌意,自然也不用作出一副警惕的样子,那样大家面子上都难看。 跟江母说了一会儿话,江柔突然说:“娘,带的梅花香饼还有吗?我想吃了。” 江母笑着骂她,“你呀,就是馋嘴。”说着就从马车的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包糕点。 江母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才吃过饭不久,江柔就是再馋,肯定也吃不下了。 果然,江柔自己拿了一块儿后,把纸包递到柳寄芙面前,温和的问:“柳小姐,你要吃点吗?” 说实话,柳寄芙是真饿。 赶路本身是个力气活,而且她也不像江柔他们那样坐马车,而是直接跟邹平骑一匹马。 那可比坐马车颠簸多了。 她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不过是为了心上人强忍着罢了。 刚刚草草吃了两口,根本还不够垫肚子,车马再一颠簸,刚刚那两口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整个车厢都飘满了梅花饼的味道,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能看得出来江柔的好意,因为对方手里的一块梅花饼吃了半天,连一个角都没吃完。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以前喜欢沈十三,对情敌的态度当然好不起来,现在各有归宿,再一副仇视天下人的模样,就没意思了。 她一边往下咽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以前跟你不对付,那是不懂事,但是今天你这一块饼,我记住了,我柳寄芙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肯定不会再给你找不痛快了。” 江母一听。 这两人以前还有点儿恩怨? 不过对方没明说,她也不问小辈的事。 江柔也不挑破柳寄芙的话,拿着一块饼子看了看车外,笑着说:“好啊。” 柳寄芙也傻嘿嘿的笑了一下,把空了的油纸包递到江柔的面前,腆着脸问,“还有吗?我没吃饱。” 江柔愣了一下,点头,“有的。”然后问江母要糕点。 江母一下子从抽屉里拿了好几个油纸包,心想这姑娘挺能吃啊!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女儿。 天天就吃那么一点儿,她看着就替她饿得慌! 马车将行两天半,就入了盛京的城门,江家人在京城还没有落脚处,沈十三就直接把人带回家,让郭尧收拾了个大院子安置他们。 郭尧一看是夫人的娘家人找到了,忙不迭的把汀兰小筑收拾出来给江家人住。 江蕴看着江父江母安顿好了,就调头去了太师府。 太师府距离将军府有一段距离,江蕴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萧府的人显然也已经知道他今天进京的消息,一早就派管家在等着,一见他就直接将他带去见萧谨元。 萧谨元是萧正卿的爹,官拜礼部员外郎,从五品京官儿。 萧家一家三代在朝为官,结果混到最后,儿子的官儿反倒比老子还大,也着实稀奇。 礼部的员外郎是个闲职,没有实权,平时要做的事情也少,所以萧谨元不怎么需要操心和费脑子,保养得还不错。 这是江蕴第一次见到萧谨元,很文气的一个人,虽然已经不能用芝兰玉树来形容,但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男人。 见到江蕴,萧谨元显得有些激动,为免失仪,又强行忍了下来,等心情稍平复,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蕴儿?” 江蕴没什么情绪波澜的点了点头,“是我。” 萧谨元两步走到他跟前,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一眉一眼,稍平静的情绪又再次波动起来,喃喃道:“蕴儿,爹找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是回来,总算是回来了!” 江蕴轻轻皱了皱眉,显然对萧谨元‘爹’这个自称不是很习惯。 但又不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站在那儿,听对方絮叨。 萧谨元看江蕴不冷不淡的态度,身形微微晃了晃,艰难的问,“蕴儿,你是不是在恨爹?” 江蕴对这个‘爹’根本无感,哪里又谈得上恨,“没有。” 他言简意赅,明显不想多言的样子,嘴上虽然说没有,但萧谨元就是觉得他在恨自己,于是着急的解释,“蕴儿,当年的事太复杂,爹也不能完全掌控,你下落不明后,我一直在找你。” “你别怪爹。” 江蕴皱眉看着他如履薄冰的解释和讨好,当真有几分爱子如命的模样。 他还要在京城立足,就算对这个爹再无感,也不好做得太过,就说:“没有,我不怪你。” 那一瞬间,萧谨元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如释重负的表情,轻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江蕴说,“我想入仕,武职。” 大秦以武治国,江蕴说要做武官,自然可以窥其野心。 萧谨元愣了一下,不解他的意图。 庙堂不是好玩儿的地方,一旦站错阵营,动辄就是落马下台,性命不保,现在各个皇子虽然还小,但皇子的母亲们已经在为儿子筹谋。 太子已定,但谁也说不准,现在的太子,是能一路荣光的登上皇位?还是被至亲兄弟扳倒送命? 作为臣子,没有绝对的能力,就不可能保持中庸,现在站的皇妃阵营,就是下一任天子的阵营,一旦站错,就是没命。 萧太师和萧正卿,一个是皇帝的老师,一个是皇帝的直属亲卫,故而两者只听命于皇帝,暂时保持中立。 而萧谨元自己,因为官微,还是个不痛不痒的挂职,没什么实权,他不想站队,也没人愿意费力来拉拢他。 萧太师膝下数子,萧谨元是长子,萧正卿又是长孙,分府后,萧太师自然跟长子。 萧太师的枝叶虽多,但最出息的不过也就一个萧正卿,其余的要么混吃等死,要么没有天资,在立场问题上,全都保持跟萧谨元一个态度。 也就是说由于各路原因,太师府暂时没有立场,只忠皇帝。 而江蕴野心勃勃,一旦让他入朝,选择立场是必然的事情。 萧谨元想让江蕴认祖归宗,但一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二是没有名正言顺的由头。 所以他的身份,只能是萧谨元的义子。 这就意味着将来如果出现舍车保帅的局面,江蕴一定是那个车。 萧谨元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当然不会再让他陷入险局,于是一口否决,并谆谆劝导,“蕴儿,诺大一个萧府,你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何必非要入仕呢?你不知道这朝中险恶,一步错就是步步错,届时后悔莫及也为时晚矣!” 江蕴神色坚定,“我一定要入仕,如果你不帮我,明年正好是科举,我自己往上爬。” 萧谨元仍然不甘心,继续劝道:“庙堂险恶,动辄送命,你从小在外,对这些根本不了解,现在贸然而动,只能跌得满头包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配为官 萧谨元对这个儿子了解不多,但他一生波澜起伏,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几句话下来,他就知道这个儿子和萧正卿一样,主意大,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一旦认定的事,别人绝对无法劝动分毫。 而且刚刚见面,他不想弄得不欢而散。 萧谨元握了握拳头,试探着说:“蕴儿,你能叫我一声爹吗?” 这一问,算是默认了他的决定。 江蕴嘴巴张了张,顿了很久,道:“义父。” ‘爹’这个称呼,只有对江父,他才喊得出口。 萧谨元的神色暗了暗,又很快的掩饰下去,应了一声,“哎!” 是他操之过急了,现在让他忽然喊自己爹,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 萧谨元问:“你的养父和养母,也一同来了盛京吗?” 江蕴说:“恩,他们以后也定居在盛京了。”顿了顿,他又道:“我还有一个妹妹,现在是沈战的妻子。” 萧谨元很惊讶。 他把寻找江蕴的任务交给了萧正卿这个长子,对方确实对他说过江蕴有一个妹妹,但没说是沈战的夫人。 这才想起来,沈十三前段时间是娶了妻,就是不知道怎么就娶了江蕴的妹妹。 他原本是想为江蕴谋一个职位,但跟他一样,只是挂职,为的是让别人提及这个儿子的时候,不至于说他不务正业。 挂一个闲职,萧府可以养他,也能让他不触及政治的漩涡中心。 在萧谨元的心里,这样不算入仕。 真正的入仕,是卷入无尽的血腥风暴的中央,并且提着头颅,努力的去站稳脚跟。 那样的日子,他过够了,不想再让江蕴再体验一遍。 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 江蕴作为萧府的人,有一个妹妹是沈战的夫人,也不知道将来是福还是祸。 但这终究是以后的事了,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谨元又想起一事,就问江蕴,“你的养父和养母现在住哪儿?我让管家置一处离府里近些的宅院,把他们安顿好,这样你去看他们时也能稍方便些。” 江蕴对他话中的意思装作不懂,“就不劳义父费心了,他们现在住在沈家,我已经在看住处,等敲定了住所后,就把他们一起接过去。” 意思就是,他会和江父江母住在一起,不会住在萧府。 萧谨元虽然觉得失落,但他知道让江蕴接受他这事,要慢慢来,就不再强求。 他不能正大光明的认回江蕴,只能对外宣称他义子的身份。 他觉得亏欠江蕴,但江蕴本人似乎不甚在意,应了句‘随义父做主。’就要告辞。 萧谨元怕惹他烦,也不再多留他。 江蕴走后不久,萧正卿就回来了,听管家说江蕴来过,就去见萧谨元。 萧谨元正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萧正卿走过去喊他,“父亲?” 对方回过神来,“是正卿啊,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正卿点头,“恩。” 有些问题,原本不应该他过问,但他奔波这么久,实在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知,他沉默了会儿,问,“江蕴真是父亲的儿子?” 萧谨元今天心情喜悦,对这个儿子更是觉得欣慰,“嗯,为了找到他,这些年辛苦你了。” “那么他的母亲是谁?”萧正卿看着对方的眼睛,缓缓问。 萧谨元神情僵了一下,似乎被戳到了痛脚。 但他没有生气,他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也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他只是说,“正卿,长辈的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能够告诉你的,爹都会告诉你,没有告诉你的,那一定是你能不够知道的。” 萧正卿既然决定要问,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 “父亲,母亲性子平和,可以不过问,但这么多年,你一直让我找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难道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吗?” 萧谨元有些愧疚,他知道这件事让萧正卿忙前忙后,确实对不住儿子。 但他两个儿子,只有这个长子办事牢靠,他最放心。 “正卿,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这都是长辈的陈年旧事,非要追根究底,对大家都是一种伤害。” “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可是这辈子,我只娶她一个人,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妾室,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我只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你们能够接纳江蕴,把他当做弟弟,不需要你们兄弟相亲相爱,只要能够和平相处,就已经够了,仅此而已。” 萧谨元说得诚恳,甚至微微带了几分哀求之意。 四旬过半的父亲,用一种几乎能够算作低声下气的语气跟他讲,‘我只希望你能够和平相处。’萧正卿追问不下去了。 来之前,他有一肚子的疑问。 比如江蕴的母亲是谁? 比如江蕴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比如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对这件事半句不过问? 可是问不出口了。 父亲一辈子只娶了母亲一个妻子,这在盛京是独一份,也因此让他的母亲享尽一切荣光,收获无数羡艳的目光。 这个失踪多年的江蕴,终归不能认祖归宗,只能用义子的身份在萧家立足。 这是萧谨元给萧夫人的尊严。 父亲这样恳求,作为儿子,实在不忍咄咄相逼。 只能算了。 ** 认真算起来,江柔嫁给沈十三的时候,没有正经的举办过典礼,只拜了宗祠。 现在她的娘家人找到了,郭尧觉得应该组一场家宴,好歹让沈十三正式跟江家人吃一顿饭,以表沈家的风范。 他去过问沈十三,对方觉得无非就是吃一顿饭,怎么吃也吃不出一朵花儿来,就首肯让他去操办。 郭尧把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通知了江柔和江家人。 沈十三不会交际,他作为管家,说话当然好听得像加了蜜一样。 他说:“夫人和家人团聚,将军由衷的替夫人感到高兴,所以明天正午设了家宴,算是一家团员的头一顿饭。” 这话说得很合江母的心意,笑呵呵的说明天一定会准时到。 回京的当天,也就是家宴的前一天,沈十三被喊进宫。 无缘无故旷工半个月,一顿打骂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果然,一进太和殿,一个砚台就朝着脑门儿飞了过来,连带着一路飞落着墨汁。 沈十三敏捷的往旁边一闪,身上连个墨点儿都没挨着。 李莲英看着地上被砸成两半、死贵死贵的砚台,心疼到抽搐。 皇帝怒骂沈十三:“你还知道回来啊?” 对方敛眉垂目,对此问题不作回答。 心想你要是实在不想看到我,就赶紧的让我回家去养猪,老子早就不想干了好伐?! 皇帝当然不可能让他回去养猪,他走了谁给自己卖命? 但是对方这种玩忽职守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身为上司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于是道:“无故半月不早朝,罚俸半年。” 对此,沈十三表示毫无压力。 一个正一品的将军,一个月的俸禄也就五十两,他要是真靠这点儿钱,一大家子早就被饿死了。 皇帝当然也知道这个惩罚对沈十三来说不痛不痒,但现在暂时没有战事,他每天上早朝,说到底也只不过在下面站着打瞌睡,天天这幅模样,反倒涨自己的眼睛,意思意思罚一下就得了。 处置过旷工的问题之后,皇帝接着道:“你觉得,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沈十三认真的想了想,“什么事?” 皇帝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卓尚书的女儿在家都呆多久了?你还不把人家接回来,是准备再过个三年五载的喜当爹么?” 沈十三这才知道他想说什么,无所谓道:“她自己没长腿吗?自己不会走?非要接才找得到路吗?” 皇帝都懒得再跟他费口舌,简单粗暴的命令,“明天去尚书府接人,好了,你可以滚蛋了。” 沈十三的三夫人死了之后,他就只剩下了卓雅秋一个妾室,大家都知道他不爱往后院儿添人,沈家主母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卓雅秋的没跑了。 他往蜀国暗杀南楚使臣,连带着让卓雅秋受了好大的委屈,人家早就美滋滋的等这他回来补偿自己。 还能怎么补偿? 扶正最实际啊! 结果人家回京的时候就揣了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回来,一言不合的连族谱都上了。 这种即将的得到又失去的心理落差,搁谁谁受得了?! 一开始卓府的人还在安慰自己,那就算了,反正也就是个没背景的丫头,想怎么拿捏,还不就是卓雅就一句话的事情吗? 结果左等,沈府不来接人,右等,还是不来接人。 这让堂堂尚书的脸面往哪儿搁?!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即将迎来第三个月,卓家人生气了。 因为人家不仅不来接人,盛京还流传出无数沈十三淫魔入佛门,从此只跟新夫人恩恩爱爱的传言。 这下卓家就更没脸了。 拖了这么久,又拉不下脸来自己倒贴一样把女儿送回去,早就盼着沈十三犯点啥错。 这不刚刚好,一连半个月都没来上朝,可不就让卓家人抓到了把柄? 沈十三离开京城的第一天,皇帝的龙案上就堆满了参沈十三玩忽职守的折子。 第二天,不仅是卓家人,朝中各部,连御史台,都在大骂沈十三不配为官。直到沈十三回京的前一天,那参他的折子更是跟雪花一样往太极殿飞,差点没把皇帝的龙案都给压折了! 搞到最后,沈十三就是半月没上朝,硬生生的搞得像是犯了什么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大罪一样,光参他的折子都能摞到太极殿的房顶了。 一看为了这茬儿,卓尚书就没少花钱疏通。 人家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皇帝还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有把这个怨气冲天的尚书宠着?不然他可能真的要翻天! 沈十三被皇帝念叨了一场,回府就让郭尧去把卓雅秋从尚书府接回来。 勤勤恳恳的小管教当场石化。 完了! 这家宴得鸡飞狗跳了! 郭尧不是从小养在沈府的,他是个穷苦出生,十来岁才进了沈府做工,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从民间出来,知道民间大多数百姓都是一夫一妻,很少有男人纳妾,就连在外面偷腥被抓到,那也是不了了之。 反正不会出现一男几女的情况。 平民和权贵之间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有富贵人家和官家,才会妻妾成群。 郭尧一开始就知道江柔家境普通,后来再看到江父和江母,两人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一看就是一夫一妻制的典范。 那现在接回卓夫人,从小在这种环境熏陶下长大的大夫人能受得了吗?! 就算是她受得了,她爹娘和那个看起来就不省油的兄长也不答应吧! 其实不仅是江柔,就连郭尧这个管家,沈十三不提,都已经要忘记卓夫人这个存在了。 实在不是他记忆力衰退! 实在是这段时间沈十三和江柔太和谐甜蜜,甜蜜到他这个外人都觉得腻得慌! 而卓夫人,从进府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就连新婚夜,沈十三都是去了三夫人的院子里,到后来也只去过听雨院一次。 从此这个卓夫人在郭尧的心里,就跟西苑的一群兄嫂一样,毫无存在感。 后来又被送回卓家这么久,这一时半会儿的,谁还想得起她啊?! 特别是在这种合家大团圆的节骨眼儿。 郭尧在沈府这么多年,一步一步从一个小打杂做到大管家的位置,从来没有见过沈十三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不嫌她烦。 不嫌她没用。 不嫌她哭哭啼啼。 不嫌她事儿多。 不嫌弃她不能生育。 子嗣这种问题,古人都已经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沈家香火单薄,到沈十三这一脉,哥哥弟弟都死完了,就剩下这一根独苗,可见他承担着多么重大的责任。  说实话,郭尧不是很理解沈十三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这种人,压根儿就不理解什么守身如玉的概念,寻花问柳才是他们的常态,实在不行,让别人生一个,抱给大夫人养也是一样的。 但是不让别人生,正经夫人又不能生。 沈家是真的要绝后了 事实上,沈十三也确实是这种人。 可是他偏偏就不提这茬儿,像忘了他已经二十八还没个儿子一样。 自从娶了新夫人以后,他整个人就像魔风了一样。 妓院不去,姑娘也不够勾搭,像突然不举了一样。 就在郭尧以为他要和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卓夫人。 而这个卓夫人和大夫人之间,明显是不能共存的。 郭尧对沈十三忠心耿耿,难免为他多想几层。 他刚兴致匆匆的为这一家人安排了家宴,这时候把卓夫人接过来,他估计那个大舅哥不掀桌子,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擅自决定,家宴过后,再接卓夫人回来。 到时候就算打起来,好歹还能多留几个完整的盘子。 毕竟这么大一个家,精打细算总是没错的,是吧? 郭尧纠结得要死的时候,沈十三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他正在揽月阁里,搂着江柔挖她前月埋在院子里的酒。 本来时间还没到,现在挖出来喝,多少少了些醇香的味道。 但是沈十三酒瘾上来,觉得还没喝过江柔亲手酿的酒,说什么也要尝一坛子。 只是窖藏时间不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江柔见他实在想喝,就拿了小锄头,和他蹲在院子里,就着月光,一锄头一锄头的挖他们一起埋下的酒。 ------题外话------ 京中有擅口技者,从此将军不早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还有什么事? 沈十三从沾酒开始,就嗜军营里那种二钱银子一大坛的烧刀子。 虽然便宜,但是够劲儿。 皇宫里那样能把一杯酒玩儿出一朵花儿的,他反倒不喜欢。 喝酒嘛,当然要喝最烈的! 窖藏时间不够的酒,达不到沈十三的标准要求,灌一口,觉得跟和果酒没什么区别。 “就这种货色,还值得你忙前忙后这么久?”沈十三的显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喝起来跟喝水一样,完全没什么感觉嘛! 江柔也不反驳,只是说,“剩下的将军再多放上些时候,到时候再试试?” 沈十三放了酒坛子,兴致缺缺。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江家人掐着时间到饭厅。 郭尧只跟江柔说一家人吃一顿饭,没有过多跟江柔解释,她就以为真的只是简单的吃一顿饭。 简单,那是简单不了的。 反正她在府里呆了这么久,还从来吃过哪一顿饭,像今天这么隆重。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几乎就没有缺席的,全在白亮亮的瓷器里躺着了。 江柔呐呐的,“郭先生,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回夫人,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郭尧心里有点感叹。 将军大人和夫人的娘家人第一次正式吃一顿饭,希望别变成最后一顿 江柔无语凝噎。 真是朱门酒肉臭 等江家人都落了座,沈十三才来了。 他唯我独尊惯了,周围的人都围着他转,他是焦点人物,也是中心人物,对于自己来得晚点儿这件事,心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向来都是别人等他,有什么不对吗? 他径直在江柔身边坐下,拿了筷子就吃饭,见众人都看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想了想,说,“别愣着,吃饭吧。” 沈十三吃饭的时候向来不爱说话。 否则也不会吃得这么快。 江母问:“你下午有事?” 这话是问沈十三的。 算下来,沈十三满打满算,也算跟江家人相处了有半个月的时间,他吃饭的时候从来没有吭过一个字,江家人也从来没有跟他搭过话,基本上都是留到饭后说。 冷不防江母今天还问他话,他反应了下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恩。” 下午军营里有军事演习,挺重要的,他必须到场。 但是军事,他一般不会和无关人员多说。 为了防止泄露机密,这是职业习惯。 江母‘哦’了一声,也不再问他,若无其事的拿了筷子,自己也端了碗。 江父话少,只偶尔给江母倒水,夹菜。 有时候夹到江母不爱吃的了,江母就夹回他碗里,他也不嫌弃,自己吃掉。 郭尧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这楷模丈夫。 典范夫妻啊! 完了,将军可能要凉了 江柔和江蕴见怪不怪,当做没看见。 江柔和沈十三在一起的时候,饭间从来不闲话,因为根本没人和她搭话。 现在父母哥哥都在,就不自觉的恢复到了在家的生活习惯,吃饭的时候总是要聊扯几句的。 江母跟她一问一答,江柔和江蕴偶尔也插嘴两句。 沈十三居然神奇的没有觉得烦。 他出生在将门世家,动辄都是生死大事,以前沈家人还没有死绝的时候,饭桌上也不会讨论这种‘张大妈开了一家馄饨馆子。’‘我昨天给你们谁谁谁做了一双鞋子’的琐事。 沈家人世界里,没有小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关系的都是三军将士,黎民百姓。 以前他总不喜欢听别人絮叨,觉得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江家人饭桌上的闲谈,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总之,他没有觉得聒噪,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郭尧自从给沈十三做管家,就没有在沈家见过这种场面。 他姑且替沈十三定义为,这种感觉是——家的感觉。 沈十三还要去军营,不能多耽搁,他吃得差不多,对江家人说一句‘我走了’。 就走了。 江柔只嘱咐他注意安全,就没再多说什么。 沈十三的行为,看起来很傲慢,不把江家人放在心上,但江柔知道,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生来就高人一等,能耐着性子跟她的父母有问有答,用一种平等的身份跟他们相处,已经是难得。 郭尧是管家,只要负责管好府内的事,沈十三走了,夫人还没吃好,他是不敢走的。 他站在一旁,看到自家将军走后,江母用一种很嫌弃的语气问江柔,“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 江柔没明白母亲说得‘这一款’是‘哪一款’,呆呆的,“啊?” 只见江母煞有介事的转头对江蕴说,“我觉得你妹妹可能有点受虐倾向,居然喜欢性格扭曲成这样的男人!” 江蕴慢条斯理的回答,“他这不是扭曲,我觉得可能是变态。”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因为从小没爹疼没娘爱,缺少家庭温暖导致的心理变态。” 这话说得没毛病。 先来总结一下沈十三在江家人心目中的形象。 首先是万年扑克脸,跟谁都一副对方欠了他百八十万的表情一样。 导致江蕴现在很怀疑他的面部肌肉是不是还能随心所欲的表达情感。 其次是不爱说话,你跟他交流,他基本上可以用两个字跟你谈完全场——“恩。”“滚。” 再次,是暴躁,他们不止一次看到那个名叫郭尧的管家,被一脚踹飞。 就这一点来说,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狂躁症。 发作起来杀人的那种。 最后,江家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他杀人,但他吃的就是这一碗饭,并且吃了十多年之久,并不是说江家人没见过,他就没杀过。 要是有一天江柔失踪了,江母很有理由怀疑是被先奸后杀了。 并且分尸的那种。 “憨女,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们一起跑了,万一有一天你的变态丈夫兽性大发把你切成馄饨馅儿了怎么办?”江母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 江柔娇嗔一样瞪了母亲大人一眼,“娘,你说什么呢!” 江蕴望着碗里刚夹的馄饨,咽了口口水,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有画面了 郭尧简直欲哭无泪。 江夫人,我明显是我家将军的人,你说他坏话的时候,能不能挑个我不在的时候,你这样,我到底告状不告状啊! 告状,对不起夫人。 不告状,对不起饭碗 我很难做啊! 沈十三今天有军事演习,皇帝要御驾观看,所以会回来得很晚,江柔也没等他,等吃完了午饭,就拉着江母去逛盐口市。 上次只逛了一半,就被人绑走了,到现在都还惦记着那个和奉新小市如此相像的地方,江母一来,说什么都要拉上她逛一逛。 江父则是和江蕴一起去看已经挑好的几处房子,尽量在今天敲定下来买哪一处,好早日搬过去,这样才能算是在盛京有个自己的落脚处。 郭尧对上次江柔被绑票的事件记忆犹新,就让谢凯去卓府接卓雅秋,自己说什么都要自己跟着江柔,然后精心挑选了四个长得虎背熊腰的侍卫跟着。 江柔也没矫情的拒绝,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出事了,给别人添麻烦不说,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 当然了,以免引人注意,只有郭尧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江柔和江母,四个侍卫不近不远的吊在后面,不离得太远也不离得太近。 女人逛起街来那是相当恐怖的。 郭尧自觉跟在沈十三身边多年,什么大风大难都经历过,什么摧残都饱受过。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年轻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陪女人逛街还可怕! 从中午一直到傍晚,那就一直没有停过,除了买买买,就是逛逛逛,他脚底板都走出泡了,这两个女人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在此期间,以郭尧毒辣的眼光,看出了江母的不一般。 江柔喜欢的每一样东西,不论是珠宝还是服饰,江母大到能跟女儿科普珠宝的价值以及做工,小到能说出服装上的刺绣出自哪一绣种。 就没有她说不出来的。 郭尧悄悄问过几回老板,一次都没有说错过。 盐口市的草台子上,今天唱的曲目还是玉春堂,江柔上次已经看过,就没有兴趣了。 江母不爱看戏,母女俩就买了俩糖人儿,边走边吃。 等太阳斜西,战斗力十级的两人才打道回府。 郭尧觉得自己的两条腿简直就像瘸了一样,一进沈府,就叫人帮他喊来了谢凯,威逼利诱的让人家今天晚上帮他顶班。 谢凯是二把手,只能听老大的,委屈巴巴的答应了下来。 他觉得郭尧忒鸡贼。 要放在平时,不过也就顶一个夜班,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今天下午才去尚书府把卓夫人接回来了啊 他又不是不了解民间的行情,江父和江母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婿还有一个妾,那还不掀房子?! 郭尧就借口脚疼自己逃难去了,把这个烂摊子甩给他 职位大一级就压死人呐! 江蕴和江父比江柔她们早回来一步,沈十三今天不会在家用饭,郭尧就掐着时间叫下人准备了晚饭,请江家人去饭厅。 吃饭的时候,江蕴跟江柔说宅子已经买好了,大概明天就会和父母一起搬出去。 江柔觉得他们太心急,沈府这么大,他们多住几天也没关系的。 但由于江蕴现在身份特殊,不仅是她的哥哥,还是萧谨元的义子,老住在沈府里,外人会说闲话,萧谨元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只能搬出去。 江柔也知道利害,没有多留,只是心里面还是有点儿不舍。 江母见她难过,就安慰她,“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和你爹,就搬去和我们住个十天半个月,反正你相公这么忙,一天天的也见不到人,说不准你提个小包袱跑了他都发现不了。” 谢凯:“” 江夫人!你这样教唆女儿,考虑过我们管家的死活吗?! 江柔当然不会收拾小包袱跑路,顿时也不再说舍不得娘亲舍不得爹爹,自己默默的埋头吃饭。 江母笑着戳她的脑袋,骂:“小没良心的!” 谢凯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夫人没良心 谢凯战战兢兢的等着江家人吃完饭,立即就上前说热水已经准备好,请他们洗漱。 放在前两天,江家人想干嘛就干嘛,他不会这样软要求。 吃过饭,他们想唠嗑就唠嗑,想看星星就看星星,想溜达就溜达。 但是现在,他们不能溜达啊! 这沈府能溜达的地方,总不过也就是东西苑的两处花园,西苑是兄嫂们住的地方,他们自然不会去,那就只剩东苑了。 你说这卓夫人回娘家这么久,今天才回来,万一要是触景生情,也想再看看自己离开这么久的夫家 妈呀! 场面太过血腥,不宜继续想象。 谢凯忐忑的等着回复,就怕听到一句,‘我们去花园儿走走了再洗漱。’ 那简直是天要亡他。 索性,对方似乎没有多想,点点头就跟下人去了。 谢凯觉得自己像捡回一条命,差点没哭出来。 一颗心刚刚放到胸口,已经走出门的江母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回了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得谢凯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个眼神才算贴切。 眼神中带着微微的探究,明明就是轻飘飘的一眼,却让他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看穿,像没穿衣服一样赤裸裸的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 谢凯自觉已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了,对方明明极快的收回了视线,但他此刻背后却出了一层毛汗。 夫人的这个母亲,气势着实太强大,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的气场! 但无论如何,他们今晚应该是不会再乱走了,而明天,他们就会搬走,等她们再听到消息杀回来的时候,已经换班好几轮了,不一定是自己值班。 他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吧? 谢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白挨江母的那一眼刀,等确定他们回汀兰小筑了,他特意去花园了走了一遭,果然看见了正在闲逛的卓夫人。 当时就觉得自己真是个聪明机智的小可爱。 卓雅秋显然也看见了他,过来跟他打招呼。 作为一个夫人,主动跟管家打招呼,当然不是因为管家长得俊俏有点想入非非。 两句闲话过后,卓雅秋就问:“谢先生,今天将军没有回来吗?” 谢凯微微弓了身,“回卓夫人的话,将军今天在军营里,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又问,“那先生知道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吗?” 谢凯不想被继续追问,就说:“将军不喜欢别人过问他军中的事务,谢凯也不敢追问。”因为谢凯说沈十三不喜欢别人过问,卓雅秋果然因为不敢追问了。 “如果夫人没有其他事的话,谢凯就先退下来。” 卓雅秋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在谢凯转身将走的时候,却又喊住了他,“等等,谢先生。” 谢凯折身回来,“夫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卓雅秋沉吟了一下,问道:“今天我好像看见府里有陌生的面孔,是将军的哪位亲戚吗?” 今天她在府里远远的看到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比她大一轮的模样,下人们对他们还挺恭敬,看起来像是沈家的哪个亲戚之类的。 沈府确实有些远房的亲戚,但据她所知,沈十三跟这些亲戚好像都没有来往了。 谢凯心里一跳,暗道要遭,面上却不动声色,“今天是本来是郭尧轮值,但他说是脚痛,叫我顶了班,夫人说的人大抵是今天才来,我还没有见过,所以也不知道是谁,夫人可以等明日郭尧上值了问问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想死还是想滚 卓雅秋果然不再问,“是这样啊,那等明日见到郭先生了我再问问他。” 郭尧‘嗯’了一声,又道了告退,就退下了。 郭兄die,你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沈十三不知道去哪儿了,一夜未归。 第二天一早,江母没见到沈十三,就问江柔,“你的老男人没回来?” 被江父狠狠地瞪了一眼,顺带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肉。 因为江父也比江母大十岁。 江柔显得不怎么在意,“是啊,没回来。” 江母开始教导她,“你这丫头,丈夫不回来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当心给你找个妹妹回来敬你喝茶!” 江柔低头吃饭,没有接话。 今早已经和谢凯换过班的郭尧:“” 这都能说中,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吃过早饭后,江家人就收拾收拾,从沈府里搬了出去。 因为本来也没有什么行礼,全家人和逛街一样,空着手就从这个家挪到那个家了。 江柔去送她们,顺便看看父母的新家。 新家的地理位置相当有水平,在太师父和将军府折中的位置,既不会离萧家太远,也不会里沈家太近。 不论是江父江母去看女儿,还是江蕴去看义父,都只走上两刻钟就到了。 因为是长期居住,这次宅子选得比较大,五进三出的院子,门口有两座石狮子,看起来相当气派。 毕竟江蕴以后是要做官儿的人,住处不能太小气。 江柔跟江父江母呆到午后,怕沈十三回家找不到人,就回了沈府。 回来一问郭尧,得知沈十三还没回来,江柔就有些纳闷儿了。 到底去哪儿了?一天一夜都没回家了。 不过沈十三只要一进军营后,基本上外界就打听不到他的行踪了,江柔急也没用。 并且她也不是太急。 因为他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沈十三没回来,江柔百无聊赖,叫采香弄了些米,自己酿米酒打发时间。 上次和沈十三一起酿的就一共埋了三坛子,全都在揽月阁的院子角里。 反正酒这个东西,是放得越久越香醇,也不嫌多,没事儿就酿来放着呗。 采香和采薇没见过酿酒,采香还沉得住气一点,采薇就吵着要江柔教她了。 江柔叫她们洗了手,就一步一步的教她们。 酿酒是个技术活儿,对蒸米火候的把我都是经年累月琢磨下来的,一时半会儿的也急不来,半天下来,采香和采薇就学了个形似。 到稍晚一点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是一位柳姓小姐说是江柔的朋友,要见她。 柳姓的平邮,在京城也就只有柳寄芙了。 江柔洗了手,让采香和采薇他们自己继续鼓捣,她解了围裙去见柳寄芙。 两个丫头哪敢真的只顾自己兴趣,当即也表示跟夫人一起去见客。 江柔也没强求,带她们一起去了。 柳寄芙今天穿了件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发间一支珍珠珊瑚簪,精致的小脸上淡上铅华,是真真正正的面若芙蓉。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爱情的力量,江柔再见到她,觉得她整个人都柔和了很多,不想以前锋芒比例,一看就知道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姐。 柳寄芙见到江柔,一下子从板凳上跳起来,冲过来搂住她的脖子,还没说话,就先仰天大笑好几声。 粗犷的笑声和娇美的脸庞形成强烈对比,江柔一时被震住了。 等她笑完了,情绪仍然不怎么平静,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儿后面去,激动的搂着江柔的肩膀摇晃,“江柔!我要成亲了!我要成亲了!” 江柔抓住她的手,努力的按住她,“你,你先别晃我!再晃我要吐了!” 柳寄芙这才放开她,但是从她眉飞色舞的表情来判断,她仍然处于亢奋状态。 果然,她放开江柔,转而去抓采香的肩膀摇晃,“哈哈!我要成亲了!” 采香也被她摇得几欲呕吐,但碍于她是夫人的朋友,采香不敢推她,只能任她摇晃。 江柔看采香一脸‘我要坚持不住’了的表情,赶忙过去拉着柳寄芙的手,对她道:“你要成亲了?什么时候啊?” 对方现在似乎才能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了,除了眼睛里依旧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行为上好歹不再疯狂了。 她反握住江柔的手,说:“就在两个月后,七月十七!” 江柔有些诧异,“这么快?” 柳寄芙点点头,“是啊,是邹平他娘去庙里算的日子,就等着我爹娘上京,我们就举行婚礼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哦!” 她敛去了以前面对江柔时浑身的刺,现在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在跟自己唯一的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 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喜悦。 纯洁的爱情总是有神奇的魔力和感染力,它让一个少女丢下一切,离开家乡,只为了心上人口中的那一句‘我娶你。’ 江柔也替她开心,“好,那天我一定去。” 柳寄芙拉着她的手摇晃,像撒娇一样,“江柔,我以后就要住在京城了,我就你一个朋友,以后我经常来找你玩儿,你可不许嫌我烦!” 江柔笑道:“好啊,我不嫌你烦。” 柳寄芙一听,为了证明江柔不会嫌她饭,当时就表示今天要在沈府留到晚上。 然后就跟着采香采薇一起拉着江柔要学酿酒。 一直到晚上,邹平来接人。 ** 江府。 江蕴、江父、江母三人都在院子里,他们面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全都一身黑衣,融入夜色。 他们的气息很平稳,如果不动,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一看就是顶尖儿的高手。 江家三口面对这数十号人,神色平静,沉寂了一会儿,江蕴问:“都到齐了吗?” 为首一人上前恭敬道:“少主,都到齐了。” 江蕴颔首,道:“我现在说的话,你们都听好了,以前我们在奉新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京城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从现在起,你们行事都需万分小心,一旦出事,我也保不住你们,懂了吗?” 一群人不敢大声喧哗,低声应是。 江蕴接着道:“我现在的身份有便,很多事情,不管是我还是父亲,都不宜在亲自出手,今后就由你们带着楼里的兄弟替我暗中操持。” “韩义。”他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方才应他‘人已经到齐’的那人上前一步,抱拳道:“属下在!” 黑暗中,江蕴目光灼灼,“从今天起,你就是姜方白懂了吗?” 韩义道:“懂了。” 这时,江父插嘴了,“去两个人,盯住沈府,保护好小姐。” 他不再是白天那个寡言少语的父亲,他双手负在身后,浑身气势分外强大,似乎夜风凛冽中,他就是这片土地的王。 名叫韩义的男人应是。 江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从现在起,管好你们手下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 一群人整齐划一的抱拳俯首,用肢体的语言表示臣服。 再交代了一切事务,江蕴挥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眨眼之间,原本站满了院子的人如同来时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方寸的土地。 江母似乎有些累了,揉了揉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那个冷面说‘保护好小姐’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下来,拿开江母轻轻放在太阳穴的手,自己替她按了上去,力气不轻也不重的按压,“别担心。” 简单的三个字,铿锵有力,是他保护妻女的决心。 江蕴也说:“娘,你别担心,一切就交给我和爹就好。” 江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相信丈夫和儿子,只是隐隐觉得很不安。 忍不住的觉得不安。 江蕴把江母按坐到石凳上,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娘,你相信儿子。” 一年前的战火来得毫无预兆,他们毫无防备,丢了家里最需要保护的一个人。 江蕴苦寻一年,手下的人几乎倾巢出动,独独没想到,江柔居然被沈十三就走。 他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导致最后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偏远之地,离江柔越来越远。江蕴没有野心,但他有需要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人。 这天下不安稳了。 一个月前就有消息传来,南楚和魏国结盟,已经在大秦边界蠢蠢欲动的试探。 这片土地,终究在他们这个时代,逃不过战火的洗礼。 天下分久必合。 列国逐鹿这么多年,势必要出现一个一统天下的君王,来终结这战火纷乱的年代。 江蕴要走一条最艰难的路。 他要做这个最后的君王,最锋利的尖刀。 天下一统,才能国泰民安,先有大国,才有安小家。 他要护江家人的一世平安,永远在一个平凡的小郡城里面,是做不到的。 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的力量,在一个国家面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太过渺小。 不置之死地,在将来战火燎原的时候,他们就只能被动等死。 军队的力量,只有军队能抗衡。 江家人,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他们对每一个国家的归属感平平。 对江蕴来说,只是国家的名字不同而已。 但现在,他选择了替大秦奔波卖命。 因为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而大秦,对他们不一样了。 江柔在大秦。 她嫁了全大秦最不应该嫁的男人。 从此,江蕴还要用尽一切手段,保护沈十三,让自己的妹妹不至于变成寡妇。 他的目的就是平天下而安小家。 她的妹妹有了小家。 大秦是江家所有人以后的小家,所以选择了这个国家。 江母舍不得女儿,同样舍不得儿子。 没有为人父母的,愿意让自己的之女从事如此高危的职业,她也不愿意。 可世事不由人,生在乱世,就是这般无奈。 不搏一搏,大家抱在一起死,到时候儿子一样没有,女儿也活不了。 人的手上有是三条命运线。 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叫做命运。 任由各国挑起战事,他们跟其他百姓一样在夹缝中生存,等待着不知道哪一天就和死神亲密接触,不如像沈十三一样,去争取保家卫国的权利。 ** 杏春楼是一座春楼,夜夜笙歌,能在里面玩儿姑娘的都是王公贵族。 因为里面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 所以价钱也高。 一般人去不起。 楼子分为三层,越往上,姑娘越美,也越贵。 第三层楼只住了一个姑娘,名为许水枫,是杏春楼的花魁。 许水枫年方十六,今天是她买初夜的日子。 盛京的各大纨绔聚集此地,来一睹花魁的姿容。 就算买不起,看一眼又不要钱,是吧?! 但很可惜,这一眼,在座的各位都没有看成。 因为许水枫还没有出场,听闻就被一个神秘人以五百两黄金包了夜。 下都不下三楼,直接接客。 众位纨绔一边扼腕叹息连看上一眼都看不到了,一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这么有钱的爹。 虽然大家都是纨绔,但纨绔和纨绔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就像这楼里的姑娘,大家都是姑娘,但一百两的和三百两的肯定不一样。 钱包不如别人鼓,只能望洋兴叹。 不过这杏春楼是盛京质量最高的烟花之地,姑娘在众青楼里都是排得上号的姿色。 姑娘虽不是个个都如许水枫那样的颜色,但皮相比起其他青楼的姑娘高出一截的。 各大纨绔虽然拿不起五百两黄金来睡一觉,可一般般的,还是不成问题。 此时三楼,许水枫的房间里,传来古琴如淙淙流水般的旋律,有温声笑语顺着门缝,流荡在走廊。 片刻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门从里面被打开,沈十三衣着整齐从里面走出来,大步下楼。 经过二楼的时候,被人喊住了。 “沈将军?!” 来人的语气很雀跃,也很欠扁。 沈十三只听了一耳朵,就听出了此人是谁,直接理也不理,继续往外走。 那人却不依不饶,跟着他屁沟后头追。 到最后更是直接从楼梯侧方钻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沈十三看着面前的人,“滚。” 此人正是小国舅孙嘉良。 曾经被沈十三打断两颗门牙的那个。 他是在楼梯口拦住了沈十三,一看他来的方向,顿时就震惊了,“今天五百两黄金包花魁的是你?!” 沈十三很不耐烦,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一拳打死。 孙嘉良觉得自己受到打击了,“现在当将军的都这么有钱么?!连五百两一晚的姑娘都玩儿得起?你特么还不留夜?太奢侈了吧?” 沈十三的忍耐限度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你是想滚还是想死?” 孙嘉良觉得自己贵为国舅,沈十三再无法无天,也不敢乱拳打死他最多掉两颗门牙。 不过没关系!改天他就去镶两颗玉的! 但是现在,他冒着被打掉两颗门牙的风险,也要大喊,“陛下也太偏心了吧?!” 沈十三看了他一眼。 行吧,你不选,那就老子帮你选。 遂抬脚,一脚把孙嘉良踹下了楼梯。 从杏春楼的姑娘都十分贵这个已知条件,可以得出这里的装潢也十分的奢华的结果。 既然装潢十分奢华,那楼梯必定也是十分的高。 孙嘉良拦在沈十三面前,都不用钻研技巧,直接抬脚随便一踹,他就跟个破皮球一样骨碌骨碌顺着楼梯一路滚到一楼。 在一楼大厅哎哟哎哟叫唤了两声,一张嘴,吐出一口牙。 那一口和着血的白花花的颜色,少说七八颗! 沈十三走下楼,目不斜视的从他的身旁走过,留下一片赞叹他姿势真潇洒的嗟叹。 小国舅应该庆幸。 沈十三没有帮他选想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怎么哄夫人 沈十三出了杏春楼,已经月上三更,大楼里的喧嚣与浮华被他丢在身后,没有再看一眼,一路往家的方向去。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家,郭尧以为他是进了宫,派人去皇宫里打听,结果宫里的人说他压根儿就没有去过皇宫。 以前沈十三也经常这样,闷声不吭就失踪个一天半天,活不见人死也不见尸,郭尧已经习惯了,就不甚在意。 但他这段日子,已经很少不,是已经不会再动不动闹失踪。 故而乍再来这么一下,郭尧还是有点担心。 然而沈十三的行踪,并不是他想打探就能打探得了的,只能干着急。 相比起来,他觉得江柔就比他淡定多了,他这个着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沈十三有一腿一样。 谢天谢地,第二天晚上,他的衣食父母终于回来了。 郭尧一靠近沈十三,就问到一股浓浓的脂粉气。 杏春楼再高端大气上档次,那也毕竟是个烟花之地,在里面呆些时候,染上味道是避免不了的。 郭尧默默的,不敢多言。 这才是他的将军大人。 会寻花问柳偷香窃玉的将军大人。 等到揽月阁门口,正要进屋,沈十三突然停住了,叫郭尧给他找了新的衣物,他换上后,还自己在自己身上嗅了两鼻子,应该是没闻到味道,才放心的进了屋。 郭尧又否决的自己刚才的想法。 不! 这依然不是他的将军大人。 他的将军大人不会擦嘴 沈十三回家得太晚,江柔已经睡了,不过她浅眠,一听到房门关合的声音就醒了。 迷迷糊糊看到是沈十三,她正准备起床,一双手就按了下来,把她按回床上,“睡你的。” 江柔困极了,就听话的合上眼,意识又混混沌沌的。 她听见沈十三脱衣裳的声音,又感觉到他爬上床,然后挪到她身边,把她捞到怀里。 沈十三在杏春楼里呆久了,嗅觉被浓重的脂粉气熏得麻木了,又一路穿着走路都带香的衣服回来,虽然最后关头想起来换衣服,但换了也没什么卵用。 他闻久了同一种味道,嗅觉已经麻痹了,换了衣服,香味淡下去,他以为是没有了,其实还有。 淡淡的,幽幽的萦绕在江柔的鼻端。 江柔的困意清醒了。 她翻了个身,面对沈十三,眼睛睁得大大的。 男人见她突然醒了,把他往自己身上再搂近了些,“怎么醒了?” 江柔说:“你把我吵醒了。” 他不解。 难将就,老子动作已经很轻了! 江柔往他怀里拱了拱,深深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有他的气息。 有另一种香气。 是玫瑰的味道。 很香。 江柔只闻了一鼻子,就从他的胸膛离开,双手撑在他胸前,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问:“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沈十三说:“宫中抓到一批刺客,皇帝叫我进宫主审。” 江柔沉默了。 她沉默得沈十三有点心慌。 我擦!不会发现了吧? 半响,她说:“你身上有香味。” 沈十三当时就往自己身上闻了一鼻子,嘴一秃噜,脱口而出,“不可能,老子换过衣服了。” 说完自己先一愣。 妈的! 真发现了 江柔什么也没说,默默从他怀里挣脱,背过身去,面对墙壁。 怀里一空,沈十三愣了愣,才往她那边靠过去,伸手把她重新揽回来。 江柔从他怀里钻出去,依旧靠着墙壁。 沈十三:“” 我擦?老子的脸子都敢甩?涨脾气了?! 他耐着性子说:“过来。” 没人理他。 他等了会儿,见对方半点儿没动,有点火了,压抑着怒气说:“过来。” 明明没吼也没骂,但江柔知道他生气了。 没让他再说,她自己靠了过去。 沈十三顺势一把揽入怀。 女人仍然背对着他。 跟平时是一样的姿势,小小的一只窝在他怀里。 但沈十三就是觉得怎么也不得劲儿。 人是在怀里,却总感觉像离得很远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手掌还能触摸到微微发凉的肌肤。 他想吼她,叫她不许这样,但又吼不出口。 因为她什么也没做。 没有质问。 没有哭闹。 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从她说‘你身上有香味’过后,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让他过来,也乖乖过来了。 说什么?! 根本就没得说啊! 就像你想自杀,到了长江边上却突然发现,不知道哪个混蛋打了一块巨大的锅盖,特么的把整条长江都给盖上了。你遗书都写好了,结果死不了。 别提多别憋屈了。 沈十三叹了一口气,知道她一定睁着眼睛没睡,伸手就想帮她合上眼睛,结果摸到了微微的水汽。 她立刻闭了眼睛。 他无奈道:“睡吧。”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难得的,枕边竟是空无一人,沈十三穿了鞋子走出去,看到她在院子里烧一个坛子。 这个他以前见到过,江柔说这叫炙酒,是酿酒的最后一步。 他微微皱了眉。 她多早就醒了? 听见身后的动静,江柔也没回头,专心的干着手上的事,沈十三走到她面前蹲下,“什么时候起的?” 她往火里丢了一把糠壳,说,“没多久。” 还是和她平时说话一样,声音轻轻的,连语调都没有高上半分,甚至一点儿愤怒或者委屈的情绪都没有带在里面,但沈十三就是觉得她不开心了。 他穿了衣服,郭尧就送来洗漱的用品,然后跟江柔一起去饭厅里吃早饭。 沈十三吃好后,想等江柔,但对方一口饭能嚼上好几十下,吃饭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明显就是不想和他呆在一起。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眼见着都半个时辰过去了,她那半碗饭还没吃完,沈十三也不等了,自己走了。 他一走,江柔就放了筷子,对采香和采薇说,“叫他们收了吧。” 采香看她和沈十三之间的气氛不对,猜想可能是闹了矛盾,但主子不说,她不敢多嘴,只能暗自着急。 前天军事演习的时候,体现出了平时军队在管理上的疏漏,沈十三要重新制定军规、平时的训练计划,以及各个营队之间的人员调动,所以直接进了书房。 江柔的酒炙了一半,她回揽月阁把剩下的一半糠壳烧完,和了泥封住酒坛,拿了把小锄头,随便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把酒坛子埋进去。 采香见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又不让人靠近,看起来实在落寞孤寂得很,自己干着急,又没有法子。 江柔填好了最后一抷土,觉得有什么东西往自己脚上拱了拱,然后钻进她的裙子底下。 她撩开裙子一看,是前段时间严天罡和梁正送来的两只小雪狼。 她没有养幼狼的经验,小雪狼送来,她试着自己养了两天,越养生息越弱,沈十三就请了个专业养狗的来养,那段时间她天天去看上一眼。 后来江蕴找来了,她去了广陵小半个月,就没再去看过。 半个月没见,两只小狼似乎长大了一点儿,身上雪白的毛也亮了一些,也长了一些。 它们已经开始断奶,在慢慢吃一些碎肉,基本上已经有了自主进食的能力,也已经能扭着雪白的屁股一颠一颠的跑了。 两只小狼在她的裙子底下钻来钻去,江柔抬头一看,就看见采香站得远远的,在担心的看着她。 心里突然暖暖的。 她想哭,可是不敢哭。 她应该要坚强一些。 她不能让家人担心,所以不敢宣泄,把眼泪闷在心里,等它自己慢慢风干。 可是既然是心里,又哪里能风干呢?! 她的父母兄长都离得不远,还有一个柳寄芙,前不久跟她宣誓说要做朋友。 可是不敢跟跟任何人倾诉。 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怕一张口,就哭出来。 快活的日子过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这是才是沈十三的生活,她从跟他进京的第一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过这样的生活。 只是后来忘记了。 现在不用她想起,他自己会提醒她。 命运是她自己的,谁也不能怪。 江柔抱起了脚底下的两只小狼,眼睛里盈了一圈泪。 原来,还有一个人可以不问缘由,借一个肩膀给她。 虽然不结实,也不宽广,可是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采香见江柔向自己走过来,知道她允许自己靠近了,于是也过去。 院子里搬了一张美人榻,江柔坐进去,把两只小狼放进怀里,幼狼惬意的窝在她腿上,小小的两只紧紧的靠在一起。 采香说:“夫人,今天喂狼崽的师傅走了,说它们已经可以自己吃东西,不需要再精心喂养了。” 江柔‘哦’了一声,问采香,“它们还没有起名字,你说叫它们什么呢?” 采香说:“全听夫人的,夫人喜欢什么就叫什么。” 江柔指了指左腿上的一只,“这只叫小汪。”再指了指右腿上的一只,“这只叫小咪。” 然后抬起头看采香,“好不好?” 采香:“好。” 由于小汪和小咪从长相上来说,‘一模一样’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江柔仔细观察了半天,但发现只要把他们左右交换一圈,自己就完全分不清楚哪只是哪只。 于是她叫采香去花园了采了一把金凤花。 也就是俗称的指甲花,染指甲用的。 用来提了汁,点在小汪的额头,这就算是能区分了。 小东西毛绒绒绒的,浑身雪白,只在额头上有一点娇艳的红色,看上去又萌又漂亮。 ** 书房。 沈十三提笔在宣纸上顿半天,想不起来自己要写些什么, 总是觉得掌心有微微湿润的凉意。 半天,他喊,“郭尧!” 门被推开,郭尧从外面走进来,“将军,有什么吩咐?” 沈十三把毛笔甩进笔洗里,双手撑在书桌上,认真的问,“你在家是怎么哄夫人的?” 郭尧黙了默,说:“是昨天身上的脂粉味被闻到了吗?” 沈十三一愣,对他招手,“过来。” 郭尧走过去。 沈十三敲了敲桌面,“到这儿来。” 郭尧绕过桌子,站到了沈十三刚刚指的位置。 还没站稳,对方一大脚就踹了过来,并且破口大骂,“你他妈闻到了不告诉老子?!” 郭尧揉着腿站起来,也不辩解。 昨天他就想提醒来着,结果他弯腰去抱个沈十三换下来的脏衣服的时候,再抬头人已经走不见了。 连追都没追上,他也很绝望 沈十三踹了一脚还不解气,还想再踹一脚,想了想,说:“这一脚留着,让你将功补过,要是补不了老子就踹你头上。” 郭尧似乎看到了自己脑花四溅的场景 然后赶忙说:“郭尧知罪。” 沈十三一毛笔甩过去,甩了他满身的墨点,“少扯,赶紧的!” 郭尧低头想了想,犹犹豫豫的说:“一般哄夫人的时候我” 沈十三道:“你什么你,你结巴了?老子割了你的舌头就不结巴了。” 郭尧也不说话,转身出去了。 沈十三不知道他弄什么玄虚,就等他回来,没过多会儿,对方就拿了个算盘回来了。 他不解,“你拿个算盘做什么?” 郭尧把算盘往地上一放,噗通一声就跪上去了,然后严肃认真的说:“属下一般就是这样哄夫人开心的。” 沈十三双眸微张,然后毫不犹豫,一脚往郭尧头上踹去。 郭尧吓得脸都白了。 这一脚要是踹实了,他非溅一地脑浆子不可! 又不敢躲,于是把身子挺得笔直,海拔一高,沈十三一脚就踢在了他的肩膀,把他从算盘上踢得往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沈十三满面怒容,“不想干就早点收拾包袱滚蛋。” 郭尧身子晃了晃,从地上站起来。 是你自己要问的 江柔正在揽月阁里逗小汪和小喵,听见采香说:“将军。” 她就知道沈十三来了。 她放下小汪和小喵,站起来,也跟采香一样,行了个礼,“将军。” 沈十三皱眉。 自从上次被皇帝打了以后,江柔就再也没给他行过礼,只是见了他轻轻的喊一声,他竟然也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现在乍捡回了规矩,他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他也没去纠正她,只是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江柔说:“你今天有空没?” 江柔想了想,“昨天柳小姐来邀请我去她家小坐。” 柳寄芙没有邀请她,但她现在想去了。 沈十三想了半天,“柳小姐?” 江柔:“邹夫人。” 她一说邹夫人,沈十三就想起了那个邹平即将要娶回家的娇妻了,想也不想就直接说:“她不在家。” 江柔诧异抬头,那表情就是在说,‘你怎么知道她不在家?’ 沈十三哼了一声。 老子说她不在,难道她敢在? 江柔没多问,沈十三就接着道:“还有什么事?” 江柔摇头,“没有了。” “那等下我陪你去盐口市。” 郭尧说她喜欢去盐口市,还喜欢吃那里的糖人儿和凉糕。 沈十三说:“去换衣服吧,今天穿粉红色。” 江柔顿了顿,声音很小,“我不舒服,不想去。” 沈十三转头就斥责采香,“怎么照顾夫人的?”说着就去摸江柔的额头。 采香连忙跪下,“将军息怒,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江柔只是随口胡诌了个借口,没想到连累了采香,见采香起身要走,就拉住她,对沈十三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十三定定的看着她。 她不是生病了,她是不想去 心里徒然生起一种无力感。 她有一个坚固的王八壳,不管他是用温火慢慢烤,还是直接用锤子敲,她都越缩越往里,哪怕烤干了她身上的所有水分,哪怕敲碎了她的壳子,她都要死在自以为安全的壳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千机楼 江柔用无数个借口推脱,沈十三不想再强迫她。 他走后,采香叹了一口气,对江柔说:“夫人,奴婢从来没见将军对谁这么有耐心的软声哄过,您这是何必呢?” 江柔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下午的时候,沈十三来了一趟揽月阁,提了两个油纸包。 是五只小猫咪和五只小耗子。 他递给江柔,她伸手接过来,放在一边,沈十三问她,“不爱吃了?” 江柔说:“没有,还爱吃。” 然后拆开油纸包,在沈十三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吃掉了所有糖人儿。 沈十三问:“还要吗?我去给你买。” 心想老子都这么哄你了,总该给点儿反应了吧? 江柔摇摇头,说:“不要了。” 沈十三盯着她良久,见她没有说点其他话的意思,只能走了。 他一走,采香赶忙给江柔端了一大杯凉茶给她漱口,“夫人,这么多全都吃了,可腻坏了吧,您吃不了就别吃了啊,将军也不会说什么。” 江柔接过茶水,漱了口,又灌了一大杯浓茶,才觉得胃里甜得反胃的感觉好上一些了。 她脸上平静无波,好像刚才吃这么多糖的人是别人一样。 小汪和小喵断了奶,江柔就直接它们养在身边,晚上采香想把它们抱出去,小家伙儿像有灵性一样,嗷嗷儿的直叫唤,抱出去逮着机会又跑回来了。 采香逮了两回之后,江柔就让她别管了,随便它们想在哪儿。 晚上沈十三还是照样抱着她睡,她不拒绝,也不多言,他睡到一半开始动手动脚,她也配合,只是衣服都脱了一半,对方又一件一件给她穿回去了。 这不是他的作风。 听见耳边有男人的一声叹息,然后江柔就自己裹着衣服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江柔觉得被子上有什么东西压着,她翘起头一看,小汪睡在她和沈十三相拥中间陷下去的那一小块儿被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的,把被子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再仔细一感受,她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拱了一只进来。 当然就是小喵了。 沈十三也醒了,看见被子上那一坨小小的白团子,他懵逼了一下。 什么东西?! 他抬手抓起来一看,看清了这只小狼崽,然后一扬手,就要把它丢下床。 床上是给你睡的?! 江柔一看他大手大脚,这一丢肯定不死都要残,她赶忙拉住他,“别丢!轻点儿放。” 沈十三手臂都挥到一半了,又提着小汪的颈子等它四脚着地才放了手。 江柔爬起来穿衣服,他这才看见被窝里还有一只! 这比睡被子上面的那只还可恶! 他气势汹汹的掰开小狼崽的四条小短腿,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小丁丁,才提着后颈子把小喵也放了下去,然后对着地上的小 狼崽呲牙咧嘴的吓唬了半天,才下了床。 江柔背对着他,没看见,正在穿衣服,只见小猫小咪扭着屁股颠出去了。 那小背影她看着怎么就这么委屈呢?! 她狐疑的去看沈十三,对方坐在床沿,正在很正经的穿衣。 他的动作比她快,穿好了靴子,见江柔还在磨叽,干脆大手一挥,“我来帮你穿!” 也不让人家拒绝,就拿了在衣架上拿了件水烟绿的罗裙,叫她伸手抬脚。 江柔受宠若惊。 向来都是别人服侍沈十三,他还会伺候人? 她眼里的质疑太明晃晃,沈十三傲娇的哼了一声。 穿个衣服谁还不会了?! 最后一件衣服足足穿了小半个时辰,才勉勉强强挂在了江柔的身上。 江柔默默的伸手整理。 她想多了,沈十三怎么可能会帮女人穿衣服他连哪件该穿在里面,哪件该穿在外面都分不清楚 沈十三早上要去上朝,就没在家里多留。 下朝的时候皇帝多留了他一会儿。 “听说你家里那个小夫人正在闹别扭?”皇帝一脸心情大好。 沈十三正为这事儿烦着,皇帝还专程来踩上一脚,于是他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关你屁事。” 皇帝幸灾乐祸道:“女子善妒就犯了七出之条,还不能生,啧啧啧你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 沈十三:“关你屁事。” 皇帝也不气,反而兴致勃勃的问,“花魁的滋味儿怎么样?老子对你多好,五百两黄金让你去睡个觉,说说怎么感谢我,有这种好事老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说到这个沈十三就来气,“你还有逼脸说?!” 萧正卿不能去吗?薛致不能去吗?偏偏要喊老子!吃你点儿皇粮你心里就这么不爽快是吧?! 皇帝无辜脸。 这么一个美人儿,反正不睡也是浪费,我不能睡,老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机会让给你,你还瞪我? 看在你为老子拼死拼活的份儿上,有好处才想得到你,我还有错了?! 狗咬吕洞宾! 等等! 看到沈十三的表情,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哀嚎,“不会吧!你真没睡?!” 沈十三没说话,但皇帝一看他的表情就晓得多半是被自己说中了,顿时恨铁不成钢,“你特么的早说啊!老子让薛致去!老子的五百两!” 沈十三‘我很不高兴’的表情突然变了,变成了传说中的邪魅一笑。 他拍了拍自己的腰包,“不好意思,笑纳了。” 皇帝踩着桌子扑过来掐他的脖子,“你特么给老子吐出来!” 沈十三敏捷一闪,溜了。 他出皇宫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的背影,觉得很眼熟,上演一看。 嘿,这不是大舅哥吗?! 他仔细一看,冷嘲热讽,“小憨包混得不错嘛,这就做上参军事了!” 参军事是羽林军中的一个职位,从九品,就是一个芝麻官儿。 但芝麻官儿也是官儿,无背景参军的,都是直接从敢死队的带刀队员做起,江蕴一来能混个官儿当,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能不能往上爬,还是要看他自己的能力了。 毕竟现任皇帝不是昏君,官儿越大,就要越要在他跟前露脸,要是让他觉得一个草包做了自己看重的职位,追究下来,那就一个也跑不了。 羽林军护卫皇城和盛京,军中所有在编人员,都有带刀的权利,江蕴见到沈十三,本来想简单打个招呼,结果对方一上来就是‘小憨包。’,顿时就气得他差点拔刀。 不过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忍住了。 他第一天上任,不宜太露锋芒。 沈十三却在卖乖,“虽然我们关系不浅,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老子正一品,你个区区不知道几品的官阶,见了老子是要行大礼的。” 江蕴都气得没表情了,他冷冷的看了沈十三一眼,一刀柄就捅在他肚子上,然后扬长而去。 跟在一旁的萧正卿,“该。” 让你嘴贱。 也给沈十三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沈十三:“” 他这辈子就是和江家人犯冲! 想他堂堂怀远将军纵横天下无敌手,结果江家的人一个都拿不住。 连个一巴掌都能挤死的女人的该死的没办法! 真是家门不幸! 前面有两个官员在讨论昨天的京中大事。 官员甲:“昨天杏春楼的许水枫事件你怎么看?” 官员乙:“还能怎么看?啧啧啧,真是可惜了!她在还没及笄的时候我就看过一眼,那真是绝色啊!老鸨好吃好喝的供着,结果还没开始摇钱就死了,我要是那老鸨,能活活气死!” 官员甲:“他们都说” 官员乙:“我也听说了。” 官员甲:“你说沈十三没事儿跑到青楼里杀花魁做什么?” 官员乙:“可不敢乱说!京兆府连问都没到沈府问一句,你胡乱给他扣帽子,还想不想活了?!” 官员甲:“当时青楼这么多人都看见他从三楼下来了,不是他能是谁?!” 官员乙:“那你说他到底为啥要杀花魁?你说劫财吧,没拿钱。劫色吧,他不是都五百两包了人家的夜吗?” 官员甲:“我觉得可能是吃完了才发现没这么多钱,恼羞成怒直接灭口了” 官员乙:“你这个说法就太荒谬了,不过我觉得他是这种人,做得出来” 正说得唾沫横飞,身边突然走过一个人。 昂首阔步,大步流星不是沈十三又是谁?! 两个嚼舌根的官员瞬间就软成面条了,然后不约而同想起了上次在云龙石阶前都打到昏厥、横着抬出宫门的同僚 我的个乖乖!白天真的不能说人! 爹!娘!陛下!救命啊 两人觉得眼前开始发黑的时候,努力掀起眼皮一看,却看沈十三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出宫去了。 官员甲:“你说他是不是没听到。” 不然为什么没有反应? 官员乙:“应该是吧?” 可是这么近点儿距离真的听不到吗? 不过无论如何,逃过一劫是真的! 弘仁街。 江蕴和萧正卿并排慢走。 今天萧谨元设了家宴,要正式把江蕴介绍给萧家人,也算是祝贺他第一天上任。 所以他今天跟萧正卿一起回萧府。 两人正在沉默着,萧正卿突然开口了,“十六年,秦地以南,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叫千机楼,专门从事情报工作。” 他目视前方,语气不急不缓,“千机楼横空出世,起先没有一点征兆,它一出现就强大无比,横扫大秦所有地下情报组织。” “一年前,千机楼突然销声匿迹,传闻中的楼主,姜方白,也不知去向。” 萧正卿突然盯着江蕴,一字一顿的说:“直到前月,我寻到你的时候,你猜,我无意间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江蕴的神色平静,只是饶有兴趣的问:“哦?什么消息?” 萧正卿没头没尾,只对着江蕴说了三个字,“姜——方——白。” 江蕴脸上的表情堪称完美,没有直接否认,反问萧正卿,“你觉得我是姜方白?” 对方只是微微仰着下巴盯着他,似乎对自己的情报很有自信,“是。” 江蕴呵呵笑了一声,“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对于这种棱模两可的回答,萧正卿没有继续追问,“我找到你的时候,给你看的那张画像,还记得吗?” 江蕴点头。 当然还记得。 那是江柔的画像,上面有他们一家人的信息,算是一则寻人启事。 萧正卿似是嘲讽,“知道你看到这则启事的时候,距离它发布已经多久了吗?” 他不等对方应声,自问自答:“足一个月,传说中的千机楼,不过尔尔。” 他说完,死死的盯着江蕴,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那则启事,是沈十三为了帮江柔找江家人发布的,贴在了各大城池的城门口,只要进出,就一定能看得到。 可是为什么足足一个月过去了,江蕴都没有得到消息? 因为城楼上贴告示的时候,萧正卿刚好在。 他不仅揭了他看到的那一张,还火速拦截了沈十三往其他各个城池发布的所有启事,并谎对当地知府说,人已经找到了,用沈十三的名义,给了当地政府赏金,瞒天过海。 他截下启事,当然是为了让江蕴乖乖的跟自己回萧府。 当初拿着启事站在江蕴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谈好了条件,告诉他画上的人哪儿,可以,他必须回归萧府。 江蕴答应了,这才得到了江柔的消息。 现在告诉江蕴,这则启事已经发出一个月,是为了让他对自己的组织产生质疑。 一个以刺探情报为生的地下组织,倾巢之力寻找楼主的妹妹,一年未果。 而在一年后,她的妹妹设法发出寻人启事,足足一个月,他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仍然在一片不毛之地像傻子一样寻找。 作为楼主的姜方白要是知道这一切会怎么想? 恐怕会想不开吧? 反正萧正卿觉得,放在自己身上,听闻这种消息,一定不可能把情绪隐藏得毫无破绽。 因为这可能意味着自己一辈子的经营,毫无卵用。 然而他失望了,江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有,也仅仅是微微挑了挑眉,说,“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妹妹已经找到了,启事什么时候发布的,很重要吗?不过是一个月前而已。” 就像是真的无所谓一样。 毫无破绽。 萧正卿略微诧异。 不可能啊 他的情报不可能有错。 可是江蕴的反应 他一定要逼迫江蕴承认他就是姜方白,是有目的的。 千机楼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贩卖机构,细作间谍遍布各个地方,甚至是各个国家。 现在国家开始动荡,大秦渗入其他国家的细作数量远远不够。 一个彻底打入敌国内部的间谍,从踏进那片土地起,到完全取得信任,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 他们等不及下一个十年了。 如果证实江蕴就是姜方白,朝廷可以招募他。 招募他,就是招募了姜方白,等同于把千机楼从江湖组织变成朝廷机构。 而同时,江蕴,也是萧家的人。 这对于他们萧家来说,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以后的定国功勋,都是百利无一害。 对大秦一统天下的目标,更是一种极其大的助力。 江蕴毕竟只是萧谨元的义子,萧谨元无条件的信任他,萧正卿做不到。 他只相信自己手里面把握的东西。 萧正卿能想到的,江蕴自然能想到,故而他不显山不露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留给他去猜。 萧正卿敢这么跟他指教挑明,手里的证据肯定不少。 但从他需要自己承认的态度来看他没有如山的铁证。 所以江蕴就是咬死了不承认。 两人转过一条巷子,江蕴抬头,对萧正卿微微一笑,“兄长,到家了。” 江蕴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府的门口已经在眼前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没毒 到了萧家,萧正卿就不好再逼问江蕴。 因为萧谨元肯定会帮对方说话。 萧正卿这次没得到个结果,并不是很甘心。 千机楼的力量,对大秦来说,确实是一大助力,如果错失,就着实可惜了。 萧正卿小算盘打得精明,但江蕴也不是傻的。 自己手里的王牌,为什么要交给萧家? 说到底,他也就是萧谨元的义子,他对这个所谓的‘爹’,并没有什么感情。 自己的东西,还是要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再说了,江父苦心经营了千机楼数十年,把一生的心血交给他,萧家凭什么就可以坐享其成? 天上掉馅饼儿也不怕砸死你!萧正卿跟着江蕴往萧谨元的院子里走,思绪已经飘远了。 不承认没关系,将来有的是时间 萧谨元极重视江蕴,这次为他设宴,用萧太师的名义,把所有已经分府的萧家人都召集回来了,正式介绍江蕴这个义子。 说是义子,那只是对外的说法,大家都知道,江蕴就是萧谨元的亲儿子。 席上推杯换盏,江蕴一个一个叔叔伯伯的喊过去,敬酒客套,等走了一圈儿下来,脚下已经略微有点儿飘了。 江蕴喝大了,萧谨元想把他留在萧府,但他推说沈十三让他去一趟沈府,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他必须过去走一遭。 他祭出了沈十三的名头,萧谨元就不好再留他,只是看他脚下虚浮,执意要派人护送他到地方。 江蕴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下来,让人把自己送到沈府门口后,才打发了他们。 现在才过午后不久,江蕴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去看看江柔。 府里的人已经认得大舅哥这张脸,也没拦他,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揽月阁。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中午的日头也有些毒,江柔没在院子里,他刚一进去,就看见采香端了个托盘,从回廊那边走过来。 采香见了大舅哥,就福身行礼,给他打招呼。 江蕴本来想问江柔是不是在内屋,结果看到采香手里的托盘上,端的是一眼黢黑的药汁。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夫人生病了?” 采香犹犹豫豫的,似乎不好直接说出口,“这个夫人她” 江蕴急了,“夫人怎么了?” 采香还是吞吞吐吐的,江蕴更急了,干脆撇了她,自己大步往内屋里去。 他自己去看! 采香一看他火急火燎的往屋子里冲,赶忙把他拦下来,“舅爷!不可!” 江蕴觉得奇怪。 妹妹生病了,哥哥关怀一下,有什么可不可的? 他停住脚步等采香追上来,问:“夫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可?” 采香咬了咬嘴唇,左右犹疑半天,似才下定决心,叹了一口气对江蕴说:“夫人前段时间体凉之症愈发严重,将军担心,就请了太医来给夫人看诊,结果结果” 江柔的体凉之症,江蕴也是知道的,江母曾经带她去郡里看过两回,大夫都说只是体质偏寒,没有大碍。 他和江柔毕竟只是兄妹,跟沈十三的和她之间的夫妻关系不一样,所以接触得没有那么亲密,除了小时候背她的时候觉得身子凉了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采香半天都‘结果’不出一个所以然,江蕴心慌得不得了,说话的音调都不自觉拔高了些,“结果什么结果?” 他经营千机楼多年,平时注意收敛也不觉得什么,现在情绪波动,上位者的气势一下就迸发出来。 明明还是那个大舅哥,只是脸色稍微沉了沉,采香却觉得自己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等看到他再准备追问的时候,她才醒过神来,赶忙低着头说:“结果太医说,夫人的体寒并不是病症,真正的病症是不孕,这是方太医给夫人调理身子的药。” 江蕴如同遭到当头棒喝。 女人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 采香见他的模样,情绪也低落。 她替江柔难过。 “夫人已经很难过了,她不想让你们担心,舅爷,您现在去关怀夫人,对她来说反倒是一种折磨,不如就当不知道吧。”采香托着手里的药,低声说。 江蕴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难受得很,半天,他问,“那沈战知道吗?” 采香点了点头,“将军知道的。” “他什么反应?”江蕴问得有些艰难。 采香回忆了当初沈十三的反应,大概就是“没什么反应。”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非要说反应的话,那就是将军对夫人更好了。” 江蕴当时心里就是擦? 沈战这混球该不是自己也不孕不育吧?!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惊了一下子之后,再沉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你看啊。 江柔诊出不孕之后,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反而对夫人更好了。 为什么呢? 如果解释成高兴,是不是就可以说得通了? 他的夫人不孕,就掩盖了他其实也不孕的事实了呀!那可不高兴嘛?! 以后他没有孩子,外人都会说是江柔的问题,根本就扯不到他身上去! 再则,谁像他一样?一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无妻无妾无子? 搞不好就是为了掩盖自己不孕的真相! 擦! 这厮都奸诈成精了! 采香不能再久留,不然药就要凉了,她对江蕴告了退,就端着药去了内屋。 江蕴本来是准备去看江柔,现在正撞见她在喝药,就不进去惹她伤心,嘱咐采香别说他来过了之后,自己就走了。 出了沈府门口,酒已经完全醒了,骄阳当头,晒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伸手挡了挡眼睛。 有金黄色的光从指缝漏进来,耳边是浮生百态的声音,有孩子在嬉闹,有摊贩在叫卖,有夫妻在吵架,他们对未来一无所知,理所当然的享受自己的生命,稀里糊涂的活着。 江蕴曾经以为自己活得很明白,但后来才发现,一个真正活明白了的人,不会忍心让自己活得太明白。 他不自觉的闭了闭眼。 希望有生之年,他可以享受一个和平的盛世。 正在恍神的功夫,有人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这位兄台,装逼请让一让,你挡到我的路了。” 他一转头,看见一个穿暗红色官袍的美丽女子。 脸蛋雪白,弯刀眉下面一双明媚的桃花眼,薄薄的两片唇极其艳红。 江蕴一看周围都是平坦的大道,这人偏偏要从自己面前过,明显的是找茬,不咸不淡的说:“是在下失礼了,不知道姑娘眼瞎,挡着姑娘的路了,这就让开。” 说着还真的往左边让了一步。 方小槐本来想说什么,一听完他的话,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把药箱往肩上挎了挎,只说了一句,“不知好人心。” 江蕴这一张嘴巴,除了不说江家人,就没怕过谁,“姑娘都说了,不知好‘人’心。” 他挑了挑眉,“人在哪里?” 方小槐柳眉一竖,明显是气急了,“该说你狗咬吕洞宾!大白天的在这里仰望苍穹装什么忧伤少年呢?踩到屎了还自个儿傻乐呵!白痴!” 江蕴低头一看,脸瞬间就绿了。 沈战!你他妈就这么穷吗?自家门口这么大一坨狗屎都没钱请个人来铲一下?! 方小槐见江蕴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自己就开心了,哼着小调就走了,边走还咕哝了一句,“白痴!” 顺着一阵微风就传到江蕴耳朵里了。 沈十三今天派人去太医院请方小槐去给江柔复诊,她收拾好药箱,一走到沈家门口,就看见一个男人仰着头望天。 望就望呗,还特么矫情的伸手挡眼睛。 你怕太阳刺眼还抬头望什么啊?! 你们见过四十五度角忧伤的仰望天空那种效果吗? 江蕴完美的诠释了。 本来沈十三的家门口那么大,方小槐随便走两步就能绕过江蕴进门,结果眼睛一瞟,看到他脚下明晃晃一坨巨大的狗屎。 那衣摆在狗屎上一晃一晃,眼瞅着就要扫上去了。 方小槐没啥毛病,就有一点,爱干净。 看到江蕴的衣摆在狗屎上方一扫一扫的,她就忍不住了,想上去让他换个地方忧伤。 好歹离那坨狗屎远点儿。 结果对方张嘴就骂人,还一脚就直接跺狗屎上面去了。 她本来可以把他往旁边推一把,避免狗屎之祸,但这人骂了她,她又不是老好人。 你愿意踩,那就踩呗! 江蕴十分嫌弃的在地上蹭了蹭自己脚上的屎,一转头,就看见女子挎着小药箱进了沈府。 他看见那一身暗红色的官袍,知道了她是谁。 方小槐一进沈府,就有人带她往揽月阁去。 江柔刚刚喝完药,就有人来禀,说方太医来了。 说实话,江柔这个不孕症,方小槐用她的院判师父兼父亲打包票,多半是好不了了。 反正在她这儿,是没什么希望了。 但整个太医院乃至盛京,连方小槐都说治不好了的女人,基本上就没希望了。 她是女子病方面的权威。 上次说是抽个时间来个江柔复诊,其实她早八百年都忘了这事儿了。 因为复诊也没用,好不了就是好不了,何必浪费时间。 然而! 架不住沈十三这个狗官权大势大,没办法,被逼的! 这次还是例行诊脉,然后除了对症的药方,还开了一剂补肾温阳的药方,计量下得略微有点大,但江柔的体寒之症太过严重,方小槐估计她受得住。 这点她还是自信的。 江柔谨遵医嘱,方小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说忌口什么就忌口什么,保证一点儿都不沾。 方小槐复诊完,也就过了个把时辰,天色还早。 她出了沈府,决定去找师兄喝两杯。 结果刚一走出门口就被拦住了,拦住她的人鞋子边上还糊着一圈儿狗屎。 她惊讶,“哟,忧伤兄台还没走唷?” 忧伤兄台居然没有怼她,而是问:“你是方小槐。” 是肯定句。 方小槐抱着药箱子后退一步,“怎么?劫财还是劫色?” 江蕴说:“我叫江蕴。” 方小槐恍然大悟道:“哦江蕴啊!” 说完就急速后退,转头去招呼在沈府门口站岗的侍卫,“喂!那个谁,好歹我也是来你家看病的,我的人身安全不保护一下?”侍卫:“”他该怎么办? 江蕴额角跳了两跳,上前两步,耐着性子道:“沈战的夫人叫江柔,是我的妹妹。” 方小槐这次才真真正正的恍然大悟,“原来是沈狗官的大舅哥啊!” 侍卫:“”这人到底该不该抓起来?! 方小槐问:“你在你妹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嘛?” 江蕴忍住一拳打死她的冲动,“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方小槐一脸认真,“江先生,你还是自己先回家洗洗吧,你身上的味道是真的很” 话还没说完,手腕突然被人拉住,然后三两步扯下台阶,被连拖带拽的,不知道要被拉到哪儿去。 方小槐当然不能从啊! 她就开始挣扎,结果力量值被碾压,挣扎不动。 虽然她十分爱干净,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小命要紧的哇! 她心一横,就张嘴往抓着自己的手上咬去,结果被对方推着额头残忍的拦截下了这致命一击。 这一脸凶神恶煞的,她会不会被拉到小树林里去分尸?! 喂喂喂!侍卫大哥!你也瞎了吗?看不到有人被绑架了吗? “侍卫大哥?” “侍卫大哥!” 那两个侍卫目不斜视,比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还像石雕。 方小槐仰天长叹,“世态炎凉啊” 心凉凉 江蕴把人拉到一个僻静的死胡同里,往胡同口一占,堵死了出口,“你刚才去沈府里干嘛?” 方小槐一看出不去了,干脆抱着药箱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气恼道,“你管我干嘛!” 江蕴自问自答:“你给我妹妹看诊去了。” 方小槐哼了一声,不作回答,算是默认。 江蕴把声音稍微放软一点,用一种病人家属的姿态问她,“我妹妹的病情如何?” 方小槐把头一偏,“不好意思,病人隐私,恕不外泄!” 她盘腿坐在地上,脸鼓得像一个包子,显然气得不轻。 江蕴再把姿态放低一点,“我是她哥哥。” 方小槐油盐不进,“那你自己去问她啊!” 江蕴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差点憋死。 方小槐坐了半天,没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就看见对方扭着脖子,死死盯着她,慢慢向她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在撸袖子。 像个即将犯罪的强奸犯。 方小槐吓得一骨碌从地上滚起来,警戒的抱着药箱,“你!你!你干嘛?!” 对方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方小槐肝儿颤了。 这位仁兄到底要干嘛?!表情忒狰狞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正准备求饶,突然看见江蕴四肢张开,向她飞扑过来。 她尖叫一声,在他即将靠近自己的时候,双手举起药箱,‘哐当’一声就砸他脑袋上了。 江蕴不防她这一手,被正中靶心,眼前黑了一下子,就倒地上去了。 药箱子脱手落到地上,方小槐顾不上去捡,尖叫嘶嚎着‘救命啊!’拔脚就往胡同外跑。 可能是受惊过度,跑的时候没有观察地形,也就没有避开障碍物,倒在地上的江蕴被她一脚踩中肚子,差点把肠子都踩出来了。 方小槐跑没影儿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江蕴被她一下砸中脑袋,眼前还黑着,突然觉得小腿上猛然刺痛,他闭着双眼往腿上一抓。 抓到了。 他揉着脑袋缓了良久,才慢慢觉得昏沉感消失了一点,视觉也慢慢恢复。 他举起手一看,手上果然是条被他捏得直吐信子的蛇。 再撩开裤腿一看。 恩。 没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夫人不在这里 方小槐从江蕴手里逃出来后,心有余悸,连要去找季修然喝两杯的事情都忘了,自己在家里窝了两天,没看见江蕴找上门来,才猥猥琐琐的继续跑到太医院去浪了。 她自己那一下子,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她有理由怀疑,江蕴没有来找她的麻烦,不是因为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而是因为被砸傻了。 她那个药箱子,连用具、药材加箱子一起,起码有十来斤,这一下砸在对方脑袋上,没有当场给他砸昏死过去,方小槐觉得对方的脑袋已经算得上是很硬了。 第三天,方小槐已经完全忘了江蕴这个人,以及是否需要赔偿点医药费的事情。 这天的方小槐是一只快乐的小槐,因为今天在听说有人在南山上挖到了野山参,她买了一支看过。 起码百来年,都长出人形了。 虽然她在皇宫里供职,什么珍贵的药材都见过,但她就喜欢自己挖来的。 觉得医者自己亲手挖来的药材才是有灵魂的药材。 挎了许多年的药箱前两天被砸了出去,方小槐换了个新的药箱。 虽然新的药箱很漂亮,但她背习惯了以前那个,觉得这个有点不趁手。 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旧的去了就去了吧 高高兴兴的从太医院出发,被人拦了回来。 来人大摇大摆的把她从门口堵回来,看着她不阴不阳的笑,“方太医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方小槐简直要哭了,干笑两声,“呵呵,兄台来看病吗?” 江蕴点点头,半点看不出有虚弱的样子,“是啊,头晕,头痛。” 方小槐大义凛然,把手里的小药箱一放,“来,我给你把把脉!” 江蕴从善如流的伸手过去。 方小槐把手在对方手腕儿上放了不到两秒钟,就迅速收回来,敷衍得十分严肃又认真,“兄台没什么大碍,回去休息两天就好了。” 说罢就脚底抹油往外溜,“我还有点儿事,就改日再见了。” 跑到门口,又被两个带刀的侍卫拦了回来。 她一边后退,一边吞了两口口水,“那个什么,这里是太医院,见血了不太好吧” 江蕴坐在那儿动也不动,问:“女子不孕怎么治?” 方小槐知道他问的是江柔的不孕症,但是她装傻,开始东拉西扯,“导致女子不孕的诱因很多,不同的原因导致不孕,治疗的方案也不一样,比如上一年我治了一个贵妃,她是属于” 江蕴接过她的话:“比如先天的、宫寒、并发体寒之症,沈战夫人那样的,该怎么治疗。” 方小槐黙了默。 她该怎么回答? 直接说治不好会不会直接被灭口?她看了眼两个侍卫放在刀柄上、貌似蠢蠢欲动的手。 好歹是吃皇粮的太医,这人胆子没这么大吧? 江蕴看她沉默,颇有些似怒未怒的模样,“方太医治不好?” 方小槐立刻戒备的跳起来,“不不不!能治!能治!” 江蕴长长的‘哦’了一声,也不催她。 江柔的病情,他已经从采香的嘴里听了转述,知道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不过既然今天有人应下了能治好,那不管他能不能治好,那都必须治好。 毕竟应下的人是太医院的妇科小圣手。 江蕴对后面一个侍卫招招手,那侍卫过来,把背在背上的小药箱递给他,他放在桌子上,对方小槐道:“还给你,我可没有你那样不识好人心。” 从学医就开始用的东西,方小槐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江蕴主动给她送回来,她兴奋激动过后,对那天爆了他的头开始感到有一点点的内疚。 她不好意思直接道歉,默默给开了贴活血化瘀外加补脑的药方给他,“给,拿回去喝两天就不头疼了。” 江蕴接下来,手在送回来的药箱上敲了两下,用下巴指了指,意思是她可以拿回去了。 方小槐搂过小药箱,兴奋的抚摸,头也不抬,“慢走不送。” 江蕴起身,“舍妹的病情,就劳烦方太医了。” 方小槐一眼都不想看他,巴不得他快点滚,再也没有理他。 江蕴看她激动的模样,嘴角勾了勾,带着两个侍卫走了。 方小槐推开新的药箱,把背了许多年的那个放在桌子上,几乎想要跪下去亲吻大地。 我的爹啊居然还能找回来简直是祖宗保佑 除了药箱子有点纪念意义,主要是里面放着她研制了一年的各种绝育药。 别误会,不是她自己要用,是她养了五六年的一只小土猫。 人家的猫最多的,也就是一年两窝崽,她家的这只貌似性生活有点频繁,今年都生了三窝了,还有继续的架势。 身为一只母猫,一辈子就那么十来年,照它这种中奖的速度,接下来的十来年恐怕不是在繁殖,就是在繁殖的路上。 关键是! 母猫生崽,要她来铲屎啊! 这一年两三窝,先不说她铲屎累不累,光她那点儿家当全用来养猫完全不够啊! 母猫又不像公猫,有小丁丁可以骟 她研制了一年半的动物专用绝育药,各种难搞的药材都全在这药箱里面了,要是丢了,她就等于丢掉了一半的家当。 苍天保佑!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药效,去找自己存放在里面的一半家当。 “嘭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引来了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 如此凄惨的叫声,他们除了院花儿白日撞鬼了,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等他们赶到方小槐所在的药材房,只见院花平时十分宝贝的药箱孤零零躺在地上。 而方小槐站在半人高的桌子上,对着门外大声咆哮,“江蕴!老娘跟你势不两立!” 年轻的太医甲见她的药箱落在了地上,想到她平时一直都很宝贝它,就过去帮她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哪知道刚刚一放上去,方小槐就实力的演绎了一波什么叫做“吓了一大跳。”一蹦三丈高,然后飞起一脚,把刚放在桌子上的药箱子踹飞。 各个太医各种懵逼。 ? 只见那药箱落地,被巨大的冲击力摔开了盖子,然后一条成人手臂长的乌梢蛇慢悠悠的从里面游出来,试图跨越门槛,回归大自然 太医甲浑身一震,双眼发亮,扑上去抓住大蛇的七寸,邀功一样对方小槐说:“方太医,这是你抓来晾蛇干入药的嘛?我帮你抓回来了。” 然后把手动乌梢蛇盘成一坨,塞回了方小槐的药箱子里。 方小槐再次尖叫,“抓走!抓走!把它从我药箱子里抓走!” 众老太医同情的看了一眼年轻的太医甲。 小伙子,难怪你找不到媳妇儿 ** 沈十三这两天很抑郁。 家里的小东西脾气见长,怎么都哄都没用,看起来是没生气的样子,可是他就是感觉到了距离感,不像以前那样黏他了。 老子很暴躁! 各个下属以及副将表示很怕怕。 他一暴躁,军营里的兵蛋子们就很痛苦了。 被各种操练,各种操练。 每天训练九个时辰,吃饭的时间都要从剩下的三个时辰里面抠出来,两三天的时间,脚上手上的血泡都磨出来了。 但是没人敢有怨言。 因为将军大人跟他们一起训练。 每天也是九个时辰。 手上脚上各种血泡。 你怨言一个试试? 分分钟把你叉出去祭军旗! 这天正在沈十三正在带兵训练,突然有人快马从城里过来传信,见到沈十三就说,“将军,人抓到了!” 沈十三把手里带练的兵丢给严天罡,立刻跟着来报信的人走了。 严天罡一看沈十三走了,给被操练得要死不活的各位放假,允许他们小小的偷懒,训练场上顿时就是一大片人就地躺下挺尸。 沈十三跟着报信的人一路来到杏春楼,直奔三楼。 花魁许水枫前些天死在三楼,案子还没有破,杏春楼已经停业好几天,官府一直派人把手,不允许营业,三楼更是直接封了,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楼里的姑娘们白天不接客,晚上接不了客,每天就百无聊赖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蒙头睡觉。 沈十三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人,引起了一阵异动,一二楼的房间纷纷被打开,姑娘们都从里面探头出来观望。 姑娘甲:“那个就是沈将军吧?” 姑娘乙:“是啊,真帅!” 姑娘甲:“再帅杀人还不是不手软,许水枫长得那副美艳的模样,还不是被他一刀结果了。这样的男人反正我是不敢要。” 姑娘乙:“官府不是还没结案么,不一定是他吧!” 姑娘甲:“你是不是傻,那天三楼就他一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官府还没结案?就算是他,官府敢结案么?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 姑娘乙:“这么帅的男人,心怎么就这么狠?你说他为什么要杀许水枫?他不是还专程过来五百两黄金买了她的初夜么?” 姑娘甲:“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昨天听许妈妈说,根本就没有五百两!” 姑娘乙:“没有五百两,什么意思?” 姑娘甲:“开先是说好五百两黄金的,可是他上三楼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久出来了,他又不是个阳痿,以前一战个把个时辰是常有的事情,许妈妈哪知道这回这么快,眼睛根本就没往三楼放,等小国舅被踢下楼,她才知道人都走了,等追出去的时候,背影都没看到一个。” 姑娘乙:“那许妈妈就没让人去将军府要?” 姑娘甲:“要什么呀要,妈妈说她开先以为银票给了许水枫,就上楼去问许水枫要,结果一进去,人早就没气儿了,那血都流了一屋子!还没来得及尖叫,后边儿小国舅就跟上来了,看见一地的血,直接就报了官。” 姑娘乙,“那许妈妈这次可是亏大了,咦?沈将军和官府的人都来了,许妈妈不去应付着,去哪儿?” 而此时,姑娘乙口中应该在应付官差的许妈妈,正在三楼,许水枫的房间里面,双手双脚被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跪在地上。 沈十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都不想用手去碰,直接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面无表情道:“老子还说同伙是哪个高手,原来是你。” 许妈妈毫不惧怕锋利的刀一样,嫌恶的一偏脑袋,往沈十三的脚面儿上吐了一口唾沫,“呸!禽兽!” 沈十三看着缓缓渗进布料的口水,抬脚把鞋脱下来,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一个官差。 那官差立刻懂起,去给他买新的靴子。 沈十三把他的皂靴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抖了两抖,然后突然一扬手,狠狠的把靴子底扇在了许妈妈的脸上。 他今天在训练场,穿的是训练靴,靴子底很厚实,重得跟板砖一样,他力气又巨大,这一下扇在许妈妈头上,打得她耳朵里嗡嗡直响,半天都听不见声音。 她只看到沈十三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有人给他搬来了一张椅子,他一撩衣摆在她对面坐下。 然后有人抽了一把刀站在她面前。 她渐渐能听清了,他听见沈十三在说,“我最后问一句,东西在哪儿,不说的话” 他看向站在她面前那侍卫手中的刀,“老子让人把你就地凌迟。” 许妈妈又往她面前的官兵脚面上吐了一口口水。 沈十三说:“动手吧。” 官兵听令,三两下剥了许妈妈的衣服。 许妈妈已经年过四十,身子比较丰腴,但皮肤已经失去弹性,看上起松松垮垮的。 她身上有很多疤痕。 大都是像沈十三身上那种,刀剑砍出来的。 站在许妈妈面前的男人像片烤乳猪一样,开始一片一片片她身上的肉。 哀嚎声瞬间响彻这栋三层楼的楼子。 沈十三仿佛真的只是在观看片烤乳猪,血在四处乱飚,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往后面移了移椅子,避免溅到自己身上。 等刚才出去的那个官差买回来鞋子,沈十三重新穿了靴子,才挥手叫行刑的那个男人停手,又问许妈妈,“东西在哪儿?” 许妈妈气息奄奄,“有本事你杀了我,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在哪儿。” 沈十三思考了一下,对手下的人说,“给她找个大夫,养两天伤再重新动手,要是没问出东西在哪儿就让她死了,你们也一起去陪葬。” 手下的人浑身一凛,整齐的应,“是,将军!”、 许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他的背影哑声嘶吼,“你这个禽兽,狗娘养的,畜生都不如!” 由于体力原因,她觉得自己是大声的骂,但沈十三根本就没有听到,然后她就被官差用布条塞上了嘴。 沈十三一路大步下楼。 这次没有姑娘在探头从房间里面往外看热闹了。 因为那惨烈的叫声,足以让她们做上半个月的噩梦。 那是许妈妈的叫声。 沈十三出了杏春楼,也不再想去军营,而是直接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他喊来郭尧,先给自己找了套干净的衣裳,再重头到脚淋了个澡,穿上衣服在郭尧面前转了两圈,确定了两遍还有没有味道,才往揽月阁去了。 郭尧一路心惊胆战的跟着他,直到他即将跨进揽月阁门口的时候,才一狠心拦下他,“将军!” 沈十三停下脚步,“恩?” 郭尧吞吞吐吐,不敢说话,“那个恩就是” 沈十三:“割了你的舌头是不是就能说清楚了。” 郭尧头皮一麻,心想早死晚死都是死,一咬牙,一跺脚,说:“将军,夫人不在这里。” 沈十三以为江柔去了江家,或者去馄饨馆子吃馄饨去了,也不多在意,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了?” “夫人她夫人夫人搬回星月阁了。”郭尧觉得自己双腿都在打颤,越说声音越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留点面子 沈十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怒了,一脚踢得门板巨响,咬牙切齿的问:“老子都没说话,是哪个不知死的混账不想要脑袋,敢让她搬走?” 郭尧冷汗涔涔,直接跪下去,结结巴巴道:“回将军,是是夫人自己” 沈十三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凉水浇冷了,十分疑惑,“老子这里不比星月阁住得舒服?” 郭尧一口气梗在喉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委婉的提了一嘴,“今天卓夫人来找过夫人一趟” 沈十三没懂起对方委婉的点拨,抓不住重点,“谁让她来的,她来做什么?” 郭尧无奈了。 他毕竟只是一个管家,总不能公然的给沈十三说,‘喂,你的小老婆来给大老婆下马威了。’吧?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不懂? 那就爱莫能助了 郭尧也不知道沈十三这下到底开窍没,只见他调转脚步去了星月阁。 他一路跟着到门口,没有再继续跟进去。 果然,没过一会儿,里面的采香采薇也被赶了出来。 采香看见郭尧在外面,一脸担心的赶紧探他的口风,“郭先生,将军来时可说什么了?” 郭尧无奈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不是他不帮她,实在是沈十三确实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采香顿时泄气了。 当初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内斗,但是在明面上,没一个人敢在沈十三面前露出端倪。 因为沈府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沈十三。 沈十三没有吩咐的情况下,她们也不敢违逆他的任何意思。 因为他需要的是绝对服从。 江柔擅自从揽月阁搬回星月阁,不管是什么原因,违背了他的‘绝对服从’。 所以也不是担心得没有道理。 采香在郭尧嘴里问不出什么,思及沈十三来时的脸色,越发的不安,不住的想要往回廊的那头张望,视线却只能触及拐角。 今天的日头大,阳光穿透回廊,洒了一半进来,江柔搬了一张美人榻,坐在回廊里,阴阳交界的那条线内,伸了一个脚尖在太阳可以照到的地方,其余的身子缩在阴凉里。 空气里有阳光的的味道,她怀里抱着的两个毛球,跟她一样,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轻轻瞌上眼,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沈十三把采香赶出去后,看着阳光淡淡的洒在她的脚面上,她安静的睡卧美人榻上,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然后两只手一左一右,把她膝上的两只毛球抓了起来,放到地上。 小汪和小咪被惊醒,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在地上,嗷嗷的又想顺着江柔的小腿爬上膝盖。 沈十三顿时就是两脚过去,踢得小狼崽嗷呜的叫了两声。 他瞪眼。 老子睡的地方,也是能让你们睡的?! 两只小狼崽委屈巴巴的颠着小屁股并排滚走了。 沈十三弯腰把江柔抱起来,自己坐进美人榻,然后把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胸膛。 江柔眠浅,平时沈十三开个门都能吵醒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醒,一直睡得沉。 她脑袋靠在沈十三的胸膛,呼出的气息轻轻挠在胸口,沈十三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哄也哄了。 解释也解释了。 老子连尊严都不要了,跟一个女人低声软语,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人肉垫子并不舒服,这种睡姿扭着了脖子,江柔很快就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十三来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下意识的拨开他的手,想站起来。 他不放手,臂膀反倒往里箍了箍,江柔力气没他大,就放弃了。 沈十三抱着她,想到郭尧的话,问:“卓雅秋是不是欺负你了?” 江柔眸色一暗。 欺负也不算欺负吧。 “没有。”她说。 沈十三‘恩’了一声。 没有就好。 沈十三说:“我不在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自己欺负回去,要是打不赢就喊郭尧帮你打。” 江柔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无话,就静静的呆着,沈十三纠结了一会儿,想着现在反正也没有人,哄她两句也没人看得到,就耐着性子问,“揽月阁住着不舒服?为什么要搬?” 江柔想了想,说:“这里清净一些。” 沈十三当真以为她是觉得这里清净,就不再追问。 两人从下午坐到晚上,小汪小喵从回廊的拐角探了个脑袋出来,看见凶神恶煞的沈十三还在这里,居然大无畏的迈着小短腿并排跑过来。 江柔弯腰把它们抱起来,沈十三看见小汪脑袋上有点红色,就问,“抱来的时候脑袋上没有红色,这只怎么有了?” 小汪脑袋上的指甲花汁液已经点了好几天,期间洗过一回澡,有些褪色了,江柔说:“两只长得太像了,分不清哪知是哪只,就用花汁做了个记号。” 沈十三‘哦’了一声。 晚上沈十三要进宫一趟,就不留在府里和江柔一起吃饭,时间到了,他就走了。 采香和采薇端了几碟糕点进来,叫江柔先吃点填下肚子。 今天中午刚吃饭的时候卓雅秋就来了,应付过她以后,江柔也没了胃口,勉强吃了两口,就叫采香收拾东西搬回了星月阁。 这里才是她该住的地方。 采薇沉不住气,一见到江柔就问,“夫人,今天卓夫人这样轻慢于你,你有没有告诉将军?” 江柔捡了一块糕点慢慢的嚼,“告诉他做什么。” 采薇有点急了,“夫人才是主母,卓夫人是妾,她这样跟你说话,那就是以下犯上,她有卓尚书撑腰,难道将军还动不得她么,告诉将军当然是让将军帮你做主啊!” 同朝为官,卓雅秋的爹是正一品大员,江蕴还在从九品上挣扎,比娘家,江柔依旧比不赢卓雅秋,所以采香才想让沈十三帮她做主。 江柔自己吃完,又挑了两块喂小汪和小咪,平静的说,“她说得没错。” 小汪和小咪虽然看起来萌萌哒,但是那绝对是血统纯正的狼崽,吃肉的! 舔了一下江柔手中的糕点,就嫌弃的扭过头,摇着尾巴要吃肉。 采薇见她无所谓的模样,都恨不得替她火烧眉毛,“哪里没错了?夫人未免也太好脾气了吧!” “夫人搬进揽月阁,是将军允许的,将军没有说让夫人搬出来,夫人就是名正言顺住在里面的,什么祖宗规矩,将军都没有在意,卓夫人凭什么搬出教条来对夫人指手画脚,难道她比将军还大吗?” “再说,夫人才是正经夫人,她娘家实力再大,又能大得过我们沈府?她既然嫁过来,那就别老是把她的尚书爹挂在嘴上,她要是那么舍不得尚书府的荣宠,回去跟她爹过呀!” 采香见采薇越说嘴上越没个把门的,呵斥她,“采薇!注意言辞!” 有些话,主人说得,下人说不得。 主人说了也就是两句话的事情,下人说了,那就是两条命。 虽然这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但保不准隔墙有耳。 采薇噘着嘴,不服气道:“姐姐,难道我说错了吗?” 采香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不搭理她,却缓声对江柔说:“夫人,采薇说的,确实没错,这是在沈府,不是在尚书府,夫人没必要对卓夫人忍气吞声,除了将军,夫人才是最大的主子。” 江柔把小汪和小咪舔过一口的糕点丢在地上,望着压过来的夜幕,声音飘渺,“我不是在对卓夫人忍气吞声。” 采薇几乎是立刻反驳她,“夫人骗人,今天卓夫人那般说夫人,夫人都不吭声,还说不是!” 江柔绷着的背脊突然弯了下来,像泄了气一样,往后一躺,靠在美人榻上,双手交叠在小腹处,目光呆滞,不知道是在对别人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是在对自己忍气吞声。” 采香和采薇愣了一下。 这是江柔第一次直呼沈十三的全名,以前,她都是尊称将军。 采薇对江柔的话似懂非懂,心里还是觉得憋气,还想在怂恿江柔两句,却被采香拦了下来,推着她出了回廊,让江柔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是在对自己忍气吞声。’ 采薇没懂,采香却懂了。 江柔要的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沈战,但可悲的是,她注定只能得到一个将军。 她自从再回盛京,就没有再见到过卓雅秋这个人,导致她忘记了,这个人其实是存在的。 今天她出现了,江柔才想起来,哦,原来还有一个卓雅秋。 哦,原来沈十三不是她一个人的。 从前卓雅秋对她说过,她们那一双眼睛,长得十分相似。 她们都像另一个人。 曾经她不以为意,因为她对沈十三没有感情,卓雅秋拿这个伤不了她。 可是现在,她看着卓雅秋的那双眼睛,却能透过那一双眼睛,看到另一个人,另一个不是她的女人。 她们都是替代品。 以前她不在意当个替代品,现在在意了。 可是她没办法说出口。 因为那已经是一个死人,她不能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她永远争不过。 卓雅秋在用揭开自己伤疤的刀来捅江柔,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痛,她只在意江柔痛不痛,江柔痛了,她就满意了。 沈十三睡在揽月阁,只要江柔不搬出去,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卓雅秋就没有机会。 她用祖宗教条来压江柔,江柔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放在心上的,是卓雅秋这个人。 她嫁了一个须要跟别人共享的丈夫。 江柔不懂政治,但她知道,上层官员的姻亲,大抵都是带了些政治色彩的。 所以她甚至不可以将自己真正想要的说出口。 因为说了,沈十三也给不起,不过是让大家都难堪罢了。 况且,这样的要求,她没有资格提。 她想要,得不到,只能自己麻痹自己,自己安慰自己,跟卓雅秋争来夺去,她怎么对得起那个只想拥有一个沈战的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采香喊她吃晚饭的时候了。 饭后她洗漱完,早早的睡下了。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关门的声音,她一下惊醒,看见正好看见沈十三吹了灯。 他爬上床抱着她,安静的睡了。 这几天他很反常,睡觉的时候居然从来不动手动脚,着实让人惊讶。 江柔因此,睡眠质量也变得好了些,早上醒得早,结果沈十三醒得比她还早,身边的床位已经凉了。 她起来穿衣服,采香给她送来洗漱用品的时候,小汪和小咪颠颠的跑过来叼她的衣角。 一看到小汪,主仆两人都愣了。 江柔抱起小汪,用自己洗脸的水洗了洗头上的那撮黑黢黢的毛,洗了半天,水都没有变黑一点,江柔奇怪道:“这头上是去哪儿蹭的什么东西,为什么洗不掉?” 小汪原本的盛世美颜,被这一坨黑色破坏了大半。 采香也奇怪,“不知道啊,今早奴婢看的时候还没有。” 中午郭尧来告诉江柔别等沈十三用饭的时候,主仆二人还在研究怎么洗掉小汪头上那撮黑黢黢的毛。郭尧看见小汪头上的黑色,蹲下来看了看,用手拨弄着,凑头去闻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很诡异。 今天早上,沈十三让他从库房里拿了一块碳水墨。 碳水墨以不褪色著称。 可是将军大人! 指甲花提汁是费时了一点,但夫人反正闲着没事,你让她打发时间不好吗? 如果你非要体恤夫人,你给小汪点墨汁的时候,能不能认真一点?! 人家只需要一个记号区分两只萌宠!不是让你把墨水泼上去! 郭尧在沉思。 他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夫人? 想了想。 算了吧。 给将军大人留点面子 江柔洗了半天,也没把小汪头上一大块墨汁洗掉,想着狼崽还小,老是泡在水里不好,就算了,等着它自己慢慢褪色。 下午江柔带上采香采薇,先去了江家,看过江父江母,又准备去馄饨馆子看张姚氏。 上次答应过采香采薇,带他们去吃馄饨,后来没有去成,正好这次补上。 从江家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 在奉新,一见面就要跟她同行的男人。 他带了一个随从,正在跟门卫说烦请通报,他找江蕴。 江柔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但她并不希望对方记得。 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她装作不认识,直视前方,从江家门口走出来。 对方似乎真的忘了他,只是在等着门卫进去通报。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馄饨馆子不忙,张姚氏请了一个伙计,生意好的时候就两人一起忙活,生意淡些的时候就伙计忙活,她就把小安安从背上放下来,让孩子活动一会儿。 江柔来过两回,看见她辛苦,就想帮她再请一个伙计,张姚氏拒绝了,说等自己赚了钱就再请一个。 江柔拗不过她,就只能作罢。 她刚一到门口,张姚氏还没看见她,小安安就已经在喊姐姐。 张姚氏擦了手,迎上来,“小柔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想吃馄饨了吗?大娘帮你做!” 说着就要去下馄饨,江柔拦住她,“大娘,现在不吃,吃过午饭了,晚上再吃。” 张姚氏说声应好,就拉着她说话。 江柔从江家出来的时候大概是申时左右,在张姚氏这儿坐了没多久,天色就晚了。 张姚氏的伙计要管饭,干活的人饿得快,饭点一到就饿了。 张姚氏一看,反正是吃,那就大家一起了呗,顺便就给江柔和采香采薇也下了馄饨。 几人正说说笑笑,来客人了。 来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敲了敲桌面,不急不缓的说:“一碗馄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自己进去 江柔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她才听过不久。 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故意为之,她都不想去理,低头专心吃自己的饭。 张姚氏放下筷子,起身去给客人煮馄饨,端上去后,才重新坐了回来。 萧正卿慢条斯理的吃馄饨,吃了一半,放了筷子。 太难吃。 江柔见他吃完馄饨也不走,鉴于第一次见面时候他的言行举止的怪异,心里开始警惕了起来。 陆续有人来吃完饭,张大娘和伙计都开始忙活了起来 江柔本来是想回家的,但现在对方不走,她也不敢走,硬是在用餐高峰期的时候,一个人占了张桌子,还不吃饭。 萧正卿看了眼天色,拍拍袖子站起来,朝江柔的方向走过来。 江柔有点紧张,但一想,自己有采香采薇和张大娘,伙计还是个壮实的汉子,现在又这么多食客,实在没有怕他的道理,给自己鼓了鼓气,胆气就足了两分。 萧正卿走到她对面坐下,不急不缓道:“沈夫人,我姓萧,夫人不嫌弃,可以称呼我的名字,萧正卿。” 采香和采薇一见陌生男子和自家夫人共坐一桌,立刻就开始赶人。 萧正卿理也不理她们,继续对江柔道:“我跟你哥哥,是同僚,也是义亲。” 江柔还是戒备。 上次在沈府门口,他自称是江蕴的义兄,换言之,也可以算作她的义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总是对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是那种一定要敬而远之的感觉。 “哥哥的事,我不太了解,萧先生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直接去找哥哥吧。” 萧正卿摇摇头,下巴微扬,神色看起来十分傲倨,“不,我不找江蕴,我找你。” 他话刚一说完,江柔就站起来,“不好意思,不管是什么事情,找我都没用,请萧先生直接去找我哥哥。” 江柔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一个后宅中的女人,如果能让人无缘无故的找上门来,一定是她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萧正卿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温声安抚道:“沈夫人,你别紧张,我就是” 话没说完,一只手突然横空飞来,砸在了桌子上,桌上一阵碗筷震动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来人截过他的话头,“你就是个锤子!” 江柔一看,是沈十三,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了,立刻颠巴颠巴起身,站到他身后。 沈十三对她寻求保护的举动十分满意,把她护到身后,居高临下的警告萧正卿,“离老子的夫人远一点。” 萧正卿眼神里都淬了冰一样。 沈十三半句都不再多说,揽着人就走了。 江柔急忙回头跟张姚氏打了声招呼,说先走了,改天再来。 沈十三双眼冒火的打断她,“闭嘴!来什么来,安生在府里呆着!” 再来偶遇狗男人?! 江柔闭了嘴。 沈十三生过气,见她安静了,又贱嗖嗖的问,“你哑了?” 江柔沉默。 沈十三正准备再问,采薇忍不住提醒他,“将军,您刚刚叫夫人闭嘴。” 沈十三一噎。 妈的!说过吗?忘了! 见江柔还是不准备开口,他被打败了,“行了行了,可以不闭了。” 江柔:“哦。” 沈十三:“” 妈的你还是闭嘴吧! 几人刚刚走回府门口,有人快马而来,正好跟沈十三撞到一起,来人滚落下马,顺势跪在地上,“将军,陛下在杏春楼,请您立刻过去!” 沈十三放开江柔,对她说,“自己进去。” 然后直接牵了信使的马,一拍马屁股,绝尘而去。 江柔在夜色里站了会儿,就转身进去了。 沈十三一路打马到了杏春楼,下了马就直奔三楼,皇帝已经坐在那儿等了。 见沈十三来,皇帝用脚尖踢了踢脚下那团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人来了,东西在哪儿?” 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正是已经被削皮剜肉的许妈妈! 她嘴里发出‘嗬嗬’的不明音节,皇帝听不清,又怕她反扑咬自己的耳朵,就随便点了个人俯耳下去听。 那人听了半天,忐忑的抬头道:“回陛下,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皇帝挑了挑眉,明显是没了耐心,意味深长的说,“是吗?你可听仔细了?” 那人心头一凉,立刻又俯首下去仔仔细细的听许妈妈口中发出的‘嗬嗬’声音。 但听了半天,实在听不清楚了。 眼角余光一瞥皇帝的脸色,明显就是要发怒的征兆,他急得脑门儿上都开始冒汗了。 正在这时候,谢天谢地,地上血肉模糊的人终于吐字清楚了。 他听清楚后,双膝直接转了个方向,面对皇帝,说:“回陛下,犯人说东西在哪儿,她只告诉沈将军。” 皇帝对沈十三招了招手,对方就点了最近的两个侍卫,让他们把地上的许妈妈架起来。 削皮剜肉后,许妈妈的身上几乎就没有一块儿好地方,周身都是冒着血的血坑,她被染得像一个血人一样,侍卫们一触碰她,立刻就被她身上的血染了满身。 许妈妈被两个侍卫架着手臂站立起来,血肉模糊的伤口摩擦在侍卫的衣料铠甲上,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瞬间惨叫出声。 沈十三等她叫完了,才把耳朵凑过去。 许妈妈虚弱的喃喃,“在在我的我的,这这下” 声音很小,沈十三听不太清楚,把耳朵往里凑了凑,这时,已经孱弱无比的许妈妈,眼睛里忽然乍现出怨毒的光芒,一张嘴,狠狠的咬在沈十三的耳朵上。 妈的!就知道要来这招儿! 侍卫们见状,赶忙去掰许妈妈的嘴巴,被沈十三一脚踹开,然后自己一只手伸向她的脸。 ‘咔嚓’一声,直接卸了对方的下巴。 许妈妈的下巴脱臼,咬合不上,自然就松了沈十三的耳朵。 李莲英立刻递上干净的手帕,他接过去捂住耳朵,一脚踹在许妈妈的腹部,把她踹得像个虾米一样弓起身子,“居然还有胆子对老子动手,看来还是没让你见识够老子的手段。” 皇帝想笑,但觉得现在是个严肃的时刻,忍住了。 沈十三狠狠瞪了他一眼。 狗皇帝! 沈十三一挥手,叫人拿来了烙铁,指挥他们专门往许妈妈被剜出血洞的地方上招呼。 许妈妈没挨两下,就捱不住了,昏死了过去,沈十三叫人用盐水泼醒,继续用刑。 房间里都是皮肉烧焦的‘嗞嗞’声,许妈妈再挨了两下,早已经没力气的她忽然暴起,狠狠的用头撞向离她很近的墙壁。 等侍卫想去拦住,对方已经软软倒在地上,白花花的脑浆和着猩红的鲜血混合着流了一地。 行刑的两个侍卫立刻跪下去,面如土色的大呼,“陛下饶命。”连头都不敢抬。 皇帝的神色晦暗不明,情绪已经是在爆发的边缘徘徊了。 李莲英看他的脸色,再招手唤了两个侍卫,一挥手,微微撇头,让他们把人死去的李妈妈和那两个侍卫一并拖下去了。 许妈妈死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在场的各个侍卫都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沈十三的脸色也不好看。 半响,沈十三下令封了楼,调来了军队包围杏春楼,把楼里所有的姑娘都集结在一楼大厅,叫人把李妈妈的尸体拖回来,放在平时优伶们献唱跳舞的高台上。 姑娘们哪里见过这种鲜血淋漓的场面,顿时吓得捂住眼睛大叫,惊慌的四处逃窜,这时包围他们的侍卫缩小包围圈,拔刀出鞘,直指吓得失了魂的姑娘们。 姑娘们被高台上的尸体吓得半死,又被举刀对着他们的侍卫吓得大半死,惊怕不已,又只能惶然跪下,不敢再乱动,只是仍然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停不下来。 沈十三站在高台上,抽了身边一个侍卫腰间的刀,插在已经死透了的许妈妈的肚子上,冷冷喝道:“闭嘴!” 姑娘们都被震住了,生怕自己变成了下一个许妈妈,怕得眼泪止不住的流,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终于安静了下来,沈十三扫视下面跪着的一种姑娘们,用一种绝对冷酷、可以说得上没人性的语调道:“她的同伙就在你们中间,我找不到,不要紧,从现在开始,如果没有人站出来自首,每过一炷香,杀一个人。” 他紧紧盯着高台下面,不放过每一个人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杀完为止。” 他说完,旁侧一个侍卫端上来一个香炉放在许妈妈的尸体面前。 里面是一支已经点燃的香。 皇帝坐在高台侧,冷眼旁观。 楼子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下面的姑娘死死捂住嘴巴,瑟缩着身子,不敢发出声音,不敢妄动。 香燃了一半,人群中一个穿绿色衣服的姑娘突然跳起来,指着沈十三破口大骂,“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凭什么滥杀无辜,你就是一个” 一柄刀飞驰而去,‘噗嗤’一声,穿透她的心脏,叫嚣声戛然而止。 沈十三面无表情,“第一个。” 此时,第一炷香才燃完一半。 不多时,剩下的一半香也燃完了,沈十三重新抽了刀,毫不留情的插进离她最近的一个姑娘的腹部。 姑娘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两声,没了声息。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沈十三收回刀,不冷不淡的说,“太慢了,半柱香吧。” 他说半柱香,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下面一群姑娘全都睁大眼睛流泪,生怕眨一下眼,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突然,人群正中间一个紫衣姑娘抽剑暴起,大喝,“没人性的东西,去死吧!” 她不知道把剑藏在了哪里,谁也没看到她是从哪里抽刀,就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举起就对着沈十三刺过去了。 她动作干脆利落,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沈十三面前,一看就知道是个武艺高超的。 沈十三沾了几人血的刀还在手里,他身体往后一仰,以刀拄地,支撑身体,闪过紫衣姑娘的致命一击,然后就一滚,直接攻击姑娘的下盘。 他手法极其利落,紫衣姑娘应接不暇,在他身后没走过十几招,就被击飞了剑,被捆就擒。 等她被捆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沈十三把刀一丢,“就是你了。” 侍卫把紫衣姑娘带进一个房间,沈十三亲自审问。 皇帝在外面等着,李莲英指挥侍卫处理了尸体和一地的血迹,不软不硬的威胁已经被吓破胆了的姑娘们,“今天的事情,外面要是流传出一个字” 他踢了踢高台上许妈妈的尸体,“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姑娘们瑟缩着身体,不敢说一个字。 沈十三和紫衣姑娘在房间里呆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派人去搜二楼上打头第一间屋子,并且具体指明了是在床板下面的暗格里。 皇帝派人去看,果然一找一个准,找到了一个暗红色的盒子,侍卫拿来给他过目,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快明黄色的布,包着的国玺。 皇帝这么漠视人命也要找到的东西,是国玺。 是的,作为一国之君,他把自己吃饭的饭碗丢了 盛京里一直混有别国的细作,他一直在查,但是细作这个东西,其原理相当于捉迷藏,她既然隐藏起来了,就不会轻易的让人找到。 皇帝苦苦追查很久,还是没有结果。 更过分的是,不仅盛京里有其他国家的细作,连皇宫里,都成功的混进了刺客。 足足十数人之众! 在皇宫那么森严的地方,足足混进了十几名刺客! 当天晚上皇帝就被行刺了。 叫他命不该绝,沈十三恰好进宫,见到皇帝的时候他正好被刺客追得鞋子都跑掉了半只。 混进皇宫的刺客,说白了就是死士,从做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活不成了。 沈十三的突然出现,他们一击不成,就失了所有机会,当即准备撤离。 沈十三亲自带兵追击,结果跑掉了一个漏网之鱼。 皇帝立刻追捕令,圣旨都写了一半,发现玉玺不见了。 这还得了?! 皇帝的玉玺代表着君王的权威。 玉玺不见了意味着什么? 刺客盗走了玉玺,一旦落入敌国的手里,他们就可以用皇帝的玉玺,随意拟写圣旨。 大秦九百多万公顷的土地,无数个城池,君王在盛京,鞭长莫及,如果有人利用玉玺假传圣旨,无数边城固若金汤的防守,就变成了豆腐渣。 比如正在打仗,你把城池守得再死,结果内部传来命令,说我们要降了,让你打开城门,不用再守了。 经鉴定,这命令的来源还是皇帝的圣旨,盖得有国玺印章,百分百如假包换的那种。 你难道抗旨不遵? 国大地广,等皇帝收到消息,再颁布真正的圣旨,说不许投降,你之前看到的圣旨是假的,黄花菜早八百年都凉了! 就算没凉。 守城的官员看到一降一不降的圣旨,降的上面盖了国玺,不降的没有。 你说人家信哪个? 你要是再告诉他,没有盖玉玺是因为真的玉玺被偷了,估计这官员会觉得皇帝是个草包吧? 就算不是草包多半也是个智障儿。 谁家的皇帝连块儿石头都保管不好? 这不是扯吗?! 事关重大,一旦玉玺被盗的消息传出去,就会引起动荡,人心惶惶。所以皇帝大张旗鼓的追刺客,却不敢大张旗鼓的找玉玺,只能暂时封城,派人暗中寻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真的抓刺客了 先前也说了,细作这个东西原理相当于捉迷藏,但却比捉迷藏血腥暴力多了。 这可不是玩儿完一局就调换找和被找之间的角色这么简单! 你要是不藏好了,找到了就是,‘嘿,兄嘚,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然后抬手就是一刀。 一刀还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 下场请参照许妈妈。 这可不得玩命儿的藏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藏猫猫的时候一定要走心点儿! 盛京因此封了好几天,任何人都不许出入,几天下来,全城上下也只有一个沈十三能够出入城门。 盛京这个地方,它是王都,王都代表着什么?代表她是一个国家的经济贸易往来第一大城市。 每天有各国、各地的人士往来,有经商的,交流的,游玩的,各种目地的。 但定居的,占比例肯定比较小,所以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要出城去。 皇帝弄丢了国玺,城门一封就是好几天,只准进不准出,人口密度越来越大,进来的人一回头,发现出不去了,立即就开始恐慌。 他们一恐慌,带动着在城里关着的人一起恐慌,眼看着就要暴乱了,盗国玺的贼还没有找到。 皇帝焦灼啊! 但有必须让人往里面进啊! 不让人进城,盛京封城的消息就会传出去,让人进来,也就是变相的在封锁消息。 刺客一定混在城内,并且跟潜伏在盛京的细作接上了头,所以在第一轮追捕中,官差没能找到人。 因为细作帮他隐匿起来了。 但大理寺毕竟是有效率的,当天晚上就把目标锁定在了杏春楼——许水枫。 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大理寺的人暗中追查,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侦办此案,查到嫌疑人后,没有打草惊蛇,立即回禀皇帝。 皇帝跟沈十三是多年的铁哥们儿,有福皇帝享,有难沈十三挡。 这种时候,将军大人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皇帝选择沈十三,有三个原因。 第一,沈十三花名在外,出入青楼赌场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他光明正大的去嫖,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不嫖,人家才觉得奇怪! 第二,他武艺高强。 不敢打草惊蛇又不能走漏消息,那就只能一个人深入虎穴,他的武功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用处了,派他去,是为了防止在还没找到国玺之前被人反杀。 第三,他常年在军中混,对于逼供细作,他是行家。 那天晚上沈十三是提了刀进去的,哪知道刚说了一句话,许水枫就直接朝他的刀上面撞上来了。 当时沈十三问的是,“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直接杀了你?” 结果对方就撞上来了。 哪有人这么耿直的?! 反倒把沈十三弄得骑虎难下。 这其实就是一句开场白! 他出来后,暗中包围杏春楼的军队声称是官府的人,立刻封锁了楼子。 后来里面的姑娘全都被圈禁,嫖客全都抓起来,以查案之名,一律抓回大理寺去审问,审问完了就关起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刺客是不是就混在里面。 包括小国舅,现在都还跟一群嫖客关押在大理寺,连摔断的牙都没人有空找大夫给他看一看。 沈十三当天没有去皇宫复命,而是直接回了家。 一来,一见到许水枫,她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自杀了,他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去见皇帝也没什么好说的。 二来,军队已经包围了杏春楼,里面的人一个也逃不掉,一个一个慢慢审,总能揪出一两个。 沈十三也不怕刺客藏在杏春楼之外。 当天晚上许水枫卖初夜,肯定不是巧合。 选在这一天,是因为这天皇宫内会有动作,花魁卖初夜,客人就会大幅度增长,一旦人流量剧增,场面就会变得十分热闹。 热闹这个词,换个说法,就是混乱。 她们是为了掩护这个刺客。 皇帝的动作快,没过多久就追查到杏春楼,她们没有时间转移阵地。  不一定整个杏春楼的人都是细作,但其中至少有人是,而里面所有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一个都跑不掉。 沈十三叫人封掉了三楼,对外是说,许水枫死在三楼,要保护案发现场,但实际上,是为了引蛇出洞。 国玺有可能就被藏在三楼里。 这是沈十三的猜想,但他并没有派人去搜楼,因为一定搜不到。 除非直接把楼子拆了。 可是万一拆了也没找到呢? 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会藏在一个万万想不到的地方。 再则还有同伙要抓。 杏春楼里,肯定不只潜伏了一个许水枫。 许水枫死了,有人比沈十三更着急。 比如许妈妈。 她就是这样被抓的。 她的房间在一楼,第二天她鬼鬼祟祟的往楼上摸去,应该是准备要把藏好的国玺翻出来,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或者想办法送走,但去了一半,似乎又觉得不妥,没有继续下去,折身返回楼下。 暗中监视的官兵虽然没有靠她找到国玺,但抓到了她。 她开始还喊冤,但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见实在逃脱不了了,她干脆不也装了。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找到了国玺,还有一个刺客没有抓到,剩下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大理寺了。 李莲英好奇沈十三对那紫衣姑娘做了什么,这么快就招供了,悄悄去二楼看过一眼。 他七岁入宫,在宫廷摸爬滚打一辈子,里面腌杂事情不少,他手上多多少少,也沾了些人命。 看过那个紫衣姑娘后,他先是觉得紫衣姑娘真可怕,再是觉得,沈十三真可怕。 紫衣姑娘被沈十三带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人,现在 手脚筋全部被挑掉,一根绳子悬在房梁,栓住她被挑手筋的伤口上,把她悬空吊起来,绳子把她手腕上的皮肉勒得分离,连白花花的骨头都看得见了。 口中塞了一团破布,耳朵被削掉了,眼睛被剜掉了,鼻子也被割掉了,血流了满脸,从头顺着脖子,大量的往下流,在她 脚下汇聚成一摊。李莲英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时间似乎凝固了一样,顺着紫衣姑娘脚尖往下滴落的血变得极其缓慢,他觉得自己甚至看到了血滴接触地面,在地上绽开破碎的画面。 他是在阴暗角落里玩儿权术的人,擅长的是杀人于无形,这种血淋淋的画面,让他的胃部略有不适,同时对沈十三的敬畏,也更上了一个台阶。 主要是怕有一天,自己也被割掉鼻子吊在房梁上。 追查刺客的事情由大理寺继续接手侦办,沈十三的任务完成了,就不在杏春楼逗留。 晚上回去的时候,还是先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去了星月阁。 郭尧一路伺候他,有一句话一直梗在喉咙,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讲。 这句话是,‘将军,您就别折腾了,夫人已经知道你今晚上逛青楼去了。’ 什么?你问他怎么知道的? 沈十三前些天给江柔定制了一批新衣裳,今天晚上绣坊的人交了工,郭尧给星月阁送去,结果送了衣服出来,采薇悄悄拉着他确定,“郭先生,杏春楼是不是就是青楼?” 郭尧惊讶于她一个姑娘家会打听杏春楼,结果对方说,“今天将军给夫人说他去杏春楼,让夫人自己回来。” 采薇拉着他问杏春楼是不是青楼,并不是真的不知道杏春楼是不是青楼。 这种风尘气这么重的名字,不是青楼,难道还是茶楼? 她问郭尧,只是不死心的确定一遍,沈十三真的逛青楼去了。 不,应该是确定一遍,沈十三真的当着江柔的面,逛青楼去了。 这其实不是什么稀罕事,以前沈府没有主母的时候,也就是江柔没来的时候,别说逛青楼,就算在青楼留宿个一两天,也是常有的事。 主要是他娶了江柔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导致众人都忘了,其实他并不是什么三好男人。 当回忆起这个事情,采薇作为江柔的贴身丫头,不肯接受现实,是很正常的事。 郭尧本来也想先让沈十三有个心理准备。 但是! 昨天被沈十三踹了一脚,腿上的乌青还没有散,他还要留着两条腿伺候主子,所以还是不说了吧。 等吃了夫人的冷脸子,将军自然会明白的。 是吧? 沈十三去杏春楼的时候,天色虽然暗了些,可还算不上晚,等一切事情办完,也没有过太久,所以他今天回来得比之平常,还算挺早。 但江柔居然已经睡下了。 沈十三觉得她今天有些能睡。 中午就已经睡过午觉了,晚上居然还能睡着? 他脱了衣服爬上床,江柔模模糊糊咕哝了一句什么,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算下来,沈十三已经一二好几天都在做和尚了,今晚在杏春楼折腾这么一通,他的精神还很亢奋。 睡不着。 看看江柔恬静的睡颜。 睡不着。 抱着凉凉的身躯。 睡不着。 江柔在怀里像个人偶一样,他目光灼灼,伸手脱了她一件衣服。 没醒。 再脱一件。 没醒。 脱裤子。 还是没醒。 已经没有可脱的了,居然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沈十三气闷。 死猪一样! 然后也气鼓鼓的睡着了。 第二天江柔醒来,就发现自己穿得好好的衣服全都不见了,一抬头,沈十三直勾勾的盯着她,“醒了?” 江柔看着他眼里的欲火,点了点头,刚睡醒的嗓子还有些哑,“我不舒服。” 沈十三以为是她的托词,没理她。 江柔是真的不太舒服,沈十三一折腾她,眼前都有点发黑了,就推他。 沈十三正在关键时刻,被她一推,就火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冷战了好几天,江柔一直对他不冷不淡,他脾气本来也暴躁,一直被人这样晾着,已经是极限了。 哪个女人不是主动伺候他?到江柔这儿,他反过来伺候人,放下脸来哄她,结果对方还不领情,老是端着不肯和解,是人就受不了。 本来是想吼的,但又怕大清早的把人吼哭了,就耐着性子道,“我已经解释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江柔本来没想说这个。 杏春楼是什么地方,她不是不知道,他想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是没有去过,更何况皇帝还在那里等他。 她本来就是强忍着不提,结果对方反倒还吼她。 她说不过沈十三,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难过还不能说,就愈发委屈。 她干脆偏了头,不去看他。 沈十三握着她的下巴,把她脑袋掰正,也越来越气,“你想怎么样,你倒是说啊,老是闷声不吭气,老子猜来猜去,烦透了!” 江柔想哭不能哭,想吼不敢吼,憋得一肚子委屈,说话都带了哭腔,“将军不用猜了,没什么好猜的,您请起来吧,我要起床了。” 沈十三一愣。 开始跟老子耍脾气了?是宠坏你了吧?! 从来都是别人顺着他的话说,还没人敢给他甩过冷脸。 行,你有脾气,老子还找不到女人吗?! 当即就起身穿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真的走了。 江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想了半天,觉得该先穿衣裳。 她慢慢爬起来,从衣架上拿了衣服,自己一件一件的穿。 眼前雾蒙蒙的,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落出来,打湿了她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波动的原因,感觉手脚也不利索了,一件衣服半天穿不好,眼睛里老是不断的滚出泪珠。 她干脆放下了没穿好的半只袖子,靠在梳妆台上,伸手去抹眼泪。 正在伤心,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沈十三冷着脸走过来,扯起她的另一只袖子,帮她把手塞进去,然后用自己的衣袖在她脸上揉了一把,算是给她擦眼泪。 妈的老子都还没哭你还有脸哭? 江柔红着眼,别过脸去。 沈十三心想老子就是贱!被人嫌弃了还要巴巴的自己跑回来!啊啊啊!老子为什么这么贱! 他把江柔抱到床边,自己在她面前蹲下,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虎着脸道:“不许哭了!” 他想了想,又说,“老子那天真的是进宫抓刺客了,皇帝被人行刺,玉玺还被偷走了。” 顿了顿,想起昨天去杏春楼的时候,江柔好像也在,就补充道:“老子昨天也是去抓刺客了,她就藏在青楼里,老子不想去也没办法。” 他看江柔还是不说话,又有些恼了,加重语气说,“我这个人脾气很不好,老子都这么哄你了,你要是还跟我使气,老子就真的生气了。” 江柔鼻子一酸,一低头,双手捧着脸,‘哇’的就哭出来了。 沈十三一看。 怎么还哭了? 顿时有用被打了一闷拳的感觉。 又没打你又没骂你,耐着性子跟你说,你哭什么? 他自己也坐到床沿,把江柔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许哭。” 没什么用 江柔哭了一会儿,觉得累了,慢慢停了下来,沈十三没听到动静了,低头一看。 居然又睡着了! 老子 他把江柔放到床上,自己跟着躺上去,一直到中午,她还是没醒,沈十三终于察觉不对了。 他一检查。 擦!晕过去了! 妈的!晕多久了?老子还以为你睡着了! 由于不知道江柔是一开始就晕了,还是睡到一半才晕了过去,就无法判断是哭晕的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昏厥。 沈十三有点儿急了,他大声喊郭尧,叫人去太医院请方院判。 季修然擅治外伤,方小槐擅长的是女子病,全科大夫的话,还是方院判最为靠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像被同一个人打了 郭尧不敢大意,亲自快马去太医院请方院判,结果方院判刚好今日休沐,他不敢耽搁,请了方小槐,又让人先带她回府,他自己又快马去方院判家里请人。 方小槐虽然是擅长治疗女子病,但这不是说其它方面就不擅长了,她师从方院判,又天资聪颖,从小耳濡目染,在太医院里,她的医术算是上流。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郭尧还是去了方院判家里请人。 方小槐一到沈府,就被人带到星月阁,沈十三一见是她,就知道方院判要么休沐,要么正在皇宫。 好在,方小槐的医术也不是盖的,就赶快让开,让她把脉。 方小槐一边诊脉一边问,“夫人晕了多久了?” 沈十三:“不知道。” 方小槐:“夫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沈十三:“不知道。” 方小槐收了手,定定的看着他。 你是一万个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看什么? 沈十三默了下,“能睡算不算?” 方小槐重新搭脉,“算。” 仔细的诊了一遍脉,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方小槐收回手,想了下,又仔细看了一遍,重新排查一遍是不是中了毒。 她从小就跟着方院判给宫里的娘娘们看病,见多了被毒死的,吃相克食物吃死的,抹点香粉抹死的。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尚书家的那位夫人,前两天不是被接回来了吗? 虽然无凭无据,也不能冤枉别人,但她只看看是不是中毒了,又没说是谁下的毒,也不算冤枉吧? 可仔细观察一遍,也不是中毒了。 又没中毒又没生病还没怀孕,无缘无故的,怎么就会昏迷不醒了呢? 方小槐是个医学天才,她自信,但不盲目自信,她知道医学是个博大精深的命题,不是说她看不出来,就没有,江柔的脉象看似正常,却又透着不正常。 具体哪儿不正常,她也说不好。 技艺不精,就大方的承认,“夫人晕厥得蹊跷,我也看不出来,贵府的管家去请我爹了,将军还是等等,等我爹来了再看。” 沈十三脸色不善,“养你们太医院干什么吃的?这点病都看不好。” 方小槐可不吃亏,当时就怼了回去,“将军大人神勇无比,不也经常被人揍得半死吗?” 沈十三差点跳起来砍人,好在郭尧带着方院判来了,他就忘了这茬儿。 方小槐在一旁咕哝,“你夫人居然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但凡还是个人,就局限在人类的范畴内,而这个世界上,未知永远大过已知,你以为的你已知的全部,其实不过是让你已知的全部。 医学是个无止境的未知,毕竟大夫也不是万能的,也没有哪个大夫能够百分百保证,天下所有的病都手到病除。 方院判是方小槐的师父,她的所有诊疗手段都是师父传授给她的,两人的看诊手法也几乎一样。 方院判“夫人昏了多久了?” 沈十三:“不知道。” 方院判:“夫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沈十三:“嗜睡。” 方院判又问了一系列问题,沈十三的回答多数是不知道,多的还是郭尧和采香采薇在回答。 最后,方院判也愁眉不展,无奈道:“夫人脉象没有任何异常,突然晕厥,可能是情绪波动所致。” 换言之,就是哭晕的。 方院判说话比方小槐有技巧,没有直接说自己看不出来,只说了一个可能。 沈十三一想,当时是哭得比较厉害,但哭晕的话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可太医院的权威都说没什么病,那应该就是哭晕的了。 两个太医留了两贴药,就走了。 沈十三在房间里守了一会儿,有下人来报,说江蕴来了,在门口要见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 他觉得这个大舅哥逼事儿真多。 来了就来了,自己没长腿不会进来吗?偏偏还要去门口说。 有什么几把好说的?! 想是这么想,但一看江柔还昏迷着,反正也没事,就给他个面子。 出去说就出去说,老子看你在门口还能说出一朵花儿来。 正是正午,骄阳似火,江蕴就站在太阳底下等他,见到他,也不解释个缘由,直接就说:“跟我来。” 沈十三觉得反正出都出来了,干脆也就跟他去了。 等完全脱离沈府的视线,江蕴才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沈十三,往后退了一步,“挑脸打。” 沈十三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啥意思,人群中忽然就蹿出来几个身形矫健的打手,照着他就按了过来。 他一看,立即开始反击。 怪不得要在门口! 这个大舅哥简直有毒!是看不得他过一天好日子是吧? 招他惹他了?还他妈雇人来打老子? 这些打手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下手稳准狠三个字可以总结,沈十三有些疲于应付,但勉强能保全自身。 在闹市聚众斗殴,围观群众自然是避免不了的,人群基数一大,就免不得有好事者认出了沈十三。 等人越来越多,连江蕴都有人认出来了。 眼尖的路人甲:“这不是沈将军和江参事吗?” 迷茫的路人乙:“咦!还真是!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知情的路人丙:“这还看不出来?江参事想揍沈将军呗!” 惊讶的路人甲:“他疯了?他几品官儿?沈将军几品官儿?” 深沉的路人丁:“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参事官儿虽小,但人家可是沈将军的大舅哥!” 疑惑的路人甲:“既然是大舅哥,为什么要揍自己的妹夫?” 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路人丁:“我听说前几天沈将军把卓夫人接回家了?” 恍然大悟的路人甲:“你是说大舅哥听到消息了?” 恍然大悟后继续疑惑的路人甲:“人家身份地位在那儿,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大舅哥也太无理取闹了些吧?” 客观的路人丁:“我听说这江家人都是平民出身,接受不了这个也很正常。” 愤青的路人甲:“不想和别人用一个男人,当初就别嫁这样的门第,又想男人有本事又想男人不偷腥,天下的好事就该让他们都占了呗!” 继续客观的路人丁:“据我干爹说,这江家的女儿,当初是被沈将军抢回来的,可不是自愿的。” 路人甲:“你干爹是谁?” 路人丁:“李莲英。” 江蕴本来是怕人多了,一失手把沈十三给打死了,结果对方的勇猛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虽然他不得脱身,但自己的人也没讨到好处,一直纠缠了许久,双方战况胶着起来。 眼看着靠这些人是拿不下了,江蕴一撸袖子,干脆自己上。 混账!叫你纳妾!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娘家人的拳头! 当初江蕴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沈十三还有一个妾。 江父和江母给孩子的印象太大了,导致她和江柔都以为,天下的夫妻,都是这样的。 今天沈十三没有来上朝,皇帝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庭把他从头到脚的骂了一遍。主人公不在,正是说人八卦的好机会,他不可避免的就成了话题中心。 江蕴本来没有兴趣听,但这些官员说着说着,话题就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去了。 然后,江蕴就听到有人在问卓尚书,‘嘿,老卓,沈将军把你家的女儿接回去了没有?’ 卓尚书当场就甩袖子走人了。 这话说了一半,不上不下的,江蕴就过去打听,结果就打听到沈十三这个混球还有一个妾室。 这能忍? 江蕴也甩袖子走了人,回家就挑了几个高手,今天说什么也要先把沈十三揍一顿! 沈十三武艺高,常年在战场上混,敏捷度和反应能力简直逆天,他带来的人奈何不了他,就只能自己上了。 也好,自己揍两拳头,更能出两口恶气! 江蕴的武艺,是江父一手教出来的,经营千机楼,他经历的世面不少,实战的机会也多。 江蕴一加入战局,沈十三就招架不住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舅哥就把妹夫按在地上摩擦的一回,那次交手时间短,没打出个胜负。 但沈十三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不是这个大舅哥的对手。 这不可能啊!不应该啊! 他堂堂一国将军,打不过一个酒贩子?! 当时他就知道,江家人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他没有去深挖。 费那个精力做什么?反正他又不娶江蕴! 现在的大舅哥,愤怒值的气槽明显是满了,沈十三和他没过两招,脸上就挨了两拳。 他的反应能力是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江蕴比起他来,在预判招数方面稍微逊色一点,再次交手,沈十三判断,他们应该勉强能打成一个平手。 但是! 现在他是一个人,单挑一群人! 很快就力不从心了,江蕴被他脸上的淤青一刺激,下手更加稳准狠,拳拳往他脸上招呼。 沈十三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神经病啊?” 回应他的又是江蕴的一记硬拳。 沈十三群殴不赢,干脆把江蕴的衣领一拉,两人团团滚到地上,放弃了所有招式,你一拳我一脚,像莽夫一样,凭着最原始的冲动打斗。 路人甲乙丙丁:“刺激啊!” 沈十三压制住江蕴,骑在他身上,一拳砸在他脸上,“你他妈今天没吃药吗?” 江蕴挺腰逆转局势,骑在沈十三身上,一拳回在他脸上,“老子把妹妹嫁给你,你他妈纳妾?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路人甲乙丙丁欷歔,“果然是因为这个事儿!”沈十三又翻身骑在江蕴身上,给他一拳,“老子纳个妾怎么了?关你几把事?你再惹老子,老子明天就纳十个八个!你能怎么样?还不是把老子看着?” 江蕴双目喷火,狠狠一拳下去,沈十三立马鼻血狂飙,“你试试?老子给你把家都烧了!再一刀砍死你,明天就带着我妹妹改嫁!” 沈十三也一拳打到他流鼻血,“你他妈试试?你看看有没有人敢娶她!” 正打得难分难舍的时候,郭尧拨开人群,匆匆寻来,对着沈十三喊:“将军,别打了!夫人醒了!” 沈十三一听江柔醒了,立马爬起来就走,江蕴拉住他的脚狠狠一扯,把他绊倒在地,摔得灰头土脸,他一脚毫不留情的等在对方脸上,大喝,“滚!” 然后爬起来就走。 江蕴觉得郭尧话中有话。 醒了就醒了,干嘛还要专程来报备一声? 也爬起来追上去,“我妹妹怎么了?” 沈十三理也不理他,自己进了沈家门,一边走一边对郭尧说:“这条狗要是被你放进来,老子明天就叉你去祭军旗!” 郭尧一听,也不跟在他身后了,赶忙转身拦住江蕴,“舅爷,您都听见了,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江蕴往前走了几步,都被他带人拦回来了,只能先问,“夫人怎么了?” 郭尧怕他急眼,不敢说得太严重,就说:“舅爷放心,夫人没事,就是太嗜睡,将军不放心,让太医来看了看!” 他也不算说谎,毕竟太医真的没有看出什么。 江蕴看他说得真诚,将信将疑,“真的?” 郭尧赶忙点头,“真的!” 正在郭尧放松之际,江蕴突然越过他,一路奔向揽月阁的方向。 他武艺了得,郭尧自然追不上,只是到了揽月阁,里面却没有一个人,他随便抓了个丫鬟问了,才知道江柔搬去了星月阁。 他不认得路,就让丫鬟带路,到星月阁门口,正好碰见气喘吁吁追上来的郭尧。 他手脚快,比郭尧先一步进门,对方想拦也晚了。 江柔睡得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像是睡着了,又觉得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她哪有睡得这么死的时候?屋里来来去去这么多丫鬟,她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刚醒没多久,就看见跟熊猫一样的沈十三着急忙慌的来了。 她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问,“这是怎么回事?!” 连屋里的丫鬟们都吓着了,实在不是她大惊小怪。 沈十三满身都是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被人用麻袋套头打了闷棍一样,鼻子还在往外流血。 丫鬟们都有眼力,看见沈十三的模样就立刻去打水拿药了,他顺手拿了帕子胡乱擦擦脸,没所谓道:“没什么,路上遇到疯狗了。” 江柔脑袋还是沉,强打起精神关怀了沈十三两句,突然听到郭尧在大喊‘舅爷,您不能进去。’之类的话。 然后就看见一脸担忧的江蕴闯了进来。 看到江蕴,江柔那点困意彻底被吓醒了,“哥哥!你又怎么了!” 丫鬟们又跟江柔一样被惊吓了一回,默默的去端水拿药了。 江蕴脸上的伤,跟沈十三的差不多,完全像是被同一个人打了一样,脸上大片乌青,鼻血还在止不住的流。 江蕴瞪了沈十三一眼,回答江柔,“没什么,被疯狗咬了一口。” 江柔狐疑的目光在沈十三和江蕴身上来回,“你们打架了?” 在她的印象里,她是第一次看到江蕴被揍得这么惨。 沈十三也是。 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挺惨了。 沈十三和江蕴都没有回答她,而是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看对方一眼都觉得嫌恶。 江蕴还惦记着江柔,胡乱擦了一把脸以后,就问,“郭管家说的嗜睡,怎么回事?” 江柔说:“这两天是觉得有困,就多睡了会儿。” 江蕴不想看沈十三,就问一旁的采香,“太医说什么了?” 采香回答:“方太医说没什么异常,开了两贴药就走了。” 江柔一惊。 太医竟然都已经来看过了吗?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学艺不精 一般突然变得嗜睡,多半是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但太医都没诊出什么,只能解释为天气热了,人变得神思困顿, 江蕴确认了两遍,知道是方院判亲自看的诊,才勉强放下心来。 正准备坐下宽慰江柔两句,郭尧苦着脸进来,小声告诉沈十三,“将军,卓夫人来探望夫人了。” 虽然说得很小声,但几人的距离毕竟也就这么近一点儿,把声音压得再低,还是叫众人都听见了。 江蕴顿时又瞪向沈十三。 沈十三才因为卓夫人挨了一顿打,心里正是烦躁的时候,一点也不想见到她,一皱眉对郭尧说:“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郭尧领了话准备出去,结果对方已经进来了。 “我听闻姐姐身子不利爽,特意来看看,连门都没进,将军怎的就要赶我回去?”卓雅秋带着平青,摇着柳腰,袅袅踏进门口。 论年龄来说,她其实要比江柔大一些,但按照妻妾的排辈大小,她应该要喊江柔姐姐。 平心而论,卓雅秋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蜂腰酥胸,身材极为曼妙,一对大大圆圆的眼睛,还有一双醉人的小酒窝,笑起来媚态天成。 江蕴并不是一个以皮相待人的人,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长得很好看,所以对容貌这个东西并不太在意,再好看的美人儿在他面前,大都是浅浅的看一眼。 但卓雅秋,他看了好几眼。 并不是因为她太好看,而是因为她和江柔共有一个男人,而江柔是他妹妹。 对男人来说,卓雅秋这种类型有致命的吸引力,然江蕴已经提前戴了有色眼镜看她,就觉得不过尔尔了。 沈十三的控制欲极强,从来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意思,前脚刚喊人打发卓卓雅秋,后脚她反而拱到了自己面前,说到底他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当场就冷眼看向郭尧,让他赶人。 毕竟大小也是个夫人,郭尧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就上前委婉劝她,“卓夫人,夫人今日有些疲累,不适宜见客,不如您先回去,改日再来。” 这话本来是个陈述句,并不是在询问卓雅秋的意见,但对方偏偏不知情又不知趣,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我只是来看看夫人,大家都在这里,也不会多我一个吧?” 你看沈十三这个人没耐心的样子,也知道他说话绝对不会跟郭尧一样委婉,开口就直接不留情面,“看完了,你可以滚了。” 尚书是个大官儿,权利大,巴结的人也多,卓雅秋从千娇万宠,卓尚书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自然也没人敢甩脸子给她看。 活了一辈子,只有沈十三,三番两次的视她如敝履,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恶言相向,在人前人后都是随意呼和,完全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夫人。 被人这般轻视,再大的爱意,也会一点一点的耗光。 她自己也是一个骄傲的人,毫无尊严的爱,坚持不了太久。 “将军这事就做得很不地道了,我只是来看上一眼,连门都没进,将军便要赶我走,主母病了,我一个做妾室的,如果不表示表示关怀,将来叫人拿住了把柄,又会议论我不懂进退了,我左也为难,右也为难,难道给人做妾,就是这般毫无活路么?” 这样被一个女人挑衅权威,沈十三还是第一次遇到,当场就黑了脸,冷眼看着她,惜字如金,“滚。” 一般来说,敢这样跟他叫嚣的人,十个有十个活不过当场,但卓雅秋是他内宅的人,又是自己的夫人,也不能一不高兴说砍就砍了,赏她一个滚字,对她来说已经是忍耐了。 卓雅秋性子也要强,一般女子被丈夫这样冷着脸当众喊滚,早就羞愤甩袖子走了,她不但不走,还反唇讥讽回去,“对自己的夫人都这般冷言冷语,吝啬给半分关怀,沈将军当真是个薄情之人。” 沈十三这下子是彻底怒了,“没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样的名声,现在觉得委屈,就回去怪你爹,好好问问为什么要把你嫁进来。” 这话说得可以说的很诛心了,就差没有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你爹为了巩固权利把你卖了。’ 像卓雅秋这样的贵女,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会被当做联姻的工具,她自己也知道。 毕竟还是个二八少女,或许刚好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或许是对自己的容貌过于自信,她曾经对沈十三还是抱了那么一点幻想。 他是有名的浪子,她也曾幻想过自己就是那个浪子终结者。 终结敌不过现实,她到底,没能让谁回头。 等激情过后,冷静下来,曾在某个冰凉如水的夜里,她也曾悄悄的怨恨过。 她明明是掌上明珠,可是早知道沈十三不是良人,为什么父亲还是让她步入深渊? 花轿一抬,就是一辈子。 可是怨恨过,又能如何? 父亲始终是父亲,没有娘家的后台,恐怕她连听雨院都早住不下去了。 因为星月阁里面住的,才是让沈十三回头的女人,她不过是个毫无存在感的配角。 只是个牺牲品。 她今天的下场,是必然,因为她自己也曾抱了一丝希望,用一生去博弈。 她输了,另一个女人赢了。 另一个女人赢得太彻底,连她的立足之地都赢走了。 如果沈十三对她没有感情,今天睡这个夫人这里,明天睡那个夫人那里,就算做不到对每个人都一样,但至少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卓雅秋想,她不会变得这么疯狂。 可是一天一天,揽月阁欢声笑语,她的听雨院孤寂冷清,同样都是冠了沈姓,凭什么? 江柔能比她过得好,纯粹就是运气好,沈十三要的人刚好是她。 可是她卓雅秋,凭什么要看他们恩爱携手? 从嫁进沈家的那一天,她就成了京城名媛们的笑柄。 新婚夜,沈十三去了三夫人那里。 后来更是不曾踏足听雨院。 她为了他委屈回娘家,他功成回京,不仅迅速娶了正妻,还完全将她遗忘在桌家。 卓雅秋是天之骄女,不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既然她注定要痛苦,那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痛苦? 谁也别想好过。 包括沈十三。 卓雅秋走了。 或许是回去思索在卓尚书心里,她这个女儿和权利哪个重要,或许是回去生闷气,反正是没再和沈十三纠缠。 江蕴不屑的嗤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沈十三。 然后给他的火上泼了瓢油。 他对江柔说,“弯湾,你看这副薄情郎的嘴脸,我回去告诉爹娘,我们回江府。” 沈十三当时就是一脚过去,差点把他的椅子踹翻,“老子的人,你带走一个试试?” 江蕴稳住下盘,稳稳坐好,阴着脸道:“你算老几,有什么敢不敢的?”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江柔赶紧拦住。 江蕴不想让江柔担心,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江柔拉住江蕴的袖子,挣扎了很久,说得很艰难,“哥哥,你别告诉爹娘。” 江蕴顿时铁青了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她要留在沈府。 这是对他们世界观的挑战,毕竟他们接受的不是三妻四妾的教育。 一旦江父江母知道沈十三还有一个妾室,肯定想尽办法也要把江柔弄回去。 他们的女儿,受不得这样的委屈。 江柔咬住嘴唇,低着头不敢看江蕴,“哥哥,求你了。” 沈十三觉得江蕴作出这幅模样着实做作。 不过是个妾,江柔仍然是主母,又没谁短她吃少她穿。 有什么好值得闹得天翻地覆的? 江柔没这样求过江蕴,他到底还是受不住妹妹这般请求,又狠不下心来答应,左右为难之下,拂袖怒走。 他一走,沈十三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转头就吩咐郭尧,“以后不准放他进来!” 江柔怒嗔,“将军!” 沈十三偏头一哼,不理她。 方院判和方小槐开的药方子,采香已经熬好了端上来,江柔摒气一口气喝干净,连吃了好几块蜜饯,嘴里的苦味才淡下来。 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采薇又端了调理不孕症的药来,整整两大碗,一碗算是药引,发挥药物作用的,另一碗才是正经治疗宫寒的。 沈十三光闻闻味道就要吐了,“怎么喝这么多药?” 采香替江柔回答,“这是方太医开的方子,夫人想帮将军添位小公子。” 江柔觉得有些羞臊,低声嗔道:“采香!” 沈十三挥手斥退采香,“下去。” 采香笑得暧昧,帮他们从外面带上门。 江柔赶紧往床角缩,“我,我还头晕。” 沈十三哪里听她说话,直接扑倒。 房间里很快响起暧昧的声音,正到一半时,江柔喊着头晕,想推开沈十三。 他可不听她的。 没过多会儿,身下的人不推了,也没有声音了。 沈十三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对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他拍了两下脸,还是没有反应,赶紧起身一看。 擦! 晕过去了! 老子。 沈十三又赶忙爬起来,叫郭尧去喊太医。 方小槐和方太医,一个还没走回家,一个还没走回太医院,半道上又被沈府的人截回去了,说是沈夫人又晕了。 父女俩在沈府门口碰上了面,互相对视一眼,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正常人的身体再怎么弱,在没有病痛的情况下,短短半天之内,是不可能晕过去两次的。 可是号脉明明是正常的脉象 采香采薇已经帮江柔穿好衣裳,也换了干净的床单,方小槐和方院判到的时候,沈十三板着脸坐在床边,看起来像个一点即燃的火药桶。 父女俩同时打了个寒战,心里知道这次不给一个说法,恐怕是走不掉了。 沈十三见他们来了,什么也不说,眼刀子‘唰’就扎在两人身上去了。 两人赶紧着急忙慌的轮流号脉。 可惜依旧是正常的脉象。 江柔的昏迷,看上去就像平时睡着了一样。 方小槐号完脉,怕方院判脑子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就抢先道:“夫人身子弱,血气不足,阴虚太过,肾气难以运行,加上大概是忧思过度,掏空了身体,我开贴药,服上十天半个月就会好转。” 方小槐这通话纯属是胡扯。 江柔的脉象正常,她和他爹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这个病症蹊跷是真的。 换言之,可以说她俩学艺不精。 大家要知道,太医院是整个大秦最高的医疗机构,里面的太医都是医疗界的精英,方小槐是精英中的精英,方院判是精英们的老大。 他们俩都看不出来的病症,用疑难杂症来形容,都是小瞧了这个病。 但是! 沈十三恶名在外,今天她们不讲出一个一二三四,能走得出沈府吗? 反正在座的也没人通医理,方小槐就算是胡扯,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胡扯。 再说了,也没人怀疑她是在胡扯。 有哪个嫌命长了敢糊弄沈十三?! 方院判默默的,不说话。 沈十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全程一言不发,浑身嗖嗖的放冷气。 杀人无数的人,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方小槐和方院判几乎是抖着腿一步一步挪出沈府。 采香拿了新的药方,又赶忙下去煎药去了。 江柔昏迷不醒,煎好的药是沈十三亲自强灌下去的,罢了,他屏退了所有人,自己默默守在床边。 方院判也不休沐了,和方小槐一起回了太医院。 方小槐糊弄沈十三的时候,他没有阻止。 他是没有自己这个女儿这样大胆包天,在沈十三面前扯谎不打草稿都不带结巴的。 他不是不阻止她,是不敢阻止。 当时沈十三的脸色,用难看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了,简直是要杀人的模样! 他要是实话实说,很有可能活不出沈府,先哄住他,是权宜之计。 方院判一生都在搞医疗研究,说实话,碰到自己治不好的病,他突破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可是你就是突破到天上,首先你得有命在吧? 方小槐碰到这样的情况,临场反应还算机敏,但一出沈府,就忧心起来,“爹,沈夫人那个到底是什么怪病?简直闻所未闻!” 方院判也焦灼,“看沈夫人的模样,我们恐怕是瞒不了两天的,到时候再一发病,还找不出症结,那就麻烦了” 方小槐仰天长叹,“沈十三非杀了我们不可!” 父女俩正在说话,背后突然有人幽幽问,“沈夫人的怪病是怎么回事?” 两人吓了一大跳,方小槐差点没尖叫起来,转头一看,顿时觉得天要亡她。 是江蕴。 这个江蕴,前两天还软硬兼施的让自己给她的妹妹治不孕,现在不孕还没治好,又得了莫名其妙得了怪病。 这个沈夫人怎么这么多病?! 这个沈夫人怎么这么多人撑腰?! 真是害苦她了! 江蕴觉得江柔的精神不太好,听闻是方太医出的诊,离开沈府以后就直接去了太医院找方小槐,想问得仔细些,结果太医院的人说她去了沈府,还没有回来,他正好下午没事,就在这里等。 等回来了人,就听她在和人交谈,言语间,提及江柔的怪病。 江蕴的心当时就沉了下去。 不是说是嗜睡么?怎么还得了怪病? 江蕴已经听到了父女俩的谈话,再像忽悠沈十三一样忽悠他,是行不通的了,方小槐就干脆一口气都招了。 江蕴听完,脸色比刚才的沈十三还难看。 方小槐赶忙说:“你可别这样看着我,大夫也不是万能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观礼 方院判也是在心里直呼倒霉。 这个将军虽然只是一个军参事,但是他是萧谨元的义子,萧太师的义孙。 这个来头就大了去了。 他和沈十三,一个都不好惹。 今天偏偏两个都惹上了。 江蕴控制好情绪,问方小槐,“这个怪病你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方小槐如实回答,“没有,一般来说但凡是这种疑难杂症,一定会伴随其他症状,可是江夫人没有,只是精神头差,嗜睡,外加频繁昏迷,我没有见过这种案例,也从没有在哪本医术上见过提及这种病症的。” 江蕴又看向方院判。 方院判的资历要老一些,方小槐没见过的,他不一定没见多。 但他说,“我也没有见过,沈夫人的这个病委实来得奇怪。” 方小槐见他沉思,就说:“这事儿我劝你最好暂时不要告诉沈战。” 江蕴说:“帮你多活两天?” 方小槐居然大大方方的点头,然后说:“虽然这是我的终于要目的,但是我多活两天,对你妹妹也有好处,虽然我和我爹暂时看不出这是个什么病,但太医院比我们医术高明的,一只手都能掰扯得过来,你觉得我和我爹没命,谁帮你妹看病?” 虽然她和方院判并没能成功的帮江柔看好病,但医学难题,总是留给医学天才去攻克的,这父女俩的医术,确实是别人比不上的。 你想想,要是顶尖的人才都砍了,谁还有智商来研究这难题? 江蕴沉默着走了。 方小槐一看,拍了拍方院判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老爹!干活儿吧,我俩的小命就看沈夫人这病能不能好了。” 方院判也叹了一口气。 太医这行业,真是比卖草鞋还难混! 江蕴没有直接回江府,而是左转右转,转到一个古董铺子里,在柜台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让韩义出来见我。” 伙计一听他提韩义的名号,不敢怠慢,连忙把他请到后院,带到一间密室里,恭敬的请他稍等片刻,然后去请韩义。 韩义没多久就来了,见到江蕴就跪下抱拳,“少主!” 江蕴没喊他起来,直接吩咐,“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药林圣手,名叫郑立人,给你半个月时间,把人找出来。” 韩义有些为难,“少主,这时间会不会太紧迫了一点” 他轻易不敢置喙江蕴的命令。 可是这次,难度实在太大了。 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药王谷。 药王谷已经在江湖上屹立百年之久,根基深厚,郑立人是药王谷的十六任谷主。 郑立人的时代,也是药王谷的覆灭时代。 郑立人任谷主的五年,是药王谷的巅峰时期,谷中的每一个医者,用妙手回春来形容都是屈才了,相传谷中最厉害的医者,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这个人就是郑立人。 那时候江湖上有一种奇怪的风气,就是不杀大夫。 由于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今天你一刀,明天我一刀,想要砍不死,续命药就是关键了。 在那时候,假如你被人追杀,你只要振臂大呼:我是药王谷的大夫! 然后你就会获得高级护卫队一支。 这支护卫队的成员互相不认识,他们中可能有人是当和尚的,可能有人是当游侠的,可能有人是当捕快的的,还有可能有混黑社会的。 放在平时,这些个角色一旦碰在一起,那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不打死一两个那是不会罢休的。 但是现在,你只要说你是药王谷的大夫,正在被人追杀,再说两句什么诸如‘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唯有许诺少侠一个人情,将来少侠要是缺胳膊断腿,得点绝症或者中点剧毒,来药王谷,只要报我某某某的名号,免费包治好!’之类的话。 基本上都不用护卫队出手,追杀你的小伙子自己就先举了刀过来跟你商量,‘我不杀你了,你这个人情给我行不?’ 当然了,如果你不是药王谷的大夫,那就不要做死的冒充了,不然如果不慎被揭发,那你就会死得无比凄惨了。 惨到可能还不如一开始就被追杀的人砍死。 这就是当时,药王谷的影响力。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药王谷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再也寻不到踪迹,江湖上也不再有药王谷的医者出没。 按理说这么大一个威力堪比传销的组织,不可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 可是它就是消失了。 一夜之间。 后来无数人满江湖寻找药王谷众人,一无所获。 药王谷的谷主,郑立人也是。 正是因为他这种乍一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带点灵异色彩的消失方式,直到现在,无数江湖人士、达官贵族,都没能获知郑立人一星半点的消息。 直到时间冲淡了一切,药王谷渐渐被世人遗忘,郑立人也在渐渐被人遗忘。 江蕴事先不打一声招呼,突然就要韩义在半个月之内找到郑立人,这事儿就不只是强人所难了。 这简直就是在逼人去死! 要知道茫茫江湖,能人异士不在少数,神秘组织也如不计其数,这么多年大家都没找到,凭什么你千机楼半个月就能找到? 你脸大啊?! 江蕴为了配合韩义完成这难度系数破百的任务,“千机楼的一切事务暂且放下,一切交易往来也暂停,找到郑立人为止。” 韩义一听,知道这事儿算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立刻领命,下去安排楼中事务。 江蕴不想让江父江母担心,对江柔的事只字未提。 不管是她的怪病,还是沈十三的小妾。 很多事情不是只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就可以完美解决的。 比如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方小槐仍然没有攻克她的医学难题,千机楼仍然没有找到郑立人。 时间越久,江柔的症状就愈发明显,明显道神经大条如沈十三,也发觉了不对。 江柔每天睡的时间越来越久,昏迷的频率越来越高。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九个多时辰都在沉睡,剩下的三个时辰,还伴随着不定时的突发昏迷,有时候一昏迷,短则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长则三个时辰到四个时辰。 也就是说,运气不好的时候,她刚睡醒没多久,又突然发作昏迷,如果这天点儿太背,一昏迷就是两三个时辰,那她基本上就是十二个时辰处于无意识状态中了。 一天中如果能有两个时辰处于清醒中,那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 沈十三向皇帝请了长假,不去上朝,也不去练兵了,就怕那一天江柔一睡下去,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皇帝知道沈府的具体情况,也没有为难沈十三,派了太医轮流来给江柔看诊。 心意是到了,可是就是没有半点起色。 方小槐和方院判的身为江柔的主治大夫,压力巨大,两个月下来,方小槐不仅人瘦了一圈,连头都秃了。 用脑过度给造秃的。 江父江母终于是瞒不住了,江母搬到了沈府,天天和采香一起照顾江柔,江父在千机楼,满天下寻找郑立人的下落。 柳寄芙几乎两三天就会来看她一次,很少能碰到她清醒的时候,大多是时间都是在昏睡。 她闲得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床边跟江柔回忆荆州的事。 说当时她怎么看不惯江柔,又怎么给她下小绊子,怎么在背后说她。 说到最后,她都会加一句,‘你起来骂我两句。’ 柳寄芙这天来的时候,幸运的碰到江柔刚睡醒。 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看到会说话的江柔了,一见她清醒,高兴得差点哭出来,戳着对方的胸口就骂,“我明天就要成亲了,我还以为你不醒了呢!” 江柔睡得太久,身子有些疲软,被她一戳,刚坐正的身子就给戳得往旁一歪,差点倒下去,江母赶紧扶住她。 沈十三从外面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冷着脸就要把柳寄芙往外赶,被江柔和江母拦住了。 江母也算还是看出来了,这姑娘脾气直,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但心肠是真不坏,这些天她常常来看江柔,每次都要哭一会。 江母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好几次都有一种江柔已经挂了的错觉。 江柔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但是今天的精神似乎比较好,能够吃两碗饭,也想要出去走一走了。 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晕厥,江母不敢让她出门,就带着她在府里走动,柳寄芙和沈十三也跟着一起。 江柔清醒的时候,还是跟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就是体力不太行。 柳寄芙边走边告诉她,“我爹娘前些天到盛京了,明天就是我成亲的日子,你可一定要醒着来啊!” 江柔笑笑,说:“要是明天我醒不了,我就让他们把我连人带床抬去,行了吧!” 柳寄芙正想说什么,沈十三就呵斥道:“去什么去,就给老子在家歇着。” 柳寄芙想反驳他凭什么干涉别人的人身自由,没敢。 倒是江柔不怎么在意,对他道:“我天天在家憋着,再不出去走走,都要长豆芽了。” 沈十三哼了一声,不理她。 老子看你就是个豆芽! 江柔见她不理自己,就转头去问江母,“娘,你说是不是?” 江母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人家明天大喜的日子,你横着去是想砸场子吗?” 沈十三斜眼睨她。 看吧看吧,可不是我一个人不同意! 江柔想了想,跟他们打商量,“那我明天要是清醒的话就去,行吗?” “不行。” “不行。” “行!” 两声不行是沈十三和江母说的,那声行,当然就是柳寄芙了。 江柔作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老是在家里憋着,不利于身心愉悦,外面的空气多好啊,出去走一走肯定对身体有好处。” 沈十三一个眼刀就飞过去了,“屁,老子家里空气哪里不好了?” 这简直就是个杠精 江柔不在和她们争论,像是放弃了的样子,柳寄芙气鼓鼓的看着她,一双大眼睛满满都是控诉——你就不在争取一下? 江柔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明天我要是醒着,会来的!。 卓雅秋远远的看见这一行人,本来要去逛花园的脚步停了下来,脚尖调转方向,回了听雨院。 平青安慰她,“夫人别难过,我们可以去西苑的花园逛逛。” 卓雅秋哼了一声,“西苑的都是一群泼妇,我可不想像三夫人那个窝囊废一样被气死。” 平青只能再道:“夫人注意身子,可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这里的这些人,自然不止西苑的兄嫂们,还包括江柔。 卓雅秋冷笑道:“我干嘛要和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避开他们是因为沈十三正在着急上火,我干嘛巴巴的跑上去给他做出气筒?” 平青低声应是。 卓雅秋眼神阴郁的回头看了一眼江柔他们所在的方向,“我才不送上去找骂,憋死他!气死最好!” 柳寄芙的婚宴在第二天中午,这天江柔睡到近午时,醒来的时候一看时间,梳洗后脚程快些,刚好可以观礼。 她一起来就被沈十三按着肩膀按回床上,对方坐在床头,看也不看她就说,“哪儿也别想去。” 江柔又从床上坐起来,“那将军陪我去好不好?” 沈十三面无表情,“老子一点也不想去。” 三刻钟后。 邹府门口,江柔挽着沈十三的手臂,在门口递了贺礼,被下人领进礼厅。 两人刚刚一坐下,新娘子的轿子就到了,江柔看着柳寄芙一路从门口进来,跨马鞍、过火盆、拜天地、然后被送进洞房。 江柔的眼皮有些重了,她靠在沈十三肩上,困顿得嘴都张不开,费尽力气才说出一句话,“将军,我困了。” 沈十三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的江柔,一只手扶住她的身子,反身蹲在她面前,把她背起来,沉默的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礼厅,走出邹府。江柔的病已经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猜,这位沈夫人,可能已经没多久好活了。 有人在感叹江柔命薄。 有人在说这是沈十三的报应。 但现在这一刻,一对沉默的背影,他们看到了沈十三的用情至深。  新人已经礼成,柳寄芙也被送进了洞房,邹平在外面待客,他看见沈十三背着江柔走出去,大概也能猜到是江柔病发了,于是赶紧追上去,询问需不需要请大夫。 沈十三看不出喜怒,只说:“不用。” 然后背着江柔,往沈府走去。 沈十三一生戎马,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你砍他一刀,都不见得会喊痛,都不见得会埋怨我怎么这么倒霉,他从来不怨天尤人,不会去想如果怎样怎样。 现在他却在想,如果背上这个女人死了,他该怎么办? 邹平带人现在门口,在这个半生峥嵘,无坚不摧的将军身上,居然看到了一丝悲凉。 沈十三带江柔回到沈府,江母像有预知能力一样,早就等在门口,一进星月阁,熬好的药也端进来。 沈十三把江柔放到床上,给她喂药。 她已经昏睡,不会吞咽,他撬开她的嘴,几乎是用灌的,灌完了一碗药。 大半碗都顺着嘴角留下来,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 彩香端来热水,沈十三亲自拧干帕子,给她擦漏掉的药汁,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用指腹婆娑着她的嘴唇骂:“死猪。” 江母和彩香默默的出了房间。 彩香去监督下人熬江柔晚上喝的药,江母望着万里碧空,烈日灼灼,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平静的擦干眼角的泪,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怎么又是你 江母离开沈府,去找江蕴。 江蕴新官上任,正是关键时期,但这两个月来,他除了例行早朝,几乎什么事情都不做,他每天都在联络千里楼的谍者,不仅仅是在大秦,只要是千机楼势力所触及的国家,都在寻找郑立人的下落。 江母在千机楼的一个地下交易的据点找到了他,他不知道已经多久没睡觉,双眼熬得都是通红,全都是血丝,正跟几个下属在分析情报。 看到江母来,他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娘,你怎么来了?” 江母挥退了密室里所有的属下,只剩母子俩的时候,她正色道,“妹妹就交给你了,我要去一趟蜀都。” 江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口否决,“您去蜀都做什么?” 江母言简意赅,“去请祝弈。” 祝弈是蜀都最有名的大夫,但他不是宫廷太医,用专业术语来说,他应该被称为赤脚野医。 先前介绍方小槐的时候也说了,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大都十分自负。 他不是。 他是自负突破天际的那种,无数有钱有权的人排着队找他看病,他给不给你看,就三字儿—— 看心情。 并且一般找他看病的人,非家产千万不敢去敲他的门,因为他的出诊费可以用一个字简明扼要的总结——贵。 非要用两个字的话,也可以——贼贵。 请注意,这里的两点是有因果关系的。 他必须要先心情好,看你顺眼,然后点头给你看病,最后再拿你的钱。 如果这天他正好心情很糟糕,你金灿灿的金子摆在他面前,求他拿他都不会看一眼。 这人这么傲,也不是说就没人想收拾他了。 有。 多的是人! 求医不成改报复的人,那基本上都是论斤称的。 但是他至今安然无恙。 个中原因,我们先来做一个假设。 假如甲去求医,在祝弈的门口大喊,‘祝神医,某某某前来求药!’ 他从门口探个头出来,说,“不医。”然后甩手就把门关上了。 这个时候甲苦苦哀求,对方不为所动。 甲几次苦求无果,心生怨气,就想:你不给我治病是吧?行!那你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恰好,这个甲是个小官,有点小权。 所谓民不与商斗,商不与官斗,甲一个当官的想搞一个百姓,随便安个强奸或者杀人的罪名,挑个良辰吉时就把人推出去斩了。 现在罪名安好了,罪状替祝弈写好了,官差也上门拿人了,结果正在关键时刻,祝弈没头没脑的对甲说了一句,“这事儿就麻烦老兄了,这事儿我记着,你家儿子的病,就包在我身上了!” 甲以为他是对自己说的,其实他是对甲身后的人说的。 甲听到背后有动静,转头去看,当场就跪下了,因为来的人可能是甲的上级、上级的上级或者上上上上级。 这时候甲的上级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说:“瞎了你的狗眼,祝神医也敢这般胡乱冤枉?!” 甲能怎么办? 乖乖回家呗! 病怎么办? 自个儿捱着呗! 这个蜀国的祝弈跟十年前的药王谷是一个效果,只不过他是一个人单干,药王谷是一个团队创业。 所以祝弈虽然不是什么官贵,但蜀都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官儿再大的,也不敢轻易跟他结仇。 祝弈这个人,脾气大已经不能贴切的形容他了。 简直就是怪。 先不说江母能不能让他点头给江柔看病,就算他同意了,蜀都和大秦的盛京,日夜兼程,来去一趟至少也要小半年的时间,他一个本事大脾气大的人能跟你一起这般吃苦受罪吗? 就算成功说服他,他同意来大秦,入盛京,但江柔的病情,真的还能坚持半年之久吗? 她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可是如果让江柔去蜀都求医,她的身体条件不允许,而且一旦离开盛京,就意味着不能维持现有的医疗条件。 她的情况会不会变得更糟? 这个办法,不具有可实行性。 江蕴能想到的事情,江母自然比他更清楚,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坠,递给江蕴,说:“你让千机楼的人带着这个玉坠去找祝弈,告诉他,岚云还活着,请他来大秦一见,”江蕴疑惑问:“娘和祝弈是旧识?” 江母显然不想多说,“恩,多年前的旧识了,他看到玉坠,一定会来的。”她想了想,变了去蜀都的想法,“我去大秦的边境见他。” 江母口中的岚云,就是她自己。 因为战乱的原因,越靠近边境的地方,到处都是流寇乱民,一旦江母踏进蜀境,很多事都不再是江蕴能够掌控,他除了自己和江父,把江母交到谁手里护送都不放心。 可是他要操纵千机楼,江父也抽不开身。 他想了想,说,“既然祝弈看到玉坠就会来,那娘把玉坠交给我,我派人送到蜀都,把人带过来。” 江母摇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早就让你带着玉坠去了。” 她把玉坠郑重其事的放在江蕴手里,仿佛把江柔的命也一并寄托在了上面,说:“祝弈生性多疑又谨慎,见不到我,他绝不会出蜀国边境。” 她和祝弈自幼时相识,对他再了解不过,只凭一个玉坠,不足以让他远涉大秦。 他只相信他亲眼看到的。 江蕴犹豫不决。 江母离开他的视线,他和江父都不会放心,但江柔又命在旦夕 江母劝他,“你把韩义派给我,此去还需要半年的路程,你妹妹等不了了。” 江母与原本一直在犹豫,不只是因为不想再踏足蜀地,还因为江柔的情况急转直下,这一去就是小半年,说得不好听一点,如果女儿在这小半年内死了,她回来大概只能看到她装在小盒子里。 但是现在,等不了了。 如果不去,可能真的只能守在她身边等着见她最后一面了。 江蕴挣扎再三,一咬牙,终于还是决定,让江母去。 除了韩义,他还调配了四个千机楼里武艺顶尖的谍者,一路护送江母蜀去。 事不宜迟,江母决定在当天下午就动身,江父得到消息,想随身保护妻子,但为了同时寻找郑立人,他脱不开身。 在城门口,江蕴和江父一再嘱咐,足足告别了小半个时辰,才放她走了。 快马一骑绝尘,再见的时候,这一家人不知道会是何种光景了。 江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担忧,很快又投入到紧张的寻找工作之中。 江母走后的第二天,事情居然有了转机—— 千机楼有了郑立人的消息。 江蕴跟朝廷告了假,亲自前往消息源地核实消息,江父立即骑了快马,去追赶江母。 走的时候,江蕴去看了一次江柔,但她的精神不太好,没说两句话,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把她托付给沈十三,他也不再耽搁,立刻启程。 十天后。 广陵一条八马并跑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在朝盛京的方向奔驰,为首一黑一红两匹快马。 仔细看马上两人的表情。 红马上,年轻的那个,如同身后有洪水猛兽在撵一样,马鞭打在马屁股上,挥舞得比雨点还勤密。 黑马上,年纪稍大的那个,看样子似乎被颠簸得十分痛苦,脸上的表情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扭曲,但他马儿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因为一旦他控马降低速度,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一队人里,就会挥出一条小黑鞭,狠狠的打在黑马的马屁股上。 这奇怪的一幕加上他痛苦的表情,让人觉得他活像被人劫持了一样。 没错! 他就是被劫持的郑立人! 当天夜里,江蕴没有休息,直接一路赶向盛京,郑立人实在是熬不住了,在马背上被颠得连说话都说不完整了,“喂!年轻人,哪,哪有你这样求人看病的?” 回应他的又是一条小黑鞭,帮助他加快速度。 广陵到盛京至少两天的路程,活生生被江蕴压榨到了一天。 他到盛京的时候,江母和江父已经回来了。 没有找到郑立人之前,江家人原本的计划,是去蜀地请祝弈,现在郑立人找到了,江父带人把已经出发的江母追了回来。 江母本来就舍不下江柔就这样一走就是小半年,找到了郑立人,有了希望,她和江父就折转了回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让千机楼的人带着玉坠赶往蜀都,看看能不能把祝弈请来。 这是双重保险。 只不过她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祝弈不是蜀国人,他原本是大秦人,幼年被人追杀,衷心的家仆一路护送他,流落到蜀都,后来被当时的医圣毒手张广收养,定居在蜀都。 江母不知道他幼时的事,他也从来没有提及过,但她能看出来,他对大秦十分忌讳,几乎是连提也不会提。 让人去试一试,是为了抓住一缕希望。 万一郑立人对江柔的病也束手无策 他们担心这一种可能性,却还是折返回来,是因为如果连郑立人也没有办法,那真的是绝路了。 郑立人曾游历蜀国,祝弈和他论辩过医术,是他的手下败将。 江蕴几乎是不吃不睡,一路带着郑立人赶回盛京,进了城门,散了千机楼的谍者后,直接纵马到沈府。 一下马,就连拖带拽的把人往星月阁里拉,郑立人被他拉他一路踉跄,但因为吃了他的手段,又不太敢忤逆他,只能抓住自己的衣领,免得被勒死。 郭尧早就飞奔着去禀报沈十三——大舅哥带着神医郑立人回来了。 刚到星月阁门口,就看见沈十三出来,他可比江蕴粗暴多了,直接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就直接从江蕴手里接手郑立人,是直接架着他往内屋去的。 郑立人在马背上颠簸五天,这群人不但不让他休息,连饭都不让吃,直接在马背上啃俩饼子就算完事儿。 哪有这样虐待人的?! 现在一下马,他两条腿都还飘着,又被人架着按到病床前,被逼着让人诊脉。 那可真是架着! 他别说双脚挨没挨着地面,就是连路,他都没看清楚! 等缓下来,他觉得病床上的人有点儿眼熟,等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一惊,立刻回头,去看刚才恍惚间就觉得有些熟悉的那条人影。 这一看可不得了! 当时就从椅子上栽下来了。 这这这。 世界哪有这么小?! 郑立人嗓子都喊破音了,“怎么又是你?!” 江柔昏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沈十三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最近已经发展到了动辄就狂躁得砸东西的地步,只有江柔醒来的时候,他会稍微平静一点。 郑立人坐到床边不立即看诊,而是指着他大叫,‘怎么又是你’这一点,又很轻易的激怒了他。 旁边侍卫腰上的刀被他抽出来,反手就架在郑立人的脖子上,拉开一道血口子。 郑立人被刀上越来越重的力量压着肩膀慢慢坐在凳子上,脖子上的皮肉之痛让他不敢妄动,坐下后不情不愿的开始为江柔搭脉,心里却在暗骂。 这个土匪! 郑立人的运气实在是好,脉搭了一半,江柔眼皮轻轻动了动,居然醒了。 让他能够有机会问诊。 江柔的视线慢慢清晰,看到站了一屋子的人,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下意识的动了动手,眼前一个中年人苦着脸对她道:“夫人,我今年可倒霉,又跟你们见面了。” 江柔想了想。 想起来了。 这是在黑风寨给沈十三看腰子,给江柔看是否怀孕的那个大夫! 江柔学着他的表情,也道:“再看见先生,我也挺倒霉的。” 郑立人反应了一下才明白。 也对,正常人哪个想看见大夫! 郑立人认命的搭脉看诊,问了江柔些问题,头也不抬的说:“我看这脉象,应该已经中招有些时间了,这段时间给她看诊的是哪位大夫?去问问都开了些什么方子。” 都不用沈十三指示,郭尧就直接去太医院请人。方院判去宫里给皇后娘娘例诊,先来的是方小槐。 方小槐把自从发病以来用的药一五一十的列出来,给郑立人过目,然后急不可耐的问:“前辈看出来这是什么病症了?” 在行业中领先的前辈,方小槐一直抱着谦卑的态度,特别是此人还不是一般的谦卑。 江柔这病她足足琢磨了两个月的时间,愣是没琢磨出个门道,如果郑立人看出来,那他的确是一位值得她敬佩的前辈。 对方仔仔细细的看她用过的药,说,“没看出来。” 沈十三放下的刀又‘唰’一下架到郑立人的脖子上,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小心翼翼的挪动自己的脖子,用两根手指头作兰花指状小心的拈开锋利得晃眼的刀,立即秒怂,“冷静,冷静!” 沈十三从听到‘没看出来’四个字,浑身都是即将发狂的信号,他沉着脸,“看不出来,留着你也没用了。” 郑立人赶忙道:“暂时没看出来,是暂时!你冷静!” 沈十三这才移开了刀。 郑立人默默的把板凳往里拉了拉,能在心理上让自己觉得离这个煞星远一点。 方小槐以过来人的目光同情他。 习惯就好了。 这两个月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要感受一回啥叫做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要不是沈十三身边时常有人拦着,可能自己早已经凉了八百回了 方小槐也往江柔的床边靠了靠,背过身去,麻痹自己我看不见刀。 见郑立人研究药单子,方小槐提醒他,“沈夫人的体寒之症有些严重,已经到了影响子嗣的地步,很多药极寒极凉的药物都不能用。” 郑立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把你身后的人供出来 江柔的不孕不育,郑立人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在黑风寨第一次搭脉的时候,他就奇怪,为什么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会有这么严重的寒症? 他以为是自己诊断失误,再搭脉的时候,才基本确定,这多半是先天带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他想多活两天。 沈十三那个模样,自己的夫人都被他吓得结巴,他又不能献身陪睡,连求饶都没得资本求。 他当时要是对一个以为自己媳妇儿怀孕的土匪说,‘嘿,你夫人不仅没怀孕,还不孕不育。’ 你猜他能活下来吗? 沈十三不能砍死江柔,还不能砍死他?! 这人在江湖漂,那是不能太老实的! 容易英年早逝。 沈十三的注意力在江柔现在这个睡得越来越久的毛病上,没注意郑立人那一声含糊的‘恩。’ 但江柔不一样,她每天认真吃药,认真忌口,认真调理,对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事儿相当在意。 郑立人那含含糊糊的一声‘嗯’,糊弄过了沈十三,没糊弄过她。 不过她也没有当场拆穿,只是说,“我的病,就有劳先生了。” 她这话,让郑立人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人小鬼灵精。’ 当时的江柔都很怕沈十三,郑立人也怕他,那是自然的。 连方小槐和方院判都看不出个所以然的怪病,江蕴要找他来看,说明他的本事很大。 所以她稍转念一想,就明白本事这么大的大夫,当时为什么没能看出她的不孕之症。 因为他根本就是看出来了,只是没说。 她没在沈十三面前拆穿他,而是说‘我的病拜托先生。’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我今天不说,但是我的病就交给你了,如果你要是不尽心,我就告诉沈十三! 当然了,这里的这个病,可不仅仅是指嗜睡的怪毛病。 还有她的不孕症。 可以算是个软威胁。 她知道这种有本事的人脾性也怪,不想给你治,多的是办法和借口,她其实也不知道郑立人到底能不能治好,只是看起来他似乎要比方小槐厉害一点。 所以试一试吧。 真的治不好,那也是她的命,只是说出来唬一唬郑立人罢了。 郑立人仔细观察了方小槐用的每一种药后,发现没有用过不该用的药,松了一口气。 从方小槐身上的官服看来,他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个太医。 太医的水平,不会太差。 他之所以对太医都这么不放心的原因,不是因为自负高傲,觉得除了自己之外的大夫都是垃圾。 而是他猜测,江柔这个病,可能不是病。 但现在也仅仅是猜测,具体是不是,他还需要在确诊。 正在他全神贯注听脉的时候,方院判来了。 不只是因为沈十三叫人来喊他,还因为江柔这个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很想知道。 他在一个境界呆得太久,没有人超越是很孤独的事。 一个久攻克不下的难题,有人能解出来,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他从皇宫出来,连太医院都没有回,直接就来了沈府。 一进门,就熟门熟路的直奔江柔的病床,对着床边坐着的那个背影急问,“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那人一转头,他愣住了。 “师,师兄?” 相比起方院判的失态,郑立人就显得淡定多了,他点点头,“恩,来了?坐吧,我来给你讲讲今天这个案例。” 一如当年在药王谷,一个少年吊儿郎当的对另一个少年说,“来来来,当哥哥的给讲今天师父接诊的这个病人。” 只可惜,郑立人装了一半的深沉被沈十三强行打断。 并且打断得很粗暴——被一脚踹翻在地。 沈十三满脸都是风雨欲来,“老子不是让你来认亲的。” 郑立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缩着脑袋乖乖继续看病。 方院判也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站在他身边去,开始讲江柔从病发尹始,到发病中期,一直到现在,每一个阶段的症状变化。 郑立人从天亮一直看到天黑,把江柔从睡着看到醒来,再看到睡着,反反复复的搭脉,检查,问诊,一直没有给出一个准信。 沈十三急躁的问了好几回,每次都大动肝火,每次都被江蕴呵斥,才强行平静了下来。 到后半夜,郑立人收回手,整理了自己的衣摆,眼睛都熬得有点红了,憋了半天,然后抖着嗓子说,“能不能弄点吃的来?我手有点儿抖。” 一屋子的人都要怒了,方院判赶在众人发飙前,赶紧道:“我师兄气血不足,饿极了会发抖头晕,吃点东西就好了。” 江蕴考虑到头晕的话,脑子就会不清醒,脑子不清醒就不能作出正确的诊断,所以拦下沈十三,叫郭尧去随便弄点儿吃的来。 郭尧也就去了几步路的时间,就从外间端进来一碟糕点,郑立人抖着手塞了两块,灌了一大杯茶,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手不抖了,说话也不颤了。 好转得之迅速,十分让人怀疑是为了骗吃骗喝专门装出来的。 沈十三迈着性子等他吃完喝完,在爆发边缘的时候,郑立人擦了嘴,说,“夫人这个病,其实并不是病。” 一屋子人的目光锁在他身上,他扫视了一圈,缓缓问,“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说过蛊?” 话一出,江母顿时魂都飞了一半,眼前一黑,控制不住的往噔噔噔后退好几步。 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他们了解得不多,但是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个玩意儿。 具体的不太知道,反正比毒厉害多了就是。 江母靠在江父身上,双眼呆滞无神,浑身都软了。 江父扶住她,既担心女儿,又担心妻子。 郑立人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大概也就是江母知道得多一点,就解释,“夫人中的这种蛊,我不知道名字,只看过一次类似的案例,看人解过一次,至于能不能奏效,我也不太能保证。” 沈十三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但是多少知道,这东西是害人用的,须得有人下蛊,才能有人中蛊。 换言之,是有人害了江柔。 他脸色几乎阴沉得能滴出水。 这两个月来,他比置身战场更加夜不能寐,常常睡觉睡到一半,突然醒来,伸手去探江柔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仍然不敢睡得死沉。 生怕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怀里就只剩下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随着江柔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体温也越来越低,好几次早上,他都惊醒,以为人已经没了。 乍一听到这其实不是病,而是被人构害,他几乎愤怒得想要毁天灭地。 郑立人接着说:“我们大秦对这蛊这方面的书籍和案例几乎没有,只不过我听说,蛊这东西,必须要由下蛊之人亲自解毒,我这辈子也只见过一次,症状脉象都和夫人的一样,当时下蛊的人已经死了,中蛊的人后来解了蛊,命是保住了,只是人却痴傻了。” “看夫人的这个症状,已经中招有一段时间了,我虽然看出来了这个蛊,但是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沈十三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咬牙切齿的说,“解不了,你就一起陪葬。” 郑立人一反一直很怂很怕死的样子,耸耸肩说,“这个我确实只能尽力,你要是有功夫逼我解蛊,还不如费点心思把下蛊的人找出来,如若想要百分百的痊愈,在我的认知范围里,必须要由下蛊之人亲自解蛊。” 须知道蛊毒之所以比一般毒药更让人闻之色变,其歹毒之处,就在于这一点——解蛊和下蛊必须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说它歹毒呢? 一般毒药,就算是剧毒,只要有解药,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而解药这个东西,只要想办法,还是有机会可以弄得到的。 但蛊毒不一样。 每一只蛊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名字一样,品种一样,不同人下的蛊,解蛊的方法也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就要看下蛊者的习惯了。 换言之,解蛊和下蛊必须是同一个人,是因为谁下的蛊,只有谁才知道解法。 那么它的歹毒之处就来了。 既然此人已经要下蛊害你了,怎么会好心的给你解蛊? 沈十三常年跟刀剑为伍,对这种事情了解得甚少,郑立人一说完,他想了片刻后,就怒了,上去揪住对方的领子,面目凶狠的质疑,“你没什么本事,就拿这个来糊弄我?” 郑立人踮着脚尖,涨红着脸说,“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乱说。” 方院判赶紧去拉沈十三的手,解救自己的师兄,“将军,我师兄不是这种人,他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是有依据的!” 江母在旁木讷了半响,等这边沈十三都已经快要把郑立人提起来了,她才缓过神来,对沈十三说,“放下他。” 她闭了闭眼,“他没有胡说。” 这么久了,她居然一点都没想到,居然一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沈十三松了手。 从理智上,他其实是信了郑立人的话,只是从感情上,他信不了。 因为蛊这个字,转换过来,其实可以当做绝症两个字去看。 方院判和方小槐,都是医学方面的顶尖者。 他们两个苦苦研究两个多月,一无所获的原因,不是因为医术拙劣,而是因为,这个领域他们根本就没有涉及过。 他们一直以为江柔是患了什么怪病,甚至还怀疑过是中了毒。 可是脉象上没有任何表现,所以他们确诊不了。 江母颓然过后,立即起身,对他们道:“蕴儿给我准备快马,我要去蜀都请祝弈,你们留在盛京仔细查下蛊之人。” 然后她看向三个大夫,“四个月,四个月我必回,你们只需要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女儿四个月的寿命。” 她紧紧的盯住他们,“能保证吗?” 方院判和方小槐对这方面一无所知,只能给郑立人打下手,到底能不能保证,还是要听他的判断。 郑立人认真思索了一阵,道:“五个月,最多五个月,我目前要是用我的办法解蛊,但是夫人一定会变得痴傻,我只能拖五个月,五个月之后你们回不来傻了也比没命了好。” 江母听完立即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那就拜托郑大夫了。” 江父嘱咐江蕴,“照顾好妹妹,我跟你娘去。”说罢就追着江母去了。 方小槐父女俩不确定江柔的病情,之前用药都十分保守,不敢用太过激进的药物,也有运气的成分,因此避开了所有不能用的禁忌药。 郑立人换了他们的药方,以补药为主,增强身体素质,能够拖住江柔体内日渐成长的蛊虫侵蚀身体的脚步。 沈十三除了守住江柔,开始大肆追查和江柔接触过的一切人等。 这是一个大工程。 江柔虽然鲜少出门,但是接触的人仔细数下来,也是一个大数目。 下蛊这个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让你中招,也许别人拍了一下你的肩膀,也许是往你衣裳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物件,也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可能是路人甲可能是路人乙,皆可以让你中招。 一个一个排查下来,除了需要知道江柔三到四个月前接触了哪些人,还需要一个一个的审问。 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但是沈十三结仇的人多,光朝堂上就不计其数,更别说其他国家潜伏在盛京的细作,或者曾经杀过的人的亲属。 更甚者,还有可能是从前赢过钱的赌徒。 也不能排除自己内宅的人。 比如,卓雅秋。 事发之后,卓雅秋被单提出来,列为了第一嫌疑人。 因为采香和采薇指控,卓雅秋曾经明确的对江柔表示出过敌意,并且她在三个月内见过江柔,两人还发生了口角。 这个不用采香他们说,她在沈十三面前就已经表现过对江柔的不满,所以当天晚上,沈十三就去了听雨院。 已经是后半夜,沈十带了许多侍卫,直接闯进了内屋。 平青在外间守夜,听到声响,就赶忙起身,然后看见沈十三带了一干侍卫,来者不善。 她跪倒沈十三面前拦住他,让他等一等,他进去伺候卓雅秋穿了衣就出来见他。 哪知道对方直接一脚踢在她心口,带着侍卫就却卓雅秋的寝屋。 要知道,这个年代,女儿家的名节是十分重要的。 在睡觉的时候,屋子里闯进来一堆男人,如果传出去的话,睡在屋子里的这个女人基本上是毁了。 因为既然是在睡觉,那就必然穿得十分的少,再加上是在盛夏,身上的布料就更加清凉,一群男人不管不问直接闯进去,谁知道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卓雅秋听到外面的动静就醒了,在沈十三进来之前的一瞬间,拉了薄被遮挡住身体。 跟随来的侍卫点了灯,退到一旁,目不斜视。 沈十三手下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卓雅秋背靠墙,薄被把身子护得严严实实,见沈十三带这么多人闯进来,也不羞怒,而是淡淡的问,“将军深夜造访,莫不是想我了?” 沈十三直奔主题,“把你身后的人供出来,留你一条全尸。” 卓雅秋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不可能会这种东西,如果是她,那一定有人指使。 卓雅秋作疑惑状,“噢?身后背后的人?将军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王府 卓雅秋当然知道沈十三半夜造访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她可能承认吗? 她做疑惑状,“将军这般声势浩大是做什么?” 沈十三单刀直入,“解了蛊,留你一条全尸。” 卓雅秋更加迷惑,“将军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十三正想叫人直接拿人,郭尧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对沈十三道:“将军!不可!” 以防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跑到沈十三面前,背对卓雅秋的床,急道:“将军,方才江老夫人折回来嘱咐,说让将军查此蛊的时候注意蜀国人士。” 在这盛京中,有一位十分扎眼的蜀国人士——长公主,甄禾。 甄禾身份尊贵,身肩和亲重任,就算是沈十三,无缘无故的,也不可能直接耍浑抓人,“说原因了吗?” 为什么偏偏是蜀国人士?不能是魏国晋国或者南楚? 郭尧摇头,“没有说,她只匆匆撂下这一句,就走了。” 甄禾嫁给了刘朴,这是全国皆知的事情。 江母没有说明原因,只交代他们把注意力放在蜀国人士上。 她明知道皇室里就有一个蜀国人士,这样做,无异于就差直接对沈十三说甄禾就是凶手。 但她还是一刻不停的去了蜀都。 因为,她知道,如果真的是这位蜀国公主,江柔获救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为零。甄禾是轻易不能动的,一动她,就意味着撕毁邦交协议,向蜀国宣战。 江柔就算是沈十三的夫人,可甄禾不仅是六王爷王妃,还是蜀国的公主。 怀远将军的官儿再大,能大过王爷? 没有铁一样的证据,憾动不了她分毫。 别说只是猜测,就算真的有证据,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江柔,毁了两国的邦交。 只要甄禾咬紧嘴巴死不承认,他们一不能拘禁审问,二不能严刑拷打。 难道你要去跟她说,“喂,只要你承认是你做的,就给你很多很多钱哦。”? 这不是有病吗? 她自己的身份,她自己也知道,那么她既然要做,那一定是做得滴水不漏。 不可能找到证据。 沈十三动不了她。 甚至连像逼问卓雅秋一样都不能。卓尚书和沈十三的官阶一样,假如是卓雅秋做的,只要有证据,沈十三就算要她偿命,皇帝都不会说什么。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本身就是一句屁话。 卓雅秋有一个有靠山的爹,但是她的靠山硬不过沈十三,只要证据确凿,就可以将她定罪。 而甄禾不一样。 甄禾的靠山比卓雅秋硬,硬过了沈十三,没有证据,一定奈何不了她。 有证据,也不一定能把她怎么样。 所以江母依旧要去蜀都请祝弈。 这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甄禾方面,只能作为救命的稻草。 虽然这根救命稻草根本不可能拿得到。 沈十三也知道甄禾的重要性。 江母只是让他注意蜀国人士,也没明说到底是不是甄禾。 她只能算个嫌疑人。 难道就因为莫须有的揣测,就让他拥兵包围六王府? 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因为江母的一句话,卓雅秋的嫌疑暂时解除,侍卫像来时一样,顷刻间就消失在了听雨院,沈十三临走时看了一眼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她,什么都没有说,走了。 卓雅秋对他走时的那个眼神做了解读,大概意思如下:最好不是你做的,否则死无全尸。等听雨院里的人都走净了,平青赶紧进来,徒做无用功的拿了卓雅秋的衣服,给她盖在原本就裹得严实的薄被上。 仿佛这样,刚才那一干人等进来的时候,她就是穿了衣裳的一样。 卓雅秋冷笑着推开平青,拉下身上的薄被。 被子下面,该穿的衣服一件不少,整整齐齐,连腰带都不曾解开过。 平青愣了,“夫人,你这” 哪有人深更半夜还穿着白日的衣服睡觉的? 卓雅秋没有多做解释,这才从床上下来,张开双臂,让平青为她宽衣。 等平青缓过神来,一边给她脱衣服一边抱怨,“将军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这般不顾惜夫人的名声,传出去难道他的脸上就有光了么?” 卓雅秋脸上的冷笑褪下去,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就算名声不好听,对他来说也不痛不痒,我还不如星月阁里养的那两条狗。” 平青赶忙‘呸呸’声,“这是说得什么话?夫人身份尊贵,谁都比不上,怎可将自己与两只畜生相提并论。” 卓雅秋说:“妾就是妾,再尊贵能尊贵到哪里去?” 平青道:“夫人生来就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就算是为他人做妾,也不是一介草民能比得上的!” 卓雅秋重新坐回床上,缓缓道:“对呀,我生来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怎能为他人妾呢?” 明明是极为平常的一个动作,偏生叫他做得风情万种。 平青没懂她的意思,迷茫的看着她。 卓雅秋又笑了起来,这回是发自内心的笑,吐字如珠,“正经夫人死了,我不就是主母了吗?” 说罢,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诺大的屋子里,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诡异,渐渐的,平青居然觉得这笑声十分凄厉,甚至有些癫狂。 天色将明未明,长街上笼罩着淡淡的薄雾,随着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薄雾便被驱散了。 六王府庄严巍峨的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蹲坐在门口,狮子口中还有两个圆润的珠。 紧闭的大门前,一片黑压压的带刀士兵。 他们面色严肃的紧盯朱红色的大门,静默无声,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只要一有人从里面打开大门,他们就会抽出刀鞘中的刀,冲进王府里。 为首之人,正是沈十三。 王府每日卯时三刻大开府门,由府卫开始轮流站岗。 今天依旧是按照惯例,卯时三刻到,两名府卫精神抖擞,手持长枪打开王府的大门。 一开门,突闻一声惊天动地的齐喝声,眼前一串士兵突然冲开守卫,直接杀进王府后院。 他们声势浩大,但一路上并不伤人,有王府的巡逻侍卫闻声前来支援,他们最多也只是用刀柄击退对方,然后十分有组织有纪律的整齐往前冲。 众人反应过来,看着带头的那人,心里顿时只有一个想法。 沈将军拥兵造反了?! 念头一起,自己又立刻否决了。 造反应该去包围皇宫,来攻这么个闲散王爷的府邸做什么? 沈十三是朝廷的将军,刘朴是朝廷的王爷。 权贵圈儿就这么大一点儿,保护权贵的侍卫,也免不得有些相熟的。 比如甲是王府的侍卫,乙是将军府的侍卫,他们在一次春猎、秋猎或者其他什么没什么卵意义的活动中有幸被选中,作为两个主子的贴身护卫。 活动开始,主子们都去愉快的玩耍了,甲和乙就闲下来了。 闲得没事儿,甲就跟乙搭讪,“嘿,老哥儿,我将军府的,那你哪儿的?” 乙就回答,“我王府的,你们将军府一个月多少俸禄?” 还有甲和乙就愉快的聊了起来,就此混了个脸熟。 现在这一片混乱中,甲和乙相遇了,两人都拿着兵器,装模作样的假打,乙就开始惊慌的问甲:“兄弟,怎么回事啊?你们将军这是要造反?” 甲也很无奈,“听说将军要生擒甄禾公主,我也不知道为啥。” 乙惊慌大叫,“他疯了吧?” 甲深以为然,“应该是疯了。” 甲和乙保持假打的姿势,等若干侍卫冲到甄禾公主所在的院子后,沈十三亲自拿着麻袋做第一个强闯王妃寝殿的人。 ------题外话------ 抱歉抱歉,今天更晚了,我的闺蜜明天结婚,我当伴娘去了,今天上午职业资格证,下午又从学校赶到闺蜜的家,晚上一直在彩排明天的婚礼,今天和明天更不了这么多了,后天恢复正常更新,抱歉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定是她 沈十三把麻袋往身旁一个侍卫怀里一塞,无视甄禾惊慌失措的表情,“打晕,带走。” 甄禾惊恐的瞪大双眼,指着手里拿着麻袋的侍卫尖叫呵斥:“你敢!我是六王妃,你有几条狗命来放肆?!” 得了沈十三指示的那名士兵直接一麻袋精准的罩在甄禾的头上,把她从头拢到底,然后用刀柄简单粗暴的敲晕,抗在肩上就带走了。 沈十三得了手,立即挥兵撤退。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动作之迅速,等六王爷从侧王妃的被窝里爬过来,不仅甄禾已经被带走,连杀进王府的侍卫都退了个一干二净,王府的人连个俘虏都没有逮到。 六王爷对甄禾没有感情,因为婚礼当天的事情,甚至还可以说得上厌恶,得知她被沈十三劫走,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随便派了个人,让他去给皇帝送个信儿,知会一声某某某强闯王府绑走了某某某。 然后就钻回了侧王妃的被窝。 要说这个六王爷也是心大。 沈十三一个将军,带兵闯进他的王府里,绑走了他的王妃,他居然只不冷不淡的让人去皇宫送个信儿就算完事了。 他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王府的安保工作吗?! 不管他有没有反省自己家里的安保工作,反正从今天开始,有的是人帮他反省。 御史台的那群言官的嘴炮功夫可不是盖的,沈十三今天闹这一出,如果没人弹劾得他妈都不认识,那言官们饱读诗书这么多年才修炼出来那些个骂人不带脏字儿的功夫就算是白修炼了。 在百官弹劾沈十三之前,皇帝首先收到了六王爷派人送来的信儿。 这次他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跳起来大骂沈十三瘪犊子,而是直接调了羽林军右卫,让薛致率兵三百,包围将军府,拿沈十三问罪。 薛致全副武装,带着三百林右卫把将军府团团围住。 由于沈十三有兵权在手,皇帝也一直对他特殊处理,薛致没有直接强攻,首先派了人在门口喊话。 内容无非是‘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不然我就动手了。’ 以此希望动之以情,兵不血刃的完成任务。 但这显然不可能。 一队带刀士兵从沈府里涌出来,排排站好,挡在薛致的三百林右卫面前,林右卫打,他们就撤退,林右卫撤退,他们就再次排排站好挡住去路。 这伙士兵一看就是经过专业游击训练的,半天下来,既没让林右卫往前挪一步,自己也没见血。 反正就是拖着。 到最后拖不住了,沈十三亲自站在门口,横刀而立,谁也别想前进一步。 皇帝给薛致下的是强攻命令,半天过去都没能攻下来,心里还是有点着急,见沈十三亲自上阵,他也提了刀,先好言相劝了两句,可对方油盐不进,那就没办法,就只有开打了。 林右卫护卫整个皇宫的安全,相当于把皇帝的命都交托在了薛致手上,可见他是有两分硬本事。 论单打独斗,他不一定是沈十三的对手,可关键就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三百羽林军的威力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十三并不是想真的造反,薛致奉皇命而来,他也不能把对方往死里打,两方人马僵持不下,在沈府角落的一个院子里,甄禾却被关在一个满是蛛网的破房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十三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量。 兵书有说,先发制人。 就算沈十三有再高的军功,对大秦有再卓越的贡献,可甄禾身份特殊,皇帝一定会保她。 沈十三脾气急躁,那只是在生活中,在真正需要判断抉择的时候,他的头脑一直很清醒。 他亲自快马追上江母,要从她嘴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注意蜀地人士。’ 江母说:“一定是甄禾。” 他问了原因,江母不说,但是她斩钉截铁的说,“一定是她。” 沈十三打马返回,强攻六王府,抢了甄禾。 他不会对甄禾做什么。 也不能做。 因为这个女人身上,有无数万士兵的命。 但是江柔不能死。 他抢甄禾,是为了在皇帝保人之前,先掌握主动权。 这样的做法,说不不好听点,也可以说是造反。 以下犯上,挟持皇亲,抗旨不准,拘捕伤人。 条条都是死罪。 可是皇帝不能杀他。 他还要留着命上战场,留着命给他打天下。 而他,只是想要救自己的夫人而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狗胆包天 薛致在将军府的门口耗了整整半天,没能往前走一步。 因为沈十三调了沈家军。 他也没有调多少人,反正就是刚好比林右卫多一点,让对方想攻攻不动。 依旧是你打我退,你退我挡,能看得出来,沈家军再尽最大的努力不伤人。 皇帝只给了薛致三百兵力。 沈十三却有整支沈家军的兵权。 且他亲自持刀在门口立了一整天,谁来攻或劝都不好使。 午后不久,郭尧匆匆从星月阁来,低声告诉沈十三:江柔醒了。 沈十三立即丢了刀,就想去星月阁。 调转了脚尖,又硬生生的折转回来,捡起刀,重新立在门口,对郭尧说:“让她把药喝了,要是问起我来,说我去军营了。” 郭尧不敢多言,领了话回去回复江柔,“夫人,将军去军营了。” 这阵子江柔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长时间不见阳光,肤色苍白了好几个色号,听说沈十三去了军营,她有点失望。 她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见一面就少一面了,难得醒一次,刚好撞上他不在。 江柔唤来采香,想出去走走,见见阳光。 这个时候,郭尧本应该避嫌退下,让采香给江柔更衣,但他却站着没挪地儿,并且对江柔说:“夫人,今天外面阴雨绵绵,没什么好逛的,出去怕反倒受了凉。” 江柔狐疑的看了看从窗纸外透进来的阳光。 看起来明明就是个艳阳天。 采香也劝:“夫人,今天天气确实不怎么好,院子里湿气重,你最近身子不好,还是别去了吧。” 江柔自己坐起来,对采香说:“我就在廊下坐一会儿,不碍事的。” 江柔起身,郭尧就不好再在房间里呆,便退了下去,采香一个人拗不过她,只能给她穿衣,扶她出房间。 江柔有点怀疑人生的看着天上那一大个儿堪称毒辣的太阳,问采香,“哪里下雨了?” 采香支支吾吾的,“刚才奴婢还见着下雨来着,怎,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出太阳了?” 江柔觉得她今天怪怪的,也说不出为什么。 郭尧不敢离开星月阁一步,出来内屋就在院子里等着,见江柔出来,又迎上去,跟采香一左一右候在她身后。 照旧是搬来美人榻,坐在廊下阴阳交错、毒辣日头照不到的阴凉里,慢慢的摇着,觉得又有了些困意。 上下眼皮正在打架,突然听见震天的喊杀声,像是有人打起来了,江柔的困意清醒了一瞬间,听那声音觉得不远,紧张的问郭尧,“郭先生,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郭尧扯谎的水平比采香高多了,临场就编了个谎,说:“天牢里逃了个死囚犯出来,官府正在追查,这会儿估计是被找到了,正在追捕吧。” 江柔觉得追捕一个死囚犯,这样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只不过她也没见过追捕死囚犯的动静到底有多大,心里虽然觉得疑惑,但郭尧都这么说了,她就信了。 采香紧张的看向郭尧,生怕江柔继续追问,结果郭尧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一看,美人榻上的人儿已经闭上双眼,睡着了。 郭尧让人把江柔挪到床上去,但采香觉得她在屋里睡了太久,长时间不见阳光,整个人都没有生气了,就说在廊下呆一会儿也挺好。 郭尧一想,也是那么回事儿,就和采香守着江柔在廊下睡觉。 两人俱都是心事重重。 门口的喊杀声戛然而止,就是像弹琴时断了琴弦那样的戛然而止,急促又整齐。 郭尧忧心的望着院子的方向。 恐怕是皇帝来了吧 他猜得不错。 的确是皇帝来了。 这次不是微服私访,足足带了五百精兵,亲自来兴师问罪。 皇帝的脸色已经比最黑的锅底灰还要黑。至少薛致从来没见过动这么大怒的皇帝。 最可怕的不是疾风骤雨,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皇帝冷着脸站到沈十三面前,没有大声呵斥,没有跳脚怒骂,就是冷冷的看着他。 大内的密探不是白养着来玩儿的。 江柔中蛊,凶手疑系甄禾。 这事儿皇帝在江柔确诊的第二天就知道了。 他知道沈十三这番作为的原因,但他不苟同,甚至怀疑他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 他和沈十三相对而立,面无表情道:“让开。” 沈十三:“不让。” 皇帝举手示意,身后的数百精兵只等着一声令下,就直接强攻。 皇帝的动作很慢,他在给沈十三后悔的时间。 沈十三看了一眼把长街堵得死死的一片铠甲之兵,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人,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姿挡在门口,对皇帝说:“不让。” 皇帝的呼吸开始粗重——气的。 他一步跨到门口,扬手‘咣’就是一耳光,打得沈十三脑袋一偏,嘴角的血都冒出来了。 他们打架从来不打脸。 要知道,脸面是一个人的尊严,一个男人跟兄弟舍命的打一架,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干一样,可等第二天,睡了一觉,起来啥都忘了,只记得这人是我兄弟。 但是打脸就不一样了。 打脸打的是面子啊! 沈十三被打偏的头还没正过来,皇帝反手又是一耳光,‘啪’的一声响。 这下两边冒血的嘴角就对称了。 “咣” “啪!” 又是两个大嘴巴子,打得士兵们都愣了。 皇帝除了拉屎不能让人代劳,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自己去做? 现在打人怎么还让他亲自动手?! 这妥妥的是伺候得不到位么! 沈十三缓缓正了自己的脑袋,盯着皇帝,居然没有怒。 他很平静。 “不让。” 他就是个倔驴脾气,认准的事情,别说八匹马,就是八只恐龙都拉不回来。 皇帝堂堂天子,被人当众抗旨,那也是很没有尊严的事情。 你说这样的情况,他私心里,是很不想看了沈十三的,可偏偏他犯的是不得不砍的大罪。 自古一来,上任皇帝需要学习的第一课,就是——杀熟。 越熟悉越要好却亲的人,杀起来内心当然是痛苦不堪。 可是当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你不杀,就没办法令百官信服,无以在臣民面前立威。 试想一下,一个皇帝,任人唯亲就不说了,杀人还专挑非亲的人杀,长此以往,除了你的亲戚,谁还肯给你做事? 如果想要靠一个家族老撑起一个王朝,从皇帝成年开始算,保守估计,他每天至少需要十一个时辰在后妃的床上蹉跎,才能完成这项伟大的任务。 坐到皇帝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做,而是他必须做。 皇帝挥手下令,让羽林军强攻将军府。 手挥到一半,他停住了。 沈十三从小跟他一起长刀,替他挡了无数暗刀,为他挨了无数明抢,比起亲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手一挥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的兄弟,他自己清楚。 从沈十三坚定的目光中,皇帝知道,今天如果要带走甄禾,必须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皇帝混到今天这一步,手上连亲兄弟的命都有,但现在,他犹豫了。 这就是沈十三要得目的。 他在用感情要挟皇帝。 这句话听起来很可怕,也很无理取闹,跟一个皇帝谈感情,不如跟一个聋子鉴赏音乐。 但这就是他的目的。 甄禾备有有一个国家,沈十三手里只有一个皇帝的感情。 江柔要救,可她注定会被舍弃。 皇帝会再补偿沈十三无数个江柔,可她们都不是现在这一个。 现在,他只想要现在这一个。 皇帝也会敲打甄禾,可他要的不是敲打。 而是解蛊的药。 等皇帝把甄禾保护起来,江柔就死定了。 他先抢了人,除了他死就绝不放人,皇帝想要甄禾,就必须让他死,不想让他死,就带不走甄禾。 沈十三突然绑了甄禾,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 他能肆无忌惮的去做,除了相信大秦无人能诊断蛊毒以外,更多的仪仗的还是自己的身份。 她知道,为了一个区区一个女人,皇帝绝不对动她。 她要是杀了江柔,沈十三如果想要杀她,皇帝反而要拼命的保她。 皇帝知道被设计了,却不得不被设计。 但。 沈十三这样大张旗鼓的绑她,既然会给别人造成一种他不惜造反的假象,也会给甄禾传递这样的错与信息。 她不怕沈十三动她,说到底不过也是靠皇帝而已。 如果沈十三为了江柔不惜反了皇帝,她的靠山就相当于被人连地皮都一块儿掀了,她还坐得住吗? 这才是沈十三的最终目的。 让甄禾自己解了江柔沈十三的蛊毒,给她的空头支票,是不杀她。 这的确是张空头支票,要是江柔解了蛊,沈十三想要秋后算账,回头来收拾她,什么时候都可以。 这办法难度最高的关窍,就在于皇帝。 他闯了六王府,绑走六王妃,皇帝不可能不管,一旦对方想尽一切办法把甄禾从沈府弄出去,江柔就没得活了。 可是皇帝又不得不迅速把甄禾弄出去。 她是六王妃,是皇亲,关系的是天家的颜面。 皇帝的亲戚被人绑票,连绑匪的名字住址都确定了,还救不出人质,皇家的脸面往那儿搁? 再说了,这里虽然是大秦,蜀国的眼线可一点不少,如果不尽快拿出态度,等消息传到蜀都,战争照样在所难免。 沈十三难做,皇帝照样也两难。 皇帝半响挥不下手,面色狰狞又扭曲的挣扎半响,叫薛致带了羽林军先回了皇宫。 羽林军一撤退,沈家军也走得干干净净,门口只剩下皇帝和沈十三。 两人对视一眼,沈十三率先迈脚,往星月阁里面去,皇帝不情不愿的跟随其后。 到星月阁门口,沈十三想起刚才郭尧来报说江柔醒了,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才继续往里面走。 皇帝静默沉思。 这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沈十三了。 廊下,阳光只照到江柔的脚尖,她窝在美人榻里,蜷成小小的一团,像只小猫,郭尧和采香站在她身后,轻轻的给她打扇。 这打扇是十分有水平的一门技术活儿,既要保证扇出来的风不会让江柔感觉得到热,更不能把她扇生病了。 虽然在大夏天被扇两扇子就被扇得伤风的这个事情需要非人的技术,但是进来她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沈十三去弯腰把她抱起,走进内屋,放在床上。 皇帝没有跟着他进去,而是在空了的美人榻上躺下。 采香和郭尧诚惶诚恐的给他行礼,皇帝在榻上摇了摇,漫不经心的问,“你家夫人的情况怎么样?” 郭尧敛眉回答,“回陛下,不是很好。” 皇帝又问,“怎么个很不好法?” 郭尧继续答:“每日能有个把时辰清醒的时候,已经算是状态比较好的时候了。” 皇帝换了个问题,“你们将军呢?” 郭尧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回答,“将军的身体康健。”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郭尧背后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对方好心的解释,“我说的是精神状态。” 郭尧又愣了一下,谨慎的回答,“将军的精神状态也很好。” 皇帝问:“你们夫人昏睡的时候他都干嘛?” 郭尧说:“在夫人的床边守一会儿,偶尔在院子里练练刀,隔三差五追问大夫夫人的病情如何。” 皇帝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说:“那就是精神失常了。” 郭尧胆战心惊的站在后面,不敢接话。 皇帝再问了郭尧两句,沈十三从内屋里出来,看了一眼采香和他,两人就懂事的退下去了。 沈十三走到廊边,还没站稳皇帝就问:“甄禾在哪里。” 沈十三沉默不语。 皇帝一瞪眼,“我要带走她你还拦得住?” 沈十三:“在地下室。” 皇帝差点儿没晕过去,咬牙切齿的骂,“狗胆包天!” 沈十三在他对面坐下,不咸不淡的说,“还好。”态度看起来居然十分的谦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走路摔的 沈十三跟皇帝赌感情,这回皇帝没赢。 他确实舍不下这个兄弟。 人的情感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客观来说,沈十三跟皇帝说白了也就是两个毫无干系的生命个体,可皇帝对他的感情,比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们更深。 都说血浓于水,但生在帝王家,血缘这种概念,比天边的云还虚无缥缈、不可触及。 所有的帝王在还是太子的时候,争权夺谋就已经让他们变得凉薄。 皇帝也一样,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筹谋如何让自己的兄弟下去见列祖列宗,感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过奢侈。 帝王之路,注定高处不胜寒。 可能正因为饱尝孤独和寂寥,对这唯一的信任便格外难舍。 沈十三今天犯的罪,他长十八颗脑袋都不够砍,但现在他还能有命坐在这里跟皇帝对话,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把甄禾放了,今天这事儿老子给你从宽处理。”皇帝说。 沈十三沉默。 皇帝才平息下去的怒气又‘噌’的飚了起来,破口大骂,“狗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沈十三看着他,顿了会儿才说,“江柔的命还在她手上。” 他从戎十载,操纵千军万马面不改色,无论如何逆境,从来不曾低下高傲的头颅。 因为刚刚经历一场打斗,男人的着装有些凌乱,他坐在廊椅上,挨了四个巴掌的脸还红肿,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帝王,没有说一个求字,可满眼都是乞求。 这样的他让皇帝恼怒,一脚就踹在他身上,“你的命都在我手上!” 沈十三端正被踹歪的身子,没有还手也没有恼怒,只是平静的陈述,“我的命一直都在我的裤腰上。” 是的,战乱年代从军的,哪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讨生活? 皇帝不欲跟他再纠缠,道:“把甄禾给我放出来,我今天必须带她走。” 沈十三看着皇帝的眼睛缓缓摇头,“不行。” 皇帝豁地从美人榻上站起来,揪住他的领子,卯足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扇在他左半边脸上,情绪很激动,“老子是皇帝,还能容你他妈跟我说不行?老子砍了你的脑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你他妈还敢跟我说不行。” 沈十三正了脑袋,面对他,“不行。” 皇帝狠狠一推,把他丢在地上,往他肚子上飞踹一脚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一遍骂。 内容无非就是诸如‘你算哪颗大头蒜,敢跟我说不行?’‘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圣旨?’以及‘平时不是挺横的,现在有事求老子就晓得不还手了?’之类等等。 沈十三倒在地上,用手护着头,任由皇帝拳脚相加。 平时皇帝挨了沈十三一根手指头他都要还回来,挨了一拳就必定还一拳,挨了一脚就必定还一脚,难得有这样任打任骂的时候,皇帝抓紧机会多踹了两脚。 等他打累了,才双手插在腰上喘着粗气骂了一声,“狗东西。”然后扬长而去。 沈十三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在去换衣裳的路上,转角遇到了大舅哥。 江蕴才看到了怒气冲冲走出来的皇帝,再看到鼻青脸肿的沈十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沈十三应该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的,但自己有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实在是尴尬,要是不注意说话技巧的话,就很容易伤了别人的自尊心。 毕竟对方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挨了这一顿打,江蕴觉得自己应该呵护一下对方正在脆弱中的心灵。 于是江蕴抬头望了望天,四处瞅了瞅风景,说:“我眼睛进了点儿沙,什么都没看到。” 沈十三:“滚。” 然后推开他,自己去换衣服,擦伤药。 江蕴去看了下江柔,见她仍然睡着,自言自语的在床前说了会儿话,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在东苑最荒凉的一个院子里,此院子的书房连接暗道,墙上字画后面藏着的是暗道的开关,暗道的另一头,就是地下室。 甄禾被丢进去之后,还没来得及去审问或者拷打,皇帝一走,算是暂时解决后顾之忧,江蕴这才过来。 渐渐靠近关押甄禾的那个牢笼,他听到女人尖叫哭喊的声音。 在问有没有人,也在求救。 这个地下室从将军府建成的那一天就存在了,用来关押一些皇帝明面上不好关押的人,悄悄绑来,丢在这里面慢慢拷问。 相当于一个私有牢房。 暗道连通的地下那头,至少挖空了半个东苑的地底,把里面劈成一个一个的独立牢房,甄禾在最角落的那个单人牢房。 沈十三要应付皇帝,来不及管她,江蕴为了给她尝点儿厉害,把她丢进来后,给她私人订制了一个牢笼。 笼子半人高,上窄下宽,空间极其拥挤,笼子底部有两只脚的平整木底,其余地方都竖起来半只手臂高的尖利铁钉,被关押在里面的人必须站在那双足形上面,保持一个半蹲的姿势,才能不被铁钉扎屁股。 甄禾就半蹲在笼子里,极力稳住身形,大声呐喊着救命。 江蕴走了一半,突然改变了主意,折身出了地牢。 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可怕? 没有希望最可怕。 甄禾以为沈十三造了反,如果皇帝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肯定不会有功夫再来保她。 她已经被关进来大半天,假设沈十三造反失败,那么一定会有人来救她。 假设沈十三造反失败,那么一定会有人来逼问甚至拷打她。 假设造反正在进行中,那就更加磨人,因为甄禾不知道沈十三造反会不会成功,成功了就是她死,不成功就是他死。 可是现在没有人来救她,也没有人来提审她,算算时间,造反这种人生大事,半天的功夫似乎不够决出胜负,定出成败。 他敢强闯王府,绑走王妃,想要活命,只有造反一途。 只有自己当皇帝,才能不被皇帝砍头。 沈十三敢这么做,甄禾肯定他一定反了。 可是现在不知道成败,最难熬的却是她。 因为这个笼子的设计实在是太恶毒,她已经在里面保持半蹲的姿势蹲了一天,双腿都在打颤,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皇帝平定了叛乱,还是沈十三成功上位,至少三天之内,不会有人有功夫来管她。 也就是说,她要在这么一个牢笼里,蹲上三天。 她平时娇生惯养,现在蹲上半天已经是极限,全靠意志力撑着。 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人,就算来人,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何种命运。 这种无望的等待,是最痛苦的。 江蕴本来是想威胁,威胁不成就上其他手段,听到甄禾的呐喊声,他改变了主意。 恐惧是最好的刑法。 未知的恐惧是最让人绝望的刑法。 甄禾既然这么无所畏惧,就先关她三天。 三天里,不会有吃的,不会有喝的,就算大小便,也只能就地解决。 最后一条,就狠狠的践踏了作为一个公主的尊严。 最关键的是。 三天之内,她不会看到一个活人,将日夜颠倒,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她会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无望的等待,苦苦的乞求上天垂怜。 就算有人来,听到脚步声,她也会恐惧,是不是沈十三推翻了皇帝的政权,腾出手来收拾她了。 等她如同惊弓之鸟,就是要求解蛊的最佳时机。 甄禾也不太懂。 自己只是想要杀掉一个女人,怎么就逼得沈十三造反了? 这种宫斗宅斗的暗害戏码在皇宫里简直可以用常见来形容,死了不计其数的女人,不都是无声无息的死了? 斗不过就是技不如人,死了活该,也没见哪个男人死了妻子就敢跟皇帝叫板。 怎么到了江柔这里,就不一样了? 她双手扶着牢笼的杆子,双腿没有一点力气,忍不住的想要往下面坐,可是下面闪闪亮亮的铁钉似乎还在冒着寒气,坐下去就是血溅当场,她怎么敢坐? 可是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软软的想往下滑。 不知道又蹲了多久,双腿都已经麻木了,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离铁钉越来越近,甚至还有更近的趋势,可是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双腿。甄禾心头一着急,慌乱的背过手去摸锁住笼子的铁链,好不容易摸到了,狠狠一扯,没想到居然轻松的扯开了! 她用尽力气朝门上一撞,跌出牢门,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她瘫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折磨她半天的牢笼它根本就没有锁上! 她被塞进去的时候是背对着锁链,看不到也很难摸到,再加上半蹲的姿势维持得很艰难,轻轻一动就很有可能重心不稳。 而她居然没有想过,笼子的门压根儿就没有锁上! 谁关押犯人不锁门?! 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白白在里面蹲了半天?! 她在地上缓了半天,麻木酸软的腿才有了一点力气,她从地上爬起来,去摸牢房的门锁。 这回失望了。 牢房的门是锁上的了,婴儿手臂那么粗的铁链,给她一把菜刀她都砍不开。 她不停的哭喊,回应她的只有空荡地牢传来的回音。 甄禾软软的蹲在墙角,眼神都开始呆滞了起来。 沈十三到底想关她到什么时候? 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沦落道这种地步? ** 江柔今天醒过一次,难得的又清醒了片刻。 这次她见到了沈十三,还见到了江蕴。 坐在床上,她忍不住想去摸沈十三肿得老高的脸,惊疑的问,“这是怎么了?!” 沈十三面无表情送了一勺药到她嘴边,“张嘴,管这么多做什么,多事。” 虽然她很心疼,但是还是忍不住的笑。 这明显就是被人甩了巴掌啊! 除了皇帝,还有谁敢打沈十三? “你又怎么惹陛下不开心了?”她问。 沈十三一勺子怼在她嘴里,药汁洒出来了大半,“老子走路没站稳摔的,你烦不烦?” 江柔被一勺药苦得脸都皱成了一团,擦干净了漏出来的药汁,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碗,“勺子喂太苦了,我自己喝。” 沈十三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哼了一声,“就这样喝。” 说着又舀了一勺子药送到她嘴边。 江柔求助的看向江蕴。 江蕴低头干咳了一声,装作看不见,含糊的说:“那什么,他这脸确实是走路摔的,我亲眼看见他摔的。” 江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望了望对方脸上对称的五个拇指,默默低头就着勺子喝了药。 你们开心就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宜久拖 等喝完了一碗药,江柔苦着脸要蜜饯,沈十三斜睨着他,冷冷的说:“没有。” 江蕴心疼妹妹,又干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装模作样的端出大舅哥的架子,对他说:“别太过分了。” 然后去给江柔端了一碟蜜枣。 沈十三脸虽然臭,但也没阻止。 江柔吃了两块儿,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才罢了手,江蕴顺手把蜜枣放在旁边,正准备说话,郑立人哼着小曲来复诊了。 郑立人住在沈府,遵循就近方便抢救的原则,郭尧给他收拾了星月阁隔壁的一个院子作为住所。 他见江柔醒着,咦了一声,语调甚为欢快的自夸了一句,“居然醒着啊,我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 沈十三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对方小声咕哝了一句,“这人还没死呢,这么严肃干嘛。” 得亏江蕴和沈十三没听见,不然死的人就该变成他了 郑立人走到床前,一屁股把沈十三挤开,自己坐在小凳子上。 沈十三没想到竟然有人胆敢用这种方式来抢自己的位置,一下不提防,被郑立人一屁股差点挤到地上去。 他豁的站起来,提着对方的后衣领,捏紧拳头就要揍。 郑立人斜眼看江柔,表情很嘚瑟。 那表情的意思解读一下,就是:我还要给你夫人看病,你敢打我?沈十三犹豫了一下,手慢慢的松了。 就在郑立人无限嘚瑟的时候,沈十三突然又把他抓起来,照着眼睛就是狠狠的一拳,当场把眼眶打出了一团乌青。 江柔赶忙就想求情,被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缩了回去。 郑大夫,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是我也害怕虽然他不会打我,但会骂我 按照人体美学来说,有一种美叫做对称美,沈十三再挥起拳头,又是一拳,郑立人两只眼眶都挂了大大的两坨乌青。 沈十三还想再打,被江蕴拦了下来,他说:“等弯湾好了随便你打,现在打坏了就没人看病了。” 沈十三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扔给郑立人一个‘你给我记住了’的眼神,气哼哼的坐下了。 郑立人捂着熊猫眼,内心哭唧唧。说了要给他夫人看病还打!这人怎么就不讲套路呢? 吸取前车之鉴的经验,这次只敢用屁股虚虚坐住一个凳边,然后一只手捂眼睛一只手搭脉。 江柔想笑又怕伤害他的玻璃心,憋得十分辛苦。 郑立人幽怨的看着她。 还笑,也不知道是谁没日没夜的给你配药救命,真没良心! 江柔立即收了笑脸,做严肃状。 她是假严肃,郑立人却是真严肃了。 他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仔细的感受脉搏,前后一共诊了三四次,语气有些沉重,“去把方嘉言和方小槐喊来。” 方嘉言就是方院判的名字。 三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都没了底,江柔忐忑的问,“我的病严重了吗?” 郑立人郑重的回视了一圈三人的目光,只说,“去把方小槐和方院判叫来确诊一下。” 沈十三哪里容得他这样卖关子,抬脚就要踹,郑立人快手快脚的就往旁边一闪,江蕴按住又准备动手的沈十三,对采香道:“叫郭尧去太医院请人。” 采香赶紧惊慌的去找郭尧,期间郑立人一直龟缩在角落,不敢露头,任沈十三怎么凶恶的用目光恐吓他,就是咬紧嘴巴不开口。 方小槐和方院判今天都当值,恰好也没进宫,来得很快。 一进来,就被一屋子虎视眈眈的目光架着轮流把脉,然后父女俩对视一眼,俱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悚? 沈十三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了,阴狠狠的说,“谁再敢吞吞吐吐的卖关子,就地打死。” 父女俩都没注意到这句话里面最关键的一个字——再。 被一威胁,方小槐又怂又怕死,立即道:“夫人这是有喜了啊” 不仅沈十三,连江柔的愣了。 她呆滞了半响,手不自觉的放上肚子,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有喜了?我有孩子了?” 方院判接嘴道:“确实是喜脉,已经三月余了。” 方小槐想什么来什么,江柔居然真的怀孕了! 这就是大夫不敢跟病人把话说得很死的原因 谁他妈知道这不孕不育的人怀个孩子跟玩儿似的啊?! 沈十三一把将两人薅开,自己坐到床前,紧紧的盯着江柔的肚子,想伸手去摸,又觉得这动作傻不愣登的,就只能这样一眼不眨的看着。 方小槐是妇科权威,只要是她盖棺定论了的事情,基本上就没有其他可能性,偏偏江柔又怀了。 连郑立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当初他也诊断过,江柔确实不会有孩子了。 对于现在这个结果,他姑且只能定论为,这位沈将军实在是太厉害 几人中,现在也就只有江蕴还算得上清醒,用一种在座的三位都是庸医的语气问,“喜脉一月余就能诊出,你们先前多次诊脉,怎么这次才诊出来?” 方院判也很疑惑,“这确实是喜脉无疑,但先前诊脉,也确实是常脉” 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方小槐。 事关职业口碑,方小槐拍着胸脯保证,“这次之前的诊脉,绝对每一次都是常脉!” 于是一干人等的目光锁定在角落的郑立人身上。 郑立人没法,只能畏畏缩缩的站起来,垂头丧气道:“可能是蛊毒所影响,造成的假脉象,我来之后换了药方,压制了蛊毒,所以才显出了原本的脉象。” 江柔大喜若狂,激动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一下扑进沈十三怀里,“将军,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沈十三也反手抱住她,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三个大夫的脸色却算不上好,特别是郑立人,居然还在丁丁点点的朝着门口挪动,被眼尖的江柔当场抓包。 看到大夫的神色,江柔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才颤抖着问出口,“这个孩子保不住吗?” 沈十三的手臂也一顿,锁在江柔身上的目光也转而看向郑立人。 郑立人万般无奈。 这些人怎么现在才想起这茬儿?孕妇什么身体素质他们心里没点儿数吗?这种问题不是应该一确定有孩子了就立马问啊! 谁确诊的找谁去啊,来找他干嘛?! 方小槐悄悄的瞟了一眼郑立人。 老东西,叫你坑我们!天道好轮回了吧! 三个大夫沉默得越久,江柔就越紧张,最初还是开心到哭泣,现在就是着急到流泪了。 郑立人还是难以开口,江柔看他的态度,立即就明白了八九分,揪住沈十三的袖子,忍不住的埋在他胸口轻声啜泣。 沈十三身体绷得僵直,搂住江柔,呵斥郑立人,“说!” 郑立人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说得比委婉还委婉几分,“这种情况我没遇到过,但是以我的经验估计应该是保不住的吧?” 沈十三没说话,但明显就是在等他解释为什么,他只能接着说:“夫人本来就是不易孕的体质,孕前期胎一定不稳,又中了这蛊毒,反反复复的折腾,身体虚得不能再虚,就算现在侥幸保住了胎,等月份再大一点,母体供养不上营养,滑胎只是早晚的事。” 江蕴想了想,沉声问,“要是解了蛊好生将养呢?” 郑立人说:“可能性也不大” 还没说完,触及沈十三吃人一样的目光,硬生生的改了口,“不过也可以尽力试一试,你们不是去人请祝弈了吗,他在这上面比我了解一些,要是拖到他来,可能会有一线希望”沈十三给了江蕴一个眼神,江蕴立即去往地牢。 江蕴身为千机楼的搂住,常用的逼问审讯手段是信手拈来,他本来是打算,就这样晾甄禾三天,等让她解蛊的时候,绝对连滚带爬的就去了。 而郑立人在,江柔完全可以拖这么久,这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却没想到,江柔居然怀孕了 肚子里有了孩子,当然是越早清除蛊毒越好,不宜久拖。 等他到了地牢,见到甄禾,对方一见到活人,心态立即就崩了,抓着他让他让自己出去,许诺了不知道几何真金白银。 而江蕴只是冰冷的看着她。 甄禾被他的目光看得身子渐渐清醒,放开他步步后退,斩钉截铁的说,“你是沈十三的人!” 他还没说话,甄禾就尖利的大叫:“你想干什么?我是和亲的公主,是六王妃,你不怕死吗?” 江蕴没心情跟她废话,单刀直入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解蛊,要么死,你选哪一个?” 甄禾一听到蛊这个字眼,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立即冷静下来,色厉内荏的大声说:“什么蛊不蛊的?那是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就为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抓了我,不怕陛下降罪么!” 江蕴冷笑一声,道:“沈战连皇帝都反了,还怕谁怪罪?” 甄禾的瞳孔猛然一收缩,觉得自己死定了。 江蕴没给她喘息的机会,接着道:“我说的死,可不是一刀了事这么简单,我手下的人收集了许多玩儿法,一直没找到人练手,你要是不怕,可以让我们试一试。” 甄禾的心尖尖都在颤抖。 她怕。 怎么不怕? 面前的这个人一看就是狠戾之人,绝对不是在说假话吓唬他。 可是一旦选择解蛊,那不就是直接承认蛊毒是她下的了吗? 只要承认了,就算她侥幸能活下来,也回不了蜀国了 而且沈十三也不会让她有命回去的! 她是刘朴的王妃,刘朴是六王爷,沈十三造反,怎么可能会放过王府的人? 就算现在承诺留她性命,不过也就是面子上的事情,是风波一平息,第一个杀的人就是她! 就算她客死异乡,父皇知道了她的死因,也不会帮她报仇,甚至有可能连她这个女儿都不认了 甄禾的眼神明明灭灭,明显是正在天人交战,江蕴一眼看出她顾虑,承诺道:“只要你解蛊,既往不咎,你要是想要回蜀国,我们派人送你到边疆,给你银子回去,你要是不想回去,我们可以帮你在大秦落户,你想过什么生活,就自己过去,只要不再出现在我们面前,随你怎么都行。” 这明显就是虚与委蛇的套话。 先不说沈十三没有造反,就算他造反了,会让甄禾活下去?还活得这么滋润?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动了不该动的人不仅想逍遥法外,还想过神仙日子。 你怎么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们出去 江蕴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对甄禾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这种时候不顺杆儿往上爬,那真的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了。 但甄禾毕竟是一国公主,就算从小千娇万宠,她长大的地方仍然是天底下水最浑的地方,没人敢算计她,但不妨碍她观摩别人狗咬狗。 看得多了,只要不是傻子,该长的心眼儿一个都不会少长。 不论江蕴给她画了多大一个饼,主动权终归是在对方手里,到时候他反口不认,甄禾除了大骂他两句小人,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她不是傻子,不解蛊,才是她的生路。 话虽这么说,可这毕竟是理论上的说法,万一他们寻得一两位能人异士,那她面前真是条条道路皆堵死了 到底该怎么选? 她沉默太久,江蕴没有耐心了。 江柔腹中的孩子不像江柔,还能拖上一段时间。 一刻都等不得了。 “你考虑清楚了,要是沈夫人没了,你的人头就会挂在南城门的城楼上。”江蕴说。 上一年大年三十,南楚使团挂在蜀国城楼上的人头,甄禾没有机会亲眼目睹过,但回国后,此事的仍是风口浪尖上的大事件,街头巷尾都在热议,她听闻过一两耳朵。 一传十,十传百,人民的描述能力是强大的,就算没有当场看到,那生动的描述却让她听着就如同身临其境。 听闻这年冬,南楚使者挂在城楼上的头不断的往下滴血,将城门都染红了,血迹半月清理不去。 甄禾不想让自己的血浇在城门上,更不想浇在大秦的城门上。 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咬了咬嘴唇,谨慎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潜意识里觉得他不可以相信,但又只能暂且信他,“我答应。” 江蕴以为好歹是公主,皇室中人,怎么也会硬气一点,没想到面前的竟然个这么软的软骨头,连最轻的鞭刑都没上,就如此轻易的交代了。 不过这也让他减少了一些工作量,免得还要亲自拷打一番,费时费力,重要的是怕耽搁了江柔的病情。 甄禾被用布条蒙上眼睛,带出地牢。 但江蕴明显是低估了这位公主的娇气程度,一般人被关押这么久,迫不及待的想出去,就算看不见,强烈的求生欲也会支配着他们听着别人的脚步声摸索着往外挪,生怕慢了就被丢下。 可甄禾不一样。 她走两步绊三步,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江蕴进来的时候没带人,以免浪费时间,只能揪住她的后领子拎着她往外走。 甄禾几乎是一步一踉跄的被拎出了地牢。 从地牢到星月阁,要经过砸了无数真金白银的后花园。 出了地牢,走了一段距离,碰见了几个路过的巡逻侍卫,江蕴懒得再拎着甄禾,就叫他们押着娇气的公主往前走,免得她走两步万一绊了,又是麻烦事。 将近星月阁,远远的就看见郭尧带着一队人往星月阁去。 一看,为首的两人,一人是李莲英,一人是萧正卿。 他们显然看见了江蕴,也看见了他身后的甄禾。 甄禾怎么也想不到,这场绑票事件皇帝已经默认了,还只当沈十三真的做了叛贼,这下要是让她看见李莲英,就得坏事。 还好出了地牢没有解开她的蒙眼布,江蕴挥停了两个押着她往前走的侍卫,自己先去拦住了郭尧等人。 等拉开距离,确定甄禾听不见人声之后,江蕴才问萧正卿,“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萧正卿对这次江蕴和沈十三蛇鼠一窝、差点造反的事情很不满意,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理也不想理他。 江蕴是萧谨元的义子,也算是萧府的人,这次要是皇帝降罪,萧府也会被牵连。 李莲英见气氛尴尬了,就上来打圆场,道:“是陛下的命令,命我等来送六王妃回府。” 江蕴立刻戒备了起来,正准备动作,郭尧见势不对,赶忙按住他,解释道:“舅爷别急,夫人的病好了,萧统领和李公公才会带六王妃走。” 江蕴瞬间明白了。 皇帝多半是回去一想,怕甄禾解了蛊,沈十三心头不爽,再秋后算账把人给杀了,或者卸她一只手一条腿什么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才让李莲英和萧正卿亲自来府里看着沈十三,等甄禾一解蛊,就立刻带走她。 从私心里来讲,江蕴并不想放过甄禾,可以说除了沈十三,他最想让这个女人死。 但现在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了甄禾,皇帝低估了他们的自控能力。 皇帝既然派了人来,就说明他心里是有这个担忧,他们又不能把人赶回去,江蕴权衡了下,对萧正卿和李莲英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带甄禾进了星月阁,你们再去院子外面等,别让她看见你们,她只要解了蛊,我就保证她完整的出来。” 李莲英也知道甄禾要是看到自己,沈十三大费周章算计一番就白折腾了,甄禾的重要性对方也不是不知道,既然江蕴都这么保证了,他也不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于是往后退了一步,让了路,“江参事请。” 江蕴道了声多谢方便,就转头示意那两个侍卫架着甄禾过来。 那两个侍卫得了信号,反剪着甄禾的双手,押送她往前走。 在甄禾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扭住她左边一只手的那个侍卫,把手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写了几个字。 等反应过来那侍卫在手心儿里写的是什么,甄禾浑身一震,狠狠握了拳头,紧咬牙关,极力的控制自己,才慢慢的平静了波澜起伏的情绪。 等人走到面前了,江蕴带头往星月阁走去,侍卫押送着甄禾,跟在他身后。 人都走的没影子了,郭尧才恭敬的请萧正卿和李莲英移步星月阁。 内屋的所有人都被清了出去,只剩下江柔和沈十三,还留了一个采香,甄禾被带进去后,江蕴反手就关了房门,才解开了甄禾的蒙眼布。 适应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光明就十分刺眼,甄禾缓了好大一会儿,双眼才渐渐能视物。 四双眼睛都盯在她身上,甄禾袖子下的拳头捏了捏,平定心绪,抿了抿干裂的唇,才道:“相思子,木北阴白皮,以水三盏,煎至一盏,去滓空腹顿服,得吐即愈。” 说完,顿了顿,又道:“另外,准备一个熟鸡蛋,现在要。” 沈十三面无表情,用看路边一块石头的表情看她,“还有吗?” 甄禾说:“没有了。” 沈十三看了采香一眼,对方敛眉头退下去准备东西。 因为煎药要时间,就先拿来了熟鸡蛋,甄禾把鸡蛋在手里掂了掂,对他们道:“你们出去。” 沈十三语气冰冷,像含了冰渣子一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甄禾的态度却很坚决,“你的武功秘籍会让外人看吗?” 这个大概跟街角卖卤猪蹄的大爷,从来不让别人观看他做卤猪蹄的过程、和不让别人看他怎么熬制卤料的道理一样——祖传秘方,恕不外传。 但谁会放心让受害人和害人者独处一室? 这不是扯吗?! 万一甄禾想不通和江柔同归于尽怎么办? 沈十三和江蕴当然不会同意。 而甄禾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副要么你们弄死我,要么你们出去的态度,半步都不退让。 僵持了一会儿,沈十三怒了。 敢跟他讨价还价?当这菜市场大妈买菜砍价呢? 你算什么东西?! 刚要发怒,江柔拉住他,对他和江蕴说:“将军,哥哥,你们出去吧。” 两人当然都不同意,他们都担心江柔的人身安全。 但是江柔更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而他们的态度坚决,江柔沉思了下,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你们站到屏风后面去,有什么事情我会大声喊你们的,好吗?” 江柔说的屏风距离床边也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像沈十三和江蕴这种爆发型选手,基本上眨个眼睛的功夫就能瞬间蹿到跟前了。 甄禾没说话,明显是默认了这个法子。 沈十三和江蕴的口风有点松了,江柔赶紧加了把劲儿,“有什么事我会喊你们的,离得这么近,没关系的。” 沈十三犹豫了下,警告了甄禾别耍花样,跟江蕴一起站到屏风后头去了。 他们只在屏风后面站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听见江柔在喊他们。 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甄禾要鱼死网破了,双双冲到床边,只见江柔好好生生的,连根头发丝儿也没少。 江蕴持怀疑态度看向甄禾,“这就完了?” 甄禾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目中无人的小公举,当时就呛声回去,“你觉得还应该怎样?” 江蕴的目光阴了阴,沉下脸来恐吓她,“我觉得还应该要了你的命。” 他的目光太过森冷,像一条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甄禾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敢再接话。 沈十三和江蕴上上下下把江柔检查了一遍,仔细问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柔中蛊后,除了困顿,一直没有其他的症状,既不头痛也不胸闷,现在没有困倦的感觉,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过多久,采香端来煎好的药。 甄禾给的方子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搭配,就这么小小的一碗药汁,味道却极其酸爽。 采香几乎都是捏着鼻子端进来的。 那味道,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进房间,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奇苦无比的味道。 对,就是光闻味道,就觉得这碗药一定是苦出了新境界,让人闻一鼻子就想吐的那种。 他们很怀疑甄禾是不是为了报复,在药方里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她给的药方郑立人已经看过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能解蛊毒,可都是些没有毒性的药材没错。 这次连沈十三都沉默着端了一碟子蜜饯递到江柔面前,“先吃一个。” 江柔摇了摇头,推开碟子,端过采香递来的药,仰头一饮而尽。 仿佛对方送来的不是苦药,而是甜甜的蜜糖。 这药太苦,江柔一喝完,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嘴里不断的在分泌唾液,胃里都在反酸。 沈十三除了拍拍她的背,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病痛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东西。 它不但折磨病人,还折磨所有恨不得替病人抗下病痛的亲人。 可这玩意儿没法儿抗,只能自己硬挺着,旁人再心疼你,除了忙前忙后的伺候你,分担不了你的半点苦楚。 这一点最是诛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不能保住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柔喝完药,沈十三看她就觉得她的精神头儿似乎好一些了。 用过的那个熟鸡蛋还摆在床边的小桌上,不知道甄禾拿它来做了什么。 沈十三和江蕴就在屏风后面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就这么点儿拉屎都嫌拉不干净的功夫,甄禾就对他们说已经解了蛊。 解了让江柔缠绵病榻两月三月之久的蛊毒,让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蛊毒。 想了想,沈十三觉得不放心,直接喊了郑立人进来把脉。 甄禾不认识郑立人,但直觉应该是他们从民间弄来的大夫。 郑立人把了会儿脉,又仔细检查一番,谨慎的说,“目前看来,夫人身上已经没有蛊毒的脉象了,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解了蛊了。” 他说得字斟句酌,仔细琢磨下来,竟然没有一句话是百分百包票这蛊确实是解了的。 其因有二: 一来,他对这个领域也很陌生,也就是个一知半解的水准,只能说比完全一窍不通的方院判和方小槐要好上一些。 二来,从上一次蛊毒在身导致喜脉作出常脉的假象来看,他现在摸到的脉象,也不一定是真的,一切还是要观察江柔的身体状况,或者等到祝弈来彻底检查一番,才能作出定论。 沈十三不擅长抠字眼儿,江蕴却不是个省油的灯,立即就反问郑立人,“怎样才算没有意外,什么又叫应该?” 郑立人暗暗叫苦,心道我觉得大概是解蛊了,这就叫应该! 但这话不敢说出来,只能说:“目前来看,夫人的脉象平和,摸不到之前身中蛊毒的脉象了,但我不敢百分百确定已经痊愈,要完全诊断康复,还是要等祝弈。” 沈十三和江蕴也知道,大秦对蛊毒的了解完全可以说处于全民皆盲的情形,能有一个郑立人知道一两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不信任甄禾,郑立人又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最后众人采取了一个最笨,也最稳妥的办法来验证。 江柔在中蛊期间,最明显的症状就是长时间深度睡眠,清醒不了多久就会再次陷入昏睡。 所以,只要江柔在半天内能不睡过去,那就是没有问题了。 一双双眼睛就锁在江柔身上,从白天盯到了晚上。 没人开口放甄禾走,她自己也知道走不掉,干脆就坐的离他们远点儿,不知不觉就开始打起盹来了。 她折腾了这么久,又在那个狭小的笼子里蹲了半天,十分耗费体力,现在危机暂时解除,就止不住的犯困。 这么些人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人也要忍不住红一红脸,更何况江柔的脸皮薄。 又不能让他们走开,几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坐了大半天。 期间,江柔胃里恶心的感觉突然无比剧烈,反胃的感觉来得凶猛又迅速,提前没有一点预兆,只来得及一弯腰,就趴在床沿上吐了。 吐出来的是一摊堪比墨汁一样黑的的不明液体,生像又中了剧毒的模样,沈十三和江蕴心烧火急的质问甄禾。 甄禾被这架势吓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说:“正常现象,吐出来就完全好了。” 一群人将信将疑,只能继续观察,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萧正卿和李莲英都在外面等得极其不耐烦,有一种甄禾会不会已经被灭口分尸了的错觉。 实在是等不了了,萧正卿带人破门而入,李莲英紧随其后。 巨大的声响震得昏昏欲睡的甄禾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 沈十三等人也被吓了一跳,心想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踹他的房间门。 转头一看,就看见郭尧万般无奈的从卫兵堆里挤到前面,跟沈十三请罪,“将军,我实在是拦不住他们了。” 萧正卿二人奉皇命而来,沈十三本来就已经触怒了天颜,要是再调兵拦截萧正卿,皇帝非把沈府的人全都剁碎喂狗不可! 不能调兵,郭尧一个人怎么拦得住萧正卿?! 见是萧正卿和李莲英,沈十三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甄禾就豁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怒拍桌子,瞌睡醒了大半,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们!你们!”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好得很!”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莲英是皇帝的心腹太监,萧正卿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们俩同时平安的出现在沈府,还带着兵。 甄禾要是还不明白,估计就是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发育有障碍了! 她愤怒的是,皇帝居然如此不作为,任由沈十三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甚至还在顺便在帮对方。 好心的问一句对方拉干净没有,要不要再拉一会儿。 怎么能不让人愤怒?! 完全没有把她蜀国放在眼里! 萧正卿一进来,一屋子人的目光就投过来。 他看见床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看起来很苍白又憔悴,看着他的目光很迷茫,像迷途的羔羊路遇其他的生物。 跟几个月前,在馄饨馆子里竖起全身刺戒备的刺猬形象完全不一样。 唔疾病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他只草草的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公事公办的问沈十三:“我可以带走六王妃了吗?” 江柔一坐一下午,完全没有平时那样困倦的迹象,精神也比平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萧正卿一问,郑立人就对沈十三点了点头。 沈十三默许萧正卿带走了甄禾。 经此一事,甄禾以后的日子都难过了。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会无限放大它的恐惧。 而蛊毒,对大秦来说,正是属于未知范畴内的东西,基本上只偶尔在戏文里听到过一两句。 戏文里对蛊毒的描述神秘而又恶毒,人们对其的畏惧和厌恶怎无堪比厌恶邪术。 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来甄禾只要一口咬定这事儿不是她干的,众人心里虽然怀疑,但那也毕竟只是怀疑。 现在她亲手解了江柔身上的蛊毒,不就是在变相的昭告天下:我会下蛊,我对沈夫人下蛊了?! 人类敬畏死亡,这样一来,还有几个人敢跟甄禾接触?! 万一一不小心跟她生点口角被下蛊了怎么办?! 大秦又没会治这玩意儿的大夫,那就只有等死了! 再说六王爷刘朴。 甄禾搞这么一出,人们不但会对她敬而远之,对身为她丈夫的六王爷,当然也同样的不敢再接触, 六王爷以琴棋书画诗酒花闻名,跟沈十三比起来,无非也就是不那么暴力,也更要讲道理一些。 一个不管朝政,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狐朋狗友都不敢跟他玩儿了,你说他恼怒不恼怒? 他本来就不喜甄禾,这么一来,就更加看不顺眼了。 这还不算完。 大家都知道甄禾会下蛊,以后谁要是得点儿不明不白治不好的病,第一嫌疑人就是她。 六王爷虽然不喜欢她,但她还是六王妃。 不是所有人都跟沈十三一样有魄力,敢强闯王府,抢走王妃,甚至对王妃进行关押,或者私刑。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让皇帝这么无限包容。 人在绝望下,作出的一切事情都可以规划在激情犯罪的范围里面。 她们在明面上不敢对甄禾做点儿什么事,但在暗地里下绊子,那绝对是信手拈来,妥妥的行家! 要说六王爷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本来应该是关在皇帝的深宫里面当妃子,结果阴差阳错落到了他手里面,惹得皇帝不爽他就算了,他本来就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就更加的烂。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肯带他玩儿了 甄禾被带走后,方小槐和方院判也进来,郑立人的目光落在床旁小桌上的熟鸡蛋上。 作为一个医者,他当然好奇甄禾对这枚鸡蛋做了什么哦不,应该是用这枚鸡蛋对江柔做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个鸡蛋,像拿的不是鸡蛋,而是炸弹。 剥开蛋壳后。 恩,是一只正常的鸡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郑立人仔细的观察这枚鸡蛋跟平常的鸡蛋有什么不同之处,方小槐和方院判也凑过头来看。 结果发现它就是一枚普通的鸡蛋。 方小槐伸手从郑立人手里拿过普通的鸡蛋,觉得从内到外,由里及表的观察事物,才能得到一个最准确的结果。 于是她掰开了那枚鸡蛋。 一掰开,由于眼前的画面太过引人不适,方小槐心里一跳,脱手就把鸡蛋丢出去,嗷的吐了一地。 江蕴默默看着佝着腰吐得死去活来的背影,同情的给她递了一杯茶,然后探头去地上看了一眼。 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难看。 他就不该就这样轻松的放走甄禾! 地上的鸡蛋还是那个鸡蛋,只是蛋黄已经全部不见了,蛋白里面包裹的,是一只一只白胖圆滚的虫子。 鸡蛋掰开后,都落在地上蠕动。 鸡蛋完好无损,里面的蛋黄却全都变成了蛆一样的虫子,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这种匪夷所思的人。 甄禾到底对江柔做了什么?江柔想探头去看,被沈十三拉着做了回来,不许她看。 看不了就不看,江柔的注意力并没有久留在鸡蛋上。 她开始又抓着郑立人问了一系列问题,内容无外乎是围绕着‘孩子能不能保住’为主题而展开。 郑立人也很为难。 不是说蛊毒解了,就万事大吉了。 孕妇的身体素质很重要,江柔前期喝药比吃饭还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孩子能够保住的概率约等于白日撞鬼。 可是她又不肯放弃。 是啊,孩子还在肚子里,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她被诊断不可能有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不用尽全力保住,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了? 江柔一遍一遍的问,‘如果我好好养胎,绝不乱走’或者‘不能不能用安胎药稳住胎。’ 她的神色很平静,没有那种偏执的疯狂,就像一个伤风的病人在问医生,‘是不是我好好吃药病就会好了。’ 可是她患的不是伤风,也不是什么喝两剂药就万事大吉的小伤小痛。 这个孩子明摆着保不住了。 郑立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江柔的眼中饱含希翼,她看起来很平静,可是大家都知道这是假象。 因为孩子还没有流掉,她不能作出一副已经死了孩子的哀恸模样,那样会让她自己觉得已经死了孩子。 可是她的肚子中还有一个生命。 所以她必须平静。 那样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似乎这样,就可以将一切抹过去。 江柔再一次拉住郑立人的袖子,定定的望着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削官 郑立人做了一辈子的医者,这样的眼神不知道见过多少。 能救的,他不会不经历,可是大夫治的是病,不是命。 如果江柔没有中蛊,没有喝那么多药,就算她身体底子不好,也可以努力试一试,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可是并不会有如果。 木已成舟,该喝的不该喝的药全喝了,现在再来保孩子,太晚了。 他只能安慰江柔,“夫人,孩子还会有的。” 这句话苍白无力,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江柔这辈子能有肚子里这么一个,已经是老天爷打瞌睡,再想要孩子,恐怕是难如登天。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硬生生的忍住,扯起一个含悲带泪的笑,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悲观,“请先生试一试吧,我会好好配合的。” 固执的病人不是没有碰到过,这么固执的还是头一个。 自然滑胎就是早晚的事,何必折磨自己又折磨孩子? 她身体底子本来就薄,等月份大了,就不是滑胎,是小产了,早点舍弃这个孩子,降低对母体造成的伤害才是正经。 郑立人再劝说了两句,发现劝不动,只能作罢,承诺尽力试一试。 江柔的立场无比坚定,谁都劝不动,连沈十三都没办法。 住哪里人最后只能答应,“我尽力一试。” 为了以防对方抱有太大希望,他又加了一句,“不过希望不大,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保胎这方面,方小槐擅长。 以皇帝的战斗力,平均一年下来,后宫会有二到六个妃嫔怀孕,但平安产子的几率低到令人发指。 不论男女,一年能平安出生一个,那都是谢天谢地了。 运气好点儿的,胎莫名其妙的滑了,就算了。 运气不好点儿的,一尸两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所以方小槐开的一手好保胎药方,针对不同情况不同体质,对症下药。 虽然最后保住的是少数,但那大都属于外界的不可抗力,跟她没关系。 由于武力值渣,方小槐被迫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其中包括随叫随到,任劳任怨,不许抱怨,没有小费,以及任由郑立人使唤等。 她悲愤交加,最后迫于江蕴的淫威下,不得不从。 甄禾被带回去后不久,皇帝就召见了沈十三,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只知道甄禾暗害重臣亲属的消息被皇帝传回蜀国,正在等待蜀国的交代。 至于沈十三,因为带兵武攻六王府,被皇帝削了官,贬去幽州镇守边关,无诏令,不得回京。 客观来说,沈十三这次是捡了大便宜了,因为本来该削的不是官,而是他这颗脑袋,皇帝偏心,被他捡回一条命,虽然被流放,好歹总有个职位,比起回家挖红薯养猪的,算是混得比较好的了。 按照惯例削官就抄家,沈十三的抄家和流放工作被推到了一年后。 因为江柔现在不能远行。 走了后门,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沈十三的代价是又被暴打了一顿,把他手上的所有财产上缴国库,以此换来了一年的缓刑期。 这里的所有财产,是指皇帝抄家都抄不到的财产。 大秦律例第三百五十六条——从政不从商。 也就是说只要当了官儿,就不能做生意,以免官员以权谋私,给自己开小道,不顾正经商人的死活。 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你能管我做不做生意,难道还能管我家下人做不做生意吗? 所以郭尧和谢凯名下有无数赌场、客栈、猎场等。 名义上是他的,其实全是沈十三的。 不然沈府这么奢侈,靠朝廷那点儿死俸禄,沈十三得拖家带口的上街讨饭。 皇帝抄家,只能抄他名下的财产,抄不到郭尧名下的,而郭尧名下的一切动产不动产,才是大头,皇帝眼巴巴的看着,拿不到,没办法。 连年打仗,国库空虚,他垂涎这笔财富很久了,沈十三主动拿出来,皇帝今天晚上怕是睡着都要笑醒了。 等江柔修养好身体,沈十三就要动身去幽州任总兵官。 总兵官他不是一个官职,是所有拍派去驻守边疆官员的总称。 沈十三被削了职位,拿掉了怀远大将军的名号,就是一个闲散人员,但皇帝不可能就这样放他回去养猪,于是叉他去边疆吃沙子,算是朝廷的临时工,等罚得差不多了,再把他调回来。 皇帝私心里只想拿沈十三手里的钱,不想把他流放得那么远,但刘朴毕竟是王爷,他这次做太放肆了,连象征性的惩罚都不表演一下的话,朝中文武大臣的笔杆子和枪杆子都要不答应了。幽州苍茫,上接干旱南疆,左邻粗沙漠北,龙虎关划出界限,龙虎关以内,是大秦的疆土。虽然是个省级城市,但从他恶劣的地理环境就能看出来,它穷,非常穷。 可以用不毛之地来形容。 不仅穷,还干旱,动不动来两场沙尘暴,家里就得做十级大扫除。 那里的水比油贵,夏天能天天洗澡的,都绝对是大户人家。 暂且不说一年后的事情,目前来说,江柔在将军府养胎养得勉强还算顺利。 动过两次胎气,好险都稳住了。 一晃过去两个月,算算时间,江母和江父应该已经在往回走的路上了。 祝弈的医术不如郑立人,但他师从医圣毒手张广,因此毒术异常了得,后来自己独创了一门医道,将毒术和医术融合,叫做毒医。 郑立人没有办法,或许祝弈能另辟蹊径试一试。 江柔为了养胎,以防意外,基本上不再踏出星月阁一步,连小咪和小汪都被送去了揽月阁。 沈十三被削了官职,现在能留在盛京,也只是在等着江柔生产或者流产。 江柔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众人都开始有了期待,有了侥幸心理。 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这五个月比起郑立人先前描述的情况要好上太多,是不是只要再挨上五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江柔也是这样想的。 她更加小心翼翼,每天按时喝安胎药,就算没胃口,也会一如三餐按时吃饭,吃不下去也要强迫自己吃很多。 可是也不知道是体质特殊还是怎么。 江柔为了营养能够跟上,把吃饭当吃药一样按时按量,后期郑立人提出食补,连饭都变成了药膳。 普通孕妇这么吃,体重早就蹭蹭蹭的往上飙升到停不下来了,但她没有。 她这个体质让无数女人羡慕又嫉妒——怀孕只长肚子。 她吃得比以前多,却反而比以前瘦了,只有肚子在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像身上的肉全都转移到肚子上去了一样,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整个人就像饿得皮包骨头的难民在肚子里揣了个球一样。 就算她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营养摄入也已经完全够了,没道理会这样迅速的干瘦下去。 郑立人和方小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甄禾被放了回去,沈十三的兵权也交了,再有拥兵围府的心,也没有这个力了。 当初甄禾以为她没有活路了,但其实不管是江蕴和沈十三,抓了她,也不敢动她。 无论心里多想给她把十八般刑法都上一遍,那也只能想一想。 绑架王妃本来已经是大罪,再滥用私刑,皇帝把心偏到膀胱上都保不住沈十三。 她的罪,会与朝廷来定夺,轮不到他们来审判。 可关键就是他们等不到朝廷来审判。 走正常流程,她一定不会承认,因为她有恃无恐,朝廷在没有证据将她定罪之前,不能动她。 甄禾的身上不能有一点伤痕,也不能有一点中毒或者曾经被伤害的痕迹。 这也是江蕴为她私人订制牢笼的原因。 屁股下面有铁钉,但笼子的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能开,只要甄禾的脑子里不是空的,就很难真的一屁股坐到铁钉上。 但如果她真的这么傻,那江蕴也认了。 心服口服。 沈十三本来是想弄颗糖丸儿来诈她,可就怕激怒了她,鱼死网破。 留给她希望,让她自己慢慢考虑,虽然耗时间耗心力一点,可是稳妥保险。 其实甄禾如果硬是不承认,或者不肯解毒,他们也没办法。 然他们显然高估了甄禾的骨气。 得知江柔怀孕,江蕴是打算冒冒险,结果两句话一说,对方就妥协了。 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上糖丸儿。 ------题外话------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最近很多考试,要复习什么的,更新时间可能稳定不了了,本来说这几天就恢复万更,现在也有点困难了,这个月就视情况尽量更新,如果晚上十点还没有更的话,各位小可爱就明天早上再起来看吧,不要熬夜等了,等这个月过去放了暑假,就稳定更新时间,再恢复万更,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弟弟还是妹妹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饶是江柔畏寒不怕热,也有点热得熬不住,怕寒气太重,房间里又不能放冰盆,只能这样一日一日的留着汗过。 她爱坐在星月阁的廊下,这天傍晚,采香来告诉她,张姚氏来看她了。 前段时间她大都在沉睡,张姚氏来过许多次,每次都刚好撞在她睡时,这段时间解了蛊,才清醒过来,张姚氏每次过来,都带着她爱吃的馄饨。 浇上许多麻酱。 她叫采香把人请进来,张姚氏背着小安安,一只手里提了食盒,掐着时间来给江柔送晚饭了。 她怀孕后就很想念张姚氏做的馄饨,沈十三经常让人去馄饨馆子里给她打包。 张姚氏知道后,一有空闲,就亲自给她送来。 这天气热,她又要带小安安又要忙馄饨馆子,还要来送馄饨,江柔总怕她身体吃不消,劝了好几次,她都执意要来。 她总说,“大娘看着你长大的,你跟安安一样,都是我的孩子,送两碗馄饨有什么了不得的,只要你还愿意吃,我一直给你送。” 每次江柔把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张姚氏放下馄饨,江柔让采香给她和小安安盛绿豆汤解暑,空档里,小安安一颠一颠的跑到江柔面前,甜甜的喊姐姐。 江柔现在是两个人了,做什么都小心谨慎,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心的抱他,就撑着后腰摸摸他的小脑袋,“安安又长壮了。” 小安安咯咯笑了两声,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摸在江柔隆起的肚子上,童声格外响亮,“弟弟,弟弟!” 话音刚落,沈十三就从拐角走进来,看见张姚氏在,习惯性的无视她。 他走到江柔面前,抓着小安安的衣领,像拎鸡崽子一样把他拎起来,双手叉在他腋下,开始认真的跟一个孩子较劲,“你怎么知道是弟弟?万一是妹妹呢?” 其实并不是他喜欢男孩儿或者女孩儿。 他的观念里,只要是他的,别是隔壁老王的,管他男孩儿女孩儿都没差。 但是他就是想知道。 这个小崽子为什么要说是弟弟? 他为什么不说是妹妹呢? 你说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他怎么就晓得是弟弟呢? 小安安挥舞这小短手,从小就展现了见风使舵的天赋,“妹妹,妹妹!” 沈十三又纠结了,“那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孩子被人这样举在半空中肯定不舒服,张姚氏这个当娘的看着心疼得不得了,可是又不敢多话。 江柔赶忙去拉沈十三,又好气又好笑,“你跟一个孩子这么较真做什么?快把他放下来。” 孩子知道什么,不过也就是随口一说,也就沈十三这么认真。 比孩子还像孩子。 沈十三本来想反驳。 不是弟弟就是妹妹,为什么他要先说弟弟不是先说妹妹? 但一看江柔圆滚滚的肚子,怕跟她争执气着她,不情不愿的把小安安放了下来。 放下来后还觉得看这小破孩子不顺眼,趁江柔不注意悄悄踹了他一脚。 孩子小,他心里也不是没数,所以也就是轻轻的一脚,没踹痛,小安安可能是被吓着了,张着双臂就往张姚氏怀里扑去,嘴里还在喊着娘。 张姚氏的眼睛一直都放在小安安身上,江柔没看见的,她可看见了。 对沈十三踹了自己孩子这事儿,敢怒不敢言,默默的抱着小安安拍他的背安慰他。 采香端了绿豆汤上来,看见沈十三也在,又去盛他的那份儿。 张姚氏怕馄饨放的时间久了就泡烂了,就催促江柔快吃了。 沈十三也在,她怕这位爷想不开又踹自己孩子一脚,连绿豆汤也不喝了,就匆匆的告辞了。 江柔送张姚氏到廊外,看着她逃也似的走了。 江柔折回来,沈十三正跟大爷似的喝原本端给张姚氏的绿豆汤,她不敢骂他,又忍不住,就似嗔似怒道:“安安还这么小,你抱他的时候别这么粗鲁,小孩子的皮肤很娇嫩,你这样会弄疼他的。” 沈十三一口干了碗里的绿豆汤,“老子动作这么轻!” 这小破孩儿到底为什么说是弟弟? 听一些老人说,孩子的嘴很准的,说是弟弟就是弟弟,说是妹妹就是妹妹。 难道老子要有儿子了? 沈十三郁闷的看向江柔圆滚滚的肚子。 他以为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但现在怎么就觉得这么憋得慌? 想要个女儿怎么办?! 现在把那个小崽子逮回来让他重新说一遍还来不来得及? 在线等,十万火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胎动 这天下午方小槐过来例行诊脉,郑立人也从隔壁过来。 沈十三被罢官后就清闲了下来,不像以前一样要去早朝,天天还要去军营,更要操心各地是否有异动。现在只偶尔出去一会儿,时间也不太长,大多数时间都在府里,不是跟江柔在一起就是在书房。 他以前白天经常不在家,现在突然变成了闲散人员,江柔问过一两回,沈十三只说军中无事,一切有梁正和严天罡。 他瞒了江柔被罢官,以及一年后贬去幽州的事情。 他主要是觉得这些朝政上的事情,江柔没必要知道,并且贬官这事儿吧,虽然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万一她胡思乱想,又是心理负担,不利于养胎。 一般五个多月,已经会有明显的胎动了。 每次诊脉的时候,江柔都没有主动提过这事儿,她是因是投胎,对这些事情了解得不全面,就忽视了。 郑立人和方小槐却在担心。 本来前两次就该过问了,但他们一直憋着没说,怕让江柔过度忧思。 再过段时间,就已经是六个月的胎儿了,就算是轻轻的蠕动,也应该会有些动静。 方小槐觉得再拖着反而会影响正确的判断,硬着头皮问,“夫人这段时间,有没有感觉到过胎动?” 江柔一愣,像是才想起这个事儿,仔细回忆了下,愣愣的摇头,“没有过” 方小槐和郑立人对视一眼,暗道要遭。 怀孕期间除了安胎药,一切药物都是毒药,而江柔前期喝了不少的药,这胎本来就很难抱住,现在没有胎动,对医者来说,觉得在意料之中。 只是看着这个即将为人母的女子这么努力的去留住这个孩子,在情理上觉得难以让人接受。 他们这么一问,江柔的心就慢慢沉下去了。 她怎么忘了这个事情? 当初张姚氏怀小安安的时候,大概在五个月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明显的胎动,现在她的肚子都已经快六个月了,她一次都没有感觉到过 保胎之路似乎太过顺遂,麻痹了她本来紧张的神经,连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都没有注意! 她开始不安,抓住方小槐的手,定定的看着对方,在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忐忑与惶恐,“很严重吗?” 很严重吗? 当然很严重! 孩子连胎动都没有,怎么不严重? 虽然也有怀胎十月一点都感受不到胎动的,但那毕竟是个例,大多数的孩子在五六个月的时候,不说大动,但至少应该感受到一次吧?! 可看江柔慌张的样子一次都没有。 郑立人沉吟了一下,首先安抚江柔,“夫人先别急,再等等看,你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现在月份还不是特别大,再等等应该就会有的。” 会有吗? 不知道。 反正先安抚江柔,她的情绪波动不宜太大。 方小槐又开了保胎药,挎着小药箱回了太医院,郑立人也回隔壁,仔细研究江柔以前用过的药。 房间空后,江柔惴惴不安,沈十三一直沉默不语,她就更加慌张。 承载了万千期待的一个孩子,他的父亲母亲都如此期盼着他的到来。 如果江柔突然觉得世界都变得黑暗,目所能及之处,净是不见阳光的阴霾。 她很慌乱,可是没有哭泣崩溃。 她的情绪必须要稳定,不宜大喜大悲,那样对胎儿不好。 她要平静 要平静 沈十三看着江柔日渐长大的肚子,神色莫测,半响,他说:“晚上想吃什么?” 江柔:“还不饿” 沈十三没再多说什么,只字不提有关孩子的所有事,没过多久,郭尧就来了。 不止是他来了,皇后也来了。 国母的銮驾还在街头,郭尧匆匆跑来通知沈十三,好准备接驾。 对一般人来说,皇后突然驾临,那必定是一阵人仰马翻的准备接驾,但沈十三不是一般人,他跟皇帝都无法无天惯了,皇后在他面前也就是个名词,只按照该走的流程走完,内心毫毫无波动,一点不会有荣幸之至的感觉。 本来后驾是应该阖府在门口恭迎,但皇后知道江柔的情况,特意免了多余的虚礼,在大门口下了轿子,自己走到星月阁。 江柔这一辈子,第一次见到地位这么高的女人,心里还会有点忐忑。 无缘无故的,皇后来找她做什么? 是的,皇后是来找她的,但名曰探望。 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一个民间出生的将军夫人,居然劳动凤驾亲临,说不惶恐,是假的。 江柔见了皇后,正准备心里,被她身边的大宫女虚扶住了,一看就是已经事先吩咐好了,不让她行礼。 皇后比皇帝小五六岁,至今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生了一张芙蓉秀脸,肤色白腻,双眉修长,眸子明亮,发髻绾得一丝不苟,容色不算绝美,但一身贵气庄严,任大秦哪个女子都比不上。 她跟江柔说话的语气很柔和,两人明明只有几岁的年龄差,江柔却在她语气了听出了三四十岁年纪女人才有的沉稳。 皇后以要和江柔聊家常为由,支走了沈十三。 沈十三放心大胆的走了。 皇后姓张,是皇帝的第二任皇后,第一任因为造反,被赐死了。 张皇后性格温平又不失威严,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对谁都笑语盈盈,但只要触及原则问题,手腕跟皇帝一样铁血。 她十九岁封后,掌管后宫六年余,不说后宫安不安稳,反正只要有人搞小动作,必定是小心翼翼背着她,不敢让她知道的。 国母的威仪很到位。 皇帝很信任她,由于沈十三在宫中走动频繁,皇后又经常替皇帝红袖添香,两人见到的次数不少,沈十三对她还算了解。 她在后宫叱咤风云,用些手段整治妃嫔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她在后宫如何,是不会把手伸向沈府的后院的。 不论什么原因。 因为沈十三不会容忍,换言之,皇帝也不会容忍。 他知道对方支走自己,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跟江柔说。 那就说呗,反正老子的媳妇儿最后还不是要跟我说! 你把我支走有什么卵用? 沈十三走后,皇后才开始仔细打量江柔,面上平静非常,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十三的这个夫人 像!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如此想像的两个人? 还是她们之间本来就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可能的! 张皇后敛下心头惊异,不动声色的让江柔坐下说话。 皇后都站着,江柔哪里敢坐着?! 因大家都知道江柔的胎不稳,皇后看她拘谨,就让人给自己抬了座椅,先坐下,免得江柔站得太久动了胎气。 那她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 江柔见皇后坐下了,自己才敢扶着肚子坐了。 她动作缓慢,张皇后看她落座,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隔多年,她穿越时空,又见到了当年被她当做信仰来崇拜的那个人。 那一举一动之间,简直是像极了。 一样有一双弯弯的眉,圆圆的眼,五官之间几乎挑太大的不同。 只是性格看起来不甚相似 江柔落座后,张皇后对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大宫女带着一干人等退出了星月阁。 江柔是个聪明人,一见这阵势,也转头看了采香一眼。 采香就跟着宫女们的步伐一同出了星月阁。 张皇后甚为满意,民间的女子若是都似这般,这些勋贵之女反倒是比不上了。 张皇后也语气也不急躁,当真如她所说一样,像是在闲话家常,“你的哥哥江蕴,你知道多少?”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江柔完全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做她对她的哥哥知道多少? 江柔就问,“皇后娘娘说的知道多少,是指什么?” 她已经不像一年前一样,那样惧怕陌生人,在攻击型长相的人的面前连说话都要结巴。 她成长了不少,至少,现在在皇后面前,她能够平心静气的对答如流。 张皇后一听她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不知道。 皇后说:“你哥哥上两月入了朝,你知道吗?” 皇宫里的人说话就这毛病,说话从来不直说,仿佛谁说话的弯子绕得远,谁就能活到最后一样。 她说的事情,江柔在沈十三和江蕴的谈话之间听过一两句,隐约知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就说:“回皇后娘娘,是知道的。” 皇后先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可以称得上语重心长的语气道:“陛下给了江蕴参事的职位,对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说,算是厚待了。” 江柔知道她的话没说完,肯定还有后半句,于是就作出聆听的样子,静静等待她的后半句。 果然皇后接着说,“称了陛下的臣,那就是陛下的人,拿了朝廷的俸禄,江参事就须得对王朝尽忠。” 皇后的语气还是很平和,比起之前,半点都没变情绪变化的样子。 可她这话说得可轻可重。 什么叫做须得对王朝尽忠? 意思是江蕴现在对王朝不忠吗? 对这样的话,江柔不敢轻易的接,可是她不知政事,平时听到的一两句,都是从沈十三的嘴巴里漏出来的,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如若贸然接这种话,恐怕怎么回答都不是标准答案。 思来想去,她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于是直接对张皇后说:“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妇不懂,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从手腕上脱下一个手镯,轻轻的套在江柔的左手上,一边套一边说,“沈战乃是一国将军,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许多事情,也应该亲眼见着了。” “目前的状况不是很乐观,各国都想一争天下,弄得民不聊生,哀嚎遍野,百姓饱受战争之苦,而大秦在列国里,实力较强我这么说,你懂吗?” 江柔的手被张皇后握住,她的手心有些烫,温度传到她手上,而手腕上的玉镯冰凉,一如她的心情。 她就是张皇后口中,饱受战火之苦的百姓。 张皇后说的话,她懂。 可是她不懂,她就是一个女人,跟她说这个,有什么用,或者有什么目的? 张皇后的目光平和,将玉镯在江柔的手上套牢之后,说,“江参事有一直自己的武装,陛下希望,他能够以大局为重。” 江柔这下懂了。 大局为重的意思,就是希望江蕴把自己的武装上缴国家。 先不说人家自己的武装力量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交给国家,单说这支神秘的武装江柔就完全一脸懵逼。 她从小跟江蕴一起长大,哥哥就是个在酒馆里卖酒的酒郎,怎么会有什么武装力量? 就算有,她总该知道点苗头吧? 可是她是第一次从皇后嘴里听到这件事。 江柔望着张皇后的双眸,心下赫然。 一国皇后,不会闲得没事做特意跑到她的家里来跟她开这种玩笑,更不会用皇帝的名义来跟她开这种玩笑。 江柔在心里打了个腹稿,谨慎的的答话,“哥哥为国效力,必当是倾尽全力,皇后娘娘说的事情,哥哥也没跟我提过,回头我就去问问哥哥,如果当真有的话,我兄妹二人一定谨遵陛下的旨意。” 张皇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正想口头表扬两句,又听见她说,“不过我和哥哥除了一年前,几乎从未分开过,娘娘说得武装力量,我半分不知情,如果哥哥手里没有这支力量的话,娘娘和陛下会怪罪吗?” 这话把皇后问住了。 江蕴在朝廷里做事,底细总是要被调查清楚的,有些事情只要有些蛛丝马迹,就不察觉端倪。 但千机楼还是做情报买卖的,对于自己的情报,那保护得就像自己的命根子一样严密,大内的密探多番打探,也只揭开了千机楼最表面的面纱。 也就是说,皇帝只知道江蕴的背后有一股神秘的江湖力量,只知道规模很大,其余的一概不知。 皇帝让皇后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从江柔方面开始游说,试图让私有企业变成国有企业。 而江柔现在这么一问,皇后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不行,你必须有,没有也必须给我变出来。’? ------题外话------ 这段时间可能只有一更,各位小仙女原谅我,因为要考试了,要复习,时间实在是来不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张皇后抑郁了。 宫廷里养的这些大内密探都是干什么吃的? 说好的江柔性子怯懦呢? 说好的没见过大世面不敢反驳皇后呢? 呸! 这个伶牙俐齿脑子还转得快的,一句话就把她给堵死了。 这话怎么回答? 说怪罪也不是,说不怪罪也不是。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模样,但张皇后敢打包票,她要是敢说一句不怪罪,皇帝交代的事情绝对就没下文了! 因为你自己说的呀,不怪罪。 到时候追问起来,人家一句‘哥哥说他手里什么武装力量都没有。’ 一句话砸得你嘴都张不开。 皇帝也是鸡贼,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不伸手,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自己的媳妇儿。 张皇后真是冤都没力气喊了。 但皇后毕竟是皇后,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难不住她的,她直接不回江柔的话,道:“希望你劝劝江参事,他不入仕还好,一旦在朝为官,私下培养军事力量可是大罪。” 这话也不是说出来吓唬人的。 江柔原本没想到这一层,张皇后一点拨,她就通透了。 千机楼是情报组织,跟军队里的侦查营是一个效果,说它是军事力量,不算打胡乱说。 江蕴官拜参事,在朝廷方面,他也就是从事带领十个兵蛋子对有关地方性法规草案进行评议,并且提出修改意见的工作。 算是个武职中的文职,没有多大的权利,但有很大的晋升空间。 而千机楼的规模极大,楼中的全能型人才都是按斤称的,比朝廷赋予他的权利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有心人完全可以以此弹劾江蕴结党营私,私自拢兵,意图造反,其心可诛。 坏就坏在他头上带了朝廷给的官帽。 道理懂是懂了,但江柔还是没有就此松口,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臣妇要是见到哥哥,一定好生质问他,若此事为真,一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托。” 这话换个角度,就是说,江蕴只要不承认,不管他手里有没有什么武装力量,一律视为没有。江柔也不是在沈十三跟前养大了胆子,执意要跟皇帝皇后作对,主要是她对皇后口中说的武装力量的确一无所知,贸然应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说,就算真的有,需要张皇后从她这儿入手,就说明江蕴并不想交出指控权。 那是她哥哥的东西,她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张皇后一听,知道江柔这里算是没戏了。 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还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千机楼那么庞大的一支力量,皇帝本人也没指望靠一个江柔就解决了,派皇后来,除了是想试一试,还是想借江柔的嘴,让江蕴知道,朝廷已经在注意他背后的千机楼了。 他不说完全交出指挥权,起码要对皇帝表示出忠诚。 不只是他的忠诚,还有整个千机楼的忠诚。千机楼里面有最出色的谍者,一旦为他人所用,那将是无尽的祸患。 帝王生性总是多疑,就算江蕴已经是归顺大秦帝国,但不握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总是觉得不踏实。 张皇后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完成不了,再多留也无意义,跟江柔再东拉西扯了两句,就起驾回宫了。 江柔要送凤驾到沈府大门口,仍然被张皇后拦住了。 如果不是皇帝的意思,她连跟江柔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至少在十个月内是不愿意跟此人有交集的。 并不是因为张皇后厌恶江柔这个人。 而是在皇宫里呆久了,难免有些被害妄想症。 怀孕这种事,变数大得很,要是你早晨才来跟孕妇姐姐妹妹的谈心,晚上孕妇就流产了,虽然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这是你做的,但奈不住众口悠悠。 人家孕妇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见了你后就流产了? 一个人说是你做的,那不一定是你做的。 十个人说是你做的,那有可能是你做的。 要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都说是你做,那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都必须是你做的! 人民群众么,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就觉得怎么热闹就怎么起哄,完全不会关心身处舆论中心的你是死是活。 这么些年,这种事情看多了,张皇后也算是看怕了。 更何况江柔这个胎的存活率本来就很低,要是再送她给送掉了,沈十三估计要当场变疯狗,逮谁咬谁。 江柔自己也知道这个理儿,所以没有推辞,乖乖的送到星月阁门口就止步,免得害人又害己。 江柔送銮驾到星月阁门口,没有出去,所以也没有看到,卓雅秋等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给张皇后请安。 她是兵部尚书之女,在没嫁沈十三之前,经常跟各家闺秀们一起组队进宫给皇后请安。 这个请安,说白了也就是拉关系,多在皇后面前露脸,好让对方给皇帝吹枕头风的时候,记得住你家姓啥。 后来嫁了人,进宫的时候就少了,现在张皇后亲自到沈府,就算不是来找她的,但该露的脸还是要露,不然别人说你目中无人,皇后到了你的府上你都装瞎子,是不是藐视天威? 聪明如卓雅秋,怎么可能会给人落下这样的话柄? 她跟江柔不一样,她没有孩子做挡箭牌,该做的礼仪一样都没少,老老实实做完了全套。 她以前在张皇后面前露脸得勤快,张皇后对她的印象还算十分深刻,本来想等对方行完礼走完过场就回宫。 但在卓雅秋行礼的叩拜的那一瞬间,张皇后喊人压低了轿子,下了凤撵。 张皇后这次是特意来找江柔的,卓雅秋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还能看自己一眼,她乍一动作,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自从入了沈家的门,就不再得皇后的喜欢了。 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就因为这个妾室的身份。 除开尊卑有别,主要还是因为张皇后本人是非常讨厌妾室的。 通俗点来讲,皇帝的后宫,皇后是正房,其余的不管是贵妃还是皇贵妃,说白了都是小妾。 张皇后表面上看起来母仪天下,替皇帝治理后宫,大度又贤德,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是装出来的。 有哪个女人愿意大度的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张皇后是身居高位,没办法。 可不能表现出来,不妨碍人家心里想一想,总共不能人家心里怎么想都要控制吧?张皇后身为正宫,讨厌妾室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卓雅秋很不幸,成为了别人的妾室。 爱屋及乌恨乌也及乌,妾室两个字让她在皇后面前的地位一落千丈,从前还偶尔召她到面前说两句话,现在是连看到不想看到她。 卓雅秋心里苦,可是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皇后你不是呢? 这还是她嫁给沈十三以后,张皇后第一次正眼看她。 她当然诚惶诚恐,得了张皇后的平身,就赶忙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落后半步,谨慎的不敢先开口。 张皇后带着她溜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就在卓雅秋不断的揣测对方用意的时候,听见她开口了。 首先是问了问她在沈府的家常,然后问她过得好不好。 卓雅秋能怎么回答? 难道还真说她过得不好?! 路都是自己那个不长眼的爹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东拉西扯半天,整个沈府都被走得差不多了,皇后在一句你吃了么后面猝不及防的加问了一句,“卓尚书最近可还好?” 这个急转弯转得太急,一下就从婆家过度到娘家,卓雅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答,“回皇后娘娘,家父一切都好。” 张皇后也不是吃饱了没事做,要无缘无故的追问一个尚书的近况,卓雅秋回话的话脚都还没落下去,她就接着道:“本宫看他最近不是很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收起了平时以德服人的模样,变成了那个手段了得的皇后,浑身都是一国之母的积威气势。 卓雅秋被整懵了,一下子也不知道到底是那句话说错得罪张皇后,瞬间就忐忑了起来。 张皇后没理她,自顾自的说,“今年户部拨粮,倒是把兵部养肥了不少。” 卓雅秋一听,半点有没有犹豫,双膝一弯就跪了下去,大声的叫着冤枉。 今年南境边地有些小摩擦,皇帝往南境拨了军粮,由户部出库,兵部接手。 在朝为官么,大家都懂的。 假如哪里发了蝗灾,哪里又生了水患,只要涉及到放粮赈灾哦不,只要是涉及到放粮两个字,结果么 如果朝廷赈灾的物资是一整根水稻,经过层层盘剥发放到老百姓手里的时候如果还能剩下两把糠壳,那就已经算是官员有良心。 至少还留了壳! 遇到良心烂点儿的,不仅扣下了赈灾粮,说不准还要反倒伸手管你要粮食,美其名曰赋税。 从古至今,很多农民起义就是被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货色给逼的。 逼得走投无路,那就只有反了。 由此可见,想要稳坐江山,除了杀反贼,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贪官。 户部拨粮,经手兵部,转接下一道程序的时候,一根水稻就已经变成了半根水稻。 卓尚书小腰包鼓了起来,最近饭都要多吃两碗,整个人都圆润了。 他是圆润了,皇帝可就要哭了。 该拨下去的军粮拨下去了,前线的将士却总是写信回来,吵着嚷着说吃不饱,没力气打仗。 皇帝要是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个二傻逼皇帝。 贪污腐败的人早晚要被惩治,但被惩治之前,张皇后却跟卓雅秋说这样的话,就很值得人注意了。 哪有人打人之前还要先跟被打对象提前打招呼的? 这是在怂恿对方跑路还是鼓励对方承认错误? 估计都不是。 跑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到那里去? 承认错误? 贪污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还有承认错误这一天? 所以,卓雅秋现在的心情,就不是惶恐二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比起卓雅秋,张皇后就风轻云淡多了,没有在继续军粮的话题,而是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里应该要有底。” 卓雅秋一怔,不自觉的抬头愣愣的望着她。 贪污的是卓尚书,就算她不承认,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为什么‘是你心里要有底’而不是‘你父亲心里要有底’? 朝政上的事情,关她一个后院的女人什么事? 张皇后见她愚钝,为了提示她,眼风往星月阁的方向轻轻扫了一眼。 卓雅秋这才懂了。 张皇后口中不该做的事情,是江柔。 卓雅秋跪在地上,头重新低下去,看起来俯首臣服,可是浑身都散发着不服的气场,语气也比较生硬,“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妇不明白。” 兵部尚书是个重要职位,不是说换就能换的,而且贪污这种事情,说难听点,满朝文武,恐怕还真数不出来几个手干净的,要是因为这事要办了卓尚书,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道要扯出多少官员。 张皇后本来是想用卓尚书的把柄敲打卓雅秋一下,好让她收敛些,结果没想到对方这架势,是根本就不想收敛!张皇后真恼了。 留卓尚书已经是给足了卓家恩典,可卓雅秋这模样,还挺不服? 既然对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张皇后干脆也不再留情面,说话直接又戳人心窝子,“在这盛京中,我原以为甄禾是最蠢的,没想到居然还有更蠢的。” 她说着双眼就钉在卓雅秋头顶,目光灼灼,对方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这赤裸裸的目光。 这目光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在说卓雅秋就是那个更蠢的人。 卓雅秋不敢顶皇后的嘴,再怨再恨,也只能静静的听着。 张皇后接着道:“说你蠢,还真不是冤枉你,甄禾有蜀国撑腰,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对沈战的人下手?” “你那点小把戏,沈战这个蠢货看不穿,还真当谁都瞒得过?” “你把甄禾当刀使,也不看看这刀开刃了没有,不是本宫鄙视她,东街三文钱一把的破菜刀都比她好使,你还洋洋自得让江柔吃了个大亏。” “你就好好祈祷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否则沈战也就是不知道,要是有朝一日有人揭穿了你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放过 皇后这一生,卓雅秋这样的人见了不少,像江柔这样的反倒见得少。 沈十三这人对国家大事十分敏锐,他的世界里动辄横尸遍野,千军万马才是他肩上的责任,像后院这种勾心斗角,顶破天也就牵连百八十来个人,对他来说,也就是战场上随手砍菜切瓜一样就砍死,转个身的功夫就能忘记。 惊心动魄已经成为习惯,卓雅秋那样的小手段,在他眼里跟蚊子肉没什么区别。 他在很尽力的保护江柔,但他是个死心眼儿的人,他觉得的保护,就是给她好吃,给她好穿,给她最好的大夫,全世界的最好捧到她面前,就是对她好。 他忽略了从阴暗处伸出来的黑刀子,卓雅秋在他眼里没有存在感,所以时间一久,他压根儿已经忘了还有这号人,当然也不会觉得这人能做什么。 可是他不觉得,不代表就不会。 皇后能是皇后,光靠一张嘴跟人说‘我们要手牵手共创和谐大秦盛世哦!’当然是不够的。 手段,必须要有,并且段位要比所有女人都要高,否则就容易被人从皇后宝座上拉下来。 沈十三的重心不在后院上,皇后却是专业管理后宫的,对大臣们的宅邸,偶尔也会关心关心,更何况沈十三的身份地位不一般,那当然就是关心他妈给关心开门——关心到家了。 甄禾对江柔早有杀心,从她成亲的那天晚上就能够看出来,所以皇后就格外注意王府的动静。 当初皇帝因为谁当正妻这事儿对江柔有点儿情绪,但他可能是个混账皇帝,却不是个昏庸皇帝。 从江柔和沈十三巨大的武力值差距,以及从妾变妻的这个过程中,不难看出,是沈十三这头猪先动手拱的白菜。 江柔几乎睡死过去的那两个月,让他见到了不一样的沈十三。那个咬牙隐忍,却几乎崩溃的沈十三。 皇帝一生不懂什么叫做爱。 原先沈十三也不懂,他觉得他们就是一对难兄难弟。 皇帝是因为帝王这两个字给他的枷锁太重,注定不能有自己的情感,而沈十三,是因为真的不明白。 直到江柔出现,让难弟抛弃难兄,奔向美人的怀抱。 皇帝从一开始是很愤怒的。 说好一起孤到老,你却跟了别人跑! 可是同时又悄悄替沈十三开心。 孤独的滋味,真的太难熬了。 说得矫情一点,他后宫里弱水三千,其实一口都不想喝,但他必须瓢瓢饮尽。 可怕的不是孤独,可怕的是人人都以为你不孤独。 沈十三比他幸运。 他羡慕,也嫉妒。 张皇后和皇帝相敬如宾,皇帝虽然不爱她,她却是爱皇帝的,跟在他身边五六年,对方的心思不说知道十分,至少能有八九。 皇帝心里怎么想的,她不在乎,因为,她才是皇后。 他不爱她又怎么样? 他不爱任何人。 而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皇帝面子上对江柔嫌弃至极,但张皇后知道,沈十三心里的朱砂痣,皇帝不可能厌恶。 至亲人的心头肉,皇帝不可能下手去剜,他嘴巴上能挑出江柔一百个错,其实说白了就是嘴贱。 这是他和沈十三的相处模式,江柔是沈十三的妻,于是理所应当的套到了她身上。 当然了,江柔是不可能跟他顶罪或者跳起来揍他的。 皇帝在意的人或事,张皇后也在意。 甄禾就差没把‘我想杀了江柔这个小贱人’这几个字写下来挂在脖子上,张皇后怕江柔不是对手,一直暗中注意沈府和王府的动静。 江柔蛊毒发作后,人人都以为是病,久治不愈,后来沈十三就带人包围了王府。 张皇后怀疑卓雅秋也有份儿,纯粹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只要有了怀疑,再细心一查,就不难发现端倪。 可关键就是没人怀疑她。 甄禾有杀人动机,也有杀人时机,她亲手解了蛊毒后,就是罪证确凿。谁又还会知道,甄禾推江柔下水不成后,再次动起杀心,是卓雅秋怂恿的。 甄禾在王府,自然要有人帮她动手。 这个人就是卓雅秋。 甄禾把蛊给她,手把手教了怎样放蛊。 卓雅秋做得很好,只见了江柔一面,得手得神不知鬼不觉。 看起来还是甄禾把卓雅秋当了枪使,实际上两人的角色应当掉个个儿。 连皇帝都不知道卓雅秋占了这事儿的大头功劳,张皇后知道,但她却没说。 卓家在朝廷中根基深厚,连克扣军饷皇帝都要忍下来,只敲敲他的边鼓。 要是卓雅秋被揭发,沈十三肯定要办她,而卓家肯定会保女儿,两相争执,被搞得乌烟瘴气的是朝廷。 为难的是皇帝。 这厢瞒了下来,除了对江柔不太好,对大家都好。 但张皇后也不能任由卓雅秋作妖。 张皇后保卓雅秋不是因为她本人,是因为皇帝。 江柔不知世事深浅,她得让卓雅秋知道此人不好动,免得她愈发的肆无忌惮,万一那天真让她得手把人弄死了,哭的就不是沈十三一个人了。 卓雅秋跪着听了张皇后半天的呵斥,最后身边的宫女丫鬟都吓得跟着跪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再触怒凤颜。 沈府的人都知道卓夫人得罪了皇后,正在前院被训斥,到底是为什么得罪的,却不知道了,据说是莫名其妙就开始挨骂。 皇后走后,卓雅秋被平青扶回听雨院。 郭尧专程把她被骂的事儿报给了沈十三。 他正在院子里挖江柔几个月前埋下的酒,听了连头都没有抬,等酒坛子被挖出来,他问郭尧。“你来一口?” 郭尧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说不敢。 当然不敢了! 沈十三就客气一下,难道他还敢当真了? 对方只‘唔’了一声,自己拍开泥封,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好像是劲了些。” 郭尧默默退了出去。 晚上,江父江母飞鸽传来消息,说还有一个多月的就能到盛京,问江柔的情况如何了。 让沈十三回一封声情并茂的长信是基本不可能的事,他就简单的写了四个字——一切安好。 江父江母收到回信后肯定会气得呕出一口老血。 他们千里迢迢去给女儿请大夫,心里本本来就记挂得不得了,路途奔波之中好不容易抽出写信的时间,结果就收到了四个字! 还不如不要回! 江父江母的脚程快,他们回来的时间比预计早了半个月,郑立人一口气松了半口。 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祝弈一到,这个烫手山芋他至少可以甩给别人捧一捧。 好歹让他喘口气! 郑立人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又在沈府住了一个多月,这天接到可靠消息,说祝弈等人最迟三天就能到,可把他高兴坏了。 这大概就是乐极生悲。 他还没高兴完,星月阁的方向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他心里一跳,直觉得要出事,赶忙往那边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采薇飞一样从门口跑出来,闷头往他院子里的方向冲。 见到他,几乎都要哭出来,说话跟连珠炮似的,“郑大夫,快去看看夫人,她肚子疼了!” 郑立人撇下采薇冲进内屋,进去就看见一屋子的丫鬟手忙脚乱,有的在给江柔顺气,有的在给她擦汗,反正俱都是一脸惊慌。 沈十三今天不在家,进宫去了,郑立人一看江柔的脸色,就觉得今天要完了,立即做了紧急措施之外,叫人去太医院请方院判和方小槐。 一阵人仰马翻,方院判和方小槐到的时候,江柔还躺在床上虚弱的喊肚子疼。 郭尧赶忙再派人进宫去请沈十三,结果连宫门都没有进去,被告知皇帝下旨不见任何人。 沈十三和皇帝在一起,见不着皇帝,就等于见不到沈十三。 报信的人匆匆回去,郭尧又让他赶紧去江府请江蕴,结果又被告知江蕴也被皇帝叫进宫了。 郭尧没法,只能自己苦苦支撑大局。 下人什么事情都来请示他,生怕夫人出了一点差错,自己就要担责任,郭尧焦头烂额,差点躺在地上跟江柔一起打滚一起哭。 一直折腾到天黑,江柔渐渐的不喊肚子疼,身上也不再出冷汗,三个大夫的心才放了了肚子里。 又观察了一个时辰,发现情况稳定下来了,众人才精疲力竭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江柔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似乎有人坐在床边。 她重新闭了眼睛,没到片刻,心里一惊,突然惊醒,护着肚子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人,等冷静下来,才尽量平定自己的声线,“卓夫人,你有事吗?” 卓雅秋找过她的茬,她知道对方讨厌自己,在这种敏感事情,免不得就十分小心。 况且采香采薇每天都轮流在外间守夜,她是怎么进来的? 为什么没有人叫醒自己? 江柔忍不住外面张望,卓雅秋脚步一挪,轻而易举的挡住她的视线。 她今天的妆容很精致,一看就是不知道梳妆了多久,而江柔往窗外一看,外面已经乌漆麻黑,什么都看不见,保守估计已经过了子时。 深更半夜,她打扮得精致美丽,像鬼一样飘进自己的房间想干什么? 卓雅秋看她紧张,却笑了起来,笑得让江柔毛骨悚然。 “如果你是在找你的小丫鬟,那就算了吧,明天之前,她们不会醒了。” 说完,平青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张白色的帕子。 那上面抹了迷药,使用方法是捂住别人的口鼻。 如果偷袭成功,晕的就是别人,如果偷袭不成功,晕的就是你自己——被对方打晕。 很显然,平青成功了,晕的是采香。 江柔觉得来者不善,张嘴就想喊,平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并将她钳制。 丫鬟的力气大,江柔的身子又重,怕伤着肚子,还不敢狠命挣扎。 卓雅秋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欣赏够了她恐惧的模样,才开口。 一张嘴就是让江柔心沉入谷底的话,“你觉得你的蛊毒真的解了吗?” 江柔觉得手脚都在发麻。 卓雅秋笑了。 那个笑容在江柔看来无比的阴毒和可怕。 因为对方将手放上她的肚皮,缓缓的抚摸,说,“你的蛊毒没有解,它只是到你孩子的身上去了。” 这时候,平青松了手,站在卓雅秋的身后。 因为她们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再喊叫了。 江柔牙齿打颤,觉得浑身都在发冷,那样温和的人,眼中也会折射出一种名为怨恨的情绪,“不是甄禾,是你!” 卓雅秋既然敢做,就已经准备好了连脑袋都不要的觉悟,当然不会因为江柔狠狠的瞪她就害怕或者后悔。 她语气很轻松,甚至很欢快,十分痛快的就承认了,“没错,是我哦不,是我和甄禾,我可不会那些歪门邪道,自然是需要人教我的。” 江柔腹部早先缓解了的疼痛又开始一阵一阵袭来,让她脸色煞白,嘴唇发紫。 她只想保住孩子,肚子一疼,她什么都顾不了了,挣扎着就想要下床去喊大夫。 不用卓雅秋吩咐,平青又上前捂住江柔的嘴,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就是全部压在她身上,让疼得脱力的孕妇半天都动弹不得。 江柔越急、越痛,卓雅秋就越平静,她甚至去梳妆台上找了一盒螺子黛,坐在镜前开始慢慢描妆。 江柔蠕动着身体,想从平青身子底下挣脱。 可是她的力气,能够让她做的动作,也仅仅只限于蠕动而已。 卓雅秋不紧不慢的描眉画眼,用一种救世主的口气,慢慢说:“知道为什么么?” 江柔被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回答不了对方。 可她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不喜欢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可是她自问从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卓雅秋或者任何人的事情。 为什么总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置她于死地? 甚至连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为什么 江柔第一次知道了所谓‘杀心’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她现在就想杀了卓雅秋。 是她太蠢,她信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邪,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 她早该知道,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可以安隅一时,却失去了主动进攻的能力和时机,当碰到天敌,对方不会因为你如何害怕就放过你,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早在卓雅秋第一次挑衅的时候,她就该狠狠的反击回去。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有什么东西顺着双腿流下来,带走了江柔心存的一点点侥幸,平青压在她身上,死死的不放手。 卓雅秋坐在铜镜面前,面上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笑容,让人觉得她已经精神失常。 她手一抖,画歪了眉,她似乎很恼怒,把手中的黛笔一摔,然后缓缓起身走到江柔跟前,把脸贴到对方面前,两人鼻尖只隔半寸的距离,脸上又扯出那样癫狂的笑容,“我弄掉了你的孩子,你大可以告诉沈战,大家就一起同归于尽。” 江柔痛得想蜷缩身体,却被平青钳制住,被迫面对卓雅秋那张脸,她只能狠狠的瞪着她,眼中有滔天的恨,也有无尽的绝望。 外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卓雅秋敢做,就敢确保万无一失,她轻轻捋了捋微乱的鬓发,直起身子,漫不经心的说,“你和沈战不是两情相悦么?大可以试试,连皇帝都扳不倒的卓家,沈战愿不愿意为了你,用沈家百年基业做赌注,与我父亲拼命。” 江柔觉得腹如刀搅,剧痛使她面如金纸,冷汗大颗大颗滴落,打湿了鬓发,一缕一缕贴在苍白的脸颊。 裙子底下蔓延开大片的红色,很快濡湿了床单,卓雅秋视线触及艳红,对平青使了个眼色。 平青收手起身,亦步亦趋的跟着往外走的主子身后。 江柔抱着肚子蜷缩在床上,想大声的喊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卓雅秋临走前,最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目光。 和血水一起流走的,是孩子的生命力,明明肚子还是圆滚滚的,江柔却感觉腹中空虚无比,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卓雅秋一步一去的背影,愤怒使她疯狂,发紧的喉咙像突然被人释放,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卓雅秋,今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完最后一个字,卓雅秋的两只脚也踏出房门,徒留江柔一个人挣扎着从床上滚下来,两只手撑着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外爬,下身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泪流满面的叫着来人。 外间的采香仍然毫无知觉,江柔爬过去够她的衣袖,衣服都要扯烂了,她还是保持一个姿势,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听起来像是卓雅秋的,很快又被她自己有意识的压下去,然后两个瘦瘦高高的黑衣人出现在江柔的视线里。 他们两人手里都有一把长剑,他们剑指卓雅秋和平青,把主仆二人一步一步的逼了回来。 见到江柔浑身是血的模样,两个黑衣人突然十分慌张,拄剑跪地,“小姐” 片刻后,其中一人反应过来,让另一人去隔壁叫大夫。 留下的那人,则提剑起身,剑尖直指卓雅秋的心窝,速度快如闪电,明显是一记杀招。 电光火石间,一声虚弱的‘住手’从江柔口中漏出。 声音虽小,黑夜人却也在千钧一发之际住了手。 他被蒙住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正不解的看向喊他住手的江柔。 江柔撑着身子,靠在采香睡的长榻角下,气若游丝,“让她走。” 黑衣人大惊失色,长剑往卓雅秋的脖子上送进了一分,没有说话,但摆明是不肯放人。 江柔扶着肚子,随着下身的血越流越多,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放她走。” 就是这么不竖起耳朵听都听不到的三个字,从这一刻的她嘴里说出来,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有种让人不由自主臣服的力量。 这是潜藏在她血管里的东西。 黑衣人怔了怔,缓缓收回剑,给卓雅秋让出路。 卓雅秋深深的看了江柔一眼,这一刻,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们之间的战争,也开始了。卓雅秋的背影在江柔眼中慢慢模糊、远去,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失去意识前,她想,被父母养了十余年长大女儿,她死了。而江柔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那黑衣人说,“哥哥要是问起来,今夜这里没有人来过,否则” 她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皇宫。 夜已过半,宫门已经落锁,此刻却忽然打开,两道身影由远及近。 是沈十三和江蕴。 出了宫门口,两人就分道扬镳,临走前,各自没有说一个字,心里却牢牢装了与皇帝密谈半日的事情。 现在已过丑时,是人在一天中最疲惫最放松的时间段,也是繁华的城市中最安静的时间段,沈十三走回家门口,却远远的就看见星月阁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沈十三心头一顿,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撒开丫子就朝星月阁狂奔而去。 一踏进院子,正好看见许多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正在把江柔往屋子里面抬。 而她那白如漆刷的脸色、紧闭的双眼,以及裙子上一片血红的濡湿,让以冷静自持的他大脑瞬间空白。 郭尧比他后赶来,见到沈十三就跪下去,头埋在地上抬都不敢抬,“将军,夫人她” 他不敢说下去。 江柔被抬进去的最后一瞬间,他也看见了一眼。 那流了满身的血,先别说孩子,大人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沈十三直接一巴掌把郭尧甩得嘴角冒血,他暴怒,“怎么回事?!” 郭尧正想回答,却见那个问他怎么回事的人已经跑远了,他的解释并没有人听到。 沈十三进房间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江柔,是拖了满屋子的血迹。 血痕的终点,是一方矮榻,榻上睡着平时贴身照顾江柔的那个丫鬟。 人声鼎沸,她一无所觉。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察觉出不正常。 郑立人已经到了,眼角余光瞟到刚进来的沈十三,立即满头都是汗的跑上来,直奔主题,“流血太多,孩子保不住了,大人也十分危险,有人参吗?年份越长的越好,拿来吊命!再去把方小槐喊来接生!” 跟进来的郭尧听见,都不用等沈十三多话,赶忙去取人参,派人去喊方小槐。 郑立人在他背后喊,“先切两片拿过来,剩下的熬成汤!” 沈十三带兵打仗,在越危急的时刻,脑子越冷静,郑立人喊完,他说:“孩子不要了,大人保不住,你陪葬。” 他看起来冷静到可怕,说出来的话,郑立人一个字都不会怀疑。 郑立人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跟沈十三废话,转身就取针,先行了几个止血的穴位,再一针一针落下,几乎把江柔扎成了一个刺猬。 沈十三咬着牙,用铜盆装了一盆冷水,兜头就浇在仍然睡着的采香头上。 采香被冷水一激,一下子喘不过来气,瞬间从榻上惊醒,一起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也被躺在床上的江柔吓得瞬间褪了脸上的血色。 拔脚就往床边冲,被沈十三一把抓了回来,她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跟郭尧一样,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在坚硬的地面上撞出好大一声响,听声音就知道这一下跪得不轻。 可是她不敢喊疼,沈十三都还没说话,她就已经开始发抖,她听见对方问‘怎么回事?’的时候,如同听见了阎王来催命的声音一样。 采香额头触在交叠的双手上,打湿的头发上还在往下滴水,不敢隐瞒,立即一五一十道来,声音都带了哭腔,“回将军,刚才有人用什么东西捂了奴婢的嘴,奴婢瞬间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正好郭尧带了参片回来,他直接冲到床前,把参片递给郑立人,说,“郑大夫,参片来了,剩下的送去熬了。” 郑立人把切好的参片垫在江柔的舌头底下,不再理会郭尧,又忙活了起来。 郭尧自觉的给他腾出位置,转身就跪在沈十三面前,不等对方发问,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将军,刚才我正在睡觉,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他喊醒我,只说夫人出事了,我低头穿鞋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我一过来,这边就这样了,那人我没见过,肯定不是府里的人。” 沈十三脸色冷得跟长白山的雪一样,沉静的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心里滔天的怒火被死死压制住。 等她醒来,这些人全都要拿命来赔 江蕴是在这时候赶来的,他比沈十三好不到哪里去,充满怒火的眼睛里像住了一只魔鬼,只等着江柔捱过这最艰难的关头,就开始秋后算账。 虽然江柔意图封谍者的口,但小姐的话毕竟没有公子的命令有分量,江蕴出现在这里之前,前因后果已经清楚知晓。 卓家,卓雅秋。 本想留他们一段时间将其连根拔起,却没想到让他们酿出了这样的祸事! 江蕴现在既想灭卓家的门,又怪自己先前动作太慢。 他和沈十三都没有去找卓雅秋,他们现在还不能离开星月阁。 要等江柔平安 不多会儿,郑立人开始赶人。 一切男丁都被赶出内屋。 因为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江柔被人参吊着一口气,被郑立人行针扎醒,现在,要把不足月的孩子生出来。 她现在是七个月的月份,孩子已经发育完全,现在流产已经不能算滑胎,是小产。 方小槐被人直接从被窝里一路架到沈府,来的时候鞋子都只穿了一只,看到床上虚弱得眼睛都只能睁半只的江柔,立即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连穿鞋子的权利都没有了。 郑立人冒着风险,扎了江柔好几个生死大穴,将她从闭着眼睛扎到睁着眼睛。 江柔睁眼的第一句话,是,“叫哥哥进来。” 她知道,江蕴一定在外面。 方小槐找了张薄毯盖住她的下身,丫鬟才把江蕴请进来。 江蕴蹲在床边,看到遭了如此大罪的妹妹,心疼得心都揪在了一起,他握住江柔的手,把她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像小时候哄她一样,“你乖乖把孩子生下来,哥哥这就去给你报仇。” 江柔无力的虚握了一下他的手,“哥哥,你别告诉沈战,也别去找卓雅秋。” 江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会错了她的意,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沈战,区区卓家,奈何不得我们。” 江柔储了会儿力气,才一字一顿的说,“别告诉沈战,我要自己来。” 江蕴的手僵住了。 她刚刚说她要自己来?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从小到大,他把妹妹保护得很好,他江蕴的妹妹,应该不知世事无常,只享永生安乐。 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想替她抗下一切苦痛,万般酸楚,可他终究不是她。 她心里生了怨,有了恨,便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知人世险恶,心无旁骛,只为自己而活,随心而活。 恨之一字,是世上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一个字,它会将人变得面目全非,用最残酷的刑法折磨自己,难以解脱。 江蕴一直避免让江柔变成这样的江柔。 可是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她得悟此字之时,便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江柔看着江蕴的眼睛,重复道,“哥哥,我自己来。” 卓雅秋说的话,江柔辨不出真假,她不清楚沈十三是不是能对付卓家,可是那不重要。 杀子之仇,怎可他人代劳? 皇后跟她说过,江蕴有一支神秘的武装力量,江柔一直半信半疑,直到那黑衣人叫她小姐,她就明白了。 她该信。 沈十三派来保护她的人,会叫她夫人,只有江蕴的人,才有可能会叫她小姐。 江柔想封他们的口,她知道不可能,事关她的人身安全,该报告给江蕴的,他们一个字不会漏。 所以她知道,江蕴一定在外面。 江蕴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柔不想让沈十三知道。 当伸手只能摸到一滩血,郑立人让她把只有七个月的孩子生下来,她就觉得,一切都完了。 她的孩子没了。 她开始怀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她会留在沈家,一个有另一个女人的沈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女人的底线 此刻江柔的日子难过,卓雅秋也不好过。 她坐在窗前,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盛京好久不下雨,突如其来的甘霖本应该洗刷秋暑闷热的气息,她却觉得空气中都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热浪,让人心烦意乱。 天亮了,星月阁的吵吵嚷嚷一直没有停过。 中午,太阳挂上当空,半夜那一场小雨的作用可有可无,天气依然亢炎难挡。 她一夜没睡,又在房间里背脊绷直的坐到中午,听雨院没有被人闯入,沈十三也没有派人来捉拿她。 卓雅秋知道,她赌赢了。 她和甄禾合谋给江柔下蛊,早就已经事发东窗,发现的人不是沈十三,是江柔的那个哥哥。 他开始用萧家的手,对付卓家,卓尚书招架得困难,跑来问卓雅秋,沈十三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萧家,他动不了沈家,拿沈十三的亲家下手。 可是卓尚书却忘了,萧家也算是沈家的亲家。 外人只知道江柔是江蕴的妹妹,却不知道他们感情如何。 各人皆以为,江蕴反正也不是江家亲儿,跟江柔不也是亲兄妹,感情再好,也应该有一个度。 但卓雅秋却能天天在下人的嘴碎中,听到江蕴怎样怎样疼爱这个妹妹。 疼爱到连明显跟他不对盘的沈十三,他都能忍。 他对付卓家,无非就是想扳倒自己,给她的妹妹铺一条平整的大道。 最初,卓雅秋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江蕴的目的并不单纯,他的一切作为,不像是单只为了扳倒卓家,一举一动,除了铲除异己,更像是在复仇。 卓雅秋做贼心虚,很容易就联想到是自己和甄禾的合盟被发现,虽然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发现,可是她越来越敏感,江蕴的每一次动作,她都觉得江蕴是为了帮江柔报仇。 卓雅秋开始只是恐慌,后来却开始怕了。 因为她发觉,皇帝在有意无意的纵容萧家,甚至是鼓励江蕴,卓尚书又跑来找她,一五一十交代了贪污军饷并且被皇帝发现的事情,想让卓雅秋在沈十三面前说两句话,如果皇帝追究起来,女婿能帮他说两句话。 卓雅秋当场大怒,让人把卓尚书赶出了沈府。 当初为了利益,她以为疼爱了她一辈子的父亲毫不犹豫的把她往火坑里推,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沈十三对江柔如何如何宠爱,他却跑来让自己到丈夫面前自取其辱。 只有在身陷险境的时候,才会想起她这个女儿。 这当真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况且,贪污军饷这种罪,只怕是沈十三本人挨了边儿,也一样逃不了人头落地的下场,她去说两句就有用了? 父亲真是高看她这个女儿的本事了。 前线的将士们在卖命,皇帝把军粮拨下去了,他们却连饭都吃不饱,换了谁当皇帝谁都会愤怒。 其实卓尚书也没打算贪到将士们饭都吃不饱的地步,他能当尚书,肯定不是傻的,要是将士们没饭吃,那还不是分分钟揭发他? 他只把皇帝拨出来盈余的一部分揣进了自己的荷包,但是他没想到,军粮在往下派发的时候,经手的下级那么不长脑子。 他们一看,嘿,上司都贪了,他们不贪,那多对不起整个联盟?于是纷纷不要命一样的往兜里揣,生怕自己别人拿少了。 人人都是这种想法,等军粮到了地方上最后一级的时候,早已经远远超出最低值。 地方官一看。 反正发下去也不够了,最后要是被追究起来,肯定带头的卓尚书顶罪,不拿白不拿,于是再最后盘剥一回,剩下的军粮到领战的统领手里时,已经少得可怜。 前线的将军一怒,弹劾的奏章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拨了军粮下去,还是由户部出库,兵部经手。 明明已经拨过一回军粮,再拨一回,卓尚书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皇帝这次虽然没有追究,卓尚书还敢再动手脚? 连年打仗,士兵受得住,国库也受不住,皇帝想方设法的拢钱,连后宫的用度的削减了,结果节骨眼儿上还有人敢贪他从牙齿缝儿里抠出来的肉,他嘴上不说,心里能忍? 卓尚书自己也明白,这次是真的触怒了皇帝,他现在不动卓家,只是在找机会,把卓家及其党羽一锅端掉。 他不得不未雨绸缪。 可是皇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架空了权利的皇帝,他不昏庸,更勤政,握有实权,早就不好对付,卓尚书不得不连卓雅秋方面都要试一试。 卓尚书在担忧如何保住卓家一脉,卓雅秋却在想如何保住自己。 皇帝默许江蕴拿卓家开刀,卓家还有可以挣扎求存的时间,而卓雅秋却知道,她没有了。 这段时间沈十三时常和江蕴一起进宫密谈,可是他连官职都被削了,手上根本没有公务,能密谈什么? 从自己能够在后院安全的生活这么久来看,江蕴没把她是甄禾同谋的事告诉沈十三。 原因是什么,卓雅秋不知道。 但她敢肯定,沈十三不知道,否则她已经没命了。 而他和江蕴一起进宫,卓雅秋猜测,江蕴在谋划如何对付卓家,沈十三在筹谋如何对付蜀国,以及甄禾。 皇帝当然是乐见其成。 三人天天在宫中密谈,只怕决策都已经拿好,只等一个契机,办卓家和蜀国之前,首先就是卓雅秋和甄禾死无葬身之地。 卓家她是管不了了,她只想先保住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今夜沈十三半夜未归,她带平青弄掉江柔孩子的原因。 以萧家的手段,在沈十三默许的情况下,江蕴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卓雅秋,有一百种办法,他如果想给江柔报仇,最有可能采取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初江柔毫无预兆额中了蛊,现在卓雅秋就有可能毫无预兆的中毒。 她身在沈家,所有下人都听沈十三号令,随时有可能被下命令,她防不胜防,只能主动出击。 当初甄禾被放出来给江柔解蛊的时候,给她通风报信的那个侍卫,是她收买的。 告诉甄禾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江柔怀孕的消息。 卓雅秋见不得江柔和沈十三好,起先告诉甄禾这个消息,是因为她知道这个蜀国公主从小呼风唤雨惯了,思想极端得很,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她一旦得知那两人有了孩子,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掉这个孩子。 如果她硬气一点,直接死不认罪或者死不解蛊,让江柔揣着孩子一尸两命最好,可惜她看起来是个厉害角儿,其实是个软蛋,江蕴吓唬两句,就乖乖解蛊了。 卓雅秋以为让江柔侥幸逃过一劫,却得知,她现在的痊愈,只是个假象,因为大人身上的蛊虫,被甄禾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孩子身上去了。 大秦没有蛊毒方面的能人,就算将来江柔侥幸活下来,孩子也死定了。 比卓雅秋最开始想让江柔直接去死的心理预期差了一点点,不过她也很满意。 让那对狗男女尝尝什么叫做丧子之痛,她光想象就觉得爽快!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卓雅秋没料到,江蕴居然将她从暗处揭发到了明处,他一定会为妹妹报仇。 卓家也岌岌可危,没功夫来护她,她必须自救。 江柔是典型的老好人,一般这种人有一个特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里的‘鸣’,是指狠毒。 这种人你没有踩到她的底线之前,你对她做什么她都能人,但只要你触及她的底线,狠起来也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对于一个不孕不育的女人来说,什么是底线? 当然是孩子! 江柔千盼万盼盼来了这么一个孩子,要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没了,她会怎么样? 卓雅秋不怕她狠毒,就怕她不狠毒。 比起江柔,江蕴和沈十三可怕多了。 一旦这两人打定主意对付她,她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可是江柔就不一样了。 她可以博一搏。 江蕴已经知道了她对江柔有杀心,卓雅秋肯定,沈府有人暗中保护星月阁,可是对方在明她在暗,所以动手之前,她花钱从江湖上买了一队杀手,先去星月阁试探。 果不其然! 杀手一出现,暗处的人也现身。 两个。 杀手执行雇主的命令,将这两人引开,卓雅秋怕暗处还有人,又派剩下的杀手出去试探,确定无人后,才动手迷晕了采香。 只是她没想到,那两人身手如此了得,这么快就解决了她雇来的杀手,去而复返,她被抓个正着。卓雅秋是个女人,明白孩子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她没怀过孕,可也曾盼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如果有人弄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算蛰伏数十载,也要亲手手刃仇人。 当然了,这办法也有不可控的变数。 比如江柔不想亲手复仇,一心只想让她死,等一醒来就跟沈十三和江蕴揭发她,让他们直接送她上路。 那就是命该绝于此,她也没办法。 可从听到对方说‘放她走’的时候,卓雅秋就知道,她赌对了。 卓雅秋已经被千机楼的谍者撞破,他们必定火速禀报了江蕴,可是现在已经是第二日,在江柔小产的空档,沈十三和江蕴有无数的时间可以来了结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但她平安的活到了现在。 看来,江柔连她最担心的隐患都帮她解决了。是存了一颗必死的心,要跟她你死我亡了。 然,卓雅秋不惧。 就算将来在和江柔明枪暗箭的斗争中死掉,也比现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哪一天就莫名暴毙的好,至少到死,她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卓雅秋自己也明白,就算将来斗败的是江柔,她也不可能有命。 多的是人给江柔报仇。 况且沈十三和江蕴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最终败的,一定是她,她只是在一条必死的路上,放慢了速度而已。 只是蝼蚁尚且偷生,能争取一些时间,谁不想活久一点? 卓雅秋的悲哀不只是因为嫁错了人,还因为她的心思太恶毒。 她不先动江柔和江柔的孩子,不一定会走向覆灭。 既然最终的目的就是活下去,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安安稳稳的活着?非要现在在夹缝中争取那一点点时间? 徒做无用功罢了。 可是她不后悔,就算这是一条必死的路,她也不后悔,如果她不痛快,必须有人跟她一起下地狱! 不然,多寂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年来领 晌午初过,刚至未时,星月阁里,江柔的惨叫声穿透窗纸,印在了沈十三和江蕴的心上。 方小槐给她灌了催产药,让她提前产子。 从半夜到晌午,已经足足过了五六个时辰,丫鬟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内屋里出来,又送进去一碗又一碗熬好的药。 太阳照在身上,像烫熟了煎熬的心,听闻江柔一声参叫落后,沈十三忍不住了,直接一脚跨进内屋,请来的稳婆一看他进来,就开始赶人,让他出去,被冷冷一句‘闭嘴。’封了口。 他是江柔的丈夫,还能强行进去看一眼,江蕴就不行了,哥哥妹妹再亲密,那也不能亲密到守在床前生孩子。 他只能在外面煎熬的等着。 沈十三从来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可以流这么多血,他在战场上拼杀,生平受伤无数,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像是要把人放干一样。 江柔的表情十分扭曲,甚至可以算得上狰狞,疼痛使她五官都皱成了一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看见沈十三了,可是没心情去理他。 她疼 身体疼,心上更疼。 身上被汗湿透了,内衫外襟都贴在身上,脸上的血色也褪尽了。 她双膝上盖着薄被,方小槐给她接生,郑立人坐在床头,看着她不行了,就给她灌吊命的药,用针扎大穴。 她一口气落下去,又被强行提起来,反反复复承受磨人的剧痛。 沈十三傻傻的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不敢离开,可是没脸见她。 外面,江蕴来回踱步,不停的催探子回报江父江母的行踪。 探子说,她们从昨夜就已经快马加鞭赶来。 在江父江母和祝弈各跑死两匹马后,她们策马奔进盛京的城门。 一路上不知道掀翻了多少商贩的摊位,下马的时候,祝弈的腿都是飘的。 已经太久不知道双脚着地是什么感觉了,他还没缓一会儿,就被人架着往星月阁去。 江蕴脖子都伸长了,终于看见了他们的身影。 与此同时,内屋突然平静了下来,刚见面的一家人心里一顿,发狂一样推着祝弈往屋子里走。 打开门,迎面撞上方小槐,她手里抱着一个襁褓。 孩子月足七月,该有的零件一个没少,早产使它比寻常的婴儿的个子小很多,身上的皮肤皱皱巴巴的,被方小槐抱在怀里,面色青紫,无声,无息。 江母风尘仆仆,心在缓缓往下沉,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一闭眼,一狠心,绕开方小槐就往内屋里去。 江柔力竭,已经昏了过去,沈十三将她抱起来,丫鬟正在清换满是血污的床被。 江母声音都颤抖了,伸出去的手却不敢触摸女儿的脸,那紧闭的双眼让她心如刀绞,郑立人见她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为了避免误会,赶紧说:“别着急,她是脱力晕过去了。” 可不是死了 江母将脸贴在江柔毫无血色的脸上,心如刀绞的问郑立人,“我儿她有没有大碍?” 郑立人立刻专业的回答,“夫人这胎气动得厉害,孩子在肚子里呆不住了,我下了催产药,虽然是有些伤身体,但以后慢慢调养,除了身子虚,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江母愣愣的点了点头,显然被吓得不轻,半响,她才看向门口的方向,“孩子” 郑立人沉重而又缓慢的摇头。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生疼。 那是弯湾盼了这么久、视若珍宝的孩子啊! 对于这种事情,郑立人只能默默退出去,以免沈十三盛怒之下拿他开刀。 但对方的比他预想得要镇定很多,并没有暴怒的将他拦下来要他给个孩子陪葬。 还好还好 连郑立人也出去,房间里再没有其他的男人,沈十三坐到床沿,一件一件的剥了江柔的衣裳,面无表情的给她擦干净了身上的血污,再换上新的衣物。 江母也想照顾女儿,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显然不适合在场。 江柔身上的血污蹭了沈十三一身,他放下江柔后,给她盖上薄被,没有去换,静静的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母出了房间,却见江蕴和江父还在,祝弈和方小槐却不见了,她问,“他们把孩子抱去哪儿了?” 虽然已经但弯湾醒来,想必是想看一眼的吧? 他已经和郑立人碰过面了,知道江柔没有大碍,就回答,“祝弈什么都没说,只让下人收拾了偏殿,抱着孩子就进去,方小槐和郑立人都跟去了。” 他的语气略有点兴奋,显然是从祝弈的沉默中看出了点儿希翼。 江母精神一震,“真的?” 江蕴其实也有点儿不太敢确定,因为那孩子除了浑身青紫,真是半点气息也无,祝弈再怎么妙手回春,也不能真的活死人吧? 可是他当时的表情,分明就是还有救的意思,他问江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对方都说是。 江母不敢置信的看向丈夫,江父点点头,“好像是有救的样子。” 三个大夫都没有说十分有把握,怕给江母太大的希望,江父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江柔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孩子也被抱进偏殿一天一夜,江家人在江柔的房门来徘徊来去,又在偏殿门口踱步,但一扇门都不敢敲。 第二日早,偏殿的门被打开,祝弈顶着两个血红的眼珠子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孩子给我养三年,三年后还活着就来领。” 他这话把江家人都听懵了。 这意思是 祝弈解释道:“七个月生产,又中了皇室的蛊,你们根本养不活。”郑立人不通蛊毒,祝弈敢这么说,那么这天底下,除了他就没人养得活这个孩子。 只要能活,别说给他养三年,就算养三十年都行额久了点儿,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思索再三,由江蕴知会沈十三一声,算是尊敬了当事人父亲的意愿。 沈十三在江柔床边守了一天,眼珠子跟祝弈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像得了传染病一样。 听到孩子有希望的消息,疲惫的他也是浑身一震,开口就是一把嘶哑的嗓子,问了和江母一样的问题,“真的?” 江蕴将祝弈话里最坏的一种可能摆到明面上,“祝弈说了三年,如果三年还活着应该就能平安长大了。” 沈十三沉默下去。 也就是说祝弈也不是完全有把握,如果挨不过三年 半响,他说,“叫郭尧备马车,祝弈要去哪儿,现在送他走。” 江蕴愣了一下,然后释然。 沈十三跟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失而复得固然是皆大欢喜,可是得而复失,就是绝望了。 江柔盼了这个孩子这么久,日夜悬心,今天的早产,已经压垮了她,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 如果告诉她孩子有希望活下来,又有可能在三年中死去,她该怎样才能度过如同炼狱一般的三年? 孩子活下来了还好,万一没了呢? 她又要承受一次丧子之痛。 只是没想到沈十三比他更雷厉风行,说送走就送走,江蕴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去安排祝弈的去处。 走了两步,他又突然回来,看沈十三的眼神有些古怪,开始有点儿怀疑这孩子不是亲生的,“我觉得,你应该问问你添了个儿子还是女儿。” 沈十三:“嗯?儿子还是女儿?” 明明按照自己的话问了,江蕴依然有种一口气梗在胸口的感觉,没好气的丢下一句‘儿子。’拂袖而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让她去 孩子平安了,江家人不确定江柔身上的蛊是不是也清干净了,就让祝弈再来看一眼。 祝弈又一刻不停的来看江柔。 万幸,一切正常。 江柔随时都有可能会醒,祝弈给江柔看完诊,立刻就要离开。 沈十三原本是想要个小公举,所以很嫌弃这个儿砸,他出生的时候,光顾着紧张他娘去了,也没仔细看上一眼,这一去就是三年,沈将军左右一思量,觉得还是去看一眼。 肯定跟老子一样威武帅气! 江柔睡了一天,沈十三估摸着自己就出去一会儿,应该不会就这么赶巧的在这时候就醒,就拍拍屁股去了。 郭尧办事一向都很有效率,马车片刻就准备好,祝弈等人已经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江母恋恋不舍的抱着外孙抓紧时间多看两眼,沈十三要是再晚来一步,估计就只能看见马车屁股。 江母见沈十三,想着连当爹的都还没正经抱过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好占着那啥老那啥,就小心翼翼的把孩子给递过去。 孩子才从鬼门关被抢回来,估计还没睁眼过,仍在酣睡,不过已经有了浅浅的呼吸。 沈十三本来想伸手去抱,结果一看清襁褓里的小脸儿,手登时就收了回来,犹觉得不尽意,还往后退了一大步。 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孩子在娘亲的肚子里面呆了好几个月,浑身都被泡得皱巴巴的,皮肤也红得像煮熟的虾米,稀疏的几根眉毛懒懒散散的耷拉在脸上,鼻子塌塌的,嘴巴瘪瘪的,一张脸宛如一个十八道褶的包子,像个小老头儿。 他出生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是个死胎,江柔还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方小槐怕沈十三看见浑身青紫的小孩儿受刺激,就没敢抱给他看。 现在一看 老子的种怎么会这么丑?! 江母的火气瞬间就蹿上来了,才出生的孩子都这样,把你扔水里泡个一年半载的试试? 说不准你更丑! 谁家当爹的是这个模样?儿子丑你就不抱了?! 江母还没发作,江蕴就一步跨上来,抱过她怀里的孩子,火冒三丈的横了沈十三一眼,对江母说,“娘,跟这个混账东西多什么话,他不认儿子,将来儿子长大了也不认他,管别人叫爹,气死他!等他老了走不动了,就把他丢在大街上自生自灭。” 沈十三听到那句管别人叫爹,“他敢!” 老子永远是他老子!他敢管别人叫爹?! 江蕴把孩子往怀里护了一下,跟沈十三叫板,“舅舅给他撑腰,你看他敢不敢!” 说罢就转过身去,煞有其事对还闭着眼睛的孩子自言自语,“你这爹就是个混账,长大了你可别认他,自己带着娘来找舅舅,舅舅给你给你吃给你穿还给你买豪宅,等你长大了就给你包办婚姻,娶个心爱的娘子,让你爹一个人鳏寡终老!” 沈十三的脸都绿了。 我擦!这人简直狠毒! 在沈十三和江蕴两人较劲的时候,郑立人探头探脑的从一旁过来,弱弱的抗议,“各位,难道你们不觉得强行把我一个绝世名医塞给祝弈打杂太浪费了吗?” 祝弈是个散医,喜欢清净,他在蜀地的时候,家里只请了一个小药童。 此药童虽然是叫做药童,但身兼小厮、厨师、保洁、账房、保镖。管家等数职。 这次事发突然,祝弈直接在大街上就被江母拦下匆匆带走,小药童没有随行,现在他要带沈小公子生活,又不能回蜀国,当然需要一个全能型杂役。 郑立人由于医术出众,有幸被江蕴选中。 他话一落,方小槐就接嘴,“我一个太医给你打了好几个月的杂,我说什么了吗?” 江父江母以及江蕴:“不觉得!” 郑立人很绝望。 沈十三瞅了一眼江蕴怀里的孩子,想抱,又觉得实在丑得没眼看。 这真的是老子的儿子?! 算了不抱了 对于沈小公子都上马车了,沈十三还没说一句要抱孩子这事儿,江蕴很愤怒,导致从此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 沈十三倒是无所谓,想着孩子也看了,就自己回了星月阁。 有时候真是想什么不来什么。 沈十三去送孩子的时候还在想,江柔不会恰巧就在这么点儿时间醒,结果他真的就在这么点儿里时间醒了。 江家人也都来了。 方小槐给她把了脉,脉象正常,才卸了几个月的重担,回太医院。 临走时,从江蕴身边擦过,两人莫名的对视直至她走过。 都说美色误人,方小槐还真就被美色给误了。 江蕴的丹凤眼很有韵味,但眼神比较凌厉,五官都是侵略型的长相,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一看就不好相与。 偏偏刚才那一眼里面,有些方小槐说不出来的东西,配上他惊艳的脸,一下子被迷了心智。 反应过来,她差点给自己一巴掌。 这种不省油的灯也招惹得? 江蕴目送方小槐出门,没追出去。 江柔正坐在床上,眼睛有些呆滞无神,众人都很担心。 她嘴唇没有血色,坐了半响,她眼睛盯着被子上的某一处,问江母,“娘,孩子呢。” 江母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虽然已经达成共识,等孩子正真安康,能平安长大之后再告诉她实情,但外孙毕竟还活着,女儿这样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她狠不下心来骗她。 可是骗她,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她呢 怎么都是两难。 江柔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缓缓的抬起头,感觉抬头的一瞬间,就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娘,孩子呢?” 江母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不出口,“孩子” 母亲悲痛的神色,江柔突然就不想从她嘴里听到答案了,她闭了眼睛,靠在床桓,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下去,良久,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葬了吧” 江母心头一沉,别开沈十三,坐到江柔身边,拉住她的手,心疼的说,“弯湾,孩子会回来的,你要振作起来。” 明明是在秋暑中,她的手却冰凉非常,浑身笼罩着一种悲凉的气息。 自己的女儿,江母知道,她从小就胆小爱哭,江蕴的胸膛里不知道蹭了她多少眼泪鼻涕,可是孩子的事给她巨大打击,她却哭不出来。 痛到极致,大概都是没有泪水的。 如果江柔要见孩子最后一面,江母已经想好了万种措辞,都可以一一推过去,可是她已经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 或者是不敢见。 怀胎七月,她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一次,就这样,隐忍的三个字——葬了吧。 话中有多少冰冷的绝望,又挣扎过了多少煎熬的苦痛? 不为人母,永远体会不了这种心情。 可是啊,江母还是不敢告诉她,但凡孩子出个意外,又是一轮生不如死的折磨,她这么柔弱的女儿啊,怎么承受得住? 江柔的心里装不了事,心头一苦闷,她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可是这次连江母都没想到,仅仅三天,在她身上就已经看不到一切悲伤的痕迹。 她按时吃药,按量吃饭,像只是生了一场大病。 她越这样,江母越担心。 身体上的伤病可以治愈,心里却永远留了疤,当初她对这个孩子又多珍视,现在就该又多难过。 她憋在心里,江母想安慰她,可对方一副已经重新开始了的样子,她怕旧事重提,反倒惹她伤心。 她一步都不敢离开女儿,生怕她做什么傻事,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却仿佛真的已经自愈,出了小月,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好到连方小槐都觉得不可思议。 出了月子的第二天,江柔一大早就起来,郑重的描妆,仿佛将要赴一场大宴,江母已经在沈府住了一个月,还是寸步不离开。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儿,妆容精致,气质沉稳,一举一动只见,竟然已经隐隐有大家风范。 江母的一生不简单,她是在风浪里打过滚的人,这样被一步一步逼到绝境触底反弹的人,她见过无数个,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儿竟然也变成了这无数人其中之一。 江蕴不会瞒江母任何事。 这是江柔的心魔,任何人插手,她一生都不会解脱。 在她肚子里孕育了七个月的生命,那是她的孩子。 她们都知道孩子暂且无恙,可是卓雅秋带来的伤痛不会少一点,何况是不知情的江柔? 江柔从妆匣里挑了一支珊瑚珠排串步摇,递给江母,说,“娘,你帮我绾发吧。” 江母把步摇接过来,应了一声好,把江柔的一头乌发绾了个随云髻,插上步摇,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有气色了很多。 江柔离开妆台,道:“我要出去走走,娘跟我一起吗?” 她的脸色可不像出去走走,像要去打仗,江母哪敢让她一个人去,当即就说一起。 江母满脸的担忧,让江柔心头一窒。 她就知道,哥哥不会瞒父亲母亲的 她不想让他们担心,可是做不到啊 星月阁离听雨院有点儿距离,江柔也不急,像散步一样,一路慢赏府中风景,一面朝那边靠近。 已经一年多,她却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沈府,原来这里面,跟她初时想得一样,看似风光无限好,其实处处束缚和压抑。 江母怕她郁结难消,不停的跟她说着话,江柔也应着,可是已经不像当初一样,跟母亲在一起,连神色里都带着欢心雀跃。 现在的她,眉间总有挥之不去的怨愁,有时候她自己也发现了,有意的克制,但用不了多久,又会无意识的重新变回原样。 偶尔还要走神,走神的时候,眼神呆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让看的人都觉得心碎肠断。 江家人干着急,没办法。 沈十三从书房来星月阁,看到两人去的方向,郭尧心肝儿都颤抖了,连忙请示沈十三,“将军您看这” 沈十三静默了一下,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说,“让她去。” 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 本来是想直接回星月阁等她,转念又想到,卓雅秋连他的儿子都敢下手,狗急跳墙也不是没有可能,就跟着江家母女身后远远的吊着,既看得到她们,又不会被发现。 听雨院风平浪静了一个多月,没想迎来的第一个人不是沈十三也不是江蕴,而是江柔本人。 长了利爪的猫,那还是猫,江柔在卓雅秋心里的印象,还是一个只会哭的软蛋,算准了她会反扑,可是没被真正伤着,她原来有多轻视对方,现在也只上心了一点点。 ------题外话------ 我以前想要恋爱自由,现在长大了,我就想我妈给我包办婚姻,不然我的终身大事可能会被耽误到三十大寿哈哈哈哈,所以舅舅是很贴心哒,连侄儿媳妇都考虑进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要什么 所有朱门官贵府中,妾见妻都要叩礼,平妻相见,也要互行一个万福,从江柔进沈府的那一天起,卓雅秋就没有看得起她过,所以也从来没有行过礼。 见江家母女来,她还是一如往常,连身都没有起,只是随意的让平青给二人上茶。 江柔也不跟她计较,跟江母随便挑了两把椅子坐,然后似跟她讨论天气一样,“前些天何夫人来看过我一趟。” 怕卓雅秋不知道是哪个何夫人,江柔很好心的解释,“工部尚书家的夫人,何夫人。” 工部掌全国土木兴建、水利工程、各项器物制作,以及皇宫王府的修葺,都由工部过手,是个油水很大的部门。 跟兵部同为六部,但两部尚书的交情却很淡。 何尚书为官正直,对皇帝又忠诚,卓尚书却比较偷奸耍滑,好大喜功,性情也浮躁,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去,关系也就一般。 江柔莫名其妙对卓雅秋说何夫人来看过她,是什么意思? 但面子上还是要接话的,卓雅秋道:“哦?何夫人来看过姐姐了?可是来邀姐姐逛胭脂楼?” 在甄禾的婚礼上,何夫人曾说想邀请江柔一起逛街,被她听到了。 江柔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居然勾起一个不阴不阳的笑,“不,她来跟我说,卓尚书要倒霉了。” 她性子温婉,待人也亲和,向来都是逢人三分笑,却从没笑得这样阴阳怪气过,不只是卓雅秋,连江母乍一见到,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换了个女儿。 这话的威力不小,卓雅秋一直在担心卓尚书私扣军粮的事,就怕皇帝哪天逮着机会就发作,他将这事儿忍了这么久,一发作必定是要卓家鸡犬不留。 因为卓家犯的事可不仅仅是贪污这一项罪。 自从卓雅秋嫁进沈府后,也不知道卓尚书是年纪大了开始痴呆了,还是女婿的大粗腿让他飘了,反正十事九出格。 老话说子承父业,父沾子光,女婿也算半个儿,他以为沈十三跟皇帝称兄道弟,皇帝对他这个兄弟的岳父就会包容一些,再加上在尚书位上呆了多年,觉得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自己的定位没点儿逼数,多次犯帝王的忌讳。 皇帝忍他很久了。 扣军粮一事发,卓家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皇帝的态度不对,现在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紧张。 何尚书为人耿直,比较得皇帝的意,何夫人专程跑来对江柔说卓尚书要倒霉了,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卓雅秋一下坐直身子,明知道江柔来着不善,她说的话十分只能信半分,还是忍不住的问,“姐姐什么意思?” 江柔风轻云淡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何夫人跟我闲话的时候说漏了嘴,让我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我想着大家好歹都是一块地皮里面住的人,来给你透透底。” 卓雅秋脑子里也没装水,明明才弄掉了江柔的孩子,对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不心方设法弄死她就算不错了! 她稳住了阵脚,道:“哦?听样子有关我卓家,姐姐可能说来一听?” 江柔状似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这个嘛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内报,自然是要代价,你预备用什么来换?” 她说得理直气壮,像是要跟对方交换糖果一样轻松。 卓雅秋一听,知道正题来了,立刻打起精神,警惕的问,“你要什么?” 明知道这是个套,卓雅秋却不得不往里面钻,卓家现在已经岌岌可危,混迹庙堂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你风光无限的时候恨不得能给你舔脚趾,你落魄倒霉的时候恨不得让你给他舔脚趾。 现在皇帝摆明了要把卓家搞下台,连萧家也掺和进去,沈家袖手旁观,没人脑袋装屎了要跟朝廷最有权的三大巨头对着干,卓家平时的人脉全部都用不上了,人人都避免和他们扯上关系。 墙倒众人推,卓家的气数要尽了。 明知道江柔是最不可能帮她的人,心里还是存了侥幸,也不知道是卓雅秋自己智障,还是她觉得江柔是个智障。 江柔纤手一抬,指向卓雅秋身后的平青,“她。” 卓雅秋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着江柔指的方向看了好几次,才发现她要的不是东西,是人。 平青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生怕卓雅秋点头,不断的哀求,“夫人,念在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给奴婢留条活路吧!” 江柔的孩子没了,平青功不可没,要是卓雅秋真的把她拱手送去去,只怕第二天只能到井里去找她的尸体了。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完了,小伙伴们早点睡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那就溺毙吧 丫鬟是没有对自己的生杀自主权的,她们的荣辱生死,全都在主子一念之间, 平青跟了卓雅秋近六年,说不上有多大感情,使唤得得心应手是真的。 卓家正值多事之秋,她比平时谨慎很多,自己处在劣势还不愿意吃亏,“平青跟了我多年,岂是你说要就要去的?” 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江柔没有亮出自己的筹码,她不敢信任才不给人,如果江柔真拿什么她必须得到的东西来要挟,一个丫鬟算不上什么。 语言嘛,总是有点艺术的。 但是卓雅秋没有想过,她才是主谋,江柔不对付她,要平青一个丫鬟做什么? 江柔无甚所谓,“随你,卓尚书哪里触了皇上的死穴,我也无可奉告了。” 卓尚书是因为军饷之事事发,皇帝才容不得卓家,现在听江柔这语气,难道是另有一层原因? 不过卓雅秋转念一想。 就算揣摩了圣意,萧家不松口,在一旁煽风点火,也迟早完蛋。 江柔没那么好心,她思来想去,决定先不钻这个陷阱,静观其变,“前朝的事,也不是我等妇人可以左右的,夫人刚刚小产,还是不要瞎操心的好,免得忧思过了度,将来有了孩子也留不住。” 江柔来给她下套,她自然是不会客气的,逮着机会就往对方痛脚上踩。 星月阁的消息被沈十三封锁得严密,卓雅秋只知道郑立人在江柔小产的第二天被送走,却不知道一同走的还有一个祝弈和沈小公子,她这话说给江柔听,可以说是致命打击了。 江柔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不劳费心。” 她原本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卓雅秋就把平青给她,要说给对方听的话她已经说了,也就不再多留。 她只淡淡说了四个字,却敲响了卓雅秋心里的警钟。 江柔如果跳起来骂她,或者牙尖嘴利怼她,她反倒不怎么在意,可是就这样无论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才叫人胆寒。 有些人闷声不吭,转身就能置你于死地。 江柔在门口看到了沈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她当做没看到。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跟沈十三说过一句话了。 就是迁怒。 卓雅秋是他的小妾,所以迁怒。 沈十三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装傻,江柔如何冷淡,他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有时候说话没人应,他也不发火。 见江柔出来,他就跟她一起走。 江柔离开了好半天,卓雅秋才反应过来。 她凝神把刚才的对话揣摩半响,连忙让采香去何府打听。 听江柔话中的意思,皇帝已经暗中把卓家交给了何尚书,将来卓家倒台,一定会是由何尚书先带节奏。 她必须主动出击。江柔没有直接回星月阁,而是在听雨院外面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看见平青急急忙忙的出去了,她看了采香一眼,采香就吊在平青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等看不见两个丫鬟的身影了,她才往回走。 女儿受了这么大罪,沈十三也不是没有责任,江母理解当官儿的三妻四妾,但等轮到自己女儿要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的时候,她对这个女婿就不满意了。 当初看他还算安分,对女儿好,江柔又对他有了感情,江家人就忍了下来。 现在卓雅秋一不安分,倒霉的就不只是她自己,沈十三也跟着倒霉。 江家人想带江柔走,但她仍要留在这里,江母一肚子火没地儿撒,看见沈十三就找到突破口了。 沈十三是个能动手就不瞎逼逼的人,而江母论起打嘴炮,方圆十里都没人是她的对手,嘴皮子利索得很。 沈十三被剜酸得火冒三丈,又不能动手打她,只能干瞪着眼睛听她说。 等江母骂爽快了,采香也回来了,看见沈十三在,什么都没说,他去换衣服的空档,才悄悄跟江柔说,“夫人,平青果然去何府打听了,何夫人说已经按照夫人的话说了。” 江柔点点头,去卸了妆,换上素净的衣服。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柔对江母说,“娘,我最近修养得差不多了,你就别担心了,我明天送你回去。” 江母叹了一口气。 江柔这是不让她掺和这趟浑水了。 从前不觉得这个女儿的主意这么大,才跟了沈十三这么点儿时间,就被逼得这般独立。 以前,她是什么事情都要往她怀里钻的 江柔不是在跟她商量,她是已经决定要把江母送回江府。 她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精于算计的丑陋模样。 沈十三心里爽快极了。 她妈终于他妈的走了 第二天,江柔亲自把江母送回了家,没有进门,转头去了何府。 何夫人已经等了她很久了,一报名号,连通报都没有,小厮直接领她进门。 一看到她,卓夫人的第一句话就是,“许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是江柔小产后,她们第一次见面,对卓雅秋说何夫人来看过她,是瞎编的。 江柔每天好好吃药好好吃饭,身上的肉长了一点儿回来,但比起何夫人最后一次见她,仍然清瘦了不少。 江柔笑了笑,“是吗?那我多吃点。” 何夫人一听,就对大丫鬟道:“小惠,去给沈夫人准备些点心来。” 小惠躬身下去,江柔连声跟何夫人道谢。 何夫人跟江柔坐下来,说,“卓雅秋的丫头昨天来过了,我让小惠把你的话说给那丫头听了。” 是人都有人脉,丫鬟之间也不例外,互相之间通个气儿,互帮互助一下,都是正常的。 平青在何府认识两个丫鬟,借着小姐妹,攀上小惠。 小惠按照何夫人的吩咐,告诉她皇帝预备下月初就将卓家连根拔起。 像小惠这样的,就是传说中的双面间谍,一边让平青觉得这是友军,又一边按照何夫人的话传递假情报给她,搞到最后被她卖了还要感谢她‘谢谢您卖了我。’ 这月已经要过到头,月初不远了,卓雅秋听了假消息,必定阵脚大乱,那么江柔给她准备的‘大礼’,就烦请她收下了。 江柔今天来,主要是欠了何夫人的人情,来当面道声谢,正经事说完了,两人就开始闲聊起来,江柔反正也没事,就不着急回去。 小惠端上来了点心,何夫人全推到江柔面前,她不好拒绝,捡了一块慢慢的嚼着。 正说着话,何夫人突然感慨,“等你收拾了卓雅秋,你们也差不多要动身去幽州了,那地方可干苦,你呀,跟着沈战,净吃些苦头。” 江柔拿糕点的手一顿,“幽州?” 何夫人惊讶道:“原来沈战竟然还没有和你说?” 江柔摇了摇头,“没有说。” 何夫人在心里暗骂沈十三活该。 你对人好,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对她好? 她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送沈十三一程,“你以为甄禾平白无故就就给你解了蛊?那是沈战带兵围了六王府绑了她,拿命给你换来的,幸得皇帝没追究,要是追究下来,他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江柔望着手中的糕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夫人其实挺看好沈十三和江柔这一对的,浪子回了头,省得再去祸害别人家的少女,他那个混世魔王,有人能治得了他,那可是多少人的福分!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我就再多嘴两句,你也别嫌我烦人,我知道这事儿你嘴上不说,心里最怨的就是他,其实啊,他可不比你好过,甄禾可是个硬角儿,他官都被削了,我这些天听到风声,说他还想着法儿的想弄死她呢。” 江柔又懵了,“削官?” 何夫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儿她还不知情,“他绑架了六王妃,被削了官,贬去幽州做总兵官,要是没有意外,我估计三年内,你们是回不来了。” 江柔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没有下文了。 她心里开始莫名的烦躁,像板凳上有钉子一样,怎么都坐不住了,何夫人看她心没在这儿,也不再留她,让她走了。 江柔回星月阁,沈十三又钻进书房去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柔拿了把小锄头,从墙角挖了一坛以前埋下的酒,自己端了只酒盏慢慢的饮。 这坛子是她和沈十三一起酿的茶花酒,因为加了茶花,酒液是鲜艳的红色。 她酿酒,但是几乎不喝酒,因为她酒量浅,喝不了两杯就要醉,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不贪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何夫人说得不对。 她最怨的不是沈十三,是她自己。有些人爱不得,还偏偏要飞蛾扑火。自作自受说的就是她。 她迁怒沈十三,又何尝不愤恨自己? 江家人要带她走,离开这里离开他。 她明明恨,却舍不得走。 她一边恨自己一边恨沈十三,又不放过自己放过他,就这要苦苦的熬着,总有一天要熬到油尽灯枯。 沈十三到傍晚才出来,看见江柔,抢了她的酒坛子,语气不善,“你这点儿酒量喝什么酒?” 江柔身上带了酒气,但很清醒,说了句‘没什么’就往屋里走。 晚上沈十三抱着她,两人都睡不着,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喂,睡了没?” 江柔闭上眼睛,不回答,装睡。 沈十三说,“老子知道你没睡。” 他也不管她回不回答,接着说:“我调职了,下个月去幽州。” 你要做什么就动作快点,等人出了盛京难度可就大了 江柔居然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沈十三一愣。 我擦这混蛋玩意儿!终于跟老子说话了?老子还以为你哑了! 次日一早,江柔居然起得比沈十三还早,硬生生的在院子里坐到天明,去后花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等到了出来办事的平青。 采香上去拦下她,说夫人有请,让她到凉亭里说话。 平青腿都软了,她一个人,没有卓雅秋的庇护,江柔杀了她都可以睁眼说瞎话说她自己走路绊倒摔死了。 但是主母的命令又不能不听,只能硬着头皮去。 与此同时,一个灰扑扑的小丫鬟跑进听雨院,跪在卓雅秋脚下,一脸小人相的告黑状,“二夫人,奴婢在后院儿里看到平青和大夫人相谈甚欢。” 卓雅秋的脸瞬间就垮了。 这种节骨眼儿,平青和敌人走得这么近,是想做什么?! 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卓雅秋在一炷香后,在后院看到了‘相谈甚欢’的江柔和平青。 采香眼观六路,远远的看见卓雅秋,就给江柔递眼色。 平青被叫到凉亭里后,江柔一直晾着她,坐在石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接到采香的眼色,她放了扇子站起来,拉住平青的手,努力做出情真意切的样子,“你先前做的那些事,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听,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找你,如果从今天起,你能够为我所用,从前的一切,我既往不咎。”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平青垂着头,不敢看这样的江柔。 江柔已经不是那个任由别人搓圆捏扁的软蛋了,可能是因为心虚,现在她每说一句话,都让平青忍不住的害怕。 江柔接着说,“卓家气数已尽,你跟着卓雅秋,早晚逃不过一个死,你自己掂量一下。” 她话一落,平青还没有说话,暗中观察好久的卓雅秋大步跨进凉亭,和她针锋相对,“我卓家气数尽不尽,是靠你一张嘴说出来的?与其操心别人的事情,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治好你的不孕症,不然等人老珠黄,你以为沈战是什么痴情的种?” 江柔不仅不气,还缓缓笑了,“等我人老珠黄,你独守空房,反倒是儿孙满堂,不知能不能比我好过一点?” 卓雅秋自从嫁给沈战,过得比尼姑还清心寡欲,她又不是本来就想过得清心寡欲,憋得久了,肝火重,脾气自然就大。 她踩了江柔的痛脚,江柔再回敬她一脚,两人就扯平了,但她没有江柔心静,浮躁些,被对方一激,一脚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啪’一个大耳刮子,刮得江柔脑袋往侧偏,脸上肿起五个拇指印。 她动作得突然,采香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她都敢动手,一下没拦住,见江柔挨了打,赶忙上去拿丝帕给她捂脸,担心的喊,“夫人” 采香气怒,可是卓雅秋就算是个妾,那也大小是个夫人,身份地位比她高多了,她无可奈何。 卓雅秋的巴掌不轻,江柔缓了好大半天才缓过来,等脑袋清醒了,耳朵还有些耳鸣。 卓雅秋收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打心底里不屑,“别以为有了萧家撑腰你就能骑到我头上,不过是个乡野妇人,跟我大呼小叫,卓家人还没死绝呢!” 江柔正过脑袋,摸了摸高肿的脸,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转头对采香说,“去把郭尧喊来。” 采香脚下生了风一样就跑去叫郭尧。 卓雅秋嗤道:“叫郭尧也没用,他还敢动我?” 说着就往凉亭外面迈脚。 江柔只带了采香一个人,卓雅秋一走就是和平青、小丫鬟一起三个人,凭她一己之力是拦不住的。 江柔往虚空扫视了一圈,横身一挡,拦在她们面前,卓雅秋骂了一句,“什么狗也敢挡我的路?”扬手又是一巴掌。 这次下手比上次更黑,手快得都能看到残影了。 然手臂正挥而下,在距离江柔脸不到半寸的距离,却是怎么也前进不了分毫。 卓雅秋抬眼一看,一个瘦高的男人,不知何时,跟鬼魅一眼出现在面前,看起来瘦弱的手臂,却十分有力,抓住她的手,像铁钳一样,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这次他没蒙面,卓雅秋从那双森寒的目光中,认出他就是上次那个用剑指着她的瘦高个儿。 登时心里就有些怵了。 她怎么把这两人忘了?! 正在害怕的时候,郭尧来了,应采香的要求,还带了好几个小厮。 江柔从卓雅秋面前退了两步,拉开一段距离,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裳,整好以暇的问郭尧,“在沈家,主母是个什么地位?” 郭尧想了想,说,“将军之下,所有人之上。” 他说完,觉得自己说得不怎么准确。 一般情况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是看江柔和沈十三他觉得‘将军之下’这四个字可以省了。 江柔长长的‘哦’以一声,往长椅上一坐,“那就打吧。” 郭尧被采香火急火燎的喊过来,只说是两个夫人起冲突了,什么情况都还没来得及了解,就到地方了,江柔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把他给整懵了。 江柔脸一偏,把脸上红肿的印子露出来,沉吟了一下说,“卓雅秋打了我,在你们这儿的说法,好像是叫以下犯上吧?” 郭尧心头一跳,暗叹这卓雅秋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十三留着她的命就是给江柔玩儿的,结果她还敢动手 好胆气!好胆气! 看清江柔的脸,郭尧也不废话了,叫小厮上去架住卓雅秋,还不忘回答江柔,“回夫人,确实是这么个叫法。” 小厮一靠近卓雅秋,她就尖声大叫,“郭尧,你好大的狗胆!不知道我是谁吗?敢让人打我?啊!你们这些下作的奴才,离我远点!” 郭尧默默的。 就是知道你是谁,才不敢不打你 她叫尖叫怒骂没起到任何作用,很快就被两个小厮架住手脚,动弹不得。 郭尧随便指了一个小厮,准备让他动手,被江柔喊住,“等等。” 郭尧谦卑躬身,“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江柔一指平青,风轻云淡的说,“你来吧。” 平青噗通一声跪倒地上,不停的磕头,“奴婢知错了,还请夫人饶了我吧!”她是陪嫁丫头,卓雅秋在卓家什么样儿,她最清楚不过,卓尚书都没动过的宝贝女儿,她哪里敢打? 这一下下去,怕是真真半点活路都没有了。 江柔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不,就是你。” 平青跪在原地不动,看样子是打算跟江柔耗着,江柔见她开始耍赖,又问郭尧,“她要是不听我的话,是叫目无尊卑?” “回夫人,是的。” 江柔又问,“那我可以怎么处置她?” 郭尧一本正经,“随夫人的意,夫人要是愿意的话,杖毙也是可以的。” 江柔很疑惑,“只能杖毙吗?” 郭尧沉默了。 从前怎么没看出这夫人这么腹黑? 他很配合她,跟她一样装腔作势,“不是的,溺毙,缢毙,赐毒酒,都是可以的。” 江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十分草率道:“那就溺毙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先来二十下吧 从前一个杀鸡反被鸡叨得满街跑的女人,现在赐人一死跟赐人吃饭一样泰然自若。 平青慌了。 她表面上叫着‘请夫人饶过奴婢。’其实心里面是不屑的,她觉得江柔这是虚张声势,表面功夫做得再足,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翻不起什么风浪。 卓家到底还有老底在,至少卓尚书在位一时,她就不敢动卓雅秋。 可是她坐在那里,冰冷的看着她,毫无所谓的说,‘那就溺毙吧。’ 平青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求江柔,而是扑过去抱卓雅秋的大腿,嘴里哀嚎,“夫人,您可要救救奴婢!你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卓雅秋也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即尖声骂道:“你敢!你算什么东西?我的陪嫁丫头,岂是你说溺毙就溺毙的?” 江柔似乎被她骂得没底气了,弱弱的瞟了郭尧一眼。 郭尧名义上虽为沈十三的管家,实则乃是心腹,除了军事,沈十三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他不能经手的,也没有一件,是他不能知道的。 江蕴听妹妹的话,没把孩子怎么掉的告诉沈十三,只是罚了暗中保护江柔的谍者,并将他们的指挥权交给了江柔,供她差遣。 但沈十三的情商虽然看得人心醉,智商好歹扳回一局,不是说江蕴不说,他就不知道了,怎么说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是这点儿事都查不出来,他就白活了一把年纪! 郭尧作为他贴心肝儿的下属,自然也知情。 他忠心耿耿的跟了沈十三这么多年,自己的孩子都满地跑了,眼瞅着主子好不容易要有后,却差点让卓雅秋给弄没了。 他原先对这个夫人也没什么意见,现在意见就很大。 他主要工作是打理沈家以及伺候沈十三,而沈十三又常跟江柔在一起,他的工作量就翻了一倍,从伺候一个人变成伺候两个人。 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居然比沈十三还要熟悉江柔。 对江柔的性格,郭尧用了四个字来总结——胆小、内向。 他早就悬心这个大夫人迟早有一天要被卓雅秋弄死,果不其然! 大的小的差点都没保住。 他以为江柔经此一劫,就算是颓废,也要先弄死了仇人再颓废,前期对方的表现确实如此。 可看刚才那一个露怯的眼神,郭尧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就是老话说的积性难改? 小公子的大仇,恐怕还是要当爹的来报了 江柔不说话,郭尧也不好再动手,平青还在求饶,卓雅秋见此情况就骂架着她的小厮,“狗奴才,我也是你等能沾染的,还不快放了我?” 小厮只听郭尧的话,郭尧不喊放人,他们就不放,都默默的低着头装做听不见。 大夫人不发话,做管家的再得将军宠信,也不能对其他夫人做什么,郭尧等了一会儿,见江柔很难再有作为的样子了,就准备指挥小厮放了卓雅秋,“你们” 话说了一半,突然听到江柔一本正经的截了他的话,对卓雅秋说,“你说得对,确实不能溺毙。” 卓雅秋哼了一声,就算被下人钳制住,腰板也挺得直了些,“知道就好!” 江柔紧接着她的话道:“溺毙费事些,还是杖毙吧。” 说完就看了郭尧一眼,那意思是:还不快去准备? 当初在盐口市被人绑架的时候,江柔算是间接杀了一个绑匪,回来以后战战兢兢了好久,你从背后拍她一下,她都能吓得坐到地上,留了好大的心理阴影。 鉴于杖毙的场面太血腥,她又没有把平青拖下去的意思,郭尧确定了一遍,“夫人,是在这里吗?” 江柔看向卓雅秋,眼神闪烁的光芒一如当初对方挑衅她时一样,“就是这里。” 郭尧得了回复,麻溜儿的叫人抬了刑凳子拿了杖棍,小厮单手就把平青压到长凳上,然后请示江柔,问可不可以打了。 江柔看着在凳子上涕泪横流不断求饶的平青,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初平青压着怀孕的她,那时候她就觉得她的力气怎么就那么大,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可是现在,小厮轻轻松松就把对方压制得难以动弹。 如果那时也有这么一个人,来得早一些,她是不是就可以在几个月后看到她的孩子了? 产后的肚子已经恢复得很平坦,没有如果了 卓雅秋早已失了大家闺秀的风度,嘴里骂出的话不堪入耳,江柔通通当做听不见。 平青见卓雅秋无望,她不想死,走投无路只能求江柔,哭得肝肠寸断,认错认得相当诚恳。 卓雅秋的脸色慢慢变了。 她当然不想让平青死,就算要死,处决权也是她的,轮不到江柔,可是平青当着她的面对江柔奴颜婢膝,就很丢她的脸面了。 人都是求生的,谁也做不到坦然赴死,平青哭得很惨,恐惧使她的五官都扭曲了,旁人见了,只怕也要忍不住动一动恻隐之心。 江柔却不为所动,只是收了脸上做作的表情,声音平板的说,“动手吧。” 说完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添了一句,“你要是什么时候反悔了,我就什么时候让他们停下来。” 她说的反悔,是指让平青扇卓雅秋的耳光。 平青是个忠仆,但没有宁死不屈的骨气,小厮们惯会望风使舵,沈十三喜欢江柔,厌恶卓雅秋,他们对平青下手就毫不留情,每一个板子都打得很实在,没走过二十下,就见了血。 平青又痛又害怕。 要是江柔打她几十个板子出出气,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对方却是要她的命,她不断气,是不会停手的。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想就这样被一堆蛆虫啃噬,再变成一把黄土,埋在地底下。 卓雅秋气得脸都红了,每一句话尖酸恶毒,可是没有一句是帮平青求情的。 她那么骄傲,怎么会为了一个奴婢向敌人低头? 小厮又打了十来下,平青受不了了。 身体上的疼痛不是最磨人的,最叫人生不如死的,是她会一直这样,直到被打死为止。 “夫人!我后悔了!我打!我打!” 话一出,最先作出反应的不是江柔,是卓雅秋,她不敢置信,“狗奴才,我白养你了?!” 卓雅秋和江柔不一样,她生来就高人一等,下人的命在她眼里是不值钱的,平青就算是她的心腹丫鬟,不过也只是比其他奴才重要了一点点。 说到底,为她生为她死,就是她的职责和使命。 平青今天为她死了,她会多恨江柔一点,也会为丫鬟报仇,可是对方竟然为了活命要跟自己动手,她怎么不气?! 江柔像是没听到,等小厮再挥了两棒子,才叫他们停手,对平青道:“那就起来吧。” 平青满脸水渍,屁股上一团血肉模糊,撑在凳子上面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 其实心里在侥幸,希望爬不起来,江柔就算了。 这个夫人以前心肠很软的 她明显忘了,那已经是以前了了。 郭尧见她爬不起来,对小厮使了个眼色,便又上去一个人,一左一右把平青架到卓雅秋面前。 卓雅秋咬牙切齿,“平青!” 平青满脸痛苦挣扎之色,“夫人,您帮我求求大夫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卓雅秋没有帮她求饶,只是失望又愤怒的瞪着她,两人就这样站着,平青始终下不去手。 江柔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就道:“既然下不了手,就趴回凳子上去吧。” 两个小厮作势就要把她送回刑凳上去。 平青一下子就崩溃了,嚎啕大哭,“不要!不要!我打!我打!” 江柔幽幽的说,“那就快点哟,等下我的鸭血汤要凉了,拿你的血重新煮一锅。” 采香和郭尧的脸色一变。 有画面了 以前真没看出来,夫人原来这么皮 平青的精神大受打击,被她一刺激,一闭眼一狠心,抬起手轻轻的再卓雅秋脸上拍了一下。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摸了一下。 嘴巴上说是一回事,实际上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这事儿过了,她就算侥幸活了下来,那以后也是要生活在听雨院,江柔又不可能收留她,打了卓雅秋,她活得过今天,活得过明天吗? 所以再怕也没有失去理智,下手比拍蚊子还轻。 江柔居然也不阻止她,就让她在卓雅秋脸上来回摸了近二十来下,才慢条斯理的让她住了手。 两个小厮放开她,平青屁股上痛,心里还怕,双脚一软就朝着卓雅秋跪了下去,头埋在地上抬头不敢抬,声音都在颤抖,“夫人” 说实话,平青那十来下,当真就是摸的,卓雅秋脸上除了被摸掉一层妆粉,连条红印子都没有。 虽然不痛,但心里还是气,有种自己养的狗反咬了自己一口的感觉。 卓雅秋被小厮钳制住手臂,上半身动不得,但下半身还动得,平青就在她脚边,她抬脚往对方肩上狠狠一踹,“养你跟养白眼儿狼有什么区别?” 平青身上有伤,稳不住身子,被她踢得往后一坐,受伤的屁股怼在地上,痛得一激灵,又咬住嘴唇不敢叫出声,忍得满头大汗。 郭尧瞅了眼江柔高高肿起的脸颊,又瞅了眼只被抹掉一层粉的卓雅秋,有点儿失望。 这就完了是不是有点儿太没力度了? 江柔叫人把平青挪到一边去,又叫采香去喊采薇。 采香心有不解,但还是飞快的去了。 采薇好动得很,一来看见地上半死不活的平青,居然把在座各位都当瞎子一样,浑水摸鱼的踢了她一脚,才心满意足的来跟江柔见礼。 江柔把被扇肿的半边脸露出来给采薇看,又朝被押住的卓雅秋扬了扬下巴,道:“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采薇先是迷茫了一瞬间,等领悟过来,精神立刻为之一振,双眼都在发亮,声音嘹亮极了,“我知道了夫人!” 江柔露了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先来二十下吧。” 不光是采香领悟了,卓雅秋也领悟了,看见往上撸着袖子满脸兴奋的采薇,瞳孔猛然一缩,身子忍不住的往后缩,“江柔!你欺人太甚!今日之辱,我倾整个卓家之力也要让你不得好死!” 江柔波澜不惊,“没关系,我也有江家。” 郭尧在心里无声呐喊,‘还有我们将军呐’ 卓雅秋多次暗中给江柔下绊子,又多次来星月阁耀武扬威,采薇已经看不惯她好久了,奈何江柔要息事宁人,只能忍了。 现在主子不忍了,她自然也放开了造作,卓雅秋话说完,她抡圆了手臂‘啪’一巴掌就甩下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终于长点儿能耐了 采香攒了近两年的怒气,又是有备而来,运足了力气,打起来当然比卓雅秋那样突然发力痛多了。 顿时打得对方两只眼睛直冒星星,耳朵也嗡嗡直响。 连拢手站在旁边的郭尧,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嗬! 这手臂抡得! 差点没把手膀子都扬到背后去,这角度打下去,保守估计得有十斤的力! 这响亮的耳光声! 这丫头是攒了多久的火了?! 郭尧都还没反应过来,采薇又是‘啪啪啪’反手几大耳光,抽得卓雅秋话都说不出来。 等扇完江柔说的二十个耳光,不仅卓雅秋的脸肿了,采薇的手也红得发亮,她却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甚至还长吐了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大喝了一声,“爽!” 差点没把卓雅秋气昏过去。 江柔起身理理衣摆,走出凉亭,临走时侧头斜睨着被打成猪头的卓雅秋,说,“好说我比你大一头,以后可要记得长记性,不然下次只扇耳光可就不好使了。” 卓雅秋整张脸麻木了,想回两句嘴,嘴巴却张不开。 江柔带着采香采薇施施然的走没影了,郭尧才叫人收了刑具,赶紧调头去跟沈十三汇报情况。 路上采薇跟捡到钱了似的,兴奋得手舞足蹈,一张嘴叽叽喳喳的停不下来,说的话总结起来还是一个字——爽! 江柔倒是正常,看不出来开心却也看不出来不开心,唯独采香闷闷不乐,等采薇乐过劲儿了,才发现姐姐有些不对头,不解的问,“姐,夫人今天收拾了那个小贱人,你怎不开心呢?” 采薇没采香稳重,私底下都是叫卓雅秋小贱人,采香制止了两回没有效果,就随她去了。 江柔也发现采香情绪不对,就问她,“被平青吓到了?” 平青血肉模糊的屁股,她看得也有些 采香闷闷的,嘟囔了一句,“夫人怎么只叫采薇动手,不差遣奴婢?” 她也想揍卓雅秋很久了,结果这么好的活计让采薇抢了,她连卓雅秋的衣服边儿都没摸到 她声音太小,江柔没听清,“什么?” 采香又把声音放大了些,重复了一遍,“夫人偏心,只叫采薇动手,都看不到我!” 江柔:“” 采香总是很持重的模样,给人的印象就是用脑子比较多的那种人,江柔实在想象不出来她撸起袖子狂扇人耳光的样子,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咋咋呼呼的采薇。 没想到还有小情绪了啊 江柔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安抚她,半天才说,“下次吧” 采香一愣,脸上顿时带了笑,“夫人说的,可不许耍赖!” 江柔只能默默的嗯一声。 沈十三还是在书房里。 皇帝给他定的时间是下个月底动身去幽州,在那里他有无比重要的任务,所以提早了很久就开始准备,现在正在研究幽州的地形。 郭尧一来,他听脚步声就听出是自己的管家来了,头也没抬的吩咐,“书架旁的地图给我拿过来。” 郭尧走到书架旁,将裹成一卷放在古董花瓶里的地图带了过去。 沈十三正在看的是幽州北部的地图,郭尧手里拿的是幽州南部的。 把地图递给对方,郭尧把凉亭里的事一五一十讲给沈十三听。 他听后,第一反应就是——终于长点儿能耐了! 以前那弱唧唧的模样,看着就糟心,生怕她哪天出门叫人打死了还得自己一边哭一边飘起来收尸。 顿时心情大好,吩咐郭尧中午给江柔加鸡腿。 ** 听雨院。 卓雅秋是被人抬回去的。 虽然按道理来说,打了脸并不影响走路,但她身娇肉贵,别的不多,就是毛病多,非得让人给抬回来。 平青挨了几十棍杖刑,裙子都被血染湿了,却不敢去就医,只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卓雅秋的担架后面,走一步都是在尖刀上跳舞一样,咬着牙忍得浑身汗湿,也不敢离开。 卓雅秋被抬回听雨院,那个告密的小丫头立刻净了手,拧了帕子,放到她脸上给她冷敷,又颐指气使的叫院儿里的粗使丫头去冰窖里取冰,拿来给她消肿。 平青跪在床前,全程不敢大声出一口气。 卓雅秋气怒得身上都涨红了,配上红肿的猪头脸,整个人像只被烧红的螃蟹。 她动不了江柔,就把一肚子的火全撒在平青身上。 这丫头虽然打她打的不重,但既然动了手,没打脸也是打了她的脸。 养了十几年的丫鬟,完全是养到畜生身上去了! 平青声泪俱下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血都顺着小腿,将地板染了点儿红。 卓雅秋骂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了,才问拿着冰帕子给她敷脸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儿当值?” 小丫鬟立即答道:“回夫人,奴婢雯雯,以前是花园的粗使丫头。” 卓雅秋撇头一看,果然见雯雯指甲缝里还有泥,顿时心里一阵恶心,但嘴上还是说,“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 雯雯一听,大喜过望,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谢夫人恩!” 平青却白了脸。 卓雅秋这是不要她了! 雯雯谢过恩,卓雅秋还要合计怎么让江柔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想再看到平青,就挥手让她滚了。 平青前途无望,却不敢多说,拖着跟个烂番茄似的血屁股退了下去。 卓雅秋的性子她清楚,如今给她留了一条命,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要是再多话,估计今夜她就要被死亡。 雯雯一朝得道,自然不用在做以前挖泥巴摆弄花草的粗活儿,卓雅秋赏了她新衣裳,让人给她剪了指甲,收拾一番,倒也有两分清秀的意思了。 只不过眉目间总有一股子势力小人的模样,看起来狗腿得很,可能是以前没见过世面,见到点儿好东西就两眼发光。 卓雅秋却很满意,顺手赏了她两件值钱玩意儿。 有欲望是好事,人生在世,钱,权,名,利,你总要追求一样,贪婪的人更好掌控,因为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要是什么都不求,她反倒不放心。 被江柔收拾一顿,卓雅秋憋着坏想报仇,她从小就没受过这等侮辱,要是就这样算了,那是不可能的! 等报仇的热劲儿冷却下来之后,她却犹豫了,不是因为怕了江柔,而是她突然想到,江柔敢这样对她,是不是卓家当真要覆灭了,对方才这般无所畏惧?! 再一想到平青从何府打听回来的消息 她原先还怀疑消息的真实性,现在看来皇帝是真的要对卓家动手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卓家没了,她也完蛋了。 以前仗着卓家的势,沈十三虽然不来她院子里,但也把她当空气,看现在的情形,要是卓家倒台了,恐怕江柔第一时间弄死的就是她! 卓雅秋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 今日之辱,可以留着来日再报,先留住命才是真的! 入了夜,卓雅秋怎么也睡不着,坐在院子里,痴痴地仰望那一轮白月光。 当初,卓家是何等风光?怎么顷刻之间,路就走到尽头了? 她怀着对未来的期望嫁进沈府,怎么现如今,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沈战。 沈战。 这个名字可能是被人诅咒过,只要沾染了这两个字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卓雅秋眯了眯眼睛。 江柔 呵呵,也别得意得太早,现在你千恩万宠,等韶华逝去,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叹完,她又陷入绝望,到底要怎么,才能保住自己,保住卓家呢? 雯雯站在她身后给她轻轻摇着扇子。 她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正想上去,将储在嘴边好久的话说出来,却见卓雅秋忽然双眸一睁,似在问她,又似在问自己,“我要是有了沈战的孩子,他是不是会留卓家一条生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卓雅秋的话落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声,诧异的转头去看,却见雯雯的表情很古怪,眼神也很复杂。 她的语气不悦,“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卓雅秋对沈十三的那点儿暧昧情愫早八百年就已经被磨没了,现在想要一个孩子,纯粹是想将孩子当成筹码。 话说起来轻松,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很有难度的。 怀孕这事儿,天时地利人和都得到位,最重要的是,沈十三得配合! 可是现在别说配合,沈十三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眼睛疼,怎么可能跟她造孩子?! 卓雅秋又不是蚯蚓,还能自己把自己搞怀孕。 所以这个操作的难度,略等于要想办法让沈十三和皇帝睡。 雯雯的古怪神色被她理解为在嘲讽她痴人说梦。她沉下脸后,雯雯意识到自己沉默错了时机,立刻补救道:“我觉得夫人这个办法可行,虎毒不食子,要是真有了孩子,将军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对夫人好一些,夫人再软语两句,求求将军,让将军去跟皇上说两句情,说不定会峰回路转。” 嘴上是这样敷衍,但是两人都知道,这太困难了。 卓雅秋垂头思量了半响,眼底一抹精光划过。 办法么,不都是人想出来的?! 她叫雯雯贴耳过来,压低声音吩咐了一通,最后做了个十分又威慑力的表情,“嘴巴给我严实点儿,要是我出了事,你也活不了!” 雯雯赶快点头称是,指天发誓的表了一番衷心,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连手里的扇子都摇得卖力了两分。 卓雅秋从头到尾捋了一边计划,自觉得天衣无缝,才放宽心的去睡了。 等卓雅秋睡熟,已经月上三更,刚刚才说‘要是背叛夫人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小丫鬟,却蹑手蹑脚的往星月阁去了。 由此可见,不只是男人,连女人的誓言都不咋靠得住。 星月阁亮着灯,沈十三在内屋,江柔在院子里久等多时。 雯雯趁夜色摸到星月阁的小院儿,见到江柔就先恭敬见礼,“夫人!” 明明还是一个人,周身却已经没有了那种贪婪小人的市侩气息,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神色间不卑不亢。 江柔说:“你今天做得很好。” 雯雯道:“为夫人解忧是奴婢的职责所在。” 采薇在旁,满脸都是佩服,想咋咋呼呼的叫两声,又怕引来屋内沈十三的注意,她压低声音,语速特别急,跟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炸个不停,“雯雯,你真是太会演了!那叫一个像啊!我要是不提前知道,还真以为你是小贱人的走狗呢!” 雯雯的嘴角抽了抽,“谬赞了。” 她不能在星月阁久呆,便也不再啰嗦,直奔主题,把刚才卓雅秋的话跟江柔复述一遍。 江柔听了,十分平静。 倒是采香跟采薇,一脸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听雨院把卓雅秋拖出来打死一样。 采薇:“这个小贱人真是太狠毒了!” 采香:“夫人,我们必须给她点儿颜色看看,让她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江柔沉默好久,也不答话。 雯雯怕逗留太久被人发现,只能试探着喊她,“夫人?夫人?” 江柔轻轻应了一声‘嗯’,表示她听到了。 雯雯又等了一阵,才等到她开口,依然是缓缓的,波澜不惊的语气,“既然是这样,也不能光要她替我操心,就随便还个礼吧。” 雯雯心领神会,把耳朵凑过去。 江柔也没把声音压太低,恰好是四个人能听见的音量。 她一边讲,采薇的神色就一边变化,一脸愤青样越变越兴奋,最后握拳道:“哼!就应该这样,让这个狠毒的女人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雯雯得到了应对对策,趁着夜色摸回了听雨院。 江柔这才进了内屋,准备睡觉,却发现沈十三居然还没睡,见她进来就问,“大半夜的谁来了?” 江柔脱了衣服,躺倒最里面,离他很远,说,“没有谁。” 这要是放在以前,江柔敢用这种语气跟沈十三说话,那绝对拉过来就是一顿啪啪啪。 一顿要是还闹别扭,就两顿! 但是沈十三体谅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就没跟她计较。 这是一句特别惊悚的话。 沈十三居然也会体谅人了! 他就是觉得这女人虚弱了这么久,要是再一气她,别给气死了 但是不让他动手动脚,总得让他说两句话吧? 妈的都快憋成哑巴了! 所以,他无视江柔并不是很想理他的肢体语言,又问,“卓雅秋的丫头来找你做什么?” 江柔这才正眼看他,十分诧异。 他眼睛长到门外面去了?怎么知道是雯雯来了?! 沈十三看到她的惊异的模样,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嘚瑟。 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出了名的耳朵尖鼻子灵! 还想瞒我?!老子连你们悄咪咪的说了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厉害吧?! 虽然很想证明自己很厉害,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从江柔压低的声音来判断,她并不是很想让自己听到。 那就装没听到呗! 江柔看了他一会儿,表情从诧异变成了嫌弃,“你怎么还扒门缝儿偷听?” 沈十三的脸黑了。 “你才扒门缝儿!老子像是扒门缝的人吗?!” 江柔:“是。” 沈十三一把将她扯过来,压在胸膛下大骂。 骂了一会儿,发现她没什么表情,就是很平静的盯着他。 他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骂她,她会露出很惶惑的表情,或者是很委屈,有时候骂得狠了,还要硬着头皮反驳他两句。 明明是一副很怕的样子,却犟着颈子跟他辩论。 那时候沈十三就觉得,她那副小模样,该死的可爱极了! 那个江柔去哪儿了? 现在不管他怎么骂,似乎都不怕了。 这一个月来,沈十三不是没有气急过,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向来都是他甩别人的脸子,有谁敢给脸不要脸的跟他冷战? 但生过孩子后的江柔就敢。 他之前也骂过两句,可是每次都只能得到一副‘你骂完了吗?骂完了我就去睡了。’的表情。 现在也是。 江柔平静的模样摆明了就是在说,‘你快骂,骂完了我好睡觉。’ 这不是他一开始睡过的那个女人。 沈十三瞒了她孩子的事,他开始以为,她是因为悲伤。 因为她觉得孩子死了。 可是最近渐渐发觉,不是这样的。 她在怪他。 沈十三不是很理解。 他觉得为什么要怪他呢?孩子又不是他弄掉的,虽然那个孩子这么丑,他还是有很尽力的在保住啊! 为什么会怪他呢?! 没道理啊! 江柔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和他讲。 你不讲老子怎么知道? 他很尽力的在配合她,尽量不骂她了,也尽量不忘哭里骂了,可是她却越来越远。 沈十三想不通是为什么。 还是一样的睡觉,以前早上起来的时候,她都是小小的一只窝在他怀里,现在都是独自一人蜷在墙角。 好几次他起床一捞,捞个空。 再看到那形单影只的小小一坨,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想他驰骋沙场,挡外敌,灭仇雠,却搞不定一个女人。 娶媳妇儿比杀人还难吗? 沈十三觉得是的。 难多了! 可是他却毫无办法,战场上,他能一眼洞穿敌人的阴谋诡计,并且冷静的作出对策,可是到了江柔这儿,他甚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熬不住的时候,他就在想,要不干脆告诉她得了。 一看见她好不容易长起来的二两肉,又在想,要是孩子死了怎么办? 那不是又得瘦回去?!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完了,各位小伙伴早点睡吧。 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勤奋?你们不夸奖我,我快要敲飞到天上去了的键盘表示要哭给你们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要事禀报 江柔见沈十三神色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推了推他,从他的胸膛下钻了出去,用薄被蒙着头睡了。 沈十三无奈的叹了口起,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你现在跟我跳,老子过段时间再收拾你! 二日早,沈十三又进宫去了,江柔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采香来伺候她洗漱,她摸了摸早就凉了的一半床位,心里头有些疑惑。 他最近在忙什么?不是已经被削官了吗? 哥哥也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最近江蕴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偶尔来看她,坐不了一会儿,匆匆说两句话就走了。 “夫人?夫人?”采香见她愣神,喊了好几声才把她喊回神,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道:“夫人,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是今天动手吗?” 江柔把前襟拢好,看了看窗外的天气,说,“就今天吧。” 采香应答了是,伺候她吃了早饭,叫采薇出去报信去了。 采薇没多久就回来,虽然星月阁里没有别人,她还是压低声音对江柔道:“夫人,何府的丫鬟中午就过来。” 江柔每日没有事情做,又找郭尧拿了雪缎,绣些小花样儿,她头也没抬,应了声知道了,专心动着手里的针线。 ** 听雨院。 平青失了卓雅秋的的宠信,自然就没有了以前的待遇,她昨天才被打烂了屁股,不仅不能看大夫,连修养的时间都没有,只胡乱往伤口上洒了些金疮药,今天就又强拖着病体,打扫院子。 她不再是大丫鬟,工作也从轻松变得十分繁重。雯雯上位,在听雨院端是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处处针对她,将最粗重,难做的活计,全部都安排给她。 院子里的其他丫鬟望着势头,也对她落井下石。 她才失宠不到一天,却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昨晚回来后,她的衣柜、妆匣,全部被打开,她的衣裳,和平时卓雅秋赏给她的一些值钱玩意儿,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两个空空如也的箱子。 一屋子的丫鬟若无其事的打闹,可是其中一个,头上插着她的发钗,另一个,手上带着她的手镯,她平时最喜欢的一件衣裳,像一块破布一样被丢在地上,不知道被拿去做了什么,上面全都是大块大块的污渍。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一瘸一拐的上去跟她们理论,却被推了个大屁股墩儿。 着发钗的丫鬟阴阳怪气道:“你有什么证据说这发钗是你的?你叫它一声,你看它答应你吗?它答应了我就给你!” 戴手镯的丫鬟也冷嘲热讽,“估计这会儿是没缓过来,还把自己当回事儿呢!” 平青半跪在地上,不敢去挨又被狠狠撞了一下的屁股,痛得眼泪直在眼眶里面打转。 她是卓雅秋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平时就跟沈府的本家丫鬟不合,那时她得夫人宠,仗着卓雅秋的势耀武扬威,对一众丫鬟诸多挑刺,众人心里怨念,但不敢跟她对着干。 平青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原先江柔性子软的时候,她也跟着卓雅秋在星月阁作威作福,等对方下定决心要收拾她了,板子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吓得一句一句夫人叫着求饶个不停。 现在没人给她撑腰,以前跟人结下的怨,全都一股脑儿的来让她尝苦果了。 首饰被人偷走了可以不戴,但衣服却不能不穿。 一柜子的衣服都不见了,只剩下地上那件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她忍着痛,去打了水来洗衣服。 雯雯给她派了许多重活儿,明天就要开始干,她就只有这一身衣服,不洗了,总不能穿着带血的衣裳晃来晃去吧? 等她洗完衣服,已经疲惫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结果回大房间的时候,却发现门已经被她们从里面锁上了。 现在天气虽然算不得很冷,可是外面什么都没有,难道就这样在地上睡一晚? 她开始用力的敲门,大声的喊叫。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还是那个着发钗的丫鬟,她居高临下,用两个鼻孔看着平青,说,“你闹出这般动静,当心扰了夫人清净,看到时候还有没有今天白日命大!” 说完就‘嘭’一声,甩上了房门。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挡,但她有伤在身,力气没有对方大,还是被关在了外面。 她把湿衣裳晾起来,就这样在院子里睡了一宿,第二天醒的时候,身上的衣裳都被夜间的露水打湿了。 丫鬟们都已经当值去了,房间里没人,昨晚洗的衣裳只晾了个半干,平青抱着还有湿气的衣服进房间换了,一瘸一拐的去扫院子。 早饭时间已经过了,看这样子,是不可能有人给她留饭的。 雯雯伺候了卓雅秋洗漱,端着铜盆从房间里出来,正撞见在打扫院子的平青,擦身路过的时候,她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前一踉跄,铜盆里的洗脸水全都泼出去,洒在对方的脚下。 雯雯一脸惊讶,“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说罢,笑嘻嘻的走了。 平青的裙摆全湿了,但她没有衣服换。 中午,她只抢到一点剩菜,勉强吃完后,又要准备开始工作。 听雨院的檐下和廊杆也每天都要清扫,每个屋子也要仔细擦一遍,基本上等一套做下来,天就已经黑了,如果手脚慢点,天黑了都还做不完。 这本来是三个人的工作,雯雯丢给了她一个人做。 半天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体温捂干得差不多了,只有裙摆被泼过水的地方还湿着。 平青拿了抹布,开始一间一间的擦屋子。 刚刚拧干了帕子,有个丫鬟来喊她,语气很不耐烦,“喂,门口有人找你。” 她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有谁会来找她? 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啊?’ 那喊她的丫鬟翻了一个白眼,呛她,“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是你娘啊?” 平青一噎,恨恨的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再得势,你们都要死! 她把抹桌布甩在地上,面色铁青的往大门口去了。 沈府的大门口,一个穿水绿色的丫鬟正在来回踱步,平青看到她,诧异的喊了一声,“翠竹?” 翠竹听到有人喊她,抬眼一看,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开口就道:“平青,我是来给你送消息的!” 平青左右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侍卫,把她拉到石狮子背后,小声问:“什么消息?” 翠竹说:“小惠姐姐今早伺候老爷和夫人,听到他们说,陛下这两天就要对卓家动手了,让我来知会你一声!” 平青一惊,急急的问,“上次不是还说是下个月月初吗?怎么这么快?!” 翠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然后解释道:“昨夜老爷留宿在夫人那儿,今早很早就起来了,夫人就问老爷怎么起得这么早,老爷就说要起来写弹劾卓尚书的折子,刚好被小惠姐姐听到了。” 她换了口气,接着说,“然后今天一早,府里就来了很多言官,全都跟老爷一起去书房了,夫人给他们送甜点的时候,小惠姐姐听到他们谈论的全都是卓家的事情,猜想陛下应该是要拿卓家下刀了,赶紧让我来通知你!” 平青两只手绞在一起,眼睛望着虚空某处,大脑快速的运转。 她的机会来了! 刚刚才在想,怎么在获得卓雅秋的信任,现在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真是天要助她! 这么重要的消息,要是由她告诉卓雅秋,卓尚书提前得到内报,做好应对对策,如果此次能够化险为夷,那岂不是她的大功一件?! 她现在虽然被卓雅秋厌弃,但说到底,她还是卓家的人,如果卓家还是倒台了,那不过是早死还是晚死的区别。 何不搏一搏?! 不仅是为了重新回到大丫鬟的位置,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平青想通后,急忙对翠竹道了谢,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一路飞奔着往听雨院去。 她走后,翠竹脸上的焦急的表情冷淡下来,定定的望了会儿门口,里面走出一个人。 翠竹喊道:“采香姐姐!” 采香缓缓走来,从袖口里掏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她的手里,笑着说,“麻烦妹妹跑一趟了。” 翠竹赶忙推脱,“使不得,使不得,这本是奴婢分内的事,怎么还能收姐姐的银子呢!” 采香捏住她的手合上,还是笑盈盈的说:“这是我们夫人赏的,妹妹不接,可是驳了夫人的面子!” 翠竹是真心没想接她的银子。 这活儿是何夫人亲自指派下来的,她擅自收江柔的银子,被知道了就会惹主子生气,但采香这帽子扣得太大了,要是不接,又得罪了沈家的夫人。 采香见她犹豫了,又说,“妹妹放心,这是夫人私下赏给妹妹的,不会告诉何夫人。” 翠竹这才收下,不好意思道:“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我就不推辞了,往后沈夫人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翠竹必定尽心尽力!” 采香笑着说是,送走了她。 平青一路快走回到听雨院,卓雅秋正在小憩,雯雯候在床边,见她莽莽撞撞的跑进来,瞪着眼睛低声呵斥道:“做什么冒冒失失的?扰了夫人午睡你担待得起吗?!” 平青却不管不顾,噗通一声跪在床前一步之遥,大声道:“夫人,奴婢有要事禀报!” 秋老虎已经收走了尾巴,天气不像之前那样闷热了,渐渐凉爽了下来,但就是这样的天气,平青却跑得满头大汗,可见她心里的焦急。 卓雅秋一只手撑着头,听到声音,缓缓的睁开眼睛。 她双眼生得好看,睡了片刻后,眼中又带着慵懒的味道,虽然双颊还肿着,但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看得平青愣了一下,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回过神来,平青赶忙以头叩地,再道:“夫人,奴婢有要事禀报?” 昨天一事,卓雅秋开始打心眼儿里厌恶这个丫鬟,觉得此人不是什么衷心的好奴仆,很容易被人收买或者威胁,又被吵了午觉,她语气很不好,“什么事非要在这时候说?” 平青看了一眼雯雯,“事关卓府,还请夫人屏退了外人。” 这外人,当然就是指雯雯了。 卓雅秋本来不怎么有耐心,想骂她两句让她滚,但一听到卓府,她一凛,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雯雯,说,“你退下。” 雯雯低眉顺眼,乖乖的退了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剁手 卓雅秋和平青在屋子里面呆了很久,雯雯百无聊赖的等在外面,直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房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不同的是,平青重新得了卓雅秋的信任。 她跟在主子身后,对着雯雯轻蔑的笑了笑,那意思仿佛在说:我闯了再大的祸,夫人厌恶我也只是一时的,你别得意。 卓雅秋看了眼天色,不自觉的说了一声,‘竟然这么晚了。’ 然后转头对平青使了个眼色,对方就拖着不方便的腿脚,出府去了。 平青走了,雯雯才凑上来,对卓雅秋道:“夫人坐了这么久,可要奴婢扶你走一走?” 卓雅秋没有吃晚饭的习惯,每天都会用这点时间到后院儿里走一走,她一看今天天色还早,离天黑还有一会儿,就点了点头。 沈十三不来她这里,她每天愁的就是如何消磨时间。 平青已经回卓府报信去了,她现在静不下来,心里烦躁,想着去院子里走走,时间也过的快些。 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儿又一圈儿,鞋底子都要走烂了,平青还没回来,又不想就这样回去,只能在荷花池旁休息一会儿。 本来可以去凉亭里坐,但她现在看到那个凉亭就来气,恨不得拆了它! 再等了会儿,天色都已经在开始擦黑了,卓雅秋没了耐心,就准备回听雨院里等,却突然听到雯雯压低了的声音,语气十分惊讶,“夫人,您看!” 她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浑身的血气就往脑袋顶上涌,冲得她脑袋都在发昏。 被园景花草挡住的那边,有两道身影,正在拉拉扯扯。 赫然就是平青和采香! 隔得太远,平青又是背对她们,只能看到采香神色认真的在对平青交代些什么,说完,还从袖口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塞到她手里。 昨天的事又被卓雅秋从记忆里翻了出来,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雯雯这时出声,对她道:“夫人别急,一定是误会!”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卓雅秋就想起昨天。 昨天被采薇的二十个巴掌打晕了,一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她跟江柔起了冲突? ——因为平青。 昨天也是,江柔和平青在凉亭里谈话,听对方的意思,是想收买自己的丫鬟,她一下没忍住,冲了出了。 然后就被江柔打了。 过后她却忘了最关键的事情——江柔想收买她的丫鬟! 现在卓家岌岌可危,所谓树倒猢狲散,平青那个墙头草,能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 这个贱丫头! 吃了上次的亏,她没有走出去,雯雯又在她耳边道:“夫人,依奴婢看,我们先静观其变,看看她们想做什么,现在惊动了她们,我们可就会失了先机!” 这话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其实却是让平青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把她划分进了江柔的阵营里面,让她扣上了叛徒的帽子。 跳进黄河里面都洗不清的那种! 卓雅秋一想,觉得有道理,忍着满腔的怒火,让雯雯扶着回了听雨院。 平青去报了信,一刻都不停的往沈府赶,但由于她腿脚不便,纵使已经很尽力的在赶路,等回来的时候,天也已经快要黑了。 回听雨院必经后花园,她路过的时候,被突然从草丛后面蹿出来的采香逮了个正着。 她对星月阁的人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看见采香,除了觉得屁股又突然生疼起来,还赶忙想撇开她。 她可没忘记,昨天事情的起因。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被江柔算计了,但她说不出来,因为卓雅秋气的是自己对她动手,失了主子的心,再说什么,主子都不会听了。 现在采香突然跳出来亲热的拉住她,她赶忙环视四周,没有看见卓雅秋的身影,才开始挣扎,大喊着让对方放开她。 采香不慌不忙的说,“你这么大声,等会儿把听雨院的人给招来,恐怕你满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了。” 平青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闭了嘴,急了眼低声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采香拿出一个金镶玉的套在她手上,满面都是笑意,“没什么,昨天我家夫人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平青一愣,随即想起昨天江柔跟她说的话。 她虽然踩高拜低,但脑子却是清楚的。 卓家现在虽然已经是风中落叶,但未必不可以峰回路转,而江柔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她亲手弄掉的。 当初她将自己百来斤的重量全都压在江柔身上,狠狠的挤压她的肚子,虽然是卓雅秋的命令,但说到底是她亲自动的手。 江柔不想办法杀她就已经算是万幸,怎么会拉拢自己? 她一个丫头,能有什么非用不可的理由?! 从昨天她就已经看出来,江柔是想挑拨她和卓雅秋的关系,就是想等自己失了宠想办法杀了她。 可是她们没想到,翠竹带来的丫头,让她有了重新上位的希望。 她本来有可以解释的机会,可是对方威逼她对卓雅秋动手,就等于让她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截断了她的后路。 可是她又不得不动手,不然昨天就被名正言顺的打死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绝对不能跟星月阁的人扯上关系,不然就是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采香拉着她不放手,从星月阁的待遇如何好,到主子如何温平,工作如何轻松等各个方面,全方位的对比了她在听雨院的待遇,最后总结——星月阁欢迎你,来这儿错不了! 平青可不会相信她的鬼话,抬手就想把采香给她套上去的镯子取下来。 可是这镯子被对方抹了桐油,套上去很轻松,取下来却被手掌款住,怎么都取不下来,她一急,捡了块路边的石头,就想砸碎。 采香拦住她,说,“这是将军给夫人定情信物,说不准将军什么时候就想起来想看一眼,砸了你可担待不起,你想清楚了?” 平青的手定在半空中,不敢就这样戴着手镯回听雨院,又不敢砸碎。 采香却比她轻松得多,拍拍手,留下一句,‘你再考虑清楚些’,就走了。 平青在后花园儿里蹲了一会儿,突然发觉天都已经完全黑了,自己却还没有回去,赶忙爬起来,小心的把手镯藏在衣袖下面,往听雨院里赶。 卓雅秋已然久等,见她回来,不动声色,只问,“父亲说什么了?” 平青垂首拢手道:“回夫人,老爷说他知道了,现在就想办法,让我们不要急,他找几个门生,先上书探陛下的口风,再看着势头解释。” 卓雅秋点点头,说,“恩,我知道了。” 平青站到一边去,没多会儿,卓雅秋又道,“过来给我捏捏腿。” 平青过去蹲在她脚边,不轻不重的给她捶腿,她闭上眼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平青捏久了,手有点酸。 这时,卓雅秋忽然睁开眼,幽幽的说,“你这个镯子很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平青一惊,才发现手镯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于是急忙把它藏回袖子里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回答道:“前几个月买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卓雅秋眼底暗含怒火,压抑住没有发出来。 那个镯子她认得! 明明就是江柔的东西! 在六王府的婚宴上,甄禾想要,沈十三还没有给! 平青居然带着江柔的东西,来伺候她?! 这个狗奴才,果然已经叛变了! 雯雯站在平青身后,对卓雅秋使眼色——稍安勿躁。 卓雅秋忍住怒气,对平青说,“你下去吧。” 平青诚惶诚恐,想着还好对方没有深究,赶忙下去了。 她走后,卓雅秋大怒,砸了手边一切能砸的东西,等平静下来,她突然想到 遭了! 平青既然已经归顺了江柔,那她带来的消息,还可信吗? 她赶忙叫雯雯去卓府,阻止卓尚书有所动作,对方领命匆匆而去,卓雅秋在听雨院又开始新一轮焦急的等待。 雯雯直接去了星月阁禀报情况,江柔听了,说,“你去东街转一圈,去西街转一圈,再去盐口市转个三四圈,估摸着时间就差不多了,然后就去向卓雅秋回报消息。” 说完她又问,“该怎么说,知道吗?” 雯雯答:“夫人放心,我知道的。” 她按照江柔的吩咐,捱到时间差不多了之后,才一路疾跑回沈府,到了听雨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她弓着身子,边喘气,边对卓雅秋道:“夫人,我们去晚了,卓尚书已经让人连夜把奏报送进皇宫了!” 卓雅秋豁地站起来,慌了。 如果平青的消息是假的,卓尚书等人的奏报,要是让皇帝看见,肯定扣他们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卓雅秋咬牙切齿,在心里把江柔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一个遍,但她拿对方没办法。 雯雯这时候愤愤道:“夫人,平青那丫头不是您的陪嫁丫头吗,怎么如此没有骨气?!” 卓雅秋想起了平青,一甩袖子,怒道:“把那个丫头给我杖毙!” 雯雯恭敬答:“是。” 然后就下去了。 这一晚,江柔站在听雨院墙外,听了平青足足半个时辰的哀嚎声,最后等没有声息了,才带着采香往回走。 第二天,雯雯趁着处理尸体的由头,溜出来一会儿,她把之前采香给平青套上的那个镯子取了下来,递到江柔面前,道:“奴婢听说卓夫人说这个镯子对夫人很重要,就把它带了回来。” 江柔没有去接,采香看着她的脸色,帮她接了过来。 平青的手大,江柔戴得的镯子她戴不得,采香给她套上去的时候,往上面抹了桐油,加上手速又快,套上去得很容易。 但戴上去容易,取下来就难了,雯雯要避人耳目,平青死后她不能立马就去取镯子,等她能去的时候,平青的尸体早就硬了,还怎么取镯子? 采香忍不住问,“你怎么把它取下来的?” 雯雯沉默了,心想你别在夫人面前问这个问题啊,我到底是答还是不答? 江柔望着窗外,帮她回答了,“剁手。” 采香手一抖,差点把镯子摔出气去,像捧的是平青的双手一样,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江柔看她的样子,就说,“放下吧。” 平青赶忙把手镯丢到桌子上,同时还没好气的瞪了雯雯一眼,仿佛是在责怪她万一吓着江柔怎么办。 雯雯低下头,摸了摸后脑勺儿,私心里觉得自己很无辜。 明明就是你嘴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个人是我杀的 雯雯为自己无辜完了以后,开始佩服江柔的心理素质。 不是说见着死耗子都怕吗?结果把剁手说得像剁鸡爪子一样? 楼主,你骗我! 雯雯并不是沈家的丫鬟,她是千机楼的谍者,江蕴汲取采香毫无反抗之力被药晕的前车之鉴,将她派来贴身照顾江柔。 沈十三知道,默许了。 正好江柔需要一个间谍的角色,她身边的人,卓雅秋都认识,唯有一个雯雯面生,再加上她武艺了得,就算被揭穿,也能保命脱身,所以将她派去了听雨院。 江柔没去碰那只从断手上取下来的镯子,让雯雯回去了以后,对采香说,“丢了吧。” 采香有些犹豫。 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再去碰那只镯子,而是她没骗平青,这镯子当真是将军送的,虽然是从尸体上撸下来的,但是就这样丢了 江柔见她没有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 就那样轻飘飘的,没带有任何感情起伏的一眼。 没有催促,没有苛责,却让采香心里一跳,不由自主的垂头道,“是。”恭顺的将镯子拿出去了。 结果正撞上回来的沈十三。 他完全无视了采香,径直往内屋里去,采香从背后喊住他,“将军?” 沈十三停了脚步,“嗯?” 采香将手镯捧在手上,明明知道这是沈十三送的,但是还是装不晓得的问,“这手镯是将军送给夫人的,是吗?” 他看了眼对方手里捧的手镯。 这好像是老子送的吧? “怎么?” 采香把手镯送到他面前,“夫人说这镯子她不想要了,奴婢觉得这是将军的心意,就这样丢了未免太可惜,要不将军帮夫人收下吧?” 沈十三反射弧贼长,他就像个癞蛤蟆,你不拿跟棍儿戳他一下,他都不知道跳,有时候更过分,你戳他他都不会跳,还反过来呱你一口,问你,你戳老子干嘛? 采香作为跟江柔接触得最频繁的人,她感觉得到,江柔不是变了,是心死了。 她的心跟那个孩子一起死了。 她对那个孩子抱了太大的希望,同时何尝不是对沈十三抱了极大的爱意。 现在都随着那个孩子的死亡,没了。 可是沈十三这个傻子,却傻不愣登的以为她只是在悲伤,等过一段时间,时间抹平疤痕,这事情就过去了。 采香觉得,自己吃沈府的饭,拿沈府的月俸,有责任,也有义务,提醒一下这个拎不清楚的傻子——你的夫人这回生了大气了!连定情信物都不想要了!不好哄的那种!你要快点行动! 可是采香却不知道,当初在王府的婚宴上,沈十三说这是他送给江柔的定情信物纯属是他瞎几把编的! 确实是他送的没错,但却不是定情信物,只是在街边随便淘来的,他给了钱而已,对他和江柔而言,这个镯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沈十三的定情信物怎么会用这么个寒酸的玩意儿? 所以沈十三说,“不想要了就丢了,还收什么收?” 采香一噎,觉得自己还是太傻太天真了,于是决定直接一点,道:“将军,不是这样的,奴婢觉得夫人其实还是想要这个手镯,但是夫人还在生将军的气,所以只是在赌气而已,将军拿了手镯回去好好哄哄夫人,说不定能缓解这段时间僵硬的关系。” 沈十三听话只听半截,只听了采香的最后一句,不!是最后半句——能缓解这段时间僵硬的关系。 他也觉得这段时间的关系挺僵硬的。 但是就这么个玩意儿,真的就管用了? 管他的!试它一下不就知道了? 遂拿了手镯揣在怀里。 采香长出了一口气。 希望将军能好好哄哄夫人! 沈十三怀里揣着手镯,觉得揣了胜利的希望,雄赳赳气昂昂的,连走路都带了八级台风一样。 江柔又埋头在做绣品,沈十三坐到她对面,说,“你最近对我很有意见。”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江柔放下手里的针,抬起头,说话客套生分得紧,“没有,将军想多了。” 沈十三在心里点头。 果然很僵硬! 他说:“伸手。” 江柔虽然莫名其妙,但也听话的伸手了,沈十三往怀里一掏,金镶玉的镯子转眼就戴上了她的手腕。 江柔先是愣了一下,看清手上的东西,瞳孔猛然收缩,心里像突然被一把针扎了个大窟窿一样,疯癫若狂的去撸那镯子,想把它取下来。 可是越急越慌张,明明是合尺寸的手镯,却像生生变小了一号,怎么也取不下来。 手镯冰凉的触感,让江柔想到了平青鲜血淋漓的、冰冷的尸体,她明明没有见过平青的死状,此刻脑海里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双蒙了灰色薄翳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她,仿佛是在问她: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那手镯如同被人诅咒了、长在她手上了一样,任她怎么用力,手腕红了一大片,仍然取不下来。 沈十三被她疯狂的模样骇了一跳,一脚跨过他们中间的绣架,上去拿住她的肩膀,“冷静一点!冷静!” 江柔豁然抬起头,两只眼睛都充了血,吼得嗓音都劈了叉,“不是扔了吗?怎么会在你这里?不是让采香扔了吗?” 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沈十三手中拼命的挣扎,朝着门外大喊,“采香!采香!” 力气大得沈十三差点儿没控制住她,干脆把她抱起来,让她的双脚接触地面。 江柔跑不了,双手就不断的捶打他的肩膀,抓挠他的脸,他还没反应过来,满脸就已经被挠花了。 采香听到内屋里这么大动静,又听到江柔在喊她,提着裙子匆匆跑来,就看见沈十三把江柔抱过肩膀,她像疯了一样对他又撕又咬。 说又说不听,沈十三又不能动手打她,被搞得狼狈无比,见采香进来,想到自己满脸的血道子,顾忌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就吼,“滚出去!” 就算在江柔尖利高亢的叫声中,都能听到他浑厚有力的声音,采香担心夫人,但不敢不听将军的话。 想着有沈十三在,江柔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犹豫再三,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等采香出去了,沈十三把江柔放下来,把她的脑袋死死按在自己的胸膛里,双臂跟铁钳子一样禁锢着她的身体。 江柔的爆发力再强,始终也强不过沈十三,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渐渐的,竟然平静了下来。 沈十三见她慢慢冷静了,回忆着江母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摸她的头顶,缓缓的安抚。 妈的!好恶心!好肉麻! 他试着放开她,见她没有再暴起的迹象,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抓住她的手,指着手镯问:“是不是要取下来?” 江柔双眼无神,呆滞的看着他,木讷的点头。 沈十三手上用力,帮她捋手上的镯子。 一下。 没取来。 两下。 还没取来。 三下。 镯子还在手上。江柔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疑惑的看着他。 沈十三很平静的对她说,“等一下。” 然后去外屋的墙上取了一把刀回来,握住江柔的手腕,只露出一小截玉镯,看准地方,用刀背狠狠的敲击那镯子。 一声清脆的‘咣当’声,玉镯在他的手中碎成了一截一截的,他将碎掉的玉石扔在地上,拍了拍江柔手腕上的残屑,说,“好了。” 妈的!什么几把玩意儿!差点没取下来,老子的脸还要不要了?! 江柔浑身都脱力了,颓然往地上一坐。 坐到一半,屁股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沈十三坐下来,把她放在自己膝盖上,说,“坐这儿。” 江柔愣愣的看着地上的断镯子,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在发麻。 她怕啊! 是她杀了平青,她怕啊! 可是不能露怯,她就忍着。 明明忍得好好的,沈十三却拿着明明已经叫采香丢掉的玉镯回来,不由分说的就套在她手上。 玉镯浸凉,让她感觉像是平青凉了的手箍在她手上,心理防线一下就崩溃了。 沈十三等她坐了会儿,觉得应该已经没事儿了,才问,“这个镯子怎么了?” 江柔的背脊突然僵直,整个人都变得很紧张,“这个镯子在死人身上戴过。” 沈十三差点儿没笑出来。 在死人身上戴过怎么了?老子还在死人堆里趴过呢!还不是照样睡在你身边?! 江柔不用回头都能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她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出来——这个人是我杀的。 可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的。 沈十三揽着她,豪气干云,“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老子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是照样活到现在?” 江柔觉得很累,沈十三掰弯了她绷得笔直的背脊,把她摁进自己的怀里。 她靠在宽广的胸膛里,突然有些感动。 慢慢的睡着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还是保持着入睡的姿势,一看天色,自己起码睡了能有一个时辰。 她从沈十三怀里跳起来,问他:“腿麻了没?” 沈十三面色如常的站起来,不屑道:“对自己身上的一把骨头没点儿逼数么?谁给你的自信能压得我腿麻?” 江柔喔了一声,去叫采香来打扫地上的碎玉镯。 她一走,沈十三英明神武的表情立马就崩了,五官皱成一团,抓紧时间甩了甩自己的左腿。 妈的!这都能知道?确实腿麻了! 倒不是江柔有多重,而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的血液不循环。 沈十三甩了一会儿腿,在江柔和采香进屋的一瞬间,他立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脸,动作之迅速,让人咋舌! 采香一看地上碎了的镯子,再想到江柔刚才都害怕得扭曲的脸,立即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是奴婢自作主张,吓到了夫人,请夫人责罚。” 江柔大概能猜到采香的用意,虽然当真被吓得不轻,但却没怪她,叫她将地上收拾干净就遣她出去了。 她伪装得太好,甚至在雯雯好奇的问,‘夫人是怎么知道我砍了平青的手’的时候,她还能很平静的回答并解释,‘因为玉镯的金边上还有肉沫子没洗干净,平青是杖毙,手腕上连血都不可能沾到。’ 雯雯很血腥很变态的将金边上的肉沫子擦掉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不适的样子,只是淡淡的让她走了。 这样的表现,让采香以为,她是真的不害怕。 却忘了她从盐口市的那场绑架中被救回来后,做了好久的噩梦,到现在都还害怕蜘蛛等一切爬行昆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举得子 江柔从一开始就没想动手杀掉平青。 她要让卓雅秋自己动手。 她要让他们自相残杀,方能慰藉半点伤痛的心。 除了平青,还有卓雅秋,甄禾,一个都跑不掉! ** 听雨院。 平青被杖毙后,听雨院里笼罩着一层阴霾。 这是她们第一次直视如此淋漓的鲜血,才发现,这个两年来,她们以为只是脾气不太好的夫人,只是她们以为的。 她比她们想象得更心狠手辣,连自己的陪嫁丫头,说打死就打死了。 平青从刑凳上滚下来,身上都被血染红了,爬到她的面前,含悲带泪的哀求,‘请夫人看在与女婢多年的主仆情分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那样的情景,她们都忍不住侧了目,卓雅秋却目不斜视,声音冷到完全没有人气,‘早在你背叛我的时候,你就该想想我们的主仆情分。’ 平青大喊着冤枉,被拖回到刑凳上,在她们的围观下,被活活打死,血流到地上,凝了厚厚的一层暗红,尸体被随意丢弃到了乱葬岗,连卷破席子都没有。 丫鬟们整整清理了两个时辰,才让行刑的块儿方寸之地恢复往常。 从此卓雅秋让她们站不敢坐,让她们往东不敢往西,纵然如此,却还是有一种下一个被打死的就是自己的错觉。 平青死了,卓雅秋的气却还没有消。 因为今天卓府传来消息:卓尚书被皇帝大骂一顿,停了一个月的职。 原因当然就是平青带去的假消息。 皇帝现在就没想对卓家动手,结果卓尚书以及他煽动的两个门生,莫名其妙的上书表示一番卓家的衷心,并恳请皇帝不要被小人蒙蔽了眼睛。 据说皇帝当场就怒了,接连质问了三声,卓成周在骂谁是昏君? 卓成周就是卓尚书的全名。 这折子一呈上去,皇帝不怒才怪。 作为一国之君,每天政务繁忙,连造接班人这事儿,都得从紧巴巴的时间里面抽空出来做。 你想想,人家正在埋头苦批奏折,这边是南方干旱,那边是北方洪涝,中部还有蝗灾,这里也在请朝廷赈灾,那里也在请朝廷派银。 皇帝正忙得焦头烂额,突然抽到封折子,上来说的不是国家大事,也不是举报贪官污吏,开篇就先表了一千字的衷心,他秉着宁可多看不可错漏的心情,以为这折子里会有什么重要之事,结果看到最后,上面写了一句请陛下不要被奸人蒙蔽了眼睛。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 好嘛!朕现在很忙,不想跟你计较,卓成周!你记住了!朕忙完了再来收拾你! 按着火气抽了下一封折子,结果好死不死,又是卓尚书门生上奏的,内容出入不大,还是请皇帝不要听信奸臣之言。 皇帝:“” 我忍! 再抽一封。 要说这卓尚书也是时运不济。 卓家运道不好,朝中的人脉都断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煽动了两个曾经的学生帮他说两句话,结果三人的折子摞到一堆了,正撞在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被翻到,这就酿成了大祸。 人家一天勤勤恳恳得跟个憨厚老实的农民一样工作,吃也没时间吃,睡也没时间睡,你上奏些耽误时间的破奏折就算了,还接二连三的提醒人家注意奸臣。 怎么?人家是没长眼睛辨不出忠奸吗? 你怎么不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你这个昏君,我才是忠臣,他们都是奸佞! 你这么能耐,皇位让给你来坐呗! 于是乎,卓尚书被喊进宫斥责了一个时辰,并停职一个月。 卓尚书心想自己挨了骂,自己的女儿也不能闲着,于是又派人来把卓雅秋骂了一顿。 卓雅秋挨了骂,心里自然不好受,差点没把平青从乱葬岗里面刨出来鞭尸。 但挨了骂是一回事,这顿骂背后的意义,就很值得他们深究了。 其实这事儿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几封折子的事情,要是换到沈十三身上,那绝对屁事儿没有。 皇帝却区别对待,搞得满朝文武皆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卓家真的已经失了圣心了。 卓雅秋上次对雯雯说的,用孩子来保住卓家的事情,就正式被她提上了议程。 为了能够一举得子,她在怀孕准备工作的这一项里,还特意加了一项——拜菩萨。 那种很灵的送子观音。 更专程在庙里面算了一个良辰吉时,让雯雯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定在那天办事。 万事俱备,只欠沈十三,卓雅秋安静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如果上天眷顾,她和卓家就都要得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清查刺客 这日的天气还算和爽,不特别冷也不特别热,如果说非要说出这天哪里特殊——今天是皇帝的生辰。 这是一个很不一般的日子,边境硝烟味浓重,皇宫里也好久不办喜事,就连皇子公主的生辰,都是悄摸摸的在自个儿宫里庆祝一番就算完事了。 皇后管理后宫,觉得这样的氛围未免太过紧张,皇帝这次生辰,便想好生操办一番,也有点热闹的人气儿,遂设宴宴请群臣——挟家眷参加。 沈十三虽然被削了官,但皇帝给他开后门,没人有意见——有意见你就等着跟他一样被削官吧! 你可没有他的圣眷在身 于是他带着江柔赴宴。 皇宫里的宴席一般都设在晚上,也不知道献舞的舞姬都便宜了谁。 保和殿。 这次由于是宫宴,谁带来的家眷就挨着谁坐,沈十三和江柔并排坐了一张桌子。 他没了官儿,位置却坐得十分核心,就在皇帝的右下首,两个留京的王爷坐在对面。 大秦以右为尊,严格论起来,他的位置坐得比王爷都还要高,以此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和抬举。 江柔没进过宫,也不懂宫里的规矩,秉承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她安静的呆在沈十三旁边,静默不语,有人过来敬酒,沈十三喝的,她就陪一杯果汁,沈十三不喝的,她也不喝。 甄禾就坐在她对面,这次不知道是长教训了还是怎么,虽然还是一副‘在座的各位都是贱民’的不屑表情,但没有再主动惹事了。 每次看到甄禾,江柔都是绕着走,还尽量避免对视,这次她却将目光大大方方的放在她身上。 也不是多侵略的目光,就是很平静的打量,甄禾却觉得身上有针在扎一样,坐立不安。 以前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软包子,怎么这次再见的时候,莫名的就觉得这包子开始烫嘴了呢?! 还是闷声不响的那种烫嘴。 江柔打量了会儿,就收回目光,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歌舞,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入神,居然没发现自己拿错酒盏了。 沈十三的酒盏里是酒,她的酒盏里装的是果汁,她错拿了沈十三的酒盏,喝了两口酒都没发觉跟果汁的口感有什么不同。 等沈十三发现的时候,一杯酒已经去了大半,他劈手夺了酒杯,仰头一口干了剩下的,‘咚’一声把空杯子放回桌子上。 乖乖滚去喝果汁! 江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侧脸,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辣喉咙,沈十三让宫女给她拿了白水,让她去去酒味儿,皇帝跟皇后说了两句话,转头就看到这一幕。 顿时心里酸得起泡泡。 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都开窍了,他怎么就没有个朱砂痣呢? 人呐,果然还是贪心,妃嫔成群,肉体上得到满足了,就开始追求精神上的饱和。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人家还有好多百姓连媳妇儿都没娶上一个,你坐拥这么多美人儿,可就知足点儿吧! 沈十三撞上皇帝嫉妒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把头扭开,不想搭理这个傻逼。 总觉得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目光刚落定,沈十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自以为想通了什么,眼刀‘唰’地就扎皇帝身上去了。 对方被他犀利的眼神吓了一跳,屁股一歪,差点坐到地上去。 沈十三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恨不得大庭广众之下把他的龙袍扒下来一样。 这鳖孙儿不是在打老子媳妇儿的主意吧? 妈的!看他的眼神儿很像啊! 皇帝心里头犯嘀咕,这二傻子莫不是喝大了吧,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十三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干脆站起来,脚一跨,把江柔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一屁股坐到空下来的位置上。 这样一来,从皇帝的视角,就只能看到沈十三,以及被他遮得只露出一片衣角的江柔。 皇帝:“”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瞎了吗?我能看上这么颗豆芽菜?! 沈十三将他的目光无视之,跟来敬酒的武将应付。 酒过三巡,皇帝百无聊赖,觉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批点儿折子,于是让百官自己玩耍,屎遁了。 皇帝都走了,皇后自然也不多留,说了两句场面话,跟着走了。 帝后一走,百官立即就嗨了起来。 公费吃喝玩耍,上司走了才放得开呀!场面一时就无比热闹。 江柔震惊于官员们的两幅面孔,一愣神的功夫,也被沈十三拉走了。 这样的宴席,沈十三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早就腻味了,皇帝一走,他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也甩手走人。 从皇宫东门出去,沈府离皇宫不远,沈十三一般都是走回去,这次身边添了个江柔,还是不例外。 他的话不多,江柔比之从前更加沉默,一层牙白月光披洒在身上,两人静静的往回走。沈十三经常夜路回家,对这条路无比熟悉,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墙,所以从来不提灯笼,又常年伏兵行军,眼力很好,江柔却在月子里偷偷哭了好几场,伤了眼睛,一到晚上视力就有些模糊。 他脚程快,以前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为了照顾江柔的脚力,放慢了速度,就觉得这么点儿路怎么老是走不到头,脚下不知不觉就越来越快。 江柔逐渐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夜里黑,只有月光照路,前方影影绰绰,她总觉得黑暗里埋伏了许多魑魅魍魉,心里很怕,只能加快速度去追逐前方的背影。 沈十三走了一会,一看身边,人没了,他刹了脚步前后去寻找,江柔在两三丈处匆匆追上来,脑门儿上都跑起了汗,看见他,忐忑的心才安定一点。 她追上去后,粗重的喘息声在夜里格外明显,他看见她脑门儿上的汗,心里嫌弃得不得了。 弱鸡! 嘴上却问,“走不动了?” 江柔确实有点儿走不动了。 沈十三人高腿也长,一步能当她好几步,他是用走,她却是用跑的。她说,“走得动。” 她话说完,沈十三已经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上来。” 江柔心头一颤,目光明明暗暗,他转过头来催她,“发什么愣?” 她缓缓趴到他背上,他站起来,把她往背上一托,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江柔双手圈在沈十三的脖颈上,侧眸就能看见他的侧脸,两人贴得很近,清晰的感受彼此的心跳。 她已嫁做人妇,却还是不爱盘发,沈十三对她纵容,沈府里就没有人专门揪这些礼节,她发量多,头发又留得长,在床上对沈十三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压着我头发了。 沈十三被折腾得极其不耐烦,又爱看她长发的样子。 今天因是进宫,她思及宫里的规矩大,让采香给她盘了个发,但是她头发又多又长还很顺滑,头上的几根簪子在刚才的追赶中摇摇欲坠,沈十三将她背起来往背上颠的那一下,发簪不幸全军覆没,从发丝中滑落,在地上砸出叮当脆响,头发泼墨一样的散了下来,尽数垂在他胸前。 夜风微拂,三千乌丝在他胸膛前翻飞舞动。 他下盘稳,走路虽快,江柔在他背上却感觉不到颠簸,那一瞬间,江柔的脑洞不受控制,有一种他身上装了很贵的马鞍的错觉 望着前方的茫茫夜色,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渐渐的,脚下的步伐放慢了,他心里开始嘀咕这条路怎么这么短。 江柔察觉到了他放慢的脚步,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静静的等着什么时候走回家。 皇宫回家的路毕竟不长,时间差不多了,自然也就要走到头,转过君子巷,就已经能看到沈府的大门口了。 江柔看到家门口,觉得就这样回去影响不好,就道:“将军,到了,放我下来吧。” 沈十三像走路把耳朵走聋了一眼,完全没反应。 江柔以为他没听到,紧了紧手臂,重复道:“将军,放我下来吧。” 又是一阵沉默,突然,沈十三说:“你是不是想勒死老子好改嫁?” 江柔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圈在她脖子上的手用了太大劲儿,赶忙松开了。 她也算看出来了,沈十三准备就这样背着她进星月阁。 既然他都不在意,那就背呗,反正费力的也不是她。 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星月阁里掌着灯,采香在外间等睡着了,听到动静突然惊醒,赶忙起来伺候他们洗漱,然后关门出去。 江柔宽了外衣,坐到床沿准备滚到里面,突然,床下飞快的蹿出两个黑衣刺客,一人一个目标,照着沈十三和江柔就刺下去。 沈十三离得不远,迅速反应过来,一个手刀将身前的刺客砍到一旁,飞跃一脚把江柔面前的刺客踹飞,然后扯了床上的被子,往前一甩,兜头朝两个刺客罩下去。 两个刺客一左一右侧身一闪,躲开了,与此同时,一把不明粉末在空中弥漫开来,沈十三立即捂住江柔的口鼻,再转身的时候,两个刺客已经不见踪影。 他追了出去,撞见带人赶来的巡逻侍卫,沈十三朝刺客逃匿的方向一指,道:“追。” 刺客朝听雨院的方向去了,卫兵们提着剑追了过去,沈十三安排了人照看星月阁,自己也一同追过去。 他做的是个高危职业,遇刺的次数相当频繁,但他这沈府守卫森严,一般是没有人敢来闯。 这来了一个亡命之徒,他不亲自追上去将人大卸八块,似乎都对不起他名字里的这个‘沈’字。 江柔匆匆拢了衣服,追到星月阁门口,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良久,她喊,“采香。” 采香拿了披风给她围上,说,“天气凉了,夫人要注意身体。” 江柔看了她一眼,对方给她系好披风的带子,会意的朝听雨院的方向去了。 听雨院安静的很,看样子众人都已经睡下了。 沈十三带兵追着刺客的身影,一路追进了去。 从上次沈十三带人夜闯了这里之后,卓雅秋似乎有了经验,这次沈十三刚一进门,刚叫人去搜,卓雅秋屋子里就亮起了灯,迅速将门从里面锁上。 沈十三也没管,叫人先搜了其他屋子,各路带队队长逐个来报——没有刺客的行踪。 此刻,就只剩下卓雅秋的屋子没有搜过了。 今夜的值班巡逻卫长上去喊话,“卓夫人,我等奉命清查刺客,请夫人开门!” 房间里面毫无动静,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亲自追击 巡逻卫长又喊了一遍,大概是意思是‘再不开门我们就要采取强硬措施,请你配合’的话之类。 而纹丝不动的房门表达了门内人的意思:有胆你们就闯,反正我就是不开门! 卫长有点儿为难。 虽说是个不受宠的夫人,可是再不受宠那也是夫人,不能真叫他硬闯吧 沈十三帮他解决了这个两难的局面,“撞门。” 卫长一听。 得咧! 这是将军的命令,跟他可没关系! 随手点了两个小兵就把们撞开了。 卓雅秋衣冠整齐的端坐在床头,看样子不像是仓促穿的衣服,倒像是久等多时。 侍卫们进去之后,已经不需要沈十三的命令,直接就撸袖子开始搜刺客。 房间也就只有那么大点儿,能藏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没个转眼的功夫就搜了个底朝天。 一无所获。 沈十三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侍卫们就开始尴尬了。 好歹也是夫人的房间,没搜到人他们就该走了,就这么在这儿干杵着是什么意思啊? 卫长代替各位侍卫上来征求沈十三的意见,“将军,您看这” 我们走呗? 沈十三不应不答,定定的看着卓雅秋的床下,那下面是镂空的,藏两个人,绰绰有余了。 卫长一看他的眼神儿,就懂了,带了人,全神戒备的慢慢往床边靠近。 还没往前走两步,就被卓雅秋呵斥住了,“站住!” 这一下挺有气势,侍卫们站住了。 “我的床帏,也是什么人都能够靠近的?你们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卓雅秋一挥袖子,挡在床前,厉声喝道。 还别说,这一下挺有范儿,挺唬人。 侍卫们心里默默吐槽。 又不是我们不把你放在眼里,是将军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吼他去啊 他们举着刀站在原地,进退不是,用眼神询问沈十三。 沈十三不为所动,一挥手,让他们继续搜。 侍卫们又慢慢的往床边挪动。 卓雅秋豁地站起来,一只手放在领口的盘扣上,“站住!” 看着架势,要是众人不站住,她就要脱衣服了! 这可使不得! 侍卫们赶忙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再进一步。 “要搜也可以,你来。”她两只手仍然放在领口上,目光落在沈十三身上,这个‘你’,明显就是指他了。 沈十三嘴一张,吐出一个字,“搜!” 虽然看了卓雅秋脱衣服很要命,但如果这是沈十三允许他们看的,就不那么要命了,于是一干侍卫领命。 哪知道卓雅秋还真是个狠角儿,解了一颗盘扣,作势就要脱衣服,一旁的雯雯赶忙扑上来捧哏,哀戚大吼,“娘娘!这可使不得呀!要是您父亲看到了,该多么伤心呀!” 演技优秀,把一个衷心护主的丫鬟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这话里话外,听从卓雅秋的意思,用卓尚书来压沈十三。 虽然可能并没有什么卵用。 按照沈十三的性格,他肯定会冷冷的甩一句,“滚一边儿去脱,别耽误老子搜查刺客。” 但现在,卓雅秋明显的看到他的眼神越来越暗,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喉咙还在微微滚动。 妥妥是要忍不住了的意思啊! 卓雅秋心里暗喜。 得手了! 她看向一众侍卫,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侍卫们有沈十三的命令傍身,完全可以无视她的话,于是不理。 雯雯立刻尖声大斥,“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将军有话要跟夫人说么?还不赶快滚出去!” 侍卫们下意识的转头一看,就见沈十三直愣愣的盯着卓雅秋,那眼神儿男人都懂的! 他们又纠结了。 刺客还没抓到呢,将军怎么突然有了兴趣?他们这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啊?! 沈十三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了雯雯的话,侍卫们就开始摇摆不定,雯雯又添了把火,“你们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卫长看沈十三的反应,试探着往外走了一步,“将军,那我们就出去了?” 沈十三还是不说话,好像眼睛里根本就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卫长一看,得!麻溜儿的招呼兄弟们出去吧! 雯雯走的时候,对卓雅秋比了个胜利的姿势,贴心的帮她熄了灯,还关了门。 黑暗中,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卓雅秋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就要成功了! 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为了增加命中率,今天白天,她就已经用外用的*药泡了一天澡,皮肤都泡起褶子了,唇上也抹了一层。 要是这药有味道,估计都腌入味儿了! 听雯雯那丫头说,这药叫什么春嬉散,很有作用,是个外用兼内服的药,涂在身上,要是沈十三吻了她,就相当于内服。 再加上吩咐那两个‘刺客’提前撒的一把,柳下惠也要变采花贼。 卓雅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药是真的很有效果! 她从早上开始泡澡,早上就有了反应,一直强行攒到晚上,就为了等沈十三来。 从沈十三中招不久就已经难以自控来分析,就知道这药有多够劲儿,她忍到现在,真是差点忍掉半条命。 雯雯拿走了灯烛,她只能在黑暗中听着脚步声来判断对方的方位,慢慢迎上去。 对方似乎也被折磨得够呛,辨着方位,一把将卓雅去搂住。 卓雅秋拥着他往里翻滚。 以免一次难以受孕,她下了大剂量,保管天色不亮,沈十三想停都停不下来,总有一次能中吧? ** 侍卫们退出来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过多久,听到内屋里传来的动静,更加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个他们走还是不走? 卫长想了想,决定派几个人留在这里,其余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抓刺客抓成这种场面,也是没谁了。 但是也不能全部人都在这里守一夜,他们还是要人巡逻、保卫府里的安全。 万一还有刺客怎么办?是吧?! 留几个人在这里,是为了以防那两个刺客真的藏在了卓雅秋的房间,要是打起来,沈十三也好有个帮手。 不然他正在关键时候,估计战斗力不强 被留下来的几个侍卫互相大眼瞪小眼,听着里面剧烈摇晃床榻的声音,觉得自己无比悲催。 卫长带人回去,经过星月阁,看见大夫人还在哪儿等着。 她身上披了条披风,将兜帽带在头上,看样子应该是已经站了很久了,她眉目间都是焦急,“刺客抓到了没有?将军呢?他怎么没有回来?他没事吧?” 她瘦弱的身子几乎要融进夜色里,看起来单薄极了,卫长有些不忍,委婉的说,“夫人别等了吧,将军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 江柔似乎有些迷茫,愣愣的问,“什么叫做不会回来了?他为什么不回来了呢?他是不是受伤了?” 卫长不忍再看她这样子,不再回答,带人匆匆走了。 他们一转身,江柔满脸的神伤立刻就归于平静,没有进屋,仍然在原地等着,不多会儿,采香顶着夜风回来,神色跟去时的胸有成竹完全相反。 她是跑回来的,见了江柔就急得不得了,“夫人!不好了,雯雯说她熄了灯想悄悄把将军拉出来的时候,结果发现卓雅秋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将军好像真的中招了!” 就算是在黑暗中,采香也能看到江柔瞬间煞白的脸。 她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 她说不下去了,愣愣的望着听雨院的方向,魂都丢了一样。 采香担心的看着她,“夫人?夫人?” 江柔突然拔脚狂奔。 朝星月阁的方向。 她身体底子不好,生了孩子之后就更弱,跑了没两步,就觉得肺里的空气被抽干,像有一把刀子在胸腔里面用力的搅动,可是她不敢停下来,豁了命的奔跑,只想着能快一点。 在夜里她眼睛不好,不知道绊到了从哪里突出来的石块儿,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飞扑出去。 手掌和膝盖都被磨破了,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被从后面赶来的采香扶住,将她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撑着她继续往前走。 留在听雨院的几个侍卫对房间里激烈的战况已经麻木了,一脸正义的站在门口守着,内心毫无波动。 江柔匆匆赶来,抓住其中一个侍卫,口中的话还没有问出来,就听到了那娇媚的哼哼声。 她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大受打击之下,腿上没有一点力气,跌坐在地上。 完了。 全都完了。侍卫都认识她,他们觉得今天晚上,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谁来告诉他们,现在又该怎么办? 安慰也轮不到他们来安慰啊! 轰走好像将军挺宠她的 这样坐着不成样子,采香把她扶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您振作一点。” 江柔双眼空洞,满耳朵都是房间里传出来的哼哼声,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一步一步,肢体极不协调,像个牵线的木偶。 心里酸到发胀,可是哭不出来。 因为她没脸哭。 沈十三是她亲手送给卓雅秋的。 雯雯是江柔安插在听雨院的眼线,负责汇报那里的风吹草动。 卓雅秋为了有一个孩子当做筹码,决定给沈十三喂药,但是他的饮食都是由郭尧亲自检验,她没有机会。 所以只能兵行险招,从江湖组织上雇佣死士埋伏在星月阁,目的不是为了刺杀,是为了撒那一把黄色的药粉。 她保住自己的同时,也不忘把江柔往下面拖一把。 显而易见,那捧药粉,是春药。 男女通用的春药,还是吸入性的、混了迷药的春药。 沈府里出现刺客,沈十三一定会亲自追击,两个刺客把他引进听雨院,卓雅秋将他拖一会儿,算算时间,药效就该起作用了。 单纯的春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知道沈十三意志力非常人所能比,所以吩咐雯雯,一定要最烈性的那种,掺了迷药后,会让人神志不清,身体只能听从药物的摆布。 她就可以顺水推舟。 就算她运气不好,这样一晚上都不能中奖,那也不妨碍她继续怀孕。 反正也没谁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沈十三的,是吧? 这么激烈,一晚上就怀上,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她只要一口咬定孩子是沈十三的,将来无论是何种质疑,她都有办法摆平。 而沈十三,他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难道还没数么?怎么会怀疑孩子和自己的血缘关系? 至于江柔,这么好的机会,不踢她一脚,怎么对得起她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呢? ------题外话------ 还有一章还没有写,估计要十二点之后了,睡得早的小伙伴们明天来看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捉奸在床 沈十三在听雨院,和卓雅秋在一起,江柔就要独守空房。 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够放过? 两个刺客在星月阁撂*药的原因,不只是要放倒沈十三,更要放倒江柔。 这一刻,卓雅秋觉得自己是个贴心的人儿。 为什么呢? 因为沈十三走了,江柔中了*药也没人解,她体谅姐姐,给她送一个过去。 看,多贴心?! 她知道星月阁有两个高手暗中护卫,但是那不要紧。 如果她派去的人没能得手,那中了*春药的女人基本上是见谁扑谁,那两个高手再高也是男人,江柔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沈十三第二天清醒了,不过也是睡了他自己的夫人,而他的夫人却是睡了别的男人。 你说那晚上没发生点儿什么? 谁信呢? 就算真没发生什么,她也有办法让别人觉得发生了什么。 卓雅秋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细,可是她唯一没料到,也是关系这个计划成败的事——雯雯是江柔的人。 她的计划已经一个字都不漏的被透露给了敌方,怎么还可能得逞呢? 江柔也是这么以为的。 既然卓雅秋这般费劲心思来算计,她也不好意思不意思一下。 沈十三,她是不可能拱手送人的。 卓雅秋的*药是雯雯弄来的,她手里自然有解药,江柔给她的任务,就是悄悄把沈十三带出来。 她武艺高超,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那两个刺客了。卓雅秋想让江柔万劫不复,她就以牙还牙,*药既然是雯雯采买的,刺客自然也是她雇佣的。 这两个刺客的作用,就是在沈十三走后,代替他。 反正黑灯瞎火乌漆麻黑的,卓雅秋身中*春药,难道还能根据尺寸来辨别出这人到底是不是沈十三? 再说,沈十三已经多久没去过听雨院了?她还记得他的尺寸吗? 可是明明一切都算计好了,怎么就会出了差错呢? 江柔想不通。 脑子乱糟糟的像要炸裂了一样,采香在她耳边不停的说着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进了内屋,她将门反手关上,连夜都不要采香守了。 江柔连衣裳都没有脱,直接躺上了床,痴痴的望着床顶,不知不觉就泪了满面。 “你哭什么?” 黑暗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江柔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从这个高难度的姿势,就可以看出她受了多大的惊吓。 那声音如此熟悉,可是她不敢确定,颤抖着声音试探问,“是谁?” “卧槽!不是老子还能是谁?” 那声音顿了一会儿,也从床上弹跳起来,准确的凑到她面前,拧着眉一脸怀疑的问,“你他妈外面不是有人了吧?” 不然除了我还能有谁?! 有谁?! 眉眼都是她熟悉的,连骂她都是一贯的语气,江柔突然大哭出声,扑进他怀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十三的脾气被她哭熄了火,拥住她,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的句式,只不过语气已经和缓了很多,甚至隐隐有安抚的意思,“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江柔揪着他的衣领,哭了个昏天黑地,最后没力气了,才渐渐变成了抽泣。 她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听雨院里的是谁?” 沈十三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不是你安排的人吗?” 江柔往外瑟缩了一下,不敢答话。 她让人睡了他的夫人,这事儿不管放在哪个男人身上,能接受就有鬼了! 她不说话,沈十三就自己说,他阴阳怪气道:“最近本事见长啊,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江柔垂着头,还是不敢搭话。 沈十三心里那个激动啊! 妈的!这模样老子有多久没有看过了?! “我”江柔‘我’了半天,屁都没‘我’出来一个。 沈十三剥了她的衣服,拉着她躺下,“什么你你我我,又结巴了?” 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让江柔惊得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你你不生气吗?” 沈十三本来想说‘老子生气个球。’话到嘴边,变成了,“不生气。” 这种时候,江柔应该见好就收,免得对方再跟她算账,可是她就是脑子抽筋了,偏偏要得寸进尺,“为什么不生气?” 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睡觉!” 说罢就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过了很久,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江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拉了拉沈十三的袖口,“将军,你睡了吗?” 沈十三:“睡了。” 她无视对方话里透出来不想搭理她的意思,自顾自的问,“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沈十三又‘啪’的一巴掌拍到她屁股上,狠狠的说,“再啰嗦打断你的嘴!” 江柔住嘴。 没过一会儿,她像床上有钉子一样,浑身都不自在,然后再问,“你怎么从听雨院里出来的?” 沈十三:“走出来的。” 江柔更睡不着了,但是不管她怎么问,沈十三就是避重就轻,从来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她问不出个什么,天色泛了鱼肚白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沈十三一夜没睡,一看天亮了,估计也睡不了了,就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江柔本来眠浅,心里又装着事,没多大会儿就醒了,这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来。 她一睁眼,沈十三也睁眼了。 “你是不是都知道。” 这回是一个陈述句。 除了沈十三一开始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没有其他解释了。 沈十三嘚瑟的哼了一声。 都说了他耳朵灵的很! 雯雯来通风报信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江柔还冤枉他扒门缝儿。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理,居然自己给自己搞绿帽子戴! 现在一想这他妈也太扯了吧?! 他估计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嫌弃自己帽子不够绿的男人 只是他不知道江柔还安排了雯雯去解救他,配合她们演完戏后,就自己从窗口翻出来了。 哪成想雯雯在乌漆麻黑里没找到人,就以为他真的中招了。 不过嘴上却是说,“你那点小九九,在我面前还嫩得很!” 江柔沉默了,又转回了那个话题,“你不怪我么?” 沈十三说:“怪你什么?” “听雨院里现在有两个男人。”她说。 沈十三一听这语气,一指头就戳在她脑袋上,咬牙切齿的说,“你这是很失望的语气?那让他们来星月阁好不好?” 江柔赶忙识相的摇头,“不不不!” 又听到男人的一声冷哼,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沈十三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过分,也不觉得自己做得很绝。 卓雅秋从一开始就是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在他眼里跟门口的两座石狮没什么两样,他一直都想找机会把她给弄走。 这个机会,正好。 沈十三活得很自我,他喜欢的,就是宝,不喜欢的,不如草。 卓雅秋很不幸,是不喜欢的。 除了政治上的原因,沈十三还容不得她的原因,他也已经说了。 如果江柔不懂得反击,现在睡在她床上的两个男人,就应该睡在星月阁的床上了。 这个不能忍。 对他的丑孩子动了手,这个也不能忍。 她算是自取灭亡。 江柔从床上爬起来,往脸上浇了把冷水。 昨天夜里哭过了,还没睡好觉,今天眼睛肿得不像话,洗了冷水脸之后,好了一点,她坐到沈十三身边,用很小的声音道:“我不喜欢卓雅秋。” 沈十三是真没听清楚,“什么?” 江柔抬了抬脸,鼓起勇气道:“我不喜欢卓雅秋。” 她不知道沈十三会是什么反应,可是她在试着跟他讲,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她没办法跟他说:我恨卓雅秋,因为她弄掉了我们的孩子。 如果孩子是自然流掉的,她只会恨自己没有用,可是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晚上,对方狠毒的脸。让沈十三以为孩子是没保住,他也会不会像自己一样痛苦?这样的痛,为什么要两个人来承受? 一个人就够了。 江柔还没得到回答,郭尧就踩着点儿来请他们去用早饭了,沈十三似乎也不想回答,“去吃饭,早饿了。” 江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失望的跟着他一去去了。 饿是饿,可是吃得食不知味,沈十三看她吃得少,给她夹了两筷子菜,她勉强吃光了,他也放了筷子。 他说:“走了。” 江柔愣愣的,“去哪里?” 沈十三此人就是这个臭毛病。 人家问你,你好好的回答两句行不?他偏不,像多说两个字能让他少块儿肉一样。 他不回答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乖乖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江柔看这个方向有点儿熟悉——听雨院。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卓雅秋的床上,应该有两个男人。 裸男。 这时候去,是要捉奸在床? 不得不说,她的猜想非常正确。 而此刻,听雨院里,卓雅秋动了动酸痛的胳膊,心里暗骂雯雯下药下得太重了。 她那一身青青紫紫的痕迹,简直都没眼看。 雯雯下的药量确实很重,一直到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给予她狂风骤雨的男人才停了下来。 她体力不支,几乎是立刻就昏睡过去了,可是没多会儿,又被身上这些淤青给疼醒了,不知道这男人昨晚是使了多大的劲儿! 天光穿过窗纸透进来,她身上黏腻得很,想起来洗个澡再睡,结果一偏头,看清身边躺的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魂都惊飞了! 睡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谁?! 他不是沈十三!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卓雅秋再转头一看,顿时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儿。 是两个! 这两个男人是谁?他们是哪里来的?! 她惊慌失措的坐起来,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脑子都转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卓雅秋仔细回忆昨晚,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昨晚怎么老觉得有哪里很不奇怪! 难怪!她就说,一个人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 原来,根本就是两个人! 卓雅秋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句话——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立刻下床穿了鞋子,到处找自己的衣服,可是昨晚脱衣服都是用撕的,她就只找到了几块碎布。 这时,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喧闹声,她从里面,辨别出了郭尧的声音 郭尧不会无缘无故的来。 卓雅秋突然一种强烈的直觉。 不只是郭尧来了,沈十三肯定也来了,如果这个样子被沈十三看到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完了,小伙伴们早点睡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卓雅秋死了 捉奸这回事,讲究一个快准狠,最好是在狗男女还是赤条条的时候将其一举抓获,这样一来,你站着,他们坐着,还需要用被子裹住遮羞,双方还没交锋,己方的气势就已经高出了一大截。 江柔觉得沈十三深谙此道,看起来就像个经验丰富的。 她这么觉得,是因为那被一脚踹飞的房门。 啧啧啧! 既快又准还狠! 卓雅秋还在四处打转找衣服,只听一声巨响,门板就飞到了她脚下,她一声尖叫,飞奔着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身体。 然鹅,她忘记了,那上面还有两个裸男,她一扯被子,裸男就真的全裸了。 江柔迈着小碎步小跑着跟在沈十三身后,一脚进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刚刚已经进去的男人倒退着一脚就退了出来,后背刚好怼在她鼻子上,她猝不及防被一撞,‘噌噌噌’的后退三大步,还是没站稳,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差点没把尾巴骨给摔断了。 他身材高大,往江柔身前一挡,就完全阻隔了她的视线,以及遮住了两个裸男。他带了许多人,声势浩大,那架势,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呼伦贝尔大草原就在他头上一样。 沈十三侧头看她,“自己起来。” 江柔这下摔得挺狠,采香上去扶她都差点没扶起来,沈十三本来想扯她一下,但是他一动,江柔抬头就能看见那两个裸男 所以自个儿爬起来! 在场除了沈十三大大方方的把视线放在床上,其余的人,不管是丫鬟小厮还是郭尧江柔,全都垂首看地上,回避了视线。 沈十三怕江柔偷看裸男,把她藏到了自己身后,然后问郭尧,“家规念一遍。” 郭尧略过了无关紧要的,道:“妻妾不贞与外男有染者,溺毙。” 音量高亢有力,把床上还睡着的两个裸男都惊醒了。 裸男甲和裸男乙是雯雯从杀手组织里雇来的,因为任务特殊,既要做双面间谍又要扮演杀手,还要出卖肉体,花了大价钱。 现在一看周围的男男女女,就知道按照剧本,他们接下来该遁了,两人武功很高,以沈府侍卫的级别,追上他们是远远不够的。 而现在,本该脚底抹油的两人,眼神交流如下: 甲:老哥,走啊! 乙:走不动,你咋不走? 甲:我也走不动。 乙:这女的太浪了,我被榨干了! 甲:我也是,脚上没劲儿。 乙:那咋办?跑不脱可就没命了!趁乱混在门口看了一眼里面情况的雯雯见这两人还不走,有点儿急了。 出来混都是要讲点儿江湖道义的,她雇人的时候就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过——保证是白睡,不搭命! 但是现在这情况他们还舍不得走了? 这要是不走,沈十三不杀他们不合逻辑啊!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找到了解决办法。 沈十三知道这两个人跟江柔挂钩儿,没想把他们怎么样,但是现在他们在床上赖着不走不杀他们都不好意思。 奸夫淫妇,总不能只处置淫妇吧? 他正想让郭尧把人拿下,两个人突然从床侧的窗户翻进来,以迅雷不知掩耳盗之势,一人夹住一个裸男,排着队从窗户翻了出去,动作之娴熟,生像是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了一样。 来人虽然蒙了面,但沈十三是谁?一眼就看出这是暗中保护江柔的那两个千机楼谍者,他敷衍的抬手让郭尧带人去追,就算是处置过奸夫了。 床上就只剩下了个卓雅秋,江柔从沈十三背后站出来,回忆着对方曾经看她的模样,露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卓雅秋气得牙齿都在颤抖,恨恨的瞪着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不用想,就知道被江柔算计了,但是她想不通,明明每一步的设计好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她为什么能反将自己一军? 雯雯安排人将两个裸男救走,接下来就没有她什么事了,她是江蕴派来保护妹妹的,但江柔给了她个干老本行的差事,现在卓雅秋是翻不起什么浪,她自然要回到江柔身边。 要说这闺女的心眼儿也是坏,明明什么时候都能回去,她却偏偏要在卓雅秋面前站到江柔身边,还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就差没撅着屁股大笑三声然后说,‘是不是很气?来打我呀!嘿嘿打不着,打不着!’ 这一下可把卓雅秋气得不轻,脸都涨红了,怒极攻心,差点儿没厥过去。 沈十三接了郭尧刚才的话,说,“那就推出去淹死吧。” 卓雅秋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卓家还在,她没想到沈十三居然连表面的和平都不愿意维持了,可是平青已经被她下令打死,听雨院里都是沈家的下人,现在连个帮她求声饶的人都没有。 前来的是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长得粗壮,脸上的表情也很怕人,一瞪眼会吓哭孩子的那种,她们扯开卓雅秋遮羞的被子,直接一左一右的拖着她往外走,一干小厮眼角余光控制不住的往她身上瞟。 她不像江柔一样削瘦,前凸后翘该有的都有,身材十分惹火,一身暧昧的青紫衬得肤色雪白,如果这身痕迹是沈十三弄的,那这就是她荣华富贵的开端,但如果是别的男人弄的死翘翘没商量! 卓雅秋骄傲,但此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顾羞不羞了。 任谁在死亡面前,都难以还顾忌是否羞耻,因为能否活下来都是问题。 她被两个婆子拖行,嘴里大叫,“沈战!这样对我,你好狠的心!” 如果在今天之前,她还妄想,能够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但现在却深刻的明白,没人能算计得了他。 她是盛京的本土人士,比江柔更清楚沈十三的权利和能力,昨天雯雯吹灯之前,那里站的人明明就是他,如果他自己不配合,是没人能把他弄出去的。 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她给了身子给了一生的男人,就是如此对她。 卓雅秋的厉声嘶吼传遍了听雨院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都低着头不敢多言,惟恐引火烧身。 她被裸着身子拉下去了,江柔不知道沈十三说的‘推出去淹死。’是推到哪里去,也没有问。沈十三行事干脆利落,雯雯没隔多久就来向她回报——卓雅秋死了。 死透了。 她亲眼看着卓雅秋被沉进水底,然后被打捞上来,尸体卷了一卷白布,送回了尚书府,卓尚书当场昏死过去。 当天下午,卓家挂起了白幡,匆匆出了殡。 卓尚书心里虽然恨,却没有能力报仇,他也不能给卓雅秋一个盛大的葬礼,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她女儿有错在先。 他甚至没有心情去悲伤女儿的死,他的所有情绪都用来惶恐。 女子出嫁从夫,通奸是要死不错,但说白了,沈十三就是沈家的规矩,他说死就死说活就活,如果卓家还在鼎盛时期,卓雅秋的下场可能会好一点,直接扔回娘家,好歹人是活的。 但她死了,意味着卓家也快完了,卓尚书有预感,大概也就是这几天了。 全家都指着他,他却想不出办法,他不明白,卓家为什么会在鼎盛时期如此迅速的走向衰亡。 他惶惶不可终日,也只能每日躲在被窝里,生怕沈十三什么时候就带了圣旨带了兵上门抄家。 人和人是不能相比的,同样都是武官,有些人硬气得刀斧加身面不改色,有的人却只听到风吹草动就软了骨头。 卓尚书明显就是后者,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上的尚书。 江柔听了卓雅秋的死报,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应该笑,可是心里却很沉重,整个人控制不住散发出满身的丧颓气息。 怀孕的时候,她足不出户,做了很多针线,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全套她都做好了,从半岁做到了十岁,不知道孩子的性别,每套同样花型的衣服,她都做了两套,一套男宝宝,一套女宝宝。 现在都用不上了。 卓雅秋死了又怎么样?死了她的孩子也活不过来。 她恨自己,为什么一直软弱无能,导致的后果就是她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只能为他报仇。 可是她想要的并不是报仇,她只想要自己的孩子。 这天,江柔在星月阁里坐了一下午,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干坐着,傍晚,她喊采香,把前几个月给孩子做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点了火,丢进去。 她一件一件的烧,采香在旁边不断的劝。 沈十三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的火光,还以为走水了,等看清楚江柔烧的东西,他行动比脑子快一步,手一捞,就把她准备丢下去的衣服抓了回来,嘴一秃噜,说了句,“留着还能穿。” 江柔还没反应,他心里就咯噔一声。 糟糕!嘴瓢了! 好在江柔神思不属,没听清,“你说什么?” 沈十三把小衣服塞进她怀里,“别烧,留着做个念想。” 免得到时候还要重新做过 江柔神色一暗,复又将衣服丢进火里,“没什么好念想的了。” 孩子没了,留着衣服做什么? 沈十三眼疾手快又捞了起来,手还被火舌舔了一下,这次他不给江柔了,给采香,粗声俗气的说,“让你留着你就留着。” 江柔愣了愣,脸色有些古怪,但没说什么,只叫采香将小衣服收好,看这意思,是准备留着了。 沈十三的手红了一大块儿,十分明显,江柔拿了药膏来给他涂上,忍不住的轻声唠叨,“不让烧你直接说就是了,燎了手也不知痛的么?” 他哼了一声,“老子没说吗?” 江柔脸一红他好像是说了来着。 这天晚上江柔怎么都睡不着,眼一闭就能看见卓雅秋恨到扭曲的脸,她辗转反侧,惊醒了沈十三。 他被吵醒,语气很不善,“床上是有刀子扎你吗?” 黑夜中,她大睁着双眼,一刻都不敢闭上,直愣愣的盯着只看得到一个轮廓的他,很久,才说,“我怕。” 卓雅秋和平青不是她亲手杀的,却是她预谋着推到刀下,她这辈子没做过这种事,手上沾了人血,心里的负担不是一时半刻能放下去的。 杀人和杀鸡的区别大了去了,何况她还没杀过鸡。 沈十三把她拉进怀里,语气很平淡,“睡过来。” 江柔挪过去,蜷在他怀里,身体被他的体温渐渐暖热。 沈十三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将她抱紧了一些。 她这个胆子,怕是必然的,他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指着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忘了些。 ------题外话------ 今天更完了,让各位小伙伴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是说把卓雅秋的死放在明天,想了一下,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所以领了她的豪华至尊盒饭,今天只有一章,各位小伙伴早点睡吧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孩子 七天后是卓雅秋的头七,跟葬礼一样简单,只在她未出嫁前的闺房里,点了个火盆,烧了两把桔梗,就算完事。 卓尚书迫于沈十三的威势,只敢在京郊买了块地,备了一口薄棺,草草的葬了,卓母悄悄给她做了一块牌位,藏在卧房里。 头七的这天晚上,卓尚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那模样,似乎已经忘了他死了一个女儿,当真绝情。 卓母抱着卓雅秋的牌位,在烧桔梗的火盆旁哭得鬓发皆乱。 她曾经以为,卓尚书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到今天,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这就是一个虚伪的小人,曾经对她的爱,有几分是出自真情?对女儿的宠,有几分是发自真心? 半分都是虚妄。 爱妻,是因为岳父牛逼。 宠女,是希望未来的女婿牛逼。 自从卓雅秋在沈家失宠,他连女儿的名字都懒得提,听闻女儿死讯,他也昏死过去,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不孝女,她还嫌害我卓氏一族不够惨吗? 连尸首都未曾看一眼,何其凉薄? 卓雅秋的葬礼,是卓母一手操持,从始至终,卓尚书都在惶恐沈十三会什么时候来找他算账。 出殡的那天,卓母亲眼看着棺盖缓缓合上,里面躺着的,是她倾尽一生去呵护的女儿。 脸和唇都不再有血色,那双会说话的圆圆眼睛不再会睁开,她不再会笑,脸上不会再漾起酒窝,殓服都遮挡不住脖子上的青紫,让卓母心如刀绞。 她的女儿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吗? 她不信。 卓尚书一直伪装得很好,以至于在这之前,卓母都以为她是这个男人心口的朱砂痣和白月光。 然他是一个传统的官僚,不会和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有十几房小妾,她需要和一群女人去争,去抢,但她不在意,只要他心里有她就好。 卓母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最后发现,根本不值得! 这个男人根本算不上一个男人,他就是一个渣滓!卓母也是从懵懂的天真少女变成了一个精于算计的后宅妇人,连她都知道,卓雅秋是宅斗的牺牲品,她输了。 卓尚书都是官场老油子了,连庙堂都混得如鱼得水,怎么会看不出来? 卓母开始酸楚,她和卓雅秋的这一辈子,白活了! 她盲了一辈子,看不清枕边睡的这个男人。 卓雅秋比她更惨,被沈十三亲手送入死亡。 江柔的手段比她高明吗? 并不。 江柔只赢在了一点,她赢了沈十三的心。 卓雅秋一直不明白,任如何机关算尽,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江柔幸运,卓雅秋是无数政治牺牲品的典型代表,而她的狠毒和贪欲让她输得太惨,离场得太早。卓母哭得满眼血丝,脑仁儿涨疼,大丫鬟怎么劝都劝不住,她独自一人沉浸在一个装满悲伤的世界里,兜兜转转,走不出来。 小院子里寂静,突然,眼前映出大片的光亮,仔细一看,却不是这里的,是前院的火光太盛,照亮了整个卓府。 不是走水的火光,而是火把的火光,一排一排交错连接,竟然让黑暗的夜亮如白昼,将卓母从悲痛中拉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不用卓母吩咐,立即匆匆跑出去打探情况,卓母将火盆里的火扑灭,把卓雅秋的牌位藏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丫鬟就打探了消息回来,比去时更加着急,还没跑到卓母面前就开始大声道:“夫人,不好了!刑部带人抄家来了!” 卓母如遭雷击,惊得差点没站稳,“怎么回事?什么罪名?” 一般案件由京兆府处理,不一般的案件由大理寺处理,极其不一般的案件由刑部处理。 只要进了刑部大牢,基本上是没有竖着出来的机会了。 丫鬟的脸色也煞白,“通敌叛国。” 卓母愣了。 卓尚书那个怂包的样子,纵有叛国的心,也没有叛国的胆啊,他的担惊受怕没白怕,卓家真的完蛋了! 卓母抬头望了望缀满繁星的夜空,脸上呆愣的表情渐渐变得释然。 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结束了。 她深深看向刚才藏牌位的地方,一扭头,毅然决然的一头撞上前方的雕花大柱,等丫鬟反应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溅了满地,人也没了气息。 刑部尚书亲自带兵三百,抄了卓府,但凡有丁点儿反抗意图的人,一律就地格杀。 卓尚书没敢反抗,刑部没浪费一兵一卒,完成了任务。 这一进去,就真的出不来了。 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是皇帝给他安的,从府邸里搜出来通敌叛国的文书,也是皇帝派人塞到他的小抽屉里的。 君要臣死,你不死是想蹦跶到几时?孙砸,乖乖就死吧! 因为皇帝的暗箱操作,卓家的罪名很快就落实了,通敌叛国,人赃并获,人头落地没跑了。 原本应该诛九族的罪,但因前任怀远将军沈战不计卓家女儿通奸的前嫌,替卓家求情,圣上仁慈,只灭了卓家一支。 这消息一出,满朝文武都想指着沈十三和皇帝的脊梁骨骂一声‘狗贼’! 沈十三是什么人?他会有这么宽宏大量?你给他带绿帽子,他不带刀杀上你家门就不错了,还帮你求情? 明明就是皇帝想动卓家,一不小心把罪名搞大了,不好意思真诛了人家的九族,跟沈十三唱了出双簧,害人家被砍了头,临死之前还要谢谢他们。 黑心黑肝儿到没边儿了! 卓家被定罪得迅速,卓家人死得也迅速,在被抓的三日之后就被推去菜市口斩了首,卓尚书直到临死前都还在大喊冤枉,脑袋放在行刑台上了都还在嚷嚷‘陛下明察,定是有奸佞陷害忠良!’ 监斩官一听。 嘿,这老东西,居然还敢骂皇帝是奸佞?!真是不死都不行了!怕他再骂两句奸佞小人陷害他,连午时三刻都没等到,立即丢了监斩牌,下令斩首。 卓家就此退出政治舞台。 卓家人斩首的这一天,对江柔来说没什么特别,她知道不久就要动身去幽州,一一去跟柳寄芙和张姚氏告别。 张姚氏的小馄饨馆子里,她正在跟张姚氏道别,本应该在府里的郭尧专程来请她回家,说是沈十三在等她。 江柔本来还计划着去柳寄芙那里走一趟,现在郭尧来催,她一想,反正这一天两天也不会走,再把沈十三惹炸毛了,难得哄,就回去了。 她搬出星月阁后,沈十三也把窝挪了过来,现在正在院子里等她。 这次不是他一人,身旁还站了个小男孩儿,大约七八岁的模样,眉目清秀,身形比较瘦弱,不知道是不是被沈十三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神色间有些怯懦。 江柔多看了那小孩儿两眼,觉得这孩子忐忑不安的样子可怜极了,沈十三不喜欢小孩儿,突然间领了一个回来,她好奇的问,“这孩子是” 沈十三没回答她,而是踹了那孩子一脚,“叫人。” 那孩子穿的倒是上好的衣料,只是体格太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摄入不足,他被踢了一脚,更加惊恐,像只受惊的鸟儿一样往旁边挪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沈十三也不敢看江柔。 沈十三见他掉链子,语气就不好了,“你聋了还是哑了?” 那孩子浑身狠狠一抖,结结巴巴的对着江柔喊了一声,“娘亲。” 那可怜的小模样,让江柔觉得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娘亲? ?! 江柔回头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身后有人,半张着嘴巴疑惑道:“你是在喊我?” 男孩儿把头埋得更低。 沈十三一瞪眼,粗声粗气道:“老子割了你的舌头是不是就能说话了?” 那孩子又是狠狠一抖,差点没跪到地上去。 江柔见了,就说他,“对孩子不要那么凶,会吓着他的。” 沈十三一愣,脸上出现了一种觉得江柔狗咬吕洞宾的表情。 老子是在帮谁?! 江柔无视他,拉着那男孩儿坐下,让采香去端茶点来。 这孩子看样子就是饿着肚子的。 江柔今年才十八岁,就算是多早熟,也生不出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她问沈十三,“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叫我娘亲?” 沈十三冷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个‘老子还没消气’的意思,不理她。 江柔讨了个没趣儿,就低头去问那孩子,“小朋友,你多大了?为什么要叫我娘亲呢?” 她本来很有亲和力,又特意放轻了声音,那孩子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居然没有再次低下头去,而是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娘亲” 江柔耐着性子问他,“你的父母在哪里?谁让你喊我娘亲的呢?” 那孩子瞟了一眼沈十三,触及对方的视线,飞快收回目光,又将头低下去了,声音极低的喊了声,“父亲。” 江柔惊悚了。 这孩子叫她娘,叫沈十三爹。 他们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孩子?! 七八年前她才十岁,给沈十三当女儿还差不多! 沈十三说:“他叫沈度,是沈家旁支的孩子,过继到你名下,以后养在你身边。” 沈家没有多少旁支了,除了沈十三这支嫡系,就只剩下一两脉,沈十三独来独往,从来不和旁系走动,时间久了,提起沈家,想起的还是只有沈十三,但这并不能抹煞沈家还有旁支的事实。 沈度就是旁支里出的一个庶子。 他是沈家最小的一个孩子了,现在落到了沈十三的手里。 江柔愣了。 心里的情感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 她曾经以为她很不幸,被迫嫁了人,被迫没了孩子,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全都是被迫。 小月的那一个月,是她最灰暗的一段时光,不管睡得多浅,都能梦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儿,张开双臂蹒跚着向她走过了,带着哭腔问她,“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宝宝了?” 她在梦中打湿了枕头,向那孩子奔跑过去,想说‘娘没有不要你,娘要你,要的。’ 可是啊,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像天涯海角那么远,她怎么跑,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都抱不到那孩子。 她一次一次的在梦中被急醒,沈十三睡在身边,她不敢嚎啕大哭,咬着手臂啜泣得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 那样的日子,想起来都还觉得心口痛。 那是,曾经,她以为。 面前这个男人,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平常的事情,却让她想像那无数个夜晚一样,苦哭出声。 她没有孩子了,他给了她一个。 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 泪水不自觉就装满了眼眶,她定定的看着沈十三,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十三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问,“怎么?这孩子长得不合你心意?” 说完他就拧着眉转头去喊郭尧,“把他送回去,再去挑几个年纪小点的回来,沈家没有就去黑市上买。” 他也觉得作为养子,沈度的年纪大了点儿,已经记事了,怕是养不熟。但是当时又一想,大点儿好,省得还要从小拉扯大,费时又费力,而且沈家就沈度最小了,其余的年纪都能比江柔大,快要赶上他了! 要是收养个比当娘的岁数还大的养子 一想到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管江柔喊娘亲,沈十三有点儿想打人。 江柔一哭,他就确定了原本有点儿不确定的心思——以为江柔嫌沈度年龄太大。 郭尧刚一转身,沈十三就又想起了什么,他的神色很严肃,很认真的问江柔,“我看你挺喜欢馄饨馆子里的那个小崽子,我去把他给你弄来当儿子?” 说完就觉得自己很机智,把郭尧喊回来,叫他去张姚氏的馄饨馆子抢孩子。 江柔一腔感动瞬间清醒过来了,叫郭尧别听他的。 小安安是张姚氏的命,她怎么能要张大娘的命? 沈十三说,“那还是去黑市上买吧。” 去黑市之前,郭尧要先把沈度送回去。 他去拉沈府的手,哪知道这孩子像魔风了一样,突然一头栽进江柔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娘亲也喊得十分顺口,“娘!你别赶我走,我会听话的!” 沈度虽然姓沈,但是她的娘出生低,是个丫鬟,被醉酒的旁支沈家主糟蹋了,醒了酒随便给了个妾的名分,结果一炮就珠胎暗结,生下了沈度,生孩子的时候血崩,人就没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一撒手就走了,苦了沈度。 他被抱给沈家主的宠妾养,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亲娘的出身又低,日子过的并不好,被养的瘦瘦巴巴的,被打骂当做出气筒是常有的事。 沈十三去找养子,才将他从水深火热里解救了出来。 七八岁,又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早就懂事了,常年被打骂,虽然胆子小了点儿,脑子还是灵光的。 给沈十三当养子,还是回去做一个撒气包,用脚趾头都知道该怎么选。 虽然沈十三的脾气差了点儿,但是这个新娘亲看起来比上一个温和多了,会给他吃糕点,会小声的和他说话,还会帮他鸣不平。 所以沈十三说要将他送回去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不是去求沈十三,而是去求江柔。 他知道,他能不能留下来,最关键的不是这个掌握着他来去权利的男人,而是江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站到这里来 沈十三本来想抱个女孩儿来养,但是沈家不管是旁支还是嫡系,就剩了这一个还没长大,要是非要养个女儿,估计得合着女婿一起养。 这不是没办法么 原本想着算了算了,儿子就儿子,结果沈度往江柔怀里一扑,他就改变主意了。 不行!必须得养女儿! 那孩子紧紧箍着江柔的腰,拉都不拉不开,沈十三黑脸了,“再不放开,叫人砍了你的手!” 你说沈十三人高马大,面相绝对算不上和善,黑气脸来训人的时候,绝对很有威慑力,吓哭三岁小孩儿是妥妥的。 沈度虽然已经八岁,但始终还是个孩子,他一板起脸来,不说吓得趴在地上,反正离江柔远点儿是必须的吧? 可是他不仅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江柔一看孩子吓得不轻,赶忙摸他的头,拍他的背安抚他。 于是沈十三就炸毛了。 嘿?老子说话你当听曲儿呢? 他对郭尧说:“拿刀来!” 沈度一听,更不敢放手,整个人都要盘到江柔身上去了,哭得浑身抽搐。 江柔一看沈十三越来越过分,一下没憋住,吼了他一句,“都是要三十好几的人了,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这下就愈发收不了场了。 沈十三娶了江柔后,即将在明年正式步入而立之年,而她却还在一字开头的年纪打转,纵然在相貌上登对,实际上的年纪差距还是很大的。 近来,他越来越听不得有关自己年龄这个话题了 别人说还好,江柔说他就老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江柔四舍五入,直接把他从二十九说成了三十好几简直不能忍! 你十几岁很了不起?老子三十是你养的吗?! 谁还没有个十几岁的时候了?老子鲜衣怒马的时候你还在地里玩儿泥巴!嘚瑟个什么劲儿啊?! 江柔自己说完也后悔了,看见沈十三一脸风雨欲来更后悔。 她讷讷的,试着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个成年人了,别和一个孩子较真” 越说声音越小,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到了他,他目光像要吃人一样。 沈度也不哭了,抱着江柔不撒手,侧着脸怯怯的看着沈十三,江柔心里也是有点怵,脸上的表情只比沈度好了一点点,这两人看起来就像在同一战线抵御外敌一样。 沈十三这个怒啊!“把他给我送回去。” 郭尧赶忙上来,想把沈度扯开。 可这孩子是拼了老小命的,手臂都差点被掰折了,愣是紧咬牙关不放手,他脸上倔强的表情看得江柔心疼,她叫住了郭尧,问他,“你不想回家吗?” 沈十三是个什么人,她是知道的,看上什么人,要做什么事,都是用抢的。 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得答应! 这孩子可能曾经在家里受了些委屈,但家毕竟是家,终归是要回去的。 沈度咬了咬嘴唇,垂着眼眸说,“不想。” 他从小受尽欺辱,家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字,没有什么意义,他从不想留在那里。 江柔知道这孩子身上可能有故事,但是为了不酿成事故,她还是问了一句,“你爹娘呢?” 沈度这次没有立即回答她,被遮住的眸光几经明灭,简短的吐出两个字,“死了。” 他的娘确实死了,那个爹还不如死了。 这个养子,江柔本来是不打算要的,沈十三有心,她领情,但养孩子不是养猫狗,需要付出的不仅是精力,还有感情,她现在很难将母爱给予另一个孩子,所以做不好一个母亲。 可是沈度的眼中满是希翼,让人不忍心打碎。 沈家主这辈子的目标就是长命百岁,福寿延年,小酒喝着,小妾睡着,时不时赌两把,这小日子,简直不要太滋润,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却盼着他死,并且上下嘴皮子一搭,将还生龙活虎的他说成了一把灰。 江柔在犹豫,沈十三没有拆穿沈度,只是任由江柔做决定。 说实话,他喜欢这种性格的小孩儿,看起来闷声不响,唯唯诺诺,其实鬼精得很,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看穿对手的弱点,并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就像潜伏在丛林里的狼,找准时机,一击必中。 这孩子连求人都要挑人来求,知道江柔面善心也软,直接绕过了他。 能够保持冷静,还会演戏,这一点很好。 江柔被沈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可怜小模样骗了过去,沈十三可不会。 他初见这孩子的时候,他被两个成年男子围住拳打脚踢,都有人上铁棍了,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这两成年男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下手却一点儿不手软,专挑人身上肉多的地方打,棍棍都下了狠手,心眼儿也贼,知道打人不打脸,除非沈度脱衣服,否则旁人还看不出来他挨了打。 八岁大一个男孩儿,瘦得跟块门板似的,铁棍敲到身上,都还能听到跟骨头碰撞的声音,他自己咬牙忍着,眼睛的只表达出一个信念——等老子飞黄腾达,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你俩! 当然了,这个是沈十三自己理解的,不过意思差不多。 当时他就觉得,这样的孩子才配姓沈,才配做他沈战的儿子。 至于操铁棍的俩垃圾! 现在你跟他说会因为要被送回去哭成这鸟样? 沈十三冷冷的用鼻孔看他——装,你个逼崽子就可劲儿装!老子看你能演到什么地步!今天能留下来,就算你本事! 其实只要跟江柔打感情牌,基本上就不需要有多大的本事了。 她这人以前吃软又吃硬,现在主要吃软,偶尔锻炼牙口,吃硬,不过这主要还是挑人,比如现在甄禾的硬她不吃,沈十三的硬她就吃。 咦,这句话好像是黄色的,罪过罪过 沈度人小,心眼儿却不小,趁着江柔犹豫,抱着她腰的双手该去拉她的袖口,他人矮,宽大的袖袍就顺着手臂滑下来,露出手上的淤青。 他面黄肌瘦,淤青更是扎眼,江柔一看,顿时就心软了,她问,“平时有大孩子欺负你吗?” 沈度表现得很乖,很老实,“恩,他们老打我,没有人帮我。” 江柔问,“他们是谁?” 沈度答:“我的哥哥们,他们在外面受了气就回来拿我撒气,下手很重,有时候用铁棍,有时候用石头,有时候用鞭子。” 江柔叹了口气,她想象不出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不是在糖果和玩具中长大,而是在一顿顿毒打中苟活。 要是送回去的话,还得遭多少罪?一个孩子,哪能承受这么多? 留下吧! 她不一定能做好一个母亲,但她会尽力去做。 不过沈十三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样子,江柔咬着唇沉思了一会儿,畏畏缩缩的对沈十三说,“将军,你刚才说将沈度过继到我的名下,你说话要算话的” 那样子,像生怕沈十三打她一样。 沈十三没说话,郭尧心里一塞,知道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于是道:“将军,这孩子还送回去吗?” 沈十三:“你不说话会死吗?” 郭尧一脸悲苦。 他就知道! 不说话的意思明明就是让他给个台阶,他帮他一把,还要被骂。 这都是跟了个什么主子哟 江柔一看,就知道沈十三算是默认了,就让采香带沈度下去洗个澡,擦擦药膏,散散身上的淤青。 大秦的过继很讲究,你家的孩子过继给谁,拜了谁家的祖宗,就是谁的亲儿子,跟生身父母不再有半点瓜葛,沈度虽然也姓沈,但从旁支过继到嫡系,还是要遵循规矩,走一套流程。 第二天就拜了宗祠,江柔和沈十三一人喝过一盏沈度敬的父母茶后,从此就多了一个儿子。 沈度以为跳出了火坑,其实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因为沈十三正在等着被流放幽州,军营的事务都轮不到他插手,除了偶尔进两趟宫之外,闲得发霉。 领兵的时候,他操练士兵,不领兵的时候,他就操练儿子。沈家没有文人,都是武夫,沈度叫沈十三一声爹,将来自然跟着他从戎。 于是在敬了茶的第二天开始,沈十三每日卯时准时起床,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先围着东城跑一圈,回来再手把手的教拳法、刀法、棍法,各种法以及兵法。 基本上这样一套下来,一天就过去了,沈度身上淤青还没消下去,又添了新的,每天累得跟狗一样,连吃饭都差点在饭桌子上睡着了。 江柔看得心疼不已,说了沈十三两回,被一句‘一边儿呆着去’给怼了回来。 沈十三并不觉得对沈度太狠,他从三岁就开始习武,受的罪不比这个苦多了?还不是一样的长大了。 八岁才开始启蒙,已经落后了很多,再不勤奋一点,等着被人打死啊? 沈度的资质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只要努力一点,沈十三觉得应该能有自己一半的风采。 这天晚上,沈十三带着沈度在围着皇宫外围跑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完了,江柔在门口等了又等,都开始怀疑这父子俩是不是天太黑看不见路,给掉护城河里去了,才看见他们跑回来的身影。 沈度喘得跟个肺痨鬼一样,一回家就瘫到地上去了,沈十三倒是龙精虎猛,精神得很。 江柔很想让儿子感受一下自己母爱的光辉,奈何沈度已经八岁,虽然瘦,但是骨头也很压称了,她抱不动,就只能扶着他进家门。 沈十三在背后说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江柔装作没听见,带沈度去洗澡,给他上药。 从落到沈十三手里后,他身上老是散发着一股子药味——都是江柔去找的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 沈十三觉得男孩子反正皮实,上不上药都一样,被揍多了,就习惯了,说了江柔两句小题大做,这回被狠狠的瞪了两眼,就随她去了。 沈度只有八岁,但是江柔觉得他老成得很,他老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从来不让江柔帮他洗澡,要不要婢女服侍,每次江柔就在外面等着,等他自己洗好了,再给他抹药膏。 今天回来得晚,抹过药膏已经是戌时,沈度说自己累了,不想吃晚饭,江柔看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睛都睁不开,正想说不想吃就算了,结果沈十三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踢了他屁股一脚,“滚去吃饭。” 七八岁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运动量又这么大,不吃饭哪儿行? 不仅要吃,还得多吃。 沈度敢跟江柔打商量,对沈十三就不敢,一般都是绝对服从,半个标点符号都不敢多说,于是就乖乖滚去吃饭了。 饭桌上,沈十三看他脑袋一点一点即将要埋到饭碗里面,就踹他一脚,沈度就精神了,坚持不到两分钟,眼皮子又开始大家,沈十三就再踹他。 他自己说吃饱了是不能算数的,得吃到沈十三满意的量,才准他放筷子,好不容易等到老爹点头了,他搁了筷子就回房了,临走还不忘对江柔道一句‘儿子退下了。’ 江柔觉得再这么下去,好好的一个孩子迟早得被沈十三练废,她决定好好跟他谈谈。 但是沈十三这个人,说得好听点是四季豆不进油盐,说难听点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好好跟他说,他不听,你气急败坏的跟他说,他还是不听。 江柔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试一试,不然儿子的童年真是要暗无天日了,“将军。” 沈十三扒了口饭,“嗯?” 江柔把语气放得很温和,用一种跟丈夫探讨儿子教育问题的语气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小度太累了?” 沈十三:“没觉得。” 他觉得训练强度不够是真的。 江柔噎了一下,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想把筷子摔到沈十三的脸上去。 但是!她忍! 她决定曲线救国,“你把儿子逼得太紧反倒不好,你看同龄的小孩子哪有这么大的负担,我前天听阿芙说八岁的孩子都该上国子监了,小度还没启蒙,我们送去去念书怎么样?他下了学,你再教他习武,文武双全嘛!” 这一天天训练个不停怎么能行?送他去念个书,课堂上还能打会儿瞌睡,再不济点儿,那好歹也是坐着的。 沈十三头也没抬,说,“送去国子监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改天我去请个先生来家里教。” 说着他又沉思了一下,“趁睡觉前抠一个时辰来念书,睡四个时辰,也够了。” 江柔:“” 儿啊,为娘对不住你 晚间,江柔睡在沈十三怀里,往他胸膛上靠了靠,搂住他的腰,轻声说,“将军,我觉得孩子真的不能这么教育,好歹你得给他一点儿玩的时间,他才八岁。” 沈十三说:“练武就得趁小,现在贪图安逸,长大了就废了。” 江柔道:“我是说你可以慢慢来,比如今天练一个时辰,明天练两个时辰?” 沈十三:“我习武的时候每天训练八个时辰。” 江柔没话了,气呼呼的侧过身去,从他怀里扭出去,沉默了一会儿,越想越气,起床穿起衣服就往外走,沈十三也赶快起来,在门口拉住她,“大半夜的做什么去?” 江柔气鼓鼓的说:“我去跟儿子睡。” 沈十三黑脸了,“跟儿子睡什么睡,跟老子睡。” 门大开着,呼啦啦的风灌进屋里,江柔看着沈十三,气愤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院子,很温和,很温和的指着门槛外说:“将军,你站到这里来。” 沈十三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站到门外。 江柔对他露了个非常甜美的笑,然后‘嘭’一声,把们甩上,将沈十三关在外面和西北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行我素 被关在门外的老沈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狗东西胆子长毛了啊?! 江柔靠在门板上,也气得不行。 谁家是这么操练儿子的?这才几天,手脚上都磨出血泡了,再这样下去,非得练出毛病来不可! 沈十三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老子给你个机会,自己开门。” 他原本以为,江柔有胆子敢把他关在门外,就有胆子硬气到底,死不开门,结果他就喊了一声,门就开了。 他斜斜睨了江柔一眼,等着对方开口来哄。 江柔也很懂事,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轻轻的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沈十三这次只愣了一瞬间,立即把她抵在门上,摁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凑脸上去一通热吻。 他狂野又粗暴,吻技却很好,没有碰到牙齿,也没有咬到舌头,夺去了江柔的所有呼吸,等她觉得脑袋都在发晕了,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江柔一直都是被动型,这是第一次主动靠近沈十三,他有点小惊喜。 江柔抵在他胸膛,人挂在他身上才没瘫软下去,仍然坚持不懈的问,“让小度轻松一点好不好?” 关了门她就后悔了,沈十三这个暴脾气,敢给他吃闭门羹,那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但是后悔已经没用了啊,门都关了,现在去开感觉一样要遭殃。 她再三思考,一直在纠结,都成亲一年多了,美人计还有没有用。 横竖都是他的人了,这样应该没人会有意见吧? 既然没人有意见,那就试一试吧,不然不知道怎么收场。 第一次这么主动,江柔其实也有点慌张,但是还没等慌张过头,就被按住亲得头晕眼花,她就知道,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人嘛,得寸进尺总是无师自通的,沈十三这么轻易就消气,江柔就趁机替沈度求一把请。 哪知,他把额头抵在她额上,一边把手往她衣裳里伸,一边说,“不行。” 江柔再接再厉,拉着她的手臂摇晃,软声细语,“就一点点,好不好?唔每天四个时辰好不好?” 四个时辰,江柔觉得已经不算少了,但是总比天没亮就起床,天黑了还不回来要好吧? 美色当前,沈十三仍然很坚定,“不行。” 江柔一仰头,亲在他嘴上,细细的吻着,含糊不清的说,“那就定了四个时辰咯?” “不行。”沈十三一边说着,手还一边做乱,不知不觉中,江柔的衣服都已经垮了大半。 江柔这回是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这人当真是茅坑里的金刚石! 她一把推开沈十三,噔噔噔的奔回床上,被子一蒙头,什么都不听也不看了。 沈十三正陶醉呢,突然手上一空,怀里也一空,人就已经躺床上去了,用被子蒙得死死的,就只看得到几根漏在外面的头发丝儿。 他坐回床上,去扯被子,“别闹。” 他把被子扯开一寸,江柔就往下面挪一寸,反正是一副怎么都哄不好的样子了。 哄了没两句,沈十三也没耐心了,他直接暴力掀被,趁被子腾到半空中的时候,梭身钻了进去,丝被落下,正好将他和江柔盖住。 老沈始终坚信,没有一顿啪啪啪哄不好的女人。 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 江柔正气着,说什么也不让他碰,又踢又打的把他往外面攘,她那点儿气力,权当给他挠痒痒了。 不过仍是折腾出好大的动静,沈十三在星月阁睡得时候,采香和采薇就不在外间守夜,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现在,两姐妹睡在主屋的隔壁,有点怨念。 大半夜的,将军和夫人能不能考虑一下她们这些没嫁人的大闺女啊?! 沈十三表示不考虑他们,我行我素。 后半夜,江柔才奋力从被窝里面钻出来,她和沈十三叫板的后果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方没松口不说,她现在浑身是软得跟面条一样。 她累着了,夜也深了,眼皮就开始打架,刚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时候,沈十三把她拉到怀里,抱着她,突然开口,难得的有耐性,“沈度是要长大的,你庇护不了他一辈子,等他上了战场,没有人会因为他年纪小就手下留情,现在不苦,将来丢的就是命。” 沈家的人,将来被皇室重用是必然的事,不然怎么会是将军专业户?现在遭了多大的罪,将来就能扛多大的责任,享多大的荣耀。 他沈十三敢在盛京横行霸道,敢兵围王府,除了跟皇帝的情义,身上的军功作用亦不小,乱世里,能打才是硬道理。 拿笔杆子的再厉害,还不是要人为这血染的山河拼命? 江柔困意上头,眼睛睁不开,听进去了他的话,却没有再应声,等再低头去看,她已经睡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打起来了 二日起床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沈十三居然还在。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带着沈度跑东城去了。 江柔诧异,“今日睡过头了?” 沈十三起身穿衣,“废话多。” 她一愣,不过就是问了一句,怎么就废话多了?等把衣服穿完,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三两步蹭到他面前,兴冲冲的问,“今天小度休息是吗?” 沈十三正在擦脸,甩手就把手中的帕子盖在她脸上,转身就走,“废话多。” 江柔把脸上的帕子拿下来,望着他别扭的背影,笑了,痴痴的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盖在自己脸上的帕子是用过的,顿时有点小嫌弃,用两根手指夹住,丢回铜盆里,溅起了一朵小水花。 洗漱完,她跑去饭厅找他,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沈度没有在,她问,“小度呢?” 沈十三埋头喝粥,旁边的郭尧赶紧替他回答,“夫人,公子还睡着没起呢。” 江柔看了看天色,觉得还可以让孩子多睡一会儿,就没去喊他,叫采香温了些粥,给他留了糕点,坐下来跟沈十三一同吃早饭。 她端了碗,对沈十三说,“今天我们去爹娘哪里好吗?” 去幽州的调令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这段时间皇帝晾着沈十三,不给他差事做,又不让他尽早去贬地,但是江柔总觉得,肯定就是不久了,现在跟江家人见一面就少一面,去了幽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十三说,“你自己去。” 他是脑子被茅厕门夹住了才要去江家跟江蕴大眼瞪小眼,那个大舅子,他多看一眼就觉得眼睛疼。 沈度每天的时间被沈十三排得比皇帝还要满,江父江母只在过继后见过两回。江柔往隔壁的板凳挪了一格,靠他身边近一点,“我们一起吧,小度好不容易歇息一天,爹娘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身旁传来淡淡的馨香,沈十三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不去。” 江柔再接再厉,“去嘛?” 沈十三:“不去。” 说罢就放了筷子走了,江柔瘪了瘪嘴,也放了碗筷。 沈度被沈十三操练得厉害,鞋子特磨得特别厉害,短短十几天,就磨坏了两双鞋,江柔等他醒来一起去江家,就拿针线坐到他房间外的回廊下纳鞋子。 小汪和小咪被接了回来,几个月不见,他们从软软白白的汤圆团子长到沈度的膝盖那么高,已经能看出大狼的模样。 它们本来是很有兽性的物种,从野生变成家养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野生的对所有人呲牙,家养的不对饲主呲牙。 它们起来威风凛凛,厉害得很,结果被沈十三训得温顺得像俩田园犬,不知道是不是江柔的错觉,她老觉得这俩货见了她还会眯眼睛。 就是那种笑起来的感觉。 妈呀!成精了! 家里多了小主人,他们每天比江柔还准点儿蹲在家门口,见到沈度和沈十三就飞奔过去摇尾巴。 所以江柔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大尾巴狼。 江柔安静坐着的时候,它们就爱一左一右的蹲在她脚边,那模样,活脱脱就像开始颐养天年的土地主,小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 日上三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猛地打开,沈度鞋子都没穿,着一身中衣光着脚板就冲出了房间。 小咪和小汪耳朵尖,沈度开了房门的瞬间,他们就已经冲到他脚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往他身上拱。江柔看他急匆匆的模样,放了针线篮子拦住他,“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啊?” 沈度的眼睛不住的往江柔房间的方向瞟,急得说话跟放炮似的,“娘,现在什么时候了?爹呢?你怎么不喊我起床?” 看这太阳都挂到了天空中,时间肯定不早了,他心里咯噔咯噔的响个不停,就怕被罚。 他说着,又想撒丫子跑,江柔拉住他,说,“你这孩子,急什么,今天你爹给你放假,等会儿我们去阿嬷和阿翁家。” 换言之你的变态爹不会罚你的。 沈度先‘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江柔说了什么,满脸的焦急渐渐褪了下去,整个人身上有一种大难不死后的庆幸。 江柔看他都快要虚脱了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沈十三,看把孩子怕成什么样儿了?! 江柔让沈度回去穿了鞋子换了衣服,喊采香给他端了糕点垫垫肚子,嘱咐他少吃一点,不然等会儿中午该吃不下了。 沈度很听话,江柔让他少吃一点,他就只拿了两块绿豆糕,连粥都没有喝。 江柔去放了针线篮子回来,他就已经吃好了,她惊讶,“这么快?” 沈度恭顺道:“儿子吃饱了。” 江柔怕他中午吃不下下去饿得快,也没多想,就拉着他去找沈十三,对方还是那句话,“不去。” 半个时辰后,江府大门口。 江柔左手拉着沈度,右手挽着沈十三,跨进大门口。 因早先没有跟江母说过今日要来,江母看见他们惊喜得不得了,嘴里念叨,“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江柔说,“今天小度有时间,我带他来看看阿嬷阿翁。” 说完,沈度很懂事的喊人,“阿嬷。” 江母摸着沈度的脑袋,笑着说,“小度长壮了啊,今天没有挨你爹揍吧?今天阿嬷给你做好吃的,多吃点快长高,他再打你你就揍回去。” 沈十三冷哼一声。 打得过老子?再练个二十年吧! 沈度赶忙低头,“孙儿不敢!” 江柔也摸着他的脑袋笑,心里却在暗叹。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拘谨呢? 说话间,江父也来了,说笑了一会儿,江柔问道:“哥哥呢?他中午不回来吗?” 江母也有些奇怪,朝门口望了一眼,道:“平时这个点儿都该回来了,今天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 白天是真的不能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不过今天不是她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个不情不愿的身影,江柔定睛一看,这不是方太医嘛?! 江母一看,憋着坏,一脸着急的关心江蕴,“我的儿,咋的?身体不舒服啊?怎么还把太医带家里来了?” 方小槐精通妇科,专给女人看病,时间长了就很少再有男人找她看诊了,江柔可是正经人儿,看不懂江母一肚子的坏水儿,轻拍了她一下,赶忙道:“娘,你别瞎说,方太医给女子看病的!” 说完又觉得江母的话好像有点儿道理,“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吗?” 沈十三乐了,幸灾乐祸的看向江蕴。 你哥不是病了,是发春了。 江蕴有点儿肝儿疼,跟江母扯开话题,“娘,我饿了。” 方小槐像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的跟大家问了个好,再问江蕴,“陛下赐的猫在哪里?我去看看。” 江蕴喊了个丫头,“带方太医去看猫。” 丫头领命,带着方小槐去后院儿,江蕴对着她的背影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陛下赐的猫,要是治死了,可是重罪,方太医可要看仔细了。” 方小槐身形一顿,江母看到了她攥得挺紧的拳头,挑了挑眉,打量了自家儿子一眼,很有种搬个小板凳看热闹的冲动。 方小槐走了,江柔把沈度拉过来,“小度,喊舅舅。” 沈度又乖乖的喊了声舅舅。 江蕴捏了捏他的手臂,说了句跟江母一样的话,“壮实了些,快长高了舅舅跟你一起把你爹摁在地上揍。” 沈十三的脸黑了。 老子他妈的惹你了? 妈的好想打死他! 江蕴瞟了他一眼,拉着沈度走了。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贱兮兮的眼神儿! 今天儿子女儿都在,江母亲自下厨做饭,江柔去后厨帮忙,两个女人都走了,就剩了一堆男人。 江父话少,江蕴跟沈十三不对盘,结果就是舅舅拉着侄儿问了两句最近的武课,沈度老老实实的回答,然而江蕴一听就嗤道:“你爹教的什么玩意儿?” 先前介绍季修然的时候就说了,你可以侮辱一个人的长相、品行、甚至人格,但是不能侮辱一个人赖以吃饭的技能,因为那就等于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他智商不行。 沈十三是打仗的,吃的就是功夫这一碗饭,他教儿子,自然是要把老底都托出去,结果有傻逼说他教得垃圾?! 妈的!别以为老子真不敢打你! 他怒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老子教儿子还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江蕴也挽了袖子站起来,“我跟侄儿说话,又轮得到你插嘴?” 沈十三见对方撸袖子,这不是明摆着想过两招?!于是拳头一捏,摆了个架势,攻势快如闪电,朝着江蕴的脸一拳就怼了过去。 沈度吓得缩脖子,江父就喊他,“小度,到阿翁这里来。” 沈度赶忙跑过去了。 刚站稳,江父就让他看他爹和他舅打架,沈十三横扫过一腿,江父就说,“你看你爹这个横踢,注重的是力量和速度,如果你舅没有退开,肯定就躺地上去了。” 江蕴闪到沈十三背后,用手肘击他的背,江父又说,“你看你舅这个肘击,是利用了你爹衔接动作的空门,如果你爹动作慢一点,心口肯定要疼个三五天。” 江父说着,觉得自己可能没表达清楚,还站起来,在沈度面前把沈十三和江蕴刚才过的招式走了一遍,问道,“看懂了吗?” 沈府也有模有样的学了一遍,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点了点小脑袋,“懂了。” 这时候,江蕴改了攻击策略,专攻沈十三的下盘,并且使出武林中失传已久、让各路高手闻风丧胆的武林绝学——猴子偷桃。 江父默了一下,拉过沈度,“你舅没脸没皮,这招你不能跟着他学。” 沈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两人打了一会儿,分不出胜负,且有久战之势,连江父都看得爱答不理,干脆带着沈度去后厨房。 江柔一见他们来了,就让沈度出去,怕厨房的油烟太大,呛着他,江父挥挥手表示没问题,说男孩子家没这么娇气。 江柔顺嘴问了一句,“爹爹和舅舅在干什么?” 沈度弱弱的看了外公一眼,江父接嘴过来,“别管他们,打起来了。” 说罢就拿了菜篮子帮江母洗菜,江母十分淡定,“打完没有?谁赢了?” 江父说,“还没有,估计还得等会儿。” 江柔就不那么淡定了,冲出厨房的时候都忘了把擀面杖放下,到院子,两人还打得难分难舍,江柔放大声音喊,“你们两个还是小孩子吗?多大的人了还老是打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爹爹在叫你 江柔有点儿急。 她从来不知道江蕴的武功怎样,明明天天都生活在一起,他这一身诡谲的功夫怎么练来的,她却完全不知道,在她的印象里,哥哥顶多只能算得上反应敏捷。 而沈十三先不说他武功怎么样,光说那一把子力气,反正江柔觉得单手捏死两三个自己是没问题的。 虽然隐隐知道点儿家人有秘密瞒着她,但她从来没有去问过,很多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过得并不好,江家人既然选择瞒她,她也不去过问。 沈十三和江蕴打起来,根深蒂固的观念让江柔觉得吃亏的肯定是哥哥,毕竟虽然她很不想这么形容沈十三,但他确实是个职业杀人犯。 砍人跟切瓜一样,他还能吃亏了去? 沈十三和江蕴见江柔举着擀面杖跑过来,怕一失手把她打个骨折来养养,就收了手。 江柔还心有戚戚,啰嗦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偏要打来打去,万一伤着了怎么办?还当着孩子的面,也不怕吓着他!” 江蕴和沈十三同时开口,节奏异常整齐: “我们只是切磋,不是打架。” “这都被吓到,老子的儿子有这么没用?” 江蕴:“”他真的是很嫌弃这个妹夫。 弯湾,你真的不考虑换了他吗?我给你找个玉树临风八块腹肌聪明绝顶还会疼人儿的相公 没多久江母来喊吃饭,等一家人坐上桌,她看了一圈儿,说,“刚才那个挎小药箱的太医呢?人家来干活儿哪能不管饭?” 江柔站起身来,“把方太医给忘了,我去叫她。” 江蕴喊她坐下,随便指了个丫鬟,去喊方小槐来吃饭。 方小槐是在家门口被江蕴给堵了,她今天刚好休沐,换了新衣裳正准备去逛两圈儿,出门就被抓了劳动力。 还是光干活儿不给钱的那种。 江蕴的理由很简单,皇帝赏了一只波斯猫给江家,最近病了,太医院里面只有她养猫,还只有她会给猫看病。 她方小槐是什么人?哪能平白无故被人牵着鼻子走?当即就拒绝了江蕴的无礼要求。 难道没有专门给动物看病的大夫吗?为什么非要太医?我刻苦钻研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你家猫看病的? 所以,“长兴街左转街角有家动物医馆,江参事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 江蕴说:“这猫是西域进贡的,要是病死了陛下追究起来,我只能如实回禀方太医拒不就诊了。” 方小槐耐着性子,“我说了,长兴街有个动物医馆。” 江蕴说:“倒闭了。” 方小槐不信,噔噔噔跑去长兴街看,结果还那家医馆还真没开门,江蕴又说,“家里的猫等不得,方太医推三阻四,我就只能去跟陛下请旨,看看能不能劳动大驾了。” 说着还真作势要进宫。 方小槐喊住他,气得牙痒痒。 皇帝送人的猫,那就是你的了,他一天天的国家大事都忙不完,你拿个猫去跟他东拉西扯,这不是找削吗?!偏偏这个江蕴一脸我皮糙肉厚不怕削的样子。 她怕啊 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所以方小槐开开心心放个假,悲悲催催去江家。 不过他还确实没骗她,这波斯猫确实病了,恹嗒嗒的,一双慵懒的碧蓝眼珠也没什么神采,看起来像是水土不服的样子。 猫是个矜贵的动物,特别是进贡的波斯猫,那就是一大坨行走的金子,碰掉一根毛就是刮掉了一层金粉,方小槐一忙活就是个把时辰。 丫鬟来叫她吃饭的时候,她感天动地。 饿啊 结果一到饭厅,发现人家说得吃饭不是给她个饭盒子,让她随便找个角落扒拉两口就得了,而是人家的家庭大聚会 还你妹的有沈十三! 瞬间就不饿了 本来是江父跟江母坐,江柔跟沈十三坐,江蕴跟沈度坐,方小槐一来,江母就对小外孙招手,“小度,来,到阿嬷这里来坐。” 沈度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听话,坐到江母身边去,给方小槐留了一个空位。 方小槐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简直不要太尴尬。 江柔算是看出来了,她可能要有嫂子了 于是—— “方太医别站着了,哥哥那里有个位置,你忙了半天,快坐下吧。” 方小槐虽然没有蛋,但她现在的表情就像被扯到了蛋。 江蕴巍巍不动的坐着,那表情仿佛在说:爱坐不坐,不坐拉倒。 来自这么多双眼睛的死亡凝视,方小槐的心理素质不够强大,认命的在江蕴身边坐下。 江母这才道:“那大家就动筷子吧。”沈度埋头吃饭,偶尔夹两筷子菜,明明大家都对他很好,他表现得很自然也很不卑不亢,可实际上,那股子掩藏不住的小心翼翼让人看得心疼。 江柔想着他今天早上就没吃,出门时才吃了些糕点,现在肯定饿了,就先给他夹了块糖醋排骨。 小孩儿嘛,都爱吃酸甜口。 沈度说了声谢谢娘亲,才动了筷子,江柔心里也无奈得很,但又知道这事儿急不来,只能一筷子又一筷子的给他夹菜,将他的碗里摞得跟小山一样。 席上,江母问方小槐,“方太医,我家的猫是得了什么病了吗?” 方小槐说:“大概是水土不服,不是特别严重,不过需要照顾得仔细点。” 江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多话,方小槐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对方突然又说话了,“我不太会照料猫猫狗狗,我家的猫就拜托方太医了,明日起我让小蕴每日接方太医过来,你看行吗?” 都说吃人的嘴软,方小槐觉得嘴里的排骨突然十分烫嘴,她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不 她是个有小强精神的人,吃了排骨上的肉,把骨头吐出来,她说,“伯母,其实府上的丫鬟都挺伶俐的,我每日要进宫给娘娘们诊脉,怕是没时间来照料贵府的猫了。” 你家的猫再金贵,能金贵得过宫里的娘娘? 江母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还拖了长长的尾音,戏觑的看着江蕴。 儿砸,路漫漫其修远啊 吃过饭,在江府里留到晚上,江柔才恋恋不舍的跟沈十三回了家。 还是像来时那样,左手拉着沈度,右手挽着沈十三,一家三口用散步的速度,慢慢走回家。 夜里风凉,江柔忍不住往沈十三身上靠,他察觉到了,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自己严实些,她依偎在他身上,就有些不太好牵孩子。 沈十三伸了右手,对沈度道:“过来。” 如果说沈度敬爱江柔,那么对沈十三就是敬畏。 这个爹实在太凶了,而且心狠手黑,才认了爹十几天,他就挨了不少的揍,骂人也狠,每次骂他都给人一种‘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的感觉。 他能偶尔在江柔面前小心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在沈十三面前从来不敢,对这个父亲不仅是亲近不起来,还因为根本不敢亲近。 除了教他习武的时候,父子之间也从来没有过肢体接触。 他没有牵过父亲的手。 生父没有,现在这个养父也没有。 他已经八岁了,不知道父爱是一种什么东西,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抽象的词。 沈十三伸手久了,开始不耐烦,“愣着做什么?” 江柔也轻轻拍他的肩膀,用鼓励的眼神看他,柔声说:“爹爹在叫你,快过去吧。” 沈度紧张的攥了攥手心儿,在裤腿上擦了擦沁出的汗,有些犹豫又有些畏缩的伸出手。 沈十三见他磨磨唧唧的,干脆抓了他的手,把他从江柔左侧拉到自己右侧。 很多年以后,沈度已经记不得那晚的月,也记不得那晚的风,只记得母亲轻柔的话语,和父亲宽大的手掌。 很灼热的温度,将他小小的手包裹起来,相去经年,铭刻在心,贪恋不敢忘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从来没有挨过女人的巴掌 江柔的第六感比她的大姨妈准,三天后,去幽州的调令就下来了,江柔开始慢慢的收拾东西。 需要带的物件儿不多,一家三口就只有一个小包袱,其余的到了地方上置办,沈家的所有家仆都散了,只留了采香和郭尧,随他们一同去幽州。 三天后就要迁去幽州,沈度的武课还是半点没落下,沈十三雷打不动卯时起床,把他从被窝里面拎出来。 走的这天早上,江家人都来了,沈度拉着江柔的衣角,小声的问,“娘,小汪和小咪跟我们一起吗?” 江柔蹲下身和他平视,拉着他的小手,说,“可能不行了呢,娘把它们放在阿嬷家,等以后我们回来,还是能看到的。” 他们这次乃是个被动搬家,跟主动搬家是两个性质,沈十三是被贬的,要是像旅游一样大摇大摆的,还要带宠物,那可真是太膨胀了。 沈度听了,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没有问为什么,而是乖乖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不过毕竟只有八岁,心理年龄再怎么早熟也熟不到八十岁去,脸上还是有掩藏不住的失落,江柔只能摸摸他的脑袋,正想说什么,郭尧凑过来,对江柔恭声说,“夫人,小公子要是舍不得,我们可以先走,我安排人随后将小咪和小汪送去幽州。” 江柔有些惊讶,犹豫着问,“这样可以吗?” 郭尧点点头,“可以的。” 毕竟也没有人闲得没事做,专门来打听沈家的两条狼去哪里了。 江柔说,“那就有劳郭先生了。”然后笑着低头看沈度。 沈度不像同龄的孩子,高兴了伤心了都在脸上表现得很明显,然这次,江柔看得出他很开心。 沈家只有他一个幼子,整个童年都在孤独和屈辱中度过,动物比人更加可爱,动物永远是动物,人有时候却不如畜牲,沈度很喜欢这俩会眯眼笑的大尾巴狼。 时间到了,该走了。 与此同时,皇宫里。 沈十三今日离京,皇帝缩在皇后宫里,枕着美人儿的美腿,享受着美人儿的按摩,舒爽得不得了。 他没打算去送一送,沈十三走了,他高兴得不得了。 这人就适合去祸害地方,不适合留在盛京里,三天两头的给他捅篓子,闯祸闯得兜都兜不住! 皇后给皇帝揉着太阳穴,想起今早襄阳送上来的东西,道:“陛下,臣妾记得前年苏州贡上来的雪缎,您是不是全赐给沈家了?” 皇帝赏沈十三的东西都是论车拉的,哪里还记得什么时候是不是给了沈家几匹布,便答,“不记得了。” 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对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退下去,不多久就双手捧了一个装饰品的托盘上来。 皇后伸手拿了托盘里面的东西,递到皇帝面前,道:“陛下,您看这个。” 皇帝这才缓缓睁眼,见眼前一面团扇,雪白的扇面,正面是一幅富贵的牡丹,从栩栩如生的花瓣上,可以看出绣娘的绣技十分了得。 皇后当然不会平白无故拿把扇子问他好不好看,其中必定是有因由的,“这扇子怎么了?” 对方不语,手腕轻轻一转,团扇便翻了个面儿,皇帝定睛一看,背面却是一幅杜鹃衔枝图,同样绣得十分精致,不懂行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绣技绝对很值钱。 皇帝撑着手从皇后的腿上起来,拿过扇子翻来覆去的看,皱着眉问:“这扇子哪里来的?” 皇后说:“这是襄阳今年贡品中的东西。” 顿了一下,她道:“陛下仔细看这扇面,乃是苏州进贡的雪缎,一共只有十匹,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那年沈将军刚好得胜归来,陛下就全赏了沈家。” 皇帝凝神一想,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这扇子上的花儿是谁绣的?” 皇后没把话点破,只说:“沈战夫人的胎还在的时候,我去过一次沈家,沈夫人的房间里面我见过一个绣架。” ** 江柔和江家人在城门口告别,卓雅秋死后,她自觉已经坚强了很多,可是不用死别,单是生离,她的眼泪就已经忍得很辛苦。 江母拥抱她,说,“你哭成什么样儿娘没见过?想哭就哭。” 江柔弯了一双泪眼,扯起唇角,说,“娘,我会经常来看你和爹的。” 话是这么说,做起来何其困难。幽州乃是边陲之城,距盛京两三个月的路程,一来一回,半年就过去了,时间全浪费在路上,一年要是见两回,那得咧,这一年啥也不用干了,光快马加鞭赶路还得紧着点儿时间,年终的时候,就会收获一双罗圈腿。 江蕴揽了江柔的肩膀,也拥抱她,“哥哥跟你保证,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不会再分开了。”他抱着江柔,目光落在后方沈十三的身上,那一眼里,包含太多情绪。 然沈十三的处理器解读不来那复杂的眼神,莫名其妙被看了一眼,他还挺不解。 这人看老子做什么? 江蕴拍了拍江柔的背,没有再多说什么其他的,“行了,快走吧,不然今天该露宿在野外了。” 江柔眨了眨眼睛,把泪水憋回去,笑着说,“爹、娘、哥哥,那你们等我回来。” 一家人挥手离别。 郭尧准备了一辆马车,他驾马,江柔、采香和沈度坐马车,沈十三还是骑马,从京城带走了踏月。 江柔没有再掀车帘去看,端正的坐着,看起来很是悲伤,采香安慰她,“夫人,陛下不会让将军一直呆在幽州,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江柔没有回话,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 还会回来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沈十三对于大秦来说意味着什么,皇帝不会让他一直呆在幽州是不错,可是离开幽州,也未必会回盛京啊。 前一段时间,他被削了官,却时常进宫,这次去幽州明为贬谪,其实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吧? 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说一个定数。 马车颠簸着,过了广陵,路上的日子还长着,昨天晚上路经了城池,所以避免了睡在马车上,住在客栈,今天的江柔,理所应当的腰酸腿软没精神,没坐一会儿,就颠睡着了。 她让采香照顾好沈度,就自己躺在座垫上,眼睛一闭就不知今夕是何夕,睡得昏天黑地,等睁眼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开始暗了。 起来的时候,只见采香守在她身边,脸上的表情很纠结,像是想喊醒她,又不敢喊,江柔睡得脖子有点儿酸,揉着脖子坐起来问,“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 采香支支吾吾的,一句话半天说不利落,“小公子小公子他” 江柔打眼一看,顿时就慌了——马车仍在行进着,车上却依然没了沈度的身影。 她惊得声音都变了,“小度呢?!” 采香不敢说话,掀开车帘子,指着外面,江柔不明所以,探头一看,心都开始疼了。 斜阳已经落了山,孤寂的道路上,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追着马车奔跑。腿迈得急了,一下没站稳,摔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但马车仍在绝情的飞奔,没有停下来等他的迹象,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甚至没有时间来喊一声疼,又奋力的往前追。 没有了太阳,他一个人孤独的追着马车,甚至没有影子可以陪伴他,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体力已经耗竭,速度明显跟不上了,可是隔得老远,都能看着他咬着牙,眼里还浸着泪花,拼了命的跑着,江柔都能感受到他的委屈和伤心。 她甩了车窗帘,红着眼睛拍打车厢,探出头去拉郭尧。“停车!停车!” 郭尧一见她醒了,又看她红着双眼气怒的模样,就知道要遭,赶忙勒了马。 马车都还没停稳,江柔就从车厢里跳下来,惯性冲击,她一下子没站稳,扑倒在了地上。 膝盖上传来剧痛,她没有丝毫停顿,手拉着车辕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沈度的方向跑。 腿没迈两步,手就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是沈十三,她一眼都没在他身上多留,甩开他的手就想走。 沈十三又拉住他,这回用了些力气,江柔挣不脱,愤怒的转头盯着他,“你做什么?” 沈十三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自以为做了个解释,“路上好几个月的时间,不抽时间训练,就该把人养懒了,这条路上马车少,不会有危险,我放慢了速度,他追得上。” 江柔怒极攻心,头一次吼沈十三,“你放开我!” 沈十三觉得她激动过头了。 不是已经说了沈度能追上吗?男孩子养这么娇,将来怎么在乱世里立足? 所以他抓紧了手,愣是不放。 马车已经停了,远处的沈度却要是咬紧牙关,努力的朝这边靠近。 江柔想过去抱他,可是沈十三就是不放手,她一急,那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可是手就像不听使唤一样,‘啪’一巴掌就扇沈十三脸上去了。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郭尧和采香惊得浑身一抖,反应过来脚步就开始往后挪,以免沈十三发火,拿他们撒气。 这一下,连当事人都愣了,沈十三一怔松,就被江柔挣脱了禁锢,眼看着她往道路后方跑过去。 沈度已经把距离拉得不远了,江柔没跑两步就到了他面前,她蹲下身子,把他抱进怀里,突然想起他刚才摔了一下,又赶紧拉开距离,上上下下的检查,“刚才摔到哪里了?哪里痛?” 沈度呼吸急促,大口的喘着气,眼睛里的泪花已经不见了,他说,“不痛。” 江柔突然放大了声音,几乎是用吼的,“娘问你哪里痛,你就告诉我!不许忍着!” 她性情一直平和,很少和人大声说话,沈度叫了她这么久的娘,也从来没有被骂过一次,吼过一次。 他年纪小,可是能看出她满脸的着急与心疼,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撩起衣袖,指着手肘对江柔说,“这里痛。” 江柔一看,手肘上蹭破了好大一块皮,周围也淤青得厉害,她将脸凑过去,大口大口的往伤口上吹气,边说,“娘小时候阿嬷也是这样给娘呼的,娘给你呼一呼就不疼了,走,我们去擦药。” 说罢牵着脚步沉重得迈不动的孩子,往马车走去。 沈十三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挨过女人的巴掌,不管他曾经多么留恋谁的身体,都没有哪个人敢恃宠生娇,给他巴掌吃。 他喜欢这个女人是不错,可是这不代表能心甘情愿的挨她的巴掌,他是个尊严比命重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连脸都不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不是白想了吗 距马车的这段路不远,江柔没有走多久,沈十三却觉得她走得无比的慢,这要是手里有把刀,郭尧猜他就该发狂了。 沈十三拳头捏得死紧,想打人,又怕一拳下去江柔就去见了列祖列宗,理智和情感两相拉扯,他用尽自制力才没又暴走,像头徘徊在极怒边缘的野兽。 往常这个时候,江柔就该腿软了,识相点儿,就该自己乖乖凑上来,认个错,说两句软话,沈十三也不能真的打自己的女人。 可是江柔也怒。 她目不斜视,用了浑身的力抱了沈度上马车,自己再上去,车帘一放,彻底把沈十三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刚一坐稳,就听到‘嘭’一声巨响,木屑四溅,马车的车厢就豁了一个洞,江柔还能看见打穿了车厢的拳头。 她的第一反应是:马车的质量不好。 居然没有很怕。 同时,听到沈十三暴怒的吼声,“给老子滚下来!” 江柔当然不能下去。 她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往里面灌风的洞,默默的抱紧了沈度坐在角落里。 这力道,一拳下来,她绝对会死 沈十三等了半天没见着人,怒气吞噬了理智,一撩衣摆,就要上马车去拉人。 郭尧一看这架势,心道今天自己又要悲催了,然后赶忙认命的上去拉住他,嘴里道:“将军息怒啊!您力气大,夫人身子骨可弱,您轻轻碰一下她就要疼上好几天,现在动了手您可得后悔呀!” 明明气得自个儿的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郭尧的话却被听了进去,沈十三依然是满面怒容,却没有再往马车上跨了,独自一人生了半天的闷气,气不过,又是一拳‘嘭’砸在马车上。 得! 两个洞。 对称美。 江柔吓得浑身一抖,沈度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埋头在她怀里。 然后听见郭尧大喊的声音,“将军!将军!您去哪儿啊?!” 等了半天后,没听见动静,江柔慢慢松了沈度,在车厢里翻来翻去的找膏药。 走的时候她就怕路上有个磕磕绊绊的,专程装了两瓶金疮药,结果第一个用上的不是沈十三,是沈度。 她往茶杯里倒了凉茶,将自己的手帕浸湿了,轻轻的擦沈度伤口上沾的灰,一边擦一边道:“痛不痛?痛就要喊,不然娘亲不知道轻重,再弄疼了你。” 沈度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简直不像一个小孩儿,“娘,我不痛。” 孩子没哭,江柔却酸了眼眶,她说,“怎么在娘面前连痛都不敢喊?” 沈度伸了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娘,你别哭,儿子真的不痛。” 他挨过不计其数的打,吐了血都是自己在床上慢慢捱好,捱得过去就等着下一次被打,捱不过去就等着尸体在床上生蛆,磕蹭一下,对他来说,真的算不上痛。 江柔在衣袖上蹭了蹭眼圈儿,说,“娘没哭。” 沈度可能是跑得太累了,擦了药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沈十三不知道去了哪里,郭尧把马车靠边,采香也不敢进车厢,两人就在外面干站着等。 沈度没睡多久,一会儿就醒了,而且还是惊醒的,人家睡醒的第一个动作是睁眼,他不是。 眼睛还没睁开,他就忽然激灵了一下,手臂护在脸上,做了个防守姿势,像有人要打他一样。 江柔赶忙把他抱住,问,“怎么了?” 沈度从她怀里坐起来,说,“娘,您别担心,就是做了个噩梦。” 江柔满眼都是心疼。 这孩子啊,明明才这么大点儿,伤了痛了却自个儿忍着,也不知道这么瘦弱的肩膀,哪里能承得了这样的重负。 睡梦里都还提防着别人的攻击,以前到底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啊?! 江柔也不揭穿他,问,“饿了吗?” 不等他回答,径直找了个饼递给他,说,“你爹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今天应该要在野外过夜了,没什么好吃的,先垫垫肚子。” 沈度听到‘爹’这个字的时候,眼神暗了暗,接过了干粮,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江柔到了杯茶给他,“喝点儿水,别噎着了。” 他又灌了一口水。 江柔见他沉静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问道:“小度,你是不是在怪爹爹?” 沈度放了杯子,沉默的啃着饼,好半天,才说,“儿子不敢。” 江柔眸光闪了闪,心里难过起来。 她就知道会这样。 是不敢,而不是不怪 她又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边,突然问,“小度,以前欺负你的人,你会原谅他们吗?” 沈度突然听到了以前,也想起了以前,脸色瞬间沉顿了下去,手里的饼都被捏烂了。 他看了一眼江柔。 这个娘亲,他是知道的,很善良,对谁都很好,所以也对他很好。 他如果说‘不原谅。’肯定会惹她生气,因为她一定会想教导他仇恨使人面目丑恶。 所以他说,“原谅。” 终究还是个孩子,不会太圆滑的说谎,‘原谅’两个字愣是被他说出了‘我要是原谅他们我就是龟儿’的感觉。 江柔面色不变,说,“小度怎么能对娘说谎呢?” 沈度一慌,饼也不吃了,赶忙垂头,道:“儿子不敢!” 江柔又问,“那你会原谅他们吗?” 沈度沉默许久,几经挣扎,还是熬不过大人的逼问,语气坚定又决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所以你想要报仇吗?” “想。” 江柔伸手抬起他的脑袋,让他正视自己,轻声说,“可是你打不过他们啊。” 沈度浑身一震,紧紧咬着牙。 沈十三每天这么操练他,他能硬着头皮忍,除了有畏惧父亲的原因,还因为他打不过欺辱他的兄长。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 你揍我,我就揍你,我今天干不过你,我就努力明天干过你,反正总有一天把你踩在脚下,我就算赢。 江柔说,“你爹是个粗人,他不会关心人的,他每天给你这么重的课业,就是为了让你有一天能打得过欺负你的人啊。” 沈度沉默着,既没说‘我知道爹的苦心’,也没说‘我不管他就是个每天打我的变态’。 江柔继续道:“你觉得爹爹厉不厉害?” 虽然沈十三授人课业的时候确实很像江湖传说的灭绝师太,但是他的硬功夫,是不可否认的,就算沈度被他折磨得苦不堪言,但他却拿这个爹当做目标。 他说:“厉害。” 江柔突然问:“你有没有偷看过爹爹洗澡?” 沈度哪有这个胆子,连忙摇头。 江柔伸手在他的小身板上,食指一直从左胸膛划拉到右下腹,一边说,“你爹爹这里啊,有这么长一道伤口。” 说完,食指又换了地方,指着沈度的肩头,“这里也有。” 接下来的一炷香内,江柔接连指了近二十来处地方,几乎将他的小身边都指了一个遍,“这些地方,都有。” 她看着沈度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所以爹爹才会这么厉害。” 那晚沈十三告诉她,不强横,无以立足,她听进去了,不再插手他如何教育儿子。 他或许是一个好将军,一个好老师,但他很难做好一个父亲。 不是说他不爱这个孩子。 相反的,他非常爱,江柔能看得出来,他倾尽了自己的所有,将一身本事教给沈度。 他是个很直接的人,他和江柔不会有孩子,这个过继的儿子叫他一声爹,他就是亲爹。 过继的又怎样?那还不一样是他的儿子? 可是啊,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太过笨拙。他只会将自己认为最好的,全部都给沈度,可是忽略了孩子是否能接受。 沈度的童年经历特殊,他对这个世界都很防备,就算他们对他很好,他还是小心翼翼,而且他不是他们的亲儿,他已经记事了,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爹娘就不要他了,总怕自己什么时候就被抛弃。 如果他是沈十三亲生的,随便怎么训练,她绝对不会插手,可关键就是,他不是。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养子,他还小,没有太明确的是非观,也辨不得哪些人是佛口蛇心,也辨不得哪些人是真的为他好。 沈十三把他当成了亲儿,他却始终很难把对方当亲爹。 他忘不了自己养子的身份。 他从小孤苦无依,最怕的是被人抛弃。 沈十三不知道,这一场追逐,对沈度来说就是一场没有止境的抛弃,绝尘的马车冰冷又无情,不断的拉开与他的距离,他需要很拼命,很拼命,才能追得上,才能够得着他生命中这仅存的温暖。 他不断的在重复被抛弃的过程。 对沈十三来说,这就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训练,可是对沈度来说,这场训练,会加深他心里的阴霾,会让他觉得他的父母并不是真的爱他,那一丁点儿的爱是他拼命求来的。 那不是爱,是怜悯。 沈十三可以训练他到满手血泡,也可以陪他跑到手脚发软,唯独不能让他这样孤独的追逐。 如果他停下来,沈十三不会真的抛弃他,他一样会折回去等他,可是沈度不这么以为。 他不敢这么以为。 万一养父养母不会等他呢? 因为,这是养父,和养母啊 他会想,如果他是亲生的,是不是只需要撒一个娇,就可以坐在马车里? 沈十三不懂,这是一场诛心的训练。 诛的是沈度即将靠近他们的心。 江柔说:“人不是生来就强大,雕琢自己的过程很难过,可是只要努力了,结果会是甜的。” “爹爹的老师是你的祖父,他从小也是这样长大的,你的祖父比他还要凶,你爹没有童年,还没懂事就要披甲杀敌,保卫国家,所以现在有点变态,你要理解他,小度,你要记住,你是我们的儿子,从进家门的那一天,就是亲儿子,你爹心眼儿粗,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娘亲代他给你道歉,好吗?” “你爹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跟他一样厉害,把欺负你的人踩在脚下,能够保护你自己,能够保护你爱的人,做你想做的事,爱你想爱的人。” 她说完一大段话,坚定道:“小度,养子又怎样,那是别人的说法,你在爹娘的心里就是亲生儿子,爹爹不是不爱你,他是太爱你,可是他不会表达,只能用他认为好的方式来对你。” 沈度垂着眼帘,‘啪嗒’一滴泪,猝然掉在了江柔的手背上。 她没有去擦,突然做了个轻松的语气,开玩笑道:“你爹脑子的是一根筋儿的,你胡思乱想再多,他心里肯定只会想,‘怎么这么点儿路都追不上,我一只脚都跑得比你快’,你说说,你不是白想了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憨笑什么 沈度吃尽了苦,沈十三和江柔的爱对他来说是一种恩赐,他始终在惶恐,任何来自父母的细微打击,对他来说都是雪花带动雪崩,天崩地裂一般摧毁他的内心世界。 他今年才八岁,江柔却感觉他历经了十八岁都不必历经的世事,世界伤害他太深,将他隔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深渊,没有庇护的孩子,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自己争取利益,她在尽最大的努力告诉他:爹娘的爱就是你的,你不必费心维护,不必担心失去。 瘦小的孩子认真的看着他,眼里慢慢聚起汪泽,眼泪一滴,一滴,又一滴,他的心里像下了一场倾盆的大雨,将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灌在泪水中,终于忍不住,丢了手里的饼,跟所有寻求父母庇护的幼子一样,猛然扑进江柔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这是一个沉闷的孩子,从不主动宣泄自己的情绪,他能哭出来,江柔很高兴。 一个人的世界是单薄的,他需要接受亲人的爱,朋友的爱,以及爱自己。 沈度刚刚睡过一小会儿,哭得累了,也没有睡过去,而是趴在娘亲的怀里抽噎。 她的怀抱并不宽广,也并不结实,可是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让他感到心安,他手里还有糕饼的残屑,混着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江柔身上。 江柔轻轻的给他顺气,看他哭得差不多了,才道:“小度会原谅爹爹吗?” 沈度从她怀来直起身,握着拳头的样子像个小男子汉,“我不怪爹爹,我要跟爹爹学习武功,将来跟他一样厉害。” 江柔笑了,擦了他还挂在脸上的泪,“那就只有娘不厉害了,小度将来可不许跟爹爹一起欺负娘亲哦。” 沈度很严肃,就差举起四个指头对天发誓,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儿子将来要保护娘亲,谁欺负娘亲,我就打谁!” 江柔很想说一句‘你爹就老是欺负我’,想了想,怕破坏沈十三好不容易在沈度心里重塑的形象,没问。 安抚好沈度,从车窗看出去,天色将黑未黑,估摸着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该入夜了。 刚才听郭尧的话,沈十三一个人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这么能打,江柔并不担心他遇到了什么歹人,要是真遇到了,怕哭的该是歹人了。 她担心的是自己。 之前看到沈度的模样急坏了,沈十三又拉着她,不让她去看孩子,左手不知道怎么就挥到他脸上去了,她紧顾着孩子,也没理他。 他那张脸,只怕这辈子都没被女人甩过耳刮子,这人脾气这么大,要是拿她撒气的话悔不该当初没有带速效救心丸! 剩一口气的话还能吊吊命! 她真不是故意的现在才想起来解释会不会太晚了? 江柔越想越觉得脖子上的脑袋都长不严实了,忍不住看了眼车厢上豁开的两个大洞,心里凉嗖嗖。 沈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开始担心,“娘,爹爹刚才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他还是有点怯怯的,心结解开了是一回事,父亲的积威仍在又是一回事,他还是有点怕沈十三。 而且小孩子眼力好,他还看到娘扇了爹一巴掌 爹爹很生气 他一说,江柔忍不住的打个哆嗦,母子俩大眼瞪小眼,都在用眼神问对方:这可咋整?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江柔有点儿坐不住了,她对沈度说,“你就在车里,我去看看爹去哪里了。” 沈十三一个人气哼哼的跑出去,这条路上荒凉,入了夜也冷,他要是不回来,没有帐篷没有被子,他今晚睡哪儿? 沈度乖乖的,“娘亲放心吧,我不会乱走的。” 江柔撩了车帘子去处,一抬眼就看到个高大伟岸的背影坐在辕座上。 不是沈十三又是谁?! 江柔本来是要去找找沈十三,但是等真的见到人了,她又想起他脸上的手感,心里咯噔一声。 沈十三感觉到她掀车帘,回头来看。 触及他的目光,江柔一激灵。 完了! 明显是还在生气的样子,脸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眼神中也没什么温度,郭尧和采香站在旁边,吓得头都没敢抬。 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迅速放了帘子,退回到车厢里。 沈度一看到他的样子,就猜到可能是沈十三回来了,他有些紧张。 爹娘因为自己吵了架,说到底还是他太没用了,要父母担心。 江柔在马车里缩了一会儿,竟然也没见沈十三来将她拖出去,忐忑了一会儿,心一狠,将车里的帐篷被子全都挪出去,把沈度赶下马车,对采香和郭尧说,“你们扎好了帐篷就带小公子先睡,我和将军等会儿就来。” 她们走的是商道,因为连接的城池不大,人迹很少,左右就是一片绿林,她们今天停在前不挨村儿后不挨店儿的地方,只能睡树林。 郭尧和采香巴不得赶紧离沈十三远点儿,早就等着这句话,挟了一应物品,带着沈度就钻进左边的树林里。 人都走了,只了两人,江柔犹犹豫豫的走到沈十三面前,眼神左右乱瞟,不敢看她,认错却得很诚恳,“将军,先才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还生气,你就打我一巴掌出气。” 说罢当真将脸往他面前凑了凑。 当初卓雅秋打了她一耳光,她让采薇还了二十个回去,她心里其实有点儿怕沈十三也还她二十来个。 她心虚的看他的手,心想她也不是故意的,沈十三应该不至于吧? 沈十三坐在辕座上,垂眸看着站在底下的人,心里竟然很平静,没有那种乱拳打死小娇妻的冲动。 这不科学。 他沈十三这辈子,除了他已经烂了好多年的老爹,就没怂过谁,人要是犯他一下,他必须得把人家的祖宗都犯回去,光挨打不还手这种事,不存在的! 可是看着江柔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他还真就不气了,他想纠正她。 老子用爬的都比沈度那个崽子爬得快! 刚挨耳刮子的时候,说实话,他都懵了。 这狗东西敢跟老子动手了? 妈的!不收拾她以后得骑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啊?! 是真的很气。 感觉一巴掌把他这辈子的面子都打掉了。 沈十三觉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甩了她们没走出两步,一看这荒郊野外,一车子女人和小孩儿,郭尧又是个弱鸡,要是碰到个啥劫道杀人的,他都该丧妻绝后了。 这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还得自己乖乖滚回来。 看到郭尧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他就想到那清脆的一巴掌,越想越气,还找不到地方撒气,憋得脸都要绿了。 然后江柔的话就从马车豁开的洞里漏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一听,还是气。 老子哪点儿变态了?什么时候又欺负你了? 江柔也不是个受虐狂,脖子都伸酸了,沈十三要是不打,她就见坡下驴,“将军要是不打,我就把脸收回来了?” 沈十三一脸嫌弃,“滚,老子还能打女人?” 江柔默默吐槽。 你之前那样子,哪里是要打我啊,简直就是要打死我 没敢说。 她见沈十三像是不气了的样子,试探着问,“将军能给我挪个位置吗?” 沈十三往旁边坐了坐,想起她刚才自己往马车上爬的样子有点儿辣眼睛,顺便就把她扯了上来,两人并排坐在辕座上。 沉默了一会儿,江柔见他不似有开口的意思,便喊他,“将军。” 沈十三的声音平平板板,“嗯。” 江柔开始解释,“将军,小度和别的孩子不不一样,他很敏感,你这样让他跟在马车后面跑,他” “我知道。” 话被打断,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沈十三目视前方,没看她,说,“我听到了。” 江柔:“哦” 两人无话,很久,江柔的脑袋慢慢的往他肩膀上靠去,明显的感觉他的身子顿了一下,她又喊,“将军。” 沈十三:“嗯。” 江柔脑袋靠在他肩上,伸手去环他的腰,轻轻的抱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原谅我吗?” 沈十三说:“老子还能跟个女人计较?” 江柔嘴角翘起,心里莫名的觉得满足。 夜已经压了下来,马车车辕上坐了两个身影,一高大,一娇小,她依偎在他身上,像靠住了一生的依靠。 “将军。” “嗯。” 她直起身子,突然伸了手去掰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 夜很黑,江柔什么都看不清楚,连沈十三的脸,都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上被他打过那边脸,“谢谢你。” 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此刻沈十三有一种死在这里也他妈的值了的感觉。 片刻后,他问,“谢什么?” 江柔说:“很多,谢谢你救我,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给我一个家,也谢谢你一直那么爱我。” 沈十三自觉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心跳加速,可是现在胸腔里,装了一颗有自己想法的心脏,它猛然一跳,也吓了他一跳。 这玩意儿不是出什么毛病了吧? 江柔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脸,她伸手摸索着,想找他的唇,沈十三被摸得心脏狂跳,喉咙发干,他喉头上下一滚,抓住她的手,伸了两根手指头,准确无误的掐住她的下巴,说,“别摸了,在这里。” 说罢就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女人跟了她快两年,这张蜜口他吻了无数次,每次都欲罢不能。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开始被一个女人搞得常常发狂? 他还是那么简单粗暴,在她口中横冲直撞,江柔细细的回吻着,很认真,很虔诚。 他们是两个极端,沈十三的吻如同疾风骤雨,江柔则是像和煦的风。 沈十三开始急躁了,掀起眼皮一看黑暗中的树林。直接跳下马车,一把将江柔从辕座上举下来,横抱着右转。 走!钻小树林!(这里省略一万字,请自行想象。) 第二日,江柔直接是在马车里醒来的,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挪了窝。 起来一看,车里又不见了沈度的身影,马车也仍然在行进着,她直接从车窗伸头往外面一看。 马蹄声嗒嗒,马车后面远远的坠了两道身影,追着马车奋力奔跑。 那个大的还时不时伸手掏一下小的的脑袋,嘴里看样子应该说的是,‘跑快点’之类的话。 清晨的风很舒爽,江柔趴在车窗上,不自觉的笑了。 沈十三揍完沈度,抬眼就看到她的笑脸。心想她这一大早的睡傻了?憨笑什么? ------题外话------ 今天不确定有没有二更,小伙伴们早点睡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追到哪里了 这次去幽州并不急,沈十三带着家眷白天赶路,到了晚上就休息,一个月过去,只走了正常脚程的一半,余下的路程还遥遥无期,看样子等走到幽州,可以直接过年了。 今日路过平城,到的时候刚好是傍晚,沈十三直接进了城,今晚在这里住客栈。 虽然只走了一个月,但疲惫是实实在在的,其中最辛苦的,是沈度。 这小孩儿从盛京出来的时候,虽然瘦,但好歹白净,走了一个月,现在跟个黑猴儿似的。 大家也都知道,黑色显瘦。 本来就瘦,结果一晒黑,打眼一看,江柔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块熏干的腊排骨,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崩溃。 其实她也搞不懂,明明太阳也不大,明明沈十三都没有晒黑,怎么这孩子就跟被炮仗炸了一样? 不过再纠结,也没有动摇沈十三拉着他山川海陆的跑。 不走这一躺,江柔还真不知沈十三简直跟个野外竞生者一样。 半个月以前,沈十三收到飞鸽传书,不知道上面说了什么,反正他们改了一早定好的路线,有时候走得好好的,非要绕路,放着大路不走,要走小路,放着客栈不住,要宿野外。 为什么说是拉着沈度山川海陆的跑呢? 因为突然改了路线,就走大道的时候就少了,多得是碰见了山河。 有时候路旁有个湖,沈十三就叫郭尧勒马,一脚把才跑得气喘吁吁的沈度踢下湖去,然后自己也跳下去,逼着他从湖这头游到那头,爬起来后丢上马车换身衣裳,又把他拉下来跑马拉松。 还没跑一会儿,好嘛,又见着山脉,立刻又叫郭尧勒马,让江柔他们驱车去山脉的那头等,他带着沈度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要哼哧哼哧的去爬山,一般等他们下来的那一顿,江柔就能吃到野味。 导致的后果就是沈度越来越瘦,江柔还圆了一圈儿。 为什么沈度越来越瘦,沈十三却还是原来那个逼样儿呢? 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啦,孩子不爱吃饭,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 沈度被揍过两顿之后,每天累得跟条狗一样,闭着眼睛也要把吃完沈十三规定的饭量。 江柔开始同情这孩子。 你要是个女孩儿,你爹的这些变态操作就只能用在他自己身上了。 江柔从来不去过问沈十三规划的路线,他说怎么走就怎么走,这次入平城,她也没问为什么,在客栈落了脚,安顿好她和沈度以后,他就出去了。 沈度累了一个月,他爹好不容易有正事要办,没功夫搭理他,他一到客栈就软得跟瘫烂泥似的,江柔怎么拉起起来洗澡他都赖在床上。 江柔一看,也没辙,打了盆水给他擦了手脚,任由他休息了。 沈十三从客栈出去,趁着天黑,熟门熟路的在城里左转右绕,经过一条不起眼的小街,进了一所不起眼的宅子。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他。 那人瘦瘦高高,在黑夜里也站得如松似竹,宽大的衣袍罩在身上,显得他更加单薄,但并不影响用芝兰玉树四个字去形容他。 见到沈十三,他俯首作揖,“将军。” 沈十三直接问:“蜀国的人追到哪里了?” 霍清道:“襄州方向,不只是蜀国的人,陛下密报,让我转告你,还有南楚,晋国,都追来了。” 听见这么多势力追杀自己,一般人早就心慌慌,揪着自己的衣领问自己‘哎呀这该咋整?’。 但老沈不是一般人,他说,“你叫人回去告诉皇帝,要是不派人给老子把人引开,老子到了幽州就造他的反。” 霍清的语气不急不缓,重复已经说过无数次的嘱咐,“将军,这等话不要经常挂在嘴上,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又是一场动乱。” 沈十三:“废话多。” 霍清道:“不用叫人回去了,已经有人将各方势力引开了。” 沈十三刚想问是谁,一想,还能有谁?“江蕴?” 霍清答道:“是的,不过将军还是要小心为上,大道不要再走了,小道耳目少,原先定的路线也要尽量避开为好。” 沈十三:“知道,平城里有多少人手?我要带一队走。” 霍清眸色一暗。沈十三的胆子一向比天高,孤身一人龙潭虎穴也敢去闯,什么时候只有个风声他就要人保护了? 他果然有了弱点,有了顾忌,要保护的是他的夫人吧 但他就算要支军队保护,霍清也不能多说什么,他道:“人手是有,但是我劝将军不要带太多人,人多反而招人注意,你如果不放心夫人和小公子你将新的路线规划给我,我在每个节点安排人手,若是遇到追杀便发信号,便有人就近接应。” 沈十三一想。 他们现在已经有五个人,再要人手随行保护,只要有心一打听,就是一个大目标,确实不安全,于是听了霍清的建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孩子不见了 黑夜是最好的掩体,沈十三走不出小巷几步,他的背影就已经在霍清眼中模糊,还是一样能肩扛山河,脚震四方的模样,霍清却开始担心起来。 做将军这一行的,用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来形容都已经太温和,他们是脑袋挂国家的大旗上,目标大,又拉仇恨,多少人想让他死? 他孑然一身的时候,胆子比铁打的还硬,放开双手就是干,可是等有了一心要保护的人,敌人比你的爹妈还要了解你,轻松就看穿了你的顾忌。 想要坐拥万里江山,达到目的才是目的。 而他那个夫人,看起来就是拖油瓶的样子。 霍清心思沉重,待看不到了沈十三的身影,他才转身回屋。 屋子是暂时落脚的,并不太精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四面墙,他早早的歇下了。 他身子骨太弱,赶了这一个月的路,已经疲惫不堪,而明天还要继续往幽州去,如果休息不好,又要犯老毛病。 夜半三更,他还是发了烧。 可能是积劳所致,也可能是夜里吹了风,反正就是开始高热,烧得迷迷糊糊。 已经是家常便饭,他发觉自己开始发烧,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打算捱到早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一声响动,他警觉,瞬间睁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起身,面前突然掠过一阵风,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被挟持这回事,他也已经算是很熟悉流程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听到是个冰冷的女声,“借住一宿,明日就走。” 霍清烧得脑壳疼,喉咙也疼,费力的挤出两个字,“请便。” 说完,那女人不再压着他,收了匕首起身,“多谢。” 霍清还没烧傻,屋子里多了个手持利器的人,他连看都看不到,死了都不知道刀从哪边捅过来的,他起床穿了鞋,问,“我能点灯吗?” 女声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 已经习惯了黑夜,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他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投向床上。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家具,除了桌子,连把椅子都没有,那女人只能坐在床上。 等看清,霍清愣了一下,道,“我这里没有药。” 女人一身黑衣,长相冷艳,肩头上看样子应该是有个血窟窿,她捂住伤口的手指缝都被染红,黑色的衣料上有大片濡湿,流了不少血。 “我有。”说罢她就从怀里掏了个瓷瓶,然后问霍清,“有水吗?” 霍清答,“井在院子里,我去给你提。” 说罢就折身出去,那女人也没有拦他,像是完全不惧他乘此机会跑了。 霍清往井里丢了水桶,盯着那亮着暖黄色的窗纸,像透过了窗纸看那屋里的女人。 究竟是无意路过,还是有心接近? 没想太久,他从井里提了水,拎着水桶进屋,一进去,就看见那女人将衣领扒下左肩,露出了大片的肌肤,以及还在冒着血的伤口。 见他提了水进来,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而是用匕首割了自己的半片衣摆,在水里浸湿后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霍清这类型,是典型的文人长相文人气质,看起来很君子。 古话说非礼勿视,遵守得最严谨的就是这类人。 女子露肩,可以说尺度很大了,可是他就大大方方的看着,那女子见他盯着自己,不恼,反而道:“帮我上一下药。” 她说得平平淡淡,像说帮我倒杯水一样。 “男女有别,姑娘伤处私密,还是姑娘自己来吧。”他看的时候不说男女有别,这会儿却说男女有别,当真让人想狠揍他一顿。 那女子肩上的上是个贯穿伤,利器从正面进,后面出,霍清拒绝了她后,她也不强求,往肩头正面的伤倒了半罐子药粉,看不到后面的伤口,她就将剩下的半罐子随手往背后撒了一通。 佛系上药,半罐子药粉,洒在后肩雨露均沾,伤口总能分道一点儿。 她流血流得凶,药粉撒上去就染红了,不多会儿就被冲掉,她也不管,直接在衣裳上撕了条布,随意的把伤口包起来。 看那意思,好像是甭管这伤口我怎么处理,只要我是处理过了,它自然会好的。 她包好伤口,把衣服拉起来,问霍清,“你的床可以借用吗?” 那个表情看起来一点儿不像在询问,而是在说‘我要睡的你的床,你同意我当你同意了,你不同意我也当你同意了。’ 她流了很多血,从她脸色苍白的程度,霍清推测她脑袋已经在开始发晕了。 但是! 武力值看起来依然没有下线,反正确认过眼神,是他打不过的人。 而且她有刀。 于是他说:“可以,麻烦姑娘往里挪一挪,我也要睡了。” 那女子一直冷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要占他一半的床位,而是要睡这张床。 至于他,可以打地铺,睡桌子,或者干脆不睡,随他怎么办。 为什么? 谁让她有刀?谁让她能打? 可是对方一脸认真严肃,像是得了间歇性失忆症,完全忘了刚才那个说‘男女有别’的人是谁。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恩。” 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他要是敢动手,她就把他的手脚都卸下来。 霍清吹了灯烛,爬上床,睡在外侧。 里侧的女人好像完全不防备他,但他知道,她是不屑防备,他还达不到被对方警惕的资格。 他不会武,看不出这女子武功如何,但从她无比自信的言行举止来看。 应该是高手中的高手,简称高手高手高高手。 他没有活得不耐烦了去招惹对方,也不想招惹,高热烧得他眼皮子沉重,但撑着没有睡过去。 身边的人也很快没有动静了,他感觉应该是睡着了。 床不大,两人之间却隔得很远,天亮得很快,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霍清感觉身边的人起了身。 他没有睁眼,假作还在熟睡。 那女人没有片刻停留,在黎明之际,离开了这座小宅子。 霍清缓缓睁眼,觉得高热已经退了些,身边的被窝还有温度,她睡过的地方,有一片鲜红染了被单。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肩头上也有一块儿血迹,不大,只有大指甲盖那么大一点儿,他起身,从随身的包裹里面找了衣服,将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换下来的衣服丢在墙角,挎着包裹出了房间,刚好撞见办完事回来的侍卫,问了事情进展得是否顺利,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在清晨离开了平城。 ** 昨夜江柔等沈十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他还在身侧,见她醒了,就掀被起床,“醒了就走吧。” 江柔起身,将沈度也拉起来。 昨晚沈十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眯眼一见是江柔,就想赖床,结果一看到站在后面的老爹,立马就乖巧了,下床洗漱穿衣穿鞋,动作一气呵成,无比流畅,用时仅半柱香。 他都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了,江柔还在梳头发,沈十三也没催她,就坐在桌子跟前等。 沈度的的概念里还没有秀恩爱这三个字,他只是悲愤,为什么他动作慢了就要挨打?! 等江柔梳好发髻,沈十三领他们下楼吃早饭,然后又要开始赶路。 郭尧和采香已经在下面等着,江柔在二楼一眼看见了他们坐的位置,没注意身侧,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她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立即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抬眼一见,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子,脸色很白,像是生病了,她道:“无事。” 然后就转身走了。 江柔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半天,总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沈十三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就喊她,“愣着做什么?” 江柔匆匆收了目光,道:“来了!”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刚才那女子突然回了头,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下楼。 郭尧和采香已经把早饭点好,众人吃过以后,就准备走了。 沈度灌了太多豆浆,临上车的时候开始尿急,沈十三在看地图,江柔没打扰他,跟采香说了一声,带着他去茅厕,在茅厕外面等他。 可是过了一刻钟,沈度还是没有出来,江柔试着喊了几声,“小度?小度?” 没有人应声。 这时候,茅厕里走出来一个高壮的男子,往茅厕里面看了一眼,见江柔还在喊,就对她道:“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江柔一惊,问道:“刚才进去了一个孩子烦问公子没有看到吗?” 高壮的男子答,“孩子?没看到啊!” 江柔的心里骤然一沉,推了茅厕门就进去,环顾一圈儿,果然没有看到人,她放开声音喊,“小度?小度你在哪儿?” 还是没有人应声。 她慌了,匆匆忙忙往往门口奔,沈十三已经收了地图,在门口等他们,见她神色慌乱,立刻问,“怎么了?” 江柔都快要哭出来了,抓着他的衣袖,道:“我在茅厕外面等小度,可是很久他都没出来,我进去一看,孩子不见了!” 沈十三沉了脸色,往周围一看,客栈里吃饭的聊天的,来来往往,人十分多,可是没有一个看起来很可疑,他拉着江柔往客栈里面走,“带我去。” 江柔跑得飞快,领着沈十三去了茅厕。 里面一排坑位都空着,还是没有人,他打量一圈儿,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江柔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想做点儿什么,又什么都做不了,说两句话,又怕打扰沈十三。 沈十三在里面没看出什么,又围着茅厕外面转了一圈。 客栈的茅厕是在客栈的后厨旁,左边就是厨房,小二来来去去送菜,没发现有人带了孩子走。 这里一定有后门。 他抓了掌柜,问清楚了后门的位置,又问了周围的地形,从怀里取出一块牌子丢给郭尧,“去涪南路林氏铁铺调兵,往西南方向追。” 然后翻身上马,骑着踏月先往西南方向追去了。 江柔看着他一骑绝尘,下意识的追了两步,被采香拉了回来,“夫人,您先别急,将军一定会把小公子带回来的!” 江柔愣愣的停下,望着长街尽头,不如是好。 就这样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采香对她道:“夫人,小公子一定会没事儿的,将军已经追去了,您在门口站着也没用,到客栈里面等好不好?” 江柔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很多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也没心情去理会,被采香拉着进了客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看见老子跑什么 客栈的老板说这周围是商圈,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往西南方向走,一条大路走到黑,就可以直接出城,若要出城,这条路最快。 江柔就等在门外,没看见有人进出,沈度却不见了,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自己藏起来,茅厕的木墙有一小块儿是被卸下来重新装上去的。 沈度一定是被人带走了。偷孩子的贼也一定出城了。 因为平城有沈十三的势力,要是留在城中,当天就会被找到。 可是昨天霍清才说追兵已经被江蕴的人引走了 到底是谁? 沈十三此去幽州有皇帝交托的重任在身,被追杀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既然已经被追到了,为什么不展开追捕,而是带走一个孩子? 沈十三一路追出城,郭尧调动的人马也追了上来,呈扇形展开,一路西追。 踏月的脚程快,没多久就追出二十余里路,沈十三远远的看见了一匹红马飞奔远走,而一个小土坡上,躺着双眼紧闭的沈度。 沈十三吩咐人追上去,自己下马看沈度。 还好,可能是被什么药弄晕了,身上没有其他什么伤,只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也醒不过来。 他把沈度抱给下属,正想打马亲自去追,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无缘无故的偷了孩子,又一路露出踪迹,最后孩子也不要了 不对! 沈十三立即转头厉声呵问,“有没有调人去保护夫人?!” 那下属是直接从林氏铁铺调过来的,没有去过客栈,他赶忙回答,“回将军,我等听了调令就过来了,属下不知。” 沈十三把沈度交给他,骑上踏月一路往回飞奔。 而此时,客栈里。 江柔不断的往沈十三走的方向张望,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却一直没有人回来。 早高峰过去了,客栈里的人越来越少,比清晨的时候稍显冷清,江柔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门口。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门口急得一遍一遍来回踱步,这时候,远远的有一人打马飞奔回来。 隔得太远,她只看得到那是一匹黑马,她以为是踏月,立即冲了上去,还没跑两步,又停了下来。 马渐近,她看清楚了,马儿不是踏月,马上也不是沈十三,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直直朝她过来,下马就跪倒在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夫人,小公子找到了,将军让属下来接您去城外汇合。” 江柔心里轰然有一颗大石头落下去,这才觉得手脚都凉透了,不是采香扶住她,就要当众出丑了。 采香欣喜的拉住她,“夫人,小公子救回来了,您可以放心了!” 江柔也长嘘了一口气,喃喃道:“救回来就好,救回来就好。” 骑黑马的那女人下了马,对江柔道:“夫人,请上马吧。” 江柔有些难为情,“我我不会骑马” 那女人愣了一下,说,“那属下带夫人吧。” 说罢就翻身上马,把手伸给她。 江柔往后面伸了伸脖子,说,“只有你一个人吗,我的丫鬟” 那女人立即恭敬道:“我先将夫人送去将军那儿,立即遣人回来接这位姑娘。” 江柔点点头,说,“那好的,你先等等,我嘱咐丫鬟两句话。” 她说完,就转头去拉采香的手,先说了两句什么‘等下来接你的人若是个男子,你不可与人共骑,不然会坏了名声。’之类的话。 说得采香都摸不着头脑。 夫人怎么突然奇奇怪怪的? 啰嗦了一通,江柔眼风瞟了瞟街角,见还是没有动静,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对采香道:“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听仔细了。” 她骤然压低声音,语调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又带着点儿惊怕,“跑!往幽深的小巷子里跑!别跟着我!”说罢就将采香往她早就看好的方向推了一把,自己提着裙子,调头就奔进客栈里。 她的神态太过紧张,采香被她感染,也不敢不听她的话,跟着她一同动身,往客栈左边那个胡同巷子里跑去。 那马上的女人一愣,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馅儿,等江柔都跑进客栈不见了踪影,她才反应过来下马去追。 江柔一路跑进后厨房,奔着先前客栈老板指的后门去了,等出去后把门一关,随便挑了个方向就撒丫子开跑。 她一边跑,一边往后面看,见那女人没有追来,仍不敢放松警惕,在街上左钻右绕,生怕甩不掉那女人。 等她实在跑不动了,才找了个墙角坐下来休息,心里怕极了,在想沈十三到底找到小度没有,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之所以确定那女人不是沈十三派来的人,是因为,明明第一次相见,街上那么多人,她为什么老远就直接冲着自己来,一眼就叫自己夫人? 而且,沈十三明知道她和采香是两个人,为什么只派一人来接? 再则,她从来没在沈十三的手下见到过女下属。 沈度都被人抓走了,再有人来对付她,不足为奇。 她又在担心采香。 不过来的只有那女人一人,她和采香分开跑,她应该回来抓自己吧? 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很容易被找到,她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就爬起来拍拍屁股,先谨慎的观望了四周,发现没有到处张望,神态疑似在找人的人,才低着头融入人群。 而此时,她背后远远的跟了一个人。 正是在客栈里,跟她撞了一下的那个浓眉大眼长相很英气的女人。 那女人将匕首握在手里,快步的往她的方向靠近。 江柔不敢回客栈,也不知道去哪里,又怕被找到,想了想,她拉住一个路人大婶,“请问,涪南路的林氏铁铺该往哪边走?” 她记得沈十三把令牌给郭尧的时候,是说的这个地址,那里对她来说,一定是整个平城最安全的地方。 大婶很热心的给她指路,对她道:“你先从这条街走到底,有个十字路口,再往左,走半里地转右边路口,接下来遇到路口依次是左右左左左右右左右。” 问完了,还贴心的问江柔,“你记住了吗?” 江柔:“” 应该记住了吧? 怎么这么远?! 不过现在没有去处,在大街上游荡,以她的武力值,被看到了那肯定要被捉住了。 她对大婶道了谢,顺着对方说的那条路直走。 与此同时,跟在她身后的女人也不远了。 女人握了握手里的刀,正想直接冲上去挟持了人开遁,突然听到一阵马蹄疾驰。 随即是一片怨声载道的声音,内容无非是骂‘是哪个缺了祖宗的大德在大街上骑马?’ 她看了看来人的距离,再对比了自己与对方的人数,将袖中的匕首藏了藏,调转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江柔也听到背后的动静,一转头还是看见一匹大黑马,以为是有人追来了,当即就拔腿开跑。 大街上的一众人都在躲马蹄子,只有她一个人不要命一样往前面狂奔,沈十三一眼就看见了她,打了马追上去。 这回对方是骑马,江柔连抽空回头去看的时间都没有,看准幽深的小巷子就钻。 她一钻进巷子里,沈十三就追不上了,只能弃了马,徒步追上去,大喊,“江柔!” 然闹市人声鼎沸,他的声音只在空中传播了一半,就被淹没了,江柔压根儿没听见。 妈的!看见老子跑什么?! 江柔的脚力不如他,体力也不如他,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追上了。 江柔听见近在耳边的脚步声,又听见对方挥动手臂衣袖带起的风声,头都没回,直接弯下身子,就地一滚,躲过对方抓过来的手。 沈十三简直就要气炸了。 呵!还他妈挺敏捷?! “江柔!” ------题外话------ 明天我是爆更的小可爱,暂定五更,更不到五更我就是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好基友 江柔一直处在高度紧张当中,乍听到沈十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对方真的抓到了她,她看到了那张脸,脸上惊慌的表情才变了,变得放松。 她怔愣过后,扑进沈十三的怀里,像沈度跟她寻求安慰一样,把脸埋在他胸膛里。 沈十三刚刚抓到人,还没来得及吼两句,就被她抱住,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怀里,骂是骂不出口了,胡乱又粗暴的在她脑袋上搓了两下,就算作是安慰了。 江柔抱了一会儿,两人就在这儿干站着,他先不耐烦了,“差不多就得了!” 要是让下属看到像个什么样子?老子威严何在? 江柔只是趴在他怀里,并没有哭,他一说完,她就听话的抬起脑袋,只是有些闷闷不乐,沉默不言的跟在他身后。 走了没两步,她又突然想起,拉着沈十三的袖子问,“小度找到没有?采香呢?” 沈十三:“在客栈。” 江柔‘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等到了客栈,采香已经带着沈度在大门口张望了,身边还多了许多侍卫。 江柔越过沈十三,快步过去蹲在沈度面前,问有没有伤着,他摇了摇脑袋,说,“我没事儿,娘别担心。” 江柔见他真的不似有事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这么多人围了客栈,客栈老板早就吓得不轻,知道面前这几个人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见他们都回来了,战战兢兢的请他们进去。沈十三救回了儿子救回了媳妇儿,才有空闲问江柔和沈度,“看清楚歹人长什么样儿了没有?” 沈度认真道:“没有,当时突然感觉眼前黑了,就睡过去了。” 江柔努力回想了刚才那女人的长相,说,“看清了,小麦色的皮肤,眉毛又细又长,左眉上有一颗痔,鼻子不是很高,嘴唇很薄,唇色很深。” 她顿了一会儿,又道:“我觉得口音好像不是大秦人士。” 采香有些惊讶,小声的问她,“夫人,奴婢怎么没又听出来呀?” 江柔说,“大致口音听起来是一样,可是还是有细微的差别,像是刻意模仿的大秦口音。” 沈十三没有觉得意外,不是大秦人士才正常,要是是大秦人士,等他查出来,就屠了那狗胆包天的满门。 据霍清给的消息,无外乎就是南楚,晋国,以及蜀国。 蜀国和大秦表面上还是姻亲关系,其实背地里谁都忍不住了。 大秦想端了蜀国,蜀国想干掉大秦,只是还披着和平的面纱,今天‘哎亲家我这儿有好东西分给你一点啊!’,明天‘哎亲家我给你看个宝贝啊!’。 实际上谁都没憋好屁,就巴不得一耗子药把对方皇室全都毒成傻逼,自己过去接收地盘。 这回涉及到国际争端,沈十三也不打算追查,因为追查来追查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亲自点了二十个打手,跟着他们去幽州。 上次霍清不建议带人是因为行踪还没暴露,现在反正都已经暴露了,要是还不带点儿人,那就是花样作死。 他们没有休息,直接从城门出城,一路往幽州赶路,这回不像前段时间那样,跟观光似的慢慢走,而是真正的赶路了。 像江柔这种坐马车的,比骑马的还要受罪,马车赶得恨不得插个翅膀飞起来一样,她在车里颠得屁股就没安稳的坐实过,一会儿又撞到头一会儿又撞到头,她估计等到了幽州,她铁定像节两头开花的腊肠。 相比她,沈度就开心多了。 马车是颠簸了一点儿,但是比去追在后面靠两条腿追马儿的四条蹄子,他选择颠簸。 而同时,客栈柜台前,两个女人结了账,往沈十三他们的方向追去了。 一红一黑两匹马上,黑马上的女人问红马上的女人,“宫主,沈战带了这么多人手,沿途肯定还有人接应,我们的人手在大秦不敢肆意调动,只凭我们两个人,恐怕很难完成任务啊!” 红马上的女人面色冷凝,注视前方,声音没有情绪起伏,“先追上去。” ** 三天后,盛京,皇宫,太极殿。 皇帝明黄龙袍,端正的坐着,面前摆着一柄团扇,下方,是江蕴,江母和江父。 他们没有行跪拜礼,皇帝也没有勉强他们,两厢都没人开口,皇帝对李莲英招了招手,对方将他面前的团扇装在一个小托盘里面,双手端着托盘,走到江家人面前。 皇帝在上方不紧不慢的开口,“蜀国皇室双面绣技法,传嫡长公主,可是在明惠长公主死后,就失传了。朕这宫里有位绣娘,是蜀国送来的,据说是当年明惠长公主的贴身婢女,这双面绣的技法学了个皮毛,朕当时就在感叹,如此精湛的技艺,怎么还是个皮毛呢?然前月一见各位面前这柄团扇,发现那绣娘的双面绣技法确然只能称得上皮毛。” 说完,没有人应话,他便问了一句,“各位以为,如何呢?” 江蕴将那面团扇看了看,当真像是在仔细观察的模样,然后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回答,“臣没见过宫中绣娘所绣的绣品,自然不知道所谓的皮毛是何种模样,但陛下这面团扇上的绣迹,确然是精湛无双。” 他心里其实已经大致知道皇帝召了江家人进宫的原因,事情已经瞒不住了,皇帝不杀他们,就说明有所图谋,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对方说出意图,再以万变应不变。 不过能从他身上图谋的,不过也就一个千机楼了吧? 皇帝也配合他演戏,说,“那江卿知不知道你面前这把团扇上的绣艺,出自何人之手?” 江蕴开了个贼冷的玩笑,“首先做个排除法,不是出自微臣之手,肯定也不是出自陛下之手。” 皇帝先哈哈一笑,脸上的表情骤然冷了下去,“确实不是出自江卿之手,乃是出自江卿的妹妹,江柔之手。” 江蕴虽然不待见沈十三,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看得出来对方对江柔还是有两分真心,只要沈十三在一日,皇帝就不可能动江柔。 所以也一点都没有心里负担的把锅推给妹妹,很认真的纠正皇帝,“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臣妹嫁给了罪臣沈战,就是沈江氏了,她什么时候偷学了这么精湛的技法,我们也不知道,陛下若是想追问根底,不如把沈战召回来,亲自问问他?” 单看这团扇的绣技,就知道非一日之功,江柔嫁给沈十三才两年,哪儿能有这么深厚的功底? 而且他明知道沈十三要去幽州招兵练兵,还这么说,明摆着就是耍赖不认的做派了。 一般人这么跟皇帝插科打诨,早就推出去喂了狗,还能在这儿蹦跶? 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皇帝能做皇帝,那特殊时候,比王八还能忍。 毕竟蹦跶到最后的,才是蹦迪小王子! 皇帝想到这儿,冷掉的表情缓和了些,没气也没怒,看向江母,语气笃定,“朕也不跟你们兜圈子,明惠长公主诈尸了,这事儿你们说朕应不应该告诉朕的亲家呢?” 他能这么说,当然是查证清楚了江母和明惠长公主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江母十分淡定,说,“陛下若是执意要将草民遣送回蜀国,草民也只能顺天子命了。” 皇帝说:“不,朕这里有个正三品的官儿,还有个一品诰命的位置空着,不知道江卿和明惠长公主有没有兴趣?” 江家人皆是一怔,今天来,就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没有哪个帝王,敢留别国的皇室在自己的朝堂里。 不拿你做人质就是好的了! 皇帝从拿到那柄团扇,足足查了月余,才把江家人怎么从蜀国到大秦,又从奉新到京城的来龙去脉捋清楚,深思熟虑过后,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他看中了江蕴,也看中了江蕴背后的千机楼。 更重要的是,江蕴的态度,是他留下他们的关键。 江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朝中任职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常常显露锋芒,但每一次出头,才气和谋略藏都藏不住,在战场上历练一段时间,一定是一员跟沈十三一样的猛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更何况这个‘将’看重的妹妹已经被他的基友给拱了。 皇帝相信这世界上有亲情,有爱情,只是不相信自己会拥有,江蕴和江柔的感情,他听都能听到到一两耳朵。 这丫就是个妹控! 沈十三还因为江柔在他手里吃了不少暗亏。 他要是有异心,皇帝第一个就杀江柔。 当然了,不排除其中有做戏的成分,做皇帝的,疑心病就没有不重的。 他把江母封为诰命,实际上也是做了人质,江蕴要是对大秦没有异心,那江母就是一直是诰命,要是想造他的反那江母江父的人头就送给他做酒杯。 而堂堂一个王朝,正三品以上都是重臣栋梁,哪里还有位置留给江蕴? 不过! 正三品的武官里面,有一个京城外官儿,他的名字叫做——副将。 比如严天罡,梁正,邹平等都是正三品。 这等官儿一般少在京城,主要工作是跟着主将,也就是沈十三那类人,征战四方,扛枪打炮,挡刀挡剑。最重要的是,会一直在主将的眼皮子底下。 也就是说,皇帝要把江蕴交给沈十三监视。 皇帝自觉这个处置,简直完美! 而江蕴,他不会拒绝。 从他踏进盛京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他不会拒绝,他有一个千机楼,在他们不提防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带着江柔神不知鬼不觉的遁掉,但他们却被沈十三带了回来。 因为沈十三拴住了江柔的心。 江柔不走,他们也就留下了。 他入仕,做了个小官儿,但有很大升官儿的空间,是想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同时不让皇帝因为疑心,而就不用他。 皇帝对他的处置,从另一角度上,反倒是助他省了很多力气。 皇帝笃定他们不会叛回蜀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明惠长公主在蜀国,已经是一个叛国的公主,当初她死,是被赐死的。 其中的缘由,他没有查证清楚,但是!只要江家人在蜀国没有退路,他用江蕴的风险就相对较小。 此时此刻,皇帝不由得想仰天大吼一声:沈十三!你他妈真是我的好基友! 他的江山是他扛着刀保卫的,他的人才还是他用肉体拉拢的。 拿一份工资,不仅要当将军,还要兼职拉皮条。 老沈,老子真是稀罕你! 贼稀罕的那种! 你说说,你要是早多骗两个有这种哥哥的姑娘回来,老子还需要跟蜀国拉拉扯扯?直接看不爽就干呐! 你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大舅哥,哪至于这么累? ------题外话------ 一更,二更正在键盘上组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长脑子了没? 在另一头。 沈十三加快了进程,在年节的前一个月,抵达了幽州。 不过很奇怪的是,自平城之后,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刺杀。 这不是很符合逻辑,按理说行踪已经暴露,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应该是一波又一波不停歇的追杀。 怎么会如此风平浪静? 想不通,沈十三就不再去想,只带着江柔和沈度,一路赶往幽州。 如果是他一个人,被追杀什么的,简直是小菜一碟,但是如果有女人和孩子,就很容易出事了,所以他需要尽快赶到有自己势力覆盖的终点。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的脚程放慢,霍清会比他们先到幽州,但平城之后他们就快马加鞭,比霍清先到。 幽州的知州一早接到了消息,带人在城门外一里地迎接,然后将知州的州印交给了沈十三,以后一到三年的时间,他都只需要做一个挂名的官儿。 沈十三贬来这里的职务是总兵官,所以需要接任这里的边防,而为皇帝的计划做准备,又要招兵买马,就需要知州的州印发布公告和处理一系列的事务。 总不能让知州天天揣个印章跟在他身边,他指哪儿印哪儿吧? 干脆交给他一了百了。 在还没到幽州地界儿的时候,江柔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 已经临近年关,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凉,却没有见过一日落雪,一问才知道,幽州是不下雪的。 虽然不下雪,不过该冷的还是得冷,盛京的冷是湿冷,幽州就是干冷。 不,应该是旱冷!吸一口气都觉得鼻腔里的水分都被抽干了一样,小风一吹,吹到哪儿哪儿就得长冻疮,还要裂口子。 一进了幽州境内,沈度的手上就已经裂了好几条大口子,条条见血的那种,嘴唇和脸颊也干得起皮。 江柔买了雪花膏给他擦脸擦手,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不止是沈度,连沈十三这个皮糙肉厚的,嘴唇都干得不得了,有时候正在说话,说着说着嘴唇就裂了条口子,然后往外冒血。 江柔买雪花膏的时候顺便买了润唇口脂,见他流血就要给他擦上,被沈十三脑袋一偏就躲过去了,说,“大老爷们儿的擦这玩意儿像什么话?” 江柔没说话,趁着晚上他睡着,悄咪咪给他擦嘴唇上了,第二天早上他起来一抿嘴唇。 啥玩意儿甜不啦叽的? 一猜就是江柔偷摸摸给他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等第二天晚上就闭着眼睛装睡,江柔拿了小罐子正往他嘴巴上抹得嗨皮的时候,他眼睛‘唰’地就睁开了,抓了个现行。 吓得江柔尖叫一声,差点儿给吓哭了。 你想想,明明睡得香香的一个人,突然就睁了眼,还在瞪你,像不像诈尸? 不吓一跳简直是不可能了。 沈十三一脸‘老子就知道是你搞的鬼’的样子,揪过人就把抹了一嘴巴的口脂全部还她嘴皮子上去了。 江柔为好不得好,反倒被狗咬,再也不偷摸摸给他擦唇脂。 干死你活该! 让你流一嘴巴子血你就高兴了哼! 等知州接了他们,安置了府邸,江柔才发现,这里的女子都是要戴面纱的,她以为是什么习俗,询问新买的婢女要不要入乡随俗。 婢女说,她们带面纱不是啥习俗,纯粹就是因为风沙太大,对皮肤不好。 幽州的风沙用大来形容都是委屈它了,简直就是巨大! 因为地理原因,这里左邻漠北,一眼望去,全是苍茫不见边际的沙漠,偶尔吹两趟小风,幽州人民就要吃一嘴的沙子,要是来两趟龙卷风,就乖乖的等着风过了再把自己沙堆里刨出来吧! 同时,会喜提一座沙漠城堡,如果你不喜欢此城堡,就只能劳动你自己动手,把自己的家从沙堆里刨出来的。 江柔一听,当时惊悚了,婢女一看,赶忙就安慰她,说龙卷风并不常见,一般都是小风刮点儿沙子过来。 江柔这才觉得好点儿,听婢女的话,也给自己弄了个面纱来戴着,免得皮肤被吹成磨砂质感。 结果沈十三晚上一回来就给她把面纱扯了,说,“跟个二傻子似的!” 江柔跟他说风沙太大,对皮肤不好。 没想到,这个臭不要脸的对自己这张皮是啥颜色心里一点都没有逼数,居然说,“我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不也照样好好的吗?” 江柔很想告诉他,你这个酱油色儿,怎么吹怎么晒也就是那样,因为已经没有再糙的余地了。 但看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敢说。 沈十三刚到幽州没两天,就接到了江蕴的调令——封为左骑将军,至幽州监军。 由于沈十三这回是被贬去幽州,纵然他要招兵买马,练兵布阵,但在名头上,他也只是一个总兵官,江蕴为三品副将,虽然实际上是去给他差遣的,若要论起官阶,却要压他一头。 沈十三接到消息,当场就踹了信使一脚。 妈的!老子都走这么远了,还阴魂不散?! 老子是不是刨他祖坟了?! ! 不管沈十三有没有刨江家祖坟,江蕴也如期到了。 因为沈十三出发后一个月,皇帝就查清了江家的根底,两方达成共识后,江蕴就收拾收拾,跟信使一起赴往幽州。 所以信使到了,江蕴也到了。 沈十三一听人已经到了,立即拎了儿子媳妇儿出门,给他留了个空房子。 幽州邻着沙漠,天气也恶劣,经济发展得一般,将近年关的时候,街上人少得可怜,江柔没理解沈十三是怎么抽了,都要到晚上了,不呆在家里,还瞎出来溜达什么? 沈度更可怜,双脚都已经拖不动了,还要跟着沈十三漫无目的的走。 他在马车上休息了一段时间,都快把训练这回事儿忘了,但沈十三还时刻帮他记着,一到幽州,训练还是雷打不动。 这次不追马车了,有了纯天然的训练场——沙漠。 跑沙漠这种程度已经不能满足沈十三,于是沈度不仅要跑沙漠,还要绑着沙袋跑。 两个沙袋加起来二十来斤,沙漠的地质松软,踩一脚就陷进去,腿上又有沙袋,跑一步费的力气比跑十步还大。并且一应训练,全都绑着沙袋在沙漠上进行。 沈十三的反应力不知高出他多高一截,每次快不过他还要被罚。 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回了家他就想瘫在床上,结果又被拉出来压马路。 好吧,压就压吧。 可是老爹,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啥时候回去?让我心里有个底儿成不?不然我心理压力很大啊! 江柔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沈十三又不可能跟她说,‘你哥来了,老子不想见到他。’ 顶着娘俩的目光,硬是拉着他们走了好几里路! 最后连江柔都走不动了,问他可不可以回去。 沈十三:“不行!” 江柔问,“为什么?” 他憋了半天,说,“我带你们去看龙虎关。” 江柔弱弱的问,“不去行不行?” 沈十三斜眼看沈度,意思是问‘你想不想去?’。 沈度想去才是有鬼了,于是摇头。 脑袋刚刚往左边偏了一点儿,沈十三两眼一瞪,像是在说‘你敢说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遂明明已经开始摆头了,又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变成了点头。 沈十三得意的看着江柔。 看!是这小子要去,你当娘的不陪着对得起人家喊你一声娘吗?! 江柔无奈道:“那就去吧。” 儿子,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敢说不去 沈度拖着两条腿,脚步比上坟还要沉重。 龙虎关像一条纽带,将幽州和沙漠划成两半,关外是沙漠,关内是城池,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日落。 大漠里落日正圆,映得半边天都是暗红色,黄沙莽莽,沙丘连绵不绝,抬首一看,万里无云,像碧蓝的海洋,黄碧相交在视线尽头的景象相当震撼。 江柔的不情不愿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掉了。 “真美!” 沈十三瞅了一眼黄不拉叽的沙漠,不明白有有哪里好看了。 一家三口站在龙虎关的最高点,目视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面沉,余晖将身影拉得很长,沈十三偏头一看,看到江柔满面笑容的盯着远方,心想。 傻样儿。 正陶醉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弯湾。” 沈十三翘起来的嘴角瞬间垮下去。 妈的! 江柔听见那声音,觉得自己肯定是出现了幻听,一转头看见江蕴,惊喜不已,顿时笑开了,激动的跑过去,“哥哥!你怎么来了?!” 说完伸着脖子往他身后看去,问,“爹娘也来了吗?” 江柔宠溺的摸她的头,说,“爹娘没来,我调到幽州任职了。” 江柔有点儿小失望,但能看见江蕴,也是好的。 沈度跟着跑过来喊舅舅,顿时沈十三就成了孤家寡人,光棍儿一条。 简直不爽得一逼! 江蕴看向沈十三,“怎么?今天不打算回家了?” 沈十三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走了,看那方向,是回家了。 江柔拉着江蕴难得多话,叽叽喳喳的问了一路,问江父江母在京城过得好不好啊,又问他为什么被调来幽州了,以及 “哥哥,你来幽州了,方太医怎么办呐?” 江蕴用一种‘狗子你变了’的眼神看着她,说,“怎么成了亲就变得八婆起来了?” 江柔瘪了瘪嘴,嘟囔了一句,“不说就不说嘛,小气!” 江蕴装作没听到。 府里的婢女一早就准备好晚饭,等着他们回来,沈十三他们回去就去了饭厅。 晚上,江柔在给沈度擦散淤青的药膏,沈十三白天陪着一个小毛孩儿训练,感觉都没热身,晚上吃了饭,在院子里打木桩。 江蕴像个老太爷似的看了半天,等估摸着再拖下去江柔就该来了,才慢慢走上去,道,“我不提醒你,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还有个亲儿子了?” 沈十三手一顿。 妈的,真忘了 江蕴看他的表情,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都能忘,这人到底长脑子了没?! 沈十三强行掩饰自己忘了这事儿的尴尬,若无其事的说,“祝弈和郑立人不是把他带走了吗?急什么?又跑不了。” 江蕴很鄙视他,“你不知道祝弈在幽州定居了?” 沈十三:“” 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候了。 他一想,觉得不对,“修养怎么不挑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怎么定居在幽州这天干气恶的地方?” 江蕴阴阳怪气的说,“你儿子都在这儿住了小半年了,你才知道这儿天干气恶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真的是亲儿子吗 江蕴正想再说两句,江柔就出来了,见他们在交谈,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呐?” 沈十三正说到关键时刻,江柔来了,就不太好继续孩子的话题,于是就说,“不关你事,回屋睡觉。” 江柔:“”默默的转头回屋了。 江蕴就忍不了了。 从小我就没舍得吼过,你跟她说话就这语气? 一挽袖子,眼看着两人又要干起来,沈十三不想在这时候跟他打,抓住他的手臂,问,“在幽州哪里?” 江蕴一看这里离江柔也不远,打起来怕她又要担心,就直接甩袖子走了,“自己去找!” 还等着我告诉你?那你就等着吧! 沈十三斜眼看郭尧,郭尧道:“属下懂了。” 就连夜去找人了。 沈十三也不着急,反正都是在幽州城里,祝弈还能住到天上去了?找到人就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有什么好急的? 江柔已经睡下,到了冬天,她手脚又冰凉得吓人,每到这个时候,沈十三就在心里暗搓搓的嫌弃她这个冰坨子,然后脱了衣服把她抱在怀里。 江柔被沈十三吼惯了,也不记仇,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脚往他衣服里面钻,顿时感觉暖和多了。 比汤婆子都好使! 沈十三被冰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狠狠的骂她,“老子就该把你丢下床去!” 江柔把头埋在他胸膛里,觉得手放的地方没热气儿了,又往他腰下抱了抱,挪了块热乎点儿的地方。 沈十三又被冰得一阵吸气,还是骂她,她依旧当做没听到。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两条大尾巴狼,用屁股对着她,听见开门的声音,调头就往她身上扑,她差点儿没站稳。 同时沈度也跑过来。 可以看出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连带着语气都雀跃了很多,“娘!小咪和小汪来了!” 江柔看到两条大尾巴就知道是小咪和小汪,不过她惊讶的是,“你今天怎么在家?” 沈度一说到这个就兴奋,两只眼睛简直像在发光一样,说,“爹说今天休息一天!” 江柔一听就懂为什么他高兴得如此明显了,左右看了一圈儿,没见到沈十三的身影,然后问,“你爹出去了吗?” 沈度是,“是啊,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今早他按时来等着,结果沈十三直接撂下一句,‘今天休息。’就出门去了。 他又不敢问老爹的行踪,只能抱着这一句话暗暗的高兴。 江柔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有些奇怪。 他们才来幽州没几天,招兵的布告昨天才从周围的州县发往全国,现在来应征的人都还不多,沈十三这几天一直比较闲,除了给龙虎关换防,就是教沈度习武,这么一大早,城门都还没开,他去哪儿了? 江柔看了两眼,就没再多想了。 不管去了哪儿,反正总不至于走丢了。 而现在一大早就不见了的沈十三,在相隔他们落户幽州新家的五六条街的街头,推开了一座宅门。 头一眼见到不是自己的丑孩子,居然是江蕴! 走到哪儿都有他,老子也真是中了他的邪! 第一眼见到的是他也就算了,他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孩子,看这模样,是老沈的种无疑了。 他三两步走上去,低头一看完全认不出来。 跟当时从盛京走时的样子差了太多,具体差在哪儿他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没有那么丑了。 江蕴今天难得的没有跟他抬杠,而是问他,“抱一下?” 这感觉有点儿奇怪。 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他看不见,也不知道怎么就从一个卵长成了婴儿,生出来他就只看了一眼,等再看到的时候,已经比上一次看到的时候大了很多。 有一种孩子都是不需要老爹养,他只需要出一摊液体,对方自己就长大了的错觉。 额他好像真的就只出了一摊液体 不过这不重要。 沈十三伸了手,从江蕴手里接过孩子。 然而他这双手拿刀拿枪是专家,抱孩子就外行了,他显然低估了抱孩子所需要的技术含量,见江蕴抱得轻松,还没等大舅哥嘱咐两句,接过来就把儿子换了个姿势。 就是那种竖着抱三四岁孩子的姿势。 他觉得这样方便一点。 但是! 儿砸还没有半岁,骨头都没有长硬,腰立不起来,软趴趴的就向后仰。 沈十三心脏‘咚’的狂跳了一声,另一只手赶忙去接,同时迅速下蹲,缓冲孩子所受的力,免得把小腰杆给弄折了。 江蕴比小奶包的亲爹看起来更像个超级奶爸,因为江柔可是他一手抱大一手背大的!一时不想沈十三这么粗鲁,也吓了一跳,接住了孩子心有余悸的吼,“你会不会抱孩子啊?” 沈十三:“不会。” 我又没抱过孩子 江蕴怕他粗手笨脚,再弄伤了孩子,干脆剥夺了老沈的终身抱孩子权利。 沈十三反倒很嫌弃。 软不拉叽跟条没长骨头的虫一样,这真的是老子的儿子吗? 能不能退货? 这孩子不知道是天生胆子比较大还是反射弧比较慢,反正被这么来了一下子,他非但没吓哭,炯炯有神的眼珠子反而还四处乱转,好奇的望着亲爹。 沈十三一看。 嘿!这眼珠子还转得挺圆溜嘛?! 转念一想。 眼珠子转得圆有个卵用啊?! 顿时更嫌弃了。 这时候,郑立人的声音从堂屋传来,“江蕴,你把跳跳抱哪儿去了?快抱过来吃奶了!” 沈十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啥玩意儿?跳跳?” 然后就怒了,“哪个王八蛋起的名儿?!”江蕴看沈十三的反应这么大,觉得他大惊小怪的模样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跳跳怎么了?挺好听的名字!”反正比小憨包好听 沈十三简直在要暴走了。 “好听个锤子!” 哪里好听了?跟他妈一条狗狗的名字一样。 沈十三如此愤怒,是因为皇后养了一条小京巴,名字叫蹦蹦。 正好郑立人端着奶碗出来,就看见沈十三一脸‘老子要杀了你’的模样瞪着他,然后对他威胁道:“以后都他妈叫沈问,谁再敢叫跳跳,老子就宰了谁!” 郑立人一脸懵逼。 喂喂喂你别瞪我啊,我也是跟着祝弈喊的啊 祝弈也很无辜。 走得时候也没人告诉我你们起了啥名儿啊,总不能奶崽子奶崽子的喊到三岁吧 总之,在沈十三的暴力镇压下,跳跳正式更名为沈问。 虽然江蕴并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除了沈问的名字问题,沈十三还对祝弈不声不响的把亲生的病秧子接到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来调养有意见。 谁修养不是去个如诗如画的小镇?到这么个干得耗子都拉不出屎来的地方算是怎么回事儿? 对此,祝弈的解释是如果不想小奶崽跟他娘一样做个冰美人儿的话,幽州就是很好的休养地方。 娘胎里中了蛊毒,还是被药泡着长大的,体虚体寒是难免的事,幽州除了冬天,一年三季都是夏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很适合沈问的病情。 沈十三其实对医道并不是很懂,问一通只是为了体现出自己这个当爹的还有点儿作用,得到了解释,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解释是真的还是瞎编的,还不是只能说一个‘哦’字? 丑儿子不能接回家,所以今天沈十三也就是来踩个点儿,看一眼,看过就打道回府了。 江蕴很怀疑,这真的是亲儿子吗? 这人到底是怎么成功做到活这么一大把岁数而没有被打死的?! 今天答应过沈度给他放一天假,沈十三就去龙虎关巡视了一圈,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江柔以为他会出去一整天,就没等他,中午和沈度一起吃过饭了,厨娘重新做了一顿,他吃完就问她今天有事儿没。 这明显就是一个很虚伪的问答,不管江柔回答说有没有事儿,都会被默认为没有事。 江柔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对方说,“没事儿就帮我做双靴子。” 自从穿过江柔做的靴子,就觉得其他鞋子都是垃圾。 好不好看在他这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耐穿,他每天运动量大,鞋子隔三差五就要换,每换一双都得适应一会儿。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做得靴子上脚就觉得已经穿过很多次了,特别合脚。 江柔问了对样式有没有什么要求,沈十三说‘随便’,她就随便做了。 小咪和小汪成功到货,沈度一天啥也不做,光和他们玩儿就能玩儿上一天。 但他没有成功玩儿上一天,因为沈十三给他请的文化课先生到了。 本来还是打算让他休息一天,但这教书先生早不到晚不到,沈十三觉得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开始学呗! 什么?你有意见? 不好意思,我想让你吃两顿拳头你有意见吗? 沈度悲悲催催的向江柔求助,江柔看了一眼沈十三,说,“乖儿子,去吧!” 一跟先生进书房,不到晚上是出不来的了。 这先生是沈十三到幽州之前就让人去临淄请的,是临淄最有名的教书先生,一般的孩子都不教,收学生全凭他心意,资质平庸的他看不上。 沈十三能这么顺利的请他来,全都是因为刀比较快! 不来? 不好意思,想不想尝尝人头落地是什么滋味? 不想就乖乖收拾行囊跟老子的人走吧! 这先生姓张,在周围的州县里面都比较有声望,自觉一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以说是很土匪了!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居然还是个官儿! 一听到要教的孩子姓沈,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一打听,孩子他爹的大名果然叫沈战! 本来挺愤懑不平的,结果和沈战在书房里面关一下午,发现这个孩子还挺有读书的天赋。 不,不是挺有天赋,是非常有天赋! 于是从此以后,张先生就踏上了和沈十三争孩子的漫漫长路。 比如沈十三拉沈度习武,他就老打听他们回来了没有,回来了他好拉着沈度学文。 有时候文化课没有完成,还犟着脖子不让沈十三带人走。 教书先生的通有特点就是迂腐,张先生也不例外。 他虽然是因为怕死才跟沈十三走,但是,这世上谁人不怕死呢? 众生皆只一回好活,死了可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啊! 但遇到可塑之才,哪个老师又不殷切的望他成龙? 张先生是个聪明人,沈十三越过这么多城池也要请来来教书,只要他是为了教好沈度,不太过于出格的事情,对方就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将这个尺度拿捏得很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女刺客 征兵为时四个月,如果有意向,四个月的时间,不管你住在那个犄角旮旯里,都足够赶到幽州了。 现在只过了十几天,幽州就已经涌入了大量的外来人口,全都是来当兵的。 沈十三开始忙了起来。 为了避免哄乱,幽州的东南西北城各设了四个征点,登记在册后,年后第一批新兵会先集结开始训练。 这几天忙就忙在他需要在四个征点来回走动观察,收拢一些资质好的新兵蛋子亲自训练,着重提拔,作为先锋队。 也就是俗称的敢死队。 这支队伍虽然危险系数最高,但也最容易立功。 富贵险中求。 来当兵,哪个不希望在保家卫国的基础上能够建功立业? 有诱惑就有动力! 所以沈十三虽然挂着死亡招牌,还没上战场就已经想赶死的人就堆得人山人海。 东南西北四个征点,沈十三每天去一个,想做敢死队的人,第二天自己主动去他在的征点。 为什么要东南西北四个地点溜达呢? 因为有些人,他是个好苗子,但他不想干先锋,沈十三四处溜达,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揪出一两个他看上眼的来。 要是不幸被他看上了——先锋小队欢迎你,不接受拒绝。 第一个月末的最后一天,沈十三坐镇在东面。 从日出到日暮,在东面排队的人都没有他能看上眼的,一天都没逮到一两个,支援来报名的也都是些辣鸡,他没耐心了,干脆撂了挑子,准备回家。 他正准备走的时候,前来一个报名的,身量虽然细长,但看稳当的下盘,是个武功不低的,他跟征点的官员一指,说,“他。” 说罢就转身回家了。 那官员立即懂起,问那人,“名字?” “潘胜” “年龄?” “二十一” “籍贯?” “郑城” 问完,那官员点点头,在他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勾,并将‘潘胜’两个字另誊了一本册子,表示此人已经被纳进了敢死队的编制,然后用毛笔在特制木牌上写了他的名字,递给他,通知他正月十五在此地集合。 这人看起来很寡言,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吝惜每一个字。 她的身量实在是太细瘦,登记的官员疑惑的多看了他两眼,不明白沈十三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又瘦又黄,看起来跟难民一样,还满脸麻子,不过倒是生得浓眉大眼,要是没有这一脸麻子,再胖上一点儿,应该是个俊俏的小哥儿了。 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官员的目光没在他身上多留,转而继续工作。 他拿着牌子,一言不发调头,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回暂时落脚的地方。 走了不到两条街,迎面碰到了一个人,他目不斜视的走过,那人却喊住了他,“多日不见,姑娘的肩伤可好些了?” 匕首从袖中滑出,握在手上,迅速起身而上,将喊他的清俊男子抵在墙上。 男子神色不变,像比在脖子上的东西是豆腐做的一样,“姑娘每次跟人见面,都喜欢用匕首抵别人的脖子吗?” ‘潘胜’似乎没想起他是谁,眼睛眯了眯,扫视了他的脸,在仔细的回想。 霍清口气中有几分做作的惋惜,“短短一月,姑娘就忘了在下么?” 宋闵知眼神一闪,想起来了。 她先才其实并没有听清楚霍清说了什么,只是听见‘姑娘’二字,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 她现在着男装,脸用药汁抹成了黄色,还用黛笔点了麻子,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易容,结果有人一眼看穿了她女子的身份,那这个人肯定不能留了。 等看清了这人的脸,她就想起来了。 这是在平城那晚,她想刺杀沈战,绑走江柔,结果被对方的替身扰乱视线,中了圈套,受伤潜入的那所民宅里的男人。 霍清看到了她眼里的杀意,问,“姑娘想要杀了我吗?” 宋闵知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他松开,自己转身走了。 霍清在身身后道:“姑娘要是有难处,可以到通济街霍府找我,在下霍清。” 回应他的是一个冷冷的背影。 等人完全走不见了,霍清还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街尾。 一个女刺客,女杀手之流,混进军队,是想要做什么? 他回望她和他迎面走过来时的那条街道,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沈十三,应该是在东面的征点 脑中闪过她手中拿的牌子。 潘胜么? 等回了自己的府邸,眼前莫名的闪过那一双生的好看却始终清冷的眼睛,霍清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去了沈十三那儿。 ------题外话------ 今天说好的五更,结果我高估了自己,把牛皮吹破了,写了一天只勉强写了四更汪汪汪 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刺客怎么还要敲门 霍清到沈十三那儿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儿,江柔见了他,闷声不吭的两口刨完了饭,回屋去了。 她对这人特别没有好感,可能是曾经上过他的套,对他有偏见,看见他总想到斯文败类四个字。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想很没有道理,因为他说到底也是听了沈十三的命令,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但是情感上她控计不住寄己,忍不住要把这个锅甩给霍清背。 背锅侠也知道自己不招江柔待见,告诉沈十三自己在外面等他后,就不在他们面前晃悠,结果没多久就看到江柔出来了,把他当空气一样,直接无视回房。 霍清无奈了。 这都什么事?沈十三抱得美人归,他的被仇视值噌噌噌就上去了?! 江柔很少吃饭比沈十三快,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走不见了,然后霍清一进来就问他,“将军今天在东征点是不是挑了个人?” 沈十三一想,有这么回事儿,就说,“嗯。” 霍清又问他,“是不是瘦高个,面黄肌瘦,满脸麻子?” 沈十三放了筷子,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霍清没回答他怎么知道的,直接就说,“她是个女人。” 沈十三一回想,觉得那人的身形对男人来说,确实是过于削瘦了。 只是当时想着回家,一看下盘无比稳,就随手指了,也没认真看。 他想了想,说,“我看他是个练家子的,女人就女人吧,只要功夫高,我就给她刀。” 来征兵的大多是些普通人,有武功底子的人不是没有,占少数,先锋队是速度和力量的集成队,没有经过长时间训练的人,就算入伍后进行军事化训练,反应能力和敏捷度也会差很多。 敢死队并不是真的让你去赶死,其目的跟快闪差不多——即迅速的冲到敌方队伍里面去装个逼,等敌方惊叹从未有人将逼装得如此完美的时候,己方队伍趁机一举拿下! 其中讲究的就是快准狠。 能趁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离,这才是敢死队的精髓。 当然了,如果没能成功撤离,你的将军已经帮你把墓坑挖好了,到时候只需要往里面一躺,会有人帮你填土的。如果不幸来不及挖你的坑,那就看看军费里能不能给你匀出一卷破席子的钱。 所以你的将军大人在努力把这卷破席子的钱节约下来。 在沈十三的眼中,性别不重要,能力才重要,以前没有女兵,主要是因为没有一个能打的。 如果有,他也不会因为性别把她踢出去。 霍清乍一说宋闵知是个女人“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突然就想到了和她同床共枕那一夜。 他的初夜 沈十三见他半天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愣什么神?” 霍清轻微的激灵一下,回过神来,说,“我在平城见过她。”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一个女子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毅力,肩胛骨都穿了,还面不改色。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比较能忍的。 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完全昭示了她的身份,动作干净,毫不拖泥带水,手上一层厚厚的老茧,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女,就是潜伏在暗夜的杀手或者细作,她怎么看都像后者。 沈十三一想,她既然想方设法的往军中混,没有达到目的,恐怕拿棍儿撵她走都不会走,也不怕她跑了,就说,“今日太晚,明天再收拾她。” 霍清说,“不,留着她。” 沈十三用眼神示意他给个原因。 “我跟你说过,江蕴安排了人引开各路人马,我在平城见她的时候,她受了伤,现在想来,应该是被千机楼的人所伤,她如今想方设法混入军,如果是想刺杀你,那成功率就小了很多,我猜,她除了刺杀你,又有了别的目的。” 说完,他问沈十三,“一般想方设法潜入军中的人,最有可能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军事细作。” 霍清点点头,继续道,“不久即将开战,不管她是哪国的细作,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她,传递假消息。” 在战役中,准确的情报比什么都重要,提前洞悉敌军的计划,那就相当于开了作弊器。 人家都提前告诉你要打哪儿了,你要是还打不赢,就可以回家挖红薯了。 沈十三觉得此计可行,批准。 霍清说完了正事,就不再多留,回家。 看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疑惑了一下,以为自己走错了,四处一瞅,街还是那条街,门还是那扇门。 但是门口多了一个人。 他才跟沈十三讨论过的当事人——宋闵知。 她见他回来了,握着剑道:“你刚才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这里找你。” 那神态,非常理所当然。 当时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主要是因为看她像那晚的女刺客,但不确定,因为那张脸已经完全被改得面目全非,他认出的是她给他的感觉,所以喊了一声试探。 说让她随时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对方真的会来找他。 她一看就不是能轻易信任他人的人。 没想到她却来了。 霍清说,“姑娘有什么难处,是在下能帮你的?” 宋闵知说,“我没有地方住。” 霍清眼睛轻微一眯,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迅速得让人来不及捕捉,然后他问,“你想住在我这里?” 宋闵知说,“是。” 霍清作出为难的样子,说,“可在下是个男人,怕是会毁了姑娘的清誉” 宋闵知语气平平板板,像是机器一样,没有人该有的温度和感情,“我此去应征,用的是男子的身份,你可以把我当做男子。” 霍清沉顿良久,说,“好。” 就此领她进门。 街角,一个女人眼见霍清领宋闵知进屋,把手放在嘴边吹了声响哨,一只灰扑扑的鸽子落到她手臂上,她把一张空白的纸卷起来,绑在信鸽的脚上,一扬手,将它放飞。 霍清领了宋闵知进来,小厮立即上来问是否要准备晚饭,他在沈十三那儿空着肚子出来,但此时没有胃口,就说,“不必。” 小厮刚转身,他似又想起了什么,问宋闵知,“姑娘可用过晚饭?” 宋闵知说,“没有。” 霍清就喊住小厮,叫他准备饭菜。 等端了碗,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吃得清淡,也不食荤,菜色就看起来十分寡淡,于是道,“姑娘先将就用些,明日我叫厨子换些菜式。” 宋闵知端了碗,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嘴里,说,“不必,这样就很好。” 霍清没再说什么,两人沉默的吃饭,至一半时,霍清问,“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宋闵知。” 霍清默念了一遍,又问,“宋姑娘女子之身,为何要从军?” 宋闵知说,“保家卫国。” 霍清要是信了她,那就是脑壳被门夹了,不过他本来也没觉得能问出些什么,就不再说话。 吃完饭,他叫小厮收拾了厢房,将宋闵知带过去,说,“宋姑娘以后就住这里,想住多久都行。” 宋闵知道了声多谢,问小厮要了盆水,卸了脸上的伪装,露出她原本那张脸。 霍清亲眼看着她从一个满脸菜色的麻子,变成了皮肤雪白的美丽女子,似开玩笑道:“宋姑娘的易容术是哪里学得的?如此出神入化。” 宋闵知拿了帕子擦脸,道:“自己胡乱鼓捣的,没什么难的,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她擦干了脸上的水珠,一张脸像刚出水的芙蓉。 她的相貌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有女性特色,她有些女生男相,浓眉大眼,挺鼻红唇,长得很英气,经过刻意伪装,加上身量又高,要不是记住了她特殊的气质和背影,霍清也识不出这是个女子。 他想,她可能知道了自己和沈十三的关系,所以才会刻意接近。 如果面前的人是一个细作,霍清觉得她可能是组织里面最差的细作。 一脸冷面冷情,就差把‘我不是一般人’几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还怎么打入敌人内部? 看看千机楼里面的货,一个个丢到人堆里面都找不到的那种,他就算自己主动凑到你面前来说‘嘿,我是间谍’,你估计会先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然后对他说,‘醒醒,工头喊你搬砖了’。 这才是间谍的正确打开方式。 霍清收回发散思维,说,“那倒不必了,我也用不着,开开眼界就行。” 然后跟她道了好梦,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其实有点儿想不通,既然互相知道底细,基本上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因为他身上已经不可能再泄露出去什么情报。 所以今夜他直觉她会有些动作。 霍清垂着眼眸,没有看路,却一路畅通无阻的行回房间,对着虚空做了个手势。 他一身多病,向来惜命,黑夜中,两人潜上房梁,与黑暗融为一体,暗中保护。 他身体弱,武力值约等于零,沈十三怕他走在路上都被马车撞死,从相识的那一天起,就划了两个侍卫给他,保护他的安全。 今晚,他们大概可以出场了。 霍清一直睁眼到后半夜,也没有动静。 如果宋闵知出手,自然是要擒获,严刑拷打,如果她继续蛰伏,那大家就一起演戏,最后看谁的手段高,究竟是我让你将假消息信以为真,还是你成功达到目的。 正以为今夜风平浪静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房梁上的两个侍卫都愣了。 这是什么新套路?刺客怎么还要敲门? 霍清示意他们暂勿轻举妄动,让他们躲到门板背后,自己起身去开门。 夜里凉,他没有披衣服,等走到门口,才觉得有点冷,现在再回去找衣服,又有点儿麻烦,干脆就忍一忍。 开了门,果然是宋闵知,看到他,霍清觉得自己更冷了。 现在已经是年关,幽州较其他城市,虽然温度较高,但那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冷,夜间只穿一件中衣,还是可以冻到你怀疑人生的。 宋闵知就只穿了一间中衣,站在门口,霍清有点儿看不懂她这个操作,问,“宋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瘦,但是高,跟沈十三站在一起,只矮了一个天灵盖,宋闵知高,但只到了大秦男人的平均身高低一点点。 她看他还达不到平视的水平,需要稍稍抬眼,她就简单的看了一眼,身子突然前倾,霍清以为她要动手了,立即后退,门把后的两个侍卫也亮了刀。 月光反射的到剑影晃过宋闵知的眼皮,她迅速把霍清往门外一拉,‘咚’的将他抵在房间外的柱子上,踮脚就亲了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娶 霍清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间,下意识的蠕动了下嘴唇,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宋闵知乘此机会,咬住了他的唇瓣。 藏在门后面的两个侍卫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出去。 这种情况,好像是霍清占了便宜 想了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猫在门板背后。 这没有生命危险,就不出去扰别人的好事的了吧 宋闵知就这样贴在他唇上,直至被推开。 霍清片刻就恢复往常模样,推开她之后,用袖子擦了一下嘴,才问,“宋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宋闵知言辞简短,“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霍清:“这个借口,如此拙劣。” 想报救命之恩,早些干什么去了?而且只是让她睡了一晚上,也算不上救命。 他等着宋闵知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结果对方吃了豆腐就开跑,听他说借口拙劣之后,竟然调头就走了。 霍清看着远去的背影,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上的动作却表示出他十分嫌恶的情绪,用袖子再抹了一把嘴,回了房间,又打了水,重新洗漱了两三遍,才躺下。 第一批的征兵要正月十五才正式入伍,也就是说宋闵知这段时间都都没有事做,第二天一早,霍清打开房门就看见她等在门口,见了他就说,“我喜欢你,你娶我吧。” 霍清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她重新找的一个‘不拙劣’的借口。 他还是一脸斯文的模样,淡淡的问,“宋姑娘凭什么觉得我会娶你?” 宋闵知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昼夜温差太大,导致她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霜,“你不娶吗?” 问这话时,言语中没有带一点这句话本身该有的失落和凄凉。 霍清觉得她就是一柄没有生命的刀,在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任务,可是她不会伪装,不会藏起毕露的锋芒,原本该是什么模样,就用什么模样示人。 霍清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上司,才能想不开的让她来当细作? 她只适合做一个杀手。 “不娶。”霍清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好。” 她又走了,这次是大门的方向。 霍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闵知转过街角,被一个麦色皮肤的女子拉住手,确定没人尾随过后,两人进了一家客栈。 上楼的过程中,那女子说,“宫主,主上亲自来了。” 宋闵知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还是冷冰冰的模样,只是问,“主上不是在蜀都么?” 那女子说,“属下也不知道,今日突然便到了。” 宋闵知没有再多问,跟着那女子进了二楼最末尾的一间房。 装潢精致的天字号房间,一身紫袍的男人立于窗前。 窗户关着,但他却很认真的盯着窗外,目光似乎能穿透这一层窗纸,看到外面的世界。 宋闵知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听到开门的声音,男子没有回身,对着虚无问,“任务如何?” 宋闵知单膝跪下,道:“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紫袍男子扬手,轻轻在空中挥了一下,领宋闵知来的那女子就退出了房门。 关门的声响,紫袍男子也回过身来。 他跟宋闵知完全相反,她是女生男相,他却是男生女相。 长眉细眼,肤色比寻常男子白出至少两个度,唇薄殷红,紫色的衣袍衬得他雍容华贵,却并不显得娘气,只让人觉得这人一定十分阴狠。 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语速很缓慢,“这是你第几次失手?” 宋闵知答:“第一次。” 他又道:“梵音宫规如何?” “自废一手。”宋闵知抽剑出鞘,将右手摆上桌子,左手高扬,眼皮子不带眨的就砍了下去。 “锵”一声,有什么东西撞歪了她的剑,再一看,桌上碎了一枚玉扳指,宋闵知垂首道:“属下该死!” 紫袍男子动了动大拇指,那里已经没了扳指,他说,“你确实该死。” 宋闵知说,“听凭主上处置。” 紫袍男子缓步走到他面前,掐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住进霍清府里了吗?” “是。” “和他睡了吗?” “没有。” “看来你的魅力不够。”他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她说。 他用力的掐着她的脸,用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她低垂这眼眸,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紫袍男子用另一只手婆娑她的唇,她的眉眼,然后一扬手,“啪”一个又稳又狠的巴掌甩在宋闵知脸上,打得她一偏头,脸迅速肿起来了,嘴角冒出鲜血。 身子歪了一下,又立即端正的跪回来。 “啪” 又是一声清脆响亮,她另一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紫袍男子仔细端详了她的模样,像是很满意,然后说,“回去吧,给你六个月,带不回密保,自废一手,带不回江柔,死。” 宋闵知恭敬叩首,“是。” 开门出去。 麦色肌肤的女子候在门口,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半句都没有过问,而是一边跟着她走,一边说,“宫主,沈战府里我去打探过了,守卫得很严密,江柔基本上不独自出门,若是硬攻,很困难,而霍清那里,太慢,属下怕主上给的时间不够。” 她不是怕时间不够,她是怕完不成任务,跟宋闵知一起去死。 宋闵知突然停住脚步,问,“戎玉,主上是突然到的,还是早就在路上,你却没告诉我?” 她的声音一直冰冷,但此刻却带了杀意。 信鸽一直是戎玉在经手,消息也是一直经对方手传递,她一直没过问,但是不代表她心里没数。 在平城,沈十三的行踪,是戎玉接受后传递给她,她却中了圈套。 蜀都到幽州一个月路程,直到人都到了,她才知道。 这人难道是把她当傻子吗? 戎玉赶忙低头叫冤,“宫主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得来的消息有误。” 她把自己撇出去了。 然只觉得眼前剑花一闪,根本没看清楚宋闵知如何拔剑出鞘,她的手腕就是一疼,鲜血乱飚。 戎玉赶紧捂住手腕,疼得额角冒汗,五官都扭曲了——她的手筋被挑了。 宋闵知收刀入鞘,说,“此后想坐我的位置,先想办法把你的手治好,梵音宫的宫主,怎么会用一个手残又脑残之人?安守你的本分,留你一条命,不然,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说完,留给她一个背影。 戎玉手疼的空档,还不忘抽空恨恨的等宋闵知的背影。 谁听说过挑断了手筋还能长回去的?! 她凭什么废了自己?! 这个宫主除了杀人利索,有哪样及得上她?宫中一应事务,全都是她在打理,可是荣耀却都是她宋闵知的! 她像台杀人机器,除了摆弄她那把剑,还会什么?凭什么要坐享了自己的功劳? 戎玉正疼着,感觉背后站了一个人,她转头一看,立即就跪了下去,“主上。” 紫袍男子淡淡的瞟了一眼她的手腕,说,“宋闵知干的?” 戎玉将嘴唇咬得死白,忍住疼痛,说,“是。” “为什么?” 戎玉语气中皆是委屈,“可能是属下哪里做得不够好吧。” 梵音宫里,她只在宋闵知之下,但宫中事务皆被她处理得井井有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包括她们的主上。 宋闵知是梵音宫最尖利的刀,但是她的功劳,不比她小。 紫袍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必跪着,起来吧。” 她刚一站起身,只觉得心口一凉,再低头的时候,胸前已经插了一把匕首,刀刃全部送进了她的胸口,只留了一个刀柄在外面。 她临死都不敢相信,“主上为什么?” 紫袍男子松手,从怀里抽出一张帕子,擦干净手上沾染的鲜血,居高临下的俯视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上的戎玉,说,“我不喜欢太有自己想法的属下。” 宋闵知回霍清的家,看见他肩披一条披风,似乎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她的脸肿得像块大饼,霍清想装作看不见都困难,“脸是怎么了?” 她又扯了一个拙劣的谎,说,“跟人起了点冲突。” 霍清让她多喝点热水,礼貌性的知会了一声自己要出门了,就走了。 沈十三看上眼的人,功夫怎能低了?跟谁起冲突,能把她打成这个熊样儿? 跟人起了冲突是见了主子吧。 霍清走后没多久,有人来瞧宋闵知的房门,是一个小厮,恭敬的给她送上一瓶膏药,说,“宋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出门时吩咐给姑娘送来的,一日三次,净面后涂在红肿处,有活血散瘀的功效。” 宋闵知目光一闪,接了过来。 ** 自几年前,但凡不是艰苦卓绝的战役,沈十三就不再带霍清,怕他身体吃不消,但是这次来幽州,却不得不带他。 在很多事情上,他一个人很难想得周全,但霍清每次都能给出独到的见解。 还有三天就是大年三十,过了三十,很快就是十五,这几天幽州到处都是人,街道上都挤不下,需要睡道城外的那种,霍清选的府邸和沈十三只隔了三条街的距离,他却差点走了小半个时辰——人太多了。 他这么虚的身体,挤到了沈十三家,都出了一身热汗。 今天沈十三没有去征点,在等他。 沈十三有事要办,沈度今天就上文化课,江柔觉得书房里的光线不如太阳光,怕伤眼睛,就央着张先生到院子里授课,霍清从院子门口经过的时候,正看见沈度在挨手板。 江柔在一旁看得一脸心疼,又不好插手先生授课,只能默默的把小板凳挪开一点,坐远一点儿,背对他们。 眼不见,心不疼 霍清看得有点儿失神。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沈十三都已经有妻有子了 领路的小厮见他没跟上来,转头去喊,他才跟了上去。 沈十三在书房堆了一个沙盘,上面上标出了龙虎关、大漠、南疆已经幽州周边州县的地形。 沈十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霍清来了,还没看到人,开口就直接道,“你过来,看这里。” 霍清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大漠?” 沈十三说,“是,皇帝当初让我来幽州,就是看中了这片大漠。” 他一说,霍清就懂了,“陛下想让你在大漠上练兵?” 沈十三点点头,说,“恩,为期两年,最多不过两年,就要发兵。” 霍清沉顿了很久,“往蜀国?” “是。” “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建议?” 沈十三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太八婆,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我的建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都是死 皇帝拿蜀国开刀,霍清不用猜都知道这其中沈十三出了大力气。 甄禾敢动他的种,他憋十年也是要报仇的。 他还没说话,沈十三先开口了,“征兵计划的三十万,现在登记在册的,已有五万,等十五一过,我准备直接在新兵中提拔人手。” 霍清说,“但直接提拔,大家都是新兵,怕是有人不服。” 沈十三直接道:“有什么好不服的,大你一级都得服,老子给的权利。” 霍清倒是没话说了,在军事管理这方面,他不如沈十三。 他说,“大漠温度高,又没有水源,在这里训练,恐怕很多人受不了。” 沈十三说,“受不了也得受,等到了战时,环境比这艰苦多了,那时候还指望谁给你时间适应?” 霍清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便不再插言军务,转了话题,“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霍清说,“江蕴为什么调来幽州,你没有深追过原因?” 皇帝只让信使告诉沈十三,注意江蕴,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注意他,他脸上是有花儿吗?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 沈十三巴不得离这个大舅哥十万八千里远,有关于他的消息,都会自动屏蔽,更不会去主动打听,“老子一天天的哪来这么闲。” 霍清早就料到这种答案了,紧接着就说,“你的丈母娘,封了一品诰命。” 沈十三并不想知道江母封了什么,反正不管封什么都厉害不过他,对于霍清这种说话说半截的行为,他很想打人,“有话就说。” 霍清还是没直说,而是问,“你知道你家夫人是什么身份吗?” 这话问得沈十三一愣。 江家人都是平民出身,如果非要说江柔有什么身份的话,那最厉害的也就是沈夫人这个名头了,但听霍清话里的意思 沈十三觉得这是有点儿来头的样子啊?! 果然,霍清说,“她是蜀国的郡主。” 沈十三登时就像要杀人一样,“什么几把玩意儿?!” 一个小商女怎么就变成蜀国的郡主了? 沈十三想了一下,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江家人捡来的?” 霍清说,“不,她是亲生的,你的岳母,是蜀国的明惠长公主,而你的岳丈是当年的黎良大将军。” 蜀国以前顶多算个中游国家,近几十年才跻身大国行列。 当时蜀皇帝一心致力发展国家,但老被各国打压。 你想啊,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能不打压吗?等他发展起来就抢你的地盘,睡你的女人怎么办? 所以蜀国的边境从来不安宁,偶尔还要被光明正大的挑衅。 黎良出现了,给蜀国带来了转机。 他是个天生的战神,比之沈十三,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一个以文治国的国家里,就更先显其军事天赋。 黎良是将军这个行业里的泰斗级人物。 他能将百万雄师指挥得如同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样娴熟,将一支军队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蜀国将士在他手下,如同一支虎狼之师,在一次一次的胜利的战争中,顶住了各国的压力,逐渐往上发展,蜀国君相当看重他,封为武成王,并将自己的长姐,也就是明惠长公主嫁给了他。 蜀国前后三朝,他是唯一一个异姓王。 若说将才,沈十三不一定比他有能力。 跟艺术不分国界一样,人才也是不分国界的,当年黎良驰骋沙场的时候,沈十三还在被他爹打屁股。 黎良像一颗璀璨的星,耀眼,却很快陨落,等沈十三上战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追随自己的王妃,明惠长公主奔赴了黄泉。 当然了,这是蜀国对外宣布的消息。 从唯物的世界观来看,人死不能复生,出现在大秦的江父又不是鬼,所以可以推测这是个假消息。 他的死因,是战死。 那年明惠长公主叛国,被蜀国君赐死,黎良却因为军事才能被留了下来。 一年后,他在一场必胜的战役中,不慎中箭,战死沙场。 黎良的战绩被后人记录下来,很多战役甚至还写进了兵书,当做范例,沈十三自从戎以后,读的兵书更多,时常看到黎良两个字,对蜀国当年这桩事也略有耳闻。 每当这时候,沈十三就总有种这对夫妇绝壁是被皇帝随意安了个罪名的感觉,然后开始怀疑蜀国皇帝是个无性生殖造出来的傻逼。 黎良虽然是个王爷,但明惠长公主才是你王室的种,她已经是长公主了,她叛国到底是图个什么? 放着好好的长公主不做,叛去别的国家当洗脚丫鬟么? 但毕竟是蜀国的事情,他知道得不清楚,到底是蜀国君是傻逼,还是明惠长公主脑袋真的有坑,对秦人来说,这始终是个谜。 而现在,兵书上的人,成了自己的岳丈?! 沈十三只想骂娘! 有甄禾的姻亲关系,皇帝从一开始是想从南楚下手,但是沈十三不能同意啊! 他的种这么丑,说不准就是因为甄禾那个八婆。 她给家里的傻婆娘下蛊,蛊毒导致基因突变,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老子今天收拾不了你,明天还收拾不了你吗?! 他在盛京转悠这么久,光游说皇帝该发兵蜀国,再制定万全的灭蜀的计划,差点把脑子都掏空了。 现在老子兵都征一半了,你来跟我说老子的媳妇儿是蜀国人?! 你咋不原地爆炸呢? 霍清看沈十三就像在看个火山喷发口似的,感觉他脑袋上都在冒烟,随时都会喷发岩浆一样。 这时候,书房的们被叩响了,江柔探了个脑袋进来,“将军,我可以” “不可以,滚!” 江柔一愣,知道他又要发疯了,自己来得不凑巧,也不跟他计较,往外带上门,就准备出去了。 沈十三说完才发现探进来的脑袋是江柔的,她门都要合上了,他又吼,“滚回来,什么事?” 江柔又推了门进去,说,“我可以去市集买点东西吗?” 沈十三:“不可以,让郭尧去买。” 现在幽州人多势杂,外面还有个女刺客虎视眈眈,他这会儿又没空过跟她一起去,万一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就玩儿大发了! 江柔:“哦。” 然后就带上门,找郭尧去了。 沈度背书背得都要翻白眼儿了,她反正在家里没事,就想出去给他挑些特色果饼,自己顺便也出去走一走。 在家里闷得谎。 汲取上次送张姚氏走时候的教训,她先给沈十三打了声招呼,原本的意思就是给他知会一声,结果他还不许自己出去了! 一想,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反正她脚力不好,也走不了多久。 江柔走后,霍清试着安抚他,“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幽州征兵全国都知道,江家人应该能猜到一两分,他们还接受陛下的封赏,大概现在对蜀国也没什么感情了。” 沈十三气怒,主要是因为现在就算天塌下来,定好的计划也不会再变了,江柔这个蜀国人,到时候不就跟他站在对立的立场了么? 他半天没说话,一脸要咬人的样子,脸色好半天才缓和了点儿。 当初明惠长公主因叛国罪名被赐死,现在江家人却在秦地定居二十年,沈十三觉得霍清说得有道理,估计也是没什么爱国情怀了。 而江柔,她丫生下来就在大秦,连蜀国长啥样儿都不知道,还能生出点儿什么感情?! 这不是扯吗! 他不是个纠结的人,现在不打,总有一天会打,江柔要是脑袋犯浑要跟他闹,他就削她丫的! 霍清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沈十三会因为江柔放弃对蜀国的念头。 打仗! 又不是过家家,说换个地儿打就换个地儿打,人力物力消耗不要钱哦? 皇帝同意他的意见,说白了也不过是将顺序缓了缓,并不是沈十三想打哪儿就打哪儿。 见沈十三的表情,就知道他连气性都过了,已经给他提过醒,便也不再多留,刚准备走,突然又想起临走时候,皇帝对他说的话,对沈十三道,“江蕴不是来了吗?你让他去查查宋闵知。” 沈十三一脸莫名其妙,“谁?” 江蕴沉默了一下,才想起对方不晓得宋闵知是谁,就解释道:“就是那个女细作。” 沈十三还是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让江蕴去查?” 霍清说,“千机楼的楼主,是你的大舅哥。” 沈十三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嗬! 这孙砸藏得挺深啊! 该剥削的时候,沈十三一点儿不手软,当即就喊人去通知江蕴,查刺客。 这么大个千机楼不用,不是放着生锈了嘛! 回了家,小厮说宋闵知出去了,霍清把披风解下来,望了她的房间一眼。 他只出门了不到半天,趁着他不在,想去做什么? 这点上,霍清就完全想错了,宋小姐想做什么,完全不会把他在不在考虑进去。 而现在不在家的宋闵知,正蹲在一所宅子外面,暗中观察。 宅子里面,一个大概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瘫在老爷椅上,手里抱着个哭声贼响亮的孩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个中年男人不是练家子的,宋闵知一只脚就能撂翻,但她没有上去,因为院子里有人保护。 明里暗里,起码十余人,比专业保镖还要专业的那种。 她一个人肯定是干不过。 今天交接消息的时候,戎玉不见了,换成了曲风,她没有去问戎玉的下落,知道多半已经死了。 曲风比戎玉老实,她说只说这里的孩子可能有来头,沈十三和他的大舅哥都很看重,具体什么来头,梵音宫没有查出来,好像有其他的组织在插手干预,宋闵知就过来踩点,看有没有可能偷孩子。 不管这孩子是什么来头,要是在他们手里,总是对方先忍不住。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很困难。 梵音宫主要干的是杀人的勾当,应该算是一个暗杀组织。 暗杀组织,妙就妙在这一个‘暗’字。 这里这么多人保护,起码方圆五里都有人看守,如果大肆往幽州调人,恐怕走不到大门口就被发现了,到时候全军覆没。 而想要一个人偷孩子,难度更大。 除非宋闵知能往幽州调来百余人手,硬碰硬,说不准还有点可能。 但是组织之所以是组织,自然是不可能围着你一个人转的,上面把任务交给你,他不会管任务的难度有多大,他只看你完成的结果怎么样。 阴暗里的生存环境就是这么恶劣,在黑暗中求生的人,必须不断的往上挣扎,否则不是被组织淘汰,就是被后来者居上。 淘汰和居上的后果,都是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可是你勾引我的 曲风之前就和她说过了,想要单枪匹马偷走孩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宋闵知还是要亲自过来看一看。 结果发现,曲风说得对。 同时她又在思考,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舅哥的儿子? 还是沈十三的私生子? 如果是大舅哥的儿子,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 如果是沈十三的私生子,大舅哥的态度又不对。 宋闵知的目的不是孩子,是江柔,所以这个孩子的身份就格外重要。 他重不重要,就是能不能拿她换江柔的筹码。 女人和孩子,正常男人都选孩子。 媳妇儿没了再娶一个,孩子没一个就少一个。 带回蜀都的江柔,必须是能跑能跳的活人,而幽州只有她和曲风两个人,要怎么把一个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人,神不知绝不觉的从一个国家弄到另一个国家,很困难。 期间必须要应付追兵,还要提防她逃跑。 直接强行绑走成功率为两成。 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宋闵知不会动手。 那样死无葬身之地的可能性太高了。 这时候,内屋走出来一个穿黑袍的人,也是个中年男人,他对着老爷椅上的山羊胡说了句什么话,距离太远,宋闵知听不太清楚。 但身为一名合格的杀手,她学习过唇语,没听到,倒是看懂了他说的话——怎么哭个不停?是不是发烧了? 山羊胡气呼呼的说,‘呸,这小子就是混,闲得蛋疼就哭两声来玩玩儿。’ 黑衣裳说,“你抱着他起来左右走走,颠一会儿。” 山羊胡说,“好气啊,我堂堂药王谷谷主,自己的孩子放在家里不管,居然要猫在这旮旯里替别人抱孩子!” 黑衣裳说,“别嚎了,哄孩子。” 山羊胡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很振奋,把孩子摊在大腿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说,“我给他扎两针,保证眨眼就睡着!” 黑衣裳两步冲上去夺了他的针灸包,“信不信我给你扎两针?” 山羊胡抱着脑袋抓狂,“你来哄,我走了!” 说罢将孩子往对方怀里一塞,迅速遁了。 黑衣裳把孩子抱在怀里,不知所措的颠了下,孩子不仅没安静,反而哭得越大声,大到宋闵知都能听到。 约两柱香,宋闵知感觉黑衣裳都要把自己巅睡着了,孩子的小身板儿里却藏了大能量,哭声一点儿都不弱。 那黑衣裳似乎也绝望了,偏头左右看了看,坐进老爷椅里,跟刚才的山羊胡一样,把孩子放在大腿上,从怀里捞出一个针灸包。 抽了两根银针,不知道扎了孩子的哪两个穴位,哭声渐小,没一会儿就歇止了。 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然气儿还没落下去,内屋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对,就是跳! 他兴奋得就差拍手了,指着黑衣裳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远处的宋闵知眼神一暗。 山羊胡说的是——明天我就告诉沈十三你虐待他儿子! 这孩子居然是沈十三的儿子! 宋闵知不关心其他,她确定了这是沈十三的儿子,这就够了。 她猫着腰,从视线死角里撤走,将心里的计划定了在三天后。 三天后,是大年三十。 沈府。 霍清走后,沈十三在书房没待多会儿,觉得怎么都坐不住,一开门,江柔在石凳上等他。 看见他出来了,盈盈起身朝他走过来,一边说,“将军,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啊” 话还没说完,不知道是没站稳,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噗通’就栽到地上去了。 这一跤,摔得又快又狠,沈十三都冲到面前了,也没接住。 差了那么一点点。 还好冬天穿得厚,没有见血,但是好像崴了脚,疼得江柔嘶嘶抽气。 沈十三弯腰把她抱起来,往寝房的方向走,一边说,“路都走不稳,蠢死你算了!” 江柔疼得冒冷汗,没空理他。 进了房间,沈十三把她放到床上,脱了她的鞋袜,握着她的脚踝检查。 看样子崴得不轻,脚脖子肿得像发糕一样,还迅速的青紫了起来,沈十三用力的捏了两下骨头,江柔痛叫一声,差点儿单脚跳起来。 沈十三认真的检查,“别叫,没伤着骨头,只是错位了。” 江柔疼得厉害,还以为摔骨折了,沈十三说只是错位,她就开始庆幸。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要是只能躺在床上修养,就要度过一个过得凄凄惨惨的除夕夜 还没庆幸完,沈十三双手拿着她的脚,使劲一用力,江柔觉得自己都听到了骨头的‘咔嚓’声。 猝不及防的一阵剧痛,她短促的尖叫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沈十三将错位的关节复位,又检查了一次,才对她说,“好了,安生在床上躺两天,没什么大事。” 结果一抬头,发现床上的人双目紧闭,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他心里一紧,赶快去看,发现只是晕了过去。 看着她沉静的脸,开始怀疑怎么这么点儿痛就晕过去而来,别又出了什么大毛病,还是有些不放心,叫郭尧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看了,也说只是晕了过去,沈十三就不淡定了。 这是什么身体素质?! 走个路能把她绊倒,关节复位能把她疼晕?! 年纪轻轻就一身的病,以后老了还得了?郭尧送走大夫,屋子里就剩下沈十三一个人,他把她往床铺里面挪了挪,坐到床沿。 她的双手还是冰冷,沈十三脱了外衣钻进被窝,把她揽在怀里,将她的双手放进自己的中衣里面。 看她毫无意识的样子,冰冷的的手贴在他火热的胸膛,他就忍不住想。 她这么矜贵,老子要是死了,她怎么活得下去? 这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沈十三愣了一下,然后开始认真思考他要是死了,江柔能够独立活下来的可能性。 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 他伸手比了比江柔的脖子,一只手就能掐得过来,轻轻一掰就折了,这么个弱鸡仔的模样,随便来个人,一只手就能吊打她,自保都困难。 他的职业高收入,也是高风险,完全是拿命去拼,哪天就死在战场上,是一件高几率的事情。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流箭乱飞,他能活到现在,说实话,也有运气的成分。 毕竟谁也没三百六十度长眼睛,背后飞过来的箭矢,不是每一次都能避开要害,他从来都是觉得活一天赚一天,现在总觉得日子怎么就过得那么快。 南楚异动,晋国异动,各个国家都异动,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会有艰苦卓绝的战役,他这种人,那天死在战场上连尸体都不一定能找到。 自己人找到了还能有块不大不小的碑,要是被敌军找到了,说不定还要拉出来鞭尸。 她这么弱,要是有人欺负她,她连牙口都没人家硬! 沈十三想得出神,连放在江柔脖子上的手都忘了收回来。 好死不死,她在这时候醒了。 感觉到他掐在脖子上微微用力的手,声音都有点儿抖,“将军,你,你冷静一点” 沈十三被她的声音扰了思绪,回过神来,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脚脖子还痛着,江柔面对这样诡异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小声的问,“将军,你怎么了” 沈十三直愣愣的盯着她,没有回话,她下意识的一缩手,才发现双手都在他的衣襟内,已经回暖了。 但还是贪恋掌心的温度,掌心的肌肤,她轻轻将手贴在他的胸膛上,心里很暖,又有些酸酸涩涩,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总之,很幸福。 沈十三感觉到胸膛上的手,思绪和情绪全都飞到天外去了。 做一次就少一次,这可是你勾引我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江柔崴了脚,本来以为不是很严重,两天应该就能下地走路了,但她想错了,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她只能干坐着看别人忙活。 过年当然要有些喜庆的气氛,江柔叫郭尧买了红纸,剪了一大堆窗花,她脚不方便,就叫沈十三往门窗上贴。 沈十三很嫌弃这些浪费时间的无用功,“家里没下人吗?”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从桌子上抓了一大把挨个房间的贴。 沈度就跟在老爹屁股后面给他端浆糊桶。 江柔剪完了窗花,又糊了两个大红灯笼,叫沈十三写了两个‘福’字,倒着贴上去。 沈十三的字苍劲有力,笔锋相当锐利,好好一个‘福’,愣是叫他写出了‘杀’字的气势。 郭尧送来了竹梯,沈十三一只脚都踩上去了,又退了下来,端了沈度手里的浆糊桶,把灯笼递给他说,“你来挂。” 沈度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沈十三甩手站在下面,连梯子都不扶一下,江柔怕孩子摔下来,远远的喊,“你把竹梯扶着点儿!” 沈十三伸了一根手指头挨在竹梯上,敷衍的‘扶住’了。 距离太远,江柔光看见他手放在了梯子上,还以为他真扶了,才放了心。 天色渐晚,江柔让人去喊江蕴过来吃年夜饭,自己又开始给府里的下人包红包。 江蕴没在家里,去叫人的下人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说给他府里的下人交代了,等他回家就让他过来。 沈十三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去哪儿了,叫人宅院喊了他回来。 江蕴跟着小厮到沈府,刚刚天黑,江柔把红包分发给下人,然后和家人一起落座吃饭。 因为今年多了个孩子,江柔叫郭尧买了烟火,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 沈度在没喊沈十三爹的时候,在原来的沈家,年夜饭他只能坐在最角落,给他一顿饭,就没有人再管他,接下来不管什么娱乐项目,永远没有他的份儿。 一众已经成年的姐姐哥哥挥舞着烟花棒,而真正该享受童年乐趣的他,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喧嚣,看着外面的繁华,品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寂寥。 江柔想补偿他一个正常的童年。 她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坐看沈十三和江蕴帮沈度点了焰火。 可能是以前没有碰过,沈度对这玩意儿很稀罕,一根烟花棒他能盯着看很久。 在自己手里绽放的焰火比别人手里的美。 江蕴没有逗留多久,他还惦记着小外甥。 虽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他老觉得。 他娘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崽。 他爹完全想不起去看一眼。 他这个当舅舅的再不操点儿心,感觉跟个弃婴似的。 江蕴着急着要走,江柔默了半响,居然蹦出一句,“哥哥,不会是方太医来了吧?” 被敲了一个脑奔儿。 而此时,霍府。 霍清孤家寡人一个,向来对过年没有什么概念,每年的今天,也只是桌子上添两个菜色。 然他不重口腹之欲,添不添也没什么区别。 今年多了一个宋闵知,区别也只是在多添两个菜的基础上,再多添了两个菜。 家家都弥漫这团年的气氛,霍家很冷清。 宋闵很沉默,基本上都是霍清说一句,她应一句,对方要是不搭话,她就闷头吃饭。 霍清慢条斯理的,话茬换了一茬又一茬,都不带重复,宋闵知也淡声的应着,今天这顿饭吃得格外的长。 宋闵知心里估计了下时间,放了筷子,说,“我吃好了,霍公子慢用,我先回房了。” 霍清微微颔首,“好的。” 她就转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去,刚刚要拐过转角,突然听到霍清喊她,“宋姑娘。” 宋闵知转头答道:“嗯?” 霍清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说:“新年快乐。” 她一愣,也说,“新年快乐。” 她走过转角,霍清也放了筷子。 宋闵知回了房间,看见霍清的屋子里亮了灯,男人清瘦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她吹了灯烛,换上夜行衣,在夜色的掩护下,像猫一样蹿上房顶,揭了霍清屋子的瓦片,亲眼盯着他睡下,才离开了霍府。 她一离开,原本睡得好好的霍清缓缓睁开眼睛,穿上衣服,跟着她出了门。 宋闵知出了霍府一路左转三天街,在胡同小巷和曲风碰了头,问,“准备好了吗?” 曲风也着夜行衣,恭敬的回答,“回宫主,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动手。” 宋闵知说,“就现在吧。” 曲风领命,一身黑色,隐没在跟宋闵知相反的方向。 宋闵知蒙上覆面黑巾,飞快的朝沈问所在的小宅院靠近。 曲风还没动手,她不能靠得太近,远远的看到亮着暖光的屋子,她就停了下来。 她静静的蛰伏在黑夜中,等待着时机,正全神贯注的听着动静,突然察觉有人靠近。 而且是直直朝她走过来。 她背脊绷得笔直,待来人靠近到她可一击毙命的距离,她突然暴起,手中的匕首朝那人的心口刺去。 这必中的一击落了空,有人拉着他往后面闪了一下,这才看清楚,来的人,是霍清。 欲再攻的左手顿住,她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霍清在黑暗中,淡淡的说,“宋小姐,好巧。” 他带了两个人,从刚才拉着他避一下来看,两人的身手不弱。 她不一定打不过,但会惊动看守小院的人。 霍清伸手扯下她的面巾,重复了一遍,“宋小姐,好巧。” 宋闵知没有躲开,被他拉下覆面巾后,语气冰冷刻板,“不巧,你在跟踪我。” 霍清陈述事实,“我没跟踪你。” 她速度太快,他根本跟不上。 他是直接来的。 霍清刻意看了一眼宅子的方向,说,“你现在是跟我回家,还是继续进去?” 他问得轻松,宋闵知却不轻松。 他带了两个侍卫,如果两人和他纠缠,她一时也不能占上风,那边看守的守卫再过来,她没有一丝胜算了。 霍清也不催她,静静的等着。 两人正在僵持,西南方突然‘轰’一声巨响,火红的光映了半边天,将这边都照亮。 霍清一惊,看向声音的来源。 隔小宅院不远处,大概也只有半里地的一户人家,炸了。 起码是两公斤火药的火力。 霍清语气凌厉起来,“你做了什么?” 祝弈和郑立人也听到声音,匆匆出门来看,那边的火光还没有弱下去。 幽州连空气都是干燥的,火药炸了之后,应该是引燃了家具,火苗瞬间就舔上房梁,大火片刻就淹没了民宅,火顺着风向,竟然有向周围房子蔓延的迹象。 如果任由火势发展下去,那架势,只怕是这条街都要烧了。 祝弈兼修毒术和医术,也不是活菩萨的那类医者,他做什么都是要看回报的,郑立人为人虽然不正经,却是医者仁心的那类。 这个从当初在土匪山上就能看出来 郑立人丢下祝弈,匆匆的往那边跑去救火。 要留一个人照看沈问,那火势又太大,祝弈怕他一个人冲进火场里别出不来了,就叫看守的护卫跟去了一半。 这时候,远处一道身影飞奔过来。 正是曲风。 这是宋闵知原本的计划。 曲风不仅丢了炸药,还放了火,夜风一燎,他们若是不去救火,要不了多久就能烧了这条街。 一个人呢肯定是不够的,能引走多少人算多少人。 她和曲风的功夫都不算低,擅长奇袭,攻其不备,她们也不需要跟对方多纠缠,抢了孩子就开跑。 她的脚力在梵音宫内都无人能敌,有自信甩开他们。 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霍清却在此时冒了出来。 她明明亲眼看见她睡下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而另一边,从沈府出来的江蕴也走到地方了。 他老远就听到巨大的爆炸声,看方向是小宅院的方向,吓得心脏都差点停跳了,一路飞奔过来的。 等渐渐近了,看见小宅院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宋闵知经过常年的训练,眼睛跟鹰眸一样,黑夜中视物如同白天,江蕴还在街头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他,她拉着曲风,身形一闪,遁了。 形式不利,只能撤退。 江蕴、霍清、守卫,全都聚在一堆,她拿下一个江蕴都困难。 那两侍卫见人跑了,用询问霍清,“公子,要追吗?” 霍清盯着渐渐融入黑夜的声音,说,“不必。” 两个侍卫是专业的,只听命令行事,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江蕴走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宋闵知的身影。 看见霍清,他便问,“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两人并肩往小宅院走去,霍清答,“小公子被人盯上了。” 江蕴神色一凛,杀气勃然笼罩了周身,“谁?” 霍清神色不变,语气也平板,说,“先前让你查的女刺客如何了?” 江蕴一听,就明白了,回想起下面禀上来的消息,喃喃道:“梵音宫?” 霍清听了脚步,微微侧首,似是询问,“梵音宫蜀国梵音宫?” 江蕴说,“是。” 蜀国的梵音宫是个杀手组织,里面的所有杀手都是女人,擅长以皮相迷惑敌人,猎物一旦放松警惕,就是时期已至。 据说这些杀手基本上都是幼时被拐来,或者从路边捡的流浪儿,一并拢到大本营,喂下宫中秘毒,定时解毒,然如同大浪淘沙一般,用最残酷的竞争方式,淘汰掉劣者之姿,留下优胜者。 梵音宫的杀手是最出色的,因为他们的竞争方式是最残酷的,活下来的人,不仅天赋是最佳的,心也是最狠的。 还是杀手组织最常见的手段——自相残杀。 但梵音宫的自相残杀段数高多了,残忍值爆表的那种。 幼女在六岁到十岁之间被拐来,自己组队,选择一名最佳拍档,这名拍档,是你未来几年生死相托的伙伴。 梵音宫有一处角斗场,每人每天的食物,都是从角斗场上搏杀换来的,你和你的拍档,每天只能有一人上角斗场——胜者割下败者的头颅,用头颅去换当天的食物。 最恐怖的不是你用命换来的食物还没有拳头那么大一点,最恐怖的是梵音宫不限制同伴之间互相抢夺。 也就是说,你辛辛苦苦从角斗场上下来,得来的食物丁点儿食物不仅要喂饱自己,还要喂饱拍档,而且从你踏下斗场的那一刻,无数双眼睛就已经盯向了你,和你的拍档。 你和你的拍档必须并肩作战保护好自己的食物,如果能力有限,被打死也是没有人管的。 没有人是不需要休息的,不可能有人能够不知疲倦的每天上角斗场拼杀,所以拍档是必须的。 你和你的拍档必须全身心的信任,托付,互相磨合,培养默契,才有可能从人吃人的战场上走出来。梵音宫每年进入角斗场的女孩儿至少是百数人,可是每年只有一人能存活。 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掉自己的拍档。 杀掉用性命相托了这么多年的人。 这之后并不能马上执行任务,你只是获得了存活的资格。 也就是说按照最大年龄值来算,活下来的这个女孩儿,在十一岁的时候,已经杀人无数,学会了绝情绝爱。 今后的五年,每天都是地狱式的训练。 每日训练十个时辰,全年无休,训练师傅无时无刻变着花样想致你于死地,如果经受不住考验,就训练中死去,连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儿,永远在挑战自己的潜能。 熬啊熬,好不容易出师了,又要开始执行任务,这辈子永远脱离不了梵音宫,永远只能被当做一个杀人机器,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所以梵音宫里的女杀手虽然人少,但效率极高,极少失手。 这样环境里走出来的人,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就能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事、物、或者人,换取自己的性命。 她们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这仅仅是江湖上的传言,其惨烈程度,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有杀手组织模仿过梵音宫的训练模式,可是最后无一存活。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会有求生的意志。 这样的生命毫无意义,心里永远不会有阳光照耀,永远提心吊胆,所以没有必要活着。 但是梵音宫做到了,它让每一个杀手拼尽全力去训练,存活。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霍清目视前方,没有再继续梵音宫的话题,而是对江蕴说,“小公子已经被盯上了,出了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哪里都不安全,祝弈曾说三年才知小公子是否能长命,现在的情形,可是要提前叫他回到娘亲身边了?” 江蕴沉默了。 祝弈说沈问的情况并不算好,三天两头就要发一次烧,体质特别差。 小孩子不像大人能够好好配合治疗,每一次生病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这么脆弱的孩子,怎么能送回江柔身边呢? 可是除了沈府,到底还有哪里能将他护得万无一失? 霍清跟江蕴的考量不一样,他并不关心江柔的情绪如何,他只关心梵音宫为什么要沈十三的儿子? 有什么目的? 还是幕后有人买凶? 其实以沈十三的树敌情况,有人买凶报复的可能性很高。 不,是极其高。 可是霍清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他总觉得,里面另有隐情,可是现在一团迷雾,出了一个宋闵知,其余一概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霍清脑子里突然闪过些什么。 等等 宋闵知? 梵音宫宫主宋闵知。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两个孩子的娘 因为秦地和蜀地的口音问题,宋闵知当初说自己的名字,在霍清耳中,是——宋敏智。 她一口几乎不带外地口音的口音,唯独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用的是蜀腔。 江蕴不提梵音宫,霍清根本想不到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难怪,她敢用真名在大秦横着走 巨大的爆炸声惊着了小沈问,郑立人跑去救火了,就只剩下祝弈手忙脚乱的哄孩子,江蕴到的时候,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再给这个小崽子来两针。 他这一辈子未娶,无子,从来都没有带过孩子,结果现在人到中年,居然直接来帮别人带外孙! 这叫个什么事儿?! 说实话,这孩子哭的时候,他很想摔死这个小混账!怎么就这么混呢?哭起来还没完! 但是没办法,谁叫这小崽子命好,是岚云的外孙? 看到江蕴进来,祝弈默了一下,心想还好自己动作慢,没来得及掏银针 小沈问才半岁,就已经开始认人,在祝弈手里哭闹不停,换了江蕴就咧开嘴笑,笑得一口没长牙的牙床都看得见了。 祝弈心想。 小白眼儿狼! 也不知道是谁在养你。 江蕴本来是来陪外甥过三十夜的,现在这么一闹,也没心情过了,嘱咐祝弈千万不能再把保护的人手调走。 想了想还觉得不放心,又暗中加派了十人, 小小一个宅院,守卫得比大内还森严。 江蕴在考虑,要不要把孩子送回沈十三身边养。 祝弈这儿围得再严实,他也不放心。 落脚之处已经暴露了,要是有人调派了大量的人手来强攻,也守不住。 可是沈府不一样。 沈家的家里可是养着军队!近百来人! 要是打不过,那儿隔龙虎关近,调遣人手也方便,把沈问往里面一扔,就算是个金娃娃也没人敢打主意。 郑立人没过多久就回来,神色凝重得很,一问,才知道炸了的那户人家正在团年,一炸药包丢下去,一家五口没了三口,明明是喜庆的日子,那边已经开始哭声震天。 祝弈没多大感觉,可郑立人这一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他们没把此祸是人为的事情告诉他。 这是个真正的医者,现在已经很难过,要是让他知道实情,祝弈怕他上吊。等调度来的谍者到了之后,江蕴和霍清就回家了。 霍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闵知之前住的房间,那里黑漆漆的一片,已经没有人了。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不,她一定不会回来了。 再见就是你死活我,回来做什么? 霍清脱了衣裳躺在床上,奔波了大半夜,疲惫极了,却怎么都睡不着,失眠了一晚上。 江蕴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沈十三。 大年初一,沈十三还以为他是来拜年的,结果他一来就神神秘秘的拉着他避开江柔,面色凝重的说,“梵音宫盯上孩子了。” 沈十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当时就一拍桌子,“草!蜀国是关不住他们?还把手伸到我大秦来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梵音宫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只来了一个宋闵知,否则紫袍男说不准连老窝都端过来! 气过之后,就必须拿出解决方案了, 这个儿子虽然丑,也没什么卵用,但好歹是自己的种,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还好,可要是让他在外面置身死地,那就不好玩儿了。 怎么说也是他努力造出来的,岂能让别人将他的小命惦记了去? 沈十三想了半天,目光开始探究着往江蕴身上放,他被看得背后发毛,警惕的问,“你想干嘛?” 沈十三说,“你那儿安全吧?” 江蕴瞬间就懂了,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他干情报的,你觉得他那儿安不安全? 主要不是怕沈问招人惦记,是怕这小子遭一群人惦记,只有沈十三这儿,军队包围着的大院儿,遭多少人惦记都没在怕的! 江柔看他俩在角落里叽叽咕咕,有点儿好奇,“你们两个悄摸摸的在说什么呢?” 沈十三看她走过来,又看到后面正在被打手心儿的沈度,脑中灵光一现,任督二脉突然就被打通了,说,“你哥今天出去遛弯儿。” 江柔:“嗯?” 沈十三:“走到垃圾堆旁边。” 江柔:“嗯?” 沈十三:“看见一只狗。” 江柔:“嗯?” 沈十三:“狗嘴里叼了个娃。” 江柔:“娃?” 沈十三:“寒冬腊月,北风呼啸,那崽子冻得哭都没声儿了,狗嘴里的口水还留了他一身。” 江柔瞪大了眼睛,“孩子不会被吃掉了吧?” 沈十三愣了一下,心想她这是什么脑回路,虽然嫌弃,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没有,狗把那小子叼到你哥面前放下就走了。” 江柔觉得沈十三越扯越没边儿了,怀疑的看向江蕴,那眼神的意思是:哥,你是不是灌他喝酒了? 结果江蕴说,“是真的,孩子我给捡回去了,现在还在家哭着。” 江柔刚才怀疑沈十三是不是喝了酒,现在怀疑江蕴是不是也醉了。 她狐疑的看着这俩人,总感觉怪怪的。 江蕴接了沈十三的话后,也不管江柔满脸的怀疑,说,“弯湾,哥哥被调来监军,比沈十三忙多了,他一天天净搁家玩儿,我每天还要去大漠中探查地形,监督征兵的进度,向朝廷汇报工作,抽不开身,这孩子要不送你们这儿来养?还是喊你们爹娘,反正子嗣都是不嫌多的,小度也能有个伴儿。” 沈十三立即应和,“我觉得可以,那孩子我看过了,长得丑乖丑乖的,虽然身体不怎么好,但是精气神不错,看着也激灵。” 江柔质疑的神色更甚,“你不是一直都在家吗?什么时候去看的?” 沈十三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嘴瓢了。 江蕴趁江柔不注意的空档狠狠踩了他一脚,暗骂这个没长脑子的玩意儿,然后开始瞎扯,“今儿早在你家门口捡的孩子,顺便让他看了一眼就抱回去了,那时候你还在睡觉。” 江柔还是那副看酒疯子的表情,“要抱给我们养你干嘛又要抱回去?” 江蕴心中叫苦不迭。 他这妹妹以前都是憨挫挫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沈十三想都没想,说,“抱回去才发现自己没时间照顾嘛。” 江柔和江蕴的目光瞬间就盯在他身上了。 前者表达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哥哥怎么想? 后者表达的意思是:这个智障,快来个人给我把他拖走! 沈十三愣了一下,才悟过来这话不该他说,反应过来就立即指着江蕴说,“刚才他告诉我的。” 江蕴已经不想跟他并肩作战了,怕一转头没让敌军捅死,让队友蠢死了,甩袖转身就走,也不管江柔回不回答,撂下一句,“我去给你们抱孩子。” 江柔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因为江蕴已经走远了,再说他也听不见,她问沈十三,“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十三打哈哈,“什么什么鬼,不就是捡了个崽子吗,看你疑神疑鬼的做什么!” 江柔被倒打一耙,反倒成了她的错了,顿时就气了,“我哪里疑神疑鬼了?!” 她觉得就是这两人做贼心虚! 不管这俩贼的心虚不虚,江蕴还是抱着孩子来了。 半岁的孩子,个头儿也不算特别小了,一见沈问她就惊了,脱口而出,“多大的狗才能叼这么个孩子?” 小沈问不足月出生,但已经将近半岁,小型犬肯定是叼不动了,大型流浪犬看着这么一块儿肉真的不会下嘴吗?! 江蕴却淡定得很,说,“万物都有灵性,畜牲也不是见肉就吃的,叼他的狗肯定是只有灵性的狗,别大惊小怪的。” 江柔沉静了半响,正了神色,问,“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来头?你们不用这样瞒着我。” 她要是信了这孩子是狗嘴里叼来的,那真的是该多喝六个核桃。 沈十三见忽悠不了她,脑壳痛了起来,特别想大喊一声,‘让你养就养,哪来那么多废话?!’ 硬生生给忍了下来。 江蕴也头疼,想了一会儿,作出极其严肃的模样,一板一眼的说,“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这孩身份贵重,你好好养着就是了。” 他装模作样起来还挺唬人,江柔心理防素质弱了点儿,就被他唬住了,低头沉思,没再多话。 沈十三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给大舅哥递去一个‘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欣喜眼神。 江柔却在想,能让沈十三和江蕴说上一句‘大来头’的人,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无外乎也就那么一个——皇帝。 她的脑洞瞬间就不受控制了——这不是皇帝的私生子吧? 可是又一想,大秦还有人比皇帝大么?皇帝的孩子怎么能叫私生子呢?弄回皇宫做皇子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 这不合逻辑 沈十三难得看出江柔正在纠正挣扎,对她说,“你怎么对沈度就怎么对他就是了,以后他还要喊你娘,别想这么多。” 想再多以后也要喊你娘 沈十三不经意一句话,倒是把江柔点醒了。 看沈十三和江蕴这难做的模样,难说是不得不收养这孩子,他们东拉西扯这么多,说到底多半也只为了是照顾她的感受。 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她若是老是不松口,他们肯定要为难了。 沉思半天,她终于轻微点了下头,说,“给他起个名字吧。” 沈十三和江蕴心里一喜。 说这话,就是答应了! 沈十三一激动,脱口而出,“他叫沈问。” 江柔瞬间又对他投去狐疑的目光。 江蕴扶额叹息。 不怕队友一带五,就怕队友似蠢猪! 他悄悄在背后揪了一把沈十三腰上的肉,表达了他的意思——闭嘴! 沈十三一看两人都安静了,飞扬的神色渐渐凝固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作出一副威严不准任何人侵犯或者质疑的模样,对江柔说了句,“好好养着吧。” 江蕴生怕江柔再追根究底,心都悬起来了,结果对方只顿了一下,并没有再多问。 他觉得跟人玩儿命的时候也没今天紧张,归根究底,还是的队友太傻逼了,让他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提心吊胆!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江柔才静下心来好好看那孩子,说,“给我抱抱。” 江蕴把孩子递到她怀里,手把手的教她该怎么抱,孩子才会舒服。 沈度过继的时候已经八岁了,江柔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有点手忙脚乱。 江蕴耐心的教她,心里开始感叹。 他妹妹小时候是他照顾大的。 他小外甥也是他照顾大的。 他真是个国民好舅舅! 等学会了抱孩子的姿势,再看怀里小小的脸,江柔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具体该怎么形容,她也说不出来,就感觉眼睛酸酸的。 她以为是最近眼睛又开始犯毛病了,使劲儿眨了眨,就好了一些。 沈十三说得没错,这孩子虽然还不大,但浑身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江柔,小手肉肉的,跟雪白的藕节一样,放在嘴里啃得口水嘀嗒。 江柔刚刚酸了眼眶,现在心里突然又涌起灼热的浪潮,澎湃得很,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和孩子大眼瞪小眼,越来越觉得这孩子可爱,就顺嘴夸了一句。 夸完了,仔细看孩子的眉眼,她愣了愣,又抬头去看沈十三,有些犹疑的说,“这孩子长得有点像你啊!” 沈十三眼睛一瞪,吼得江柔直缩脖子,“少瞎扯,哪里长得像老子了?” 这么丑,哪里长得像英俊帅气的我了?! 孩子毕竟还不大,模样还没有长开,江柔也就是那一瞬间看着有点儿沈十三的影子,他一吼过之后再去看,不晓得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确实又不像了。 沈十三悄悄斜眼去瞟孩子的脸,心里暗搓搓的想,这么丑,像你才对。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仔细看那眼睛,圆溜溜的,跟江柔那双眼睛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但是这种话,他现在是不会说的,免得江柔疑心。 江蕴等江柔抱了会儿孩子,觉得她应该已经接纳了小沈问,才说,“今儿早家里的大夫说这孩子可能是早产,身体不太好,怕是多病,明天我让人去把祝弈和郑立人找来,住在你们府里好生照料着。” 祝弈这个人江柔不清楚,但是当初她中蛊的时候,一直是郑立人全程照料病情,连方小槐都只能给他打下手,可以说是很厉害的大夫了。 她看着这孩子挺健康的,怎么还需要郑立人来亲自照顾? 当时就问,“有这么严重吗?” 并不是她想苛待孩子,只是觉得沈问确实健康,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江蕴知道她不了情情况,又扯了个谎,说,“今早上大夫说起来好像是有些严重的样子,我想应该不是危言耸听了,如果是好好的孩子,别人家为什么要丢了?这两人医术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们看一下吧。” 江柔一想,也是这么个理。 过了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道:“要不要找个奶妈啊?我也没带过孩子,怕带不好。” 江蕴说,“奶妈肯定是要找一个的,你年纪小,又没经验,找个人教你,你轻松些。” 事情吩咐下去,就不用他们操心了,郭尧自然会去办的。 江柔抱着孩子颠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她连二十都不到,莫名其妙的,竟然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白捡来的福分。 ------题外话------ 今天也只有一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没发现人 当天晚上,江柔把沈问抱到沈度面前的时候,她还担心老大不能接受老二,结果对方的反应很让她惊喜。 沈度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老二的鼻子,又戳了戳嘴巴,正当她担心他伸手去戳眼睛的时候,老大语气中带了些惊喜,说,“娘,我有弟弟了吗?” 江柔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说,“是啊,小度有弟弟了,这是小问。” 她说完就觉得怪怪的。 小问? 这个‘问’字,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为什么要叫沈问?沈十三是怎么起的名字?! 江柔就给老二改名的事件,跟沈十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特别深入 最后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老二还是叫沈问。 正月很快过了一半,十五一过,新年就算结束了。 朝廷的第一批征兵也告了一段落,新兵蛋子被集合在龙虎关外的大漠上,沈十三亲自训话过后,开始选拔将领。 将领的修炼铁则——脸皮比地厚,胆子比天高。 简单地说就是毛遂自荐,自荐的人全都赶到擂台上,最后站在擂台上的四个人,就是这批新兵中选拔出来的将领。 沈十三亲自在下面看着,观察每一个人的能力。 这方法看起来简单粗暴,但是德智体美劳全都考验进去了。 光有匹夫之勇,枪打出头鸟,很容易被人合起伙来搞下台。 身体素质不行,直接被人一jio踢飞。 看不准擂台上的势头,不懂策略的人,还是蹦跶不到最后。 田忌赛马知道吧?脑子很重要。 最后能留在擂台上的四个人,虽然不一定是每方面都最拔尖儿,但一定是各方面都比一般人优秀的全方位人才。 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来征兵的平凡人居多,六万人的人群基数太小,但最后只挑出了两个达到要求,比预中少了一半。 这些人将来是要背大责任的人,肩上是千万将士的脑袋,只能挑出两个,沈十三也不强行留四个。 留下的这两个人也不是就开始走上人生巅峰了,接下来的日子,沈十三还会像个偷窥狂一样的暗中观察。 他们的能力决定他们能不能领兵,但是性格决定他是能领兵十万?还是二十万? 如果发现这人的性格只领兵百人,那就踢回去做小组长吧! 人很少有十全十美的,但是沈十三要求这两个必须十全十美。 至少在带兵这方面,一定要达到十全十美。 沈十三的手下,严天罡稳重,擅长防守,适合在势颓时守城池。 常飞星速疾,擅长急行军,适合在势兴时先锋奇袭。 梁正神勇,擅长进攻,适合在势平时冲锋陷阵。 而新选上来的人,沈十三打算历练过后,丢给他们做副副将,起一个监督作用。 如虎添翼。 剩下的伍长、百户、千户等,就丢给这两人去选,两天后第一批士兵就开始训练。 第一天忙完,就已经沉暮,幽州的府邸离大漠近,脚力好点一刻钟就能走回去,沈十三回家后天刚黑,江柔正在跟奶娘学怎么带孩子。 沈十三冲她招招手,像招小狗一样把她唤过来。 江柔把沈问递给奶娘,心思在孩子那里,对他就很敷衍,“怎么了?” 沈十三看她眼睛一直往丑儿子身上瞟,手掌直接按在她天灵盖上,不许她转脑袋,“老子不比个小兔崽子好看?” 江柔想说‘没有。’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没敢说。 沈十三看她眨巴着大眼睛十分无辜,心里一荡漾,就不跟她计较了,说,“脚还痛不痛?” 江柔转了转脚脖子,说,“不痛了,已经好了。” 沈十三说,“明天别带孩子了,跟我去大漠。” 江柔一头雾水。 大漠是士兵的新校场,她去做什么? “去大漠干什么?” 沈十三言简意赅,“训练。” 江柔反应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训练,我吗?” 沈十三无情的点头。 江柔瞬间惊呆了,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惊恐的后退两步,丢下一句‘不去。’转身就跑。 沈十三一把将她抓回来,捏了捏她软绵无力的胳膊,说,“什么时候能跑过我了,就可以不去了。” 江柔都快哭出来了,努力的去掰他的手指,想把他的手薅下去,颤抖着大叫,“你别闹了!” 发什么神经?! 沈度的惨状犹在眼前,她的身体素质说不定还不如儿子,跟他一起训练,两天小命就没了!况且她一个妇人,混在军营里算怎么回事?! 想休妻重娶直接说啊!干嘛连命都要给她祸祸没了?! 然。 沈十三做了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打回票。 别说打回票,打折都不行。 腿给你打折要不要? 江柔觉得肯定是哪里惹到他了,才突然抽风,赶紧软话讨扰,“将军,我不行的,你都说啦,习武要从小抓起,我都要二十了,太晚了,太晚了!” 沈十三淡然非常,“不晚,习成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 江柔深谙打蛇七寸的道理,嘴一瘪,摇着他的手臂开始撒娇,“那,那军营里全都是男子,我一个妇人,影响多不好,传出去别人怎么议论你?” 沈十三居然露了一个很深情的眼神,摸了两下她的脑袋,说,“放心吧,谁乱嚼舌根,老子拔了他的舌头,砍了他的手脚,做成人棍丢去泡酒。” 江柔脸上的表情一僵,背后爬起一层白毛汗。 有画面了 她默默的转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沈十三也不去理她,等到该吃完饭的时候,婢女去喊人,打开房门一看,房间空空如也,里面哪里还有什么夫人?赶忙连滚带爬的去告诉沈十三。 沈十三像早就料到了一样,跟沈度吃完晚饭,张先生把儿子领走,他才拍拍衣摆,不紧不慢的的出了门。 此刻。 江蕴的家里,江柔可怜巴巴的拉着江蕴,一步都不从他身边离开,“哥哥,沈战疯了,你一定要救我,不然你就没有妹妹啦!” 江蕴也很无奈,不知道沈十三怎么突然就哪根筋搭错了,正准备安慰她两句,下人就来报,说沈十三已经到大门口了。 江柔一听,瞬间弹跳起来,“哥哥,你一定要救我!”然后闷头就逃进了江蕴的房间。 进了房间还觉得不安全,眼睛盯向立壁的大衣柜,钻了进去,小心的关好关柜门。 速度之快,江蕴都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人就已经不见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沈十三由远及近,脸越来越清晰。 他一来就直奔主题,“江柔呢?” 江蕴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没把人看好,不见了来我这儿要?我还没问你要妹妹!” 沈十三说:“没什么好藏的,赶紧交出来,我们好回家睡觉。” “今天你恐怕得自己一个人睡了。”江蕴一扭头,身后出现一堆人,个个肌肉健硕,拳头砂锅一样大,一看就是专业打手。 沈十三单枪匹马,很有一种独闯龙潭虎穴的气势,“我倒是可以一个人睡,她一个人可睡不着。” 老子天天给她当人肉暖炉,差点给冰跳起来,你让她一个人睡试试?晚上不被自己冷醒就算她本事! 江蕴打个手势,身后的打手一字排开,把他身后的房间挡得严严实实。 这下就算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江柔藏在哪里了。 江蕴也不是没事找事,非要跟沈十三打,“你没事儿发什么疯,好端端的非要摧残自己的媳妇儿?” 沈十三严肃脸,“我是为她好。” 江蕴真是想一jio踹他脸上,差点给气笑了,“把她拉到沙漠里面风吹日晒吃沙子,跟一群糙老爷们儿混在一起是为了她好?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脑花儿被挤出来了吧?” 沈十三说:“你懂个锤子。” 得! 这是没得谈了,就打呗! 不信这一群人都干不过你! 往常一旦江蕴和沈十三开始动手,江柔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擦擦手赶忙跑过来把两人分开。 但这回,大舅哥和妹夫打得天昏地暗,都没看到她的影子。 沈十三肯定是不能单挑一个有江蕴的团队,他净防守,满屋乱窜,江蕴是追不着,也揍不到。 那滑溜又嚣张的背影,活脱脱就是‘你打不到我吧,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追不上我吧,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被我打败了,大家一起上吧,我根本没在怕!哈哈哈哈哈哈!’ 沈十三体能很好,江蕴的耐力也不错,两人就这么一直耗着,到后来打手干脆也不掺和了,就看他两人你追我赶,偶尔还过两招。 天黑了,怕他们看不清,打手们甚至还贴心的给两人的主要战场周围点了灯。 江蕴实在没耐心了,退到一边,让打手们上来打接力赛,自己退到一旁翘着二郎腿看。 沈十三一个人耗一堆人,差点没把自己耗废了,最后,连江蕴都看不过去了,让手下们停手,有点儿怀疑人生的问,“你到底是图个什么?弯湾跟你到大漠上去晒太阳你是能吃到糖吗?” 沈十三还是那句话,“你懂个锤子。” 江蕴也不想再为难他,直接把话挑明,“弯湾小时候,我连路都舍不得让她多走两步,哪个混小子要是欺负她,我就揍到他怀疑人生,我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嫁给你这个混账已经很吃亏了,你要是想喊她回去跟你吃苦受罪,还是自己早点儿回去洗洗睡吧。” 沈十三趁着说话的功夫恢复了些体力,盯着江蕴的眼睛,很鄙夷,“你究竟是宠她,还是害她?” 江蕴一愣,板起脸说,“今天我要是让你把人带走,名字都倒过来写,你说到天上去都没用。” 沈十三像没听到他这句话,继续说,“小时候你舍不得让她走路,所以她现在走两步就喘,你不让别人欺负她,所以她现在就净受欺负。” 江蕴的脸已经完全黑了,语气中的怒意已经压抑不住,“出门没吃药吗?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十三眼神淡漠,口气轻蔑,“说你智障,你还真傻逼上了。” “她明明体弱,你还生怕她锻炼了身体,十几二十岁不到,比中年大妈还虚,中年大妈还能跑两步,她走两步都要命,气虚血虚,手脚凉得冰条子一样。” 说完,他用看‘你这个城府男’的眼神看着江蕴,说,“你一身武艺,隔三差五头疼伤风了吗?寒冬腊月身体冰凉了吗?能跑能跳骨折了吗?” 江蕴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沈十三说,“你以为的好,是你以为的,好。” 江蕴的内心受到了泥石流塌方一样的冲击。 江柔确实是从小体弱,虽然是个不留疤的体质,可是每次受伤都好得极慢。 他就怕了。 这么娇娇柔柔的妹妹,留一丁点儿血,比他自己流一缸还叫他难过。 江家人不想太过招摇,他们完全有过富庶生活的经济水平,却像平常百姓一样为生活奔波。 千机楼的收入可观得让人咋舌,但他们呢一家人的生活开销,全都由一个小酒馆支撑。 平平淡淡的幸福。 运营千机楼,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有个世事动荡,他们能有立足之力。 江家的男人足够强大,不需要江柔无坚不摧。 她是奉新郡里最幸福的小公主,有最疼爱她的家人,农家小院儿,把她养得比娇小姐还金贵。 她受伤好得慢,江蕴就不让她受伤。 她体能不行,江蕴就不让她大费力气。 她体弱多病,江蕴就给她买最好的药。 可是他居然没有醒悟。 为什么要买最好的药呢? 提前预防不比有效的治疗更好吗? 后来,果然动乱了,一个千机楼,没能让他保护好家人。 再找到江柔的时候,她已经伤痕累累。 这让他开始内疚。 想倾尽所有去保护她,因为他曾经把她弄丢了。 他可以给她锦衣玉食,可以护她一世周全,可是健康的身体,他给不了。 江蕴常常在想,怎样才可保江柔一世无虞,安康到老,儿孙绕膝。 他逼着方小槐,想尽办法想让她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她差点因为这个孩子没了性命, 虽然有外界的因素,但她本身的身体底子,何尝又不是诱因? 他以为自己在保护她。 可是沈十三说,‘你一身武艺,可曾体弱多病?你以为的好,是你以为!’ 他像被一巴掌扇醒了。 江蕴三岁就武艺启蒙,江父对他的要求很严格,虽然他先天条件比江柔好,可是比起一般人,他仍然算得上少病痛。 生命在于运动,习武之人,或者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经年累月的锻炼,身体好是自然的。 江柔的身体虚得一比,可是他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让她锻炼身体。 他有一个瓷娃娃,每天都在捧在手心里,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可是却没想过把瓷娃娃换成铁娃娃。 别说打碎,你有本事拿刀来砍呐! 纵然瓷娃娃不能质变成铁娃娃,但江柔能质变为更健康的江柔。 他居然一直没懂。 沈十三说,“你是自己嗷嗷感动,结果把别人害得不浅。” 江蕴此刻的面无表情脸之下,这辈子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开始发酵了。 沈十三不再管他,自己直直的进了房间。 开门的声音传来,江柔在衣柜里吓得一抖,轻轻的把自己缩了缩。 沈十三环视一圈儿,没发现人。 而整个房间能藏人的地方,除了床底下,也就是立着的大衣柜了。 他目光落在衣柜上,柜子门外还夹了一片深紫色的衣角——正是江柔今天穿的衣裳。 她似乎发现衣裳被夹在外面了,沈十三的视线里,那片衣角正被人用一种极慢,极轻的手法,悄悄的往里面拉。 ------题外话------ 今天还是一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岳父大人 沈十三眼瞅着她将衣角拉进柜子里,走过去很文明的敲了敲柜门,江柔在里面一听,瞬间像只炸毛的刺猬,缩成一团,把柜子里所有的布料盖在自己身上。 沈十三条条道道跟江蕴理论得有鼻子有眼儿。 那其实都是假的,他最真实的想法,是 早先在想,他要是死了,这颗可怜巴交的小白菜,不知道多少色猪惦记着想拱! 他都已经下去了,就算想跳起来,棺材板也已经钉死了。 进了他沈家的门,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灰! 如果他不幸战死,临终遗言如下: 以后要是有人想娶你,你直接一脚断子绝孙脚过去,让他下来跟老子比划! 虽然他不一定会死,但是此计划一定要提上日程,不然他睡不踏实。他拉开柜门,江柔正在努力的盖住自己的脸。 空气一度变得很凝滞。 江柔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心想。 完了,哥哥不会被他打死了吧 沈十三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江柔一阵忐忑,然后听见他问,“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 大立柜虽然大,但它毕竟是个装衣服的器件,装一个人,再大也大不到那里去,江柔不断往角落里缩,其实也没能跟沈十三拉开多大的距离。 她大眼睛眨啊眨,咬了咬嘴唇,抖着一把嗓子说,“你回去吧,我哥不让我跟你走!” 话一说完,他就粗暴的把她从衣柜里拉出来,江柔先是眼前一花,再是觉得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抗在肩上了。 她想起了沈度脚底的血泡。 大漠的风。 大漠的沙。 以及飞沙打在脸上的感觉,瞬间就觉得呼吸一阵困难,肺里有一种无比强烈的干裂感,像吃了满嘴的沙一样。到底是作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能遇上一个沈十三啊! 沈十三在江蕴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把江柔扛走了。 她在和救命稻草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睛迸发出带有强烈求生欲的光芒,“哥哥!哥哥!你拉住他!我不跟他走!你拉住他!” 江蕴的神色很复杂。 沈十三告诉他,他的‘宠’是错的,可是仍舍不得江柔受苦,她惊惶的叫声都喊进了他心坎儿里,像有人拿根搅屎棍儿在他心上戳。 戳一下,还要在屎坑里搅和一下,再戳,戳完了,给他留下一颗满是窟窿、散发着臭豆腐味道的心脏。 很窒息。 江蕴挣扎得极其痛苦,要奋力的控制住双腿,才能不让自己追上去。 他和沈十三像两个在争夺江柔抚养监督权的家长,一旦放手,以后江柔受再多苦,都是他默许的了。 江柔的声音慢慢变小了。 因为人已经走远了。 江蕴愣愣的追出门口,只看见沈十三扛着江柔,脚步飞快。 他想追上去把人抢回来,可是怎么都迈不开腿。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沈十三才是对的。 江柔在沈十三肩上,不论从什么角度,用什么姿势都使不上劲儿,况且她的力气本来就很小,只能大叫着让他放开她。 沈十三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冷冷的呵斥,“闭嘴!” 帐都还没跟你算,你还敢嚷嚷? 他可一点儿都没省力,江柔眼圈儿都疼红了,翘起脑袋不死心的想找江蕴。 但日垂迟暮,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站在大门口,脚上钉了钉子一样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没有加以阻止。 她恨恨一拳头攘上沈十三的后背,“你到底对哥哥说了什么?!” 江柔心中的哥哥不是个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人,对她承诺过的话,更是言出如山,从来没有过出尔反尔的时候。 她想不明白,沈十三到底说了什么,他前脚才答应了不会让她被带走,后脚就却干看着她被带走! 她那点儿力气,当然捶不痛沈十三,反而让他觉得这力道捶起背来肯定很舒服,然后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哥哥的名字得倒过来写。” 现在还不算太晚,街上的行人少了些,但不是没有,很多人都认出了沈十三,看见他肩上扛着一个女子,都由衷的感叹:将军乃是真男人! 威武! 一路回家,沈度摇头晃脑背书的模样,被灯光倒映了影子在窗纸上,沈十三驻足看了两眼,见他没偷懒,才带江柔回房。 江柔是被摔到床上的。 床虽然软,但也不是棉花做的,就这么直挺挺的被扔上去,屁股先着陆,不疼才怪! 沈十三没给她缓冲的时间,直接压上去,将她的双手擒在头顶,说,“我说你得习武,你就得习武,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江柔气得脸都红了,“你自己想干嘛就干嘛,没人拦着你,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为什么老是要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很愤怒的控诉,沈十三也没有回答她为什么,而是直接低头堵住她的嘴,吻了一阵,气息有些不稳,在她耳边低沉的说了一个字,“乖。” 江柔气哼哼的,并没有被哄好。 他左手插进她乌黑的发丝里,又在她唇上印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乖些,别闹了。” 江柔委屈得直哼哼,说,“我明明都不适合习武,身体也不好,又都已经快二十了,成天跟军营里的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第一次跟沈十三回京的时候,他把她忘在军营里三天,那时候她还没褪去少女的羞涩,天天看光着膀子的男人跟一群狒狒似的上蹿下跳,实在是看怕了 哪有正经人家的女子混在男人堆里的? 沈十三说,“你只会跟我混在一起,没机会跟别人混在一起。” 江柔偏过头去不看他,“不去不行吗?” 沈十三:“不行!” 沈十三是个行动派,第二天沈度什么时候起床,江柔也什么时候起床。 他提前让人准备好了她的衣裳,十几件,全都是一个颜色——黑的。 衣裳是改良过后的短打,不会束手束脚,又比寻常短打宽松,活动得开手脚,更重要的是! 勾勒不出江柔身材上的曲线。 一看就是预谋很久了! 沈度看着这身打扮的江柔,有点儿懵,等一路到了龙虎关关外,他更懵了,“娘,你这是做什么呀?” 江柔神色萎靡,“问你爹。” 沈度偷偷瞟了一眼沈十三,由于身高差距,只能看到下颌线,以及对方一脸的严肃。 算了,不问了。 反正总会知道的 征兵仍在进行,这第一批的新兵,先锋队伍里有一千人,这一千人,由沈十三亲自带领训练,剩下的由新任将领们带领,其中江蕴领了一支队伍——侦查兵。 算是他的老本行。 将领都是新兵,每日任务由沈十三亲自布置下去,他们监督完成,再由沈十三定期验收。 要是验收成果不合格后果当然是很惨的。 大漠广阔,士兵的行动不受限制,可以自由奔跑,自由搏击,以及各种自由等等。 沈十三领了一千人,先跑了一个五公里热身。 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女人,士兵们个个都好奇,但又不敢问,偏生他也不介绍一下。 那女人肤白貌美,大眼红唇,行走动作之间都是女子特有的柔婉风情。 虽然穿得死板,但看起来年纪应该还小,应该在十六七岁之间。 士兵们的眼神就忍不住的在沈十三和江柔身上徘徊。 听说沈将军三十多岁,如果他动作搞快一点儿的话,女儿应该有这么大了吧? 虽然没听说过沈十三有女儿,但是他哪些风流债,几大本子都写不完,有一两个私生女怎么了? 平白无故的带个女儿一样大的娇小姐来练兵场,这做派是要培养接班人啊?! 将门虎女! 没毛病! 士兵们的心神就开始荡漾了。 先不说当沈十三的女婿,那前程!绝对比骑龙骑虎还腾达得高,单说能娶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美人儿,这辈子死也值了! 都是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一想到这儿,春心荡漾啊! 想造作啊! 一双双眼睛忍不住的往江柔身上瞟啊! 而沈十三刚好被手下的一个将领喊去了,看样子应该是有不是很理解的地方,正在询问。 龙虎关唯一块儿阴凉的地方,是最高的关隘角下。 冬天虽然不热,但江柔怕晒黑,冬阳照射下来,关隘角下有一块儿被影子笼罩的地方,沈十三把她安置在那儿。 沈十三被人喊走,就剩下江柔一个人站在角落,先锋小队的士兵没被人管在眼皮子底下,对自己的要求就不那么严格,把赤裸裸的目光放在江柔身上。 你想想,一千个男人用一种狩猎猎物的渴望眼神,同时盯着你,你憷不憷? 反正江柔是憷得腿都要开始打颤了。 沈十三在她双腿完全软成面条之前回来了,士兵们的目光‘嗖’就收了回来。 端正直视前方,像要把空气盯一个洞出来一样。 沈十三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端正了态度,没让他看出什么不对劲儿来。 认真算起来,今天是新兵第一天开训,沈十三先把跑步这一项的训练目标定了一个早晚五公里。 沈十三对儿子心狠手毒,新兵的目标是早晚五公里,沈度是早晚八公里,他带领新兵们开始跑的时候,小萝卜头已经完成一公里了。 等先锋小队动脚,沈度就被沈十三拉了回来,安排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样一来,他就算是累得像条狗,速度也不能慢下来,因为他压在阵前,他一个人慢,整支队伍都得跟着慢下来。 听闻沈将军有一个八岁大的儿子,沈度往阵前一站,身份就不用再多说了。 众人心里开始不屑,用一个八岁大的孩子领阵,沈战赫赫威名,结果是个任人唯亲的糊涂将军? 看看这细胳膊细腿儿,站起来还没有他们半截高,他们走起路来,他这小短腿儿怕是得甩开膀子跑才能跟上,凭什么领阵?! 然。 等真正跑起来,他们才发现,真正要甩开膀子跟上的,是他们。 沈度虽然人小腿短,但他有一个变态爹,已经被用要求成人的标准被要求很久了,在来幽州的路上,更是一天天什么都不做,净追马车了。 先锋队里虽然有些有武功底子的人,但大都数还是平民。 没有那么多家庭有条件让孩子从小习武或者从文,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用尽全力也只能吃饱饭而已。 挑来先锋队的士兵,也只是比一般人更加有资质,更有可塑性。 别的先不论,在耐力和速度方面,除了已经有武艺在身的人,基本上已经很少有人能赢过沈度了。 江柔的待遇比儿子好。 沈度打头,沈十三就压阵,旁边带着江柔。 江柔的体力是渣渣中的渣渣,没跑完半里地,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都开始脱离大脑控制,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也是沈十三压阵的原因 但沈十三既然让她开始,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结束,所以江柔今天就算是爬。也得跟在队伍后面。 沈十三连躲带拽还加推,在先锋队完成五公里的同时,江柔也光荣的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三公里。 她本来就体弱,生沈问那会儿元气大伤,连手脚都比以前更冰,虚得很。 她身体素质不行,却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拖了整个队伍的后退,沈十三也没强行要她跑完五公里。 士兵们也齁儿累,完全是靠一口气硬撑着。 前面一个小孩儿都跑得比你快,有什么脸停下来啊?!不如找块儿豆腐撞死得了! 跑完五公里,沈十三下令原地休息一刻钟。 沈度喘了一会儿,很快就调整好状态。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训练强度,体力恢复得也比别人快。 江柔就不行了,直接瘫倒在地上,谁都拉不起来,沈度赶忙凑过来扶起她,关切的问,“娘亲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江柔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沈度问她,她靠在墙角,费力的点了点头,“要。” 龙虎关的关口下有州府下令整改出来取水的地方,存放的士兵的饮用水,小暖男赶紧跑去给娘亲取水。 沈十三一把将他拉回来,说,“看好你娘。”就往取水的地方去了。 主要是他觉得沈度的小短腿太慢,等他跑拢,江柔就渴死了。 沈十三一走,就有人在喊沈度,他一看,是队伍里的几个士兵。 他跟这些人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他们喊他做什么,便有些奇怪的走过去。 刚一靠拢,五六个士兵瞬间就把他围住,开玩笑似的问诸如一些‘你怎么这么这么厉害?’‘你不累吗?’之类的问题。 沈度挨个儿回答过之后,就想回到江柔身边去。 但士兵们嘻嘻哈哈的围住他,神色间也没有恶意,江柔在阴凉处坐着,这里又安全,他就有问有答。 士兵们身材高大,把小沈度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时,一个士兵直直的往江柔走过去,蹲下身,很礼貌的问她身体如何,能不能跟上进度,并以此话题打开话匣子,大有种想跟江柔谈天说地的架势。 江柔还没缓过来,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也不是很想应付他,出于礼貌,偶尔回一个‘恩’,或者‘哦’。 她一看就是枝头上的凤凰,士兵想攀附,但也不傻,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沈十三有没有回来。 一下子就暴露了目标,目的性太明显,这才初见,显得太猴儿急,岳父大人对他的好感度会降低的! ------题外话------ 明天开始万更一个月,我认真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禽兽! 此士兵在新兵中胆子算大的,其他的不敢多说,但绝对是是这一千个人里面最不怕死的。 玫瑰都是带刺的,花儿虽然好看,那也是远观才好看,要是伸手去摘,那就容易被扎手了。 沈十三很显然就是江柔的刺。 从沈十三对江柔的态度来看,显然就是一个疼女又望女成凤的老父亲。 这样的父亲,一般对女婿被非常有敌意,对觊觎自己女儿的男人更想全都一棒子打死。 此士兵不时的偷眼瞅沈十三有没有回来,就说明道理他都懂,但他非要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士兵内心喟叹如下: 我也怕死,但是真的好喜欢怎么办?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你不懂?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众人还在猜测江柔和沈十三的关系,大多数选择暂时观望,不敢贸然试水。 也就是俗话说的有贼心没贼胆。 一旦江柔的身份确认,那绝对就是狼群中的大骨头棒子,简直不要太抢手。 此士兵心里也没底儿,但是老话还说了,胆大骑龙骑虎,胆小骑个鲍鸡母。 看看沈将军这年纪,再看看面前这小姑娘的年纪,阵前放个儿子,阵尾带个女儿怎么了? 而且他就是单纯的喜欢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喜欢还不能追了?! 她是沈战的女儿怎么了?焉知二十年后,他又不是另一个沈战? 不得不说,这个小伙子,很有梦想! 甲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一个姑娘,乙是有目的性的喜欢一个姑娘,那在行动上,甲肯定要比乙大胆,因为他本心追求的是姑娘,而不是功利。 此士兵就是这个甲。 他上来就是一番嘘寒问暖,然后趁着沈十三没回来,道:“姑娘可有心属的男子,若是没有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冬阳高升,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真诚的笑容中带了些许羞涩,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 长枪怒马鲜衣少年郎,说的就是这类人。 没等江柔回话,他突然站得像杆标枪,声音又大又洪亮,“我叫窦子明,今年二十一,身高七尺二,上进有责任心,无不良嗜好,疼娘子,会赚钱,家里两处房产,十亩田产,地里三头牛,姑娘,我能追求你吗?” 他一番话把江柔砸晕了,愣愣的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 窦子明一拍胸脯,大声道,“姑娘放心,落水我娘会凫水,生孩子保大,一辈子就你一个,一心一意只为你,满眼满心都是你,绝不沾花惹草,绝不变心纳妾!”然后又问了一遍,“姑娘,请问我可以追求你吗?” 江柔还是结结巴巴的,“你你” 窦子明有些着急,“姑娘,我是真心的。” 再不快点,岳父就该回来了! 他一说完,江柔还没说话,后领子突然被人一拽,还没反应过来,后背一疼,就被人像踢麻袋一样踢飞了。 这一脚力道是真重,窦子明飞出去两三丈远,蜷在地上疼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此刻,江柔终于说完了想说的话——你后面 沈十三在你后面。 窦子明豁开一条眼缝儿,只见沈十三手里拿一个水囊,脸黑如锅底,满身杀气的看着他。 死亡凝视中 窦子明牙一咬,心一横。 反正都被看见了,现在要是灰头土脸的跑了,难免给沈十三留下一个很怂的印象。 军营里当兵的,哪能有软蛋?! 他忍着疼痛站起来,两大步走到沈十三面前,挺起胸膛,直视对方幽深漆黑的瞳孔,铿锵有力的说,“将军,属下窦子明,真心求娶将军之女,请将军大人成全!” 话说完,突闻一声暴斥,“瞎了你他娘的狗眼!” 然后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照着脑门挥下来,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挡,挡是挡住了,没想到胸口一疼。 沈十三一个肘击捅在他心窝,脸都给他疼变形了,然后脚下一动,一个扫堂腿过去,把窦子明扫在地上横躺,再狠狠照着心窝跺了一脚。 士兵们都看愣了。 将军这是下死手啊! 这时候,被围住的小沈度有了空子,从人墙里钻出来,看到老爹一脸被人刨了祖坟的表情正在揍人,小心的以战场中心为圆心,绕了一个半圆,蹭到江柔身边,小声的问,“娘,你没事吧?爹怎么啦?” 江柔心戚戚的摇摇头,说,“没事,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虽然她也很同情这位仁兄,但是这样的沈十三借她八百个胆子都不敢惹啊! 窦子明长得人高马大,但到底比不上自幼习武的沈十三,力气不如他大,虽会些三拳两腿,武功却也不如他高,被打得只顾护脸抱头,没多久就吐了血。 金黄的沙漠上沾了殷红的鲜血,看起来十分血腥。 江柔一看这都要出人命了,心惊胆战的上去拉住沈十三,让他别打了。 她不劝还好,一劝,沈十三就更加鬼火冒。 老子一眼没看住你就招蜂引蝶,还他妈敢为奸夫求情。 “滚!”他一把将江柔推了个踉跄。 沙地柔软,一踩一个凼,她退了好几步也没站稳,摔在地上居然还滚了两圈儿。 沈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反往常稳重的模样,大叫着跑过来扶她,“娘!你没事吧?!疼不疼?” 沈十三看她摔到了,怒火值那叫一个噌噌噌。 老子都没用劲儿,搁这儿跟老子碰瓷儿呢?! 但是还是走过来,递了只手给她,虎着脸吼,“还不快滚起来!” 屁股底下不是水泥地,疼倒是不疼,就是吃了一嘴沙,江柔把手递给她,沈十三一用力,就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沈度绕了她转了两圈,给她拍身上的沙子。 窦子明石化了。 众士兵了石化了。 娘? 娘?! 沈十三有个八岁的儿子是不错,可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是怎么生出个八岁的儿子? 孩子八岁,怀孕一年,一共九年,那不是 禽兽啊! 畜牲啊! 八九岁的小女孩儿都不放过啊! 沈十三把江柔拉起来,又想折回去收拾窦子明,被拉住了袖子,她说,“将军,我肚子疼。” 沈十三果然眉头一皱,说,“一天天就你事儿多,怎么又肚子疼?” 嘴上虽然凶巴巴的,还是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江柔的肚子当然不疼,主要是她要是不疼,窦子明的命就该没了。 平白无故因为她死一个人,她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别以为肚子疼就可以不训练了,歇一会儿就给我滚过来。”沈十三把她带到角落的阴凉处,打开水囊给她灌了一口水,冷冷的瞅了她一眼。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装得还挺像! 然后把水囊塞在她怀里,冷冷的瞅了她一眼,去集合新兵,开始下一轮的训练。 窦子明神色恍惚,满脑子都是那一声‘娘。’ 看了眼已经有他腰际高的沈度,又看了眼沈十三,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禽兽! 沈十三斜睨窦子明一眼,指了指他,说,“你,给老子蹲那儿去,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老子不弄死你,老子让你自己死。 操你大爷的求娶将军之女! 瞎啊?! 窦子明满脸愤懑,又不得不遵循上级的命令,鼻青脸肿的去角落里扎马步了。 江柔默默的低头喝水。 兄台,捡回一条命就偷着乐吧,别再给他添堵了,到时候天王老爷都救不了你 江柔没能再休息多久。 沈十三心里透透亮亮的,知道她装病,只多让她歇了一刻钟,又把她拉起来,跟士兵们一起进行战斗技巧训练。 沈度在队列的第一排第一个。 江柔是第一排第二个。 他们的待遇跟新兵们一样,动作做错了会挨骂,屡屡犯错会被打,一众大男人举十斤的长刀,他们也举十斤。 一个妇,一个幼,你让他搬十斤金子都吃力,更别说还要举起这么重的刀比划出各种招式。 沈度的耐力和韧劲比江柔好,咬着牙还能坚持,江柔没到半个时辰,脸色通红,脸上的汗跟珠子似的往下掉,落到沙子里,瞬间就不见了水渍。 沈十三来回检查士兵们的动作是否规范,沈度和江柔是挨打挨得最多的两个人,看得大家都不敢喊苦,卖力得很。 对老婆还是都下这么重的手,轮到他们不得跟窦子明一样往死里打? 众人默默往那傻小子的方向瞟了一眼。 那么远都能看到脸上的青紫和淤血,别看他是静止状态,费的力气可比他们大多了。 搁谁能不休息的蹲那么久的马步? 可沈十三在那儿看着,腿肚子都抖圆了也不敢往下坐,不然谁知道这天杀的还有什么变态折磨人的法子?! 冬季寒冷,但大家都在簌簌往下面落汗珠,沈十三在队伍里面来回穿梭,江柔实在受不了了,憋着一肚子的委屈。 隔壁的一个小伙子看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被折腾成这幅模样,心有不忍,她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下意识的就喊了她姑娘,“姑娘,将军往后面去了,你稍微歇一下吧!”沈度趁着转身的空档,悄声跟她说,“娘,你偷偷休息一下,爹过来了我喊你。” 话刚一说完,只见刚才还离得很远的沈十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后了,于是,喊江柔休息一下的小伙子也被一脚踹飞出去了,“他瞎了,你聋了啊?!” 妈的,没听见这是孩儿他娘啊,姑娘你妹的姑娘! 沈十三跟吃了炸药一样,一指那小伙子和沈度,“你俩,也蹲着去!” 沈度可怜巴巴的看向江柔,和小伙子认命的陪窦子明扎马步去了。 江柔的前后左右都被隔离出一块儿真空地带,要是有人想跟她说话,估计得用喊的。 沈十三心中得意。 这下老子看你招蜂引蝶! 沈度远远的看见自家娘亲比她还委屈的样子,心里拘了一把同情泪。 娘啊!慢慢熬吧!熬久了你就知道儿子为什么怕爹了! 窦子明趁沈十三没看过来,嘴型不变,舌头栾动,喊了沈度一嗓子,“喂!” 三人排排站,老老实实的扎马步,窦子明左边是沈度,右边是那小伙子,沈度不确定他喊的是自己,用眼神确认了一下——你喊我? 窦子明说,“对,就是喊你。” 沈度看到他脸上的青青紫紫,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耐心的问,“干什么?” 窦子明朝沈十三呶了呶嘴,憋着一口气说,“那是你爹?”沈度黙了默,“废话!” 窦子明一看。 这神态,果真是父子! 他又问,“那真是你娘?” 沈度年纪小,但是早熟,对方接连问些废话,他有点儿不耐烦了,“不是我娘难道是你娘吗?” 打酱油的小伙子:“” 窦子明啧了一声,“脾气还不小!” 沈度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蹲马步这事儿,要是蹲久了,你就得吊着一口气,不然一泄气,腿上保管没力,他本来就蹲得辛苦,这人还老是问些已知的没用问题,他回答一次,就张口一次,张口一次,就泄气一次。 很费力的好吗! 窦子明往他身边靠了靠,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小身板儿,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八岁。” “那你娘多大?” 沈度斜他一眼,神态中竟然有些小大人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觊觎我娘!” 窦子明又啧了一声,“懂得还挺多的嘛!” 他以为沈度不会回答了,却没想到“十九。” 他有些奇怪的看向对方,“你都知道我觊觎你娘你还告诉我?” 沈度目视前方,极其刻板的陈诉事实,“告诉你又怎样,反正你也觊觎了也没用。” 窦子明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没用,说不准以后你长大了我还能做你后爹呢!” 沈度用一种‘好汉我佩服你’的眼神看向他,“希望我成年后你还健在” 他说完就在心里否决了自己,因为这种人一定活不到他成年。 他的变态爹能让他活过今天,就已经是娘亲求情了,他要是再作死那就是上赶着喝孟婆汤 窦子明远远的看见惨兮兮的江柔,突然想起沈度说她十九岁,顿时瞪着眼睛问,“你今年九岁,你娘十九,难道十岁就有你了?!” 江柔的脸显年纪小,沈度不说,窦子明以为她只有十六七岁,再加上传言沈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所以完全没有想过他就是沈战的夫人。 可是她的真实年纪也只有十九岁,难道女子十岁就已经能受孕了?! 听说过猥亵儿童的,但还没听说过猥亵儿童后当爹的。这身体发育得也太早熟了吧?! 沈度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那眼神,真让窦子明怀疑这这时一个八岁孩子能有的神态? 太早熟了吧?! 但一想,他娘十岁怀胎更早熟。 沈度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不知道刚才那一眼的功夫,他想了些什么,窦子明听见对方不咸不淡的说,“是啊,十岁就有我了。” 心中猜测是一回事,等得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又是一回事,不仅是窦子明,连打酱油的小伙子都怒了,异口同声抨击:“禽兽!” 十岁啊!怎么下得了手啊! 不不不,很有可能九岁?八岁?或者更小? 沈度眼角余光瞥到两人一脸想替天行道的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娘,儿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希望爹有点儿危机感,对你温柔一点儿。 窦子明瞬间脑补了一出幼龄少女落入变态大叔魔掌,真命天子披荆斩棘,解救少女于水火之中的大戏。 这个真命天子,当然就是他自己了。 沈度很正经,很严肃,一脸我说的都是真的的表情,内心对窦子明的反应很满意。 ------题外话------ 十二点二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但愿你能活久一点 沈度这孩子,你看一眼,就觉得他心理年龄肯定比生理年龄大,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稳重了,并且对事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让一些大人都自愧不如。 可其实啊,这就是个坏小子,腹黑得很。 用稳重的外表迷惑别人,心里悄悄算计,背后害你的是他,明面上安慰你的还是他,蔫儿坏! 胆子也大,明明怕沈十三怕得要死,该给他添堵的时候也一点儿不怵。 窦子明比沈度他们先来好大一半天,早就坚持不住了,此时一愤懑,居然忘记了肉体上的不耐受,净顾着意淫怎么打倒沈十三,解救江柔去了。 士兵们中场休息的时候,江柔也跟着一起休息。 沈十三给她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士兵们干啥,她就跟着干啥,能不能完成规定任务不重要,但一定要跟着大部队的脚步走。 她的身体不比精壮的小伙子,如果训练强度徒然巨大,适得其反,只会伤了根底。 沈度三人就不一样了,这是惹了事儿被罚的,沈十三不松口,他们就得在这儿蹲着,江柔休息了一会会儿,拖着疲惫的身体,拿着水囊过来。 她劝不动沈十三,给儿子喂点儿水总行吧?! 训练时大家都穿得不厚,沈度浑身都是汗水,薄薄的衣服皱巴巴的黏在身上,脑袋上还冒着热气儿,江柔给他喂了两口水,心疼的给他擦汗。 心疼儿子,更心疼自己 她往这边走,沈十三的目光也跟着过来了,一眼都不眨的盯着她,像生怕转个头他就要跟窦子明亲做一团了一样。 窦子明不敢光芒正大的跟她搭讪,就一直盯着她,试图能让她看懂自己眼神传达出来的信息。 但,对方一个眼角都没给他。 江柔知道沈十三占有欲极强,她要是多话一句,明天不是窦子明死,就是她死。 考虑到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儿的娘了,沈十三不是很可能让她死,那就是窦子明死了。 她不想害人,所以给沈度喂完水,不多逗留,匆匆走了。 沈十三很满意。 算你识相! 然后直接让人把沈度和窦子明分开,江柔下次再去喂水的时候,只能接触沈度一个人了。 下令重新集结的时候,江柔看了一眼天色。 感觉像过去了一辈子这么久,其实连午时都还没有到。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慢呢?! 接下来是箭术。 由于这支先锋小队当做奇兵培养,其他兵种只精一样,他们需要全精,他们以后,会是沈十三手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像利剑一样所向披靡,直插敌人的心脏。 靶场是一早就已经建立好了的,沈十三亲自演示了一遍如何搭箭、扣弦、预拉、开弓。 在战场上,除了格斗能力,箭术是很重要的一门技艺。 不,应该说是很重要的一门立功技艺。 战场上立功者,除了献出重大的军事决策,就是拿敌军将领首级,一场战役中,将领是军队的灵魂,如果将领战死,军队也会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这就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试想,你看到敌军将领在百步之外大杀特杀,但是战场混乱,你又很难靠近他,那么箭术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要是能一箭射中对方的头颅,不仅是立功,更是决定了一场战役的胜负。 这种时机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平时不勤加训练,等到了战场上一箭射飘,那真是自己都能把自己怄死! 这种技能,沈度这种被着重培养的苗子,怎么能不着重训练? 所以他被喊了过来。 虽然双腿在打颤,但一定要装作下盘很稳的样子,否则老爹看见了,又是一顿爆捶。 靶场离窦子明两人罚扎马步的地方远,沈十三一转身,两人就赶忙站一会儿,他瞅过来,两人又赶紧装作不敢偷懒的样子扎稳马步,就这样一直捱啊捱。 大多数人没受过系统的训练,沈十三挑了十个有模有样的出来,当场提为百户,各分百人,让他们监管,他巡视。 江柔理所当然的又是垫底的一个,沈十三教的姿势也学得勉勉强强,但她拉不开弓。 军队的弓箭是以成年男子的臂力作为参考,但她的臂力,乘以三都不一定能追上成年男子。 沈度的臂力也不行,但能勉强拉起一点弧度,江柔还不如儿子。 这下就很尴尬。 力量这个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见成就的,除了加强平日的训练,沈十三也没办法,他过去站在江柔身后,把她圈在怀里,握住她的手,手把手的帮她开一次弓,一边开弓一遍讲解要领。 士兵们斜眼看过来,心中悲愤不已。 他们是来当兵的!是来训练的! 你说说,这还让不让人专心训练了?!你们回家抱去啊! 沈十三正说着,压根儿就没往他们那边看,却像满脑子都长了眼睛一样,突然抬头望过去,把偷看的人些全都逮个正着。 他威严着脸吼:“晚上加跑两公里。” 众人:“” 心里哀嚎不已,但还不敢嚎出声儿来。 看这个架势,要是敢嚎出声儿来,那绝对是加跑五公里。 江柔累得很,沈十三一抱住她,她就忍不住往她怀里软,沈十三训完士兵,继续给她讲解要点,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怀里的人完全就是靠在他身上,没有用一点儿力气,根本就没认真听。 他松了弓,站到旁边,脸上的表情跟刚才训士兵是一样儿一样儿的,“自己练,晚上你也加跑两公里。” 江柔比士兵们还要悲愤,要不是人太多,怕是当场就要气哭出来,偏生不好当着众人哭,硬生生的人忍回去,只是红了眼圈儿。 沈十三说,“憋回去,哭出来再加一公里。” 江柔恨恨的一偏头,自己鼓捣手中的弓箭,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窦子明扎完马步,又过来跟大部队一起挨过中午,挨过下午,跑完五公里,第一天的训练任务才算完成。 士兵们由于开小差被抓到,加跑了两公里,江柔因为沈十三那句‘哭出来加跑一公里’,原本憋得好好的,一下就哭了出来,然后加跑三公里。 晚上沈十三不再去拉她,她是什么速度,就是什么速度,士兵们跑完五公里,又跑完加罚的两公里,拖着几乎废掉的身体回了营帐。 而江柔,还在吭哧吭哧的完成加罚的三公里。 沈十三对她的要求不再像白天那样宽松,说了罚她三公里,一步都不打算少,江柔跑得慢,他就等,反正不跑完不罢休。 等江柔蜗牛一样爬完,天都已经黑尽了,训练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父子俩还在等着她。 一跑完,她就瘫在地上,沈度怎么喊怎么拉都不起来,大有一种直接在这里睡到天亮的架势。 沈十三把她拉起,半蹲在她面前,说,“上来。” 江柔根本就不用他说,膝盖一软就趴了上去。 她本来想很有骨气的置置气,结果哪知道身体不停使唤,趴都趴上去了,再下来也没什么气势,干脆就算了。 没骨气就没骨气吧,反正她一直就没能有过 一家三口缓缓往家的方向走去。 沈十三走得很稳,江柔累狠了,他还没走出训练场,她就已经睡死了。 一头乌发高高的扎了个髻,随着她脑袋小幅度的摆动,发髻在他侧脸一戳一戳,痒痒的。 沈度也累得不行,没什么力气说话,老爹看起来一大把子力气的样子,他很想拉拉衣角问‘背上还能加一个人不?’ 也只能想想,没敢问。 自己强行拖着自己一路回了家。 小沈度很惨,一进家门,就有下人告诉他,张先生已经在书房等他了,他心里喟叹一声命途多舛,澡都没洗,直接就着一身汗透的衣服去书房。 江柔被放到床上,扒了衣服都没醒,沈十三把她丢到浴桶里,一通洗洗刷刷,把人干净的拎出来,自己再洗漱后躺上床。 江柔洗澡的时候就醒了,上了床又开始睡不着,直到沈十三躺上来跟她说,‘快睡,明天还要早起。’ 她本来已经平静些,听到这句话,又开始闷气。 非要把她往死里练才高兴! 再冷,也不睡他怀里了,自己往床角缩了缩。 沈十三拉着被子,不让她睡开,她干脆连被子也不要了,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抱着手臂在墙角瑟瑟发抖。 沈十三也没来拉她,晾她一个人在那儿。 越来越冷,越来越心酸,她开始轻轻的抽泣,瘦小的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十三等她哭够了,估摸着也冷够了,才伸手把她拉过来,把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衣襟里,说,“睡吧。” 江柔睁着一双泪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瘪着嘴,用浓浓的哭音软糯无力的质问:“你白日这样欺负我,就不哄哄我?!” 沈十三伸手擦了她脸上的泪痕,像是妥协,“哄,哄行了吧?你想要怎么哄。” 江柔恨恨擂了他胸口一下,还是那个问烂了的问题,“你为什么老是要欺负我?” 沈十三:“我哪里欺负你了?” 江柔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他衣服上,“哪里都欺负我了!逼我做不喜欢的事,逼我做做不了的事,还不让我带孩子。” 江柔天天去训练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确实没有时间带孩子。 沈十三却说,“孩子你带不带,他不是也一样长大么,有什么区别?” 江柔立即反驳他,“怎么没有区别?区别大了!你小时候都有娘亲带,凭什么不要别人带儿子!” 沈十三面无表情,“你想多了,我小时候巴不得他们不管我,儿子要是懂事了,你不管他他才高兴。”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她明天还要早起,再多做纠缠,明天又起不来,沈十三在她嘴上吻了一下,说,“别闹了,睡觉。” 低头一看,却见他圈着他的腰,已经睡着了。 ** 大漠,军营里。 幽州城池不大,容纳不下以万计的人,军队只能在大漠上扎营,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沈十三要的就是条件艰苦。 沙漠里水比油贵,一群糙老爷们儿白天被操练得不行,晚上索性也不洗漱了,吃过饭就直接躺进了营帐里。 营帐很大,二十人睡一个通铺,窦子明脱了衣服,就看到白日跟他一起扎马步的难兄难弟,他兴奋的从通铺上跨过去,“喂!兄弟,好巧啊!我们分到一个帐子里了!” 此兄弟明显愣了一下,也显得十分开心,说,“我叫唐文山!” 然后周围有人聚过来,都是睡在一个帐子里的睡友,大家开始自我介绍,大致说些我叫什么名字啊,哪儿人啊,多少岁啊,算是互相认识了。 “我叫潘阳云。” 说自己叫潘阳云的这个小伙子身形比较清瘦,似乎话很少,很内向,只说了一个名字,其他的就没再多说。 窦子明多看了他两眼,开玩笑道,“潘阳云,你这么瘦,晚上睡觉不会硌着自己吗?!” 对方回答,“不会。” 本来只是个说笑,结果他回答得认真,窦子明反而不知道才怎么接话了,哈哈笑了两声,就跟其他人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都是群性格耿直的男人,没一会儿就熟络了,有人也开玩笑的问他,“窦子明,你的腿疼不疼?” 一听就是在笑他白天被罚的事情,他爽朗一笑,说,“不疼,就是有点儿酸!” 众人长长的‘咦’了一声,问,“只是有点儿吗?” 窦子明道:“酸怎么了?酸死我我乐意!” 士兵甲惊奇得不得了,语气中颇有一种‘好好一条好汉,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的意思,“你丫不会还是还有想法吧,那可是将军夫人!” 窦子明说:“什么将军?那就是个畜牲,将军夫人怎么啦?他说不定比我先死呢?!” 士兵乙说:“兄弟,军营里虽然没有女人,但等打完仗,大把的美女等着我们挑呢,一个孩子都生了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差不多意思意思也就得了,你都还没有娶过妻,真在这棵树上吊死了,你娘得哭死!” 窦子明神采飞扬的说:“你们是不知道那种感觉,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辈子就是她了,我是认真的,我娘认不认她我都是认真的!” 士兵丙‘切’了一声,说,“你可就拉倒吧!就看了一眼,这辈子就非她不娶了?你这辈子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 窦子明也学着他的语气‘切’了一声,用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语气说,“谁没见过女人啦?感情!感情你们知道么?” 众人一同起哄,“哟呵,一眼的感情,真深刻啊!” 窦子明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众战友无奈的送了他一句祝福。 跟沈度的那句差不多——但愿你能活久一点! 众人正讲得开心,角落里传出来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讲话小声些,我要睡觉了。” 窦子明听一耳朵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潘阳云。 气氛尴尬起来,渐渐没人再讲话,帐子中陷入一片安静,月亮爬上当空,沙漠的夜里冷,众人都裹了裹身上的被子,闭上眼不久,就睡着了。 唯有窦子明,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那张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艳红的嘴,小巧的鼻。 他年纪不小了,在家乡的时候,他娘给他张罗了不少亲事,但他一个都看不上眼。 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知道这是个有夫之妇,情感怎么还会这么执着而强烈。 ------题外话------ 万更,万更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藏哪儿了? 世间唯有情字,最是不讲道理。 窦子明翻来覆去,一开始的热劲儿过去,想起江柔是沈十三的夫人,又想起沈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战死,怀着复杂的心情,渐渐睡着了。 夜中一双眼睛望着虚无的黑夜,眼中的光芒亮得出奇,竟然是早就说要睡觉的潘阳云。 他睡在通铺的最里面,大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日,集合的号角划过破晓,早已经被提过醒的士兵们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穿上衣服冲出营帐,往集合的地点飞奔过去。 有少数几个不适应这么快节奏的军营生活,动作慢了些,所有人都已经整齐列队了,他们才提着裤子手忙脚乱的跑过来。 沈十三早已经站在训练场中间,连江柔和沈度都到了,眼看这几条吊车尾的咸鱼跑过来,等越来越近,哟呵! 咸鱼里面有一条叫窦子明的! 沈十三这下爽了,直接把他们早晨的五公里变成了十公里,外加一个整改版的铁人三项——一百个蛙跳,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 这几条咸鱼的名字,分别叫做:窦子明,唐文山,潘阳云。 为了体现出被罚的特殊,沈十三把这三人和大部队隔离开,让他们单独跑。 唐文山的体力比窦子明差很多,每天的例行五公里他就已经够呛,更别说再来一个五公里,没多久就耷拉着舌头大喘气儿。 窦子明慢下脚步跟他并排,说,“你这块头看着挺大的,怎么这么不禁跑?” 唐文山觉得迟到个点香的功夫,沈十三就罚这么重,多半是想整窦子明,刚好他又赶上了,连累得一起罚,翻了他一个白眼,边喘边说,“你好还意思说,将军罚这么重,多半就是被你小子连累了!” 窦子明‘切’了一声,作踌躇满志状,“瞧你那点儿出息,将军怎么了,他不过就是比我们多吃几年饭么?几年后等他胳膊腿儿老了,说不定就是我们顶了他的位置,到时候让他喊我们将军!” 唐文山说:“得了吧将军,你先把十公里跑完再说!” 窦子明异常亢奋,居然一点不觉得累,还有闲余的功夫去跟潘阳云搭话。 他的语气中带了点儿稀奇,对潘阳云说,“你昨天不是睡得早吗?怎么今天还是起晚了?” 潘阳云目视前方,呼吸匀称,状态看起来比窦子明都还要好,他说,“没听见号声。” 窦子明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睡那么早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们一起跑十公里?!” 笑完后他又开始稀奇,把他反复打量几眼,对唐文山说,“你看看人家,精瘦精瘦的,比你能跑多了!你这一身肉简直是白长了!” 他一说,唐文山也注意起来,看向潘阳云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佩服,“潘阳云,你连大气都不喘一口,你不累么?” 潘阳云说,“不累。” 这可把唐文山羡慕坏了。 三个人受完沈十三给的罚,一大早已经过去了,早就过了吃早饭的点儿,一个床的兄弟悄悄给他们仨藏了三个馒头,他们狼吞虎咽的吃完,回归大部队。 江柔四周照样是真空地带,连沈度都不允许跟她说话,沈十三也不对她特殊照顾,摔了就自己站起来,累了也不许停下来,士兵们是什么训练强度,她也是什么训练强度。 她开始怀疑人生。 明明昨天还允许她稍稍偷一下懒,怎么今天突然就翻脸了? 沈十三不能只把精力放在敢死队上,五万新征军都需要他费心,提了百户,有人帮他监督训练,他需要在整个训练场巡视。 士兵们都怕这个将军,基本上他一来,每个队伍都会有人遭殃,不是这个被逮到闲扯侃天,就是那个被逮到偷懒耍滑。 并且不是一个两个。 他从哪个队伍走过,哪个队伍基本上就得少一大半的人——全都挨罚去了。 新兵对军纪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沈十三要让他们一天天明白自己的身份,让他们明白只要穿着这一身皮,站在训练场上,就得拼尽全力去磨砺自己,否则等着别人来操练你,命就没有了,所以但凡出手,罚得就不是一点半点的重,几天下来,人送外号——人踪灭。 窦子明这人脸皮厚,还不怕死,沈十三不能长时间固守在一个地方,他的眼风就每天瞅着沈十三,只要对方前脚一走,他后脚逮着机会就往江柔身边凑。 江柔不搭理他,他一个人也可以嘚啵嘚啵的说上半天,短短几天,江柔已经被迫知道了他家里几口人,地里几亩地,族谱多少页,以及他本人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  这天沈十三去了江蕴带领的侦查营,休息的时候窦子明又凑了上来。 他虽然是个二皮脸,但是极有绅士风度,从不说些暧昧的混账话,也从不刻意制造肢体接触,只是很真诚向江柔展示自己的优点,专挑沈十三的短板踩。 比如沈十三性子火爆,他就很有耐性,每一句话都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虽然纠缠,但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再比如沈十三对江柔也铁面无私,他就悄悄给她送水,送擦汗巾,不管江柔怎么拒绝都不气馁,反正就是一副势必要撬了沈十三墙角的架势。 江柔不想和他拉扯,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怕死的人,每次他一朝自己走过来就心惊胆战,生怕好巧不巧被沈十三给看见了。 和他成亲这么久,他疯起来她还是怕! 开玩笑! 一个能徒手劈开人脑壳的人,满身杀气虎着脸瞪你的时候,你不怕?! 简直怕死了! 生怕他一冲动没控制住自己,一掌下来她这条小命就得丢。 窦子明块头大又皮实,不怕揍,她可怕惨了! 每次她都往沈度身边钻,让儿子给自己挡一下,偏生沈度人小个子小,完全没什么作用。 窦子明不知道在哪里藏了一个水囊,百户一下令休息,他就跟变魔术似的把水囊递到江柔手里,说,“阿柔,喝点水。” 江柔哪里敢接他的水囊,婉言拒绝后,拉着沈度自己去取水,窦子明拦住他,说,“阿柔,沈战又不在,你喝口水,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江柔被拦下,看他不准备让她走的架势,就正了脸色,说,“窦公子,我已是有夫之妇,你实在不应该如此纠缠!” 窦子明一仰头,豪爽的说,“有夫之妇又如何?难道不可以和离吗?” 江柔不仅没有见过这样不怕死的人,更没有见过这样不怕死还厚颜无耻之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也只说,“我是不会和离的!” 沈度被江柔牵着手,突然说,“我爹回来了。” 窦子明头都没回,脚一抬,直接闪人。 江柔往前面一看,哪里有沈十三的身影?由衷的对沈度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小度有办法!” 但沈度的嘴也毒,没过多久沈十三还真的就回来了,看见自己着重培养的精锐在休息,脸色不怎么好,过来就开始训斥下令休息的百户。 百户解释道:“将军,我们一直都在训练,刚才坐下不久。” 沈十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百户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直接叫人吹响集结号角,终止休息,重新开始整顿训练。 江柔渴得要命,有点犹豫着不想回去,沈十三走过来,跟骂百户一样骂她,“你脚上有钉子吗?” 江柔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心里后悔不已。 早知道刚才就该接了窦子明的水囊 沈十三见她还磨磨蹭蹭的,低头轻飘飘的看了沈度一眼。 都没用说一句话,沈度就直接甩了江柔的手,哧溜一声顿了。 江柔手里一空,都愣了。 她乖巧的儿子都抛弃她了?! 沈十三又看她,说,“等着我拿轿子来抬吗?” 她低着头,不安的搅动手指,像个正在被训话的小学生,“我渴。” 沈十三就这样看着她,也不发话准许她去喝水,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江柔不情不愿的回归了队伍。 她手里的长刀举得费力,嘴里跟要烧起来了一样。 先锋队千人的训练场,江柔在最前面,沈十三巡视去队末尾,江柔正渴着,突然离她最近的一个士兵喊了她一声。 正月十五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训练也好几天了,但是一直没有跟沈度以外的士兵说过话。 窦子明不算 一来是怕沈十三发疯,二来是男女授受不亲,她也不擅于跟男人打交道。 这些人也都怕沈十三,从来不主动跟她搭话,此刻沈十三都没有走远,不知道这士兵喊她做什么? 她一边挥舞着长刀,一边往那士兵方向看了一眼,极快速的回答了一声,“恩?” 那士兵做了一个,“接住”的口型,然后手中有什么东西朝她飞过来。 江柔一惊,吓得不敢动弹,但只愣了一瞬间,她的反应能力已经比前几天好太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作出了回应。 那士兵的准头不错,照着她手中丢过来的,她借一个转身的招式,双手往上一举,刚好把那士兵丢过来的东西捧在手中。 定睛一看,是个水囊。 她疑惑的向那士兵看去,那士兵快速的朝斜后方一指,江柔看过去,却看见窦子明正呲牙咧嘴的朝她笑。 她愣了。 她和窦子明中间起码隔了十来个人,这水囊是一个一个传过来的? 那丢水囊给她的士兵见她的表情,给了她一个‘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眼神。 她不想接窦子明的东西,但喉咙实在跟火烧似的。 沙漠中连空气都是无比干燥的,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水分都被榨干了,看见手里的水囊,总感觉里面有个小天使跟她招手,‘快来喝我吧’‘快来喝我吧’ 这时候,监军的百户从她朝着她走过来,她开始手忙脚乱的藏水囊。 但是水囊这东西,又不是水球,还能塞进胸口增大罩杯! 这种根本藏不住的东西,窦子明到底是藏在哪里了?! 百户越走越近,她的水囊还无处安放,人都到面前了,水囊还在她手里捧着,一眼就被看见了。 偷偷讲话都都被沈十三罚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偷喝水也逃不过。百户是执行了沈十三的命令监军,江柔怎么能不方张?! 她心里一慌,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晚自习偷吃辣条被班主任抓到了备考生,刀一丢,规规矩矩的立正站好,双手后背,把水囊藏到背后,脸上突然烧起一片红晕,眼神到处乱飘,不敢直视那百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找不到自己的角色了 丢水囊给江柔那士兵也紧张了起来,忍不住的喊了一声,“张百户!” 语气中的意思是:兄die,给我个面子呗! 张百户狠狠瞪了他一眼。 眼神中的意思是:窦子明那小子不怕死,你们也活腻了吗? 窦子明是个很有反侦察意识的兵,天天偷偷摸摸的往江柔身边蹭,竟然一次都没被发现过。 而沈十三不防有人胆大包天,知道江柔是什么身份还敢打她的主意,一时大意,让窦子明钻了空子。 但他不知道,天天在一个训练场上混的战友们瞪着一对眼睛看着,难道还不知道吗?! 大家都知道这小子揣了什么心眼儿,劝不动他,就装作没看见。 现在沈十三就在不远,这群二傻子还敢帮窦子明给江柔递水,那真是想剥老虎皮来做围裙呐?! 张百户不仅瞪了那士兵一眼,还挨个儿的一路瞪到了窦子明那儿。 中间传递水囊的士兵们很认真的比划招式,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的表情,而窦子明比划了个拜托的手势,意思是是求张百户放过江柔。 张百户不再看他,一脸公正严明的朝江柔走过去。 窦子明一看张百户的表情,顿时就觉得完蛋了。 他皮糙肉厚的不怕罚,江柔每天已经是超负荷量训练,要是再因为喝口水挨顿罚,那简直是亏到唐家沱了! 他正准备冲上去揽下罪责,却家张百户目不斜视,像瞎了一样,地上的刀看不见,站着发愣的江柔看不见,她藏在背后的水也看不见,从江柔面前走过。 嗯? 江柔正紧张着,没想到前一刻还凶巴巴的百户,下一刻就跟她擦肩而过。 管也不管她。 她反而更加不知所措,这口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丢水囊给她的士兵见这情形,面上一喜,对真空地带的江柔做了个浮夸的口型——喝吧! 江柔实在是渴得不行了,打开塞子就咕咚咕咚灌了好大几口,等解了渴,塞上塞子,去喊沈度。 这边动静大,沈度早就注意到了,江柔一转头找他,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两人相隔太远,大声喊会被听到,她也学着士兵的样子对儿子做口型——接着! 沈度反应比她快多了,几乎是对方一扬手,他就已经伸手去接。 水囊落在沈度手里的那一瞬间,原本已经走过头的张百户却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回头。 沈度接水囊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被他抓了个正着,僵硬的顿在半空中。 张百户心里那个凌乱的心情啊!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没事儿回什么头啊! 周围的士兵动作也都顿住了,直愣愣的看着他们,张白户骑虎难下,一见士兵们停了动作,立刻就吼,“干什么呢你们?!” 士兵们立刻收回目光,作专注状。 张百户一个一个的骂过去,渐渐离沈度和江柔远了,母子俩对视一眼,沈度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水,迅速灌了一大口,扬手一丢,直接跨越数十士兵,丢回窦子明的手里。 窦子明跳起来接住,心想,这小子臂力可以啊! 一边想着,一边准备弯腰绑大腿上,却没想到乐极生悲。 “你挺能跳?” 他脸上的表情一僵,缓缓回头,果然是沈十三这个人踪灭! 顿时就知道在劫难逃! 然后听见对方说,“蛙跳三公里。” 窦子明:“” 窦子明一脸壮士好汉谁怕谁的表情,英勇就义去了! 沈十三凉凉的看向水囊飞来的方向,沈度压根儿就没看他,一招一式比划得很认真,他走过去拿了他的刀,说,“别比划了,你也三公里。” 沈度一脸壮士断腕。 他今天估计得爬回去 江柔虽然很不忍心,也很不好意思,但是能死一个别死一双,能死一双别死三个。 去吧我给你们准备水。 下午有一场和其他营的拉练,大概意思就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看看精锐营到底精锐在哪里。 虽然大家都知道,敢死队里面的一妇一幼是整个军队里后台最硬的一对母子,但等真正看到对手阵营里面还有女人孩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第一印象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女人和孩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需要保护,而不是可以保护别人。 拉练对手是重步兵营,算是除了精英队,最精锐的兵种了。 项目是集体五公里长跑,一公里负重短跑,比的是耐力和爆发力,以双方最后一名到达终点的士兵的成绩为准。 以及对战。 江柔一听就有点儿泄气。 别说是重步兵营,就算是炊事营,她也妥妥的是垫底。 以最后一名的成绩为裁决成绩,那自己 这几天她才能勉强跑完五公里,每次都落后人家近一刻钟的时间。 一个人人输没关系,可是拉着一个营输,就很有负罪感了。 她把求救的目光投降沈十三,结果对方看也不看她。 她又只能找儿子寻求帮助。 但这种事情,沈度也没啥办法。 她暗暗祈祷沈十三能想起她,把她从精锐营里面摘出去,结果一声令下,她反而被排到了队首。 这倒不是沈十三的决定,因为沈十三连半句话的没跟她说。 这决定是几个百户做的。 第一次拉练,谁都不想输,把江柔排在前面,给她一点儿落后的时间和距离,总比一开始就远远的吊在队伍后面很远来得好看一点。 五万人里面最精锐的两千人互相比赛,大家都凑过来看,把拉练场围得水泄不通。 江柔一开始压力就很大,因为知道这是必输的比赛。 还是因为她输。 可是不能坐以待毙,总要有点儿拼搏精神,丢自己的脸没关系,要是把一千人的脸都一起丢进了,那才叫丢脸。 江柔一直都跑得很卖力,可是体力消耗不是她能控制的,力气渐渐透支,她也逐渐从队伍的最前面,落到队伍中间,再落到最后面。 沈度的五公里是最擅长的一项,轻轻松松碾压一众成人表示没压力,但是江柔渐渐落后,她也放慢了速度。 反正以最后一人跨入终点为裁决标准,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力挽狂澜,索性去陪江柔,不然大家都在终点等她一个人,那滋味儿是很难受的。 除了沈度渐渐落后,窦子明和唐文山也放慢了速度,但他们不敢和沈度一样做得那么明显,只能混在队伍中间,眼角余光瞟着队伍外面的江柔,速度和她平齐。 江柔憋着一口气不断的想加快速度,适得其反,反而绊了一跤,滚在地上栽了一脑袋沙。 沈度赶忙停下来扶她,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连脸上的沙子都来不及去拍掉,急急跟着大家的脚步。 能力限制了她的步伐,她和众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只剩下她和沈度两个人坠在最后面,眼前黑压压的背影越来越远。 她咬着牙想跟上去,却只能在终点看见早已等在哪里的一双双眼睛。 有先锋小队的,也有重步兵营的。 大家全都到了,只有她没到。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将脸上的沙子冲刷出一道道沟壑,黑发里也夹着大量的黄沙,向终点踏进最后一脚,重步兵营胜了。 她来不及自责,接下来立刻又是一公里短跑。 还是负重的。 她早就没了力气,一开始就落在了最后,最后一个踏入终点的也是她。 格斗对战,根本没有人愿意跟她比拼。 一来她是个女子,男人跟女人打,多丢面儿啊?! 二来她跟沈十三的关系,赢她也不对,不赢她也不对。 对战是输掉的人留下手中的刀,最后清点两方阵营,谁的兵器数量多就算赢。 江柔的对手是系统分配的——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 被点到的小士兵很懵逼。 这是什么运气?一千来号人,为什么偏偏就点到他了? 这是什么运气?! 可是点都点到了,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以免误伤,拉练用的刀全都是木质,江柔和倒霉士兵举着刀,双方都不敢先动手。 小士兵是畏惧强权。 江柔是真不敢。 周围的同伴都打得火热朝天,唯有江柔站的这块儿地被隔离出来,众人都默契的绕过这块地方。 小士兵举着刀,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想要砍第一刀,结果眼角余光瞟到正在那边酣战的小沈度,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沈度他爹 这怎么砍得下手?! 还让不让人活了? 小士兵纠结半天,最后一想,反正他们营队都赢了两回合了,最后一回合赢不赢也都是那么回事儿。 再说了,他输了,他们重步兵营又不一定会输! 于是心一狠,直接把刀递给江柔,对她说,“我输了。”说着就往场地外走。 刚走了一步,袖子被人拉住了,那女人很认真的看着他,说,“是我输了。” 她眼中有太多情绪,反正这个小士兵是读不懂。 可能是失望,可能是自责,又可能是无奈。 反正很多。 她主动把刀双手交到小士兵手里,转身出了赛场。 沈十三站在临时搭建的裁判台子上,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亲眼看见两人对峙不敢先动手,亲眼看着江柔交了刀,亲眼看着她一个人往人声鼎沸的另一边,悄无声息的走了。 那背影单薄的让人心疼,带着无限落寞,一个人走向黑暗的尽头,将一切喧闹丢在背后。 现在已经是晚上,星空是沙漠里最美的景色,江柔披着月华星光,离开军事基地,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不动了,随意找了个沙丘躺下,双眼放空的望着漫天繁星。 老人总说,生有缘由,死有归途。 一个人生而在世,总有他的理由,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角色需要你去扮演,有什么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不一定是像迪迦凹凸曼那种拯救世界惊天动地的任务,每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丁丁点点的改变这个世界。 它就是由无数大人物,无数小人物,无数大事件,无数小事件组合起来。 江柔找不到自己的角色了。 她什么都不会,好像从一开始,就在不断的拖别人的后退。 她好像从来都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浑浑噩噩的活到现在,迷迷糊糊的跟着别人给她规划的路途走,而她自己,回头想想,居然从来没有为别人做过什么事。 家人为了保护她担惊受怕。 沈十三为了保护她屡屡受伤。 窦子明给她送水反而被罚。 精锐营里的士兵们包容她,却被她再三拖累。 一个人,怎么能无为到这种地步呢?! 江柔仰躺在沙地上,看着空中挂了一块黑色的幕布,星星点缀在上面,一闪一闪的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或强烈,或微弱。 可它们都曾有属于自己的光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还真想当他后爹? 五万人的校场在身后很远了,但是一回头,仍然能看得见篝火的光和攒动的人头。 她闭上眼睛躺了很久,然后感觉到有人坐在她身旁,她眼睛都没睁,侧身就抱住他的腰。 沈十三把手放在她全都是沙的脑袋上,说,“回家吧。” 江柔声音闷闷的,“不想回。” 他没再多说什么,把她从沙地上拉起来,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她搂住他的脖子,转身坐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肩窝。 他穿了铠甲,坚硬的身躯显得不好接近,又硬又冰冷,一点没有人情味,她将脸贴在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颈边。 她很安静,就像搂着他睡着了一样,但沈十三感觉脖颈上有凉凉的感觉,有水渍漫了他的肩颈,流进铠甲里,打湿了里面的衣服。 他环手抱住她,任由她发泄。 她当真难过的时候,一向是安静的,连哭都哭得很安静,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嚎,可是眼泪就跟泄了闸一样。 不像跟他撒娇时那样呜呜哭泣,也不像跟他耍赖时的涕泪横流,只是安静的,默默的流着泪。 沈十三不明白,她怎么会有流不完的泪?他的里衣全湿了,这时候他在想,算了吧。 她本来就不是能舞刀弄枪的人,她哭,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想顺了她的意,她想怎样都好,只要别哭了。 可捏了捏拳,他没说出口,盯着她从肩颈抬起来的脸,那双被水泡得比繁星还要闪亮的眸子。 他想给自己一老拳。 江柔看着他的眼睛,说,“沈战,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怎么看都很美,哭得时候很美,笑的时候很美,不论做什么,都很美。 这种人有一个统称——心上人。 沈十三不是情感细腻的人,他是想让江柔好。 她哭的时候是真美啊。 小小的脸上爬满泪痕,眼神中是让人心碎的哀戚,眼圈鼻头都哭得红红肿肿,格外的惹人怜惜。 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 沈十三从来都是看颜的,只要漂亮,他都喜欢,可是他不喜欢江柔哭得这么漂亮的脸。 一点都不喜欢。 他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粗粝的手掌划得人脸疼,但是动作却格外的温柔,他收手时,顺势托住了江柔的后脑勺,把她摁向自己的脸,轻轻的吻了上去。 居然是很温柔的吻。 他轻轻的舔舐江柔的唇瓣,温柔的扫过她口腔里每一寸地方,没有急躁,没有粗暴。 很耐心。 江柔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温柔的沈十三,她哭都忘记了,闭上眼睛,用尽全力的回吻他。 一吻毕,他离开她的唇,轻柔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下,说,“别哭了,乖。” 江柔瘫软在他怀里,像只乖巧的小猫咪,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鼻音很浓重,“沈战,我” 只说了一个‘我’字,就已经开始哽咽,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有些委屈,只可意会,言传不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十三抱着她,目视前方,江柔从下往上,只能看到一个坚毅的下巴,他说,“你只管往前走,我给你托底。” 江柔愣了。 她是真的很弱小,沈十三不会说好听的话,说不出‘你已经很努力了’或者‘你已经很厉害了’诸如此类的话。 可是他有自己的温柔。 他在给江柔承诺。 不管到什么程度,江柔就是江柔,有我沈十三做靠山,你只需要往前冲,扫不平的障碍,有我。 江柔收住的泪眼又开始弥漫水雾,再也忍不住,狠狠的抱住他的脖子,有了哭声,一边哽咽一边崩溃大叫,“沈战,我好怕,我好怕!” 害怕变不成更好的自己,害怕永远都是别人的累赘。 沈十三说,“怕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她将他搂得更紧,等哭累了,窝在沈十三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沈十三将她换了个舒适的睡姿,抱在怀里,看她看过的那一片星空。 他不懂什么叫做良辰美景,再美的景色,也从来不会停下脚步来欣赏,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没功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大漠的星星这么闪亮,大漠的夜静谧得让人心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样子江柔是不会再醒了,温度渐渐降低,江柔冷着了,无意识朝他怀里缩了缩,沈十三将她横抱着站起来,踩着柔软的沙一步一步向营地靠拢。 营地里早已经没有人了,明天还有训练等着他们,全都钻回了营帐,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江柔情绪不好,沈度没敢先走,知道爹妈一定也还没走,就靠在龙虎关的关口等他们,等着等着,总也不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他人小,夜又黑,越来越冷,就在角落里把自己盘成一团,沈十三抱着江柔走过龙虎关的时候,压根儿就没看见他。 郭尧见他们久久都不回家,也没来人报个信儿,早就在门口把脖子伸得老长。 看见江柔横着回来,心里咯噔一声,第一反应就是受了伤,又一看沈十三淡定的表情,就冷静下来了,知道多半是睡着了。 将军又在秀恩爱! 等人走近了,郭尧往沈十三背后伸了伸脖子,可劲儿的瞅,沈十三都要进门儿了,他还在那儿瞅。 “你杵在这儿看什么?” 郭尧的表情很古怪,试探着问,“将军,大公子没有回来吗?” 沈十三脚步一顿,转过头来问,“他还没有回来?” 郭尧:“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你早晨带出去的,还好意思来问我?! 沈十三一听,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他快步回房,把江柔放下,也要去找儿子,结果一放手江柔就醒了,转身抱住他的手臂迷迷糊糊的问,“你去哪儿?” 沈十三说:“我出去会儿,你先睡。” 他一走,江柔就睡不着了,爬起来准备洗个澡,采香来帮她脱衣裳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些喧闹声,有些好奇,“大半夜的怎么全都起来了?” 采香有些支支吾吾的说,“好像是进贼了,侍卫们抓贼去了。” 江柔一看她的神情,脱了一半的衣服穿起来,自己去外面看。 哪有贼人不要命的敢偷沈府? 再见采香眼神躲闪,一脸心虚的模样,不用想就知道是在说谎! 采香本来想瞒江柔一会儿,结果她直接出去拉了个侍卫就问,“你们这大半夜的是去哪儿?” 刚才沈十三也出去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侍卫一看是夫人,也不敢隐瞒,说,“夫人,大公子还没有回来,将军让我等去找。” 江柔一听,立刻就急了。 小度还没回来? 马上就跟着队伍一起出了府。 沈十三放了江柔,一想沈度那么大一个孩子了,龙虎关离家的距离也不远,他走了无数回,马路牙子边石头都能记住在哪个位置了,总不可能迷了路。 再说他心智比一般孩子成熟很多,天黑了知道回家,而此时还未归,怕是出了意外,或被贼人惦记走了,所以调了府里的所有侍卫,以此为中心,地毯式搜索。 他一路找得仔细,速度也不快,江柔后出门,竟然从后面追了上来,远远看见他就急跑过来,眼神惶惑不安,“将军,小度” 显然,沈十三想到的可能,她也想到了。 沈十三看她跑得头发都散乱了,就知道府里的下人没瞒住,说,“先别急,先找人。” 江柔强自镇定下来,跟着沈十三一路往龙虎关找去。 府里侍卫百余人,举了火把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一路搜寻。 江柔提心吊胆,脚下的步子大得差点儿能赶上沈十三,心里忍不住的想了各种可能,结果在龙虎关的关口角落里,看到了睡成一团的沈度。 幽州气温高,但大漠日夜温差大,龙虎关外面就是沙漠,又是冬日,再高也高不到那里去,现在已经戌时末,瘦小的孩子窝在墙角,抱着膝盖不知道睡了多久。 沈十三一看就开始冒火。 这么大个人了,半夜三更不知道回家,睡在这儿做什么?要是他们没发现,穿这么件薄衣服在冬天的大漠边缘睡一晚上,等他们第二天再找来,怕是人都硬了! 这么些日子都白教了是吧?! 老子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他把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小沈度提起来,张嘴就训斥,“家里没床,要睡在这里才舒服吗?!” 江柔追上来推开他,把手脚都冻得冰凉的沈度抱在怀里,给她搓手,一边说沈十三,“你别这么凶!” 沈度记得自己在这儿等爹娘,总也没等到人,又没看到他们入关,之后就没记忆了,再一睁眼,就看见沈十三就凶巴巴的吼他,顿时心里就——惨了! 在这儿睡着了! 这么晚没回去,老爹看起来惊得不轻,搞不好就以为他被绑架了,再一看后面这么一大群侍卫他爹真以为他被绑架了。 让老爹受一场惊,结果他在这儿睡得挺嗨妥妥的要挨一顿爆捶啊! 沈度的脸都有点冻青了,在江柔怀里,拿眼角余光去瞟沈十三,果然看到了一张铁青的脸。 要完蛋 刚刚这样一想,就看见沈十三张了嘴,瞧这样子是要准备开训了,沈度立即从江柔怀里挣出来,很认真的看着江柔,一张小脸上满是关切,“娘,你去哪里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你一直都不回来,我好担心你,都不敢回家,都等睡着。” 江柔只顾着自己悲伤,连孩子都忘了,沈度又说在这儿等他等睡着了,自责得不得了,抱着沈度,用力的瞪了沈十三一眼,怪他吼了孩子。 沈十三被瞪了一眼,要准备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再说那不是还要被瞪么?! 沈度偷眼瞅沈十三,发现自己逃过一劫,拉着江柔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小大人似的安慰她,“娘,你别伤心了,我也输了,我们一起好好训练,总有一天能打败那些傻大个儿的!” 江柔转身走的时候,又瞪了沈十三一眼,意思是——小度这么懂事,你为什么要吼他? 沈十三跟在娘俩儿后面走,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明明是这小子半夜不回家,怎么突然就成了他的错了? 第二天到训练场,大家都已经集合好了,等着训练。 江柔直直走到队伍最前面,士兵们都看得一脸懵逼。 whatareyou弄啥勒?! 她站了一会儿,等大家都看过来,她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让大家跟我一起输,对不起。” 她又鞠一躬,很诚恳的说,“对不起。” 精锐营里开始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妈呀,将军夫人给她们鞠躬了?! 一千双眼睛看见正前方鞠躬不起的女子,迅速把目光投向了沈十三。 果然!看见了对方用鼻孔看着他们。 他们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儿想法的。 大秦有女子从政的先例,但女子从戎的还真没有。 虽然江柔这也不一定算是从戎,但好歹是从古至今,军中女子的第一人。 老实说,看不起肯定是有人的。 特别是明明可以赢的比赛,平白无故输了,心里还是有点想法。 但也仅仅只是想法,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江柔虽然弱,但能靠上一个厉害的靠山,那也是她的本事。 再说输得是比赛,又不是吃的败仗,这么多大老爷们儿,也不好跟一个女人计较。 而且这事儿仔细想起来,有点儿诡异—— 沈十三是将帅,自己媳妇儿啥身体素质她心里面没点儿逼数吗?还偏偏定这么一个规矩,简直就像在故意针对啊! 鉴于他没事儿闲得蛋疼针对自己媳妇儿这事儿不太现实,那就只能用他治军公正严明来解释了。 这么一想,心里又舒爽了些,更不可能跟一个娘们儿计较了。 这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但是江柔突然这么一道歉,还是这么大一个礼 他们有点儿方了。 您老这么硬实的后台,别说输一场比赛,就算输个百十来场,也没人敢跟您较真儿啊!这么一道歉,我们反倒忐忑不安了 江柔弯腰不起,窦子明在队列里面看着,肝儿疼。 就用脚尖偷偷踹了前面的唐文山一脚。 唐文山瞬间懂起,带头大喊一声,“荣辱与共!” 众士兵瞬间就燃了起来,齐声高呼“荣辱与共!荣誉与共!”权势就是强权,换个将军夫人,说不定还输得理智气壮呢!有教养又真诚一个小姑娘,谁也讨厌不起来啊! 不就是一场比赛么,让他们重步兵营的! 江柔忍不住有点红眼圈,又似哭又似笑,说,“谢谢!”沈十三一走,一到休息时间,窦子明就急吼吼的冲上来,“你昨天去哪儿?找你半天都找不见人?怎么走也不说一声?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呐!怎么也该说一声吧!” 江柔被他连珠炮似的问话砸晕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窦公子,我没事的,劳烦挂心了。还有,昨天谢谢你的水。” 只撂了一句话,就匆匆走了。 她昨天受了窦子明的送水之恩,实在不应该对他这么冷淡,但是! 她离他远点儿,那可是在救他 沈十三可还没走远呢! 而且他的态度实在也太熟络了些,她不是很习惯。 沈度远远的看着窦子明往江柔身上粘,眼睛一眯,身上的气息有点儿危险。 这个窦子明,给他根杆儿,他还真想顺着爬上天?! 还真想当他后爹?!美得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对你娘好 沈度迎着江柔走上去,还是那句老话,对窦子明说,“我爹来了。” 沈十三这个人踪灭的威慑力太强悍,窦子明屡屡上当,竟然没有发现,同样迅速远遁。 再隔不久,下一批的新兵也要入伍了,沈十三越来越忙,留在敢死队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沈度开始忧心。 老爹不在这儿照看着,这窦子明皮厚心大,撩妹还很有一套,爹天天虎着脸骂娘亲,他却端茶送水关怀备至,这一对比,差距立马就出来了。 这是很不好的现象啊 江柔见她愣神,就喊他,沈度立刻回神,面上看不出一点儿异常,很沉静的问,“恩?怎么了娘亲?” “你出什么神呢?” 沈度说,“没什么,我好几天没看见弟弟,想他了。” 他一说,江柔也有点儿想了。 每天早出晚归,她都好久没看见老二了。 话题没能在深入下去,百户在吹号喊训练了。 训练的时候,江柔比从前认真的许多,完不成的项目,咬着牙也要做完,不像以前那样疲懒,那样完全就是被人押着训练。 她主动了很多。 主动去训练,努力完成跟大家一样的任务。 沈十三看着,总觉得心里面有点儿不得劲儿。 明明是跟他一开始想的那样一样,可看到这样努力的江柔,总感觉心里堵得慌。 晚上散了训练,回家的时候天还早,江柔洗了一身的汗,就去奶娘那里抱沈问。 小沈问好几天没见到娘,都有些生疏了,开始认人,江柔一抱就哭。 她心里跟小针扎似的。 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是总觉得特别亲,想抱着不撒手。 沈度伸手去抱弟弟,没想到这小子不要娘亲抱,倒是要哥哥抱,还一个劲儿的伸手去扯他脖子上的一块玉坠。 玉坠是沈度过继的时候,江柔给他的礼,算得上意义重大,沈问抓着他脖子上的玉坠不撒手,他舍不得给。 他没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的,唯有这个玉坠,是他要珍藏一辈子的东西。 但看弟弟的小模样,一咬牙,把他递给江柔抱,就想把玉坠取下来给沈问。江柔按住他的手,说,“这是娘给你的东西,你舍不得,为什么要给弟弟呢?” 沈度说,“我是哥哥,让着弟弟点儿是应该的。” 江柔说,“为什么让着弟弟就是应该的呢?你们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可以跟娘亲说,只要合理,爹娘都会尽力满足你们。娘亲给你的玉坠,弟弟也会有,你没有必要因为弟弟喜欢,就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弟弟,你和弟弟是兄弟,应该兄友弟恭,不是一昧的让着弟弟。” 沈度定定的看着江柔的眼睛,半响,说,“我知道了谢谢娘亲。” 沈十三比江柔忙,回来得比她晚,一进来就看见江柔正在和沈度说什么,他也没问,探头斜了一眼江柔怀里的孩子。 还是这么丑啊?这真是他的儿子? 是不是抱错了 为了装个样子,祝弈和郑立人这两天才刚到府里,作出一副山高路远赶来的样子,一来就接手了沈度,跟以前一样照顾这个小祖宗。 沈十三一看这崽子还是这么丑,就没有再看的欲望,拉着江柔走,她无奈把孩子交给郑立人,和他走了,沈度看着爹娘的背影,想到白天窦子明死皮赖脸的模样,嘴角轻轻勾了一个和很阴险的笑容。 郑立人正在哄孩子,冷不防一转头,就看见他诡异的面部表情,顿时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这是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表情吗? 他开始怀疑人生。 江柔被回了房间,甩了他的手,有点儿幽怨的说,“我才刚抱一会儿” 沈十三对沈问的长相耿耿于怀,咕哝了一句,“这么丑有什么好抱的。” 江柔眼神儿不大好,但是听力顶呱呱,一听就跳起来了,指着他数落,“哪有当爹的嫌儿子丑的?孩子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丑不丑的?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沈十三冷哼了一声,没有回嘴。 反正就是丑 江柔一看他的态度,更气,气鼓鼓的坐到桌前,不想理他。 沈十三固执的保留自己观点。 就是丑! 两人谁也不搭理谁,没多大会儿采香就进来了,还送来了几颗绣花针,和几瓶药膏,沈十三悄悄斜眼看。 拿针干啥? 采香坐到江柔对面,拿了她的手,用酒给她擦了手心儿,认认真真的给她挑手心儿里的泡。 沈十三眼神儿比江柔好多了,远远的就看见她手心儿里面好几个亮晶晶的大泡。 啧,娇气! 江柔背对着她,采香挑了水泡,挤出里面的脓水,有点儿疼,她轻轻嘶了一声。 声音很轻,连采香也只听了个隐隐约约,但沈十三不仅眼神儿好儿,听力也倍儿棒。 他走过去,夺了采香手里的针,“毛手毛脚的。” 采香一脸懵逼。 再轻连水泡都戳不破啊将军! 沈十三冷冷的看她,她还在愣神都被看得一激灵,赶紧躬身退了下去。 他在采香坐的位置坐了下来,拉了江柔的手,就要给她戳水泡。 他连针都不会拿,大刀阔斧的的样子看得江柔心里一抖,急忙缩手,“我我我自己来!” 他那个样子,怕是连手掌都要给她戳穿! 沈十三两眼一瞪。 你他妈还敢嫌弃我?! 江柔的瞬间怂,弱弱的伸了手出去,再三嘱咐道:“你轻一点儿啊!” 沈十三看着他手上亮晶晶的泡,心里不屑得不得了。 老子还能奈何不了这玩意儿?! 江柔还没做好准备,他一针就直接把水泡横着戳了个对穿,动作太猛,带动了周围的皮肉,疼得江柔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缩手。 针都还在水泡里,再一缩手,得! 直接掀起一块儿皮。 江柔呲牙咧嘴的看向沈十三,不是很明白,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嫌弃采香粗手粗脚的?! 沈十三一看皮都掀起来了,用力拉住江柔的手不许她往回缩,还一边骂,“笨死你算了!” 江柔哀怨的瞪这一双可怜的眼睛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沈十三被她的目光看得略微心虚,但是一想。 你要是不乱动,能把皮掀起来吗?! “还好意思看我?你乱动什么?!” 江柔:“”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低着头,无视江柔的目光,擦干净了脓血,强行给她挑了剩下的水泡,然后给她涂上药膏,包上纱布。 一边包还一边嫌弃。 老子以前练武的时候,血泡都是等它自己磨掉的,小小几个水泡,还要包纱布,哼! 明明是几个小水泡,沈十三愣是给她包出了骨折的效果,江柔也很无奈,举着一双连手指都动不来了的手,无言以对。 这么半天过去,江柔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屋里没人,她瘸着一双手,坐到沈十三怀里去,在她肩上靠了把半响,突然感慨,“我们的孩子要是活着,应该也有小问这么大了吧。” 沈十三一下留神儿,冲口而出,“那不是” 还好刹住了车,改口道:“那不是还有俩么?” 江柔叹了一口气。 曾经在肚子里的呆了七个月的孩子啊 很久,沈十三都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将军,你后悔吗?” 沈十三问,“后悔什么?” 江柔说:“后悔娶了我。” 沈十三怎么可能说的出‘你就是我的心肝肉,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这种话? 他只是问,“问这个做什么?” 江柔靠在他胸口,说,“沈家只有你了,我不会有孩子,你娶了我沈家的子嗣怎么办?” 沈十三本来想说老二虽然丑了点儿,但确实是他的种,但他说:“没有就没有吧,省得生个儿子来还得给皇帝卖命。” 江柔半响没说出话,仰起头,用额头蹭了蹭他满是硬胡茬的下巴,又轻轻在那儿吻了一下,说,“我不后悔。” 就算他们的相遇并不美好,就算过程也不美好,可是不后悔。 沈十三看向她的目光沉沉,又是一个狂热的深吻。 第二天,江柔起得稍晚,沈度碰见沈十三,给老爹问了早安,乖乖的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沈十三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度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像下定决心一样,说,“爹,儿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爹可不可以答应我?” 这是沈度第一次主动跟他提要求,沈十三有点儿诧异,没有直接否决,说,“说来听听?” 沈度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十分紧张,道:“爹,窦子明哥哥对我很好,对娘亲也很好,爹爹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罚他那么重了?儿子看见那么多人,犯错的就窦子明哥哥罚得很重。” 果然,沈十三还没听完,脸就青得发黑。 沈度像没看见一样,接着说,“那天休息的时候,窦子明哥哥还说他的蹴鞠玩儿得很好,等有空的时候,就带我玩儿,他还说要是有机会,还想跟爹爹比试一下呢。” 沈度说的虽然是比试蹴鞠,但听在沈十三耳中,那就绝对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一个曾经对自己媳妇儿有非分之想的男人。 现在对他的媳妇儿很好,对他的儿子很好,还想跟他比试蹴鞠。 怕是想跟他比划两招一剑捅死他,好觊觎他的女人吧?! 妈的! 他妈的! 是把老子当空气了吗?! 一时不察,居然还敢钻空子的往老子女人孩子身边凑?! 沈度像是这时候才发现沈十三的脸色不对一样,作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爹?儿子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十三阴森森的看着他,说,“窦子明怎么对你娘好了?” 沈度被吓得说话都结巴了,立刻招供,“他就是跟我说娘人很好,很努力。” 沈十三:“没了?” 沈度老实巴巴的,“没了?” 沈十三:“没跟你娘说话?没靠近你娘?” 沈度:“没有。” “那你说他对你娘好?” 沈度还是乖乖的,很认真严肃的说,“爹听错了,儿子是说的窦子明哥哥说娘这个人很好。” 他说的斩钉截铁,沈十三以为自己听错了,火气去了一点儿,但脸色仍然算不上好看,吩咐郭尧告诉江柔,让他今天休息,拂袖往龙虎关的方向去。 沈度见他爹怒气冲冲的走了,笑了。 窦子明哥哥,我可是警告过你,你自己要上天,可就怪不得弟弟心狠手毒了 这天的窦子明很懵逼。 早上明明没有迟到,也没有犯事儿,可偏偏被被沈十三指名道姓的罚了二十里,以及一系列要死人的体能训练。 并且!克扣了早午晚三顿饭,连水都差点儿没喝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背后的人是谁? 四月很快落下帷幕,征兵正式结束,最后一批入伍的士兵也已经进了军营,大漠里黑压压的一片,是三十万的兵力。 江柔所在的敢死队,人数已经从一千,增加到五千。 大家初到兵营,见居然还有女人和孩子,顿时惊得有合不拢嘴,等私下打听了来,才知道有小内幕。 有人在好奇,这将军公子和将军夫人丟到军营里面来,将来是要一起打仗去? 问出此问题的士兵被战友狠狠的嘲笑了一番没长脑子。 将军公子,那妥妥的是接班人,至于将军夫人嘛,多半是扔进来历练一下,你还真指望沈十三为朝廷牺牲到连自己的媳妇儿都推出去卖命? 媳妇儿!那是拿来保护的好吗?! 日子渐久,精锐营里有了一种奇怪的风气。 沈十三只要一在精锐营里,江柔一定被孤立,除了沈度,没人跟她交流。 开玩笑,谁敢在人踪灭的眼皮子底下接近她?! 可沈十三但凡只要不在眼前,一群大老爷们儿就把她当战友的一样相处,聊天胡侃,相处得很融洽。 平日里些小事儿,顺手就帮她代劳了,比如她的水囊空了,战友们顺便就帮她取了水过来,基本上她没在自己去取过水。 江柔性子内向,从来不主动何人说话,但人毕竟是群居动物,谁能忍受好几个月不和人交流?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会把人逼疯的。 江柔这个人很有亲和力,最开始离江柔最近的士兵,见沈十三长时间不在,她整天一个人,看着忒可怜,于是试着和江柔搭话,时间久了,以此士兵为基点,撬动了一大片人,渐渐放射到整个精锐营。 男人堆里的男人说话都没有忌讳,但要是跟她说话,基本上不会带小荤话,因为知道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 日日同训,江柔居然发展了一群战友情,话渐渐比以前更多,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拘谨。 沈度看在眼里,半个字都没跟沈十三提过,反而帮着江柔打掩护。 他的娘亲太过少于和人交流,都是正常的友情交往,她的娘亲应该多尝试些社交。 没有哪个男人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军营里就算不想和江柔扯上关系的,也只是装瞎装聋,没有去和沈十三打小报告。 这三十万的兵力对沈十三来说相当重要,他的工作变得繁重起来,不像最开始那样,有大把时间看着江柔。 这天散了集训,沈十三没像往常那样,号角一响就已经等江柔和沈度回家。 士兵们见沈十三不在,回营的时候就顺便和江柔道声明天见,她一一的笑着回应。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度才说,“娘亲,你可比儿子受欢迎多了。” 江柔立即做贼心虚一样,“不许对你爹说!” 沈度笑着答应下来。 娘俩儿等了没多久,沈十三就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跟了一堆人,看甲胄的样式,应该都是将领,他们一边走,一边在汇报什么。 沈十三一边听着,偶尔问两句。 江柔看见他朝自己来,应该是要回家的模样,就拉着沈度朝他走过去。 沈十三就干脆住了脚,等她过来,众人再一同出关。 跟来的将领大概有七八个,看架势也要一起回沈家。 江柔已经习以为常,兵营里人多耳杂,很多事情在军营里说容易泄露情报,沈十三常常带着一干将领回家。 今天说的是秦晋边境的摩擦。 晋国西疆领着大秦的漠北,三十万士兵日夜操练,消息是瞒不住的。 你的邻居天天在你家门口磨刀,你出门儿买个菜都能看到他把菜刀磨得锃光瓦亮,你慌不慌? 更何况秦晋本来就是对立国,从前打仗打得十分惨烈,历史惨烈历历在目,一直没有建交。 三十万大军在家门口徘徊,反正晋国是慌了。 慌了之后,采取的措施,是增加边境驻军。 既然你征了三十万人在我家门口晃荡,那行!我也调三十万人守着家门口,就算不打,也要时不时的骂你两句。 现在晋国三十万兵力集结完毕,各自在两国在各自的边境内蠢蠢欲动。 皇帝的蓝图里,征伐晋国被放在了最后,如果现在的矛盾处理不好,晋国将会被从最后一位,提到最前头。 从各国的综合实力来总结,晋国最不适合放在头一位。 边境也就一条线,要是哪天有点儿摩擦,两方士兵门槛儿都不用跨,直接就能抄刀干起来。 时日越久,这个问题就凸显得越明显。 沈十三一边听几个将领各发表的意见,一边沉思着什么。 将领甲说,“将军,末将觉得,这个问题还是需要秦晋两国协力解决,光我一国之力,恐怕很难双方摩擦。” 将领乙不是很赞同,“秦晋两国历来不交好,如果他们愿意退让,当初就不会大军驻境,怕是很难谈的。” 沈十三说,“这两日的情况如何?” 将领丙回答,“这两日情况不是不很好,昨日晋国那边似乎是有什么活动,有士兵喝了酒,脑子不是很清醒,挑衅我军驻境士兵,差点就打起来了。” 沈十三没对此事发表看法,只是说,“手底下的人看好了,暂且别妄动。” 江柔无意听军事,但他们说话从来不避着她,她不愿意听都听进去了许多。 几个将领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个不休,江柔听不下去了。 先看了眼沈十三的脸色,再试探着说了一句,“将军,我有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可不可以说一下?” 沈十三不避着她谈军事,那只是因为信任,然她毕竟是个女人,妄议军事总归不太好,但看着这几个人老实讨论不出来个所以然,有想法憋在心里不说,又有点儿过意不去。沈十三对江柔还算是比较了解的了,她么,有十分说五分,有八分说十分,向来都要给自己留一线余地,既然说出口,虽然嘴上说只是不成熟的想法,但必定是十分成熟的想法。 沈十三其实知道江柔脑子好使,但从来没跟她探讨过军事,也从来没跟她说过局势,对于她能有想法,表示十分诧异,“说来听听?” 江柔一见沈十三态度正常,没有虎着脸说‘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之类的话,胆子就大了起来。 “边境的摩擦无非就是因为距离太近了,士兵们驻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在大秦说句话大声了点儿,晋国都能听到,两国又并不友好,士兵们又血性,一句话不对很容易就冲动了。” “刚才那位将领说得对,跟晋国协力解决此事,也不是很现实,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独立解决。” 她还没说完,沈十三就已经知道了她想说说什么,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儿不一样了,却故意问,“怎么独立解决?” 江柔没察觉她的目光,自顾自说得认真,“我们可以往后撤半里地。” 将领甲立刻不赞同,“大秦疆土,一寸都不能退让,怎能主动拱手?!” 江柔语气轻柔,对那将领说,“李副将先别急,我还没有说完。” “我说的后撤半里地,并不是将这半里地拱手送给晋国,那还是不可能的,就算送给他们,也不见得他们会满足。” “我大秦的国土,始终是我大秦的,我们后撤半里地,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晋国并没有关系,这半里地,我们可以用来当做缓冲地带,这半里地里,是无人区,一旦晋国士兵越境,不论什么原因,我都可以将他抓起来。”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国土,这是我们的国土,决定权也是我们的,我们单方面作出决定,没有影响到晋国,用不着经过他们的同意,我们只需要把这个决策通知他们,让他们知道,就行了,实际上,国土还是我们的国土,如果晋国越境,我们的处理方式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最后,她像开玩笑一样,说,“只是多了这半里地的距离,能够将两国士兵分开,至少你们在大秦骂他们,他们听不见了吧。” 几个将领一听,纷纷陷入了沉默。 挺简单的一办法。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啊?! 沈十三面无表情,但眼神中有藏都藏不住的自豪,为了自己的威严形象,又要努力的绷着脸。 看!老子的媳妇儿! 众将领纷纷开始嫌弃。 喂喂喂,将军你瞅瞅你这小样儿! 又不是你想出来的法子,你嘚瑟个什么劲儿?! 沈十三得意完了,又开始嫌弃沈度,“品汇是怎么教你的?你还不如你娘。” 沈度默默的。 你夸娘就夸呗,踩我做什么 晚上回了府邸,沈十三连饭都没吃,拉着江柔就钻进了书房,她困得不得了,他还老是揪着她说个不听,听得她撑着脑袋,眼皮子跟胶水沾的一样。 沈十三喊了两回,生气了,一掌把桌子拍个山响,吓得江柔一激灵,差点儿从凳子上梭到桌子底下。 他冷着脸,“我跟你说话,你就这么想睡觉?” 江柔立刻坐的端端整整,委屈巴巴的,“我困” 沈十三想吼她,看到她这个样子,又吼不出起来了,只是自己心里憋屈得不得了。 他并不是想把江柔培养成军事大家,只是他感兴趣的,江柔不感兴趣,江柔喜欢的,他又不喜欢,好不容易发现她在军事上有点儿天赋,就想拉着她说个不停。 夫妻互相分享喜好嘛。 结果她昏昏欲睡,自己在这儿说半天,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沈十三开始后悔。 老子明天就禁止任何人跟你说话,说一句罚半死,没人搭理你,看你还听不听老子说话! 其实啊,沈十三的地盘,江柔做了什么,他的士兵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着她去了。只要不跟窦子明那混账有交际,他都可以装作看不见。 因为啊这段时间她笑得多了。 但是! 你跟别人就笑,看见老子就想睡觉,宠了你两天,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沈十三半天不说话,江柔放松了警惕,又有点开始打瞌睡,沈十三一甩袖,“滚去睡。” 江柔如蒙大赦,马不停蹄的滚了。 沈十三的脸色跟吃了个苍蝇一样。 想发火,又不知道该对谁发,喊她滚是他自己喊的,她听话的滚了,他又觉得心口有团火,想把她抓回来狠狠的揍一顿。 自己在书房里憋闷了半天,下人来报,说江蕴来了。 这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 沈十三叫人喊他直接到书房,江蕴进来就说,“那个梵音宫的来头,我查到了,你猜,背后的人是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此事绝密 江蕴已经追查梵音宫很久了。 综合下面递上来的消息来看,自从沈十三出盛京起,梵音宫就咬着他不放,一路上的所有横生的事端,深查下去,都能跟梵音宫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江蕴留了心,从年后就开始着手追查,直到现在才叫她查出了结果。 沈十三也知道江蕴在追查,但一直没过问,今天终于查出个所以然了,他就开始上心。 不是事关重大,江蕴不会这么晚还要走一趟,而且连千机楼都这么久才探出个结果,其中的势力纷杂,可想而知。 江蕴看着沈十三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蜀皇宫,甄临风。” 沈十三眉心一沉,“竟然是他。” 千算万算,从来没把他算进去过。 甄临风皇长子的身份,很容易迷惑了大众的眼睛。 皇室中人,特别是皇子,最忌讳有自己的神秘势力,一旦被揭发,就是一个密谋造反的罪名。 他是太子,本身受蜀皇帝重视,一举一动都有千万人关注,暗中经营梵音宫这么庞大的江湖势力,不可能露出不半点儿蛛丝马迹。 所以“这事儿是蜀国皇帝默许的吧?” 江蕴点点头,说,“嗯,梵音宫近年来的所有动作,深想下去,很多事情的受益者都不是甄临风,而是老皇帝。” 而梵音宫的杀手上次出没,不是为了刺杀沈十三,她的目的很明显,是江柔。 连沈问都受了牵连。 沈十三突然想起自己强悍得日天日地的老丈人好丈母娘,问江蕴,“你娘不是明惠长公主吗?是不是因为你娘?” 江蕴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我娘当年是被圣旨赐死,我爹千般算计才让她假死出逃,不久我爹又战场诈死,两人隐姓埋名,多年连蜀国边境都没再踏足过,不可能是因为我娘,而且就算是,那也应该是冲着我娘去,而不是弯湾。” 可能性被推翻,江蕴没在继续琢磨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上次那个梵音宫女杀手,混进了你们精锐营队里。” 上次宋闵知失踪,沈十三一直没探到她的下落,但知道她没达到目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没有太惊讶,“叫什么名字。” “潘阳云。” 精锐营五千人,沈十三不可能一个一个全都记得,但这个潘阳云和窦子明走得很近,所以对他有印象。 两人在书房带了近一个时辰,江蕴才回去了。 第二天,江柔睡眼朦胧被从被窝里挖起来,牵着儿子,跟沈十三一起去了营地。 因为征兵刚刚完成,士兵里的佼佼者也没有展露头角,沈十三暂时提拔了几个千户,代为监管。 今天暂时提拔的几个千户被撤下去了,正式任命了五个千户,和一个精锐营统领。 五个千户的名单是:唐文山,钱英逸,王康胜,罗乐贤,以及潘阳云。 而统领是窦子明。 大家都惊呆了。 连沈度都不知道自己老爹抽了什么风。 他怎么不记得他爹有这么大的度量? 按照常理来说,窦子明没有被弄死,那已经是命大了,怎么反而还升官儿了? 这不科学! 士兵们都在开窦子明的玩笑,说他人格魅力不是盖的,连情敌都征服了,还是人踪灭这么敲打的情敌。 窦子明自己也懵逼。 几个月来,他基本上没过过好日子,战友们什么训练量,他两倍,好自己倒在训练场上差点儿都没能起来,但是不想江柔看扁了,硬是咬着牙跟沈十三杠到底。 得罪了沈十三,在对方死之前,他是没想过自己能升官儿了,还是直接一跃为统领,结果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把自己都砸晕了。 沈十三对着窦子明,面无表情脸。 这人他其实是非常讨厌的,杀之后快的那种厌恶,可是他确实有能力,体力经得起捶打,样样出色,领导能力也十分出色。 反正在这精锐营里,没有人比他更出色了。 沈十三恨不得把场上的五千人一个一个扇大耳刮子。 就没一个出息的! 让窦子明这个傻逼出挑。 每一个武将都需担大任,沈十三忍着恶心,提拔了窦子明。 而潘阳云,他自有用处。 ** 盛京,皇宫。 皇帝下了早朝,一脸疲惫的脱了龙袍,准备歇息歇息。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了,再这样下去,估计死得比沈十三还要早。 刚刚躺下去,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闹些什么。 皇帝被吵了睡意,脸色一沉,怒喝李莲英,“李莲英,你死了吗?” 李莲英本来在外面应付,听见皇帝动了怒,急急忙忙进来,双膝一弯就跪了下去,“陛下恕罪,是兰惠贵妃求见,奴才跟贵妃说了陛下正在歇息,可是贵妃今日不知怎的,大吵大闹非要现在见陛下,奴才这就去拦下她。” 他知道皇帝这几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眼底下的乌青越来越重,这下兰惠贵妃不知道怎么发了疯,非要在皇帝睡觉的时候来吵吵,他估计也要被连累得不轻。 皇帝被一吵,也没了睡意,索性穿了衣服坐起来,存着火气对李莲英道:“叫她进来。” 兰惠贵妃是前国公的长孙女儿,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就进了太子府,那时她才十六岁。 因为性格温顺,会撒娇,还长得漂亮,理所当然受太子宠,后来太子转正成了皇帝,就封了兰惠贵妃。 这么多年来,后宫里新人来来去去,她不是最年轻的,家世也不是最显赫的,更不是唯一一个好看的,可只有她一人圣宠不衰,冠艳六宫。 因为她人前温顺,人后也就是床上,花样儿多,更嫩无限迎合皇帝,不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十分兴奋的和皇帝尝试。 当然了,仅限于没人的时候。 皇帝正好喜欢这一款。 她的花样儿多到什么地步呢?反正这么多年,皇帝都没腻。 她一向识时务,懂得怎么抓住皇帝的心,知道皇帝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也知道皇帝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她最讨厌没规没矩,咋咋呼呼的女人。 而此时,她大吵大嚷,疯癫了一般的模样,正犯了皇帝的忌讳。 帝王之爱,最是单薄,她这么多年谨言慎行,如今一步走错,不论是什么原因,李莲英猜,今后,兰惠贵妃在后宫,没有立足之地了。 皇帝忍着怒火接见她,等看到一个衣冠不整,鬓发凌乱,连妆都没有上的女人,心里的火蹭就蹿高了。 人都是视觉动物,皇帝更是,任谁被吵了觉,起来却看到一个疯婆子一样的人往自己身上扑,都要冒火。 “把她给朕拉开!”兰惠贵妃只差几丈就要扑到皇帝身上,皇帝冷着脸叫侍卫上前把她架开。 叫侍卫押制宫妃,已经是失宠的前兆了。 李莲英心里奇怪。 兰慧贵妃稳坐后宫第一宠妃的位置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除了必要的手段,皇帝的圣心更是重要,她多年都懂得这个道理,怎么今天就偏偏犯了浑?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皇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兰慧贵妃疯疯癫癫,像是神智都不清醒了,挣扎着想靠近皇帝,皇帝本来想听她说两句,可见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句都不想听了,挥挥手就想叫人把她押下去。 兰慧贵妃见势不对,尖啸着大喊,“陛下,臣妾有要事要禀!陛下不能不听!不能不听!” 这么多年,还没有后妃敢对皇帝说你不能不听。 皇帝心烦。 到底有多年的情分,女人被押解的羸弱的样子让他动了点儿恻隐之心,挥停了侍卫,“你说。” 兰慧贵妃赶忙收敛了疯癫之相,跪在地上,总算是有了正常人的模样,“请陛下屏退左右,此事绝密。” 没人敢没事儿拿皇帝开涮,皇帝耐着性子,连李莲英都被支退下去了。 一个时辰后,皇帝召见江父江母。自从江蕴离京后,皇帝就不曾再见过江父江母,进贡了好东西,也记得往江家送一份儿,把这两人供养着。 他需要的是江蕴的忠诚,江蕴的忠诚,就是千机楼的忠诚,那江父江母,就一定不能亏待。 江父江母接到圣旨,十分诧异。 皇帝要什么,他们也知道,既然两厢相安无事,平白无故的,召见他们俩做什么? ------题外话------ 今天没有成功万更,明天补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他是个变态 皇宫里的风云变幻先按下不提。 几日后的幽州这边,却是已经翻了天,天刚刚一黑,江蕴就抄着一直书信,火烧眉毛一样的直冲沈府,下人来通报都没来得及。 沈十三照样拉着江柔在书房,她每天应付高强度的训练就已经精疲力尽,回来再强撑着逗一会儿孩子,基本上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沈十三了。 所以两人虽然天天泡在书房,但多是沈十三在说,江柔昏昏欲睡。 他哪里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好不容易多说两嘴,结果她根本不听,一个人的交流得不到回馈,每次都是以男人大发雷霆结尾,偏偏火发了一次又一次,他就是热情不减,固执的每天和江柔在书房待一阵。 江蕴来的时候,每天的例行发怒已经接近尾声了,房间里面传来男人恼羞成怒的咆哮,“你跟那些兵都有话说,老子一跟你说话你就睡觉?!” 然后听见女人柔柔弱弱的声音,“将军,可是我真的好累啊” 不论男人吼什么,女人都是委屈巴巴的一句,“将军,我累,我困” 门口的郭尧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看见江蕴急匆匆的来,脸色还不好,就知道怕是出了什么事,收敛起神色迎上去,“舅爷,这是怎么了?” 江蕴疾步走着,一边问他,“沈战在书房吗?” 他这个脸色,一般只有被人刨了祖坟的人才会有,郭尧不敢怠慢,立即应道:“在里面。” 江蕴直接推了门进去,沈十三正在抓狂的砸桌子,质问江柔为什么跟他没有共同语言,江柔在他面前的凳子上缩成一团,看那样子困意都给砸没了。 江蕴只要是深夜造访,必定是没啥好事儿,沈十三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问,“你怎么来了?什么事?” 江蕴没跟他计较,直接把手上的信纸展开放到桌子上,连皇帝的尊称都省了,“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问得没头没脑的,沈十三更是一头雾水,他心情不好,语气也就不怎么好,“什么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他直勾勾的盯着沈十三,眼神十分狠戾,太阳穴的青筋都暴起,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手里的信纸狠狠的揉成一团,比沈十三刚才的样子还要吓人。 江柔被江蕴的样子骇了一跳,反应过来就过去抓他的手,安抚他,“哥哥,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蕴沉沉的盯着她,目光里有太多东西,她看不懂。 江柔被看得不知所措,放了他的手,去捡地上的纸团。 信纸被揉成一团,展开了也皱皱巴巴的,上面只有一行字:皇帝将老爷夫人收押天牢,半月后问斩,楼主速回。 手中的信纸不自觉的从手中滑落,江柔愣愣的,“哥哥,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会这样?” 沈十三目光一转,一行字映入眼帘,顿时也是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就是——那两个老东西造反了? 不怪他有这样的想法。 江父江母是沈十三的岳丈岳母,以他和皇帝的关系,只要不是造反的大罪,怎么也落不到一个问斩的下场吧? 而且还这么突然。 千机楼飞鸽传书送信,用的是最快的信鸽,而再快的飞鸽,盛京到幽州,也应该已经过了五六天。 换句话说,江蕴他们收到这封信,已经是六天后,做一个减法,距离江父江母被问斩的日子,只剩下了六七天。 这六七天的时间,除非人死魂去,否则人是不可能挣脱物理的限制,回到盛京。 所以江蕴才如此狂躁。 皇帝问罪江父江母,连一个原因都没有,千机楼也没有打探到缘由,江蕴人没有办法回去,也没有办法营救。 江蕴能想到的,江柔也想到了,她将无措的目光投向沈十三,关心则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将军” 沈十三把脑袋一偏。 妈的,看我做什么?又不是老子要杀你爹娘! 皇帝明知道那是他岳丈岳母,还存着用千机楼的心思,都要把他们问斩,而且根本没有给他们回幽州的时间,明摆着是铁了心的要杀人。 你看老子也没用 江柔本来就已经十分慌张,沈十三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当时就急得掉眼泪,话都说不明白了,“哥哥,我们,爹娘,该怎么办?” 江蕴看向沈十三,“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打断他,“不能。” 江蕴住了口,红着眼睛瞪他,他就接着说,“老子又不是皇帝,圣旨都下了,你见过打回票的吗?” 江蕴沉默了。 沈十三跟皇帝毕竟是君臣,圣旨没下,找他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可圣旨已经下了,皇帝的做派丝毫没留余地,沈十三毕竟也只是个臣子。 沈十三不打算插手,江父江母的获救机会就少了一分,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江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他要赶回盛京。 临走的时候,他最后看了江柔一眼,没留下只言片语。 江蕴来得风风火火,走得也风风火火,房间里归于平静,只剩下江柔的哭泣声,哀婉凄绝。 沈十三坐了一会儿,那哭声就像丝线似的,一圈一圈勒在他心脏上,越收越紧,嵌进肉里,让他喘不过气,他被哭得心烦气躁,忍不住的骂她,“闭嘴。” 江柔当真闭了嘴,蹲在地上,捂住嘴巴,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呜咽声却透过指缝,丁丁点点的渗进他耳朵里。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实在没办法了,他走过去,把她拉起来,顺手拍了她身上的灰,语气仍然很不好,“别哭了。” 江柔抬头,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哀哀的盯着他,一脑袋扑进他怀里,纵声大哭,“爹娘要没了,沈战,我要没有爹娘了,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沈战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擦了她脸上的泪,“闭嘴。” 江柔不管不顾,死死的圈住他的腰,嘴里来来去去都是哀求,‘你帮帮我。’ 沈十三沉默了一阵,像是无奈,大声的喊了郭尧,“郭尧。” 江柔哭得伤心,郭尧在门外都听得不忍,听见沈十三喊自己,就知道将军大人又被征服了,赶忙推了门进去。 沈十三把江柔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虎着脸说,“去换衣服,房间里等我。” 江柔眼睛红红肿肿,茫然的抬头。 沈十三眼睛一瞪,“回京。” 江柔眼睛又是一酸,“谢谢。” 只剩下几天的时间,可是沈十三只要应下了,她就信他。 江柔转身去换衣服,让下人备马。 等她出了门,沈十三才从书架上拿了个盒子,从里面取了一方印章。 是三十万大军的帅印,从盛京离开时,皇帝亲手交到他手上的。 他随手拿了张白纸,在上面盖了一下。 白纸上一个鲜红的印戳,他把这封空白的信递给郭尧,说,“给江蕴送去。” 郭尧弓身退下去,急忙往江蕴的住处去了。 时间紧迫,就怕江蕴为了抓紧时间,已经上路了。 江蕴回了住处,火速回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两个字——劫狱。 放飞信鸽后,他备了一匹马,在住处门口,没有立刻就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郭尧赶来了。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沈十三不松口,他没有多纠缠,直接回府,抓紧时间做好应对措施。 在皇帝面前,沈十三说话最有分量。 在沈十三面前,江柔说话最有分量。 他走了,但他相信弯湾能搞定沈十三。 郭尧一来,他就知道自己赢了。 郭尧只递给他一张盖有帅印的白纸,让他用千机楼的信鸽送回京城,并让他先行一步,说江柔和沈十三会紧跟着赶回盛京。 江蕴没有多话,按照沈十三的话做了。郭尧送信去了,沈十三又见了几个将领,江柔换好衣服,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书房里面在议事,她就坐在台阶上等。 沈十三安排好一切事宜,已经是黎明了。 江柔在外面熬得眼睛都没敢眨一下,听到书房开门的声音,立刻站起来,乖乖的让路到旁边。 几个将领们拱手跟她见了个礼,就回军营了。 沈十三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等了一晚上,皱着眉说她,“怎么不先睡一会儿。” 江柔眉目间都是忧愁,轻轻的说,“我睡不着。” 沈十三眉头皱的更紧,但没有再虎着脸说她了,而是跟郭尧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喊她,“走吧。” 然后拉了她的手,连件儿衣服都没换,直接赶路了。 江柔的马术不行,他们又需要抓紧时间赶路,所以两人按照惯例,共乘一骑。 为了防止踏月累死,郭尧另外备了一匹好马,跟着江柔他们一起赶路,适当的跟踏月换班。 第二天沈度早起,结果发现爹妈都不见了,郭尧上前跟他解释说他们有急事要先回盛京,没有透露很多,并交代了沈十三的话,让他接下来的几个月好生训练,用功学习,不准偷懒。 沈度的身边开始多了四个贴身保护的侍卫。 他年纪小,功力也不够,看不出这几个侍卫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他觉得可能比老爹和舅舅低不了多少。 因为他们走路步子极轻,跟他到大漠的时候,黄沙上都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脚印,不像他们一样,一踩一个坑。 不仅是他身边多了侍卫保护,家里也调了大量的卫队,日夜轮班,把沈府护得固若金汤。 他隐约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当家长的有意瞒着他,他也没有更多的渠道知道什么,只能乖乖的训练,学习。 每天都是一家三口一起出,一起进,爹娘乍一下都走了,他十分不习惯。 窦子明好几天都没见到江柔,老是凑到他跟前来问。 沈度挡了几回,不耐烦了,就敷衍道:“我爹生辰,和我娘出去游山玩水了。” 窦子明落寞了一下,咕哝了一句,“怎么不带我。” 沈度当时就惊悚了,开始怀疑这个人脑子有点儿问题。 这是什么怪癖? 带你干嘛? 我这个儿子都没带呢! 接下来的几天越看窦子明越觉得不对味,老觉得他是个变态。 就是那种人家小两口谈恋爱,他非要跟个儿子似的往别人中间挤。 关键他不是别人的儿子啊! 沈度的小脑袋瓜不受控制的脑补出一张大床,他爹睡左边,他娘睡右边,爹娘本来你侬我侬,突然从被子下面钻出来一个脑袋,夹在两人中间,那张脸正是窦子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抵达盛京 沈十三几天没露面,连江柔也没在,士兵们心里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训练是不敢偷懒的,但人踪灭不在,心理上有点儿安慰。 这天夜,窦子明又在鬼哭狼嚎。 战友们都已经习惯了。 自从江柔不来兵营,他每天都要趴在床上唱两句才能睡着。 问他,他就用酸掉牙的语气说,“以歌寄相思。” 每次说完,一堆枕头都要砸他脸上。 等他嚎完,潘阳云的声音适时响起,“不早了,睡觉了。” 窦子明表情木讷的躺在床上,说他,“你年纪轻轻的,睡得跟我爹一样早。” 话虽这么说,但营帐里确实渐渐安静下来了。 子时过,帐子里一片此起彼伏的鼾声,潘阳云仔细感受每一个人的呼吸,等确定没人醒着了,她宛如一只狸猫,轻手轻脚消失在夜色里。 唐文山半夜憋得尿急,起床尿尿,睁眼刚刚看见大帐的帘子刚刚落下,一环视,发现潘阳云的床铺空了,他搓着眼睛咕哝了一句,“早醒点儿就跟这小子一起去尿了。” 等他尿完回来,发现最角落里的床铺仍然空着,只当他尿着顺便拉了一个大,就又倒下去睡了。 军营里面晚上有站岗的夜班士兵,宋闵知已经把轮班时间摸清了,一路左避右闪,行到龙虎关下。 甄临风给他的半年时间已经快要到期限。 江柔每天被看得很严,连沈度那个孩子,她也没有机会接近。 甄临风给了她两个任务,她一个都没完成。 她需要另外的功勋,来保住自己这条命。 秦皇宫里的这个局,她布置了这么久,现在才勉强能收网,够分量将沈十三引开。 江柔那个身娇体弱,训练了这么久,也没能跟上进度,就是个累赘。 她觉得是个累赘,却有人甘愿拖着这个累赘。 原以为沈十三会把江柔放在幽州,自己回盛京,毕竟他再稀罕,也改变不了这就是个拖油瓶的事实,带着她上路拖慢进程,哪知道他还真就带走了。 如果江柔留在京中,她说不定可以将任务一并完成了。 人已经走了,宋闵知没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 她暗中探了很久,才将沈府最新的布防探了清楚,明日天气阴沉,今晚只有一个毛月亮,正是最好的时机。龙虎关下午时分就要闭关,宋闵知找了个视线死角,将早就准备好的虎爪甩上墙,趁着换岗的间隙,飞快攀过关墙,披着夜色,一路飞奔去了沈府。 到的时候正是夜最黑的时候,沈府仍然有巡逻侍卫,府里府外都有,一波一波,有条不紊的巡视着。 这里的防卫比军营还要严密,更加印证了宋闵知的猜想。 她没有冒进,而是潜伏在不远处,再次观察他们的换岗规律。 一直到寅时。 此时是人在一天中最疲惫的时候,也是困意最浓的时候,一夜无事,警惕性就会不自觉的放松,宋闵知看准时候,从沈府靠近后院儿的那一面院墙翻了进去。 府里的守卫比府外更严一些,宋闵知寸步难行,后院儿到书房半刻钟的路程,她走了近一个时辰。 书房门口守着两个壮硕的侍卫,腰间挎着长刀,精神百倍的站在门口。 宋闵知藏在角落里,脚尖踢了一颗小石子撞在墙上,发出轻轻一声响。 两个侍卫果然很警惕,目光瞬间看过来,“是谁?” 宋闵知穿着夜行衣,藏在角落,融入夜色,两个侍卫什么都没看到。 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一眼,都很小心,怕被调虎离山,侍卫甲对侍卫乙说,“我去看看,你守在这里。” 侍卫乙点头答应。 侍卫甲把手放在刀柄上,谨慎的往发出声音的角落靠近。 这里有一块用作装饰的大石,藏一个人完全足够了,侍卫甲停留在三步之外,又大叱了一声,“是谁在那里?” 一阵夜风吹过,寂静无声,没有人回答他。 他直接把刀抽出来,放在身前,一步一步向前靠近。 等探了脑袋过去,石头后面果然藏了一个人,正作蛰伏姿态,看样子已经等他很久了。 侍卫甲瞳孔一缩,暗道一声不好,张嘴就要叫,可还没等他喊出口,空气里突然飘扬起一层粉末,不知道是什么药,他登时哑了,不能再言语。 然后只看见那人如同猎豹,双脚在地上一蹬,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心口就是一疼,低头看去,那里留着一把刀柄,刀刃已经全数没进他的胸膛。 一击毙命,瞬间气绝。 宋闵知倾身上前,把侍卫甲高大的身躯扶住,不让他软倒下去。 侍卫甲身躯威猛,宋闵知瘦削,又是黑夜,从后面看,完全看不出他身前还隐匿了一个人。 侍卫乙见侍卫甲愣愣的站在那里,好久不回,就喊他,“湛力行,愣着做什么?没有人就快回来!” 宋闵知用身体顶住侍卫甲,他胸膛流出一滩血,染湿了她的肩膀,她用手捏住嗓子,嘴唇张合,声音竟然变得跟刚才侍卫甲寥寥说过几句话的声线一模一样! 侍卫乙喊了两声,见对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也不应他,心下奇怪,正想喊人,却听他道:“你过来看,这是什么?” 同伴正常,侍卫乙就放下了心,听他一说,心中好奇,顺着他的话就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想偷懒了?” 刚刚靠近同伴背后,只见对方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还没反应过来,侍卫甲的身前忽然蹿出一人,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胸膛直捅过来。 他一惊,身体迅速作出反应,弯身一躲,躲过了,立即就拔了刀,可还没等刀完全出鞘,脖子上就是一凉。 他的视线顺着对方的动作看过去,只见那人另一只手上也抄着一柄匕首,上面还沾着他脖颈上的血。 临死前的最后想法是。 不可能! 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动作! 可是他没机会了,到死也没机会知道,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两个侍卫的尸体被宋闵知堆在大石头后面,她把匕首别在后背,轻手轻脚推了书房的门。 沈战是一个武将,但他的书房却很大,书架占了整整一面墙,标注地形的沙盘摆了好几个,宋闵知摸到书架前,一格一格的翻找。 书架上大多是些兵书,还有些盒子,里面装的是些信件,还有不知名的印章之类。 宋闵知将整个书架翻了一个遍,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她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房间。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书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宋闵知知道,这里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开始掰动屋子里一切能掰的地方,比如茶壶,茶杯,花瓶,桌子,凳子。 但是最后发现这些都是普通的用具,并没与连接什么暗格。 宋闵知趴在墙上,五指握拳,耳朵紧贴墙面,开始一寸一寸敲打墙壁。 墙壁也都是实心的。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错误。 沈十三会不会把东西随身带走了? 但是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路途颠簸,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随身带着,又不是带一把银票。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表面上没有,宋闵知耐下心来,认真开始寻找暗格机关之类的。 知道天都要亮了,还是一无所获。 这次已经打草惊蛇,要是不得手,下次再混进来,就完全不可能了。 越到危急关头,宋闵知越冷静,她观察房间里的每一件器具,不敢点灯,借着一点儿毛毛月光,看到了高挂墙上的一把铁弓。 墙壁都摸遍了,只有这把铁弓,高挂在墙上,还没有动过。 宋闵知走过去,手握在铁弓上,一用力,跟预想的不一样。 铁弓居然能动! 这下该头痛了。 铁弓能动,房间里面一切东西都是正常的,也没有暗格,沈十三还真把东西随身带走了?! 宋闵知把铁弓重新挂上墙,正准备继续找找的时候,心中一动,者回来仔细的盯着这把铁弓以及挂铁弓的桩钉。 她伸了手,试着转动桩钉,没转动。 想了一下,将铁弓取了下来,用手掌把桩钉往墙壁里按。 成了! 桩钉缓缓没入墙壁,听到细微的‘咔嚓’声,宋闵知顺着声音找过去,在书架上,被一个盒子遮住的格子后边儿,找到了缓缓打开的暗格。 里面摆放的,正是她找了半天的东西! 许久后,她做完一切事宜,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放进暗格里,把铁弓重新挂上墙,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沈府。 第二天,两个侍卫的尸体在大石头后面被发现,郭尧觉得心脏都停跳了,赶忙去请了霍清。 霍清一来,独自一人进了书房,关了门,将上的桩是钉按下去,藏在书架的暗格被缓缓打开,他疾步过去,看见里面原封未动的东西,才放下了心。 经盘查,府里什么什么东西都没丢,除了死了两个侍卫,一切都没有异常。 霍清总觉得这事处处透着蹊跷。 死了侍卫,却什么东西都没丢。 难不成有人闲得蛋疼,专门跑来沈府杀了两个人了回去睡觉? 可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查不出来。 霍清重新调配了沈府的布防,增加了一倍的兵力,保证有来无回,有进无出。 而在盛京那边。 江蕴和沈十三一前一后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历时两个多月。 江蕴先到,在路上就已经接到了千机楼的飞鸽传书。 劫法场的那天,千机楼的谍者集结了五百号人,混在人群里,可是午时都已经过了,也没等到江父江母被押送刑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皇帝金口玉言的圣旨,被他自己驳了回去。 江父江母不斩了。 虽然头是不砍了,可是也没见放人,一直在大理寺的天牢里面。 江蕴见有了转机,就没再妄动,专心赶路。 皇帝突然斩人又突然放人,他知道,对方已经在太极殿等江家人了。 入了盛京,他没有直接入宫,隐藏了行踪,静静的等沈十三和江柔。 皇帝突然发难,他不知道原因,但不论什么原因,他要等沈十三到。 皇帝突然放人,江蕴不知道沈十三那封盖着帅印的空白信纸有多大的作用,但是反正小不了。 所以他要等沈十三。 而沈十三和江柔,跟江蕴在同一天,几乎是前脚挨后脚,抵达了盛京。 千机楼的谍者将消息送过来,江蕴才找了上去。 几人俱都是风尘仆仆,江柔经过一段时间的体力训练,身体素质好了些,顶住了日夜奔波,但心里装了事,身体又疲累,瘦了些,江蕴看着心疼,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走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宁国公主 三人进京的那一瞬间,皇帝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从天牢里提了江父和江母,等在太极殿里面。 三人进宫,太极殿的大门瞬间被关上,皇帝高坐殿上,脸色十分阴沉,旁边还站在兰惠贵妃和李莲英,一声令下,羽林军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拿下。” 帝王一声令下,羽林军上前,掠过江家所有人,直接冲江柔去了。 江柔没想到上来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举了刀向她过来,登时吓得直往沈十三身后躲。 江父原本站在远处,几乎是羽林军动作的同时,一个鱼跃跨步,挡在沈十三和江柔身前,做了一个进攻姿势。 这个父亲一直少有存在感,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的,有什么事情,也自有江蕴挡在江柔前面,他爱女儿爱得深沉,只是表现力不够。 只有连江蕴都保护不了妹妹的时候,他才会站出来,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皇帝看江家人维护江柔的模样,冷笑一声,对江父说,“又不是你亲女,黎良将军装什么父女情深?给朕拿下!” 江柔藏在沈十三身后,看着皇帝指着她的爹喊‘黎良大将军’,内心竟然很平静。 她的哥哥的爹爹不简单,自她滑胎之后,就已经知道了,但他们没对她说,她也一直没去过问。 因为,不论他们如何不简单,对她来说,只是最简单的哥哥和爹爹。 皇帝掷地有声的说她不是江家亲女,她也很平静。 有些事情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是事实,不是别人说上一两句就能改变的。 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指着你说你是狗,你就真的是狗了吗? 皇帝说她不是江家亲女,她就不是了吗? 羽林军奉命而动,刀剑高举,对着江柔直直砍下,沈十三身形一动,旋身把她护在身后,一脚踹出去,将此羽林军被踹出两三丈远。 他一撩衣摆,冷哼了一声,“瞎了你的狗眼!” 上方的皇帝暴跳如雷,“沈战!” 沈十三一仰头,不耐烦的吼回去,“干嘛?” 皇帝一个砚台对着他砸下来,气得五官都扭曲了,“你在做什么?!” 沈十三拉着江父和江柔闪身躲开,砚台里的墨汁泼了一地,几人身上一滴都没沾到,他反问回去,“你在做什么?” 皇帝指着他,大吼,“把这个混账给朕一起拿下!” 沈十三眼睛一瞪,“凭什么?老子犯了什么罪你要拿我?” 李莲英在皇帝背后,一个劲儿的给沈十三递眼色,示意他少说两句。 皇帝冷哼一声,还没说话,旁边的兰惠贵妃却冲上来,看样子比皇帝还要激动,指着江柔大喊,“沈将军,你被这个女人迷惑了眼睛,她是西宫太后留下的孽种!” 沈十三侧首瞥了江柔一眼,“她?” 兰惠贵妃道:“就是她,当年西宫太后肚子里的那个孽女!” 江柔看了兰惠贵妃的一身宫装,皱着眉反问她,“这位娘娘,你们怕是认错人了吧。” 说罢她又对皇帝说,“陛下,你是不是也认错人了,我是爹娘亲女,跟你们口中的西宫太后,并无瓜葛。” 语气非常平静,丝毫没有被天子盛怒吓到,很镇定的在陈诉事实。 沈十三有点儿得意。 嗬!优秀! 得意完,又开始暗搓搓的想。 那老子吼你一句你怎么就跟个缝纫机一样的抖?! 老子长得很吓人? 但不管她此时的内心活动如何,皇帝都不会管,他冷冷的睨着江柔,说,“朕有没有认错人,你问问你的爹娘,不就知道了吗?” 他特意将爹娘两个字咬得很重,有种说反话的意思。 哪知道江柔直接不甩他的话,态度很坚决,语气很笃定,“臣女没什么问的必要,陛下认错人了。” 皇帝一看。 从前怎么没发觉她胆子这么大?!敢用这种语气跟朕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吧? 皇帝语气森冷,“你最好注意你的态度,别以为有沈战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朕要杀你,十个沈战都拦不住。” 江柔已经没有站在沈十三身后,不再是刚才那样寻求保护的姿态,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很安静,没有跟人争辩时候的那种浮躁和急怒。 皇帝怒,说实话,她是有点儿怕。 但是怕不能解决任何事,皇帝这幅砸锅甩碗的模样,她怕,她求饶,不会有任何用。 除了沈十三,不会有任何人理会她的求饶。 这是她近一段时间,才领悟过来的道理。 兰惠贵妃适时插嘴,对江柔道:“江姑娘,你活了这么多连,恐怕连自己的真正姓名,都不知道吧?” 接下来的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宁国公主,刘淳。” 对这个刘淳,沈十三是知道些的。 当年党争的时候,他站现在皇帝的队。 那时候皇帝虽然是太子,但皇后不拴不住老皇帝的心,所以连带着皇帝也不受宠。 立为太子,是遵循立长的规矩。 当时宠冠六宫的,是一名封号为淑的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同副后,据说她姿容绝艳,皇帝在她宫里流连忘返,直到迟暮之年,都对她念念不忘。 而刘淳,是皇帝的老幺女,淑皇贵妃所出。 刘淳来的时机非常巧妙。 老皇帝不喜皇后,专宠后妃,淑皇贵妃理所应当成了靶子,明枪暗箭就往她身上招呼就没个消停。 终于在某一天,中了招,皇帝也保不住她,无奈之下忍痛将她打进后宫,禁足半年之久。 半年里,老皇帝不去后宫了,去冷宫,次数多了两回,皇后连通外戚施压,老皇帝去不得冷宫,干脆连后宫也不去了。 但皇后不在乎。 反正他来后宫,也不会来她的宫殿,干脆大家都不要好。 明着去不得,只能偷偷摸摸的去,终于在淑皇贵妃禁足五个月的时候,有了刘淳。 老皇帝有了借口,力排众议,把宠妃从冷宫接回了后宫。 皇帝老来得一女,还是最宠妃之女,还没出生的时候,不晓得性别,他却已经动了费太子的心思,一心想要个儿子。 方院判之前,另有一个院判,姓吴,医术了得,传言能诊出胎儿性别,淑皇贵妃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诊出她肚子里的是个公主。 老皇帝虽然失望,但也十分喜爱,还未出世的时候,就赐了封号:宁国。 取名:刘淳。 从名字和封号,就可以看出皇帝对这个未出世的公主宠爱到什么程度。 一旦出生,那将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妥妥的小公举。 可是。 老皇帝一心盼着女儿,女儿还没盼来,先把自己盼死了。 在刘淳出生的前两个月,皇帝突染恶疾,没撑过三天,竟然暴毙,驾崩了。 驾崩之前,留了圣旨,将淑皇贵妃扶为西宫太后,皇后为东宫太后,两人平起平坐。 皇后对淑皇贵妃恨得入骨,老皇帝一驾崩,她就开始对这个恨了半生的女人动手。 没了老皇帝的庇护,淑皇贵妃有一个西宫太后的名,但家族势力不如皇后,虽然城府不浅,但前朝后宫斗了一个月,家族中终于被抓住把柄,连累她一同遭殃,被皇帝夺了西宫太后的封号,重新住进冷宫。 没多久生下了当初那个受万众瞩目的小公主,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刘淳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匆匆的葬了。 后来西宫太后痛失爱女,郁结在心,宁国公主死了没多久,也染了病,缠绵病榻三个月,没熬过去,病死了。 死之前,放了一把大火,将住的宫殿,连同自己的尸身,随着火光,烧得干净。 ------题外话------ 昨天的补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先欠着,明天再在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他想杀的,是江柔 西宫太后死的时候,那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才十来岁。 皇宫里的孩子早熟,小皇帝在亲娘、也就是东宫太后的庇护下,已经跟西宫太后斗得势同水火。 最后能够登上皇位,其实也不能算是他赢了。 只能说是天不助西宫,老皇帝死得突然,才让东宫捡了漏,不然如今龙椅上坐的,不一定是谁。 只是当初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刘淳,是个公主。 而且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在这世上连一天都没活过,怎么会是江柔? 沈十三看皇帝的眼神儿有点像在看酒疯子,直言道:“你是让哪个居心叵测的糊弄了?连这种话都信?” 说着目光直接就放到兰惠贵妃身上去了,意思是她就是那个居心叵测的奸妃。 兰惠贵妃知道动不了沈十三,也不跟他争辩,任由他扣帽子。 沈十三自有记忆就跟皇帝在一起混,彼此之间再熟悉了解不过,当年老皇帝专宠淑皇贵妃,皇后吃了不少亏,小皇帝也连带着受了天大的委屈。 两人穿开裆裤一起满地跑的时候,沈十三就知道皇帝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淑皇贵妃,以及后来她肚子里面那个娃。 她夺走了老皇帝的所有目光,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掩盖了他的所有光芒,连已经坐稳的太子之位,都差点被夺去,如果老皇帝死得没有那么早,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皇后对淑皇贵妃出手,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自然要还手,小皇帝当年几次三番差点死在这个宠妃的手下,两方完全是你死我活的在斗。 后来西宫太后病死在冷宫,东宫太后发了好大的火,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悔没有机会早点下手,让她这么死得这么轻松。 算起来,江柔的年纪确实跟刘淳一样大,但仅凭这个,凭什么说她就是刘淳? 江柔的身世已经很明白,就是蜀国武成王和明惠长公主之女,蜀国的郡主。 皇帝怎么无缘无故非要把刘淳的名号往她身上安? 沈十三不理解。 皇帝很气愤。 当年好几次在西宫太后手下死里逃生,沈十三是知道的,那些险境,几乎都是两人一起共度难关。 结果现在,他最信任的人,娶了敌人的女儿? 不,娶了敌人! 叫他怎么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 皇帝没有直接回答沈十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那你不妨问问你的大舅哥,他们江家兄妹,到底谁是亲生的,谁又是抱养或者是捡来的!” 江柔听到这儿,有些迷惑了。 捡来的? 她和哥哥是亲兄妹,什么叫做谁是捡来的? 沈十三一听,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年刘淳死后没多久,西宫太后也死了,长达数十年的斗争随着这两个人的死,也拉下了帷幕。 现在皇帝这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在说刘淳并不是死胎,而是被西宫太后谎称夭折,秘密送出宫了。 其实这个说法也能解释得通。 西宫太后的失败,并不是因为她心计和手段不如皇后,而是被自己的世家索所累,老皇帝死了,现任皇帝是东宫太后的儿子,她一旦下台,就没有任何再翻身的机会。 而曾经被老皇帝像颗明珠一样稀罕的刘淳,自然也没有活路。 活路,哪儿来的活路?西宫太后连自己都保不住! 如果说刘淳被秘密送出宫,那么西宫太后的死也就有了解释。 她不死,斗争就不会结束,只有她死了,别人才会相信刘淳真的死了。 东宫太后才会甘愿让多年的仇恨落地尘封。 因为她不甘愿也没办法,敌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要自己抹了脖子下去再跟她斗? 江蕴和江父江母对视一眼。 知道是瞒不过去了。 皇帝连这个都打探清楚了,他们不说,皇帝也会告诉江柔,真相出自外人之口,不如出自他们之口。 “就算如此,弯湾也是萧谨元之女,不是陛下口中的宁国公主。” 说话的是江母。 话音刚落,江柔的双目徒然大睁,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面部表情已经跟不上思维,震惊的神色,让江家人心疼不已,她喃喃,“娘” 其余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江母过去握住她的手,没有说什么‘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之类的话。 但手心温暖的温度,传递到江柔的手掌。 江母直视皇帝,说,“弯湾是萧太师的孙女儿,萧谨元之女。” —— 江柔是捡来的。 江蕴才是武成王和明惠长公主的儿子,江家的亲子。捡到江柔的时候,刚好是冬至,她被裹在襁褓里,冻得脸都紫了,不知道被谁狠心的丢弃在她们家门口。 那时她们还没有定居在奉新,在另一个边陲小镇。 地方小,孩子是捡来的,左邻右舍都知道,为了不让她长大后被流言蜚语中伤,她们搬了家,搬到了奉新。 那里没有人知道江柔是捡来的。 那时候只当是捡了一个女儿,没有多想,十几年来日子也过得和乐,直到奉新城破,萧正卿找上门来。 他开口就说江蕴是萧家的儿子,说得斩钉截铁,无比笃定,江家有一个捡来的孩子,江家人当然联想到了江柔身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萧正卿丝毫没有提及江柔,只是要让江蕴回家。 难道他们连自己丢掉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知道吗? 江家人开始暗中追查,没过多久就有了消息。 萧谨元一辈子只有一个夫人,但有一个红颜知己,当初在盛京闹得沸沸扬扬,不用费力,稍微一打听就知道。 萧谨元无疑是喜欢这个红颜知己的,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纳为妾,只是养在外面。 萧夫人心里清楚,但她既不大度的让他把红颜知己纳入房中,也不泼妇似的大吵大闹,要求相公跟外面的女人一刀两断,只当做没有这个人,态度很值得人揣摩。 后来红颜知己怀孕了,十月后生下一个孩子,萧夫人这才出手。 红颜知己的贴身丫头是萧夫人的人,她产子得突然,萧谨元还没赶到,孩子就已经被送走了。 孩子是男是女,只有萧夫人知道。 从此红颜知己也失踪了,萧谨元跟夫人大吵三年,终于撬开了她的嘴—— 是个男孩儿,送去了北方。 萧谨元开始满天下的重金寻子,萧正卿长大后,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大儿子。 要说这萧夫人的所作所为,也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官贵之家,男人有两个小妾通房是很正常的事,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民女,其实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让萧谨元纳进门就是,她还能落一个贤德的美名。 而红颜知己怀孕后,她明明有大把的机会把私生子做掉,可是她偏偏不下手,非要等到孩子出生了送走。 她既然容不下这个孩子,那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眼不见心为净。 送走不说浪费力气,还要时刻提防着孩子被找回来,费力又不讨好,实在摸不清楚她的意图。 江家人查到这儿,就算完了。 连千机楼都掘不出更深的内幕,基本上就是没有内幕了。 整件事情,除了萧夫人的态度比较古怪,一切都很正常,很合情合理。 但是人心么,谁又猜得透? 不问女人,可能是在卑微的留住夫君的心。 不杀孩子,很有可能是当真手软,不忍对一个孩子下手。 萧正卿寻到江家,一口咬定当年被送走的是一个儿子,江家人猜,这可能是萧夫人留的后手。 红颜知己生的是一个女儿,但若萧夫人说生的是儿子,萧谨元就是找到天上去,他的儿子也凭空变不出来。 可偏偏,阴差阳错,江家本身有一个儿子,还当真给他凭空变出来了。 江父江母深知官家险恶,但当时的江柔已经嫁给了沈十三,走不了了,江家人思虑再三,干脆将错就错,叫江蕴将年纪说小了三岁,顶替了江柔,做了萧谨元的儿子。 一来,江柔和萧家的关系复杂,回了萧家很难有立足之地,萧夫人好不容易送走的孩子,十几年后居然又回来了,她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二来,江家人有了助秦皇帝一臂之力的心思,江蕴如果是萧谨元的儿子,进入朝堂,也就顺理成章。 三来,江柔在盛京能有靠山,沈十三不能轻易欺负她。 所以,江蕴才成了萧谨元的义子。 所以,萧谨元要找的儿子,其实是女儿,要找江蕴,其实该找的是江柔。 所以,江母才能说,江柔是萧谨元之女。 沈十三本来已有的猜测,又被突然冒出来的萧谨元打乱了。 妈的!怎么牵扯出这么多弯弯绕绕? 皇帝也是。 还牵扯出了萧谨元,他也不废话,直接让李莲英宣萧谨元立即进宫,同时将目光瞥向兰惠贵妃。 兰惠贵妃立即跪倒在地,连连喊冤,“陛下明鉴,当年送刘淳出宫的宫女就在我宫中,陛下要是不信,自可一同宣召,我们当面对峙!” 对峙,皇帝当然是已经对峙过了,那个宫女,确实是当初淑皇贵妃的心腹丫头,皇帝还记得模样。 这样说,是为了把宫女拉出来,将红口白牙的空话变成实锤。 宫女是个人证!皇帝同意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杀江父江母。 他想杀的,是江柔。 她如果当真是刘淳,那就必死不可。 当年在淑皇贵妃手下吃了太多苦,苦到这么些年,都从未忘记过。 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尚未成人形的胎儿。 淑皇贵妃一生恩宠在身,但是没有子嗣,再得圣宠,却翻不起大浪,所以皇后一直忍她。 可天意弄人,老皇帝都要死了,还在最后关头弄了一个孩子出来。 皇后不得宠,还是太子的皇帝从生下来就开始努力奔跑,不敢有一刻放松,时时刻刻都在努力。 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努力得到父皇的认可。 他拼啊拼,终于,老皇帝渐渐看到了他的光芒,看到了他的优势。 后宫前朝斗得极尽血腥,他只有十来岁,可是他不惧,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让老皇帝承认他,心甘情愿交托这万里江山。 他渐渐在父亲的眼中看到了欣慰,看到了信任, 可偏偏,偏偏在这时候冒出来一个刘淳! 父亲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瞬间被夺走,朝堂上,数次挑他的刺,老皇帝想废太子的消息瞬间传开。 不知道造谣者是谁。 这只是一个谣言,但是他却知道。 这不是谣言! 他能感受到老皇帝的渐渐疏离,渐渐否定他的一切,无缘无故的苛责怒骂,对他越来越不满意,他多年的努力,因为一个连人都还算不上的胚胎付之东流。 怎么不恨? 他恨啊! 那时他偶尔碰到淑皇贵妃,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常常恨得牙齿咯咯响。 他父皇有那三秒钟的时间,去御花园散散步多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私通皇妃 皇帝扣下江父江母,只是为了把江柔逼回来。 无故召见,幽州这么远的距离,沈十三忙于军务,没有时间陪她,自然也不肯放她一个人走。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千机楼把消息传到幽州,爹娘都要死了,他不相信江柔还能坐得住。 行刑的前一天,果然接到了沈十三的飞鸽传书。 盖有帅印的一张白纸,意思是说:刀下留人,老子回来了。 沈十三要保江柔,皇帝知道。 但沈十三保不住。 因为,他才是君! 皇帝的所有,沈十三都知道,他看向神色有点儿恍惚的江柔,开始脑壳疼。 这下要完犊子 传召的旨意传到萧府,萧谨元衣冠整齐,像是已经等候多时的模样。 二十年了,他无时无刻都在等着这一天,现在,终于是个了断的时候了。 双儿,你等着我,我就来陪你了 萧正卿有些担心,“爹,圣上为何召见,你知道吗?” 萧谨元深深的看向自己的儿子,眼中有愧疚,有解脱,说不完的情绪万千。 “正卿,这些年来,爹对不住你和你娘,从来没有好好做一个父亲,也没有好好做一个丈夫,以后,你要好好孝敬娘。”这辈子,除了双儿,他愧对所有人。 萧正卿微微皱眉,直觉有些不对,“爹,陛下传唤您到底何事?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做什么?” 萧谨元多年前就已经不再参与朝中纷纷扰扰,安心的做自己的芝麻官儿,涉及不到朝堂核心,皇帝自然也不会特意召见他。 记忆中,皇帝从来没单独召见过他。 而他刚才那些话,听着萧正卿耳中,更像是遗言。 萧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萧正卿一把拉住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仪容,说,“儿子陪您一起进宫。” 是陈述句,并不是在征求萧谨元的意见。 说罢就自己转身走在前面,被萧谨元拦住,“正卿,不过是陛下召见,我去去就回,你跟着做什么?” 当年的事太不堪,他已经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他想在儿子面前,保留父亲这个词最后的尊严。 萧正卿顿了顿,直直的盯着他,“那父亲去吧。” 萧谨元点了点头,“那便在家等我吧。” 他走了。 一生清俊儒雅的人,明明是去赴死,腰杆也挺的笔直。 等他走得没影,萧正卿换了甲胄,进了宫。 萧谨元前脚踏进太极殿,萧正卿后脚也到了,薛致守在外面,看见他,奇怪的问,“今天不该萧统领当值,萧统领来做什么?” 一般薛致亲自守在太极殿,殿里面的事情就小不了,萧正卿问,“薛统领可知道哪些人在殿中?” 直接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肯定也不知道。 薛致说,“江家人和沈将军。” 萧正卿凝眉微思,追问了一句,“没有别人了吗?” “还有兰惠贵妃。” 萧正卿目光似乎想要穿透殿门,看进太极殿。 江家人,沈战,兰惠贵妃,萧谨元。 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皇帝想干什么? 殿内。 萧谨元给皇帝行了礼,跪在地上,一直没被喊起来。 兰惠贵妃宫里的人证也被喊来,整个大殿上就只有这两人跪着。 很寂静,没有人开口,皇帝把萧谨元先晾在一边,明明已有答案,却还要问那宫女,“当年淑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可是你?” 二十年过去,宫女已经到了可以当嬷嬷的年纪,她埋头在地上,浑身颤栗,“回圣上,是奴婢。” “当年宁国公主到底是送出宫了,还是死了?” 宫女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竟然还会被找到,事情竟然还会被揭发,也知道今天这一番招供,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番话,怕得浑身冷汗直流,又不敢不回皇帝的话,“回陛下,是,是被奴婢送出宫了。” 皇帝怒了,登时一拍龙案,大吼道:“当年的真相当真如何?当真是要朕问一句你答一句?” 宫女狠狠一颤,立即认罪:“奴婢知罪。” 然后赶忙道:“当年贵妃娘娘在冷宫生下宁国公主,自知已经护不住公主,便谎称公主夭折,托付奴婢将公主送出了宫,奴婢出宫后,怕宫中事情败露,受了公主牵连,便将公主托付给一户农家,至于后来如何,奴婢便再也不知道了。” 说完,她赶紧求饶,“奴婢知罪,陛下饶命!” 她曾经是淑皇贵妃的人,从被找到的那一天,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此时求饶的话语,显得很单薄。 皇帝自顾看向江母,冷笑一声,“明惠长公主,听到了吗?还想狡辩?” 江母曾经也是当过公主的人,见过大世面,丝毫不怵,立即指出皇帝话语中的不妥之处,“陛下,这宫女说她将宁国公主送出宫,托付了农家,弯湾是我夫妇从雪地里捡来的,如何又是已经被托孤的公主?况且,公主送出了宫,世上女婴千千万,凭什么又能说弯湾就是宁国公主?” 皇帝还没说话,那宫女突然狠狠叩首,大声道:“禀陛下,宁国公主腰侧有一块鲜红的胎记,作弯月状,拇指大小。” 这是邀功的机会,她不能放过。 话一出,江家人就变了脸色。 江柔还只有成人手臂那么长的时候就被捡来,小江家人合力把她照顾成人,她腰际到底有没有胎记,他们当然知道。 可是她明明是萧谨元之女 皇帝是不可能知道江柔到底有没有胎记的,于是把目光投向沈十三。 沈十三瞥了江柔腰际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 皇帝冷笑连连,“沈战,到底有没有?!” 沈十三一仰头,拿鼻孔瞪他,“老子亲自睡的人,有没有老子还不知道?” 他再三否认,皇帝面色一沉,“来人,拉下去验身!” 沈十三把江柔往怀里一圈,环视四周,“谁敢!” 皇帝大拍桌子,“朕是宠你太久,你都不知道君臣了!把他给朕一起拿下!” 后面一句,当然是吩咐羽林军,包围圈渐渐缩小,沈十三沉着脸,吐出一个字,“有。”皇帝疑心病重,这么大的事情,他但凡只要说一个没有,都有护短的嫌疑,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再护也没有用了。 老子的媳妇儿,凭什么白给别人看?! 女的也不行! 皇帝阴翳的眼神像淬了毒药,要把江柔生吞活剥一样,沈十三微微上前半步,把她往身后挡了挡。 江母也震惊了,“不可能,弯湾明明是萧谨元的女儿” 萧谨元一直默默跪在地上,从不曾插话,听到江母的话,豁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江母是不可能回答他的话了,江蕴骗了他这么久,现在也没有必要再骗下去了,在一旁道:“我不是你儿子,萧夫人骗了你,被送走的是个女儿,是我妹妹,江柔。” 萧谨元连规矩都忘了,豁然站起身,冲口而出,“不可能,明明是” 话说一般,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 一切都明白了 很久都静静站在皇帝身后的兰惠贵妃突然出声,“萧谨元,你是不是还以为这是你女儿?淑皇贵妃骗了你,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这是货真价实的宁国公主,皇族的血脉!” 兰惠贵妃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说萧谨元和淑皇贵妃有染。 两人有了肉体关系,所以淑皇贵妃才能骗萧谨元,让他以为刘淳是他的女儿。 气氛瞬间就变了,空气中弥漫着危险因子,皇帝的狠狠的盯着她,“你说什么?!” 他对自己的父皇是有怨,但也不能容忍后妃给他带绿帽子。 这是皇家的颜面! 兰惠贵妃知道事关重大,立即也跪下去,慢慢道:“陛下,淑皇贵妃确实和萧谨元有染,当年宁国公主托孤,其实是要托付给萧谨元,但这宫女怕惹火烧身,擅自将孩子送走,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宫女将此事告诉兰惠贵妃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刻,此时立即接了她的话,一五一十的说出一切的缘由—— 当年的淑皇贵妃和萧谨元郎情妾意,本来已经是要定终身的一对璧人,可是天意弄人,那时还是少女的淑皇贵妃被老皇帝看中,纳进了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是后宫不比寻常人家,再宠爱,也免不了勾心斗角。 淑皇贵妃是在萧谨元的帮助下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但两人一直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淑皇贵妃被禁足半年的那次,有了刘淳。 确实是皇帝的种不错。 但淑皇贵妃却不想让她带着皇室的枷锁出生,为政治牺牲,想让孩子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淑皇贵妃能在后宫生存这么久,脑子是笨不了,人也通透,看得明白局势。 她比老皇帝小很多,她尚且不算中年,老皇帝却已经是迟暮了,她敏感的发觉,他的身体不行了。 她能跟皇后斗这么多年,离不开老皇帝的庇护,一旦天子驾崩,她,和她的家族,以及她的孩子,都将一起去死。 察觉自己怀孕后,她勾引了萧谨元。 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对不住这个帮扶自己这么多年的男人,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人在后宫多年,已经很难相信任何人了,她信任萧谨元,但不敢确定,他会不会认真待自己的孩子。 只有他的亲生骨肉,他才会不留余地的疼爱,保护。 她勾引了萧谨元,也骗了他。 刘淳出生的时候,老皇帝已经死了,淑皇贵妃虽然已经贵为西宫太后,但在宫中的势力已经相当微薄,她拼尽全力,把心腹宫女和孩子送出宫,本来是打算交托给萧谨元。 可是这个宫女,也就是现在跪在太极殿的这一个,她害怕惹火烧身,擅自把孩子送走了,对萧谨元谎称东宫太后追杀,孩子下落不明,并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将原本的女孩儿,谎说作男孩儿。 萧谨元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到了关键时候,孩子下落不明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那是他用来糊弄外界的幌子,为的只是将来能够名正言顺的将刘淳接进府。 若硬说要有,这个红颜知己就是淑皇贵妃。 所以萧夫人的态度才会这么暧昧。 因为不管如何愤怒,私通皇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该做的已经做了,她也已经是萧夫人,一旦事发,不仅是她,连她的娘家也会被连累,只能帮萧谨元兜着。 后来传言萧夫人把孩子送走,也是为了正大光明的寻找刘淳,而哄骗世人的幌子。 只是没想到,宫女的私心,让萧谨元误以为淑皇贵妃生的是儿子,一找,就是这么多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怎么能善罢甘休 淑皇贵妃的那一把大火,除了把自己烧成了一把灰,冷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但凡是个活物,都没能幸免。 千机楼揽尽天下情报,这一次,却被糊弄了过去。 毕竟是宫闱秘事,当年知情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原以为查到萧谨元这里,就已经是真相,却没想到,真正的真相,原来埋藏得这么深。 大殿中的各人,心情各异。 皇帝愤怒淑皇贵妃给自己老爹戴了绿帽子,沈十三和江家人苦思怎么保住江柔的小命,而萧谨元已经状若疯癫。 宫女口中的事实已经将他击垮,多年来的一腔情深,原以为已经得到了回馈,可是到头来,他其实什么都没有。 当年的双儿,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淑皇贵妃,从进宫的那一刻,就没有再属于过他,甚至到死的时候,机关算尽,为的也只是她的孩子! 他以为完完整整的得到了她的心,其实是他完完整整的交付了自己的心。 萧谨元疯狂大笑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双儿!你真狠的心啊” 庄双,是淑皇贵妃的闺名。 这一声嘶吼,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量。 萧谨元双目无神的瘫倒在地上,已然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在皇帝面前表露出如此情深,反而将皇帝激得勃然大幕,隔得这么远,沈十三都能看到他额头上跳动的青筋,想让他悠着点儿,别气死了。 但觉得说出来他火气更大,就没说。 “萧谨元!朕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这是帝王之怒。 萧谨元这才恢复了些理智,重新恢复他往常的模样,只是姿态变得十分低微,虔诚的跪伏在殿上,“陛下,臣一人做事,一人当,请陛下为了天家颜面,为了先帝的颜面,处置臣一人,刀山火海,臣甘愿受罚。” 皇帝暴跳如雷,“萧!谨!元!” 就算气得肝儿疼,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事情,他必须列入考虑范围。 不仅是天家的颜面,更是皇帝的孝道。 老皇帝已经死了,做儿子的向世人大肆宣布,他爹葬在了呼伦贝尔大草原,世人怎么评说他这个当儿子? 这事儿放在平常人家也就算了,可放在帝王家,那就是天大的笑柄。 而且萧太师三朝元老,皇帝还没出生他就已经在朝为官,现在好不容易都要熬退休了,总不能因为萧谨元做的混账事,把他连带着砍了吧? 连沈十三也觉得,这回这个闷亏,皇帝得替他爹吃了。 皇帝一下没控制住情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差点儿把龙案给掀了,掀了一下,发现桌子太重,掀不动,立刻站起来,砸了手边一切能砸的东西。 沈十三这砸东西的毛病,就是被他给传染的。 并且青出于蓝。 萧谨元的头从始至终磕在地上,“臣该死。” 皇帝噔噔噔从上方走下来,“你岂止是该死!” “来人!把这个逆臣给朕押进天牢!” 萧谨元是没命活了,但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萧氏一族,所以先把他关起来。 太极殿的瞬间被打开,薛致带人进来,在萧正卿的注视下,把萧谨元押走了,殿门瞬间被重新关上,皇帝要开始解决江柔了。 皇帝还没开口,沈十三就先把江柔往身后一揽,直接跟皇帝硬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人不给,你看着办吧。” 皇帝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暴躁了。 妈的!还有没有比他更憋屈的皇帝?! “她必须死,你要是护着她,就跟她一起去死,沈战,你知道的,我说得出做得到!” 沈十三跟他同生共死,见证了淑皇贵妃给他的心理阴影,也知道他有多恨,可是那又什么办法? 人,当初是自己娶进门儿的,沈家的族谱,也上了。 “当年东西宫斗争的时候,刘淳还没有出生,她是无辜的。”沈十三昧着良心,强行为江柔辩解了一句。 果然,皇帝嗤笑一声,冷冷的睨着江柔,“生在皇家,哪来什么无辜?身为淑贵妃的女儿,就是她的错。” 沈十三没话说,但态度没让步,僵持半响,他说:“你们先出去。” 这话是对江家众人说的。 皇帝骤然暴起,“谁敢走!” 沈十三没办法,叫来了人,把江家人押去门外等,眼神询问皇帝——这下满意了?薛致亲自带人看着江家人,又是在大内,插上一双翅膀都是跑不掉的,皇帝心中不满,但勉强默认了。 兰惠贵妃和李莲英也很识时务,跟着一起退出去了。 大殿里面就剩下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其实皇帝说得对,皇室里面,没有无辜的人,江柔从淑贵妃的肚子里面出来,就是错。 皇帝又何尝有错?不是一样的从小在腥风血雨里面闯荡?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他已经开始学习帝王之术,学着杀人。 在党争中丧命的几个王爷又何尝有错?不过是技不如人,输了命而已。 就像没有绝对的公平,哪来绝对的对错? 皇帝终于开口了,他还是冷笑着问沈十三,“当年是谁说,淑贵妃只要敢把刘淳生下来,他就敢让这母女俩一起去见鬼?” 当初,这是沈十三亲口对他说的。 那时他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一身痞气,执刀而立,亲口说,要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杀皇嗣也敢。 皇帝不饶他,“这才多久的功夫,当初的话就当个屁放了?” 沈十三说,“这不是被我娶回家了吗,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皇帝说,“她是刘淳,就得死。” 沈十三转头看他,神色认真,“真没商量了?” 皇帝突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开口是一把低沉隐忍的声音,“商量?老子就给你看看,为什么没商量!” 说罢,他将沈十三狠狠一推,转身直奔殿上龙椅,伸手往龙案下面一摸,在被精致龙雕遮住的桌子底下,扯出一个盒子,直接站在原地丢给沈十三。 沈十三被他砸习惯了,见到不明物体就下意识的闪开,长方体的盒子落在地上,被砸开,里面一抹明黄色滚出来。 他瞅了一会儿,弯腰捡起来——是圣旨。 沈十三疑惑。 缓缓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登时虎躯一震,看皇帝的目光复杂到包含各种情绪。 圣旨内容只有七个字——赐皇子刘淳玺书。 这是先帝遗诏! 皇帝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极尽悲凉,“刘淳!刘淳!你说这到底是公主用的名字,还是皇子用的名字?!” 老皇帝死的时候,刘淳还没有出生,虽然吴院判断定淑贵妃肚子里是个没把的,但毕竟没有瓜熟蒂落,隔着一层肚皮,万一看错了呢? 万一就是个皇子呢? 老皇帝留下遗诏,如果刘淳是个皇子,新生幼子又怎么能继承大统?只能由生母淑皇贵妃摄政。 “他宁愿让一个女人掌权,也不愿意把这万里河山交托给我!我才是他的亲儿子!” 皇帝一拂袖,龙案上仅剩的一摞奏折也被拂落在地,他双手撑在上面,脸因为情绪起伏而涨的通红,恶狠狠的问沈十三,“你给我一个她不死的理由。” “二十年了,这遗诏藏在太极殿二十年了,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我的皇位是偷来的,凭什么?我才是太子!凭什么?!” 老皇帝死后两个月,刘淳才出生,而帝丧后的第三天,新皇帝就即了位。 遗诏到了他手里,但是他私自扣下了,以太子之身,顺理成章的坐上了这把龙椅。 刘淳出生的死后,听到是个女儿,他笑了,听到是个死胎,他笑得更开心了。 可是现在死胎活了,他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题外话------ 感冒了,请假两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遗诏 沈十三把遗诏重新卷起来,丢在原本的盒子里,点了灯火,直接把灯芯丢进去,火苗舔舐上明黄色,不多时,就把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把火烧得只剩下渣。 沈十三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无力,“可是刘淳最终还是个公主。” 皇帝冷眼瞅着他,“那是因为她现在是江柔,要是换个人,你第一个就抄刀上去。” 沈十三没法了,瞪他,“你也知道她是江柔,你一刀砍了她,老子两个儿子上哪儿去喊娘?” 皇帝不再理他,亲自打开太极殿的大门,沈十三被隐没在刺眼的逆光里,江柔看不清大殿里面的情形,只看见身着龙袍的帝王站在正中,过强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脸,她听见对方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薛致,杀。” 还没反应过来,就响起兵戈击打的声音,她被谁拉住了手,带着左避右闪。 是沈十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来,拉着她往外面突围。 皇帝站在战场之外,漠然的看着江家人、沈十三、江柔。 他一早就设好了局,江柔回来就是死,薛致带兵两百,从皇帝打开太极殿门的那一刻,就围住了江家人。 包围圈逐渐缩小,全靠几个男人的功夫硬撑。 然功夫再高,两百人合围,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应对起来还是吃力。 沈十三挂了彩,皇帝也没喊停。 他二十年的心魔,简单化解不了。 薛致亲自上阵,想从沈十三手里夺江柔,刀刀是要她的性命。 这是皇帝的命令! 江柔经过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除了脚步挪得敏捷一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 薛致劈下来的刀,速度快得能看到残影,她看不清,也躲不开,全靠沈十三护着。 正当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远远一个穿仙鹤补服的人,手捧三尺明黄,脚步又大又快,朝他们这边赶来了。 定睛一看,竟然是萧太师。 皇帝眉心一沉, 萧谨元才下了狱,他就来了,消息还挺快! 要是在他心里排个号,第一不想看到的是江柔,第二就是萧家人。 萧太师直跪到皇帝面前,将手中明黄色的东西高举,“请陛下,手下留情!” 这边有了动静,薛致等人停了手看过来。 皇帝面色阴翳,“留情?你怕是还不晓得你的好儿子犯了什么罪!” 萧太师叩首到地,“回陛下,臣知道。” 皇帝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抽了侍卫的刀,一刀架在萧太师脖子上,“你竟然知道!” 他以为,萧太师三朝元老,对皇室忠心耿耿,萧谨元做的龌龊事,他应当是不知情的。 可他却亲口说!他知道! 萧太师叩地不起,年迈的他身形已经佝偻,乌纱帽下,头发大多花白,他道:“陛下,孽子所犯罪孽,万死不足惜,臣不做辩解,只请陛下,怜惜手足之情,放过宁国公主!” 他话一出,皇帝就变了脸色,刀往他脖子上逼近一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萧太师说,“所有。” 皇帝的脸色几经变幻,丢了刀,说,“进来。”率先进了太极殿。 这话,是对所有当事人说的。 沈十三走最后一个,进殿时关了大门,殿中人如下:皇帝,江家父母,江蕴,江柔,沈十三,萧太师。 萧太师躬身把手中的东西呈上去,沈十三一看,觉得他手中拿的东西怎么像圣旨? 事实证明,不是像,就是! 皇帝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了萧家圣旨,那就只能是先帝给的了。 萧太师说:“请陛下看过此诏,再做决定不迟。” 皇帝面带怀疑的接过圣旨,打开一看,反应跟刚刚的沈十三差不多。 这道圣旨的内容还是只有七个字——赐太子刘放玺书。 这个刘放,就是现在这个正在发疯皇帝的名了。 这道圣旨跟皇帝藏了二十年的那道圣旨,除了刘放和刘淳的名字不一样,完全是一模一样了。 皇帝懵了。 这明显也是一道遗诏。 可是先帝遗诏明明在他那儿,上面遗产继承人的名字,写的是刘淳! 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遗诏,写的是他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手中这份,才是真正的先帝遗诏。”萧太师献了诏书,后退两步,跪在大殿中央,细说这两道遗诏。 “当年先帝专宠淑皇贵妃,可是贵妃肚子里的皇嗣都还未成型,先帝再怎么昏庸,也不会把江山大统交给一个还没出生的婴儿。” “陛下错怪先帝了。” 当年皇子夺嫡,尤为惨烈,老皇帝还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三位皇子,天家无情,可毕竟不是绝情,儿子一个一个死去,老皇帝看在眼里,却毫无办法。 大秦的历史上,少有太子能够顺利即位,东宫早立,就是活靶子,老皇帝如果太过偏心太子,只会让让他更早的走向覆灭。 老皇帝的身体江河日下,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刘淳还没出生,就已经是东宫的眼中钉,而当时的太子,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残害手足,渐渐的,已经偏离原本的轨道,担不起‘君王’这两个字的重负。 老皇帝的责骂,在他耳中眼里,都是偏心刘淳,而对他产生的不满。 他听不进去任何教导,仇视刘淳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仅是刘淳,其他的皇子,挡他路者,死。 残暴嗜杀,做不好一个帝王。 可是太子确实是最适合即位的人选,政务出色,深谙帝王之术,心里面也有百姓。 他心中装得下天下,却装不下手足。 具体案例,可以参照六王爷刘朴。 刘朴是真的不务正业吗? 不。 是因为他只有不务正业,才能活下去,一个有能力的王爷,迟早要被皇帝弄死。 太子容不下手足,最终只会在自己给自己设下的怪圈里面打转,成为他的心魔。 皇帝留下两道遗诏,并不是真的想让刘淳做皇帝。 别说刘淳可能是个公主,他就算是个皇子,谁知道以后长成什么样子? 万一青出于刘朴而胜于刘朴呢?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太子拿到刘淳即位的遗诏会有什么反应,老皇帝不用亲眼看就能想到。 无非就是愤怒暴走。 他一定会把遗诏扣下来。 老皇帝病得突然,三天就驾崩,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又不曾正经下旨废太子,皇帝死了,自然是太子即位。 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老皇帝留了这么一道遗诏? 目的—— 赐刘淳玺书的圣旨,一式两份,一份在淑皇贵妃的手里,一份给了太子。 如果将来太子对刘淳下杀手,赐刘淳玺书就是保命符,太子有了忌惮,淑皇贵妃可以借此在宫中保命。 在后宫斗争中活到最后一集的人,有了这么有分量的保命符,要是还活不下来,那几十年的饭真是白吃了。 当然了,人心难测,谁知道淑皇贵妃会不会借此夺位?所以赐太子玺书的诏书,在萧太师手里,如果淑皇贵妃夺位,萧太师就站出来正道。 其实真正传位的,还是太子。 那个皇帝不是从皇子过来的?老皇帝当然也是。 还没得到皇位的时候,眼睛里就只有那把椅子,可等真正得到了,回头一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一定能喜悦得起来。 老皇帝想保刘淳的同时,何尝又不是想多年之后,太子回首,发现自己其实还有两个兄弟姐妹,若是后悔,想补偿,也不至于为时晚矣。 萧太师说完,再道:“请陛下念及手足!” 皇帝把手中的诏书狠狠丢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 他恨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只是一场虚妄,从始至终,恨的其实只是自己? 他没有错。 错的是他的父皇! 什么为了他好才责骂?明明就是偏心淑贵妃那个贱人! 明明就是偏心刘淳! 萧太师膝行上前,捡起遗诏,在他面前摊开,双手呈上,“陛下!这天子玉玺,做不了假!先帝留给你的遗诏,只是为了给你们兄妹各留一线生机,至始至终的储君,只有陛下啊!” 只是没想到,淑贵妃一开始就没想让刘淳留在宫里,一把大火,把遗诏连同自己,一起烧了。 皇帝后退一步,噗通坐在龙椅上,眼神都放空了。 玉玺做不了假,他的恨才是假的吗? 贵为九五之尊,其实也很好哄,只要先帝的一句肯定,也会高兴得像一个孩子。 缠了他二十年的心魔,心药仅仅只是一道遗诏。 他一辈子颁了无数道圣旨,唯有这一道,他无能为力,玉玺就在他手上,只需要提笔写一份,没有谁会怀疑这是不是先帝亲诏。 可是他写不了。 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他自己。 可如今,其实是先帝骗了他。 皇帝又想哭,又想笑。 明明一道旨意的事,非要弄得弯弯绕绕,如此复杂。 然扪心自问,当初就算先帝下旨,不许他残杀手足,他会听吗? 未必。 沈十三瞥了一旁的江柔一眼,她看样子被吓得不轻,一连串的事情,她还没来的消化反应,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他的手掌盖上她的天灵盖。 命真大! ** 萧谨元的事情还没完,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可是私通皇妃这等事,不是过去多少年,罪孽就可以随着时间淡没。 还是那句话,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 当初的萧谨元行为异常,当爹的,哪能半点不知道? 可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身在局中,眼睛不清楚,脑子不清醒,但萧太师身为局外人,哪能看不明白? 淑皇贵妃跟了皇帝一辈子,临了了还要跟萧谨元来一回,那是爱情吗? 那是算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怜萧谨元,被蒙了二十年。 萧太师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淑皇贵妃生的,能是萧家的种。 她是个脑子清楚的女人,前尘往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从踏进皇宫,再放不下,也不会跟萧谨元有肉体上的牵扯。 只要不被发现,思想可以出轨,但身体不行。 这就是后宫。 萧谨元二十年不问政事,突然被皇帝下了狱,除了这桩事败露,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萧正卿说,太极殿里,还有江蕴和江柔。 萧太师就懂了。 萧谨元一直以为江蕴是他和淑皇贵妃的儿子,这番全都集齐在太极殿,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所以他匆匆来了。 萧谨元的处置下来了——赐死。 罪名随便乱安了一个。 萧家人没有被牵连,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萧太师保存了二十年的诏书,否则是不是只死萧谨元一个,很难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怎么造断的? 萧谨元死得有点壮烈,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皇帝赐了毒酒、匕首,令他自选其一。 他一样都没选,撞墙撞死了。 基于大众对撞柱而死这个词的误解,萧谨元对这个词可能也有点儿误解,一头撞上了天牢的大墙,可能是撞击的力度不够,可能是墙面不够坚硬,反正,没撞死,被救回来了。 救他的是来端毒酒拿匕首的太监。 本来是不想救的,结果他一头撞上大墙,眼看着还有气儿,就是不醒,太监也要回去复命呐! 皇帝要萧谨元死,结果现在他半死不死,哪敢回去面圣?! 这货不是装晕的吧?! 太医是不敢请的,于是太监找了个民间的大夫,好弄歹弄,才算把萧谨元给弄醒了,然后把毒酒和匕首往他面前送了送,“萧大人,您是选这个,还是这个?” 萧谨元摇摇晃晃站起啦,脑袋上还在冒血,这次晓得助跑两步,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以一种决绝的、凛然的姿态,一头撞上刚才没能把他撞死的那面墙。 有了上一次对墙壁硬度以及辅冲力度的计量,这次撞死了。 据说脑花子开了一地,当场把才将他弄醒的大夫吓晕了过去,连传旨的太监都惊蒙了。 后来是萧太师亲自去给他收的尸,这个年及古稀的父亲,亲手给儿子裹上白布,将他背回了太师府。 背上冰凉没有温度的躯体,像山一样压在萧太师的背上,将他并不有力和宽广的背压得半点都直不起来。 悲哀的情绪大过悲痛。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向覆灭,却救不了他。这些年,看着他近乎魔风的在寻找一个并不属于他的孩子,怀念一个不属于他的女人,到偏执、到入魔。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有萧谨元不知道。 比如,淑皇贵妃留下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萧太师知道,萧夫人也知道。 只有他不知道。 可能是知道的吧,可是不愿意承认,他抱着一丝虚幻的妄念活了二十年,等冰冷的真相将他打回残酷的现实,不论身死不死,心都已经死了。 他选择了带着身体一起去死,让萧太师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一个安详的晚年,都顾不及给父亲。 最后也没有发丧,备了一口棺材,简单的葬了。 江柔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 心里是有些感慨的。 如今她的,想象不出来,一个人心中究竟要如何悲凉,才能有如此勇气,将自己的脑浆都撞出来。 萧太师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人,但不可否认的,对于这个陌生人的死,她心里居然有很复杂的情绪。 说不出来怎么个复杂法,反正就是复杂,连自己也揣摩不懂的那种。 江柔能够活下来,纯粹是因为侥幸。 像沈十三说的,命大。 那日太极殿里,皇帝也没想放了她,萧太师的一旨遗诏,才给了让她活命的理由。 皇帝多年的心魔,也可以说是心病,因为这一道遗诏,不说是不药而愈,但也让他大喜若狂,神智都貌似疯癫了许久。 沈十三趁着皇帝似悲似喜的空档,悄悄把江柔运出宫了,等皇帝恢复理智的时候,江府的大门已经闭得紧紧,九齿钉耙都撬不开的那种。 沈十三没有离京,是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不放过江柔,她跑到天上去都没用,果然,等了一天,该来的就来了。 由于沈十三去幽州借的流放的名,怀远将军府已经被抄了,里面落的灰能淹死蟑螂,所以回京暂住在江家。 皇帝跟无数次造访沈家一样,只带了李莲英,悄悄的来了,江家人一看,没有侍卫围府,自觉的开了门,他大摇大摆的进去,坐下先要了一杯茶。 别人泡的不要,要江柔泡的。 江柔双手把茶水端上去,不喝,嫌太烫。 遂手动把茶煽凉。 又不喝,嫌凉过头了。 江柔没办法,又去重泡了一杯,把温度拿捏得既不太冷也不太烫,才端上去。 还是不喝,嫌茶陈,不香。 江柔又准备下去换一杯,沈十三忍不了了,夺了她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搁在桌子上,呸了皇帝一口,“爱喝不喝!” 江母软绵绵的在一旁坐下,“陛下恕罪,我江家没人爱喝茶,没有新茶了,陛下要是爱喝,我现在让下人去买,不过陛下得多等了。” 你就坐这儿等吧!等死你! 那意思也是四个字——爱喝不喝。 偏偏话里又挑不出错处。 皇帝凉凉的扫他们一眼。 哟呵!都人不清楚形势是吧?还要跟我叫板?! 正准备借势发作,江柔突然道:“陛下气量宏大,饶臣妇一命,臣妇做牛做马不敢有任何怨言,这就去买。” 皇帝心头惬意,挥手得很大气,“去吧!” 刚说完忽然两眼一瞪,把已经要走出门的江柔喊回来,“回来!” 老子什么时候说放过你了?!想得美! 江柔又噔噔噔的回来,看起来像个装傻的二愣子,“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瞪着双眼说,“你给我站这儿!” 江柔站得规规矩矩,比给人送终还要严肃。 明明她听话了,可皇帝总觉得有哪点儿不得劲儿,浑身都不舒服。 “往左边站一点儿。” 往左。 “左过了,往右。” 往右。 “你是不是傻?中间!” 嘭 一声巨响。 皇帝抬眼一瞪,哪个混账敢打断老子?! 当然是沈十三那个混账。 他阴测测的看着皇帝,“有完没完?” 皇帝瞪回去,“没完!” 二十多年,说完就完了?! 两人互瞪一会儿,皇帝打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坐下吧。” 呵!只会靠男人的女人! 江柔又规规矩矩的坐下。 皇帝上上下下,左左右在把她打量了一遍,感觉连用鼻孔看她都不屑,“呵,刘淳。” 江柔看起来像个大傻子吗? 这哪儿能认? 她也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把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圈,很真诚的一脸迷茫,“谁?在哪儿?” 皇帝已经很恼了,忍着没发作,“跟朕装傻呢?你有几条命?” 江柔低下头,“回陛下,民女叫江柔。” 说着拿眼睛瞟了一眼江家父母,江母接话,“小名江弯湾。” 江柔重重的点了下脑袋。 皇帝却像没听到,“朕惦记了你二十多年,如今见到活得了,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处置你呢?” 他一边说,还一边做了个思索的样子,像是真的很认真在思考怎么处置江柔。 江柔懂事,一下就跪到地上,求饶,“陛下饶命!” 皇帝接着说,“我以前听说种刑法,就是把人取其四肢,削其眼耳口鼻,丢进酒缸里泡药酒,我听说你们江家以前是做酿酒营生的,怎么?给自己酿一缸?” 从江柔开始泛白的脸来看,她是真有点儿吓着了。 她没敢接话。 皇帝站起来,走到她跪着的那块儿地方,围着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缓缓道:“二十年了啊,朕一直在想,你这个没进化完全的生物,到底是哪儿把朕比下去了?一个男女都不知道的东西,凭什么压着朕这么多年?” “你说,要是父皇看到当初心心念念想宠着的刘淳真是一个女的,还这样没骨气,会不会从皇陵里跳出来?” 江柔:“” “啧啧啧,这般怂包的模样,哪有我大秦皇室半点风骨?” 江柔:“” 她还能说什么?皇帝憋了二十年的火,不让他发干净了,还想不想活了? 皇帝自说自话了近大半个时辰,江柔腿都跪麻了,他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大哥!这么久了,差不多就得了成不?!没完了啊还? 这话只敢放在心里嚎嚎,不敢说出来,不过小眼神是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终于,比江柔更幽怨的皇帝发泄完了,才一脸‘朕宽宏大量’的表情,喊她起来。 江柔揉着腿站起来,听到皇帝说,“朕今天饶你一命,不是就不恨你了,是因为你进了沈家的门,朕给沈战面子,让你苟活,但是,不要妄想朕对天下承认你,也不要妄想宁国公主的名头,你,有意见吗?” 他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决定,说话的时候一脸不爽的样子。 不是真的很不满意。 江柔抬头,看见皇帝用询问的目光看她,嘴里又问了一句,“有意见吗?” 江柔果断摇头,“没有。” 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很民主,又把目光投向江家人。 自个儿宝贝疙瘩跪了那么久,江母心里老大不乐意,又不得不忍住,见皇帝看过来,实在没忍住,磨着牙回了一句,“刘柔?怎么听着也不如江柔好听。” 皇帝满意了,再刺了江柔两句,才走了。 江柔的膝盖跪青了一片,晚上沈十三给她拿在手里抹药揉淤青,有点儿疼,忍住没叫唤。 沈十三斜眼瞟她。 哟呵?怎么不叫? 江柔硬气忍着等他上完药,沈十三就理解成没跪到位,不痛,洗漱后趴上床,拍了拍她的*股,“再跪一会儿?” ** 幽州的事宜搁置了,在盛京呆不了太久,要尽快回去,路上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要耽搁,沈十三第二天就准备启程。这次是和江蕴同归,江父江母照样留在盛京。 他们走的当天,李莲英叫人抬上来一柄刀,说是沈十三送给皇帝的。 皇帝一看,眼睛就亮了。 老皇帝希望皇子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皇子们不仅要学文,更要习武,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沈十三是他的伴武。 他能和沈十三玩儿这么多年,没点儿共同爱好哪儿成? 皇帝本人也是个武痴,但是他痴的程度没有沈十三严重,他追求的层次更高,登了帝位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时间再醉心武功了。 从此,武功在他心里有了点儿白月光的意思。 痴迷武功,当然也爱兵器。 沈十三说送给皇帝的那柄刀,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跟了沈十三很久的那把,他垂涎了很久,对方一直都不给。 一想到人家帮你打仗,总不至于连件趁手的兵器都不给,忍着没抢。 没想到今天这崽子开窍了?! 皇帝轻抚刀鞘。 这刀鞘里子是好几张牛皮定型,外边再裹一层虎皮,刀不征战的时候,就乖乖的躺在鞘里。 皇帝浑身的血液都有点儿沸腾。 刀绝对是好刀,足有三十几斤重,刀鞘在有刀环的地方挖了两个孔,将两个刀环露出来,当年拢共一块儿玄铁,皇帝忍痛给了沈十三打刀,可心里面惦记着,后来再后悔,进了狗嘴里的肉包子,还吐得出来? 他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缓缓的抽刀出鞘。 抽了一半,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再抽 妈的!沈战!你他妈要是敢回来,老子就日死你! ! 原本三十几斤的重刀,变成了十几斤——因为刀已经断成了两半。 藏在刀鞘里,被太监们用刀架子抬上来,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你他妈不爽老子让江柔跪,回来和老子正面刚啊!糟蹋刀算什么好汉?! 干! 玄铁的刀,他到底是怎么造断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解释吧 气过后的第二天,皇帝去了重华宫。 这里是兰慧贵妃的住所。 虽然气沈十三,但他走时的那一句话,他也考虑过了——你那个兰慧贵妃你懂的。 皇帝当然懂。 刘淳的事情被瞒得密不透风,她一个圈在高墙里面的宫妃,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心只关注刘淳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到盛京,他好弄死她,忽略了兰慧贵妃。 最重要的是,对这个妃子,他一直是喜欢的。 肉体上的喜欢。 他也一直很温顺,闺房中十分懂情趣,大事上却从来不过问,就算故意拿话去试探她,也都是笑笑亲亲抱抱不回答,所以第一反应不是怀疑她。 并且,她家世清白,外戚不揽权,更是她长宠不衰的原因。 等一细想,很值得推敲。 兰慧贵妃受宠,宫殿也是顶配的那种,还带了个小荷塘,皇帝没让人通报,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池边喂鱼。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走了神,饲料一把一把的抛,金鱼这个物种,不知饱足,喂多少吃多少,池塘里已经翻了一片鱼肚皮。 皇帝抓住她的手,“爱妃再喂,可一条都活不了了。” 兰慧贵妃才恍然惊醒,像是早已经习惯皇帝这种不打一声招呼就来的情况了,赶忙搁了手里的鱼食,盈盈起身,“陛下怎么来了?臣妾臣妾见过陛下。” 她相貌长得极好,典型的妖艳贱货风,碰上个昏庸点儿的皇帝,就是祸国妖姬。 皇帝淡淡的说,“起吧。” 心中诸多怀疑,他也不拐弯抹角,在石凳上坐下来,直接撩了衣袍坐下来,“解释吧,刘淳的事。” 兰慧贵妃迷惑不解,“陛下的话,臣妾听不懂,解释什么?” 皇帝拿了她搁下的鱼食,继续喂一群肚子被涨翻了肚子的金鱼,不急不缓的道:“朕都没听到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兰慧贵妃恍然大悟。 她娇嗔了一声,软软的往皇帝身上靠,轻声软语,“陛下这是在怀疑臣妾?” 皇帝没说怀疑也没说不怀疑,巍然不动,只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饲料。 池塘里又两三条大花金鱼被涨得肚子朝天,兰慧贵妃才说,“送刘淳出宫的宫女从前跟宣武门的侍卫有私情,如今跟我宫里的嬷嬷有点儿交情,无意间说漏了嘴。” 皇帝反问,“二十年都过去了,宣武门还有年纪这么大的侍卫?” 兰慧贵妃说,“那侍卫当年就比宫女小了十几岁,如今也才三十几。” 皇帝长长的‘哦’了一声,“恋母症啊” “你同淑贵妃并没有什么纠葛,朕那日看你的模样甚是疯癫,就算是这个秘密足够大,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吧,何至于此?” 兰慧贵妃吞吞吐吐,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因为” 皇帝等了一阵,“不说?等朕查出来,就没有什么情面讲了。” 这话他就是当个笑话一说,她也就当个笑话一听,这种亲情都可以斩尽的人,你还指望他有爱情? 情面? 面条的面吧! 她低眉顺眼,像是一早就打好腹稿,也像是认命,“臣妾既然做,已是想好了陛下会责问,如今陛下一定要究个根底,臣妾知道此话一说,陛下必然厌恶了臣妾,这重华宫,也是不会再来了。” 她往下说,眼泪就掉了下来,凄楚的模样,像在风雨中摇摆的玫瑰,“当年淑贵妃的娘家,庄氏一族,仗着帝宠,坐大揽权,打压朝中所有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朝臣,我族势微,被压制不得翻身,我父是族中三房,不受重视,被推出去做了替罪羊,父亲死后,我娘自刎于门前。” “那年,臣妾才十岁。” 她微微抬头,眼睛似泣血,“臣妾何止恨庄氏?连自己的家族,我也恨!” 她忽然站起来,“得知淑妃孽种未除,我怎能甘心?没控制住情绪,一时开心了些,便显得有些疯癫。” 皇帝比兰慧贵妃大五六岁,她七岁时,他已经涉政,对当年这两个家族的斗争,略还记得一些。 当年好像是个女人横剑自刎在她的家门口。 对于这个说辞,皇帝暂且保留意见,也不想跟她耗着了,起身走人,“李莲英,封宫。” 顿时一干侍卫团团将重华宫包围。 看这架势,明明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困她在这儿! 兰慧贵妃瞬间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她奋力的去抓皇帝的一脚,被毫不留情,一脚踢开。 他即将走出殿门的时候,女人哀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陛下既已经怀疑臣妾,何不杀了我?!” 皇帝沉吟了下,最终还是没告诉她为什么。 从他生疑的那一瞬间,他的贵妃就活不了了,不管她是不是无辜的,不管是不是他怀疑的那样。 他到底还是没有直言,他不相信她的说辞,并怀疑她的最终目的并不单纯。 如果他的疑虑得到证实,她将和所有囚犯一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严刑拷打,直到从她嘴里掏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就算她曾经是贵妃。 并不是出于怜悯或对她留情,而是没什么好解释的。 解释不解释,她最终的下场,都一样。 他转身出门,听到背后近乎凄厉的声音,“陛下!” 皇帝顿足,微微偏头。 “我嫉妒她,我嫉妒江柔!” 皇帝差点儿被逗笑了,“你连江柔这个人都没有见过,谈什么嫉妒?” 她说,“我没见过我听过啊!” “陛下来我宫中,十次有九次都提及她,你何曾这么惦念过一个女人?江柔?江柔!” “你知道我躺在你怀里,却要听你对另一个女人再三感叹,心中是何种滋味?” 皇帝:“” 神经病啊! 提江柔是因为提了沈战那个混账啊 但他一如往常,没有解释。明明知道江柔是他的妹妹呕 不行,一提这个词就恶心呕 暂且算是他的xx吧,难不成他还能生出点不伦的感情?有什么好嫉妒的? 这个女人病得不轻! 他抬脚出去,独留一个疯癫大笑的女人在宫殿里发了疯一样的嘶吼。 看起来是毫无破绽的说辞,其实处处都是漏洞。 比如她怎么知道江柔就是刘淳? 当初宫女把江柔托付给了一户农家,江家人却在冰天雪地里捡到了她,明显是被丢弃了。 大秦每天那么多弃婴,宫女只告诉她托付给了农家,她怎么断定江家人捡到的这一个,就是当初宫里带出去的那个? 皇帝日日在欺骗以及被欺骗中度过,今天骗这个大臣今年一定会涨工资,明天被大臣骗工作已经圆满完成,有些话听过一遍,一耳朵就能听出漏洞。 不管说得再情真意切。 他去了季贵妃宫里,已经准备办事了,李莲英却像个鬼一样凑到床边,差点把他给吓软了,“今天要不是天塌下来了,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李莲英战战兢兢的跪下去,思及季贵妃在场,说得很委婉,“回陛下,是下面的人回来了。”下面的人,直白的翻译,就是——大内密探。 皇帝拔屌抽身穿裤子。 留季贵妃一个人用幽怨以及欲求不满的眼神瞅着皇帝。 皇帝摸摸她的脑袋,在她嘴上亲她一口,“乖,朕下次来。” 季贵妃咬牙切齿。 到底是什么事,值当他憋着欲火也要去? 下次? 后宫佳丽三千,一个月能见到皇帝五六次,就已经算是很得宠了,下次又是哪次? 然。 不管季贵妃再怎么欲求不满,也不能强留他。 皇帝就算喜欢小辣椒,也是懂事的小辣椒,看不懂时势,迟早要凉。 皇帝穿了衣服快速出门,密探已经在太极殿中等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残酷的刑法 皇帝一进去太极殿,大门就被关上,没多会儿又被打开,那抹明黄色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边走便喊李莲英,“重华宫有没有异动?” 李莲英迈着小碎步小跑上来,跟上他的脚步,“回陛下,围宫的侍卫没有来报,应当是没有异动了。” 他听了,心里并没有放松一点,仍是急匆匆的赶向重华宫的方向,此时已经是夜半,但侍卫仍然很精神,见皇帝走了又来,动作整齐的跪下去,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往内殿里面去。 纱幔垂下,将床帏隔离出一方安静的天地,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人,看样子已经睡熟了,皇帝走过去掀开床幔,睡着的人儿也惊醒了,见是他,已经不复刚才的疯癫,立即下床屈膝跪下,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殷切,沉静的见礼,“陛下万安。” 皇帝直直的盯着她,很久都不眨一下眼,地上跪的人都等着莫名其妙了,他突然上前,快速伸手在她鬓边摸索,对方眼神闪烁一瞬间,迅速恢复正常,装作惊慌的样子退开。 “陛下,陛下这是做什么?” 皇帝后退两步,一扬手,“给朕拿下她!” 她也不装惊慌了,一扯腰带,宽大的丝质睡袍从身上滑落,露出一身黑色紧身短打,身形鬼魅一般上前,五指成爪,直朝皇帝咽喉而去。 皇帝将武功荒废了这么多年,毕竟还有当初的底子在,见她翻脸,迅速侧身闪开,躲到侍卫身后。 机会转瞬即逝,一击不得手,她抽出藏在枕下长剑,迅速开始向外突围。 皇帝站在角落,面色阴沉,身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保护。 羽林军闻风而来,将重华宫包围得水泄不通,她见突围无望,趁着侍卫上前的空档,竟然横剑一转。 皇帝瞬间反应过来,大吼咆哮,“拦住她!” 然而已经晚了,灼热的鲜红喷溅在侍卫甲乙丙丁的脸上,包围圈中的身影软到下去——她自刎了。 又快又狠,一剑切上颈动脉,又快又狠,下手没有半点儿犹豫。 颈子上的豁口老大一个,鲜血不住的从脖颈往外淌,侍卫们都忍不住脖子一凉。 嘶 这女人!太毒了! 对自己都这么狠! 人明显是已经死得透透的了,皇帝迈动脚步,侍卫们仍然持刀在手,如临大敌跟在他身边。 他绕开被血污了的那块地方,立足俯身,伸手她脸上不断摸索,手掌终于在她下巴里侧,感受到丁点不自然的凹凸,他抠出一个手指大小的洞,用力一扯。 人皮面具被撕开,面具底下的脸,根本就不是兰慧贵妃! 皇帝有点儿印象,是经常跟在她身边的宫女。 宫女躺在床上,原本应该严加看守的人不见了,皇帝把手上的面具搓成一团,狠狠的丢在地上,“这么多侍卫,连一个宫妃都看不住,朕要你们何用?!” 瞬间乌拉拉跪了一地的人,站着的,也只有皇帝一个而已。 他拂袖,喊,“李莲英。” 李莲英赶快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凑到皇帝面前,对方轻轻瞥了他一下,他立刻就懂了。 跪着的人瞬间浑身颤抖,满室都是恐惧的气息,却连一句‘陛下饶命’都不敢喊。 乖乖就死,死你一个,大喊求饶,死你全家。 让皇帝愤怒的不只是森严的大内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更愤怒的是——前国公府,段氏一族。 兰慧贵妃是前国公府的长孙女儿,她不论出什么事,段氏都脱不了干系。 秀女的筛选很严格,家事不清白者一律不得入宫,兰慧贵妃不干净,很可能意味着整个段氏都是叛徒。 这宫女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的,看宫女的一招一式,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也就是说,整个段氏,都有可能是一条在大秦蛰伏了数十年的一条毒蛇。 兰慧贵妃能够在重重守卫的皇宫中悄无声息的脱身,身手必然也低不了。 这天晚上,皇帝暴怒,连夜抄了段家,三十二支旁系,一支都没有放过,三百五十口人,全都下了大狱。 听说那天晚上,狱中传来的哀嚎,简直像是地狱开了门,百鬼出没,第二天早晨,就打死了十五个。 白布裹着,直接丢去了乱葬岗,敢收尸者,同罪。 京城这边一片动荡,沈十三一行人已经在路上,三个月后,抵达幽州。 回了家,一切跟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霍清住在了沈家。 霍清是个独居动物,最不喜欢和人扎堆以及常住别人家,以前在盛京的时候,沈十三就提出过,干脆让他住到怀远将军府,反正房子够大。 他偏不,要出去住自己两进两出的小院子。 盛京寸土寸金,他一个人住两进两出,其实也不算小了,但跟沈十三比起来,确实是蜗居了。 现在招呼都没打一声,看样子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沈十三都不用问发生了什么事,直接一个字:“说。” 沈十三这种职位,家里暗道暗格密室无数,不论在哪儿铺窝,这三件套是必不可少的,霍清把他往密室带,言简意赅,“宋闵知在地牢。” 沈十三问,“虎符呢?” 霍清:“安在。” 沈十三:“走吧。” 宋闵知这种级别的杀手,一般百十来人是不能轻易抓到她的,幽州最坚固的牢房不是州府县衙,是沈十三的老窝。 在边境截下宋闵知后,霍清把她关在了这里,以防她脱逃,亲自在这儿住了近半年。 虽然对方要跑他也追不上,但他至少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判断大致追捕方向。 几乎是沈十三一走,宋闵知就被逮住了,关在密室里这么久,已经小半年没有见过阳光了,皮肤白得跟鬼一样。 霍清没有拷打她。 因为他知道,她这种人,在地狱里千锤百炼,最不怕的就是酷刑,打什么的,根本没有用。 等沈十三回来,是在等他带一个人回来。 霍清很高估她,手镣脚铐用了婴儿手臂那么粗的铁链,另一端嵌在墙上,除非她能把墙拆了拆了也逃不出去。 外面还有重重侍卫,十二个时辰轮班制。 自从被带回来,霍清连话都没跟他说一句,半年里,她没有机会开口过。 每天给她送饭菜的侍卫像个哑巴,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她被关在这四四方方、什么都没有的密室里面不知道多久了。 久到已经辨不清时辰,记不得年月,总觉得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如果没有梵音宫里的那一段魔鬼训练,她可能真的就熬不下去了。 不。 她也差点没熬下去。 她这一辈子,不管环境再艰难,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死,她的遭遇比许多人十辈子累积的苦难都要多。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死。 她有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可是遇到霍清的这段时间,她想死。 他没有打她没有骂她,兵不血刃给了她世界上最残忍的刑法。 她撞过墙,咬过舌,试图用铁链勒死自己,但都没有成功。 霍清没有摧残她的身体,但是狠狠的凌虐了她的思想。 没有人能够在看不到尽头的囚禁里熬半年,往回看不到时间,向前也看不到时间。 像是要将她囚禁在这里老死,像是已经完全遗忘了,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宋闵知想不通。 她用模具倒了虎符和帅印的模子,霍清抓到她,除了死,她没有第二条路。 可是为什么不杀了她? 他们都知道,她身上有梵音宫的秘毒,一年得不到解药就会死,她背叛梵音宫,活不了。 他们都知道,她没有利用价值。 沈十三进入密室的时候,宋闵知就明白,她被困半年的原因,她就快知道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年 太久没说话,她几乎快丧失了语言能力,嘴唇暡动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声音沙哑无比,像磨砂纸擦过粗糙的墙面。 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她? 她身上酸臭的味道已经弥漫了整个密室,沈十三连血流成河时的血腥味都闻得下去,却差点吐在这里。 面前的人大概已经不能算个人了,至少,她没有个人形了。 身上穿的是她被抓那天穿的衣服,半年都没有换过,当然也半年没有洗漱过。 吃喝拉撒都这小小的密室里,味道不能再大,鼻子多半都已经被熏坏了。 可能是不怎么肯吃饭,瘦得皮包骨头,皮还煞白煞白的,眼眶都已经凹陷下去,眉骨高高凸起,上面挂着两条粗重的眉毛。 沈十三觉得,她要是大半夜出来晃一晃,江柔都有可能被吓哭。 他的眼睛和鼻子饱受摧残,感觉都快呆不下去了,看了霍清一眼,意思是——你是真能耐,怎么把人造成这样子的?! 对方面无表情,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假装没有看到。 沈十三不想在这里多呆,居高临下看她的眼神,譬如在看一条死狗,用一种恩赐的语气说,“留你下来,是要你反梵音宫。” 她原本面部表情就不丰富,现在已经完全忘记脸上的肌肉该怎么动了,只能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嘲讽,“蠢。” 她命都留在梵音宫,背叛组织就等于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还要冒着风险帮他们,凭什么? 还不如早死早解脱。 沈十三说:“帮我,你还有一段时间好活。” 她说:“你觉得我稀罕这点儿时间吗?” 沈十三蹲下身来,平视她,“可是有人稀罕,你也一定会稀罕的。” 宋闵知一字一顿,“我不稀罕。” 沈十三没有再解释,起身走了,走之前说,“带她出来,好好洗漱一下。” 霍清也跟着他出去了。 两人走后,两个侍卫一前一后进来,手里个拿了一个红瓶儿和一个蓝瓶儿,跟灌糖粉一样,灌她吃下去了。 随后才解开她的手镣脚铐,带她出了密室。 红瓶儿里是软筋散。 蓝瓶儿里,则是 宋闵知被拐去梵音宫的时候不算小,十岁上下,已经记事了,可是她没有任何关于十岁以前的记忆。 梵音宫行事,自有他的手段。 有些孩子遭遇了可怕的事情之后,大脑作出应激反应,会忘掉一些事情。 梵音宫里面的孩子不是,她们的记忆,大多是人为药没了。 武艺是一门看天赋的学科,资质好,十来岁也不算晚,资质差,三岁也晚了。 宋闵知十岁能进梵音宫,说明她天赋极佳。 这种记事的孩子,记忆都是被人为药没的。 宋闵知就是。 这么多年了,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一个妇人,她知道那是她娘,但是怎么都看不清脸。 越努力回想,越模糊,到最后都不敢去回想了,只能抱着仅有的一个模糊身影一次次回忆。 她想问问她娘,她是被丢掉的孩子吗? 梵音宫那种地方,怎么舍得让她陷下去? 每次出任务,都会留意寻找,跟记忆中一样的身影。 甄临风是个容不下别人有二心的人,他知道宋闵知一次次的寻找,但是从未阻止过,也从未苛责过。 她始终都记不起来记忆中的脸,光凭一个模糊的身影,如同大海捞针。 现在,她想起来了。 蓝瓶儿里装的,是让她恢复记忆的药! 记忆中的脸渐渐清晰,一眉一眼,她想了这么多年,终于想起来了。 她是从来不哭的人,但是有了种想落泪的冲动。 仅仅只是冲动。 因为她是从来不哭的人 两个侍卫架着如同一摊烂泥的她,出了密室。 长久不见阳光,如果不是闭眼及时,差点被太阳光线刺瞎了眼睛。 帮她洗澡的是两个丫鬟,足足搓了两大盆泥,才将她搓干净了。沈十三说有人稀罕她这条命,她有了记忆,能猜到是谁。 他给她下了软筋散,她现在的行动能力,只限于走路说话,随便一个丫鬟就能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没有人再限制她的行动,看到院子里笑着逗孩子的女人,她鼻头有点儿酸。十年了,你还是这样,眉眼能辨别出当年的轮廓。 十年了,你还是这样,笑得如花灿烂,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是你的。 十年了,我已经离开十年了。 宋闵知这一辈子的记忆是从十岁开始的,仿佛一生下来,就要面对无尽的杀戮。 仿佛降生在地狱十九层。 她比寻常孩子要坚毅太多,进了梵音宫,没熬住,死在中途的孩子有大把。 她熬出来了。 并且入了甄临风的眼,做了傀儡宫主。 她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她只信自己,每一天睁开双眼,她就在告诉自己,要努力活下去。 可苟生,何赴死? 她只是想活下去 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一天一天,活到了现在。 怪不得甄临风不阻止她找人,三年前奉新城破,他自己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她想问了很久的问题,不用问了。 她是被人拐走的,自家院子到馄饨铺子的距离,被人打晕,再睁眼,已经入了蜀国境内。 带走她的人是梵音宫的人,上一任的宫主,路过奉新,见她顺眼,就毁了她的一生。 宋闵知就是张曼兰! 江柔走了小半年,回来的时候,沈问已经会走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不会讲话。 只会傻笑。 祝弈和郑立人都急坏了。 这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不不不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一般一岁多点儿的孩子,不说会喊爹娘,咿咿呀呀蹦一两个字总是会的吧? 可沈问这孩子,就特么会傻笑,半个屁都憋不出,加上江柔怀他的时候折腾得这么厉害,现在还不会说话,是个傻子的几率高达八成。 但江柔不知道这是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只是觉得这孩子学语晚了点儿,耐心的教他。 她把沈问和沈度当亲儿子,一走这么久,心里早就想得跟猫儿抓似的。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中午,沈度在校场,家里只有沈问,他抱了孩子,激动他会走路了,又有点儿失望错过了他的成长过程。 沈十三见了沈问走路的样子,给了五字评语——学武的苗子。 然后去了龙虎关。 普通孩子一岁尚走得蹒跚,沈问已经走得十分稳当了。 头脑简单不简单不知道,反正四肢肯定是发达的。 他已经不需要扶着东西,都能走得稳稳的,江柔怕他走累了。抱他歇了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回了头,看见背后有个瘦瘦高高的女人,死死的盯着自己。 她见过她,她从地牢密室里面被带出来的时候。 那时她头发乱成鸡窝顶在头上,脸白得跟漆刷的一样,闭着眼睛,被两个侍卫架走。 现在已经干净了,头发还没有干,但已经被理顺,规规矩矩的披散在肩后,身上穿了件简单的黑袍,腰间束了条红色的腰带。 整个人像是被洗干净的难民一样。 太瘦了! 脸上基本没什么肉,作为一个女人,见了她的楚楚纤腰,江柔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江柔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想了会儿,没想起来,就算了。沈十三能放她自由在府里走,就说明她是安全的,见她老是盯着自己,江柔和气的笑了笑,主动搭话,“姑娘怎么称呼?” 宋闵知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说:“宋。” 她小时候,就在想江柔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跟她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但她已经不是张曼兰了。 她回不到十岁了。 “我叫江柔。”江柔觉得她的样子太弱不禁风,就招呼她,“你要不要过来坐一下?” 宋闵知僵硬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觉得太敷衍,补了一句,“好。” 才过去坐下。 她被囚禁了太久,一个人的基本本能都快要忘了,又被下了软筋散,走路几乎是一步三摇,差点没倒地上去。 江柔想扶她一把,但又不放心离开沈问,纠结的一会儿,她已经在面前坐下了。 江柔的话不多,宋闵知比她更少,气氛尴尬了很久,对方也没有要说一句的模样,江柔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院子里只剩下沈问的傻笑声。 “你的?” 江柔愣了好久,看见宋闵知的眼神直直看向沈问,才反应过来。 这两个字翻译过来就是——这孩子是你的? 江柔点点头,脸上忽然带了耀眼的笑,宋闵知觉得,比太阳光还要耀眼,她说,“是啊,一岁了呢,” 宋闵知点头,没再说话。 当年的孩子都有孩子了,已经一岁了。 说不出胸腔里面涌动的是什么情绪。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十岁以前是。 后来不是了。 现在关了这么久,那根名为感情的神经似乎被完全切掉了,又或者是麻木。 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忘了该怎么表达高兴。 十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抹掉了她太多的本性,留下的都是木然。 木然的执行任务,木然的寻找记忆。 到了该有情感的时候,已经忘了什么叫做情感了。 但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是高兴的。 江柔见她愣半天,有开口道:“我还有一个儿子呢,今年九岁了。” 宋闵知尚不太灵敏的脑子不够用了。 江柔今年虚岁应该二十。 九岁的儿子? ? 江柔笑着解释,“他是我的养子,很优秀。” 说这话的时候,她身上都笼罩着母性的光辉,很柔和,说‘很优秀’的时候,又很自豪。 她不介意说沈度是养子,她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把他当养子还是亲子,就已经够了。 她的年纪在那儿,以后解释的地方多了去了了,没必要讳莫如深。 江柔和宋闵知坐了一下午。 这个女人话很少,行动也很僵硬,完全不像活人一样。 但江柔能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不会害怕。 有一句没一句的,偶尔搭两句话,或者逗逗沈问,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天色就晚了。 沈度该回来了。 他见到宋闵知的时候,完全没有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天天跟他站在一起的潘阳云,只是觉得她死气沉沉,不是很喜欢她,打心里有点儿防备,刻意的想拉着江柔离她远点儿。 江柔完全没发觉儿子的小心思,不知不觉就被拉着离开了。 等想起来的时候,宋闵知一个人坐在夕阳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们,她跟她打了声招呼,告了辞,就跟着沈度走了。 江柔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大的快到她胸口了,小的才到她腿弯,母子三人说说笑笑,速度很慢,小的太小了,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她弯腰把他抱起来,宋闵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但她觉得,这就是幸福。 她就这样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将军请夫人回房 沈十三是跟沈度一起回来的,这会儿在沐浴。 他今天一回来就忙前忙后,现在有人影儿了,一洗完郑立人就急哈哈的往他面前凑。 这事儿不能和江柔商量,只能找他了。 对于有可能有个智障儿子这事儿,他表现得非常不淡定。 老子的儿子是智障?! ! 两人的话刚一落脚,就远远的看见江柔带着智障儿子向他走过来了。 沈十三蛋疼了。 这傻小子怎么看起来也不像个傻子啊! 吃饭的时候,沈十三心里面装这事儿,一顿饭从头吃到尾,就没说过一个字。 沈问已经在吃辅食,江柔一勺一勺的喂,老沈就一边往嘴里刨饭,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小沈。 江柔专心喂孩子没注意,可坐在对面的沈度,看着他的眼神,直觉得得后背发凉,匆匆的吃了两口,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再跟沈十三一起呆了。 江柔见他吃得少,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关心的问了两句,可话都没说完,人就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她盯着沈度离开的方向,咕哝了句,“这是怎么了?” 一转头,就看见沈十三的眼神,还小小的吓了一跳,嗔怪的抱怨他,“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沈十三没解释我是在看儿子没看你,怕江柔多想,收回了视线。 沈问以前是挨着奶娘睡,但江柔太久没见他,非要抱着睡一晚,沈十三居然也没有拒绝。 已经是秋末了,这几天幽州的天气有些闷热,江柔看了一下午的孩子,出了一身薄汗,就把沈问交托给沈十三,自己洗澡去了。 小沈坐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瞪着老沈,沈十三哪里带过孩子,见他没哭,就索性不管他。 可过了一会儿,他也坐起来,跟儿子大眼瞪小眼,用十分挑剔的眼光把沈问从头打量到尾,心里琢磨着。 不应该啊! 看着小丑样儿挺机灵的啊!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得那叫一个快,老子的种,怎么会是傻子呢?! 他想了会儿,居然试图跟一个一岁大的孩子沟通。 “站起来。” 小沈问突然兴奋,肉肉的小手突然捶打了两下床铺,咯咯笑两声,然后安静了下来。 沈十三心往下面沉了沉,又说,“会爬吗?” 傻笑+1。 “会滚吗?” 流口水+1。 “老子在跟你说话!” 傻笑+2。 沈十三心都沉到了二月的湖里。 傻子是什么形象? ——留着口水傻笑。 完了,真是个智障?! 他双手叉到孩子腋下,帮智障儿子站起来,“跑两步?” 小沈问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回去了。 他不死心,又把他抱站起来,“走两步?” ‘噗通’有一屁股坐下去了。 沈十三犟脾气一上来。 嘿!小傻子,老子还奈何不了你了是吧?! 沈问站起来又坐下去十来次,笑得更开心了。 沈十三的脸越扭曲,他就笑得越大声。 妈的! 沈十三信了他的邪,也不让他站起来了,“你给我坐这儿!” 沈问安安静静的坐着,沈十三往后一倒,双手枕着头,陷入沉思。 结果还没思出个一二三,这小逼崽子竟然双手撑着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 沈十三:“” 老子 他一下从床上翘起来,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你跟我我作对,是吧?” “咯咯咯咯。” 对方笑得跟下蛋的老母鸡一样,并且!嘴角有口水扯出一条银丝,滴落在床上。 父子间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你要站是吧? 沈十三伸了一根手指头,照着小小的胸膛戳了一下。 给我坐下去你! 孩子下盘相当不稳,果真被他一指头戳坐下去了。 “咯咯咯咯咯咯” 沈问盯着他笑了一会儿,又撑着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沈十三瞬间怀疑人生。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小胸膛瞬间又被一阳指戳中,‘噗通’一声坐下去。 “咯咯咯咯咯咯” 江柔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因为小沈问实在是笑得太开心了。 她把头发擦了个半干,坐上床,沈十三才罢了手,心里头还有点儿气闷,但是又怕江柔念叨他跟一个孩子计较。 算了。 车马劳顿半年,沈十三头一次晓得了心疼人,大手一挥,批准江柔休息一个月,她笑得比沈问还像个傻子。 这晚江柔睡得死,起得又晚,早上没有见到沈十三的影子。 晚上回来看到粘着江柔的沈问,不受控制的想到昨天晚上。 大人和小孩子的脑回路不一样,沈十三觉得自己被气了个半死,沈问却更喜欢他了,见他回来,扑腾着小短腿要让他抱,他丢了一个‘滚’字,表示自己的嫌弃。 沈问像是听懂了,小嘴一瘪,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沈十三看着江柔哀怨的表情,简直 *了狗了! 趁江柔没开口之前,他虎着脸,僵硬的伸出双臂,想把江柔怀里的孩子接过来,意思是弥补一下。 她擦了沈问脸上的泪珠,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懂,轻声的哄着,“小问乖,爹爹要抱抱,去爹爹那儿。” 沈问渐渐的止住了势头,抽噎着,有些犹疑着伸出小短手。 沈十三正准备抱过来,却突然听见一个软软糯糯的、并且吐词不是很清楚的,“滚”字。 然后小短手迅速收回,转过去抱住江柔的脖子,用背对着他。 虽然! 这个‘滚’字十分含糊,来得快去得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但是! 这个小王八羔子真他妈对他说了,‘滚’! ! 连江柔的愣了,跟沈十三对视一眼,突然转身,抱着沈问拔脚就跑。 他想去追,又觉得太丢面子,只能在原地暴跳如雷,江柔跑了老远,都能听到他在背后咆哮——小王八蛋! 江柔抱紧了沈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开玩笑,要是让他逮到,身上这个非被削得人样都看不出来! 跑出没多久,经过个小院子,宋闵知住在里面。 这个小院儿离江柔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江柔有点儿纳闷儿,那天看她被带出来的样子,感觉像是个囚犯,但沈十三把她洗干净后,又安排得离她们这么近。 不晓得到底是什么身份。 经过这里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宋闵知坐在院子里,双眼盯着虚空某一处,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房间暂时是不敢回的,其他院子没人住,没个人气儿,江柔不敢去,宋闵知这里正好。 她进了院子,让伺候宋闵知的丫鬟去把奶娘喊来,把沈问抱走,自己留在这儿。 沈十三肯定不会让她晚上睡在外面,但她这个沈问的‘共犯’,肯定也让他气得不轻,这会儿也不敢回去,等晚点儿了,他气消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现在暂时在宋闵知这里落会儿脚。 宋闵知看她跑得满头大汗,沉默的递了块手帕给她,她接过来,擦了擦额角的汗,道了声谢。 江柔觉得这个人太沉默了,沉默到简直超出人类的范围,虽然没有一直跟着她,但感觉如果不是必要,她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她看她的眼神跟看所有人一样,但江柔又总觉得有点儿其它的东西在里面。 天色一黑,就来人喊江柔回屋了,不过不是沈十三,是郭尧。 他说,“将军请夫人回房。” 原话当然不是这样的,真实的版本是——让她滚回来,否则给老子绑回来。 郭尧说得很委婉。 很温和。 江柔不敢回去,又不得不回去,跟在郭尧后面像是要去上刑场一样。 等他们离开,一个瘦高的身影,踏着夜色,进了宋闵知的院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没有标题) 早先也说了,霍清此人不爱住在别人家。 就算这个别人是沈十三。 但这次,沈府有了沈十三坐镇,他也没有回去,而且找上了宋闵知。 江柔每次走的时候,宋闵知都习惯性的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背影上,直到再也看不到。 这次被突然闯入的人打断。 他身上披了一层皎洁的月光,缓步而来,身形笔挺,像个下凡的天神。 当然了,这里单指外貌。 宋闵知死死的盯着他,但凡她拿得动刀,这人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出来后,才知道,仅仅过了半年时光。 可在密室的时候,她觉得像过去了千万年一样,霍清从把她丢在地牢,再也露过面,她却每天都在想他。 想,要是能活着出去,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现在他就在眼前,但她只能干看着。 宋闵知又在想,等她恢复了武功,第一个杀的也是他。 沈十三要她做细作的勾当,就不能一直药着她。 霍清在她面前坐下,淡淡的说,“我知道你想杀我。” 宋闵知别开头,一个字都不屑浪费在他身上。 霍清自顾自的说,“没关系,等你恢复武功,恭候。” 之后的话题转得又急又陡,“宫里的兰慧贵妃,跟你或者是千机楼,有什么关系?” 宫里的消息已经传到幽州,他一听,就知道多半和梵音宫脱不了干系。 宋闵知紧闭双口,看都懒得看他。 霍清等了很久,没等到回答,状似不经意的说,“你可以不说,但你那个娘,在我们的掌控中,想要她死,易如反掌。” “你威胁不了我。”她终于开口,声音还是很沙哑。 江柔嫁给了沈十三,她不会让张姚氏死的。 霍清善谋人心,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你别指望江柔,她虽是沈夫人,但她和大局之间,你觉得沈战会选哪个?” 他顿了一下,“而且就算沈战给她面子江柔不是我的夫人,我想要你娘死,吩咐一句,她肯定活不了。” 宋闵知徒然直视他,眼神中跟有刀子一样,浓烈的杀气猝然迸发,“你敢!” 她是专业杀手,杀人无数,跟沈十三一样是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虽然身体行动能力被限制了,但眼神依旧凌厉,普通人要是被这样看一眼,怕是吓得路都走不动了。 但霍清很淡然,不紧不慢的说,“你可以试一试。” “兰慧贵妃是梵音宫的人。” 他明明不知道真相,却说得斩钉截铁,语气不是很重,言语中却都是笃定。 她冷冷的看着他,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夫人没了还会有,一个兰慧贵妃,却能牵扯出很多很多人。 宋闵知知道沈十三是担大任的人,一个女人,对他来可以取舍。 霍清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慢悠悠的站起身,说“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就只有去问当事人了。” 他拿出一柄精巧的匕首,缓缓的放在桌子上。 他在诈她! 匕首是随便在武器行里买的,可是宋闵知不知道。 如果兰慧贵妃真是梵音宫的人,皇宫森严,她们联系得不可能太紧密。 而且她被囚禁了半年。 也就是说,半年之内,她没有和兰慧贵妃联系过。 武器这种东西,在打斗中掉落也正常,重新买趁手的也没什么不对。 这匕首本不是兰慧贵妃的,但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加上之前已经被他说对一回,宋闵知心里心虚,会下意识的觉得,这就是兰慧贵妃的。 她是知道霍清的手段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一下。 然而,立刻被她掩盖过去。 霍清聪明,她也不是傻的,很快就能想到是对方在诈她。 可是已经晚了,他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把匕首收起来,对宋闵知说,“我会帮你转告兰慧贵妃,她在你心中有些地位。” 梵音宫里培养的都是些杀人机器,同在一个组织,也只是在名字的前面加了一个‘梵音宫’的前缀,见过太多的死亡,接受的又是断情绝爱式的训练,早就已经麻木,不会对同伴产生什么情感。 宋闵知能变一变脸色,说明兰慧贵妃在她心里确实有点儿重量。 霍清原本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还真的被他诓出来了。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皇帝可以顺着追查下去,他不再逗留,这次是真的准备走了。 刚刚要跨出院门,身后传来宋闵知的声音,“站住。” 她也明白,自己被诓了,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也明白,不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下次再见霍清的时候,就是你死我活,她疑惑了很久的事情,趁现在,弄清楚吧。 “你到底是怎么抓住我的?” 她指的是她半年前倒虎符和帅印的模子,在边关被抓住的那次。 明明都已经成功了,明明都已经安全离开了幽州,只差三十里就能出境,却被抓住了。 霍清没有理她,走了。 宋闵知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想杀一个人。 月上中天,霍清却回了自己的家。 皇宫那边一传来消息,他就觉得兰慧贵妃跟梵音宫脱不了干系。 前两年的时候,国玺失踪过一次,是沈十三带人在青楼里面找到的。 那时他就怀疑,皇宫里面有人不干净。 皇宫层层防守,没有内应,不可能逃脱重重追捕。 这次兰慧贵妃的事情,让霍清百分百确定,她就是那个内应。 这并不能说明她和梵音宫有什么关系,可是霍清直觉,一定有关系。 江柔的身世突然被揭开,皇帝扣押了江父江母,沈十三带她赶回盛京,一直蛰伏的潘阳云就动手了。 一定不会只是简单的巧合。 果然,他猜对了! 宋闵知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住,霍清没有告诉她,这个谜团也没有困扰她太久。 因为第二天傍晚,她看到一个人进了沈十三的书房——唐文山。 那一刻,一切都懂了。唐文山在军营里的表现不错,可是比起窦子明之流,不算太凸出。 最初的时候,他跑个十里地,甚至都要喘半天,明显没有一点武功底子。 可是宋闵知今天再见他的时候,不一样了。 脚下生风,看起来走得又急又快,脚步也踏得很重,可愣是听不到一丝脚步声。 一举一动之间,没有十年往上的功力,是做不到的。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自由进出沈府。 一个小小的千户,是没有这种权利的。 可他熟门熟路,甚至不需要人带领,就能准确的找到书房的位置,显然是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就是沈十三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 是谁在背后出的谋划的策,自然不言而喻。 霍清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自负易容术出神入化,可是在她进入军营起,就已经被发现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在沈府里面将她当场抓住,她虽然不知道,但已经不想知道。 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其实这也是不是故意跟她玩儿猫抓老鼠的游戏。 那天她半夜离开军营,唐文山奉命监视她,她离开军营的那一刻就发现了。 他去撒了泡尿,见人还没回来,就确定她不是起夜去了。 当时就直奔了霍清的住处。 霍清没有直接去沈府。 他想知道,宋闵知到底想干什么。 沈十三都不在,沈府里面有什么? 只有虎符和帅印。 可是虎符和帅印一旦失窃,必然会被发现,沈十三或者皇帝都会作出应对方案, 大家都知道虎符和帅印丢了,这两样东西自然也没有用了,那她盗来做什么? 第二天一看暗格里面的东西都还在,潘阳云也失踪了,他就知道,她一定得手了。 各大关卡都已经安排了人手,宋闵知理所当然的被抓到了。 在她身上搜出模具,霍清才明白,为什么虎符和帅印都没有丢,她却得手撤退。 倒模子是一件很精细的事情,宋闵知身上两个模具的仿真程度,没有一天两天是做不出来的。 于是他在心里记了一笔,梵音宫已经能跟快速复刻出模具。 这才是宋闵知逃出这么远才被抓到的原因。 ** 马车走得慢,江柔她们到幽州后的二十几天,张姚氏才到。 她还带着小安安,下马车的时候,儿子都顾不上了,直接冲进沈府里。 幽州府邸的门侍不认识她,拦着不让进。 她脑子里像是装了一团浆糊,一心只想往里面闯,那场面,简直就像个泼妇耍浑一样。 小安安才两岁,没有人抱他,他站在马车辕上下不来,看到娘这个样子,被吓哭了。 他是张姚氏的命根子,平时别说哭,就算瘪个嘴,张姚氏也要赶紧过来问他怎么了。 可是这次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人来哄他。 张姚氏很久才反应过来,抓着门侍的手说,“我是你们夫人的邻居,你们将军让我来的,你进去告诉她们,你进去通报一声!” 侍卫见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只当是个疯子,没把她的话当真,只把她往外赶,最后还是郭尧听到了动静赶来,认出了她,才去告诉江柔。 江柔一听张姚氏来了,一下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盛京距离幽州这么远,她带着小安安,孤儿寡母的,赶这么久的路过来? 她把沈问交给奶娘,赶紧去门口看,并让郭尧把人请进来。 这时,她正跟宋闵知在一起。 郭尧没避着她,她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张姚氏’,到底是谁。 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却跟着江柔一起去了,江柔忙着往门口去,没注意她跟在身后。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很想见,可是又怕见。 二十多天过去了,她身上没有长一两肉,皮肤还是煞白,相比在密室的时候,眼底下还添了两团乌青,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跟当年的张曼兰完全就是天差地别。连江柔都没有认出她,张姚氏能认出她吗? 可是脚下不受控制,就这样一步一步跟着去了。 郭尧知道张姚氏情绪不平稳,派人帮她看住了小安安,丫鬟领她往里走,江柔没多久就见到了人。 “大娘,你怎么来了?”她往后伸了伸脖子,没有看见小安安,语气有些急,“小安安呢?” 他才两岁,不是把她丢在盛京了吧? 张姚氏这么远来,江柔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没看见小安安,就更急了。 哪知道,对方根本没有理她,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张姚氏的目光就越过江柔,直直的锁向她背后。 她见她举止异常,拉着她的手,更加担心了,“大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姚氏眼中的世界已经模糊,只看得到那个瘦削的身影。 天地间,只剩了这个人,其余的,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那年 张姚氏满眼都是泪。 她忍了一路了。 大概是血浓于水,两人仅仅对视一眼,没有交换多余的信息,可就一眼。 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女儿,就是张曼兰。 十年,自她失踪后,杳无音讯十年了。 像水滴汇入大海,砂砾撒入大漠,再也寻不到,再也找不到。 不论她怎样一次又一次的乞求上苍,将女儿还给她,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根本就没有上苍。 她和张相公托尽了关系,跑断了腿,也没有任何作用。 年少时的张曼兰是怎样的? 活泼调皮,最灵动的就是那一双眼睛,每天有用不完的劲儿,捣不完的蛋,带着江柔上树掏鸟窝,下河抓泥鳅。 江柔性子安静,不喜欢这些,可她就乐意跟着张曼兰。 奉新的小河沟都深,水流湍急,两个半大的孩子,很容易被冲走。她为此挨了不少的打,不少的骂,可是第二天,依旧活蹦乱跳的悄悄带江柔四处野。 江柔不敢上树,也不敢下水。就万年不变的守在树下,或者守着河边,看她疯,看她闹,就觉得很开心。 可是每次掏来的鸟蛋,抓来的泥鳅,只要有了好东西,她都会先给江柔,江柔就像她的小跟班,除了跟江蕴在一起的时候,她走哪儿跟哪儿。 江母曾经惋惜过——‘曼兰怎么就是个女孩子?!要是个男孩儿,我就把弯湾许给她!’ 从她的语气来判断,她相当认真。 张曼兰终究不是男孩子,她和江柔是亲密无间的小伙伴,俗称发小。 她失踪那天,张姚氏忙完中午的饭点,就回了家打扫家里。 他们忙于生意,家里很久没收拾,很多用不着的东西都堆在家里,没有作用,又占地方。 那时候天气热,卖西瓜的小贩子路过,张姚氏擦了手出去买了一个,切成了三份,一份先送去江家,一份再给馄饨馆子里的张相公送去,家里留了一份。 张曼兰蹦蹦跳跳的先去江家送了西瓜,又回家拿张相公的那一份,从江家离开的时候,还告诉江柔,等她给爹送了西瓜,就来找她去捉蝌蚪。 她回家捧着张相公的西瓜,留下一句,‘娘!等会儿我去江大娘家玩儿!’ 哧溜,就不见了人影。 张姚氏急急追出来,对着她跑没影儿的巷子大喊,“不许带小柔下河!河水急!” 可是小小的人儿跟脱缰的野马一样,转眼就看不到了。 张曼兰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回来,张姚氏只当她带着江柔出去疯了,可是约半个时辰后,院门口探进来个乖巧的小脑袋,看她在院子里,就问,“大娘,曼兰跟我约好给张相公松了西瓜就来找我玩儿,这都下午了,她怎么还没来呀?” 张姚氏先是一愣,然后开始疑惑。 奉新的女儿都不兴上学,除了偶尔帮家里做点事情以外,基本上就是天天在玩儿。 江家和张家都疼女儿,别人家的女儿八岁就开始帮全家人洗衣裳,只有她们两个,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不用担心被的大人责骂,只会嘱咐她们注意安全。 那时候,奉新郡所有小女孩儿都羡慕她们。 张曼兰虽然很皮,可是该听话的时候,也很听话,家里偶尔忙不过来,张姚氏让她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从不废话一句,直接就去了,做完大人安排完的事,她才撒丫子去野。 一般,她不论去哪儿,都会带着江柔。 她说送了西瓜就去找江柔,哪怕是尿急,都会憋去江家上茅厕。 她都出门大半天了,江柔却来找人,说她压根儿没去江家! 张姚氏心里开始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 开先以为是馄饨馆子里面忙,张相公留她当打杂小二了,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 混沌馆子都开了这么些年了,来吃饭的来来去去都是乡邻,哪个时间点儿忙,那个时间点儿不忙,基本上都已经定了。 就算有人来吃饭,也是偶尔一两个,张相公一个人完全来得及。 所以她才会放心回家。 不忙的话,张相公为什么会留女儿在馄饨馆子里?! 张姚氏越想越不对劲儿,赶紧解了围裙,匆匆去馆子里。 这个点儿根本没人,张相公闲着没事,正在给店里做大扫除,张姚氏一去,就着急忙慌的问,“小晴有没有在这儿?” 小晴是张曼兰的乳名,这是奉新的习俗。 张相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放了手里的抹布,说,“没有啊,她不是在家吗?” 张姚氏面色巨变,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声音都吼变形了,“她没有给你送瓜来吗?!” 张相公立刻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严肃的说,“没有,你回了家,这里一直就我一个人,小晴没有来过!” 张姚氏想到了某种可能,骤然浑身无力。 这时候,街坊已经在传奉新邻县有人拐子出没,被拐的全都是些女孩儿,官府下了大力气追查,可是连人拐子的尾巴都没有摸到。 张相公一见她惊慌的模样,结合她问的话,心里有了跟她一样的恐慌,立即问,“怎么回事?” 张姚氏急得话都忘了怎么说了,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把事情的始末说利索了,“两个时辰前我让小晴来给你送瓜,可是现在都没见回来,江家也没有人!” 张相公一听,连馄饨馆子的门都顾不上关,立刻拉了她去找孩子。 先去了江家,确定张曼兰没在,才急匆匆的往四周搜索。 江家人一听张家孩子不见了,也关了酒馆子,帮忙寻找。 江父还是武成王的时候,千机楼就已经开始经营,定居大秦十余年,在大秦的势力也已经相当稳固了,当时就没含糊,立刻派了谍者去找。 原以为,千机楼立刻追查,应该是能找到人的。,不过才失踪两三个时辰,人拐子能飞到天上去? 可是。 他真的飞到天上去了。 带着张曼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再也没了下落。 千机楼都找不到的人,张家人又怎么能找得到? 张姚氏夫妇不眠不休找了三天,连周围的郡县都走遍了,没有任何消息。 官也报了。 官府说,会尽力。 可是尽力了十年了,也没尽力出个结果。 这是奉新郡的第一起儿童拐卖案,也是最后一起。 那时周围的郡县传来小八卦说周围有人拐子,可是奉新一直都平安,大家都没怎么上心,家里到馄饨馆子这段路,不过小半里地,张曼兰从五岁起就开始走,都快把路走烂了,除了偶尔磕绊摔一跤,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 可就这次。 再也找不到了。 那以后,奉新的人再也不敢让自己家的孩子一个人外出,风声鹤唳了好久。 连江家,都看守了江柔好久。 千机楼都找不到的人拐子他们赌不起。 张姚氏消沉了很久,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每日以泪洗面,身体终于拖垮了,大病了一场。 每天都在怪自己,为什么要让女儿去送瓜,把她失踪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一病,足足拖了小半年,第二年开春,才渐渐好了起来。 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来,一直都没有再要孩子,总觉得要了孩子,女儿要是回来,会以为他们忘了她。 小安安纯属是一个意外,那时候张姚氏愧疚了很久,总觉得对不起张曼兰,后来江家人轮番劝着,张相公也劝她。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这个孩子没有错,不能因为母亲的愧疚,就让他还没来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莫名其妙的离开。 他有他生存的权利。 张姚氏慢慢的接受了,本以为会和丈夫抚养他长大。 却没想到,战乱了,连丈夫都死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愧疚,难过,总想着老天爷什么时候也能抽空看她一眼,怜悯怜悯她。 一直无望的等了十年。 人这一辈子,没有几个十年,可是,她如果能找回女儿,多少个十年,她都等。 终于有一天,有人来告诉她,张曼兰找到了。 那个人叫谢凯。 她记得,从前是沈十三的管家,怀远将军府被抄后,他回家吃老本了。 沈十三没告诉她江柔也在盛京,只是让谢凯告诉她,张曼兰在幽州,在沈府。 她没有去思考这是不是假的,当天就关了馄饨管子,带着小安安往幽州赶。 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可是马车毕竟走得慢,她再紧赶慢赶,也比沈十三他们晚了近一个月。 在这里,张姚氏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江柔,可是她的目光完全被江柔身后的那人吸引了。 没人认告诉她,这就是张曼兰,可是知道,这就是。 没有为什么。 就算眼前这个姑娘身上没有张曼兰的半点影子,可是她就是知道。 只一眼,她哭了。 张曼兰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女儿永远精力充沛,永远神采奕奕,十岁的时候,她还有点儿婴儿肥。 不,已经不能算是婴儿肥了。 奉新的小孩子都戏称她张壮壮,她动得多也吃的多,饭量能赶上成人,那时候张相公一顿吃二十个馄饨,可是她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吃二十个。 张姚氏夫妇担心她长太胖不好嫁,试过控制她的食量,可她一吃不饱就喊饿,哪个当爹当娘的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饿肚子? 也狠下心来饿过两回,可她在家里找不到吃的,就跑去江家蹭饭,张姚氏跑去江家逮她,江母就笑着说,以后曼兰要是嫁不出去,就让江蕴给娶回江家。 当时江蕴的脸就绿了。 倒不是嫌弃她长得胖,而是她太能折腾了,就没一刻消停过,江蕴怕娶了她英年早逝。 张曼兰看他的脸色,还跳起来直接他的鼻子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看不上我,我跟你说,是我看不上你!’ 可是,现在,那个生龙活虎的女儿去哪了? 那个上蹿下跳的女儿去哪儿? 这个十年后的女儿,脸颊都瘦得凹陷下去,一脸菜色,她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可是二十岁的她,恐怕比十岁的她重不了多少,怕是刮一场大点的风,都能把她吹跑。 最重要的是,人气儿没了。 像一具行尸走肉,木然的活着,木然的做活着必须做的事。 岁月不爱败美人,十年过去,张姚氏除了眼角添了两条皱纹,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的女儿不可能认不出她。 张姚氏能从她眼睛里面看出来,她认出自己了。 可是她木木的站着,没有向自己靠近一步。 张曼兰不是这样的。 她应该跑上来,抱着自己痛哭流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他就知道! 为什么? 张曼兰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情感告诉她,她应该上去抱住母亲,可是她迈不动脚步,手脚像是从别人那儿借来的,不听使唤。 眼睛也很酸,可是连点儿泪花都溢不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张姚氏心痛到难以呼吸,一声又一声的大喊小晴,撇下江柔,冲过去抱住宋闵知。 江柔愣了。 曼兰? 除了家人,没人喊自家孩子的小名,可是江柔知道张曼兰的小名就叫小晴。 她的脑子瞬间转不动了。 这个人明明是宋闵知,张大娘为什么要叫她小晴? 沈十三不在家,没有人能给她解释,她疑惑的看向郭尧。 郭尧又悲催了。 咋的? 将军没告诉夫人这是她发小? 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恭敬的告诉她,“夫人,这就是您儿时的伙伴,张曼兰。”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下意识的承认她就是张曼兰,等张姚氏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她才转头木木的问郭尧,“你说她是曼兰?” 郭尧点头,“是的,夫人。” 她像个关节没抹油的机器人,僵硬的转过头,盯着她。 张曼兰缓缓的伸手,从背后抱住张姚氏,没有说多余的话,没有做多余的动作,视线却跟江柔对上了。 江柔像是被雷劈中了。 不是因为惊讶,而是痛恨。 痛恨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认出来! 明明,明明她们是那么亲密的关系,睡过一张床,穿过一套衣服,还尿过一张床。 可是,她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再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一个月的自己就是瞎的。 明明五官依稀能辨出幼时的模样,明明有了很熟悉的感觉,可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过,她就是张曼兰。 其实也不完全是江柔眼神不好,是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幼时长得又壮又黑,挂着两条大黑眉毛,笑起来见牙不见眼,永远都是古灵精怪的样子。 可是现在,又高又高,很瘦,很沉默。 江柔终于知道,她觉得宋闵知身上那点儿不多的熟悉感是怎么来的——是那两条标志性的粗眉。 跟幼时的形状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可是气质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大到连江柔都没有认出来。 张姚氏抱着宋闵知哭啊哭啊哭,像是要哭到天崩地裂一样,江柔就愣愣的站在那儿。 为什么,一个人会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大秦的街道上有很多残疾艺人,要么是断手,要么是断腿,他们在街上乞讨,从早躺到晚,不断对丢两个铜板的好心人点头道谢。 这些人不是天生带了残缺,他们是被拐走的。 像张曼兰那样,从小被拐走,硬生生的砍掉手脚,丢在街上,博取路人的同情。 乞讨来的钱,他们自己是得不到的,必须要上交,他们只是别人养的赚钱工具。 有些长得漂亮的小女孩儿,被拐走后卖到青楼里,或者卖给达官贵人做小妾。 总而言之,被拐儿童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 张姚氏一直在害怕,哪天走在街上,街角哪个乞讨的残疾小乞丐竟然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或者从官府哪儿听到解救一批青楼失足少女,是被拐来的,让他们去认领人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她已经长得很高了,张姚氏是大秦正常女子的身高,可是抱着宋闵知,只能到她的肩膀,搂着她几乎一折就断的细腰,悲从中来,凄厉的哭声到出了这么多年的心酸和苦楚。 不知道僵站了多久,张姚氏才渐渐的收了势头,眼泪忍住不往下掉了,语气却悲伤得让人忍不住的心里一疼,“小晴,这么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娘找你找的好苦啊!” “我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这一个月一来,江柔在她那里听到情感最丰富的三个字。 可是大家都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她过的不好。 可是她不愿意说,她们就不再问,不再去揭她的伤疤。 宋闵知和张姚氏被送回了她原本住的院子里,母子俩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从天亮讲到天黑。 江柔连孩子都没心思抱了,怔怔的盯着那所院子出神。 直到晚上,沈十三回来,在她耳边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他瞟了一眼宋闵知院子的方向,知道是张姚氏来了。 进门的时候郭尧就告诉他了。 江柔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是为什么,沈十三不告诉她,她就认不出来了呢? 沈十三问:“不告诉你什么?” “宋闵知就是曼兰。” 谁知道此人眉头一挑,反倒问她,“嗯?她没告诉你吗?” 江柔愣愣的盯着他。 沈十三破天荒的解释,“我看你们走得那么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 江柔只是低低的‘哦’了一声,转头走掉了。 她为什么不说呢? 这天晚上,江柔连饭都没吃,呆呆的站在宋闵知院子的不远处,张姚氏没走,她也不进去打扰他们。 沈十三来吼过她两回,第一次叫她滚去吃饭,第二次叫她滚去睡觉,她一步都没有挪动。 他很想打晕了带走,可是看了看她的模样,最终没忍下心,自己气鼓鼓的回去了。 一直到戌时末,才见张姚氏走出来,两人迎面撞上,就算是在夜里,江柔也能看清她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一看进了房间里也没少哭。 她艰难的对江柔扯了个笑脸,说,“大娘就知道你还在外面,小晴在等你,你去吧。” 那笑容,怎么说呢,江柔觉得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张姚氏转身走了,随着夜风传来的,是她压抑的呜呜哭声。 江柔每向院子里踏一步,就觉得前面像有千难万险一样,短短一截路走了近一刻钟,鹅卵小径还有好长好长。 她没走拢,院子门口却出现了一个身影。 以前只觉得宋闵知瘦,可是现在,直觉得她瘦得扎眼,扎得她眼睛都生疼生疼的。 等真正见到了人,更是一步都走不动了,像被钉子钉住了脚背一样。 “进来吧。”宋闵知说。 江柔几乎是一步一挪的跟在她身后。 坐下后,竟然是宋闵知先开的口,“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你没认出我,不用自责。” 谁说不是呢? 从地牢里出来的那一天,照着铜镜,她也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到底是谁? 看着自己,她都觉得陌生。 在梵音宫,没有时间来臭美,如果没有必要,她几乎不会照镜子,头发随便在脑袋上挽一个髻就行了。 地牢里的半年,连她想要活下去的意志都磨掉了。 见到江柔,见到张姚氏,才渐渐好了一点。 江柔没认出来,她不怪她。 这些年,她的变化太大了。 江柔也想抱着她大哭,可是重逢这样的时刻,她不想哭哭啼啼的。 可是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她赶紧低头,垂下眼帘的瞬间,大颗眼泪就砸在自己的手上。 从前的张曼兰见她哭,会搂着她的肩膀问她,“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去给他把腿打断额要是打不断,就喊你哥来帮我们打断,总会断的!你别哭了,我们走!” 现在的宋闵知,则是只会沉默的伸手,抹了她脸上的泪,说,“别哭了。” 不是江柔不重要了,是她已经不会表达了。 手指擦在脸上的触感,竟然跟沈十三是一样的! 江柔捧住她的手,寸寸抚摸掌上的老茧,一层又一层,不知道是磨掉了多少皮肉。 宋闵知下意识的握拳,不想让她看到这双不堪的手。 江柔咬着牙,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转瞬间又是几颗豆大的泪珠落在她掌心。 宋闵知觉得烫手。 这泪,真的很烫,跟她娘的是一样烫。 江柔强行收起眼泪,对她一笑,说,“州府后边有座山,我听小度说,那上面有山泉瀑布,我们明天去抓螃蟹,好不好?” 幽州的水是个稀罕东西,隔个好几年才下吃大雨,大雨中要是形成了条河沟或者溪流什么的,基本上寿命不会超过两个月,就干涸了。 州府背靠的那座山,是整个幽州唯一一处能够算勉强算得上山灵水秀的地方。 沈度前几个月才被沈十三丢到那地方去呆了三天、 没有吃的,没有住的,连个火种都不给,裸人进山,三天后才准下来。 回来后就拉了好几天的肚子,江柔一问,才知道这孩子吃了三天的生鱼,撑到活着回来。 当天晚上就和沈十三念叨了两句,委婉的说孩子还小,吃生的把人吃坏了怎么怎么办。 结果那家伙理直气壮,“你还嫌弃生鱼,那让他吃草跟树皮呗。” 他就是想培养沈度的野外生存能力。 江柔一想到沈度扒野草剐树皮吃的样子,瞬间觉得还是吃生鱼吧。 那天她才知道,州府后面的山上还有山泉河沟。 宋闵知点了点头,说,“好。” 这天,江柔直接睡在了宋闵知这里。 沈十三又让郭尧过来喊了两回,结果江柔让人把沈问送去挨着他睡了。 他在房间里面等啊等啊等,终于等到来人了。 “咚咚。” 沈十三一想,不对啊。 这货进屋怎么还要敲门? “进。” 下一瞬间,她看到了沈度长得跟像小屁股墩一样的脸。 他瞬间就爆炸了,一声大吼把奶娘都吓了一跳,“你把他抱来做什么?” 奶娘战战兢兢的,“回将军,是夫人让奴婢抱来的。” 沈十三的脸色很阴沉。 但他又不说话。 奶娘心里没底啊。 这到底是放这儿,还是抱走啊? 沈十三一炷香没说话,她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小步。 两柱香没说话。 奶娘又提着心肝儿往前走了一小步。 三柱香没说话。 她一步上前,把沈问放在床上,撒丫子就跑了。 沈十三越虎着脸,沈问就越开心,小短手拍打着床面,笑得极其开心。 沈十三扭曲了。 笑?还腆着个b脸笑?有什么好笑的?! 江柔不在的夜,一大一小躺在一张床上。 沈问的觉睡得有点倒,早上起得晚,晚上睡得晚,沈十三都要睡着了,被这小逼崽子爬到胸膛上一顿乱踩,把他踩醒了。 他默念好几声‘亲生的’‘亲生的’‘这是亲生的’,才忍住没把他拍进墙里嵌起来。 等这小祖宗踩高兴了,好不容易睡着,他才闭了眼睛。 还没睡着,突然感觉一阵窒息—— 沈问的小臭脚丫子塞他鼻孔里了! 妈的! 他狠狠锤床。 他就知道! 江柔要是知道宋闵知就是张曼兰,他一定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就知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他的白骨 沈十三第二天早早的起来,被郭尧告知,“夫人今天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带张小姐去州府后山抓螃蟹去了。” 沈十三狠狠捶桌子。 他还没个女人有魅力! 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殷勤过? 江柔确实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宋闵知出门了,还专程把沈问从被窝里面拉起来,详细的问了山泉的位置。 等到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她带了个小木桶,用来装小鱼小螃蟹的。 宋闵知早已经不喜欢这种玩儿法了,可是看江柔兴致勃勃,她有开始觉得有点儿意思了。 江柔将裙摆打了个结,挽了袖子裤腿,率先下了水。 宋闵知知道她在是在弥补。 以前江柔从来不敢下水,都是在岸上看她抓鱼,抓泥鳅。 她蹲在岸边偶尔搬开浅水的小石头,能找到几个螃蟹崽子,这是最大的限度。 张曼兰多次忽悠她下水都不得逞,她总是说下次,下了很多次,也没下成功。 这是她隔了十年的那句下次。 江柔见她愣在岸上,就过来喊她,她身上还有软筋散的劲儿,爬了半座山,已经累得有点儿直不起腰,坐在岸边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些劲儿,挽了裤腿下了水。 终究是那么多年的快乐时光。 一个人的童年,是这辈子最珍贵的时光,在这段最珍贵的时间里,陪在身边的,都是最珍贵的人。 就算宋闵知不再是张曼兰,可是她依旧是张姚氏的女儿,依旧是江柔的发小。 江柔手脚慢,几个月的军旅生涯并没有让她变成高手,甚至还在底层徘徊,除了能跑久一点不喘,其余的没有半点变化。 如果所宋闵知是武学天才,那江柔应该也能算是个天才。 天生的废柴。 她不适合学武。 在军营里面这么久了,连条鱼都抓不到,在小河塘里忙活了半天,小木桶还是空的。 宋闵知下了水,瞬间就不一样了,小木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满了起来。 鱼这种生物滑溜得很,抓它讲究个快准狠,她从小就是抓鱼的高手,现在虽然力气不济,但快和狠还是有的。 江柔看她灵敏的动作,叹道,“你果然还是你!” 宋闵知默默的,心里在想。 要是没中软筋散,我能抓得更多。 江柔抓鱼不行,就一块一块搬河底的石头找螃蟹,由于只带了一只木桶,就把螃蟹和鱼放一起了。 江柔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宋闵知说,就算两人没有面对面,她也能巴拉巴拉的讲不停,回忆从前,展望未来,各种各样的话题都有。 期间不慎提到了张相公。 宋闵知其实早就知道了,远赴幽州的只有张姚氏,没有张相公,奉新那年战乱,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晚张姚氏是怕她伤心,刻意没提,她却自己问了。 她的爹死了。心口有一种钝钝的窒息感,呼吸都不顺畅了。 就算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等真正从张姚氏最爱说出来,才是一番强烈的疼痛。 她没有爹了。 两人安静了下来,江柔蹲在她后面,看她认真的抓鱼。 她什么都没说,可是那个背影,装满了悲伤。 宋闵知的裤腿挽得不高,裤子早就被水流浸湿了,江柔以为她只是没注意溪水的高度,才挽得太低。 可是当她弯下身的时候,她在背后看着,才明白了。 卷上去裤子的高度,刚刚够遮住她小腿上那块狰狞的疤。 江柔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那不仅仅只是一块简单的疤痕。 宋闵知小腿肌肉的地方,不见了一块肉,皮肤已经长好了,不仅留下丑陋的疤痕,削掉的肉也再长不回来了,那里永远有一块凹陷。 她把裤腿挽得这样低,尽力的遮掩着,可是弯身的时候,稍稍带动了身上的布料,叫江柔看见了。 她急急转身,眼睛里又有什么东西想要流出来,她赶紧忍回去。 在山里呆到中午,太阳已经很大了,江柔随手扯了两张很大的叶子,给自己脑袋上盖了一张,给宋闵知脑袋上盖了一张,两人抬着满满当当的小木桶,哼着小调回家了。 张姚氏也知道她们俩一早就出去了,她也起得很早,借了沈府的小厨房,里里外外忙活了一上午,要是江柔和宋闵知再到家晚一点儿,估计她满汉全席都要做出来了。 中午有吃不完的菜,抓来的螃蟹和鱼被养在了一个大水缸里,且得吃上好一阵。 饭间,江柔和张姚氏一个劲儿的往宋闵知碗里面夹菜,把空碗里堆出了一个小山包,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要多吃点,这么瘦可不行”。 宋闵知哭笑不得。 她哪里吃得完这么多? 但她强塞完了,一口都没剩下。 吃完了饭,三人坐在院子里聊家常,奶娘过来说沈问哭闹不停,可能是想娘亲了,江柔就让她把孩子抱过来的。 奶娘说他哭得厉害,可是一见到小萝卜头,才发现这是个干打雷不下雨的货,一看到江柔就笑开了,屁颠屁颠冲过来要抱抱,那逗趣的小模样,把宋闵知都逗得轻轻勾了勾嘴角。 你们见过桃子吗? 知道熟透了的水蜜桃其实长得很像屁股吗? 宋闵知看到沈问,就像看到了一个水蜜桃在奔跑。 也可以说看到一个屁股在奔跑。 沈府的伙食确实开得不错,但是沈问绝对是营养吸收得最好的一个,脸颊两遍的肉肉感觉都要耷拉到肩上托着了! 虽然略夸张,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难怪沈十三说这儿子丑,屁股一样的脸,确实好看不到那里去。 可能是奶妈的奶水营养太丰富,明明是正常科学的喂孩儿方式,可他就是要横向发展。 江柔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原因,无奈的算了。 不算了她也没办法呀! 沈问对养的那一缸子鱼很有兴趣,趴在一旁看了半天,晚上沈十三回来,见他撅着个屁股,走进一看,也看到了这一缸子的战利品。 他伸了两个指头,从水缸底抓了只螃蟹,拿到沈问面前晃,“想玩儿?” 小沈问似懂非懂,他就直接把螃蟹递到他面前,这小蠢孩儿就伸了手去接。 螃蟹的两个大钳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小孩子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自然也不懂如何避开蟹钳,直接一手就怼上去,当时就被夹得哇的一声大哭,还顺带大喊了好几声‘娘’ 沈问不会说话这这事儿,被郑立人和世界三大未解之谜并在了一起,光荣的成为了第四大未解之谜。 自从短促的对的沈十三说了一个‘滚’字后,就再也没开过口,江柔以为他应该要慢慢开始说话了,结果他又恢复到了原先的那个样子。 只有在找不到江柔的时候,会哭闹,蹦出一个‘娘’字。其余的时候,像是多说一个字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一样。 反正沈十三就只听到他讲过两个字。 一个是滚。 一个是娘。 而且每个字出现的频率少到令人发指。 ‘滚’字出现了一次。 ‘娘’字也总共只出现了两次。 现在被夹了一钳子,居然一口气嚷了这么多声娘。 沈十三顿时就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削少了,不知道疼。 等他知道疼了,大概就能开始学说话了。 你看,被螃蟹一下子夹疼了,不就开了‘尊’口了? 江柔听到声音急急赶来,沈问的的食指上还吊着一个半大的螃蟹。 他哭着想用左手拯救右手,结果连左手也一起沦陷了。 他有两只手,人家螃蟹还不是有俩钳?! 谁还不是个长得对称的生物呢?! 毕竟还只是个一岁点儿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而沈十三,就抱着双手站在旁边,也不打算帮孩子一下,并且!居然还在腆着b脸笑! 江柔真是 她觉得自己脾气算是很温和的了,可跟沈十三在一起的每一天,至少都得气上一顿。 她赶紧过去,帮沈问掰了夹在指头上的螃蟹,丢回水里,抱着儿子会房间上药去了。 小孩子的皮肤嫩,好在那螃蟹的个头儿不是很大,手指头只是肿了,没有破皮。 晚上的饭桌上有一道菜——清蒸螃蟹。 螃蟹是寒凉的东西,太小的孩子要尽量少吃,可是沈问就像跟那盘儿螃蟹杠上了一样,除了这个,什么都不吃。 江柔只能挖了蟹黄喂给他,仔细的剥了蟹肉给他拌进粥里, 这个过程中,看着沈问发亮的双眼,江柔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这应该不是在报复? 现在孩子的智商都已经这么高了吗?! 可是这个才一岁啊!还在穿开裆裤啊! 接下来的三天里,沈问顿顿要在餐桌上看到大钳子,要不然就拒绝吃饭,江柔喂到他嘴边,他都能‘噗噗’把粥吹得起泡泡。 江柔更加怀疑人生 蜀国,梵音宫。 男子负手而立,面前跪着一个约十几岁上下的女子。 男子问,“有消息了吗?” 跪在地上的女子满背冷汗,“回主上,暂时没有。” 很空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跨越了千山万水而来,“知不知道,已经多久了?” 他看起来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可是女子知道,他已经怒了,很怒,顿时跪都有点儿跪不稳当了,咬着牙回答他的问题,“回主上,半年了。” 男子喃喃自语,“半年了啊”他将尾音拖得长长的。 女子立刻道:“请主上再给我些时间,属下一定会找到宫主的。” 男子无意识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一定吗?墨云。” 他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立刻有人应声走出,垂首站在他面前,“主上请吩咐。” 男子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墨云立刻道:“是。” 然后跪着的女子被拖出去。 就像戎玉一样,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曲风。 甄临风望着虚空某处,心思游到了天外去。 半年了,没有宋闵知的半点消息。 哪怕是死讯都没有。 她只是一个傀儡宫主,用来做戏给世人看的,失踪了或者死了都没什么要紧,重新扶植一个就是。 但甄临风偏不。 他就是要找到宋闵知,告诉她,“这一辈子,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霍清把宋闵知的消息瞒得很好,丁点儿风声都没有漏出去,等甄临风联系不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失踪了。 问曲风,一问三不知。 他猜,有可能是被沈十三抓起来了,又或者是被一别人一刀捅死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真的死了,半年,半只能找到一副白骨。 可那又怎样? 就算是一副白骨,那也是她。 只有他才能拥有。 可是这些个废物,怎么偏偏就找不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可能 杀一个人很简单,也很快,墨云很快就回来了,也是垂首立在甄临风身边,不敢说话。 他人前,是长袖善舞的假笑太子,撕下伪装,就是扭曲变态的梵音宫主子。 这才是他,真实的他。 皇权的争夺从来都不温和,蜀国除了一个甄禾,全都是皇子,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任你是嫡长子又怎么样?说要整你就是分分钟下手! 甄临风是最得蜀皇帝信任的一个。 而没有能力和手腕的儿子,是没有竞争力的,永远也得不到圣宠。 俗话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甄临风一张细眉长眼的脸,柔美的五官,看起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娘娘腔,实则狠辣阴毒。 墨云见他长久不出声,上前一步,伸手解了自己的腰带,衣袍从削肩上滑落,甄临风这才有了反应。 他的气力很大,用力的钳住墨云的脸,雪白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大片,他低头埋在她香肩,从肩窝一路缓缓向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耳垂。 他说,“躺下。”这里没有床,墨云却毫不犹豫的直接躺在地上。 (略略略) 一个时辰后,甄临风离开。 墨云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衣裳,自己一件一件穿好。 她的动作很慢,因为她快不起来。 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人,现在遍体遍体鳞伤,满身都是鞭痕,血迹,还有浑身的咬痕。 身上的齿印明明是人留下来的,可是如同被野兽撕咬过那般惨烈,最严重的地方,被咬得皮肉翻飞,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除了齿痕和鞭痕,还有浑身的青紫,她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腿心却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她有武功,吃过苦痛,又是梵音宫的人,寻常的伤,奈何不了她,咬咬牙就忍过了。 左手腕被折断了,她能忍。 下身的疼,无论如何也忍不了,坚持了没多久,就重新瘫倒在地上,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痛叫出声来。 不是不想叫,是怕被甄临风听见。 会没命。 迷迷糊糊,昏死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人来管她,她挣扎着爬起来,几乎是像在刀尖上行走一样,回了自己的住处。 又忍住疼痛洗了个澡,最后倒掉的洗澡水,都是血的颜色。 张开双腿给自己上药的时候,她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那里已经烂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不知道该用什么药。 她丢了药瓶,往后仰躺在床上。 甄临风以前就有这种癖好,可是下手从来都没有这么狠过,在她身上的时候,像头发狂的野兽。 从没这么疼过,疼得忍不住的推他,于是左手就被他硬生生折断了。 宋闵知在的时候,他只是个变态,宋闵知失踪了,他是一个疯了的变态 皇宫。 甄临风没有直接回东宫,出梵音宫的时候,天色刚近黄昏。 酒楼茶肆人流量密集,是消息交换量最大的地方,他不想去皇宫也不想回府,找了个酒楼,靠边坐下。 各国异国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王都,大秦和蜀国间的烽烟,子民们都还没有闻到味道,只知道两国已经联姻,是很友好的关系。 蜀国的秦人不少,吵杂喧嚷,各种口音都有。 酒客大杯喝酒,大肆交谈,甄临风点了两壶小酒,两碟小菜,静静的喝着,耳朵里面装着听来的各种有意或无意的消息。 坐了很久,没有什么收获,天色也晚了准备起身离开了。 却没想到刚站起身,就被人拦下,他抬眼一看,是个穿得贵气的男人。 贵气是贵气,但是浑身脂粉味,眼底下两团重重的乌青,一脸肾虚的样子,一看就是常年混迹花丛里的老手。 甄临风不爽的后退两步,皱着眉说了一声,“滚。” 他长得漂亮,是很妩媚的那种漂亮,可偏偏又是个男人,这种类型,很受断袖之人的青睐。 用几句话来解释,就是: 啊啊啊!我好喜欢男人怎么办?可是我他妈也是个男人怎么?不不不!我是个男人!我有尊严!咦?前面有个好生漂亮的小生!嘿嘿嘿!肯定很好压! 我有男人的尊严,不能被别人压倒!小公子,哥哥来啦哎嘿~ 于是甄临风就这样被拦下。 浑身脂粉味的男人简称酱油甲。 酱油甲被甄临风赏了一个滚字,不仅没滚,反而绕着他前前后后转了两圈,嘴里啧啧,“我的个乖乖,极品啊~” “啧啧啧,这张脸,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最好看的姑娘都没这么好看,啧啧啧!” 他绕到甄临风跟前,往他身前凑近点,用商量的语气道:“小公子,在下xxx,有兴趣跟我回家喝喝酒,赏赏月吗?” 酱油甲举止轻浮浪荡惯了,加上家里硬气,一言不合,动手就去摸甄临风的脸。 甄临风心情不好半年了,宋闵知一天没消息,心里的那股邪火怎么发都觉得不尽意,他堂堂皇子,哪受得别人这般挑逗? 天底下没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子女个个出息的,但凡只要是皇子,必定从小文武兼修,蜀国虽然崇文,但是作为皇子的武力值,必然不低。 酱油甲的手眼看就要摸上那华滑嫩的皮肤,眼睛的形状都要变成星星状,可突然手腕剧痛,人就已经被甩出去了。 眼睛里的星星被摔散了,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邻桌一男子喝得醉眼迷离,也撑着沉重的头颅转过来。 酱油甲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揉着脱臼的手臂哀哀狡猾,“我说你这小哥儿,怎么如此不讲理?邀你喝酒赏月,你不去就说不去便罢了,怎么随便动手打人?” 甄临风心头不舒爽,对方一说完,他一脚就上去了。 本身力气很大,下脚又重,一脚差点把那人的肋骨踢断两根。 可能断了,也可能没断,反正酱油甲是趴在地上起不来了,直哎哟哟的叫唤,一边叫唤还一边对着旁桌一个蓝袍少年大叫,“傻逼,你还看,你小叔被人打了!” 蓝袍少年的酒意貌似才去了点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搭着舌头去把酱肉甲扶起来,大着舌头问,“谁?谁打你了?打你哪儿了?” 说着伸手拍了酱油甲的大腿一下,“是这儿吗?” 对方还没说话,又捅了他胸膛一下,问,“是这儿吗?” 这回是捅到人家的痛处了,‘嗷呜~’一声叫唤响彻大堂。 蓝袍少脸立刻捂住他的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不提这名儿么?” 酱油甲气得骂了他一句,“滚,你戳到我肋骨了!” 然后转头怒指着甄临风,明明年纪比那蓝袍少年大,却像个跟家长告状的小朋友,“他!就是他打断了我两根肋骨!” 蓝袍少年的语文可能是体育老师交的,抓重点的能力相当迷,“真断了?你怎么还站得起来?” 酱油甲气得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猪啊!有人打你小叔啊!” 蓝袍少年这才‘哦’了一声,转过头去问甄临风,“你为什么打我小叔?” 这边动静越来越大,连老板都被惊动了,匆匆赶来一看,登时就跪了下去。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家酒楼是蜀都数一数二的酒楼。 在帝都,要想把生意做大,没点后台是不可能的,有了后台,朝廷里达官贵人公子哥儿的脸也都要记一记,免得哪天有眼不识太行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甄临风身为太子,他的脸就是行走的银票子,吃饭什么的,刷脸就够了,太子爷要是人道,意思意思给两个,要是不人道吃了你最贵的菜,也得堆着笑脸说‘太子爷下次再来唷!’ 好在,甄临风人前很有风度,一直很人道。 周围的人一听。 好家伙!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太子爷?! 纷纷又跪倒了一片。 蓝袍少年和酱油甲没跪,但两人轻言细语的交头接耳。 蓝袍少年:怎么办,我们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酱油甲:这 蓝袍少年:我们跑? 酱油甲:好。 他们声音小,但是大堂内鸦雀无声,也就显得对话声不怎么小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投到两人身上去了。 甄临风冷笑一声,“对本宫出言不逊,侮辱皇家,想跑到哪儿去?” 这顶帽子扣得够大,一般不是朝廷的直接官员还要是皇帝很宠的那种官员,是没有辩解的机会的。 老板一听就懂了,立刻悄悄出去通知官府的人。 京兆衙门离这儿也就两条街的距离,京兆尹一听太子被人当街侮辱,跑得比兔子还快,片刻就到了。 蓝袍少年和酱油甲还没挣扎着从甄临风手里逃脱,官府的人就到了。 此公子没有想到,他有男人的尊严,甄临风比他牛逼,人家有皇室的尊严! 京兆府把人带回去,不一会儿东宫就来人了,说是太子殿下要人,让他们给送去。 京兆尹懂起。 侮辱皇室,说白了还是侮辱了甄临风,太子眼不下这口气是正常的。 听说那两人当街把太子殿下当成兔爷儿调戏,他要是还不麻溜儿的把人打包送过去,那当真是嫌命长了。 两人送进东宫三天,再也没有人听过这两人的任何一点儿消息,像是活活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两天后,早朝毕,老皇帝把甄临风留了下来。 等人走干净,上方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就飞了下来,正砸在他的脑袋上,当场就砸得流了满脸的血,他已经习惯了,直接跪下来,问,“敢问父皇,儿臣犯了什么错?” 他的姿态看起来谦恭,但语气很生硬,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受宠。 皇帝已经年过半百,冠冕下,鬓边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他气得满脸通红,“两天前你抓得两个人,知不知道是谁?!” 甄临风知道指的是在酒楼里抓的那两个,垂头恭顺的回答,“不知。” 皇帝气得一哼,“愚钝!” “请父皇指教。” “那是大燕的十六王爷!” 甄临风豁然抬头,连规矩都忘了,“不可能!” 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那两个人虽然穿着贵气,可那两张脸,他从来没见过。 但凡是能在太子面前露脸的人,都有两分重量,虽不至于说甄临风惹不起,可还是要掂量掂量,可这两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 而且,这两人一口流利的蜀都话,听起来完全就是土生土长的蜀都人,怎么可能是大燕十六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善意的谎言 甄临风身为太子,手握大权,如果每收拾一个人都要费尽人力物力的去打听一番,这人他到底惹不惹得起,那他这个太子多半也做到头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失手,就是大燕的十六王爷。 甄临风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不可能,那十六王爷十岁多岁就” 说了一半,皇帝冷冷的瞧着他,他才想起来。 大燕的十六王爷从小体弱多病,听钦天监的话,送去了黄山学武功,十岁下山,回了皇宫没呆几天,又病了。 钦天监再次跳出来说十六王爷的八字弱,皇宫里的龙气太盛,他受不住。 皇帝无奈,又送回了黄山。 送回去两天,人就不见了,房间里只留下一张字条,歪歪斜斜的写了几个大字,“山上无聊,我下山游历去了。” 门派里都知道这是个金疙瘩,一下子丢了,他们哪里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于是赶忙给皇宫里送了信,自己也派了大量弟子下山去找,半个月后,人是找到了,结果宝贝金疙瘩居然拜了太一派的张四丰为师,不愿意回来了! 这下给黄山上的一众人气的! 能教王爷习武,那是已经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啊!结果半个月的功夫就被人给撬了墙角! 气不气啊? 简直是要气死了啊! 可别说是气死了,就是气活了,也没用。 十六王爷是大燕老皇帝的老幺儿,由于这位老幺儿实在是很老,他的哥哥们儿子都出生了,他才落地,从此开始和自己小侄儿们一起共同成长。 但正是由于他年纪太小,身体又弱,对皇权构不成威胁,加上老皇帝只是退位,还在硬朗的做太上皇,新皇帝不好当着老爹的面杀兄弟,就由着他了。 十六王爷越皮,越不正经,新皇帝就越高兴,他开口要星星,就绝不给月亮,努力的将他被养成一个只会吃喝玩儿乐的蠢货,好让自己的儿子将来的皇位坐得安稳一点。 他想留在黄山就留在黄山,想去太一派,也去,新皇帝从来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黄山从此失去了这个金疙瘩。 太一派也没有得意太久,没过多久,大概也就是四五年的时间,某一天的早上,又在十六王爷的房间里发现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字条——这里太无聊,我下山游历去了。 这给太一派的众人一顿吓,生怕自己步了黄山的后尘,赶紧又给皇宫递了书信,倾全派之力去寻找。 还好,他们没有被王爷抛弃,他没有去任何一个门派。 但是! 这位小祖宗从此也没有再回来过,下山过了自己的浪荡日子。 新皇帝意思意思的派了两个人保护他,由着他去了。 结果没多久,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江洋大盗,专门偷大官贵族,或者商贾富人。 官府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有抓到人,好几次都捉贼捉赃了,都摸到小贼的衣料是真丝做的了,可是这贼人的轻功一绝,瞬间就溜了,多少人也没追上。 据皇宫内线的可靠消息称,这位轻功一绝的飞贼,正是他们的十六王爷。 此可靠的消息,来源于被迫被策反,一起当了飞贼的两个护卫。 太上皇震怒,下令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抓回来,但是一回皇宫,这家伙又病了。 太医去看过,不是装的,是真病了,上吐下泻,腰都直不起来,还高烧不退,怎么用药都没用,只怕是再这样烧下去,就烧成傻子了。 太上皇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出了宫,送去了太一派。 一到地方,药都没吃,病就好了,人立马活蹦乱跳,吃嘛嘛香,牙口倍儿棒,半个月后,又失踪了,还是说自己游历去了。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飞贼再现江湖,搞得大燕众多有钱人心惊胆战。 太上皇正再次想把他强行弄回来,结果人还在路上,他自己就病没了。 新皇帝一看,得了,这江山终于完全落到我手里了! 心里一高兴,就把抓了一半儿的十六王爷放了。 一来,毕竟这事儿忒不光彩,真的问罪了他,传出去皇室脸上更没光。 二来,这兄弟越无能,就衬托得自己越厉害了啊! 三来,见者有份儿,兄die,大家都是亲兄弟,最近国库有点儿空虚,借两个钱来花花呗! 这十六王爷也耿直,但凡偷来的东西,自己留一半儿,另一半儿上缴国库。 没过两年,直接把业务发展出国门,偷到其他国家去了。 皇帝担心他他失手了自己兜不住,赶紧把他叫回来。 结果一叫不回,二叫不回,三叫却叫回了一堆金银财宝,以及百万两银票。 皇帝一打听,没有大燕皇室在外失足被捕的消息,闭了嘴,心安理得收了东西。 后来一想,干嘛要叫他? 他偷来的东西,自己有份,要是以后被抓了,就说全是他一人干的破烂事儿,跟皇室没关系,让他去顶罪就好了啊! 这么一想,美滋滋,愈发的纵容他。 这里不得不提一嘴,老十六的这一身轻功可真不是盖的,下水多年,从未失足。 当然了,由于从未失足,外界也并不知道大燕的十六王爷其实是个小大飞贼,对外的消息,是说他游历去了。 所以,甄临风嘴里想说的话是——不可能!大燕十六王十多岁就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了! 但是,话说一半就闭嘴了。 云游四海? 那就是说正好游到蜀国来了呗。 还这么不巧,折他手上了。 根据年龄推算,酒楼里的蓝袍少年,应当是大燕十六王爷,而那个酱油甲被他叫做小叔? 皇帝大骂甄临风,“赶紧回去给朕把人放了?” 自己这个儿子,他清楚,在自己面前十分乖巧,可人后,手段毒辣得不得了。 好歹是大燕的十六王爷,要是就这两天的功夫被他折腾死了,大燕皇帝就算是做做表面功夫,如果想要善了此事,光金钱赔偿就得让蜀皇帝好一顿心痛。 甄临风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中闪烁的光,“是。” 皇帝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拍桌子怒问,“你把人弄死了?” 甄临风瞒不住,就算他撒了谎,改天儿大燕来要人,也照样要穿帮,只能实话实说,“跟大燕十六王爷同行的那个人死了。” 敢对他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活不过当天。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起,大燕皇室到底那一个人,能让王爷叫上一声小叔。 皇帝明显松了一口气,坐下去,语气稍微好一点儿了,说,“那人不用管,只管回去将那王爷放出来,好吃好喝的供着,等着大燕来人谈判。” 既然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就算不死,估计也伤得要死了。 打了人家的人?不赔点儿? 东宫的水牢里,甄临风听见十六王爷抱着那酱油甲的尸体喊师叔的时候,他才明白皇帝为什么说这人死了就死了。 师叔,估计不是黄山就是太一派的。 没个牛逼哄哄的皇室做背景,多赔点儿就是。 “没想到,竟然是十六王爷,真是冒犯了。”话虽说个冒犯,语气中却一点没有冒犯了别人该有的歉意。 唐勋被关在水牢里淹了两天,没吃没喝,还要被他们抽空进行折磨,力气早就剩得没多点儿了,此刻抱着师叔的尸体,吼得撕心裂肺,“甄临风,我不会放过你的!” 水牢的水已经退下去,湿漉漉的地上,他半跪,一身风度翩翩的蓝衣早已经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头发也一缕一缕的凌乱不堪,身上多处伤痕,狼狈不堪。 要不是甄临风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其实他也活不到今天。 甄临风漠然转身。 身后一干下人涌上去,恭敬的请唐勋前去洗漱休息。 他恨得咬牙切齿,知道是护卫打听到了他们的下落。 他有恨,可没用。 恨意不能化为有形力量杀死甄临风,忍痛抱着已经气绝的小师叔,跟着一下人出了地牢。 东宫侧院儿早就安排好一应洗漱用具,以及好茶膳饭,等着座上宾。 而唐勋,却直接在东宫里烧了一把火,把他的小师叔烧成了一把灰,装在了一个罐子里,抱在身边。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拿东宫当火葬场的人! 胆大至此! 但甄临风只当做看不见也听不见,任由他去了。 唐勋的身份高贵,他杀了他的人,就算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可在对方心里,那是能够一起疯一起野的人。 甄临风虽然不理解这种情感,但也知道这时候不宜去跟他计较,他愿意烧,那就烧,反正都死了,在这东宫烧,难道还就能活过来了? 沈府。 江柔挨着宋闵知睡一晚上后,就回了屋,沈十三纵着她,她心里也要有点儿数。 一晚上,是沈十三能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沈问挨着爹娘睡了两晚上,竟然还睡出习惯了,哭闹着不睡觉,奶娘怎么哄都哄不住,只能抱去敲江柔的门。 两人都已经躺下了,听见沈问的声音,她起身去开门,结果被沈十三一把按下去。 府里的人都怕沈十三,能过问江柔的事,从来不去喊他,奶娘见自己喊的夫人,来开门的是将军,顿时有点儿转身想逃 但人家都已经开门了,她要是啥都不说,调头就走,怕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将军,小公子夜哭,闹着要找娘亲,奴婢就” “就什么就!” 沈十三瞪完她又去瞪沈问,两只眼睛跟铜铃一样大,普通小孩儿见了怕是吓得哭都不敢哭了。 但沈问不是一般小孩儿。 他姓沈。 他爹的眼睛瞪得愈大,他就哭得越凶,终于把江柔招来了。 她在屋里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刚想伸手去抱孩子,横空出来一只手,狠狠的拍在她手臂上,然后将她一把推到背后去,对奶娘说了一句,“滚回去。”然后‘嘭’把门关上了。 江柔被巨大的关门声吓了一跳。 沈问的哭声依然嘶嚎得像破锣锅,可声音却瞬间变小,看样子奶娘比她吓得更狠,一哧溜就抱着他跑远了。 第二天早上江柔也起得早,沈十三要去军营,她帮他穿衣,一边慢慢的帮他抻平领口,一边轻声问,“将军,你是怎么找到曼兰的?” 她从没跟沈十三提过张曼兰,他也不知道张曼兰其人到底长什么样,他是怎么这就是张曼兰的。 沈十三把手递给他,让他整理衣袖,垂眸看着她,觉得她这个样子赏心悦目极了。 乌黑浓密的头发全都垂到脑后,微微低头,认真的帮他整理袖口,偶尔眨一下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他知道那下面藏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就是先这样找,然后再那样找,然后这样,那样。” 听见他的话,江柔的手顿了一下,嗔怪的瞪他一眼,“将军!” 沈十三被她小哀怨的模样撩到了,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然后摁着她的后脑勺,扑上去就是一顿乱啃。 等会儿还有正经事,他没乱来,等吻得心满意足了才放手,抵着她的额头说,“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怕自己忍不住,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江柔被吻得全身发软,缓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影儿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回答自己。 他不肯说。 曼兰一定是会武的,就算她现在弱不禁风,可她知道,她一定是会武功的。 常年习武的人比寻常人敏捷得不是一点半点,反应力一般人也比不上,平时的习惯动作,都能或多或少的透露出些迹象。 她手上的厚茧,跟沈十三一样,在军营里面混了一段时间,她大概知道些,人惯用的兵器不一样,手上的茧子是不一样的。 她身上的伤多,虽然没有露给她看过,但她看见她手上的老茧,她小腿处的伤,就知道,她这些年过的不简单。 起码比她复杂和艰难多了。 江柔不敢去问,怕触及她多年的伤疤,可是每次忆起那大块的伤疤,她都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多少黑暗。 就像知道了,就能感同身受一样。 忍了几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来问沈十三。 可是沈十三也不肯说。 沈十三的嘴巴是撬不开的,如果他不愿意,他的嘴就是铁打的。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准备去找宋闵知的时候,碰到了郭尧。 郭尧说霍清刚才送来了书信,知道沈十三没在,就让他直接送去书房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柔忽然就想起了从盛京回来的那天,宋闵知被侍卫架出来,那被折磨得生不生,死不死的样子。 那天回来的时候,霍清在。 下人们说他已经在沈府住了小半年了,可是她知道霍清如非必要,不会在这里住下。 时过境迁,当初被他算计的不悦感已经淡了很多,如今幸福和乐,在去记那些,没有意义。 但对这个人,她也说不上来喜欢,就是无感,所以对他也没有多加注意,当时她没有想他为什么变了性子。他们走了半年之久,这半年,霍清是沈府的最高领导人,除了龙虎关外的军队,他对沈十三手下的所有人,拥有绝对的指挥权。 宋闵知在这半年里被他抓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只是猜测。 也有可能是在他们回来的那日,宋闵知正好被捡到,被弄回府,而霍清只是刚好在 但江柔觉得,前者才是事实。 宋闵知不说,沈十三不说,最好欺负的就是郭尧,江柔直接黑了脸,说,“郭先生,你也知道,曼兰是我最好的朋友,霍清这样对她,我实在是难以放宽气量,他是将军的谋臣,我不能拿他怎么样,可以后他若要是到府中来,烦请你提前指挥我一声,我不想见到他。” 霍清第一次见江柔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被唬住了一瞬,立刻到,“是,夫人,郭尧一定记得。” 说完,看见江柔反而失神的脸色,他直想给自己一个耳掴子。 被诓了! 江柔一听郭尧的话头,虽然没说霍清是怎样对了宋闵知,可那日她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对郭尧说的话,有一句却是真的——他是沈十三的谋臣,她不能把他怎么样。 而且,如果是真的,沈十三在其中,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而且,曼兰习武,为什么体质会这么弱? 她不用想就知道。 她了解沈十三。 他不允许她对他有一点怨愁,如果他做了,就会一做到底,干脆不让她知道这就是张曼兰,让她一辈子蒙在鼓里。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曼兰? 江柔失神落魄走了,郭尧开始心慌慌了。 将军回来要是知道又是他的嘴瓢了,非得一个大耳巴子扇掉他满嘴的牙! 他这张嘴哟!怎么在夫人面前就是这么诚实哟! 到宋闵知的住处,她还是缓不过来劲儿,愣愣的坐了半天,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宋闵知这些天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至少对着江柔和张姚氏会多说两句话,对小安安这个弟弟,接受度也很高。 前些时日大多是江柔多话,这些时候,她的句子虽然还是很简略,质量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数量明显提高了。 家里只有沈问和小安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迅速就玩儿到一块儿去了,宋闵知正在问江柔,要不要带他们两个一去去摸鱼。 这是当年,她们最经典的娱乐项目。 她喜欢阳光洒在身上,水流温柔的吻过膝盖,喜欢看江柔蹲在岸边弯着眼睛看着她笑,如果鱼捉得多,晚上还能有鱼头汤喝。 江柔喜欢蹲在岸边,偶尔抓到一两只小螃蟹,欢心雀跃的挥舞着手给张曼兰看,张曼兰夸她两句,她们再一起大声的笑,大声的说着无忌的童言。 小安安和沈问的年纪跟她们之间的年龄差一样,不只是宋闵知,连江柔看见他们的撅着屁股在一起玩儿泥巴的时候,都像看到了当年的他们。 当江柔看她的时候,宋闵知敏感的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些不对,问,“怎么了?” 江柔声音涩涩的,“曼兰,一个月前的那天,我们初见的那天,你是不是才被从沈府的地牢里放出来。” 她知道,但凡是沈十三的住处,一定会有这些东西。 宋闵知眼睛里的笑意冷下来,干巴巴的问了一句,“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柔又说,“是不是霍清,对你做了什么?” 宋闵知当然知道霍清是谁,也当然知道霍清和沈十三的关系。 那一瞬间,她就理解了江柔眼里的复杂情感。 江柔爱沈十三,也爱她。 当沈十三伤害了她,或是她伤害了沈十三,对江柔来说,是满意承受的疼痛。 霍清是沈十三的谋臣,他做事,自然是得到了上级的允许。 换言之,回答霍清对她做了什么,就等于直言沈十三对她做了什么。 脑子里的想法转得多,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几乎是江柔话一出,她就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又几乎是对方话一落,她就用正常的语气回答,“不是。” 江柔还没说信不信,她就接着说,“十岁以后,我被拐到了一个神秘阻止,一个月前被组织丢弃,沈十三找到了我,说娶了你,我就来了。” 她说得很简略,半真半假,不想提及的地方,就糊弄过去了,可是,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那你的身体” 宋闵知神色不变,“在组织里的时候出了意外,养一段时间就好。” 她的神色很自然,完全就只是正常解释的破绽,江柔找不出错处,而且,沈十三可能会无耻的骗她,可宋闵知没道理骗她。 她信了。 信了这个遍体鳞伤,却仍然为她着想的宋闵知,为她编造的善意谎言。 江柔心中的大石头落下来,才忆起她刚才似乎说了什么,可是她没听清。 宋闵知说,“我们带孩子去抓鱼。” 江柔笑了,立刻说好,这次找了一个大木桶。 州府后山的甘泉冲出了一条小溪,小溪下流的水浅,也不急,最重要的是离山脚也近,不用带着孩子爬很久的山,他们去了那儿。 沈问可高兴了,光着脚在水里跺个不停,见水花溅起来就笑得跟个两百斤的二傻子一眼,跺脚的时候,脸上的小肉肉都还在颤抖,看起来就像小屁桃的两个屁股墩儿在颤抖。 江柔开始有点儿忧郁了。 这孩子,长大了得啥样儿啊?是不是辅食喂多了? 她就这个疑问问了宋闵知,对方表示没生过孩子,也不是清楚。 不过,她说了一句江母当年说过的一句话——要是娶不到媳妇儿,我就让我弟娶了他。 江柔惊悚了! 我的个乖乖,这可是两个男孩子啊! 宋闵知看见她合不拢的嘴,背过身去偷偷的笑了,眉眼皆开的那种。 小安安毫不知情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草率的被定下,还是一个跟自己性别一样的小屁孩儿!正撅着屁股掰开小石头,兴致勃勃的寻找小虾小蟹 沈问的年纪毕竟太小了,平地里尚站得稳当走得稳当,可溪水下流,这里是个斜坡,水底石头多,地势不平,跺了两脚水,没控制住自己,一屁股给坐水里了。 可能是坐到了什么奇形怪状的石头,给磕痛了屁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江柔隔他没两步远,过去就把他抱起来检查,发现没什么大声,就开始哄孩子。 小安安正搬石头,眼瞅着一只大螃蟹就在眼皮子底下,结果被沈问哭声一下,小手一抖,手里的石块儿落下去大螃蟹没了。 他踩着水过去,一拍小安安的屁桃儿脸,不知道跟谁学的,像个小大人一样,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 从这不许哭这三个字来看,应该是跟沈十三学的 神奇的是,江柔哄了好几声都没效果,小安安就这么说了一句,他!还!真!就!不!哭!了! 瘪着小嘴儿一抽一搭,看起来委屈极了。 安安满意的点点头,去搂住沈问的小肩膀,一脸我是大哥我罩你的模样,“走,哥哥带你去抓螃蟹。” 两个都还没大腿高的人儿,勾肩搭背的踩着水,小心翼翼的奔赴他们的战场。 留下江柔和宋闵知面面相觑 宋闵知内心有点儿崩溃。 我就是随便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问不出口 张姚氏已经到幽州好几天了,江柔把她留在府里,院子就安排在宋闵知隔壁,然而沈十三没有给她们母女太多的相处时间。 江柔和她从山上下来的当天,宋闵知就被喊到书房,郭尧为了避开江柔,在院子外偷偷默默的猫了好久,才等到了个她转身进屋,似乎是要去拿个什么东西的机会。 宋闵知望着空无一人的院门口,说,“进来罢。” 声音不大,恰恰好只够传到郭尧耳朵里。 力量值没有了,其他的东西,该在的都还在,门口一站人,她就发现了。 郭尧怕江柔出来,快速进去,道,“将军请宋姑娘书房见。” 宋闵知说,“让他等着。” 她是第一个口气这么大,敢让沈十三等着的人。 因为江柔还在屋里,得给她时间把人支开。 江柔出来的时候,郭尧已经走了,只有宋闵知还坐在院子里,像从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 江柔笑着问她,“你不是一直喝白水吗?怎么忽然想喝茶了?” 宋闵知说,“没什么,突然想尝尝了。” 江柔不疑有他,在她旁边坐下来来,像小女儿夜间悄悄话一样,跟她讲是怎么跟沈战相见,相识,又分开,再相聚。 她掠过了所有不开心的事,包括那个她以为没能保住的孩子。 宋闵知静静的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嘴,内容无非是‘你太吃亏了。’‘等有空我帮你打断他两条腿。’之类的话。 语气已经不像幼时那样豪气冲天,只是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件事实,可细听起来,还是有一样的东西。 比如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都是——老娘天下最牛,想打谁就打谁。 只不过幼时是无知者无畏,现在,是真的强大了。 半响后,江柔兴致勃勃的问她,“曼兰,你有没有成亲?唔或者是喜欢的人?” 这是姑娘家聚在一起,必分享的一个话题。 宋闵知没有半点儿停顿,说,“没有。” 按照奉新的习俗,姑娘至多十八就该出嫁,宋闵知比江柔还要大一岁,今年虚岁该二十二了,如果还在那个小郡里,就该被人嘲笑老姑娘了。 江柔却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或是丢人的地方,兴致反而相当高,眉飞色舞的说,“哥哥也还没有成亲,娘要说对了,哥哥要娶你了!” 说完又想起不对,挠了挠头,说,“好像又不对哥哥好像喜欢盛京的一个太医,是个很好的姑娘。” “唔曼兰,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你跟我说,我给你留意着!”她年纪轻轻就展现了红娘的潜质,逮着宋闵知问个不停,“高的还是很高的?瘦的还是壮的?斯文的还是豪放的?从文的还是从武的?曼兰曼兰,你快告诉我!” 宋闵知哭笑不得,她从来就没对江蕴起过暧昧心思,当年大家都太小,大人的一句玩笑话,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记忆模糊了。 她相当随意的说,“那就长得好看的。” 江柔沉思,“就这一个要求吗?会不会太肤浅了?长得好看的不一定疼人,也不一定有才华,比如你看沈战,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很宠我,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可是悄悄跟你说,我一哭他就不骂我啦!我一看他要骂我就假哭,哈哈哈我聪不聪明?” 宋闵知看着她,嘴角有温暖的笑,“他对你很好吗?” 江柔点头,“是啊,很好很好。” “那就好” 她说话的声音太轻,江柔没有听清楚,问了一遍,“啊?你说什么?” 宋闵知说,“你先回去看小问,我过去看看娘,明天我再过来找你。” 江柔一看天也晚了,说,“那你先去跟大娘说会儿话,我明天再来找你哦。” 宋闵知:“恩。” 等她走了一炷香时间左右的时间,宋闵知才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向着书房去了。 等她走出好远,背影都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了,旁边张姚氏的院子,江柔走出来,看着她去的方向,眼睛里再没了笑意。 张姚氏在身后喊她,“小柔,你站着门口干嘛呢?我做了好吃的,今天就在这吃饭,我去喊曼兰。” 江柔说,“大娘,刚才奶娘说小问还在等我,今天我就不在这里吃了,刚才曼兰说是有旧识找她叙话,出门去了,你晚点去喊她。” 张姚氏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又想到孩子重要些,就没再多留,“那好的,先去,别叫小问等急了,我晚点儿再去喊曼兰。”江柔知道宋闵知感官灵敏,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的坠在她身后,郭尧已经守在书房门口,她站在很远处跟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郭尧不放心的看了书房门口一眼,不想过去,又怕江柔过来听到谈话内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过去稳住她。 等一到人跟前,她却变脸了,不像刚才那样,一脸温和的喊他,脸垮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对他说,“站在这里,不许动,不许靠近书房,不许大声喊。” 她一脸说三个不是,把郭尧都整懵了。 咋回事? 不是有事喊我吗?刚才不是还一脸笑意吗?咋说变脸就变脸,最近夫人开始变得略难伺候啊! 从前那个见人就三分笑,怎么闹都不跟人红脸的夫人去哪儿?! 江柔说完,就放轻脚步,靠近书房门口。 郭尧下意识的跟上去,江柔回眸一瞪,郭尧刚缓过来,瞬间又懵了。 这眼神的形容词他可以用有杀气来形容吗? 不应该啊! 不科学啊! 这么温柔的夫人,眼神怎么会带杀气?! 可是他真的没有看错 沈十三的眼神天天看了无数遍,有杀气的眼神啥样,闭着眼睛就能有画面。 江柔说,“站在这里,不许动。” 郭尧纠结了。 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不动要开罪沈十三,动要开罪江柔 最后,他决定! 敌动,他不动! 因为沈十三惹了他还能解释,惹了江柔,万一他一解释,对方抱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怎么办? 那得完蛋! 他远远的望着紧闭的书房门,希望自己的视线能够穿透窗纸,传达到沈十三的眼里,然后他成功的从自己的小目光里接受到——‘闭嘴’两个字的信息。 然而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江柔敛住呼吸,静静的站在门外。 门内。 宋闵知和沈十三。 “给你的时间够多了,如果想要母子情深,我给你把娘养在这里,等功成身退,你还能活着,你也在这里随便住。” 宋闵知讥笑,“是帮我养娘,还是给你自己留人质?” 沈十三很理直气壮,“当然是给我自己留人质,我凭什么信得过你?跟你很熟吗?” 反正最后都得做,说再多也没用,宋闵知不想跟他多费唇舌,“我这样回去没用,回去甄临风就会杀了我。” 沈十三眯了眯眼,周身气息很危险,明知故问,“你想要什么?” “虎符和帅印的模具。” 话音刚落,沈十三眼都不眨就拒绝,“不可能!” 宋闵知语气冰冷,开始怀疑江柔是不是找了个二愣子,“我没说要真的。” 沈十三这才想到。 哎!甄临风又没见过老子手里的帅印,老子给假的他又认不出来! 但是面子不能丢,强行尬场,“我是说不可能给你真的。” 宋闵知理都懒得理他。 她倒了虎符和帅印的模子,当着沈十三的面做了改动。 知道自家虎符长什么样子的将领一眼就能看出差别,而不知道的,自然也看不出了。沈十三说,“两年后,我要用到的你的时候,希望你还活着。” “不劳操心。” “走,耽搁时间太长,你拿什么回去,甄临风都不会相信了。” 沈十三往她怀里丢了个瓶子,“软筋散的解药。” 他难得好心。 或许感激她帮自己瞒了江柔。 是的,没错,就是感激。 那天回来郭尧就耷拉着脑袋告诉他,江柔从他嘴里套了话,知道霍清将宋闵知囚禁了许久。 大概也知道他在背后默许了。 当时心头是有点紧张的。 他实在是看怕她的眼泪了! 可是就算提前知道霍清会做什么,他也的确会默许。 宋闵知太傲气了,打磨打磨,总归是对己方有好处的。 他没有去思考江柔。 因为考虑了,他还是会这样做。宋闵知的角色太重要,需要她做的事情也太重要,不容闪失。 如果能用一个人的流血来换千万个人的流血,他会毫不犹疑选择让一个人流血。 他肩上是担了大责任的人。 他担心过,江柔知道了会怎样。 可是只是担心了一下。 因为江柔一直都没有发现的迹象,他也就慢慢淡忘了。 郭尧告诉他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瞬间就装满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烦躁极了。 沈十三不知道宋闵知是怎么哄骗江柔的,她那天没有任何异常。 他了解自己的媳妇儿,那不是装的,事关她心尖上装的人,她向来不会隐藏情绪。宋闵知没再回答他一个字,将虎符和帅印的模具连同解药装起来,转身出了书房。 一打开门,她在门口顿住了。 沈十三心里一沉。 卧槽?不可能?郭尧又他妈的死了? 沈十三绕开书桌跨道门口一看,顿时脸都绿了,“郭尧,你死了吗?!” 郭尧正在试探着接近门口,可走两步,江柔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立刻转过来盯他,他坚持不懈,好不容易走完一半的路程,门就开了。 顿时,他就知道,他凉了! 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然后就挨沈十三一顿大骂,“老子看你最近是想回家挖地瓜了吗?” 一次两次三次的!就没一次没给他捅娄子! 江柔其实也想过质问宋闵知,为什么郭尧会承认是霍清绑架了她,囚禁了她。 可最终没问出口。 宋闵知太淡定了! 淡定到让她相信,让她忘记了郭尧的话。 她的话,从小就没让江柔置疑过,一直都是说什么信什么。 直到这次。 他们的对话没有提及有关这次囚禁,可江柔听到了软筋散,足够让她起疑。 软筋散,她知道,原来这才是宋闵知灵敏却没有力量的原因。 甄临风,她也知道,是那个蜀国的太子。 可她不知道,宋闵知竟然是蜀国太子的人。 沈十三向来不会对敌人手软,宋闵知给她编造的谎言崩塌了。 她能猜得到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如此孱弱的她,足以说明她经历了什么。 她想大声的质问沈十三,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最好的朋友。 可是她问不出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她凭什么问? 她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她为沈十三做了什么?她又为张曼兰做了什么? 唇角在颤抖,说不出话,哭不出声,喉头像被铁块梗住了,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沈十三终于还是看不得她这个样子,“我晚上跟你解释。” 什么时候,沈十三也有跟人说解释的一天? 宋闵知说,“小柔,他说得对。” 她说不出什么宽慰她的话,可是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能说沈十三说得对。 至于他自己该怎么解释,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江柔又想要哭,转念一想觉得只会哭未免也太没用了,只能扑身投进宋闵知的怀里,把眼泪鼻涕都藏在她胸膛中。 忍了好久,终于哽咽着说,“不是还有两年吗?为什么要现在走?” 她说的是沈十三刚才那句——希望两年后我用得到你的时候,你还活着。 宋闵知叹了一口气,说,“甄临风疑心病重,两年后再回去,他不会再信任我了。” 软筋散的解药还在她怀里,没有吃过,江柔这会儿的力气大的出奇,把她箍得很紧,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终于,江柔放开她,红着眼睛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闵知想了一会儿,说,“等天下大定,我就回来。” 只有等蜀国灭了,她才能回来。 希望她还有命,回来。 江柔慢慢松开她,身体语言中又一万个不舍,却说,“我等你回来。” 宋闵知再也没回头,一步又一步出了沈府,她没有跟张姚氏当年告别,只吩咐跟着她的丫头带了一句话,只说自己有公事要办,让张姚氏安生在府里等她,等她办完事就回来。 书房里只剩下三个人,郭尧很识相的退了下去,给沈十三和江柔留下独处的空间。 他伸手去拉她,原以为会被摔脱手,没想到她很顺从的跟着自己进了书房。 只有两人,他放下面子,低声的哄,“你的张曼兰本来就是大秦的人,她还有娘和弟弟在秦地,若有一天她偏帮了蜀国灭秦,会后悔终身。” “她被拐走,药没了记忆,现在也不完全是我逼她,也有她自愿的成分。” 沈十三其实不知道宋闵知到底有没有自愿的成分,但是现在无人对峙,他怎么说,自然都是对的。 就是这么凑不要脸! 心想,老子都这么哄你了,怎么也该给个面子? 江柔捂住脸,泣不成声,“为什么偏偏是曼兰?” 沈十三口里不说,心里却想还好是她,要是你,十个百个你都死没了! 听到这话,也总算知道这事儿该过去了,于是更加臭不要脸的说,“霍清其实也没把她怎么样,没少吃没少穿也没拷打,只是关着等我们回来,她武功高强,这是下下策,不然谁都拿她没办法。” 等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沈十三把人抱回卧房里,脱了鞋袜盖上薄被,才重新回了书房。 他一走,江柔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清明,并没有半点睡眼朦胧。 沈十三本来想去书房,结果走到一半被人截住了,来人真是小屁桃君——沈问。沈度天天苦哈哈的在军队里日晒雨淋,挥汗如雨,他弟弟过得比他潇洒自在多了,跟着爹娘有肉吃,有伙伴,耍得不亦乐乎,屁桃脸越来越成形状,导致沈十三现在一看到他,就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草了桃子的祖宗十八代。 沈问能走能跑,奶娘一下没看住,就往书房跑来了,好在郭尧还守在书房不远处,赶紧把这个小祖宗截住,别让他进去掀了沈十三的书房。 而老沈刚好往回走,与小沈半道狭路相逢。 虽然儿子的长相让他的接受度不高,可毕竟是亲生的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弯腰把孩儿抱起来,进了书房,奶娘自觉的守在外面听候差遣,郭尧心里欷歔不已。 乖乖,转型超级奶爸了啊! 沈十三还有公事没办,把儿砸放在地上任由他自己玩耍,可这小崽子停不下来,一会儿差点掀翻了花瓶,一会爬上凳子差点给摔下来。 沈十三总得留一直眼睛在他身上,最后索性啥也别做了,就盯着他。 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的事情,明明心里嫌弃得不得了,可看着他从一个小不点儿一天天的长大,心里总有一种压都压制不住的自豪感。 这种感觉沈度也让他有过,但主要还是由于这孩子太出色了,出色到压根儿没人能不为他感到自豪。 沈问的小脸儿一天比一天大,郑立人和祝弈已经在建议减少他的进食量,免得以后长成个沈大胖子,江柔有尽力的在听医嘱。 可这孩子不知道是在娘胎里被喂了太多激素药还是怎么的,迎风张嘴就能胖三两,简直比当初的张曼兰还要可怕。 连沈十三都开始觉得他抱起来肯定比隔壁那个姓张的小孩儿沉。 渐渐的,这孩儿玩儿累了,有点儿想睡觉的意思,沈十三把他抱起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没啥经验,一见孩子睡着了,本着‘我是亲爹’的原则,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书桌上。 小小的人儿在书桌上摆成一个大大的‘大’字,沈十三开始头疼了。 怎么睡觉这么不规矩? 挺大的一张书桌,左边不睡,右边不睡,偏偏要睡中间,沈十三就瞪着一双眼睛看他睡,忍无可忍了,才叫奶娘来抱走他。 沈问一抱走,沈十三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妈的!给老子把书桌尿湿了! 忍着额角暴跳的青筋,把郭尧叫进来擦干净小公子的排泄物,他突然想起了件事儿,便叫人去喊霍清过来。 霍清一直是随叫随到的,可这次居然没在家,沈十三也没多想,只吩咐说让他回家了过来。 而此时本该被沈十三召唤的霍清,正跟宋闵知在一起。 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是悄悄跟在她身后。 他虐宋闵知千百遍,对方自然不会待她如初恋,解了软筋散的药,只怕要凌虐他千百遍,他自然不会自讨苦吃。 在沈府门口碰见她,跟了魔一样跟了上来,像个色狼尾随妙龄少女,有一种别样的猥琐感。 可心里素质强大的人到底不一样,别人尾随跟做贼似的,他尾随跟逛街似的,腰板硬挺,头颅昂扬。 宋闵知知道后面跟的是谁,可是不想去搭理。 原来在想得到自由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可真正的自由了,又觉得杀了他是玷污了自己的匕首。 宋闵知没有直接联系甄临风,她见的第一个人,是前几天已经潜入幽州的同伴——兰慧贵妃,段繁。 皇帝下令追拿他,可到了幽州,宋闵知说要用他,沈十三就将她放了进来。 左右,宋闵知跑不掉,段繁一个人成不了大齐一器。 一见面,段繁先热泪了,上前抱住宋闵知,“我终于见到你了!” 宋闵知却叫她,“闵知。” 原本叫宋闵知的人,叫着另外一个人自己的名字,闵知。 段繁松开她,说,“早好几年起,你就是宋闵知了,这个名字,已经是你的了,现在,我叫段繁。” 宋闵知从善如流,“段繁。” 从前说过,梵音宫被拐来的少女,投向角斗场时,要择一人为伴,共同奋战。 那时候的张曼兰被药没了记忆,自己也不懂得起一个,所以她没有名字,大多数人,都叫她‘喂’。 段繁原先的曾用名,是宋闵知。 宋闵知和段繁背靠背作战,是角斗场最后活下来的一对少女,这意味着,她面将面对彼此。 这是角斗场的规矩,历来,都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想要活命的人,最后一个杀的,就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才能活的进入梵音宫的资格,才能获得活下来的资格。 这是甄临风定的规矩,教的是她们不相信任何人。 因为,曾经生死相托的人,最后兵戎相见,为了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同样会拼得你死我活。 没人谁是值得相信的,不会背叛的,永远只有自己。 可甄临风永远不会知道,宋闵知和段繁拼杀的最后一刻,两人同时抖手避开对方的要害。 抱作一团滚下山崖。 再爬上来的时候,只有宋闵知一人。 大家都以为段繁死了,其实她被藏起来了,从此,没有名字的‘喂’称自己名为宋闵知。 真正的宋闵知,则远遁,离开了这个生死炼狱。 甄临风一早就看上了那个无名无姓的‘喂’,她从悬崖爬上来,叫自己宋闵知,他知道那不是她的名字,可从来不去揭穿,任由她去。 后来的傀儡宫主,一直都是宋闵知。 她借用宫主的权利便宜,每年定时给已经死亡的‘宋闵知’运送她身重的秘毒解药。 两人偷偷摸摸,成了梵音宫第一队活下来的生死同伴。 他们无疑是不合格的杀手,他们断不了甄临风想要教会他们的‘断情’与‘不信’。 可她们比谁都要满足。每年要大废费心力的欺瞒甄临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宋闵知从没后悔过。 蜀国前国公段氏一族,长孙女段繁曾丢了三年,再找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 真正的段繁不知所踪,找回来的那个,是从梵音宫逃出来的那个。 国公府的长孙女丢了,当然是大肆寻找,可寻人其实上画的那一张脸,竟然跟从梵音宫里逃出去的‘段繁’一模一样。 说一模一样有些夸张,可已经丢了三年了,长相有些细微的差别,是正常的。 送梵音宫逃出来,有什么地方比大秦的官家更安全? 于是假的‘段繁’,就变成了真的段繁。 再过下半年,刚回家的‘段繁’被选了东宫的秀女,随着太子正是变为国君,她也一路从太子府的一个良娣,爬到了兰慧贵妃的位置。 直到宋闵知将求救的消息递进皇宫。 是的。 江柔的身世案,是宋闵知一手策划的。 这其实也是个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巧合。 一开始,宋闵知没想起自己的身世,也认不得这个江柔,更不知道江柔到底是不是宁国公主,但受她所托的兰慧贵妃,却一口咬定她就是宁国公主。 她最初的目的,是想将沈十三从幽州引走,如果能因为江柔的身世,让他受些牵连,自然最好不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当初的宁国公主到底死了没?就算没死,又在那个村庄角落里活着? 自古帝王的疑心病都重,何况兰慧贵妃跟了皇帝这么多年,当然了解他,他的疑心病却还是很重,并且只要沾上宁国公主的事情,更是宁愿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 胡乱攀咬江柔,不仅仅是因为要引走沈十三,或者是让皇帝对他生疑,更是要让他和皇帝之间有间隙。 最重要的是! 江柔的年纪适合。 算下来,如果宁国公主活着,年纪正正好跟她一样大。 所以她是一个很好的诬陷对象。 可没想到! 真相一层一层的揭开,她真的是宁国公主! 她从皇帝的手下活了下来,先时宋闵知觉得可惜,现在一想,后怕得不得了。 要是江柔死在自己的谋划当中,她要后悔一辈子! 这就是江柔身世案的起源。 至于作为导火索的兰慧贵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能从皇宫中全身而退。 她伴君多年,深知等皇帝一缓过来,她也是怀疑的对象,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如果能退,那自然好,如果不能退,就当是还欠了宋闵知这么多年的一条命。 万幸,她从层层守卫的皇宫中逃了出来。 如今宋闵知要重新回到梵音宫,可她已经无缘无故失踪半年,就这样回去,甄临风不会买她的帐,段繁的到来,给了她莫大的方便。 两人都出身梵音宫,杀手专业毕业,宋闵知要她做的,其实很简单。 宋闵知放掉了一只信鸽,上面只有一行字——主上,速救。 她没有留名字,但她知道,甄临风认得她的字迹。 段繁一柄尖利的剑,削了宋闵知足十九剑,件件入肉三分,深可见骨。 远处的霍清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他生来体弱,伤口愈合得奇慢,最是爱惜自己这条命,和字迹的这幅身子。 可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宋闵知站得稳如泰山,挨了段繁足足十九剑。 他数得很清楚,就是十九。 她倒在血泊中,段繁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被她呵令走人。 段繁走了。 她的任务完成了。 霍清知道,这招骄纵苦肉计。 宋闵知无缘无故失踪半年,在半年后完好无损的回归,甄临风不会买账的。 而段繁熟知各种杀人手法,她下的手,宋闵知身上被她一个人砍出来的伤口,居然有被一群人追杀的痕迹。 段繁伪造好打斗现场,匆匆的走了。 即是她很担心宋闵知,可她不得不走。 霍清转身走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回想,可那鲜红的血,倒在地上的人,怎么都一个劲儿的往他脑子里面钻。 所以他索性走了。 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相反,他这一辈子都活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能为这个目的舍弃的有哪些。 答案是能舍弃一切,包括感情。 喜欢宋闵知吗? 可能是有一点点的,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 或许是第一次睡一张床,或许是在地牢。 他不只一次的在地牢外面观望,宋闵知的每一次绝望寻死,他都在场。 可是他没有出去,只是静静的看她被救回来,然后离开。 他要成大事,就必须舍弃掉一些东西。 这微末的感情会影响他的判断,动摇他的决心。 所以,宁愿不要。 那就,不要 他的人生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等待他的,不仅仅是爱情。 他一直很冷静。 冷静到连自己的情感,都可以斩断。 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人在黑暗中痛苦挣扎,他就是。 可他是自愿的。 很久,血泊里的宋闵知爬起来。 段繁下手有数看起来刀刀致命,但她和宋闵知搭档多年,知道她的承受能力。 宋闵知昏迷了一时,醒了过来,开始挣扎着往幽州的梵音宫分部踉跄而去,滴落的血迹蜿蜒了一步,看起来触目惊心。 在临近梵音宫分部的时候,她抽出匕首,狠狠的往自己的心脏扎了一下,然后将匕首抽出啦,捂着伤口,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去。 她天生跟别人不一样,她是左撇子,她的心脏长在右边,所以。 梵音宫的人都认识她,匆匆把她救起来,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大家都知道,主上找她快要找疯了,如今遍体鳞伤的回来,怎么也要先给她把命保住再说。 众人都棘手她的伤口。 用最好的药吊着她的命,让最好的大夫在她床前寸步不离的治疗。 甄临风接到了她的信鸽,可是蜀地离幽州的距离他赶路赶了半个月。 到的时候,宋闵知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出气儿多,进去儿少,但好歹,大夫们说命保住了。 他看着这张失踪了半年的脸的时候,恨极了。 他挥退左右,只在宋闵知床前留了自己一个人。 他在来的路上,就帮床上躺着得人想了一万种死法,真正看到她的时候,脑子里的一万种死法愈加清晰,手不知不觉的就攀上了她的脖颈。 半年不见,她瘦了很多,看起来像是瘦了不少折磨的样子。 可他不在乎,他现在只想一寸一寸收拢在她脖颈上的手指,让她死在自己的手里。 宋闵知的脖子又细又长,甄临风只用一只手,就能轻松的收拢。 五指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宋闵知的脸越涨越红,最后发出‘吼吼’的呼吸音,表示她肺里的空气越来少。 她被憋醒了。 睁眼就看到面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甄临风没有因为她的转醒而放手,反倒瞬间凑到她面前,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他问,“这半年,去哪儿了?” 宋闵知被扼住喉咙,说不出话。 甄临风假作看不见,再问,“这半年,去哪儿了?” 宋闵知身上的伤刚过半个月,只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她呼吸困难,就拼命的挣扎,伤口全数崩裂,血瞬间染红白衣。 甄临风眼底出现狂热的光,轻轻的嗅着她身上的血香,慢慢放了掐在她脖颈上的手。 宋闵知得到空气,捂住脖子大声的咳嗽,牵动了胸膛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失血。 眼见人都要流血流死了,甄临风才大发慈悲,叫了大夫进来给她包扎。 宋闵知被包成一个木乃伊,大夫们又再次退下,她的眼神瞟向自己被换下来的衣服。 这是梵音宫的规矩,救上来的人,衣物首饰钱财,但凡是人身上的东西一样都不许丢,所以她换了衣裳,可换下来的旧衣,还堆在床头。 甄临风收了那近乎变态的目光,拿了她堆在床边的衣服,伸手一搜,搜到一个锦盒。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块模具,宋闵知沙哑的开口,“这是大秦虎符和帅印的模子。” 甄临风懂了。 他将锦盒收起来,手指滑上宋闵知的脸,如蛇一般的游走,幽幽的开口,“这半年,被抓住了?” 宋闵知一早就想好托词,直接回答他,“是。” 他又问,“怎么逃出来的?” “打昏守卫出逃,被追杀近百里地,在城西的城隍庙被拦下,我拼死,侥幸挣脱。” 甄临风早就看到了她口中的城隍庙,那里确实有打斗的痕迹,这么多天过去,被风沙掩盖了些许,但已经能看出当时的惨烈程度。 他对她说的话,并不疑。 他的手指从脸部游走,往下,轻轻的抚摸,让宋闵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听他问,“谁囚禁了你?” 宋闵知眼神冰冷,“沈十三的谋臣,霍清。” 甄临风以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忽然撑在她上方,吐出的温热气息全都洒在她的嘴皮上,“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甄临风以前对她动辄打骂,却没有跟她有过这样暧昧的距离,宋闵知觉得很不习惯,微微偏了偏头,才说,“好。” 他似乎很不满意她偏头的动作,一只手钳制住她的脸,一只手一用力,她被迫面对他。 “怎么?才半年,主子都不认了?” 宋闵知垂下眼帘,“主上多虑了。” “抬眼看着我。”他说。 宋闵知听得懂他的情绪,知道他此刻已经在愤怒的边缘游走了,便不去试探他的底线,顺从的抬眼。 没想到! 眼中的脸迅速扩大数倍,他压下来,一张薄唇强势的吻上她,撬开她的唇齿攻城掠池,用力的啃噬她的唇瓣,像是恨不得咬烂她嘴里的每一块儿地方。 宋闵知懵了。 男女之事,男女之情,她是懂的,可她不动甄临风此刻的动作寓意何在。 她不会自恋的以为甄临风喜欢她。 她知道他身边有一个墨云,是专门的泄欲工具,除了墨云,他谁都不用。 可这又是做什么? 等满嘴都是血腥味,两人的唇缝里,溢出鲜红色,宋闵知受不了了,用包得像木乃伊一样的手用力推开他。 那一瞬间手上传来的痛楚是真疼,可是嘴上更疼。 再不推开他,恐怕这人真能把她嚼烂! 满嘴都是伤口,轻轻一动就疼,她略有些紧张,“主上这是做什么?” 甄临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的说,“墨云死了。” 宋闵知的大脑,‘轰’的一声就炸了! 墨云死了,所以,他要找新的伴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他不行 甄临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在说我碗里没饭了。 他这不是暗示,是明示,是命令。 墨云是甄临风的贴身侍女,也是梵音宫出身,武功高强,但被甄临风挑去当了侍女。 说是侍女,其实不过是个随时可以压倒的女人。 墨云的脸无疑是好看的,否则甄临风也不会看上她。 但自从张曼兰进了梵音宫开始,甄临风就只要墨云一个人伺候,从来没要过别人。 其实这很不符合常理。 甄临风有钱有权,要什么有什么,女人想换就换,也没有人敢说他两句,可他只要墨云一个。 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儿女情长的人,对墨云也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但这跟张曼兰没有关系,所以她也没有细想过。 “怎么忽然就死了” “做任务失手了。” 他给的理由,张曼兰并不相信。 墨云跟了甄临风三年,因为是贴身侍女,所以从来不用出任务,一身武艺最大的作用,也至多不过在甄临风有危险的时候做做打手。 张曼兰跟她不是同一批杀手,也没跟她过过手,不知道她武功如何,但,就算在她之下,也不会低到哪里去,不可能在不做任务的情况下就这样死去。 她的眼神出卖了她的疑惑,甄临风看到了,但他不会解释。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他告诉张曼兰‘墨云死了’,算是给她了一个通知。 这个通知,他其实可以省略,他不用征求谁的意见,因为他才是主上。 张曼兰不可以拒绝。 “主上,我” 她话没说完,甄临风的眸子就暗了下去。 她长相阴柔,披着假面的时候,笑起来还有三分和气,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一旦暴露出本来面目,浑身都是狠戾的气息,再加上他阴气十足的脸,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寒而栗。 张曼兰喉咙干涩,不自觉的往床的里侧缩了缩,“主上,我” 她不知道墨云怎么死了,也不知道甄临风为什么会挑上她。 回来之前,她想过很多可能,包括甄临风不听任何解释,执意要杀她。 连退路,她都已经和段繁规划好了。 可是千算万算,怎么也想不到,甄临风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她没有喜欢的人,这不代表甄临风就可以。 从段繁活到现在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张曼兰本身是一个十分有自主想法的人,外界的干扰和打磨,能够磨掉她的一些意志力,但她心里不可打破的底线,永远都不能打破。 甄临风懂她的意思了。 “你不愿意?” 张曼兰硬着头皮道:“主上,我不太合适,你要是” “闭嘴!” 眼前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身上一沉,她已经被压在身下。 甄临风撬开她的唇舌,啃咬她已经一片溃烂的唇瓣,不断的" xi"她伤口里流出来的血,不断的咬开新的伤口。 张曼兰受不了了,抬脚一踹,把他踹下床。 甄临风不设防,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去。 张曼兰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能把他踹得这么狼狈,吓了一跳,赶忙挣扎着坐起来,想伸手去拉他,“主上” 甄临风开始发疯了。 他就着张曼兰的手站起来,重新压下去,比刚才更加疯狂。 张曼兰浑身都是伤口,浑身都是纱布,他就直接去扯她的中裤,她受惊,奋力一推,胸口的伤口窒息般的疼。 他满眼狂热,本来就不是冷静的人,现在丢掉了仅剩的理智,行为完全失控。 他明知道张曼兰满身都是伤,可下手一点都不软,将她身上的伤口都弄出血,结好的痂一个一个崩开。 张曼兰打不过他,更何况现在战斗力直线下降。 她开始后悔。 太草率了 回来得太草率了! 他停顿了一下,捏住她的脸,喘着粗气,问,“这半年,在外面把心都呆野了,我说要,哪里轮得到你说不要?” 她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语气近乎哀求,“主上,放过我。” 甄临风笑了,笑声中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在求我吗?” 张曼兰浑身动弹不得,她深吸一口气,说,“是。”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的声音清脆又响亮,“梵音宫关不住你了?连规矩都忘了!” 对梵音宫的所有人来说,甄临风就是天,就是神,不容反驳,不用质疑,不容悖逆。 张曼兰肿着半张脸回答,“属下不敢。” 他冷着脸刺她,“不敢?你哪里像有不敢的样子?” 张曼兰怕多说多错,干脆别过脸去,抿唇不语。 哪知道这幅模样才是刺激到了甄临风,他大为愤怒,张曼兰闭上双眼。 认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动作渐渐停了。 张曼兰察觉不对,缓缓睁眼,看见他血红着双眼,大口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她,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儿。 半晌,甄临风从她身上爬起来,甩袖出去。 张曼兰反倒被弄懵了。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半天,等想通刚才到底哪里不对劲儿的时候,双眼蓦然瞪大,像见了鬼一样。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甄临风,他原来不行! 更直白点儿来说——他那玩意儿没用。 梵音宫的杀手都是女子,为的是以色惑人,寻找机会,一击制敌,张曼兰从没用过,可在没有出任务之前,男女之事是他们的必修课。 教习师傅会教各种姿势,各种花样儿,各种各种各种 这就是段繁受宠的根本原因。 这些东西,张曼兰会,也懂。 但由于她本身武力值已经很高,她眼中基本上没有那种非要到出卖色相不可达到的任务,再加上个人意愿,她从没有实践过。 甄临风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他只是把走捷径的方法交给你了,你是否去用,那不关他的事,只要你能带给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理论知识,张曼兰是丰富的。 甄临风已然是情动的模样,可是他的那啥那啥没有反应。 她们紧紧贴在一起,张曼兰没有感受到那啥那啥。 这是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蜀国的太子,其实是个太监! 这说出去,全国都得掀起大风大浪! 张曼兰仍在震惊中的时候,门被推开,甄临风回来了。 她立刻全身紧绷。 他去而复返,对她来说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这样的消息,他不会容忍有人泄露出去,而她,一不小心,做了一个知情者! 甄临风在她床边坐下,轻轻的用手指,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张曼兰被他脸上的表情看得鸡皮疙瘩冒的全身都是,却死死忍住,不敢异动。 他已经平静下来,不再疯狂,只是神色莫测得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张曼兰却不能不开口,如果等他做出决定,她就死定了! “主上,我真的不合适。”她的声音死板,可是细听,能听出两分慌张,像是怕他再重新压上来。 此时她说什么,不论求饶还是保证封口都不对,唯有这句,或许能救她一命。 甄临风眼底有情绪一闪而过,张曼兰看见了,但她解读不出来。 这个人喜怒无常,很难有人猜中他到底在想什么,可张曼兰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必须自己求生。 甄临风说,“你说,我是杀了你,还是留着你?” 张曼兰直接从床上滚下来,不顾一身崩裂的伤口,跪得规规矩矩,“主上饶命。” 她把头埋得很低,纤细的脖颈亮在甄临风的眼底,他只要将袖中的匕首狠狠往上面一插,十个张曼兰也活不了。 她完全放弃抵抗,其实是在表示绝对臣服。 自己一手创建的梵音宫,自己一手带大的女人,她到底有没有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他很清楚。 他想一刀杀了张曼兰。 不只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更因为他无法面对她。 他一直跟她保持距离,可是这次,她失踪得太久了,回来的时候,也几乎是没命的模样,像被别人凌虐了很久,他没有控制好情绪,暴露了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袖口中的匕首被他拿出来,张曼兰眼角瞥到寒光一闪而过,她抬起脸,看见甄临风迅速将尖利的刀尖送到她右边心口。 锋利无比的尖利在胸膛,心脏的每一次搏动,她都有一种要丢掉性命的错觉。 她活不了了。 她了解甄临风,这么大的把柄,他不会留下活口。 甄临风贪婪的捕捉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死死的记在脑海里,眉头微拢的模样,唇角勾起的弧度,都记住了。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鲜活灵动的脸了,每一次想念,都只能在记忆深处回忆。 他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一分。 铁器刺破皮肤,有血液流下来,张曼兰身体一颤,不敢乱动。 她身受重伤,拼命都拼不过他,这里是梵音宫分部,逃也逃不掉。 “主上”她嘶哑着声音。 甄临风冷着脸,又将匕首往前送了一分,他几乎就要通过匕首的手柄,感受到她心脏的起搏。 “嗯~”她闷哼一声,冰冷的触感蔓延到全身。 她眉眼都英气,性格更是硬气,甚少露出脆弱或难过的神色,可她却用一种近乎哀怨眼神盯着他,目光中流出来的,是无尽的绝望。 怎样形容露出这样神色的这样脸? 甄临风觉得,用四个字的话,大概就是‘不伦不类’。 这样的表情,她不适合。 但再不适合,他的手也顿在那里,没有再往前送进一步。 最终,他还是丢了匕首,大步出去,没有再回来过。 张曼兰瘫倒在地上,浑身都冰冷无力。 胸口上的血洞还在冒着血,她只草草的扯了一节纱布堵住,空洞的眼中,其实还是有些后怕。 以前她不怕死,现在怕了。 有了牵绊,就怕了。 甄临风教她的本领,她还在了他身上。 她知道自己不适合用美人计,可是试了试,第一次。 怕死啊~ 冰冷的三尺黄泉下,只有她一个人,该是多么冰冷和孤寂,甄临风不想留活口,可她偏想活着了。 张曼兰知道,这是暂时的。 在甄临风身边的每一瞬间,活着都是暂时的,他如果想,随时都能让自己去死。 没多久进来一个模样比较年轻的大夫,全程没有开口,沉默的帮她重新处理了身上的所有伤口,留下一句,“主上让你不许乱走。” 然后走了。 张曼兰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被囚禁了。 只是这次,不知道又是多久。 但比上次,她没有那么绝望。 因为这次,只要她耐心的等着,甄临风总会放她出去的。 他没有杀她,就一定会再放她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切工具 甄临风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呢? 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好像还是幼时,老皇帝误打误撞的一脚,正踹中地方,那以后,好像就没有行过了。 严格算起来,他还是个童子鸡。 蜀皇帝脾气暴躁,只要是蜀国的皇子,基本上就没有不挨打就能长大的,他挨过最多的打,最狠的骂,所以是太子。 蜀皇帝崇文治国,可其实自己不是并不是太擅长舞文弄墨,他的脾气相当暴躁,上到大臣下到妃子,都挨过他的打骂,是个实打实的暴君。 幼时,甄临风最怕见父皇,因为见一次,轻则挨一顿骂,重则挨一顿打,他是太子,被用比其他皇子严格数倍的要求对待,自然也是挨打最多的一个。 还不是太懂事的时候,贪玩儿,偷偷和伴读一起溜出东宫,回来的时候刚好撞到蜀皇帝手上,伴读当场就被赐死了,他则是一顿毒打,如果不是皇后及时赶来护犊子,甄临风觉得自己大概只能活到九岁,寿命就算到头了。 后来成年男子该有的功能,他迟迟没有,不敢宣太医,自己偷偷找了民间的大夫来看。 大夫问他幼年时是否曾经受过什么伤,他说被小伙伴踢伤过。 大夫又问当时没有看诊吗? 他说没有。 那时候皇帝正在暴怒,他年纪小,不敢说伤了哪里,忍一忍,也就不疼了。 后来,大夫的诊断很简洁,很干脆,也就三个字——踢坏了。 由于受伤时年纪太小,又没有及时就医,耽搁了这么久,没办法治,也用不了了。 得到这个致命消息的时候,甄临风十四岁。 他杀了替他看诊的大夫,把这个秘密烂在了肚子里,连皇后都没有告诉。 秘密藏得住,生理特征却藏不住,他年岁渐长,相貌却越来越女气,没有半点男子的阳刚,他偷偷发狂,心理越来越扭曲,却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是太子! 一个太监,怎么能做太子? 好在,没有人多疑,大多只是以为他男生女相,并没有往深处多想过。 到了该娶的年纪,皇后帮他选了三个闺秀,他一言不发,全盘接受,每个人的房中只去过一次。 该做的事,吹了灯,让人代劳了。 就此将一切有可能的流言蜚语掐灭在摇篮里。 可两年后,三人竟然先后怀孕了! 不是刚娶进门,他让人代劳的那次——三个良娣都出墙了! 三人那里,他都让人去过一次,只是为免别人传流言,可那已经是两年之前。 两年之后,三人先后怀孕,甄临风的人格开始扭曲了。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要有后了,可三个良娣都先后流产,不是意外摔倒,就是自然流产,众人都觉得可惜,只有甄临风不觉得可惜。 因为那是他做的。 他自己不行,但必须要有人帮他行,他找人代劳过一回,那是迫不得已,这不代表可以容忍冠着他姓氏的女人再去跟别人睡。 没有一个耐得住寂寞! 先后弄掉孩子后,三个良娣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个一个被他先后弄死。 他的后院儿干净了,皇后又耐不住了,在他十八岁的时候,给他娶了太子妃。 这次有了经验,每过一个月,他都要去一次太子妃房里,每过一个月都有人帮他代劳一回。 总以为这样总该行了? 可是行是行了。 他不痛快了。 说白了就是心理不平衡,自己的媳妇儿,白给别人睡,还是自己主要要求别人白睡,每次太子妃事后对他的殷切,他都理解为对昨晚特别满意。 可那又不是他!她再满意他也不会有自豪感! 屈辱感倒是有的。 他并不喜欢这个妻子,但这是太子妃,是他的人,这只是男人的占有欲被迫被侵犯,他很不爽。帮他做鸭子的属下,他杀了一个又一个,每次杀掉一个,都得忍住怒意找下一个,日子越来越久,内心也越来越变态。 内心变态的同时,生了些变态的癖好。 不行不代表他没有需要,每次需要又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就特别恼羞成怒。 他的怒火,承受的是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 他用尽一切手段,一切工具,想在她们脸上看到痛苦的神色,一如他苦痛挣扎的内心。 墨云不是第一个,她之前,已经死了无数个,每一个都是熬不过他变态的嗜好,死在床上,她还算好一点,死在事后的伤口感染,没有再无尽的恐惧中死不瞑目。 甄临风总对张曼兰另眼相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那张偏男相的脸。 除了这个,他找不到理由。 在张曼兰面前失态,让他颜面尽扫,他本应该毫不留情,但最终没有下手。 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苦苦的想,把头都想痛了,作为报复,他关了张曼兰三个月。 三个月后,她被放出来。 这次没有任务。 甄临风光放了她,没有具体说让她干什么,也没有给她任务,但她不能留在幽州,启程回了蜀地。 甄临风是太子,三个月前就已经回去了,只是因她伤势太重,在这里留了三个月。 走的那一天,张曼兰悄悄去看了张姚氏。 她被留在沈府,看起来过得行,至少安全,没有人苛待她。 张曼兰没有见到江柔,沈府里外都没有见到人,她一猜,大概是在军营里,她悄悄潜去看了一眼,真的在那儿。 已经是深秋了,她满脸挂着汗水,刀法看起来已经小有形似,比以前的训练成果,已经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张曼兰自己生长的环境不单纯,所以她理解沈十三的做法。 很多时候,陷入绝境里,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小时候她可以寸步不离的保护江柔,现在不行了,大家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使命,不能再围绕着一个人就是整个世界了。 张曼兰出发去了蜀地,到了合适的时候,沈十三会联络她,自从那天,她就没再见过甄临风,她不能主动在他面前去找死,但是必须让他知道,自己对梵音宫仍然臣服。 他没说让她什么时候回去,这不代表她在外面浪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江柔莫名觉得有人在哪里看着自己,环视一周,又谁都没有看到,沈度看她没专心,小声的提醒她,“娘,爹过来了!” 江柔敛神一看,果然看见沈十三过来。 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江柔放了手里的刀,等听到可以回家的命令,才向沈十三走过去。 路上,沈十三琢磨了很久,才说,“最近,我听说你的训练量有些过?” 这个听说,大概不是从百户那里听来,就是从千户那里听来,江柔说,“别听他们胡说,我的训练量很正常。” 沈十三看向沈度。 沈度已经过了九岁生辰,个子也拔高得很快,已经要到沈十三的腰际了,块头也壮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干巴巴的,瘦得让人担心。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江柔一眼,说,“儿子也觉得,娘最近的训练量过了些” 他娘最近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发了狂一样的跟进度,以前跟不上,没人说她,她体力是在不行,也就算了,可现在她不但非要跟上进度,还不爱休息,只有累趴了的时候,才小小的坐一下。 别人在休息,她要练刀法,要么练拳法,箭术也没有放过,拉不开的弓,憋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也要拉开弓射一箭,他好几次都看见她的手在颤抖,还硬要接着拿刀。 沈度知道沈十三是想让江柔的体质变得好一点,他也知道他娘的身体底子弱。 可不应该是这么个练法。 硬耗只会适得其反,她的体质不允许她像一个正常大老爷们儿一样造。 江柔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娘没事的,哪有过了?我觉得能适应。” 沈度向来听江柔的话,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能无奈的看向自己老爹。 沈十三什么都没说,带着娘俩回家了。 沈问最近瘦了一点儿,因为发了两趟高烧,差点儿把人给烧没了,江柔和两位大夫日熬夜熬,才把他从鬼门关守了回来。 她这才信了沈十三曾经说的,这儿子身体不怎么好,照顾得更加小心翼翼。 可就像该胖的瘦不了,该瘦的也一样胖不了。 前段时间这孩子是喝水都胖,现在是吃肉都瘦,眼看着标志性的屁桃脸缩水得形状都快没了。 郑立人说这是好事,不然以后还要费力又辛苦的减肥。 江柔也知道沈问确实是有点儿小胖了,现在瘦点儿,虽然有一丢丢心疼,可为了他的身体健康,也只能听大夫的,不敢乱给他吃东西。 小咪和小汪长成两条大狼了,沈问瘦了一点儿,还能骑在他们身上撒欢,做一个骑狼的少年额儿童。 今天他们回来的时候,骑狼的儿童正揪着狼脖子上的毛向他们挥舞着小手奔过来。 江柔过去把他抱起来,小咪身上轻了,就蹭着她的腿摇尾巴。 江柔抱孩子的手明明颤抖得厉害,但看沈十三注意她,硬是咬牙稳住手臂。 沈问闹着要娘亲给他洗澡,江柔累着了,但架不住孩子耍赖,叫人抬了水,把屁桃君扒了衣裳皮,准备给他洗澡。 小沈问从生下来,脑袋上的几根呆毛就没有剪过,现在已经长到肩膀了,平时就像模像样的总两个角,今天骑狼撒欢的时候散了下来,江柔没打算给他洗头发,就准备给他把发拢上去。 可白天练得太狠了,手上磨了好几个血泡,手臂刚抱了孩子,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沈十三过来,她还想装得正常一点,结果对方直接说她,“逞什么能?给老子腾个地儿。” 江柔被训了一顿,听话的挪开屁股,把‘主洗’的位置让给他。 他扒拉了两下沈问脑袋上的呆毛,大喇喇的问,“是扎起来吗?” 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给孩子洗澡的,倒像准备刷锅煮孩子一样。 江柔有点儿胆战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嗯,今天只洗澡,不洗头发。” 沈十三挥手打发她,“行了,去把你自己收拾利索,别在这里影响我。” 江柔有点儿想质疑他会不会,但看他严肃认真的样子,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伤了身为一个父亲的自尊心,自己洗澡去了。 孩子的头发柔软,沈问的头发又不是太长,又只及肩,沈十三一只手抓了头发,基本上就没有多余的长度给他盘发了。 他像提萝卜一样,提着沈问的几根小癞毛犯了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装骨头 沈问这头发跟洗了飘柔一样,滑溜得不得了,沈十三拿了根玉簪准备给他盘起来,发现难度略高。 准备学着给他总两个角,发现难度更高。 沈问已经会很明白的喊爹喊娘,沈十三半天不动作,他站得累了,就软软的靠在他大腿上,软软糯糯的喊,“洗澡澡!” 沈十三正在考虑怎么给他把这几根毛弄起来,听到他喊,就不耐烦的说,“闭嘴。” 沈问被吼了,瘪了瘪嘴,低下头去玩儿手指头。 沈十三的手大,沈问那几根软软的小毛对他来说很有难度,纠结半天,他将头发全都松松的拢在头顶,对沈问说,“转。” 他觉得自己想出来的这个方法其实是很有实践意义的,他抓住沈问的头发,让儿子人肉旋转,头发慢慢被拧紧,他在一根小玉簪插上去,完美~ 沈问早就站得不耐烦了,听到命令,立刻跟个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他速度慢,头发被拧紧的模样肉眼可见的慢,沈十三参考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原则,在他转动的基础上,再手动拧发。 最后他成功的把沈度搞吐了。 “呕~呕~” 沈度双眼通红,转了太多圈儿,站都站不太稳了,鼻尖也红红的,时不时干呕着。 沈十三一见这势头不对,赶紧停了下来,沈问刚好一嘴呕吐物想要吐出来。 江柔大概马上就要来了,这要是吐在这儿,她看见了非得炸毛,沈十三脑子一短路,手比思想快,迅速捂住沈问的嘴,“不许吐。” 沈问喉咙上下一滑溜竟然给咽回去了! 沈十三:“” 老子没喊你咽口回去啊! 他又赶紧伸手指去沈问嘴里掏,被他摇头晃脑的躲过去,可能是刚才咽回去的那口有点儿辣嗓子,哭了起来。 沈十三以为他不想吐出来,怕江柔听到自己把孩子搞哭了,赶紧收了收。 得了,咽都咽了,不想吐就别吐了 这回头也顾不上扎了,直接把沈问丢到盆里,三下五除二的洗洗刷刷,就把人捞起来,小毛孩儿挨到水,跟鱼儿进了海一样,嘚瑟得不得了。 他晚上精力好,从盆儿里起来,抱着沈十三的大腿不放手,闹着要玩儿。 沈十三累了一天,哪里有空跟他玩儿,直接让奶娘抱走,一看这时候江柔还没来,顿时觉得这澡白洗了。 白表现一顿! 回房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头发还湿着,手里拿着一张干发的帕子,看样子是没擦完头发就两眼一黑睡过去了。 沈十三最近有点儿憋得慌。 很想很想。 但江柔这个情况,明显是不太可能啊! 他把人抱进床里侧摆好位置,脱了鞋袜上床,抱着凉凉的她,那叫一个心猿意马,想到浑身都疼! 他低头看她的睡颜。 安安静静,乖巧极了,两片红红的唇完全就是在诱人犯罪。 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低头,钻进她的口腔,忘情的吻她。 以前她都睡得很轻,现在可能是累着了,居然连吻都没吻醒。 他想闹一回,想到她颤抖得双臂忍下来了。 心里暗搓搓的想,老子明天早上再收拾你 然后拥着她睡了。 甄临风没给张曼兰定归期,她一路上走得很慢,两个多月才抵达蜀都,到的时候,已经是隆冬,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了即将过年的气氛。 她一个人穿行在热闹繁华的大街,和如此三丈红尘显得格格不入。 她经常各地奔波,没有固定的住所,基本上都是住客栈,或者干脆睡野外,入了夜没地方去,找了家看起来舒适度很高的酒楼,准备晚上接歇在这里了。 进了客栈掏银子的时候,才发现钱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回头一看,地上干干净净,想要找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她本来想直接开间房睡了,但没有银子,就转了脚步,挑了张桌子坐下来,报了两个菜名,等着上菜。 住店住进去就得掏钱,吃饭是吃完了才结账。 张曼兰落座后,进来个穿锦衣蓝袍的少年,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可那蓝袍少年竟然直走过来,等坐下来才问,“我可以和你拼个桌吗?” 张曼兰本来想说‘不可以。’但看见他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改变了注意,说,“可以。” 蓝袍少年坐下来,往桌子上摆了一只小酒坛大的瓷罐,只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席间,两人没有交谈,张曼兰点了两个菜,也没有邀请他同用。 这人钱袋这么厚实,不是差钱的人,不吃菜纯粹是因为不想吃,并不是没钱,她没那么多事。 等吃完饭,她站起来,走到柜台去结账,顺便要了一间上房,付钱的时候,手里拿的钱袋,正是刚才挂在蓝袍少年腰间的钱袋子! 她淡定的准备付账,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大喝,“小毛贼!知道你偷到谁的头上去了吗?!” 张曼兰连头都没回,直接掉头跑出了酒楼。 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咒骂了一声,‘操!’ 张曼兰感觉有人追了上来。 然后就听见店家还是小二的声音,“哎哟别跑啊,还没付账咧!”她头都没回,直接抓紧钱袋子随便挑了个方向跑了。 后面有人紧追不舍。 一直到后半夜,她都没能甩掉身后的人,后来不想跑了,干脆停了下来,抽了怀里的匕首,等着那人渐渐跑近。 等近了,她才发现,这人跑这么远,手里居然还捧着那个瓷罐子。 唐勋一心想着不能让着小毛贼跑了,等对方停下来,看见她手里的匕首,再一观察她的气息和动作,立马就知道自己栽了。 肯定打不过!他在黄山和太一派,除了苦练过轻功,基本上就是玩儿到大,功夫学得三脚猫,勉勉强强能打赢一两个徒有块头的大汉,像那种真真揣得有真功夫的人,直接一个字——逃。 但那个钱袋子里面装了小师叔的指骨,必须要回来啊! 他向来就不是吃眼前亏的人,打不过就不要硬来,他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说,“那个,不好意思,你手里的钱袋子,好像是我的,能还给我吗?” 张曼兰都愣了。 这人追这么久,她以为至少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钱袋子如果会还的话,当时就不会偷。 她没说话,直接把匕首往前一亮,意思很明白了。 唐勋似乎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抽搐般的弹跳了一下,然后期期艾艾的开口,“好汉不是,姑娘,着钱袋子里没钱,你拿去也没用,不如还给我!” 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像在要糖吃一样。 张曼兰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对方趁机继续道:“里面真没钱,不信你打开看看!” 张曼兰弄丢了自己的钱袋子,本来就是求财,对方一说袋子里没钱,她先隔着布料摸了摸,发现里面装的好像真的不是钱。 对方的底她一眼就看得差不多了。 轻功还行,可是武功绝对在她之下,反正打不过自己,那是绝对的,他也不怕对方耍小花招,直接扯开钱袋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她简直想骂娘! 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是一节一节的指骨! 就是人的手掌,上面的骨头一节一节像啃鸡爪一样骨头啃下来,抿干净了肉,把骨头吐在钱袋子里面。 不过这个指骨好像是烧出来的,骨头十分干净,上面没挂什么血肉模糊的残渣。 她杀人无数,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人骨。 唐勋见她确定,立刻说,“我没骗你,里面是真的没装钱,女侠好人有好量,就还给我呗!” 这是史上最没骨气的追脏人。 不仅追了一半反被小贼的气势吓住,还的得低下头说好话,说软话,求会自己的钱袋子。 张曼兰求财,拿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没有用,再加上跑了这么久也累了,直接就木着脸,甩给他了。 心里只想把这人暴打一顿。 钱袋子里面不装钱,装骨头?! 真是世界之大! 唐勋飞跃起来接住,小心翼翼的打开看了看,不知道确定了些什么,才把口系起来,拴回腰间。 张曼兰被追了这么久,到头来啥也没有,虽然觉得运道不怎么好,可她是个有感情的杀手,本来就是自己偷了别人的,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进人就杀。 她还了指骨就走,唐勋却追上来。 “喂!女侠,你的功夫哪里学的啊?” 不得不说这位少侠不但好脸皮,还好胆气。 明明是女贼,上下嘴皮子一搭,被他叫成女侠。 明明刚才被人家的架势吓得秒怂,这会儿又追上去问别人的功夫在哪儿学的。 张曼兰就没见过这么二皮脸加这么不记仇的家伙。 明明她才偷了他的东西,还用刀子威胁他,结果转头反而还贴上来了!一脸咱俩很熟的样子, 她跟他很熟吗?!请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起殉情 唐勋是个皇宫关不住的王爷,大燕来了使者,甄临风亲自把他放出来,本来已经跟使者说好,掉头回大燕,但等使者一撒手,他又没了。 这厢他人一跑,使者意思意思的派人找了一下,就打道回了大燕。 大燕皇帝早就料到了! 他不服管教,喜欢四处乱跑,大燕皇帝就让他跑,反正只要每年有银子财宝进账,他人在哪里,并没有人关心,是死是活,其实也不重要,何况他不满天下的乱蹿,哪里来的金银财帛? 唐勋跟着张曼兰,跟个复读机一样不停的嘚啵嘚啵。 “喂,姑娘,你轻功在哪里学的?” “姑娘,你的轻功和武艺拜的同一个师父吗?” “姑娘,你师父叫什么名字?那个派的啊?” “姑娘,我说这么多,你好歹还是理我一下啊!做人要有礼貌的知道吗?” 张曼兰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人,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回答过,他还自说自话得很起劲儿,明明跟他不熟,偏偏跟块牛皮糖似的黏在身上,她骤然停住脚步,匕首握在手里,直指唐勋,简单粗暴,“滚。” 唐勋瞬间离她两丈远,却倔强的没有走开,而是接着说,“姑娘,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别这么绝情,我们交个朋友嘛,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张曼兰脑袋都要疼了,“不交,滚。” 有了年少时候的记忆,她整个人柔和了很多,不像以前动辄杀伐。 现在每一次提刀,总会想起十岁以前的自己,想起那时候跟现在的差距,手里的刀就再也没有从前那样无情,唐勋只是一个路人,她不想平白见血。 唐勋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执着得很,“姑娘,我看你面色红润有光泽,很适合跟我交朋友啊!” 张曼兰:“” 首先,她的面色红不红润,她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其次,面色红润为什么就适合跟他交朋友? 唐勋其实也是个人精,张曼兰看起来拒人千里,但他跟了一路,也没见她真的动手,他是给两分颜色就能染了一片天的人,知道她不会动真格儿,脸皮也就愈发的厚。 “姑娘,在下唐勋,给个面子呗!” 张曼兰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根本就没有脸这东西,干脆也就不理他,他原意跟就跟着。 只是她独来独往惯了,身边多条尾巴,怎么都觉得怪怪的,浑身别扭。 唐勋抱着他的瓷罐子,坚持不懈的想撬开张曼兰的嘴,打听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师承何处。 张曼兰烦不胜烦,脚下提了速度,眨眼就把他甩在身后。 唐勋愣了一下,拔脚追了上去。 他这一辈子,在黄山和太一,武功学成了渣,但这轻功,学得是拔尖儿,可能其中是有些天赋的原因,但反正,他靠一身轻功偷遍天下,目前除了那天喝醉落在甄临风手里,还没有被逮到过。 从他追钱袋子的时候追了这么久都没有被甩掉来看,张曼兰的武力值或许在他之上,但速度不一定比他快。 这二货一边跑还要自个儿配音—— “姑娘!你慢点儿,我追不上了!” “姑娘!你别丢下我,你这是始乱终弃!” “哎!卧槽!别跑了,前面是土匪窝!” 张曼兰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确实隐隐约约是有个山寨的模样,立即停了脚步。 此时已经将近黎明,天边泛起鱼肚白,视线清楚了些,张曼兰一步一步退回来,刚好撞在后面赶来唐勋的胸膛上。 唐勋捂着胸口,浮夸的喊,“哎哟,姑娘,你这下可给我撞坏了!” 他声音不小,张曼兰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土匪窝,唐勋在她面前弹了个响指,笑着说,“姑娘,现在是半夜啊,你当谁都跟我们一样大半夜的不睡觉啊。” 这话好有道理 刚才是为了甩脱唐勋,张曼兰没看路,现在她也死心了,她不信她还能跟个十天半个月! 唐勋一看她的态度,立马打蛇随棍上,跟在她身边。 他嘴巴是停不下来的,“前几天我和我小叔来过这里,这里的土匪可都凶悍,里面起码三百来号人,个个都有九尺高,要是误闯了贼窝,多半就出不来了。” 前段时间刚来蜀地,他和他的小师叔还盗过这土匪窝,当时还差点被逮住,一直被追了好几里地,好悬才逃出来,要不是脚快,差点就直接折在里面。 张曼兰完全没有在听他的话,心里想的是甄临风。 她回来一天多了,甄临风应该早得到消息,可迟迟不见她,不知道在打算些什么。 唐勋说了半天,发现对方根本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有点儿不高兴了,“姑娘,我说得这么费力,你好歹听一耳朵,表示一下对我的尊重!” 张曼兰斜斜的睨他一眼,意思是——你可以走。 唐勋闭嘴了。 两人没走出多远,山坳里突然一阵异动,斜刺里突然蹿出来数十个彪形大汉,个个作悍匪打扮,提着刀将他们围住。 唐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后退两步,在张曼兰耳边低声道:“姑娘,你武功高强,我们朋友一场,你一定要保护我” 张曼兰看突然蹿出来这些人的着装,直接干脆丢出两个字,“没钱。” 她是确实没钱,而那个唐旭,钱袋子用来装人骨头,看起来也没地方揣钱,估计也是衣兜儿比脸干净。 为首的土匪头子站出来,“这小娘们儿还他妈挺横!拿了老子的东西还这么牛逼哄哄,你还是第一个!” 张曼兰哪里拿过这土匪的东西,心中虽然疑惑,但她不是爱多话的人,沉默着没接口。 唐勋弱弱的藏在她背后,连个脸都不敢露,土匪头子看他畏畏缩缩,一声大喝,“呔!你个小毛贼,偷谁的不好,偷到你爷爷头上来,爷爷找你好久,今天居然主动送上门来,快把东西吐出来,给你留条全尸!” 张曼兰这回听懂了。 她这算不算被这二货给连累了 一般人面临这种情况,那就赶紧闭嘴,夹起尾巴做人,但唐勋不是一般人,他居然从张曼兰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梗着脖子跟匪人辩论,“什么叫做偷你的,你那不也是抢来的吗?你都抢得,我为什么偷不得?各凭本事,你没我厉害,被我偷了去,那就是你活该,我凭本事偷来的,凭什么要还?!” 张曼兰听着,还是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哦 土匪头子开先被他说得懵了一瞬间,等反应过来,一下就被点炸了,“你个飞贼,爷爷找你这么久,就等着今天,你不好生求饶,还敢跟叫板,我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对方气焰一高,唐勋就怂了,缩回张曼兰身后,怕怕的说,“姑娘,你好好保护我,脱险后必有重谢!” 他将重谢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张曼兰都难得有兴致的问了一句,“怎么个重谢法?” 他作大义凛然状,“以身相许!” 张曼兰默了默,侧开身子,对土匪说,“这人我不认识,你们要带走的话请便。” 唐勋一下子跳起来抱住她一条手臂,像八爪鱼一样贴在她身上,“姑娘,你怎的如此绝情?!” 一句话说得如泣如诉,像在说,‘娘子,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一样。 他抱得很紧,刚说完一句话,眼前刀光一闪,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条件反射的先行躲开,等看清楚是谁下的刀,顿时嚎得跟死了爹妈一样,“姑娘!你怎能下如此重的手?” 张曼兰左手收回匕首,说,“离我远点。” 她不习惯有人跟她如此亲密,还是一个尚算陌生的男人。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把土匪们惹怒了。 “他奶奶个腿!还打情骂俏?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老大,弄死这个飞贼!上次连老子的裤衩都偷走了!” 唐勋两眼一瞪,大声喊冤:“少冤枉我,我没事儿偷你裤衩做什么?我又不是变态!” 说唐勋偷了他裤衩的那劫匪脖子一梗,说,“小爷的裤衩就是那时候不见的,不是你就是你的那个同伙,你俩反正跑不掉!” 唐勋默默看了一眼手里捧的骨灰,心里一颤。 不会真是小师叔偷的 张曼兰简直受不了这个傻货,把他往前一推,对土匪头子说,“他偷了你们的东西,你们找他。” 唐旭毫不设防的被推出去,吓得不轻,站都没站稳,连滚带爬的往她身边滚回来,听语气都快要哭出来了,“姑娘,人在江湖飘,要守望相助啊!” 张曼兰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姑娘~” 本来就是唐勋偷了土匪窝,现在被人抓住,好下场肯定是没有的,不过这不关张曼兰的事,她以为她能顺利走掉,没想到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土匪给的理由是——但凡是飞贼的同伙,一个都不放过! 刚才唐勋说这里的土匪个个身高足九尺,虽然略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总体来说,出入还是不大的,他们个个人高马大,满脸横肉,把瘦弱的张曼兰和只能算有一点小壮实的唐勋围住,像一群大象包围了两只老鼠似的。 张曼兰不想动手,耐着性子和他们说,“让我走,你们自己捡一条命。” 她本来是说的实话,可她这个小身板没有什么说服力。 一般高手看高手,只要一眼就知道对方武功如何,但菜鸟看高手,眼睛看烂了都看不出来。 这些土匪虽然块头大,但徒长了一身腱子肉,只觉得张曼兰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他们随便一个人就能吊打她,对她的话并不相信,甚至还有人哈哈大笑着说,“我好真的怕怕啊!你来打我试试?” 他一脸不屑,甚至有点儿微微往前伸脸,颇有一种,‘你来打我呀,你打不着!’的意思。 众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见一道寒光向前疾飞,只眨了个眼的功夫,眼前就有血花四溅,伴随一声哀嚎‘嗷~’,刚刚还在张曼兰手里的匕首,已经直直的插在刚才那叫嚣的土匪的脸上。 匕首从脸皮栽进口腔,血流了那土匪慢脸满嘴,因为脸上疼痛,惨叫过一声过后,连哀嚎都不敢了。 土匪们瞬间爆炸,提了大刀砍过来,那头子还在大喊,“要活的!老子要让他们好好瞧瞧厉害!” 唐勋提脚一闪,满脸土色,嘴里嚷嚷着,“完了!完了!姑娘,我们要一起殉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抖m 唐勋碍手碍脚的,张曼兰抬脚一踹,直接把他踢开,又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匕首,寒光四溅,大杀四方,渐渐的,土匪们都开始有点儿怵了,围上来的速度慢了很多。 大家都想不到,这么个小小的女人,下手如此狠辣,并且功夫这样高,全都被震慑住了。 土匪头子很识时务,见不敌,立马挥手叫撤退,避免徒增伤亡。 连唐勋都被吓地一愣一愣的,土匪都已经撤退完了,他才反应过来,望着张曼兰一愣一愣的,“姑娘好身手啊!” 他知道张曼兰肯定很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这一场架他基本上不,他就是个废人。 全靠张曼兰一个人撑起一个队伍,土匪居然这么迅速的就撤了! 唐勋陷入沉思,然后猛然扑上去,“姑娘,你收我做徒弟!” 从他随随便便就自黄山转战太一这件事就能看出来,这人对师门这两个字的概念很单薄,多半就是属于那种见谁厉害跟谁走的墙头草,张曼兰的身手让他折服,他也没什么廉耻心,开口就要做人家的徒弟。 天已经亮了,张曼兰自被霍清囚禁过一场后,身体机能迅速被摧毁,精力大不如前,以前为了任务,潜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睡,现在一夜不睡,就感觉浑身都在叫嚣着想要睡觉,眼皮子沉重得像灌了铅。 她拖着唐氏狗皮膏药,从荒郊回了蜀都,已经是下午了,找了家客栈,开口要了一间房,也没管店家在后面嚷着叫她付钱,直接上了二楼,推开房门,倒下去就睡了。 店家噔噔噔跟着她上楼,就想把她赶出去。 钱都不给,还想白睡?! 唐勋在门口拦住店家,从怀里掏了块银锭子递过去,说,“出去。” 有奶就是娘,店家得了银子,立刻眉开眼笑,笑眯眯的走了。 唐勋进了张曼兰的房间,还没等关上门,一把匕首‘噌’的飞过来,从他脸颊旁边擦过,鬓发都削掉了好几根,他立马就怂了,缩着脖子闭着眼睛大喊,“姑娘!你讲不讲理啊!我身上拢共就这么点儿银子,给你付了房钱,你不让我睡这儿,我睡哪儿?我昨晚也没睡觉啊!” 他闭着眼睛作防守状了很久,偷偷掀开一条眼缝儿,见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没再有动作,知道这算是默许了,才长舒一口气,跑到小榻上躺下。 他人高,有点儿小壮,蜷缩在小小的矮榻上,看起来憋屈极了,张曼兰困意上头,强撑着眼睛往那边看了一眼,看见背影委委屈屈的他,竟然莫名的勾了勾嘴角。 等反应过来,又立刻严肃起来,板着脸,翻了个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人,一般都不会睡太死,这次她大概是困得狠了,一闭眼就没了知觉,等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过久,反正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她敏感的发现屋内的气氛不对。 不,与其说是气氛不对,不如说是气场不对。 ——甄临风来了! 张曼兰仅仅意识清醒,还没睁眼,就感觉到,甄临风来了! 甄临风和唐勋身上的气场是不一样的,但凡只要是甄临风在,张曼兰都会感觉到压迫,喘息都很费力。 现在她就有呼吸困难感。 她从床上坐起来,耸耸鼻尖闻了闻,没闻到血腥味,甄临风看起来也很平静,她想,唐勋大概是提前溜走了。 甄临风就坐在不远处,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问,“在找什么?” 张曼兰过去跪在他面前,说,“回主上,没找什么。” 他神色淡淡的,像是随口一问,“从幽州回蜀都,你走了挺久的啊。” 张曼兰立刻背后一凉,低头解释,“属下伤未痊愈,路上耽搁了,请主上恕罪!” 她的伤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随意大动都没有问题,只是拿这个借口敷衍甄临风而已,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不想计较,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她说,“走,回去。” 张曼兰站起来,说,“是。” 而窗外,唐勋双手攀着房檐,屏住呼吸听里面的对话,等关门的声音传来,房中半晌再没有动静,他才从翻进房间里面,坐在桌子前灌了一大口凉茶。 甄临风,主上? 甄临风带着张曼兰往太子府去,一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张曼兰脚下踟蹰了,她停住,“主上,我们这是去哪儿?” 甄临风说‘回去’,她以为是回梵音宫,但对方一路往太子府去,她就有点犹豫了。 要是从前,她只需要对他绝对服从,可现在,心里有了鬼,很多事情就难免多想。 由于甄临风太子的身份重,最怕和密谋造反这四个字扯上关系,梵音宫的势力他经营这么多年,一直藏得很严实,张曼兰身为傀儡宫主,跟他的关系已经算是很近,可从来没有去过太子府。 因为就算是蜀皇帝默许了梵音宫的存在,一旦被人抓住把柄,用来做文章,蜀皇帝不可能承认自己暗中经营江湖势力,就只能把甄临风推出去顶罪。 这世上所有人扣的锅,甄临风都可以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可如果是蜀皇帝要往他头上栽帽子,他只能乖乖的做背锅侠。 突然将她喊进太子府,张曼兰总觉得事情有诈。 甄临风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她明知故问。 他仍然是那个不容属下说半个‘不’字的主上,这一眼包含了太多警告,张曼兰立刻知道自己逾越了,低着头不再说话。 甄临风把她交给了管家,管家给她安排了一处院子,看着架势,竟然是要让她在这里住下来! 张曼兰暗自不安,脸上没有表现半点出来,甄临风如果吩咐什么下来,她就去做什么,俨然还是从前的那个乖属下。 三天后,府里似乎是有什么喜事,开始张灯结彩,到处贴大红色的‘囍’字,连她的院子,都在隆重的布置,她看在眼里,想着应该是甄临风要纳妾了。 直到当天下午,甄临风亲自来了她院子里,一来就直接对她说,“准备一下,日子定在了半个月后。” 张曼兰愣了,“什么半个月后?” 甄临风忽然凑近,跟她鼻尖对鼻尖,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唇瓣上舔了一口,说,“半个月后,我要娶你。” “轰!” 像是惊雷炸在了耳边,张曼兰满脑子都是那句,‘半个月后,我要娶你。’ 她膝盖一弯,迅速想跪,被甄临风一脚踹在膝盖骨,将她弯了一半的腿踹直,没能跪下去。 他一把揽过她的腰,与她紧紧相贴,手臂像铁钳一样,几乎要箍断她的腰,他附在她耳边,灼热的气息都吐在她耳畔,迅速烫红了她的耳朵和脖颈,“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张曼兰沉默。 他是在通知她。 “我娶了你,你应该觉得高兴。笑!” 最后一个字,甄临风说得面容扭曲,张曼兰甚至觉得他在歇斯底里的咆哮。 可是她笑不出来,嘴角努力的牵了牵,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却像看不出美丑一样,满意了。 他的拇指抚摸过她的眉,她的眼,“我早就该娶了你。” 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动情,张曼兰却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她了解甄临风,他有十分变态的癖好,从她那天差点被咬烂的嘴就可以看出,十分变态都是形容轻了。 这样的一个人,先不说他不喜不喜欢,光说她一个正常不抖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嫁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当爹的人? 面前的人眼中有恐惧,甄临风知道她在恐惧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手段雷霆,张曼兰没少挨他的打骂,惩罚也没少,动辄扇两个耳光,那都是很轻的了,他喜欢看她对自己低眉顺眼的样子。 喜欢看她垂着头,恭敬说‘属下知错’的样子。 很多时候,她压根儿就没有错,她自己认的哪门子错,她自己也不知道,但甄临风就是喜欢她接受他所有的东西。 不管是接受他的无故怒骂,还是偶尔的恩赐。 他旋身在椅子上坐下,将她拉到膝盖上,双手揽住她的腰,把头埋她柔软的胸口,轻轻的嗅着她身上幽幽的迷人香气,说,“嫁给我,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甄临风之于张曼兰,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用一种命令者的身份存在,两人关系说淡薄,不淡薄。说亲密,也绝不算亲密,一直都是正经的上下级关系。 他似乎是有一点洁癖,除了动手打她的时候,从来不会跟她有任何肢体接触,张曼兰从来没有跟他挨得这么近过,近到可以感受他灼热的温度,和胸膛起伏的震动。 她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坐在他怀里,又不敢挣脱,怕激怒了他,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属下愿追随主上一生,但” 甄临风知道她要说什么,手上猛然用力,将她的腰箍得死死地,豁的抬起头,眼睛里都是狠毒的光,满是一种她只要敢再多说一句就将她大卸八块的意思,他说,“我的决定,没有但是。” 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从腰际滑到的脖颈,轻轻的撩拨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满足,但口里的话却很毒,“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我高兴,便娶了你,不高兴,就剁了你,你最好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别以为我说要娶你,就是在我心里有两分不一样,你悖逆我,我一样杀了你。” “碎尸万段!” 他在那张半张的小口上亲了一嘴,趁她尚未反应过来,舌头迅速的钻进去,将她的口腔扫一遍,迅速撤出,餍足道:“乖乖做我的良娣,我保你锦衣玉食,往后不用刀里来剑里去,只要一心伺候好我,我给你无上的荣宠,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懂了吗?” 这话他说得有两分认真。 他不是个愚笨的人,辨得清楚自己的感情,她失踪又回来后,他才发现,他对张曼兰,到底是有些不一样。 他的占有欲极强,对张曼兰格外的强,不能容忍她对自己说一个不字,不能容忍她有一丝异心。 但仅仅是不一样,闲暇的时候可以作为消遣,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和思想。 甄临风就是甄临风,他是蜀国未来的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女人得不到?区区一个张曼兰,还没腻的时候,可以给她一个名分。 他给得起。 张曼兰跟随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性,也知道他这话,是非娶她不可了! 但她不明白。 这么多年一直都相安无事,怎么突然,就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他到底想做什么? 又或者,他受了什么刺激? 她没再多说。 她向来都是识时务者,在不能逃离甄临风身边的情况下,她不能惹怒他,她要留着命,才能做要做的事情。 他要娶,她就嫁。 她是打了小算盘的,甄临风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阉人,男人该有的功能,他没有,就算嫁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至于名声这东西,她不在乎。 甄临风见她顺从了,狠狠将她的唇瓣咬出了血,说,“这才乖。” 等他走了,张曼兰拿了帕子擦掉唇上冒出的鲜血。 这变态! 张曼兰成功的从一个杀手变成了沈十三埋在甄临风身边的暗桩,她嫁不嫁甄临风,对沈十三来说都没有影响,但她还是飞信往幽州,知会了他们一声。 幽州算是边城,距离蜀都不算远,沈十三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只在三天后,消息是霍清亲自拦截的,他没有先看,直接拿来了沈府。 沈十三将小字条捏在手里,将霍清瞅了又瞅。 霍清被他看得心里烦躁,抿了口茶水,皱着眉问,“这样看我做什么?” “甄临风要娶张曼兰。” 霍清的手似乎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漫出来,洒在衣摆上,迅速的浸染开,那块衣料的颜色变得深了些,他的眸色似乎也暗了些。 沈十三眼睛尖,瞥了一眼他被打湿的那块儿衣裳,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对人家有想法还这么折腾她?” 霍清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否认给别人听,还是否认给自己听,“我没有想法。” 沈十三:“拉几把倒,没想法你抖什么?” 霍清:“手滑。” 沈十三:“老子这紫砂的茶杯,你手还挺能滑?” 霍清向来擅辩,没理也能说出三分理来,可这次,他居然就此闭了嘴,沈十三觉得他就是心虚,“老子还不了解你?” 沈十三问他,“有什么打算?” 说实话,张曼兰的暗桩角色,对大秦来说很重要,亦或者对沈十三来说很重要。 她是甄临风的傀儡宫主,除了听命于甄临风,她能指挥得了整个梵音宫,甄临风给了她相当大的权利,只是看她自己如何去使用,她从十岁就进入梵音宫,至今已经十年,也已经跟在甄临风身边十年,得到的信任,是旁人不可及的。 她可以算的上是甄临风的心腹,而这样一个心腹,就如同霍清不会背叛沈十三,除非有极其特殊的原因,否则永远不会将自己的剑尖对准自己的主上。 张曼兰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例外。 这个例外,对沈十三来说,是个可与不可求的空子。 张曼兰的先机很多。 比如她永远都能接到第一手消息。 比如她传递的消息,甄临风永远会比比信任别人更加信任她。 所以江柔万个不舍,沈十三依旧让她去涉险。 可霍清也陪伴了沈十三十年,孑然一身十年,替他殚精竭虑,替他出谋划策,如果需要,他能牺牲一切他能牺牲的东西,如果他非要张曼兰,沈十三或许会另谋出路。 因为他夺了他十年自由,十年自我,十年健康,十年安稳生活,他亏欠他的。 但霍清就是霍清,他说,“没有打算。” 他比沈十三更能取舍,更冷情,当两者必须取其一的时候,他会择其重,弃其轻。 沈十三其实不太理解他。 要是有一天有王八蛋敢娶江柔,他是不会管三七是等于二十一还是二十二,先奔过去把人抢回来再说。 有大局,他可以选择一个不妨碍大局的办法,以霍清的多智,他一定有把握不让甄临风对张曼兰起疑。 人毕竟不能完全断绝七情六欲,沈十三能理解。 但霍清说:“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沈十三没有拦他。 这种事情,他也是外行,帮不了霍清什么,他能做的,只是把允许对方做什么的态度告诉对方,他们是很多年的关系了,说出口的就是承诺的,对方能知道,他不是在说客套话。 至于霍清做什么,怎么做,全部由他自己决定,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所做决定带来的后果,应当是能够承受,才去做。 沈十三所想的,霍清也想做,但他毕竟不是沈十三。 他的身份众人皆知,甄临风如此多疑,无论他做得再万无一失,都会或多或少影响张曼兰在甄临风心中的信任值,他不敢赌。 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做。 放张曼兰走的时候,就已经预想过无数种可能,虽然甄临风突然发疯硬要娶她没有想过,但曾经想过的每种可能,都是不得善果。 感情对他来说,奢侈,他不去想。 半个月后,到了信上大婚的这一天,白天沈十三去看了霍清一次,发觉他很正常,就回了府邸。 他们这种人,伤了痛了从来不说出口,霍清心里难不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沈十三看不出来。 他其实也拿不准霍清对张曼兰到底是什么态度。 说有点儿意思,他太过冷静,说没意思,他又不太冷静,沈十三不是心思细腻的人,纠结了一回,没纠结出结果,就算了。 今天他给江柔放了一天假,按理说江柔应该巴不得,可她竟然拒绝了,还是沈十三吼了她一顿,才勉为其难的在家里歇着。 张曼兰嫁给甄临风的事情没有告诉她,这天假算是沈十三给自己找点儿心理补偿。 沈问这些天瘦得愈发厉害,眼见着人就小了一圈儿,屁桃脸完全不见了,小小年纪竟然隐隐约约有了很明显的下颌线,江柔头疼了。 这忽胖忽瘦,莫不是有点儿什么看不出来的毛病? 不过还好,人虽然是瘦了点儿,但该活蹦乱跳的,还是活蹦乱跳,难得沈十三和江柔都在家,他粘着老爹闹个不休,非要玩儿捉迷藏。 小安安住在沈家,俨然混成了两人帮的大哥,沈问经常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他一脸‘大哥罩你’的神情,带着小屁桃通吃整个沈府。 不过话总有天道好轮回这一说,沈问做了小安安的跟屁虫,小安安却很崇拜沈度,虽然这个小大哥不经常在家,可他但凡只要在家,屁股后面不是排队似的跟着两个小屁孩儿,就是一条大腿挂一个,被拖着脚步路都走不动。 江柔偶尔还有个假,沈度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几乎无休,只要不是年节上,什么端午中秋一律照练不误。 一般沈度下午回家,能从洗澡的时间里面挤出小一刻钟来跟小安安和小屁桃玩儿一把捉迷藏或者老鹰捉小鸡,他还没有回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沈十三的头上。 沈十三烦不胜烦,又耐不住两条腿上挂着两个孩子耍赖,无奈的应了一回,并且很认真的告诉两个小鬼,“老子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分给你们,一个时辰后不许缠着我!” 小安安和沈问似懂非懂,却认真的点了点头,撒欢的跑了,沈十三默数了十下,转身开始找人。 这个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两个孩儿腿短,他十下数完,转身走两步就看到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藏起来的沈问,直接提着后领子给提了回来。 小屁桃还一脸懵逼,沈十三就说,“该老子藏了。” 沈问转过去开始幼声稚语的数数,还没数到三,沈十三就‘噌’的一声,不见了。 小沈问开始找猫猫,但沈十三这个老奸巨猾的,他长十个脑子都不够用,一个人傻兮兮的找了半天,终于在张姚氏的院子里找到了藏起来的小安安,两个傻小子开始一起找爹。 江柔正在想方设法的给小屁桃做些有营养的辅食,小屁桃哇哇大哭的一路抹着眼泪喊着娘来了。 小安安跟在他后边,看样子有点儿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江柔赶忙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小问这是怎么了?摔着了?” 小屁桃哭得正伤心,没空回答她,一旁的小安安小大人一样开口,摇头晃脑的说,“江姐姐,沈伯伯跟我们藏猫猫,人找不见了。” 江柔凌乱了。 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沈十三跟两个还在尿床的小孩子一起玩儿藏猫猫! 小屁桃扯着嗓子嚷,“娘!爹爹爹爹!” 这么小的人儿,涨红着脸大哭,哭得江柔心都要化了,赶忙哄着他,“小问别哭,娘帮你找爹爹。” 沈问的哭声渐渐弱下来,等完全收住势头,拉着江柔就开始往外走,意思是要找沈十三。 江柔小时候是跟着张曼兰混过的人,捉迷藏这种事情,找猫猫最拿手,沈府看起来大,其实能藏人的地方也就是那么几个,认真找找,总会找到人的。 沈问和安安太小,找不到很正常。 江柔先找了花园里一切能藏人的地方,又一个一个翻了住人的院子,竟然都没找到沈十三的踪迹,眼看着小屁桃瘪着嘴又要哭出来,江柔当机立断,立刻找了郭尧,组织了一个十人的小队,挨个挨个的翻房间。 可是! 沈十三就跟藏到天上去了一样,她一个人找不到他,还算情有可原,但十多人个的找人小队都找不到,江柔怀疑他被怪兽抓走了。 她想了想,还派人去龙虎关外看了看,确定他有没有中途去军营,去打听的人回来,说军营那边没有见到人。 江柔开始怀疑人生。 军营没有人,家里没有人,他还真被怪兽抓走了? 一行人找了足足小一个时辰,最后在江柔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安慰小屁桃的时候,花园里并不算太大的小池塘里,哗啦啦响起一片水声,沈十三顶着一头湿发湿衣,从水里钻出来,看着嘴都合不拢的娘俩,一板一眼的对着沈问说,“一个时辰到了,我赢了。” 江柔哆哆嗦嗦的问,“你,你在水里藏了一个时辰?!” 沈十三点了点头,模样颇为骄傲,“嗯。” 江柔不仅仅是怀疑人生了,“你怎么在水里躺了一个时辰?!” 哪有人能在水下憋气憋一个时辰?! 这还是人?! 沈十三用一种‘你丫真笨’的眼神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芦苇杆,然后叼在嘴里吹了口气,说,“芦苇杆中间不是空的么,用它呼吸有什么难的?” 江柔:“” 这真的是当爹的人?! 这不是个智障?! 小屁桃和小安安的世界观,在今天严重受到来自沈十三的冲击,从此对捉迷藏这个游戏有了新的定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装的是什么 今天后,沈府的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大人为了捉迷藏赢过小公子,竟然硬生生的在水底藏了一个时辰! 他的游戏精神把家里扫地的大妈都震惊了,连说‘将军不愧是将军!’ 江柔哭笑不得,忍着笑给伺候他换了衣服。 沈十三又去了霍清那里一趟,这次带了两壶酒。 他想了想,觉得他多半还是有点儿伤心的,只是差一个宣泄的台阶,想用两壶小酒给他解解愁。 可没想到,他连酒都没有收,神色并没有半点儿异常,直接让沈十三回去了,看起来像真的不甚在意张曼兰到底嫁谁。 沈十三觉得,他应该是当真不在意,便也不在意了。 沈十三没有给张曼兰回信,互通消息多一次,就多一次风险,她知道他们一定收到了消息,静静的等着半月后。 这半月,甄临风一次都没有来找过她,倒是去了数次太子妃那里。 甄临风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布置府邸,众人都以为他要给这位新良娣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典礼,但大婚这一天,婚礼十分简单,简单到张曼兰只觉得盖了个盖头走了几步路,就算礼成了。 可到了夜里,直至半夜,甄临风都一直没有来,她以为她不会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掀了盖头,卸了妆容,便准备歇息了。 她摸不透甄临风在想什么,索性也不去琢磨了,顺其自然就好。 可刚等准备吹烛火,门‘嘭~’的一声被踹开,甄临风踉踉跄跄的进来,看样子喝了不少酒。 他一身大红的喜服,头发尽数堆在头顶冠起来,插了一根水头十足的玉簪,配上灼艳的大红色,将他平素的女气弱化了不少,看起来像是个正经新郎官儿的样子。 他身上的喜服扎眼,张曼兰心里一紧,转而想到他不行,就又放松了些。 她尽量表现得很自然,对甄临风说,“主上可是要歇息?属下伺候你睡。” 甄临风眼神朦胧,眼中仅剩了两分清明,强撑着对她说,“过来。” 张曼兰走过去,刚一站稳,身上突然一凉,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直接一刀劈开了她的衣裳。 她迅速抓起刚才脱下的外衣,裹住自己,甄临风笑了。 “都是我的良娣了,还遮什么?不过是早晚的事,” 张曼兰沉默不语,甄临风嘴角的笑容渐渐冷下去,眼神一寸比一寸清醒,声音冰冷僵硬得不像活人,“怎么?我的人,我还看不得了?” 张曼兰跪下去,一副知错任由打骂的样子。 甄临风就爱她这幅样子,可现在心里却并无快感,他蹲下去,一身酒气全扑在她脸上,手铁钳一样掐住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张曼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其实就是这么以为的。 他硬不起来,还能拿她怎么办?最多也不过是抱着她纯睡觉。 甄临风突然笑了,笑容十分诡异又森冷,他说,“你忘了,墨云是怎么死的?” 张曼兰浑身一震,掩饰得很好的情绪有了动摇的迹象。 她真的忘了! 她一直紧张,只记得甄临风不行,可是却忘了传言。 传言说墨云死得极惨,帮她收尸的师姐已经是行走江湖的老手,可看了她的死状,硬是三天没吃下饭。 传言说,墨云浑身都是被撕扯抓挠的痕迹,被咬下来一只,"shuang feng"上都是斑驳的血痕,小腹等处,也都是鞭打的痕迹。 最惨的事腿心处,几乎烂得不成样子,血肉模糊成一片,不知道是怎么弄得,下身除了外面有伤,里面也烂得不成样子。 传言说主上不知道多大,反正墨云死在伺候甄临风的三天后,被撑得多处撕裂,已经过了三天都还在往外冒血。 张曼兰脸色突然煞白。 她怎么就忘记了?! 可是甄临风不是不行吗?墨云的惨状又是怎么来的?! 他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对她邪邪一笑,把他抵到地上,伸手往前一拉,拉出一个扣得严丝合缝的箱子。 这个箱子张曼兰早就看到了,它摆在床边,她不好奇,也就一直没有打开看过,甄临风此刻将它拉过来,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甄临风说:“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张曼兰偏过头去,表示不想知道。 甄临风压住她的双腿,强行掰起她的上半身,‘哐’的打开箱子,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去看那箱子。 张曼兰看清里面装的东西,双眼蓦然大瞪,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样,这么多年,甄临风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很满意,眼睛里真正荡起了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太了解她 概述一下箱子里的情况—— 箱子其实大半是空的,只在箱底摆了一排玉势,总共五根,各种型号都有,从小排列到大,从细排列到粗,最后面可能是压轴的一根,竟然有成年男子的手臂那样粗壮。 张曼兰震惊的看着甄临风,脸上的血色褪尽。 她知道墨云是怎么死的了! 除了他发怒时,她总是强悍无惧,甚少让人看见这样被吓坏了的模样,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儿。 他亲手把她锻造成一柄绝世的利刃,又渴望在她身上看到柔软,今天,满足了。 甄临风喉咙发干,浑身开始燥热,酒气似乎都被散发了出去,意识很清醒,他揪住她的头发,暧昧的在她脸上舔舐。 张曼兰被糊了一脸的口水,却并不觉得恶心,只觉得浑身颤栗,想要逃离,那个恶魔一样的箱子就摆在身边,甄临风只要伸手,就能拿到里面的玉势。 她从前不怕死,现在怕死,却不代表不可以死。 但。 决不能这样死。 张曼兰其实是个很刚烈的性格,像墨云那样只为苟活两天,受甄临风这样的折磨屈辱,她做不到,横竖不过一死,不能死之前,把脸都丢尽了。 甄临风感受到她浑身的僵硬,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我不会让你跟墨云一样,我喜欢你多过她,我会很轻,不会让你疼。” 说罢便骑上张曼兰的腰,摁住她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他说到做到,虽然是撕扯,但并没有使太大的劲儿,至少张曼兰感觉不到衣帛会勒着皮肤疼。 她浑身都在颤抖。 她在挣扎,在纠结。 其实甄临风很好扳倒,只要将他是个假男人的消息放出去,都不用打招呼,他的哥哥弟弟们就会把他撕成渣,一个太监太子,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难的是扳倒他背后的国家。 甄临风有皇帝的信任做倚仗,更有太子的身份保驾护航,有绝对的权利和威严,他可以为蜀国做很多决定。 他有皇帝的信任,张曼兰有他的信任,潜回甄临风身边不是为了扳倒他,而是为了将整个蜀国踩在脚下。 倒了一个甄临风,会有千千万万个甄临风站起来,而那千千万万个甄临风,身边都不会有一名名叫张曼兰的暗桩。 扳倒他没有什么用,蜀国才是沈十三的目的亦或者是大秦的目的。 沈十三想让甄临风做借刀杀人的那把刀,张曼兰就是持刀人。 所以张曼兰挣扎。 她一旦反抗,必定会惹怒甄临风,杀了她也未可知。就算她逃出蜀国,然后呢? 两国硝烟味渐浓,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知道的,大秦比蜀国强盛不了多少,如果少了她这一条内线,将会浪费无数人力物力。 当初找到她的,其实不是沈十三,是江蕴。 千机楼找了她十年,没有半丝线索,最后她易容乔装,却被江蕴认了出来。 她不知道江蕴是凭借什么认出了她,可他就是认出来了,他只是想告诉张姚氏,让她速来幽州,可谁知,被霍清知道了她的身份。 江蕴因为江柔,和沈十三关系不一般,又有同一个目的,很多资源都是共享,张曼兰的事情没有刻意瞒着他们,霍清作为军师,几乎是一知道张曼兰这个人,计划就在脑海里成型,瞒着江蕴偷偷扣下了张曼兰,谎称她去了蜀国。 那时候,江柔的身世被揭穿,皇宫事发,皇帝关押江父江母,江蕴忙着回京救人,听说霍清说她走了,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追问,就信了。 就此,张曼兰被囚禁长达半年。 张曼兰最后倒戈大秦,并不是因为半年的囚禁磨平了她的棱角,而是因为张姚氏和江柔,她是个烈性女子,霍清一直都知道。 如果没有这半年囚禁,她依旧会是那个孤傲又高冷的张曼兰。 十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改变很多情感。 没有江柔和张姚氏的这十年,张曼兰只有甄临风,梵音宫是她的所有,她不一定会继续做蜀国的爪牙,却也不一定会偏帮大秦。 她会带着张姚氏和小安安隐居在秦地的某一处地方,将生活归于平淡,跟母亲和弟弟相依为命。 这是一定的。 霍清擅谋人心,几乎能够猜测得到她未来的人生走向。 但这没有发挥她这个人应有的价值。 囚禁她,除了是想要打磨她的性子,更重要的是,要先一步控制张姚氏,让张曼兰清楚明白的知道,她不能够置身事外。 如果放任她在外面游荡,张姚氏一到幽州,就会被她带走,最坏的结果,是他们再也找不到她。 她在刀尖上跳舞十年,一旦让她带走张姚氏,她有这个能力,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霍清知道她和江柔的关系,也知道她和江蕴的关系,可还是一意孤行,坚决以这样决绝到近乎残忍的方式策反张曼兰。 她很重要。 又或者说,甄临风给她的信任很重要。 从霍清大费周章也要发展她这一条内线就可以知道,她的不可替代性。 甄临风已经顺着张曼兰的脖颈,吻到了胸口。 她和江柔一样,胸口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一马平川。 可甄临风喜欢,就算没什么起伏,他也喜欢,他一直没动张曼兰,大概也是存了两分自卑的意思。 男人总是要尊严的,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她看见软趴趴的自己。 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大概在张曼兰成为宫主的那一刻,身体就属于了他。 他总是想要多分两分注意力给她,甄临风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只是想占有,他可能是喜欢这个孤僻冷傲的女人,但一直只有一个模糊的意识,她失踪的半年,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后悔没有强要了她,才在后悔,没有曾经得到。 她回来了,压抑了半年,他只想占有,不行又如何?他有的是其他办法,他要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烙下自己的烙印,沾染上属于自己的气息,想让她为自己欢呼,为自己绽放。 这才是他的,傀儡宫主。 无关多爱,只是曾经忘记下手,现在一定要据有。 他甄临风的占有欲,一向都是变态的,从前鬼迷了心窍,竟然会想要在她面前藏拙,现在索取强占才是他的本性。 他心绪起伏太大,一下忘了分寸,咬痛了张曼兰,她被疼痛拉回思绪,轻嘶一声,甄临风也停了下来,伏在她身上喘息,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呵呵,我答应不弄疼你,可我忍不住了。”张曼兰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这个变态!受不了了! 甄临风从她身上滚下去,下巴磕到了坚硬的地上,力度之大,当场就咬到了嘴唇,磕出血来,还好整张脸都是真的,不然假体都得歪到后脑勺去。 他愣了一瞬间,从地上爬起来,舔了满嘴的血,眯了眯眼睛,似怒非怒,“知不知道上一个踹我的人,怎么死的?” 张曼兰迅速从地上坐起来,把不整齐的衣服拢好,单膝跪倒地上,虽然没有说话,但行动已经在表示拒绝。 甄临风看她举止,在茶桌旁坐下来,觉得身上燥热,将领口拉扯开,微乱的喜服变得极其不整,好看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如果他不是男的,看上去就是一整个儿的祸国妖姬,“消失半年,连心也变野了,这般不听话。” 张曼兰垂首低眉,“属下愿意为主上赴汤蹈火除了这个。” 甄临风压抑着怒气,“不让我碰,为谁守着?” “属下没有为人任何人守着。” 甄临风骤然扑上去,重新将她压在地上,“我不管你有没有为谁守着,你这辈子摆脱不了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将来我腻了你,你也给我待在后院静静老死,哪儿也别想去!” 张曼兰可以牺牲一万种不可牺牲的东西,唯独不能接受牺牲,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就是不能接受。 她运气一震,麻了甄临风按住她的手,像鱼一样从他身下灵巧脱身,站到离他很远的墙角,一身戒备。 甄临风一时不察,被她脱身,站起来后又是一阵呵呵冷笑,“小猫咪长了利爪,知道对主人亮爪子了呵呵,我喜欢。” 张曼兰瞅准甄临风说话的时机,离弦的箭一样想门口冲出去,哪知道他看起来不似戒备的神情,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她,见她冲出门口,迅速横身往门口一挡,她正好撞上他胸膛。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腕,“你这身功夫,我教了你不少,想跑?” 他倒是没有说大话,张曼兰的这一身功夫,他出力不少。 梵音宫每一个杀手都有单独的教习师傅,张曼兰却有两个,一个是她的带教师傅,一个就是甄临风。 她十二岁的时候,甄临风就注意了她,指点了她不少,后来她十六岁做了傀儡宫主,带教师傅更是直接就下了岗,换甄临风手把手的教,他也是个武术奇才,真打起来,不一定谁赢。 张曼兰迅速退开,重新和他拉开距离,做了个攻击的姿势。 甄临风一看,又笑得冷飕飕,“当真是翅膀硬了!” 然后扯了衣带,宽大碍事的喜服脱落,迅速欺身上前,招招往死里下手。 张曼兰开先还招架得住,渐渐开始不敌。 没有人知道,崇文的蜀国,皇太子竟然武功奇高! 甄临风下手当真是毫不留情,张曼兰被踹了好几脚,登时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差点没吐血。 他逮住她疏漏的机会,一招击向她空门,张曼兰一步退步步退,被甄临风摁在地上摩擦。 他眼睛都红了,一脚踩上她的脸,狠狠的碾压,一拳又一拳的击打在她腹部,他知道她的心脏长在右边,脚尖踹她心口的时候,也是踹的右边。 张曼兰一阵窒息,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他一脚踹死,想反击,可他太了解她,连她下一招会往哪个方向出击,都已经预判好了,她口中渐渐呕出鲜血。 甄临风像失去了理智一样,一脚一脚,毫不留情,将她踹呕了血还不罢休,鲜红的血反而刺激了他的感官,更加疯狂。 张曼兰眼前渐渐发黑,意识昏沉,他最后在她心口上踢了一脚,她双眼一黑,意识一沉,彻底的晕了过去。 他这才罢休,揪住她的头发,让她抬起紧闭双眼的脸,癫狂的笑,笑罢了,伸手抹去她口角的鲜血,动作极其温柔。 他将她甩上床,开始一件一件的扒她的衣服,后来想起了什么,打开摆在地上的箱子,捡了一根玉势拿在手里。 ------题外话------ 啊啊啊!好想让小张和甄太子在一起!好喜欢甄太子变态又扭曲的性格!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落在你府里 张曼兰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像案板上的鱼肉,为甄临风的刀俎所宰割。 从开始到现在,她没有这样顺从过,温软的触感刺激了他,甄临风的眼神都狂热起来,又快又猛的撕扯她的衣裳。 “咚咚!” “咚咚!” 张曼兰就剩了一件肚兜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敲门声极小,规律的两声,光听一听,就知道那只敲门的手是如何的小心翼翼。 甄临风置若罔闻。 “咚咚!” 甄临风大怒,手里的玉势甩出去,直直的砸在门上,坠落在地,摔成了好几截,他咆哮,“滚!” 敲门的那人声音小心又细弱,透过门缝传进来,“殿下,陛下召见,让您立刻进宫。” 来叫门的小厮心里苦得跟黄连一样。 门里面的动静他不是没有听见,这么激烈,殿下一看就正在激情,这时候去打扰他,简直就是在主动找死! 要说这陛下也真是的,明知道人家今天新婚,这个点儿正是洞房花烛的时候,作甚非要在这时候召人家进宫? 这不是缺了八辈子的老德嘛! 只听门内一阵希希索索的动静,房门被从里面打开,刚才敲门的那小厮立刻跪到一边,迅速重复了一遍,“殿下,方才高公公来了,宣旨让殿下立刻进宫,陛下在文华殿里等您。” 甄临风黑着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派人看好良娣。”甩袖走了。 那一眼,看得小厮真是背后白毛汗都叠了好几层,暗自庆幸自己终于活了下来! 虽然是纳良娣,但好歹也是府里进新人,今夜必定是要有一番,皇帝也不是个毛头小子,都是过来人,没道理会好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召见他。 甄临风猜测了一路,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十万火急,让皇帝一晚上都等不及。 等在文华殿上见到高坐在一侧的人,他就后悔当时下手为什么这么慢,没有把这人弄死。 唐勋高坐一侧,甄临风一进来,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他打量了一个遍,见他走路脚步不虚浮,不像是刚办了事儿的样子,心想应该是虎口夺下了白菜,稍稍舒了一口气。 甄临风跪下,对皇帝行了礼,垂着头问,“父皇半夜召见儿臣,可是有急事?” 蜀皇帝说:“方才十六王爷求见,说有东西落在了你府里,朕便把你叫来问问。” 甄临风咬牙切齿,看唐勋的眼神里像有刀子一样,“不知十六王爷落了什么东西在我府里,深更半夜,这样着急?” 唐勋整好以暇,甚至还友好的对他笑了笑,口气十分轻描淡写,“也没什么,就是我大燕王室的龙纹玉佩。” 各国皇室的皇子,都有属于自己国家的纹饰玉佩,象征着王室的身份,也代表着王室的尊严,要是弄丢,便是非同小可。 上次唐勋是被甄临风掳回太子府,蜀国在这件事情上理亏,要是他一口咬定玉佩是在甄临风强绑他的时候失落在太子府,蜀国又是一桩罪,所以就算已经半夜,就算是在儿子的新婚夜,蜀皇帝也要把人喊来。 甄临风不知道唐勋跟张曼兰有交集,只当是凑巧,可就算是凑巧,他也已经很不爽,说话就处处带刺,“十六王爷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来我府上寻就是,我自没有拒绝的道理,作何还要闹得这样大的动静,半夜劳驾父皇将我宣进宫!” 唐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察觉玉佩丢了便回去寻,可哪知道你太子府的奴才狗眼不识丁,竟然说不认识我,也不让我进门,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来劳烦陛下。” 甄临风简直想一刀子戳死他! 先不说上次他被绑回太子府的时候动静那么大,就说后来他被放出来,整个府邸就没有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不认识他这张脸的,他只要往太子府门口一站,说玉佩丢在了里面,没有人敢拦着他,什么叫做不让他进门?! 吹牛也该打个草稿先?! 可他既然把这话说出口,甄临风也只能应和他,“是吗,我回去便将那一帮不长眼睛的奴才砍了给十六王爷出气。” 唐勋只是想搅和甄临风的好事,并没有想弄死那帮无辜的奴才,于是连连摆手,说,“别别别!小事!小事!大燕王室这点儿度量还是有的,太子殿下就别大费干戈了” 甄临风:“呵呵” 唐勋被他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起张曼兰,硬是将恶心给忍了下去,可怜巴巴的咬了咬唇,眨巴着一双桃花眼,就差挤出两滴虚伪的眼泪,“这玉佩,乃是我父皇临终交代必定好生保管之物,若是弄丢了,怕是极其不孝,其实这本是我的过错,不该牵连太子殿下,可先时太子殿下和我有些误会,乃至我第一次进太子府的姿势不太雅观,要是我皇兄知道玉佩还因此落在蜀国,怕是要震怒了,到时若是牵连蜀国,我心难安啊!” 唐勋游走四海,身上有一种江湖人士独有的洒脱气质,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魅惑众生,瞳孔还是迷人的琥珀色,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小生。 他说得认真时,眉宇间还笼罩着淡淡的哀愁一看就是装的! 甄临风可不信他,不过面子还是要做的,他一向是以八面玲珑的姿态示人,“那便多谢王爷高抬贵手,玉佩几人如此重要,王爷可随时入府寻找,我府中所有下人,听候王爷的差遣。” 唐勋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借坡下驴,“前些天在殿下府里呆了好些日子,也不知道将玉佩落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怕是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可是玉佩一天找不到,我就一天不能放弃走人,如此一来怕是要在殿下府里叨扰一段时间了,陛下,您看这样合规矩吗?” 夜已经深了,老皇帝的肾日渐被后宫团掏空,愈发熬不得夜,唐勋大半夜的愣是要见他,他已经是强打的十二万分的精神,等听他和甄临风一通咕叨,直接听得差点坐着睡着,对方一问,他下意识的点头,“嗯?合!不过是住一段时间,没有什么不合的。” 等说完,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给留了个定时炸弹在自己儿子的家里,可君无戏言,转念一想,他住也住不出一朵花儿来,太子府这么多人保护着,他也不能莫名其妙的住死了,便认了。 甄临风的脸都要绿了,单老皇帝都点头了,轮不到他说不,于是乎,就带着定时炸弹出宫回府了。 他一回去,就把唐勋丢给管家,随便给他安排住处,自己奔回卧房。 张曼兰还是闭着眼,看样子仍在昏睡,甄临风进了一趟宫,冷静了很多,最大的那根玉势被他摔坏了,现在一冷静,觉得她大概受不住,换了尺寸合适的。 他以为张曼兰还没醒,可毕竟是在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人,没他想得那样脆弱和不堪,刚一靠近床边,眼前一花,有刀光一闪,脸上一疼,有温热的血顺着如瓷玉一般的肌肤流下。 张曼兰一个空翻,从床上翻下,匕首横在胸前,神色冰冷又决绝,“主上,属下没有悖逆之心,请别逼我。” 她像只竖起浑身刺的刺猬,面对着自己的天敌,亮出最尖锐的刺。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愤怒?或屈辱?还是羞耻?统统都没有,只是在陈诉自己的态度,满面疏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爽快极了 张曼兰十岁进梵音宫,对甄临风言听计从十年,从来没有悖逆过他一次,从来没有把刀尖对向的过他一次,她一直都是他最锋利的尖刀,伤人,从来都不会伤己。 当自己养的狗反咬了自己一口,甄临风比常人更加愤怒,他开始觉得自己刚才下手轻了,否则张曼兰怎么敢对他动手? 狗子的性子养野了,怎么驯化? ——打! 往死里打,打得她记得住痛了,自然就不敢再对主人呲牙。 甄临风对待张曼兰,就像对一条狗一样,她呲牙,就打到她痛,痛到她不敢呲牙。 然张曼兰毕竟是张曼兰。 梵音宫的傀儡宫主,也是梵音宫的王牌杀手,她打不过甄临风,是事实,但她比甄临风更有韧劲儿。 甄临风前呼后拥,无数人明里暗里保护他,很少需要他自己出手,武功虽然高,但与人拼命的机会很少。 张曼兰却不一样,她每天睁眼是任务,闭眼是任务,今日是你死我活,明日是我活你死,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所以她的耐力和顽强,不是甄临风所能够比拟的。 这就是杀手的特性,给她一个支点,她就能撬动整个地球,给她一丝机会,只要不死,终会出头,张曼兰贯彻得很彻底,是其中翘楚。 常人身受重伤便是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而她,就是下一秒就要咽气,也要忍住剧痛跳起来跟你搏命。 她就是一个杀人机器。 甄临风比她强悍,她却能用命去跟他耗,本身是高的人,拼起命来,他也要忌惮三分。 房间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 他们不傻,太子殿下和良娣就算是旱了八百年,再天雷勾动地火,也不是这样的勾法,听说新良娣原本就是会武的,这情况,一看就是打起来了! 你不躲得远远的,等他们从房内打到房外,再顺手拿你挡刀,你死了都没地儿喊冤去! 房间里面的战况似乎越来越激烈,‘嘭~’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上了雕花的大门,那力度之大,要不是皇宫出品必属精品,恐怕连门都要飞出去。 下人们听那一声巨响,以及影子来推断,撞在门上的应该是个人。 再从那人影的身量来观察,得出被撞飞怼在门上的应该不是太子殿下,而是新良娣的结论。 大家都在感叹太子殿下的脾性算不上好,可一向也算不上坏,至少对太子妃,还是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怎么对新良娣,就如此粗暴了? 刚感叹完,大门轰然倒塌,他们的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太子殿下从房间内滚出来,在平铺在地上的门板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了势头,只见新良娣身上有斑斑血迹,左手握住一柄冒着寒光的匕首,风一样从刮到太子殿下面前,举刀就要刺,太子殿下就地一滚,好悬才躲过去。 众人:“” 他们错了,这样的良娣,对她怜香惜玉会短命! 甄临风玩命儿不如张曼兰在行,被她的虚招骗了过去,才让她钻了空子,将他一脚击飞。 这时候,他才认识到,十年前的她和十年后的她,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十年前,她初到梵音宫的时候就很皮,颇有一种我是大姐大的做派,她怕痛,丁丁点点的伤就能吱哇大叫好久,一旦你有要她命的架势,她打不过你就不会硬拼,最低的底线,就是保护自己不受伤。 后来见识了角斗场的残酷,她渐渐不再张牙舞爪,受了伤不再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开始学着藏在角落舔舐伤口,那时候她的生死搭档叫做宋闵知,甄临风知道这个人。 渐渐的,她的伤口只给这一个人看。 后来这个人也死了,她用了她的名字,叫自己宋闵知,甄临风知道,但不多言语,随她去。 现在,她像是不怕痛了,甄临风觉得一直很听话的人好像在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不了解她了。 他一拳击打向她的心口,他的力道大,一拳击中,往轻了说,十天半个月的心口疼是落不了的,人的心脏最脆弱,疼起来也最要命,他以为她一定会闪开,因为她完全有能力闪开。 可是他的预判错了。 她用这能要她半条命的一拳,换了给他一击。 甄临风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阴沉,扬手就一巴掌,张曼兰被扇耳光扇习惯了,加上距离太近,一下子竟然没来得及反应。 反应过来的时候,其实能闪开,但是她不能闪。 跟甄临风动手,已经是大不敬,他每当扇她耳光的时候,就是最愤怒的时候,不能再刺激他,只能顺从,只要不滚上床,挨打是在是太轻的惩罚。 眼看着一耳光就要落到实处,斜刺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严严实实的将她挡在身后面。 正是唐勋! 张曼兰的身量在女子里算比较高的,唐勋比她高半个头,甄临风一巴掌照着她的脸扇,唐勋在面前一挡,就拍在了他的脖子上,‘唧’一声响,清脆又响亮。 甄临风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王八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对方挨了他一掌,竟然顺势往地上一躺,像个泼妇似的大嚷,“哎哟!太子殿下,你要将我送去见我父皇哟?要打死人了!是谁?小王我看热闹看得好好的,是哪个杀千刀的手欠,竟然推了我一把?是谁!是谁?有没有胆子站出来?小王给你把皮都扒了!” 话虽是如此说,但环视一圈儿,以甄临风和张曼兰为圆心,方圆十米都看不见人,下人们全都畏畏缩缩的藏在院门外面,离得不能再远,莫说是推他,就是飞踹他一脚,都不一定能把他正正好踹到张曼兰身前挡着。 甄临风的脸更黑了。 这就是一个傻逼戏精! 唐勋躺在地上哀嚎,“我说太子殿下,你这手劲儿也太大了?哎哟哟,我脖子疼,是不是扭着了?快给我请个大夫瞧瞧!还愣着做什么?快啊!哎哟~” 甄临风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他还想发作张曼兰,可唐勋死皮烂脸的胡搅蛮缠,非拉着他要他亲自请个大夫来给他瞧脖子。 他就站着没动一会儿的功夫,唐勋嘴里的话就已经变了风向,“太子殿下,我这脖子三岁学跑的时候摔过一回,十岁骑马的时候有摔过一回,十三岁学轻功的时候又摔了一回,太医说若是再受一回伤,瘫痪了也未可知,你这一巴掌正好打在我伤处,若是将来真瘫痪了,可就要劳驾你养我一辈子了,我是不嫌弃,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嫌不嫌弃我累赘,我” 眼看他越说越没边儿,甄临风冷着脸,叫人连夜传了太医。 不管甄临风这一巴掌到底扇得重不重,能不能一巴掌把唐勋扇得瘫痪在床,可他碰了这位金贵的小王爷是事实,要是对方心一横,拿个一两年来跟他耗,啥都不做就躺在床上装瘫痪,那真是狗皮膏药贴上身,满嘴的冤屈根本没地儿说理! 泼皮老癞! 太子府半夜灯火通明,一片人仰马翻,闹腾着给唐旭治脖子,祈祷着这位小王爷千万别瘫痪在太子府,恨不得从此在门上贴上个七大字——碰瓷狗请勿入内! 唐勋就躺在院子里,死活不肯挪步,让他自己走,他说站不起来,说拿个担架来抬他,一碰到他他就喊浑身疼,更重要的是,他倒下去的瞬间,还顺抓了张曼兰的手。 他本来是帮张曼兰挡了一巴掌,两人距离并不远,他抓着张曼兰的手躺下去,她也不得不弯下腰。 甄临风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恨不得一刀给他整条手臂都砍下来一样,阴森森的说,“放开她!” 唐旭像是才发现自己抓了张曼兰的手一样,‘呀’的叫了一声,脸上细微的表现出一种名为不好意思的情绪,扭捏的说,“呀,这是哪家的大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这手一抽筋儿,就不大听使唤,今日摸了姑娘的手,毁了姑娘的清誉,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姑娘不用担心,我也不是不个浑人,该负责的,绝对不会耍赖,等我好了脖子,立刻就上门提亲!” 他边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姑娘不用担心,本王乃是大燕的十六王爷,至今尚未娶亲,既然毁了姑娘的名誉,便是要娶姑娘做王妃的,决计委屈不了姑娘,还请姑娘放心的嫁!” 他这算是番自我介绍,张曼兰先前就见过他,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也懂甄临风不能明着开罪他,心下存了借他先暂时躲避一时的心思,就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抓着。 甄临风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去掰唐勋的手,又被他的举动刺激的眼睛疼,咬牙切齿的说,“这是本宫的良娣,十六王爷还请放尊重些!” 他长相女气,沉下脸来的时候,有一种美人薄怒的美感,唐勋看着都觉得这蜀国太子身为男儿身,简直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唐旭今天专程来搅局的,那当然知道他今天娶张曼兰,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表现出来又是一回事。 他能表现出来吗? 当然不能! 于是面色迅速一变,当真有两分误调戏了别人良娣的模样,赶忙解释,“误会!原来这是太子殿下的良娣,误会!都是误会!” 话虽说个误会,但该抓的手,仍然没放,甄临风沉沉的盯着他的手,很有一种踩死他的冲动。 唐勋还赖在地上没起来,见甄临风看自己,也像是悟了自己该放手,他用自己的左手去掰右手,做出一副努力想要松手的模样。 半晌,未果。 他苦着脸对甄临风道,“太子殿下,无意冒犯,可我这脖子扭着,手也抽了筋,实在是松不开,要说这事儿也怪你,怎么这么大的劲儿?一巴掌给我把脖子扇扭了不说,还把我手也扇抽筋儿了,现在好了,本王手抽了筋儿,抓住你的良娣放不开,也不知道是你吃了亏还是我吃了亏!” 甄临风简直想一巴掌掴死他! 脖子扭了还勉强说得过去,手抽筋儿了也怪他? 揩了人家媳妇儿的油,还怪人家为什么把媳妇儿送给他揩油,简直是一张老脸老皮都不要! 唐勋偷眼瞅甄临风,只见他一张脸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一副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模样。 他心里爽快极了!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骂一句‘甄狗也有今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发现了端倪 张曼兰也知道靠唐勋并不能真正达成目的,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太子府被围起来,明里暗里不知道守了多少人,她跑不出去。 又换一个角度来说,她只是不想跟甄临风睡,实质上没有牵扯到信任问题,往后甄临风有要用到她的地方,也不会因为她不陪睡就丢弃她。 这又是要靠潜规则上位,甄临风用她,得益的是他自己,又不是她,他没有理由和自己过不去。 太子召见,医的还是大燕的十六王爷,一不小心就牵连两国之间的邦交,太医从被窝里爬起来,连脸都顾不上洗一把,眼角挂着眼屎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唐旭居然也不怕地上凉,直到太医来了,他都还躺在地上,除了张曼兰,有人靠近他一米以内,他就大嚷着脖子疼,要瘫痪了。 等太医来了,甄临风以医治为由,派了人强行去掰他的手指头,这次他再怎么叫嚷脖子疼,也没人理他了。 足足上前了五个侍卫,一人负责一根手指头,可见甄临风心里的怒气。 可唐勋你的手跟个铁爪子一样,怎么掰都死死地焊在张曼兰的手上,好不容易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抠开了,没想到他双眼一翻,整个眼珠都看不到黑色,全是一片眼白,没抓张曼兰的那只手比了一个‘六’的手型,全身都开始抽搐,嘴歪眼斜,嘴角也冒出白沫沫,活像犯了羊癫疯模样。 侍卫们都震住了,原本都要得手,一怔松,唐勋的手似乎当真抽了筋,重新死死地扣在张曼兰的手腕上。 太医一看他的症状,赶忙叫人准备干净的屋子,把他抬进去。 这里是甄临风的院子,里面干净的卧房多,一直都有人打扫,众人赶忙把他抬进去。 甄临风看他的模样,也有两分被唬住了,怕他是当真犯了病,知道事关重大,也没再叫人去掰手指头,先施救。 唐勋被抬上了床,张曼兰就坐在床边,太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他的抽搐,也不再翻白眼了。 他一定是个有恒心有毅力的人,因为不论治疗过程再怎么艰辛,再怎么混乱,从始至终他竟然都一直扣着张曼兰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过,连太医都服气了! 甄临风第二天还要早朝,已经折腾了大半夜,不可能一直守着他,等确定他没事儿了,就回房去睡了,走的时候,冷冷的看了张曼兰一眼,让她在天亮之前滚回去。 张曼兰低头应了是。 等房间里面的人都走干净了,原本紧闭双眼装死的人豁然睁开眼睛,松开张曼兰的手,上蹿下跳的开始揉搓刚才被太医扎针的地方,嘴里还在嘶嘶抽气,“哎哟我去!这个死老头儿,下手忒黑了,我眼皮子都在抖了,还玩儿命的扎小王!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扎他个百十来针,把他扎成筛子!” 他的表演太过逼真,开先张曼兰还觉得他在装疯卖傻,可到后来,二两白沫子一吐,手脚一抽抽,她真觉得他犯羊癫疯了,可看现在这情况演技真好! 老戏骨! 等他摸够了被银针扎出的窟窿,才吊儿郎当的看着张曼兰,“喂,我把你从狼窟里捞出来,不打算以身相许报答一下?我看到戏台子上都是这么唱的,一言不合就以身相许,从此夫唱妇随,两人过幸福快乐又没羞没臊的生活。” 张曼兰:“那就少看点戏。” 唐勋瘪了瘪嘴,“没劲透了你。” 不久就要天亮,张曼兰没在房间里面坐多久,就走了,甄临风让她天亮以前滚回去,她要是滚慢了,又是一顿狂风暴雨,唐勋想拦着她,没拦住。 甄临风的房间被迅速恢复往常,打碎砸烂的东西统统搬出去,换了新的进来,张曼兰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在他门口跪下,五更天的时候,他出门早朝,在门口看见跪得像杆标杆的她。 他冷淡的瞥了她一眼,走了。 早朝一上就是两个时辰,甄临风身为太子,还要经常被留堂,被蜀皇帝留下来商议大事,经常回府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今天回来得还要晚一些,午时都过了,他才回家。 期间,张曼兰没有得到他让起来的命令,就一直跪着,好在她身体底子好,又能适应环境,跪个半天,虽然有些不适,但还能忍。 甄临风回来直接和门口的她擦过,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她,看样子是且打算罚她一阵了。 张曼兰就默默的受着,没有一句怨言。 甄临风进进出出两天,她就跪了两天,风吹日晒,也没有人敢给她递口吃的,递口水,只有唐勋来过悄悄摸摸的给她送吃的,送水,她都没有接。 就这样硬跪了两天,把脸色跪得铁青,铜浇铁铸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造作,两天后,人已经摇摇欲坠,只差来个人撞她一下,她就能立刻倒下去昏倒。 这天甄临风回来的时候,终于在她面前停了脚步,半蹲在她面前,手指在她脸上游走,轻飘飘的问,“还能跪么?” 张曼兰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终于松口,“进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还对女的有想法,怎么都不应该进去,但张曼兰进去了。 她了解甄临风,他高傲,她这样跪了两天,送到他床上去,他也不会要了。 他只会想留着她,慢慢的折辱,等着有一天,她哭着求他,求他睡她,求他上她。 甄临风惯爱扇她的耳光,果不其然,一进去,他反手就是一巴掌,她跪了两天,身上已经软绵无力,他一耳光掴过来,她站都没站稳,都甩倒在地上,他上来一脚踩在她胸口,“本宫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是好歹的女人。” 张曼兰知道他生气,却抓了这个机会表忠心,“属下愿为主上出生入死。” 言下之意是,我不愿意跟你睡觉,但愿意为你卖命。 甄临风气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留你?” “凭我是我。” 甄临风嗤笑,“倒是真有自信。” 不需要多的理由,仅凭她是她,就够了。 甄临风总是特例两分的张曼兰。 这天之后,甄临风没再要求张曼兰跟他同寝,她搬回了以前住的院子,只是他愈发的难伺候,以前动手打她,至少还有一个理由,比如任务没有完成,或者完成得他不满意。 现在却不是了,动辄出手打骂,下手还都不轻,有时候是掌掴,又时候是鞭挞,有时候是踹心窝,反正唐勋眼看着张曼兰身上的伤一天一天叠加。 今天脸上的红肿还没消,明天脖子上就又多了两道鞭痕,后天看她走路的时候,腿竟然有点儿瘸。 连他都笑不出来了。 甄临风这个畜生! 人家招他惹他了?对一个女孩子下手这么狠?! 唐勋看不惯了。 甄临风折腾张曼兰,他就折腾甄临风。 只要在张曼兰脸上或裸露出来的身上看到新伤,他就装这儿疼或者装那儿疼,非要把太子府折腾得鸡飞狗跳才算罢休,甄临风被他弄得烦不胜烦,好几次想把他赶出去。 可他一句‘我的玉佩还找找到。’又不得不让他住下。 甄临风毕竟是甄临风,能做太子的人,智商不会太低,渐渐的,他发现了端倪。 只要他一责打张曼兰,第二天唐勋必然就要作妖,将他进府的前后连接起来猜测,很容易就猜到了他跟张曼兰可能有点儿私交。 于是甄临风更不爽了。 唐勋折腾太子府,他就折腾张曼兰,几个回合下来,太子府一片兵荒马乱,张曼兰身上的伤也日益加重,甄临风哪里是个服输的人,直接把张曼兰照死里打,唐勋看出了他的意图,无奈歇了气焰,不再装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为何牺牲不得 段繁从皇宫出逃后远走他乡,张曼兰连个可以帮她上伤药的人都没有,甄临风两鞭子抽在后背,她只感觉得到疼,伤口看不到也摸不到,无奈只能作罢。 夜里凉爽,不知道是不是心绪所致,她竟然觉得屋内闷得很,院子里有颗歪脖子树,她只穿了身中衣,三两下爬上树,躺在歪脖子的树杈弯里,不大不小,刚刚可以容纳她躺身。 蜀都的月没有幽州的圆,两头尖尖的,像个弯弯的大挂钩,她仰望夜空,想念奉新的人,甚至是幽州的景。 而此时,幽州,霍府。 霍清一直是个自律的人,自律得可怕,天色擦黑,就早早的歇下,他的房间对面,是一间空房,那里曾经是‘宋闵知’的客卿房。 她在对面住了一个月,时间不长,可不知道为什么,霍清觉得那里似乎住了很久的人,久到他已经习惯,每天睡觉之前,看一眼对面亮着的灯,和灯下投射出来的人影。 那时张曼兰每天都睡得很晚,他偶尔半夜醒来,次次都能看到暖黄色的光,光影里坐了个人。 习惯啊,真是可怕的东西。 他的住处不像沈十三那般奢华大气,有无数个院子,他只简单的住了一进一出的宅子,除了自己的房间,其他屋子都住了下人,当初张曼兰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他对面的那间房还空着。 他没有起夜的习惯,半夜也不会突然惊醒,可对面住了张曼兰以后,他半夜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光看一个投在窗纸上的剪影,就能看好半天,直到她吹了灯睡下。 今天半夜再次醒来,对面房间一片乌漆嘛黑,霍清怔松了一瞬间,以为现在已经很晚了,结果才发现不过戌时,他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口茶,仰头喝完。 准备再次睡下的时候,有下人来敲门。 不长不短的两声,然后门外传来声音,“公子,江公子来了。” 霍清起身,心里惊讶。 江蕴?江蕴是沈十三的大舅哥,千机楼和军队的资源共享,千机楼打探来的消息,霍清虽然能够轻易知道,但其实和江蕴直接接触的时候并不多,偶尔见到一两回,也都是在沈十三的书房正好碰到,大多时候都是点头致意一下,并无深交。 深更半夜,他来做什么? 霍清穿了衣裳,小厮已经把江蕴迎到正厅。 霍清:“江公子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不只是惊讶,更是疑惑。 就算江蕴当真是有什么要事,那也应该是直接去找沈十三,沈十三难以下决策,将他找去商议,那也是能说得过去的,他身为军师,江蕴直接找上他,那是万万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 江蕴脸上交错着‘我想弄死你’,‘但是我又不能弄死你’以及‘可是我真的好想弄死你’几种复杂的情绪,霍清多智,没见着人的时候猜测了几种可能,一见到人,看了他脸上的神色,便大概知道了他为什么找上门。 趁着他没来得及说话的空档,霍清侧首对小厮吩咐道:“给江公子看茶。” 小厮应声下去,霍清明知道对方怒着,却若无其事的坐下,对他说,“江公子请坐。” 江蕴没搭理他也没坐下,冷冷道:“那时你对我说曼兰走了,原来竟是走到你的地牢里去了!” 他的语气很重,是一副来兴师问罪的姿态。 江蕴被皇帝封了左副将军,在沈十三手下带领侦察营,还要处理千机楼的一应事务,每天忙得很,转得比陀螺还圆,他也不是皇帝,没那么重的疑心病,沈十三信任霍清,他也信任,霍清跟他说张曼兰自己走了,他竟然就信了! 那时候江父江母也被皇帝扣下,他担心爹娘,赶往盛京,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是小半年后,千机楼积压了一堆事务,侦察营也等着他带领,半年的工作量积压下来,他一个人又身兼两职,比沈十三还忙。 他一直没有疑心过霍清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今天,下面传来消息,说蜀国太子娶了新良娣,而这个新良娣,正是张曼兰! 半年前他只认出了张曼兰,察觉她失忆了,原本是打算等从盛京回来,再试着帮她找回记忆,可回来后,公务太多,这件事就被往后压了压。 霍清说她去了蜀国,他只当她回梵音宫了,可今天千机楼的谍者来报,蜀国太子的新良娣,竟然是梵音宫的宫主! 他认出张曼兰后,为了避免梵音宫和千机楼起冲突误伤,交代了下面的人绕着张曼兰走,不许跟她动手,那以后千机楼便避让张曼兰。 直到她嫁给甄临风,千机楼得到消息,二把手觉得楼主既然在意这个张曼兰,她嫁给蜀太子的事情,就有必要往上报,让楼主知晓。 江蕴这才知道,他离开幽州的这半年,张曼兰一直处于失踪状态,谁也找不到他,等他们从盛京回来,她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沈府,然后离开大秦,出现在蜀都,嫁给甄临风。 江蕴去找了沈十三,对方跟他直说,没有隐瞒他,包括张曼兰被囚禁,被下软筋散,以及人质张姚氏和小安安。 如果不是江柔就在不远处,他可能要跟沈十三打死人子架。 他从小跟张曼兰拌嘴长大,虽然双方在嘴上一定要争个长短,但实际上,他对她的感情不比江柔少。 阔别十年后再见,她已经是梵音宫的宫主,从前那个只会上树下河的小女孩儿,已经习得了一身好武艺,江蕴的武功也不低,他为自己这一身功夫吃了多少苦,张曼兰同样就受了多少罪,甚至更多。 梵音宫恶名在外,他做情报工作,知道得比旁人更多,知道这个组织里有多险恶,多吃人,张曼兰一步一步的爬到宫主的位置,脚下踩了多少尸体,心里就受了多大的煎熬。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家小女孩儿,变得满手鲜血,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知道被吓醒多少次。 沈十三和霍清这样对她,他不只是愤怒和心疼,还有自责。 当初轻信霍清,让她在地牢里面被关半年,沈十三说得轻描淡写,因为张曼兰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听在江蕴耳中,字字都带了刺。 但怕江柔知道后难过,他忍住了,强作镇定从沈府出来,直奔霍清这里。 当初沈十三和他一起赶赴盛京,幽州的事宜是霍清在操持,沈十三算个从犯,霍清是主谋。 “将她安插在甄临风身边,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应该不会不明白。”霍清平铺直叙,讲述了一个事实。 江蕴‘呵’了一声,“所以她就该为你牺牲?” “是为我们。”霍清缓缓道:“你觉得愤怒,是因为她是张曼兰,如果换了一个陌生人,你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千机楼的楼主,会是良善之辈?霍某记得不错的话,千机楼比其他组织相对干净,也不是绝对干净,是吗?你现在站在这里谴责我,不过是因为这是你幼时的玩伴,你对她有感情。” “江公子,你牺牲得,我牺牲得,天下以万计的将士牺牲得,为何张曼兰就牺牲不得?” 霍清直视他,眼睛亮得可怕,江蕴并没有被震慑住,反驳道:“你是自愿牺牲,我是自愿牺牲,天下万计将士也是自愿牺牲,曼兰不愿意,你凭什么逼迫她?” 霍清哑口。 他自愿放弃安乐的生活,江蕴自愿屈居人下,将士们自愿抛头颅洒热血。 大家都是自愿的。 江蕴走了,霍清一夜无眠。 他走时,警告霍清,不许动张姚氏,也不许再威胁张曼兰,否则就算有沈十三,他一样下杀手。 霍清知道他是认真的,也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他不是被吓得睡不着觉,而是江蕴走出去又折丢在他脸上的线报书信。 线报上说,甄临风有变态嗜好,伺候他的侍女受尽折磨死了数十个。 线报上说,张曼兰在新婚夜被毒打一顿。 线报上说,张曼兰被罚跪两天。 线报上说,甄临风日日责打张曼兰,她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地方堆叠。 手掌大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字字都很扎眼,霍清的眼睛有些疼,他将信纸揉成一团,死死捏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可是脸上仍然一片平静,不起波澜。 他将信纸揣回房间,就着灯火将上面的字细细的再看了一遍,片刻后,将信纸放到灯火上方,火苗瞬间舔舐上升,他放手,残缺的纸片燃着火苗坠落在地,慢慢变成寸寸劫灰。 最后一缕火苗燃尽,霍清吹了烛火,放眼望出窗,对面的房间一片黑暗,满目冷清,天上一轮月亮盈满,淡淡的银色光华笼罩大地,世界都是冰冷的颜色。 江蕴回府,也一夜难以成眠,闭上眼,看见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小妞儿,挂着两条粗黑的大眉毛,朝他叫嚷,“喂!江蕴!晚上我去你家蹭饭!” 千机楼的谍者已经连夜潜入蜀都,寻找机会,准备把张曼兰弄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江蕴总觉得心里有淡淡的不安。 江柔在训练中手臂脱了臼,大夫怕她形成惯性脱臼,勒令她在家休息半月,半月来她不去龙虎关,便日日在家带着儿子。 她的右手被纱布吊起来挂在脖子上,只剩下左手能用,好在小屁桃走路已经十分稳当,甚至跑起来都隐隐有点儿来去如风的架势,小安安比他整整大一岁,他竟然已经能够勉强追上大哥的步伐了。 江柔看得相当欣慰。 这天晚上沈十三和沈度回来,小屁桃也不知道是耳朵灵还是鼻子灵,老远就骑着小咪冲向哥哥和爹爹,身子趴下,抱住狼脖子,神色极度兴奋,小咪全力跑起来,速度还是很快的,颠得他口水满脸乱甩。 沈十三远远的看见他飞奔过来,眉毛上还挂着晶莹的口水,相当嫌弃,脚下一闪,就偏离了小屁桃骑狼朝他冲过来的路线。 再抬眼一看,看见江柔脸上挂着老母亲一般的慈祥微笑,站在远处看他们,沈十三一想,他要是嫌弃小王八崽子,又要被念叨。 两厢一比较,觉得被啰嗦一番实在划不来,脚下又调转了方向,正对着骑狼儿童直冲过来的路线,半蹲下来,张开双臂,像一个慈爱的老父亲准备宠爱自己的小蝌蚪。 老子一身臭汗,你要抱是?臭死你个小王八蛋! 小屁桃口水满天乱飞,把小咪脖子上的毛都打湿了,他激动的骑着狼,直冲过去,然后!和沈十三擦肩而过,奔向他身后的沈度。 沈十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膏粱子弟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站在远处正看得满面笑意的江柔。 骑狼儿童如风一般刮过,沈十三双臂僵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小屁桃直冲到沈度身边,小咪刹车后,他从狼背上梭下来,抱住沈度的大腿,两眼亮晶晶的喊,“哥哥哥哥哥哥哥!” 沈度小心的瞥了一眼沈十三半蹲的背影,发现对方没有转身,弯身想把小屁桃抱起来,结果这弟弟不知道是对他的大腿有什么执念,死抱着不撒手,小咪也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跟在他脚边,大舌头伸出来,把沈度另一条腿从上到下舔了个遍。 沈十三额上青筋暴跳。 白!眼!儿!狼! 江柔眼看着他要发作,一路小跑过来,瞅着已经站起来的他,想了想,靠近他怀里,左手拉了他双手环住自己的腰,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说,“嗯你不要跟孩子计较,我给你抱也是一样的那个,你看,我脸上没有口水,抱起来干净一点” 剩下的话,淹没在他冷冷的眼神里。 江柔讪讪的住了嘴。 沈度回家就该学文化课,张先生已经在书房里等了好久,但沈问抱着他的大腿,死都不下来,他一步也走不动,他在心里泪流满面。 好弟弟啊!哥哥平时没白疼你!千万抱住!千万别下来! 沈度的目光似乎穿透层层大院儿,看见了书房里张先生幽幽等待着的目光,瞬间头皮都在发麻,低头看了一眼脚边都在流口水的一孩儿一狼,心里默默的想。 弟弟,坚持住!千万别下来!明天我给你买糖葫芦! 沈问是抱得真扎实,坐在沈度的脚面儿上,双腿紧紧夹住哥哥的脚脖子,双手跟抱柱子一样抱着小腿,沈度一提脚,就觉得腿上跟坠了坨秤砣一样。 小屁桃不见了这么一会儿,小安安到处找他玩儿泥巴,找到大门口,看见他坐在沈度脚面儿上,也蹭蹭蹭的跑过来,看着他的样子,抠了抠小脑袋,一屁股挤开小咪,学着他往下一坐,坐到大哥大的右脚上,也夹住他的脚脖子,死也不下来。 沈度简直就要哭出来。 好弟弟!都是我的好弟弟!没白疼! 沈十三被沈问晾了一出,江柔本来就憋着笑,一见沈度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后来觉得沈十三还正在郁闷,她笑得太夸张容易刺激他,就干脆把头埋在他胸膛里,叫他看不见自己的笑脸,眼不见为净。 可笑得实在太厉害,双肩不停的抖动,沈十三就算看不到她的脸,也被气得不轻。 他扭过头去吼沈问,“还愣着干什么?该做什么不知道了是?!” 沈度挪了两步,作无奈状对沈十三道:“爹,弟弟拉着我,我走不动” 他那点儿小九九,沈十三这个老油条,还能看不懂?顿时就又吼他,“老子明天给你绑两个二十斤的沙袋在脚上,你是不是就走得动了?” 沈度一听,神色一凛,认真道:“不用了,爹,儿子走得动!” 说罢,一条腿挂一个孩子,竟然健步如飞,朝着书房去了,屁股后面还追了两条大尾巴狼,那画面太美,江柔只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埋头在沈十三怀里大笑。 沈十三想到自己刚才出个丑,就看不得她笑得这么嚣张,牙痒得很,使坏在她受伤的右手臂上撞了一下,江柔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脸色巨变,疼得龇牙咧嘴。 沈十三傲娇的‘哼’了一声。 让你给老子笑,笑啊!笑啊!笑不出来了! 这回换江柔气的直瞪眼,瞪了一会儿,发觉沈十三脸皮比城墙转拐都厚,瞪他也没啥用,转身气哼哼的走了。 沈十三一看玩儿脱了,三两步追上去揪住她的手臂,正想说两句,发现江柔又是一阵面容扭曲,他低头一看,触电一样松了手。 一不小心抓到她的伤手了 江柔疼的脑门儿都冒汗了,沈十三一看不对劲儿,立刻喊郭尧去找大夫,一检查,得!给抓脱臼了! 这下是真玩儿大了。 他站在床脚几乎吐血。 老子哪里知道一抓就抓到伤手了?! 老子哪里知道她这条手臂跟借来的一样,这么不经事儿?! 老子哪里知道 看到江柔幽怨的眼神,他立刻弯腰擦擦凳子,转身摆弄摆弄茶杯,视线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大夫嘱咐了两句一定注意不要再弄脱臼了,才挎着小药箱走了。 江柔幽幽的喊:“将军” 沈十三神色一凛。 糟糕! 没喊沈战! 他装作镇定的坐到床边,举手投足之间很有一股大将军的风范,想以此震慑住江柔,对方似乎真的被震慑住了,瘪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没敢说话。 气氛一度变得很尴尬。 沈十三心道要遭,赶紧抢先开口,“不许哭。” 江柔心里哭笑不得。 谁要哭了?! 沈十三观察了一会儿,见没有要哭的迹象,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总不能要老子道歉说对不起? 想得美! 可是 “对不起,老子不是故意的!” 明明说的是‘对不起’,硬是叫他说出了,“滚过来”三个字的气势,江柔说‘没关系’也不是,说‘我很好’也不是。 两人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会儿,江柔往旁边挪了一点儿,把头放在他大腿上,本来想煽情一下,结果忍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忍住,说,“将军,你是不是还没洗澡,要不先去洗个澡?” 这一股子汗味儿,像腌的老酸菜 沈十三虎目一瞪,“嫌弃老子!” 江柔忙不迭的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沈十三:“老子看你就是嫌弃老子!” 说完,直接一掀她的被子,连靴子都没有脱,直接往床上一钻,把一身臭汗全蹭在她身上。 江柔不敢动右手,也不敢挣扎,眼睁睁看着他蹭了自己一身汗,内心其实是很嫌弃的。 沈十三这次有了经验,晓得避开她的右手,圈着她,将臭烘烘的脑袋往她脖子上面凑,大漠里面风沙漫天,他发丝里都夹着金黄的沙,江柔无奈了。 床单今天下午才刚换的 而书房里面,两个小萝卜头终于从沈度的脚上下来,一左一右的蹲在书桌上,一动不动,像两尊震宅灵兽。 沈度很开心,张先生很绝望。 你说教学的时候,学生的书桌上面蹲着两只灵兽,一言不合就甩毛笔,倒墨水,开心的拍打桌面叫做什么事儿? 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赶又赶不走,吓又吓不怕。 这书还怎么教? 沈度心里还是那句话。 哥哥明天给你们买糖葫芦吃! 小屁桃和小安安没进过书房,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儿踩在沈度的宣纸上跳舞跺脚,一会儿又撕了张先生手里的书。 小屁桃的年纪小,不知道什么吃得什么吃不得,撕了书角就往自己嘴里喂,吓得张先生劈手给他夺了下来,吹胡子瞪眼,“你个小鬼头,净知道走捷径,你以为吃两滴墨水肚子里就有墨水了?你现在给我捣乱,将来你哥哥出师了我就教你,叫你好看!” 沈问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流着口水哈哈大笑,肉肉的小手掌一下摁到砚台里面,沾了一手的墨水,张先生还在唾沫横飞的讲话,突然“”一声轻响,小屁桃沾满墨水的肉手糊上他的脸,等沈问手舞足蹈再次大笑的时候,沈度在张先生的脸上看到了一个黢黑的手掌印,连带着略花白的胡子都染黑了一半。 张先生备悲愤,连声大叫,“膏粱子弟!膏粱子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为什么长得这么像 书房里面吱哇乱叫,沈十三抱着江柔闹了好半天,郭尧来喊他去书房看一眼的时候,他还老大不耐烦。 郭尧在门外无奈道:“将军,小公子在书房闹得凶,张先生都快气得犯病了,您还是去看一眼!” 沈十三:“滚!” 江柔听见沈问在书房闹腾,就推他,“去看看,小问闹着,小度还怎么习得进功课。” 沈十三狠狠一锤床,一脸别人欠他钱的样子,把刚脱掉的衣裳穿上,怒气冲冲的走了。 江柔光看他一个背影,都觉得他憋得火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想了想,怕沈问小命不保,也起来拢好衣服,跟着沈十三去了。 刚一踏进书房,远远的就听见张先生愤怒的咆哮—— “你给我下来!不许撕我的孤本!” “你给我把砚台放下!” “快去!快去!去请沈将军!让他来把这两个小崽子拎出去!” 然后是一串稚嫩的童言稚笑,“哈哈哈咯咯咯哥哥哥~” 隔着窗纸就看见张先生似乎在追着沈问跑,明明气得不得了,又不敢当真对小公子做什么。 沈十三进去一看,书房一片狼藉,沈度站在角落里,嘴角还有来不及收回去的笑意,看见他从外面进来,赶忙敛了神色,光速坐到书桌干净的一角,捧一本书,摇头晃脑的念,假装对面前热闹的场景并不感兴趣。 沈问和小安安一人手里拿一根蘸满墨水的毛病,一人手里拿一本残缺不全的书,分别在书房的两边,张先生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张先生两眼通红,既想逮住这个,又想逮住那个,一见沈十三来,看样子都快气得喘不上气了,说话的腔调都在颤抖,“将军!沈小公子如此调皮,应当好生管教,否则将来必闯大祸!” 他将‘祸’字咬得斩钉截铁,就像已经看见沈问日后捅下滔天篓子的样子了。 沈十三被打断好事,心里本来就极度不爽,一看书房里的狼藉,再一看还对着他嘿嘿傻笑的小屁桃,登时往前一跨,就想把小屁桃提起来好生收拾。 战神的名号不是盖的,堂堂几尺大汉,抓一个小屁孩儿还不是跟玩儿似的?满以为一抓一个准,没想到沈问把书一丢,往前一蹿,直接从他胯下蹿出去了! 原本就没提防小屁桃敢跑,更不提防小小年纪就如此没节操,老爹的胯下说钻就钻,一时不察,竟然让他给溜了! 张先生都看愣了,顿时觉得自己拿这两个孩子没办法一点儿也不丢人,毕竟连沈十三都失手了 沈十三瞬间就被点炸了,掉头就去追,小屁桃跑得一颠一颠的,老爹发这么大的火,他一点儿都不怕,竟然还笑得出来。 毕竟是孩子,沈十三要追上他也就是两步路的事,又没想到!一拔脚,突然觉得腿上一沉,有软软的东西扒拉在脚上,低头一看,在书房角落的小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咪咪的遁到他脚下,像刚才抱沈度一样抱住沈十三。 小小年纪,脸上竟然出现了大义凛然的神色,那小模样,连后脑勺上面都写着‘沈问,快跑!我给你断后!’ 沈十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还挺讲义气的哈?! 他抬脚一抖,小安安就像焊在他脚上一样,竟然没有抖落下去,沈十三干脆弯腰提了这小破孩儿的后领子,把他夹在腋下,带着一起去追沈问。 别以为你不姓沈老子就不敢收拾你!哼! 小屁桃人小腿短,拼了小命的跑也比不上自己老爹走两步,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跑路这么紧张的勾当,他还要抽出空闲回头看看沈十三追上来没有,一回头,发现黑如锅底的脸越来越近,他吓得一跳,脚步瞬间就快了两分,正好一头撞上后面赶来的江柔怀里。 沈问最近越发消瘦,虽然人还小,但已经能看出骨架很大,相对的比同龄孩子要沉一点儿,江柔人没站稳,被孩儿一撞,噔噔噔的后退好几步,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等站稳了脚跟,身上一沉,却见小屁桃跟爬树一样,手脚并用,转眼就扭着她爬到了她怀里,小短手吊着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后颈,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声,“娘~” 明显是一副寻求庇护的样子。 江柔右手还伤着,小屁桃往她身上爬的时候,她净顾着避开自己的右手别被碰撞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单手抱住沈问,和追上来的沈十三大眼瞪小眼。 沈十三夹着小安安,面色不善,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见江柔半晌没没有反应,就说,“给老子放下来,不然连你一块儿揍!” 张先生也赶上来,知道江柔平日里就护孩子,又看到她抱了沈问,生怕沈十三就此做罢,连忙对她道:“沈夫人,你万不可如此宠惯孩子,小公子实在是太顽皮,慈母多败儿啊!” 他脸上还有几个黢黑黢黑的小手掌印,一看就是小屁桃沾了墨水拍上去的,配合着他气得涨红的脸,还有被染黑的花白胡子,看上去相当滑稽。 看来真的很调皮 江柔左右为难。 叫她放下沈问,不忍心。 不放,又怕沈十三连自己一块儿收拾 他真的做得出来 小屁桃像是感觉到她动摇了,把她脖子搂得更紧,尖叫,“娘~娘~娘~” 江柔可怜巴巴的看着沈十三,对方不为所动,“你是自己放下来,还是老子来拉?” 江柔看他奇差的脸色,也知道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蹲下身,把沈问放在地上,小短手还紧紧的搂住她的脖子,他轻柔的安抚儿子,“小问,你先放开娘。” 她言语温和,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沈问当真乖乖听话,放开了她。 江柔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小问啊,娘明天给你做好吃的糕点,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好不好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沈问的智商,暂时还参不透里面的弯弯绕绕,懵懵懂懂的点头,“好~” 江柔说完站起来,看了看被沈十三夹在腋下的小安安,心里补了一句——明天姐姐也给你买好吃的甜点,买好看的衣服 最后看了一眼两个猴儿孩子,江柔掉头,直接冲回自己的卧房,留下小屁桃在风中凌乱了一瞬间,然后带着哭腔追上去被沈十三一把抓住后领子,双脚就离了地。 哭完了,看见一张比冰山还冷的脸。 沈十三一手提了一个孩儿,钻进刚才的书房,‘嘭’的一声甩上门,留下沈度和张先生互相对视一眼。 张先生掉头离开,心中志得意满。 沈度听着房间里面越来越大声的哭喊,心里默默给两个弟弟掬了一把同情泪,然后回自己的房间,洗漱,吹灯,睡觉。 平时沈度几乎要亥时才能回房,再洗漱一番,大概就是亥时一刻了,今天沈问和小安安这么闹上一出,他提前一个时辰就回了房间,能比平时多睡一个时辰。 今夜睡得格外黑甜,第二天元气满满。 两个孩子都小,沈十三虽然毛手毛脚的,但心里还是有点儿数,没有下太重的手,免得一不小心把两个孩儿弄死了。 第二天沈问睡到中午,江柔蹑手蹑脚的探了个脑袋进去,看到孩子还在睡,又蹑手蹑脚的退出来,吊着个手臂去东街溜达了一圈儿,给小安安和沈问买了他们爱吃的千丝酥,还有银耳羹以及几串又大又红的山楂糖葫芦。 等溜达回去一问,沈问已经醒了。 江柔让奶娘退下去,自己从房门探了个脑袋进去,小屁桃和小安安都在,两人正在床上翻滚玩耍。 她提了千丝酥和银耳羹的食盒进去,略带了点儿讨好的意思,“小问和安安在玩儿呢,娘给你们带了糖葫芦,你们要吃点儿吗?” 昨天把两个孩儿往身上的魔爪里面抛了一回,江柔今天都还略心虚,总惦记着两个孩子万一记点儿仇,她还且得哄一阵 小屁桃一看到是他,小嘴一瘪,眼睛里面立刻包了两包泪,要掉不掉,向她伸出双手,要抱抱。 江柔一看,心都要化了,庆幸这小破孩儿没记恨她,还愿意让她抱,赶忙放了手里的食盒,把孩子搂在怀里。 沈问抱着江柔狠狠的委屈了一阵,然后撩起自己的袖口,上面一大片青青紫紫,指着手臂告状道:“娘~爹,爹爹打~” 江柔握着他小短手,往大片青紫上吹气,“娘给你呼呼,就不痛哦~” 沈问也就是说话得比别人晚,不然现在他要说的话就是——爹打我,等我长大了也要打他! 小安安也噔噔噔的跑过来,撩起裤腿,上面也也是一片青紫,看得江柔心子把把都在疼。 给两个孩子揉了药膏,又喂了银耳羹,孩子太小,怕糖葫芦卡在喉咙里,江柔一个一个的把山楂撸下来,切成小块,装在碟子里面让他们自己动手抓,呆了一天,直到沈十三晚上回来,直接来小院子里找她。 小屁桃和小安安昨天才挨了打,记忆犹新,今天对沈十三还心有余悸,看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噌’的一下躲到江柔身后瑟瑟发抖。 偏偏沈十三的犟劲儿上来了,小屁桃明明现在怕他最狠,他偏偏要扭着儿子让他叫两声爹来听听。 小屁桃死咬着不松口,就是不肯叫爹,沈十三让他坐到自己手臂上,虎着脸瞅他,非要从他口中吓出一声‘爹’。 一个大傲娇,一个小傲娇,一个非要听爹,一个死也不喊,就干瞪眼。 江柔哭笑不得。 这么大一个人,还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 想上去说沈十三两句,被他一瞪,就怂了,乖乖的退回来,看父子俩互不相让。 小屁桃的屁桃脸在一天一天你消失,五官愈发分明,眼睛又大又圆,轮廓却很分明,将圆眼睛可爱的存在感削弱了不少,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儿。 江柔看久了,渐渐觉得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 父子俩面面相对,一个怒容满面,一个虽然被吓得不轻,但犟着脖子不肯后退。 江柔眼中父子俩是同一个角度,除了脸的尺寸不同,脸上的表情不同,两人完全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 江柔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这么长时间,她天天看沈十三,天天看小沈问,视觉已经疲劳了,竟然没有发现父子俩长得如此相像。如果说这不是一对亲生父子,绝对没有人相信! 可是抱养来的孩子,为什么会和沈十三长得这么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等你 沈问抱来大半年,一开始浑身都是粉嘟嘟的肉,两瓣脸耷拉在肩膀上,把脖子都遮住了,这么一个小孩儿,非要说长得像谁,那只能是像弥勒佛了。 一般成人不敢长得跟他像,不然容易被众生膜拜。 更别说沈十三这样一身戾气的人屠,跟这个佛光满面的小孩儿完全沾不上边儿。 月前的那两场高烧,烧得他换了一个人一样,日渐消瘦,五官开始明显,脸上也有了轮廓,身体迅速消减,江柔还担心了好一阵子。 郑立人和祝奕都说,屁桃脸是因为小小年纪就吃了太多药,药物给催胖了,两场高烧后,沈问就很少生病,体质可能在渐好,药量减少,自然也不在迎风张嘴胖三两。 孩子瘦了,沈十三的强大基因就凸显出来了,沈问一天比一天更像他,除了那一对圆圆的眼睛稍有不同,简直就像是克隆出来的一样,沈十三完全就是一整个儿的沈问ps! 江柔天天看这父子俩,已经看出了惯性,等两人凑到一起,才发现,父子两竟然长得这样像! 可当时,沈问明明是抱养来的! 沈十三和江蕴都说这孩子是狗嘴里面夺下来的,这样扯淡的来头,江柔肉来没有信过,可是狗嘴里叼的孩子再扯淡,也扯淡不过这孩子是沈十三亲生的! 这样像的两张脸,不用多余的证据,一眼就能确定。 沈问私生子?! 沈十三花名在外,流落一两个孩子再外面,是在是算不得什么。 “你傻站着干什么?” 江柔骤然回神,“啊?” 沈十三臂弯里面还端着自己的亲儿,重复了一遍,“傻站着在想什么呢?” 江柔的脸有点儿白,强忍着颤抖的手脚,摇头道:“没,没想什么。” 沈十三终于从沈问嘴里面逼出一声‘爹。’正得意得不得了,见江柔失神,也没有多想,只顾着跟她炫耀自己很有当爹的威严。 江柔眼前有些眩晕,看沈十三的脸,觉得有些重影,看沈问的脸,又觉得和沈十三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沈问迫于老爹的淫威,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爹,委屈得不得了,十分嫌弃沈十三的怀抱,张开双臂想钻进江柔怀里。 沈十三本来也不耐烦抱孩子,顺势就把他往江柔怀里递,都准备放手了,可江柔竟然像触电一样,浑身一机激灵,往旁边一闪,就错身了过去。 沈问瘪着嘴,糯着嗓音十分委屈的喊,“娘~” 江柔浑身无力,再看那一张小小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讨厌不起来,可他跟沈十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让她心里极其难受。 她一向喜欢孩子,这一闪,沈十三都觉诧异,“怎么了?不舒服?” 江柔匆忙的说声‘没有’踉跄着跑了。 沈十三:“?” 一路跑回房间,江柔满脑子都是一大一小两张脸,想着想着,觉得心里堵得透不过气。 渐渐的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自己私生子的猜测太片面。 如果这孩子真是沈十三亲生的,江蕴的态度不对,他是她的哥哥,没道理会帮着沈十三一同来骗自己。 可如此相像的两张脸 当初江蕴的态度,明显就是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可还是执意帮着沈十三糊弄她,到底是为什么? 江柔还没想通,沈十三就来了。 他一向神经大条,连他都觉得江柔不对劲儿,那就真的是很不对劲儿了。 他问,“怎么回事?” 江柔咬咬嘴唇,想问‘沈问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可是问不出口。 万一他说‘是!’ 怎么办? 如果他和别的女人有一个孩子,江柔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宽广的心胸。 她算什么? 沈十三觉得她脸色不对,探手来摸她的额头,以为是伤风了。 江柔僵硬的感受他手心温暖的温度,浑身的血液都是凉的。 “沈问是不是你的儿子?” 终于,还是问了。 江柔永远优柔寡断。终于,也果敢了一回。 她在沈十三身上寄托了不浅的感情,她不想在无尽的猜测中,和他枕一个枕头,睡一张床,却心思各异。 一旦心离得远了,就再也近不了。 沈十三为了她,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她不想因为一个猜测,连为什么都不问一句,就失去他,那样的她太懦弱。 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脸‘你不是废话吗?’的表情,回答说:“不是我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 江柔咬着嘴唇,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我是说,小问是不是你的亲子。” 沈十三愣了,第一反应是——我擦?她知道了? 等回过神来,又发现她这是疑问句,不是肯定句,那就是说明还不知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 他到底是该回答‘是。’还是回答‘不是’? 祝奕那个老东西再三跟他说,沈问的三岁以前,就算看起来活蹦乱跳,其实一不注意就是回光返照。 他要是实话实说,江柔还不得翻天?! 他纵横情场的时候,从来不哄女人,一向都是一个态度——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不愿意了就早点说话,老子好去找下一个。 所以经验虽然丰富,但也只是床笫上的经验丰富,江柔睁着一双秋水眸看着他,他被盯的浑身不自在。 良久,在她的注视下,憋出一句,“内急,我去个茅厕。” 本来准备尿遁,可江柔一闪身,挡在他面前,字字似在泣血,“小问真的是你的孩子?” 她很少有勇气跟沈十三正面刚,一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已经成亲三年,他一瞪眼,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缩脖子,平时打闹的时候,鼓起勇气逞一下能,最后还是他占上风。 沈十三说尿急,她更不会拦着不让他去茅厕,可见今天是被逼得狠了。 沈十三左右为难,想否认一句‘不是’。但嘴上就像沾了胶水一样,怎么都张不开口。 要是承认了总不能说:是的,这是我的儿,也是你的儿。 铁定不能说啊! 他做严肃状,“真的很急。” 江柔的目光锁定在他脸上,居然慢慢侧身,让出一条道,沈十三心里一喜,开了门逃也似的往外遁,原以为暂时松了一口气,可回头一看,尼玛!江柔竟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屁股后头。 他停下来,“我内急,你跟着我做什么?” 江柔说:“我等你。” 当真是一副要跟着他上茅厕的样子。 沈十三抑郁了,觉得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你说,两人都已经成亲三年多,该看的不该看的,看了看了,摸也摸了,可江柔还是动不动就爱害羞,十分不经逗,很多时候沈十三都觉得很无力,想玩儿点儿新鲜的,她跟个含羞草一样,一碰就蜷缩得紧紧的,说一两句荤话都要脸红半天。 好不容易等她不害羞了,胆子大了,连茅厕都敢跟着他一起去了,可尼玛时机不对啊! 你的害羞呢? 你他妈的倒是快害羞啊! 江柔也不说话,就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态度很明显——等你上完了茅厕。就一定要回答我。 沈十三:“” 沈问那张脸太有说服力,可江柔固执的想从沈十三嘴里听一个答案,只要他说是,她从此就不再追问。 他一向有一说一,从不拖泥带水,他刚才含糊闪烁的态度,其实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女人啊,就是这么蠢,明知道硬要来的答案只能让自己坠入无间地狱,还是固执的想听。 沈十三没办法,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当真在江柔的眼皮子低下,钻进了茅厕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怕什么? 这茅厕一钻,就是大半天,这坑一蹲,就到了大半夜。 江柔在恭房外面等到月上中天,沈十三也没出来,心里的事越沉重,她越比平时有耐心,沈十三在里面蹲着,她就在外面候着,站得跟标杆一样直,眼神僵直。 沈十三在恭房里面避了半个时辰,扒拉着门缝往外面瞅一眼。 人还在。 一个时辰,再瞅一眼。 人还在。 一个半时辰,还瞅一眼。 还尼玛在! 心想这都要子时了,还在这儿候着,你就不困吗?!江柔一般至多不过戌时,就困得睁不开眼了,今天格外能刚,沈十三一想,决定再躲半个时辰。 等夜深了,你总要睡觉?! 今天你要是能在这里站一夜,老子就算你狠! 沈十三在恭房里等江柔先撤退,对方却铁了心要跟他死扛到底,眼看着都三更天了,他往门缝外面一瞅,心里顿时就是一句——卧槽! 这货挺能刚啊! 江柔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处,没有挪动一步,甚至连站姿都没变过! 沈十三恶狠狠一甩袖。 算你狠! 他一天的工作量也不少,本来早就该休息,闹这一出,大半夜的都还得在恭房里蹲着,其实早就困得睁不开眼。 正门走不得,侧门老子总走得?! 然而沈十三忘了。 这里不是盛京,也不是他的怀远将军府,恭房里并没有侧门,他找了一圈儿,很想把郭尧拖出来暴打一顿。 为什么没有侧门?! 老子在这里闻夜香,你他妈倒是睡得很香啊?! 万幸,虽然没有侧门,但好歹在墙上开了个小窗,小窗的长宽高都非常符合这个‘小’字,沈十三比划了一下,他这条壮汉,勉强可以把自己捋成一条挤出去。 成亲前,怀远将军走正门入大殿,诸人迎接恭候听从差遣,进出前呼后拥。 成亲后只能钻窗户 卧房是不敢回的,沈十三跑去郭尧的住处,强占了管家的房间和管家的床,倒下去一闭眼就没了意识,留郭尧一脸懵逼。 天色已经微微亮,江柔站得腿脚发麻,被夜风吹得浑身冰凉,嘴唇都在发紫,她想了想,终于推了门进去看,然而,恭房里面一片空荡,哪里还有沈十三的影子? 她骤然浑身瘫软,感觉比任何时候都累,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愣,怔怔的盯着那个被打开的小窗,眼睛里滚落两滴豆大的泪珠。 坐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的时候,正碰见眼底下挂着两团青黑的郭尧,江柔拉住人,问,“沈战呢。” 她一夜没睡,吹了一夜的风,又大受打击,站了一夜的腿还有些麻,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拉着郭尧满眼希翼问沈十三去哪儿了的样子,可怜又可悲。 郭尧回答得有些艰难,“回夫人,将军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有说去哪里。” 沈十三昨晚睡之前他就嘱咐过,要是江柔问起他去哪儿了,就说他出去了。 郭尧长了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江柔,但沈十三吩咐过了,那敢不敢都只能扯谎。江柔听完直接转头就走,郭尧追出去,看见她去的方向应该是直奔龙虎关外去了。 也是。 沈十三除了军营,还会去哪里?! 本来想追上去拦下她,但一想,拦下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托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最让人难过的,连郭尧都看得不忍心。 江柔一路奔去龙虎关外,窦子明的眼睛最尖,她一出关就看见了她,立即迎上去关心的问,“小江?你怎么来了?手上的纱布呢?手臂好了?怎么这么快?” 江柔的右手垂在身侧,除了有些无力,不再有强烈的疼痛感了,她无暇回答窦子明的问题,一见是他就急问,“将军有没有来这里?” 窦子明说:“没有啊,我很早就来了,没看到将军出关啊,” 现在才卯时刚过,还没到士兵们的起床时间,他大大小小被沈十三封了个官儿,所以比一般人努力刻苦一点,整个校场也除了将领们,就没有其他人了。 校场大,一眼根本望不到头,江柔要是整个校场去找,不一定找到什么时候去,可是窦子明一直都在,关口就那么大,他没看到沈十三出关,那应该就是没有来了。 江柔一听沈十三连校场都没有来,瞬间就像失了魂。 没有在家,没有在校场,他去哪里了? 窦子明看她不对劲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江,你没事?将军怎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江柔被他喊回神,目光呆滞的回身入关。 市集已经开了,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江柔像个没有意识的游魂,将周围的喧哗与热闹隔绝,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拔腿狂奔起来。 众人只见一个穿白衣裳的女子在集市上狂奔,速度之快,让路人都吃了一嘴的风。 江蕴正准备出门,刚刚被江柔堵在门口。 一大早,远远就看见她脸色卡白的飞跑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奔到了他面前,江蕴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准备说话,她已经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声线颤抖,眼泪在眼眶地打转,眼看都要包不住泪了,却硬瞪大双眼,没让泪掉下来,“哥,小问是不是沈战的孩子?!” 江蕴的脑子比沈十三好使多了,看江柔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要包不住了。 但她既然来问他,就说明沈十三没跟她直说, 这事儿他还真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告诉江柔。 最近沈问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还双蹿下跳,猴儿精,听说沈十三天天被他气得跳脚。 但他私下里问过祝奕,祝奕的诊断却并不乐观。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问一个自娘胎就泡在药里长大的孩子,不可能这么健康。 一般不靠药吊着命都是万幸,他还直接断了药。 放下这个不说,再说沈问的行动能力。 沈问现在近一岁零三个月,一般孩子在这个年纪,会走,也会跑,但绝对不可能像沈问一样跑得这么稳当,这么灵活,而且这个年龄他似乎精灵过头了,行为举止说三四岁都有人信。 行动能力可以解释为天赋,精明也可以解释为智商高。 但他小小年纪喝这么多药,是个傻子的几率比是个天才的几率高多了,他现在的表现,让人觉得不安。 祝奕说得很委婉,但江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回光返照。 说不准哪天突然一场高烧就把孩子带走了。 江蕴不是不告诉江柔,是不敢告诉她,当初为了把孩子送回去养实属无奈之举,这已经是下下策,要是再让她知道这孩子就是她肚子里的那个真没了还不要她半条命?! “哥!连你也要瞒着我?!” 江柔的声音骤然拔高,眼睛里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守在门口的侍卫都忍不住让这边看了一眼。 “小问到底是不是沈战的孩子?!” 江蕴一听这口气,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什么叫做‘到底是不是沈战的孩子?’她不会以为沈问是沈十三的私生子?! 看样子好像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江蕴一直忙,这两个月少去沈府,只在祝奕口中得知小沈问消瘦的速度很快,对屁桃脸失踪案了解得并不仔细,也不知道沈十三变态的基因已经凸显出来,他心中小侄儿的容貌还停留在流口水的弥勒佛的印象上。 直觉的江柔的态度很奇怪,却不知道到底奇怪在哪里,等她泪流满面的时候,江蕴才突然顿悟。 他解释道:“湾湾,你别胡思乱想,小问就是抱养来的。” 江柔一步不让,立刻追问,“从谁那里抱养来的?” 她既然这样问,那肯定是没相信从狗嘴里叼来的那一套托词,江蕴现编了个谎,“当时说狗嘴里叼来的就是开了个玩笑,不知道被谁放在我家门口的,我也不会养孩子,总不能就这样丢了,想着反正你喜欢孩子,就送去给你们养。” 这话逻辑上并没有毛病,现在很多百姓吃不饱饭,因为养不起孩子而弃婴是很正常的事情,当初江柔不也是在冰天雪地的被人放在江家么,沈十三财大气粗,百姓们养不起,他养十来个都不成问题。 由于江蕴并不知道那爷俩儿的相貌已经相像到了一个逆天的地步,所以越是天衣无缝的谎言,就越是假。 江柔的徒然松手,连告别都没有,失魂落魄的走了。 江蕴不想告诉她,连敷衍她的托词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了。 她了解她的哥哥。 可是她不明白,江蕴那么疼她,为什么会帮着沈十三一起瞒她,敷衍她? 明明,她才是他的妹妹。 江柔不想了解江蕴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也不想了解沈十三有什么苦衷,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只有沈问那只张缩小版的复刻脸。 可是很奇怪。 按理说,她应该讨厌这个孩子,但无论对沈十三多失望,或者自己多难过,却始终对沈问生不出什么厌恶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孩子本身是无罪的 江蕴本来再说两句,但又怕江柔再问些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把难题丢给沈十三去解决。 江府到沈府的这段路,通俗点儿来讲就是富人区,这条街上住的要么很有钱,要么很有权,一般平民百姓都不会来这儿。 一来是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二来这边没有集市,就是干净的街道,来了除了看看富人家的门脸长什么样子,没有什么卵用,但自己没有钱已经很糟心了,再专程来看看富人的奢华生活,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而有钱人并不用朝九晚五,不用早起,现在天色还早,这条街上还是没有什么人烟,放眼望去,除了江柔,就只有两个高壮的男人。 江柔心事重重,连脚下的路都没有心思去注意,更不会注意到,身后两个高壮的男人鬼鬼祟祟朝他靠近。 两人咬着耳朵交谈,声音压得很低。 男人甲:“大哥,这条街上的人可都有背景,这小娘子穿的布料,怕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啊!” 男人乙:“怕什么?现在有没有人,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男人甲:“可是” 男人乙:“可是什么可是?咱俩赌出去这么多钱,要是下个月还不上,九爷要将我俩打死!房产田产都卖了,你还能从哪儿去弄钱?!还想不想活了?” 男人甲:“可这小娘们儿能值这么多钱吗?” 男人乙:“值!怎么不值!现在好多老爷都好这一口,弱柳扶风型的,温柔又娇羞,这个是极品,好好弄个噱头,绝对值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保命最重要 男人甲搓着手,显然很犹豫,应该是两人已经说好干一票大的,等真的让他们撞到个落单的小美人儿,见是在富人区,他又怕了。 “大哥咱俩要不换个人,这条街上万一弄到什么不该弄的人,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男人乙一脸豁出去的模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还不上九爷的钱,一样是死!” 男人甲面色凝重,显然是想到了男人乙口中的‘九爷’,一咬牙,“干!横竖都是绝路,搏一把!” 两人撸起袖子,放轻脚步,悄悄向前面的女人靠近。 江柔神思飞远,毫无所觉。 两个男人也有点儿功夫,居然没用武器,直接举起手刀就去砍江柔的后颈。 这一下要是砍实在了,必定得晕过去! 背后突生恶风,江柔身体下意识的往前一滚,躲了过去,等站起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看面前出现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两人长得很像,年纪也相仿,应该是兄弟,都长得五大三粗,裸露出来的脖子上又一颗很大的痦子,刚才的突袭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她立即爬起来,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她被沈十三操练了一阵子,平时不觉得,一遇到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比以前灵敏太多,跑得也比以前快太多。 两个男人看她柔弱,不曾想她竟然还能反抗,立即拔脚就追。 他们的脸已经被看到了,只要在幽州一打听就能知道他们,到时候钱没弄到,说不定命先没了! 现在虽然还早,但也不是太早,介于该起床但是还想赖会儿床之间的时刻,江柔大喊大叫,很快就会吸引人来。 她知道的道理,两个男人自然也知道,几乎是江柔喊了第一句,他们就飞身往前一扑。 这一扑直接把三人之间的间隔拉短,至没有。男人和女人毕竟有着先天的速度和力量差距,江柔一个半路出家的武艺人,天赋又不怎么好,再勤学苦练,也比不上两个人高腿长的大男人,对方这一下,直接拿下她。 男人甲飞扑抓住了江柔的脚腕,她身体失重,往前摔倒,男人乙迅速上前捂住她的嘴,短促呼救两声之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们显然早已经准备好,压制住江柔后,直接从怀里掏出绳索,擒住她的双手,把身子绕上手腕。 江柔没见过这两个人,猜想不透他们为什么要抓自己,但这么粗暴的方式,如果真的被抓住,必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男人甲忙着捆绑江柔的双手,男人乙忙着堵她的嘴巴,最好能想办法把她弄晕,来的时候忘了买蒙汗药,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打晕。 他功夫应该还是比较扎实,似乎很有把握能一手刀把江柔砍昏过去,又想故技重施。 江柔眼见着铁掌的手刀朝她砍下来,心知决不能晕过去,否则不一定能不能醒过来,拼了命往一旁一歪,男人甲的手刀砍到她的肩膀上,虽然疼痛难忍,但好歹意识清醒。 两个男人见她竟然还有点把式,心知运气不好,碰到了难拿捏的,也只能暗道一声晦气,加快手上的速度。 江柔不比原先柔弱,有了些力气,奋力挣扎之下,两个男人竟然有些手忙脚乱,久拿不下,男人乙怒了,站起来飞起一脚,踹向江柔的肚子。 换做以前,那是万万避不开的,可现在,明明是极快的速度,看在江柔眼里快还是快,但不是那种快到躲不开的速度。 她腰上用力,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翻身站起,旋身躲开飞来一脚,抽着空隙,还了对方一招断子绝孙脚。 这种角度,这种压制,这么一个瘦小的女人,男人乙做梦也没想到她能用这么扭曲的姿势站起来,大意失荆州,被一脚踹中子孙根,‘嗷~’一声怪叫,捂住裆跪在地上,疼得站也站不起来。 男人乙一看迅速护住裆,上前拉江柔。 江柔的双手被半绑不绑,绳子已经缠绕好了,但还没来得及打结,留了很长一节拖在地上,绳子太长,一时也解不开,手上不便,被一抓一个准。 男人甲一巴掌甩上江柔的脸,想把她打老实一点,一巴掌上去,果然嘴角都被打出血了,可她不但没老实,反而乘着对方得手后的心里松懈期,并拢双手,拇指直插他的双眼。 男人甲心里一惊,迅速躲开,拉住江柔就是一顿暴打,念着还要她这一张好脸卖钱,转挑身上打。 刚才的一翻动作已经是江柔的极限,对手毕竟是两个浑身腱子肉的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再怎么钻空子讨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能有一时之效,等对方不再轻视她,就讨不了好去了。 男人乙缓过疼痛,也顾不上先报一脚之仇,立即乘着现在还没人,想把江柔弄到无人区再说。 江柔被五花大绑,堵上嘴抗在肩上,掉头往小巷子里面钻去。 这两人一看就是地头蛇,对幽州的地形熟悉无比,没一会儿就钻进了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地方,七弯八绕,就算是放她走,她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江柔心里一阵绝望。 沈十三不知所踪,江蕴不知她所踪,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没有人会立即发现她被绑架了,等有人发觉的时候,她的尸体可能都已经凉了。 嘴巴被堵住,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不会有人听到, “放开她!” 正当绝望的时候,后面追来一人,江柔翘首一看——窦子明! 他手里提着一把大砍刀,疾跑过来。 江柔去校场的时候,虽然没有哭,但窦子明察觉她的情绪不对,担心她,远远的从校场一路跟过来。 怕江柔不自在或者不愿意让他跟着,一直远远的坠在她身后面,等发觉她有危险的时候,他立刻掉头狂奔去最近的集市抢了一把杀猪刀,掉头回来追上。 这两名歹徒明显是练家子的,又高又壮,他一个人明显干不过,再回军队或者江府喊人回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他来征兵的时候在幽州呆了两个月,没事儿做的时候把这些小道捷径转了一个遍,这条街本来距离集市远,但从旁处斜道直插下去,其实就是集市,走大路要转很大一个圈,但从这里下去,很快就到了。 抢了刀,他让杀猪摊的老板去沈府报信,承诺必有重谢,才急急追上来。 两个劫匪眼看着就要脱险,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将他们的脚步拦住,对方提着刀过来拼命的架势,其实他们是不怕的。 他们这种地痞混子,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刀枪棍棒早就见惯了,只是干的的劫人的勾当,万万不能叫人发现,这横刀杀出来的人会拖延他们的时间,增加他们被发现的风险。 但是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跑不是上策,只能先解决眼前问题,再拿截来的小娘子去换钱。 江柔被绑的结结实实,没有人给解绳子,别说跑,就是站也站不起来,两人男人很放心的把她甩在一旁,赤手冲上去和窦子明搏命。 窦子明在军队里面还是算能打的,手里有刀,两个地痞流氓,不在话下,左劈右砍,对方两人被逼得节节败退,很快不敌。 两个人打不过一个人,那绝对是丢脸丢到姥姥家的事,两个劫匪在这片儿也是小有名声的混子,当然受不了这等侮辱,于是奋起反抗。 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何况对方手持铁器,他们赤身肉搏,很快各中一刀,无力反抗。 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只能跑,就这样放弃截来的人虽然有很大的风险,但眼下保命最为重要。 现在都没命了,谁还管将来有没有命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疯的不是他 两个男人捂着伤口逃窜遁走,窦子明没有去追,丢了刀去解江柔手上的绳子。 绳子打了个死扣,窦子明的手有点儿发抖,半天解不开,反而将绳结越栓越紧,江柔忍不住提醒他,“窦子明,用刀。” 他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去捡了刀割绳子,杀猪的刀还是比较快,没怎么用力绳子就断了,江柔手臂刚才用了力,情急之下没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手臂疼。 窦子明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手臂,连声问她有没有事,她摇摇头,自己扶着墙站起来。 窦子明伸手去扶她,手臂却僵在半空中。 ‘噗嗤~’ 很清晰的刀剑入肉声音。 江柔猛然抬头,正看见一个陌生女人冰冷又麻木的脸。 这样的表情很熟悉,江柔觉得似乎在哪里看过。 视线一转到窦子明身上,看到一把剑从他的后背穿出前胸,血瞬间就像决了堤一样。 他的脸骤然憋得通红,一条一条的青筋爬满太阳穴和脖子,那陌生女人手上一动,还想将剑刃在窦子明的腹部翻搅一通,江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这么大的爆发力和速度,绕过窦子明旋身就是一脚。 那陌生女人大意,被踢得后退两步后站稳,后退时手上的劲道松了,把剑留在了窦子明的身体里。 窦子明艰难回头,只见来人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肤色黑黄,五官寡淡,没有什么突出之处,但瞳孔是从未见过的淡绿色,仔细看起来,这张脸似乎有些异域。 跑是跑不了,他重伤在身,走两步都困难,遑论逃命,江柔一横心,弯腰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杀猪刀。 江柔不是以前的江柔,但她有几斤几两,窦子明晓得得透透的,这么一个凶恶之徒,她不是对手。 剧痛从腹部传来,衣料一片濡湿,他费力抬眼,看见江柔正举了刀,显然是准备跟那陌生女人拼命的模样。 窦子明算是比较警觉的了,可这女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完全没有发觉,她就斜刺从旁边的胡同里面蹿出来,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手持一把利剑,下手又快又稳又狠,等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感觉到痛了。 虽然是个女人,但她跟刚才的两人,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这歹徒凶悍,完全是一副要害命的模样,江柔就算能在她手下撑上一刻,也抵不住这迫人的杀意,心里一害怕,手上自然是要软弱两分。 窦子明身上还插着剑刃,在江柔将将提刀往前助跑了一步的时候,劈手夺了她的刀,狠狠把她撞向一旁,拼尽全力爆发出一声大吼,“快跑!” 江柔趔趄两步,撞到墙上,等站稳的时候,窦子明腹部还在涌血,却已经冲在她前面。 那女子似乎很不屑,脚下一动,轻易的避开窦子明的进攻,他身受致重击,力量和速度大不如前,自知抵挡不了太久,连头也没回,心知江柔不肯抛下他先走,嘴里便大喊,“小江,快去喊人!” 江柔却没有听他的,在路边捡了块石头就冲上来。 她还能思考,就不会听他的话。 他已经是强弓之弩,她只要转身一走,这女人再补一剑,窦子明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喊人?这里七弯八绕,等绕出去的时候,他的尸体都凉了,再者,这女人行动利落,出没如同鬼魅,窦子明最多还能支撑片刻,她就算是跑,也跑不过她。 比如四十米的大刀在手,就算让你先跑三十九米又怎么样?剩下的一米不是照样捅你! 这女人的功夫比窦子明想象得要高很多,自我掂量一下,就算他毫发无损,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他忍住剧痛,心里暗算时间,寻思该如何让江柔脱身。 杀猪摊的老板不管是去江府还是沈府,现在都应该只刚到,等通知了人,沈十三和江蕴带人赶来,再找到他们,还需要一算时间。 江柔不走,他们两人绝对撑不到那个时候。 险险躲过一击,绿眸女人错身一闪,滑溜钻到窦子明面前,伸手一扯,直接将他腹部的剑刃抽出,举剑就刺向他心窝。 没了剑身堵住伤口,窦子明身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立刻血流如注,脸色迅速苍白下去,无力避开这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江柔以大鹏展翅的姿势飞扑过去,也顾不得会不会扯到窦子明的伤口,抱着他往地上一滚,险险的躲开,然还没来得起身,后颈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江柔叠在窦子明身上,脑袋垂在他肩颈,他身上的血瞬间染红她的白裳,他使劲儿的推她,喊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 绿瞳女子的动作太快了,江柔扑倒窦子明躲开一剑,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就被她手刀砍在后颈,打晕了过去。 她冷面而立,蹲下搂住江柔,想把人从窦子明身上拖下来,但他双手死扣,已经是使了大力气,她却带不走想要带走的人。 窦子明手紧紧抱住身上的江柔,身上已经没有太大的力气,手却扣得无比紧,咬着牙问那绿瞳女子,“你,到底是,是什么人?!”绿瞳女子一言不发,捡起被丢弃在地上的杀猪刀,高高举起,急速朝他扣在江柔身上的双手砍去,窦子明瞳孔骤然紧缩,眼中倒影出越来越近的刀,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手却紧紧粘在一起,没有松开的迹象。 “啊~” 那杀猪刀卷了刃,加上他的双腕之下就是江柔,绿瞳女子怕伤了她,没有尽全力,钢刀砍在右手腕上,切断了皮肉,将腕骨砍断一半,刀身嵌在腕骨缝隙中,绿瞳女子用力将钢刀取出,鲜血喷溅了她满脸。 窦子明断了一半的右手再也使不上力气,滑落在地,绿瞳女子面无表情,抹掉脸上沾染的鲜血,正预举刀再砍,发现他已经松了右手。 只剩一只左手,腹处又有伤,没有右手相扣,绿瞳女子伸手一揽,轻松把江柔从他怀中抱离,抗在肩上,迅速消失在转角。 窦子明身上的汗水和血水交融在一起,右手已经没有知觉,拖在身侧,挣扎着往江柔消失的方向爬行了几丈的距离,眼前阵阵发黑,神经被腹处的剧痛侵蚀,仅剩的意识开始湮没,晕过去前,他想起了那年的奉新,那年的浣花溪。 人人都说窦子明疯了,敢肖想沈十三的正经夫人,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早认识江柔,他比沈十三更早想娶她做夫人。 疯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 窦家在奉新算是大户,开了个生药铺,窦父偶尔还放点高利贷,因为在郡守中有关系,没人敢耍他的赖皮,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窦子明是家中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荷包里面有钱,说话底气也足,性子又野,窦家在郡东,窦子明就是郡西的孩子王。 江家在郡西,江蕴是郡西的孩子王。小时候都有个中二病的时期,当两大巨头碰到一起,理所当然的就要擦出火花,为到底谁才是大哥大这个关乎尊严的问题打上一架。江蕴从小被江父悄摸摸的在小酒馆操练着,窦子明哪里是对手?直接被干趴下,毫无还手之力,他鼻青脸肿的躲在浣花溪,寻思着下午再找人一架干回去,找回大佬的尊严。 窦父一边宠爱他,一边对他的管教也严,换做一般孩子早就应该被恩威并施的收拾听话了,可窦子明偏偏就是头撒欢的驴,挨了一顿打,两颗甜枣一哄,一点也不记仇,更不记打,转眼又给自己老爹捅娄子。 脸上这么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回家,起码要被关三天不许出门。 窦子明愣是咽不下江蕴这口气,关可以关,但一定要先揍这小子一顿再说! 那天的日头是真毒啊,窦子明躲在浣花溪不敢回家,准备捱到下午干完一架再回家。 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何况打架是个体力活儿,早上喝的那两口粥早就在胃里存不住了,蹲在浣花溪旁饿得两眼冒金花儿。 想吃肉 那天他发了一个誓——等征服了江蕴,回家他要骑在牛身上啃! 家里的芋头鸡c烤乳猪c炖牛腩被他想了一个遍,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后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中午的大太阳晒在身上,总感觉皮都要被晒掉了,但他懒,又饿得慌,加上日照当头,浣花溪边就没有一处阴凉的地方,他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将就睡。 那一年的夏天又格外热,睡着睡着,觉得地上都烫,但他也没地方去,凭着一股子犟劲儿,硬是躺着不肯挪窝。 等午时过了,他睡清醒了,眯着眼睛在地上消磨时间。 他没回家,但他的小弟们都回家了,回家一趟至少得被家长们按着吃完午饭,睡个午觉,等太阳稍微偏西的时候才给放出来,现在还没到时候。 毕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像他一样,在爹娘的黄荆棍下依然无比跳脱。 一个光杆儿司令,拿什么跟江蕴干?! 眯着眯着又要睡过去,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嚷,“小柔!你看那里有个人!” 窦子明没有睁眼,只眯了一条眼缝,看到两个小女孩儿。 这大中午,男孩子都被关在家里出不来,两个女孩儿是怎么出来的? 想着,听见穿水粉衫那小女孩儿很软糯的声音,“曼兰,他,他怎么都不动,是不是死了啊” 并没有死的窦子明:“” 两个小女孩儿试探着靠近,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向很跳的窦子明就真的躺着装死,穿绿衣的女孩儿个子壮一点儿,胆子也胆子要大一些,用脚尖踹了踹他,他依旧挺直装死,然后听到如下对话—— “小柔,好像是没死,我们别管他了,浣花溪的尽头那边还有莲蓬,我带你摘!” “我娘说有莲蓬的那边是死水,有水蛇的,曼兰,我们就在这边。” “切~江姨骗你的啦,你竟然还信啊!” “曼兰,我怕啦” “行了行了,那就在这儿抓鱼呗。” “嗯呀~” “你下水不?哎哎哎别说啦,我知道了,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莲蓬湾里给你摘两片荷叶挡挡太阳。” “那边有” “我不怕!”这个叫曼兰的小女孩儿已经走得很远了,‘我不怕’三个字远远传来,铿锵有力。 温柔的小女孩儿蹲下来,视线似乎在他身上扫视,然后试探着喊他,“喂!你听得到吗?你为什么在这里躺着啊?” 地面烫得能煎肉,窦子明觉得自己的背都糊了,但是听到那细细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硬是躺得一动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夫人遇险 那天的下午很长。 反正小窦子明觉得很长。 张曼兰去莲蓬湾里摘荷叶,不知道从哪儿顺了三个苹果,自己吃了一个,两个给了给江柔,她把摘来的荷叶盖在江柔的脑袋顶上,下水摸鱼去了。 江柔追上去,想给她也盖一片荷叶挡挡太阳,大姐大小手一挥,豪迈道:“我这么黑,要这玩意儿干嘛,你白,给我好好挡着,你白白的好看!” 窦子明偷偷眯眼,看到小粉衫颠颠的跑回来。 太阳很大,人身上似乎都镀了金黄色的光,她被粉色的衣衫衬得白白嫩嫩,头上顶了一张很大的翠绿荷叶,小小的脸上遮在阴影里,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眼神澄澈干净,荷叶反扣在她头上,脑袋顶上还有一小节荷叶梗,可爱极了。 小小年纪并不懂什么叫,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那天的太阳烧得窦子明脸发烫,不用看就知道脸上红得滴血。 江柔抬眼就看见他像被煮熟了的虾米一样,跟脸上的青紫交错在一起,像个抹了大花脸唱戏的旦角,想了想,坐到他身边。她犹豫了半天才试探着问一动不动装死的人,“你是不是很热啊?你的脸红了。” 窦子明打架斗嘴的勇气全没了,只敢闭着眼睛作挺尸状。 当时江柔年纪小,见他胸膛还有起伏,也没多想,只以为他睡着了,要是换做现在,躺在这么大的太阳下,怎么也得考虑一下是不是晒晕了。 见对方不理自己,她顺手将张曼兰不要的那张荷叶盖在窦子明脸上,帮他遮一遮太阳,然后拿了个苹果咯吱咯吱的啃起来,鼓着圆嘟嘟的脸跟水中张曼兰说话,两人一应一答,聊得开心。 窦子明饿得前胸贴后背,听见她啃苹果时清脆的声音,眼馋啊,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肚子也‘咕噜’叫了起来。 江柔听见声音,愣了愣,慢慢的掀开盖在他脸上的荷叶,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上视线。 窦子明直勾勾的盯着她,脸又红了。 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之间很容易有亲切感,窦子明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而看起来很好相处,小江柔的视线掠过他瘪瘪的肚子,呆萌的把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递到他面前,含糊不清的说,“你饿了嘛?我介里又苹果。” 说完发现手里的苹果是自己啃过的,赶忙收回手,咽了嘴里没嚼完的果肉,不好意思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没吃过,喏,这个给你。” 小窦子明从烫人的地上坐起来,伸手接了她的苹果,混世魔王居然说了声,“谢谢。” 江柔暖暖的笑了笑,眼睛弯成半月,说:“不用谢。” 然后就不怎么理他,继续啃自己的苹果,坐在岸边邀请张曼兰今晚去江家睡。 小曼兰开心的应好。 窦子明坐在江柔身后半步,只能看到她一个侧脸,他学着她的样子把那张大大和荷叶盖在自己头顶,觉得太阳似乎都不那么毒辣了。 他很饿,江柔给的苹果三两口啃完,觉得这是吃过最甜的苹果。 那天一坐就是一下午,等天色都擦黑了,小江柔和小曼兰都要回家了,跟他告完别,窦子明才发现自己忘了要跟江蕴决斗。 无奈天色已晚,只能作罢。 回家被看到一脸的淤青,果然被关了三天。 平时被关了禁闭,窦子明必定会作妖,可这次却很安静,安静的度过三天,反倒把窦父窦母吓得不轻,赶忙去哄,他却再三表示自己很好,害得二老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三天禁闭结束,窦子明让小弟满奉新的打听小粉衫,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小粉衫是江蕴的妹妹! 他又纠结了三天,最后单方面的决定和江蕴化干戈为玉帛,心里面深觉得自己很大气。 江蕴的心智比同龄小孩儿成熟,说他是孩子王,并不是说他像窦子明一样,身后永远跟着一群小屁孩儿四处折腾,而是因为这片儿的孩子都怕他,惹谁都不敢惹他。 窦子明上蹿下跳的折腾,在他眼里其实觉得这人无比幼稚,无比傻缺,实在忍不住了才揍他一顿,揍完了就把他忘了。 窦子明单方面的表示结了死对头,又单方面的决定和他和解,江蕴其实半点儿都不知情,只知道这傻小子被他揍了一顿后就变乖了,三天两头的往他面前凑,试图跟他和平的讲话。 江蕴并不是戾气很重的人,对方讲话,他也应。 本来借着江蕴搭上江柔才是窦子明的最佳选择,可没想到他天不怕地不怕,这次竟然怂了,有了这个贼心,却没有这个贼胆,一直在江蕴身边畏畏缩缩,只敢偷偷的远观小江柔。 这一偷窥就是近十年,江柔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窦子明却跟她一起长大。 江柔十六岁那年,大家都长大了,当初跟窦子明一起中二病的小弟们也都长大了,变成了兄弟。 窦子明比江柔大两岁,早已经该成家,但一直拗着不肯成亲,窦父窦母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们却知道原因。 大家都看不下去了,开始怂恿他,激将他,鼓励他,窦子明终于开了窍,让爹娘去江家提亲。 城破的那一天,原本是窦家向江家提亲的日子。 乱军入城,一切都没了。 窦家匆匆出逃,窦子明被拉着一路远离奉新,连准备好的聘礼都被扔下,离开奉新,重新找了个小镇落脚定居,逃难中丢了许多家产,家底虽然没有原先厚,但窦家殷实,仍比一般人家过得滋润。 窦子明一直没有成亲,三年后幽州征兵,他顶着全家的反对,毅然决然参了军。 他憎恶战争,但能够结束战争的,只能是战争。 可没想到,入伍的第一天,碰到了失踪三年的江柔。 他对江柔的觊觎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沈十三不但能够容忍他,还提了他的军,除了他自身能力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江蕴保他。 懵懂的爱情将他从恣意妄为变得患得患失,他小心翼翼的保存了十年的感情,最终因为一场战乱消失无踪,然后他用了三年来缅怀。 所以再见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将十三年的爱意宣之于口,将那年没来的及提的亲提完。 人生没有几个十三年,可是晚了的,终究是晚了,缘分这个东西,不讲先来后到。 她已经成亲了。 三年前什么都没有的窦子明保护不了江柔,三年后,依旧保护不了她。 眼前的景象模糊,窦子明腹部和断腕处流出的血几乎要将他淹没,意识挣扎浮沉,淹没在无尽的黑海里,他一人躺在无人的小巷,像被世界遗弃。 沈府。 郭尧觉得夫人和将军之间不对头,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一样,左想右想,始终觉得不是很放心,江柔一出大门口,他就快步回自己的院子。 昨天沈十三睡得晚,今天难免晚起,大抵因为是在自己的府里,用不着时刻警惕,郭尧都进了房间,他竟然也没有醒。 郭尧站在床头,在喊醒他和不喊醒他之间纠结。 喊醒,怕有起床气。 不喊醒,看夫人的神色极不对头。 挣扎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喊。 看将军和夫人这个模样,多半是昨晚吵架了,要是还不及时把沈十三寒气来把人哄好,到时候哄不好了,遭殃的还是他。 起床气最多不过踹两脚。 沈十三有一万个理由把锅推到自己身上来撒气,最简单直接的一条就是这时候不喊醒他,让他错过了最佳的哄夫人的最佳时机。 虽然是决定喊了,但沈十三的起床气还是有点儿威慑力,郭尧的嘴张了又张,始终没狠下心来喊醒他。 不过天要助他,‘将军’两个字喊出口的前一瞬间,床上双眼紧闭的人突然睁开眼睛,两人的视线对上。 “你干嘛?” 郭尧赶忙往后退了一步,组织了下语言,斟酌了下用词,说,“将军,今早我看见夫人了,夫人好像不太好。” 沈十三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个不太好法?” 郭尧说:“脸色不太好,精神也不太好,看上去好像很伤心?” 因为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专门用了个问句。 沈十三心里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皱着眉问,“你在哪里碰到夫人?” 郭尧答:“后花园的小径上。” “夫人从哪个方向来的?” 郭尧不是很确定,迟疑道:“夫人来的方向通向好几个院子,我” 沈十三打断他,“算了,别想了。” 他穿好靴子,走出房门才想起来,折回来问郭尧,“夫人在哪儿?” 郭尧说:“好像是去龙虎关了。” 沈十三觉得脑仁儿有点儿疼,“她手都还没好,去龙虎关做什么?” 郭尧瞅着他的脸色说:“夫人问我您去了哪里,我遵照吩咐,说您出去了,我猜夫人应该觉得您去校场了。” 沈十三:“” 不会再恭房外面等了一夜?妈的!这女人他妈的是不是轴?! 沈十三昨晚还觉得不能如实回答江柔的问题。 可今早一听,又觉得不能不如实回答。 看她这个样子,不得到一个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可是要是如实说 走到大门口的这段路程,沈十三想通了。 江柔是个和善的性子,看起来虽然瘦小,但很能担责任,收了沈度做儿子,就把沈度当亲儿子看,收了沈问做儿子,也把沈问当亲儿子看。 她心地又软,很容易跟人生出情感,沈问在家养了半年,就算她不知道是自己的亲儿子,也已经培养了很深厚的感情。 平时沈问有个头疼脑热,最难受,最担心的就是她。 当初无奈沈问送回来,其实就应该要想到这一层,就算不告诉她,沈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一样难过。 现在不告诉她,她也难过,不如把底交了,他沈十三的儿子,就不信命会这么薄! 想通之后,沈十三觉得自己昨天在恭房里面躲大半夜实在是太傻逼。 瞎折腾啥?最后不是一样要坦白?! 走到门口,看见一个浑身油腻的中年男人在和门侍交谈些什么,门侍看见他,神色略紧张,立即迎上来对他说,“将军,夫人出事了!” 沈十三心头一沉,厉声问,“怎么回事?!” 门卫把那油腻的中年男人拉过来,对他介绍沈十三,中年男人立即道:“沈将军,我是集市里卖猪肉的,今早刚开摊,有个男的冲到我摊位,抢了我的刀,让我快点来这儿转告你,‘夫人遇险,速去东区救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不科学 沈十三的脑壳‘轰’一声就炸了,沉着脸,浑身都写满了‘暴走勿惹’四个字,一句废话没多说,直接带了一队人马就去了。 窦子明要折转回去救江柔,来不及交代前因后果,杀猪汉也是一问三不知。 沈十三摸不清楚情况,虽不知道是如何遇险,遇到了什么险,但幽州已经不是他们初来时的那个幽州。 他花了三个月整肃幽州,把一座边城变成了驻军城池,已经安定很多,大范围的敌军入侵,或是打架斗殴,都是不存在的。 简而言之,团体作案必被当场抓获,所以江柔遇的这个险,必定不会涉及太多作案人,沈十三带了三十人,杀向东区。 那猪肉汉见人都走了,他连忙追都没追上,只得折回来,搓着手对门侍道:“军爷,我来报信耽搁这么久,丢了好多生意,您看” 门侍当然不可能自掏腰包给他,于是道:“看见跟在后面追得鞋都要飞了的那个人没有?他是管家,你要不明天再来?” 杀猪汉没拿到钱,暗骂了一声晦气,但也因为还没拿到钱,不敢将不满表现出来,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那我明天再来,等会儿管家回来了还麻烦军爷帮我提醒管家一声!” 一连嘱咐了好几次,才走了。 沈十三路上才在后悔,为什么要让郭尧骗江柔他出去了。 郭尧也跟着去了,他是自己跟着去的。 他不是个习武的的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却不敢不去, 幽州被沈十三扫黄打黑除暴整顿了一通,这段时间一直治安良好,加上江柔是去龙虎关,从沈府到龙虎关的这段距离是军事重地,岗哨不少,比州府的大门口都安全,郭尧一时疏忽,竟然忘了让人跟着她。 当时净想着要不要把沈十三喊起来,让他亲自去追,亲自去哄,思虑不周,没有想到江柔龙虎关寻人无果,转而找江蕴去了。 江蕴的府邸就在东区,那一片儿是幽州的富庶之地,虽然相对也安全,但不像沈府这边岗哨众多,如果有人想作乱,也不是没有空子可以钻,江柔时时跟沈十三在一起,难得孤身一人,就被钻了空子。 郭尧不跟着去,就只能在府里等消息,跟着去亲自看上一眼,也好知道自己用什么姿势死。 将军会不会活剐了他! 沈十三风驰电掣往东区赶,因为杀猪汉也说不明白,只知道一个东区的囫囵地点,江柔在幽州除了去找江蕴,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沿途往江家找人。 刚刚到江柔被两个赌徒劫走的地方,远远的看将江蕴也在往这边走。 他的步子虽然快,但并不着急,看见沈十三这么大的架势,还愣了一下。 踏月还在飞奔中,沈十三就翻身下马,直奔过去,他没来得及说话,江蕴就道:“这么大的阵仗,是在追什么人?” 此话一出,沈十三就知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有人来报信,江柔遇险了。” 江蕴的脸瞬间拉下三千丈,“怎么回事?” 江柔从她府邸离开最多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当时她个个问题都问得江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敢往她面前凑,只能任由她走了。 他本来是要去校场,但江柔刚走,此时去校场势必会在路上跟她撞上,就迟了些时候出门,刚要去校场,却始终觉得有点儿放心不下,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去问问沈十三这么个误会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为妥。 可江家到沈家拢共也只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江柔这时候早就应该已经到家了,怎么会出事了?! 跟当初张曼兰被拐一样,从婆家到娘家的距离,她也走了无数次,就这次突生了意外。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沈十三眼皮子底下劫走江柔? 看江蕴的模样知道得比杀猪汉还少,沈十三直接撇了他,不跟他废话,叫人四散搜寻。 两个赌徒并不是专业的绑匪,沈十三跟着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找到了重伤垂危的窦子明。 他身下已经汇聚了一摊血,几乎快要将他淹没,由于爬行了一小段距离,地上拖出一串血痕,背上一个血窟窿,沈十三等人来的时候流血量已经很小了。 最扎眼的是断了一半的手腕,摆在身侧,微微举过头顶,似乎是想抓住什么,断腕处猩红的血液覆盖着隐隐可见的白骨,双眼已经紧闭,没有自主意识。 沈十三双眉紧蹙,觉得事态严重了。 窦子明伤得这样重,可见是极其凶恶之徒,他吩咐直接把人抬回沈府去找祝奕和郑立人,然后立即通知封锁几大城门,不许出入,自己朝着窦子明爬行的方向追去。 江柔被劫走了。 窦子明的伤势如此之重,说明来人的目的很明确,一定是早有预谋,窦子明恰好撞见,被当做路障一样清理掉。 原以为不过是碰到了地痞流氓滋事 沈十三先走一步,江蕴蹲下检查窦子明的伤势,趁着其他人找抬人工具的时间,试图喊醒他,询问是何人劫走江柔,又可曾看清楚相貌,对方有没有透露出身份的举动。 但一连喊了好几声,对方也没有反应,侍卫们做好一个简易担架,江蕴不再耽搁他的救治时间,叫人迅速抬人去医治。 郭尧一见这伤势,知道能不能活就在分秒之间,一遍跟着担架回沈府,一边让人策马先行,通知祝奕和郑立人做好准备。 江蕴心头沉重非常。 他和窦子明算是一起长大,今日他的伤势不一定能活。 江柔也不见了。 那劫人之人一定处心积虑多时,不知在暗中窥视了他们多久,一击中地。 窦子明被迅速抬走,他也去追赶沈十三。 他们的动作已经算是快的,从猪肉汉报信到策马飞奔过来找到窦子明,最多不过用了两刻钟,但沈十三策马追出好远,都没有追到人。 分散追击的人回来,也是一无所获。 沈十三被逼急了,从军队里调派了五百人过来,一连找了一天一夜,差点把幽州城都翻过来,可江柔就像被人带着从天上飞走了一样,不见踪迹。 这是一件极其不科学的事情。 因为幽州驻扎了军队以后,重岗重哨的地方极其多,沈十三封锁城门距离江柔被劫走,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以东区作为,长了翅膀都飞不到城门口。 路太长,时间压根儿不够出城。 而且江柔明显不是被自愿带走的,要么被打晕,要么被堵住嘴装在麻袋或箱子里。 哪一种都会引起路人的注意。 而今天几个城门都没有马车出城,所以排除被装在箱子里面带走可能。 但奇怪的是。 追查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有带着大件物品又形迹可疑者。 难道他还真能飞天遁地?! 与此同时,城西&一t;h一ngdeng&一t;。 寻欢作乐的地方一般容易聚集在某一块儿地方,这种地方又一个统称,叫做花街柳巷。 烟花之地也分三六九等,像沈十三那种人下足的青楼,从来不乏极品,而且极品的女子大多是艺伎,卖艺不卖身,跳舞唱曲c吟诗诵词,做的都是极为风雅的事情,她们才貌双全,才华和气质都十分突出。青楼中的头牌或是红牌姑娘不是有钱就能见到,这些得了花魁名誉的青楼女子,一旦成名之后,背后就会有许多有权势有财富的人物作为靠山,她们不会随意见客,即使有客人有幸见到了她们,也都是客客气气,不敢动手动脚。 只有沈十三这种背景很强硬的流氓,才会c才敢逼迫其卖艺又卖身。 另一种烟花之地严格来说,并不能叫做烟花之地。 有钱有权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仍然需要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有钱没钱都是人,都有需求,有钱的男人长一个,没钱的男人同样长一个,并不少个把零件。 有钱有有钱的玩儿法,没钱有没钱的玩儿法,没钱人去的青楼不叫青楼,叫剃头店。 比如在工地上搬砖的工人甲觉得肾火大燥,就可以对对工人乙说,“我去做个头发,你去吗?” 一般工人乙就会反问,“没钱,你请吗?” 然后工人甲摸摸腰包说,“我请,下次你请。” 工人乙:“好。” 然后两人就手挽手,很happy的做头发去了。 剃头店一般都很简单,不像青楼那样高大上,简单的一个店铺,几个位置,以及几个拿剃刀穿得很清凉的姑娘。 工人甲乙走进&一t;h一ngdeng&一t;,姑娘就左手拿剃刀,右手挥舞着小帕子,“官人来做个头发嘛~” 这种层次的场所,设备简陋,环境简单,姑娘的质量当然也比不上高级会所,工人甲乙一条街走到黑,看哪个挥帕子的龅牙姑娘或者二手老娘们儿还算过得眼,就过去取了她手中的帕子,说,“我想剪个帅气点儿的发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大秦不管男女,其实都是不剃头的,所谓剃刀不过就是一把剪破布的剪刀,从始至终只是个道具,并不会派上用场。 两人确定过眼神之后,姑娘把自己的剪刀挂在墙上,就表示她正在忙,然后和工人甲或者乙就搂搂抱抱钻进后院儿,一阵地动山摇,工人付钱离开。 此时的江柔,就在此&一t;h一ngdeng&一t;中间一家名叫‘小红剃头铺’的小店儿里,店里亮着烛火,里面来来往往,进出的男人有车夫,有工人,有农户,生意在这块儿地盘上,算是比较好的了。 因为占了中间的位置,门脸也相对比较大,后院儿比其他剃头铺子也多出两个房间来,江柔就在最角落的一个房间,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绝望的听着此起彼伏‘嗯嗯啊啊’的声音。 因为服务的对象荷包里没几个钱儿,收费也相对平价,自然就没钱搞装修,隔音理所当然的就不好。 又是在晚上,是接客的高峰期,拢共就一个院子,密密麻麻的简单用木板隔出了十来二十个院子,一到这个时候,满耳朵都是的声音。 江柔不知道自己被抓来多久了,只能从日升日落,勉强判断已经过了两天。 抓她来的绿瞳女子将她丢在这里后就没有再现身过,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江柔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隔幽州的府邸到底有多远。 绑住手脚的绳子打了两个双八结,除非天生神力能把绳子挣断,否则挣扎八百年都不可能靠自己解开绳子。 她被绑在床头,别说逃脱,就连变换个姿势都困难无比,两天下来腿脚不知道麻过多少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是不是个断袖 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来,是个个子很矮小的姑娘,她人虽然矮,但是性子很高傲,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半个眼神都不屑给她,满脸都是傲慢。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沈十三扫黄的风头过去,这些小店儿比以前低调,但生意仍然红火。 江柔比当初的张曼兰好一点,她好歹还能听见点儿人声,给他送饭的矮姑娘把饭菜丢到她面前的时候,也会甩下‘吃饭了’三个字。 她还能听到点儿红尘声音,通过此起彼落嗯嗯啊啊的声音,还能知道隔壁有人活着。一连过去四五天,除了矮个儿姑娘,江柔没有见过一个活人,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自己,所以也不虐待自己,矮个儿姑娘送来什么她都努力吃完。 将来到了需要跑路的时候,才能有力气。 好在她虽然是被抓来的,但在饭食上并没有被苛待,每顿有两菜一汤,味道也不算难吃。 矮个儿姑娘每次来收碗,看见一粒米都没有剩下,总会用一种看猪的眼神看她,然后说,“猪都没你吃得多!” 七八天后,她竟然还胖了一圈儿。 她除了行动不太自由外,日子过得还算滋润,虽然心里还装着事儿,想见沈十三,想质问沈问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但她的忧思并不能抵挡饭菜每天这么往肚子里揣,日渐肉眼可见圆润。 矮个儿姑娘像嘴贱一样,每次来都要刺她两句,不是说她吃得多就是说她长肉了,连番说了好几天,江柔擦了嘴,说,“我吃得多,因为我还要长个子啊。” 从此她就闭嘴了。她的饭菜在被绑票者里面,绝对能算的上豪华套餐了,说明抓她的人的目的并不是虐杀她。 什么原因江柔不知道,但目前她一定是安全的, 她算是被绑出经验了,绿瞳女子把她丢在这儿就没露面过,很明显就不是主谋——不动她,很可能是在等她的上属指示。 这矮个子姑娘就更别说了,级别可能还没有那绿瞳女子高,就是个送饭的。 江柔自觉一没招她,二没惹她,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没必要对一个绑架她的从犯忍气吞声。 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沈十三的日子没江柔好过,她已经失踪好几天,他都快把幽州的地皮翻过来了,半个月没有认真吃饭,没有睡得好觉,脸色透着生理菜黄,又透着心理铁青。 郭尧等人看他像肾被倒卖器官的偷走了一样的脸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每日进出脚步都不敢踩重了。 好几天过去,窦子明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到现在都还没醒,被养在沈府的院子里,沈十三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但必定会一日三顿定时定点儿的去看他。 要不是有江柔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郑立人都怀疑将军大人是不是个断袖。 沈十三要把窦子明的脸皮都看穿了,他还是没醒。 两个大夫说,腹部的伤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重要脏器,但失血过多,大脑陷入休克太久,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就算醒过来,右手也废了。 手腕没有被连根斩断,还留了半根骨头,勉强能够保住手臂的外观,没有变成天残手,但恢复过后,伤口以下,手掌就只能是个摆设,勉强能够抓握,使剑使刀是肯定不行了。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沈十三对他关怀备至,他还是连眼睛都睁不开,半点线索都从他嘴里透露不出来。 江蕴的脸色不比沈十三好,千机楼只抓到了两个赌徒,一顿毒打后就招供。 可他们的供词是,挨了窦子明两刀后,他们就跑了,并没有拐走江柔。 看他们的手脚,确实不是窦子明的对手,沈十三不死心,亲自来审问。 他一进来,两个赌徒就开始发抖。 前几个月他严打黑社会的时候,混混痞子哪个不认识他?顿时想跪地互扇耳光。 也算不上国色天香的一个女人,怎么就是沈战的夫人?! 不是传说沈战的夫人胸大屁股翘,长得像个狐狸精,迷得沈战北都找不着了吗?! 哪里胸大?哪里屁股翘了?! 两人浑身已经被打得没块儿好皮,沈十三一来,都想跪地求饶,但被绑在十字刑架上,跪不下来。 沈十三面无表情,眼睛里都是血丝,眼底下又两团乌青,虽然穿得整齐,但还是像个鬼一样,他挥手,叫人把两人从刑架上解下来。 两人几乎是一自由就‘噗通’跪在地上,审讯多日已经伤痕累累,连求饶都虚弱无比,沈十三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把赌徒乙踢翻在地,踩在他脸上。 ‘咔嚓~’ 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传来,赌徒乙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沈十三穿的是训练重靴,鞋底嵌了钢板,一脚踩在脸上,他再稍微一用力,赌徒乙脸上的骨头都被碾变形了,他却问那赌徒甲,“人在哪儿?” 赌徒甲看见乙的惨状,脸颊一阵酸痛,像那一脚是踩在了自己的脸上一样,抱着头眼泪唰就飚了出来,一边哭一遍求饶,“沈将军,我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沈十三:“来龙去脉说一遍。” 赌徒甲半句都不敢隐瞒,沈十三都没挨他一根儿头发,直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包括怎么欠了九爷的钱,怎么动了心思,想把江柔绑去干什么,又是怎么实施绑架行动,怎么被窦子明赶跑,字字句句,不敢说一句假话。 要说这赌徒甲才是真轴,招供就招供,他连绑架江柔想要做什么都不晓得扯一个谎。 赌徒乙仍被沈十三踩在脚底下,双眼暴突却还奋力的瞪他,希望自己这个蠢兄弟能够会意闭嘴,奈何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对方去因为畏惧沈十三的淫威,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不敢乱看,没有接受到他的信号。 听完,沈十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你们想把我夫人卖去哪家老爷那里?” 赌徒甲整个人几乎都要伏到地上去了,深怕不能脱罪,说话的语速又快又急,“误会,将军,都是误会!我们不知道那是夫人,才鬼迷心窍,都是误会啊将军!” 话刚落脚,忽然看见飞来一脚,躲都躲不开,然后喉头一甜,一口热血从口喷涌而出,同时自己的身体被踹飞,撞到刑房的墙壁才停下来,摔到地上。 沈十三转身往外面走,给刑房守卫丢下四个字——五马分尸。 哀嚎声瞬间从刑房里传出来,他阔步离去。 沈十三向来就是狠厉之人,这两个赌徒好巧不巧触了他的逆鳞,又好死不死的撞上江柔失踪,他找了这么几天没找到人,心情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 这两个人不死都说不过去。 沈十三来之前,其实就知道问不出什么,千机楼的逼供手段不比他逊色,也已经查证两人话的真伪,只是胸中一口恶气,怎么都除不尽。 他像头走投无路的野兽,狂躁的在原地打转,用尽浑身解数都找不到想找的人。 一踏出刑房,郭尧直冲上来,正好撞到他身上,沈十三稳如泰山,郭尧自己反倒被撞退好几步,连站都没站稳,就着急忙慌道:“将军!窦统领醒了!” 沈十三徒然紧张起来,一把薅开郭尧,往家里赶。 郑立人正在窦子明床边感叹医学奇迹,赞叹小伙子的身体素质很不错,沈十三徒然就像山匪进村一样,直接把他起来甩开,对着窦子明披头就是一通问,“带走江柔的人长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特征,有没有暴露身份?砍你的人和带走江柔的人是不是一波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井水不犯河水 窦子明大伤一场,血流了半缸,好几天都处于昏睡状态,只能靠硬灌一碗一碗的药汁和米汤吊着命,刚刚醒来没多久,整个人都还处于迷蒙的状态,正在瞪着床顶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看到沈十三那张满是胡茬的脸,和他紧咬着的腮帮子,以及他满脸的阴翳,才想起来。 啊!这个人是沈战! 沈十三紧盯着他,恨不得动手从他嘴里把答案掏出来出,却见他口唇禁闭,一点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并且还看自己的时候还双眼发直。 他不是有耐心的人,直接就上手抓人,郑立人赶忙挡上来,“唉唉唉将军~使不得!可是不得!窦公子肚子上还一个大洞呢,你给他扯裂了伤口,他铁定再睡个十天半个月,一命呜呼也未可知啊!” 沈十三听到最后一句话,强忍着把窦子明从床上薅下来的冲动,只把郑立人拎开,再说话的时候,虽然语气不善,但好歹不再上手了,“你要是跟了老子说你失忆了,一刀捅死你!” 常见剧情都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关键人物就失忆,让苦苦等候的众人白等一场。 窦子明被这一吼,像是半睡半醒的人被惊醒,眼神瞬间清醒起来,脸上五官都扭曲了,像是在忍着疼痛,嘴里磕磕巴巴的,“绿瞳女子,不,不是秦人,功夫极,极高,身法很诡,诡异,其他的,就,就不知道了。” 他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说出来,从沈十三的问话里已经能猜到江柔并没有救回来,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了一句,“小江,有没有,有追回来?” 沈十三是把‘过河拆桥’四个字的精髓学到了极致,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一听再也问不出其他的了,直接提脚就走,完全无视了窦子明的问题。 窦子明下意识的想坐起来,又被郑立人按回去,“这么大个窟窿是伤在别人身上了?” 在他挣扎着翘起身子之前把他按回去了,窦子明知道自己没有余力追上去,将希翼的目光投向郑立人,“小江她” 郑立人摆摆手,坐到床边把还没来得及灌他喝下的药递给他,“现在的年轻人哟,自顾不暇还一门心思的操心别人,好好的小伙子,大把的黄花姑娘看不上,非要去惦记别人的小妇人,喂喂喂,别瞪我,我不说,我不说了行了!给给,喝药。” 沈十三等了七八天,等来的消息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只知道一个女人,一个身法诡异的女人,除了绿瞳这个信息还有点儿用,其余简直可以说是废话。 幽州这么大,一个女人想隐藏起来,有太多办法了。 不过绿瞳沈十三这辈子还没见过绿色眼珠子的人,走在街上,或多或少会引起些路人的注意力? 绿瞳这个特征极为少见,即使有,也很容易被人视为妖邪,被排挤,被孤立,甚至很有可能被群起攻之,以‘除魔卫道。’ 这么一个女人,若是有人见了,必定会记忆深刻。 可是对方既然动手,必定是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她既然愿意暴露出自己的异瞳,那就说明瞳色对她造不成影响。 沈十三暴躁好几天,毫无进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抓住绿瞳这一条线索。 军中的事务要等着他处理,江柔也等着他找,沈十三分身乏术,十几天下来,脸色越来越沉,脾气越来越怪,人也越来越邋遢。 主要是没有精力来拾掇自己的外形,加上打仗的时候比现在的更难的情况都有,习惯了。 江蕴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两头奔波,窦子明清醒过一次之后,隔天就发起了高烧,直接把人烧晕了,接下来的几天,低烧高烧就没停过,一直耗着,把郑立人都耗瘦了,忙着把他往鬼门关外面拉。 偏偏这时候晋国也不肯安分,频繁的往大秦边境退出来的缓冲带里面试探,一次比一次更深入,似乎是在试探大秦的底线。 沈十三诸事缠身,当晋国十五人小队再次往缓冲地带里面试探的时候,他刚刚好在龙虎关。 听闻斥候来报的消息,脸上能刨出锅底灰一样黑,然后直接摔了刀,夺了箭筒和弓箭,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围着他的几个将领大道要遭,赶忙也骑了马追上去,结果还是没来得及,眼睁睁的看着沈十三数十箭连发,直接把晋国士兵射死在缓冲带里。 将领们追上去,围着沈十三,话都不敢说了。 这一批的将领都是从新兵里面提拔上来的佼佼者,虽然能力出众,但到底没上过战场,也没见过世面,比不得老兵,一见沈十三斩杀十几个晋国士兵,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这个将军太鲁莽了! 像晋国这种类似骚扰的流氓行动最不好解决。 一次来十几个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但踩的是大秦的国土,试探的是秦人的底线。 不杀,难扬国威。 杀,势必会顿起争端。 前者会让人觉得大秦软懦可欺。后者会变成两国争端的导火索。 战争不是儿戏,就算不可避免,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也不可贸然行动。 沈十三十几箭下去,说不定两国就会干起来。 干,总是要干的,但不是现在,龙虎关外这三十万士兵,要是有怂蛋,就对不起插在关外的这一面‘秦’字旗。 但不是现在。 时机还没到,该练的兵没有练到位,该筹划的也没有筹划好,现在动兵,不是明智之举。 沈十三把空了箭筒往身后一个将领怀里一丢,命令:“找几张破席子,把这几个杂碎卷起来,给老子一字排开摆在边境线。” 长弓立马,大漠的风一吹,卷起无数黄沙,拍在他脸上,他一手持弓,冷冷的望着横七竖八的一堆尸体。 十五箭,箭无虚发,大多数都正中心脏,唯有两人见势不对,转身往晋国的国土跑,被一箭从后脑勺穿出面门,死状比较惨。 将领们有些不解。 把尸体摆开干嘛? 沈十三一个眼神瞥过去,一干人等立马也不一问为什么了,麻溜儿的纵马而去找席子。 沈十三强调了一句,“破席子。” 打马往回走的将领甲勒马掉头回来,愣愣的,“将军,破席子?” 席子倒是好找,买两卷就是了,破席子去和乞儿抢? 沈十三又是一个冷飕飕的眼神,将领乙一挥马鞭,打在此将领的马屁股上,然后自己追上去,和他并驾,“你是不是傻,抠两个洞不就是破席子了,干嘛非要去和将军杠?” 将领甲一想,觉得有道理,然后不解的问,“将军为什么非要破席子?有什么深意吗?” 将领乙说:“不知道,不过将军说话,我们照办就是了。” 将领甲话在嘴巴里,说出来觉得有些大不敬,不说又憋得慌,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我觉得将军今次太鲁莽了,要是晋国借此发难,那该怎么收场?十几个人都死了,肯定善了不了!” 将领乙犹豫了一下,说:“虽然我也觉得有些鲁莽,但总隐隐觉得将军这样做是对的,我们后撤半里地,晋国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快把半里地都走尽了,不拿出态度,以后肯定会更过分,我大秦也不是好欺负的!” 将领甲被他说动,但还是觉得沈十三行事太冲,隐隐觉得不安。 席子很快买回来,为了达到沈十三‘破席子’的标准,将领甲乙各将十几卷席子用刀挑了好几个大洞,裹在晋国士兵的躯体上,连个囫囵尸身都盖不完整,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几个人实在是死得太惨,太寒酸。 沈十三亲眼盯着他们将十五具尸体一水儿排开,然后道:“去喊话,让宋成化过来领尸体。” 宋成化就是晋国镇边关的将军,和沈十三的封号有点像情侣同款,称作怀化大将军。 这下众将领都犹豫了,将领丁大着胆子道:“将军,三思啊!” 杀了人家的士兵,用破席子卷成一排,让人家的将军亲自来领,这完全就是第一种侮辱行为!不打都不是条汉子! 岂知沈十三还有更侮辱的,他调来弓箭手,在境线一字排开,足绵延十里地,一声令下,拉弓放箭,整整齐齐的在境线插了一排箭矢,一排箭墙将两国国土清楚划分,泾渭分明。 而那十五名晋国士兵的尸体,摆在箭墙之内,大秦的国土上。 众将领倒抽一口凉气。 嘶~ 这就是要现场打起来的节奏? 这个箭墙不是随随便便放的。 两国交战之时,双方弓箭手出列,在队列最前方射出一排箭墙,敌方冲破箭墙,就代表侵略己方国土——打。不过既然双方都站在战场上了,那就没有不打的道理,一般都是射出箭墙后,吹号角,同时冲锋,箭墙只是一种仪式。 而沈十三将战场上的仪式搬到这里来,是? 沈十三见众人没有动,厉声道:“怎么?要我亲自去?!” 众人见他发怒,忙不迭的去了。 宋成化很快就来了。 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浩浩荡荡跟了起码十万兵力,他策马当先,马蹄溅起阵阵黄沙。 箭墙内外,各是一国,沈十三身后只有一排弓箭手,他以睥睨之姿立于马上,等宋成化近了,与他呈对峙之势。 宋成化身着重甲,腰间佩剑,年岁看上去比沈十三略长一点,约三十来岁,正当壮年,但不像沈十三那样精气神很足,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阴郁。 浑身都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不论看任何人,眼神里都像藏着毒针,阴嗖嗖的,一看就十分精于算计,城府很深远,也很擅长在背后捅刀。 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一排尸身上,身上的阴郁之气更浓重了些,“秦晋井水不犯河水,沈战,你杀我晋国士兵,是在引战吗?” 沈十三眉梢高挑,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缓缓道:“井水不犯河水?” 他从来都是一副威严之相,常年板着脸,脾气又很大,甚少露出这样的阴阳怪气的表情,乍一看到这样的他,众将领心头都跟着跳了一跳。 宋成化沉默,似乎不想搭理他,只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十三更不想搭理他,一侧首,将领中站出来一个擅辩的,策马走到阵前,朗声道:“宋将军这话不对,何谓井水不犯河水?晋国士兵三番两次侵入我大秦国土,我军数次驱赶,其充耳不闻,屡屡进出我大秦国如自家大院,这叫井水不犯河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白眼儿狼 宋成化神色一变,像是惊讶,像是愤怒,但被迅速掩盖下去,反问那将军,“你是哪个卒?何时轮到得到你插嘴?” 那将领并不怯场,胸脯一挺,“天策军虎豹骑督司,曹烨。” 宋成化嗤他一声,“曹烨?谁?没听说过。” 曹烨脸上并无窘迫之意,宠辱不惊,沈十三接过话道:“宋成化,你少扯这些,你晋国士兵擅闯大秦领土,老子本来没想要他的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正撞到我军军事演练,一眼没看见,误杀了。” 宋成化脸上的表情骤然扭曲,因为沈十三那一句轻描淡写的‘误杀’。 秦家的将士们也服了。 他们明明亲眼看到沈十三一箭一个射杀了,结果他上下嘴皮子一搭,面不改色就直接偷梁换柱成误杀。 众人才觉得沈十三是个莽夫,现在又觉得他一肚子坏水。 射杀和误杀看起来也就是一字之差,其中的门道就大了。 射杀,那是故意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误杀,不是故意的,还可以再谈谈。 你的人故意闯我的地盘,我在自家的地盘练兵射箭,不知道他悄悄摸到我家来,呀!一不小心就误杀了。 我不是故意的呀! 你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还要跟我算账?! 你家里有矿啊还是你屁股比我屁股大啊?! 宋成化跟沈十三打过交道,知道他这人惯爱耍泼,看起来言语并不多不多,一旦开口就是颠倒是非黑白,你是抹不干净的。 沈十三的目光落在十五卷破席子上,说,“这几个人,你看你自己是领回去,还是留在我这儿?” 显然,领回去的意思,就是晋国吃下这么闷亏,自己认栽。 士兵的遗体留在别国,那是万万没有道理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战时。 打仗的时候谁还管你哪个国家的士兵c留在哪个国家?自己管自己都来不及!留在大秦的意思,就是——打。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各人看来,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 谁知,宋成化举手一扬,众人都以为他是要下进攻令了,他却只是叫人拔了箭墙,将十五名士兵的尸体拖回去,半眼都不看沈十三,阴沉着脸走了。 十万士兵来得浩浩荡荡,走也迅如疾风,不肖多时就离开了秦兵视线。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就算了?! 不对啊!不科学啊! 沈十三调转马头,绝尘而去,留下一个深沉又高大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战神岂是虚名?沈十三如果真是莽撞意气之辈,焉能统兵百万? 宋成化此人锱铢必较,他吃一闷棍不还手,当然不是因为跟沈十三有奸情。 沈十三的百战百胜,而曾经有一战,他其实应该输,但最后却赢了。 这一战的对手,就是宋成化。 当年数国联盟作乱大秦,那时皇帝被架空,沈十三平叛出征,他手里握的兵力有限,辎重后方补给也时断时续,他纵然万般神勇,也不可能真的一剑可挡百万师。 三岗岭一战,沈十三比宋成化少十万兵力,战前,明明跟副将拟定好围点打援,但天降大雨,山体崩塌,堵了援军的路,他陷入万死之地。 宋成化虽然气量狭小,但不可否认也是一代名将,天要助他,那一战沈十三领兵三十万,最后只活下来八千人。 宋成化却还有十万余兵众,沈十三不可能投降,也不可能做俘虏,下令死战。 八千人,在敌军面前渺小如蝼蚁,三岗岭地势复杂,他只能退避打游击,但人数毕竟是压倒性的,等包围圈渐渐缩小,他离殉国也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晋军主帅却传来军令,命令宋成化撤退。 那时的宋成化还不如现在威名,只是一个副将,必须听主帅的命令。 主帅在关键时刻召他即刻必回,军令如山,他不能不听,心有不甘,也只能撤走。 他被召回的原因很简单,锋芒太露,被人记恨了,怕他斩杀沈十三,从此扬名立万。 晋国的政权也并不稳固,太子党和六皇子党斗争激烈,宋氏家族归顺太子党,主帅却是六皇子党,右翼前锋更是在暗中窥视的四皇子党。 一支军队,三党分权。 但这次的主帅却是六皇子党,宋成化是太子的人,太子已经是太子,东宫乃是国本,本来就不好扳倒,如果宋成化立下奇功,他就再添一名大将,所以宋成化被其余两党联合针对。 宋成化无法,放了沈十三归山,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这次镇边关,晋军有一名参将,名叫薛高卓,是四皇子的人。 宋成化数战成名,熟读兵法,为人沉稳,他的行事风格就像他的气质,暗中潜伏窥视观察加总结,寻找出的你的弱点,打蛇打七寸。 现在各方蠢蠢欲动,谁都没有先做出头鸟,宋成化不可能纵容士兵数次挑战大秦,一不注意就很容易玩脱。 能指使动士兵的,不只有宋成化,参将也可以。 四皇子千方百计把薛高卓安插在军队里面,为的就是牵制宋成化,但薛高卓此人刚愎自用,不是块的打仗料子,却处处想冒头,军功桩桩都想往自己头上揽,偏偏又是个蠢货,喊他来赶场他偏要来点黄。 宋成化和沈十三交过手,知道他不是愚蠢之人,知道他的雷霆手段,在他眼皮子底下试探,死路一条,除了白搭人命,没有任何作用。 这等蠢事,那个急于立功的薛高卓做得出来,宋成化绝对不会这么智障。 果然,沈十三说晋军屡次侵入秦地的时候,宋成化的脸相当精彩,晋皇帝没有命令,他不敢贸然和秦军交手,这次这个事件,是他治下不严,要是让晋皇帝知道,他要顶一桩大罪。 他只能将此事按下来。 这算是杀鸡儆猴,以后晋军再想试探边境,也得好好算算自己到底有几条命来死,而那十五卷待物侮辱性质的破席子,算是对晋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回敬。 秦军将领们只知道沈十三射杀晋军,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敢射杀晋军,一脸迷茫,只觉得自己将军可能有毒。 沈十三处理完晋军的骚乱,又一刻不停的找江柔,不停的查探,寻找线索,一直跟江蕴泡在一起,回家的时候天都黑尽了。 推开卧房,里面空无一人,床铺冰冷,没有人笑吟吟的喊他‘将军’。 有一瞬间,沈十三猛然觉得,睡了这么久的屋子,此刻看起来竟然没有人气。 桌子上还有两双纳了一半的鞋子。 一双是沈度的,一双是沈问的,没有一双是给他的。 江柔总是能抽出时间分一些爱给两个孩子,明明她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回家也是疲累不堪,却脱臼一只手都能慢慢纳鞋子。 鞋子的针脚很细密,鞋底做得很软,又美观又好看,后脚跟的绿宝石还没来得及嵌上去。 她的手一向很巧。 两双鞋子放在这里,半个月来,沈十三一直没有时间仔细看过。 静立片刻,他徒然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没来得及嵌上鞋子的绿宝石落到地上,清脆一声响,碎成了毫无价值的渣子。 他力气大,四只半成品的鞋子飞出去,散落在房间的各个方位。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绿眼睛的杂碎到底把这个蠢货弄到哪里去了?! 半晌,他渐渐平静下来,一只一只的捡起落了一地的鞋子,把它们原样摆放在桌子上,目光在在桌面上流连。 白眼儿狼,也不知道给老子缝一双! 夜晚安静,儿童的啼哭声由远及近,奶娘在门外敲门道:“将军,您快看看小公子,他哭闹得厉害。” 沈十三烦躁的打开门,“你是奶娘还是我是奶娘,哭得厉害也来找我,养你做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是唐文山的声音! 沈问哭得满脸涨红,隐隐都有了发紫的迹象,满脸的都是泪痕,哭声震天,被奶娘抱在臂弯,两只小手无意识的举在空中,似要投向谁人的怀抱一样,偶尔还一抽一抽的,要哭背过气去一样,还老是要娘,奶娘看他模样吓人,怕出什么事,没办法了才来找沈十三。 沈十三开门劈头就是一通骂,奶娘本来就忐忑的心,差点一蹦子跳出喉咙,立即惶恐道:“将军恕罪,奴婢这就带小公子下去。” 江柔失踪半月,沈十三的耐心所剩无几,更没有心情再去管沈问。 哭就哭好了,反正又哭不出毛病。 奶娘带着沈问仓惶退下,沈问一见她开始往反方向走,哭声骤然变大,干嚎一声,“娘~要娘~” “站住。” 奶娘都走了好远,突然听见沈十三的声音,战战兢兢的抱着孩子折回去,沈十三伸手把沈问提过来,‘嘭~’一声关上了门。 奶娘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走了。 沈问十分黏江柔,骤然半个月都没有见到娘亲,其实已经哭闹了好几日,奶娘每次都要哄好久,可今天他的犟劲儿上来了,见不到娘就不罢休,足哭了大半个时辰,怎么哄都没用。 沈十三听到那一声‘娘’,多半也是想到了江柔,难得耐着性子带一回娃,却没想到沈问根本不领情,一看江柔没在,哭声又立即放大。 不仅哭,还挣扎着不要沈十三抱,小手乱挥,要从他怀抱里下去。 这么近的距离,沈十三难免被挥到脸,或者被打到肩膀,虽然力气不大,也不痛,但已经足够他恼火了。 沈问哭,他就虎着脸,像呵令下属一样,呵令道:“不许哭。” “再哭割了你的舌头!” “把你丢出去!” “闭嘴!” 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了,可沈问相当有他老爹的风骨,——你横是?你横我比你更横! 平时沈十三只要一沉下脸,就要吓倒一片人,再一瞪眼,又一片,要是再加上咆哮,效果翻倍。 偏偏沈问就不吃这一套,他爹的咆哮越大声,他的哭声也越大,到最后隔壁都能听到沈十三几乎要掀房顶一样的怒吼。 奶娘以为,娘没在,爹上场肯定也比她管用一点,沈十三也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发现沈问压根儿不买他的帐,只要娘。郭尧在外面叹了口气。 将军的脾气真是愈发的大了 沈问跟沈十三较劲儿一样,也哭得撕心裂肺,正在这时,房门又被敲响了。 ‘咚咚。’ 轻轻的两声,极轻极细,沈十三要不是耳力好,这么大的哭声,就把敲门声淹没了。 他正对沈问束手无策,不是一般的着恼,忽听有人敲门,随手抓了件儿不知道什么物什摔到门上,“没看见老子正在忙吗?滚!” “爹?” 是沈度。 沈十三把手里不听话的小王八蛋放在床上,开门看见沈度衣着整齐,仰头看他,“爹,我听见小问” 别看沈问人小,声音却比沈十三小不了多少,沈度的院子就在隔壁,早就听到了。 他犹豫了很久,但这哭声太过凄厉,并且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等了很久,没有哭声停歇,就穿了衣服过来。 房间内的沈问听到他的声音,自己挪着从床上梭下来,迈着小短腿边哭边喊,“哥哥~” 那软糯委屈得哭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十三把他暴打了一顿。 沈十三冷着脸看着沈问飞鸟投林一般扑过去抱住沈度的双腿,窜天猴儿一样,拉着沈度的手,脚蹬在对方的身上,把手脚并用,像上次爬到江柔怀里一样,爬到哥哥的胸膛搂着脖子,背对着他。 沈度下意识的伸手拖住他的屁股,偷瞅了一眼沈十三的脸色。 嗯,相当黑。 沈度道:“爹每日事务繁忙,小问吵闹不休,您休息不好,要不儿子” 话还没说完,沈十三就道:“抱走!” 他怀疑刚才的自己脑壳有屎,为什么要把这个逼崽子留下来! 沈度却没走。 他已经快十岁,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瘦小,不知道是吃得多还是动得多的原因,这一年多个子拔高得很快,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上不少,壮了不少,抱一个沈问完全不觉得费力。 沈问在他怀中渐渐止住了哭声,刚才的两场大哭耗费了太多精力,几乎是眨眼就睡着了,哭过劲儿了,在睡梦中都还在抽噎。 沈度把他往上托了托,沉默的站了半晌,才问,“爹,娘是不是出事了。” 不仅是沈问,沈度也半个月没有见到江柔,府里来来往往的人,重伤被抬回来的窦子明,都不寻常,他问过好几次,但每次沈十三都恰好被人喊开,他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但能感觉到空气中沉重的气氛。 他一问,沈十三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很久,才简单的极短促的说了一个字,“嗯。” 大人的世界,天塌下来也自有大人来抗,孩子应当被保护仔细,不论是安全还是心理,最好都保护得好好的。 但那是别人家。 沈十三的儿子,将来是要抗大事的人,不能一点点风浪都经受不住,沈十三没有瞒他。 沈度脸色巨变。 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但猜测和事实,是有很大差距的,他声音都略有颤抖,但强行镇定道:“娘她。” 话又被沈十三截断,“目前没有进展,也没线索,你帮不上忙,好好练你的刀,学你的拳,回去。” 沈十三说得对,沈度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瞒着他,是他有知道的权利。 沈度步履沉重,方才没觉得怀里的沈问有多么重,此刻却觉得怀中似揽了千斤精铁。 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第二日一早,京城来了飞鸽传书,是皇帝的信。 沈十三以为是京中要事,结果拆开书信一看,通篇都是大骂他龟儿子c死狗的字句,上来就骂,连个原因都不讲,沈十三越看身上的戾气越重,看了一半就直接把信纸揉成一团,随手扔了。 如果老沈坚持看完的话,会发现书信的最后一句是这么写的——老子把江家人留在京城是做人质的,你悄悄把人运走是想做什么?讨你小公主的欢心?你他妈还真要上天?赶快自觉给老子把人送回来!不然诛你九族! 文末还重重加了好几个感叹号,以表示自己的愤懑和滔天怒意。 但是! 沈十三统统没有看见。 纸团刚一扔,江蕴匆匆而来,进门就道:“走,城西有消息。” 千机楼探得消息,有人半个月前曾见一个绿眼珠的女人扛着一个麻袋去往城西。 那女人十分谨慎,千机楼忙活这么久,也只找到一个目击证人,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她可能早已经转移地点,所以必须分秒必争。 幽州已经封了半个月,沈十三再牛气,这也已经极限了,最多还有三天,如果他再无缘无故的封城,民愤民怨就压制不住,民心就要不稳了。 半月前突然封城,时候扯了个捉拿刺客的缘由来做名头,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再厉害的刺客,官府军队捉不住,就是地方政府的无能。 三十万大军驻镇,半个月过去,你连个刺客都捉不住,你说是不是你无能? 幽州干旱,很多货物粮食都需要从别城贸易,半月封城,百姓已经是怨声载道,时间再长,大家也都不是傻的,便出现诸多猜测和留言。 而那绿瞳女子已经开始动作了。 城中开始有人莫名其妙的高热不退,并且有开始大范围传染扩散的趋势,有流言说,“城中已经开始蔓延瘟疫,封城是为了阻止瘟疫蔓延,让着一城百姓自生自灭。” 祝奕和郑立人都被派出去,苦心研究好几天,发现高热的百姓都饮用一处水源。 很明显,水源被人动了手脚。 自古以来,瘟疫都是个难解的题,一旦沾染这两个字,务必要有成百上千的人丢命,尽管沈十三已经官方辟谣,但效用不大,老百姓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如果继续封城,势必会发生暴乱,谣言很可怕,人的求生欲更可怕,这些老百姓不能打不能杀,动乱起来,沈十三压不住。 这两天已经有百姓围堵州府和沈十三的府邸,要求给一个说法。 沈府还好一点,有军队驻守,再加上沈十三从前杀俘屠城的积威仍在,百姓只敢在军队的人肉围墙外喊着要一个说法。 而幽州知州的州府就惨了,臭鸡蛋烂菜花把州府大门都糊住了,那个门口压根儿就不能走人,一踩一个摔,因为地上的鸡蛋液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半寸高的鞋底都能淹了。 绿瞳女子的目的已经那很明显——她要带江柔出城。 她制造恐慌,逼迫沈十三开城门,就是为了带走江柔。 最后的期限里面,如果找不到江柔,一旦打开城门,不论盘查得再森严,绿瞳女子必定有计策可带走江柔,那时候放鱼入海,外面这么大,上哪儿去救人? 日子渐久,江蕴和沈十三都在苦思,这个绿眼珠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连千机楼的耳目都可以避开这么久,她带走江柔又想做什么? 城西的平民区,这里的消费水平普遍不高,建筑比之东区,破落不少,沈十三这次带了足一千人,直接在城西地毯式搜索,十人一队,他和江蕴也各带一队,分散盘查。 江柔认真记着日升日落过几轮,每一天都在数这是自己被抓来的第几天,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推测这是什么地方,试图激怒送饭的矮姑娘,让她失言,从而推断自己的处境。 矮姑娘初上了几次当,就警惕起来,不在再跟她多说一句话,江柔只知道自己身处城西c沈十三封了城两个的信息。 但有一点,或许比较重要。 江柔从她的口风推测,抓她来的这伙人不是冲着沈十三来的,是冲着她来的。 因为那矮姑娘怒意上头后,偶尔说过几句,‘等见到看你还这么狂!’,‘等出了幽州’之类的话。 前面见到谁,她没听清楚,因为矮姑娘刻意避了名讳,后面一句,是她说到一半察觉失言,噤了声。 如果是想用她威胁沈十三,达成什么交易,或者获取的什么东西,那就不会离开幽州。 而有人要见她,就说明不是直接把她当做一个人质,或者筹码。 恍恍惚惚的思索着,突然听见外面一片嘈乱,似乎是有什么人强闯了这个店铺。 凝神一听,隐隐听到几句,‘全都不许动,否则就地斩杀!’ 江柔心里一喜。 这是唐文山的声音! 还没喜完,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极轻又极小心的关上房门,一个男人动作敏捷的闪了进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蹲下抱头 沈十三为了以防错漏,调来的这一千人,都是先锋营里的兵,他们天天跟江柔在一起训练c聊天,已经无比熟悉她的那张脸,只要她在,就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江柔。 众人跟江柔的战友情已经比较深厚,找人来十分卖力,唐文山跟沈十三一队,从街头搜查到巷尾,最后折回来,进了这家‘小红剃头铺’。 士兵们荷包里也没几两银子,知道这种地方是做什么的,沈十三就更不用说了,当年在京城做混混痞子的时候,什么底层没见过? 他从进来开始,脸色就越来越难看,眉头也越蹙越紧,吓得人三步开外就不敢再靠近他。 唐文山猜到他的想法,心里既希望能搜出江柔,又希望搜不出她,实在不行,最好换一家做正经生意的店把人搜出来。 这种做皮肉生意的店面,江柔要是真在里面 现在是正午,店铺里的生意冷淡,外间的门店里坐了十来个姿色平庸的女人,有正在磕瓜子的,有互相交谈的。 沈十三等人都穿甲胄配大刀,进门后一正在小憩的中年女子被惊醒,一看这架势,先愣了一瞬间,然后连忙迎上来。 “哎哟,各位军爷这是” 她已经上了些年纪,身材走样得不成样子,脸上涂了二斤白粉,一笑似乎都在扑哧扑哧往下掉渣滓。 唐文山二话不说,直接抽刀一举,大声呵道:“全都不许动,否则就地斩杀!” 那中年女人似乎被吓到了,惊恐的后退两步,唐文山又道:“蹲下抱头!” 现场但凡是个没穿甲胄的人,全都蹲下抱头,又惊又怕,不敢反抗。 沈十三扫视了一圈,这里的陈设很简单,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靠店铺最里面有个门洞,没有装门,只有一张红色的帘子遮挡。 他抬脚走进去,身后立即跟上八个士兵,留了两个在外面看守。 掀开帘子,里面就是后院儿,不大一块儿地方,用木板简陋的隔出十几个隔间,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能供人走路的只有中间一条容两人通过的小道。 一踏进这里,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的气息,交杂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难闻味道,令人作呕,真不知这些人是真么在这里睡下去的,有一个隔间里面还传来少儿不宜的声音,士兵们开始挨个儿搜查隔间。 但这后院儿明显是店主为了省钱,自己简易改装的,每个隔间里面除了一张床,连个放衣服的地方没有,一览无余。 士兵们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检查过床底,都没有。 轮到了那个有女人"shen y"和男人喘息的隔间,也不知道里面两人是酣战正欢还是怎么的,外面这么大动静,竟然都没有半点儿影响到他们,沈十三亲自一脚踹开遮挡的木板。 里面的男女当真是太过投入,进入了忘我的境界,门突然飞到床边,两人俱都是吓了一跳,双双停下动作,拉过被子盖住"chi 一"的身体,惊疑的看着门口高大的身影。 那嫖客一见沈十三他们身上穿的铠甲,顿时胆子都吓破了,以为自己遇到了扫黄小队,哆哆嗦嗦道:“军爷,我,我是第一次,求军爷饶了我这一次!” 沈十三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手提着刀,进去掀了他们的床底。 床下没有人。 这隔间跟其他隔间的布局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完,床底下没有人,那就是真的没有人了,沈十三探查完,站在床边去没有走。 他的目光看得那嫖客毛骨悚然,正准备穿上裤子,被沈十三冷冷一瞥,吓得不敢动弹。 沈十三提起刀剑,放在那嫖客的脸旁,他顿时飙出眼泪,“军爷饶命啊!我真的是第一次来,只是憋狠了,军爷不至于要我的命,我以后再也不嫖了,再也不嫖了!” 沈十三缓缓用力,那嫖客因为要避着刀刃,脸随刀的方向小心移动,露出了藏在他身下的女人。 沈十三看见那张脸,眼中似含有秋波,被吓了一通,稍稍盈了惊慌的泪,不是江柔。 沈十三调转脚步离开,留下一对惴惴不安的露水鸳鸯。 士兵们也跟着他离开。 再往里面,是这个院子里面唯一的正经房间,虽然不豪华,但有门,也有窗,比用木板隔开的隔间好太多。 里面似乎没有人,沈十三还是粗暴的一脚,差点把唯一的一扇门给人家踹烂。 出乎意料的,里面竟然是有人的,还是跟上一对露水鸳鸯一样,不过这一对明显才刚开始,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听到踹门声音,压在女人身上的那个男人骤然回头,怒骂冲口而出,“李妈!你怎么回事?你这里也就这间房能睡人,我照顾你生意,花了高价钱图一个不被人打扰,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一说完,他似乎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不是他口中的‘李妈’,而是一群穿甲佩刀的士兵,反应跟刚在在隔间里的那嫖客差不多,“军,军爷?” 几个士兵立刻鱼贯而入,直接无视他,在这个房间里面翻找,还一面在墙上敲敲打打,似乎在看看有没有什么密室之类的。 那男人一动也不敢动,沈十三远远的看了一眼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姿色一般,但比起刚才一路进来时看见的那些女人,好看些,脸上有些麻子,但不多,每间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用青楼里面的术语来说,这应该是这里的花魁。 那女子定定的看着他,细长的眼睛里面包了一大包泪,不知道在哭什么,可能也跟刚才那个隔间里的姑娘一样,吓到了。 沈十三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士兵们在房间里面翻找,他似乎走了神。 在想什么呢? —— 这是这间店铺最后一处可藏身的地方了,如果这里也没有,就说明江柔不在这里,江蕴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城西不大,这么多人找了一上午,一无所获。 很有可能,他们来迟了,江柔已经被转移走了。 到底,在哪里? 虽然是这店铺里面唯一的房间,但其实很小,七八个人,很快就翻找完,唐文山上前道:“将军,没有。” 沈十三一听这两个字,直接转头走人,片刻都没多留。 房间里,被那男人压在身下的女人眼看着一堆人走远,眼睛越瞪越大,喉咙里发出不明意思的‘呜呜’声。 声音极低,只够她身上的男人听到,甚至都传不出这张床的范围。 很久,久到都不知道有多久,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没有动,直到再次有人进了这个房间,对他打了一个手势后离开,男人才起身。 他的手一直压在江柔的后腰,手腕以下被她的身子遮挡着,等他起身抽手的时候,才发现他手里有一柄极锋利的匕首。 江柔只要乱动一下,他就能将匕首的尖端送进她的身体。 江柔此刻却无暇再想其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有震惊,有茫然,有不知所措。 不可能! 沈十三,怎么可能? 沈十三怎么可能没有认出她?! 明明!明明她就这样看着他!他也看见了她,就算她此刻丧失了语言能力,可他怎么可能面对面也认不出她?! 她想张口质问那男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但话在口边,却只能从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呜’声音,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声音也不大,如果不仔细听,她自己几乎都听不见。 她三番五次张口,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除了狠狠瞪着站在床边的男人,什么都做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居然还加了一道凉菜 那男人从江柔身上起来后,也没走,而是直接坐下,像是在等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江柔觉得至少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一个脸涂得很白的中年女人推了门进来,说,“都走了,离开城西了。” 这话当然不是对江柔说的,那男人闻言,维持大半个时辰的姿势才变换了一下。 屋子里有个铜盆,里面盛满了清水,江柔看见那男人走过去,径直往水里倒了半瓶淡黄色的不明液体,然后挽起袖子洗了把脸。 等他将脸从水盆里抬起来,江柔想一具渐渐石化的雕塑,脸上气急的表情凝固住了。 —— 这个男人不,这不是男人! 这是抓她来的那个绿瞳女子不,这样说也不准确。 这是跟那个绿瞳女子一样的脸,但瞳色,是正常人的黑色! 只是穿了件男人的衣服,胸前也平整了,没有胸。 一个男人,洗了一把脸,就当着她的面变成了一个女人! 这是不是觉得她完全不能对她构成威胁,竟然不避讳她? 刚才听见唐文山的声音的同时,这个人就闪身进了房间,那刹那间,江柔就知道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找到救出,她立即想大喊,但她半个月前就被矮姑娘喂了药。 她能够说话,但音量很小,她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超出这个房间范围,大概就听不到了,一旦想放大声音,喉咙就像被鱼刺卡住一样,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后这人身法如电,眨眼之间就闪到她面前,撬开她的嘴,给她塞了一枚苦到令人发指的药丸,她连小声说话也做不到了,直接变成了一个哑女。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倒下压在她身上。 江柔剧烈挣扎,腰间一凉,她察觉自己被一把匕首抵住。 这人压在她身上后就没再动作,侧耳凝神,在仔细听着什么。 唐文山和几道熟悉的声音渐近,江柔心跳得很厉害,盯着门口,望眼欲穿,当门被一脚踹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似乎瘦了很多,不修边幅了很多,虽然身上还是穿得整齐,但黑眼圈都快要比眼睛还大,脸上已经不是胡茬,胡子都长得有些长了,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打理过自己了。 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跳的很厉害的心脏都似乎停了半拍。 可是,他的目光毫无波澜,直接从她脸上掠过。 江柔愣了。 他仔细的打量房间里面的每一处地方,就是不再分一丝目光给她,如同眼前的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房间就那么大,没多久就被搜查完。 他要走了。 可能是为了做戏,她手脚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她可以动,但身下匕首锋利无比,隔着衣服,她似乎都能感受尖利的刀尖,她只要稍微一动,刀刃就会划破衣物,刺进她的身体里。 江柔有一种预感,错过这次,就是真的错了过,沈十三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像豁出去了一样,是利刃如无物,剧烈挣扎了一下,但随即,身上那人也反应迅速,紧紧抱住她,不,应该是紧紧箍住她,往床的里侧瑟缩挪动了一下,做出被吓到的样子。 看起来,看起来,倒像是她也被吓到了一样。 阴差阳错,她给了沈十三一个女人在寻欢突然被一群人闯入房间时应有的惊吓反应。 身上的匕首抵得几乎入肉,但却没有让她见血,身上那人在她腰间一处用力的按了一下,她瞬间全身发麻无力,感官都被操纵了一般,任人摆布。 她才恍然明白。 上当了! 解开的她绳索,却不一开始就让她失去行动能力,就是等着她挣扎的这一下。 这种情况下,房间里突然闯进陌生人,女人不可能像一个木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她本是在挣扎,但被压在她身上的人一掩饰,在别人看来,她就是受到了惊吓。 沈十三的鼻子很灵,如果匕首刺伤了她,一丝血腥味都逃不过他敏锐的嗅觉,他就会起疑心。 所以,她一直处在刀尖之上,那人将她的衣服都刺破了,却始终控制着没有伤她!晚了。 沈十三已经走了。 她还有好多话想问,好多话没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 那时时间匆促,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沈十三来的突然,那人进来得突然,一时间心绪复杂,一直没有注意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脸确实是男人的脸,可洗了一把,变成了女人的脸。 可是刚刚,明明是男人的声音 再一想,又觉得释然了,连相貌都可以随她所欲的变换,声音有什么难的? 沈十三为什么没有认出她,也不用再疑惑了。 想必,她此刻的这张脸,也不是原本的那张脸了。 江柔被绿瞳女子抓来的时候,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绿色的眼珠子,现在还是同一张脸,却变成黑瞳。 江柔被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切惊呆了。 如果一个人的面貌c声音c乃至瞳色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变换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最可怕的是,她连自己的脸什么时候被动了手脚都不知道! 方才进来的那中年女子道,“苏月,主上死令,明日内必须带这女人离开,他等得没耐心了。” 苏月说:“沈战封了城,主上没有耐心,我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 这话里有两分不耐烦,显然是这半月躲藏的日子耗得她很疲乏,但中年女人也没有计较,这些天城中盘查得非常严,沈战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人,江柔藏在这里并没有万无一失,她也疲于应付。 她说:“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还是想想办法,主上不会听这些解释,到时候免不了受罚。” 其实她倒不是怕苏月受罚,而是怕自己被牵连。 苏月没再接话,泼掉了自己的洗脸水,重新打了清水来,也往里面倒了半瓶淡黄色的液体,放到床边,一手直接把全身瘫麻的江柔提坐起来,手肘挡在她前胸,防止她栽倒,慢慢将她的身体往前放,让她的脸俯到水盆上方。 淡黄色的液体倒入水中,水却仍然是清澈的,铜盆中水波粼粼,倒映在水中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脸的大小还是差不多,只是原本的圆脸变成了略国字的方脸,两颊密密麻麻的有些褐色斑点,眉间一点漆黑的痔,原本就不大的嘴变得更小,长眉上挑。 那双眼睛,原本应该是圆眼,此刻却变成了细长的上挑眼,双眼皮的褶子也不见了,是单眼皮。 过小的嘴巴配上长眉长眼,给人的感觉有些许刻薄。 就这张脸,别说是沈十三,就是江父江母,乃至江柔本人,都认不出来! 苏月揪住江柔的头发,把她的脸往水盆里按去,她赶紧憋一口气,免得呛水。 能让自己少吃点儿亏,她不会故意虐待自己。 苏月的动作称不上特别粗暴,但也绝对算不上轻柔,江柔感觉脸皮子都要被撸脱一层,她才停手。 那中年女人看她她给江柔洗脸,知道她自己多半有了计策,就不再啰嗦,也不再逗留,自己去外面的门店了。 等江柔露出了自己原本的脸,苏月一把将她按回床上,她想挣扎,但对方不知道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她大睁着眼,看着苏月在她脸上鼓捣,心知自己又要换一副脸了,无力感突然无限放大。 我为鱼肉的感觉,真的很差劲。 江柔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除外并没有其他异样感,天快黑的时候,苏月收了手,在她腰间某处重重一按,被按过的地方一阵刺痛,她便发觉自己能动了,只不过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肢体都僵硬了。 这次没有再把江柔的手脚全部捆起来,只将她一只手用铁链和床拴在一起,除非她能徒手扯断铁链,否则是逃不了的。 江柔嘴里到现在都还是满嘴的苦味,苏月没有让她恢复语言能力,就让她暂时当一个小哑巴。 帮江柔改头换面后,她似乎还有事情要做,脸易容用的东西都没有收,匆匆的走了。 毕竟这东西江柔拿来也不会用。 江柔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僵硬的四肢才恢复知觉,她盯着床尾矮桌上的那个小匣子,慢慢坐起来。 那是苏月留下的匣子,里面装的是她用来易容的工具。 易容术。 这只是江湖传说,从没听过有谁会,导致大家一致以为传说只是传说,但现在看来,会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她们没见过。 江柔试着去拿那个匣子,但她一只手被拴在床上,活动的范围有限,根本够不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尝试了各种姿势,后来她直接躺下,把手伸直,用脚去夹矮桌上的匣子。 这是一个非常考验腰力和腿部力量的姿势,再加上那匣子还有点儿小沉,江柔好在是训练过一段时间,虽说是有点儿费力,但还是勉强夹过来了。 匣子是上下两层,上面整齐的板房着一排镊子c剪刀c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工具,下面一层,是满满一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像纸张一样,很多张叠在一起,跟皮肤一样的颜色,各种色度都有,摸上去滑滑的,凉凉的,很薄的一层,每一张都只有巴掌大小,不同的色号各用琉璃做的透明容器装在一起,容器有淡黄色的液体把这些东西浸泡着。 江柔想起刚开始贴在脸上凉凉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跟正常的皮肤没什么差别,用力搓一搓,也搓不下来什么东西,像天生就长在脸上的一样。 苏月没有闲心递面镜子给她,让她观赏她的心面容,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 她打开容器,捡了一张拿在手里仔细的看,没看出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天边已经没有亮色了,江柔估摸着时间,矮姑娘该来送饭了,她从匣子里面拿了一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贴身揣在怀里,用双脚夹了匣子放回原处,还小心的调整了一下她摆放的方位。 果然,没过多久,矮姑娘就端了饭过来。 她试探着呛了矮姑娘几回,发现这对方嘴上对她恶言恶语,却不在行动上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次次都只敢在嘴上逞能,就连背地里克扣她的饭食都不敢。 她的饭食原来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这里几天居然还加了一道凉菜。到底是什么人要抓她?又是什么人要见她? ------题外话------ 腿荐好友新文——白棠《爆笑快穿:公子有毒》 每天和我拼字聊天的小伙伴2p了,各位小妖精赏个脸呗! 超脱三界之外,有一座时空学院,时空学院有位名人——巫暖暖! 人前,她是活在众人口边的风云人物,出神入化高岭之花;人后,她是窝在电脑屏幕边的高斗之才,天天向上笑熬浆糊。 路人惊叹:容貌艳美,一双美眸秋波荡漾,两面脸颊红晕莞尔,实乃当之无愧的女神! 敌人怒骂:贱而不骚则罔,骚而不贱则殆,这就是个贱人! 熟人摊手:人如其姓,污力十足,她丫的就是个猥琐女! 巫暖暖杏眸微转,酒窝乍现,“亲爱哒你说呢?” 当事人头也不抬缓缓开口,“是天赐” 被塞了满嘴狗粮的众人,默默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笑出了声 幽州州府内。 幽州知州姓齐,名良翰,自从沈十三来后,齐良翰连知州州印都交了,看起来是落了个轻松,实则不然。 将军的官儿虽然比知州大,但有些人能做好一个将军,却并不一定能做好知州,沈十三拿了知州的州印,要做什么事,直接印章一盖,什么都不管。 不管这份盖了章的文件合不合规矩,也不管会造成什么影响。 比如他需要精铁锻造武器,而朝廷批下来的却了差一点点。 差的那一点点的,如果再向朝廷申请的话,要递申请公文,要走流程,总之,十分麻烦,费时又费力。 一群武将脑子一转,哎!那就干脆民间征调!又快又方便。 反正又没有多少! 沈十三大手一挥——批准,盖章。 殊不知朝廷的一点点,对百姓来说就是一大坨,他们每年还要交赋税,现在莫名其妙又要征铁,自然有人不满。 但沈十三可不管这些,有人不满就不满,关他什么事? 老子征铁来打的武器是用来保护谁的?还不是用来保护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满?! 他不管,谁管? 当然是齐良翰了,他是幽州知州,他不管,谁管? 所以他看起来是应该是清闲了,其实比以前更忙了,天天都在想办法给沈十三擦屁股。 这次莫名其妙的封城,明明是沈十三做的事,遭殃的却是他! 州府门口的臭鸡蛋,现在都干在台阶上了,估计明天早上还会有新鲜的。 换做平时,齐良翰都该回家抱夫人孩子了,但这几天闹的这一出,直接将他的工作量翻了数倍,月上中天都还不回不了家,只能留在州府加班。 连衙役们都走干净了,州府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一盏孤灯,甚是凄凉。戌时末,沈十三封城衍生出来的一连串动乱c流言c及游街示众问题,才一一列完了解决方案,齐良翰搁了笔,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才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灯火没有照射到的黑暗里,传出来一声怯怯的,‘爹?’ 齐良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都已经快要亥时,儿子早就该睡下了,怎么会在这里喊爹? 他取了官帽,正准备吹灯走人,却见黑暗中走出一人,满脸惊怕的慢慢往他面前挪动,一边道:“爹,救我!” 齐良翰定睛一看,肝胆俱裂。 一个中等身材,跟他差不多高的绿瞳女子,手持一把雪亮的匕首,挟持着他的儿子,正在慢慢的向他靠近。 齐真才十三岁,从来没有被人把到架在脖子上过,吓得手脚冰凉,不敢乱动,只敢重复,“爹,救我!” 齐良翰快步上前,“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要什么都好商量,别伤我的儿子!” “站住。”苏月两个字出口,匕首就往齐真的脖子上靠近了些,是威胁的意思。 齐良翰一看那刀锋离儿子的脖子的距离近得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立即停脚,“我不过来,你别激动!” 苏月并没有很激动,激动的是他。 齐真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有一妻三妾,但只有妻子生了这一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子嗣单薄得很,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想再添个一儿半女,但始终不得其愿,只能把这个儿子放在手心里宠。 好在齐真很争气,听话懂事,课业也不错,很得他喜欢。 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独子,被人拿刀比着,随时都有可能被一刀捅死,哪个做父亲的也冷静不了。 毕竟是一州之主,很快就冷静下来,对苏月道:“这位侠女,你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都可以提,只要别动我儿子!” 苏月说:“我要的很简单,明天我要驾马车出城,你送我走。” 齐良翰为难得五官都扭曲了,道:“不是我不帮你,你既然要用这种方式出城,就应该知道沈战封了城,我连州印都在他手里,他压在上头,我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听。” 苏月说:“明天城门会开。” 城已经封了半个月,齐良翰都快被逼疯了,不管下面怎么闹,每次去见沈十三,试探着和他提开城门的事,无一例外都会被赏一记冷眼刀,然后灰溜溜的滚回来。 关了半个月的城门,沈十三一点态度都没有拿出来,这个绿眼睛的女人怎么知道明天要开城门?! 苏月继续说,“你别管城门怎么开,明天开了城门,借你小公子一用,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了他。” 齐良翰想也不想,立即拒绝,“不行!你不能把真儿带走!” 这种人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人,杀人跟杀鸡一样,要是让她带走齐真,等没了利用价值,她会留下活口吗? 答案想也不用想,一定是不会。 苏月放缓了语速,“齐大人,容我提醒你,齐真在我手里,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齐良翰被她一提醒这个致命的事实,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 苏月抢过他的话,“我不是杀人狂,也没有见人就杀的癖好,等我安全了,自然会放了小公子。” 齐良翰还是犹豫不决,质问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苏月说:“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不然今夜,你的小公子就要当场死在你的面前了。” 说着,她把匕首往齐真的脖子上压了压,皮肤被划破,泌出血珠子,再懂事也只是个没经历过波澜的孩子,他立即带着哭腔喊,“爹!” 齐良翰被喊得心乱如麻,苏月手里的刀像狠狠的往他心里扎了几刀一样,终于,还是熬不过,几乎有些崩溃的喊,“住手!我答应你!住手!” 苏月松了松手里的匕首,给齐真留下喘息的空间,缓缓对他说,“齐大人,既然你已经同意了,我还有些友情提示,送给你。” “今夜答应了我,你也别想转头就去通知沈战,明天在城门口等着截我,我挟持小公子就是为了活命,明日你若是把我逼上绝路,我就只能拉他陪葬了,到时候是沈战的动作快,还是我比在小公子脖子上的刀快,就需要齐大人自己掂量了。” “至于沈战,你也别指望他能全力帮你救儿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他就只想找到他的夫人,无关紧要的人死不死,死多少个,他都不会关心。” “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齐良翰深吸一口气,“懂。” 其实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用脚指头一猜,就能猜到了。 沈十三封城是做什么,百姓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他的夫人别人劫走了,满城正在追查所谓‘刺客’,其实就是在找沈夫人。 而此时急着出城的人,除了绑匪,没有别人。 苏月微微一笑,说,“齐大人是个通透的人,明日到了时候,我自会来找你的。” 说完,挟持着齐真,一步一步的退回黑暗,齐良翰追过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苏月趁夜把齐真带回小红剃头铺,这里的房间都要用来做生意,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睡,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她直接丢去了江柔的房间,将就挤一晚上。 齐真的手脚也被绑住,跟前几天江柔绑的姿势一模一样,苏月连床破棉被都没有给他,将他绑住丢进来就走了。 江柔只被拴住了一只手,相比起来,她稍微算自由一点的,看到五花大绑得像只粽子的齐真,像看到了前几天的自己,一下没忍住,竟然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个男人 齐真现在的样子颇为狼狈,他一向斯文,江柔发不出声音,连笑都是无声,但仅仅只是这样,也已经让他觉得十分窘迫了。 他说:“你,你别笑!” 江柔当真做了一副严肃的脸,只是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 太久没有人跟她好好说过话了,齐真略带三分羞意的腔调,居然让她觉得亲切。 同是天涯沦落人,当然亲切! 幽州的昼夜温差大,要是在地上睡一晚上,第二天肯定要伤风,就算在椅子上坐一晚上也比睡在地上好。 窘迫过后,齐真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由于苏月绑得十分专业,他爬不起来。 他在地上蠕动的样子像一条长虫,江柔又笑了,这是个爱害羞的男孩儿,脸一下子就红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江柔也知道入了夜冷,笑着用自由的那只手拍了拍床,让了半个床位给他,连比带划,做了个‘睡这里’的口型。 齐真只有十三岁,看起来跟沈度差不多大,江柔虽然只比他大十来岁,但做惯了沈度的娘,不自觉就把他看成一个小辈,叫她伯母的那种小辈。 男孩儿犹豫了一下,识时务的点了点头,腼腆的说了声,“谢谢。” 他试了无数种姿势,都无法站起来,是在是无法了,江柔又对他做了个口型——滚过来。 这里并不是要骂他的意思,而是货真价实的让他滚过来。 滚~过来。 他要是把自己捋成一条,腰腹上用点儿力,轻而易举的就能圆润的滚到床边。 虽然这样的姿势很羞耻,但比起在绑匪的手里发烧到意识都不清醒,这点儿羞耻着实算不了什么。 齐真通红着脸,滚到她脚底,江柔伸手抓住他的领子,给他搭了一把力,这才让他站起来。 两人发现江柔只绑了一只手,被绑住她的那只手的手指是能活动的,如如果齐真蹦到她被绑住的那只手边,说不定能解开他的绳子。 但显然两人还是太天真了,苏月把他丢进来,早已经想到了这一茬,绳结上不知道浇了什么东西,可能类似502,把绳结牢牢的凝固成一坨,想解开绳子,要是没有工具,想都别想。 房间里的一切锋利物品,或者潜在的可锋利物品都被搜走,就连装易容工具的小匣子,刚刚也被苏月取走。 没办法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睡觉, 齐真连拱带爬的滚上床,又把江柔逗得一阵无声的笑,然后顺手把唯一的一张被子盖在他身上。 齐真被他笑得一阵臊,背过身去不看她,不让她看到自己通红的脸,察觉他把被子搭在自己身上,像一条虫子一样拱了拱,钻出了被子,对她说,“谢谢你,我不能再抢你的被子,这样已经比地上好很多了。” 真是一个懂事又乖巧的孩子。 江柔没再坚持,自己搭了被子靠在外侧。 没想到这么一个乖乖的孩子,睡起觉来一点都不乖,睡姿奇差。 江柔半夜难以成眠,闭眼眼睛,无数纷杂的事情纷踏而来。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不知道沈战怎么样,不知道窦子明怎么样。 他应该逃掉了。 一个脑袋忽然拱到她腰上,还蹬着床桓顶了一下,差点没把她顶得滚下床。 她一时忘记床上还躺了个孩子,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一看齐真的睡姿,简直惨不忍睹! 睡觉前安安分分的背对着她,现在整个人已经横在床中间了,江柔猜他也就是被捆住手脚,要是放开她,指不定能像沈问一样把脚塞她嘴里。 想到沈问,沈问 这一夜没再睡着过,她在床边坐了一宿,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推门进来一个男人,江柔从她搬运自己的熟悉力度来猜,这人应该就是苏月。 齐真也被喊醒,绑在他身上的绳子被割掉,苏月对他说,“想要你的小命,就乖乖的,我的刀快不快,昨晚你已经领教过了,若是耍花招,我杀了你。” 然后他们被塞到一辆马车上,江柔再次中招,被苏月在身上某处重重一击,只能在马车上一动不动的坐好,手脚都动不了,齐真能动,但有刀架在他脖子上。 今日一早,齐良翰就知道为什么昨晚那绿瞳女子掷地有声的说今天会开城门。 因为今天早上,城南李家,王家,陈家,陆续有人感染瘟疫。 这三家是幽州的大户,祖上就住在幽州,家境殷实,根基深厚,幽州很多建设,或多或少都脱离不了他们的财力支持, 而今天一早,李家和陈家有大量的家仆出现感染‘瘟疫’的症状,而王家,则直接死了一个儿子,王家主痛失爱子,一大早就开始发丧,闹得城南沸沸扬扬。 这么有钱都免不了一死,幽州一时人心惶惶,恐惧堆叠到了顶点,同时,开始有人煽风点火,推波弄潮,人心激愤之下,百姓们举锄头和砍柴刀奔到州府,要求政府给出解决方案。 要求派出大夫治疗瘟疫。 大夫有是有,但这个瘟疫本来就不是瘟疫,他们没有解药,派出去大夫也没有用,最多只能缓解一下症状,解决不了根本。 百姓们不是傻的,疫情不见起色,就在州府门口示威,连沈十三的家门口,都有人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开始动手动脚,士兵武力镇压了两回,反倒激的民愤更甚。 两厢争执之下,难免发生了流血事件,矛盾更一步激化。 州府的大门都被砸烂,齐良翰实在抗不住了,从侧门溜出来,顶着一片怨声载道去找沈十三。 昨天走一遭没找到人,沈十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今早沈府门口吵吵嚷嚷就没停过,齐良翰来劝说,连门口都没靠近,就被赏了一个惊雷般的‘滚’字。 沈十三带着一身怒气直接去了龙虎关,整个校场,没一个人敢往他身边凑,没一个人敢跟他说句话。 他没在校场呆多久,有个士兵战战兢兢的奔到他面前,直接单膝跪地,埋头道:“将军,霍军师在关口等您。” 霍清见到沈十三的第一句话,是,“城门该开了。” 沈十三漆黑着脸,让人怀疑他下一瞬间就要暴起一刀砍死她面前的人,霍清说,“你实在难以死心,开一扇城门,派兵把手,盘查过往行人,男人不计,女人只能在酉时出城,那时你已经得闲,要是愿意的话,自己亲自去城门口守着,看看到底哪个是你的夫人。” 这是他给沈十三出的主意。 沈十三这个人拗,什么事都得循序渐进。 但现在城门必须得开。 城中传得最盛的谣言,就是‘疫情已经不可控制,关城门是为了将传染源全都封锁在幽州内,以免波及他城。’这一句。 这其实是个不算太高明的谎言,但它绝就绝在,它诛心。 人都怕死,百姓大多人云亦云,说的人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城门一开,谣言不攻自破。 其实霍清知道,城门一开,江柔多半就保不住了。 不论盘查得再严。 他没有忘记张曼兰。 没有忘记潘云阳c潘胜。 张曼兰的易容术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如果江柔被易容成另一张面孔,沈十三不可能一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光站在城门,仔细看哪个是江柔,或者出城一个,就揪一个人的面皮,看看到底是不是假的。 张曼兰隶属梵音宫,她会的东西,梵音宫里面一定还有人会,他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人绑走江柔,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甄临风在打江柔的主意。 但如果单凭猜测,应该就是了。 半月来,幽州差点被掘地三尺,这都没有找到江柔,她被易容过得可能性很大。 但城门要开。 不仅要开,还要放走绑走江柔的人。 只有她走了,没人给水源下药,城里的‘瘟疫’才会消失。 幽州不能乱。 沈十三接手幽州,这里驻守三十万大军,要是因为一个女人乱成一团麻,别说朝中大臣不答应,就连皇帝也会追责。 沈战不应该为一个女人疯了。 霍清知道江柔对沈十三很重要,但沈战就是沈战,他是大秦的战神,大秦的希望,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废了。 如果霍清的猜测是事实,他知道让沈十三酉时守城门的办法大概没有什么用,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城门开了。 当日中午,城南的城门开了,女子只能在每日酉时出城,百姓们虽然对这个奇怪的规定感到不解,但好歹城门是开了,这就是说,他们不是被封锁的‘传染源’。 要出城的女子本来就不多,酉时就酉时,谁管得了这么多? 而城门刚开,一辆马车缓缓从城西驶向南城门,江柔和齐真都在里面。马车驶过一处转角,江蕴从另一个路口出来,正在去往城南王家查探的路上,他忽然鬼使神差的回头望向喧闹的长街。 街上人来人往,一切都很正常。 但莫名其妙的,他紧紧盯着另一个路口,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 跟着他的一个侍卫喊他,“公子,那里有什么不对吗?” 那里很对,什么异常都没有,江蕴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说,“没有,走。” 江柔和绿瞳女子的画像被高高贴在城墙上,来来往往的人必须经过仔细的检查,但由于沈十三奇怪的规定,现在排队出城的都是男子。 马车驶到城门口,两个守城士兵长戟交叉拦住路,喝到:“车上什么人,下来,搜车!” 车帘子被掀开,一个脑袋探出来,说,“是我,我要出城去办点事。” 两个士兵立即收回长戟,恭敬道:“原来是齐公子!” 齐真道:“是的,劳烦两位了。” 士兵甲立即露出惶恐的神色,“不敢当,不敢当!齐公子言重了!” 士兵乙略犹豫道:“公子出城,我等本不应该多事,但公子也知道,沈将军下了命令,我等不敢不从,怕是要劳烦公子,掀开车帘,让我们看一看了。” 他没用搜车这个词,说得很委婉。 齐真涵养很好的撩了车帘,侧身大大方方的将车厢露给他们看。 士兵乙转头对一人喊:“唐千户,你过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将军要找的人,如果没有的话,我等便放齐公子出城去了!” 这是今天出城的第一辆车,唐文山三两步走过来,伸头往车厢里面一看,里面有三个人。 一个被称为齐公子的半大小孩儿,他身侧紧紧挨着一人,眉眼开阔,跟齐公子的感情似乎很好,两人紧紧的挽着手,也冲他微微一笑。 车厢的里侧还坐着一人,身材比较矮小,却浓眉大眼,双手放在身前,靠着车壁,坐得很规整,也正在看着他。 是三个男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的责任 马车里的陈设一眼就看得完,再一眼,里面坐的人也看完了,没有江柔的踪迹。 唐文山让到一边,说,“没有。” 江柔已经能够淡定的接受唐文山认不出她的事实,毕竟连沈十三都认不出。 车帘被放下,马车驶出城门,苏月放开齐真,手中的匕首也抽回。陆续有其他的马车也出了城,各自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车夫是苏月的人,不用再多打招呼,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沉重的城门渐渐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 车轱辘突然压过一块石头,马车一个颠簸,江柔是个提线木偶的状态,一个重心不稳,她就侧身往身边摔倒,将马车底重重砸出‘咚’一声闷响,光听声音都让人觉得她疼极了。 苏月重新把她提起,像手里提的是个大麻烦一样,满脸的不悦,在她腰间一按,一阵刺麻,江柔手脚便能动了。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血液循环不畅,手脚都僵直了,齐真还记着昨晚的一床之恩,过去将她扶起来,江柔说不出话,只能报以感激的眼神。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江柔在齐真的眼珠倒影里面,看见的的是一个男人的脸。 她知道苏月的易容术了得,但当自己变成一张男人脸,她还是忍不住震惊了半天。 苏月恢复她的行动能力是因为怕麻烦,但对于说话这方面,完全没有让她开口的意思。 江柔扶着齐真缓了一下,四肢渐渐有了知觉。 驶出城外十里地的时候,苏月突然说,“你爹在城外三十里地等着接你。” 江柔的爹不在幽州,这话当然是对齐真说的,他毕竟年纪还小,又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信以为真,脸上谨慎的没有表现出来,眼睛里却放出兴奋的光芒。 但依照江柔这两天对苏月的了解,得出一个‘她绝对不会这么好心’的结论。 果然,一个念头都还没有转完,苏月手中寒光一闪,刀影乍现,江柔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却下意识的往前一扑,揽着齐真狠狠的撞在车厢上。 马车就那么大一点儿,闪也闪不到哪里去,苏月迅速举匕首刺下,江柔双脚往空中一瞪,直接将她拦截在半路。 他们一番剧烈动作,马车立即动摇西晃,未免翻车,行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江柔乘此机会,扑上去死死抱住苏月,转头对齐真大吼,“还愣着做什么?!” 齐真立刻懂起,纵身跳下马车。 驾车的车夫没想到齐真说跳车就跳车,立即勒住了马,下车去追。 就在这时,江柔也从车上跳下,对刚跑出没两步的车夫大吼,“喂,看着咧!我跑了啊!” 然后掉头,背对着齐真逃命的路线,奔向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车夫听见她的声音,又没看到苏月,立即弃了齐真,转而去追她,这时,只片刻,苏月也从马车上跳下来,阴沉着脸去追她。 江柔这点儿武力值,相比这两人来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在这么一条小阴沟里面翻了船,她十分恼怒,脚下如风一样,朝着江柔逃跑的方向追去。 江柔乘苏月不防,暗算了她一回,但对方是个什么段数,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逃得掉吗? 逃不掉。 齐真那么大一个孩子,连时间繁华都还没来得及看,不应该就这样死去,而苏月千辛万苦的把她运出去,结合对方之前跟那中年女子的对话来看,有人要见她。 所以,她不会杀她。 她选了一个跟齐真完全相反的方向逃跑,为他争取了一些时间,这孩子也聪明,下车爬起来就直接往幽州城的方向跑。 苏月这么费力才出来,是绝对不可能往回跑的。 现在也没有离开多久,万一沈十三突然追来怎么办? 江柔在无数个训练的日子中,脚力变得好了些,足足跑了近一炷香,才被抓到。 那车夫看江柔动作敏捷,怕出意外,也不敢再去追齐真,和苏月一同去抓她。 她被抓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齐真已经没有影子了,她松下一口气,全力奔跑后的脱离感立即涌上来,瘫在地上,恨不得把脏腑都吐出来,任由苏月将她拖回马车上。 苏月的态度奇怪得很。 江柔原以为,她不敢杀她,她这样乱了她的事,打总是要挨一顿的? 但对方气得盯着她的目光都在发直像要吃了她一样,也是失踪没动她一根手指。 她们此刻不可能掉头,齐真也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再追回去太麻烦,如江柔所料,苏月没有去追齐真,直接按照之前的道路,继续往下走。 江柔猜,苏月此刻肯定气得想吐血,气刚才为什么多事,要让她回府行动能力。 但再气也没有用了,就像江柔再不愿,也正一点一点的,里幽州越来越远。 而此时,幽州城里。 江蕴刚到王家不久,就有人来通知他,城门开了,已经放出去一大批人。 江蕴的心里没有天下苍生,他本来就是为了江柔才留下,本来就是因为妹妹才甘愿被束缚。 他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城门一开,江柔随时都有可能被带走,他问了沈十三在哪里,直奔过去。 出乎意料的,现在刚过正午,沈十三居然没有在龙虎关,在家里。 他去的时候正见他不知道在对郭尧说什么,霍清也在,一个管家,一个军师,皆是脸色铁青。 “沈战!你现在开城门,弯湾怎么办?” 沈十三还没回答,霍清就厉声喝道:“江副将,你只想着你的妹妹怎么办,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幽州的百姓怎么办,沈将军有该怎么办?!继续封城是什么后果,难道你不知道嘛?!” 江蕴知道这个霍清一向一副心怀天下苍生的模样,更是除了沈十三,谁都可以牺牲,加上张曼兰的事,他对他有了些第一,说话也就不客气了,“这个谁怎么办,那个谁怎么办,关我什么事?”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自以为光芒万丈,要拯救苍生黎民吗?” 霍清被他说得一窒,沈十三接口,“都闭嘴。” 江蕴说,“曼兰当初易容成潘阳云,那么逼真的易容术,我们这么久没找到弯湾,到底为什么,你心里没数吗?就这样开城门,就算你天天守在城门口,弯湾站到你面前,你都不一定认得出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不管她的死活了吗?” 不只是霍清,张曼兰的易容术,江蕴和沈十三也想到了,但是茫茫人海,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伪装的,难道每一个人都要去揪脸皮? 每一个见过的人那张脸之下,都有可能藏着另一个人。 再者说,就算揪脸皮,也不一定揪得出来破绽。 潘阳云天天在军队和唐文山他们混在一起,不也没有人看出这其实就是一个女人吗? 大海捞针。 霍清一直如清风霁月般,不然纤尘,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此刻却露出讥讽得近乎刻薄的模样,“江副将多虑了,沈将军是情种,他已经准备好要深入虎穴了,怎么可能不管夫人的死活?” 江蕴一愣,一时没明白过来他那句‘准备深入虎穴’是什么意思。 沈十三对他说:“我走的的这段时间,幽州交给你了,好好给老子守着。” 江蕴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但他的理智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所以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反应过来,“走,你要去哪里?” 霍清再也忍不住,咆哮道:“沈战!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责任!”而此刻,城中,城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看好良娣 一月后,蜀国,太子府。 苏月惯擅隐匿行踪,一月后,她把江柔运到了蜀国,路上虽有风波,但都有惊无险。 踏入蜀都的那一天,正是夜,苏月等到街上无人,把江柔拎进了太子府,甄临风一早就得知消息,等着了。 一路往蜀国的方向走,江柔早就把到底是谁要见她估计得不离十,一见甄临风,心道果然。 她一向以不变应万变,甄临风没有动作,她也戒备的靠门站,虽然逃不掉,但心理上能有点儿安慰。 “出去。”这话是甄临风对苏月说的。 苏月道:“是。”就退出去了。她要回一趟梵音宫,出门的时候碰见了晚归的张曼兰,苏月凉凉的讥了她一句,“良娣这么晚才回府,也不怕殿下责怪呢。” 张曼兰视她如无物,直接从她身旁擦过,她似乎习惯了,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多做纠缠。 等她走不见影子了,张曼兰才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刚走过的那条路。 那是通向甄临风书房的路。 苏月算是梵音宫的第二根台柱,她的任务量比张曼兰少不了多少,基本上能算得上全年无休,大多时候,都在四处奔波,基本上不会留在蜀都。 甄临风看重她,但只是看中她的能力,只要做好任务就好,一般不会来太子府。 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听到她的消息,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张曼兰目光的尽头,书房里,甄临风用审视的目光把她从头打量到尾,江柔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上首,手摸着下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用一种探究的目光。 江柔只在甄禾的婚宴上见过这个蜀国太子,印象并不深刻,过去这么久,几乎连脸都快记不得了。 记忆中,他是逢人就三分笑的,看起来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潇洒,现在的这个他,跟记忆中大相庭径。 现在他还是笑着,嘴角微微的勾起,让她觉得有一种毒蛇爬了满背的毛骨悚然感。 或许,这才是本来的他。 这并不奇怪。 他是太子,是蜀国的未来,他在大秦吊儿郎当的模样,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觉得这就是一个投了好胎的草包。 虽然心里面知道,他不可能是个草包,但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终归会对人造成影响。 她的利用价值,无非也只能威胁威胁沈战,或者威胁威胁江家,但现在并不是战时,两国还处于联姻中,甄禾也在大秦,他们把她抓来做什么? 要是像以她做筹码来向沈十三讨要些条件,他们凭什么以为他一定会答应? 再者,抓了人质又怎样,甄禾在大秦,不也一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质吗? 这个问题,她已经琢磨一个月了,始终没有琢磨出原因。良久,他终于说话,“真不知道父皇大费周章抓你来做什么” 言语中满满都是轻蔑之意,似乎在说江柔不值得他浪费这么多的人力和物力。 原以为他还会再说点儿什么,结果他直接站起来,叫人押着她进宫。 也不能算是押送,就是叫两个人跟在她身后,她要是不配合,那就直接上手扭送进宫。 江柔很配合,因为不配合也没什么用。 蜀国的皇宫比大秦奢华很多,一砖一瓦仿佛都是用金银玉器堆砌起来的一样,入眼就是金灿灿的一片,华丽至极。 蜀国的皇帝是江柔见到的第二位皇帝,他比秦帝的岁数大很多,龙冠下的头发早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面容已经一眼能看出老态,但隐隐能看出长相很江母有一两分相似之处。 如果江柔是江母亲生的话,她应该喊面前这个老皇帝一声舅舅。 甄临风连殿门都没有进,只把江柔推进殿中,就有小太监立刻从外面关上门,而文华殿里,加上江柔,一共只有两个人。 蜀皇帝已经等了很久,他年纪上来了,过重的政务和众多的后妃让他一入夜就止不住困意,但今夜,他精神奕奕。 他用一种可以称得上灼热的目光,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到江柔脸上去一样,原本是坐得,但一看清江柔的脸,他心绪似乎波动得很厉害,瞬间就站了起来,手撑在龙案上,顾及仪态,没有直接从上面跑下来。 “你跟你娘,一点都不像。”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江柔听,跟甄临风刚刚才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不愧是父子。 江柔沉默不语。 她不是江母亲生的,当然不像。 他的这句话让江柔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他并不知道江柔是江家捡来的。 他说‘一点都不像’的时候,语气里有几分惋惜,还有很多江柔说不出来的东西,但总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等皇帝缓过来,将激动的情绪的情绪平稳下来,才将撑在龙案上的手收回来,拍了拍袖子,端出帝王的气派,缓缓走到江柔面前,说,“你娘什么时候来?” 他站的距离太近,超出了人对一个陌生人可接受的最小安全距离,江柔不加掩饰得往后退了一步,说:“我娘在大秦盛京,我远在幽州,你费力把我弄到这里来,她可能还不知道。”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被绑之后的着急和愤怒,很沉静的回答他的问题。 江柔蜀皇帝没有好感,他是江母的哥哥,可是江柔如果没有记错,当初的长公主,就是被她的哥哥c现在这个帝王,赐死的。 她的身世大白后,这些事情,她有意打听过,略微知道一些。 她不喜欢蜀皇帝,是正常的反应。 蜀皇帝恍然没有听到一样,自言自语道:“哦,我忘了,她在大秦的京都,没有你到得快,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江柔一惊,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你想引我娘来!你想做什么?” 原来,绑架她,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而是因为,想把江母从盛京引到这里。 江母和江父都在盛京,是秦皇帝的重点看护对象,江父有武艺防身,盛京离蜀都又十分远,一路上的关卡非常多,就算他一时得手了,也很难一路成功的回到蜀都。 可江柔就不一样了。 幽州接壤蜀都边境,来去只有将近两个月的路程,一击得手,只要动作够快,沈十三他们根本来不及追击。 蜀皇帝再飞信告诉江父江母,江柔在蜀国,不用他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拼尽全力跑过来。 怪不得秦皇帝还以为是沈十三为了讨江柔欢心,悄悄把江父江母从盛京偷运走了。 只是,江母当年诈死,蜀皇帝这么多年都以为她死了,究竟是谁,告诉他,她还活着,并且信息如此准确。 然说准确,好像也不是那么准确,毕竟看他的模样,以及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居然还不知道江柔不是亲生的。 “你爹是黎良吗?” 他像个神经病一样,不等江柔回答,又极其不屑的哼了一声,自说自话道:“哼,不是这个逆臣还能是谁。” 他说着,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咬牙切齿的表情,愈见狰狞,江柔见他神色不对,警觉的离他远了些。 他似乎对江父有很重的敌意,说到‘黎良’两个字的时候,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江柔疑惑更甚。 当初是长宫主叛国,武成王是战死沙场,怎么蜀皇帝反倒对为国捐躯的江父恨得牙痒痒。 这些传言,江柔并没有尽信,江母有没有叛国,到底都是从别人最里面听来的,江母没有跟她讲过这些事情,她道听途说来的话,终归是经别人口转述的。 况且皇室中人的死因,一向都是个谜,比如很多造反未遂的皇子,被皇帝处死后,一般都对外宣称暴病而亡。 长公主算是个特例,毕竟这算是天家丑事,很少有当政者愿意将这种丑事公诸天下。 蜀皇帝把江柔盯了个仔仔细细,仿佛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什么人的影子,不过结果让他很失望,最终以,‘她竟然生了这样一个女儿’作为结尾,结束了这场会面。 江母外向大胆,年轻的时候众多倾慕者,而江柔内向谨慎,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场,完全找不出共同之处。 甄临风还在文华殿外等着,江柔出来后,被送到一处单独的宅院李曼看守,看守她的人还是苏月,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脸生的女子,名叫陈雁。 这样的看守,可以说是很松懈,苏月虽然武艺不错,但加上另外一名女子,也只有两个人,如果有人打人数战术,或者调虎离山,人质其实很容易被劫走。 江柔觉得,这似乎像是故意放人来救走她一样。 不过这两个人,对付有些三脚猫功夫的江柔,绰绰有余了。 甄临风把人安置好了就走了,而黑暗中,张曼兰尾随至此,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江柔的觉睡得很浅,当天晚上,夜半时分,她听见外面似乎有兵器撞击的声音,她爬起来看,庭院里一名黑衣女子正和苏月和陈雁打得难分难舍。 黑衣女子的身手很好,苏月和陈雁两人围攻她,竟然只跟她打了一个平手,只一眼,江柔就认出这个人。 虽然她蒙了面,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张曼兰。 不只是江柔,连苏月也认出来了,她很警觉,似乎料定张曼兰一定会来一样,张曼兰一踏进院子,就被守在门口的她一剑刺中右手臂。 对相较熟悉的人来说,蒙面巾根本只是摆设,身高和体型,以及一双眼睛,只要见过三次面以上,大概都能一眼认出来。 蒙住脸多半也只是捉贼捉赃,不留下铁证而已。 都是梵音宫的人,苏月下手并没有一点儿留情,她知道这个蒙面人是谁,见久攻不下,正好江柔又出来,直接调转了剑尖,朝江柔刺去。 她不敢对江柔怎么样,但张曼兰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会刺伤江柔,于是直接不和陈雁缠斗,手中剑去拦截苏月的攻击。 陈雁得了机会,刺向她背后空门。 江柔早早就觉得亏欠了张曼兰,再让她为自己受伤,她大概可以以死谢罪了。 张曼兰看不到背后刺来的长剑,但她感官灵敏,听得到背后恶风袭来,但她不管不顾,拼着受一剑,也执意要拦下苏月。 毕竟江柔实在是太柔弱了,苏月的剑又狠又毒,她挨不起。 苏月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江柔和张曼兰面对面,见此情况,知道她不会去闪那背后一剑,立即冲上去,在距离她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忽然跪地翻滚,从她脚边,滚到她身后,在陈雁剑尖抵达她背后之前,铁板桥式暴起,一脚踢歪了对方的剑。 犹豫跪地便比平时矮了一截,苏月的剑指向她的心脏,跪下的一瞬间,顺便连这一击都避过去了。 她一个猛扑,抱住陈雁,对张曼兰大喊,“快跑!” 这样纠缠下去,张曼兰迟早要被苏月抓住现行,到时候扭送到了甄临风面前,就难办了。 这么一个动作,是江柔所能够做出来的极限,张曼兰见被发现,肯定也是不能带走江柔的了,于是迅速的撤退,再做打算。 苏月本欲去追,但江柔一看她拔脚,直接放了陈雁,死死的抱住她的脚踝,不让她去追。 眼睁睁的看着张曼兰跑掉,苏月气得手中的剑捏了又捏,差点直接把江柔捅成一个筛子。 但脸饭食都不敢克扣,又怎么敢真的让她见血呢? 江柔见张曼兰脱了身,确定苏月现在去追也追不到了,才放了她的脚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虽然心底担心,但面上却镇定异常的说,“夜深了,两位也快去睡。” 然后转身进屋,把苏月气得腮帮子绷得死紧。 张曼兰趁夜潜回太子府,回了自己的屋,手上被苏月刺了一剑,但是现在太晚,不敢点灯,便摸黑脱了衣裳,露出皮肉翻飞的右手手臂。 苏月处处跟她作对,不知道为什么,对她似乎都有了恨意,下手十分阴毒,一剑几乎是擦着骨头刺穿了她的手臂,好在她是左撇子,伤了右手对她的身手影响不大。 受伤已经是常事,她熟练的清理了伤口,伤了药,做了简单的包扎,藏好夜行衣倒上床。 右手受伤,穿衣不便,她就干脆裸睡,但刚刚一沾到床,她浑身瞬间紧绷,一刻不停,向外翻滚。 床里侧伸出来一只手,趁她滚下床之前,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疼痛影响了张曼兰的灵敏度,被一把抓了个正着。 “见到江柔了?” 是甄临风。 没点灯,夜里看不太清,他循着血腥味,双手慢慢探到张曼兰包扎好的右手上,问了一句废话,“受伤了?” 说完也不给她答话的时间,狠狠的在她伤口上捏了一下,声音十分冰冷,“该。” 疼痛骤然加剧,她眉头猛然蹙紧,呼吸粗重了一拍,缓过劲儿后迅速恢复正常,从始至终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 甄临风漫不经心的说,“看来是不够痛。” 张曼兰察觉他又要动手,左手迅速在他虎口上击了一下,他手一麻,没能成功在她伤手上捏第二下。 他居然没恼,从她的床上起来,说,“江柔是父皇要的人,你最好不要打主意,不要妄动,否则” 话没说完,但两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看住良娣。” 周围没有人影,但张曼兰知道,她已经被监视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明日一见 江柔在蜀都一住三四个月,一直没人来搭理过她,倒是蜀皇帝,竟然微服私访,来了她这里几次,每次都默默的远远看着她,经常看着她恍神。 江柔也没有管过。 她的自由没有被限制,只是走到哪里,不是苏月跟着,就是陈雁跟着,寸步都不离。 这天她去街上买东西,正走这,迎面过来一个小男孩儿,他手里把着一根棍子,在地上敲敲打打,似乎是眼盲。 江柔一个没注意,小孩儿就直直的朝她撞了过来,差点儿将她撞个踉跄。 她站稳后,赶忙扶了那小男孩儿一把,询问他有没有事,小孩儿空洞着双眼摇了摇头,棍子在前面探路,摸摸索索的走了。 江柔一转身,手擦过腰间,立即掉头去追,边大喊,“小孩儿,站住!钱袋还我!” 那小孩儿一听被发现了,手里的棍子一扔,跑得比猴儿还快,哪里像是眼盲的样子! 江柔心知上当了,被骗了一把同情心,卯足了劲儿去追。 今天是陈雁跟着她,她不想苏月那样,整天都端着一张死人脸,但这并不是说她就很好相处了。 江柔的钱袋子被偷了,她脚力好,但不去追,江柔跑,她就跑,江柔停,她就停,始终保持着对方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当然不能去追,就她一个人跟着,她要是去追小偷,回头江柔跑了怎么办? 那小孩儿明显是惯犯,又是这里土著,对地形很熟,三两下就钻不不见了,长街上摩肩接踵的都是人,他只到成人的胸口,混入人群后就再也找不到。 江柔无法,只能算了。 回了小院子,苏月看她衣裳鬓都有些乱,多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一瞬间,江柔终于想起来,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她很熟悉了。 事实上,不是很熟悉她,而是很熟悉她的表情—— 这分明就是张曼兰平时不言不语时候的表情! ——她在模仿张曼兰! 这件事很快被江柔抛到脑后,她追小偷的时候追出了一身薄汗,回屋就打了水,要泡一个澡,脱衣服的时候,腰带里突然掉下来个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一张小纸片。 她捡起来一看,眼睛瞬间就热了,那上面的字迹,是沈十三的! 纸片上的内容是:父母到,明日长兴街三元楼,一见。 这张纸片是什么时候塞进她腰带里的?她仔细一想,大概是那个小男孩儿偷她钱包时塞进去的。 由于纸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信纸只有一指宽,一指长,正因为如此,写的内容也十分有限,只有这简单的一行字。 江柔开始忐忑,开始紧张。 她不论走到哪里,苏月和陈雁必定会有一个人跟随,要怎么见? 转念一想,沈十三既然这样说,应当是已经准备好了对策,江柔没有再继续担心,她现在担心的事,是这张纸条该怎么处理。 丢掉c撕掉,都不靠谱,万一被捡到,不仅她不能够脱身,连沈十三他们都会暴露。 本来想用火烧,但现在是白天,点灯招人怀疑,留到晚上烧,又生怕节外生枝。 江柔思来想去,最后把纸条吞了! 这下,保险了。 第二天,江柔起了个大早,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装作跟平时样,随便上街去走走,去看看。 陈雁跟在身边,她不好直接问路人三元楼该往哪里走,只能凭着感觉胡乱走。 瞎逛了大半天,才终于在转角后,看到了‘三元楼’三个大字的牌匾。 她心里一喜,脚步都轻快了写,然再踏步之前,她将波涛彭拜的心虚强行安息去,进了这家酒楼。 陈雁跟在她身后,她脑袋不转,不动声色的用眼珠子迅速瞟完了大堂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身影。 她猜可能是她来早了,她每天最多的就是时间,没见着人也不急,直接占了大堂中间的一张桌子,坦然的点了一壶茶。 店小二的目光差点儿没把她的背盯出一个窟窿——占了最好的一张桌子,结果就点壶茶,连盘花生米都舍不不得。 江柔坐得端端正正,她的脸皮的厚度在跟了沈十三之后,直接翻了好几倍,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 她一壶茶喝了又添,添了又喝,一直坐到下午都没等到有人。 店里的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店小二托了壶送过来,说,“夫人,掌柜的刚才洗添麟儿,在场所有客人赠一壶茶,小的给夫人放这儿了!” 江柔环视四周,发现每张桌子上果然都放了一个茶壶,估计都是掌柜的送的。 她笑着道了谢,收下了。 ------题外话------ 这章没写完,好困啊,明天再接着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装病 这个小二不是刚才怨念江柔只点一壶茶的小二,是另一个,比那个的态度好些,也勤快些,放了茶壶,又麻溜儿的跑堂去了。 江柔一连坐了一个时辰,面上似乎在放空发呆,其实紧张得手心儿里都在出汗,每进来一个人,都要用眼角余光看上半天。 她坐得太久,陈雁不耐烦了,催促她回去,她在对方开口的一瞬间就站起来,话落的时候又坐下,表现出一副‘我原本是准备回去,但你一催我,我偏不回去。’的模样。 这样,她再多坐一会儿,陈雁也不会起疑心了。 陈雁气得两只眼睛都要喷火了,但又不敢把她怎么样,一脸憋屈的样子。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一壶茶都喝干了,那个刚才送茶来的小二来添水,道:“夫人慢用,小店今日的茶添水不要钱。” 她道了谢,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茶,已经快要未时末,在这里等了半天,茶水装了一肚子,沈十三连影子都没有,心里已经焦躁难安,但面上还要表现得无所事事,一副无聊的样子。 净着紧着进进出出的人群,不知不觉喝了不少水,有点儿内急,她怕错过沈十三,硬是憋了小半个时辰,实在是憋不住了,才起身去茅厕。 陈雁见她终于从板凳上挪动一下,以为要回去了,等见她向人打听茅厕在哪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酒肆客栈的茅房毕竟是公用的,味道有点冲,陈雁被熏得直皱眉,见着江柔进去了,退了好几丈,站得远远的。 江柔想着速战速决,快步进去,闷头扎进门边的一个坑位,结果低头撩个裙子的时间,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直接把她夹在腋下,夹到最角落的一个坑位里,然后放下遮挡坑位的帘子,才把她放下来。 裤子解了一半,松松的挂在腰上,要掉不掉,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藏在女厕做什么。” 不怪她反射弧长,实在是沈十三藏在女厕有点儿匪夷所思! 还有点儿变态 沈十三的脸比坑位里的石头还要臭,两人时隔这么久见的第一面,他劈头就是一句骂,“你他妈喝这么多水就不急?憋死你算了!” 江柔听出了点儿端倪,“我桌上的茶水是你让人送的?” 他用鼻孔看着她,没好气,“不是我难道是你吗!” 她默了默,“你在这里藏多久了?” 不说还好,一说沈十三差点没当场炸了,劈头又是一通骂,“你是猪吗?昨天让你今天来,一来小二就给你送茶暗示,你一点都没懂吗?出门能不能把脑子带上?” 他使劲儿的戳她的脑门,暴躁低吼:“你这里装的是脑子还是浆糊?!” 妈的!老子他妈的在这里藏大半天了啊!在女厕里藏大半天! ! 江柔:“” 送水暗示让她去茅厕,这个暗示,真的有点难懂 阔别小半年,当初执意想求一个答案的的心已经渐渐归于平静,江柔心里还是难过,但看到这张脸的时候,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什么都不想问了。 “操!哭什么!老子说不起你了是?不准哭!” “你” 剩下的话,在江柔扑进他怀里的一瞬间,全都死在了嘴里。 她的脑袋恰好到沈十三的下巴,他把头放在她的头顶,刚刚好是很契合的姿势,他顿了一下,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狠狠的箍在她的腰上,无奈道:“裤子掉了。” 江柔一惊,那点儿情绪全都不见了,低头一看,果然,刚才解了腰带的裤子都滑到了腿弯,她!就这样光着屁股蛋子把沈十三搂了半天,她面上一臊,红着脸把裤子提起来。 “沈问是老子的儿子。” 她系腰带的动作顿住了,仿佛被谁打了一闷棍,动一根手指头,都是发自肺腑的疼痛与窒息。 沈十三一巴掌拍在她头顶,“蠢货!你还委屈了!有那点儿功夫少想些有的没的,你以为什么?那他妈不还是你的儿子!” 江柔觉得智商有点儿不够用,呆愣的样子像个智障儿童。 沈十三说:“你自己在盛京生的,没死,老子抱给郑立人救命去了。” “可是他只有七个月” “七个月怎么了,老子吃饱了撑的要骗你?” 一瞬之间,江柔的脸上涌现了震惊和狂喜,还带着一丁点儿的不敢置信,声音都颤抖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你” “你什么你,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柔本来狂喜,听到这句话,瞬间有点焉儿了,咕哝道:“你骗我的时候就多了” 话没说完脑瓜子又狠狠的挨了一下。 沈十三说:“半个月后是蜀国皇帝的生辰,要在皇宫里面设宴,会有外国使臣,到时候蜀都的大半兵力会集中在皇宫保护各国来使,那天如果皇帝让你参宴,你就装病不去,乖乖在宅子里面等,我们来带你走。” 陈雁还在外面,时间不多,不能再多耽搁了。 江柔怕再呆下去,陈雁就进来了,听完沈十三交代的话,不是很舍得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才动脚出去。 “站住。”她刚走两步,沈十三又喊她,黑着脸道:“把裤带拴好。” 这才想起来,刚才沈十三一说沈问,裤带系到一半就紧着听他说话去了。 一直到走出茅厕,江柔的脚步都是虚浮的,沈十三说的话给她造成太大的冲击,太多情绪杂糅到一起,让她很想落泪。 当初肚子里的孩子掉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夜夜都会做梦,可奇怪的是,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但她不愿意醒来,因为梦中有个小孩儿会笑咪咪的让她抱,转瞬之间,又会张口喊娘。 卓雅秋死的时候,她有一点痛快,可又不是那么痛快。 没了仇人,她的恨和痛该放在哪里? 现在沈十三告诉她,沈问就是她的儿子,她欣喜若狂的相信,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全信。 怕啊,怕黄粱一梦,全是假的。 她心底情感汹涌,但完全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半点儿,出去的时候,陈雁正慢慢的向茅厕走来,见她就质问,“怎么这么久?” 江柔不答话,直接从她身边擦过,不予理睬。 这才是她应有的正常反应。 有哪个人质对绑票者的走狗有问有答? 她以为陈雁只是等得不耐烦了才有一问,没想到她是起了疑心,她直接追上江柔,把人拉回来,强行扯进了茅房,开始一个一个撩开挡住坑位的帘子。 江柔的心都悬起来了。 沈十三还在里面! 她不敢表现出慌张,只装作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说了一句,“疑神疑鬼。”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陈雁听的,更是说给沈十三听的。 陈雁一个一个排查完,终于到了最角落,江柔走之前沈十三还在的那个坑位面前。 这是最后一个坑位,门口没有人出去过,茅厕里只有这里还没有检查过,如果有人藏在厕所里,只能藏在这里了。 陈雁绷着身子,随时是准备应敌,用剑柄缓缓挑开帘子,江柔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帘后。 帘子撩了一半,陈雁忽然‘唰’一下,迅速把帘子全部打开。 江柔提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没人。 紧接着又是她该表演的时候了,她用力挣回被一直抓住的手,道:“要找什么你自己找,我走了。” 她们走后,沈十三才从房梁上跳下来。 酒楼的茅房,房梁肯定是不会有人来打扫的,他在上面藏了一上午,蹭了一身的灰和蜘蛛网,听着外面没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他才迅速的出了茅厕,直奔三元楼三楼的一个房间。 三元楼三楼是栈房,江父和江母都在里面。 他一进去,江母就道:“啧,女婿,你这一身的味道,够呛啊!” 茅房的味道那么大,沈十三在里面一待大半天,都要被熏得同化了,江母不说还好,一说他就一肚子气。 明明江母去藏女厕最合适,结果她以‘你们小两口好久没见,你去见’就推给沈十三了。 明明就是嫌茅房味道大! 一国将军啊!在女厕猥琐了大半天啊!一世英名啊! 等嫌弃完了,江母才想起正事,“怎么样,见到人了吗?计划说了吗?” 沈十三憋着气回答了声,“嗯。” 江母说,“见到了就好,那个什么,你快去洗个澡,这味道太熏人了!” “嘭!”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江母对江父说:“你看看女儿是什么眼光,找个脾气那么大的男人!” 话语之中的嫌弃之情都快溢出来了,江父应和了声‘嗯’,把剥好的一小盘瓜子仁递到她面前,说,“一百个,剥满了。” 江母把盘子里的瓜子仁儿倒在手心儿里,一把全塞进嘴里,嚼了一阵,才含含糊糊的说,“呆子,我有点儿怕。” 她虽然嘴里说怕,但语气中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像在说,‘再剥一百个。’ 江父埋头剥瓜子,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我在。” 她搂过男人的脖子,叹了一口气,说,“娶了我真是委屈你了。” 江父这才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瓜子,爱怜的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又胡说。” 脚下踩的是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江母心思纷涌,好久,像泄了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到底还想做什么。” 江父不语,紧紧的搂住她。 江柔一连两天都没有睡着觉,天天都在想沈十三对她说的每一个字,天天都在想沈问,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像整个人都踩在棉花上一样,茶不思饭不想,苏月盯着她看了好几天。 她为了怕到时候称病无效,从宫宴开始的前七天就开始装病,称头疼,苏月把她生病的事报上去,甄临风想了想,又转告给皇帝,皇帝居然派了御医去给江柔看病。 江柔本来就没病,哪里有病给御医看,脉象上诊断不出来什么,但她就是老喊头疼,御医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诊断为忧思过度,开了安神的药。 江柔在床上一躺就是七天,装得一天比一天严重,到宫宴开始的时候,都已经只能躺在床上了。 那天,果然像沈十三说的,皇帝下旨,来宣她进宫赴宴。 她已经装病好几天,皇帝也早就知道了,但到了时候,还是叫人来接她进宫,可见一开始就已经拿定好主意了。 她庆幸自己早就开始躺在床上喊头疼,不然在皇宫来接人的时候突然生病,怕是显得太突兀。 轿子就在外面,苏月进来喊她,“陛下已经派人来接,你要是头疼,就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刀毙命 苏月并不客气,说着就直接把江柔从床上提起来,叫陈雁来帮她梳妆。这几年下来,她大大小小也病了些时候,十分有经验了,装起病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陈雁帮她梳妆梳到一半,她突然翻了个白眼儿,从椅子上梭到地上,像是忽然晕倒了,但又还有点儿意识。 陈雁被她吓了一跳,赶忙把她弄到床上,叫人去喊大夫。 屋里兵荒马乱,一个挎着药箱的小老头儿从来接江柔的队伍最末跑出来,着急忙慌的朝屋内赶。 正是平时帮她看病的御医! 连他都来了,皇帝还真是想的周全啊! 她没看到那御医还好,一看到他,干脆就两眼一闭,谁叫都不应。 那御医对她的‘病情’已经比较了解了,现在一看人都晕过去了,上来又是灌药又是扎针。 这御医毒得很,上来就扎手指头,企图用疼痛刺激她醒过来,江柔痛得背上都起了一层白毛汗,硬是闭着眼睛不肯睁。 御医一通折腾,怎么都不见人醒,也急得满头大汗。 皇帝让他来的意思很明白,要是关键时刻掉了链子,遭殃的还是他。 但是这人总也不醒,合不能直接横着抬到宴上? 开宴席的时间已经过了,皇帝派了小太监来看情况,江柔被扎得十个手指头上都是血,心里眼泪都哭了一大把,还只能硬挺着不起。 小太监一看这情况,立即回宫去禀报了,皇帝似乎早已经料到了,只说,“既然晕倒了,那便好生歇着。” 江柔的十个指头终于被解放,来接她的轿辇也原路返回,只留下御医想办法把她弄醒。 轿辇都走了,江柔意思意思的再躺了一小会儿,就装作十分虚弱的样子,幽幽转醒。 御医一见人醒了,跟甩烫手山芋一样匆匆询问了两句,赶忙回去了。 苏月唾了一句,“事多。” 江柔也不理她躺在床上假寐,等着沈十三来。 宫宴是两个时辰,一般宴席开始后一个时辰,是席间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宫里防卫最严密的时候。 也就是说,是其他地方防卫最松懈的时候。 江柔这个冷清的小院儿还是只有苏月和陈雁两个人,江柔计算着时间,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果然不多久,屋子里有一束月光透进来,正照在床边 江柔坐起来,仰头去看,一个看不清脸的脑袋在趴在床顶,正从被揭开了瓦片的那个口子从上往下看她。 看不清楚脸,但她知道这就是沈十三。正在这时,一个女人匆匆从太子府的方向来,“苏月,下面的人回来了,你见过之后直接进宫去见主上。” 小院儿不大,这声音很容易就传到江柔的耳朵里,连带着房顶上的沈十三也暂时停住了动作。 苏月依言去了太子府,她的岗位由杀手甲来替代。 等苏月走后,沈十三一片一片揭开房顶上的瓦片,把房顶豁开一个可容他通过的大洞,然后小心的从上面梭下来,踩到房梁上,抱着柱子滑下来。 江柔踮着脚尖跑过去,扯下他蒙面的黑巾,看了一眼又默默给他戴回去。 沈十三:“” 什么几把意思?江柔一看他眼藏怒火,赶忙解释,“不不不,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你。” 并不是嫌你的脸辣眼睛。 沈十三眼中怒火更盛。 不是老子还他妈有哪个野男人会来救你?! 他这通火来得莫名其妙,江柔摸不透他怎么又发脾气了,有点儿讷讷的,“别,别气,将军,那个,气大伤肝” 沈十三声音大,又是在夜里,丁点儿声音都会特别刺耳,他只能闭嘴,实在想不过劲儿,在她腰上使劲儿掐了一把才算解气。 腰上肉嫩,他力气还大,江柔‘嘶’了一声,眼泪都快被掐出来了。 沈十三摸了一把朝思暮想的,爽得都快叫出来了,转过头去不看那张脸,才勉强冷静下来,想起江府江母还在城门口等,才跟开始交代江柔。 陈雁和杀手甲正在外面守着,突然听见江柔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随之还有凳桌倒地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被桌椅绊倒了。 要是是在平时,陈雁不会去管她的,但是江柔刚才衣服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是虚弱至极,刚才一阵响动过后,房间里就没有声响传来,鬼知道是不是摔死了。 她喊了杀手甲的名字,“xxx,你去看一下。” 杀手甲应声去了。 房间门被推开,江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她身后,就在床旁,有一大束月光,杀手甲仰头去看,只见房顶上一个大洞,显然是有人潜进来了。 她正想抽刀,突然胸口一凉,沈十三从门背后蹿出来,一刀捅进她胸口,毙命。 好歹是从梵音宫活着出来的人,临死的时候却大睁双眼,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沈十三把尸体拖到一边,江柔故技重施,把陈雁也引进来。 陈雁比较警觉,杀手甲已经进去,但江柔又是一声惊呼,让人想不警觉都难,她抽刀出鞘,戒备的推开门,没有进去,先观望里面的情况。 江柔还是躺在地上,房顶的大洞漏进月光,门口不远处还有些血迹。 沈十三从窗户跳出去,绕到陈雁身后,脑后忽然恶风袭来,她反应迅速,转身格挡,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蒙着面,手持一把钢刀,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她举剑挡了一下,被震的虎口发麻,差点连剑都握不稳了。 杀手的目的是杀人,陈雁得武功路数比较刁钻,但沈十三是武将,战场上全靠硬拼硬杀,硬功相当了得。 陈雁明显不是对手,沈十三一刀砍下去,她要被震退好几步,江柔从地上爬起来,缩在门框边胆战心惊的看他们杀招连连。 她想跑,但跑不了,沈十三截住了她的退路。 藏在门背后的尸体眼睛大睁,江柔眼风不慎瞟到,腿都有点儿软,他们不能拖太久,怕什么时候来人,又怕苏月去而复返。 江柔拖着两条腿,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拿了个茶杯,和沈十三对了个眼神,趁陈雁被缠住的时机,把杯子横放在地上,看准她的脚底,手上轻轻一推,茶杯骨碌骨碌滚到她脚底。 沈十三配合的把陈雁逼退两步,正好踩到圆滚滚的茶杯上,她脚下失力,向后仰倒。 沈十三把刀往空中一丢,一跨步上前,接住刀,刀尖向地,在陈雁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把她钉死在地上。 刀尖入肉的那一瞬间,江柔软倒在地。 沈十三一刻不停,抽了刀,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迅速离开。 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江柔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脚软得像面条,心脏砰砰直跳,跑了两步就跑不动了。 沈十三察觉她脚步慢下来,半蹲在她面前,说,“上来。” 江柔爬上去,环住他的脖子,他快速奔走起来。 今晚的一切,江柔总觉得有些不对。 杀手甲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沈十三一刀击毙,但从她的反应速度来看,她的身手明显比苏月差一大截。 而苏月正好在这个时候被喊走恰好今夜皇宫设宴,大多兵力都调派去了皇宫。 “沈战,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逃得太顺利了?” 沈十三也有这种感觉。 然他们在蜀国势单力薄,只有今晚,是绝佳的时机,只能走一步看一不。 “我们去哪里?” 沈十三把她往背上颠了颠,说,“连夜出城,你爹娘在城门口等我们。” 一切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江柔反倒没有即将要见到父母的喜悦,心里七上八下的。 ------题外话------ 又到月底了,日万的fg我就不立了,立过太多次了,我一次都没有说话算话过,请求上帝保佑我下个月能多日万几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会怎么对她? 太子府。 带回来消息的人知道苏月不在府内,于是就在门口等着。 苏月脚力快,不久就到了。 当初张曼兰去幽州,目的就是为了把江柔弄回来,帮蜀皇帝引来江母,但她任务失败了。 那时候江柔天天跟沈十三在一起,从未分开过,她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日子渐久,她无法,只能联通宫里的兰慧贵妃,本意是把沈十三引走,毕竟江柔是个累赘,如果强行带着她,到了盛京,江家父母的尸体多半都凉了。 但显然秦皇帝比她更了解沈十三,他执意带走了江柔,而皇帝,竟然也耐心的等着。 张曼兰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倒了帅印和虎符的模具后,失手被擒,就此被关押半年。 甄临风找不到人,江柔又远在京都,只能耐着性子等他们回来。 沈十三等人一入幽州,苏月也跟着入了幽州,她的任务是完成张曼兰未完成的任务,她运气比较好,潜伏数十日,将沈府内外情况都摸了个清清楚楚,终于逮到了江柔落单的时候。 张曼兰从前算是甄临风的心腹,但她失踪半年,回来就成了太子良娣,她死守底线的态度激怒了甄临风,甄临风想打磨她,开始有意冷落她,不再交付事情给她做。 没了她,自然要有人做她以前做的事,这个人就是苏月。 梵音宫有一个傀儡宫主,背后的掌舵人是甄临风,而甄临风背后的人是蜀皇帝。 今夜皇宫盛宴,除了参宴人员,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宫,但苏月不一样,她是甄临风的新任心腹,紧要的事情,她可以持令牌进宫。 带来消息的杀手乙见她到就说,“幽州那边的人打探来的消息,张曼兰确实和江柔是旧识,感情很深。” 苏月听到‘感情很深’四个字的时候,眼神暗了暗,有明显的杀意迸发。 “何时识,怎么个深法?” 张曼兰十岁就进梵音宫,生活中只有无尽的厮杀和黑暗,哪有时间去认识沈战的夫人? 杀手乙说:“这倒不知道,我们的探子不如千机楼,幽州那边的消息被把控得很严,橘春接了个客,是沈府的小厮,只模糊探得一两句,似乎是在张曼兰入梵音宫之前就相识了,应该是幼时玩伴。” 苏月身上杀意猛然铺天盖地一般席卷四周,像是被人背叛后的愤怒和不甘,杀手乙摸不透她突然的情绪巨变,小心的喊:“苏月?” 苏月回过神来,对她说,“你同我一起进宫,将听来的一字不许错的告诉主上。” 杀手乙答:“好。” 江柔到蜀都的第一天,张曼兰只身去救她,最后无功而返,反倒被甄临风警告了一回。 这事不是苏月说的,是陈雁报告上去的。 她蒙了面,没有看见脸,也就是说没有铁证,但张曼兰。只看半张脸,也能认得。她受了伤,速度自然不如陈雁,陈雁告完密走了,她才踏进太子府的大门。 甄临风起了疑心,在她的房间里隐匿气息,一把抓住了她的伤手,便是有了证据。 江柔和张曼兰,本来是不应该有纠葛的,她没道理去救人。 但是他只警告了张曼兰,并没有直接去质问。 他知道她,她不想说,你用铁钳撬都没用,他不想费尽心力去做这个无用功。 起了疑心,自然是要解疑的。 甄临风成年在外建府,府址离皇宫不远,不用两刻钟就能到,苏月带着来传递消息的杀手乙,神色恍惚的走出太子府侍卫巡逻的范围,杀手乙提醒她,“苏月,这不是去皇宫的方向。” 她这才像反应过来,看一眼周遭的环境,说:“走神了,没注意。” 杀手乙‘嗯’了一声,调转方向,苏月跟在她身后。 寂静的长夜,‘噗呲’一声利刃插进身体的声音格外刺耳。 “苏月!你!” 苏月把插在杀手乙胸口的匕首狠狠的搅动了一通,温热的血涌出,将胸襟尽数打湿,杀手乙没有说完的话,永远也说不完了。 她没有将匕首抽出来,免得飙血,然后把杀手乙的尸体藏起来,准备等会儿回来再处理,认真的检查了自己身上没有血迹,才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苏月在宫门口亮了令牌,守宫门的时候缴了她的佩剑,让她进宫。宫宴正是兴时,殿中推杯换盏,歌来舞去,十分热闹,苏月让小太监通报,站在殿外等宣,片刻后小太监就出来,带领她往宴中去。 甄临风坐在蜀皇帝下方右首,苏月绕过殿中目光聚集处,从席桌后方低调的入殿。 各位大臣和使臣酒正兴,歌正欢,没有人注意她,唯有最上方,蜀皇帝看似酒过三巡,神态已经微微有了醉意,眼神却半点没有朦胧醉意,从她踏进门口的那一刻,就将目光盯在她身上。 宴是一人一桌,甄临风因是太子,坐首席,右手没有人,左边大臣的桌子离他距离稍远,殿中又吵闹,平声说话,右边没人,左边也听不到。 他没有刻意低声,“什么事。” 苏月说:“殿下,去幽州探听的人回来了。” 甄临风手一顿,片刻恢复正常,只是细看的话,却能看出他在凝神细听 张曼兰出手救江柔,这是背叛,能给她定罪的,是幽州传回来的消息。 这原本不是甄临风的性子,一旦起了疑心,宁可错杀不可过错放,才是他的行事作风。 但张曼兰,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想让她多活两年。她还没有跪着求他睡她,没有哭着说‘殿下我错了。’ 他想睡,想听。 苏月道:“据橘春传来的消息,那夜张曼兰应该是要刺杀江柔,并不是救她。” “哦?”甄临风轻呷一口清酒,不轻不重的说,“可陈雁说,那夜江柔扑上来抱你的脚,竟是拼命救她,她刺杀江柔,江柔为何反倒救她?” 苏月说:“橘春说,张曼兰曾因为江柔之误,被,这事极为隐秘,具体是什么误,探听不出来,许是因为内疚。” 苏月敢这么扯谎,当然是有原因的。梵音宫的杀手,出师的最后一道关卡,就是"p一 chu"。 并非自愿。 梵音宫的带教师父全都是男人,在你可能会活着出师的前一夜,带教师父会强行跟你睡一觉。 这是甄临风定下的规矩。 不是处子,执行起任务来,才不会有最后的底线,才会舍得出卖。 苏月也是,她并不特殊,同期活下来的杀手,加上张曼兰一共有四个人,她要在第二天和她们四个人搏杀,争取一个活下来的名额,在搏杀的前一天,她被迫失贞。 不只是她,另外三个人也一样,在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失了贞洁。 愤怒吗? 当然是愤怒的。 可那又怎么样?身上有梵音宫的秘毒,反抗就是死,这么多年努力的活着,并不是为了死在最后的一关。 处子之身而已,哪有命重要? 只有张曼兰是特殊的。 张曼兰的最后一任带教师父是甄临风,甄临风却没有动她。 苏月不知道原因,但是在那耻辱的一夜后,张曼兰行动如常,神色如常,走路没有打颤,也没有情绪波动,一如往常时的模样,她试探着刺了两句,可她的言语神态,竟是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那时苏月就知道,甄临风没有动她。 苏月和张曼兰,加上另外三个杀手,是同一期培训对象,那一期一开始有三百个女孩儿,最后只剩下了五个。 梵音宫一批培养对象里只有一个人能活着,那一天,她们五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她们俩是例外。 也只有她们这一批,同时活下来了两个杀手。苏月从知道甄临风不动张曼兰的时候,就明白这个活下来的人,只能c也只会是张曼兰,她们四个人,全都是她的垫脚石,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她得主上青眼,甄临风要让她活下来。 可是那一天,苏月也活了下来。 因为张曼兰被甄临风扶植成宫主,执行绝密任务,而她的表现又足够出色,又或者,她的学习能力相当出色,所以她也活了下来。 带教师父教什么,她就学什么,包括出卖。 苏月为什么能活下来? 因为被迫的那一夜,其他三个人都是被强上,只有她是自愿的。 这样说不严谨,应该说,她是不得不自愿。 甄临风定下这个规矩的的目的就是要让她们舍得出卖,其他三个人没有参懂,但苏月懂了。 带教的师父都是甄临风的心腹,该怎么出卖,还用说吗? 甄临风早已把活下来的名额内定给了张曼兰,但苏月的表现被报上去,再加上她的带教师父对她前一夜的表现非常满意,替她说了两句好话。 这具出卖得非常成功,她活下来了。 苏月以为,那日甄临风没有动张曼兰,是怕影响她第二日的发挥,不慎在搏杀中被误杀,但事后,一定重新做了该做的事情。 也就是说,张曼兰可能是在第二日,或者第三日,总之不管是哪一日,反正肯定有一日被甄临风睡了,不再是处子之身。 太子殿下可不是崇尚精神恋爱的人。 她早已不是处子,苏月随口扯谎她被人,甄临风也寻不到证据。 苏月恨张曼兰。 恨她瞎了眼,恨她没良心。 如果她生不如死,死又不能死,她就高兴了。 甄临风怎么会碰别人碰过的女人?他要是认为她被人,会怎么对她? 折磨?还是冷落? 最好是冷落后圈禁了。 张曼兰就像是一只鹰,甄临风是她的饲主,饲主责打c鞭挞c她都不会怕,但若是折断她的翅膀,她就会从一只凶猛的鹰隼变成猫头鹰。 没了飞翔的天空,对她来说就是一辈子的不见天日。 哈哈,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痛快! 苏月虽然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但眼神中,掩藏不住的是疯狂报复的快意。 张曼兰,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只配这种下场!龙椅上的蜀皇帝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甄临风难看的脸色,他看见了,想问一问,可现在又不方便,就先放下了,他估摸着,现在时间差不多,那边也该收网了,便向在座大臣推说不胜酒力,先行离席。 自家的大臣还没有什么,但外国来的使臣,脸色就相当精彩了。 人家千里迢迢过来给你祝寿,饭都没吃完,你就先走了,是几个意思啊?!明摆着是看不起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张曼兰不如苏月 蜀皇帝先现在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情,完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不顾一众目光,说走就走,客套话都没说两句。 皇帝退场了,皇后自然不能再留下,帝后经过甄临风面前的时候,蜀皇帝侧目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主持大局。 然,在他走后不到两刻钟,甄临风头一歪,直接躺在了地上,苏月立即懂起,大声道:“殿下犯疾了!殿下犯疾了!” 甄临风的席桌前面瞬间围拢过来一大片人,此起彼伏都是,‘太医!太医!快宣太医!’的声音。 苏月趁乱说:“快,将太子殿下抬到皇后娘娘宫里去!” 太子突然犯疾,群臣一片混乱,谁也没注意这话是谁说的,只觉得说得对,也应和,“快,抬到皇后娘娘宫里去!” 甄临风的府邸在宫外,他突然晕倒,是不可能还要熬着等他回了自己家再看病,他是皇后的儿子,当然是直接抬到皇后宫里去治病。 大臣不得入后宫,一众臣子跟了一半路,表示过自己的关心了,便退回大殿,安抚外国的使臣。 入了后宫,小太监们努力的抬着辇,生怕耽搁了太子的病情,巴不得再长两只脚,恨不能把两只脚跑飞起来。 正吭哧吭哧的飞奔,却见刚才一副就要立地飞升了的太子殿下竟然坐了起来,对他们说,“停下。” 小太监们一脸懵逼,不由自主的听从安排,住了脚步。 苏月一直跟在她身边,见状跟他一起往宫外的方向走。 一名小太监刚进宫,还不太涉世,见状担忧的喊:“殿下,您不去皇后娘娘宫里了吗?你的身体” 话未落,另一名资历稍长的太监使劲儿拉他的袖子,小声道:“别说了!” 甄临风走出来两步,又折回来,“闭好你的嘴,活的长久一点。” 一众太监听懂了他的话中意,连忙跪地匍匐,以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会说。 出了宫门,甄临风道:“你回去,让张曼兰来。” 那一刹那,苏月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难看,迟迟不动脚步,甄临风侧首,“要我亲自去?” 苏月低头,极不甘的应了声,“是。” 张曼兰已经被囚禁好几个月。 苏月果然了解她,甄临风虽然不似霍清那样,囚禁到她以为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活人了的错觉,但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 她的生性是多动的,幼年时期就一刻不得闲,后来每日都在求活c奔波c杀人c 总之,还是一刻不得闲。 甄临风关她好几个月,她觉得自己都快腐烂了,有在沈府地牢的半年,她现在看不得四四方方的封闭房间,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要窒息。 她每日都把窗户打开,但这并不能缓解她的焦虑。 “都退下,主上让张曼兰去见他。”苏月亮了令牌,看守的人尽数退下去 房间内的张曼兰听到这道声音,浑身一凛,紧张起来。 是苏月! 她不怕苏月,但很烦她。 这人对她有莫大的敌意,处处针对她,处处找她的不痛快,她需要防备她的各种暗箭,长久下来,她见着她就头疼。 门被推开,果然是苏月! “主上派去探你为什么要救江柔的人回来了。”苏月说。 张曼兰并不慌张。 她从去救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苏月认出她,也不奇怪。 甄临风心狠手毒又变态,还有玩弄少妇的癖好,原先得他信任的时候,经常看到二三十岁的女人尸体被抬出去,偶尔尸体前脚抬出去,她后脚看到甄临风,明显是一副欢愉过后的模样。 二三十岁,早就为人妻为人母了,她专挑这些女人下手,江柔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应当是合他的口味。 张曼兰不知道甄临风抓江柔来做什么,但她怕他变态。她见识过他的癖好,足以让她不能冷静思考,等甄临风从她房间里出去的时候,才觉得太莽撞,但她已经被囚禁起来。 平心而论,张曼兰不如苏月。 她不如她会变通,不如她事故,也不如她聪明,就比如当初如果是苏月去引诱霍清,她一定不会直接对一个才见过几面的男人说‘你娶我。’ 如果是苏月,她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苏月说:“原来竟是小青梅啊~怪不得拼死去救呵” 她把语调拉得很长,张曼兰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免觉得她又发神经病了。 张曼兰一向都不搭理她,她肚子一人发疯没人搭理,觉得无趣自然就算了,若是应她两句,她有人应和,更加魔疯。 苏月已经习惯了她不理不睬,自顾一人接着道:“知道我怎么向主上回禀的吗?” “我说你因为江柔被了,你是去杀她的哈哈哈哈哈~” 饶是张曼兰已经习惯了她这么多年的敌对,此刻也气得情绪如海翻涌,“你!” 她嘴笨,说不出骂人的话,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月忽然阴阳怪气一笑,惨白的月光打在她脸上让她像一个厉鬼,“我?我怎么了?你应该谢谢我,要是你坐实了救江柔之举,主上必定将你大c卸c八c块!是我救了你一命。” “苏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苏月脸上阴诡的笑瞬间垮下来,骤然逼近,“呵,你看,你竟然都不记得了,还敢问我到底哪里得罪我了?” 这么久以来,张曼兰都是从她的态度里,明确她对自己的态度,这是苏月第一次直白的说她确实有哪里得罪她了。 听她话中的意思,她们之间似乎是有些恩怨,但张曼兰一头雾水。 她跟苏月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交集,何来恩怨? 苏月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骤然转了话头,“主上找你,在宫门口等你。”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径直走了。 不怕张曼兰不去,她不能无视甄临风的命令。 苏月跟着月光来,踏着月光走,张曼兰跟着她的后脚,去宣武门找甄临风。 甄临风的领地意识很强,见到张曼兰,想起苏月的话,上来就问:“苏月说的是真的?” 张曼兰说:“苏月说的什么?” “她说你在幽州被了。”这对女子来说是一个非常残忍的话题,如果当真经历过,一辈子不会再想提及这个话题,但甄临风就这样直接问出口。 不得不承认,苏月说的话是事实—— 她算是救了张曼兰。 如果坐实张曼兰救江柔,甄临风一定会杀了她,可现在,虽然处境差了些,但不是必死。 “是。” 甄临风一句话没说,‘啪!’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她还没来得及偏回头,又是‘啪!’一声,打得她眼冒金星。 “废物!” 张曼兰贯彻沉默是金的条例,不说话。 皇帝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再不追赶上去,就要错过了,甄临风等来张曼兰,时间就更加紧迫。已经无暇再处理其他事,先将一事就此搁下。 皇帝让他费尽人力物力,折损数名杀手,把江柔从幽州劫过来,却什么都不做,只将人照看起来。 今夜开宴之前,又特意嘱咐她,放松守卫,宴至一半,作为皇帝,竟然丢下各国使臣走了,把这么重要的场合丢给他。 看似是让他主持大局,实则是撇下他,不许他跟随。 呵,他的父皇真是老糊涂了,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真以为他如此愚钝? 再说江柔和沈十三。 他们距离城门很远,但必须连夜出城。 城门每天戌时落锁,他们出不去。 但江母在蜀都长大,年轻的时候也是跳脱非常,城门落了锁,可出城的路不只这一条,只是需从城门路过。 沈十三背这江柔走了一段,为了节省他的体力,江柔便自己下来跑。 城门上有士兵巡逻,但现在夜已经深了,士兵都比较疲懒,江父和江母藏在城楼的视线死角里,倒也许久没被发现。 沈十三拉着江柔做贼一样和江父江母回合,江柔再见双亲,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怕它冷啊? 这几个月来虽然风平浪静,表面上看,江柔也没有被苛待,但她并不觉得这就代表相对安全,“爹,娘” 话说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此时应该是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但江母很煞风景的打断她,“停!别说话!憋住!不想听!” 自己这个女儿开口还能有什么话? 无非就是爹啊娘啊的喊,再说两句这里太危险了,她听着烦 江柔显然已经习惯了江母的行事作风,收回抓在江母手上的手,讷讷的改去扯沈十三的袖子,还以为别人看不见的悄悄往他身后藏了半边身子。 沈十三没觉得什么,江母却哼了一鼻子,“往谁身后躲呢?说你还不乐意了哈?现在有靠山了哈?女大不中留!” 这话很有一股子酸意,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这可能是史上第一个跟女婿吃醋的丈母娘了。 江柔:“” 江母气完了,干脆在大路牙子旁坐下来,江柔扯了扯沈十三的袖子,弱弱的问,“我们不走吗?等会儿有人追上来了” 江母一看到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弱唧唧的去拉沈十三的袖子就来气,没好气道:“是啊,不走了,在这儿等死。” 江柔被骂得脑袋都低下去了,这种时候,沈十三应该安慰两句。 但! 毕竟是钢铁直男,他硬是从江柔手里扯出自己的袖子,说,“不走,你别拉着我,等会儿别碍着我的事。” 江柔心尖儿一颤,敏感的抓住他话里面的关键词,试探着问:“等会儿会有什么事?” 沈十三却不回答她,像没听到一样,让她尴尬得很,一直没说话的江父却道:“来了!” 江柔迷茫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长街,“什么来了?” 转头一看,却见沈十三和江父的神色都很严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连江母的背脊也绷得笔直,他们一个字都不透露,她也猜不到他们要做什么。 但想到沈十三刚才那句‘别碍事’,就知道不是什么世界和平的事,于是小脚一提,噔噔噔离开他身边,去靠在江母身边。 从救出江柔开始,就已经有大批人马跟踪,只不过那时的人数比现在少些,沈十三重新蒙上覆面黑巾,说:“至少两百人,比刚才多了一半。”江父一向寡言,不爱多话,此刻也一样,沉默着,却抽出了腰间的重剑。 利剑出鞘的瞬间,视线尽头突然亮起一片火光,无数火把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蜀皇帝的脸渐渐清晰,黑压压的持剑士兵将沈十三等人包围。 江母已经站到江父身边,蜀皇帝缓缓对她伸出手,略显老态的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温和道:“岚云,跟朕回家了。” 江母刚才还觉得江柔往沈十三身后躲得举动很酸很肉麻,此刻却学着女儿的样子,藏了一半身子到江父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很认真的说:“这位大哥,你认错人了。” 蜀皇帝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中,面上的假笑凝固住,他似乎是极力在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岚云,我不想强迫你,过来。” 江母说:“你强迫我的时候还少了?” 蜀皇帝半空中的手转伸为举,他一挥手,持剑的士兵们都往前跨一大步,作进攻姿态。 江母见状,嘶声咆哮:“皇兄!” 她并不是真心想喊这一声皇兄,只是想提醒蜀皇帝——他是她的哥哥。 蜀皇帝却不以为意,“皇妹不是不认识我是谁吗,这会儿想起来了?” 话语虽然轻松,但仔细想想,这一声皇兄,他上一次听到,竟然是三十年前了。 其实,他还是更喜欢她喊他甄昊。 蜀国的夺嫡之争向来惨烈,三十年前,蜀皇帝刚十八,她的生母不怎么受宠,入宫封了个周美人,阶品就没再往上升过,外戚也不强大,在朝中说不上话,能够有他,都是积了八辈子的老德,让蜀老国君一炮命中。 党争最激烈的时候,他才十岁,还在宫里和母妃跟太监理论上月的木炭发少了。 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的胜利者,竟然是他。 年轻时候的甄昊过得相当凄惨,在可以说是在后宫完全没有立足之地,甚至过得还不如一些娘娘宫里面的小太监。 被辱骂都是最轻的,有时候还要被自己的兄弟欺负,宫里的奴婢和太监见风使舵,不仅克扣他们宫里面的东西,还克扣他们的例俸。 都是一个爹,其他皇子尊贵如天上的星辰,他却卑贱得像地底的尘埃。 蜀老国君从来不去周美人的宫里,时间久了,渐渐就忘了这个人,他一辈子这么多妃子,这么多儿子,连你娘都不记得,还能记得你是谁? 十岁的甄昊有一个妹妹,跟他不是一个生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妹妹,这个妹妹的身份比他尊贵多了,是中宫嫡出,皇后的女儿——岚云公主。这个岚云公主跟很多人都不一样,或者说,她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身为公主,却一点没有公主的端庄。 先别说她是皇后嫡出,就算是某个婕妤或者贵嫔所出的公主,不论人后怎么样,在人前都是优雅又大气,若是某个得宠妃子所出的公主,可能稍微还有点儿小骄纵。 但她,说她乖巧,她一点儿沾不上边,说骄纵,她也不是骄纵,硬要形容的话,她应该是恣意和潇洒。 整日正事不干,女红不学,琴棋书画也不感兴趣,偏偏喜欢跟着皇子们舞刀弄棒,皇帝宠她,不仅不觉得胡闹,还专门在太学里给他安排了一个位置。 甄昊虽然被蜀老国君忽视,但毕竟是个皇子,太学是必须要上的,他在武艺方面没什么天赋,武课的时候,时常出点儿小丑是在所难免。 他第一次跟这个妹妹有交集,也是在太学的武课上。 他武课不行,又不受宠,皇子们骑马,就让他牵马,皇子们射箭,就让他拿靶。 既然是在学习,就难免有失误的时候,靶子也就那么那么大一点儿,手一滑,很容易就射歪了。 放在平时歪了也就歪了,但甄昊举着靶子,三皇子这一箭一歪,箭尖就扎进了他的肉里。 三皇子伤了他,一点儿也不紧张,风轻云淡的说找个太医看看就没事儿了,可话是这么说,行动却一点儿都没有。 一群人围着他,叽叽喳喳的问他‘你怎么样?’‘你还好吗?’却没有一个人,为他叫一声太医。 这些人里面,可能有些并不是故意想欺辱他,只是三皇子是德妃所出,皇位很有力的竞争者,没人愿意为了一个不受宠c没有任何希望的皇子,去开罪人。世家公子们就更不掺和皇子之间的事情。 而不苟同三皇子做法的其他皇子,也作壁上观。 皇宫本来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利箭扎进了手臂,血流了一地,甄昊长期营养不良,没多久就头晕眼花,站立不住。 他倒地的那一瞬间,听到有人在喊:“嗳!你们围在一起做什么呢?” 是一道女声。 很好听,很好听。 小女孩儿将人群扒开一个缝儿,一边探头进来,一边说:“你们在看什么新鲜你们干嘛呢!这是怎么了?流这么多血你们不救人还看什么看?” 三皇子说:“皇妹今日来晚了,等会儿肯定要被太傅罚!” 甄岚云说:“罚什么罚,我才从父皇处来,我问你们在干什么呀,甄昊流这么多血,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叫太医啊!” 捂着手臂躺在地上的甄昊笑了。 他曾在尘埃里仰望在苍穹之上的她无数次—— 身上有一切他想要的东西,他羡慕。 她从没垂眸看过他一眼,可没想到,在大家都喊他‘你’的时候,她竟然能喊出他的名字。 甄岚云的母妃是正宫皇后,三皇子嘻哈扯皮没把话题引开,也不好再直接逆她的意思,叫人喊了太医。 甄昊被送回了落霞殿,周美人抱着他哭得昏天黑地,他不仅要忍着伤痛,还要抽空来安慰他的母妃。 伤了手,甄昊有一段时间可以不用去太学,那年的夏天热,他的伤口发炎化脓了,伤越养越严重,足足半个月都没去太学,也请不来太医。 太医不是人人都能看的,他只能拖着。 那天下午,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模模糊糊觉得有人惶恐跪地,齐声说:“拜见岚云公主。” 甄昊蓦然惊醒,穿了衣服匆匆出去,看见落霞殿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朝甄岚云行礼。 包括他的母妃。 周美人的阶品低,见了正宫公主,是要行礼的,按照道理说,甄昊和甄岚云是同辈,可以不用行礼,但实际上,两人之间的差距非常大,甄昊便行了一礼。 却没想到甄岚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同辈,你行什么礼?” 他当做没听到,收了礼立在旁边,也不说话,心里却在疑惑——她来做什么? 甄岚云进殿,立刻有宫女送上茶水,她走累了,端起来就是一大口。 甄昊的目光闪了闪,眸中有不安的情绪—— 宫里的人踩高拜低,皇帝从来不来见周美人,落霞殿的东西也被总管太监克扣得差不多了,甄岚云喝的茶是去年的陈茶,放了好久,说不定还有点霉味。 她一向山珍海味,恐怕还没有人敢泡陈茶来招待她,甄昊不安也是正常。 哪料甄岚云一口气干了茶水,把杯子递给一旁的宫女,说:“没解渴,再添点儿水。” 甄昊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连灌三大杯茶,缓过劲儿来,才道:“你都休息半个月了,怎么还不去太学?” 周美人心思还算比较活络,他们请不来太医,但甄岚云请得来,而她的态度和善,并不像找事的模样,于是立刻上去,“回公主,天气太大,四皇子的手伤越拖越严重,所以上不得学了。” 甄岚云歪头一看,盯着他的臂膀,说:“严重了?我看看。” 甄昊下意识的捂住手臂,“没什么好看的,怕污了公主的眼。” 甄岚云嫌弃的看他一眼,“啰嗦!” 周美人惦记着想给他请太医,听言立刻上去解他手上的纱布,甄昊手忙脚乱的想拦住她,没拦住。 三皇子的一箭钉在他的小臂上,留了一个豁开的伤口,半个月过去,伤口却一点儿也没有愈合,伤处湿润,有血水和脓水混杂着,周边的皮肉也翻飞起来,看起来确实有点儿恶心。 甄昊小心的抬头,看见甄岚云眉尖紧蹙,他立即抬手去捂伤口。 结果对方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说:“这么热的天气,你把伤口捂得这么死做什么?怕它冷啊?” 他还在愣神的功夫,甄岚云侧首对贴身的宫女说:“去找个太医来看看。” 周美人立刻跪倒在地,不断道:“谢公主!谢公主!” 甄岚云说:“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太医再次经手甄昊的伤,没过多久就好了,他回太学的第一天,是跟甄岚云一起上的早学。 她知道他今天回太学,早晨来落霞殿等他,清晨天蒙亮,小女孩儿的身影沐浴在晨曦中,有种圣洁的光辉。 他们到得比太傅早一点,三皇子一见甄岚云和他一起,对甄昊道:“看来我这一箭倒是让你占了便宜,伤一回手,叫皇妹与你同进同出。” 甄岚云道:“三皇兄,你不说话嘴巴会臭吗?你射伤了四皇兄,连个歉都不道,还好意思阴阳怪气!” 三皇子嬉笑一声,敷衍道:“我忘了,如此,那日的事,便是我对不住皇弟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甄昊说的,还当真道了个歉。 甄昊说了句没关系,坐到角落里去。 甄岚云也过去,坐到他身边,刚拿了书,三皇子就在第一排叫她,“皇妹,这句是什么意思,你来给我看看啊!” 甄岚云说:“你比我大的这三岁是大到哪里去了,多读的三年书又是读到哪里去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去还是过去,坐在三皇子前桌,“哪句?” 三皇子说:“这句。” 甄岚云低头一看,说:“附翼攀鳞,这是个成语啊,不是句,你是不是傻!” 三皇子作不耻下问状,“行嘛,你说是成语就是成语,那这是什么意思?” 甄岚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一眼,“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意思?。” 甄岚云无力道:“就是巴结的意思。” 话音刚落,三皇子一拍桌子,哈哈大笑,指向甄昊,“是啊!就是巴结!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甄岚云方知被耍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皇兄!” 三皇子见她真的动气了,立即收了势,说,“别生气嘛,我就是开个玩笑。” 甄岚云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开,连学也不上了。 别看她人小,动气怒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在座的都有点儿被唬住了,他这么不给面子,三皇子有点下不来台。 平时跟他一起混的世家子弟见状,立即上去捧他,“岚云公主气什么,三殿下说得本来就是事实嘛。”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声,三皇子这才得了台阶。 甄昊至始至终都坐在角落,不管后来这些人指桑骂槐的说了什么,他都装作没有听见。下了学,他去永福宫门口站了半天,始终没鼓起勇气进去。 受那么些宠爱的公主,因为他被人耍了一通,她很恼? 今早他走的时候,周美人看见甄岚云在门口等他,他一回来就问,“儿,今早母妃看见公主在等你,你” 他打断周美人的话,“昨天下学的时候把东西拿错了,公主来找我要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甄昊一夜辗转,没想到第二天早上,甄岚云还是去等他上学,看到她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前一天无故逃学,那天她被罚抄课本三遍,从上学抄都下学,抄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太傅让她不抄完不许走,放学的时候,三皇子凑上去,“皇妹,你还有多少没抄,皇兄帮你。” 甄岚云头都没抬,笔下的字潦草无比,“不用。” 三皇子看她显然是没有消气,也不再去惹她。 人都走空了,甄昊走到她身后,试探着问,“需要帮忙吗?” 甄岚云正在挥毫泼墨,以为人都走光了,他这么冷不丁儿的来一下,差点没给把魂都吓飞,“哎我去!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啊!” 甄昊窘迫道:“我有走路有声的” 甄岚云却没理,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需要帮忙吗。” “需要。” 甄岚云抓了一叠纸,塞到他手里,“还有两遍,我们一人一遍。” 次日,太傅一眼认出了甄昊的字,结果两人一人重新又被罚抄了三遍。 贞间十六年,甄昊十二岁,周美人死了。 病逝。 甄昊没了生母,甄岚云天天去落霞殿看他,他总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不久后,有宫妃开始争夺他的抚养权。 后宫中子嗣的重要性,就不必多说,但宫中明争暗斗,你怕我得宠,我怕你的得宠,很多宫妃没有机会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了,也很难养大。 特别是宠妃,简直就是活靶子,生一个自己的孩子简直千难万难,就连皇后,也只有甄岚云一个公主,没有皇子。 周美人的死,其实是迟早的事。 她不死,甄昊始终是有生母的皇子,一个不受宠的美人,凭什么能有皇子傍身?她能活到自己儿子十二岁,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病逝? 哪来那么多病逝? 只是一个病逝的表象罢了,没有人用心彻查她的死因,说是病逝,就真的是病逝了。 有妈的皇子是根草,没妈的皇子就是块宝,甄昊像货品一样被人争来夺去,谁都没有得手,谁也不肯放手,他一个人在落霞殿里住了一个月。 有一天,甄岚云可能是在哪里听到了风言风语,跑来问他,“甄昊,你做我哥哥怎么样?” 她说的是哥哥,不是皇兄。 皇兄可以有很多个,哥哥却只能有一个。 时隔这么多年,甄昊还能记得她说这句话时候的模样,满脸认真,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答案。 那一刻,那张脸就是他的救赎。 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哽咽,“愿意。” 皇后向皇帝开口要甄昊的抚养权,皇帝暂时还没拿定主意,推脱了两句,就敷衍过去了。  宫里有位淑妃娘娘,早年间就跟了皇帝,是宫里的老人了,但是一直无所出,这么多年中规中矩,不算太得宠,但皇帝每个月总会去她宫里一回。 皇帝犹豫的原因,就是她。 皇后跟淑妃算是同时期的人,皇后好歹还有个女儿,淑妃却什么都没有 一个已经十二岁的皇子,说白了,再怎么也养也养不熟了,皇帝想把甄昊给她养,算是慰藉她一下。 但再怎样养不熟,那都是一个皇子,各路没有子嗣的妃嫔都不罢手,争得头破血流,甄昊又在落霞殿里面住了一个月,像等待被认领的流浪狗。 甄岚云小小年纪,却很聪明,一个多月还没动静,她就明白皇帝的态度了,她仗着皇帝宠爱她,天天去抱着皇帝的大腿哭闹撒娇。 一个软萌软萌的女儿,脑袋上总着两个角,天天抱着你的大腿玩泪汪汪的撒娇,你怎么受得了?何况他本来就很宠爱这个女儿。 八天后,甄昊就搬进了永福宫。 甄岚云还是喊他甄昊,被皇后说了好多次,也死性不改。 皇后是个传统型的皇后,雍容华贵,言行得宜,很有国母之风。 因为养在皇后名下,甄昊变成了嫡出,甄岚云见皇帝总会带上他,露脸的机会多了,皇帝就渐渐多看这个儿子两眼,慢慢的,有了点儿地位。 十五岁入朝后,还有了拥护自己的大臣。 从前甄昊跟三皇子不对盘,入朝后仍然不对盘,朝堂上争锋相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所缩手缩脚的软蛋了,甄岚云渐渐能够在他身上看到帝王的威仪。 但她还是喊他甄昊。 “甄昊,南山新结了无花果,一起呗?” “甄昊,段老头儿把青霜剑打出来了,我想要。” “甄昊,我把母后的九翠钗摔断了。” 甄昊一一回答—— “嗯,一起。” “我去给你要。” “说我摔断的。” 甄岚云十四岁的那年,皇帝驾崩,太子未立。 朝堂陷入一片混乱,皇后和甄昊培植的党羽全力扶持他,捧他坐上皇位,其中艰与血腥,略过不提。 皇帝登基,一定会册封皇后,但甄昊是没有,由于情况特殊,没引起太多关注,登基当天,他下了四道圣旨。 第一道,是封皇后为懿章太后。 第二道,是追封周美人为庆敦太妃。 第三道,是封甄岚云为明惠长公主。 第四道,是大赦天下。 一年后,甄岚云满十五,及笄。 太后开始给她物色驸马,挑来挑去,眼睛都挑花了,于是去找甄岚云,问问她自己有没有中意的公子。 太后全力扶植甄昊,就图一个将来甄岚云嫁人的时候,可以和自己心爱的男子携手白头,而不是做一个政治牺牲品。 如果要牺牲,就让别的公主去牺牲。但甄岚云本人的态度并不积极,胡乱的说两句‘没有。’或者‘我想多陪母后两年。’就糊弄过去了。 转眼就她就到了十六岁,太后开始着急了,去找甄昊商量,可一向很孝顺听话的养子居然开始敷衍她,每次都以政务忙,让她下次再来。 多了两次,太后就觉出不对味儿了,毕竟是养子,就开始有点儿疑神疑鬼,但她揣在心里,谁也不说。 甄昊当了皇帝,时间明显变得紧了,甄岚云次次去找他,他次次都在处理政务,时间久了,她也不爱去碰一鼻子灰。 及笄那年春猎,她在猎场上认识了一个男人,名字叫黎良,未及而立,便是军功累累,封了大将军。 她参加春猎不像其他命妇贵女一样在看台上观看,她是要下场的,她爱这些,甄昊知道,还专门给她打了一把精铁的弓。 甄昊刚登基一年,正是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这种群体活动,就算他的骑射不怎么样,也不能端着帝王的架子只看不动手。 既然是春猎,当然不会只做做样子走过场。 猎场里面有大型猛兽,甄昊担心甄岚云,一开始就不许她单独行动,硬是把她和自己拴在一起,身边还有精卫保护。 甄昊幼时武课就不行,骑射更是渣得一逼,猎两只兔子箭都射不准,甄岚云觉得没劲透了,想自己往猎场深处走,他又不许。 百无聊赖的在猎场外围转圈圈,小动物猎了不少,个头儿大点儿的一个都没见到影子。 正当怨念的时候,甄岚云的身后突然‘嗷~’一声嘶吼,一只站起来有成人高的狗熊大概是被人追赶到了外围,正见有人,径直扑向她背后。 甄岚云迅速回头,从箭筒里抽出一直箭,握在手里,扎爆了熊瞎子的一只眼睛,就地一滚,躲开了熊瞎子拍肩。 熊瞎子吃痛,被激发了凶性,然甄岚云匆促一滚,滚出的距离并不够远,熊瞎子一个猛扑过来,眼见着要一爪子抓爆她的脑袋。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一重,甄昊不知哪里来这么快的速度,转眼就飞扑过来,压在她身上,竟然是要以九五之尊之躯给她做肉盾!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侍卫们反应过来,刀剑也只能砍在熊瞎子的皮肉上,阻止不了它的势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终身大事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呼啸着插进了狗熊的右眼。 好了,这下是名副其实的胸瞎子了。 狗熊两只眼眶里各插一支箭,狂性大发,一双熊掌寻摸着四处乱拍,甄岚云反手抱住甄昊,趁机再滚出几步路。 与此同时,四五支利箭合着箭哨声接连刺进狗熊的脑袋,甄岚云抽空抬眼一看,这几只箭矢都是从一人手里射出。 倒数第二支箭正在射中狗熊的头部正中,而最后一支,则是直接射在头部那支箭的尾部,绝大的力量推动头部那支箭,最后竟然直接把那支箭从狗熊的面部推出后脑,然后掉落在地上。 现在插在狗熊头上的那支箭,已经是最后一支箭了。 甄岚云当时就惊了。 这是什么逆天的臂力?又是什么逆天的准头?! 狗熊虽死,身躯仍立,它摇摇晃晃的机械迈动了几下脚步,走到甄岚云两人面前,‘嘭’一声,跪倒在地,随即壮实的身子朝他们的方向倒下来。 在那之前,射箭那人已经丢了弓箭,飞步朝他们跑过来,甄岚云和甄昊双双搀扶起身,正准备在最后一刻逃离狗熊压顶的厄运,那人飞快将他们分开,两边腋下一边夹一个,一步飞跃,就到达了安全区域。 站稳之后,那人迅速松开手,跪倒在地,双手抱拳,“微臣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万岁恕罪。” 此人,就是黎良。 甄岚云一不留神没站稳,唧一屁股墩儿坐到地上,甄昊连黎良的请罪都没来得及理会,把她拉起来,前前后后把她检查了个遍,“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虽然他已经勉力镇定,但甄岚云仍然在他的声调之中听到了一丝颤抖,当时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过她不是酸唧唧的人,一拍他的肩膀,也反问他,“甄昊,你不要命了啊?你要是死在狗熊爪子下面,那绝对是第一个被狗熊拍死的皇帝了,丢我们甄氏的脸嗳。” 甄昊手一僵,显然被气到不行了,说:“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 说完才想起地上还跪了一个人,道:“爱卿快起,爱卿救了朕一命,怎的还说这些话?罚什么?赏!”黎良起身,不免多看了一眼这个敢直呼天子姓名的女子。 明惠长公主传言果然不假 此时一队人自丛林里匆匆而出,看见一地血腥,再看眼前情景,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立刻跪地,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陛下饶命!臣等追赶这只孽畜,没想到竟让它差点伤了陛下,臣等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 既然是春猎,谁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没有畜生伤人,这事算是个巧合,面前跪的也是个重臣,甄昊根基尚不太稳,只能道:“无事,有惊无险,下不为例。” 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也没有兴致再围猎了,便往看台去。 甄岚云还不忘招呼精兵,“把熊瞎子拖回去,小心点儿毛啊各位,我要拿回去扒下来当垫子坐坐。” 甄昊心有余悸的扯了她一把,像在责怪她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不断的和她说着什么,她走出两步,突然‘嗳~’了一声,甄昊一阵紧张,她却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说,“我的兔子!” 然后折回去,在草丛里一阵扒拉,捡出一条由兔子串成的兔子串儿。 这些兔子被草绳一只接一只的绑起来,她懒得提,直接把一串兔子搭在脖子上,甄昊看不得她一个女孩子这么血腥暴力,想让侍卫帮她,她还不干,说什么这是她胜利的果实。 拗不过她,只能随她了。 到了看台上,一群贵女看着甄岚云脖子上挂着一串兔子尸体,吓得惊叫连连,她恶趣味一上来,恶劣的朝贵女们呲了呲牙,说,“吃兔兔吗,兔兔超好吃唷!” 说着还‘呲溜’一声,很夸张的吸了吸口水。她要不是长公主,恐怕当场就被挠死了。 这是甄岚云和黎良的第一次见面。 这个男人就是个木头疙瘩,话少得令人发指,甄岚云没乐子的时候,就爱出宫去逗他,常常把他逗得面红耳赤。 谁能想到,一个军功比岁数多c杀人无数的大将军居然会脸红,还特别容易脸红! 甄岚云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出宫的次数愈加频繁。那段时间蜀国没有战事,黎良很闲,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愈来愈多。 甄岚云十九岁,还没有嫁人,在蜀国算是大龄剩女了,太后急得头顶冒烟,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跑来对自己的女儿进行了深刻的谈话。 谈话的内容大概就是:你到底有没有中意的男人,如果没有,我就替你安排了,这么大个人还在宫里浪,天下人看了像什么话? 这次甄岚云说:“有啊,黎良啊。” 这可把太后高兴坏了。 黎良啊! 黎良手里的兵权,甄昊忌惮很久了啊!要是黎良被甄岚云拿下,那不就直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吗?! 太后试探着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黎良将军对你可以也欢喜?” 虽然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卵意义。 甄岚云是身份尊贵,她要是想嫁给谁,皇帝直接一句话就敲定的事,你不娶也得娶。 但过一辈子的事情么,你情我愿是最好不过的了。 甄岚云说:“应该是欢喜的?” 太后就欢欢喜喜去找甄昊赐婚去了。 这些年,甄昊后宫里添了些妃嫔,但一直没有皇后,今年群臣抗议国有帝无后的浪潮到达了高氵朝,他被折腾得够呛。 太后一般在后宫里,有妃嫔陪她打马吊,养养雀,种种花,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她是一个很好的太后,该她管的事情她不推责,不该她管的事情她也不插手,就比如甄昊就没有太后强势干政的烦恼。 一般无事,她不会去找甄昊,找他必定就为了两件事—— 一件事甄昊本人的的婚事。 一件是甄岚云的婚事。 甄昊一看太后喜滋滋的来,脑袋都大了,太后说:“皇帝,明惠今年十九了,再不嫁,就是全天下的笑柄了。” 甄昊仍然敷衍道:“明惠有了意中人,随时都可嫁,他是朕唯一的妹妹,自然不能委屈了,要嫁,必当嫁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 太后神秘一笑,“盖世英雄,有了!” 甄昊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了?谁?” 太后眉飞色舞,“黎良啊!难怪这些年一个都看不上眼,原来是等着帮你呢,母后知道你忌惮黎良手里的兵权,又不得不用他,他若是娶了明惠,兵权不还是在你手里吗!”甄昊却没有像她预想中的如释重负,而是铁青着脸说:“母后弄清楚了吗,黎良比明惠大了十几岁,三十多岁都没娶妻,可是有什么隐疾?有常年不在蜀都,明惠嫁给他,岂不委屈?” 太后满脸喜色,“两情相悦,哪来什么委屈不委屈?人家黎良又不是世家贵公子,常年打仗,哪来的时间娶妻,未婚也是很正常!” “两情相悦?” “是啊,两情相悦,你每月能有几天和我们在一起?明惠往宫外跑了三四年了,次次都是去找黎良,感情恐怕是很深皇帝!你去哪?” 太后宫宫中养了只鹦鹉,学舌学得很逗人,甄岚云拿了根孔雀毛诱它说话,“呆子!” 鹦鹉跟着学:“呆子。” 虽然声音不怎么好听,但至少咬字是很清楚的。 甄岚云说:“黎良!” 鹦鹉:“黎良。” 甄岚云:“黎良是个呆子!” 鹦鹉:“你是个呆子!” 甄岚云震惊了,“嗳我去!成精了?还会自己改词儿呢!” 鹦鹉:“会呢!会呢!” 甄岚云:“卧槽!” 鹦鹉:“卧槽!卧槽!卧槽!” 甄岚云:“” 犹在石化状态中,一阵风刮过脸庞,眨了个眼,发现这阵风是甄昊带起来的,他站在她面前,抓住她一只手,面沉如水,“你要嫁给黎良?” 他力气大得不自知,“甄昊,你抓疼我了!” 平时他就该放手了,可这次他却抓得更紧,“你为什么要嫁给黎良?” 甄岚云放弃挣扎了,忍着疼说:“我不嫁给他,在宫里呆一辈子啊!” 甄昊说:“你就呆啊!难道有谁敢赶你走?是谁说了什么闲话?是谁?我拔了她的舌头!” 甄岚云噗嗤笑了,“甄昊,你没事!谁家的长公主快二十都还不嫁人啊?” “我家的!我家的不想嫁就可以不嫁!”甄昊有点儿疯狂了。 甄岚云说:“可是我想嫁了啊!” 甄昊手上的力度不由自主的松了,喃喃道:“你想嫁?” “是啊,想嫁啦!” “为什么想嫁了?” “甄昊,十年前我就说过你傻,你还真傻啊?当然是喜欢所以就想嫁啦!” 他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背脊瞬间垮下去,明明是一个年轻的帝王,却如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般沧桑。 “能不能能不能不嫁”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还没等甄岚云回答,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像是藏了多年的秘密怕被人发现,仓惶的逃了。 他来得莫名其妙,说的话莫名其妙,甄岚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望着他匆促的背影不知道他又发的什么疯。 鸟笼里的鹦鹉突然‘嘎’的叫了一声,学着刚才甄昊的语气扯着鸟嗓子喊:“不嫁行不行!不嫁行不行!” 甄岚云被它一惊,没好气的用孔雀毛戳它,“不行!再嚎我拔光你的鸟毛!” 鹦鹉像是听懂了,相当凄厉的‘嘎’了一声,在鸟笼子里面到处乱蹿。 甄岚云咕哝了一句,“这鸟当真成精了!” 他走后没多久太后就来了,见自己的女儿还在没心没肺的逗鹦鹉,略带担心的说:“儿,皇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甄岚云说:“想法?什么想法?” 太后说:“方才我去让他给你黎良赐婚,他犹犹豫豫,借口极多,母后观他的样子,是反对这门亲事,他毕竟不是我亲生的,是不是猜忌你我,怕你嫁给黎良后拥兵?” 甄岚云说:“拥兵?我一个公主拥什么兵?我还能做女帝?” 太后说:“帝王大都多疑,谁知道他想什么呢?” 甄岚云宽慰她:“母后,你想多了,甄昊不会的。” 太后眉一拧,教训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皇兄,或称陛下,直呼天子姓名,像什么话?!” 甄岚云有错就认,就是不改,嘴上讨饶相当快,“是是是,皇兄!” 然后把孔雀毛塞给太后,“母后,你自个儿溜鸟,我去找皇兄商讨我的终身大事~”话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赐婚 甄岚云嘴上说去找甄昊,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等出了大门,脚步一转,就要去宫外了。 见到黎良,她说:“今天母后说要让甄冶撮合我俩。” 黎良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黎良,你怎么又脸红了?你打仗的时候也脸红吗?红脸将军?哎!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嘴也不行,唔~” 黎良被闹急了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美人儿搂在怀里亲吻了,明明是自己先凑上去的,美人儿还没害羞,他的脸却一边吻边渐渐爬满红色,最后脸都要滴出血来一样。 奔波在沙场的人,肤色不会太白皙,他古铜的肤色,能让人看出要滴血一样红,可见是红得多厉害了。 但! 一个面白肤嫩嫩的俊俏公子哥儿羞红了脸很赏心悦目,一个满脸黑的糙老爷们儿黑里透着红 那真是相当难看了! 甄岚云本来是想意思意思,害羞一下,结果看到他的样子,笑憋都憋不住! 一吻罢,黎良被人无情的嘲笑,恼得不得了,竟然干脆背过身去,自个儿闷气去了! 甄岚云以为他会硬气好半天,结果他兀自沉默了半晌,问:“怎么样?” 甄岚云愣了一下,道:“不怎样,太笨,磕到到我牙齿了,舌头也咬到了,还需要多练练。” 黎良也愣了一下,转而咆哮:“我不是说这个!” 甄岚云疑惑道:“不是说这个?那是说什么?” 黎良咬牙切齿,“赐婚,怎么样!” 甄岚云‘哦’了一声,舔了舔嘴唇,颇有些回味的意思,“你说这个啊,还不知道,你也知道自己手里兵权重,你的婚事母后不好越过甄昊直接赐婚,说是说了,等甄昊给个态度呢。” 她灵巧的舌头舔过红唇,黎良心中蓦地一紧,赶忙别开眼,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当天下午,黎良入宫觐见,表达了对明惠长公主的钦慕之情,请求甄昊赐婚,他被对方一个砚台飞下来,砸得头破血流。 那天,皇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黎良将军被大骂一顿,赶出皇宫。 连黎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挨骂。 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甄岚云耳朵里了,晚上,戌时,甄昊处理完了一切政务,她才去长乐宫找他。 甄昊似乎早已经预料到她要来,换下龙袍,本来是应该就寝了,却在等她,并且脸色十分不好。 甄岚云道:“甄昊,我又没惹你,对我摆一副冷脸做什么?” 甄昊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对她有求必应,也从来不对她发火,现在虽然没有吼她,脸色却也十分臭了,明显是怒得不行。 但甄岚云压根儿就搞不懂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只问,“你干嘛打黎良?” 甄昊冷哼一声,“兴师问罪来了?” 甄岚云说:“别!别给我扣帽子,我就是好奇。” 不只她好奇,满朝文武有哪个不好奇? 黎良率领龙虎之师,为蜀国扩疆土,洒热血,还不居功自傲,皇帝稀罕他跟稀罕宝贝一样,对他说话都从来没有大声过,结果今天一出手就让人见血了,而且连个名目都没有,谁不好奇? 甄昊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儿,“以下犯上,我还打不得他了?”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以下犯上了的黎良不在现场,无法反驳,被迫背了这个锅。 甄岚云长长的‘哦’了一声,赞同道:“是该打。” 正在甄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的时候,她突然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给我和黎良赐婚?” 他瞬间变脸,脸皮子都快要拉到地上去了。 甄岚云推了推他,“喂?走什么神?我问你什么时候给我赐婚啊?” 甄昊拂袖而走,把她一个人晾在那儿,想追上去,结果被管事儿的太监拦住了。 甄岚云被他莫名其妙撒了通气,心里一阵憋闷,对着他的大门口喊了一句,“你行!我招你惹你了?你不理我是?有本事这辈子都别理我!” 当天晚上,哦不,应该是凌晨,约寅时,她的殿门被拍得山响,伴随着宫女惶恐的’陛下,公主已经歇息了。‘以及‘陛下,您喝醉了。’两声低劝后,宫女被一脚踢开, 甄昊拍打着殿门,醉醺醺的喊,“岚云!甄岚云,甄岚你出来!你出来!你,就是你,把门给我撞开!” 甄岚云搓着眼睛从床上翘起来,刚穿鞋,宫女禁不住甄昊的催促,开了门,他把宫女踢出去,‘砰’一声,反手把门关上了。 甄岚云睡得正熟,突然被吵醒,还有些迷糊,眼皮子耷拉着坐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问,“你喝酒了啊?” 甄昊酒意直冲脑门儿,走路东摇西摆,把桌子凳子瓶子一系列能撞翻的的东西全撞翻了。 乒铃乓啷的声音刺得她耳膜疼,困顿睡意也去了大半,甄岚云伸了个懒腰,才过来,“你喝酒就喝酒,干嘛跑我这里来发酒疯,撞坏的东西得赔我啊?” 甄昊看样子是醉得不轻,垂着头,嘴里喃喃的在说些什么,听不太清,站得也不太稳,这架势,怕是要明天早上都清醒不了。 甄岚云无奈,“甄昊?甄昊?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甄昊勉强抬起头,“嗯?啊听,听得清。” 他大半夜喝醉了跑过来,轻易多半弄不走,甄岚云架起他一只胳膊,把他往床上扶,“去床上睡,哎我去,你好重啊!” 甄昊没了刚才踹宫女的那一股子蛮劲儿,乖乖的任由她扶去床上。 甄岚云觉得自己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把他弄上床,盖好被子,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说:“自个儿在这里睡一觉,醒醒酒,我警告你啊,不许吐在我床上,要吐出去吐,不然我打你啊!” 说罢打着哈欠,穿了衣服出去。 “岚云!”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甄昊在喊她。她回头,看见甄昊撑在床沿上喊她,“又怎么啦!” “甄岚云!”声音比刚才大了些。 她没办法,过去问,“大哥,大爷,祖宗!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吗?如果没有,能不能让我先睡一觉再说?” 他仰视她,眼中像闪着璀璨的光,神色中的醉意仿佛去了些,又仿佛没去,突然,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甄岚云不防他,一下失力,跌下去,趴在他身上。 她想站起来,但他抓得紧,始终站不起来,甄昊也不知道是醉还是清醒,看着她说:“不嫁行不行?” “再发酒疯回你的自己的地儿去睡。” 她想站起来,但他抓得紧,怎么也站不起来。 “不嫁不行吗?” 周美人死后,甄岚云第一次见他这种神情,像是想哭,又要忍住,悲苦往肚子里咽,她都分不清楚他眼睛里盛的是酒气还是雾气。 她不由自主放缓了语气,“为什么?我总是要嫁人的,黎良家离宫里也不远,你要是想我,我随时进宫啊”话说一半,她好像突然懂了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黎良?” 他沉默了,她以为自己猜对了,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天旋地转,两人之间就换了一个上下——她在下,他在上。 这个姿势很暧昧,一般用于准备为爱鼓掌的男女,虽然是亲兄妹,但到底是已经长大了,不像小的时候那样百无禁忌。 甄岚云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对味儿,但还没等她品出来这个不对味儿到底是怎么个不对味儿法,眼前的脸突然放大,唇上贴上来两片温暖的唇瓣,他的舌钻进她的口中,舔舐啃咬。 甄岚云的脑子炸了。 眼前都是金花,脑中一片空白,鼻尖全是浓烈的酒气,他闭着眼,吻得很投入。 魂飞入体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和愤怒席卷全身,她猛地推开身上的人,坐起来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低声咆哮,“甄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一巴掌将他嘴角甩出了血,他坐起来,大拇指揩过嘴角,笑了,“你不是问为什么吗?因为这个啊!” “我们是兄” 他拦下她的话,“我们是兄妹嘛,我知道啊。” 甄岚云话都说不出来,错愕c震惊c失望c恼怒,各种情绪在她脸上纷杂闪过。 甄昊突然发难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床角,神色中透露出绝望和脆弱,“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我是禽兽?我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甄岚云别过脸,避开他的眼神。 “知道为什么一直不立后吗?后位给你留的啊”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会被厌弃,他还是想让她知道,因为,一个人的恋爱,实在是太苦了啊 她眼中蹿起不可扼的怒火,恶狠狠的吼:“荒唐!甄昊!你醒醒!你是我哥哥!”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被梗住,“我” 甄岚云再也受不了,抬脚踹在他胸膛,她有些功夫,手脚力气比寻常女子大些,甄昊被他一脚踹得滚落床底,脑袋磕在了刚才被他撞倒打碎的花瓶碎片上,流了一脸的血。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到脸上,伸手一摸,触到伤口,那位置,恰巧跟白天他砸伤黎良的,是一个位置。 甄岚云迅速拢好衣裳,头也不回的奔向门口,只是,一开门,发现门口站了个神色阴寒的雍容妇人,身后跟着两名宫女,皆垂着头,恨不得没生耳朵一样。 正是太后! 甄岚云未出嫁,习惯了跟太后住,一直没有搬,甄昊来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她。 她一把推开甄岚云,冲进殿内,照着甄昊的脸狠狠掴了两巴掌,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孽子!孽子!悔不当初认下你!悔不当初!” 当日早朝,群臣正散,陆陆续续的退朝,甄岚云挑了这个时候,逆着人潮进殿。 蜀国虽没有明文规定公主不得入皇极殿,但毕竟是上朝的地方,后宫又不得干政,纵观古今,还没有哪个公主这般不识趣过,于是百官驻足看个热闹。 甄昊一晚没睡,又是宿醉,脑袋上还豁了一个口子,两边脸上上的巴掌印冰敷过,已经看不出巴掌的形状,只看得到两颊有些红。 这副鬼样子都还要坚持上朝,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是一个勤政的好皇帝。 甄岚云在殿中跪下,行了个叩首的大礼,声音铿锵有力传到殿外—— “明惠已过二八,求皇兄赐婚。” 群臣沸腾了。 太后说得不错,蜀国女子十五及笄,十六c最多不过十七就会嫁人,而甄岚云已经十九,下月就要满二十,确实已经是个天大的笑柄了。 甄岚云自己不急,哪个公子都看不上,太后只能干着急,但民间的风言风语,说得是相当难听了。 在座的大臣,谁私底下没有编排过? ------题外话------ 前两章把黎良的年纪写错了,老黎比小甄大十几岁,小甄十几,老黎应该过了三十岁,我写成未及而立,应该是恰过而立,今天晚上到了可以修文的时间就改过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忠于陛下 甄岚云是长公主,皇帝和她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宠她至极,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谁要是娶了她,那就是娶了‘飞黄腾达’四个字。 想娶的人不在少数,甄岚云却一个也不想嫁,这么多人想娶娶不到,说她眼高于顶的流言根本不用传播,自己就流传开了。 但现在。 她在偏偏选在退朝的时候,在群臣的眼皮子底下,向皇帝请求赐婚,这明显是一副恨嫁c在逼迫皇帝的的模样啊! 于是编排甄岚云的人又开始编排皇帝—— ‘不是一个肚子里面出来的到底不一样!’ ‘太后待他不薄,自己妹妹的婚事如此不伤心,看把人家长公主逼成什么样子了?’ ‘平时的仁厚是装给天下人看的?’ 诸如此类的流言,迅速在蜀都蔓延开。 非议天子是死罪,但法不责众,人人都这样说,甄昊总不能全都拉出去砍了? 再说,人家也不是傻的,肯定是自己关起门来悄悄说啊,你又没逮到现形。 甄岚云皇极殿求赐婚的第二日,太后懿旨—— 奉天承运,太后懿旨,兹闻大将军黎良品德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长公主明惠年龄当适,适嫁之时,当择贤婿与配。与大将军可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择良辰完婚。 公主的婚事,应由皇帝赐婚,太后此举越俎代庖,更是让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但皇帝一直保持沉默,应该算是默认,时日一久,事情的热度降下去,也就没有多少人再揪住不放了。 甄岚云的婚事定在三个月后,但其实婚期原本是定在个半个月后。 长公主出嫁,排场那是相当大的,半个月根本就来不及操办,众人嗟叹这长公主是当真恨嫁了,后来是皇帝出面,把婚期延后了三个月。 他说:“岚云的婚事,不该如此草率。” 甄岚云一句话没说,只是在后来的三个月,每日天亮就出宫,天黑才回来,不许任何宫里人跟着,否则就翻脸,甄昊痛苦不已,一日复一日,三个月就过去了。 大婚当天,从宫门到大将军府,数里红妆,甄岚云的嫁妆从宫门口抬出去,第一担已经到了将军府,最后一担还没出宫门口。 婚礼是太后主持的,皇帝没有去,却在礼成时,送来一道圣旨——封大将军黎良为一字并肩王,封号武成。 宾客们眼睛都红了。 果然! 谁娶了明惠长公主,果然是娶了‘飞黄腾达’四个字。 大家都以为黎良位极人臣,已经没有再升官的空间了,没想到娶了一个甄岚云,直接就封了王。 还是一字并肩王! 赚了啊!赚大了啊! 之后的三年,相安无事,只是黎良在外征战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蜀国的疆土,一扩再扩,甄岚云偶尔进宫,只在太后哪里待一会儿,坐不了多久就走了。 三年,从前想见就见的人,甄昊只再见过两次,每次她都止步在他一丈之外,规规矩矩的行一个礼,喊一声‘皇兄。’再也没喊过他的名字。 就连每年年宴,她都称病不来。 下半年,黎良离京两月,甄岚云检查出三月身孕。 太后喜得眉开眼笑,东西流水一样送去王府,甄岚云吃了一盏她送的燕窝后,流产了。 太后怒不可遏,连声大骂‘孽子!’以风雨之势奔去御书房,关上门把甄昊骂得一文不值,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 经太后手送出宫,给甄岚云的东西,除了甄昊,没有人敢做手脚。 他不急不缓,静静听太后骂完,才说,“是朕做的,太后就当时明惠,帮太后抵了朕母妃的命。” 太后听闻,脸上血色瞬间尽褪,喃喃道:“你。你” 甄昊缓缓勾起嘴角,眼中皆是恨意荡满,“是啊,朕知道。” —— 当年周美人的死,就是太后做的。 她没有儿子,将来不论哪个皇子做了皇帝,她虽然还是太后,却不是唯一的太后。 皇子也有生母。 无子傍身,皇帝是别人的儿子,宫中还有一个太后,她容得下别人,别人未必容得下她。 稳坐后位数十年,手不可能是干净的,太后发现甄岚云和甄昊走得很近,甄昊很信任她,和她感情很好,如果将他养到自己名下,甄岚云会是维系她们母子感情的纽带,而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 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周美人就这样被碾死了。 后来太后对甄昊很好,也算是补偿了他。 她自以为做得万无一失,为什么被发现了?! 甄昊从上方踱步下来,围着太后转了两圈,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周美人不死,哀家哪来这么一个好皇儿。” “太后娘娘,当时朕在门外,可是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 太后脸色愈发的白。 这句话是她曾经说过的! 可那是在自己宫里,不过是随口一句感叹,和大宫女闲扯了几句陈年旧事! 而且,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甄昊残忍的笑着,“太后取了朕母妃一命,朕取岚云孩儿一名,因果循环,公平得很。” 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儿子了,太后忍不住后退两步,好半天,她神色悲愤,“你就是还没放下你的龌龊心思!我说这话已时隔数年,数年前你为何不报复?偏偏这么多年后,要对岚云的孩儿下手?” 好半天,她艰难的说,“你冲着我来那是,你的皇侄啊” 甄昊轻蔑道,“冲着你来?不,你的命不值钱,” “不过,倒是被你说对了,朕就是还存着那份龌龊心思,看不得岚云跟别人双宿双栖,为别人生儿育女。” 他缓缓凑近太后的脸,直到只剩一臂距离,“要生,也是为朕生,到时候,该叫太后娘娘皇祖母,还是皇外祖母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后浑身颤抖,头上的金钗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畜牲!你就是个畜牲!” 三日后,甄岚云勉强能下地,拖着小月的身体进宫,当胸刺了甄昊一剑,但由于虚弱,力气不大,只划伤了他的皮肉。 甄昊疯癫抓住她的手,“哈哈,朕的后位尚悬空,等着皇妹来坐呢!” 话是这么说,她却没有真的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两月后,黎良班师回朝,甄岚云隐瞒下了这件事,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滑倒了。 她只能瞒下来。 甄昊对她生了天杀心思,她没有刻意跟黎良提过,几年前他才封了武成王,皇帝要杀他的孩子,总要有一个理由。 她能怎么说? 黎良虽然在甄岚云面前害羞,但的确是个实打实的铁血汉子。 如果让他知道真相,他怎么受得了? 届时是让他揭竿造反,还是让他忍下杀子之仇? 黎良并未疑心,相安无事的过了两月,两月后,太后病逝。 甄岚云疯了一样,当天闯进宫,把太后从棺材里拉出来,仔仔细细的检查。 她是在宫里长大的,知道宫中的肮脏和阴暗,太后今年不过五十,保养得很好,身体也跟健康,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病逝。 宫妃互相争斗,争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太后身为皇帝的母亲,宫里的人讨好还来不及,怎么会c怎么敢对她动手? 还是只有一个人敢——甄昊。 如她所想,太后是被毒死的,口里甚至还有乌黑的血没有仔细清理过。 甄昊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着她掰开太后嘴后,疯狂c哭泣,然后脸上爬起怨毒的憎恨。 她抱着太后的尸体,满脸泪,撕心裂肺的咆哮,“甄昊!” 时隔三年,这是第一次在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却已经是带了无尽恨意的嘶吼了。 他说:“来人,封棺,把长公主送回王府。” 太后下葬的时候,甄岚云最后一眼都没看到——被皇帝禁足在府。 终于,她扛不住了,对黎良道了前因后果。 甄昊连太后都敢杀,下一步,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果然,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禁卫军就在王府里搜出了叛国文书。 不是黎良叛国,是甄岚云叛国。 虽然这个理由很扯,任谁想不出明惠长公主叛国的原因,但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他们想跳进黄河洗一洗,甄昊都给他们把黄河的水抽干了。 赐死甄岚云的毒酒还没下来,调黎良去边关镇守的圣旨就下来了。 次日宫里会来人送毒酒,黎良的调遣令却就在今天。 他是不会走的。 可抗旨不遵是死罪。 那日,黎良脱了一身战甲,封存了随身佩剑,将一府奴仆散尽,空荡荡的王府,只剩了他和甄岚云。 甄昊一直关注这边的动向,等发觉黎良的意图时,脸青得让贴身太监双腿都发软—— 黎良想很甄岚云生同床,死同棺。 当晚,他夜至王府,呆了一个时辰才走。 第二天,送毒酒的太监回宫禀报,甄岚云死了,王府已经吊起白幡,操办丧事,三日后发丧。 这是甄昊给她的恩典,让她葬入黎氏的坟地。 漫漫三日过,甄岚云的棺材下葬,坟地的人走完,甄昊就带着人从一旁的草地里钻出来,刨坟掘墓。 可是等把人挖出来,该用的手段都用尽了,她还是没有醒来,他几乎疯了。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让甄岚云死是假,他要的是她这个人,可是他又不能失去黎良这只臂膀。 那夜去王府,明明已经跟他们说清了利弊,掰清楚了得失。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离开的黎良出现在他面前,木然的对他说,“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她喝了真的毒酒。” 赐给甄岚云的药,是伪毒药,能让她陷入假死状态,等黎良将她下葬,他再将她刨出来,带回皇宫,藏起来。 黎良痛苦万分,绝不同意,可是他没办法,他送走的满府老小奴仆,全都被甄昊抓回来,包括他十一岁的侄女儿。 黎良没有爹娘,和一母同胞的妹妹生活,可是生小侄女儿的时候,妹妹难产血崩,死了,她的丈夫也在两年后病死,小侄女儿托付给他。 他自己可以死,小侄女儿不能死。 甄岚云不想让他为难,加上不肯受此大辱,自己喝了真毒酒。 黎良比甄昊好不到哪里去,艰难道:“岚云说,希望你能放过黎家,臣往后忠于陛下。” 甄昊恶狠狠的看向他——如果不是这个人,一切都还好好的,现在他却说‘忠于陛下’? 难道不该吗? 他穿上蜀国的官服,本来就该忠于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仅此而已 那日是怎么过的,甄昊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把甄岚云的尸身抱在怀里,哭得丑陋至极。 一代帝王,坐在荒野的坟坡里面,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满山遍野都是他的嘶吼。 “岚云,是太后想杀我,我没想动她!” “我没想动她!我没想动她!” 甄昊养在太后名下的时候已经十二岁,早已经记事,周美人一事暴露,太后惶惶不可终日,又知他对自己女儿的龌龊心思,决定铤而走险,与虎谋皮。 甄昊登上皇位后,曾经的三皇子被随便安了个罪名,贬为庶人,驱逐出蜀都。 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三皇子年少时欺辱他,后来又是他最大的竞争者,贬为庶人只是为了让他死得无人问津。 一个庶人死了,没人会注意。 但这人鸡贼,没等他动手,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他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可没想到,太后比他先找到。 他如果死了,他最大的儿子也才一岁,自然要有人来继承皇位,三皇子直接继位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换汤不换药,比如扶植他的幼子登基,以皇帝年幼,弄个摄政王爷。 甄昊早就察觉,但不动声色,等这两人动手的时候,被当场拿下。 太后算是他的养母,又是甄岚云的生母,但他不会留一个对自己有杀心的人在身边,所以太后死了。 三皇子也死了。 千刀万剐! 可是,先动手的,不是他啊 他没错! 可是再怎么喊,再怎么解释,甄岚云听不见了。 甄昊把甄岚云的尸身带回皇宫,仔细照看起来,黎良似乎知道不能改变他的决定,沉默着没有阻拦。 他在尸首前守了一夜,第二日上早朝,才暂且离开一会儿,然而就是这一会儿,甄岚云的尸首丢了。 什么人会没事做去皇宫偷一具尸体? 答案不言而喻,只有黎良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 可是他上早朝,黎良也上早朝,他在皇极殿里面呆了多久,对方也呆了多久,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而且,他没有证据——黎良才是那个名正言顺。 甄岚云死后葬入黎氏坟地,尸首为什么会在皇宫失窃? 他解释不了。 甄昊集结了心腹,亲自去拿人,但黎良抵死不认,言辞笃定,他有一瞬间都信了。 但不是他,还能是谁? 甄昊不止一次想除掉黎良,但总是没有机会,想要除掉一个手握兵权的一字并肩王何其困难,如果收不回兵权,一切都是空谈。 他原本只想要甄岚云,所以才把叛国的罪名安在她头上,逼她假死,没想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一次构陷,已经是数月的谋划才得以达成,再想故技重施,困难了。 甄昊一边找甄岚云的尸身,一边慢慢架空黎良。 这一找就是半年,半年后,曾经一切的波澜壮阔都被时间抹平,边关有敌入侵,不是什么大的战役,黎良领了五万人就出征了。 甄昊知道他可能有异心,但五万人能做什么?他翻不起什么浪。 可就是这么一场小小的战役,他战死了。 他竟然战死了! 连尸身都没有找到。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送到手里的那一天,黎良留在蜀都的一家老小,竟然一夜之间,像人间蒸发一样,全都失踪了。 那一刻才明白,他被这个奸佞之臣骗了多久! 那一天才知道,这个佞臣居然还养了一个千机楼,一夜之间,他所有的家眷都被转移走了。 他蛰伏半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甄岚云死没死,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甄昊自以为机关算尽,却被人耍得团团转。 后来,就有了梵音宫,甄临风年岁渐长,就交给他去打理,可是甄昊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甄岚云和黎良的只言片语,再也没有探得过他们的行踪。 他知道甄岚云还活着,可是天下那么大,一个人有心想躲着他,他也没办法把这片土地都翻过来,找着找着,就绝望了,只能当她死了。 直到数月前,有人告诉他,甄岚云还活着,大秦沈战的丈母娘,就是她。 指名道姓,有证有据! 甄昊绑架江柔,只给她送了一张‘不回则江柔死’的信件,就将她引来了。‘皇兄’这两个字,他在梦里都在憎恶,可是当在夜里醒来,面对冰冷空虚的夜,他又觉得,皇兄也挺好,至少能看到她的脸。 蜀皇帝说:“你跟我回去,这里的所有人,我都放他们走包括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江父了。 江母简单有力的回了一个字,“不。” 此时的场面很紧张,仔细推敲沈十三他们的小队伍,只有他和江父两人的战斗力强悍,江母年少时会些腿脚功夫,但并不是厉害到掉渣的那种,这么多年里,她也没再舞刀弄枪,能自保就算不错的了,而江柔还得抽空护着她。 两百人,对阵两个半人 怎么看,蜀皇帝今天都要为胜利跳舞了。 而蜀军的队伍最外围,甄临风和张曼兰穿着士兵的甲胄,混在队伍里面,蜀皇帝的视线都在江母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这里是蜀都,江母踏足这里,就进入了蜀皇帝的地盘,想脱身,很难,这是很明显的。他说:“岚云,你应当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以为,你既然愿意来,应当是同意跟我皇宫了。” 江母还没有说什么,江父却突然将手中重剑一抛,旋身一脚踢在剑柄上,利剑如箭矢一般疾驰而去,剑尖对准蜀皇帝的心脏,但对方在他手一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急速后退两步,随手一扯,拉了个士兵挡在身前。 刹那之间,剑刃刺进那士兵的胸膛,慌张的小兵刚刚站稳,就在蜀皇帝手里绝了生息。 蜀皇帝把手里的替死鬼随手一扔,冷声道:“只留一个,杀。” 眼不瞎的都知道,留的这一个该是谁。 当年江母怀第一胎的时候,蜀皇帝眼也不眨的给她把孩子弄掉了,他看不得她为别人生儿育女。 江柔这几个月的好待遇,大概也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蜀皇帝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江母,想从她女儿身上,找点儿她的影子,以慰相思,现在正主儿在面前,江柔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瞬间,城门下杀声顿起,沈十三等人全力抵抗的时候甄临风对着张曼兰说了一个字,“杀。” 张曼兰假做上去拼杀的动作一顿,心里漏掉一拍。 他在试探她? 苏月说她被,虽然本意是不让她好过,但也勉强把她跟江柔的关系暂且撇开。 可现在,甄临风就在当场,她有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她只要有丁点儿小动作,他都能瞬间揭破她。 如果手下留情,就要就此暴露。 张曼兰手中的刀悄然握紧,另一只袖口中却滑出一柄匕首,刀尖对准了甄临风的后背。 她不可能杀江柔,就只能杀甄临风了,出其不意,她有五成的把握。 她潜伏在甄临风身边,原本是做长久打算,但他若是起了疑心,她也就翻不了身了。 长久打算做不了,就只能做眼前打算,她落后他半步,这本来是为了区别尊卑,但现在成了她唯一的机会。 正准备一搏时,张曼兰越发现甄临风‘杀’字音落,目光却是看向蜀皇帝! 有种可能性闪进她的脑中,张曼兰试探道:“主上” 甄临风缓缓侧首,一字一顿道:“我让你杀。” 虽然没有仔细解释,但张曼兰已然是懂了他的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装作听命顺从的样子,答了一声‘是’,提刀混入人群,渐渐靠近蜀皇帝的背后。 沈十三等人且战且退,退入一早就看好的茶屋里,这是城墙周围唯一的建筑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城门口每天人来人往,人流量巨大,贩夫走卒,来去路人,一文钱的大碗茶对他们来说相当划算。 卖茶人每天支一块遮凉布,摆两张桌子,来往的人坐下便喝茶,茶屋的作用是用来给卖茶人休息的,因此并不大。 再加上偶尔有‘共建卫生和谐蜀都’的执法人来检查城市的市貌,茶屋要随时准备好拆屋配合执法工作,所以也并不结实。 江柔和江母退到茶屋里,沈十三和江父守住门口,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守住门口,上来一个砍一个,暂且没有伤损。 但小茶屋是时刻准备着被城市管理人员拆掉的小茶屋,蜀国士兵们见这情况,开始用刀拆卸这栋十分不牢靠的建筑。 这么多人,一人砍一刀,一人砍一刀,再一人砍一刀,这茶屋基本上就废了,沈十三他们最多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但! 这已经够了。 正在酣战时,外围却突然传出来一声大呼,“刺客!陛下遇袭!陛下遇袭击!” 刹时,士兵们的围剿停住了,只见蜀皇帝一手捂住心口,血从指缝间冒出来,虚弱的被一个士兵扶着,而那士兵脱不开手,便指着另一个方向道:“刺客!抓刺客!”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穿他们同样甲胄的人正在飞速飞奔,远离他们,正是行刺后在逃的刺客! 然! 那个人并不是张曼兰。 接到甄临风杀蜀皇帝命令的她,手里正提着刀,站在三丈之外,明显是还没有走到可以行刺的距离。 一股巨大的心悸感席向蜀皇帝,四肢迅速的冰冷,刺客的一击无疑是绝命一击,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让了半分,躲开了要害。 周围都是蜀国的士兵,刺客一击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只能逃窜。 而蜀皇帝身体虚乏,那刺客虽然没有将他一击毙命,却也是让他受伤极重,鲜血瞬间将他的衣裳染透,口中不断有血沫子吐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一个大约是有点儿指挥权的士兵立即指派了数十人手去追击那刺客,剩下的又一分为二,一半去捉拿击杀沈十三等人,一半七手八脚的把皇帝抬回宫,又去了些人通知御医做好准备。 因为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再大张旗鼓的加派人手,两百人全力对付沈十三他们的话,胜算很大,但此刻分出去这么多人,就远远不够了。 沈十三见此情况,一刀劈翻面前一个士兵,将茶屋里的江柔拉出来,按照一开始规划好的路线逃遁。 江父江母也紧跟其后。 在蜀都救人,不做准备是不可能的,否则就是送死。 幽州离蜀都一个多月就能到,但沈十三四个月才到,就是在等江父和江母。 那个捅了蜀皇帝一刀后逃窜的刺客,就是千机楼的谍者。 江母江父在大秦躲了二十多年,却被蜀皇帝用江柔作为人质逼回来。 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他一再逼迫,只能你死我活了。 蜀皇帝用江柔引江母跳坑,他们为什么不能用江母引蜀皇帝现身? 混入蜀皇帝的精编部队非一日之功,潜伏在里面谍者多年的经营和隐藏就此毁于一旦。 但,值得。 张曼兰不敢在甄临风的眼皮子底下关注江柔,只能用眼风扫一扫,粗略的数了一下追击他们的人,大概只剩下了四五十个,应该能够脱身,才趁乱退回甄临风身边。 自己的父亲躺在血泊,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嗝屁了,甄临风却一眼都不看,带着张曼兰,按照原路返回,重新进入皇宫。外国的使臣都在,皇帝受伤的事情不宜外传,那边殿中歌舞正欢,这边皇后的宫中却是一片人仰马翻。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加上御医全都到齐了,该熬得药也提前熬着,蜀皇帝被低调又迅速的抬回宫,一群医者立即围上去,七手八脚的救治国君。 殿外,皇后大发雷霆,不顾规矩把跟着皇帝出去的那为首士兵叫到万福宫审问。 那士兵怎么敢直说?只能心惊胆战的扯一个谎,说遇到了刺客,但皇后非要刨根问底,问得事无巨细,同时派人去通知甄临风。 甄临风一早就准备好了,皇后的人一来,他就迅速赶往万福宫。 万福宫里通火通明了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蜀皇帝才万险捡回一条命,伤情稳定下来。 蜀皇帝是怎么受伤,甄临风一清二楚,但他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将跟着皇帝去的士兵审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上了刑具,把人折磨得遍体鳞伤,没熬过天亮就死了。 蜀皇帝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二日夜才勉强睁眼。 他是用寿命在熬蜀国的安国富民,繁重的政务压得他喘不过气,已经不是青年人,身体的各项机能也在走下坡路,那刺客的一刀千险万险,虽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却也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睁眼的第一句话,喊的是一个人的名字——高富贵。 高富贵是蜀皇帝的总管太监,从他登基的第一年忠心耿耿的侍奉到现在。 守在床边的宫女躬身退出去喊人,不多会儿,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高富贵,是甄临风,蜀皇帝一看见他,立即就叱骂:“怎么是你?让高富贵进来!” 皇帝这个职业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必须抗压能力无比的强,蜀皇帝心里装着江母,对现在的皇后并不满意。 虽然皇后什么都没做错,但他就是各种不满意,总觉得这个位置她配不上。 蜀皇帝一辈子有十几个儿子,他也是个个都不满意,也觉得江母生的儿子才有资格继承大统。 长时间的高压生活和对现状的各种不满叠加,他的脾气越怪,对自己的儿子动辄打骂,极为苛刻。 立甄临风为太子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儿子或者这个儿子很出色,只是因为他是嫡长子。 仅此,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杀人灭口 蜀国以文治国,是因为他不擅武,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文治国家的帝王,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暴君。 他对臣子很公正严明,甚至偶尔会有些宽容,百官都觉得这个皇帝很奈斯。 但对自己个各个妃子和儿子,他总是一言不合就发怒,就连皇后,也挨过打,并且下手极重,完全像对待仇人一样。 甄临风这个太子就更不用说了,从小是在各种打骂中长大的。 功课没做好,要挨打,因为功课没做好。 功课做好了,也要挨打,因为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好。 总之,对这个儿子就从来没有满意过。 甄临风小弟弟就是这么没的。 那年蜀皇帝从文献里面翻了个字来考他,甄临风没能写出来,被一顿好打,可能是打得兴起,一时太激动,顺便踹了一脚,正中最致命的地方。 甄临风疼了好几天,连皇后都没敢告诉,等到了该性启蒙的年纪,才发现这个零件只是一个摆设了。 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就因为一个字,而那个字,念——biang。 biangbiang面的biang,有五十六道笔画。 发现自己不举的时候他已经是太子,一个太监无法做太子,便就此隐瞒下来。 而跟他一母同胞的甄禾,却完全不一样,仿佛十几个儿子的宠爱,全都给了她一样,她是蜀皇帝唯一有好脸色的子女。但他不嫉妒。 甄临风走了神,蜀皇帝大骂道:“叫你滚出去!” 他在关键时刻被刺杀,想也知道,他苦心要抓的人逃了,心情自然不会好。 他受伤,士兵必定以他为重,而且人心不定,有多少人能做到奋力的去追人?再联系对方的行动,一想就知道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了。 甄临风却在床沿坐下,不紧不慢的说,“父皇想要做什么,不必找高公公,儿臣也可以代劳。” 蜀皇帝厌恶的偏过头,仿佛眼前的是什么辣眼睛的辣鸡,“滚出去,让高富贵进来。” 他很虚弱,虽然自觉是用一种很威严的口吻在说话,实际上不过也只比耳语大声了一点而已。 甄临风惋惜道:“不是很凑巧,高公公,刚刚死了。” 蜀皇帝的募的瞪大双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这个逆子,你想做了什么?!” 甄临风道:“应该是儿臣问父皇,父皇想做什么?” 蜀皇帝面上露出些惊恐,挣扎着往床榻里滚了一下,“逆子!逆子!给朕滚出去!滚出去!来人啊!来人!” “父皇作何这么紧张?儿臣难道还会对自己的父亲做什么?” 甄临风面露不解,白皙的面皮上一张嘴唇殷红,轻轻的勾起一个笑,当真勾魂夺魄,但那双眼睛里,却满是冰凉和冷漠。 蜀皇帝大喊:“高富贵!高富贵!” “啧,儿臣不是告诉过父皇了吗,高公公刚刚不小心死了。” 甄临风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模样,打了个响指,张曼兰从床后走出来,手里托了个明黄色的物什。 她无声无息的站在床头,她自己不走出来,蜀皇帝竟然从始至终都没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甄临风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是一道圣旨。 “父皇找高公公,是想要这个吗?” 蜀皇帝想伸手去躲,但抓了个空,甄临风把圣旨丢回给张曼兰,说,“给我念念,父皇这么着紧的一道圣旨里面,到底是写了什么?” 张曼兰依言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无德,荒淫无度,难当大任,令朕大失所望,今废之,贬之封地邺城,无召不得回。” 甄临风默默听完,疑惑道:“儿臣有两处不解,还请父皇解惑。” “父皇说荒淫无度,可儿臣只有一妃一良娣,也从不去烟花之地,怎么就荒淫无度了呢?” “至于无德,儿臣辛苦这些年,原来竟是一个无德之人?那在父皇心中,何为有德?” 他很认真的盯着蜀皇帝,仿佛在等待一个极为重要的答案。 蜀皇帝声色俱厉道:“到底为什么,难道还要朕昭告天下吗?你不要你那张脸,皇室的尊严难道也跟这你不要了吗?” 甄临风还是不解道:“哦?儿臣做了什么,让父皇觉得丢脸了?” 蜀皇帝气急了,张口就道:“你连子嗣都不会有,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还妄想做皇帝,你凭什么坐这一把龙椅?”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甄临风瞒得再好,但孩子是变不出来的,他不举,就没有x生活,没有x生活,怎么生孩子? 成亲这么多年,不是他有毛病就是太子妃有毛病,查过太子妃,自然就该查他了,而且他先前还有三个良娣,个个都没动静,想来想去,还是他有毛病的可能性多点儿。 一来二往,真相就大白了。 甄临风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些话,脸还是迅速黑下去,恨意瞬间填满胸腔,劈手夺过张曼兰手里的圣旨,狠狠砸到蜀皇帝的脸上,恨得嗓音都颤抖了,“不男不女的东西?” “是谁让我变成了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不还是父皇你吗?现在觉得我丢皇家的脸了,那你当初下脚的时候,为何又想不到会丢皇家的脸?” 这个儿子一向很听话,不论如何打骂,只低头默默的受了,有时候打得狠,满脸都是血,也只自己默默的擦干净脸,再跪好认错,从来不会c也不敢顶撞一句。 明明知道他现在已经是破釜沉舟,但人的固有思维实在是太强大,他乍然对自己不敬,蜀皇帝又伸了手想去打他。 甄临风一把拦住他没什么力气的巴掌,平复好情绪后呵呵的冷笑,“父皇又想动手了?可惜,儿臣今日不想让你打。” 他似乎很为难:“我今日这番作为,父皇想必也不会原谅儿臣了,可儿臣又不想死,不仅不想死,还想要父皇那把龙椅,怎么办呢?” 蜀皇帝大骂:“阉贼!你想做什么?!” 甄临风反问他,“阉贼?” 他侧首,看了张曼兰一眼,她手中匕首滑落在手,走到床前,蜀皇帝色厉内荏的喊:“你,逆子!你想做什么?” 张曼兰的匕首狠狠扎进蜀皇帝的胯下,哀嚎声顿起,血染了床铺,没有抽出的匕首扎在下身,动一动就钻心的疼,想伸手捂一下,结果腿都并不拢。 他三天前才被捅了一刀,身体早就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了,现在挨的这一下,比在他心口扎十刀都严重。 张曼兰观甄临风的意思,似乎是不准备让她把匕首抽出来,便退到一边,甄临风等蜀皇帝哀嚎太久,没力气喊了,他才道:“阉贼?” 蜀皇帝气若游丝,“逆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甄临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背都弯了,“哈哈哈,天打雷劈?父皇和自己的妹妹"an n"都不怕天打雷劈,我还怕天打雷劈?” 蜀皇帝被戳中陈年旧伤,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煎熬叠加在一起,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张曼兰用眼神请求指示,甄临风却端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看样子,似乎是准备等人醒了,再来一轮。 殿中袅袅升起龙涎香燃出的烟,甘甜的土质香味弥漫了满室,甄临风静坐在椅上,张曼兰在她身后,像一个至死不渝的守护者,如果撇开床上的鲜血淋漓的人,倒是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 此时,张曼兰的心中却不是很轻松。 杀父弑君都不是重点,反正她本来就是替他做这种腌臜事的,但他不举这事儿,应该是他的心头痛,让她听着这种谈话,相当 于直接把男人的尊严都丢了。 此事毕后,甄临风会不会杀人灭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们醒了啊 蜀皇帝的胯下不停在淌血,但因为刀堵住了伤口,血流速度相较缓慢,一直等到第二日清晨,他才恍惚的醒来,睁开眼好长时间,眼神都是空洞的,像是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血流是已经止住了,但疼痛还是真实存在,蜀皇帝木然呆愣半晌,忍住疼痛咬牙切齿,“孽子!” 除了苍白的骂两个字,他什么都做不了。 甄临风眼睛都不眨的看了他一晚上,欣赏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或愤怒或屈辱,这些表情,曾经也在他脸上出现过。 他痛快的看向插着一把刀的地方,“孽子?父皇怎么不骂阉贼了?” 蜀皇帝不骂了,甄临风却一声比一声的音量大。 “阉贼!” “阉贼!” “阉贼!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了,他又道:“父皇也别自卑,你还有十几个儿子,等我登上皇位,一个一个让他们也跟父皇一样,父皇就可以不用一个人做阉狗了!” “你!” 说完,他突然起身,捉住他爹身上的那把刀,又快又狠的抽出来,转眼功夫就比在蜀皇帝的脖子上,“你就,瞑目!” 手起刀落,蜀皇帝的劲动脉刹那间被割破,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满脸都是妖冶的红,有两滴从眼皮上滴落,有些顺着侧脸滑入脖颈。 他面无表情弃了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缓慢的,拭干净脸上的血迹。 门外围着大批大批侍卫,全都是他的衷心护卫,甄临风开门出去,一张嘴,吐出两个字,“帝崩。” 再说沈十三等人。 一切有条不紊的按照计划进行,追来的人也被他们七七八八杀了个干净,剩了十来个,看他们勇猛,皇帝又生死未卜,也就不愿意拼命,随便意思意思了两下,就假做追丢,回去了。 早先安排好的马车已经在等,江母和江柔坐进车厢,沈十三和江父并驾。 一国之君身受重伤,也不晓得能不能活下来,接下来的蜀国,得有一段时间的动荡了,他们怕有追兵,马车一刻不停的行了两天,直接把马跑死了,才停下来。 现在仍然是在蜀国境内,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有人拿着他们的画像四处捉拿,跑死一匹马后,一行四人一起修整了两个时辰,换了新的马,又开始跑路。 沈十三和江父轮流驾马,昼夜不停的跑了一个月,别说是这两个赶马车的,就是江柔和江母这两个坐马车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一个月后,马车轮子压过两国交接的边境线,飞奔一月,车轮子被磨得溜圆,勒了马缰马车都还控制不住的往前溜了一段距离。 两个男人都差点儿被耗干了,马车一入大秦境内,沈十三就直接在人来人往的关口停了马车,钻进马车,枕在江柔的大腿上就是一顿昏天黑地的睡。 江父也差不多,不过他是枕在江母的大腿上。 他们的车马停在大路中间,没多久就有身着铠甲拿长矛的关口兵过来驱赶。 进出关难免带点儿必须带c国家又不允许带的东西,或者是碰到大型车队超载。少不得塞两个钱行个方便,时间久了,这里的士兵大都被养得肥头大耳,有的还生出些大爷脾气。 来驱赶的士兵相当不客气,不先做言语沟通,上来就就是一队人围了马车,为首一个士兵也不管马车里的人坐在哪个位置,直接一长矛就栽进车厢里,吼道,“不知道这是哪里吗?这地儿是给你随便停车的吗?赶紧下来!” 沈十三和江父几乎是一闭眼就没了意识,完全没有听见外面的喊话。 江母和江柔把两人的脑袋小心从腿上挪下来,下马车去沟通,表示自己马上把马车驱赶到路旁,并保证不会阻塞交通。 那士兵开口就道:“你随便说把车赶到一旁就算了?那你杀个人对着尸体说句对不起死人就能活了?” 他这个语气是相当的不好了,江母自知理亏在先,便耐着性子道:“那当如何,请讲。” 士兵道:“处五十两银子罚款,赶紧把车赶走!” 江母当时就被点炸了,“五十两银子,你怎不去抢?!” 五十两银子,够一户普通人家用上一年了,关口的罚款再重,也不可能重到这种地步,明显是这士兵以公谋私,想诓人钱财。 那士兵一鼓眼珠子,“怎么?就是这个价!再啰嗦,罚你一百两!” 这时,马车动了动,似乎是睡在里面的人翻了个身,不知道是沈十三还是江父。 他们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江母不想为了这么丁点儿事吵了他们休息,不情不愿的掏了腰包,心里暗搓搓的想,‘拿去治艾滋!’ 士兵把银票拿在眼前晃了晃,大概是自己都没想到真能把这款罚道实处了,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正在江母挽了江柔的手,准备上车的时候,一支长矛突然伸过来,差点把她捅了个对穿,江母连忙后退,好悬才躲过去。  江柔被吓得不轻,连声问她有没有伤着,然后气氛对那士兵道:“你怎么回事?你动手都不顾轻重的吗,伤到了人怎么办?” 那士兵理直气壮,“伤到了就伤到了,还能怎么办?” 江柔气的牙痒痒,“朝廷怎么会养出你们这么群败类!穿着一身皮为非作歹,简直对不起这身铠甲!” 士兵手中的长矛瞬间指向她,“你再说一遍?” 江柔:“败类!人渣!你有本事当街杀了我吗?你不敢。” 她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敢,再怎么妄作胡为也该有个限度,人家在路中间停了下马车,你穿着一身朝廷发的衣裳就能胡乱把人杀了? 士兵被她一噎,顿了片刻道:“不敢又怎样,你辱骂公差,再罚一百两,不然把你抓起来!” 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这两个女人能随手拿出来,肯定也不差这一百两。 他不能当街杀人,但能当街抓人,这是他的权力。 江母冷笑道:“果然是败类!” 士兵油盐不进,似乎能拿到钱一切都好说,“拿不拿?不拿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柔脸色几经变幻,最后像是屈服于民不跟官斗,道:“拿。” 士兵说:“手脚快点儿,爷忙着呢!” 江柔说:“银票在车里。” 士兵挥手赶她,“快点儿!” 江柔钻进马车里,江母竟然也不阻止。 沈十三和江父在马车两边的座位上睡得憋憋屈屈,江柔伸手在他胸前一阵掏,竟然也没醒,可见是多困了。 她才刚进来,外面的士兵就等得不耐烦了,长矛伸进车厢里面来一顿捣,江柔左右跳脚,才勉强没被串成掌中宝。 一掀开帘子,士兵就迫不及待的将手伸过来,还一边埋怨:“女人就是墨迹!” 江柔把手伸出去,那士兵看都没看就伸手去接,等看清楚拿在手里的是什么,吓得一声怪叫就把手中的东西丢出去。 地上躺着一枚铜铸令牌,上面飞龙舞凤刻了一个‘沈’字。 江柔道:“你别乱丢,这令牌将军宝贝得很。” 话虽这样说,但也不见去捡起来。 那士兵一听,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双手捧起令牌,直接跪在地上,连连认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贵人大人有大量,还请别跟我一个垃圾计较。” 不知道眼前女人的身份,只能笼统的称呼为贵人。 其实沈十三手下的兵,有些比他还混账,一样要抢一样耍朝廷的威风,他怕不是怕自己以权谋私,主要是沈十三此人很护短,手也很毒。 能有‘沈’字令牌的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江柔说:“五十两还我。” 士兵一刻不敢怠慢,还没揣热的银票赶忙双手奉上。 江柔又说,“你摸了我的令牌,要一百两重新铸一枚。” 士兵的脸都绿了,干涩道:“贵人大人有大量,请您就把我跟个屁一样的放了,一百两,小人是在是拿不出来啊” 江柔道:“就要一百两,少一两都不行,你再啰嗦,我就要两百两了。” 那士兵赶忙闭嘴,憋了半天,跟一群士兵东凑西凑,最后还专程跑回家了一趟,才把银子弄来了,双手捧上去,江柔心安理得的收下,然后招呼江母上车。 她不会驾车,江母会一点儿,两人随便找了家客栈,小二将马车停好,将江柔和江母迎进客栈。 由于沈十三和江父还没有醒,两个大男人在马车里面睡得正香,小二停马车的时候,顺便也把他们一起拉进去了。 江柔和江母开好了房间,江柔想去等沈十三和江父醒,但江母拉住她,说:“两个大男人,你还怕有人将他们猥亵了?”江柔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欢乐的跟江母上客栈二楼睡觉去了。 沈十三和江父直接睡了一天,等醒来的时候,发现马车还是那个马车,人却不见了。 撩开车帘一看,眼前一片空场地,密密麻麻的全是马车。 他们淹没在车海里,一根人毛都看不见。 江父也懵逼了,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以他们俩脑筋有限的转弯能力,终于理解这可能是客栈专门停马车的地方。 爷俩灰扑扑的找到客栈入口,现在不是吃饭的高峰期,人比较少,小二坐在门口,端了个碗嗑南瓜子,一见到他俩,把毛巾往肩上一搭,道:“哎哟,二位醒啦,你们这都睡了一天了!” 沈十三:“” 江父:“” 小二完全不顾他俩的尴尬,自顾自说得开心,“楼上的是二位的娘子?现在可凑巧了,二位娘子也刚醒不久,点了好饭好菜,现在且才送上去呢,估计才刚开始动筷,二位快上去,恰好能一起吃。” 一般小二口中的好饭好菜,纯属自夸,沈十三也没指望着她们俩个女人点的菜能够四个人吃,一觉睡了一天,早就饿了,沈十三问了房间号,边走边道:“再送两个菜上来。” 岂料小二道:“那可就不用了客官,二位娘子好会享受,这样那样的点了一大堆呢,加你们俩个也吃不完,再点就浪费了。” 房间里面,江柔端了个碗,试探着问,“娘,我们真的不用等爹他们醒了一起吗?” 江母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的说说:“他们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去了,等他们,饿死你” 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推开,江柔刚好夹了个鸡爪子喂进嘴里,还有半截骨头都在嘴外面,见着门口的两个人,吐词不清道:“啊~你们醒了啊,饿吗?吃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别那么激烈 小二很晓事,沈十三他们上楼,他也跟着上楼,手里面还拿了两副碗筷,一开门他就把碗筷放上桌摆好,带着唱和的腔调道:“四位慢用嘞~”然后帮他们从外面带上门。 沈十三默默瞟了一眼桌子,带着一身灰坐下,江母往江父的碗里夹了个鸡腿,居然略带了些遗憾的说:“醒得这么快啊” 两男共处一车,究竟会碰撞出激情的火花,还是会碰撞出基情的火花? 江柔也学着江母的样子,往沈十三碗里夹了个鸡腿,说:“这么快睡好了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沈十三就觉得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哪儿哪儿都酸。 他身高七尺有余,车厢本来不算小,但对他和江父两个大男人来说,就比较小了,躺下去不屈腿就得勾脖子,所以他又屈腿又勾脖子的睡了一天,人都差点僵硬了。 江柔弱弱的收回筷子,“你看我做什么没睡好吗,要不等会儿重新睡哎哟~” 江母用筷子头敲了敲碗,不满道:“哎哎哎,当着我面打我闺女,当我空气啊。” 沈十三鄙视的看了江父一眼,满脸都写着‘妻管严’三个字,江父当做没看到,往江母碗里夹了著白菜,“吃这个。” 江母维护女儿的行动被一筷子白菜打断,“肉。” 江父往她碗里摞了一大碗肉。 江柔:“” 开了两个房间,该怎么睡,大家心里都有数? 沈十三吃饭仍然是那么快,吃完有耐心的等了江柔一会儿,等她放了筷子,就盯着她。 江柔小心的瞥了江母一眼,拉开凳子的动作很轻,像生怕发出点儿大动静,惊动了她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沈十三可不,他大马金刀把凳子往外面一推,木质的凳腿和地面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江母想装看不见都困难。 他完全无视众人目光,挺胸阔步的走出门口,江柔对江父和江母说了声,“爹娘,我先过去了。”就赶忙逃也似的跟随他的步伐追上去。 江母:“啊!窝囊!” 江父一筷子菜直接送到她嘴里,堵住她用来表现愤怒而大张的嘴,她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这女儿到底是谁教的?是谁教的?!” 江柔迈着小媳妇儿的步伐,噔噔噔的跟进隔壁房间,心里还在琢磨。 她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哎不对她好像拢共就只说了一句话? 沈十三叫小二抬了水上来洗澡,不大一个浴桶,刚刚够装下他,他说:“过来。” 江柔慢腾腾的挪过去,他运气一吼:“怕我吃了你啊?” 江柔吓得一激灵,虽然没说话,但是满脸都写了一个‘怕’字。 “脚迈不开?快点儿!”他说。 江柔听话的快点儿过去帮他脱衣服。 剥下一件沾灰的外衣,她道:“我没来的及问你,上次在蜀都,你说小问” 路上跑了一个月,多的是时间问江母,但她没问。 她怕,万一沈十三就是随便说出来哄她的,一问江母就露了馅,到时候又要招他们担心。 沈十三:“” 脱衣服能不能专心点儿?!问问问!问什么问?面前这么个大活人不晓得关心,问问问你大爷啊问! 他一把薅开她,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扒干净,坐进浴桶里面,把水浇得哗哗的。 江柔手里提着她的外衣。 她又说错什么了? 这哪里是海底针?这明明就是海底的针尖儿! 她默默的坐到床边等他洗完。 他做什么事情动作都很快,江柔洗个澡的时间他能洗三四次,没多久就从浴桶里面站出来。 糙老爷们儿出浴图不予详细描写,以下文字马赛克 江柔脸一红,但又觉得老夫老妻再动不动害羞更不好意思,忍住没转头,但眼神老是定不住的四处乱飘,或者干脆直愣愣的盯着他的脸。 沈十三裸了好一会儿,江柔才想起来,从包裹里面翻了件他的衣服,给他穿上。 整理好领口,他忽然揽过她的腰,低头狠狠吻了好一阵,才放手,狠狠的骂:“老子真是中了你的邪,怎么?外面好玩儿吗?动不动还要跑?外面去溜一圈儿就爽了?” 江柔知道这一遭添了不少麻烦,自知理亏,本来就不大的声音更小,“可是小问” 眼看着对方就要爆发,江柔赶紧道:“是你自己不说的,小问和你长得那么像,我问一下都不可以吗?我等了你好久,结果你自己跑了,我只能去问哥哥啊,你不能只说我,你自己也有不对啊。”她一通嘚啵下来,沈十三觉得有点儿不得劲儿。 怎么全都变成老子的错了? 说完又绕回原题,“你说小问是我的” 沈十三不耐烦道:“说了多少遍了,也是你的,是你的!” 江柔:“你只说过一遍” 沈十三:“” 江柔:“是我记错了,你说了很多遍可是当时明明只有七个月,而且喝了很多药,最后滑胎也是” 说一半,她停住了,当初孩子是怎么掉的,她好像没有跟沈十三提过,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她不想再重提。 沈十三不想回答她这么多问题,但又抵抗不了她揪着自己的衣服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捱不住,简明扼要总结了一句,“和郑立人在一起的那老头儿还记得吗?他给救回来的。” 他说的是祝奕。 江柔仔细的回想祝奕在她记忆中的印象。 但好像又没什么印象,她对他的认知仅限于一个大夫,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 当初沈问送进府没多久,他就和郑立人一起来了,说是来给小屁桃调养身体的。 屁桃偶尔伤风感冒,他都和郑立人同进同出,只要开了药方子,很快就能痊愈。 江柔拉着他仔细询问过几回屁桃的身体状况,他一张嘴就蹦出一大串专业名词,听得她一愣一愣的,最后也没明白到底屁桃的身体状况是好还是不好。 后来憋急了,让他总结一句,他就说:“算好,也算不上好。” 江柔:“” 如果不是他药一到,屁桃必定病除,江柔一定怀疑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她问,“祝奕他是” “你爹娘专门从蜀都给你请回来的毒医圣手。” 江柔一脸求知欲很强的样子真的是很好看,圆眼微睁,樱唇微启,偶尔垂眸,像是在思考整件事的逻辑性,一缕调皮的碎发落在腮边,让她清纯得十分迷人。 她忙着问话,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了,沈十三的衣服到现在也还没穿完整。 他被撩得心急火起,一伸手,直接把她横抱起来,丢在床上,俯身压下去。 江柔还没问完,一看情况突变,急忙道:“孩子救回来了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开玩笑! 让沈十三回答问题是要看他的心情的,不趁现在,等会儿他就不一定有这个耐心了。 然沈十三现在就已经没有耐心了,直接上手。 〔略〕 论从床榻到桌面的一百零八种,沈十三的火候掌握得很到位。 隔壁,江母和江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听着隔壁乒乒乓乓的声音,相对无言。 良久,江母说:“你去让他们别那么激烈?” 修整一天,第二天要接着赶路,离幽州还有一段距离。 二日早,四人碰面的时候,江母看江柔的目光特别裸,江柔被看得头都抬不起来。 今天的江柔,衣领特别高,特别特别高。 江母往她脖子下面一瞅,隐隐瞅到被嘬出来的红色,顿时一派心痛的模样,对沈十三愈发没有好脸。 最后连江父都受了牵连,“你养了这么多年的花,让人连盆儿都一起端走了,你就不痛心吗?!” 无辜的江父迫于淫威,“痛心。” 幽州不远,再行了三天就到了,江蕴听到消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见到众人都完好,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江柔一心都系在小屁桃上,见过江蕴,飞一般奔去后院儿。 而沈问也正屁颠屁颠的往外跑,奶娘跟在他身后,连声在喊‘小公子慢点儿。’ 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四个字——失而复得。 曾经有多痛苦,现在就有多开心。 江柔喜极而泣,一遍一遍的抚摸亲吻这张小小的脸。 又是几个月过去,屁桃长高了些,也更瘦了些,原来抱起来肉呼呼,现在竟然会觉得硌手。 沈问好久没见到娘,几个月来夜夜都要哭一场,后来实在找不到娘,就找哥哥,挨着沈度睡的时候不会哭。 沈度自己都是个孩子,还要照顾孩子,白天累成狗,晚上累成狗,有时候抱着沈问哄睡觉,弟弟还没睡着,他先睡着了。 几个月下来,不仅沈问瘦了,他也瘦了。 江柔他们回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沈度也从龙虎关回来。 开先没有人跟他说江柔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觉得府里一片喜气洋洋,门口的侍卫跟他说,“公子,夫人回来了!” 他撒开脚就往院子里跑,正好看见江柔在抱着沈问哭。 “娘。”他在背后喊了一声。 江柔转过来,看见他也瘦不不少,于是抱着两个儿子一起哭。 年纪不大的沈问一脸蒙圈儿,无助的看着哥哥,沈度比他好不了多少,也蒙,最后变成两个儿子拍着江柔的后背安慰她。 当天晚上,一家人吃了融洽至极的晚饭,席间江柔笑逐颜开,一个人的笑声撑起了大局,带得江母他们一起笑。 沈问说话比以前流利了很多,已经能够完整的说出整句话,甚至还知道关心人了。 他几个月前开始就不需要人喂饭,能够自己拿个调羹往嘴里喂,江柔正在和江母说话的功夫里,沈问就拿他还粘着饭粒的调羹舀了一勺子鸡蛋羹,歪歪斜斜的往江柔的碗里送。 他装了满满一大勺,拿调羹的手就不是特别稳,洒了些在桌子上。 这孩子可能是天生晓得锄禾日当午,绝对不浪费每一粒粮食,等把鸡蛋羹送到江柔碗里了,把勺子戳在桌子上,试图去舀洒在桌子上的那半勺子鸡蛋羹。 但由于鸡蛋羹一碰就散了,小屁桃不得不上手把这点儿可怜的菜从桌子上赶到勺子里。 江柔回头正好看见,连忙道:“小问,这个不能吃了,娘重新给你舀过。” 他顿了一下,小脸皱成一团,像在思考‘不能吃了’是什么意思。 江柔刚想将他专用小饭勺里面的蛋羹倒出来,没想到沈问蹬着小短腿站到凳子上,伸长手,直接把勺子递到了沈十三的碗上面。 小手腕一转,就把蛋羹倒在了沈十三的碗里,怕没倒干净,小调羹还在沈十三的碗沿上敲了两下,发出两声脆响。 江蕴:“” 江父江母以及江柔:“”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痛快啊 在满室欢乐的气氛里,只有沈度一个人,人不大点儿,严肃的端着碗,目不斜视,认真的吃饭,很认真很认真的那种。 江母边扶着笑弯了的腰,边用手肘捅他,“小度,愣着干什么?笑啊!” 沈度缓慢的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笑。 沈十三略欣慰。 江母说:“我给你撑腰,保证不会挨揍!” 沈度严肃脸上的肌肉线条明显放松下来一点,试探着问了一句,“真的?” 江母拍着胸脯保证,“真的!” 沈度:“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十三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出来了,狠狠一拍桌子,企图以自己威严的脸恐吓他们。 哪知江母完全不买账,一副要笑断气的夸张模样,“小问,快,给你爹夹个大猪蹄子。” 小屁桃果然很听话,但他的调羹并不能托起猪蹄的重量,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上手抓了一个蹄子丢到沈十三碗里,说:“爹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那敏捷的身手,完全超出了两岁小儿的正常行为能力范围。脆生生的童言响在耳边,像惊雷炸响,江母干脆放了筷子,前仰后合的学着沈问的口气模仿道:“‘爹你就是个大猪蹄子!’哈哈哈,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沈十三的脸色愈发难看,江母笑完了,才想起应该给人家留一点儿做爹的尊严,于是强行替沈问解释,“噗哈哈,他可能是想说‘爹你吃个大猪蹄子’哈哈哈。” 沈十三被嘲笑得体无完肤,偏偏在座的他一个都打不得,憋气憋得头疼,他把目光盯向始作俑者。 屁桃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还在‘呲溜’舔手上抓大猪蹄子时沾上的汤汁。 江柔乐得不行,完全没有心思纠正小孩子吃手手的坏毛病。 江父这些年没再打仗,古铜色褪了些色,沈十三却还在风吹日晒,白是白不到哪里去的,于是他光荣的成为在座颜色最深的人,他五官又长得凌厉。 一个又黑又凶的老腊肉,瞪起眼睛来还是很唬人的,沈问个鬼灵精,见势不对,立即丢了小勺子往江柔的身上爬。 虽然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不应该嫌弃,但屁桃一手油腻的汤汁全蹭在江柔的脖子上,确实让人难以不嫌弃。 以沈问的智商,是理解不了,虽然他怕他爹,但是他娘为什么也要怕他爹的的深奥问题,只以为有靠山就安全了,但没有想过这个靠山牢不牢靠。 于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老爹无情的把光裤子,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两岁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而饭厅外,一个人隐在夜色里,静静的看着这幅可以称得上是美好的画面。 路过一个小厮见了他,问:“霍公子,您是来找将军的吗,怎么不进去?” 霍清说:“嗯,这就进去了。” 小厮告了退,他却并没有进饭厅,按照来时的路回去了。 他没想过,沈十三也会有一个家。 不是娶了个妻或是纳了妾,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沈十三往赴蜀地时,他竭力阻止。 霍清认为,江柔就算死了,也怪不了别人。 安逸的时候,他可以容忍女人适当的作一下,可是现在不是可以安逸的时候,错一步,满盘皆输。 沈十三因为她冒巨大的风险,他觉得不值得,要入蜀地,就不可能大张旗鼓,只能只身涉险,一旦被人发现身份,纵你百般神通,又能躲得过几波追杀? 而幽州没有沈十三坐镇,如果生异,谁来拿决策?谁拿得起这个决策? 他从没想到,为大局而生的沈十三,有一天也会抛弃大局。 虽然最后都平安回来了,但他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了。 女人,祸水。 霍清刚回府不久,沈十三竟然跟着他的脚步来了。 “府里的下人说你来过?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霍清此人,单从脸上,你是看不出来他的心绪有没有起伏的,他一如往常,给沈十三倒了杯茶,说,“猪蹄吃腻了没,喝口茶去去腻。” 沈十三接过来一口灌下,道:“什么事?” “没什么,霍府冷清太久了,去看看你们阖家欢乐的画面,沾点儿人气。” 沈十三就算是个狗头,也能品出他话中的不满了,他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蜀国国君一死,蜀国必然会有一番内乱,对我们百利无一害。” 他不是愿意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解释给人听的人,但对霍清,他得解释。 霍清缓缓道:“你是刺杀国君,顺便救江柔,还是因为要救江柔,顺便刺杀国君?” 沈十三烦躁,“有什么区别?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霍清道:“不一样,初衷不一样,你能顺利实施完自己的计划,其中不乏有运气的成分在,但你的夫人,明显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你以为你这次是成功了?” “不,你失败了。” “你在向全世界说,你的弱点就是这个夫人,你愿意抛弃一切去救她,你以为这是结束了?也不,这只是一个开端。” “蜀国国君一死,对我们来说诚然是有利,但你的作为,弊大于利,你见过那个掌权一方的人物,为了一个女人舍生忘死?或许有,但哪个有好下场?” “当初我以为你能分得清楚孰轻孰重,所以半字不参言。” “沈战,你要明白你自己是谁,你不是一个种田杀猪的劳动汉,你没有资格,去做一个情种,那是戏文里面的东西。” 霍清每一句话都说得极为缓慢,但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人毕竟还是需要情感寄托,所以当初出现了江柔这么一个人,他甚至还帮了沈十三一把。 但前提是,沈十三还是铁血果断,敢于舍弃c懂得舍弃的沈战。 现在却后悔无比,如果早知道 沈十三道:“她要是死了,老子的儿子不就没娘了?” 霍清方才的一字一句,连个标点符号都在批判沈十三,但一直和声缓语,像只是两个人在交换人生观,价值观。 此刻他却激动起来,语速又快又急,“大秦有多少孩子没娘,大秦要是败了,又有多少孩子要没娘?沈战,你以为只有你在琢磨着怎么把别人的土地揣进兜儿里?别人一样在惦记着你!” 沈十三:“” 因为太过激动,霍清的脸上微微润了点儿色,不像平时那么苍白。 正当气氛凝固时,沈十三徒然侧首,大喝一声,“谁?” 然后立刻拔脚朝门口的方向追,岂料那人却自己走出来,道:“别激动,我不跑。” 竟然是江蕴! 饭后沈十三就出门,他看方向是来找霍清了,于是就跟了上来。 当初沈十三要去蜀地,霍清豁了老命一样阻拦,现在人回来了,不一定要在背后怎么编排是非,这能忍? 不能忍! 果然! 江蕴不紧不慢道:“我说我这妹夫着急忙慌的是来会那个小情妇了,原来竟是和霍军师有约啊。” 霍清的脸色不太好,并不太愿意看见姓江的人。 沈十三微微皱眉,对‘妹夫’这个称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霍清言语疏离,一点儿情面都不给,直接下逐客令,“江副将深夜造访,有何贵干?若是没有,请回。” 江蕴说:“贵干倒是没有,就是对霍军师的言语,有些小看法,想跟军师讨教一下。” 霍清没接话,意思是不想听,江蕴却自顾自的说:“军师说大秦若是败,又有多少孩子没有娘,这话我不太认同。” 霍清冷言道:“想不到江副将还有扒人墙角这种爱好,见识了。” 江蕴说:“好说好说,做多了就熟练了。” 霍清一声冷哼。 江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向军师请教。” 他并没有给霍清拒绝的时间,紧接着道:“军师是觉得你自己的老娘重要,还是别人的老娘重要?” 霍清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不予回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江蕴转问沈十三,“是你的老娘重要,还是别人的老娘重要?” 沈十三这个轴到没朋友的东西一下没反应过来,脱口就道:“废话,当然是自己的老娘重要!” 江蕴接道:“是了,当然是自己的老娘重要。”然后转而面向霍清,“霍军师怕大秦的孩子没娘,如此悲天悯人,想来是愿意用自己老娘的命去换别人老娘的命了。” “你一条光棍,不是你的夫人被擒,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用别人夫人的命,来让你去做天下的人情,好一笔无本生意,不愧是做军师的,好会算计啊!” 江蕴自从张曼兰事件开始,就看不得霍清一副老子天下最伟大的样子,刚刚又在墙角听了他针对江柔的一番言语,更加不痛快,护犊子的小热血流在血管里流得哗哗响,所以说话也毫不留情,字字都带着讥讽。 “军师孤家寡人,就看不得别人家庭美满了?大家都跟你一样家里冷冷清清的好不好?”“你怕别人的孩子没娘,干脆你去给他们做娘,散了家财,全都拿去救助没娘的那些孩子,这样孩子们能得到母爱了,你的灵魂也得到升华了,是不是啊,霍!菩!萨!” “若是别的国家战败了,那里的小孩儿也会没有娘,菩萨就不会心痛了?那么多有血有肉的孩子啊,都没有娘了啊!” 沈十三:“” 他说得好有道理啊 江蕴一通话下来,霍清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反应都不给,只回了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蕴一支诛心利箭插过去,“那菩萨觉得,沈战跟你的‘道’同吗?” 霍清看了沈十三一眼,略放大了声音,“小平,送客。”  一个小厮进来,朝门外对江蕴做了个请的手势,江蕴也不死皮赖脸的呆着,哈哈大笑出门去。 临跨出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再插霍清一箭,“哦,对了,三日后甄临风以太子位登基,是下一任的蜀国君,皇后是我家曼兰呢,菩萨知道吗?” 霍清的涵养又或者是忍耐力,让人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夸一句‘牛逼!’。 换了谁被这么指着鼻子冷嘲热讽一通,早就该急眼了。要是是沈十三这种人,说不定直接打断此人的两条狗腿给扔出去。 但他从江蕴进来,到现在,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说的是别人一样。 可江蕴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挺立如松的身形却控制不住的摇晃了一下。 江蕴看在眼里,只觉得真他妈的痛快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你不想 蜀皇帝死了,留下十几个儿子,个个都想和甄临风争那一把龙椅。 但他既然敢杀父弑君,自然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斗败自己的十几个兄弟,守孝过国丧期后,立即登基。 甄临风跟他爹不一样,他登基的那日,有皇后。 却不是太子妃,是张曼兰,张良娣。 他其实没想走上这条路,如果可以,没有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大统继承人,只有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而甄临风之所以走上绝路,还是因为他那根不争气的小弟弟。 这是个秘密。 这个秘密被皇帝知道,他多多少少对太子妃起了点儿疑心。 太子妃本人是不会承认的,但这并不妨碍甄临风一刀送她下黄泉,她死后,甄临风就只有张曼兰一个良娣了。 国丧期间不可能娶妻纳妾,张曼兰就这样成为了唯一的人选。 蜀国才死了一位国君,如果新任国君也死了,必定人心惶惶,这次连太子都没有了,皇位争夺战只会更加惨烈,张曼兰一直想找机会动手,但新帝登基,甄临风忙得团团转,一个多月下来,竟然完全没有机会见到他。 连苏月造谣说她被,都不了了之。 本来以甄临风的变态占有欲,她应该吃不了兜着走,但蜀皇帝一死,接下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重要,他没空管她,让她阴差阳错逃过一劫,然后就过起了吃了睡睡了吃c佩奇一般的日子。沈十三此人情商相当低下,如果不指挥作战的话,智商偶尔也不在线,平时被套一两句话,他自己压根儿就发觉不了。 江蕴又鸡贼得很,有一两句话的线索,结合前因后果一推敲,不难发觉霍清对张曼兰有点儿不一样的情愫,现在就被他用来给霍清添堵。 其实,这正是他最看不起霍清的地方。 连心爱的女人都能推出去做筹码,自以为伟大,自以为能拯救全世界,自以为全世界就他一个人牺牲最大,其实就是个屁! 连自己至亲至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拯救全世界来干什么? 江蕴走后,沈十三顿了半天,很诚实的说,“我觉得他说得有点儿道理。” 出乎意料的,霍清并没有很愤怒,而是说,“你觉得有道理,便是有道理,不过,你是沈战。” 你要记得,你是沈战!霍清不自觉的看向那不会再有人的房间。 张曼兰要做皇后了。 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又被他死死压下去,憋闷得很。 沈十三原本以为霍清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他,结果自己巴巴的凑上来,挨了一顿唠叨,不愿意再听他啰嗦,也就走了。 江柔失而复得了宝贝,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疼都疼不够,今夜当然是要跟屁桃一起睡了 沈十三从霍清那儿回来,果然看见床上多了个小崽子,江柔抽出空来对他道:“水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去洗洗。” 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 本来就不爽的老沈更不爽了。 江柔半天没听到动静,转头一看,果然看见沈十三直勾勾的盯着她,虽然心中万般不愿意,也只能恋恋不舍的对屁桃说:“小问乖啊,在床上等娘亲哦。” 小屁桃郑重其事的点头。 江柔这才过去伺候沈十三。 她每天的固定任务,就是把沈十三跟扒橘子一样扒干净,让他自己滚进水桶里,她再像个刷马桶的工人一样,把他刷刷干净拎出来。 沈十三没有一天是正经沈十三,她拿着帕子给他擦胸膛,他就感觉不到帕子在他身上摩擦,只感觉得到她的手再胸前抚摸。 抚摸抚摸,就抚摸起火了。 江柔赶紧制止他,“别闹,小问在呢!” 沈问都两岁了,哪能在他面前胡闹! 沈十三这才想起床上还有一个,郁闷的收了手,忍啊忍啊忍。 然,本应该在床上舔手玩的人儿,却不见了,床上空荡荡,只有一床棉被。 等沈十三洗完澡,两人从屏风后面绕出来,才看到都已经凉了的床铺。 沈十三顿时脸如锅底。 什么人敢到他的卧房里面来劫人?! 他还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正急匆匆的出去找,突然听到一大一小的声音。 “哥哥哥哥!” “小问,干嘛啊,你要拉我去哪儿?” “来来来!” “嗯?是爹娘要找我吗?” “是是是!” 果然,下一刻,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出现在房间里面,小的那个拉着大的那个。 沈度一见江柔和沈十三就道:“爹娘这么晚找儿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江柔迷茫的看向沈问。 我没找 沈十三正要让他回去,沈问却兴奋起来,使劲儿拉着沈度往房间里面走,嘴里还不断的在说,“这里这里!” 他人小,哪里拉得动哥哥,只是牵引个方向,沈度顺着他的脚步走。 他把沈度拉到床前,推着他往床上坐。 说是推,完全就是撞。 像颗小炮弹一样,撞在他的腿上,他一时不察,直接被撞倒在床上。 沈问见状,立刻调转脚步,噔噔噔的过去,把江柔也拉到床前,江柔不用他撞,自己就坐下了。 他再努力的往床上爬,他人小腿短,撅着屁股使劲儿的往床上拱,小鞋子掉了一只,另外一只挂在右脚上要掉不掉。 等终于爬上床的时候,小ji一一蹬,把那只鞋子蹬到地上。 他爬到床上之后,拖着床上唯一的一床棉被,费力的往江柔和沈度身上盖。 由于沈度是被撞倒,横躺在床上,而江柔还坐着,所谓的盖好,也只是被子一角往江柔腿上搭了一点儿,对角再勉强盖住了沈度的肚子。 屁桃深觉得大功告成,往被子中间一钻,把自己盖得好好的,心满意足说了一个字,“睡。” 沈十三:“” 几个月不揍,这小逼崽子要上天是?! 于是,刚刚闭眼的沈问,被老爹揪住命运的后领子,和沈度一起,被踢出房间。 刚刚还在温暖的床上,这会儿就站在门外吹凉风了,沈问反应了一下,‘哇’一声哭出来,小短手拍打着门板,撕心裂肺的喊,“娘~娘~和娘睡~” 房间内的江柔听到这声哭,心都要化了,赶忙要去开门,沈十三吹灭了蜡烛,往床上走的时候,江柔刚好走到门边。 手都要摸到门闩了,被他一手揽过来,扛回床上。 江柔说:“沈战,我想” 沈十三:“不,你不想。” 门外,沈度努力的哄着弟弟,“小问去哥哥的房间睡好不好。” 沈问:“哇哇哇~” 沈度:“哥哥房间里面有冰糖葫芦桂花糕。” 沈问:“哇~啊?呲溜~桂花糕!” 然后门口就安静了。 不如一块儿桂花糕的江柔:“” 第二天沈十三一出家门,张姚氏就带着小安安来了,两人叙过一会儿话,张姚氏就回去了。 这次回来后,沈十三就没有再提过让江柔去龙虎关外了。 昨晚上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的原话是怎么说来着? —— “你还真以为老子想让你冲锋陷阵杀两个人啊?” 江柔不解。 沈十三捏了捏她的胳膊腿儿,说:“现在身体素质还算勉强,做的时候也不会操晕过去了,就这样。” 江柔:“” 但她还是准备去一趟龙虎关。 上次被苏月抓走的时候,是窦子明拼了命的护她,她记得他还中了一剑,看起来极为凶险。 还在蜀地没有脱险的时候她问过沈十三了,沈十三说没有大事,在沈府养了一段时间,就放回龙虎关做统领去了。 可没有死不代表没有事,她承了他一个救命的恩情,总不能回来了连个平安都不去报,看都不去看一眼? 中午过后,沈问和小安安都在张姚氏的院子里面睡午觉,江柔做了点儿绿豆汤,装在食盒里面,提着去龙虎关。 幽州就这点儿很让人烦,白天热得打赤膊,晚上又要盖棉被,才来的时候,江柔都搞不清楚春夏秋冬。 她去的时候正好在中场休息,一出关,一群相熟的士兵就围上来,嘚啵嘚啵的问个不停,江柔好耐心的一一回答。 等大家的关心热潮告一段落了,江柔才问,“窦子明在哪儿啊?” 士兵甲四周看一圈儿,奇怪道:“咦?那小子去哪儿了?刚才不还在这儿么?” 找了一圈而还没找到人,江柔就先去找沈十三和江蕴,一人分了一碗绿豆汤。 沈十三一口干了干了汤,把碗丢回食盒里,赶他回去,“送什么汤?我回去喝不了吗?赶紧回去,等会儿热出毛病了又要唧唧歪歪的喊老子。” 江柔把碗装好,“也不是特别热。” 热是热的,但比起以前大中午的跟一群兵蛋子一起练剑跑步,这点儿热可以忍受了。 蹲在一旁嗦绿豆汤的江蕴斜起眼睛瞟了沈十三一眼,低声嗤了一声,“呵,有心机的男人” 江柔没听清楚,低头问,“哥哥,你说什么?” 沈十三的视线从她的头顶直射到江蕴身上,是明晃晃的威胁。 江蕴垂头,把碗里剩下的一点儿汤嗦干净,说,“我说这汤烫嘴。” 江柔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的伸手去摸碗,“不可能呀!我在井水里面冰镇过了呀这明明就是冰的,哥你又骗我!” 江蕴哈哈一笑,把碗放进食盒里面,说,“我忙去了,走啦哈!” 沈十三也道:“回去了,这么大太阳在外面瞎晃什么。” 江柔‘哦’了一声,提起食盒往回走了。 这次刚刚靠近敢死小队的专用校场,就看到了窦子明。 窦子明也看到了她,迅速转头钻进人堆里面,江柔本来是正准备喊他,见状愣了一下才追上去,“窦子明!窦子明!” 她一喊,窦子明索性拔腿跑了起来。 他要是跑起来,江柔绝对追不上他,但坏就坏在一旁的士兵十分热心,一看这情况,立即伸手拦下他,说:“窦子明,小江在喊你呢!” 窦子明脑门儿上的汗都要急出来了,偏生那士兵不依不饶,“小江啊,你跑什么?”说罢还拉着他,对着远处喊,“小江!窦子明在这儿!我给你抓住了!” 江柔提着食盒跑上来,累得有点儿喘气,“窦,窦子子明,你跑什么啊!” 窦子明见跑不掉了,才转头过来,作了个很惊讶的模样,“啊,小江啊,你找我?没听见你喊我,正尿急,要去上茅厕呢。” 江柔有点儿不好意思,“哦这样啊,那你先去,我在这里等你。” 窦子明说,“别等了,我等会儿还有点事儿,挺急的,要是你没什么重要的事,这么热,你先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胸狭窄的男人 窦子明这种语气,基本上是直接在赶人了,就差说‘我不想看见你。’ 江柔有点儿尴尬,说:“我是来跟你道谢的,谢谢你上次这么拼命的救我。” 窦子明说:“小事情,路见不平嘛,而且我最后也没帮得上什么,反倒添了麻烦,谈不上谢。” 江柔说:“要谢的,你的伤怎么样,现在好全了吗哦对了,你等会儿还有事要去做,我就不耽搁你了,我做了绿豆汤,你喝点儿。” 江柔说完才想去窦子明才说了尿急,她又上赶着去给别人送汤,别人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顿时端碗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窦子明的目光忽然胶着在她脸上,像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江柔见他没有接,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要没关系的,你先去忙。” 她正把碗往回收,窦子明突然伸手过来截了汤,说,“我喝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军营里的男人喝汤喝水都不兴用勺子一口一口的舀,都是直接端碗,窦子明只用了一只手,接了碗没有直接喝,只看了那汤一眼,就像被勾了魂一样,瞬间就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江柔试探着喊他,“窦子明?窦子明?” 窦子明这才回神,把碗送到嘴边 绿豆汤凉凉的,很甜。 他喝完把碗还给江柔,她伸手去接的时候,盯着他拿空碗的手看了半天,“我记得你不是左撇子啊,怎么忽然换用左手了?” 窦子明的手不自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转瞬间就将不自然掩饰过去,道:“我左手比右手笨,最近想练练,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柔不好耽搁他,就说:“嗯嗯,你去忙。” 窦子明转身就走了,江柔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怪,只能收好食盒,跟相熟的士兵打了招呼,也回家了。 沈十三从另一边过来,刚刚看到她从精锐营离开,顺着她的背影往回一看,果然发现了窦子明。 那天下午,沈将军的火气非常大,大到副将们跟他说句话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士兵们的求生欲非常强,只要不是天塌下的大事,统统都压到明天再说。 江蕴听到了消息,跨越距离,从东校场跨越到西校场,满营地的找人。 找到后开口就是无情的嘲笑,“哈哈,弯湾见到窦子明了。” 沈十三目不斜视,不予理会。 “人家窦子明拼死救了你媳妇儿,你不说感谢人家一句,人家两人见个面都能把你气成这个样子,东亚小醋王啊?” 沈十三:“滚。” 江蕴:“啧!从来没见过心胸这么狭窄的男人!” 这么大一个校场,江蕴光找到沈十三的人就花了一个多时辰,结果就为了说这么两句话来给对方添添堵,也是非一般的皮了。 沈十三的肠子都要气青了。 他取消了江柔的魔鬼训练是因为她不会在床上晕过去了吗? 不! 是因为窦子明! 江柔被抓走的时候是窦子明在她身边,还为她中剑,剁手,哪个女人心里面不儿涟漪? 不不不,沈大爷是不会担心的。 嗯,也不嫉妒。 嗯,更不是争宠! 晚上回家,又接到了皇帝的飞鸽传书,大概意思是问沈十三什么时候把江父和江母弄回京城。 人救回来了,人质也该还回去了? 沈十三觉得皇帝就是屁事儿多。 蜀皇帝的死,江父江母可以说是主力,人家连皇帝都杀了,你还觉得人家准备随时叛回国? 皇帝表示一个月后去蜀国的使臣回国,会专门绕路幽州,让沈十三把江父江母交给他们捎回京城。 这批使臣原本是去给蜀皇帝贺寿的,但是贺寿贺了一半,寿星死了,无奈又参加了一波葬礼,葬礼参加完了,过了国丧又是新帝的登基大典。 国丧一个月,一个月后甄临风就要即位,使臣也干脆别走了,反正走不出人家的国门又要倒回来,干脆就直接在留在蜀都,等参加完甄临风的登基大典,虚伪的表示过祝贺了之后再回家。 身心俱惫的折腾了一个多月,回家的时候还得绕个路,把沈将军的岳父岳母给接回京城。 江母知道皇帝的态度后,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还相当高兴,“使臣什么时候到?能不能让他们快点儿?幽州这个鬼地方不是人呆的,好干燥啊,脸皮都要被风沙磨薄了!” 不是人的沈十三:“” 江母千盼万盼,终于在一个月后把使臣盼来了,江柔带着两个孩子送到城门口,回来的时候一手牵一个。 张姚氏也带着小安安一起去送了送。 今天是江柔给沈度申请来的假日,不用做武课,也不用做文课。 这孩子才十一岁,个子蹭蹭拔高,已经江柔的下巴了,身上的肉硬邦邦的,紧实得很。 他的生父虽然是沈家旁支,但不是特别沾亲,沈度跟沈十三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沈十三那副长相,写满了‘铁汉’两个字。 沈度比他柔和一些,年纪不大,但眉眼间已经有了些俊俏的意思,浓眉大眼的,最近两年下唇角还长了一颗黑色的痔出来,他幼年比别的孩子多吃了些苦,相对要沉熟稳重一点儿,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老成。 这孩子爱穿黑袍,因为晒得太狠,肤色就一个字——黑。 只比他老爹就好一点儿,要是跟沈问手拉手走在一起,那就是白加黑。 两年前还在盛京的时候,还是正常肤色,现在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黑,从来不穿白色和亮色,不然会衬得他像一块炭。 年纪大点儿还好,像沈十三那种,至少不会有太强烈的违和感,偏偏他年纪小,同龄的孩子都白白嫩嫩的,就他像一条黑泥鳅,江柔操碎了心也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可能慢慢长大会白一点江柔本来想留他在家玩会儿,但沈度说:“娘,我新认识了个朋友,可不可以” 江柔:“可以。” 她像这么大的时候,天天都跟张曼兰在外面野,沈度已经被沈十三收拾得很惨了,好不容易玩儿一天,他高兴就好。 正往回走,后面有人在吼,“都让一让啊都让一让!军队押送辎重!” 没哪个百姓吃饱了没事儿做跟朝廷对着干,人群迅速分开,江柔也拉着两个孩子和张姚氏让到一边去,沈度探着头往前面看了一眼,对江柔说:“娘,是窦叔叔。” 江柔偏头一看,果然是窦子明。 看样子应该是朝廷拨到军队的粮款到了,沈十三让窦子明去押回来。 窦子明腰间挎着刀,左手按在刀上,江柔记得以前他的佩刀是挎在右边。 押送辎重的车队慢慢走着,他跟在旁边,一副全力护卫的模样,可能是走了许久,渴了,他往腰间掏了个水囊,把塞子拨开灌了口水。 仍然是左手为主,右手为辅,距离隔得不远,江柔看到他的右手动作明显略迟钝,也有些不灵活,像是受了什么大伤。 两边的人群队伍过于庞大,她淹没在人潮里,车队从面前过的时候,窦子明没有看到她。 等车队过去,人们才散开,继续叫卖或行路,做自己的事情。 江柔远远望去,已经看不到窦子明的背影,她沉顿了一下,问沈度,“窦叔叔的右手,是受了什么伤吗?” 沈度和窦子明同在军营里,他应当是知道详情的。 沈度远远的看一眼车队的尾巴,收回目光,说,“好像是受了伤。” 江柔问:“很严重吗?我看他最近都用左手。” 沈度垂下眼帘,说,“儿子每天任务繁重,窦叔叔也忙着,具体情况,儿子也不是很清楚。” 张姚氏诧异的看了沈度一眼,没从他黑黑的小脸儿上看出什么来,想说点儿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多言。 江柔‘哦’了一声,说,“这样啊” 其实,窦子明手受伤的那段时间,就养在沈府,沈度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在骗江柔! 窦子明的右手废了,不能拿刀,也不能挽弓,郑立人和祝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他的手掌继续长在手腕上,但性质已经跟蜀国皇帝陛下的小弟弟是一个性质了。 日常生活勉强能自理,却已经不是很灵便,只要伸手用劲儿,就能看出来。 别说是男人和女人,只要是个人,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为做到这种地步,免不了感动。 沈度要是说了实话,江柔不知道愧疚自责成什么样子。 而且他娘一愧疚自责,他爹就发疯了。 而窦子明本人似乎也不太想让江柔知道,沈度是个小傻蛋才去多这个口舌。 但人家毕竟是豁出命去救了他娘,要是随便扯个谎将人家的功劳一笔抹煞,似乎又太无耻,所以,沈度说不知道。 江柔心事重重的带着俩儿子,和张姚氏一起回了家。 沈度吃过中饭就出去了,沈问和小安安又一起买院子的疯跑,江柔和张姚氏说着话,不自觉的就走神了,满脑子都是窦子明那只不怎么灵便的右手。 她记得那只手耍刀很厉害,可今天再见到的饿时候,连拧个水囊盖子,都显得费劲笨拙。 张姚氏见她走了神,知她心里装着窦子明的那只右手,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她怎么好多嘴? 那个孩子啊,在奉新郡的时候就老是见他去扒江家的院墙,先时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偷,后来才知道都窦家的小孩儿。 她跟江母提过一两嘴,让她小心些,江母却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只说,“小朋友而已,没事的。” 后来小朋友慢慢长大了,却还是去扒江家的院墙,这么多年,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直到他鲜血淋漓的被抬到沈府来,张姚氏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扒院墙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手腕上还绑着纱布的时候她就去看过两回,对方开口就叫,“张姨。” 张姚氏每次撞到窦子明的时候,他都是落荒而逃,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的跟她打招呼。 那段时间,他是真难熬啊,用了这么多年的右手,一下就等同于没了,他做什么都难。 左手吃饭,左手喝水,左手洗脸,左手擦汗,后来伤口渐渐愈合了,他试图做一些恢复训练,但成效都不大,他连刀都拿不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习惯用右手拿刀,改了左手,可直到现在,他左手刀法也并不是那么灵活。 只是偶尔,他也会忘记,当右手持刀会无法承受刀的重量而发抖的时候,他才会‘噢’一声,拍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这个猪脑子!”然后换左手提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干爹 江柔总怀疑窦子明的手是不是救自己那次受伤的,频频走神,晚间沈十三回来,都明显觉得她心不在焉。 白天喜滋滋的喝了一碗绿豆汤,结果发现窦子明也有份,沈大爷的不满已经摞起来突破天际了,江柔一不在状态,他气啊! 然后就各种作。 嫌她擦背力度不够大,力气大了点儿,她轻点儿,又嫌力度太小,一会儿嫌水太冷,一会儿嫌水太热。 江柔终于开窍,“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吗?” 沈十三咬牙。 就是你这个混账! 他硬邦邦的说,“没有!” 江柔当真以为没有,继续给他搓背。 沈十三:“” 好气啊是怎么回事! 经过沈十三一晚上的考虑,沈问被永久性的丢出了他们的房间,并且,在今天下午他已经严令警告过屁桃,不准往他们房间里面钻,见一次打断一条腿。 沈问也不知道到底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没有,边吃手边嗯嗯啊啊的应了。 威胁暂时起效中,今晚没有人来打扰他。 一室内静谧,江柔躺在沈十三的臂弯里,“沈战,你睡了吗?” 沈十三:“说。” 江柔想了很久,还是问了,“窦子明的右手跟我有关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窦子明的伤手跟她有关,明明只是在猜测阶段,心里面却总控制不住的溢出愧疚感。 女人的自觉,一向都是那么准。 沈十三蛋疼了。 江柔不问,他可以当做不知道,甚至暗搓搓的不让她有机会碰见窦子明,但她直白的问出来,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是不爽窦子明,但抢功的事,他又做不出来。 终于,“嗯。” 江柔爬起来,撑在他胸膛上,满头乌发落在他"chi 一"的胸口,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他把她的头发从胸膛上薅下去,憋着气说,“好话不说二遍。” 江柔大概能猜到了,她被苏月打晕,之后应该还有一场恶战,但她不知道,窦子明的手就在那个时候伤了。 她重新躺进他的臂弯,盯着床顶,没再说话。 黑暗中,沈十三的脸逐渐扭曲变态。 妈的!好憋屈啊! 第二天江柔和沈十三一起去的龙虎关,他脸色不好,她解释道,“士兵的手那么重要,我觉得很愧疚。” 他只‘嗯’了一声。 沈十三当然知道士兵的手很重要,所以心里就算醋到爆炸,也没有多说过什么。 恩就是恩,别人的一只手,记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窦子明见了江柔又转身就遁,她追上去将他拦下,说,“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窦子明明显不自在,哈哈一笑,反而不自觉的将手往背后藏了藏,说,“手有什么好看的。” 江柔艰难道:“我知道谢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我” 不仅是不知道做什么,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想用自己的手去换他的,也换不了的,承了人家的情,愧疚是一定的。 窦子明的手仍然背在背后,无所谓道:“我左手使得挺好,用不用右手都是那么回事,你别自责,没什么好自责的,我这不是见义勇为嘛,换了是谁我都会冲上去的。” 一辈子的残疾,被他三言两语就带过去了。 江柔双手无处安放的搅动,“我” 窦子明豁达的拍拍她的肩,说,“这样,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让沈度认我做干爹怎么样,那小子没大没小的,我想杀他的威风很久了!”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一副很气愤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一想到沈度叫他干爹的时候沈十三会有什么表情爽啊! 江柔知道这种事情应该征求一下孩子的意愿,所以她说,“好的。” 小度,就当帮娘一回 话刚落脚,就响起了号声,窦子明说,“先不跟你说了啊,吹号了。” 江柔往回走的时候,在关口见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方太医?!” 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在盛京的时候身体不好,江柔接触得最多的就是这位方太医了,后来怀了沈问,她更是几乎住在沈府里。 方小槐见了江柔笑眯眯的道:“沈夫人把儿子接回家了?恭喜啊!” 江柔道了谢,问道:“方太医怎么在幽州?” 一说到这个,方小槐脸上扯起一抹虚伪的假笑,“呵呵,在盛京呆腻了,出来走走。” 才怪! 皇帝嘛,江蕴和方小槐那点儿小暧昧还能不知道?他人心玩儿得很溜,制衡之道六岁就开始学,他把江父江母弄走了,但是给江蕴送来一个方小槐。 方小槐是他大秦朝廷的人,但江家人可不是,他们可以帮他,心情不好了自然也可以帮别人。 方小槐就在几个月前被强行打包送来幽州。 现在来找江蕴主要是因为没钱。 皇帝派了专人送她来幽州,她一到护卫就走了,还特么偷走了她的钱袋和行囊,留下一张纸条——奉命行事,包袱已送至江府。 走的时候皇帝跟她说江蕴什么时候回京她就什么时候能回京。 江蕴什么时候能回京? 呵呵! 来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命根子都装在里面了,结果被一甩手就丢进了江府里! 这是一代君王能做出来的事儿吗?还是皇帝呢!真他妈的哇爪! 她去江府找包裹,但守门的人愣是不让她进,她说她是皇帝派来的太医,守门的人让她拿出证据来。 证据?证据都在包袱里面啊大哥! 还能怎么办,只能来找江蕴,到了校场一看 一块一眼都望不到头的地盘,她今天要是能成功的找到江蕴,除非皇帝原地爆炸,走到龙虎关口还让哨兵给拦了—— 军事重地,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呵呵呵,狗皇帝! 现在刚吹了号,士兵们已经在开始集结训练了,估计是找不到江蕴,江柔让关口的卫兵要是看到江蕴,转告他一声,让他晚上跟沈十三一起回家,然后把无处可去的方小槐领回了沈府。 晚上等了很久,也没见沈十三和江蕴回来,晚些时候,江柔忍不住去门口张望了,才沈度一个一个人回来,脸色还很有些沉重。 江柔赶忙问,“小问,爹爹和舅舅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还没靠近他,沈度连门都不进,立即就喝止,“娘,你别过来。” 江柔站了脚步,心立即悬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 沈度说:“龙虎关外面闹瘟疫了!” 如同晴天霹雳。 前段时间才谣传过幽州闹瘟疫了,就真的爆发瘟疫了! “怎么回事?我下午才从那里回来,明明都好好的,现在不过两三个时辰,怎么就闹瘟疫了!” 沈度说:“不知道,今天快散训的时候,突然倒了好多人,老是觉得冷,脸变得很白,全身都是鸡皮疙瘩,还发抖,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伤风,但是不到半个时辰,接连近千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龙虎关已经封关了,里面所有的人都不许出来,爹和舅舅都在里面。” 江柔差点没站稳。 瘟疫有多可怕? 七年前大秦北部爆发过一场瘟疫,那时候棺材是市面上卖得最贵的东西,尸横遍野,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只要染上一个,一家人全都完蛋,真真正正的绝户! 方小槐当机立断,让人在沈府外找了一栋独院儿,吩咐下人烧艾草,消毒,把沈度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烧掉,再让他泡了两三遍药浴,暂时将他隔绝在里面观察。 郑立人和祝奕都被惊动了,一听说龙虎关开始爆发瘟疫,郑立人立即如临大敌,祝奕表现得倒是很轻松,自己给沈度鼓捣药浴去了,什么都不问。 前些天江母在府里住了一个月,他心情稍好,对江母的外孙也格外上心些,其他人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等沈度泡完药浴了,江柔才缓过来,想多问些,儿子已经被隔离起来了,还是在家外面。 方小槐过来安慰她,“你别太担心,会好的。” 她只能说这么一句。 谁不知道瘟疫是个什么玩意儿?沈十三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沈度赶出来,自己却不出来,无非就是怕把瘟疫带回家里,沈度一个人,都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承担的后果范围。 而且瘟疫一起,军心四散,如果他不在关外指挥坐镇,人心更是惶惶,作为将军,他不能独自一人做逃兵。 江柔想了想,立刻派人去知州府通知齐知州,让他做好对应措施。 当瘟疫真正爆发的时候,已经不能顾及民心惶不惶恐了,疾病不会因为惶恐就离开,提早预防才是最重要的,军里首批爆发病情的就有千余人,可见疫情的迅猛和恐怖。 沈府里面立刻也开始全面扫除,下人们拿着艾叶到处熏,江柔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去龙虎关,方小槐怕她冲动,也跟去了。 关外一里地外开始就已经封路,江柔自然被拦在外面,岗哨处加派了很多人在封锁区里面巡逻,不许任何人强闯,站岗的哨兵怕脸幽州城内也被感染,连说话都只敢站在远处用喊的。 江柔知道此事不是儿戏,也不乱来,站在封锁线外问向那士兵问龙虎关外的情况。 士兵说:“下午的时候病发了一千余人,目前的又发现五十几例,驻在军营里面的军医已经不够了,马上还要调派一些过来。” 江柔问:“沈将军和江副将怎么样了?还有窦统领呢?” 士兵答:“疫情是从步兵营里面开始扩散的,目前没有症状的人和已经发病的人已经分开了,将军他们暂时还好。” 江柔却并没有觉得放松。 龙虎关外有三十万将士,没有被传染的人不能排除有可能被传染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不能出关,如果疫情控制不好,那真是一锅端了! 沈十三他们也不能出来,时间一久,里面的疫情爆发的如此迅猛,万一被传染了呢! 站岗的士兵催着江柔回去,江柔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先离开。 第二天,齐知州征集了大夫,全服武装的出了龙虎关外,满城的药材都源源不断的往关外送去。 城外的三十万人,可以说是大秦的一股中坚力量,大秦为了养这一支军队,不知道已经花费了多少真金白银,如果一场瘟疫将他们一锅端走,对大秦绝对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幽州城内突然就冷清了下来,人们不敢出门,生怕别人身上带了点儿病菌把自己传染了。 江柔一整天都去封锁线外观望,向士兵打听消息,等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发病人数已经扩散到了三千以上。 ------题外话------ 哇爪就是肮脏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哈哈哈哈 这场瘟疫来得突然,没有任何人想到,邻境的晋国驻军直接退出十里以上,生怕被波及。 连郑立人都出了关。 出关的大夫都是自愿,郑立人是第二天出关的,祝奕留在了外面。 并不是因为他要照顾沈府老小,主要是因为 那外面的人都是哪位?他为什么要为不认识的人去涉险? 沙漠的里水资源不够,这么多士兵同时发病,需要许多水来熬药,还需要供养这三十万人的吃喝拉撒,药品根本补给不上。 沈十三让齐知州领人在封锁线外架了无数大锅,药都在外面熬,然后放在指定的地方,关外的士兵去取。 江柔坐立不安,就让她这样干等着,实在是磨人,于是封锁线外和知州他们一起熬药。 方小槐是个医者,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直忙活了好几天,江柔连沈十三的面都没能见到,第四日,熬药的工程暂时告一段落后,江柔回府亲自做了些饭菜,托士兵送个沈十三他们。 走的时候沈问抱着她大腿糯糯的喊着‘娘亲不走’,她狠了狠心,把孩子托付给张姚氏,还是去龙虎关了。 后来疫情日渐严重,江柔连宿都在了封锁线外临时搭建的熬药炉灶边。 幽州的夜里冷,她铺了厚厚的被子,但地上毕竟寒气重,还是冷。 条件有限,她跟方小槐一起搭了一个通铺,夜间半睡不睡,正在入睡又还没睡着的时候,她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她猛然睁眼,果然是沈十三。 他站在封锁线内,远远的看着她,江柔就这样活生生的被看醒了。 她激动的跳起来,猛然想起方小槐还睡在自己旁边,赶忙放轻了手脚。 封锁线外的临时炉灶旁都睡满了人,咋一看跟躺了一堆死人一样,其实全都是随时准备批量给关内士兵们供药的人。 江柔奔过去,在即将过封锁线的时候,沈十三冷声道:“站那儿!不长记性!” 江柔赶忙止步在十步外,远远的和他对望,喉咙哽了半天,才说,“你怎么样?” 沈十三说,“你别以为这里就安全了,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嘛?” 他语气不怎么好,江柔却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个遍,才换缓声道:“我很担心你。” 他几日不刮胡子,脸上就长起青色的胡茬,在夜里都看得十分清楚,衣衫有些乱,看样子没少东走西跑,不过精神看起来还算好。 她一句‘我很担心你’,沈十三觉得比做了一遍还爽,连日来沉重的心情都稍微松快了一点,绷着吼她的脸也绷不住了,“还好。” 说完他又说,“明天就给我回去,这里睡觉要凉快一些吗?” 江柔说:“我在这里会安心一点,在家里睡不着。” 放在心上的人在死亡的边缘试探,谁有能安心的在家里躺舒适的大床呢。 沈十三不能碰她,奈何不了她,知道她犟起来也是没人管得住,只能作罢。 两人没呆一会儿,立刻就有士兵来喊他,说营地里面有紧急情况,沈十三话都没来得及多说一句就掉头走了。 江柔怕吵醒其他人,压低声音,想喊又不敢喊的样子提醒沈十三,“小心啊。” 等人都看不见影子了,她才准备回去睡下,一转头,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把她吓了一跳。 方小槐‘啧’了一声,说,“爱情的酸臭味。” 江柔愣了一下,好久才说,“方太医,你说话的语气,和我哥哥好像啊。” 方小槐立即呸了一口,“别血口喷人啊,谁和他像了!” 江柔笑着说,“我随口说的,你别在意。” 方小槐说:“你和你哥哥倒是一点儿也不像。” “是不太像,哥哥比我优秀多了。”江柔说这话时,满脸都是自豪。 方小槐道:“我是说,你比你哥讨人喜欢多了,你哥哥一张口就让人想打死他。” 江柔知道她在开玩笑,一点都不恼,好脾气的为江蕴辩解,“你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他其实不是那么惹人讨厌的,以前我们在奉新郡的时候,很多长辈都喜欢他呢。” 方小槐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的长辈被他蒙蔽了双眼。” 声音太小,江柔没听见,想了一会儿,话题急速转弯,“方太医,你和我哥哥是不是” “不是!” 江柔:“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方小槐说,“不管你说是什么,都不是!” 江柔在她身边坐下来,“方太医,我觉得哥哥可能喜欢你呢。” 方小槐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别,他喜欢我都这样,不喜欢我还不尸骨无存了?” 她记仇得很,江蕴在盛京的时候没少压榨她,她到现在都还记着他往她药箱里面藏蛇c以及其他一大堆膈应她的事。 她接着道:“沈夫人,你年纪轻轻的,怎么爱做些大妈才爱做的事情?怎么硬想把我和你哥凑在一起,你哥这么就这么难出手吗?” 确实,江蕴今年要二十二,早就过了成亲的年纪,还是光棍一条,很容易像当初沈十三那样,被人诟病。 沈十三好歹还会寻花问柳,但江蕴完全不踏足烟花之地,很容易让人误解是不是有点儿什么隐疾。 “说我坏话的时候,能不能顾及一下当事人的感受?” 江柔寻声望去,惊喜万分,“哥哥!你还好!” 方小槐则是说:“我都说你坏话了,干嘛还要顾及你的感受?” 江蕴的时间不多,没空跟她斗嘴,对江柔说,“沈战让我来把你弄回去,这里不安全。” 江柔吃定他不会走出封锁线,立刻后退出好远才说:“我不回去,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每天都按照大夫的要求洗手换衣,不会有事的。” 江蕴多说了两句,见她态度十分僵硬,也不再劝,只能再三嘱咐她注意些。 今夜没有大的变动,江柔和方小槐一觉睡到天明,到了该起来的时候,沈府的方向匆匆来了人。 是郭尧。 他跑得上气不接气,还没站稳就对江柔说,“夫人!不好了!公子不好了!” 江柔心里一沉,“小度怎么了?” 郭尧一边喘气一边说,“不是大公子,是小公子!” 都没等他说完,江柔转头就往家的方向跑。 这几天府里的气氛很凝重,一进门,就感觉比平时更喘不过气,江柔一口气跑到沈问的房间,张姚氏在门口守着。 她才从龙虎关回来,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沐浴,更不敢进门,不敢靠近她,站在三步之外着急的问,“小问怎么了!” 张姚氏还没说话,里面的祝奕听见声音出来,见着她就说,“上次我跟你说过。” 江柔愣住了。 上次祝奕说,沈问瘦得很不正常。 江柔声涩道:“上次你说” “我把孩子抱走,就是怕你受不了这个。” 江柔艰难道:“什么叫做受不了这个?小问是不是被传染了?可是府里不是没有问题吗?” 祝奕没回答她的话,只是说,“这次病势来得汹涌,我尽力试一试,捱过一天是一天。” 江柔的脸迅速惨白,差点想跳上去拉住他,又强行控制下来,“什么叫捱过一天是一天?”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但是江柔不是很想明白。 “祝先生,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严重了,祝先生,你” 祝奕打断他,“你先去泡个药浴,回来看看孩子。” 江柔这才想起来,着急忙慌的去洗澡换衣服,她洗得很仔细,生怕给沈问病上加病。 床很大,沈问只有丁点儿大的个人儿,薄被一盖,完全像要和床融为一体了一样。 江柔这几天担心沈十三他们,一直都在龙虎关晃悠,几乎没怎么管过沈问。 孩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像瞬间被抽走了活力,静静的躺在床上,可能是在发烧,小脸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江柔想伸手抱一抱,又怕吵醒了他。 祝奕说:“可能是受了凉,娘胎就积压在身体里的隐疾爆发出来,正在发烧,脉搏很不正常,喘气呼吸音很大,可能肺上也有点儿问题。” 他预估得不错,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 突然,薄被下的小人儿开始剧烈的动起来,眼睛还是闭着的,可是手脚却剧烈的抽搐起来。 祝奕上去按住他,对江柔说,“过来按住他的手脚。” 江柔的思想完全被抽干了,机械的按照他说的话做。 祝奕对着门外喊了一声,采香立刻就端了药进来,他几乎是掐着沈问的下巴给灌进去的,灌进去一部分,另一部分流得满床都是。 接着立刻从一旁的药箱里面取出一包银针,找准几个大穴扎下去。 那么长的针,就这样扎进肉里,江柔心疼得手都在发抖,恨不得自己去挨,又不能阻止他。 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 沈问的病来得比瘟疫还凶,当天白天就高热了好几场,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呼呼’抽风箱一样的声音,像喘不过气来一样,抽筋抽得四肢僵直。 祝奕也有点束手无策了,这比当初预估的情况还要要重一点,像是两岁前的活蹦乱跳耗光了他的所有精力和抵抗力,沈问的自体防御机能一点都没有起作用,再好的药也没用。 这一天,江柔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沈十三和江蕴都在疫区里面,沈度还在观察,沈问病势凶险。 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全都变了?就剩她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或痛苦或凶险。天色擦黑的时候,沈度勉强熬过一天,江柔有点神志不清,走路都是飘的。 方小槐忙完一天,到沈府来看看情况。 当时她本来想跟郑立人一起进入疫区,结果被强行留在外面了,郑立人说,“我相信你的医术,你在外面把关。” 但是他转身,方小槐明明听到他嘀咕了一句,“往死人堆里扎什么扎,年纪轻轻黄花大闺女儿,亲都没成,有个好歹多划不来。” 沈问的病方小槐看了一眼,表示还是要靠祝奕。 这孩子在娘胎里就遭了些罪,是祝奕剑走偏锋救回来的,用了不少的毒克制当初江柔母胎带给他的蛊毒,现在普通的医道已经不起作用了,全靠祝奕以毒攻毒。 孩子平躺在床上,两边脸颊都凹陷进去,瘦到皮包骨头。 明明以前还是肉肉脸。 江柔的状态十分不好,方小槐知道安慰也没用,去找祝奕询问了情况,对方只说,“看命。” 沈问这一病,就捱了十五天,江柔再没去过龙虎关,只在照顾孩子的空歇,问问郭尧关外的情况怎么样了,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 据说发病人数已经超过万人,每天都有人死去,就连不少军医都倒下了,自愿出关的大夫也死了两名。 十六日,龙虎关燃起了一场大火,是在烧尸体的大火。 江柔把沈问抱在怀里,望着远处升起的浓烟,心里一片茫然。 关内到底什么时候能平安?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沈问病得很不寻常,一阵萎靡虚弱,一阵龙精虎猛。 他精力旺盛的时候,说话中气十足,爬上爬下,围着江柔转来转去,可以把整个沈府跑一遍。 可是他的高热从来没有退过,脸蛋儿烧得潮红,明显是一副病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异样。 等这一阵儿过去了,他又像连剩下的几十年寿命一并折了一样,躺在床上怎么都叫不醒。 一日拖一日,明知道这种状态不正常,却又无力改变,每天要喝好几大碗的药,光看一看就觉得只喝药就能喝饱。 江柔经常一坐就是一夜,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 城外的瘟疫在一个月后渐渐被控制住,死亡人数月一万左右,没有再上升的趋势,听说是郑立人配出了新的药方。 可是沈问有精神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连眼眶也凹下去,江柔想尽办法让他多吃一点儿,但他不管吃多少,还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这天祝奕来找江柔,“我配了个药方,不知道能不能行。” 月余来,祝奕从来没说过一句可能会有希望的话,他这话的意思,江柔理解为,有希望了! 可是祝奕还说,“我不是很有把握,这药的剂量下得很大,有可能会扭转情况,也有可能” 他没说完,但是意思表达到了。 江柔犹豫了。 也有可能是也有什么可能? 万一祝奕也知道风险很大,留时间给她考虑。 孩子两岁,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江柔亲自照顾的时间不到半年,她现在时时都把沈问抱在怀里,总想着能多抱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如果是自己,她能够很快做出决定,也能自己一个人扛过去,但如果是沈问,她怎么选择都怕,希望沈十三在身边,帮她扛一扛。 那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当天晚上,老天帮她做了决定,沈问高热过度,烧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白都翻起来了。 祝奕匆匆赶来,用尽一切手段都控制住病情,孩子抽得呼吸都几乎困难,还那么小,就受尽了一切苦痛一样,江柔受不了了,几乎是跪在他面前求他用药。 白天的方子祝奕又仔细研究过,修改了些药材的剂量,但是仍然不是很有把握。 可此刻没有时间给他犹豫了,就算江柔下不了决定,他也必须试一试。 沈问翻了一个时辰的白眼,药熬好端进来,祝奕拿了银针,准备配合药物刺激穴道。 这碗药都沈问来说可能是救命的药,但对平常人来说,那就是百分百的毒药。 巨毒。 青蛇c蜈蚣c蝎子c壁虎和蟾蜍,晒干磨成粉,各取三钱装在药包里,加辅药材熬好,佐白茅根为药引子。 很毒很毒很毒。 蜀国皇室的蛊毒传女不传男,并且只传长,当初江母厌烦这种巫邪的东西,死也不学,那一代的教习师父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一身蛊术传给了二公主。 到甄禾这儿,她就只学会了一蛊。 蜀国蛊术分为阴蛊和阳蛊,修习蛊术需要养练蛊虫,阴蛊虫喜阳,阳蛊虫喜阴。 女子属阴,男子属阳,阴蛊虫只喜爱男子的阳刚之躯,阳蛊虫只喜爱女子的阴柔之体,所以阴蛊针对男子,阳蛊针对女子。 这其实就是一种阴毒的斗争手段。 代代相传中很多核心的东西都已经失传了,阴蛊虫的详细法门已经流失,近几代的公主们最后只能被无选择的学习阳蛊。 甄禾的天赋不怎么样,只学了一个半吊子,但因为大秦对蛊术的了解甚至称不上皮毛,再浅的毒累积在身体里也累积深了,再加上孕妇本就脆弱,此一发乘虚而入,极为凶险。 当初江柔能顺利活下来,沈问的功劳不小,母体里的所有东西,不论是好是坏,他都只能被迫接受,意思就是江柔的凶险,他承担了一半。 孩子本来就不如大人的恢复能力强,一半的余毒江柔喝一段时间的药就彻底清除了,却让沈问的免疫能力大打折扣,祝奕一直用药温养着,也没能彻底化解余毒,终于没能控制住,病魔还是累积在一朝爆发。 人没有免疫能力是多么可怕的事?别人随便一个小伤风,对你来说就是灭顶的大病,因为你自身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祝奕一直没下猛药,就是怕太猛,蛊毒没化解,先把人给毒死了。 但现在只能赌了。 一碗剧毒的药灌下去,抽搐吐白沫等症状没有立即消失,到后半夜,才渐渐安静了,呼吸均匀起来,不像前几天那样睡不安稳,今天可能会有一个黑甜的梦。 江柔双眼瞪大,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沈问的任何动静。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天亮了,沈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如果不是还有呼吸,都让人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死了。 再守一天,江柔眨眼功夫的觉都没睡,眼睛都熬红了,端着一碗奶羹,一滴一滴的往沈问嘴里攘。 不敢喂太多,怕呛着,又不敢喂太少,怕饿着。 一天。 两天。 三天。 江柔都等绝望了,床上的人儿还是不肯睁眼,祝奕只说,“再等等。” “祝先生,祝先生!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等等。” “好。” 第四天早上,江柔正在给沈问喂奶羹,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一怔,手里的碗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她已经顾不上了,转头就冲了出去。 迎面而来,是一身风沙的沈十三和江蕴。 月余了,沈问几次三番差点死在她怀里,她硬撑着一滴眼泪都没掉,此刻眼圈却瞬间红了,直接扑到沈十三怀里,嚎啕大哭。 沈十三下巴上的线条紧绷着,反手抱住她。 那次说过江柔之后,第二天他专门去看了一次,没有江柔的影子,只有方小槐一个人,接下来她再也没出现过,他就放心了, 关外的疫情已经控制住,只留下善后工作,今天龙虎关便解封了,方小槐一直都在龙虎关外把守熬药的各道工序,沈十三入关,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儿子病了一个月。” 江柔忍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肩膀可以靠,难过c绝望c害怕等情绪交杂在一起,她哭了好久都没停下来。 沈十三难得的很有耐心,任她抱住自己宣泄,突然,哭声戛然而止,抱在她腰上的手也垂了下去,江柔整个人就像一滩泥一样往下软倒。 沈十三低头一看,见她竟然是晕了过去。 自从接受了他的魔鬼训练计划之后,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原先虚弱的底子也养扎实了些,动不动就晕厥的毛病已经好久没有犯过,猝然来这么一下,沈十三立即把她横抱起来,大声喊,“祝奕!祝奕!” 祝奕一直在沈度的隔壁房间守着,听到声音就出来,沈十三就近把江柔跟沈问并排放着,祝奕立即坐到床边,仔细把脉。 他跟郑立人当初一次给江柔把脉一样,接连诊了好几次脉,沈十三的眉头越拧越紧,终于忍不住,“说话!” 祝奕说:“有喜了?嗯,有喜了。” 沈十三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什么喜?到底是怎么了?!” 说完愣了一下,“嗯?有了?” 祝奕:“嗯,有了。” 江蕴问:“几个月了?” 祝奕说:“两个月左右。” 沈十三想了一下,应该是两个月前在客栈桌子上的那一回。 等方小槐忙完,从龙虎关回来得知江柔怀孕的消息,顿时觉得江柔就是专门来砸她招牌的。 她这辈子下的诊断就没错过,当初说江柔不能怀,结果人家不仅能怀,还怀了一个又一个。 当初她说什么来着?果然大夫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江柔倒是没动胎气,她这胎怀得很稳,只是哭得太狠,哭累了,加上这个把月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看到沈十三,紧绷的心弦一下放松下来,就睡过去了。 床上躺着一大一小,画面看起来很和谐,只是不知道小的那个什么时候能醒。 沈十三暂时离开,去把自己洗干净,江蕴落后了他两步,经过方小槐身边的时候,说,“既然都来了,留下养胎。” 对方说完就走了,完全没给拒绝的时间和机会 方小槐:“?” 她追上去,“我有个包不小心落到你家了,你什么时候回家,我跟你去哪一下。” 她跟江柔也算有点儿交情,她又回不去蜀都,帮忙养养胎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的包里面有命根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主子真变态 在沙漠里面忙了一个月,连吃饭都像催命一样,更没有什么时间洗澡,这么多尸体堆在面前,也没心情去洗。 方小槐骤然拦住去路,他立即离她远了点儿。 毕竟是在疫区里面穿过的衣服,接触人总归有点儿隐患,“你做什么?” 方小槐重复了一遍,“我的包落在你家,你家门侍不让我进,你什么时候回家?我跟你去拿一下。” 江蕴努力回想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去过我家?” 疫情爆发的当天他在校场,方小槐去找他,最后也没见着人,他俩从始至终就隔着封锁线见了几回,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她什么时候能把包落在江家。 方小槐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憋了半天,说,“总之,一言难尽,反正我就是有个包落在你家了。” 江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本意是在深思其中缘由,结果看在方小槐眼里怎么都不对味儿了。 这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说,“女人,你勾搭我的方式很特别,成功的引起我的注意力了!” 方小槐:“” 这人是傻逼 江蕴说:“就现在,走。” 方小槐大喜过望,在心里千恩万谢他没有继续追问。 龙虎关今天解封,管家估摸着江蕴可能会回家,一应事务早就打理好,就等着他了。 今天关外的风沙格外大,江蕴的头发里都嵌了好些沙子,管家见他就说洗澡水已经准备好,问他要不要沐浴。 江蕴道:“暂且不忙。” 然后侧目看了方小槐一眼,她自觉地的上前,迫切道:“个把月以前,你们府里有没有多出来一个包袱,灰色的的,没有花纹,不是很重。” 管家一寻思。 有那么回事儿! 一个月多前,院墙外突然飞进来一个包裹,正砸他头上,差点当场把他砸晕过去,捡起来一看,上面还附了张纸条,说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让妥善保管。 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包裹,纸条上说很重要,他也不敢擅自打开,就好生保管起来,准备等江蕴回来让他过目。 “有啊” 管家刚说了两个字,突然看到江蕴的目光略凉凉,当时就懂起了,出口的话立即转了个风向,“有没有这么一个包裹吗?没有!” 他说得斩钉截铁,要不是他之前不假思索脱口出的那一个‘有’字,方小槐差点儿就信了。 临时反悔,想也知道是谁搞的鬼,她愤怒回头去看江蕴,却见对方神色坦然,“看我做什么?管家不是说了没有吗?” “你!” “我什么?” 方小槐深呼吸,忍下怒气,尽量让自己神色平和一点儿,说,“包袱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拿去也没有用。” 江蕴诧异道:“没有的事情你怎么能直接硬往我头上扣呢?” 方小槐再次深呼吸,“里面的钱你可以拿去,其他的东西还我。” 江蕴一脸鄙视,“你觉得我差那两个钱吗?” 方小槐:“大哥,大爷!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还我?” 江蕴简单粗暴的回答,“没拿,不在我这儿。” 说完就对管家说,“抬水。” 管家应‘是’,然后给他抬洗澡水去了,方小槐不死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江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江蕴,我帮你妹妹养胎,你这是恩将仇报!” “江蕴!” “江蕴!” 江蕴即将踏进门口,突然住了脚,转身道:“方太医,我要洗澡,你要一起吗?” 方小槐的脸立即涨成猪肝色,狠狠的‘呸’了一口,对方却早已经关上了门。 江蕴一点儿都没有拾金不昧的精神,方小槐眼见今天耗不出结果,自己无奈回沈府去了。 江蕴洗完澡出来,早已不见了人,一问管家,管家说她已经走好久了。 湿发还在往下滴水,江蕴用干帕子随意擦了擦,道:“包袱拿来我看看。” 管家早就把这个主子的脾性摸清楚了,闻言背在背后的双手立即高举,手中赫然托着一个灰色的包袱。 江蕴取来打开,里面有些银票c散碎银子c几套衣服,以及几个浅粉色的肚兜。 管家心里‘哎哟喂’一声,赶忙含羞带臊的低下头去。 江蕴看他一眼,合拢包袱,转身进屋,管家见这情况,识趣的没有跟进去,但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私心里觉得主子大人真变态啊 啧啧,人家小姑娘的肚兜呢 江蕴进屋把包袱摊在桌子上,一打开,就看到刚才放在最上面的小粉肚兜,目光不由自主的就黏上去了。 小肚兜的带子不长,由此可以看出主人的腰身很细,上面绣了几朵艳红的桃花,没有什么多余花纹,款式很简单。 另外还有几个,全都是淡粉色,不过上面什么都没有绣。 很喜欢粉色啊啧,装嫩的老少女。 他把几个肚兜以及衣裳放到桌子上后,包袱里面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了。 有些银票,还有几个瓶子,里面装了些粉末,有一股药味儿,应该是什么药粉,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木雕。 严格来说,应该是一个没有完成的木雕。 是一块儿上好的花梨木,雕刻的是个人,只完成了一半。 雕工很精细,眉目都看得很清楚,很明显是个男人。 小木人儿的脚底还开了一个洞,看着样子,应该是想把里面掏空,雕一个镂空的人偶。 花梨木是种硬木,适合雕刻些结构复杂的作品,不容易断裂劈损,但是雕起来很吃力,也很费工夫。 方小槐居然还想用这种木雕个镂空的人偶,勇气可嘉! 人偶的表面已经被摸得比较光滑,可见已经雕刻了很久,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江蕴把包袱收起来,独独把那个人偶拿了出来。 江柔没有醒,沈问的情况也不明朗,他还要去沈府,出门的时候,看见街上有几个小孩儿在丢手绢。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啊,我赢了!该你了!” “丢手绢,丢手绢” 几个小孩儿玩儿得正兴起,江蕴想了想,倒回房间把方小槐的木偶拿出来,对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点儿的小女孩儿说,“小朋友,哥哥送你个礼物好吗?” 小女孩儿迟疑了下,或许是觉得江蕴长得不像坏人,又或许是想要礼物,点了点头。 江蕴把人偶递过去,“要吗?” 人偶虽然没雕完,但是已经初见雏形,五官头脸都已经完成,只是衣裳等细节没有完善,还是很有卖相的。 方小槐不知道雕的是谁,反正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小女孩儿接过来看了一眼,爱不释手,甜甜的说:“谢谢哥哥!” 江蕴摸了摸她的头,说:“不用谢。” 江蕴离开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江柔还没有醒,沈十三在床头,看样子还有些懵。 那感觉,就像出门一个月,回来就被告知要当爹了,心情相当奇妙。 要是还有个儿子重病躺在床上,就有点儿复杂了。 江柔没挪动,还是跟沈问睡的一个被窝,躺尸很久都没有动一下的瘦屁桃居然换了个睡姿,侧身面对娘亲,小小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江蕴进来的时候,还正好看见他砸了砸嘴儿。 两个男人相对无言的坐了很久,沈十三开口的第一句话,“这臭小子!” 刚说完,江柔就幽幽转醒,看到面前的两个人,嘴张了张,没能说出话来。 江蕴立即去喊了祝奕,祝奕把了把脉,说:“一切正常,以后要注意不能劳累,不能大悲,好好养胎,这胎很稳,别出幺蛾子,生产会比较顺利。” 江柔愣住了,手不自觉的覆上腹部,声音有点颤抖,“养养胎?” 江蕴道:“弯湾那,你又要做娘了。” 一瞬间,无数情绪在胸中翻涌,“我我”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再有一个孩子。 有了沈度,她很感恩,有了沈问,她觉得人生足矣,并不遗憾,只是当腹中再孕育一个生命的时候,那种期待会冲破束缚,溢满心中。 祝奕立即又道:“瞬间大喜或或者瞬间大悲对胎儿不好,注意控制情绪。” 江柔也想控制一下,但是根本控制不住,想表达的情绪太多,表情系统已经完全死机,最后只是僵着一张脸,小声的说,“我又有孩子了?” 祝奕很严肃也很认真,“请不要怀疑我的医术。” 这时候,手搭在江柔肚子上的沈问居然又摇了摇脑袋,往她身上拱了拱。 这么多天,江柔第一次觉得沈问终于有了点人气儿,激动得都要叫出来了,“小问!小问!他动了!” 祝奕顺便搭了小短手的脉,半晌说,“再看一下,像是要醒了,应该就在这两天。” 江柔几乎喜极而泣,不确定的问,“醒了就是痊愈了吗?” 祝奕说:“不离十。” 正说着,方小槐进来了。 她也是来看看江柔醒没醒,没想到就撞见了江蕴,见了他在,她立即转身就走,一副多看他一眼就要气到原地爆炸的模样。 沈十三略差异,“你对她做什么了?” 江柔也很有求知欲的看向自家哥哥。 江蕴嫌弃的瞥着沈十三,“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江柔的胎稳,月子也还小,身子不重,做什么都灵便,她还是坚持自己照顾沈问。 这两天沈问变换睡姿的次数多了些,江柔的嘴都差点没咧到后脑勺去,满面的愁容瞬间就散了,吃住都在沈问的房里,生怕他醒了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军区里面还有些善后事没有忙完,沈十三白天还是要去龙虎关,只有晚上有时间陪一下妻儿。 沈问还处于不能自主进食的状态,这段时间都靠江柔喂些流食。 这天晚上沈十三回来刚好看见江柔在给沈问喂奶羹,因为孩子自己坐不起来,江柔喂他吃东西弯腰久了,腰就有些酸,她干脆跪在地上,趴在床沿,手肘撑在床铺断腕。 这是一个很舒适的姿势。 但沈十三看了就固执的觉得她很累,就说,“碗给我。” 江柔说:“没事的,你累了一天,快去洗澡休息那你慢点,喂快了孩子会呛着” 沈十三不屑。 这点儿小事老子还做不好? 为了证明自己做得好,他学着江柔的样子,一点一滴的把奶羹沾进沈问的嘴里,然后得意得看着她。 老子厉害! 江柔:“” 沈十三越喂越熟练,手上的动作明显快了起来,自己还不觉得,江柔生怕把沈问呛着了,说:“你别喂了,我来。” 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童子尿 沈十三是个很要强的男人,小时候沈安国脱了他的裤子揍他,沈安国揍他揍红了眼,直接上藤条,他也被揍红了眼,直接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 你要揍是吧?我让你揍个痛快! 他这辈子就不知道服输两个字怎么写。 老子千军万吗都过来了,喂个饭还就不行了? 于是老沈又傲娇了。 “给我坐回去,我来。” 江柔只能又坐回去,看着他一勺又一勺,还当真让他顺利的喂完了半碗羹,他励志喂完下半碗的时候,瘦屁桃的眼皮动了动。 沈十三放了调羹,仔细观察。 又动了动。 闭了很久的大圆眼就这样睁开。 沈问又瘦了许多,长得像江柔的两只大眼睛看起来更大,眼睛里仿佛有朦胧的雾气一样,看了沈十三良久,开口软软糯糯的喊:“娘~” 沈十三:“” 娘? 江柔听到童音,才着急忙慌的奔到床边,看到儿子醒了,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沈问打了个饱嗝,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起来,看样子是又想往江柔身上爬,但他躺了太久,手脚软绵无力,刚刚撑起来,‘咚’的一声头朝下栽回床上了,委屈得小脸皱成一团。 江柔心疼的不得了,赶忙伸手把他抱起来,沈问顺势搂住她的脖子,用屁股对着沈十三。 沈十三:“” 小王八蛋! 沈问的精神还不是太好,焉焉的趴在江柔肩上,沈十三要不是怕江柔跟他急,早就想一脚把这逼崽子踹下去! 他没醒多久,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江柔小心的把他放回床上,认真的掖好被角,然后劝沈十三回房去睡。 他明天还有军务,不像她那么闲。 沈十三斜斜的睨她。 这儿你能睡,老子就不能睡了吗? 江柔沉默。 你高兴就好 第二天沈十三不是自己醒来的,是被人坐醒的。 坐! 一睁眼,一个仰视的角度,竟然让他觉得一个小屁孩儿的身影有点儿威武。 沈问这段日子长时间昏迷,江柔为了方便,把他的小裤子剪成了开档的,好把尿。 此刻,光溜溜的小屁股蛋子就在沈十三的脸上摩擦,从他不断扭来扭曲的小身子来判断,他应该对这颗人头板凳的柔软度不够满意,觉得硌屁股。 他坐着老爹的头,面对江柔,小手扯着娘亲的乌发,可能是因为用劲儿轻,没有扯醒,又伸小手去戳她的脸。 沈十三一醒来,醒神过来脑袋上的重量是怎么来的之后,肺都快炸了。 妈的!这才几岁?骑到老子头上拉屎撒尿来了?! 反了天了你! 很不幸。 刚一想完,还没来得及把骑到他头上去拉屎撒尿的儿砸拉下来打屁股,乖儿子就真的尿了! 一股暖流从脸上扩散开来,同时还带着那么一股子的小骚气。 “混账东西!” 江柔被巨大的咆哮声震醒,一下坐起来,惊慌的左右看了看,才想起自己是谁,在哪里,在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揉会儿眼睛,旁边就突然坐起来一个人,一大跨步下床,顺便把瘦屁桃抄在手里,照着屁股扬手就是一巴掌,嫩嫩的屁股上瞬间肿起五个手指印,沈问马上就被打哭了。 江柔刚醒,还搞不太清楚状况,一看到沈十三大清早在打孩子,立即一滚,滚到床沿,自己都没看清除自己是怎么动手的,孩子就已经被她抢过来了。 沈问刚刚大病一场,她正心疼得不得了,儿子身体刚好一点儿就被沈十三一顿打,她护犊子得很,“沈战,小问病了这么久,怎么惹到你了非要打他!” 沈十三气得肝儿都疼了。 刚才吼一嗓子‘混账东西’的时候,张了嘴,现在他觉得嘴里面略有点儿骚味。 主要是沈问这小子病一场,喝了不少药,尿黄得跟上火一样。 相对的浓度也很高。 沈十三大早上被人请喝了一顿,要是不炸毛,他就不叫沈战了。 因为沈问穿的开裆裤,江柔抱孩子的时候难免托屁股,一托就觉得手上有点儿湿湿的,把孩子翻过来一看,裤子上都已经湿了一大片。 在抬头一看一脸怒容的沈十三,顿时看到他脸上一片水渍 并且整个人都散发着骚气。 江柔的声音登时就小了,“那个,孩子他爹你就担待点嘛” 越说音量越小,最后简直跟蚊子哼哼没什么两样。 没底气啊! 沈十三不罢休,又要上来抢孩子,看来今天不往死里揍一顿,是不能罢休的了。 他糙养儿子,江柔可养得精细得很,这才大病一场,哪能打得这么狠?! 沈问也鬼精得很,知道自己闯祸了,麻溜儿的就往江柔身后躲,整个人都缩到江柔的肩膀以下,只露了半个头,以及一对滴溜溜转的眼睛在外面,谨慎的看着暴怒的老爹。 沈十三哪能这样被挑衅,当时就是一个饿虎扑食,直接把娘俩儿一块儿扑倒在床上,然后扒拉开江柔,铁了心的要狠揍一顿第一个请他喝饮料的人。 江柔一看这么猛的架势,生怕把瘦瘦的屁桃儿打出什么好歹,赶忙一个挺身,抱着沈十三一顿翻滚,直接从床头翻滚到床尾,然后死死的抱紧他。 沈问这个坏小子,娘为他拼命去了,他就趁机直接扭着屁股梭下床,趁江柔箍住沈十三的空挡,一溜烟儿的跑了。 他人小个子矮,开不了门,急得在门口团团转了两圈之后,颠颠的跑回去,一脚踹到一根圆板凳,像推柱子一样把板凳推到门口,再把板凳立起来,爬着踩上去,站在凳面上取了门栓推开门,直接跑路。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沈十三踢开江柔往外追的时候,已经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了。 江柔从床上跳下来赤脚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他,使劲儿的安慰,“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帮你洗干净好不好。” 然后绕到他面前去,伸袖子去擦他脸上的尿渍,嘴里还在说,“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沈十三看到她的脸,才突然想起她已经有身孕,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妈的!老子刚才推她了! 心瞬间就凉了半截,连自己满脸的尿都忘了,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见她不似痛苦,也没有异常,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思维太跳跃,江柔一下子没跟上,等盯着紧张的脸看了半天,自己也才想起来自己有身孕这回事儿,反倒安慰他,“我没事,你别紧张,没有这么脆弱的。” 沈十三再仔细把她看了很久,发现当真是没有那么脆弱,才又闻到了自己一身的尿骚味,“老子迟早要收拾这个小王八蛋!” 江柔顺着他的话道:“是是是,我们先去洗个澡,看你这一身” 沈将军在的滋养下,一整天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沈问连着躲了他好几天,连晚上都跑到沈度的房间里面去藏好,不敢再缠着要跟娘亲睡觉了。 这样过去了好几天,沈十三还是念念不忘要收拾自己的这个狗儿子,只要一回家就四处搜寻瘦屁桃的身影。 沈问在沈度c江柔,以及整个沈府的扫地大爷c做饭大婶的掩护下,和沈十三玩儿捉迷藏玩儿得不亦乐乎。 这天晚上,沈十三恶狠狠的把江柔抵在床角,“把那个小逼崽子交出来,不然老子” “不然你要怎么样?”江柔打断他的话,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将军,你怎么这么幼稚呐!” 沈十三恼羞成怒,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江柔脸都笑得涨红了,忍不住在他唇上轻轻的啾了一下,“你真是太可爱了!” 沈十三又怒了,“可爱是用来说男人的吗!” “是是是,将军真威武!” 第二天,沈十三仍然没见到沈问,但是由于昨天晚上被伺候得很舒服,暂时忘了这回事。 早上吃饭的时候,饭厅里只有江柔c沈十三和沈度。 沈问为了躲一顿爆锤,猫在张姚氏的院子里面吃早饭,就等着沈十三走了之后再出来浪。 席间,江柔察觉沈度的眼睛不断的再往自己的腹部瞟,被她抓到好几次,只要一跟她视线接触,就迅速的收回目光,。 江柔给她夹了一著菜,问,“小度在看什么呢?” 沈度专心的吃饭,面上没什么异常,“儿子没看什么。” 江柔说:“小度是在看妹妹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但是人么,就是这样,有了儿子想要个女儿,有了女儿想要个儿子,总想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子。 沈度这回倒是没否认,承认了,“嗯” 江柔知道这孩子心思敏感,怕他又没了安全感,便道:“小度,还记得娘上次跟你说的话吗?” “还记得,娘,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小问是您们的亲儿子,但是我不担心你们不要我,也不担心你们有了妹妹就不喜欢我,你们对我好,儿子能感觉到的。” 沈度的神色认真,脸上没有那次被沈十三抛在马车后面跑的瑟缩,自信了不少。 他不是说出来给别人听的,他相信自己的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没断奶一样 吃瓜群众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只有你不知道,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沈度多多少少从下人们的嘴里听到了些。 但那不重要。 真正被爱的孩子,不会忐忑谁的到来会让谁失宠。 江柔有种自豪的感觉,体会到了何为欣慰。 为人父母,总是会为孩子的每一点儿成长而骄傲。 沈度眼睛又像刚才那样,瞟了瞟江柔的肚子,略带了点儿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看。” 生命孕育的过程很奇妙,让人好奇也没什么稀奇的。 两人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沈十三就放了筷子,沈度一看,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沈度老早就不用沈十三盯着吃饭,运动量大了,他自己晓得饿,沈十三也就不再管他。 江柔前些年刚跟着沈十三的时候遭了老些吃不饱的罪,见状赶紧包了两块糕点塞到沈度手里,“路上吃。” 沈十三每天最迟不过卯时三刻出门,沈问总是过了卯时三刻就哒哒的出现在饭厅,来找江柔撒娇,要娘亲陪他玩儿。 今天也是一样的,沈十三前脚刚出门,沈问后脚就跑来了,顺着江柔的腿,手脚并用的爬到她怀里,“娘~杏儿~杏儿~” 城北有一片杏园,最近是吃杏儿的季节了,杏园开始开放,可以去摘杏子。 按人头算,进入杏园每人五钱银子,随便吃随便摘,但不能带走,带出园子的杏儿按斤称算,照市场价卖。 幽州干旱,风沙又大,水果难成活,这片杏园很受大众青睐。 不知道是谁在沈问面前讲了一两嘴,沈问就心心念念的想去,好不容易熬到沈十三走了,就来缠着江柔。 江柔拖着他,说,“好好,小问去叫张哥哥好不好啊,喊张哥哥跟我们一起去。” 沈问开心的自动从她身上下来,跑去张姚氏的院子里喊小安安。 江柔也起身,准备去换一身衣服。 刚刚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刚跑出去不远的沈问‘哇’的怪叫了一声,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江柔心头一惊,匆匆忙忙的往外面跑。 一出去,就看到原本已经走了的沈十三一脸狞笑的提着沈问的后领子,说,“老子今天终于逮到你了!” 跟在他身后的沈度见江柔出来,把无奈的眼神投向她。 沈十三还记着前几天的那一尿之仇,早就寻思着要好好收拾沈问一顿,但这兔崽子有太多人打掩护,难抓得很,早上他假装带着沈度走了,其实就悄悄摸摸的藏在外面,沈问一跑出去,刚刚撞到他手里。 沈度有心想出声提醒一下,但迫于淫威,只能安安静静的封住自己的嘴巴,眼睁睁的看着小屁桃落入魔爪。 小屁桃被揪住命运的后领子,挥舞着小短手小短脚,看见江柔出来,哭唧唧的喊,“娘~” 江柔当然知道沈十三惦记着这一顿打很久了,今天终于抓到人,肯定是怎么也不肯放的,但是孩子挨打,当娘的心疼啊 “沈战?将军?能不能” “不能!滚!”沈十三头抓到人掉头就走,生怕江柔扑上来救儿子。 她要是真扑上来,他又不能推又不能攘,多亏啊! 江柔巴巴的追上去,被关在书房门外,转瞬间就听到书房里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沈度拍着江柔的背安慰她,“娘,别担心了,以后习惯了就好” 江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沈度这么听话的一个乖儿子,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挨了不少揍,而沈问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闯祸精,专爱在沈十三头上拔毛,将来绝对是只能在他爹的黄荆棍下成长了。 所以,打多了就习惯了吧? 沈十三足足在书房里面呆了小半个时辰,沈问也嚎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江柔实在忍不了了,去敲门,“沈战,沈战!将军?差不多够了吧?孩子的药要凉了!” 沈问大病一场,虽然这几天就精神了,但还在喝药,江柔说药凉了,就是在拐着弯儿的提醒沈十三他儿子的病还没好痊。 沈问再哭嚎了近一盏茶的时间,终于被放出来了。 沈十三出来,在门口理了理衣摆,拍了怕手,神清气爽的对沈度说,“走。” 沈度被沈问的哀嚎声震慑住了,不敢违逆,赶忙对江柔递了个‘娘,儿子先走了’的眼神,跟在他身后走了。 江柔赶紧提着裙子进书房,一进去就被沈问的样子惊呆了。 小屁桃身上的衣服被扒下来,衣服正好拿来绑住两只小短手,眼睛c鼻子c嘴巴,上被用毛笔画了几个漆黑的圈圈,像个小丑八怪一样。 墨汁还溅得身上也有一些,一身黑黢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掏粪去了。 更过分的是,小丁丁上还吊着一捆笔! 仔细一看,是一条丝质帕子拧成的绳子,把两支蘸饱墨水的毛笔捆在一起,另一头拴在屁桃的小丁丁上。 绳子是丝质的帕子,所以不会存在勒得疼或者勒出伤等问题, 只是两支毛笔的重量对幼小的丁丁来说有点重,小屁桃只要一走路,毛笔吊在丁丁上晃荡,就会扯着蛋,所以就算没被捆住脚,屁桃也不敢动。 这画面实在是太美,江柔差点儿没忍住把沈十三拉回来揍一顿! 沈问一见救星来了,哇哇哭着喊娘,江柔立即过去解掉了栓毛笔的丝绢,再把捆住小短手的衣服解开,屁桃得到自由,委屈的飞扑进江柔的怀里,墨水蹭了江柔一身。 江柔边安慰边给他擦眼泪,结果他眼泪一流,脸上已经墨水晕开了,顺着眼泪拉出了一道一道的墨痕,看清他脸上的皮肤到底是什么颜色都困难得很,这幅模样,当真是一言难尽。 江柔用小衣服草草把的裸体的屁桃裹住,抱回房间里,让下人抬了水来给他洗澡。 洗澡的时候才看到,没多少肉的小屁股已经肿起来,上面全都是红红的巴掌印子。 采香在一旁忍不住道:“将军也真是的,小公子还这么小,怎么能这么折腾!” 其实沈十三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伤皮不伤肉,看起来折腾得厉害,其实也就是屁股上的两个巴掌疼了点。 江柔好不容易把屁桃脸上和身上的墨汁洗干净,把他收拾得清清爽爽的,自己又累了一身汗出来,结果沈问搂着她的脖子一边哭一便抽抽搭搭的说:“娘~杏儿~”江柔:“” 江柔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抵不过沈问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要去摘杏儿,便去喊了张姚氏一起,想了想,又喊了方小槐。 沈问的屁股可能是还有点儿疼,走路一扭一扭的,张姚氏虽然很想心疼孩子,但是从江柔嘴里听说了他的惨状,总是忍不住的想笑。 张姚氏还比较委婉,方小槐则是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这孩子,记吃不记打啊!沈将军也真是个人才!” 由于上次蜀国一游还让人心惊着,这次江柔主动要了几个侍卫,这里加两个人,那里加两个人,等出发的时候一看,小队伍居然还有点儿庞大。 城北稍有点儿远,江柔她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大家都饿了,就先找了个客栈吃午饭。 客栈的老板见他们一行这么多人,看起来还很有钱的样子,热情得不得了。 “几位夫人是吃饭吧,那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小店儿的厨子是新招的,是京城有名的大厨,只要你想吃,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东西!” 这话也就听一听,这是个小店,合着伙计加老板也一共就两三个人,能有多厉害的大厨? 江柔让张姚氏和方小槐点了菜,自己再看着加了几个,她们几个女子坐一桌,四个侍卫坐一桌。 她们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吃饭的高峰期过去,大堂没有什么人了,她们的菜上了之后,伙计们也忙活得差不多,开始吃午饭。 这家客栈的老板看来是包伙计饭的,一个盆盛了些饭,炒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伙计们围着桌子坐下,老板见人还没来齐,对着后厨喊,“小唐!吃饭了,还在忙活什么呢!” 后厨传来男声,“来了!先吃吧!” 大堂里面就剩了三桌人,一桌是江柔她们,一桌是侍卫们,还有一桌就是客栈的老板伙计了。 老板开门做生意,自来熟得很,看见江柔他们的样子,就搭话道:“几位夫人是来摘杏儿的吧!” 这里就只有两家客栈,全都靠着这片来摘杏子的人吃两顿饭或住个店,像江柔她们这样的,老板天天见,一看就是来摘杏儿的! 江柔微笑着回答,“是啊。” 老板靠着杏园吃饭,话张口就来,“夫人这可是来对了,这几天的杏儿啊是最好的时候,又大又黄,保管你来了一回还想来第二回。” 方小槐动了筷,‘咦’了一声,说,“老板,你还真没有吹啊!你这厨子不错啊!” 江柔忙着先给孩子夹菜,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听了方小槐的话,动筷一尝,还真是那么回事,对方小槐的话深表赞同。 这么一个小客栈,厨子竟然还挺厉害。 老板立刻就得意了,指了指刚才从后厨里面出来的年轻男子道:“喏!小唐,这就是我家的厨子,饭做得好,长得也俊,我就是没女儿,我要是有女儿说什么也要嫁给他。” 众人闻言看去,见果然是个长得俊俏的年轻男子,厨房油烟大,很容易把衣裳弄脏,他却穿着浅色的衣服,身上清爽得很,一点儿也不油腻。 那小唐听了老板的话,笑道:“老板,赶紧生一个啊,我还能再等我媳妇儿十几年!” 老板啐道:“去你的!一天没个正形!” 众人哈哈笑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等江柔他们吃完了,结账的时候老板还给他们抹了零。 杏园的入口就在不远处,江柔他们步行过去,付过钱后便一人领了个小篮子进园子。 小安安和沈问可高兴坏了,进了园子见树就爬。 沈问很早就表现出了他猴子一样的属性,还是屁桃脸的时候就能够徒手爬光溜的柱子,爬个杏树完全不在话下。 小安安跟他差不多,抱着树干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在树冠上了。 江柔和张姚氏主要是陪孩子,方小槐的玩儿兴大一点,知道来摘杏儿,专门穿了紧身的短打方便爬树。 “小柔,刚才那厨子手艺可是真好,我在京城都很少尝到这么好的手艺,没想到会在这么个偏远的小客栈里面做饭,屈才了!”方小槐往篮子里面丢杏儿边说。 江柔也道:“是啊,府里的饭菜跟他比都要逊色些呢。” 张姚氏把两个孩子没拿住落到地上的杏儿捡起来,说,“要是换个大些的客栈,肯定一个人都能撑起一家酒楼了。” 方小槐说:“刚才那老板说他在京城很有名,京城有些名气的厨子都大都去尝过,这个小唐还真没听说过,真是可惜了,不然我早该去看看,长得这么俊的厨子,还是头一次见呢!” 她的语气颇为惋惜,江柔顿时有点儿替自己的哥哥担心,昧着良心道:“其实好像也没那么俊吧” 方小槐不认同,“明明很俊。” 那边沈问把一颗树上最大最黄的杏子摘完了,抱着树干梭溜下来,和小安安勾肩搭背的把目光瞄准了另一颗杏树,江柔跟在他们后面提篮子。 其实吃是吃不了多少的,就是让孩子图个乐呵,两个孩子的速度快,小篮子很快就装满了。 方小槐玩儿得差不多了,从树上下来,给张姚氏和江柔挑了两个,在衣裳上面蹭干净了毛,递给她们,“要吗?” 两人伸手接了过来,道:“谢谢。” 方小槐一挥手,豪迈得很,“谢什么谢!” 这时候,她们身边走过两个少年,约十三四岁,看样子也是出来玩儿的,正在闲扯。 少年甲说,“xx,西北那边发现了一座金山你知不知道?” 少年乙说,“这事儿谁不知道?那么大一座金山,要是开采出来,能抵得上我们大秦好几年的税收了呢,我家几个大爷天天都在家说这事儿。” 少年甲感叹:“哎~要是是我家的就好了!这辈子都不用读书了,坐在金山上挥霍!” 少年乙笑到:“美得你!” 两人嘻嘻哈哈的走远了,方小槐道:“金山?怎么没有听说过?” 张姚氏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你们整日都在忙,所以不知道,府里扫地的婶婶最近都在说这事儿,西北那边被驻军发现的一座金山,采金师去看了,好大一座金山!” 江柔想了想,问,“西北?西北哪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西北好像是接壤蜀国南岭,在西北发现那么大一笔财富,蜀国会不会想分一杯羹? 张姚氏说:“连着蜀国南岭呢,据说有一小半还在蜀国境内,不过我们大秦是占了大头的!” 江柔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人跟在两个小屁孩儿身后拎篮子,等天色晚了,两个小孩儿还没玩儿够,江柔哄了好久,并且承诺下次再来,沈问才扒在她脖子上,答应回家了。 他们摘得太多,走的时候称杏儿都称了老半天,回家的时候,马车除了坐人,其他的空间都用来装杏子了。 马车行了一半,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 这个蹄子声十分熟悉,江柔伸头往外面一看,果然是沈十三! 方小槐的‘啧啧’声都快要把江柔的耳朵震聋了,“这才走了多大会儿,跟就追上来了,至于吗?至于吗!” 江柔被她说得耳朵根儿有点儿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就是唐勋 远远的,踏月逆着夕阳,沈十三身上镀了一层金黄色的光,眼睛里面只有那个从车厢里面探了头出来的小女人。 侍卫勒停了马车,沈十三下马,江柔也下了马车,问,“怎么来了?” 沈十三皱着眉说,“都什么时候了?净在外面瞎野,不知道着家了?” 江柔说,“这不是回来了嘛。” 小屁桃掀了马车帘子,从里面探了个圆圆的脑袋出来,见是自己的老爹,瞬间就缩了头进马车里。沈十三哼了一声,当做没看见,把江柔抱上马车,“回家了。” 他骑了踏月并在马车边,伴着哒哒的马蹄声,人声越来越鼎沸,已经是经过闹市区了。 沈府在军区旁边,这边住的人少,离家越近,也就越安静,人声渐渐小了,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闯进耳朵里。 江柔和方小槐掀了车窗帘看出去,只见远处一个妇人,正和一条恶犬搏斗。 而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下半身被血染红了的小孩儿,仔细一看,那小孩儿的一条腿,竟然已经被恶犬吃掉了! 右腿的膝盖以下满脸骨肉都没有了,只剩下半侧的皮连着脚掌,从江柔的角度看过去,本该有血肉的地方,只剩下空空的血红色。 旁边零零星星很远的有几个路人,俱都是一脸怕色,不敢走近,面露不忍的看着哀嚎的小孩儿和已经快要只撑不住了的妇人。 那恶犬是在是太大了,像小牛犊子一样,浑身皮毛油光水亮,嘴角还挂在猩红的血肉渣屑。 江柔一声惊呼,赶忙把要伸脑袋过来看的沈问和小安安按回去,不许他们看。 太血腥,太残忍了! 江柔脸色有些发白,但仍然忍住不适,转头去喊方小槐,“小槐!” 方小槐是大夫,见惯了血腥,虽然觉得不忍,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她的本职就是救死扶伤,不用江柔喊,她也掀了车帘出去。 沈十三已经抽了侍卫的刀,骑着马朝着那恶犬奔去了。 吃人的狗,还是第一次见,方小槐的腿有些发软,但仍然朝着那受伤的小孩儿靠过去。 沈十三还没奔拢,只见右后方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嘴里大叫着,手里提了一块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石头,在沈十三之前到达,一下子拍在那恶犬头上。 那恶犬已经将妇人身上多处咬伤,妇人正在拼死抵抗,突然一石头拍在那畜牲的脑袋上,它摇了摇脑袋,竟然没有事儿! 恶犬呲着牙看向给他它一击的男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躬身一跃,朝那男人扑去。 眼见就又是一人要被恶犬所伤,沈十三高举手中的刀,瞄准那畜牲,狠狠往前一掷没想到竟然掷歪了! 战神的准头肯定是差不了的,掷歪的原因,是因为在他掷刀的同时,那见义勇为的男人拔腿跑了,他一跑,恶犬也跟着追,恰好被它躲了过去。 那男人应该也是很鼓了劲儿,才有勇气冲上去,但是一记爆头之后,恶犬看起来完全跟条没事儿狗一样,就泄了气,自知斗不过,拔腿就跑。 好在他的腿脚功夫相当不错,看样子应该是会轻功,那畜牲追在他屁股后面撵,跟撵鸡崽子一样,却总是要差一点点才能追到他 怪不得刚才比沈十三还要先出手。 男人一边跑,还一边惊恐的吱哇大叫。 “妈呀!救命啊!” “兄弟,有事儿好商量,你别追我啊!” “我不是故意拍你的!手滑啊是手滑!” 正跑着,忽然前方出现一颗歪脖子树,那男人脚底愈快三分,巨大的求生欲让他转瞬之间就爬了上去。 沈十三捡了刀骑马追上去的时候,那男人正挂在歪脖子树的歪脖子上,声音都吼劈叉了,“救命啊!” “哪位英雄好汉拔刀相助一下!” “救命啊!” 而在那歪脖子树底下,那头跟小型猛虎一样的恶犬正对着树上的人狂吠,血盆大口中涎液滴得满地都是。 沈十三在三丈之外下了马,提刀飞奔过去,那恶犬听见声音,许是察觉来者不善,弃了树上的男人,呲着牙朝沈十三跑过去。 恶犬后腿一蹬,飞跃过来,利齿的目标是沈十三的手臂。 沈十三照着它来的方向,迅速改变提刀的姿势,在一人一狗交错的瞬间,手臂狠狠一挥,刀锋划破狗脖子,一股热血喷洒,狗头飞了出去。 断绝生息的狗身子失了力,摔落到地上。 血撒了一地,沈十三只有手上被溅了一滴,他伸手抹去,嫌弃的把手中刀一丢,刚好插在狗头上。 那男人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腿弯软了一下,差点没跪下去,看来被吓得不轻。 他对沈十三道:“英雄好臂力!这么大的狗头,说斩就斩了!” 沈十三懒得理他,他一点儿都不尴尬,而是接着道:“英雄,你救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的,我是个男人,也不能以身相许,不然这样吧,你现在就提个要求,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对不含糊,就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沈十三:“滚。” 那人:“好嘞!” 他并不是真的滚了,只是不再去烦沈十三,他引开了恶犬,方小槐见安全了,立刻上前去检查那小孩儿的伤腿。 那小孩儿伤得太过凶残,江柔不太敢看,便去扶那受伤的妇人,“夫人,你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 那妇人也满身都是伤,只是没有那小孩儿严重,没有被啃骨吃肉,大部分都是些咬伤和抓伤。 她挣扎着站起来,在江柔的搀扶下哭着朝那受伤的小儿跑过去,“儿,我的儿!”江柔怕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但因为搀扶了那妇人,一靠近,眼睛虽然四处乱瞟,但那只剩下一层皮的血肉还是闯进了视线里。 小孩儿不过两三岁大,被生生的啃掉了右腿,痛得哭声震天。 妇人想抱她,又不敢动他。 方小槐只看了一眼,就抬头问,“这附近哪里有医馆?” 妇人终于恢复一点理智,边哭边说,“前面一里地就有。” 这时候,沈十三回来了,江柔看清跟他一起回来的男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看着背影有些眼熟了。 这是那个做饭很好吃的厨子,小唐!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方小槐说,“前面一里地有医馆,快过去。” 等一行人赶到医馆,坐诊大夫一看小孩儿的伤,连忙摆手说看不来。 一条腿就就剩下一块儿皮了,怎么看? 方小槐不管他,直接把小孩儿放在干净的床上,对那妇人说:“夫人,你家孩子的伤你也看到了,腿是保不住了,但是比起命来,还是命重要。” 那妇人愣了一下,哭得更大声了,“腿保不住了是什么意思?孩子还这么小,没有腿怎么办?一辈子就毁了啊!” 方小槐是一个医者,太多这样拿不下决策的家属了,她端起大夫的架子,严肃的吼,“强留着着腿,根本就不会有一辈子!” 狗嘴里太多杂秽的东西,狗突然咬人发狂,也不排除是有什么病的原因。 而且,连骨头都直接啃掉了,拿什么来保这一条腿?! 妇人被吼蒙了,方小槐便直接对医馆里的坐诊大夫道,“别发愣了,你来帮我!” 妇人被江柔扶着坐下,眼神都是僵直的。 沈十三看江柔的脸色不太好,就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江柔摇摇头,靠在他身上,轻轻闭了眼睛。 让一个孩子三岁就失去右腿,多么残忍。 这妇人是街边卖糖画的,丈夫沉迷酒色,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她每天带着孩子卖糖画,赚点儿小钱,养活自己和孩子。 今天在街上卖糖画,就转身熬个糖的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条恶犬,直接把她的孩子给叼走了,等她一路追上去的时候,孩子的腿已经被吃掉了。 这狗实在是太大了,看起来又无比凶残,路人都没有敢上前帮忙的,孩子就在狗嘴下,她什么也管不了,直接就冲了上去,所以就有了江柔他们看见的一幕。 小唐义愤填膺,“这是谁家的恶犬,不该杀了它!该把狗主人找出来,让他也被吃掉一条腿!” 妇人只是一边垂泪一边摇头。 街边突然冲出来的狗,谁知道是谁的?出了这么大的事,狗主人肯定也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狗。 众人都沉默了。 过了很久,方小槐和那大夫忙完,小孩儿已经只剩下半条右腿,断腿处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却仍有血迹渗出来。 小唐不断的叹气,那妇人像是去了半条命一样。 这时,一队穿着官府衣服的人带刀进来,最后后面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人。 像是个富绅的模样,三四十岁,胖得十分油腻,让人觉得像看到了一块行走的五花肉。 他一进来就大声嚷嚷,“谁!是谁杀了我的来旺?” 医馆里很静,他这一嗓子吼得在后堂找药材的药童都能听到。 一直愣神的妇人听到这话,眼睛都红了,满脸的恨。 她豁地站起来,扑上去对那富绅又踢又打。 富绅本来是来抓杀狗之人,结果人没抓到,反倒被一个妇人给挠了,白白胖胖的脸上顿时浮现起了好几条穴道子。 富绅怒了,“哪里来的疯女人,王捕头,快把这个疯女人抓起来!” 富绅平时往衙门里面砸了不少钱,一听金主奋力,立即拔刀上前,小唐立即挺身上前,“谁敢动?你们好没道理,凭什么上来就亮刀抓人!” 王捕头说:“她打人了,难道不该抓她吗?” 那富绅说:“这疯婆娘!你说,我的来旺是不是你杀的!我的来旺可是从西域来的贵族品种,你知道多值钱吗?十个你也赔不起!” 妇人一听,有扑上去,“赔?我儿子的腿你拿什么来赔!” 富绅被她豁出一切的墨阳吓到了,大喊道:“王捕头,狂霸这个疯女人抓起来!” 官差们都亮了刀,这时,一刀轻柔的女声传来,“等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素衣女人指着他身旁的男人说,“你的来旺是他杀得。” 官差以及这富绅一进来就被冲出来的妇人抓去了眼球,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站了哪些人,此时江柔一指,他们才看到,那个被指认的杀狗之人,不正是沈战,沈将军吗?! 沈战冷冷的睨视众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 衙役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富绅就激动的冲上去,“你这个心狠手毒的人!我的来旺怎么你了?你竟然要一刀斩了它的头!” 结果还没靠近沈十三身边,就被一脚踹出去,像个圆滚滚的皮球一样骨碌骨碌撞到门板上。 沈十三说:“老子等下连你你的头也一刀斩了。” 王捕头见势,立即上来点头哈腰,“沈将军息怒!沈将军息怒!” 沈将军。这幽州还有第二个沈将军吗? 富绅一听是沈十三,脚都软了,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趁众人不注意,掉头就往哇外跑。 其实他自己养的狗,自己心里是有点儿逼数的。 那狗性情凶猛,一直是用带血的生肉喂养,就更加凶残,今天挣脱了狗绳,跑了出去。 这狗虽然凶猛,但他一直很喜欢。 那妇人一冲上来,他就知道自己的狗咬人了,可爱狗脸狗头都被人斩下来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平时往衙门里塞了不少的钱,多少官差都被他喂得肚子里冒油水,抓一两个人,怎么了? 心爱的狗死了,总要找个倒霉蛋来出出气! 王捕头一喊沈将军,他就知道糟了,转身就想跑。 刚刚跑出去两步,眼前一花,一个白衣男人站在面前,直接一脚就把他踹回医馆里了。 江柔对王捕头说,“这位先生的狗咬了这位夫人的孩子,很严重,腿都没有了,还请王捕头秉公处理一下。” 她话说得温和,但沈十三在这儿,谁敢温和处理? 当即那富绅大摇大摆的来,确实被押回衙门去的。 江柔回去的时候,给那妇人塞了些银子,先帮他们垫了医药费。 沈问和小安安都在车上睡着了,张姚氏在照看着,等到家的时候,天都黑完了。 孩子被奶娘抱走,江柔被沈十三抱走。 回房间沈十三帮她脱了衣服擦了脸,自己也钻进去被窝,把她揽在怀里。 江柔被那血腥的断腿吓住了,半天睡不着,后来沈十三将她翻了个面,将她的背抵在自己的胸膛,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睡熟了,沈十三才轻手轻脚的起床,拢上外衣,去了书房。 书房里面没有人,但是却掌着灯,这是他一早就让下人留好的灯。 书房的镇纸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是从蜀国送来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看。 上面,张曼兰说,南岭一带发现的金山,甄临风势在必得,而且最近蜀国的军队调动有异常。 民间传的西北地区发现金山,的确是事实,没有谣传。 但是百姓不知道的是,蜀国和大秦为了争夺这一座金山,已经闹得有些僵了。 金山在两国的交界处,一半在大秦,一半在蜀国。 金山确实是一座很大的金山,如果全部开采的话,监事一笔巨大的财富,大秦养兵的花费巨大,再加上上次一场瘟疫,养的壮壮的士兵连战场都还没有上,就死了近万号人左右,实在是巨大的损失。 这座金山刚好就可以填一下这个损失的空,而且剩下的,完全够再养一支三十万人的军队。 但坏就坏在,金山有一角是在蜀国境内,虽然不对,但毕竟是进入了别人的地盘。 大秦和蜀国谈判,表示可以以边境线为标准,在蜀国境内的,归蜀国,在大秦精美的,归大秦。 可是蜀国拒绝了,甄临风要的,是整个金山脉。 这怎么可能? 在大秦境内的东西,怎么可能白给别人? 其实,两国争夺的不只是金山,更是水资源和丰富的物产。 大自然是神奇的,金山延绵了数十里,金山以外,竟然还有一块儿没有被发现的版图,不属于任何国家。 这块儿版图的里面的资源相当丰富,最珍贵的,就是淡水资源。 大秦最干旱的几个地区,离西北地区的那块版图不远,如果能将那块疆土纳进大秦的地图里面,那里面的资源都会属于大秦。 里面丰富的淡水资源,可以耗资做调水工程,能从根本上解决干旱的问题,对大秦的是一个突破性的跨越。 而争夺下金山,藏在金山后面的疆土,都会属于大秦。 蜀国没有这么严重的干旱问题,他们得到这块富饶的地,也只不过是扩展了蜀国的版图而已。 但是,抑制了别人的发展,就是促成了自己的发展。 大秦的国力本来比蜀国要强盛一点,现在勉强还在势均力敌的水平线上。 但是大秦一旦解决干旱问题,社会经济飞速发展,蜀国拍吗都不一定能追的上。 所以甄临风抓住金山一角在蜀国境内,死也不放手,金山背后的水资源,才是根本。 皇帝的态度,是这次斗争只能胜利,不能失败。 而张曼兰探听来的消息,看这意思,甄临风竟然是已经在调兵了! 沈十三看完了从蜀国传来的信息,沉着脸把纸条烧成了灰。 这次,只怕要有一场硬仗必须打了。而此时,在医馆跟他们分开的小唐,此时正在沈府门口探头探脑。 是的!这个小唐,。 他在太子府里赖了一段时间,没人赶他走,但是后来甄临风篡位,登上皇位后就搬进了皇宫。 张曼兰封了后,自然也住进了皇宫。 而他! 居然还被留在太子府里面! 自己跟自己玩儿有什么意思? 可甄临风不让他进皇宫,每次请求面圣都被这样活着那样的理由给打回来了。 甄临风是铁了心不见她,也不让他见张曼兰。 正在此时,他的皇兄又飞鸽传书,让他啦大秦走一趟,观察情况。 秦蜀两国争夺资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其他各国也想分一杯羹,但实在是是地图行都隔了十万八千里远,没有正当理由。 秦蜀硝烟味正浓,刚好唐勋在蜀国,并且离大秦的幽州也不远。 幽州已经是军师重城,但前段时间生了瘟疫,据说死了好几万人,大燕皇帝就让她来幽州摸一下,大秦的这只军队到底还剩下了多少战斗力,以确保到时候如何站秦蜀两国的队。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 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当猥琐 唐勋其实是很不想来幽州晃荡这一圈儿的。 开玩笑! 这地儿才闹过瘟疫啊!谁有事儿没事儿来闹过瘟疫的地方转悠。 小师叔的手指骨还挂在他的腰上,他一个人活了两个人的份儿,他惜命得很。 但他还是大燕的十六王爷,他哥说十句话,不说听七八句,但两三句是要听的。 所以唐勋来幽州晃荡了一圈儿,怕被看出来敷衍成分严重,专门跑去城北去当了个小厨子,意思意思呆一段时间。 厨子是主业,他的副业么 不能荒废的呀! 把别人的钱袋捏在自己手里是种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寻找快乐的途中,就看到了不那么快乐的事情,恶犬吃人!还吃的是一个小孩儿,是个男人就该站出来嘛。 虽然站出来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被狗嘴一嘴啃掉头,但没关系,他跑得快。 那捕头称沈十三为将军的时候,他的心还控制不住的跳得迅猛了些。 毕竟他现在还是一个黑户。 万幸他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王爷,沈十三不认识他。 惊慌过后,老毛病就犯了。 作为一个职业大盗,看见有钱人就跟狗见了肉包子一样,闻着味儿就上来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别人家的大门口试探了。 但是他还留存了点儿理智。 沈战家哪是这么好偷的?说不定宝贝还没有护卫多,貌似不怎么合算啊 可是心里真的好痒啊 正痒得难受,擦肩走过了一个人。 霍清见他藏在角落里徘徊,神色可疑,多看了他两眼。 就是这两眼,让唐勋十分不爽。 首先,他缩手缩脚的在门外徘徊,又是预备做飞贼的,姿态必定。 但面前这个人,腰杆儿停得笔直,看他的时候还是斜视,特么看只猪都没这么鄙视的! 不爽!相当不爽! 其次,他很少讨厌一个人,但就眼前这个,看一眼都嫌多,跟上辈子的宿敌见面一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些人就是第一眼就莫名其妙的讨厌。 “看什么看,没见过尿急的啊?” 霍清收回目光,不屑言语。 等唐勋看见他光明正大的走进了沈府的大门,顿时就是一哆嗦。 尼玛!进沈战的家跟进自己家一样,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 嘶~我不会是暴露了吧? 等会儿不会从里面涌出百十号带刀侍卫?不行不行,溜了溜了溜了! 唐勋果断脚底抹油,放弃了沈十三家里的宝贝。 霍清一路直去书房,沈十三没想到他大半夜还来,惊讶了一下。 霍清看到他手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信纸,伸手过去,“我看看。” 上面除开写了甄临风的的调军部署,还额外打探来了一个信息——大秦的司金中郎将许睿慈,是蜀国的间谍。 许睿慈是三年前上任司金一职,为人低调刚正,如果张曼兰不说,根本没人没人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藏得这么深! 司金一职掌管冶铁c钱币和农具的制造,也就是说,这三年来,大秦的经济状况在蜀国面前完全处于透明状态。 历来间谍混入别家朝堂都极为困难,由于这司金一职位的重要性,选择官员更是极为严苛,那就是难上加难,许睿慈能够成功混上去,简直可以荣升史上最成功的谍者,不进千机楼当真的可惜了。 不过既然现在这颗钉子暴露了,沈十三只要把这个消息送回京城就行,皇帝自然会收拾他。 霍清把信纸放下,说,“甄临风比你还心急,如果你不想丧妻丧子的话,你的夫人,是时候送走了。” 甄临风新帝上任的三把火烧得极旺,蜀国被他从内到外的整顿了一遍,这还不够,这次的架势,看样子是想借金山一事向大秦发难了。 这个时间段,比沈十三当初计划的时间还提前了半年。 到时候乱起来,江柔对沈十三来说已经不是一个暖床女了,为了确保她的安全,肯定是要被送走的,不可能把像以前一样带她入军营里面随军。 沈十三说:“再等个把月。” 女子怀胎的前三月极为重要,虽然郑立人和祝奕说她这胎极稳,但毕竟还没过三个月,车马劳顿必然不妥。 现在的情况应该还能僵持一段时间,不会这么快就起冲突,个把月的时间,等她的胎稳当一些,还等得起。对方这么痛快就同意了,霍清还颇有些意外,他这次来主要就是跟沈十三说这件事,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多留了。 近些时候,江柔的睡眠质量变好了,不想以前那样轻轻一点动静就惊醒,沈十三出去一趟又回来,她也没有醒。 直到凌晨,已经快天亮的时候,沈十三睁眼就看到她面色痛苦,五官都扭成一团,他立马起来,要去叫大夫。 江柔拉住他,有些艰难的说,“别去,我腿抽筋了,等会儿就好。” 沈十三掀了被子把她的腿握在手里一看,确实是抽筋了。 一条硬直的筋从后腿弯开始,把小腿肌肉绷得僵直,他摸索到她膝盖后窝处两边硬而凸起的肌肉,开始大力按压,江柔神色巨变,强忍了一会儿,小腿上绷直的筋才骤然松了,只是腿上的肌肉还有些抽搐。 沈十三捏住她的腿又按摩了一会儿,问,“好了没?” 她点点头,他便去拿了衣服来穿,边穿边说,“下个月我让人送你和沈度回盛京去,我已经让皇帝解了府邸的封,回去直接住就行,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把你爹娘接过来。” 江柔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是因为西北的金山吗?” 沈十三说:“嗯。” 话中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要战乱了,所以要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江柔有些闷闷的。 她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是累赘,并不能帮些什么忙,反而会让他分心,而且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她自己也不敢去冒险。 如果她能像曼兰一样,或许能帮得上些忙吧 她没再说话,沈十三穿好衣服,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情绪不太对,折回来问她,“怎么了?” 江柔挪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在他有些硬胡茬的下巴上蹭了蹭,说,“会不会很危险你一定要要早点回来啊” 问了第一句话,她立马就觉得自己说的是一句废话。 刀里来剑里去,能不危险吗? 沈十三把手按上她的后脑勺,‘嗯’了一声。 江柔勉强笑了笑,轻轻在他唇上啾了一下,说,“去吧,别耽搁了。” 沈十三留下一句,‘好生休息’就走了,独留江柔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面呆坐。 战争啊 真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东西。 沈十三走后没多久,沈问就来扒门。 他一天精力好得很,眼瞅着沈十三和沈度出了门,就蹑手蹑脚的来了。 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儿,见确实只有江柔一个人,就放开手脚蹦跶蹦跶来了,熟练的往床上一爬,撅着屁股左脚蹬右脚,再换右脚蹬左脚,两只小鞋子的落到地上了。 江柔看见孩子,心里的阴云散了些,轻轻拍了拍沈问的屁股,“爹爹才走,你不怕他又回来啦。” 小屁桃撅着嘴哼哼唧唧了两声,钻进她怀里。 而此时,蜀国,皇宫。 甄临风下了早朝,处理完了一堆奏折,已经是中午,孙公公凑上来,躬身问道:“陛下,已经中午了,可要用膳?” 甄临风顿了顿,说,“摆驾安福宫。” 孙公公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唱道:“摆驾安福宫!” 自新帝登基,半月前填充过一次后宫,入住了三位妃子,九位嫔,以及十三位美人,但是各个宫里一次都没有去过。 安福宫是皇后的住处,只有那里,皇帝去过几次,但上一次去的时候,似乎是和皇后大吵了一架,发了好大的脾气,已经好些日子的都没有去过了。 孙公公正在猜测皇后什么时候来哄一哄皇帝,没想到竟然是皇帝主要先去安福宫。 龙辇晃晃悠悠,到了安福宫,早有人通知张曼兰接驾,甄临风一进去,她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他来。 封了后,宫中自有一套规矩,她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打扮,只扎一个马尾。 常年一片色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衣裳被换了下来,换成了繁复雍容的宫装,长发被绾成一个端庄的髻,头上零零总总戴了好些不步摇和发钗,几乎要把人的脖子压断一样。 她按照规矩,行了一个大礼,周身的饰品撞击得叮当作响,甄临风静静站着,等她行完礼,侧头看了孙公公一眼。 孙公公立即吩咐下去上膳。 甄临风昨天通宵批奏折,今天一早就直接上朝,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早就饿了。 传完了膳食,他扫视了一圈一干宫女太监,说:“退下。” 孙公公立即带着众人退下。 甄临风把张曼兰晾在一旁站着,自己端了碗,也不要人布菜,自顾自吃了个七八分饱,漱过口,慢悠悠道:“怎么?还不说?” 张曼兰敛眉道:“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 言辞笃定,神色间一派坦然。 甄临风说,“别嘴硬,你是朕的皇后,朕可以饶你一次。” 张曼兰跟了他多年,深知他的脾性。 他可不是什么说话算话的君子,对于异心者,只会一律格杀,所以她当人不能承认,“我没有。” 甄临风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等着,如果三个月内许睿慈暴露身死,那就是你,如果不是,便是朕冤枉了你。” 张曼兰神色平静,“陛下,是谁跟陛下说我叛了?是苏月吗?就算许睿慈死了,凭什么说是我背叛?许睿慈是谁,我连这个名字都是从陛下口中得知,苏月比我知道得多,为什么不是她捏造事实栽赃我?” 甄临风说:“朕只相信证据。” 张曼兰说:“那陛下将证据拿过来,将造谣我背叛的人唤来,我们对峙。” 甄临风当然没有证据。 张曼兰自己做事,自己知道,她手脚利落,没有目击证人,也不会有证据。 甄临风留她这么久,正是没有证据,否者他上一次来问罪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可是他生性多疑,虽然没有证据,但有人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他也不会再全信张曼兰了。 甄临风却全然不听,说:“三个月,朕再等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就禁足在安福宫。” 他没有说如果许睿慈没死会怎么样,死了又怎么样,但是张曼兰知道,许睿慈死了,她也必须死。 不管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甄临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留任何隐患在身边。 虽然她并不冤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她是在......救她? 张曼兰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甄临风冷笑,“那便等三个月后吧。” 张曼兰也不再辩解,低头不说话。 甄临风把擦手的帕子丢在她身上,走了。 手帕飘落在地,落在她的脚尖上。 脚上是一双绣工精致的宫鞋,她以前从来没穿过这种鞋子,现在一直都传不习惯,脚上被磨出了好些血泡。 看来,是时候走了 甄临风刚刚一出安福宫,就见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在龙辇边,见了他就行礼道:“奴婢叩见陛下。” 甄临风道:“平身,什么事?” 李嬷嬷道:“禀陛下,太后娘娘病了,想见见陛下。” 甄临风拧眉,呵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李嬷嬷膝盖一弯,‘嘭’地跪到地上,连忙道:“陛下恕罪!” “去永寿宫。”甄临风上了龙辇,却没让李嬷嬷起身,看样子是得让她且跪一会儿了。 甄临风他爹暴躁易怒,还要打女人,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日日渴望着解脱,日日诵经,等真的解脱之后,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还是只能诵经信佛。 到了永寿宫,太后没在主殿,甄临风就知道她在佛堂里。 因为她信佛,永寿宫专门建了一个佛室,一座浑身漆金的大佛立在最中间,下面蒲团上跪的那人,正是太后。 她嘴里嗡声在念着经文,左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不停的在捻着,右手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在敲着木鱼。 这明明哪里像是一个病人? 可是甄临风早就料到了,也不惊奇,道:“母后装病将朕叫来,是否有什么要事?” 安静的佛室里,没有人理他,等念完这一段,木鱼声戛然而止,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再过些时候,恐怕哀家病死了都见不到你了。” 甄临风说:“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 太后见他是为了什么事,他当然知道,所以不见,每次都以政务繁忙推脱,这次明知道她是假病,但身为儿子,太后称病都不来看望的话,会被人诟病。 跪了太久,腿有些麻了,太后放了念珠缓缓站起来,扶着桌角缓了一下,才道:“皇帝,甄禾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明明是四十出头的年纪,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岁,沧桑无比,语气中的失望和痛心掩藏不住。 甄临风淡淡的说:“母后年纪大了,念佛也该有个度,跪这么久,身子熬不住。” “皇帝!” 太后像即将爆发的火山,甄临风却像北冰洋极寒的水,毫无所动,“太后既然无事,朕政务繁忙,就先走了。” 太后两步上前抓住他的袖子,眼中居然带了点儿哀求的意思,“皇帝,算哀家求你了,你把禾儿接回来。” 甄临风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道:“太后糊涂了,公主是和亲的公主,怎么能轻易回国呢?” 太后一再忍他冷淡的态度,此刻却忍不住了,怒道:“那你点兵做什么?你一旦对大秦发兵,你妹妹还会有活路吗?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质!你就不管她了吗?你要看着她去死吗?!你要把她当做一颗弃子丢掉吗?!” “你小时候背过她,替她扛过错,帮她扎过头发,你那么疼她,你难道就忘了吗?!” 甄临风的目光越过太后悲戚的脸,一瞬不瞬的盯着对屋的房檐,良久,一字一顿的说:“朕疼她这么久,就当是她还给朕的吧。” 他确实是疼爱这个妹妹不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甄禾,无一人是兄弟手足,挨打挨罚的时候,也只有她陪在身边。 可是,他疼了甄禾这么多年,宠了她这么多年,糖都是她吃,苦都是他受,也该还点儿了吧 太后如当头棒喝,脚下站不住,蹬蹬后退两步,抓住门框才勉强立住了,干涩道:“你你” 甄临风说:“身为蜀国的公主,受人民敬仰,总该做点贡献。” 他说完,拂袖离去,太后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恍神良久,觉得脸上酥酥麻麻的,抬手一摸,摸到了一脸的水渍。 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憎恨先帝,但对她还算孝顺,对甄禾也是巴心巴肝儿的疼,从来不悖逆她,也从不让甄禾受委屈。 她其实知道皇帝是怎么死的。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后,有点儿手段,有点儿自己的势力,很正常。 儿子弑父,她其实没有觉得多么愤怒。 因为那压根儿就不能算一个父亲,那就是一个畜牲! 最严重的一次,甄临风断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但他是君,是夫,是父,所以他们只能忍。 甄临风杀了他,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儿子把丈夫杀了,而是解脱了。 她成了太后,日日吃斋念佛,以为从此就顺遂了。 可是那天李嬷嬷告诉她,秦蜀在争夺金山,甄临风已经在调兵调兵遣将,后宫都听到了风声,就她还不知道。 甄禾还在大秦,怎么能打! 太后立即去找他,可是甄临风不见她。 从前想见只需要说一句话的儿子,现在怎么厉声呵斥都不来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女儿不是她的女儿,儿子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儿子了。 太后软倒在地,可是视为心腹的李嬷嬷还跪在安福宫,她的佛室从来不许其他宫女进,此刻连个扶她起来的人都没有。 而在安福宫那边,张曼兰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 有人在背后告了她的黑状,可能是拿出了什么有力的证据,一向相对信任她的甄临风不再相信她。 给她的最后机会,就是三个月后。 但她知道,消息传到沈十三手中,沈十三再传递给秦皇帝,就算他们动作再慢,三个月之内,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拔除许睿慈。 司金中郎将不像别的官儿,那是真真正正的掌握全球经济命脉,马虎不得,秦皇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清理这个异端。 三个月,是预估最晚的时间了。 说到底,甄临风只给她留了最后三个月的寿命。 这次他一定会杀了她。 安福宫已经有人暗中监视,如果她一有异动,就会身首异处。 但是不动,只是多活三个月。 张曼兰的命,一直都是自己去争来的,既然甄临风身边已经没有再留下去的价值,那就走。 傍晚,宫女服侍她褪下金钗,卸下妆容,她躺去床上,宫女就在外殿守夜。 半夜,万籁俱静,张曼兰放轻手脚起身,宫女还在睡着,她换了一身夜行衣,藏了两把短匕在袖中,只带了一对翻墙用的铁钩,从窗户翻了出去。 皇宫的禁卫森严,其实就算不需要高手看守,她也很难出去。 但困难这个事,她这一辈子,一直都活得很困难。 因为是后宫,不许进男子,看守她的是梵音宫的四个杀手,白天两个,晚上换另外两个,一个在主殿正门,一个在主殿侧门。 她不认识,只隐约有点儿印象,好像是两个身手很不错的杀手,联手对付她一个人,绰绰有余了。 夜里光线不好,远处看人就和夜色融为一体了,张曼兰穿了夜行衣,直接就湮没的黑暗里。 睡之前她就以通风为由,让个宫女打开了窗户,窗户的位置离两个门都很远,她不用开窗发出声音,身形比狸猫还轻巧,在两个杀手稍微有些困顿的时候,她已经无声无息的出了安福宫。 皇宫里面有侍卫彻夜巡逻,很不好躲过。 张曼兰屏住呼吸,左躲右闪,小半个时辰过去,竟然连御花园都没能出去得了。 一队巡逻侍卫过去,张曼兰贴在假山后面,侍卫从前面过去,看不到他。 可就在这时,后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另一队侍卫,竟然也迎面走过来了。 前面的一队侍卫还没有走过,她不能出去,可是如果不出去,就会被后面的一队抓个正着。 大概有眼尖的侍卫看见了她,指着假山呵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紧紧的贴在假山上,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和假山的轮廓融合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个人形的什么东西,但又不确定。 现在跑,一定会惊动他们,到时候,全皇宫的守卫就会全来关门抓她了! 可是不跑,等他们走近,直接就被抓个正着! 匕首滑落在手,正在等待对方靠近的时候,前面那队侍卫的斜后方,缓步走出来一个人,直接从她身边擦过,却像完全没看到她一样,从黑暗中现出身影,答侍卫的话:“是我。” 侍卫们仔细一看,松了口气,领头的人道:“原来是苏姑娘啊。” 苏月在皇极殿进进出出,侍卫们大都认识她,知道她是甄临风的心腹。 苏月说:“我还有点事没办完,你们先走吧。” 她做得净是些见不得人的杀人勾当,又得新帝信任,没有人愿意去惹她,闻言就走了。 等两队侍卫都走完了,张曼兰从假山上下来,浑身紧绷,戒备的看着苏月。 苏月径直朝她走过来,冷笑一声,“只要我大喊一声,你就死无葬身之地,防我有用吗?” 张曼兰道:“你想做什么?” 苏月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到她脚跟前,“换上。” 张曼兰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有什么目的。 苏月低吼,“走不走?不走干脆现在就把你捉回去。” 她是在救她? 张曼兰有些犹豫,但一想她的话,又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她只要喊一声,她直接就能死在这里,而且看这意思,只要她敢拒绝,对方就立刻喊人,于是她脱了自己的夜行衣,换上了苏月的衣服。 苏月穿她的衣服略有点儿小,但也不会把布料全绷在身上把宽松款穿成紧身款,在晚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妥。 苏月带着她,竟然直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 晚上黑,张曼兰只要低着点儿头,完全没有人认出她,而苏月穿不穿夜行衣,也没人管她。 出了宫门口,张曼兰才终于敢说话了,“你为什么救我?” 苏月照例冷哼,“我高兴。” 张曼兰说:“到底为什么?” 苏月带她走了一条通往城门的捷径,说,“走这边,近。” 两人沉默的走了半天,看眼城门就在眼前,张曼兰还是没忍住,又问,“苏月,你到底为什么救我?” 这人一直都看不惯她,处处跟她作对,这次许睿慈事件,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就是苏月无疑了。 现在只有她说的话甄临风才会信上一两句,而且也只有她,才有理由来揭发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谁要你救,快滚 城门就在眼前,但并没有开,并且城墙上也有巡逻的守城士兵,还是需要有一场恶战。 苏月丢了个翻墙的飞龙爪给张曼兰,说:“半柱香后守城士兵换岗,自己出去,往前跑半里,百年松下拴着一匹马。” 她竟然将这些都安排好了! 张曼兰陷入困境,要说谁最不可能帮她,那绝对是苏月,可现在就是这个最不可能帮她的人,在帮她。 苏月最丰伟的事迹,就是某年张曼兰出任务,击杀甄临风的一名政敌。 这名政敌相当怕死,相当惜命,身边无数高手围绕保护,张曼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斩杀了政敌,身上多处受伤,爬都爬不动了,本想缓一会儿再回去,苏月却突然出现,当着她的面,砍了那政敌的人头,提去给甄临风邀功。 梵音宫只要是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都会有惩罚,苏月提走了人头,抢了她的功,就相当于她没有完成任务, 张曼兰身中六剑,流血不止,却还要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去处刑司领罚。 当时罚了五十鞭,有些打在伤口上,差点直接将她打死了,这么多年了,她就这件事记得最清楚。 这么仇视她的苏月,为什么会救她? “你到底” 苏月抢过她的话,“你到底烦不烦?我喜欢甄临风,你走了后位就空了出来,我开心得不得了,你满意了吗?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说罢,她当真转身就走了。 她的话,张曼兰却是不信的。 苏月喜欢甄临风,直接等三个月后甄临风亲自杀了她不是更好? 现在放走她,她什么时候再回来怎么办?她们做杀手的,向来就是斩草除根,苏月更是深谙这个道理,现在放走她就相当于是放走了一大颗不定时炸弹,不符合她们的行为准则。 张曼兰畏罪潜逃,那么摆明了许睿慈的底细就是她出卖的,苏月不可能不能白这个道理。 只是人已经走远了,她也不可能大声喊叫。 张曼兰的心里其实有点憋屈,让自己吃了这么多闷亏的人,突然就变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算什么? 是不是自己还得感谢她? 可是这么多年来憋着的气,怎么咽得下去? 但是。 再咽不下去,现在也只能咽下去了,现在可不是让她生气的时候! 苏月说的半柱香已经到了,张曼兰将飞龙爪甩上城墙,攀着绳子麻溜儿的爬了上去。 果然,现在正是换岗的时候,守城的士兵都聚集在一处交岗,张曼兰迅速把飞龙爪取下来,勾在城外的那面墙上,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着地之后,张曼兰立即全力的跑了起来。 她下来之后没办法把飞龙爪取下来,那现在还挂在城墙上,守城士兵换完岗就会发现,那时可能会有追兵。 苏月在半里地外安排了马,以她的速度,很快就能跑到。 有了马,大概就能甩掉追兵。 张曼兰一口气跑完半里地,百年松的树干粗壮,体积很大,一眼就能看到,树干上果然拴着一直正在喷响鼻的马,她迅速解开绳子,勒住马缰,双腿一夹马腹部,就把城墙远远的甩在身后。 张曼兰一口气跑到了下一座城池,第二天正午才停了下来。 实在是太累了,苏月这一身衣服也不太合身,有些绊手绊脚,张曼兰去成衣店买了身男装,去客栈开了间房,换了衣服后合衣睡了一会儿。 天黑之后,她把头发束起来,做了个男人打扮,才退了房间,准备重新上路。 本来如果易容的话,就可以走得大摇大摆一些,不用那么累。 但易容术所用的材料难得,一向都是梵音宫提供给她们的,只有甄临风知道怎么制作。 而易容术这门技术更难学,整个梵音宫除了她就只有苏月学会了,连甄临风都不会,后来连教易容术的师父也死了,会的人从三个变成了两个。 甄临风光有材料,易容不成,她和苏月光有技术,也易容不成。 所以她就只能趁着天黑之前,关城门的最后一刻出城。 万一城门上有她的画像,这时候士兵急着换岗,检查得可能毛躁一点,她说不定能混出去,不然只能硬闯出去。 到了之后,城门上确实有画像,却不是她的—— 是苏月的! 这不是普通的画像,是一副苏月被吊起来刑讯的画像。 这张通缉令上一个字都没有,没有写姓甚名谁,所犯何罪,提供线索有什么奖赏,只有一副画。 这是画给张曼兰看的! 很明显,苏月败露了。 在安福宫看守的杀手第二天发现人已经不见了,立刻就去禀报甄临风,他大怒,把整个皇宫都盘查了一遍,结果昨晚只有苏月一个人进了宫,并且行为可疑。 再把昨晚的两队侍卫提出来问询一翻,他立刻就发现了端倪,于是苏月被抓,酷刑审讯,想问出张曼兰的下落,但她的嘴紧得很。 甄临风问不出来,就用苏月的命逼迫张曼兰回去。 他了解张曼兰,苏月因为救她而被抓,她不可能只顾自己逃命,却不顾别人的死活。 她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做着世界上最冷血的职业,却有最热的一颗心。 她不懂得索取,但会本能的回馈。 受了苏月的恩,她做不到一个人逃。 第二天黎明,天空泛起鱼肚白,一缕晨曦洒下,城门还没开,四周寂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但蜀都的城墙外,悬挂着一个人。 张曼兰仰头,苏月身上一滴血正好落下来,砸在她的脸上。 她浑身是伤,身上有些烙痕,鞭痕,一双小腿上,裤管破烂不堪,不见了大块血肉。 这是梵音宫的刑,把人绑在十字刑架上,放两条恶狗,问你话若是不答,就放狗撕咬你的肉,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腿上的血肉被狗吃掉。 苏月被捆住双手,吊在城墙上,距离地面大概两三丈高,她的双眼上有血肿,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打的,双眼肿得跟核桃一样,眼睛都只有一条缝。 她眼睛睁不大开,但足够看见张曼兰,她嘴唇嗡动,吐出四个字,“傻逼,快滚。” 她虚弱至极,说出的话只够她自己听见,张曼兰丢了手中的长刀,取了一把匕首,瞄准吊住她双手的绳子,把匕首当飞刀掷出去。 匕首劲头十足,割断绳子后,直接栽进了后面的城墙里,断了绳子,苏月飞速坠落,张曼兰张开双臂,目不转睛盯着坠落下来的人,调整位置,以求能接住她。 正在这时,在张曼兰背后,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她如果躲过去,就接不住苏月。 苏月落进她双臂的同时,箭矢也扎进她右边的肩胛骨。 她闷哼一声,半刻不停留,直接反手抽出肩上的利箭,把苏月背起来,捡起长刀,调转方向就向着她栓马的地方冲过去。 而这时,四周突然涌出许多披甲侍卫,约三四十人,个个手持弓箭,为首一人大喊,“圣上有令,格杀勿论,提张曼兰人头者,官升三级!” 士兵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数箭齐发,一副势必要把张曼兰和苏月的心穿成一串的架势。 张曼兰见势不对,立刻退回城门,一把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把飞来的箭矢斩断在面前。 士兵们一边放箭,一边呈包围圈合围,张曼兰背对城门,把苏月藏在身后,右手托着她趴在自己背上,左手挥刀斩箭。 等士兵们的箭放完,张曼兰把长刀咬在嘴上,取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苏月和自己紧紧的栓起来,腾出自己的两只手。 跟她猜想得差不多,苏月的情况不会太好,绳子正好派上用场,右手虽然受伤,但她是个左撇子,右手只要做辅助就好。 包围圈渐小,张曼兰弓步借力,直接往前硬冲。 士兵们纷纷举刀,张曼兰左手挥刀,右手却挥出一把刚才在地上抓起来的沙,趁众士兵迷离眼睛的瞬间,一刀横切,直接切了十个士兵的脖子。 她是杀手,瞬息取人性命,这是她的专长。 士兵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这么猛,一刀暴击十个人!顿时就有些怵了。 升官是很诱人,但你也得有命去当这个官才行! 他们一犹豫的空隙,张曼兰一左一右两脚,踢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人,背着苏月拔腿飞奔。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出很远了,才赶紧牵马追上去。 人跑得再快,毕竟也比不上四只蹄子的,更何况张曼兰还背着一个人。 二十来匹马围上来,马上坐的士兵们都见识过她的手段,下手一点儿都不留情,生怕刀挥慢了,死的就是自己。 张曼兰费力躲过一击,另外一边砍下来的刀却躲不过了,她立即飞速往后仰,但由于背着苏月,后仰角度太过,两个人会一起躺在地上,最后不得不左手用刀拄地,右手去空手接白刃。 手掌瞬间被割破,血顺着手臂不断的流,她能感觉到刀锋擦过手骨的摩擦感,那一刻已经不觉得痛了,只剩下麻木的感觉。 背上的苏月勉强睁开眼睛,在她耳边艰难道:“谁要你救了,快滚。” 张曼兰不理,等她闪过另一边砍来的刀,立即止损,右手放了刀,侧身避过这一击,右手里的刀贴地横砍,斩下数只马蹄子。 马失了前蹄,跪倒在地,马上的人也飞了出去。 张曼兰抓紧机会,一鼓作气,再斩了身旁一匹马腹上夹着的人腿,那人吃痛,惨叫一声,再也在马背上坐不住,落了下去。 张曼兰抓住马鬓,一脚踩上马镫,背着苏月跨上马,狠狠一夹马腹,一骑绝尘而去。 余下的十来个士兵骑马追上,刚追上就被张曼兰砍了两个,等余下的再追上去,却见张曼兰突然迅速下马,背了一个人徒步往前跑。 人哪能跑过马? 众士兵想也不想,立即追上去,却在经过一条地带的时候,马儿全部跪倒在地,将他们甩飞出去。 等从地上爬起来一看,只见那地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绊马钉,只有张曼兰刚才跑过的地方没有。 再抬眼一看,对方直奔一颗百年松而去,那树旁栓了一匹皮毛油光水滑的俊马,对方跨上马,转瞬间就不见了。 等他们再想去追,却发现马蹄子都已经被扎烂了,马跑不动,他们徒步也追不上。 三十多个人,围捕一个背着一个伤病号的女人,最后竟然折损了一大半人手,还把人给放跑了! 众士兵面上都是一片愁云惨淡,不仅仅是因为死了伙伴,而是放跑了人,回宫怎么面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白眼狼 皇宫。 甄临风从昨天晚上等到今天早上,坐了一个通宵。 张曼兰一定会回来的,他知道。 他在等她的人头。 被最忠诚的狗反咬一口,那便再留她不得。 他其实是给了她机会的。 他没有确凿的证据,留着她,原本就是为了试探她,没想到! 她跑得那么果断,什么都不必再多说,一切都已经明白了。 背叛他的不只张曼兰,还有苏月。 既然她们谁都舍不下谁,那就一起去死吧! 甄临风已经盯着大门口盯了一晚上了,那阴狠的目光看得孙公公背后直发白毛汗,想劝他睡一下都不敢。 辰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跑回皇宫,通报过后,入皇极殿觐见。 那人进殿,双手却空空,甄临风面色一沉,士兵赶紧跪地求饶,“回禀陛下,那女人实在太凶悍,臣等不敌,让她跑了。” 说到最后,头已经快要垂到地上去了,良久不见甄临风发落他,他大着胆子一抬眼,吓得一咕咚的坐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甄临风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他立即想大喊‘陛下饶命’但话还没说出口,只见眼前有刀光一闪,脖子上瞬间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孙公公看着甄临风手上滴血的剑,看着骨碌骨碌滚落在地上的人头,以及栽倒在地上的无头尸身,吓得脸色煞白,只觉得膀胱一阵紧张,差点就要尿出来了! 甄临风丢了剑,面色阴寒,“废物!” 他张嘴,喊了一个名字,“宋闵知。” 外殿走进来一个人,赫然正是兰慧贵妃! 从秦皇宫逃出来的,兰慧贵妃,货真价实的那个宋闵知! 她一身黑袍,裙摆用金线绣了大片的花,面上尽是忠诚,已经完全不复从前雍容华贵的宫妃模样。甄临风说,“去追!往襄平” 她拱手抱拳,道:“是。” 苏月身受重伤,张曼兰的行动速度被拖慢,甄临风下了她的通缉令,各个城池的盘查都很严格,以她的速度,再加上甄临风下通缉令的时间差,她最多只能到襄平。 也就是她看到苏月画像折返回来的那座城市。 襄平离蜀都最近,苏月的伤必须马上医治,所以明知道会有人追杀,她也只能先到襄平。 而等苏月治伤的时间过去,城门上已经贴满了她们的画像了,宋闵知追过去,就能瓮中捉鳖。 甄临风算计的分毫不差,张曼兰知道往襄平会陷入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但她没有选择了。 除了襄平,到下一座城池,还需要两天,她可以走,但苏月撑不了那么久。 梵音宫刑讯的狗是吃死人长大的,凶残无比,张曼兰腿上被咬掉了好几大块肉,也不知道腿还保不保得住。 苏月的这个模样,进襄阳城里的时候被盘查了好大一会儿,守门侍卫迟迟不肯放她们走。 她身上明显都是些刑讯的伤,守卫怕她是什么犯人,张曼兰被拦急了,刚想直接硬闯,背上的苏月忽然动了。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往守卫面前一晃,守卫们立即恭恭敬敬放行,还殷勤的询问需不需要帮助,被拒绝后,见苏月的样子,又接连推荐了城中几家有名的医馆。 张曼兰认得那枚令牌,是甄临风给的,有了它,在蜀国基本上畅通无阻,以前她也有一块,后来封了后,就被收了回去,而苏月的还没来得及被收回去。 张曼兰没有去守城侍卫推荐的那几家医馆,而是找了一家客栈,先把苏月安顿好,再去随便找了一家大一些的医馆,抓了一名大夫出诊。 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一定会有追兵,如果去了那几家医馆,到时候保管追兵一抓一个准! 大夫到了客栈,一见苏月的伤,立即就惊了。 他坐诊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伤得这么严重的人。 不过因为张曼兰提前提醒了伤势严重,该带的药他都带好了。张曼兰也多处受伤,最严重的就是右肩上的一箭,和接过白刃的右手,大夫看完了苏月,又给她处理了伤口,天都已经黑了。 她付了大夫的诊金,大夫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说完边准备走,张曼兰送他到门口,大夫说,“姑娘,别送了,回去吧。” 张曼兰点头,却在下一瞬间,抬手就是一掌,劈晕了那大夫,然后把他拖回房间里面,丢在一张矮榻上。 甄临风派来的人一定会事先盘查医馆,如果现在放这大夫回去,她们就暴露了。苏月伤得重,张曼兰不敢开两间房,两人睡了一间,大夫再占了房间里面唯一可以躺身的矮榻,她就只能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苏月在包扎伤口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过去,半夜自己迷迷糊糊的转醒,由于失血过多,脱水得严重,所以口渴得厉害。 她望着床顶呆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记忆,艰难的转了转头,果然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张曼兰。 房间里还点着灯,苏月动了动自己的脚,带起一阵钻心的疼,她不客气的喊,“张曼兰!张曼兰!” 她虚弱得很,声音也很小,但是张曼兰警觉,她喊了第一声就醒了。 不仅是她,那大夫居然也被喊醒了,一睁眼,想起刚才被那女子打晕的情景,有点心慌,连忙道:“姑娘!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也没有看过什么受伤的病人,谁问我都是这么说,你可千万别杀人灭口啊!” 张曼兰被他字里行间强烈的求生欲给震到了,颇无语的说,“等我离开襄平就放了你。” 这大夫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苏月插言道:“我要喝水。” 张曼兰倒了一杯水给她,她一口喝完,再把杯子递过去,“还要。” 张曼兰又给她倒了一杯。 “还要!” “还要!” “还要!” 张曼兰干脆把水壶给她提到床边。 苏月喝完了水,觉得干涸的血迹粘在脸上难受,又道:“我要洗脸。”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态里面有种颐指气使的味道,而且理所当然,像从前她们每一次碰面的时候,每一个表情都在表达她很讨厌张曼兰。 张曼兰虽然被她救了一回,但并不代表苏月说什么她都要乖乖听话,任她驱使了。 她把水壶放回桌上,说,“自己爬起来洗。” 苏月双腿动一下就钻心疼,哪里起得来,她冷哼一声,嗤道:“就是,救你再多回你也不记得。” 她这话就很有深意了。 自从张曼兰知道有苏月这么一号人以来,两人一直都针锋相对,对方天天都一副恨不得她去死了的模样,明里暗里,不知道给她下了多少绊子,至昨天为止,拢共也只救了她一回。 什么叫‘再多回’? 张曼兰道:“你什么意思?” 苏月却冷哼一声,闭上眼,不预再多言了。 张曼兰再问了两回,她就开始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天破晓的时候,张曼兰去楼下喊小二送个早饭上来,刚刚上了二楼,眼见余光却看见有人来了。 不是一般的人。 是梵音宫的杀手。 她以前好歹也做过好几年名义上的宫主,宫中大部分人,也稍微混了个眼熟。 那几个杀手做了江湖侠女的装扮,进来就对掌柜道:“昨天有没有一个女人背着一个重伤女人来住店?” 张曼兰迅速蹲下,靠着墙根挪到房间内,直接一巴掌扇醒了那大夫,言简意赅道:“快走。” 然后把还在睡梦中的苏月拉起来,栓到自己背上,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撕了床单做成绳子垂下去,直接就顺着绳子从二楼滑下去。 那大夫从她们昨天的对话里推测出来,他们应该是在被人追捕,现在这模样,应该是追捕的人到了,他不敢再耽搁,立即穿了鞋子冲出门。 刚刚在走廊走了两步,楼梯上就上来四五个女人,光看打扮就觉得一身杀戮之气,他赶忙侧身让到旁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几个女人绕开他,直接闯进张曼兰开的房间里面,一进去,发现房间里面没有人,而窗户大开,立即在窗口俯身一看,恰好看到张曼兰背着苏月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杀手甲喝一声,“在那里,追!” 说罢便率先从窗户跳了下去。 其余人也跟着效仿,从窗户跳下去奋起直追。 张曼兰昨天挑选客栈的时候就已经把地形考察好了,这家客栈位处繁华地区,东西南北各有大道,钻进人海里只要目光跟丢一瞬间,再想寻到人就难了。 而各条大道连接了交错复杂的小道,脱身比较容易。 苏月早就醒了,不是转过头去看有没有人追过来。 等跑出一段距离,貌似把身后的杀手甩掉了,张曼兰为了保存体力,速度慢了下来。 这时候面前出现了两条小路,一条是个巷子,通向另一条街头,一条是人比较多的小街道。 张曼兰想了一下,选了人比较多的小街道。 刚刚转身准备走,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小宋?” 宋闵知站在那条巷子里面,见张曼兰发现了她,往前冲的脚步便慢下来,作惊喜状,“曼兰!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一直在襄平,昨天你在城门看到了你的通缉令,找了你好久。”一遍说着,脚步也没有停。 张曼兰对宋闵知百分百信任,闻言也没有去细想,一个从梵音宫逃出去的杀手,为什么会一直在离蜀都这么近的襄平? 她放下心防,转了脚步,往宋闵知所在的小巷里去。 正在这时,背上的苏月爆发一声巨呵,“快跑!别相信她!” 张曼兰还没有反应过来,宋闵知就已经闻言而动,趁她愣神的功夫,抽剑出鞘,纵身一跃,朝她刺来。 宋闵知的功夫不如张曼兰,就算她还背着一个人,闪开这一剑也毫不费力。 但此刻的她,闪不开。 她不明白。 梵音宫那么一个吃人的地方,宋闵知是她唯一的温暖,当初生死搭档自相残杀的那一场战斗,她抱她一起滚下山崖,最后只能有一个人上去,另一个人必须死。 张曼兰自己不想死,也不想让宋闵知死,她冒着被甄临风戳穿的风险,自己一个人爬上去,硬说搭档已经死了。 这就相当于她不仅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了宋闵知,而且用自己余生的自由作为交换代价,换她脱离地狱苦海。 如果不是当初甄临风没有追究,她已经死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不变的生死情谊,却变了,对方用剑尖对着她。 为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就是一坨屎 高手过招,一瞬一息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张曼兰却在发愣。 宋闵知一剑刺向她的左胸,那一剑挟雷霆之势,若中一剑,她必死无疑。 但宋闵知却不知道,张曼兰的心脏长在右边。 因为当年她成功逃离梵音宫的时候,张曼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后来左胸中剑没死,甄临风给她找的大夫诊出来的。 宋闵知不知道,苏月也不知道。 就在利剑即将刺穿胸口的时候,苏月突然发力,狠狠压着张曼兰往下一坠,张曼兰不防她突然来这么一下,又是正在怔愣中,双膝一弯,竟然直接跪到地上去了! 苏月在张曼兰背上,自然比她高一截,而宋闵知瞄准的是张曼兰的左胸,她一跪,苏月就暴露在了利剑之下。 张曼兰想反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宋闵知的剑直插过去,苏月立即伸双手握剑企图减缓一点冲击力。 宋闵知一见她这样,手下更加发狠使了两分力,长剑直接穿透她的肩胛骨,而剑身上,还握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手。 鲜血滴在张曼兰身上,她才完全反应过来,只用单膝跪地,另一只脚往前面一踹,宋闵知脚上被重击,身子往前倾了一下,然后迅速稳住,把剑抽出来,后退两步站稳。 张曼兰趁机站起来,调转脚步跑入一开始看好的那条小街道。 在进入街道之前,她迅速回头,从袖子里面抖出来一柄匕首,狠狠往前一掷,匕首疾飞而去。 宋闵知迅速侧身一闪,却没想到,刚刚撞上那飞过来的匕首! 张曼兰跟她少说也搭档了好几年,对她了解得很,知道这一击会落空,干脆将她会闪躲的方位的计算好,这一刀飞过去,宋闵知不闪还好,一闪就正好撞到刀刃上。 这就是活生生的自己往刀上撞的例子! 张曼兰的腕力非人般强悍,匕首直接扎进宋闵知的肩膀,巨大的冲击力和疼痛阻住了她的脚步,张曼兰立即转身闪进一条胡同里。 等宋闵知追上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与此同时,张曼兰心绪乱得跟一团麻一样,苏月垂在她身前的双手不断的往下滴血,肩膀上的伤也严重,她忍不住问,“苏月,你怎么样?” 苏月伤上加伤,似乎耳边的呼吸声都微弱了些。 可现在四处都是追捕的杀手,医馆药堂都不能再去了,只能硬扛着。 张曼兰警惕的四处环视,见暂时安全了,就把苏月放下来,撕了自己的衣摆,先给她把受伤和肩上的伤包好,至少流血的速度要慢一点。 等她缓过来一点儿了,才开始带着她四处躲藏,接下来的半天,幸运的避开了追捕的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客栈也不能再住,张曼兰找了一处桥洞,捡了些干枯的树叶,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垫在上面,让苏月睡上去。 下午顺便买了两个馒头,现在已经冷了,她递一个给苏月,才发现对方两只手都已经伤了,包扎得比馒头还大一坨,根本拿不住东西,便喂她。 苏月把头一偏,说:“谁要你做好人了?” 张曼兰把馒头放在她怀里,也不管她,自己另外拿了个馒头沉默的啃着。 等啃完了馒头,又去找了些干树枝,点了堆火,烤了一阵后,已经过了些时间,她把目光看向苏月怀里那个没有动过的馒头,说,“吃么,不吃我睡了。” 苏月被气得牙疼。 要是张曼兰刚才跟她争吵几句比如‘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或者‘你既然看不惯我又为什么要救我。’之类的言语,她心里反倒好受一点。 结果对方直接把馒头丢在她怀里,一副你爱吃不吃的样子,等晾了她一会儿,又来一句‘你不吃我睡了。’ 简直就像一脚踩在了沼泽地里面,让人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 说实话,她是饿了的。 这两天几乎可以说是粒米未进,不饿才怪了,但一看到张曼兰那张脸,赌着一口气说,“不吃!” 结果张曼兰当真就离她稍微远点儿,抱着匕首睡了! 苏月:“我草你大爷!” 张曼兰当做没听到,只是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饿着饿着就饿习惯了,慢慢睡着了,但半夜间,苏月觉得体内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过一会儿,又觉得冷得像一条狗,难受得直哼哼。 张曼兰本来就不敢睡得太深,听见她哼哼就醒了。 刚才拢的火堆已经灭了,只留下零星的炭点,她重新捡了树枝干柴,把火堆点起来,凑到苏月面前一看,只见她满脸不正常的潮红,脸上还挂着冷汗,眼睛虽然闭着,但扭过去扭过来,嘴里还迷糊的说着什么。 张曼兰伸手往她脑袋上一探,沉默的收回手。 ——发烧了。 她身上这么多伤,发烧也在情理之中。 张曼兰自己的衣服已经没得撕了,她撕了苏月的衣摆,在河边沾了冷水,敷在她的额头上。 她手上什么都没有,也不敢放苏月一个人在桥洞下面,这是她唯一的法子。 苏月本来是已经醒了,但不想睁眼,感觉到额头上的冷水帕子,睁眼看见张曼兰坐在旁边,难得的没有再说两句涨人的话,安静的呆着。 张曼兰估摸着时间,拿下她额头上的布条,重新沾了冷水放在她头上。 如此来回几次,沉默了很久的苏月突然开口,“张曼兰,你就是一条狗。” 苏月这些年来,见她一次就要口头攻击她一次,她这人也喜欢在口头上逞强,就随她去了,仍然不搭腔。 “不明白宋闵知为什么要杀你吧?”她这一问,正戳在张曼兰的心口上。 张曼兰喉咙有些干涩,“为什么?” 这个时候出现在襄平的梵音宫杀手,只能是甄临风派出来的,但是她不明白,宋闵知为什么会听从命令,来杀她。 苏月突然哈哈大笑,“因为你是一条狗啊!哈哈哈哈!” 张曼兰垂下眼皮,遮住略暗淡下去的眸子,抱着匕首沉默的样子,其实只是在沉默,但看在苏月眼里,她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 “你在伤心什么?又在难过什么?张曼兰,你以为你亏欠的是宋闵知那个婊子吗?呸!你亏欠的是我!”苏月咆哮着,愤怒使她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什么东西‘啪’的打在张曼兰的脸上,她低头一看,是一只草蚱蜢。 现在市面上很多这种草蚱蜢卖,一个铜板就能买两个,还能免费让小摊老板帮你点个眼睛,是很常见的东西。 但张曼兰却愣住了。 因为,这只草蚱蜢,是她编的! 当时编到最后蒲草不够长,蚱蜢的尾巴没有多余的草来编,所以这是一只没有尾巴的蚱蜢。 而摔在地上的这只草蚱蜢,也没有尾巴。 她把这小玩意儿送给了宋闵知,后来没在对方的的手里见过,宋闵知说不见了,可能是放哪儿找不着了。 因为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就没在意。 可是现在,宋闵知的东西却出现在苏月的手里。 张曼兰拧了拧眉,说,“这东西也不值钱,你偷它来做什么?” 苏月冷笑一声,“我偷谁也不会偷一个婊子的东西,这本来就是我的!” “这东西是我亲手编的,送给了宋闵你说,这是你的?” 张曼兰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脑子里好像又有一条线,把所有的东西都串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太没有道理,下意识道:“这不可能!” 苏月道:“是啊,宋闵知才是你的生死搭档,我算什么?!” “你知道宋闵知今年多少岁吗?”苏月说完,自问自答,“宋闵知今年十八,我今年二十,而你,今年是二十一吧。” 张曼兰攸的睁大双眼,“不可能!宋闵知今年二十!” “呵!” 跟话题完全不相关的一句话,却是印证张曼兰猜测的一句话。 梵音宫的杀手身为学徒的最后一场战役,就是杀掉自己的生死搭档,但是当时的她们,都不知道。 张曼兰同一批进入梵音宫的女孩儿,就她一个人最大,除了宋闵知比她小一岁,其余的大都只有六七岁,最小的,只有五岁。 张曼兰刚被从大秦运到蜀地的第一天,就被灌了药水丢进角斗场。 那时候记忆虽然没有了,但是天性还在,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但仍然特别熊,天不怕地不怕,一副能日天日地的样子。 角斗场只是个名字,其实就是一座山,山脚修建了一个训练场,女孩儿们的住所也在旁边。 山上是没有被人为干涉过的原始森林,最大的特点,就是凶险,里面各种猛兽毒物,在山脚睡觉的时候,都可能被野兽袭击。 张曼兰去的第一天,和三百个孩子,被一起丢进了山里。 每人只发一柄匕首,没有水,没有食物,进去呆三天,三天后才允许往山下走,至于能不能活过这三天,就看你自己了。 小张曼兰睁眼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手下是潮湿的草皮,周围似乎有人,她喊道:“有人吗?” 周围顿时一片细细索索,还有人在哭泣,一道声音回答,“有人,这里三百多个人呢。” 张曼兰‘呀’了一声,“三百多个?我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有个人用脚尖轻轻的踢了一下她的小腿,“你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不会瞎了吧?” 她回忆了一下,发现记忆里面一片空白,只有个张曼兰的名字,她记不得什么时候被咬了,又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但是小腿上确实有点儿刺刺的疼。 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可能是心大,她居然并不觉得害怕,摸索着站起来,嚷了一嗓子,“喂,我们这是在哪里啊?要干嘛啊?怎么感觉这里凉飕飕的?有没有好心的小伙伴扶我一把啊?这地儿好像挺不好走啊哎哟~” 大家都是小孩子,全都被吓坏了,只有她一个人还跳脱得不得了,见她虎里虎气的,也没人来扶她。 张曼兰往前爬行了两步,摸到一双脚,她抱着这只脚站起来,一边说,“哎,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妹儿,脚借我扶一下不介意吧。” 小苏月被吓坏了,看着眼前这个虎背熊腰的大傻妞儿把自己的腿当做柱子扶着站起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张曼兰顺着她的腿爬起来,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扶着她的肩膀,道:“小妹儿,扶一下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毒 林子里面就没有一块儿平地,一个瞎子如果不要人扶,可能一跤摔下去脑袋就砸在尖石头上砸死了。 没有人吭声,张曼兰说,“你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苏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大家,希望她们帮她一把,把靠在她肩膀上的傻大个儿弄走。但这里的人岁数都小,张曼兰最年长,又长得人高马大,十岁看起来跟十几岁一样,一众小女孩儿在她面前跟小鸡崽子没两样,随便挥一挥手就能把她们扇趴下。 大家都是陌生人,没人为了苏月出头。 张曼兰看不到大家的表情,还自个儿嘚啵嘚啵的起劲儿:“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做什么啊?什么时候走啊?我们一起呗!哎?我家在哪儿?我怎么想不起来我家在哪儿了?” 这时,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啊!那是什么?!”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头顶一颗参天古树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蛇身能有她们大腿粗细,在树枝上盘踞了一圈又一圈儿,根本看不出来多长。 女孩儿们同时爆发出震耳的尖叫,轰然一声散了,朝各个方向逃散,只有几个年龄较小的,吓得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苏月吓得浑身血液冲上头顶,拉起靠在身上的张曼兰转身就跑。 张曼兰一个睁眼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跟着跌跌撞撞的跑,一边道:“你们看到什么了?跑什么啊!” 苏月鬼使神差的转头去看,却看到了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盘在树枝上的蟒蛇已经从树上下来了,缓慢的朝一个正被吓哭的女孩儿游过去,接下来的一瞬间,蟒蛇突然袭击咬住女孩儿,用身体紧紧缠住它的猎物,然后在竖起前身同时,将嘴张大,直接把那女孩儿的脑袋含进嘴里,一点一点的蠕动上下颌,女孩儿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蛇嘴里。 苏月终于忍不住怪叫一声,拉起张曼兰跑得更快了。 张曼兰被大家的情绪感染,脸上也终于出现了点儿怕兮兮的表情,瞎着眼跑一步绊一步的被苏月拉着。 她如果看到面前发生了什么,应该庆幸苏月没有丢下她一个人跑了。 一口气跑了很远,连张曼兰都跑不动了,她大力拉着苏月停下来,喘着粗气说,“小妹儿!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你们到底看,看到了啥啊!” 苏月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已经在安全距离了,才小声的说,“好大一条蛇,吞人了” 张曼兰瞬间噤声,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了。 吃人的蛇 那得该是多大一条?这里又是个什么地方?还有多少条这样的蛇? 自己还是个瞎子 张曼兰绝对是个没脸没皮的熊孩子,闻言立刻就紧紧的抱住苏月,有点儿紧张的说,“小妹儿啊,这里这么危险,我一个瞎子,连路都看不见,你可不能丢下我啊!你丢下我我肯定就死定了!你走哪儿就把我带哪儿好不好?好不好?” 苏月被一个陌生人这么抱着,有点儿不自在,但她脸皮薄,不懂得怎么拒绝人,只能扭捏道:“好,我不丢下你,你先松开我。” 张曼兰没有亲眼目睹蟒蛇吞人,心理阴影的面积小,一得到对方的承诺,立即把刚听来的恐怖事件抛到脑后,喜笑颜开道,“是你说的啊!拉钩上吊不许变,谁变谁是狗!” 说着还伸了个小手指头出来,她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去拉苏月的手,强行拉过人家的小手指,跟自己拉了个勾,还盖了章,毫不吝啬甜言蜜语的夸道:“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苏月反而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 三百多号人因为一条蟒蛇全散了,其他人不知道逃去了哪儿,张曼兰身边只有苏月。 一直到中午,两人都饿了,但她们身上没有任何吃的,连水都没有一口,苏月身上还有一把匕首,张曼兰连匕首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了。 张曼兰的肚子咕噜叫了好几声后,她问苏月,“小妹儿,你会抓鱼吗?” “不会。” “你会打猎吗?” “不会。” “那你会什么?” “什么都不会。” 张曼兰:“” 她倒是会打猎会抓鱼还会烤野味,但关键是,她现在瞎啊! 连猎物都看不到,还能指望猎物自己到碗里来么?! 过了会儿,张曼兰感觉有什么东西递到了自己面前,她伸手一摸。 尼玛! 一把草! 苏月小心的说:“我们还有三天才能下山,没有吃的,要不用这个垫垫肚子吧?” 张曼兰道:“吃草?会不会烂肚子啊?” 苏月煞有其事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很认真的回答:“应该不会吧” 三天!张曼兰一顿不吃就饿得直叫唤,最后在苏月的怂恿下,她试着嚼了一把草。 咬了一嘴就立即吱哇叫唤,“小妹儿,你吃了吗?快吐出来!这玩意儿这么难吃,肯定!” 两人饿着肚子在山里面游荡了一天,还好,没有碰到什么危险。 张曼兰满脑子都是一个大字——饿。 她问苏月,“小妹儿,你看看这山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我好饿啊” 苏月说:“我也很饿,可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吃哎!有了,那里!” 苏月双眼亮晶晶盯着前面一颗树,树上结了零星几个青果子。 光看样子的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且都是青疙瘩,明显还没有成熟,但是比起草来,这个要好上太多了。 等走近一看,苏月的语气又落寞下来,“可是我不会爬树啊。” 这树长得十分正直,直上直下,最低的树杈子矮小的她们也够不着。 张曼兰一听,立即来了精神,“树?哪里?领我过去摸摸!” 她看不见,就只能用摸的了。 苏月领她到树下,摸了直溜的树干,兴奋道:“我会爬啊!你给我看着啊,给我说说果子在哪里,我去摘!” 苏月有点担心,“你看不见,能不能行啊” 张曼兰直接撸了袖子就上了,跟猴儿一样,爬得无比轻松,只是站上树杈的时候费劲儿了点儿,因为看不见,只能摸索着一点一点挪。 苏月在树下给她说到底是该往前还是往后,果子在哪儿。 因为看不见,本来很容易的事情就变得无比费劲儿,张曼兰怕一脚踩空摔下去,每一步都挪动得很谨慎,最后只勉强摘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果子。 她把果子丢下树,等她抱着树干滑下去,苏月已经把果子捡起来了。 两人一人一个,刚好能先垫垫肚子。 可就在往嘴里送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两个小女孩儿,又快又准的抢走了她们到嘴的果实。 苏月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她们道:“你们怎么这样!想吃的话树上还有,为什么要来抢我们的?” 两个女孩儿其实早已经在这里蹲了好久了,但由于不会爬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吃不着。 而张曼兰和苏月,一个瞎子,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样子,不抢他们的抢谁的? 其中一个女孩儿生怕张曼兰他们再抢回去,什么都顾不上,迫不及待的把果子往嘴里塞,三两口就吃完了,但压根儿没填饱肚子,于是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了另一个女孩儿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吃的果实。 另一个女孩儿,正是小宋闵知! 宋闵知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突然就一空,再看的时候,自己手里的果子已经到了别人的手上了。 那个女孩儿再次囫囵吞下果子,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儿。 然而,饱嗝儿还没有打完,她突然整个人就浑身抽搐,口唇泛紫的躺在地上抽搐,没过多会儿,竟然就没有气儿了! 在场的另外三个女孩儿都看呆了,苏月结结巴巴的说,“这个果子!” 张曼兰顿时就吓了一跳,“哎呀妈呀,还好她先吃了!什么毒啊,严不严重?” 她看不见,只听到刚才有人吭哧吭哧的的啃来着,这会儿一听说,第一反应就是‘还好还好我们没吃’。 然她只知道,不知道是剧毒,还觉得最多只是跟她一样,瞎一瞎眼,或者哑一哑喉咙。 苏月的脸上又青又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闵知惊恐的看着地上还睁着眼睛的死人,跌跌撞撞的跑了。 她一个人也害怕,其实内心里是想留下来跟张曼兰他们一起的,但是自己刚刚才抢了她们的果子,她知道她们肯定们不会接纳自己,于是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找她算账,先跑了。 张曼兰听到声音,问苏月,“是不是跑了一个?” 苏月点头,而后想起来她看不见,补了一句,“嗯。” 张曼兰对着脚步声远去的方向大喊,“小缺德!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抢东西!” 苏月很怕地上那具尸体,往张曼兰身边挪了挪,抱住她的手臂,说,“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可怕。” 宋闵知听到张曼兰在背后的喊,还专门转过头来把这两人的脸记得深刻些,以后好饶了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劫后余生 宋闵知跑了,偌大的林子里面就只剩下苏月粗重的呼吸声,张曼兰还以为那女孩儿最多也就是晕过去了,仗着自己眼瞎,也看不见别人中毒后的惨状,站着说话不腰疼,把她的肩膀一拍,豪气道,“别怕,有我呢!” 地上的死人嘴唇是紫的,脸却是青的,苏月哆哆嗦嗦道:“她她死了!” 张曼兰呆了,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瞬间弹跳起来,像个无尾熊一样扒拉在苏月的身上,“什么!死了?死人了?!” 苏月瘦瘦小小的,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抱,顿时两个人就一起坐到地上去了,苏月又怕又痛,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呲着牙道:“你先起来。” 张曼兰当真立即放开手,不过站起来后就立即拉住她的手,呲溜一声顺便找了个方向逃窜,看样子似乎是想离那具尸体远一点儿。 她自己跑得跌跌撞撞,苏月也被拉得跌跌撞撞,来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咆哮。 她下意识的转头一看,看见已经逃跑的宋闵知又跑了回来,只是,她身后还追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猛兽。 那猛兽似猪似象,体积比成年豹子要小一点,长着一对蒲扇大的耳朵,眼睛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但黑眼仁而只有筷子头这么大点儿,并且有一条长长的鼻子,浑身长着又黑又长的毛,张嘴一吼,嘴里黄黄的獠牙清晰可见。 看样子是宋闵知逃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惊动了它。 苏月的瞳孔骤然猛缩,大吼一声,“快跑!”拉着张曼兰就开始跑。 但张曼兰是个瞎子,速度快不起来,没跑两步踩进一处凹凸不平的地势里,绊了一较,摔倒在地上。 苏月手忙脚乱的去扶她,抽空往后面一看,只见宋闵知竟然是追在她们身后跑! 要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身后还追了一头不明种类的猛兽,她一跑过来,那凶兽也被她引了过来。 苏月一边把张曼兰扶起来,一边朝她吼,“你别跟着我们!” 但宋闵知完全不理她,仍然直直的朝她们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转个眼的功夫,一人一兽就要到了她们面前,苏月刚把张曼兰扶起来准备跑,宋闵知却突然往前跨一大步,一把抓住张曼兰的手,狠狠把她往后一拉,直接把她向那凶兽推去,自己却趁着机会跑了! 张曼兰重心不稳,踉跄往前一摔,正好朝那凶兽摔去,那凶兽一低头,直接把她拱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以这凶兽的体积,如果说是苏月,或者其她小孩儿,就能直接被拱飞出去,但是张曼兰又高又壮,体重破百,所以只在地上滚了几圈儿。 张曼兰滚势还没停下来,那凶兽已经迈动蹄子,露出着一口獠牙就朝她过去了。 这一大嘴,目标是她的头。 这凶兽还没有成年,但一口咬爆一个小孩儿的头,只是张张嘴的事情。 苏月见状,拔出一直别在她后腰的匕首,咬着牙冲过去。 凶兽正忙着对付张曼兰,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人,让苏月有机可乘,一刀捅了个正着。 这凶兽看着凶猛,可身上的皮却非常薄,苏月一刀下去,竟然直接把刀刃全都扎进它的身体里面,只留了一个刀柄还在外面。 这畜牲吃痛,发狂的狂甩身体,苏月和它距离最近,首先受到波及,被直接甩出好远,腰部撞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顿时下半边身子都没有知觉了,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但她聪明,知道死也要把唯一的武器紧紧握在手里,匕首被她从抽出来,凶兽的身上留下了一个血窟窿,正滴答滴答往下淌血。 在场只有两个女孩儿,一个瞎了,一个半身不遂,面对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怎么看都没有活路。 而一颗参天古树后面,宋闵知双手抓着树皮,把自己瘦小的身形藏在巨大的树干后面,紧张的看着远处这一场战役。 她被一具尸体吓得慌乱逃窜,没有看清楚路,一脚正踩在那头正在睡觉的野兽身上,差点葬身畜牲之口,现在的她,是无路如何也不敢一个人四处乱跑了,总觉得其他地方也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那边,被扎中了屁股的凶兽明显后盘无力,虽然被激怒,但只能一瘸一拐朝苏月过去。 它硕大的眼珠里面满是红色的血丝,里面凶光毕露,不断的咆哮了,想一口咬死这个让它吃了这么大亏的人。 苏月想爬起来,但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像腰部以下都被截肢了一样,根本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她吓得面色惨白,竟然直接尿了! 不管以后的苏月多么睥睨四野,多么身手高绝,但此时,她只是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平凡小女孩儿。 凶兽一步一步的靠近,每一步都在宣判她离死亡更近了一些。 张曼兰虽然看不到,但其他感官还在,也还听得到,知道刚才是苏月救了自己,也知道那凶兽弃了自己,把她当着目标了。 “喂!你在哪里!你怎么样?”张曼兰朝虚空大喊,摸索着站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四周的动静,凭着感觉前进。 苏月残存了最后一丝理智,骤然把手中的匕首朝张曼兰的脚下丢去,大喊,“捡起脚下的匕首,往前跑十步有一处凹凼,跳过去!再跑五步!往右边横着刺!” 这是她们唯一的机会了。 要是她被咬死,下一个就是张曼兰。 而她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张曼兰虽然下,但好歹还行动自如。 这是一次豪赌。 一个瞎子,对黑暗有本能的畏惧,看不清楚周围的路,也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你让她走两步,她都会往前面先探探脚,确定是平地了再走。 而现在,却让她在地势复杂的森林里面横冲直撞的跑,她能做到吗? 而且人都是自私的,现在凶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张曼兰虽然是一个瞎子,就算跑也跑不掉,但是求生的本能只会驱使她第一时间弃刀逃跑。 毕竟让这样的她和一头这么凶的野兽搏斗,无异于是卵与石斗。 苏月指引的方向,如果张曼兰成功做到,就会一刀直接刺进凶兽的脖子里,不一定能一刀毙命,但至少能让它瘫下。 苏月眼睛里都装满了泪,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声,紧紧的盯着张曼兰,生怕她丢下自己跑了,那样的话,她就一丝活路都没有了啊! 在她的注视下,张曼兰竖起耳朵,仔细的辨别哭声的方向,毫不犹豫的蹲身摸起匕首,按照她的话,大步往前冲。 跑了十步,又按照指引跨了一大步,再跑五步,手上运足力气,狠狠的往右边横着刺过去。 然而。 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出入的,也许是苏月估算的步数不准确,也许是张曼兰跨的步子太大或太小,也有可能是两人的默契不够,卯足力气的一击,却刺了一个空,匕首恰恰从凶兽的背上擦过去,只削落了几根漆黑的毛,连皮都没划破。 苏月从一看她挥刀的角度,就知道计划失败了,几乎是在她手擦过凶兽背脊的同时,苏月就大喊,“刺空了!闪开!” 她这才发现,让一个瞎子直接一刀就把一头凶兽捅死,是不可能的。 张曼兰反应也迅速,立即收手不管不顾的往旁侧一滚。险险的躲开了凶兽的回击。 这凶兽的智商不高,体型算不上巨型猛兽,但行动却略迟缓,不如豹子的猛兽矫健。 它又被张曼兰吸引了目光,等她从地上爬起来,它才用前蹄狠狠的刨了刨地,直冲过去。 苏月紧盯那凶兽,它一动,看准它的势头,立即大喊:“往前跑三步蹲下,匕首朝左横砍,剁它的脚!” 这畜牲被捅了一刀也能拖着脚步行动,若是再在它身上捅一刀,恐怕它也能拖着伤行动,但只要砍到它的蹄子,就算不死,但行动肯定会更加迟缓一些。张曼兰每往前迈一步,都总觉得黑暗的前方是一道万丈深渊,再踏一步就要掉下去,但她硬着头皮,听着苏月的话动作。 万丈深渊只是她想象出来的,苏月的话才是真的,她要相信她,不然只能两人只能抱在一块儿死。 它按照苏月的话,这次横砍的时候,明显感觉砍到了凶兽的蹄子。 可她的力不够大,只入肉三分,就再也往前进不了分毫了,并且片刻之后,凶兽就缩回了伤蹄。 那凶兽吃痛,张嘴就朝她的手咬过去。张曼兰明明看不见,但脑海里有一个和凶兽的行动轨迹一样的虚幻影子。 —— 那是她根据所感所听想想出来的模拟景象。 凶兽张口咬过来的时候头颅带起了风,大张的嘴离张曼兰的手越近,她鼻尖就闻到越浓重的恶臭味。 她迅速缩手,右手疾速往后,果然又摸到了一只蹄子! 那是凶兽的后蹄! 她右手抓蹄子,左手握刀,凭着感觉狠狠的向手里的蹄子砍过去。 这次砍得重,并且砍到了实处,凶兽一嘴咬空,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嗷~’惨叫了一声,迅速缩蹄子,却被张曼兰死死的抓住,又补了一刀。 人的潜能总是无限的,危急时刻,张曼兰竟然直接把它的蹄子砍断了一只! 凶兽没了一只脚,站立不稳,身躯歪了歪,苏月立即大喊,“站起来!手往前移动半丈,往下刺!” 苏月数瞬间从地上站起来,估摸着半丈有多长,将匕首垂直刺下。 这一刀直接刺进了凶兽的头颅,它发出最后一声虚弱的哀鸣,身躯轰然倒下。 张曼兰斗红了眼,抽出匕首,又是狠狠几刀,把凶兽的头颅扎成了筛子,血溅了她满脸。 死了。 当这两个字传达到张曼兰的脑海里的时候,紧绷的一根弦松了,她骤然失力,跌坐在地上,手脚软得不像自己的。 苏月也狠狠松了一口气,撑着身躯的手猛然一松,任自己瘫着躺在地上。 ! 缓了很久,苏月才缓了过来,眼睛朝张曼兰的方向看过去。 对方似乎也在找她,她看着这张又黑又宽的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张曼兰也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得意道:“怎么样!我厉害吧!”她的本意是想跟苏月相视一笑,但她空洞的眼睛看的并不是苏月,而是某一处山坡上的一颗草。苏月不得不出声提醒她,“我在这里” 张曼兰听见声音才发觉不对,目光寻着声音看过去,嘿嘿笑道:“嘿嘿,我看不见嘛,不好意思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不许跟着我 在一众身材细瘦白净的小女孩儿里,张曼兰实在是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鲜血飚到脸上,在别人那儿就是白皙的皮肤上有妖冶的红,在她那儿就是黑旋风李逵在杀猪。 苏月忍不住提醒她,“你脸上溅血了,擦一下吧。” 张曼兰把衣摆提起来盖在脸上就是一顿搓,血没擦干净的,反倒在脸上抹匀了,一张脸看起来红里透黑,黑里透红。 苏月:“” 张曼兰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样子,等休息得差不多了,她爬起来,寻着方向摸过去,“你在哪儿啊,刚才是不是受伤了?来我给你看看!” 她一说,苏月才想起来,道:“脚动不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张曼兰摸过去蹲下,试着扶她起来,但苏月下半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两人折腾半天,从一个人起不来变成了两个人起不来。 张曼兰也瘫在地上去了——累的。 毕竟是两个小女孩儿,折腾这么久,早累了,两人背靠着背坐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得睡了过去。 远处的宋闵知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们,也靠在树干上眯了一会儿。 张曼兰心大一点儿,一觉就睡得跟昏过去了一样,苏月没睡多大一会儿,就醒了,静静坐着等张曼兰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似乎开始有了知觉。 等张曼兰一觉睡饱,她已经可以小幅度的挪动脚步了。 张曼兰揉了揉眼睛,木然呆坐了半晌,突然仰天就是医生长啸,“好饿啊~” 她一说,苏月也开始觉得饿。 张曼兰咆哮完,突然顿住了,并把目光投向一个方向。 她突然这样,苏月心头一紧,以为又是什么猛兽来了,赶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结果发现那方向除了一颗一颗的树,什么也没有。 她心里没底,立即问,“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张曼兰用下巴指了指虚空处,说,“你看,那头不知道是啥的东西能不能吃?应该是能的吧!” 她说着,还吸了一口口水,苏月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们刚刚斩杀的那头凶兽。 苏月无奈的把她的头的掰转了一个方向,对着那头死兽的尸体,说,“它在那里。” 张曼兰又吸了一口口水,对着那头死兽说,“能吃的吧!” 苏月看了看那凶兽的尸体,犹豫着说,“应该能吧。” 虽然丑是丑了点儿,但毕竟是肉,应该大概也许是能吃的吧 苏月道:“不过,这个要怎么吃?总不能骑到它背上去直接啃吧?” 张曼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捡点干柴来烤了它!” 苏月拦着她,说,“还是我去吧!你看也看不见,别走丢了。” 张曼兰问:“你能动了?” 苏月道:“嗯啊,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不走远的。” 张曼兰心安理得的坐下,跟缝纫机一样的点头,“好的好的。” 现在恰恰是夏天,湿木一大堆,干柴却没有多少,苏月怕张曼兰独自一人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敢走远,只敢在附近转悠,好半天也没拢到多少柴火。 她正四处搜索的时候,一个人抱着一大堆枯木站在她们面前,她一看,是宋闵知。 苏月一开先对宋闵知这个人无感,不喜欢也不讨厌,她抢她们的果子,她虽然生气,但气过了也就算了。 大家都饿极了,她不赞同这种做法,却可以理解。 但是后来宋闵知为了自己活命,把张曼兰推出去送死,她就很很生气了。 大家都想要活命,是你自己招惹了猛兽,为什么要别人去送死? 而且张曼兰看不见,连跑都没得跑,这不是百分百会死吗! 现在一想,她为什么跟着她们?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要拿她们两个当替死鬼! 女孩子之间,有三件事只要做过其中之一,友情就会急速升温。 —— 睡过一张床。 一起洗过澡。 一起生死患难。 虽然一开始有些害怕张曼兰,但苏月从进这片林子起,就是张曼兰在身边,对她的感情肯定要深一些。 并且刚才对方选择留下来救她而不是自己跑,她很感动。 她为了救张曼兰没有自己跑,张曼兰为了救她也没有自己跑,苏月觉得她们之间已经可以算很好的朋友了。 宋闵知曾经害死她的朋友,她当然不高兴。 她不会隐藏情绪,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苏月不想跟宋闵知再有过多的交集,一看见她直接掉头就走,没想到对方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走了两步,苏月忍不住了,回头气鼓鼓的对她说,“!” 到底是个直性子的小孩儿,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只是不会骂人,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杀伤力。 宋闵知小心看了她一眼,把捆成一捆的柴火往前递了递,说:“这是我找的,给你。” 苏月总算知道自己半天只找了一小捆柴的原因了! 夏天的干树枝本来就少,宋闵知提前把这一片儿的干树枝都搜拢到自己手里了,她能找到才真的是见鬼了! 但是! 她是一个有骨气的小孩儿!怎么能为一捆柴就妥协了? 苏月道:“拿回去,我不要你的柴。” 宋闵知抱着自己的柴火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越走越远,眼眶里滴下好大几颗眼泪。 附近都没有枯枝了,苏月被迫扩大了搜索范围,好半天才拢了一捆柴回来。 张曼兰摸着肚皮饿得嗷嗷直叫唤,“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差点扒树皮吃了!”苏月只字没提宋闵知,道:“这里柴少嘛。” 张曼兰凭着感觉把那凶兽扒了皮,割了够她们两个人吃三天的肉,摸索着用两根干树枝钻了好久,才终于冒出点儿火花。 苏月用这点儿火花点了火,把串好的肉放在火上烤。 这周围没有河,肉也洗不了,串在树枝上还在往下滴血,张曼兰看不见,苏月一想到接下来的三天要吃这种东西,脸都绿了。 但是没有条件的时候,屎都是香的,她心里嫌弃,结果等肉烤出来的时候,她吃得一点也不少。 说实话,这肉是真难吃。 张曼兰的烤肉技术本来还是可以的,但是看不见,就不知道到底熟了没熟,火候也把握不好,基本上都是外层已经糊成碳了,里面还是生的,咬一口都还在冒血水。 而且什么调料都没有,如果不是饿极了,狗都不吃这东西。 苏月更辣鸡,直接吧里外都烤成了一块儿碳。 生肉吃不下去,最后两个女孩儿吃了一肚子的碳,勉强能尝出一丢丢肉味。 两人吃过东西之后,就迅速的转移阵地。 这里的血腥味儿太浓了,说不好会引来什么猛兽,一定要换地方。 苏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把烤好的一堆碳打包起来背在背上,搀着张曼兰往前走。 走了两步,看见宋闵知怯怯的站在旁边,眼含祈求的盯着她。 就算是碳,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苏月假装看不见,走了两步后,总觉得那道目光如芒在背,她想了想,还是解了包裹,取了两块儿肉放在地上。 她没有让宋闵知过来拿,也没有说这是给谁的,只是直接放到地上,谁爱拿就拿,爱吃就吃。 她心肠并不冷硬的小孩儿,做不到心如磐石。 见她们走远了,宋闵知才小跑过去,捡起地上的肉块儿,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块儿。 她还想吃第二块儿,但她自己没有独立打猎的能力,连爬树摘个果子都不会,现在吃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多看了两眼手上的肉,还是死死的忍住了想吃的冲动。 苏月带着张曼兰走出一段距离,发现不怎么对,转头一看,果然看见宋闵知远远的跟在她们后面,她一转头去看,对方就怯怯的盯着她,像生怕被赶走一样。 苏月用眼神赶了好多回,对方一点儿都没有自知之明,她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了。 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吧。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曼兰他们幸运的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靠着像碳一样的烤肉,捱了三天,等下山的时候,她们的脸都已经吃得跟烤肉一个颜色了。 这三天里,苏月被宋闵知的眼神看得有些受不了,再给了两回烤肉,自己每顿少吃一块儿。 下山的时候是三个人,但张曼兰以为只有两个人,苏月也当做只有两个人,而宋闵知,则继续远远的跟着。 这三天里,不是没有人想尝试提前下山,但刚刚靠近出口,就被利箭射杀,此刻一排尸体正摆在出口处,杀鸡儆猴。 苏月看这一排排断绝了声息的人,有好几副面孔,三天前她还眼熟过。 张曼兰失去了光明,苏月却因为一双正常的眼睛,比她更早明白这个竞技场的残酷。 她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从一排尸身旁边越过,张曼兰察觉到她的异常,道:“你抖什么啊?是不是冷?不对啊!现在哪里冷了?” 一群挎着刀的黑衣人围了山,防止有人逃跑,此刻,她们面前也有几个冷面的黑衣人。 苏月生怕张曼兰说错什么话,赶紧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说话!” 张曼兰果然听话的闭了嘴,然而,没闭多久,她就模仿着苏月紧张兮兮的声音,凑到她耳边道:“为什么不能说话啊。” 正在此时,一个黑衣人走过来,把她们带到一处空地里。 空地就在山脚下,是露天的,明显是人为修建起来的一处类似校场一样的地方。 场上已经有许多人,都是三天前一起上山的那群女孩儿,但明显的,人数已经锐减了下来,苏月粗略一数,大概只有一百来个了。 她心里沉重。 其她不在场的,肯定是已经死了吧 或许是死在野兽的嘴下,或许是死在那些黑衣人的箭下。 而剩下的她们,又还能活多久呢? 场上其他的女孩儿也都是一副神经紧绷的模样。 能活过这三天的人,都是优胜劣汰中的‘优胜’,她们不仅仅在武功方面有天赋,智商也是一流,比同龄小孩儿成熟太多。 ——不成熟的,已经死在山上了。 众人都不敢放松,而正前方,高台上坐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细眉长眼,皮肤白皙,身上有一种阴柔的美,他俯视着下面的一群女孩儿,像在市场里面买菜一样,用挑剔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儿,侧首问身旁的一个黑衣人,“都在这儿了?” 黑衣人答:“回主上,是的。” 他再次用挑剔的目光一一扫过女孩儿们的脸,在看到张曼兰的时候,眉头骤然紧蹙,仿佛是在说,‘这种垃圾是怎么混进来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被人揭发 高台上坐的人,就是甄临风了。 他鄙视张曼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梵音宫的杀手都是一流,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舍得出卖皮相。如果一个长得跟如花一样的女人脱光了衣服爬到你床上,你是会吹了灯将就还是会直接喊人把这个杂碎抬出去扔掉 出卖皮相也不是你愿意出卖就出卖的,还得看人家买不买你的帐啊 所以这些小女孩儿全都是脸蛋儿美丽,纤手长腿,光看骨相,就可一窥往后的倾国倾城之貌。 而张曼兰像什么 像一只混进孔雀堆里的傻大鹅。 还是黑白灰杂毛的那种。 这样的脸,去色诱人家也不怕人家直接一脚蹬死你。 一旁一个穿紫衣服的女人见甄临风的表情,立即道“回主上,此女虽然样貌差,但属下摸过她的骨了,是极难得的武学奇才,或许” 或许她可以不用靠脸吃饭 苏月见甄临风把目光落在张曼兰的身上,轻轻的拉了拉她的一角,小声道“低头” 除了高台上说话的几个人,周围没一个人敢吭声,张曼兰觉得气氛也不太对头,苏月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赶紧把头低下。 高台上,甄临风说,“叫过来看看。” 那紫衣女人立即指着张曼兰道“你过来” 张曼兰又看不见,当然不知道她叫的是自己,还很认真的低头装鸵鸟。 紫衣女人见喊一声她不应,又喊第二声,还没有人应的时候,她怒了,亲自下来拉扯张曼兰。 骤然有人拉自己,张曼兰下意识的反抗,苏月立即抬头环视了周围的佩刀黑衣人,识相的扯着她的袖子道“跟她去,听话点,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紫衣女人蛮力拉扯张曼兰,她都梗着脖子不动一步,苏月一句话,她却乖了。 但甄临风却从她空洞的双眼里面发觉了异常,“瞎的” 紫衣女人一听,立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愣住了,“这” 苏月的世界观已经完全被颠覆了,知道这里杀人是不用付出代价的,而被抛弃的人,只能死。 她虽然很害怕,但仍然硬着头皮小声说,“她很厉害的,看不见也能击杀猛兽的,不信你问她。” 她把头指向缩在一旁的宋闵知,想着她好歹送了三天的肉,这点儿恩总是要报的吧 可谁知,对方却低下头,不发一字,完全置身事外。 甄临风把审视的目光落到苏月头上,她顶不住压力,往后退了一步。 正在害怕间,却见那男人不再提这事,随意的再问了两句,就走了,换了那个紫衣女人站到高台上,训了几句话。 训话的中心意思有三点。 一是,你们将来会是最优秀的杀手,好好训练。 二是,逃跑,反抗,有异心者,死 最后,讲了杀手训练营的存活规则。 然后女孩儿们分成三个群体,分别住进了三个宿舍里面。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个可以睡好几十个人的大通铺房间。 睡哪里不能自己选择,按照抽签的号数来决定。 很不幸,张曼兰跟苏月分别住进了两个房间,苏月却跟宋闵知在一个房间。 这里的食物都是有限供应的,想要吃饭,就要去拼命。 每天卯时起床,亥时休息,所有的时间都在训练,而每天早上吃饭之前,都要先搏斗一场。 这里有一百四十号人,却只准备了七十个人的饭,每天吃饭之前,先抽签抽出自己的号数。 一号跟二号打,三号跟四号打,以此类推。 输掉这一场的人,这一天都不会有你的饭,而赢的人,也不许把自己的饭分给别人。 这其实是一个很靠运气的事。 如果前一天没有吃饭,第二天全身无力,如果抽到了一个前一天吃得饱饱的对手,又会饿一天。 如果你是倒霉妈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一连几天都抽到吃得饱饱的对手,那基本上就是一个恶性循环,直到饿死为止。 张曼兰就是这么一个倒霉选手。 她其实也不能算是倒霉,她是硬件儿受损,只能被别人吊打。 虽然体积大,但是看不到,一切都白瞎,人又不像那头笨拙的凶兽一样,你会有时间来得及反应,你精,别人比你更精。 第一天她就输了。 而同时,有个消息传遍了训练场一个赢了的女孩儿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了另一个输掉的女孩儿,被带走抽了一百鞭,血淋漓的送了回来。 苏月本来想给张曼兰藏点儿吃的,看见那女孩儿的惨样,忍住了,问张曼兰,“饿一天没事儿吧明天还有没有劲儿” 张曼兰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然而第二天,她又输了。 第三天,还是输了。 她已经三天没有吃饭,别说瞎了,就是没瞎,也绝对打不赢了,这样一日一日的拖下去,直到饿死为止。 苏月这天晚上把晚饭的两个馒头藏了下来,等夜深了,悄悄送去给张曼兰。 但她没有发现,她悄悄从房间里面溜出去的时候,宋闵知也从自己的床位上坐起来,悄悄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张曼兰吃了两个馒头,稍微有了点儿力气,跟苏月指天发誓明天一定能赢。 这天晚上,她们两个溜出宿舍,在月光下坐了好久,细细碎碎的说了好些话。 最后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张曼兰塞了个东西到苏月的手里。 苏月拿起来接着月光一看,是个没有尾巴的草蚱蜢,“你突然给我这个做什么这能拿来干嘛啊” 张曼兰道“我昨天在想,万一今天输了,我可能真的就要饿死了,这是悄悄给你编的,是我给你留的遗产,但是现在不用饿死了,我留着也没用,就给你吧。” 苏月都懵了,笑道,“你可真大方” 张曼兰居然没听出来这是一句反话,竟然还得意洋洋的,“那是当然,对你我能小气嘛我可稀罕这玩意儿了,现在瞎了,编这一个我就编了大晚上呢” 童年的友情就是这么纯粹,不需要金银珠宝来巩固,只要跟你分享你我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一整段友情。 可是约定一定会赢的第二天早上,张曼兰照例在擂台下等苏月的时候,却直到她上擂台,都没有等到人。 可能是昨天吃了苏月的两个爱心馒头,今天小宇宙爆发了,张曼兰竟然赢了 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抽到了一个同样三天没有吃饭的六岁小女孩儿。下了擂台,她揣着两个馒头到又等了很久,仍然没有等到苏月。 她没有找人询问。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敌人,就算是天天睡一个通铺的人,也没有半点应该有的人情味,在这里,只有活下去最重要。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对手,除了苏月,没有人会愿意搭理一个瞎子。 张曼兰摸索着找到了苏月的宿舍,也不管会不会引起公愤,站在门口就大喊,“小妹儿小妹儿” 她看不见,也就看不见在宿舍角落的一个床位上,苏月浑身是血,身上被抽打得没有一块儿好皮肤。苏月没有意识的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应她的话,而此时,苏月的对床,站起来一个人,迎着张曼兰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压着嗓子道“你一个人怎么找来的没摔着吧” 这个人,正是宋闵知张曼兰听着声音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像是苏月的声音,但稍微尖细了些,便问“你的声音怎么了” 宋闵知面不改色道“今天早上被人掐了脖子,可能伤着嗓子了。” 张曼兰拉着她的手,说“走,还有点儿时间,我们去吃饭。” 拉到手之后又咦了一下,“你的手怎么变细了” 宋闵知状似开玩笑,低声在她耳边笑了一句,“昨天把晚饭让给你了,我饿瘦了啊” 两人一说一笑的走远了。 房间里面,一个女孩儿对着孤零零躺在床上的苏月哼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多伟大呢,把自己饭送给别人吃,挨打也活该” 今天早上,苏月,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了别人,被拉走受刑了。 因为她不是头犯,明知不可为还执意要为,加了五十鞭以示惩戒,一共被打了一百五十鞭。 周围有些人,但没有一个人去问她一句。 大家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别人。 当天晚上,一天的训练结束,女孩儿们都回房,苏月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动一动就觉得身上的皮肤要炸开了一样,嘴里无意识的喊着“水,水” 大家都当做没有听到,自己做完自己的事,就上床休息了。 而已经收拾利索了的宋闵知,却倒了一碗水,面无表情的给苏月送了过去。 苏月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有水送到嘴边,咕咚咕咚喝完,勉强说了声谢谢,又支持不住,陷入半昏迷半睡眠的状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被遗弃了 梵音宫里的孩子伤了病了从来不给请大夫,每个月丢些固定的药给你,自己慢慢熬,熬过来就捡一条命,熬不过来也是你自己的命。 像苏月这种触犯规则受罚的,更不会有大夫来看一看。 她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只有一个人,每天送一碗水到她嘴边。 她睁不开眼睛,她以为是张曼兰。 第三天,她身上的伤口开始结痂,眼皮也不再沉重,可是那个送水的人却再也没来送过水。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头晕眼花,虽然意识已经清醒,但是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翻个身都困难无比。 这天,晚上的训练结束,同舍的人都陆续回房,张曼兰挣扎着坐起来。 再这样下去,她不死也得饿死了。 费力的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却突然看见张曼兰大步流星的走到她的对床,对刚刚躺上床的宋闵知说,“小宋,你过来,我有个东西给你看,保证你以前没有看到过” 苏月穿鞋子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眼睛好了 苏月从来没让张曼兰进过宿舍,她眼睛不好,要是撞到别人,怕引起什么冲突,而且一个宿舍里面住这么多人,十分拥挤,东西也很多,就算不撞到别人,也容易绊到自己,一般都是她一出现在门口,都不用喊,苏月就自己出去了。 可是刚刚张曼兰走路带风,仔细一看,眼睛也炯炯有神,准确的避开所有障碍物,看人的时候,眼睛也聚焦了。 狂喜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她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张曼兰进来找的第一个人不是她,而是宋闵知,她大喜过往,“你的眼睛好了” 可话说出来,她自己先僵住了。 这不是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就算是愤怒的时候,说出的话也没有足够的威力,反正是没人会怕她的那种。 可是现在出口的声音低沉中又带了点儿嘶哑,甚至有点儿男性化。 并不是多日没有开口所造成的嘶哑,而是真的嘶哑。 张曼兰咋咋呼呼的,并没有听到有人在喊她,宋闵知倒是提醒她,“曼兰,她在喊你。” 张曼兰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还在怔愣的苏月,立即回头道“你管她做什么快点儿的快点儿的” 宋闵知乖乖巧巧的哦了一声,穿起鞋子和张曼兰走了,留她一个人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了。 她立即站起来去追,结果因为睡了太久,站得太猛,反而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苏月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苏月是宿舍吹灯之后回来的。 她似乎很开心,连步子都是轻快的。 苏月储了些力气,见她回来立即去质问宋闵知,“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 苏月猜了一万种可能,还是猜不透张曼兰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不屑一顾,却突然跟宋闵知这么亲密。宋闵知似乎被她吓住了,眼带惊恐的看着她,“苏月你别,别这么凶,你想知道什么,我说就是了,你这么凶,我,我害怕。”苏月忍下心中蹿起的火,问“她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 张曼兰明明连宋闵知这个人都不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对别人这么好的。 宋闵知声音小小的,“前天她打擂的时候被人打得很惨,我过去扶了她一把,帮她处理了下伤口,她可能是感激我吧。” 苏月又问,“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不理我了” 宋闵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她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道“苏月,我其实很羡慕你们,能有那么好的朋友,能对彼此那么好,我不是故意想插入你们的,可是曼兰每次来找我的时候,我,我都不忍心拒绝她,如果,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的话,明天我就去跟曼兰说,叫她不要再来找我了。” 其实不仅是她,这里的所有人,又有几个不羡慕宋闵知和张曼兰 友情本来就是很珍贵的玩意儿,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产生出来的友情。 至少,她们做不到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别人吃。 这是一个只有不断踩着别人才能生存的地方,如果把自己的食物给别人,一旦被发现就会受罚,受了罚不但没有吃的,身上还会有伤,受了伤,每天早上怎么能打得过那些吃得饱饱的对手这样的话,就相当于把自己往死地里送。 宋闵知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苏月的脸都被气得通红,正想大骂几句,隔壁床位的一女孩儿不耐烦的怒锤了一下床,斥道“要说出去说,你们不睡别人还要睡” 这一天晚上,苏月总觉得宋闵知的话里有破绽,可总也找不出破绽在哪里,除了张曼兰突然对自己很冷淡,一切都合情合理。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起床了,只有她还躺着不起,也没有人来管她。 反正她不去训练,就不会有吃的,到了时候,她自然会去训练的。 宋闵知走的时候,还假做好心的劝了她一句,“苏月,你还是快点起来吧,再饿久些,你就更打不赢别人了。” 张曼兰眼睛好了,嘚瑟得不得了,宋闵知一出宿舍就看见她又蹦又跳的朝自己过来了。 “小宋,你今天比平时早哎。” 张曼兰一说完,就发现宋闵知情绪有些不对,眉间有忧愁,似乎在担心又在害怕什么。 她问,“你怎么了” 宋闵知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昨天我对床的那个苏月,她” 张曼兰立即就跳起来了,“她欺负你了是不是” 宋闵知既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但那样子反正就是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张曼兰拉着她就冲进宿舍,苏月正在慢腾腾的给自己洗脸,她直接一把夺过苏月的帕子丢到地上,指着她大声道“你是不是欺负小宋了” 帕子落到地上,沾了很多灰,她看着面前这张满是怒火的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曼兰就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坐到地上,额头磕到桌子角,登时就磕出了血。 张曼兰说“以后你欺负小宋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这时候,宋闵知才匆匆忙忙跑进来,拉住张曼兰,道“曼兰,你别这样,我以后不惹她了,她其实没怎么欺负我,是我说错了话” 苏月的眼泪唰就流下来了,指着张曼兰连哭带骂道“你为了她” 她话都没说完,宋闵知就突然闪到她面前,“曼兰,别耽搁了,马上就要集合了,等下迟到要受罚的,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看起来是怕张曼兰再打苏月,是想息事宁人,其实却是阻隔了张曼兰和苏月的视线,把苏月想说出的真相掐断了。 张曼兰被宋闵知攘出了门外,两人去集合了。 路上,宋闵知学着苏月的口气对张曼兰说,“我又没什么,你去打她做什么等会儿为了她迟到挨罚,那多亏啊” 张曼兰说“下次她要是还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一说一话间,就带了集合的地方。 以往这个时候就该排队抽签了,可是今天却没有。 人都差不多已经要到齐了,一排一排站得整整齐齐,五个带教师父站在擂台上,其中一个冷着脸说,“到底是谁,自己承认,好过被我们查出来。” 只剩下张曼兰和宋闵知两个人没到,她们来的时间掐得刚刚好,还不算迟到,那带教师父看了她们一眼,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李师父的贴身匕首,到底是谁偷了” 这个李师父,是其中一个带教师父,不见的那把匕首是甄临风赐的,所以不能丢。 她话一说完,张曼兰就感觉被她拉住的手一抖,再一看宋闵知,只见她脸色发白,张曼兰心里一沉,低声问,“不会是你拿的吧” 宋闵知一边盯着那几个带教师父,牙齿都在打颤了,“我,我没偷,是那天在路上捡的,我看着挺好看,就留下了” 一直没有人承认,那带教师父道“既然没有人承认,等我们搜出来,下场你们明白的。” 他的目光看向一个方向,女孩儿们顺她的视线看去,那里,是丢尸体的乱葬岗 张曼兰的手心儿也在开始发汗,宋闵知几乎就要哭出来,就这点儿时间,已经有黑衣人动了,去的方向是那三间宿舍,明显就是要去搜查了。 宋闵知被张曼兰牵着,落后她半步,虽然肢体语言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着害怕,但眼睛却是悄悄看向张曼兰的那半张侧脸。 果然 在黑衣人走出了十几步的时候,张曼兰一把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到擂台下面,说“那匕首在我那儿,是我前两天捡的。” 带教的师父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宋闵知,冷哼道“你替人出头的时候,最好考虑下自己到底有几条命够死。” 张曼兰的脸变得卡白,但还是咬着牙说,“师父掉了匕首,我不知道是谁的,只能放起来等人来寻。” 后来张曼兰被打了两百鞭,丢回宿舍里自生自灭。 本来是必死无疑,但带她回来的那个紫衣女人惜她一身根骨,免了死,打了两百鞭丢回宿舍自生自灭。 那天,张曼兰帮宋闵知顶罪差点被杀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包括苏月。 她愣愣的坐在床上,怎么也想不通。 她为了救张曼兰差点儿丢掉性命,张曼兰却为了一个曾经差点儿害死她的宋闵知丢掉性命。 到底是为什么 苏月越想越委屈,从枕头底下拿了那天张曼兰送的草蚱蜢,忍着伤口疼,一口气跑到她的床前,把草蚱蜢丢到她脸上,破口大骂“你这个白眼狼,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宋闵知算个什么东西当初差点喂了畜牲,你还巴巴的为了她去死怎么没打死你算了” 这是她一次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来骂人。 可是血糊糊躺在床上的人像一条死鱼一样,估计压根儿就没有意识,也听不到她说的话。 这时候,宋闵知端了一碗水进来,正好看见,立即放了碗过来挡在张曼兰面前,用哀求的语气道“苏月,曼兰已经很严重了,你不能再折腾她了,她会死的” 苏月狠狠的呸了一口,“死了最好” 她不想再看宋闵知的那副嘴脸,直接甩袖子走人了,走出门口,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草蚱蜢忘在里面了,又倒回去拿。 进去的时候,看见宋闵知拿着她的草蚱蜢在翻来覆去的看,脸上是一种极其不屑的表情。 她看完了正准备丢到地上,但她一出现在门口,对方立即换了一副嘴脸,把草蚱蜢递到她面前,说“这是你的吗挺好看的。” 苏月看见宋闵知那双手碰自己的东西就觉得恶心,她一把夺过草蚱蜢,甩门而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宋闵知照顾了张曼兰半个月,不知道她从哪儿去弄来的食物,勉强吊着张曼兰的一条命。 张曼兰也是命硬,这么折腾一回,半个月竟然就慢慢的好转了。 半个月后,她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天,角斗场的规矩变了。 除了争夺食物,所有的东西,包括伤药,如果不去抢,就没有。 并且这天开始,开始官方分配生死搭档。 不管你本身有还是没有,都必须选择一个人。 女孩儿们都站在训练场上,苏月是有些紧张的。 她生了半个月的气,到底还是心存希望。 可是当轮到张曼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走向宋闵知,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像她完全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苏月平时和张曼兰出双入对,现在张曼兰抛弃了她,她才发现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 其实生死搭档基本上都是强行组队的,没有谁和谁特别要好,只是迫于规则,不得不选一个,可是苏月知道过最美好的友谊是什么样,所以抵触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压根儿就不了解的人。 后来时日渐长,苏月开始发现宋闵知在模仿自己,发现张曼兰有时候会脱口叫她小妹儿。 小妹儿这个称呼,张曼兰只叫过一个人,那就是苏月。 苏月不傻,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她明白了。 但是她没有再到张曼兰面前上蹿下跳,跟宋闵知争到底谁才是小妹儿。 张曼兰错把宋闵知当成了她,可是她仍然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宋闵知比她瘦弱一些,生活习惯不一样,声音也没有模仿得惟妙惟肖,可是张曼兰没有认出来。苏月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一瞎了,张曼兰只需要说一个字,她就能认出她来。 可是张曼兰没有认出她来。 她的眼不盲,心却瞎了。 苏月觉得张曼兰配不上她们的这段友情。 再后来,她也曾后悔过,后悔就这样丢掉一个挚友,她试过想去找张曼兰解释清楚,可是每一次,都能看到她和宋明珠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角斗场太残酷,张曼兰渐渐的不爱笑了,慢慢变得沉默,可是她会对宋闵知笑,会把用命争夺来的食物让宋闵知先吃。 甚至会在宋闵知遇险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去替她挡刀。 宋闵知的武力值其实很垃圾,至少在这种生死场里面,显得很垃圾,如果不是张曼兰,她活不过一年。 可是张曼兰不嫌她累赘,死也要咬着牙拖着她往前走。 苏月开始变得不确定,不确定张曼兰是因为小妹儿对宋闵知这么好,还是只是因为宋闵知这个人。 苏月的友情观和爱情观一样,她觉得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也应该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容不下第三个人。 她觉得自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死了 苏月愈加看不得张曼兰对宋闵知好,可是她第一次忍不住讥讽张曼兰的时候,对方居然问她,“你是谁” 她在她心中,竟然连一个欺负小妹儿的印象都没有留下 此时,桥下。 苏越讥讽道,“不知道重情重义的宫主,还记不记得我” 高热使她的眸子晶亮,她很激动,“当年我为你挨了一百多鞭子,没有吃的,身受重伤,差点死在角斗场,而你呢你为了宋闵知,不要我了。” 张曼兰愣愣的,似乎是没理解她的意思,“为了我差点死在角斗场” 苏月声色俱厉道,“你以为呢你以为当年是谁把自己的馒头给你带着眼瞎的你在角斗场挣扎又是谁把自己做了你的眼睛” “宋闵知呵当年在山上你果子的人是她把你往猛兽嘴里推的是她,跟师父告状我给你送饭的是她,趁我重伤冒充我鸠占鹊巢的还是她” “结果呢她像一条寄生虫一样靠着你活到现在,让你给她挡刀,让你助她脱离梵音宫你得到了什么她现在为了邀功上位,要杀你可惜你一双眼睛好了还不如瞎着,竟然连陪着你从山上到山下的人到底是谁都不认识” 张曼兰被她的一番话砸的晕头转向,拿刀的手都开始有点儿抖,嘴唇嗡动着,“我我” 苏月知道这些话会对她有多大的冲击,但嘴上还是一点都不留情,“张曼兰,你落到今天的地步,你活该” 被奚落的人是张曼兰,可先哭的人却是她。 苏月眼睛大大的睁着,努力把眼泪眶在眼睛里面。 她一直很要强,因为张曼兰抛弃了她,在角斗场,连她的生死搭档都在背后嘲笑她给别人做嫁衣,她不要强,就只能为万人做笑柄。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好苦。 所以她看不得张曼兰好,张曼兰过的越好,越凸现她的可悲。 她告诉甄临风张曼兰被轮奸,似乎只是想让甄临风厌弃张曼兰,但也并不全是。 如果张曼兰的目的是救江柔,那就是背叛,甄临风一定会杀了她。 苏月其实能编一个合理让张曼兰仇视江柔的谎,但是她不。 张曼兰痛苦一点,她似乎心里就好受一点儿。 她一次一次的对她恶言相向,总觉得自己应该好过一点,可最后却发现,原来,一点都不好过。 她一次一次的给她下绊子,也老觉得自己应该痛快了,可是,还是不痛快。 张曼兰不懂苏月为什么像她的天敌一样老是针对她,现在懂了。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苏月,又或者说,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应该出现哪种表情才对。 其实,她是有过怀疑的。 一个人装得再像,毕竟也不能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宋闵知也有过让她觉得陌生的感觉。 她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试探过。 可是宋闵知能准确的说出有关小妹儿的所有事情,甚至连草蚱蜢是你给我的遗物这样的对话都能说出来。 而且宋闵知虽然比张曼兰小两岁,但身形只比她瘦弱一点儿,她苏月少吃两顿,就是宋闵知那个体型。 张曼兰说宋闵知的手变粗糙了,她就答训练太辛苦了。 说她性格似乎变了,她就答你不是也变了吗 而且苏月的性情大变,看见她一次就要挖苦她一次,甚至连声音都不是以前的声音。 张曼兰需要多大的脑洞,才能想到小妹儿不是宋闵知,是苏月谁成天生活在阴谋论里挣扎求生已经过得很辛苦了。 宋闵知的几碗水,毁了苏月的嗓子,也毁了她证明自己最有力的证据。 苏月看着这样的张曼兰,眼里的泪涌得更加汹涌。 张曼兰有些无措,愣愣的看着她,半晌,笨拙的伸手,想要替她擦一把泪,但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打开了她的手,“谁要你假好心了怎么是觉得亏欠我,还是可怜我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你跟宋闵知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你去找她啊我算哪根葱,怎么配得到宫主的庇护” 正在争吵间,张曼兰突然凝神屏息,迅速起身一脚把燃得正旺的柴火踢进河水里。 苏月情绪波动太大,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等见张曼兰的模样,虽然对方没有说,但她知道,有人追上来了 张曼兰迅速弯身把苏月背在背上,在黑暗中潜伏前行。 刚才肯定是已经被发现了,熄灭火光是为了让对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她背着一个人,人数上也不敌,当然不能硬拼。 桥面上的人则是直接从桥上跳下来,进桥洞探查。 只有零零星星的火光,在黑夜中并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张曼兰放轻动作,朝着另一个方向急速飞奔。 追来的不止一个人,见人跑了,立即分了几个方向追,张曼兰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有黑影正在快速的接近。 与此同时,那黑影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分散开的人还没跑远,听到这声口哨,立即向这边靠拢,不过片时,后面追的黑影就变得多了起来。 粗略一估算,大概有十多个人。 甄临风知道张曼兰的身手,派出来的人都是顶尖好手,她背着一个人,很快就被追上,被合围在中间。 为首的一个人,就是宋闵知。 一层淡淡的月光打下来,张曼兰勉强能看清楚这些人的脸。 而宋闵知,脸还是那张脸,可脸上的神色,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了。 宋闵知提剑站在她面前,颇为惋惜的说,“曼兰,我没想要你的命,可是主上多疑,一定要见到你的人头,我也是奉命行事。” 张曼兰把苏月往背上颠了颠,问,“为什么” 宋闵知还是一贯的无辜表情,“什么为什么” “我自问没有对不住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宋闵知哈的笑了一声,仿佛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道“背叛我只是奉命行事,何为背叛像你这样通敌,出卖情报,才叫做背叛” 张曼兰还没有说话,苏月却突然开口,语气中鄙视之情都要溢出来了,“当初张曼兰帮你假死脱离梵音宫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像现在这么衷心你不是要奉命行事吗当初怎么没有奉命去从别人这儿白捡了这么多年好活,现在假模假样的表什么衷心我活着这么多年,真是从来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人,果然,贱人就是贱人多活多少年也摆脱不了那股贱劲儿” 宋闵知被苏月噎得说不出话,张曼兰却仍是问“为什么从角斗场到现在,我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宋闵知的假面碎裂了,连笑里藏刀都懒得再假装,“你有哪里对不住我,你哪里都对不住我” “明明都和你说了我就是小妹儿,你一再试探什么你是对我好,可我对你不好么苏月再三挑衅你,就差把痰直接吐在你的脸上了,你为什么要忍你把我放在何地” 张曼兰顿了半晌,才说“可你本来就不是小妹儿。” 宋闵知道,“不是又如何最后还是我陪了你这么多年,她苏月在干什么她除了骂你就是给你添乱,她还做了什么” 苏月冷哼一声,“你觉得你很委屈偷来的就是偷来的,你活该” 宋闵知无视她,对张曼兰说,“你没有对不住我我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你要调虎离山,你找别人帮你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来找我我因为你,从好好的宫妃,变成现在的模样,你说你哪里对不住我” 张曼兰想了好久,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是在幽州盗帅印和虎符,兰慧贵妃把沈十三引到盛京的那次。 那次走投无路,刚好宋闵知在秦皇宫,便写信请她帮忙。 当时她答应得很爽快,她以为对她来说是很容易的事,可原来,她竟然是不愿意的么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拒绝,我不会强迫你。” 宋闵知愤然摔了手里的剑,上来就想揪张曼兰的衣领。 但张曼兰已经不是从前信任宋闵知的那个张曼兰了,她脚步一错,直接躲过去,宋闵知扑了个空,竟然也没有再动作,而是指着她怒道“你不会强迫我你不会强迫我为什么要写那封信我如果拒绝,你揭穿我的身份,我不是一样的死无葬身之地” 张曼兰平平板板的陈述事实,“你不帮就算了,我没想过要揭穿你的身份,我可以另外想办法。” 宋闵知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呸现在说得好听,少假仁假义了” 张曼兰没有想到,她以为的举手之劳,宋闵知竟然要暴露身份才能做到。 可是她不是宫妃吗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出面随便找个宫人假做当年证人为导火索不行吗 苏月也知道这件事情,忍不住嘲讽道“宋闵知,枉费你这么会算计,怎么这两年智力就退化到狗都不吃你的脑子了” 宋闵知怨毒的盯着她,“苏月你少得意等会儿我让你跪下来求我” 她说完,转而对张曼兰说,“我向先帝揭发甄岚云就是沈战的岳母,但没有告诉他江柔不是甄岚云亲生的,这就算我报了你当年在角斗场帮助我的恩情,我们两清了,我因为你被迫重新回到梵音宫,这是你欠我的,今天在这儿,我便是向你索你欠我的债” 如果蜀皇帝知道江柔不是江母亲生的,江柔是绝对没有这么好待遇能等到沈十三来救她的,说不定只能在哪个地牢里面蹲着,宋闵知觉得,这就是她帮了张曼兰的。 苏月啧啧道“真是好不要脸,这样说起来张曼兰反倒还欠你的了是她拿着剑逼你回梵音宫的吗” 张曼兰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由衷觉得她说得真对 宋闵知自己主动回梵音宫,怎么能算在她头上呢就算对方的身份曝光她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责任,但就算离开秦皇宫,也多的是地方去,为什么一定要回梵音宫 苏月一再插话,句句都戳在她的痛脚上,宋闵知终于忍不了了,恼羞成怒的抽过近旁一个杀手的剑,一剑朝她刺过去。 张曼兰早就提防她突然发难,几乎是在她动手的一瞬间,就背着苏月闪开。 杀手们见宋闵知动了,也纷纷拔剑。 张曼兰迅速躲了十来个回合,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这么多人围攻她,她躲了这个躲不了那个,除非把自己扭成一条麻花,否则是不可能同时躲开从上面c下面c左边c右边,等四面八方刺来的利剑。 苏月已经受了重伤,不能再添新伤,张曼兰实在无力护她毫发无伤,干脆直接往前一扑,对着一个杀手的剑尖撞过去,把包围圈撞开了一个口子。 她一刻不停,背着苏月用吃奶的力气逃命。 她那一撞是算计好了的,刺中了她的右手,再加上昨天受的伤,她的右手基本上已经废了。 苏月趴在她的背上,摸到了她手臂上的濡湿,说“你对自己真狠。” 张曼兰却觉得这叫做废物利用,反正右手已经不灵活,用一条没什么卵用的手臂换一条生路,划算得很。 回头一看,似乎甩掉了身后的人,但张曼兰不敢掉以轻心,决定再跑一段距离。 可,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河道旁边的小径里,突然举剑蹿出来一个人。 正是消失在身后的宋闵知。 那剑刺来的方向,还是她的左胸,张曼兰可以闪,但那就必须把苏月暴露在利剑之下。 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没有抵抗之力,那苏月一样在劫难逃,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现在的她,说服不了自己吧苏月丢出去挡刀。 犹豫的一瞬间,她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背上的苏月突然用力一挣,直接从她背上跳下来,用被啃食得只剩下两根白骨的腿勉励在地上做了一下指点,把着张曼兰的肩膀,挡在她面前。 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张曼兰的大脑一片空白,僵硬着脖子,想不明白苏月到底是怎么挡在她身前的。 已经没有时间给她去想了,长剑穿出心脏,苏月口吐鲜血,直直的看着张曼兰,似乎是想说一两句什么,但是最后也没能说出来,含着一口鲜血,脸上的表情定格在那一瞬间。 苏月,。 还是温热的身体,却已经没有生命力,宋闵知抽出自己的剑,道“呵呵,真让人感动啊。” 苏月的身体软下去,张曼兰愣愣的抱着胸口还在淌血的尸体,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宋闵知说,“要报仇吗随时恭候。” 她这句话好像提醒了张曼兰,她把苏月的尸体规规矩矩的平放在地上,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慎重,仿佛在举行什么重大的典礼。 苏月的眼睛还睁着,她凝视那双眼,抓紧自己的匕首,满脸肃杀。 可就在这时候,宋闵知身后又出现了十来个人,一字排开,众星拱月一样把她守护在中间。 张曼兰惯用匕首,因为觉得匕首小巧c藏在身上不容易被发现,可以攻其不备。 这是刺客常用的武器,但是不利于团战。 大家都用刀剑,就你一个人的武器最短,人家的剑抵着你的脖子,你的匕首还摸不到人家的裤腰带。 杀手以宋闵知为主,其余人辅攻,因都是高手,配合得极好,张曼兰多处挂彩,被逼得节节败退。 张曼兰一个不慎,就被刺中左腿,再被人一脚踹中腿弯,跪了下去,紧接着,又是一剑,对着他的面门刺过来,速度之快,已经能看到残影。 张曼兰无力躲开,眼睁睁的看着剑尖越来越近。 突然,一颗石子从右面飞来,打在那柄剑上,鐺的一声脆响,对着张曼兰面门刺下来的剑歪了准头,张曼兰抓紧机会,就地一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等众人再看的时候,一群蒙着面的男人,已经把宋闵知围在中间,保护了起来。 到嘴的鸭子都快飞了,宋闵知的脸色相当难看,冷声祭出梵音宫的名号,企图吓退对方,“来者何人,为何与梵音宫作对” 岂料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本来只是把张曼兰护在安全范围内的蒙面男突然一齐动作,欺身而上,直接与他们斗了起来。 梵音宫众人对战了一段时间,颇有些吃力,本来可以勉强一战,但对方本来人数已经比他们多,现在竟然有更多的人朝这边涌来。 眼看在这样下去,别说取张曼兰的项上人头,自己脱身都困难,于是一声令下,带着人撤退。 蒙面男分出去一半人手,追出去两里地,把人跟丢了,只能倒回来。 张曼兰并没有完全放松,看着面前的一群人,戒备的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 一人道“千机楼,护送张姑娘回幽州。” 自张曼兰上次离开幽州,江蕴跟霍清大吵一架,潜在蜀都的谍者就多了一项任务盯着张曼兰。 但谍者也不是万能的,皇宫这种地方,能潜进去的人是少数,蛰伏在里面的人,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接手后宫的情况。 张曼兰逃出宫后,他们就分了人寻找她的下落,但她是顶尖的杀手,擅会隐藏自己的行踪,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下落。 本来以为张曼兰会一路逃回幽州,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又折回蜀都去了。 等调遣了人手回来,一路寻找,终究还是比梵音宫的人慢了一步。 江蕴的人来了,张曼兰安全了,但她半点儿感受不到应有的喜悦。 她以后不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呆在皇宫里,也不用和甄临风虚与委蛇,更是直接脱离了梵音宫。 她有人保护,终于可以停一停脚步了。 可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等她的目光触及躺在地上的尸体,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因为这个高兴不起来。 她爬过去,把苏月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空洞睁着的双眼,她在想,当初她瞎了的时候,目光是不是也这样僵直无神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不会哭了,发泄是人类的本能,可是她已经忘记了这项本能。 张曼兰呆呆的坐在地上,怀里的尸体从温热渐渐变得冰冷,她试着挪动苏月一下,却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具尸体了。 尸体的手脚关节已经不能灵活自如的弯曲,苏月的身体已经和她的眼神一样僵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撕了就算了 张曼兰从夜晚枯坐到天明,她怀里是苏月。 当第一缕晨曦洒下来,跟在她旁边站了一夜的千机楼谍者看了看天色,一人道:“张姑娘,逝者已逝,我们该启程了。” 她机械的转了转脖子,迷茫的看着他,好半天,涣散的目光才渐渐开始聚焦。 张曼兰站起来,沉默的把已经僵硬的苏月抱到河道边,用双手沾了河水,一点一点的帮她把脸上干涸的血痕擦干净。 苏月的脸还很脏,脸上有血痕,沾了许多灰,这些还是她被吊在城楼上的时候就已经沾上了的。 在客栈的时候,她说要洗脸,张曼兰嫌她折腾,没管她,就让她顶着一脸花,可能是时间长了,她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脸脏。 有些血痕已经过去两天了,张曼兰轻轻擦,竟然还擦不掉,她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轻拭,终于洗去血污,重新露出这张艳丽的脸。 张曼兰左手覆上了她的面,轻轻合上了她眼。 杀手是不会有墓冢的。 一生杀了太多人,和太多人结了仇,要是给自己堆坟立碑,容易被人鞭尸,张曼兰一把烧了苏月的尸体,用衣裳兜着骨灰,到襄平的街道上,买了个小罐子装起来放在包袱里。 千机楼派了四个谍者,一路护送她回幽州,与此同时,她即将到达幽州的消息也传了回去。 江柔的肚子还没有显怀,行动依旧自如,听到张曼兰要回来,当天晚上是跟张姚氏和小安安一起吃的饭,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姚氏,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吃过饭没多久,沈十三就来找人。 他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外,江柔只要外面一瞟,就能看见他。 沈十三站了老半天,江柔恰好正和张姚氏说得兴起,半天也没分一点儿眼角余光在别处。 倒是沈问先看到他。 然后这小孩儿就做一个神反应。 他悄悄的瞄了一眼江柔,发现她正和张姚氏在讲话,没有注意到门外,竟然鬼头鬼脑的缩到门边,以为沈十三看不见的c动作极其小心的缓缓关上门。 沈十三本来还稍微能看点儿的脸当时就黑了,直接大步过去,一大脚把刚刚被关上的门踹开。 小沈问还没有来得及走远,一下被门板给扇到了门后边儿。 巨大的一声响,江柔都愣了。 不只是江柔,连沈问都愣了,坐在地上半天没想起自己应该要哭两声来表示表示,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哭鼻子的最佳时机。 沈十三过去,把沈问抱起来夹在腋下,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看还在发愣的江柔,那意思就是——还不走? 江柔这才跟张姚氏告别了几句,跟上去。 等出了张姚氏的院子,他立刻就把沈问甩到地上,随便拉了个路过的下人,指着沈问说:“给奶娘送去。” 小沈问吱哇乱叫表示抗议,被一顿老拳揍得服服帖帖。 等沈问走了,他伸手去拉江柔的手,牵着她回自己的院子,江柔略有些小意见的嘀咕道:“我等下就回来了啊,现在还这么早,我和张大娘连话都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江柔的这胎不仅稳,而且神奇,自从怀了以后,似乎连体质都变了,虽然还是有点儿偏凉,但已经没有从前那样凉了,沈十三手心而立的温度很容易就暖热她的手掌。沈十三没搭茬,但是重重的捏了下牵着的手以示惩罚。 他一路沉默,江柔以为他又生气了,于是立刻乖觉的秒怂,任他拉着走,不敢再说话。 回到房间,江柔还在揣摩着他的情绪,他拧了两块帕子,一块递给江柔,一块放在自己脸上就是一顿搓,等洗漱完了,吹了灯上床。 江柔躺在他的臂弯里,抬了抬头看他,见他双眼盯着虚空,也没有闭眼,她叫他,“沈战?” 沈十三微微压了压下巴,看她,“嗯?” 两张脸距离这么近,就算是在黑夜里,她也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她把手放在他硬硬的胡茬上轻轻的抚弄,突然很有兴致的问:“你说我们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现在才两个月,考虑名字的事情似乎有些太早了,哪知道沈十三借口就道:“沈略吧。” 江柔爬起来撑在他胸膛上,眼睛瞪得点儿大,“沈略?” 她的长发垂下来铺在他的胸膛上,沈十三捞了一缕在手里缠绕把玩,眼含戏谑,“田各略。” 江柔:“” 她娇嗔着瞪着他,把人看得心痒痒,沈十三把她按下来对着小嘴儿就是一顿狂啃,啃得两人都呼吸急促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大拇指在她殷红的唇上婆娑,说,“沈城。” 江柔双手撑累了,干脆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问,“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沈十三闭嘴了。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万一是个女孩儿,下意识的就觉得是个带把儿的。 顿了半天,他说,“沈思。” ‘沈思。’ 江柔轻轻的念了两遍,说,“我想要个女孩儿。” 沈十三说:“随你。” 江柔:“” 这事儿怎么随? 翌日,沈十三竟然没有去龙虎关。 他来幽州两年多,休了第一次假,连沈度也沾了光,在家里休息。 这天假日非常难得,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才能有一天聚得这么全,江柔决定要好好规划。 但是规划来规划去,发现也不过是出去玩儿两圈儿,去这里买点儿东西,或者去那儿吃顿饭。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就在家里就好。 早上她就开始忙活,忙着准备一顿隆重的午饭。 她知道沈十三爱酒,她才来的时候闲来无事酿了好些,趁着今天挖了两大坛出来。 挖了酒,江柔让厨娘全都去休息,自己栓了条围裙金额了厨房。 她怀有两个月身孕,但腰还是跟以前一样细,围裙拴在腰上,衬得她更加纤细,沈十三跟在她身后也一起钻进了厨房。 沈问起得早,今早起床发现哥哥竟然在,整个人都要黏在沈度身上去了,沈度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双脚才不情不愿的落了地,不过还是跟条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喊。 沈度本来是可以休息的,但张先生可能从其他下人那儿听到他在家,立刻就探头探脑的来找人了。 沈度一看见他,脸就垮了下来,委婉道:“张先生,父亲说我今天可以休息一天” 张先生小山羊胡一捋,两只眼睛一瞪,唾沫星子都要飞到沈度脸上去了,“胡说!我是那种占用学生假期的人吗?” 沈度:“” 那就请你快走好吗 张先生说完,话头一转,抑扬顿挫道:“不过嘛,少年强才国强,你们这个年纪,正是该学习的时候,不能因为贪玩儿,就荒废了学业。” 沈度道:“先生教训得是,过了今天,该学习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贪玩儿的。” 哪知,张先生道:“不用明天了,就今天吧,这是我重新给你布置的课业,你今天把它做完,明天我来检查,你放心,先生我不是会占用学生休息时间的人,不喊你上课,这点儿功课你抽点儿时间做完就行。” 沈度默默量了量手上那一叠课业纸的厚度,“” 张先生捋着山羊胡一摇一摆的走了,边走还边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抓紧时间把课业完成了,我明天检查。” 沈度:“” 谁要送你了! 沈问撅着小屁股在一旁玩儿鹅卵石,沈度绝望的看了看手里半寸厚的手抄课本儿,又绝望的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小厨房里,他爹在灶肚前面添火,他娘正在烧汤,往锅里掺了水之后,双手撑在灶面上,双眼亮晶晶的隔着一段距离跟他爹正在说着什么。 沈度慢慢扭头,捏了捏手里的一大叠课纸,把目光投向了撅着屁股玩儿石头的沈问。 “小问。”他喊。 沈问听到在喊他,抓着两颗鹅卵石站起来,扭头就往他面前奔,“哥哥,这个圆!” 沈度接过他手里两颗乱圆溜溜的鹅卵石,郑重的放到自己的口袋里面,表示自己很喜欢,然后把一摞课业纸在他面前扬了扬,诱哄道:“小问看这是什么?我们来叠青蛙好不好?” 说着先动手叠了一只青蛙做示范,递给沈问,沈问拿着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兴奋道:“叠青蛙!叠青蛙!” 沈度满意的微笑,把手中的课业纸分了一半给他,拿了一张纸一步一步的叫一个两岁小孩儿做手工。 叠了一半,沈度装作叠坏了的模样,烦躁的把手里的课业纸撕成了碎纸。 沈问懵懵懂懂,也跟着他撕。 接下来的半刻钟,沈度每叠一只,就撕一只,沈问也跟着他学。 渐渐的,小沈问成功的t到了撕纸的乐趣,一张接一张,根本停不下来。 张先生留下来的作业转眼功夫就被撕了个干净,沈问还干脆坐在地上,把白花花的碎纸屑捧起来,作天女散花状,往自己头上撒。 沈度抽空去看厨房里面的江柔和沈十三,见江柔似乎是要出来拿什么东西,正在擦手,擦了就出来了,他就赶紧往屋子里面溜,在江柔出来之前,钻进了房间。 沈问正玩儿得开心,完全没发觉哥哥已经不见了,江柔一出来,就见他坐在一片白花花里,满头满身都是碎纸屑,便立即过来。 她记得院子里面好像没留下什么纸质物品,正在奇怪这小孩儿是从哪里拿了这些纸,沈度就从房间里面出来了。 他左手拿笔右手端砚台,急匆匆的往沈度这儿冲。 江柔见他一脸焦灼,就问:“这是怎么了?” 沈度拿着笔和砚台,看着还在玩儿纸的沈问,做痛心状,苦着脸说,“娘,小问将张先生留给我的作业撕了。” 江柔惊讶问:“张先生来过了?” 沈度答:“是啊,刚刚来的,给我留了课业,我正准备做,便进屋去拿笔和墨,随手把课业放在石桌上了,没想到这么点儿时间就被小问撕了,张先生明天还要检查啊” 江柔为难的看了看拿着笔和砚不知所措的沈度,又看了看没心没肺撒欢儿的沈问,把还坐在地上的小屁桃拉起来,拍掉他身上的纸屑,“你这孩子,这是哥哥的功课呀,怎么什么东西都撕!” 说完,又对沈度道:“嗯撕了也做不成了,要不等会我去跟张先生说说,?” 沈问状似无奈道:“那好吧,但是张先生刚才好像出门去了,娘明天再去跟先生说吧。” 心里则是在暗搓搓的想,等会儿去说了他再重新布置一份怎么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闪亮亮 江柔一共做了五个菜一个汤还有两道饭后甜点,到中午的时候,沈问蹿进厨房,甜点还没上桌就被他吃了一大半。 席间,气氛很融洽。 除了沈十三中途打了一顿孩子。 沈十三开始怀疑,沈问这小王八蛋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怎么除了气他就是气他?好像除了惹他发火,别无所长! 吃饭的时候,沈问很懂事的给江柔夹了块儿肉,给沈度夹了块儿肉,然后!轮到他的时候,往他碗里甩了块姜! 谁他妈要你夹菜了! 他把姜从碗里丢出来,忍了一回合。 然后,饭吃了一半,这小王八蛋给自己舀汤,不要别人帮忙,非要自己动手,然后成功的连碗带汤打翻在他身上。 沈十三去换了一身衣服,忍了第二回合。 最后,沈问因为早先吃了一大碟糕点,没吃两口就饱了,在桌子下面撒欢乱蹿的时候,一头顶到了他的之间,不可描述。 这回把他疼得够呛。 蛋碎了是什么感觉你们知道吗? 不!你们不知道! 沈十三这暴脾气,逮起来就是一顿爆锤,江柔拦都拦不住。 锤完了,这饭也差不多吃不下了。 饭后,沈十三仍不解气,把沈问提到院子里的练拳木桩前,让他站得笔笔直直罚站,自己提了根小棍儿再一旁监督。 江柔让下人们收了碗,无奈的跟沈十三一起监督。 沈十三监督沈问,她监督沈十三。 免得他一不小心把儿子给打死打残了 沈度没有事儿做,正准备想跟沈十三报备一声,出去找小伙伴,结果刚一过去,还没开口,他爹劈头就是一句,“三十六计详解来听一下。” 沈度一愣,乖乖的任命运安排——背兵法! 沈十三考了无数本兵书,从中午考到下午,沈度一答就是一下午。 沈问也站了一下午。 小屁桃儿无数次想扭扭手扭扭脚,没有一次不被狠狠的打一棍子。 打得多了,也不敢动了,大眼睛里面泪汪汪的,委屈巴巴的看着江柔。 江柔别过头去。 儿啊,为娘也救不了你 沈度被抓着考了理论,又考实践。 沈十三丢了根棍子给他,自己也提了根棍子,伸出两根手指头对他招了招手,说:“来。” 沈度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棍子,又看了看沈十三手里的棍子,都懵了,“爹,你的棍子比我的长” 长就算了,还长这么多! 本来就是大人跟小孩儿过招,还作弊拿根那么长的棍子,这还怎么打?! 还能不能好好切磋了?! 沈十三理直气壮道:“我的棍子跟我一样长,你的棍子跟你一样长,不公平吗?” 江柔:“” 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切磋的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沈度被揍得一脸包,还被骂了一顿平时不用功,沈度肿着眼皮斜眼看沈问。 笑!还笑!就是你啊!没事儿去捅什么马蜂窝! 沈十三收拾完了沈度,顿时觉得自己威猛神勇,有一种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自豪感。 独孤求败啊~ 于是他又把主意打到了沈问身上。 沈问被罚站了一下午,双腿早就没劲儿了,要不是膝盖一弯就是一顿打,他早就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沈十三把小屁桃上下打量一番,目测了一下他的个子,点了点头,道:“嗯,到了可以习武的年纪了。” 江柔:“?” 你是在开玩笑吗? 这才两岁多啊! ! 她弱弱的试探了一句,“现在是不是还太小了点儿?你不是说你三岁才开始习武吗,小问这才两岁啊” 沈十三闻言,反问道:“太小了?” 江柔默默的点头。 沈十三若有所思,半晌,道:“太小的话,那就先试试吧。” 江柔迷茫道:“试什么?” “试试会不会太小了。” 沈十三把小教鞭往沈度的腿弯上抽了一下,把小小的人儿摆出了一个蹲马步的姿势,自己坐在旁边惬意的喝茶,沈问只要有点儿往下面梭的架势,就抽一下。 沈问终于忍不住了,嘴巴一瘪,眼圈儿一红,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伸出双手,颠儿颠儿的朝江柔跑过去。 结果还没跑拢,就被沈十三揪住后领子提回原地。 江柔看着两个儿子惨兮兮的样子,把沈十三拉住,严肃又认真的对他说:“差不多就行了吧,小问小度都还小,哪能这么折腾?” 沈十三无所谓道:“老子小时候就是被这么折腾过来的,让他们也尝尝滋味儿。” 沈度:“” 父亲大人,冤有头债有主,折腾你的不是我们啊! 你心理不平衡吗? 你是个魔鬼吗? 江柔无奈,只能坐到一旁去。 时间再晚一点儿的时候,沈十三正玩儿子玩得不亦乐乎,郭尧却来报——窦子明请见。江柔略奇怪,没事儿的时候他一般少来沈府,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沈十三一听窦子明的名字,冷声道:“不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郭尧答道:“是。” 正准备下去让窦子明洗洗回家,江柔突然喊住他,“等等!” 郭尧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江柔说:“你让他进来吧。” 沈十三当时就瞪眼睛了,江柔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他,“窦子明很少来的,可能是有什么事了,你先听听好不好?” 沈十三哼唧唧了一声,没有拒绝,算是勉强同意了。 郭尧去把窦子明请进来,窦子明规规矩矩的对沈十三行了个礼。 沈十三并不是很想看到他,“有话就说,说完快滚。” 窦子明瞟了江柔一眼,很不怕死的说,“将军,听说月余后夫人要回京,属下希望能护送夫人回京。” 沈十三当时就是一棍子甩过去,差点儿把窦子明抽趴下,“你他妈是活腻味了吧?” 老子就算让条狗送她回京,也不能让你送好吗? 江柔没想到他来是说这个,顿时也有点儿尴尬。 这个情况看起来像她跟谁有奸情似的 窦子明晃了晃身子,站稳了才说:“将军,属下一定会把夫人安全送回京城的。” 沈十三:“滚!” 这是你能不能把人安全送回京城的问题吗? 今天的窦子明,有点儿反常啊 他对江柔是有点儿心思,但在沈十三面前多少会收敛一点儿。 在精神上对人家的媳妇儿有点儿想法就算了,你还敢在身体上付诸点儿行动? 回盛京三四个月的路程,虽然不是孤男寡女吧,但也是朝夕相对啊,沈十三能忍这个? 江柔仔细的看了一眼窦子明。 他神色认真,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而且眉宇之间,还笼罩着淡淡的担忧? 他在担忧什么? 江柔想不通,便直问:“窦子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窦子明抬头,仰视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嗯,家里有点事,想回去看一看,如果我送夫人回京的话,中途会路过家里,所以” 现在正是乱时候,如果这时候走的话,很容易被当成逃兵,但他不在乎,他一定要回家去看一眼。 江柔问:“很严重吗?” 窦子明顿了一下,“我娘病重了。” 他看着地上,任沈十三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打量。 士兵的身躯是国家的,现在正是国家最需要士兵的时候,他却在现在因为家事要离开队伍。 沈十三不会答应的。 所以他只能借着一月后江柔要回京,用护送她的理由,经过家里,仓促的看一眼。 一个月的时间是拖得太久了,他也不知道他的老娘能不能捱到那个时候,但是,这是他唯一能离开队伍的机会了 沈十三问:“病重?有多重?” 窦子明沉重道:“很重。” 沈十三说:“很重还能等一个月后?麻溜儿的滚,哦不对,去报备过后再滚。” 窦子明豁地仰头看他,那神情意外极了,“我可以?” 沈十三不耐烦的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他,“可以,快滚!” 江柔趁机道:“快去吧,将军准你的假了。” “谢将军!” 窦子明归心似箭,大步流星的走了,江柔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一回头,却发现沈十三凉凉的看着她,那目光,分明是在说,‘又不是不老娘病重,你叹什么气?’ 江柔默了默,一本正经的对沈问道:“小问,爹爹要教你习武了,认真点儿。” 说罢还给父子两让了好大一块儿地方。 迷茫的沈问:“?” 沈十三并不是真的想开始教沈问习武,只是单纯的想找个借口狠狠收拾他一顿,窦子明走后,他很快又再次进入正题。 他找了根儿和沈问一样长的棍儿递给小屁桃,开始很认真的对着一个两岁的小二讲对战技巧。 沈问瞪着一双写着‘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的眼睛盯着自家老爹,要是他再长大一点儿,估计就暗自寻思着他爹别不是个傻子吧? 比如现在的沈度就是这么想的, 沈十三只讲一遍,让后就开始验收成果,结果当然是屁桃被一顿暴揍。 当天晚上,沈问和沈度皆是鼻青脸肿,晚上连饭都吃不下去。 沈十三的心情却很好,竟然难得的给江柔夹了一筷子菜。 江柔受宠若惊。 打孩子还有这功效?! 日子如水般从指缝流走,一个月后,张曼兰抵达幽州,张姚氏千盼万盼,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她起了个大早,把自己和小安安都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去江柔院子外面等她。 这时候沈十三还没走,她不进去触霉头。 等沈十三去了龙虎关,江柔也立即换衣服,出门就迎面撞见了张姚氏,两人俱是一脸喜色,会心一笑,什么也没说,一人带着一个孩子去城门外了。 信件上说张曼兰大概早上就到了,今早江柔起得比沈十三还早。 郭尧怕江柔出岔子,自己亲自跟着,去当车夫。 等抵达城门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俩来往往都是人,张姚氏伸长了脖子盼啊盼,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到城楼上去。 江柔也有些激动,带着张姚氏找了个小茶摊儿坐下来。 这茶摊儿虽然环境一般,但胜在视野开阔。 江柔他们坐的位置正对着城门,来往人群都看得清楚,张曼兰只要一过城门,她们就能看见。 等到近午的时候,张曼兰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她骑着一匹红马,消瘦了很多。 不是身形上的消瘦,是精神上的消瘦。 她当初从沈府离开的时候,由于霍清的囚禁,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佳,后来见到了张姚氏和小安安,才勉强振作一点儿。 数月不见,她又沉静了许多。 一身风尘,整个人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脸上都是漠然,别人的包袱都是背在背后,可她却是挂在胸前。 她知道江柔和张姚氏回来接她,进城门的那一刻,才勉强打起了点儿精神,眼睛四处搜寻着亲人的踪迹。江柔和张姚氏迎上去,她眼睛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才略微放了些光彩,有了点儿活人气儿。 张姚氏摸着她的脸,激动得都要哭出来,“这些日子,又清减了不少,又吃了不少苦吧。” 虽然是在问,但却是个陈述句。 张曼兰打起精神,道:“没有,只是赶路累着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江柔说:“我们先回去吧,累着就别骑马了。”然后把她推到马车里去。 马车帘子落下的那一刻,旁边一座茶肆二楼。 “霍军师?霍军师?你在看什么呢?茶洒了!” 霍清收回目光,才发觉手里的茶杯歪了,茶水溢出来,把衣袍打湿了大半。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奇怪的朝他刚才出神的地方看去,觉得下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再问,“军师刚才在看什么呢?” 霍清从容的擦干水渍,道:“没什么,一时走了神而已。” 那男子说:“军师真的是邀我来喝茶的?你盯着外面一早上了,是不是要等什么人?” 霍清垂下眼眸,“谁也没等。” 那男子不死心的再往窗外看了一眼,很质疑的咕哝道:“是嘛?盯着外面看了这么久,不是在等人吗?” 他的声音不算特别小,但霍清刚刚好能听到,他没有理会,放了一块儿碎银在桌子上,说:“走吧。” 马车一路驶回沈府,江柔叫人抬了洗澡水,说:“你这一身的灰也不舒服,先去洗洗再说话吧。” 张曼兰点点头,说:“好。” 江柔伸手去接她的包袱,“包袱给我吧,我去给你放好。” 张曼兰顿了顿,最终还是递过去,“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帮我” 话还没说话,江柔就说:“去吧,我帮你好生放着。” 张曼兰去洗澡去了,张姚氏进了小厨房,把煨了一早上的银耳汤端出来先给江柔和两个孩子各盛了一碗,桌上还放了个空碗,是留着给张曼兰的。 等张曼兰出来她就立即盛好银耳羹递过去,张曼兰说:“谢谢娘。” 张姚氏道:“你这孩子,跟娘还谢什么谢!” 张曼兰对她笑了笑,低头把一碗汤都喝干净。 沈问本来坐马车坐得昏昏欲睡,一碗银耳喝下去,立即就精神了,跟小安安一起一人抱张曼兰一条大腿不放开。 这是他们的老本行了,像沈度c江柔等,经常被这样抱。 沈问见过张曼兰,但是印象不深刻,估计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看张曼兰新鲜得不得了,像块儿小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她身上。 张曼兰竟然也不觉得烦,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和善的笑了笑。 江柔没有谈过去,只讲未来。 她隔几天要回盛京就是因为可能要乱起来了,张姚氏肯定是要一起走的,不然她一个人在幽州怎么办? 既然张姚氏都走了,张曼兰自然也要走。 张曼兰听后,表示隔几天一起上路就是,几人一直从中午闲话到晚上,大多是张姚氏和江柔在说,张曼兰听着。 晚上沈十三回来,听说张曼兰到了,知道江柔今天晚上又要晚回来了,拉都拉不会来的那种。 江柔果然回来得晚,大概亥时都快要过了,她以为沈十三已经睡了,便放轻了手脚。 哪知道一坐上床沿,腰间就是一紧,身体被一股大力拉着往后仰倒,砸在一个肉垫子上。 沈十三箍着她翻了个身,把她从外侧摔到里侧,给她盖好被子后,说:“人已经安排好了,三天后出发。” 江柔没想到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顿时有点儿气闷,“嗯,知道了。” 沈十三说:“路上小心点儿,累了就叫他们停下来休息。” “嗯。” “到了盛京有什么事儿直接去找皇帝。” “嗯。” “乖乖在家等我。” 这次,江柔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十三认真的计算了一下,很实诚道:“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 江柔道:“这么久啊等你回来孩子都满地跑了。” 沈十三:“” 特么的你以为老子想啊! 理智上,江柔是理解他的,但是情感上,还是觉得有有点儿说不出来有点儿什么,反正就是不好受。 这一分别,就是按年为单位来计算了。 沈十三打了一辈子仗,接下来的半辈子,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 两人渐渐无话,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沈问披散着一头杂乱的卷发钻进江柔的被窝里面。 沈十三还没睡醒,乍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差点顺手给拧下来! 沈问的小脸儿还是张的很俊俏的,依稀可见以后要迷倒多少青春美少女。 就是这头发有点儿一言难尽。 江柔的头发又黑又直,沈十三的又粗又硬,偏生这沈问,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发质软软细细的,还是个自然卷! 每天给他把头发全拢在头上总个髻还好,但只要一把头发放下来,那就是个炸毛的金毛狮子王! 现在年纪小还好点儿,以后长大了要是再别人面前散头发,准得让人认成梅超风。 沈十三一脸嫌弃,江柔默默的把小屁桃的自然卷在脑袋顶上揪了个小揪揪,这当爹的脸色才算好点儿。 然后当天早上,沈十三就听到了下人们在议论沈问那头让他蛋疼的自来卷。 下人甲说:“今天早上看到小少爷的头发没有,哎哟喂可爱死了!” 下人乙说:“看到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是可爱,等长大了可就够得头疼了。” 下人丙说,“将军和夫人的头发都不那样,也不知道小少爷这是随了谁!” 下人丁说:“以前我在老家听说这样的头发是忘记了剃胎发,把头发剪掉重新长就好了。” 下人甲说:“有这样的说法?” 下人乙说:“我好像也在听说过这个说法,就是不知道靠不靠谱。” 沈十三默默从他们背后走过,并且陷入沉思。 剪掉重长 这靠谱吗? 于是当天晚上,江柔睡着后,沈十三悄悄爬起来,带着一把剪刀潜进了小屁桃的房间。 儿砸!老子这是为你好,以后长大了要是掉一根头发人家还以为是那什么毛呢! 多丢脸? 多丢老子的脸! 第二天早上,沈问顶着一颗卤蛋来钻被窝的时候,江柔都懵了。 懵过之后,她手忙脚乱的坐起来,不确定的把光滑的小卤蛋摸了又摸,把沈十三摇起来,指着他道:“你怎么把儿子的头发剪了!” 沈十三愣了。 十分不解。 “你怎么知道是我?” 昨天不是还专门趁她睡着之后才溜出去的吗?! 江柔又好气又好笑,“除了你,还会有谁?!” 还有谁敢去碰沈问的头发?! 沈十三被人揭穿后,干脆就死猪不怕开水烫起来,很爷们儿的承认,“这一脑袋的杂毛实在是太丑了。” 江柔气哼哼道,“难道以后小问都不留头发了嘛!” 沈十三胸有成竹,嘚瑟道:“别管他,等再长出来的时候就不是那个逼样了!” 江柔无语凝噎,“你听谁说的?” 沈十三:“大家都这么说!” 对于这种完全没有先例的说法,江柔无力反驳,:“希望如此吧” 以后长出来,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沈问这么一颗光滑的小卤蛋,走到哪儿都闪亮得不得了,在府里跑一圈儿,身后能追一大票大妈丫鬟,争相来参观小少爷的新发型。 沈问对于自己的新造型一无所知,江柔在他面前连镜子都不敢照,生怕他眼睛一瞟,就看到了闪闪发光的自己。 毕竟人家小孩儿也是会爱美的啊! 直到第二天下午,江柔一眼没看住,沈问就爬到她的梳妆台子上面去捡首饰玩儿。 等她发现的时候,沈问已经在镜子面前一脸震惊了。 他短短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对着镜子看一会儿之后又放开。 再放上去,放开,双手满脑袋的薅自己的头发。 那小表情,生动极了! 完美的诠释了以下语句: 镜子里的这个光头和尚是谁? 我的头发呢? 我的脑袋怎么反光了? 我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做什么? 江柔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叉着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离开这面万恶的镜子。 沈问愣愣的看着江柔,半晌后,竟然伸手在她脑袋上摸来摸去,然后又摸了一遍自己脑袋,瞬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我是不是变异了? 我为什么跟娘亲不一样? 这么丑的人一定不是我! 江柔无奈的抱着哄了半天无果,最后把张曼兰都招来了。 对于这种情况,她也束手无策。 沈十三也不在家,也没人用打一顿来吓住他,小屁桃儿一哭就是半天,最后张曼兰听得受不了了,趁小安安污水,把他的头发也剪了。 果然! 沈问看到另一颗和自己一样的卤蛋,立马就不哭了,指着小安安笑出了鼻涕泡儿。 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多谢,不用 江柔被沈问的反应惊呆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看到你也这么倒霉我就开心了? 小安安一觉起来觉得脑袋上凉飕飕的,一摸头,茫然的在风中凌乱。 我不过就睡了个觉,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扶着门框笑得满地打滚儿的沈问。 他的这个小兄die,跟他拥有同款发型。 当天,全府都知道家里的两个小光头,彼此嘲笑,互相伤害。 明天江柔就要走了,今天长兴街有个庙会,江柔约了张曼兰和张姚氏一起去逛一逛,结果沈十三回来得格外的早,江柔提前没个心里准备,还吓了一跳。 她们是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碰见沈十三和沈度的,要是哪个早一步哪个晚一步,沈十三就要直接去庙会上找人了。 江柔邀请道:“将军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 沈十三瞅了一眼这满车的女人和小孩儿,冷声道:“不去,早去早回。” 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一群女人孩子一起逛街成何体统?男人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江柔再确定了一遍,“真不去?” 沈十三作庄严肃穆脸,“不去。” 小半个时辰后,长兴街。 郭尧把马车使到街口就停下,江柔和张曼兰他们陆续从马车上下来,江柔左右看了一圈儿,往后面看了一眼,声音稍大,“沈战,怎的骑马的笔坐马车的还要慢?” 沈十三下了马,把踏月和马车一并交给郭尧照看,才道:“急什么?” 张曼兰用眼角余光上上下下把沈十三打量了一个遍,漠然的收回目光。 傲娇男。 现在时候还尚早,还不到庙会最热闹的时候,但也已经有不少人了。 这一群人,俊男靓女,就连妇人,也是风姿绰约,一踏进长兴街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最瞩目的,其实还不是这写男男女女,是他们手里牵着的两个小光头。 这闪闪亮亮的大灯泡子,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沈问自从被自己老爹悄悄咪咪剃了头发之后,对自己的容貌极度不自信,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的脑袋,他转身就扑过去抱住江柔的双腿,把脸埋在她的裙面上。 江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安慰道:“别害羞,你看张哥哥跟你是一样的发型呢。” 沈十三完全一副跟他没关系的样子,只管走路,沈问被江柔安慰一嘴过后,挂在她的腿上,把悲愤的目光投向沈十三。 沈十三察觉,姿态高贵的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给你我眼珠子扣下来拿给你个当弹珠玩儿。” 旁听的小安安狠狠的打了个寒颤,默默的牵紧了武力值很高的姐姐。 江柔轻轻的拍了他一下,一副老妈子嘴脸,“跟孩子说话不要那么血腥暴力!” 沈十三:“啰嗦!” 今日的秒回是借的花灯的名,所以贩卖最多的都是花灯,其次就是猜灯谜。 江柔没读过什么说,灯谜猜不出来,自然也就没申诉时兴趣,边略过这一环节,直接逛庙会。 天渐渐黑了,夜幕拉下来,小摊贩的带来的花灯全都挂起来,一一点亮,街区上亮如白昼。 一起没逛多久,张姚氏就说走累了,要歇息一下,让江柔和沈十三他们先走,张曼兰和小安安留下来陪她,等玩儿街口见。 他们本来是和江柔约在一起逛庙会的,但是沈十三徒然来了,她当然要识相的带着自己的俩孩子离开,给他们留单独相处的时间。 哦不,应该是说,给他们一家四口留下相处的时间。 江柔嘱咐了两句,才跟沈十三汇入人潮。 人来逛庙会的人多了起来,很容易走散,于是沈十三拉江柔的手,江柔拉沈度,沈度拉沈问,走在街上,真是羡煞众人。 大秦的民风并不保守迂腐,但夫妻或者恋人一般也就是并肩而走,少有这么光明正大手牵手的。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肯定是要被指点一轮的,但是再加上沈问和沈度两个孩子,就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家人,便是羡慕的人变得多了。 沈问一开始还觉得丢了面子闹着别扭,等庙会上的新鲜玩意儿多了起来,他就直接把光头之辱丢到脑后去了,左冲右撞,沈度拉都拉不住。 他难得出来,江柔也不拘着她,干脆放开沈度,让大儿子带小儿子玩耍,自己和沈十三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长兴街有一条小溪,苏日安是条消息,但在幽州,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流域了。 江柔的兴致很高,买了两个莲花灯,拉着沈十三去小溪边放花灯去了。 小溪河里面已经已经放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灯,小溪看起来似乎承载了太多,水都不流动了,花灯一盏接一盏的爱挨在一起,看起来倒也还美丽。 然则沈十三却很嫌弃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溪流边还有无数拿着莲花灯的少男少女,蹲在河边把别人的花灯往旁边赶一赶,给自己留出一点儿空来。 江柔蹲在岸边掬了捧水轻轻的浇,溪水小幅度的荡漾流动,慢慢空出一点地方,刚好够放下两盏花灯。 她捧了一盏,学着别人的样子,闭上眼睛许了愿望,极其郑重的把莲花灯放进溪面上。 沈十三站在她背后,鼻孔都要翻上天了,心里暗搓搓的嫌弃。 一大把岁数的女人了,幼稚! 江柔放了花灯,伸手去扯他的衣摆,“沈战,这一盏是你的。” 沈十三一扭头,不理,表示自己怎么可能做这么傻逼的事。 江柔扯了半天没见动静,仰头去看她。 映了漫天的烛光也映在她脸上,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双手捧着属于沈十三的那只荷花灯,仰面望着她,双眼亮晶晶的,里面宛有星辰大海一般。 “沈战?沈战?” 沈十三回过神来,“嗯?” 江柔道,“我的莲花灯已经放啦,这只是你的,快点,等下我的灯都飘远了。” 沈十三把自己的衣摆从他手里扯出来,“自己放。” 江柔疑惑:“为什么啊?” 沈十三嫌弃道:“这是女人才会做的事,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了?” “谁说花灯是女子才能放了,你看那个c那个c还有那个,不都是男子吗?”江柔的视线沿溪看了一圈儿,把男子一一给他指出来,竟然还不少。 沈十三还是站立如松,不肯妥协。 江柔把花灯放在地上,站起来绕到他背后去,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往下按他的肩,企图让他蹲下去。 然后理想总是比现实丰满,先不说她和沈十三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力量选手,就说她比沈十三矮上那么一大截,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都已经要稍微踮个脚,更别说用力了。 所以她围着沈十三转半天,人家还是牛叉轰轰的站着,腰都不带弯一下的。 并且连个表情都不赏给她。 江柔这一下还真被激着了,直接悄悄后退,助跑两步,一跃跳道沈十三的背上去,企图以自己的体重把他压得蹲一蹲。 结果!哪成想人家直接托住她两条腿,把她往背上颠了颠,背着她离开。 江柔:“” “沈战!我的你的灯!” “沈战!” “将军!” 沈十三在人群里面找了找,找到没有走远的沈度和沈问。 两个小孩儿正围在一个捏糖人儿的摊位旁。 准确的说,是沈问巴巴的站在摊位旁,沈度跟他老爹守护老娘的姿态一样,在弟弟身后腰杆挺得笔直,像个小大人一样。 沈十三直接把江柔背到两个儿子身边了才放下来,江柔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愤懑的盯着他,他装作没看见。 沈问一见江柔来了,兴奋的把自己的作品展现给她看,“娘~我做的!” 江柔仔细看了半天,实在没看清楚他手里的那块糖坨坨到底是捏的个什么形状,顿了半天,说,“小问真厉害,捏得真漂亮。” 沈十三:“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江柔又说她,“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点儿,孩子会学的。” 沈十三没跟她争辩,心想,老子的话见不得人吗?为什么不能学? 江柔不会捏糖人儿,也不好在大街上跟个小孩子一样弄得满手是糖,便跟捏糖人的手艺人要了三个兔子。 娘仨一人一个。 至于沈十三,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要。 沈问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见前面有个戏班搭了个台子在变戏法,一遍啃着兔耳朵一遍就扭着屁股往那边蹿。 众人跟着一个小屁孩儿走,江柔咬了一只兔耳朵,觉得幽州的糖人儿竟然比盛京的药好吃一些。 除了甜,竟然还有一丝酸酸的味道,吃多了也不会腻,江柔瞅了沈十三一眼,把咬掉一只耳朵的兔子递到她面前,认真的推荐,“沈战,你吃一口这个,这个糖人儿很不一样,跟我以前吃的都不一样!” 沈十三:“里面全都是口水,有什么好吃的。” 江柔:“” 还能不能聊天了?! 也就是一眼没看住的功夫,沈问就已经钻到最前排去看戏法了。 看戏的人多,沈问人小又灵巧,从人家的脚缝儿里面就钻过去了,站在一个小小的夹角里面,江柔他们一眼就能看见他。 戏班子的看客极多,就算是江柔和沈度这种体型,都已经很难扒开人群挤到前面去了。 反正长兴街也不大,沈十三他们虽然挤不进去,但孩子是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的,就干脆站在外围。 变戏法儿无外乎也就是那几样,有变无,无变有,这里变道那里,那里变到这里,说穿了也就是障眼法,参不透其中的奥秘,就会觉得稀奇不已。 这个戏班子的段位要稍微高一点,竟然还有个压班的节目——大变活人。 一个空箱子里面竟然可以凭空变出一个人出来,江柔兴奋的问沈十三:“沈战,你会这个吗?” 沈十三:“不会。” 大变活人不会,老子会活人dabian。 之后还有一些小戏法,众人正看得兴起,江柔跟沈十三说句话的功夫,在转眼一看,沈问竟然撅着屁股爬上了草台子! 变戏法儿的艺人显然是个老江湖了,表演过程中突然被打断,他十分自然的把沈问牵到草台中心,拉了个两岁小孩儿做嘉宾。 他先给了一颗糖果,示意沈问可以揣到自己兜里面,并当众表示可以把小孩儿兜儿里面的糖过隔空取到自己手里。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结果自然是被对方一手出神入化的戏法所折服,大声叫好。 接下来再表演了一系列用沈问做托儿的戏法,手艺人表演到高潮,看客们也看到了高潮。 接下来是一个将空手帕里变出鸽子的戏法,手艺人把帕子递给沈问,让他使劲儿的搓,表示自己的手帕没有任何问题。 沈问从始至终就像个呆头鹅一样站在舞台中央任任百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小光头在火光的照耀下,竟然还有点儿反光。 手艺人神秘的把帕子在胸膛展开晃了一下,半个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原本扁平的帕子下面竟然隆起来,明显像是一只鸟的形状。 江柔惊呼,“好神奇啊!” 正在众人都在惊叹这戏法绝妙的时候,一直傻不愣登的沈问突然动了! 手艺人就站在他旁边,他趁人家没有反应过来,顺着人家的腿就爬到了人家的怀里,手艺人怕他摔下去,不得不用手托着他。 众人都不知道这小屁孩儿突然这一举动是想要干什么,以为又是戏班子的新花招,便静静的等着。 谁知,沈问坐在人家臂弯里,竟然直接把小短手往那手艺人的胸襟里面掏。 手艺人脸色一变,赶忙去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沈问竟然从他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只鸽子!一般江湖手艺人的衣裳款式都与寻常人不同,格外宽大,样式设计也不拘于寻常的款式,看起来很有一股江湖味道,藏点儿东西在里面,完全你看不出来。 明显了,手艺人凭空变出来又变没的个鸽子,就藏在他开衫式胸口里面的那个兜儿里! 本来是个好好的戏法,没想到竟让沈问当场把鸽子从人家的兜儿里掏出来了! 江柔愣愣的感叹,“原来是这么变出来的啊” 草台上那手艺人的脸色都绿了,想把抱着的人儿丢下去,又不能伤人,憋得像便秘十年从不通畅一样。人们其实都知道也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但自己参不错这障眼法到底是如何障的,被揭破原理的戏法,不再有神秘感,自然就不吸引人了,看客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大半,只剩下些还等着看热闹的。 沈问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坐在人家臂弯里面吃糖,自己一个人吃还不够,还又从人家藏鸽子的兜儿里面掏出一颗来,拨了糖纸扔进那手艺人的嘴里。 手艺人:“” 这是谁家的破小孩儿!谁家的! 江柔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把沈问领回来,并且不断的道歉。 那手艺人可这脸道,“夫人,您家公子这么一闹,往后我们可怎么吃饭呐!” 江柔不断道歉,完了转头问沈十三:“你带了多少银子?” 沈十三出门怎么可能带银子?多的是人呛着买单好吗?! 他看向沈度,沈度从自己的钱袋子里面掏出一个银锭子递给江柔。 江柔把银子递给那手艺人,“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啊,稚子顽皮,断了先生的收入,这银子便算是我等赔礼道歉的,望先生勿怪。” 手艺人有些惊喜的掂了掂手里的重量,赶忙道:“不碍事,不碍事的,我们管个地方再做生意也是一样的,夫人言重了。” 然后赶忙和同伴们一起收拾东西,拆草台子。 江柔无奈的戳了戳沈问的脑门儿,“你这孩子!” 沈问竟然还呲着牙对她笑。 那边,张曼兰和张姚氏落后了他们不远张姚氏牵着小安安,边走边跟张曼兰说话。 小安安水喝多了,没多久就闹着要尿尿,张姚氏领着他去找茅房,嘱咐张曼兰在这儿等着。 张曼兰很久没有沾染过烟火气了,她属于黑暗,每天睁眼只有无尽的杀戮和血腥,像这种地方,她从来不会去。 周围人来人往,张曼兰竟然觉得有点儿不自在,旁边就是一个买花灯的小摊子,老板吆喝道:“姑娘,来才哥灯谜吗?猜中送花灯哦!” 张曼兰说:“谢谢,不用了。” 那老板坚持不懈道:“姑娘,反正你等着也是等着,就算不猜灯谜,过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可以的嘛!” 这么一个冰美人儿再这里看灯谜,能招揽不少生意的! 那老板说着,还过来拉她。 陌生的手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张曼兰条件反射,匕首抖落在手,要不是迅速控制住了,差点就断了那老板的双手! 就是这么一点儿功夫,不知怎么的,那老板就已经把她推到了花灯摊子前。 老板说:“姑娘等着也是无趣,不买也不打紧,看看嘛!” 他这样说,张曼兰倒真停了脚步,一个一个看花灯上的灯谜。 第一个是:小的不一样。 猜一个动物。 第二个是:一往无前。 打一个字。 第三个是:人在其中。 打一个字。 张曼兰从头看到尾,竟然一个都没有猜出来。 那老板见张曼兰从头看到尾,便道:“姑娘,怎么样啊,猜出三个字谜就送个鲤鱼灯哦!” 张曼兰默默的摇头。 展目一望,发现张姚氏和小安安还是没有回来。 她走到看的第一个灯前,琢磨了很久,也没猜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老板趁机道:“姑娘喜欢这个?喜欢就买回去呗,三文钱一个,良心价格啊!” 张曼兰说,“就要这个吧。” 老板开开心心的把第一个灯给她取下来,张曼兰掏钱付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银子全都在张姚氏那里。 那老板见她的动作和神态,“怎么?姑娘没带钱?” 她说:“算了,不要了吧。” 那老板心态极好,一点儿微词都没有,闻言只是把花灯放了回去,还说:“那姑娘就再琢磨琢磨,要是猜对了三个灯谜,我按照规矩送你!” 张曼兰却没有兴致了,便准备走。 这时,一双手伸过来,取了她刚刚看中的那盏灯,对老板说:“劳烦,我要这个。” 这双手相当熟悉。 修长干净,却能搅弄风云于股掌中。 霍清静静的看着她,刚买下来的灯递到她面前,说:“小的不一样,便是大象。” 曾经两人还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有一种莫名的和谐,莫名的融洽,而今再见,张曼兰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 ------题外话------ 太晚了好困明天早上起来改错别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所畏惧 张曼兰说完就走,不给霍清再留半句话的时间。 这时候,张姚氏带着小安安回来了,张曼兰还没有走出多远,张姚氏一眼就看到了霍清,打招呼道:“霍军师也来逛庙会吗?” 张姚氏只是个平凡的妇人,在沈府,天天只蜗居在自己的院子里,甚少出去,偶尔小安安和沈问去花园玩的时候,她跟去照顾孩子,打过两回照面。 这样的情况,不打一声招呼似乎也不太好。 霍清微笑道:“是啊。” 张曼兰一见这情况,立即紧张起来,错身挡在张姚氏和小安安的面前,道:“娘,我们走吧,小柔还在前面等着我们。” 她这样的态度,像是霍清会把他们怎么样一样,顿时将气氛弄得有些尴尬。 张姚氏勉强对霍清面前笑笑,道:“霍军师,那我们就先前去了。” 霍清仍然是微笑着点头。 张曼兰护着张姚氏和小安安往前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回头,紧紧的盯着霍清。 那眼神里面,全都是警告和狠戾。她在警告,不许动张姚氏和小安安,不准把手伸到他们两个的身上。 这是一个心计了得,并且手段更了得的男人。 霍清向来也是不染尘埃世俗的模样,断然不会一个人来逛庙会,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些殷勤的送灯,张曼兰不能不提防她。 他们很熟吗? 并不是很熟。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仇人。 她独身一人倒是,可是她怕他对张姚氏和小安安下手。 他做的出来。 张曼兰几人走远后,霍清垂了垂眼眸,认真的看着手上的那盏灯,半晌,才把灯递给老板,“老板,要这个,劳烦包起来。” 老板是个自来熟,笑呵呵的对霍清说,“相公惹小娘子生气了?” 霍清说:“是啊。” 老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嗨,女人嘛,就没有哄不回来的!多用点儿心就没有哄不回来的小娘子!” 霍清提了灯离开。 而张曼兰和张姚氏往前走了不久久碰到了江柔他们,江柔见了他们,立即笑呵呵的把沈问干的好事儿当笑话讲给他们听, 张姚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一样,“这个小鬼头!以后可不得了的!” 众人再逛了一下,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路过那条小溪河的时候,江柔还念念不忘她的莲花灯,再更跟沈十三提了一回,仍然被无情的拒绝。 回到府邸已经很晚了,便各回了各院子。 江柔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打了一个小包袱放在一边,沈十三说:“明天中午走,取道襄阳,走大路,十人护送,回到盛京给我写信。” 江柔说:“我知道了。” 洗漱后上床,沈十三搂着江柔的腰,手盖在她的肚皮上。 她的肚子已经有微微的隆起,江柔把手覆到他手上,好久,才说,“你一定要小心啊,我和孩子在盛京等你回来。” 沈十三说:“嗯,睡吧。” 第二天一早,江柔起床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了,她自己洗漱穿衣,用了早饭,除了一趟门。 龙虎关到沈府的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次,以前每次都觉得是一种煎熬,不想去校场,也不想去训练。 可是现在,江柔惋惜这条路当初没有再长一点,让她能多走一会儿。 关外的呼号声震天,沈十三应该正在练兵,江柔没有出关,只在关口望了许久。 沈十三每次从其他营到精锐营的时候,就会路过关口,她站得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可是,从早上等到近午,也没有见到人影儿,他今天,似乎没有去精锐营的打算,江柔估摸着已经差不多到了该启程的时间,她应该要回去了。 走时,她忍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然就这一眼,她看到了沈十三。 他一身铁甲,威风凛凛,身旁围绕着几个副将,指着精锐营的方向在说着什么,像在指点自己的江山。 江柔没有过去打扰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这回,才真的走了。 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刚才似乎没有看到她的的沈十三突然停了正在嘱咐副将们的话,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副将们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副将甲说:“咦?那不是夫人吗?” 副将乙说:“夫人今天离开幽州,将军去送一送吗?” 沈十三收回目光,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这次可能不会启用你们,朝廷应该会从京师调兵,如果我去了西北,精兵营我会带走,其余的人,你们守好这里,以防晋国虎狼之师来犯。” 副将甲与副将乙悄悄对视。 真的不用去送一送吗 江柔这次带走的队伍有些强大,除了她们娘仨,还有张曼兰娘三,以及采香,合起来,坐了满满当当的一马车。 再加上十来个侍卫,人多得走在路上都扎眼球。 出了城门,幽州城的这三个字渐渐模糊,她离开了一座有她爱人在的城。 一路上都很平安,离开后的第十五天,因为两座城池相隔得太远,江柔他们不得不宿在野外。 沈问和沈度的情绪都不是太高。 沈问跳脱得很,连日来都被关在马车里面,人都被憋坏了,下了车也都一时还换不过来,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而沈度,自从出幽州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萎靡的。 江柔第一天就发觉不对,去问他,他当时说:“儿子以及你要满十三,在军中样样不比他们那些大人差,为什么我不能跟爹一起上阵杀敌?” 江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娘也很想留在幽州照顾你爹爹。” 可是。他们都太弱小了。 沈度在军中确实是样样拔尖不错,可年龄太小了。 十三岁。 试想一下战场上都是二十五六的壮年男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和他们拼?不过送死罢了。 江柔也是同样的道理,战争为了赢,不择手段的脏污事多了去,她自保都困难,只会拖累沈十三。 她不想走,但必须走。 这个道理,沈度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年纪太小,知道是一回事儿,真正理解并行动又是另外一一回事儿。 江柔留时间给他自己去想,也不逼她。 野外的营地条件艰苦,非常容易受凉,其他人都还能撑,偏偏沈问不行,他但并处于,又是小儿,最容易伤风,江柔把自己的被子都给他裹上了,才算放心。 夜间睡不着,江柔钻出营帐,在地皮上找了块儿干燥的坐下,仰头望向星空。 此时此刻,沈十三跟她看的,是同一片星空。 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这么没有理性,光想想跟他呼吸着同样空气,看同样的星星,就会觉得很美好,可是明明星星是全世界的星星,空气也是大家的空气,全世界的人都一样。 可是,就是觉得好美好。 做了不久,背后传来脚步声,张曼兰没有隐匿声息,她一听就听出来了,“曼兰,你怎么也没睡?” 张曼兰在她身边坐下,转了个方向,跟她背靠着背,反问,“你坐在这儿在想什么呢。” 江柔毫不避讳,“我在想沈战呢。” 张曼兰轻笑一声,道:“没想到,最后你竟然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江柔说:“我也没想到,其实当初我是很讨厌他的,可后来” “后来就动心了是吧?” “是啊。感情这种东西,真是玄妙。” 江柔道:“曼兰,你现在是自由之身,回去以后你想要做什么?怎么打算的?” 张曼兰说:“我娘说她在盛京开了一个馄饨铺子?” 江柔说:“是啊,生意可好了。” 张曼兰说:“那我去了盛京,就跟娘一起开混沌铺子吧,把安安拉扯大。” 江柔顿了一下,焦灼的问:“就这样吗?没有了?你还没有成亲的呀,回京以后你可要上心留意些,从前我们说好我们要一起出嫁,结果现在我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还没有成亲。” 张曼兰沉默了很久,突然问:“你觉得霍清怎么样?” “霍清?!”江柔的语调骤然拔高,“你喜欢霍清?” 张曼兰伸手就在她脸上一顿搓,把她夸张的表情抹平,才缓缓道:“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我不喜欢他。” 江柔明显的长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喜欢霍清。” 张曼兰说:“我不喜欢他,我到现在都还想杀他。” “那你问他做什么?” 张曼兰说:“就是随口一问。” 江柔说:“你喜欢谁都别喜欢霍清,喜欢他比喜欢沈十三折寿!这个人心思太重,心也太狠,我觉得他像一个疯子。” 张曼兰说:“我也是这样觉得,那天我在庙会上碰到他了,我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怕,我怕他动我娘,动我弟弟,我” “别说话!” 张曼正说着,突然变了脸色,态度极为严肃,在黑夜中闭起眼睛,仔细的聆听着。 江柔已经相当有危机经验,见张曼兰的样子,立刻就变坐为蹲,做好准备。 过了一会儿,张曼兰拉起她的手,俯身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穿行,直接朝她们搭建的临时帐篷过去。 江柔低声问,“是不是有人来了?” 张曼兰说:“嗯,人数不少,我们带的人可能不够用,有人一开始就盯上我们了。” 江柔大脑急速运转。 到底是什么人? 目的是什么? 张曼兰迅速摇醒侍卫,钻进营帐中,把张姚氏他们也喊醒。 大家都弃了营帐,一个侍卫背起沈问,张曼兰听着声音,带领大家挑了个方向逃走。 对方来了大约二十来个人,而江柔他们只有十个侍卫,还需要分精力来保护孩子和妇人。 江柔段位太低,感觉不出来对方的武力值怎么样,只能问张曼兰。 张曼兰答道:“人数应该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应该都是武功好受,我一个人,最多可以同时对付三个,这些侍卫,一对二可能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一拼,但我们要保护孩子和你们,又需要分精力出来,如果想要逃脱的话,几率很小。”但她们带着夫人和孩子,速度快不起来,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方向错了,然后重新追上来。 江柔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的地形,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幽州半月,下一城就是颖城,这边的不比幽州干燥,温湿度都还正常。今夜歇得离大路比较远,周围一马平川,除了高高的芦苇草,路侧旁并着路有一条江河,藏都没有地方藏。 等等! 江柔把目光投到那条江河。 藏? “曼兰!”江柔喊。 张曼兰正仔细感受周围的风吹草动,江柔凑过去,附在她耳边耳语。 再说追赶他们的那些人。 他们将营帐全都搜查过后,发现都是些空营帐,人都已经跑完了,便立即追,可等追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人居然不见了! 这不科学! 他们带有孩子,还有带着两个柔弱的妇人,脚力不可能比他们快这么多。他们便沿途搜查。 突然,岸旁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众人立即追过去,发现一个女人正牵着两个小孩儿深一脚浅一脚的逃跑。 众人立即追上去。 领头的追了两步,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十来个人,怎么会就剩下了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其他的人去哪里了? 然而,在他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只见镀了一层银光的江面中忽然浮现一张张人脸,趁他们不备,迅速从水中爬出,动作极其迅速又干脆,几乎每一个人的每一剑偶读没有落空。 瞬间,二十几个人,死伤过大半。 而那个女杀神,更是凶恶,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一把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被她舞得婉若游龙,眨眼间的功夫,她手上就已经挂了三条人命。 这边战况激烈,江柔带着两个孩子躲得远远的,蹲在草堆里面,紧张的观望。 因为奇袭一波,他们的局面顺价扭转,那些不明身份的杀手很快撤走。 江柔这才一手牵一个孩子站起来。 刚才这种情况,他们只能打奇袭战。 这里能供他们躲藏的,就只有潜入水中,但人憋气的时间不可能太长,谁直到那些不明身份的人什么时候追来? 难道等追到面前了再藏好?太晚了吧!本来这是绝境,但有幸,沈十三救了她们。 上次在府中,沈十三和两个小孩儿玩儿捉迷藏,老沈强大的胜负欲硬是让他揪了根芦苇当呼吸的管子在水里藏了一个时辰。 芦苇草,就是他们埋伏的关键。 但小安安和沈问年纪太小,不一定会用芦苇管子呼吸,所以只能由一个人带着他们做饵。 幸好,一击中地,迅速击退敌人。 战场太血腥,小孩子不宜观看,众人离开刚才一场恶战过的地方,都清理好了伤口,张曼兰才问,“刚才那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也并没有指望有人能回答她。毕竟她有这么多敌人,江柔的那个沈将军比他的敌人更多,刺杀绑架都是应该已经习惯了的事情,就这么一个照面,打了一场,哪里能猜出到底是谁? 夜晚,大家都临时腾了个地儿出来睡觉,沈问和安安今天被江柔蒙住了眼睛,没有看家一滴的残肢断臂,晚上尚睡得好。 但沈度的状况不太好。 当时太乱,根本没有人能顾得了他一开始,江柔就决定让他一直藏在水里不要出来,这样安全是安全了,但是又一个相当大的弊端。 ——他亲眼目睹了整个厮杀过程。 大半夜都过去了,江柔还能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就每个消停过。 大概,是被吓得不清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更危险 江柔只拍了拍沈度的肩膀,什么都没有多说。 她自己只比他好一点儿。 有些东西,终究是要沈度自己去承受的。 军营里面的训练再严苛,毕竟也没有见过真正多血腥的场面。 想报效国家,那是少年志向,但这并不妨碍少年会害怕。 直至黎明的时候,沈度翻身的动静才小一点儿,渐渐的睡去了。 江柔却大睁着眼睛,难以成眠。 她总觉得,这些刺客有些眼熟。 虽然蒙了面,但那身形,总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 但是想了半天,总想不起来 第二天,江柔决定改道,不走襄阳,走咸阳。 比起走襄阳,路程长了一个月,但是江柔直觉应该改道,昨夜的那些刺客,让她有了些想法。 一路再颠簸了三天,就要会抵达许昌。 可渐渐的,道路上的行人却多了起来。 官道上大都是马车,少有行人,就算有,也只是偶尔的一两个。 但昨天一上路,却发现道路上几乎都是人群,江柔叫停了马车,叫了个侍卫去前面打探。 张姚氏道:“怎么这么些人,还都背着大包小包,像是逃难一样。” 江柔道:“他们就是逃难,只怕是战起了。” 张姚氏惊呼:“战起?” 江柔道:“这些人脚步匆忙,但并不张惶,大都拖家带口,并且行礼很多,他们应该距离战起的城市并不远,战争才刚开始,还没有胜负,但他们离战场近,很容易被殃及,为了以防万一,便尽早迁家躲避战火。” 张曼兰也同意:“只是不知道战事在哪座城池起,一点征兆都没有,连调兵的消息都没有听到过。” 江柔顿了半天,才缓缓道:“应该是幽州,幽州想要战,随时都可以战,只是不知道缘由是什么。” 她目光沉着,看着来往人群,心中无数个猜测。 幽州聚集了大秦的三十万兵力,也聚集了晋国的三十万兵力,双方已经对峙两年余,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难了。 按道理说,蜀国和大秦正有金矿之争,不会轻易招惹晋国,否则很容易被两国夹击。 打探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果然是幽州战起,只不过路上都是些百姓,对于为什么突然打仗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晋国突然越境挑事。 江柔放下车帘子,一个人坐在车上,半句话都没说,一直在愣愣的发神。 等到了许昌,迁徙的百姓们被挡在城门外,不许进城。 一打听,才知道是涌入了太多难民,许昌已经容纳不下了。 百姓们在城门外愤怒的叫喊,大骂许昌的衙府里的都是些狗官。 人头攒动中,四面八方,有许多着难民大打扮的人趁乱靠近江柔他们的马车。 许昌进不去,就得绕路,一旦绕路,又得晚好久才能抵达盛京。 张曼兰把头伸出马车外,望了望城楼,然刚看了一眼,她心里一沉,立即对侍卫们低声喊:“调转方向,快走,有刺客!” 江柔心里立即一跳。 她的猜测成真了。 驾车的侍卫立即调转了马车的方向,狂奔起来。 这是,那些着百姓服装的人立即就追。 跑出一里地后,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足有四五十人。 上次二十来个人,仍然有一搏之力,但这次,无论怎么埋伏突袭,都已经没用了。 正在这时候,马车车厢歪了一下,驾车的侍卫在外面大喊,“夫人!不好了!马车轮子卡住了!” 这话刚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面的人迅速追上来 张曼兰跳下马,抢了一个侍卫的马,手中飞出数枚匕首,对方打头的几个刺客被飞刀刺中胸膛,从马上栽下来,张曼兰立即勒马回转。 她重回马车旁边的同时,那四五十个刺客也将马车围住了。 江柔迅速把头伸出车车厢外,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窦子明!” 这些刺客们正准备动手,却见道路两旁突然冲出来许多人,足百余之众,为首的正是窦子明! 那些刺客立即反应过来,中计了! 然后就开始突围。 但窦子明率来的人数太多,那些刺客迅速被被击得溃不成军,一一被斩杀,一个都没有逃掉。 窦子明持剑立即上来,“小江,你没事吧?” 江柔点点头,跳下马车,询问护送侍卫的伤亡情况。 其他人都还好,唯有那个驾马车的侍卫,手上最重,身上被砍了好几刀,看起来伤势凶险极了。 江柔跟张曼兰对视一眼,弯身捡起地上的一把剑,脸迅速沉下去,把剑对着那个受伤的侍卫,“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其余几个侍卫立即跪倒在地,“夫人这是何意?” 江柔一字一句的说,“这个人,是内鬼,我们的行路路线,就是被他透露出去的!” 三天前的那场刺杀,江柔就开始起疑心。 回盛京,寻常大都是走陈留,最近,算是盛京到幽州的磨人路线。沈十三为了以防万一,改道走襄阳。 她们的行路路线就只有沈十三知道,路上有人跟踪,张曼兰一定会发觉,所以刺客不是从幽州内疚跟上来的。 而除了陈留,大路那么多条,那些刺客是怎么知道她们走襄阳? 那就只能是队伍里面有人在通风报信。 江柔后来又临时改变主意,走咸阳。 因为走咸阳会经过许昌,而奉新城破后,窦家迁到了许昌,窦子明刚又回家探亲。 江柔就猜到他们会在许昌动手。 打仗需要辎重粮食,许昌是大米之都,朝廷下了令,让许昌往幽州运粮食,所以从许昌到幽州这条路,每天都有无数押送粮草额官兵经过。 她们往许昌来,便是借了运送粮草队伍的风。 打仗的粮草至关重要,她们贴着运粮队伍走,刺客不敢动手。 江柔让窦子明就在许昌城外埋伏,刺客一动手,她们就把人往埋伏圈里面引。 那个驾马车的侍卫也跪倒在地上,道:“属下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内鬼,但属下奉将军命,拼死保护夫人,问心无愧。” 江柔的剑尖指着她,说:“马车每天都要检查,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见你检查过马车了,今天车轮为什么会被卡住?” 那侍卫道:“属下也不知道,昨晚属下明明检查过了。” 江柔道:“平时你将马车完全调转一个方向,只需要两个弹指的时间,而今天,你格外的慢,难道不是故意给刺客机会,让他们接近吗?” 那侍卫垂下头,“属下,属下见有人行刺,一时慌了手脚。” 江柔道:“钱侍卫,这个借口你找错了,你应该说周围的百姓太多,挡道你的路了。” 江柔继续道,“窦统领带人来援救,明明人手众多,你因为坐在马车上,便是跟我一样,被保护着,最不容易受伤,为什么你的伤却最重?” “因为你做贼心虚,受了伤,我便会觉得你衷心护主,自然不会多疑。” 那侍卫沉默了。 江柔说的一桩桩一件件,说白了,其实也只是根据观察推测出来的,没有证据。 但那士兵只低着头,不再辩解。 良久,那士兵缓缓抬头,道:“夫人别再往前走了,回幽州去吧。” 说完,他突然暴起,直直朝江柔手上的剑撞过去。 等江柔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她手上绝了生息。 她本来也只是拿着剑吓唬吓唬人,那侍卫自己撞死在她手上,她反倒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惨白的。 张姚氏立即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自己也别过头去。 窦子明上前,踢开那尸体, 在江柔面前,说:“今天就先暂时去我家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吧。” 江柔点点头,说,“好。” 重新调头后,江柔坐在马车里,双眼直愣愣的盯着一处,目光都发直了,连沈度都不敢去叫他。 江柔却在想。 什么叫做别往前面走了? 她出神得厉害,没注意到已经到地方了。 窦子明家入了城门往东走不远就能到,家里面冷冷清清的,窦子明回了家连声喊了好几大声爹,才有个老汉着急忙慌的出来:“臭小子!让你走了就别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 虽然话语很嫌弃,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大喜过望。 窦子明说:“爹,我今天再住一晚上,明天走。” 窦父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下来,连臭得不能再臭,“你当这里是客栈吗?还住一晚再走。” 窦父愤怒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娘死之前就这么点儿遗愿,你答应了还反口,打仗了还上赶着往战场冲,差你一个人这仗就打不赢了吗?还住一晚再走,要滚趁早滚!” 窦子明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最后等他爹骂完了,他才道,“爹,打完仗我就回来。” 窦爹父气得脖子都有点红了,窦子明赶忙指着江柔他们道:“爹,这些都是我朋友,借住一晚上。” 有外人在的,窦父也不好一直骂窦子明,撂下一句,“谁管你!” 窦子明赶紧把人往屋里领。 窦家还算比较大,但因为家里前几天才操办了丧失,比较冷清,丫鬟下人们也都被窦父遣回家了。 还算大的一个宅子里面,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窦子明安排了房间,江柔他们自己动手铺床铺,张曼兰和江柔睡一间房,张姚氏带着两个孩子睡一间房,沈度跟侍卫们睡。 江柔和张曼兰帮张姚氏铺了床,再铺自己的,张曼兰一边把床单抻平整后,问,“小柔,你怎么想。” 江柔还有点儿走神,“什么怎么想?” 张曼兰说:“去盛京,还是回幽州?” 江柔坐上床,顿了片刻,看着张曼兰,“你觉得呢。” 张曼兰道:“我觉得回幽州。” 江柔平静的问:“为什么?” 张曼兰说:“不知道。” 只是对危险的敏锐嗅觉,直觉应该信那自杀侍卫说的话。 相信一个奸细的话,这样说虽然很扯,但张曼兰就是觉得,该回幽州。 江柔道:“我也觉得,回幽州。” “两次刺杀,幕后主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我们去盛京,还有五个月的路程,我们没有把握活过五个月,而且,你还记得第一次刺杀我们的刺客吗?” 张曼兰努力回想了一下,说,“没死的都没能看到长相,但死了的,我一一揭开蒙面巾看过了,都不认识。” 江柔说:“我也不认识,但是,他们脚上穿的鞋,鞋底有个印记,是盛京京师鞋斋的鞋。”  张曼兰没去过盛京,当然也不知道京师鞋斋。 “京师鞋斋是盛京比较有名的一家鞋斋,在那儿买鞋的,大多是京城官员家的侍卫。” “而且,那天有个刺客逃窜的时候,我见他的背影,总觉得和你眼熟,我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但是我敢肯定,我一定在盛京见过他,我在幽州已经两年,能让我在两年后还觉得背影眼熟的人,我肯定见过不止一次,一个我见过不止一次的侍卫,到底是是谁?”张曼兰道:“也就是说,你去盛京,反而更加危险?” 江柔凝重的点头:“是,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幽州现在虽然在打仗,但是龙虎关是一刀屏障,只要沈战不战败,幽州就是安全的。” 沈十三选择把江柔送走,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怀孕了,很容易有闪失,而且胜败乃兵家常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江柔说:“幽州虽然也危险,但敌人好歹在明处,而继续去盛京,我们很可能会死在路途中。” 张曼兰道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再往盛京走,我们到不了的,幽州虽然危险,但只要龙湖关屹立不倒,以沈十三的能力,幽州不会破的。” 江柔说:“明天,我们跟着窦子明回幽州。” 当晚,江柔去找窦子明,说了自己的想法。 窦子明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竟然也赞成她回幽州。 半个月后,江柔和张曼兰等人原路返回,抵达盛京的这一天,两军战事稍作休整,江柔入城得顺利。 城中苍凉了许多,虽然知道沈十三能守好城池,但知道是一回事儿,能稳住又是一回事儿,自己的家门口外边儿就是一个战场,有几个;老百姓能稳得住? 而且军队一定会将百姓疏散出幽州,所以现在幽州里面没有剩下多少人了,留下的大都是些行动不便,或者不愿离开故土的固执老人。 窦子明直接去军队报道,江柔他们则回家。 沈十三没在家里,郭尧挺下人说夫人回来了,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赶紧过来看,结果还真的看见江柔和张曼兰坐在院子里,已然是连行李都放置妥帖了。 “夫人?!这这,你怎么回来了?!” 江柔见他这幅模样,安抚道:“郭先生,你别急。” 郭尧差点儿就跳起来了,“不急?我能不急吗?关外都打起来而来呀,您现在回来做什么?大公子和小公子呢?也回来了?” 江柔朝房间里面努努嘴,“是了,在里面了。” 郭尧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双手抱头,在原地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儿,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看样子差点儿就急疯了,“夫人,您拿好行礼,我现在把你送出城。” 江柔安静的坐着,说,“郭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我不能走。” 接下来,江柔把前因后果用一句话概括了起来—— 盛京比幽州。 郭尧幽怨的看着他,那模样明显就是在说: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江柔摇摇头,说,“你先下去把,等将军回来了,我我会跟他说的。” 郭尧无奈,只能走了。 ------题外话------ 错字明天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顾霜霜 下午时分,江柔和张曼兰带着两个小孩儿在花园儿里面玩儿。 在幽州这种地方,家里要是有个池,那就是相当牛逼的家庭了,沈家里面能有一个,但是不怎么大,江柔现在看到这个,都还能想到当初沈十三是怎么在水里藏了一个时辰后出来的样子。 坐了没多会儿,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 非常熟悉的脚步声。 是沈十三穿着战靴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江柔半个月不见他,早就想了,如今人来了,她立即欣喜的转头,正准备扑倒他怀里,转头却停住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有个女人。 头发高束在头顶,也穿一身铠甲,身量修长,眉眼都很好看,没有女子家的柔弱,一举一动之间都有些英气。 沈十三看到江柔,都愣了,等反应过来,顿时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柔还没说话,他就直接怒气冲冲的往他们的院子里走。 他带回来的那女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张曼兰仔细的观察这个女人,不自觉眯了眯眼睛,有杀意从眼神里面一闪而过。 那女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张曼兰的杀意只是瞬间,她却敏锐的捕捉到,把视线转向张曼兰。 两人相隔不远,一人黑色衣袍,一人战甲披身,都是能拿刀杀人的女人,气场都不弱小,两人的视线空中碰撞,那女人目光不加掩饰,""裸的审视着张曼兰。 张曼兰亦然。 两人谁都不退让,最后是郭尧听下人说沈十三回来了,赶忙过来准备先提醒沈十三有个心理准备,结果正好撞见这两个女人眼神的厮杀,看得他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 “顾都尉?顾都尉?” 最后看了张曼兰一眼,连郭尧都没有理,直接走了,看那方向,应该是沈十三的书房。 郭尧脑门子上的汗都要滴到脖子上了,生怕这两个女人打起来,好不容易等一个走了,一口气只松了一半儿,张曼兰又问她,“郭先生,这个人是谁?” 郭尧胸口的那口气又提道了喉咙上,道:“那是将军新提的都尉。” 张曼兰:“女人?” 郭亚心想,难道这还看不出来是女人吗?嘴里却答道:“是的,这是齐知州的侄女儿,顾双双。” 张曼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郭尧看和张曼兰在这里,沈十三和江柔却没在,就知道多半是拉近房间里面教训去了, 既然都已经见面了,自然就不用再提醒沈十三有心理准备,郭尧脚底一抹油,就溜了。 江柔一和沈十三照面,就被拉走了,完全你没有时间仔细看这个,张曼兰却看清楚了。 张曼兰很不喜欢。 这个女人看沈十三的目光很有占有欲,看江柔的目光又很有敌意,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房间里,沈十三甩上门指着江柔的鼻子就是一通骂,骂的江柔开口解释的时间都没有,最后只能听他骂,等他骂完了,才说:“骂完了?能听我解释了吗?” 江柔简单的说了一下这几天的情况,最后总结道:“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沈十三听完,皱着眉沉思很久,江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沈十三说:“明天老子他妈的给你组个百人护送小队。” 江柔无奈道:“你就算给我组两百人,信不信对方就派三百个人来?” 第一次刺杀是二十个人,失败后对方不就多派了一倍的人手来嘛。 沈十三看了看江柔的肚子。 确实不能老是就这样奔波 到底他妈的是谁这么大的狗胆?! 江柔见他一脸蛋疼的憋屈样子,差点儿笑出声来,忍了半天,转了个话题问道:“不过才半月,怎么说打仗就打仗了?你不是部署往试过发兵吗?怎么和晋国起了冲突?” 沈十三臭着脸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安心养你的胎,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柔追出去扒在门框上喊话,“今天晚上回来吗?” 沈十三大步往书房走,撂下一个字。“回。” 已经在书房等了,她坐在书桌的主位上,在沈十三进门的前一瞬家站起来,规矩的靠在窗边。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半夜,江柔见沈十三还没有回来,就让厨房做了小食,给他送去垫垫肚子。 她推门进去,只看到两颗挨得极近的头颅,凑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什么。 沈十三见她来了,过去接了她手中的托盘,说:“怎么这么半夜还不睡?” 江柔道,“给你送了点心我就回去睡了。” 沈十三道:“回去早些睡了,我这里还忙着,忙完了就回来。” 江柔道:“那我就回去了,你别熬得太晚。” 出门的时候,她总觉得有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却见沈十三和都低头看着桌面你上的图纸,说着,还是随意的拿了块糕点能塞进嘴巴里。 江柔见他们俩都忙着,便自己出去了,没想到回院子厉害看到这么大半夜,张曼兰居然你还么睡,正在等她。 江柔问:“这么晚还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张曼兰道:“你去书房了?” 江柔道:“是啊,去送糕点了,沈战晚上就没有吃饭,肯定饿了。” 张曼兰说:“看到了?” “?”江柔反应了一下,“是今天你下午的那个女将吗?” 张曼兰说:“是,你地方着她,她看沈战的眼神不太对。” “眼神不太对?” “是占有的眼神。” 她这样说,江柔就懂了,她笑了一下,说,“她要是能咬动沈战这块木头,也算是她的本事。” 张曼兰道:“总之,你提防着她。” 江柔答应道:“我知道了。” 再过两个时辰,都一级那要到三更天了,沈战才离开府邸,沈十三自己一个人又在书房里面呆了半个时辰,才被郭尧喊了出来。 郭尧欲言又止的跟了他一路,知道他快要进房间的时候,操碎心的管家才提醒了沈十三一句,“将军,夫人也才歇下不就,无极这会儿都还没睡着,您要是还有精力的话,就哄哄夫人。” 沈十三:“哄她?她怎么了?” 郭尧默。 傻男人啊! 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书房里面热火朝天一呆就是一大晚上,好歹跟媳妇儿报备一声啊。 沈十三还是一脸的迷茫,“你到底想说什么?” 郭尧无力道:“没什么,将军快些去歇息吧,没多久好睡了。” 沈十三一瞅时间,发现确实没多久好睡了,撇下郭尧进了房间。 灯烛已经吹了,沈十三放轻手脚躺上床,江柔没有动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还没睡下一个时辰,突然从关外传来号角声,沈十三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拢上盔甲就直奔关外。 关外已经火把已经照亮了半边天,晋国士兵夜袭,打了大庆一个措手不及。 沈十三很快赶到,亲自指挥作战,一场恶战打到第二日中午,才退了敌。 从这天后,沈十三就再也没有回过府邸,只让人往家里带了可口信,说以后住在营地里。 江柔听到后,只‘嗯’了一声。 沈十三当真没有再回过府邸,关外经常响起号声,每当这个时候,江柔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战场的方向,什么时候号角声和擂鼓声停了,她才进府。 这仗一打,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里,江柔一次都没有见到过沈十三。 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做了些衣裳和和鞋子,这天,她把衣服和鞋子打了个包裹,去找张曼兰。 “曼兰,我去给沈战送衣服,你陪我一起吧。” 张曼兰直接就跟她出门了。 关口仍然有人把手,晋国已经一天没有来犯了,守关的士兵叮嘱她送了衣服就快入关,不要再营地里多呆,怕什么时候敌袭。 沈十三的帅帐很好找,江柔去得不是时候,沈十三整跟军师和副将们在议事,他的帅帐被重重围了起来。 她挎着小包袱,在重围外面等。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沾久了就腰酸,张曼兰就扶着她,就近借了一个士兵的帐篷,在里面坐了会儿。 没多久,沈十三的帅帐陆陆续续的往外面走人,张曼兰听见动静,扶着江柔起来。 从帅帐里面的士兵突然看到他,都抱拳跟他打招呼。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霍清。 她看到张曼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微笑着喊了江柔一声‘夫人’,跟着那些副将们一起走了。 江柔到帅帐前,正要掀起帘子进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将军。” 是道女声,这一声将军,含了三分娇,三分媚,还有三分试探。 这军营里面只有一个女人,就是那个新提的都尉。 张曼兰立刻就要进去,江柔伸手将她拦住,示意再等等。 帐内的沈十三完全没有理解到她这一声‘将军’里面的风情,还认真的在推演沙盘,只是常规的回答了一声,“什么事?”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慢慢的,解了自己的铠甲和衣裳。 铠甲落地,和地面发出碰撞的声音,沈十三才抬起头,看到一个近乎半裸的人,他下意识的骂了句脏话,然后迅速恢复正常,“穿上衣服,滚出去。” 往前走了两步,沈十三冷声重复,“滚出去!” 杵在原地站了半天,才一件一件的穿回衣服,走了出去。 出去正好撞见在外面停了很久墙角的江柔,她脸上没有被拒绝的羞窘和难过,反而扬这下巴,趾高气扬的从江柔面前走过。 张曼兰面无表情,从袖子里面抽出匕首,追着的脚追上去。 刚刚追出去两步,江柔就追在她身后喊,“曼兰!回来!” 张曼兰没打算理她,结果没追出去两步,就听见江柔在身后越追越快。 她挺着六个月的身子,这两个月脚肿得不像样子,哪能这样跑。 张曼兰无奈停止追,调转回去扶江柔。 而帐内的沈十三,听见江柔刚刚喊的那那一声,也掀了帘子出来,刚好看到张曼兰扶着江柔往他这边走。 他过去,把人从张曼兰手里接过来,说:“这么大的肚子了,怎么还在乱跑?” 他们两个进了帅帐,张曼兰就没有再跟进去。 江柔笑道:“我给你做了些新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沈十三打开包袱,里面是几件崭新的衣服,针脚和细密,看上去就觉得穿上去肯定很舒服。 沈十三脱了铠甲,从包袱里面捡了一家拿衣服拢上身,江柔站到他面前,帮他系衣带子。 沈十三说:“你别动,我自己来。” 他三两下系好衣带子,伸手去摸她的肚子,“肚子都这么大了。” 江柔把手盖在他手上,说,“是啊,六个月了,都会动了,天天晚上都在肚子里面折腾,也不睡觉。” 突然,沈十三道:“他动了!” 声音虽然极力镇定成平静的样子,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高兴极了。江柔笑着说,“是啊,说了已经会动了。” 沈十三心里面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但他很快恢复正常,把江柔抱了一会儿,说,“这里危险,你别呆久了,快回去吧。” 江柔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嗯,那我回去了,你自己要小心些啊。” 沈十三把他送到龙虎关口,才回了自己的帅帐。 路上,张曼兰沉着脸,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 江柔停下来,手指放在她的两个唇角上,帮她扯了一个笑脸,说:“好啦,别不开心了。” 张曼兰说,“你为什么拦着我?” 江柔说,“她好歹是沈战提的都尉啊,你这样随便的就将人家杀了是什么意思啊,肯定要被抓起来!” 张曼兰说:“谁抓得住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信非常。 这一身功夫,就是她用十年的哭与痛换来的,很值得。 江柔说:“现在每天都要死这么多人,你杀她做什么?” 张曼兰的嗓子像在寒冬里浸了十天帮个月一样,说话的语气冰冷得能结冰,“她都在沈战面前脱衣服了,留她不得!” 江柔笑着说:“沈战不是让他穿上了吗?” 张曼兰道:“那也挡不住她下次再拖。” 张曼兰一边走着,一边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说,“曼兰,你觉得的武功怎么样?” 张曼兰想了一会儿,很客观的说,“很好,至少比大多数士兵的水平都要高些。” 江柔道:“那你觉得,我和你在帐子外面,这么多副将在喊我,她听不见么?” “她是故意的。” “听到我们在外面,故意等人都走完了,在沈战面前脱衣服,就是像我宣战,想让我心生怨妒,露出面目可憎的嘴脸。” “我怎么能随她的意思呢?自然不能生气,你越生气,她越开心,她这么膈应我们,我们当然不能如她的意,是吧。” 她都这么说了,张曼兰当然不能执意要做什么,闷闷不乐的跟着她会沈府。 史上有句话是这么说了,白天不能说人,说人就是在说曹操,事儿住当场就到了。 她们经过花园的时候,在一座假山后面,两个闲聊磕牙,江柔就静静的站在假山后面听着。 八卦的主要类容,就是她。 丫鬟甲说:“将军已经你好几个月都没回来了呢。” 侍女乙说:“是啊,关外战况紧得很,也不知道夫人生产的时候,将军能不能赶回来。” 侍女甲说:“肯定会回来的啊,将军那么宠夫人,一定会回来的。” 侍女乙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那可不一定,你知道那个吧,夫人不在的时候将军都常常把她带回来,结果夫人回来了,将军竟然就直接搬到营地里去住了,好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说这里面没点儿什么缘由,你信不信?” 侍女甲说:“你是说” 侍女乙说:“将军和夫人成亲有多久了?好几年了吧,再美的女子,看久了不也就腻了么?而且夫人怀孕了,不能伺候将军,男人么,找个填房的很正常么!” 侍女甲说:“这。,好像也真的是这么个意思,夫人不在府里的半个月,那和将军在房间里面一呆就是大半天呢,” 江柔没有听完,轻轻的敲了敲假山。 那两个背后嚼舌根的丫鬟浑身一抖,从假山后面绕出来一看,看见是江柔,腿都软了,直接跪下去,“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等贱奴嘴碎,夫人大人大量,请夫人宽恕了我们这一次吧。” 江柔说:“管家呢?去问问管家,这等事儿该怎么处理,自己去领罚吧。” 两个小丫鬟再辩解几句,见江柔不为所动,只能乖乖的下去领罚了。 张曼兰扶着她,说:“我以为你会就这样算了呢。” 江柔笑笑,说,“这次被我碰见了还好,万一什么时候碰见了沈战,这两条舌头都要保不住了。” 张曼兰道:“不生气?” 江柔说:“生气啊,怎么不生气?不过,沈战没有亲口跟我说,我才信,别人嘴巴里面传的,终归是流言。” 晚上,郑立人来把脉,看了很久之后,说:“夫人的这胎不错,平时多走走,生产的时候也省力气些,我开了个安胎的方子,夫人还是照喝着,别怠慢了。” 江柔送走了郑立人,沈问就哒哒哒的跑来了。 自从江柔的肚子大了起来,他就很爱半夜来钻江柔的被窝,然后把耳朵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似乎在听什么。 有时候,听着听着,还会自言自语两句。 江柔问她在说什么,他就只说‘妹妹,妹妹!’ 江柔问,“小问怎么说妹妹不说是弟弟啊?” 沈问就说:“就是妹妹,妹妹跟我说话。” 江柔觉得,应该就是个妹妹。 当初怀沈问的时候,小安安对着她的肚子喊弟弟,结果生下来,真的就是个弟弟。 小孩子的嘴巴,很灵的。 一晃,又是一个月,这天沈十三回家了。 仍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带了一群副将,回来就直接去书房。 带回来的这人里面,还是有。 仍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带了一群副将,回来就直接去书房。 带回来的这人里面,还是有。 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够? 历来议事,直接在帅帐里便可,但沈十三在营地里住了这么几个月,上次见江柔,还是在一个月前,他把副将们带回家,议事完后他就可以在家里住一晚上。 这几个月来,战况胶着,他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今天虽然已经尽量在缩减时间,但等商讨完战事,还是已经巳时了。 江柔瞧着时间晚了,就挺着肚子来书房看了一眼。 见书房的灯还亮着,她就没有进去,正准备要走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打开,副将们陆续离府,见了她纷纷跟她打招呼。 最后一个人走出来的时候,江柔还反应了半晌,倒是这人见了她,目光又落到她的肚子上,抱拳道:“恭喜夫人!” 江柔有些小惊喜,“邹平!” 邹平是她认识沈十三之初就认识的人,两年后再见,或多或少有些感慨。 邹平道:“属下几个月前就调来幽州了,一直忙于战事,不知道夫人竟然又有喜,恭喜夫人!” 江柔笑着跟他交谈了几句,问道,“寄芙在京中还好吗?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邹平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又很快掩饰过去,道:“她挺好的,多谢夫人挂心了。” 江柔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却没有多问什么,跟他再交谈几句,邹平就告辞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蛋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许是离京的时候吵架了什么的,过段时间自然会好的。 邹平走了,江柔就提脚去书房。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顾霜霜还在里面。 一进去,果然,顾霜霜就站在沈十三身边,她指着桌上的地图,正跟沈十三说着什么,两人的距离被她刻意拉得很近。 沈十三这个大猪蹄子,眼睛都要贴到地图上去了,一点都没有发觉。 他满心都装着战事,等江柔走到他的书桌前面,才发现她来了。 沈十三对顾霜霜说:“你说的这点我会注意,回去吧。” 顾霜霜抱拳道:“是。” 经过江柔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看着江柔圆溜溜的肚子,说:“夫人的肚子很圆,我听家里的老人说,怀胎时肚子圆会生女。” 江柔嘴角勾了个笑,客套道:“我也想给小度和小问添个妹妹,那就借顾都尉吉言了。” 顾霜霜说:“那就祝夫人如愿以偿。”说完,她才真的走了。 江柔转头一看沈十三,发现他还盯着地图在琢磨,根本就没注意到顾霜霜到底走没走,什么时候走。 江柔过去把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替他揉了揉,说,“这么晚了,早点歇息,别把身子熬坏了。” 沈十三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扯,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说:“等我一会儿。” 江柔的手有点儿凉,他的眼睛还是盯在地图上的,手里却无意识的拢住她的两只手搓,片刻就把她的手搓暖了。 江柔在他怀里坐了一会儿,见他已然又忘了时间,就道:“除了校场,沙漠里的地形每天都在变,你盯着这张地图看这么半天,今天看好的地势,明天也不一定找得到,大概记得方位就行了,怎么还要看这么久?” 沈十三研究得入神,顺口道:“这是西北的地图。” 江柔默了半天,说:“你要带兵去西北了吗?” 沈十三豁然抬头,“谁跟你说的?” “我猜的。”江柔道:“幽州关以外只有一片沙漠,对大秦来说。没有可攻占的城池,对我们没有利,自然只能守,对晋国来说,龙虎关坚实巍峨,难以越过,所以他们久攻不下,造成了现在双方僵持的情况。” “龙虎关明明难以攻克,再加上又是你在带兵守城,想要拿下幽州更是难如登天,但是,晋国为什么突然要不计损耗,攻一座拿不下的城池呢?” “因为他们要拖住你,拖住了你,蜀国在西北就有可乘之机,但现在开战已经好几个月,蜀国却迟迟没有动静,估计是两国结了盟,甄临风又突然反口,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等我们和晋国两败俱伤。” “而晋国率先开战,已经叫不了停了,因为我们不会善罢甘休,他再不愿意,也只能听甄临风的话继续战,依靠蜀国在西北发兵解围。” “依照时间推算,你离开应该就是最近了,因为等你识破他们的意图,再让朝廷调兵驻守西北,至少需要大半年时间,现在大军应该快要到了吧,甄临风一定会打这个时间差,在大军到之前抢夺先机,而守幽州相对容易,所以这里会换将,你会去西北战蜀国是吗?” 沈十三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后双手覆盖在她脸上就是一顿搓,像是要看看,这张脸到底是不是原装的,这个人又到底是不是江柔,最后搓得她都在喊疼了,他才罢手,钳住她的下巴,吻上去就是一通狂风暴雨。 罢了,喘息着说,“老子的媳妇儿就是牛逼,” 江柔推开他,在他胸膛轻轻的喘息,“什么时候走?” 沈十三的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上轻轻摸了摸,说:“再等等,处理完些事情,大概半月后吧。” 江柔叹了口气,万分不舍。 甄临风这是疯了! 如果只是秦蜀之间的战争,那还好,可他偏偏把晋国也拉下了水,大秦再强盛,也抗不住两个国家的夹击,秦皇帝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别人能拉帮结派找帮手,为什么他不能? 这样一来,九州大陆都会陷入一片混战,太平盛世年,很快就会过去了,剩下的只是连绵战事,不死不休。 到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流离失所,颠沛一生? 时间晚了,沈十三把江柔放到地上,预备回房间,但江柔月份大了,双脚肿得更加厉害,坐久了突然落地,她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沈十三眼疾手快扶住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是都吓懵了,等江柔站稳好久,他才反应过来,怒道:“怎么站都站不稳,摔倒了怎么办?” 江柔被训得像个小学生一样,眨巴着眼睛,说,“脚肿了,站不稳。” 沈十三闻言,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蹲在她面前,十分自然你的脱了她的鞋袜。 一双小巧的玉足已经肿得像个发面馒头,脚上的皮肤都被撑的亮晶晶的,像皮肤下面的不是血肉,而是装了满满的水一样。 沈十三在她的脚背上按了一下,拇指下去的地方,立刻凹陷下去,好半天那个坑都还在,他又顺着小腿往上按,发现整条大腿都是一按一个坑。 他的脸色顿时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郑立人是干什么吃的?” 江柔缓声说:“这是孕期反应,郑大夫也没办法,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人生在世,唯有病痛旁人不可代为受之,正常的孕期反应,沈十三就是把郑立人塞进下水道里面去都没用。 江柔把他拉起来,说,“好了,我们回去睡觉吧,明天你还要早起。” 沈十三的脸仍然不怎么好看,江柔正准备站起来,他突然弯身,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走。 江柔已经习惯了,双手自然的环在他的脖子上,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听他沉稳又有节奏的心跳。 夜色将一切都遮掩,包括静静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顾霜霜。 她将全身气息都敛起来,直至再也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才抬了脚,准备离开。 哪知道脚步刚移动,突觉旁侧袭来恶风,她立即偏头闪过,等再站稳,面前已经多了个女人。 这个人她见过,是常和江柔一起出入的那个女人,身手很不凡。 张曼兰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上来直接就是干,顾霜霜还预备叱问几句,结果对方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上来招招都往死里招呼,她开始还勉强能躲上几个回合,没多久就完全不敌,连只防守不进攻,都防守了个满身是伤。 顾霜霜的武艺水准很高,但张曼兰的身手已经少数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种了,她自然不敌。 没多大会儿,就被逼得退无可退。 几岁的张曼兰就开始护着江柔,而今江柔成亲了,她的丈夫身边却多出来一个女人,一言不合就脱衣服,不仅会武,还能打仗,多的是跟沈十三单独相处伺机勾引的时候。 江柔性情平和,不爱争抢,又怀有身孕,长时间跟沈十三分别,怎么能争得过她? 说不定这厢才生了个孩子,那厢在战场上就又怀上了。 因为常年的杀手生涯使然,张曼兰的思维已经被训练得固定化,威胁或者潜在的威胁,对她来说,没有其他的选择,唯有干脆利落的铲除这一途。 上个月在军营的时候,顾霜霜脱衣服勾引沈十三就已经让张曼动了怒,这次又撞见她在暗中窥伺,自然留她不得。 正在顾霜霜越来越狼狈的时候,突然有人一边喊着,一边小跑过来,“张姑娘!使不得啊张姑娘!” 张曼兰不理,持匕而刺,就在匕首快划破顾霜霜喉咙的前一瞬间,旁侧里一个人直直朝她飞扑过来,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郭尧死死的箍住张曼兰的手脚,歪头朝顾霜霜大喊:“顾都尉!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顾霜霜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觉得不甘心和愤懑,但技不如人,只能咬着牙撤了。 等人跑得看不见了,郭尧才放开张曼兰,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一个劲儿的道歉:“抱歉啊张姑娘,冒犯了!实在对不住,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这功夫实在太高了,对不住啊对不住!” 张曼兰提脚就想追,郭尧赶忙闪身挡在她面前,连声道:“张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然后苦口婆心的劝,“张姑娘,顾都尉是齐知州的外侄女儿,你杀了她,将军怎么跟知州大人交代啊。” 见她无动于衷,郭尧又道:“张姑娘,你跟夫人是好友,你杀了顾都尉,将军肯定包庇不了你,到时候拿你问罪,夫人夹在中间可两难啊,夫人现在身怀有孕,最忌忧思,到时候可是害了夫人啊。” 这句话是杀手锏,张曼兰虽然还满身杀气,但已经没有执意再去追了。 等亲眼见着张曼兰回了自己的房间,郭尧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府里的副将都走了,他去给府门落锁,结果守门的侍卫说还没见着顾都尉出去,多半还在府里,郭尧就过来看看。 结果老远就看见顾霜霜悄悄窥视沈十三,而张曼兰又在她身后窥视她。 当时他就心道要遭。 果不其然! 等他飞奔着跑过来,这边都已经打起来了。 顾霜霜的那点儿心思,全府上下都没有不知道的。 当初她参军,是齐知州一力举荐的,沈十三见她武艺尚可,就收下了,不知道丢在那个营里面去了。 结果当天下午,晋军来犯,一个刚入伍的女兵,她的铠甲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她发,她就在下午的那场战役中大展锋芒,斩获敌军两名千户的人头。 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参加了些战役,按照军功论算,不过半月就提了都尉,在江柔离开幽州的这两个月里,整个幽州都知道她,一时间风头无两。 她和沈十三同进同出,沙场并肩作战,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夫人走了,这位顾都尉,可能就要填空子了。 连郭尧都这么觉得。 哪知道江柔又回来了。 郭尧好说也在沈十三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张曼兰也来了不少日子,对她也还算了解。 她跟江柔的关系这么好,会容忍别的女人来撬墙角? 女人真不好惹,有一个厉害闺蜜的女人更不好惹 郭尧路过沈十三的院子里的时候,江柔的笑声,偶尔还有沈十三的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内容大多是叫她要好好休息,不要乱走动。 像个老妈子一样。 室内灯光暖光的,两道影子在窗纸上面拉得老长,温馨至极。 郭尧不禁失笑。 除了有夫人的时候,他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将军,怎么会觉得顾都尉 第二天,沈十三很早去了军营,昨晚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营地里面还是原样。 他已经算去的很早的了,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早,已经在在的帐子门口了。 是顾霜霜。 她见到沈十三,抱拳,“将军。” 沈十三撩开帅帐进去,边走便问,“什么事?” 顾霜霜撩起衣袖,露出昨天晚上被张曼兰所伤的伤口,“昨夜,你府邸里有人要杀我。” 沈十三一愣,“有人要杀你?” 顾霜霜说:“一个武功很高的女人。” 他府里哪还有武功很高的女人,拢共不也就只有一个么,“张曼兰?她杀你做什么?” 顾霜霜说:“我不知道,但我要个公道。” 沈十三停了手上的事情,“公道?” 顾霜霜说:“她平白无故伤我这么重,我难道不该要个公道么?” 顾霜霜的武功很高,头脑也冷静,天生就是个打仗的材料,军营里面有很多男人都不如她,她作为都尉,平白无故被打一顿,要个公道并不过分。但是这个公道怎么给? 沈十三烦躁的搓了搓头,又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思考,良久,他说,“行。” 他喊了个小兵,说,“叫霍军师来。” 小兵吭哧吭哧去把霍清喊来,霍清问,“何事?” 沈十三指着顾霜霜,说:“你把她带回府,去找郭尧领一百两银子。” 霍清惊讶。 为什么要给银子?论功行赏也该有个名目吧?而且哪有主帅自己掏腰包的道理?但他很快又把情绪按下去,只说,“好。” 顾霜霜的脸瞬间就绿了,“将军预备这样就打发我了?” 沈十三愣了一下,“嫌少?”顾霜霜冷冷的盯着他,他想了想,“两百两。” 顾霜霜咬牙,甩袖离去。 等人确定人走了,霍清才问,“你自掏腰包给顾都尉银子,是个什么由头?” 沈十三把腰间的佩刀解下来,边说,“张曼兰昨晚把她给打了,今早问我要公道来了。” 霍清脑子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然后问,“你就用银子打发她?” 沈十三闻言,挑眉看他,“那我让张曼兰来这儿站着给她砍两刀?” 霍清默了默,“原来你是故意的。” 让张曼兰站着被砍两刀,还是给两百两银子,恐怕顾霜霜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她本来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偏偏沈十三要装傻。 他还以为沈十三脑子里的筋儿又绷直了, 沈十三用看智障的眼神儿看了霍清一眼,说,“没事儿了回去吧。” 霍清刚准备走,有个小兵钻进帐里面来,说,“将军,有个自称姓张的姑娘要见你。” 沈十三和霍清对视一眼c 张曼兰? 她来做什么? 霍清往外走的脚尖儿调转回来,默默的站到一旁去,沈十三说,“让她进来。” 张曼兰进帐子,看见霍清也在,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他当空气,对沈十三说:“还招兵吗?” 沈十三反问,“招兵?” 张曼兰说:“我。” 沈十三的音调拔高了些,“你要参军?” 张曼兰说:“嗯。” 霍清蹙了蹙眉,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他想说,‘不招兵了,张姑娘请回吧。’但没有说出口。 像张曼兰这种人,在战场上可以以一挡百,就算没有统领的资质,仅仅只做一个人屠,就已经很能慑敌了。 这样的人,军队里越多越好。 沈十三问:“江柔知不知道?” 张曼兰说:“这是我的事,跟她无关。” 沈十三想得跟霍清一样。 这样的人,当然是多多益善,他说:“好。” 张曼兰说:“我有一个要求。” “说。” “我要跟顾霜霜一个营,她什么官职,我也要什么官职。” 霍清瞬间懂了。 昨天顾霜霜去沈府,张曼兰差点儿杀了她,后来没杀成,应该是被江柔劝住了,所以她要参军—— 她要帮江柔看着顾霜霜。 但光看不行,这毕竟是在军营里,她要有跟顾霜霜同样的官阶,才能不被束缚,才能不听对方的号令。 可是张曼兰不懂,如果男人的心不定了,再怎么看着,都没用,没哟顾霜霜,还会有李霜霜,赵霜霜。“你身无军功,不能服众,等你立了功,再给你官阶。” 张曼兰说:“不行,如果我往后的表现对不起你给的官,你可以收回去,但现在我一定要。” 沈十三想了想,说,“好,任你为前军副副将,不拘束你在哪个营里面。” 张曼兰点头,“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齁不齁 张曼兰回府的时候,江柔正好去找她,见她没再,往回走的时候刚好撞见。 “曼兰,这么一大早你去哪儿了?” 张曼兰并着她一起走,说,“明天我就要去任职了,你自己在家仔细些,小问交给奶娘去带,你月份大了,别累着。” 江柔一愣:“任职?任什么职?” 张曼兰道:“我参军了。” 江柔反应过来,声音都喊破了,“你参军了?” “为什么?是不是沈战让你去的?我去找他!” 她说着,就直奔府外,她挺住个大肚子,连走路都有些笨拙了,但此刻张曼兰却差点儿拉不住她。 “不是沈战,是我自己要去了。” 江柔现在根本就不想听她的话,激动道:“你知道战场又度凶险吗?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战场上拼命?你自己去的,你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去?给我一个理由!” 张曼兰看她情绪起伏太大,立即道:“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霍清答应我,我入军,给我机会,让我亲手斩杀甄临风。” 江柔僵硬的甩开她的手,一脸笃定的说,“你骗我,你不是这样的人,好不容易和家人团聚了,你不会为了仇恨抛下张大娘和小安安的。” 张曼兰顿了一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好久,才道:“你不是我,你不会懂,当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心里的仇恨到底多么浓烈,甄临风的人头对我来说,很重要。” 江柔后退两步,喃喃道:“可是连你也要去我该怎么办沈战,哥哥,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都去了战场,曼兰,你知不知道,沈家一门,除了沈战,都战死了,可是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啊” 战场上瞬息万变,人毕竟都是血肉之躯,谁能保证没有万一? 命只有一条,丢了就没有了。 张曼兰转过来,认真的看着她,“我不会有事的,我很厉害,比他们更厉害,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等张曼兰安抚好江柔,已经是晚上了,第二天,她按时去了军营报道。 第三天,晋国发动敌袭击,张曼兰等将领散在营地的各处,没能及时指挥好士兵,大秦暂时处于劣势。 张曼兰初到,对兵法什么的也不是很了解,虽然挂了官职,但她并没有指挥过哪怕一个班,只能开启疯狂的屠杀模式。 但刀剑无眼,她虽然勇猛,但也没有全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长满眼睛,总有她顾及不到的时候,所以大大小小的受了些伤。 沈十三站在中军帐高塔上,将战场的情况收入眼底,厮杀正酣的时候,晋方突然想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沈十三立即对鼓手打手势,密集的鼓点响起,伴随着两长一短的号角声,代表的命令是‘列盾’。 士兵们循命而动,盾牌刚刚立好,漫天的箭矢如雨点袭来。 这些箭大部分被挡在了盾牌外,少部分越过盾牌,有的被士兵斩落,有的刺入士兵的胸膛。 一阵箭雨过后,盾牌撤开,张曼兰单打独斗惯了,一时想不起团队作战是个什么玩意儿,只顾闷头冲杀。 她战得骁勇,她的周围除了友军,没有敌军敢靠近。 一场战事到尾声,晋军即将又一次无功而返,沈十三跳下高塔,骑了踏月,风驰电掣,直冲对方中军。 与此同时,他搭弦拉弓,将目标准对方一个善战的副将。 那副将也正拉弓对向他,两人相对,必有一死。 沈十三手中箭放出去的瞬间,斜侧突然又飞过来一只箭,正击在他放出去的那只箭上,他的箭被打落在地。 与此同时,晋军副将的箭却朝着他的胸膛飞过来,沈十三应该立即躲开,但他却迅速再搭一支箭,离弦放出,做完这些动作,再去躲避飞来一箭,已经来不及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避开这一箭。 那副将是个将才,如果不及时将他斩杀在崛起的摇篮里,将来定成大患。 他放出箭后立即调整坐姿,避开要害,而在这前一瞬间,顾霜霜飞身一跃,抓住踏月的鬓毛翻上马,用自己的身体帮沈十三挡住这雷霆一箭。 自古对于救命之恩,才子佳人的故事里,大多是以身相许,英雄儿女的故事里,大多是义结金兰。 不论怎么说,只要欠人一条命,往后的顾虑总是很多,就算顾霜霜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都不好直接拒绝她,说不准还得答应下来。 张曼兰入军的目的是什么? 能让这种事发生吗? 沈十三从高塔上跳下来她就一直注意着,在顾霜霜美救英雄成功之前,她抢了一匹马,直接在马背上一踩,飞跃而起,在利箭即将刺进对方胸膛的时候,一刀挥下,在顾霜霜面前,将这只箭斩成两截,然后脚尖轻点踏月的马头,自己下去落地的同时,还顺便把顾霜霜也提下来了。 现在这情况就是,顾霜霜想英雄救美,结果被张曼兰截胡,最后谁都没伤着。 而反观那晋军副将,正好被一箭贯穿喉咙,从马背上跌下去,应该是活不成了。 张曼兰把顾霜霜放下来以后,冷声说了句,“站稳了。”便放开她,转身投入战局。 顾霜霜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被耳旁的兵戈撞击声拉回现实,望着那个正在厮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才举刀迎战。 沈十三没空理她们,在顾霜霜下马的同时,他就调转马头,重新回到指挥塔上,指挥作战。 晋军这一战来得气势汹汹,退得也迅速,一显颓势后,大军如潮水退散。 秦军胜了,休整片刻后,就开始打扫战场,军医开始诊治伤员。 沈十三没受什么伤,回了营帐不久,底下的伤亡情况就报了上来,他又开始忙活。 张曼兰这一场仗受伤不轻。 战争是一群人的斗争,一个人的力量终归太渺小,她理解不了战友这两个字的含义,始终吃了大亏。 军医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她自己处理伤口惯了,自己拿个瓶伤药,没有喊军医。 她去打了盆水的功夫,回来就看到桌子上放了个小瓶子。 是个很精致的瓷瓶儿,她打开闻了闻,应当是金创药。 比她自己药好上许多倍。 她仔细看了看,没看出其余的东西,掀开帐帘,来来往往都是人,看不出是谁给她送了药。 她将药瓶随手丢出帐外,自己还是用自己并算不上太好的伤药。 来历不明的东西,她不会用。 她的帐帘子被放下去,热风一吹,帘子还在微微的晃动,霍清从旁边一个帐篷后走出来,把张曼兰丢掉的那个小瓶子捡起来,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了紧,最终,转身拦住了一个士兵。 那士兵脸上被砍了一刀,还在滋滋儿的往外冒血,霍清把手中的伤药递给他,说:“这个给你,去把脸上的伤口处理下。” 那士兵大喜过望,接连对霍清到了好几声谢,才欣喜的去处理伤口了。 这一战后,张曼兰没有回沈府,她的伤很容易被看出来,张姚氏和江柔一定又要啰嗦,索性就干脆住在营地里。 江柔从听到开战的号角,就在家里坐立不安,实在放心不下,去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他们这块儿地方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现在大街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沈府距离战场近,光听这震天的喊杀声,谁敢靠近? 等域外的吵闹声渐渐小下来,平息下来,江柔又在门口站了良久,最后是张姚氏出来,对她说,“小柔,进去吧,你站太久了。” 江柔说,“大娘,我担心啊。” 对她来说顶重要的三个人,全都在外面拼命,她怎么坐得住? 而就在街头一个转角,唐勋把一块碎银子放在手里上下来抛了抛,递给身旁一个老汉,说,“老大爷,钱都给你了,交代你的事情可要办好了。” 那老汉接了银子,摆着胸脯保证道:“晓得晓得!你就放心吧!” 唐勋说,“悠着点儿,喊你去讨饭,你这么副中气十足的模样,谁赏饭给你吃?” 那老汉立刻柔弱下去,扶着墙,还煞有其事的咳了两声,以示自己很虚弱。 唐勋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个样子,保持住啊。” 那老汉把眼神瞟向他腰间的钱袋子里面,犹犹豫豫的说,“这战事突起,幽州的百姓都走了大半了,钱更加难挣,小公子这么有钱,要不再施舍两个?” 唐勋一听,啐道,“你这个老东西,心怎么就这么黑呢?让你去讨饭,有吃有喝还倒贴钱给,你还不满足?” 那老汉腆着脸道:“小公子可言重了,你们这些贵人,哪里知道人间疾苦,手指缝里面随便漏点出来,就够我们生活好久,现在世道艰难,小公子就多赏两个呗!” 唐勋被他的不要脸气笑了,“得,你实在要,我也没法,自己伸手来摸,摸到多少都全归你!” 他说着,把钱袋子从腰间解下来,递到那老汉面前。 那老汉的脸都笑成一朵灿烂的菊花了,忙不迭的伸手进去摸。 既然对方说了,摸多少都算他的,自然是是能抓多少抓多少。 那老汉心满意足的从钱袋子里面抓了一大把出来,定睛一看,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手里抓了满满一把的哪里是银子,分明就是一节一节的人手骨! 他下意识的就要脱手甩掉,唐勋眼疾手快,捏住他的手,不让他松手,保住了小师叔的手骨。 唐旭笑嘻嘻的说:“给我!” 那老汉赶忙放手,小师叔的手指骨头一个不落的全落在了唐勋的掌心里后,他抬起脚,照着那老汉的屁股墩儿就是狠狠一脚,把老汉踹出接道拐角,对他说,“拿了银子就快做事儿,好好去吧你!” 那老汉踉跄两步才站稳,回头唾了唐勋一口,“小气!” 骂是骂,说到底还是收了别人的银子,老汉骂完了就开始装虚弱,哎哟哟的叫唤着一步一挪朝沈府的门口走去。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这老汉的哎哟声一下就吸引了张姚氏和江柔的注意力。 缓缓走来的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衣衫褴褛,一脸难受的朝她们走了,走到最后,只距离她的还有几丈的距离,老汉突然崴了下脚,摔了一跤,然后缓慢的向他们爬行过来。 这城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年轻力壮的,大都出去避难去了,剩下的全都是些老弱病残,偶尔也有一两个故土观念很重的年轻人没走,但并不多,总之,城里面剩下的人没多少了。 生产力都走了大半,剩下的人,度日自然艰难。 这老汉一边爬着,一边脆弱的朝江柔伸手,“夫人,夫人行行好,赏点儿吃的吧,就要饿死了~” 张姚氏快步走过去,把那老汉扶起来,道:“老伯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幅模样?” 那老汉说:“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像我们这种人,哪里找得到吃的,夫人,我知道这是沈将军的府邸,夫人能不能大发慈悲,赏口吃的?” 江柔挺着肚子,不敢和他靠得太近,怕他脚步不稳,把自己绊倒了,闻言便转头吩咐守门的侍卫,“快去厨房里那点儿吃的出来。” 那老汉一听,连声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那侍卫很快就回来,因江柔只说拿点儿吃的,没说拿点儿什么吃的,侍卫也就只拿了两个馒头加几块儿糕点。 江柔接过来递给那老汉,说:“老伯,现在不是饭点儿,厨房还没有做饭,你就将就一下吧。” 那老汉的戏演的不错,几乎是用抢的,把江柔手里的吃食抢过来,坐在地上,就开始狼吞虎咽。 等吃完了,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儿,他抹了抹嘴,试探着说,“夫人,我们那片儿,还有许多人都没饭吃,就快要饿死了,老汉能不能厚着脸皮,替他们也讨点儿吃的?” 江柔道:“很多人都吃不饱吗?” 那老汉说:“是啊,年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城中的米仓也都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两家,粮食贵得吓人,我们这些个人,本来就过得紧巴巴,哪来这么多钱来买米。” 江柔望了望龙虎关外,良久,说:“好,你让他们下午过来吧,不过我也提供不了多可口的饭菜,只能尽力做些馒头粥饼之类的。” 沈十三在外面用命去拼,他守护的子民却还是要活生生的饿死,那他拼命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那老汉立即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连声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江柔肚子大,蹲不下去,只能费力的半蹲着要扶他起来,张姚氏在一旁见了,就赶忙把那老汉扶起来。 那老汉抹着感激的眼泪,嘴里嘟嘟囔囔的走了。 转过街角,唐勋还在原来的那地方等着,老汉一过来,他就狠狠的拍了对方的肩膀一下,赞叹道:“可以啊老东西!演技不错嘛!我都差点儿信了!来来,再给你二两银子!” 那老汉这回长记性了,不再伸手去接,戒备道:“谁要你的手指骨了?自己留着吧!” “这回是真的!”唐勋哈哈笑道,塞了一块儿碎银子在他手里,说:“回去把你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喊在这里来领饭,记得提前叮嘱他们啊,别人拿饭给她们吃是好心,到时候不许拥挤哄抢,人家沈夫人还怀着身孕,别把人家推搡摔倒了,到时候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知道了嘛?” 那老汉还沉浸在二两银子的喜悦里面,嘴里敷衍道:“是是,知道了!我多大的岁数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能不知道这些?” 唐勋嗤道:“老家伙,那你的口味挺重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自己抹上去的 江柔答应了讨饭老汉让他下午带人来这里领粮食,府里自然就忙了起来,门口搭了一座粥棚,上上下下的厨房都在蒸馒头煮粥。 龙虎关外没有人来传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江柔再等了一会儿,龙虎关到沈府这段距离都够跑好几个来回的时间了,还是没有人来,她就放心下来,去厨房照看他们熬粥。 张姚氏跟在她身边,有些担忧的劝,“小柔,我来帮你照看,你去歇着吧,厨房现在忙得很,人多手杂的,万一被磕到撞到怎么办?” 江柔道:“大娘,你就放心吧,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一眼,不会撞到的。” 张姚氏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厨房里面人声鼎沸,下人丫鬟们都忙了起来,江柔说不进去,就当真不进去,只隔得远远的站着。 身边有张姚氏陪着,江柔把采香也喊去帮了忙,临近中午,府里面也该吃饭了,给城中难民做饭的工作就先暂时停了下来。 江柔想了想,拉了个丫鬟,道:“你去厨房知会一声,我的饭不用做这么多,够吃就行,府里还要布粥,开销大,就让厨房做两个菜一个汤就行了。” 丫鬟担忧道:“夫人,您还有身子,这点儿饭菜怎么够呢。” 江柔摆摆手,道:“没这么娇贵,去吧。” 以前在奉新的时候,本来就是过的平凡日子,三菜一汤,一家人吃都完全够了,她的饭量到现在也不大,这些分量,跟张姚氏一起吃都没问题,她做不了开源,但能节流,能省一点是一点。 到下午,府门口的粥棚搭起来了,饭菜也做的差不多,等把食物抬出去的时候,发现门口早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了,队已经排到长街的尽头去了。 江柔出来看到,还吓了一跳。 倒不是被人数吓到了,而是被这么有素质的难民吓到了。 她和张姚氏颠沛过一段时间,难民没少见,但极少有愿意开仓放粮的慈善富绅。 好心的人不是没有,实在是好人难做。 有些难民饿过头了,基本上已经没有理智,你布粥,他嫌你的粥太清,填不饱肚子,发馒头,他嫌你馒头蒸得太硬,卡嗓子,甚至有的人会悄悄偷食物,说好一人只能领一份,他却趁人不注意,悄悄揣走十个人的份,让后面的人没有饭吃。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江柔见过最惨的一个富绅,好心放粮,结果家门都被人给砸了,家人全被殴打一顿,家里之前的东西被搬了个空。 因为当日准备的粮食发完了,富绅让大家明日来,可是还有很多人没有领到食物,就暴乱了起来,说那富绅装好人,只做一个放粮的样子,结果只准备一点点食物,根本不够吃,就是想图一个好名声。 可是天下这么大,难民这么多,连朝廷都管不完,一个小小的富绅,怎么能做到人人兼顾? 人心是不会满足的。 江柔以防万一,还把府里的侍卫全都调来了,自己站在安全的地方,就怕乱民暴乱,结果侍卫全副武装的从府中涌出来,发现人家早就很有秩序的把队排好了,并且安安静静,不喧闹,也不哄抢。 一群一脸迷茫的难民,和一群一脸懵逼的侍卫确认过眼神,然后大眼瞪小眼。 江柔一看这情况,就把侍卫全都调回去了,然后让人开始布粥。 幽州的水金贵,厨房熬的粥少,大多还是馒头干粮等,江柔本来还怕有人有意见,结果人家安安静静,除了不断的说谢谢夫人,啥都没说。 江柔抬头望了望沈府的匾额,大概是沈战的名字太有威慑力了吧 接近傍晚的时候,领食物的人差不多走完了,粥桶早就见了底,干粮也发完了,江柔吩咐下人们把东西收拾好,便准备回屋子了。她正转身走了没两步,就听到后面有动静。 “喂!小哥,我听人说这里发食物,是不是真的?” “你来晚了,粥没了,干粮也发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啊?!小哥!我一整天都没没有吃饭了,你行行好,就赏一口吧!” “不是我不给你,实在是真的没有了啊,不行你看,喏!” 江柔扶着肚子回头去看,那个讨食物的男子正好也看见她,她明显看到,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对方眼睛里的光彩亮了亮,还没反应过来,那男子就冲到自己面前来,惊喜的叫道:“夫人?夫人是你啊?是我!是我啊!” 江柔警惕的往后推了两步,“你是” 那男子白衣上有许多脏污,发髻虽然算不上散乱,但也绝对算不上整齐,脸上灰一道白一道,甚至依稀还有几个拇指印,像是被人打了,他不断的指着自己,“我啊!是我啊!” 江柔:“你是谁?” 唐勋道:“我啊!小唐!” 江柔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小唐?” 唐旭提醒道:“杏园,客栈,厨子,小唐啊!” 他这么一说,江柔就想起来了,“哦~你是客栈的小唐!你怎么这幅模样了?” 唐勋的脸顿时垮下去,颓丧道:“老板前些日子躲避战乱去了,我没地方去,在幽州游荡已经好些日子了。” 江柔看着他花里胡哨的脸,“你这是” 唐勋叹了一口气,说,“老板忒不地道,走之前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工钱也没有结,我没钱,自然落得现在这个模样了。” 他说完,咽了口口水,脸上的表情有些羞窘,“夫人,那个能不能赏点儿吃的啊,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就快饿死了。” 江柔对采香说:“采香,去叫厨房给小唐公子做点儿吃的来。” 采香应了是,她又对唐勋说:“小唐公子稍等一下,丫鬟等会儿就回,我有点儿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唐勋讷讷的点了点头,江柔转身走了没两步,他又追上来,在身后喊,“夫人!沈夫人!” 江柔停住脚步,“小唐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唐勋喏嗫了两下,最后好像鼓起勇气了一般,道:“夫人,贵府还需不需要厨子,我能不能来贵府谋个差事!” 江柔道:“这小唐公子,府里已经有厨娘了,实在是” 她没说完,唐勋就截住她的话,急急道:“夫人!求求您行行好吧,现在战乱,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再找不到差事就要饿死了,我,我做饭很好吃的!你也吃过的是吧!要是不缺厨子,杂役也行!我不要银子,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江柔十分犹豫,半晌没有给他一个回答,那成想他忽然上前一步,直接扑到在她的脚下,抱住她的腿,大声嚷道:“夫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夫人菩萨心肠,就收留了我吧!” 他看上去十分狼狈,又抱着江柔的腿嚷得撕心裂肺,甚至还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当真是一副被生活逼急了的模样。 被一个陌生人抱住腿,江柔惊了一下,急忙想把他甩开,但唐勋抱得极紧,侍卫一见了立刻上来拖人。 但这唐勋就像身上涂了502一样,任人怎么拉都拉不开,侍卫们顾及江柔,怕伤了她,也不敢太用力,江柔心砰砰直跳,道:“你放开我!你去后厨打杂!帮手!做饭!怎么都行,你先放开我!” 唐旭一听,立即就放开了她,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方才还哭唧唧的脸,瞬间就变了,嘻嘻笑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江柔受了些惊吓,匆匆撂下一句,“去找管家给你安排差事。”就让张姚氏扶着回房了。 很久,采香给唐勋送了饭回来,一脸担心的把江柔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个遍,“夫人,我侍卫说那小唐公子冲撞了您,您没事儿吧!有没有吓着?我去请郑大夫来给您看看!” 江柔拦住她:“不必了,我没事儿。” 采香愤愤不平道:“这个小唐公子,真是好没道理,我们好心给他东西吃,他竟然如此得寸进尺!” 江柔孕后期坐久了难受,虽然身子重,但还是时常站着,她扶着自己的腰,缓缓踱了两步,眼神放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采香见她走了神,试探着喊她,“夫人?夫人?” 江柔回过神来,觉得当真有些累了,让采香扶她去睡会儿。 天黑后,厨房的人来请江柔去用饭,她睡了好些时候了,采香怕她晚上睡不着,就把她喊起来了。 江柔让人去把张姚氏喊来一块儿吃,没多久人就来了,两人便一起去饭厅。 江柔端了碗,正准备夹菜,她突然停下,将饭菜仔细看了又看,问:“今晚的饭菜是谁做的?” 采香立即道,“我这就去问,夫人稍等一会儿。” 张姚氏问道:“小柔,这饭菜有什么问题吗?” 江柔摇摇头,说:“等一等。” 采香没多久就回来了,“夫人,今晚的饭食是白日里那个小唐公子做的,但是从头到尾都有人盯着他,他没有机会做手脚的。” 江柔看着饭菜沉思了一下,说:“另外叫个厨娘重新做一份饭菜送去张大娘的院子,我们去那边吃,这里的饭菜等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倒掉,别让人发现了。” 采香惊呼,“夫人,您是说着小唐会下毒?” 江柔却没回答她,“等会儿你去找郭先生,让他安排两个人,暗中盯着他。” 采香虽然还疑惑,却没再多问,去让厨房重新做饭了。 夜晚,府里的人大都睡了,只有侍卫来回在巡逻。 府里都是厨娘,没有男厨子,郭尧就让唐勋跟扫地的大爷一起住了。 大爷睡觉要打呼噜,唐勋被呼噜声吵醒了好几回,实在是忍不了,悄悄爬起来穿了衣服出去。 外面已经月上中天,周围的环境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他拢了拢衣服,鬼头鬼脑的躲过巡逻的侍卫。 沈家的库房在西苑,离郭尧的房间很近,现在已经半夜,郭尧早就睡了,唐勋看了看库房那把有海碗那么大的圆锁,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锁至少得有个十来斤吧? 把这锁看了一遍,唐勋开始兴奋起来。 这么重的锁锁着,里面得有多少奇珍异宝?! 这可是沈战的库房啊! 唐勋左右看了看,四周寂静无比,一个人都没有,他把别在腰后的工具取出来,就着月色,对着锁眼儿就是一顿捅。 毕竟是专业的飞贼,再重的锁,在他手里就没有打不开的,他把取下来的锁放在地上,轻轻的打开库门,闪身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唐勋取了个火折子吹了吹,微弱的火星亮起,他的眼睛也亮了。 当时心里就对沈十三有了定义——贪官! 绝壁肯定是个贪官! 这一屋子的金银,他才来了幽州两年啊! 等把金银都摸了一个遍,唐勋继续翻找起来。 他是个有追求的飞贼,虽然金银他也喜欢,但他更喜欢那种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毕竟金银那么重,往死里揣也揣不了多少,跑起路来更不方便。 宝贝就不一样了。 有些宝贝,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拿走了,还贼他妈值钱! 不过沈十三的品味,好像也只在真金白银上了,唐勋把库房都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金子和银子,连根鸡毛都没有看见。 很久,他才接受沈十三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这个事实,恋恋不舍把屋子里的金子摸了一个遍,才出去把锁重新挂到门上,回去接受新一轮的鼾声洗礼。 第二天,江柔一起床,采香端了洗漱的水进来,一边帮她洗漱,一边道:“夫人,郭管家一早就来等了,说是有重要的事要禀报。” 江柔问:“重要的事?” 采香点点头,道:“郭管家是这么说的。” “让他进来。” 过郭尧进屋后,行了个礼,道:“夫人,那小唐果然有问题。” 江柔道:“发生什么事了?” 郭尧道:“昨晚,他溜进库房了?” 采香惊道:“他是个小偷?!” 郭尧却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有偷,只是进去看了一眼,库房里半两银子都没没有少?” 江柔道:“库房那把锁这么结实,他砸了锁进去的?” 郭尧道:“不是,库房的锁没有坏,还是好好的,江湖上有些厉害的盗贼,有没有锁在他们眼里是一样的。” 江柔闻言,拧眉沉思,喃喃道:“进了库房,却什么都没有拿” 郭尧道:“夫人,这就去将他捉拿起来审问吗?” 江柔不答,自顾自的在思考着什么,很久,她才道:“不,先别惊动他,暗中看着就是。” 郭尧听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江柔的样子,像是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再多言,退下去了。 他走后,采香问:“夫人,您怎么知道那小唐有问题的?” 现在幽州找不到差事的人很多,碰见个贵人,他又有一技之长,想要谋个差事填饱肚子很正常。 而且直到他潜进库房之前,他一直都没有表现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昨天晚上他做的饭菜虽然让江柔倒掉了,但确实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江柔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他不简单。 江柔听采香问,就道:“昨天布粥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采香努力想了想,为难道:“奴婢愚钝。” “中午那来这里讨饭的老汉,饿得路都走不动了,他跟我说他们那里,有很多人跟他一样,要饿死了。” “可是平时去包子铺买个包子,付钱吃东西都有人生怕自己买不到,这些饿极的百姓却连拥挤都没有。” 人在饿极了的时候,是没有道德可言的,或许可以解释为幽州的百姓素质都很高,但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那么自觉。采香说:“所以他们是有人故意叫来领粮食的?” 江柔点点头,“开始我以为是他们不敢在沈府闹事,直到小唐出现。” “他看起来是很落魄,衣服也脏了,头发也乱了,可是他脸上的灰,是。” 采香帮江柔把鞋穿上,奇怪道:“夫人怎么知道他脸上的灰是自己抹的?” “因为他没抹匀,脸上还有手指印。” 采香道:“有手指印也不奇怪把,可能是跟流民抢食物,被不小心打到了脸。” 江柔顿了顿,说:“你去把你的胭脂拿来。” 采香没跟上她的脑回路,问道,“夫人要胭脂来做什么?” 江柔说:“去吧。” 采香小跑着去自己的房间,火速取了胭脂,递到她跟前, 江柔抓起采香的手,在胭脂盒里面按了一下,道:“你把手上的胭脂当成灰,抹在左脸上。” 采香依言照做,江柔再用自己的手沾了胭脂,抹在采香的右边脸上,她说:“你去铜镜前看看。” 采香还是不太懂她的意思,带着一脑袋的问号走到铜镜前,只一眼,她长长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昨天唐勋脸上的手指印,指尖是对着鼻子,方向是向内的。 可是如果他脸上的灰是被别人抹上去的,那指尖的方向应该朝向耳朵,向外。 他应该是自己在手上抹了灰,再涂到自己的脸上,原本是想装可怜,结果后来脸上的灰没有搓匀,留下了几个淡淡的拇指印。 而且,唐勋说客栈老板卷了他们的工钱跑了,江柔却是不怎么信。 一个连吃饭都要等着伙计到齐了才动筷子的老板,耿直又爽快,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坦坦荡荡的生意人,怎么会卷走伙计的工钱? 采香不解道:“可他昨天溜进我们的库房了,是小偷!夫人为什么还要留下他?” 江柔扶着床站起来,看了看窗外,道:“是小偷么?可是他什么都没偷,如果是我想的那样我暂时还不确定,等我再确定一下” 这天晚上,沈十三回家了。 昨天一仗后,他也没派人回来送个信儿,虽然江柔知道这意味着这他们没有出事,可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晚上郭尧来禀报说他回来了,江柔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迎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书房了。 昨天打过一仗,江柔心里始终悬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伤着哪儿了。 他那个人粗枝大叶的,平时受些小伤压根儿就不放心上,倒是江柔老替他担心。 江柔在书房外面等了等,郭尧带人往里面送茶水,她拦住他,问道,“刚才将军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手脚不灵便,哪里看起来受了伤?” 郭尧很诚实的回答:“回夫人,将军很精神,走路都带风,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受伤。” 江柔舒了一口气,才放人进去送茶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皇后娘娘 郭尧带人把茶送进去,正准备走的时候,沈十三喊住他,“夫人是不是在外面?” 郭尧点头,道:“回将军,夫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沈十三道:“让她进来。” 还没打仗的时候江柔就在精锐营里呆,在座的将领几乎都和她相处过,沈十三和他们议事的时候也从来不避着她,有时候还专门点名让她发表几句意见,因此沈十三让江柔进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江柔进了书房,看到这一屋子的人,当时就懵了。 平时沈十三带人回来,最多也就是五六个的样子,可现在这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像是把整个军营里但凡是个官儿的人都叫来了。 连江蕴和邹平都在。 平时他们负责的领域不一样,特别是江蕴,他官阶高,忙得很,平时多半都直接在营地帅帐里面说话,很少来沈府。 而邹平,从盛京来了这么久,江柔就只见过他一次。 沈十三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众人给她让开一条路,她一过去,沈十三就站起来,把他的主位让给她,“坐下。” 江柔扶着凳子没坐,疑惑的看向他。 他和将领议事,谈的都是战况军事,她留在这里做什么? 可沈十三已经不再看她,开始自己的表演了,江柔无奈,只能坐下。 她椅子正对的那面墙上挂了一副占满了整面墙的地图,将领甲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地方,继续刚才的话题。 “幽州到西北,要越过沂蒙山,这里山势连绵,极易设伏,我不赞成李副将的想法,我主张绕行。” 一人立即站起来,“沂蒙山还在我大秦境内,难道还没有开打他们就能够越境了吗?” 将领甲立即反驳,“我们此去是和朝廷大军汇合,带的兵力不会太多,沂蒙山山势险峻,敌军若想在这设伏,比我们少一半的兵力就可以轻易得手,而此山又靠近边境,只要人不是太多,悄悄越境有什么不可能?” 两人争吵了好半天,沈十三单手握拳,扣了扣桌面,两人才停下来。 书房安静了下来,沈十三问:“众位有什么看法?” “末将主张直接翻山。” “末将主张绕行。” “末将” 一时间,持两种意见的人僵持不下,又争吵了起来。 沈十三听了半天,没有发言,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他才问江柔,“你觉得呢?” 江柔没想到沈十三会问她的意见,怔了一下,才说:“这些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不太懂,将军还是参考副将们的意见吧。” 打仗不是儿戏,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千万人的性命,她既没读过兵书,也没参与过实践,最好还是不要发言,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沈十三也没勉强她,转而点名道,“邹平。” 话音落,没有人回答。 沈十三在一屋子的人里面寻找邹平的身影,“邹平?” 众人的目光立即都落到邹平的身上,只见他目光僵直,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入神,完全没听到沈十三在喊他。 旁边一个副将推了推他,低声道:“邹副将,将军在叫你呢!” 邹平噌的一声站起来,迅速左右看了两圈,“到!末将到!” 沈十三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怒的征兆了,另一个副将立即提醒他:“邹副将,将军在问你是该翻过沂蒙山还是绕行!” 邹平道:“这个末将认为,应,应该绕不,应该翻过。” 沈十三道:“理由。” 邹平道:“沂蒙山山势连绵,要是绕行会浪费许多不必要的物资,以及士兵们的精力。” 那名李副将又站起来,“可如果中了埋伏,那就是浪费生命!” 邹平反驳道:“可以让斥候去探路,确定没有埋伏再走,而且大秦境内,怎么会出现大批量的蜀国士兵?李副将忧虑过头了。” 李副将还想反驳两句,被沈十三打断了,众人又商讨了很久。 直到半夜,才散了。 张曼兰今夜也睡在沈府,顾霜霜没敢多呆,直接跟着众人一起出府了。 她的家离知州府不远,可是从沈府回去的话,还是有一段距离要走,但她还是选择了回家。 等她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府里面很安静,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回了院子。 在房间里掌了灯不久,就有人踏着匆匆的脚步声而来。 丫鬟莲儿推看门一看是真的是她回来了,立即惊喜道:“小姐怎么半夜回来了?1” 顾霜霜道:“这才忙完,既然起来了,就打些水来吧,我要沐浴。” 莲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哎~’就去帮她烧水了。 她参军都快半年的时间,算上这次,回家也不过两回,莲儿天天都守在隔壁,生怕她什么时候回来了自己不知道。 昨天那一场战争,她也受了不少伤,不仅仅要御敌,还要指挥她管辖范围内的士兵,她有些力不从心。 冰冷的铠甲褪去,一头高束的黑发披散下来,顾霜霜换了中衣,莲儿敲了敲门,“小姐,水准备好了。” 顾霜霜让她把水抬进来,自己绕到屏风后面,一件一件的脱了衣服。 莲儿道:“小姐,这么晚了还要洗头吗,等下头发该晾不干了。” 说着,就要帮她把头发束起来。 顾霜霜道:“无妨,晚些睡就是。” 她整个人浸入水中,暖暖的热水将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包裹起来了,一整天的疲惫似乎散去了。 莲儿一边伺候她沐浴,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些府中的琐事,都是例如哪个夫人送了夫人件什么新鲜玩意儿,哪个守卫又跟哪个厨子又生了点儿什么口角。 顾霜霜安静的听着,直到沐浴完毕。她坐到妆台前,莲儿帮她擦干头发。 莲儿道:“小姐什么时候走,明天会休息一天吗?如果是的话,夫人一定很高兴。” 她突然开口,话语里有无尽的凄凉:“莲儿,他不记得我了,也不认我了。” 莲儿擦头发手顿了一下,“小姐在说什么啊?” 顾霜霜把刚才脱衣服时摆在妆台正中的玉佩拿起来,轻轻的婆娑着,“他一点都不记得我了,还成亲了,有了三个孩子,夫人很漂亮,很温柔,比我体贴,比我大度。” 莲儿换了块干帕子,继续替她擦头发,语气中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雀跃和欣喜,“小姐,算了吧,这个负心人耽搁了你这么多年,该放下了。” 顾霜霜很配她的名字,孤冷,傲气,不好接近,她的双眼总带有目空一切的骄傲,此刻看着那枚温润的玉佩,眼中却浸出了泪,“可是他说过要娶我的啊骗子!” 冰凉的脱离眼眶,砸在手上溅开。 莲儿见她哭,也有些忍不住了,但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意,故作欢快的说:“小姐,你回来吧,别去战场上和一群男人搏命了,你走了之后,夫人偷偷哭了好几回,你回来让夫人帮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从此相夫教子,好不快活,还记着那个负心汉做什么!” 顾霜霜‘呵’了一声,语气不无悲哀,“莲儿,我今年二十三了,早已失贞给他,已过了成亲的年岁,又是一副破败的身子,还有谁肯要我?夫人惦记着像我回家,那老爷呢?他将我送出去学艺这些年,不就是嫌我丢了顾家的脸么?我一回来,他就急着让舅舅把我送去军营里,现在大小做了个都尉,他只怕是巴不得我这一辈子都呆在军营里面,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怎么会容我回家嫁人,断送了前程。” 莲儿的声音里面带了哭腔,“小姐,你去求求老爷,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会这么狠心的。” 顾霜霜握紧了那枚玉佩,“不会这么狠心么?” “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小小年纪就晓得勾引男人,简直荡妇!” “活不下去趁早一头撞死。” “这些话,不都是你口中不会那么狠心的老爷说的么?” 莲儿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喊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称呼,似乎这样就能安慰她,“小姐” 顾霜霜拿了条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拭玉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说过会回来娶我,九年,我等了他九年,他真的回来了,却是带着妻儿,和一身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我都在他面前脱衣服了,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呵,莲儿,我真的是个荡妇,毫无廉耻的在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面宽衣解带,我知道他的夫人就在外面,我就是故意脱给她看的,我想看看女人嫉妒的嘴脸是什么样,因为我看不到我自己的脸。” “哈哈哈哈哈,可是啊,人家自始至终,连气恼都不曾,没有醋,没有怒,原来这才是大家夫人的风范,难怪他这么喜欢” 莲儿把手中擦头发的毛巾丢在一旁,找了张手绢替顾霜霜擦了脸上的泪,“小姐,你别说了,奴婢心疼” 顾霜霜怔怔的盯着桌面出神良久,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神重新冰冷了起来,像给自己罩了一层厚厚的保护罩。 莲儿小心的说:“小姐别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夜深了,奴婢服侍你睡下吧。” 顾霜霜把玉佩端端正正的摆在妆台的桌面上,让莲儿服侍她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顾霜霜很早就起了,天才蒙蒙亮,她就去了军营里。 在即将抵达龙虎关的时候,她碰见了沈十三。 他骑着踏月,风驰电掣从她身边掠过,从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城外并没有战事,但他还是吝啬停下来看她一眼。 因为他眼里从不曾有这个人 顾霜霜就是顾霜霜,年少被他赐予的变故,让她受了万人嘲讽,万千白眼,现在她已经能够很好的将自己保护起来,脆弱是属于黑夜的,天亮了,她还是那个高傲冷艳的顾霜霜。 而此时,沈府里。 沈十三每天回家住,都起得很早,可张曼兰跟她不一样。 他有责任在肩上,而张曼兰只需要盯着顾霜霜,距离整队还有一个多时辰,她完全可以多睡一会儿。 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蹑手蹑脚的进来,张曼兰原本还在睡梦中,却被轻微的开门声惊醒。 她不动声色,手却悄悄将枕头下的匕首摸出来,待那人走到床边,她猛然暴起,正抬手欲刺,等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手却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一刀刺进了空气里。 江柔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吓得后退两步,张曼兰站稳后就立即去扶她,道:“你找我大大方方的来,偷偷摸摸的是做什么!” 差点儿就误伤了 江柔深吸两口气后,才说:“你睡觉都睁着眼睛吗?我这么轻的动作你都醒了!” 张曼兰把他扶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压惊,“这么早是来做什么?” 江柔把手里的伤药往她面前送了送,“昨天我看你手有些僵,肯定是受伤了,趁你还睡着,来给你上药。” 但是昨天被沈十三绊住了,今早沈十三一走,她便也来了。 张曼兰手上的动作一顿,喉咙有些发干,“你看得真仔细。” 她已经掩饰得很好了。 众人都在感叹她是个钢铁女超人,昨天受这么重的伤,今天就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其实不是的。 摆臂会痛,举手会痛,拿东西会痛, 只是习惯了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江柔看她盯着自己怔怔发愣,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曼兰?曼兰?” 张曼兰干巴巴的说:“我昨天已经上过药了,不用再麻烦了。” 江柔坚持道:“你跟沈战都一样,不把伤当伤,不照看着你们肯定连伤口都不洗,快脱衣服!” 人并不是不需要关心,只是没有人关心,就只能装作自己不需要,张曼兰的眼眶有点儿热,在江柔的一再坚持下,脱了半只袖子,将伤口露给她。 江柔把染血的纱布解开,很深的一道刀伤,在右手手臂上,皮肉都翻卷了起来,昨天撒的药粉已经被血冲走,完全看不到了。 她心疼得想哭,又觉得自己已经当娘的人了,不能再动不动就哭,便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江柔沉默着给张曼兰重新清理了伤口,在伤口上仔细铺上一层金创药,用纱布把伤口包起来,又问,“其他伤口呢?我看看。” 张曼兰说:“都是小伤了,不用重新上药。” 江柔道:“你不要不把伤口当伤,仔细小心点儿总没错的,伤口好得慢你就痛得多,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能这么马虎了≈”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她像个唠叨的小老太婆一样,张曼兰完全败给她了,无奈将身上的伤一一让她重新包了个遍。 等处理完伤口,她也该去军营了,江柔在一旁咕哝着这么重的伤也不休息一天,她严肃着脸装聋做哑,当没有听见。 因为跟江柔多说了两句,出门的时间就耽搁了,张曼兰走的时候比较匆忙,出门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她没打算纠缠,拍了拍衣服就急忙着往军营里面赶,哪知道对方拉住她就开始义愤填膺,“你这人怎么这样?撞了人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吗?没有对不起陪两个钱总是要的吧?怎么这么没素质?” 张曼兰面无表情,反手就是一推,把这人推开两步,抬脚立走。 对方不怎么经撞,脚底下的功夫却利索得很,眨眼就绕到她面前了,张曼兰正想再一掌把他拍开,对方却突然惊叫一声,“!” “哦不不不!张曼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您是大爷 张曼兰被‘皇后娘娘’这个称呼震得心一颤。 在大秦,有什么人会称呼她‘皇后娘娘’? 她这才停下来,去看跟她相撞的那人,一看,脑子又炸了。 —— 唐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唐勋拉住她的袖子不放手,笑嘻嘻的说:“你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 张曼兰凝视他,想要看透他带笑的假面下藏了什么心思。 她还没有走出沈府大门口,这里是大秦将军的府邸,秦晋交战,大燕的十六王爷怎么在这里? 江柔没跟她提过,沈十三也是毫不知情的样子,他隐藏身份潜进来,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唐勋道:“我专程来一睹怀远将军的风姿啊,我仰慕他很久了。” 张曼兰:“你是断袖?” 唐勋脸上的表情一僵,反应过来立即‘呸’了好几声,“敬仰!是敬仰!” 他话没说完,就觉得脖子一紧,脚下踉跄好几下,护住自己的脖子,“喂喂!曼兰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别拉我,你要带我去哪儿?慢点!” 张曼兰揪着唐旭的衣领,直接把他抓往江柔的院子里面。 江柔今天起得早,张曼兰走后沈问就哒哒的跑来找她了,她牵着儿子回房,正在给他洗他的小毛蛋。 沈问几个月前被沈十三剃掉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寸许长。 本来,光头有了毛发的覆盖,应该要好看一点儿,但是!屁桃新长的头发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新长的头发又硬又粗,比以前卷得更夸张,并且,由于头长度不够,头发就和头皮呈四十五度夹角,几乎要在脑袋上立起来了。 远远看去,沈问就像被雷劈了一样,顶着一头钢筋一样的头发到处跑,跟着长毛鸡蛋完全是一样一样的。 江柔一边给他洗头,一边忍不住的想笑。  张曼兰揪着唐勋风风火火的过来,她刚刚洗完他的小毛蛋,正在给他擦头发。 张曼兰把唐勋扔到江柔面前,“小柔,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唐勋被拉得一路踉跄,几乎都没站稳过,张曼兰这么一扔,他重心不稳,直接就趴到沈问脚下去了。 小沈问见有东西送到自己的脚底下,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把送到自己脚下的这颗脑袋看了又看,然后伸出脚,试探的在唐勋白净的面皮上踩了一下,似乎是想看看会不会动。 唐勋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把鼻孔露给他的小萝卜头。 沈问见他没动,又伸脚在他脸上踩了一下。 这次胆子大了点儿,踩得重,直接在唐勋的脚上踩出一个脚印子。 唐勋:“” 受此大辱的唐公子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指着沈问,接连嚷了好几声,“仗势欺人!仗势欺人!” 堂堂一个王爷,何曾被人踩过脸? 然,他一指头都还没有碰到沈问,觉得沟子被一股大力踹中,身体不受控制,又一噗爬摔到沈问的脚下。 “张曼兰!你为什么踹我!” 话还没说完,沈问咯咯笑着,再次一脚下来,把他的脸踩得轻微变形,嘴都是瘪的。 他只能歪着嘴含糊不清的喊,“齐人太生!骑人太甚!” 江柔想把沈问的脚拿开,但她弯不下身去,直接用脚把小孩儿的脚踢开,似乎又对唐勋有些不太礼貌,就赶忙拉过沈问的手打他的手板儿,训道:“快松脚!” 沈问挨了两个手板儿,瘪着嘴巴,恋恋不舍的提开脚。 “采香!”江柔唤来采香,“把小公子抱去跟安安玩儿。” 等采香把沈问抱走了,江柔看了看张曼兰,又看了看唐勋,“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张曼兰:“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柔拿了茶杯,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示意他们坐下。 唐勋毫不客气,一屁股就直接在石凳上坐下,占了张曼兰的位子。 张曼兰道:“小柔,他是” “十六王爷。”江柔把茶杯推到唐勋面前,“王爷请用茶。” 张曼兰沉静的脸微变,诧异道,“你知道?” “沈夫人果真厉害!”唐勋好奇的问,“我与夫人从未谋面,夫人怎么知道我就是十六?” 江柔微微笑了笑,指向他腰间的钱袋子“王爷的钱袋子上,不是写着吗?” 唐勋闻言,立即把装有小师叔指骨的钱袋解下来,一看,果真在右下角看到用黑线绣出的‘十六’两个字。 他顿时发出一声哀嚎,“小师叔!你个断袖!居然在钱袋子上绣我的名字!” 这钱袋子不是他自己的,是小师叔的,小师叔死后,他将尸身一把火烧了,只留下一只手的手骨,和这个钱袋子。 他们是飞贼,自然是一双手最金贵,这个钱袋子是当初他从皇宫里面带出来的,小师叔喜欢,他就转赠了,后来看着装手骨还挺合适,就懒得再去买了,也算是留了件儿遗物。 但是这钱袋子上原本没有‘十六’的字样,肯定是小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悄悄缝上去的。 唐勋一直都觉得小师叔娘们儿唧唧的,在贴身物件儿上绣他的名字,肯定就是喜欢他没跑了! 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唐勋哀嚎过后,又不满江柔的回答,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十六怎么了?十六就证明我是大燕十六了?” 江柔道:“我就是随便猜的。” 唐勋瞬间双眼冒金光:“随便猜都这么厉害,不随便猜那还了得,沈夫人,你怎么猜的?说来听听呗!” 江柔被唐勋的嬉皮笑脸逗笑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个正经王爷“几个月前的杏园之行,我一直以为只是个巧合,直到昨天,你唆使难民来讨要食物,却不懂民情,露了太多破绽,我识破了你,自然不会留你。” 沈问还小,杏园的杏子什么时候熟,必然是有人刻意在他面前提,他才会知道,她才会带他去摘杏子,跟唐勋混个脸熟。 不然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她的警惕性会很高,就算被抱住大腿,也不会轻易的答应把唐勋留下来。 江柔面上出现了微微晒意,“可我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不拘小节,我一个妇人,被一个男人抱住脚哀求像什么样子,一时慌了,便答应让你留下来。” “回来后我本来想让管家将你打发走,但因受了点儿惊吓,撑不住睡了过去,可昨天晚上,我的饭食是你准备的,我就想起来了你,你身上的衣裳质朴,但腰间这枚钱袋却不简单。” “这钱袋子用料考究,可多花些钱,也不是买不到,但是上面图样的刺绣,却是有钱都买不到,是宫廷才会用的绣法,虽然大致和民间绣法差不多,但细节上,还是有些不同,王爷多见些民间的东西,就能辩出区别。” “如今天下动乱,群雄割据,在列国中,以秦晋蜀燕四国最为强盛,现在蜀国虽然还没有动静,但是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蜀晋结盟,大秦看起来虽然处于劣势,但今上一直没有像蜀国求救,除了大秦,最应该急的就是大燕,如果猜测‘小唐’是宫廷之人,那最应该是谁呢?” “听闻大燕十六王爷生性不拘,云游四方数载,好不潇洒,连大燕皇室的一些小辈,都没有见过王爷的相貌,神秘的很” “这些也都是我的臆测,不过王爷刚才不是自己承认了么。” 唐勋把手里的那枚钱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怎么都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又递到张曼兰面前,“你能看出什么花样来不?” 张曼兰面瘫着脸,并不理他。 唐勋揣摩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一拍桌子,“不对啊!挨打的是你大秦,凭什么我大燕比你们急?” 江柔缓缓道:“兔死狗烹,大秦如果抗不住,下一个,不就轮到大燕了吗?” 唐勋不服气的反驳,“那如果大燕干脆和蜀晋结盟呢?” 江柔道:“不会的。” 唐勋反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就算大燕和蜀晋结盟,秦国国破后,你们的三角关系又能坚持多久?蜀晋是主动结盟,甄临风选择和晋国合作,讲难听一点,已经是把大燕排挤在外了,当然了,如果你们主动要求结盟,甄临风正想图谋大秦,自然不会拒绝多一个人出力。” “可是一旦你们的三角关系破裂,自然也是蜀晋联合起来对付大燕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选择大秦,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和大秦一起反扑,就将来和大秦也起了争端,那也是一对一,不会出现实力相当的大国来插手。” 唐勋啧叹道:“夫人真是可惜女儿身了!” 江柔道:“不过是些妇人愚见,王爷过誉了。” 唐勋毫不掩饰脸上的赞美之意,“这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愚见了。” 江柔说了一大段话,有点儿口渴,灌了一大口茶之后,问道:“只是两国结盟之事,自有天子交涉,王爷来这干旱之地,也应该去找沈战,费这么大的心思扮做厨子混进沈府做什么?” 唐勋摆摆手道:“我就是根小木棍儿,先来探探虚实的!” 江柔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前些时日,我听将军说,今上曾向大燕邀约过,但贵国拒绝了。” 其实沈十三的原话是:“唐仁这个老混球,还想坐山观虎斗,他也配?” 唐仁就是现任大燕皇帝的名字。 唐勋面上的笑僵了一下,开始有些尴尬,打哈哈道:“是吗?有这回事?皇兄没有说过啊。” 其实最初秦皇帝是向大燕请求结盟过,但是被拒绝了,当时大燕皇帝的想法,就是想坐山观虎斗。 结果等大秦使臣一走,自个儿再一琢磨,就琢磨出不对味儿来,可是人家的使臣才离开,也不好与自己颠颠的巴上去,趁着这边的战事还没到白热化的阶段,就暂时先等了等。 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江柔道:“家国大事,也不是我一介妇人能够参与的,帮不了王爷什么,不过等将军下次回家,我可以帮王爷引荐一下,剩下的事,就看王爷自己的了。” 燕秦结盟,是迟早的事。 大秦曾经遭遇过几国联军入侵,虽然抗了过来,那也是万分凶险,如今历史重演,如果拒绝大燕的请求,就是把大燕往敌对面上推,既然别人已经给了台阶,那就正好借坡下。 唐勋在沈府的目的已经弄清楚,张曼兰也就不再逗留,匆匆赶去了军营。 沈十三再一次回府的时候,见到了唐勋,谈妥了具体事宜后,沈十三飞鸽传书给皇帝,唐勋也传书给大燕皇帝。 两国结盟的事宜敲定下来,大燕便开始调兵,只等蜀国一有动静,便也来搅和这滩浑水。 接下来的两个月,晋军又发动了两回进攻,皆无功而返。 一开始大家预判蜀国会在半月之内有所动作,在战斗之余,还要挤出时间来制定战略计划,可是没想到两个月都过去了,却一直风平浪静。 西北已经有大军镇守,既然蜀国没有动静,那沈十三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赶过去。 万一人家再稳个一年半载的,你这么急吼吼的过去,幽州这边还有豺狼虎豹盯着呢。 沈十三大多时候住在军营里,偶尔回一趟家。 这天,军营里面的事务大多已经处理完毕,他正想回一趟沈府,刚一入龙虎关就看见郭尧火急火燎的闷头往关外冲,要是不拦下他,他就直接出关了。 他一见是沈十三,就差点儿跪下去了,脑门儿上的汗水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将军!夫人,夫人要生了!”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郭尧急道:“郑大夫说是要提前产子了,将军快回去吧!” “去把方小槐调来!”说完沈十三就往府里赶,郭尧去军营喊方小槐。 战起后,方小槐就被沈十三指派去做军医了,郑立人虽然不是专业的妇科大夫,但他是全科,有他一个人,整个府邸都不需要其他的大夫了。 方小槐虽然主治妇科,但季修然主外科,她跟着师兄,在外科也是一把好手。 而祝奕,他本来就不是大秦人士,沈问的病情好转以后,他完成了江母的嘱托,已经离开了。 沈十三赶回家,稳婆也已经请来,产房的大门紧闭,郑立人伸直了脖子,似乎想透过墙壁,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一样,见沈十三径直往放进里面走,赶忙拦住他,“将军,夫人正在生产,男人不宜进去的。” “让开!” 沈十三直接一把将他薅开,踹了门就进去了。 稳婆们正在忙活,一看沈十三居然进来了,一个满手是血的稳婆过来赶他,“将军,产房腌臜,将军还是出去等吧。” 沈十三冷声道:“再废话,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去接生。” 那稳婆直觉得背上一凉,再也不敢多话,讪讪的走开。 产期本来在一个月之后,但今早江柔起床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等肚子疼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见了红。 床边已经围满了人,沈十三没有下脚的地方,就只在外围焦躁的踱步。 江柔脸色已经褪了血色,疼痛令她惨叫不断,汗水已经把身上的衣衫浸透了,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几个稳婆不断的催促她用力,她揪住床单,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她惨叫一声,沈十三就烦躁一分,只是极力忍耐着。 不多久,方小槐也来了,她把了脉,再摸了胎位,对江柔道:“情况很好,夫人努力点儿,晚上就能见到孩子了。” 产房里面的丫鬟进进出出,不断的端进来干净的水,以及激发力气的药。 一直到傍晚,沈十三双手暴躁的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再也忍不住了,“不是说晚上吗,怎么还没出来?!” 方小槐透过窗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将军,您老人家看清楚,现在是晚上吗?生孩子又不比造孩子那么容易,耐心点儿。” 沈十三简直想一拳锤爆她的狗头! 他一怒,方小槐就赶紧往床边靠,表示自己还在接生,沈十三又举起来的手又硬生生的放下去了。 直到半夜,房间里的稳婆已经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因为旁边完全像坐了一个煞神! 那个脸黑的比锅底还厉害,全身上下都只表达出一句话——再生不出来,把你们一个个儿都剁碎了喂狗! 众人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呐! 亥时过,刚到子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这一室的凝重气氛,稳婆们眉开眼笑,“恭喜将军!是个小姐!” 采香喜极而泣,“夫人!是个小姐!” 那一刹那,沈十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反正就是他妈的复杂极了! 稳婆麻利的把孩子包起来,喜滋滋的抱给他看,结果沈十三直接绕过她,走到床前,盯着江柔好半天,众人都以为他要说点儿什么,哪知道他来一句,“嗯,生了。” 众人:“” 我们难道都是瞎子吗?! 江柔连唇色都还是白的,虽然一身疲惫,但内心的喜悦却怎么都能从虚弱的脸上看出来,她翘了翘脑袋,往抱走孩子的那个稳婆的方向望去,“抱,抱来我看看!” 稳婆连忙抱了孩子过来。 沈十三脸一沉,吼那稳婆,“你腿断了吗?还不快点儿!” 江柔被扶着从床上坐起来,小小的人儿被塞到她的怀中,像把全世界都抱在了怀里一样。 江柔低着头,仔细的看怀里小人儿的一眉一眼,怎么看都觉得最好看,“沈思,沈思,沈战!这是我们的沈思。” 沈十三站立如松,在众人面前绷着威严的架子,只掀了掀眼皮子,往江柔怀里看。 这一看,嘴角就不自觉的扬了扬。 真他妈的好看呐! 原来孩子不是都长一副屁桃脸的! 沈思才出生,可是身上一点儿都不红,皮肤也不皱巴巴,五官清晰极了,眉毛还很淡,但是能看出是标准的柳叶眉,跟江柔的眉毛一样。 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嘴巴,虽然还没有睁眼睛,但睫毛铺在眼下,又密又长,不需要睁眼都已经很好看了。 方小槐在旁边由衷的赞美了一句,“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像娘亲。” 说完,她突然觉得室内的气温起码下降了两个度,再一看,刚才还很很高兴的沈十三脸已经垮了下来,“滚出去。” 方小槐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逼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沈十三冷冷的看着她。 方小槐:“?” 得,,我惹不起,滚行了吧? 于是方小槐麻溜儿的滚了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事后才知道 一个喜怒无常的将军把稳婆们吓得都噤了声,互相看了看,连喜钱都不敢讨要,陆续道了告退,就离开了。 采香也把沈思从江柔怀里接过去,怂着脑袋道:“夫人,奴婢把小姐抱下去了。” 江柔不知道沈十三抽的什么风,就先答应道:“去吧。” 采香把沈思抱走了,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江柔扯了扯沈十三的袖子,“你怎么了?” 沈十三傲娇的哼一声,没答她,心里却不高兴极了。 长得丑的就像爹,长得好看的就像娘?! 在亲爹心里一直很丑的沈问: 江柔脸上的笑有点儿僵硬了。 拼了命的生下孩子,丈夫却不高兴,任谁都会难过。 沈十三还在暗搓搓的看沈思,希望从她脸上找到长得像自己的地方,突然就感觉江柔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累了?”他问。 江柔有些犹豫,“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儿?” 沈十三反倒被她问得一愣,“谁跟你说的?” “那你怎么不太高兴?” 沈十三:“谁他妈跟你说我不高兴了?” 江柔:“这还用说?” 沈十三为了证明自己很高兴,将全府上下上到巡逻侍卫,下到锅炉大爷,全都赏了有一个遍,采香和郭尧,以及接生大夫双倍。 女儿出生,沈十三破天荒的在府里呆了一天。 这段时间,龙虎关不断有人死去,沈思是新生的生命,她像是代表了希望,给将士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将领们陆续送来简单的贺礼,连日来的肃杀气氛似乎都松快了些。 时间匆匆而去,沈思像是真的代表了新生与和平一样,这一个月来,晋国安安分分,没有再发起过进攻,将领们刚送完贺礼不久,又要准备沈思的满月礼。 现在这种特殊情况,并没有人送多么贵重的礼,只是图一个心意和氛围。 沈思满月这天,大大小小的将领们都来了,军营里也抬了许多烧刀子,允许士兵们小酌。 将领们还要回去坐镇龙虎关,不宜喝醉,不宜久留。 说实话,这样的耍式,压根儿就不尽兴,但有肩上有家国大任坠着,能够放松一两刻,已经是幸事了。府里摆了酒,将领们吃完饭,送过贺礼,道过恭喜,就要回军营了,沈十三难得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一桌一桌的人都挨个儿碰了杯。 将领们前后算起来,也拢共只呆了半个小时左右,但这已经是他们在外停留的极限了,一一道过恭喜,也就就离开了。 江柔生产的时候,江蕴在营地里面,急急丢了一切事务赶过来,听闻是个侄女儿,高兴得差点儿原地尬舞。 从江柔的幼年经历,就可以大致推测出沈思将来会被宠成什么样子,满月酒宴从头到尾,江柔连摸都没摸到孩子,全程都被江蕴抱在怀里。 沈思到来之前,只要江蕴一到沈府,沈问必定脚不沾地,走哪儿都是被舅舅抱着的。 但是今天,舅舅只敷衍的摸了两下他的头,就抱妹妹去了。 小沈问很不开心,强烈的抗议又换来了两次敷衍的摸头,他一摔自己的专用小勺子,往江柔怀里蹭去了。 但他都还没坐稳,就被人拎了下来,只见他爹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多大了?还没断奶吗?” 倔强的小沈问孤独的站在地上,作发怒的猩猩状,狠狠的锤了两下地板,怒摔了自己的小调羹,跑了。 江柔轻轻的拍了沈十三一下,道,“小问还小,你这是干嘛啊!” 沈十三不服,“都可以打酱油了还小?” 还他妈是个稚嫩的小宝宝? 江柔懒得跟他废话,带着采香匆匆的找孩子去了。 而一直对沈问无比宠爱的舅舅,正抱着沈思蹲在角落里,欢快的逗孩子。 沈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沈问这么矮点儿的小萝卜头,钻进夜色里就不见了,江柔且找了一阵也没找到人,这才慌了,连忙脚采香去喊郭尧,让他调派人手去找。 采香喊了郭尧回来,手里还举了个火把,给江柔照亮,江柔一路找着,一路喊着,平时喊一声就往身上黏的小屁桃愣是不吭声了,江柔丛东苑找到了西苑,还找不到人在哪里。 采香道:“夫人,我们去花园找找吧,哪里好藏人,小公子人小,说不定钻到哪个角落里面躲起来了。” 花园已经找了好几遍,半个人都没有,但江柔还是道:“好。” 花园确实是最能藏人的地方,沈问随便往哪个花圃里面一钻,她找半天都找不到。 主仆走到花园入口,就听到沈问嗷嗷的哭声。 江柔一惊,立即提着裙子寻着哭声跑过去。 花园的水池旁,沈问不是一个人在。 另个一瘦高的人影,是顾霜霜。 她站在护栏里侧,往前走一步,就会踏进水池里面。 顾霜霜两只手都抓住沈问小衣服领子,像在用力把他往水池里面拉一样,而沈问则蹲在水池的护栏上,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看模样似乎像是在挣扎,还满脸惊恐的在哭。 采香见状,立即大喝:“放开小公子,你想做什么!” 顾霜霜闻言,把沈问夹在腋下,一手撑着护栏翻出来,然后把手里的小孩儿放在地上。 沈问在护栏上呆久了,有些站不稳,一屁股墩儿就坐到了地上。 江柔大步跑过去,把沈问扶起来,而采香则是指着顾霜霜质问:“你刚才是在做什么?是不是想把我家小公子丢进水里?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江柔把沈问拉起来,接着火光,看到他的脸上竟然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口,伤口上都是灰,还嵌了几颗小小的石子,正在往外面冒血。 沈问一见到娘亲,瘪着嘴扑进她的怀里,哭得浑身直冒热气儿,“娘~痛,呼呼~要呼呼~” 江柔心疼得不得了,又不敢轻易的去碰伤口,连忙往沈问额头的伤口上吹气,“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问手脚并用的爬进他的怀里,只顾得上哭。采香平时简直就是把沈问当做自己的亲儿子,自己买块儿糕点都舍不得吃,要留给小主子,此刻见沈问伤得这么严重,立即道:“夫人,我去叫郭先生来把这个女人拿下,交给将军处置!” 大家都看得出来顾霜霜的沈十三的心思,她刚才的模样像是要把沈问淹死在水里,现在沈问的脑门儿上又豁了一个洞,前者是犯罪动机,后者是犯罪事实,采香这么怀疑,没毛病。 江柔拍着沈问的背,轻轻的安抚,闻言,抬头看了顾霜霜一咽,却什么都没说,抱起孩子就走了。 采香追上她,义愤填膺的说:“夫人!难道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她吗?她下次再对小少爷不利怎么办?” 顾霜霜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远去,听见那个温柔的女人吩咐她的丫鬟,‘去把郑大夫叫来。’ 直到人消失在视线里,顾霜霜才抬脚,离开了沈府。 江柔把沈问抱回自己的房间,众人都来了。 沈问的伤正在脑门儿上,稍微偏向左边,豁开的口子倒不是很严重,只是被蹭破了,但是可能是路上不平整,伤口里面很深的嵌了几颗小石子,不用手抠,根本就弄不出来。 江柔抱着沈思,拧眉问:“摔倒了吗,怎么这么严重?” 采香愤懑道:“舅爷!你都不知道” “采香!” 采香的话被江柔打断,知是主子不让自己说实话,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跑了。 江蕴问:“采香想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让她说?” 郑立人要帮沈问把脑门儿上的几颗石子扣下来,免不了疼,沈十三按着身子,她按着脚,双眼直盯着郑立人的手,恨不得痛全在自己的身上,“哥哥,你就别问了。” 江蕴了解自己的妹妹,她不想说,撬她的嘴都没用,只能作罢。 等沈问的伤口清理完毕,郑立人叹息道:“啧,这么俊俏的一个小哥儿,脸上豁这么深的一条口,肯定是要留疤了,不过也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身上哪能没点儿有故事的疤,有男人味儿!” 也不知道他对着一个身上还有奶味儿的小孩儿说男人味儿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是大夫,做完自己的事情,自然就该回去睡觉了。 江柔安抚了半天,沈问才不哭了,她拉着沈问的小手,在他手心儿里轻轻的拍着,耐心的给他讲故事,扮鬼脸。 等把孩子逗笑了,她才缓声问,“小问是怎么回事呢?是自己摔倒了?刚刚那个阿姨,她带着小问在护栏上做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沈十三很早就起床离开。 早晨的晨会过后,众人退出帅帐,沈十三一遍用朱墨把地图上的重要关隘点出来,一边道:“以后沈府议事,你都不必去了。” 顾霜霜一愣,随后冷笑道:“你的夫人昨晚跟你说了什么?我把你儿子推倒在地,还意图将他淹死在水里?” 沈十三没有抬头,搁了朱笔后,顺手将旁边摞的一叠军报挪到面前,“出去。” 顾霜霜厉声质问,“你就这么相信她?” 沈十三终于不再埋首如山的军报,直视着她,“怎么?要老子叫人轰你出去?”“沈战!你混账!”顾霜霜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受了奇耻大辱半愤怒,最终拂袖而去。 沈十三把手中的军报狠狠往桌面上一摔,“站住!” 顾霜霜不想站住,又不得不站住。 “去领二十军棍,滚。”沈十三说。 妈的!你是那块儿小饼干?敢骂老子混账?活的不耐烦了吧! 沈十三的话,就是军令,顾霜霜赌着一口气,取领了二十棍字。 军营里的棍子可扎实,一棍下来,棍棍到肉,沈十三说的话,没两个他身边得宠的人来说两句话,是没人敢缩水的,因此顾霜霜挨了很扎实的二十下,从刑凳上下来的时候,人都是飘的。 她为人孤冷,脾气怪,极不好相处,军中又都是男人,性别上有代沟,挨了打,连个扶她的人都没有。 她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的营帐,门口正中间站了个人,挡住了她回帐的路,她冷笑着讽刺道,“怎么?江副将来叫我怎么做人的?” 江蕴注意到她瘸了的腿,只瞟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他的脸上,“我要是你,就放聪明点儿,离沈战远一点儿。” 江蕴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他本来想说的不止这么一句,但既然顾霜霜的腿已经瘸了,就说明沈十三的那块烂木头已经把他要说的话说完了。 能打都尉的,也只有主帅了。 顾霜霜狠狠的踢了一脚脚下的土,怒目瞪着江蕴的背影,差点把一口牙齿都咬掉了。 她没再留在龙虎关,回了顾家。 顾霜霜的爹,顾吏,原始只是一个知州府的捕快,后来花言巧语,把知州的同胞妹妹哄到了手,一路青云直上,很快就升了官儿,居通判之位,是齐知州的直属下属,整个知州府除了齐知州,就他最大。 不过此人心胸狭窄,好投机取巧,薄情又奸诈,所以再往上,也爬不动了。 顾霜霜回到顾家的时候,他今日刚好休息,见到顾霜霜,劈头就骂:“你怎么回来了?军营里没有事做吗?” 顾霜霜不想搭理他,随便敷衍道,“受了伤,将军让我回来休息。” 顾吏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受了伤?多大的伤?行军打仗的人,如何这么娇气?将军让你回来是体恤下属,你当真就回来了?” 他字字句句都说得大义凛然,但其实,并不是多有责任感,多伟大,多无私,只是想让顾霜霜抓住一切机会邀功,最好能让沈十三娶了她。 顾霜霜着实厌烦他这幅嘴脸,立即回嘴,“整个沈家军,离了我就不会大仗了吗?你也太高看你的女儿了!” 她从来不顶嘴,顾吏在子女面前端父亲的架子习惯了,乍然被挑战威严,都要气跳起来了,“混账!你就是这么跟父亲说话的?” 父亲。 这两个词已经很遥远了,好像从生下来开始,她就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 那年最悲惨的时候,这个所谓父亲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维护她,而是要将她逐出家门。 嫌丢人。 沈十三这个人是什么风评,也不是只有盛京人士才知道。 他和女人,全都是一夜情,从来是不会负责的。 可惜,这已经是她的了。 可是她明明承诺过娶她 那时候还不懂,相信男人床上的承诺,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幽州再见的时候,她跑去质问,对方却丢给他一句,“你谁啊?别挡着老子的路,” 无情冷酷至此! 沈家的家门是镶金嵌玉了不错,可那也要进得去! 沈十三提起裤子不认人,她跟与路边的乞丐通奸了没有区别。 她的父亲,一开始还惦记着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好吃的好穿的,统统送到她面前。 顾吏不敢去逼沈十三去顾霜霜,但从女儿口中听到他空口白牙承认了一定会娶她,便是吃了定心丸。 可是一年,一年半,走了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顾霜霜从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变成了一坨屎,谁都看她一眼嫌污眼睛,踩她一脚嫌脏鞋子。 曾经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的父亲开始嫌她败坏门风,骂她荡妇,小婊子,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任谁都想象不出来,这样恶毒的词汇,竟然是一个父亲辱骂自己女儿的词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遇到了错的人 顾吏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不是因为女儿被玷污了。 哦不是因为女儿被玷污了。 不是清白之身,嫁不了好人家了,他就少了一门姻亲,一桩攀附权贵的机会。 谁都知道顾霜霜已经是不洁之身,可他偏偏急不可耐,急着把她嫁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被一次又一次的拒之门外,奚落嘲讽。 这就是送上门去给人侮辱,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顾霜霜已经是残花败柳。 可是顾吏不在乎,只要顾霜霜能嫁的出去,哪怕是嫁去稍小的门户做妾,他也不在乎。 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他不肯给嫁妆,还要聘礼,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儿,谁要 那一年,顾霜霜差点被他逼死。 他越作,顾家门口的唾沫星子就越来越多,后来没办法了,只能托人把顾霜霜送走学艺。 学的是武功。 那年的顾霜霜已经十五岁了,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强行习武,不知道遭了多少罪,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那个教她习武的师父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人看。 可是习武便宜。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一样都贵上了天,但顾霜霜必须要有一个名头离开家。 免得让家门蒙羞。 一去,就是这么多年,顾吏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直到龙虎关外战起,他才想起来了。 自己这个女儿,当年是送去学的武功哈 沈十三来了两年,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帮女儿讨一个公道,他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起来,生怕在逼沈十三的婚,沈十三一刀砍了他。 这些年,顾霜霜过的凄惨无比。 罪魁祸首是沈十三,可将她打进深渊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恨顾吏,也恨沈十三。可是啊,女子的第一次,就是爱情。 她恨啊,但就是放不下。 也可以说就是贱,玩弄她的男人,她竟然还心存希翼。 但是。 这个男人再可恶,也不如她的爹可恶。 让这样的人有子有女,简直就是玷污了父亲这个词 他嘴上不耻,可却用行动暗示顾霜霜,让她在建立功勋的同时,再去勾引沈十三。 当然了,最重要的事,这次一定要有个名分。 顾霜霜在家多呆一秒,就少一秒和沈十三相处,所以她回家会让顾吏愤怒。 顾霜霜不想再和他争吵,拖着疼痛难忍的躯体,把顾吏的辱骂丢在身后,径直回房去了。 四周都是下人,顾霜霜的离开让顾吏颜面扫地,他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愤怒道“你要上哪儿去,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顾霜霜冷冷的瞧他一眼,用力一震,震开他,继续走。 顾吏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喊,“来人来人请家法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女” 管家有些犹豫,“老爷,请三思啊” 顾吏道“怎么我是指使不动你了吗” 管家没办法,只能去祠堂取腾鞭。 不久,藤鞭就取来,连带的,也惊动了顾夫人。 顾夫人早就从下人那儿听了事情的始末,一见这情况,立即拉着顾霜霜道“霜儿,怎么惹你爹生气了快赶紧给爹道歉。” 顾夫人是非常传统的女人,出嫁随夫,三从四德,从不逾矩。 但顾霜霜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疼的道理,顾霜霜道了歉,她也好跟顾吏求情。 顾霜霜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只从她身上看到四个字循规蹈矩。 她一辈子都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安安静静的相夫教子,不会斥骂孩子,不会同丈夫争吵,顾吏做什么,她百分百的依从。 顾吏沉迷美色,家里的侍妾都能骑到主母头上作威作福,她也从来不争取,从无多言,哪怕她只要去齐知州那里哭诉一番,顾吏就要把她捧回家当老祖宗供起来。 可是她不。 她就自己默默的忍着,偷偷的哭。 因为妇容妇德。 女人,就该以夫为天。 顾霜霜不懂。 女人和男人并没有差距,为什么就要像条狗一样,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男女为什么不平等男人能做的事,她不是也能做吗 夫c妻,同样都是一个字,就算没有爱情,难道不是应该相濡以沫,互敬互爱吗 顾吏他不配做一个丈夫,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顾霜霜缺爱,但一晚上,沈十三给了她一辈子都可以回味的缠绵缱绻。只有一夜的夫妻之实,可是床上的话是那样动听,那样令人痴迷。 她尝到了心动的滋味。她信了,她最终为她的特立独行付出了代价。 但是, 纵然落到这样的地步,她也从来不觉得她是错了。 做想做的事有什么错 只不过是而已。 顾夫人只来得及跟顾霜霜说了两句话,管家就托着祠堂的藤条来了。 顾吏官儿不大,架子却很大,顾家家门不大,规矩却很大, 顾吏气急了,抓起藤条就往顾霜霜的背上抽。 顾霜霜冷言瞧着,在藤鞭挥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骤然抓住。 顾吏和顾霜霜一人抓住藤编的一头,顾吏鞭子挥了一半就再也挥不下去了,他破口大骂“不孝女难道我还教训不得你了吗” 顾霜霜缓缓道“当然。” 顾吏双眼大睁,正想说什么,顾霜霜道“我乃沈家军都尉,官居从四品,你区区通判,八品官,凭什么教训我” 顾吏使劲儿的抽了抽手中的藤条,抽不动。 顾霜霜说的是事实,当然打不得。 只是朝臣之外,他们还是父女,但,显然顾霜霜不想认这个父亲。 顾吏狠狠掷了藤鞭,恶狠狠的说“好好得很我管不了你你给我滚” 顾夫人立即跪下去哀求,“老爷,霜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就不能不好好说说话吗老爷” 顾霜霜弯身下去,把顾夫人扶起来,轻轻的理了理她微乱的鬓发,将碎发别到耳后去,“娘,我本来是想回来看看你的,不过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她虽已经成年,但受了委屈,还是会忍不住的寻找庇护,她本来是想好好跟顾夫人说会儿话,寻求个安慰,但没想到偏偏撞上顾吏在家,闹得不欢而散。 幽州这么大,顾霜霜竟然无处可去。 当天她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了不知道多久,沈十三召会清点人数的时候,她不在,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第二日才回了军营,例会上,沈十三问“去哪儿了” 顾霜霜沉默不答。 离她最近的一个将领压低声音道“顾都尉,昨日云骑尉无人监管,你去哪里了倒是跟将军说一声,无缘无故的擅离职守,再不认个错怕是会罚得很重。” 她认了错,别人想帮她求个情也好开口些,这一脸老子去哪儿你管得着的神情,谁敢为了她触沈十三的霉头啊 整个帅帐里面的将领就看她在那儿干杵着,沈十三可没有耐心,“罚五十军棍,都尉也别做了。” 众人一片哗然。 顾霜霜升高得快,没想到跌得也重。 虽然她能力是有的,但未免也升得太快,简直可以说是青云直上,如今一棍子被打回原形,也把沈十三对她有点儿想法的谣传打散了。 众人都以为她会求个饶,但她只是单膝跪地,道了声,“末将领罚。”就当真准备下去领罚。 她还没走出营帐,一个士兵急急冲进来,正跟往外走的她撞了个满怀。 士兵跑得太急,一撞上人就重心不稳,直接往后摔倒在地,然等他反应过来,站都没站起来,直接连滚带爬的往前膝行,跪在沈十三面前,道“将军蜀国发兵了,西北鄱阳的知府叛国了,竟开城迎敌,蜀军两天就破了鄱阳,一路长驱直入,已经快要到蓟州了” “什么” “江良弼竟然开城迎敌他不要命了嘛” “蓟州若破,我们会相当被动啊” “我们应当立即派兵救援” “将军我们应当立即启程” 沈十三豁地站起来,目光沉着的扫视了一圈,点了几个名字,“立即点兵两万,江蕴c张亮,金和裕,你们跟我去蓟州,剩下的人,邹平主帅,守好幽州。”有人立即反对,“将军,蜀军来势汹汹,您只带两万人如何能行” 这几个人带军擅长奇袭,适合急行军,邹平跟着沈十三多年,已经完全可以担任主帅一职,而且将他调过来,本来就是让他过来做主将的,沈十三这样安排没错,但只带两万人,怕是远远不够。 沈十三握紧腰间的刀,大步往外,“点兵。” 按照原本的判断,蜀军发兵,西北亦然有秦军驻守,沈十三过去,最多也只能算作换将,可没想到,齐良弼竟然叛了 援西的计划早已经拟定好,消息传来,只需要点好兵,就可以立刻出发。 沈十三离开后,顾霜霜也去领罚,但刚刚趴上刑凳,就有人在喊,“等等” 顾霜霜一看,是刚才在帅帐里低声跟她说话的那名将领。 那将领名叫冯衍,是一名参将,比较服众,他道“西北战乱,将军带军援西去了,幽州急需用人,顾都尉的板子就先不打了。” 他官位高,理由用得合理,执杖的那士兵也给他面子,道“行那顾都尉就快起来吧,昨天打的二十棍子估计还疼着呢吧,晋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犯,顾都尉回去好好养些时候,别到时候带伤上阵。” 顾霜霜跟着冯衍离开,“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将军的意思” 冯衍打了个哈哈,道“现在正值用人之际,顾都尉这样的人才伤了,对我军来讲是损失。” 顾霜霜瞬间就懂了。 沈十三说出去的话,什么时候收回来过 只是他刚好离开,又正值多事之秋,钻这么个空子,他回来的时候难不成还专程来问顾霜霜的板子打了没有 她道“我已经不是都尉,冯参将就叫我小顾吧。” 冯衍从善如流,“小顾,你现在身上也没有挂职了,我帐下还差一个亲兵,想邀请你来,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战事来的急,沈十三只将顾霜霜革了职,并没有说让她去哪儿,她无处可去,便道“好。” 沈十三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两万人,时间太紧迫,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回家,军队浩浩荡荡从沈府门口过的时候,江柔带着三个孩子站在门口,看着他脚踏国土,身披铁甲,坚定往前,不曾有半分犹豫。 最后一排士兵从沈府门口经过,江柔抱着沈思,忍不住的追了两步,可是沈十三再最前面,黑压压的队伍里,看不到他的身影。 沈十三走了三天,晋军也一直歇着,没有再攻,第四日,江柔正在给沈思换尿布,郭尧过来,说邹平想见她。 江柔愣了一下。 邹平见她做什么 虽然疑惑,但都是老熟人,断没有不见的道理,她对郭尧道“让他进来吧。” 邹平疾步而来,江柔招呼过他后,问“邹将军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邹平抱拳道“夫人,末将想,明日送你好公子小姐们回盛京。” 江柔把沈思递给采香,道“给乳娘抱过去,小姐可能是饿了,让她喂些奶。” 采香走了,江柔问“为什么突然要送我回盛京” 邹平道“幽州不如盛京安全,将军走了,末将必定要护好夫人和公子小姐们的周全。” 江柔垂眸沉思,良久,问道“你知不知道,四个月前,沈战也先想送我离开幽州,可是中途有人截杀,不得已,才有回来了。” 几乎是她的话刚落地,邹平就借口道“哦是吗那末将这次给夫人多调派些人手。” 江柔觉得有些奇怪,“邹将军,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邹平道“回夫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你的神情为什么如此凝重” 江柔自见邹平,他就一直愁眉不展,可能他自己不觉得,但他一脸凝肃,看在别人眼中,难免猜测他是在为什么烦心。 江柔一说,邹平才发现自己的神态不太对,立即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道“没有什么事,属下只是想保证夫人的安全。” 江柔道“邹将军多虑了,幽州很安全,我就在这里,不会出事的。” 其实邹平的考虑也没错,相比起来,盛京确实比幽州安全许多,他想把他们送走,也是一片好心。 但是幽州到盛京的这一段路,并不安全。 先不说上次幕后主使刺杀之人到底有没有放手,光说这西北战乱,鄱阳已破,现在外面恐怕多的是流寇乱民,这一路上好几个月的路程,再多的人手,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且沈思和沈问都这么小,一旦发生个意外,跑都跑不赢。 邹平还想再劝,江柔在他开口之前,先截住了他的话,“小思才刚刚满月,不宜长途跋涉,邹将军不必再劝了。” 她的态度坚决,邹平知道劝不动了,也就不在相劝。 他道“既然如此,末将也不再多言了,不过,末将有一事相求,能不能请夫人应允” 江柔道“邹将军请说。” “今天晚上我想做一桌酒席,但是军营里面条件太简陋,想向夫人借个地方,酒席最多不过半个时辰,浅酌即止,不会耽搁了正经事。” 邹平说着,紧紧的盯着江柔,像生怕她摇头说个不字。 江柔想了下,问,“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做酒席吗” 邹平道“夫人可能不知道,从前我们一起从军,有个姓吴的副将,后来打仗的时候他没了,今天是他的忌日,虽然现在有些不逢时宜,但我还是想” 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触了人家的伤心事,江柔抱歉道“我不是有意” “没关系。” 江柔道“那行的,等下你直接告诉郭先生一下就行。” 邹平抱拳道“那就谢过夫人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龙虎关不保 邹平走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江柔的错觉,她似乎看见了邹平在哭? 不过转念一想,战友的忌日,哭一哭才是正常的。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了? 未到伤心处而已。 当日酉时末,将领们就来了,一共十来个人,江柔带着三个孩子让了饭厅,直接在卧房里面用晚饭了。 没隔多久,邹平过来请她。 她道:“将军不在,夫人可否替末将主持一下宴席?” 江柔觉得不妥。 将领们的宴席,她去做什么? 她道:“你们吃便是,我就不去了。” 本来推辞几个回合,也就算了,可是邹平不依不饶,竟然直接在这里相劝了小半刻钟,其余将领们见他久去不回,出来寻时,听见他在请江柔一起参宴,便也跟着一起请。 他们这么多头头出来一趟,时间本来就宝贵,江柔再三推迟,就浪费了他们的时间,最后实在是拒绝不了了,她一想,以前也不是没跟他们一起吃过饭,都是是些眼熟的人,便答应了。 她把沈思交给了乳娘,让沈度带着沈问去张姚氏那里吃饭,自己跟着邹平他们去了饭厅。 还有一些将领正在饭厅里面等,张曼兰竟然也在。 众人把她推到上座,才跟着坐下,邹平照顾得仔细,还专门换了位置,让张曼兰坐到江柔的旁边。 可是是做酒由头的原因,席间的气氛比较凝重,众人只谈国仇家恨,以及缅怀故人,偶尔再说两句豪言壮语,希望往后四海太平之类的话。 席间有许多将领并不是和邹平一批参军的战友,有从别处调来的,也有沈十三在两年前提拔上来的。 各人身上的故事不相同,但抱负一样,对以身殉国的烈士,更怀有同一份尊重和敬佩。 众人不宜多喝,浅酌几杯后,也差不多该出关了。 大秦的城墙是他们以血肉之躯筑起来的,敌未退,他们这些城墙上的砖瓦自然不能自己长腿跑太久。 邹平给众人一一斟满酒杯,举杯道:“现今天下未定,一切不必多说,望众人同我满饮此杯,祭奠在天英魂!” 将领们纷纷站起来,仰头将杯酒烈酒一饮而尽。 江柔的动作不如男人们干脆,同将领们站起来,双手执杯,送到唇边时,眼角余光一扫,却见邹平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的顿了一下,邹平却以为她是不喝了,立即道:“请夫人满饮此杯!” 江柔眉心微蹙了下,伸手就将跟她一样,还没来得及喝下烈酒的张曼兰抓住,阻止她喝下杯中的酒。 她环视周围,却见众将领已经干了杯,数双眼睛正都聚集在她身上,等着她喝完这一杯酒,他们就可以散了。 张曼兰被江柔一拦,也不喝酒了,心中虽然疑惑,却是江柔不动,她也不动。 江柔直直的盯着邹平,脑中似有什么就要串联起来,但又缺了点儿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邹平见她久久不动,似乎是出神了,神情略有些急躁,却又被他死死的压抑住,不让情绪外露,“夫人?夫人?” 江柔直视他的双眼,缓缓将手臂抬平,杯口一倾,把杯中烈酒尽数洒在地上,道:“此杯薄酒,祭奠众英烈的在天之灵。” 邹平见她洒了酒,神色巨变,但很快察觉自己失态,迅速掩饰过去,提了酒壶过来,想再替江柔倒一杯。 江柔迅速后退,退到张曼兰身后,才道:“邹将军,我还要照顾小思,酒,就不喝了。” 不仅是张曼兰,连众位将领也察觉到江柔的举止有些古怪。 “夫人您这是这酒,酒,酒有问题!” 也就只在片刻之间,在座的所有将领,全都软倒在自己的座位上。 “邹平,你,你做了什么?” “邹平!你想做什,什么?” “邹平!” 与此同时,像是天际炸响了一枚惊雷一般,关外传来的震天的呼喊声,龙虎关外的火光突然亮起来,金戈铁马,战马嘶鸣。 江柔匆匆奔出饭厅,往外面一看,只见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血一样的红,她心里一沉,手脚迅速冰凉下去,片许,她爆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咆哮,“曼兰!去龙虎关!” 张曼兰立即也懂了,她一个手刀,狠狠的劈向邹平的后颈,企图先将他撂倒,以免对他江柔造成威胁。 可是,邹平毕竟毕竟不是平凡之辈,不是张曼兰说放倒就能放倒的人。 张曼兰一击不中,立即拔出袖中匕首,和邹平缠斗起来。 邹平是沙场老手,张曼兰一时拿他不下,江柔大吼,“去龙虎关!别管我!” 张曼兰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她,闻声却不动身,只加快了手下的动作,正斗得激烈,两个人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一左一右,直接制服了邹平。 ——是江蕴走时,留给江柔差遣的两个谍者。 江柔大吼,“去!去龙虎关!” 张曼兰见邹平受制,江柔安全了,才如同风一般往龙虎关的方向刮去。 江柔心头一阵冰凉,浑身都像脱力了一般,邹平被两个谍者一左一右的按着跪在地上,头颅低垂着,道:“夫人快走吧,龙虎关保不住了。” 江柔扒着门框,强撑着身子,豁地转身,‘啪’一记耳光闪在他脸上。 盛怒之下,力气前所未有的大,邹平被扇得一偏头,脸颊立即高高的肿了起来,五个拇指印分外明显。 江柔并未停歇,‘啪’又是一耳光,反手扇在他另外一边脸上,邹平安静的受着,在龙虎关响起杀声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生命力,散发着一股死灰一般的气息。 他不敢抬头直视那双愤怒的眼,“夫人快走吧,城西城门口,我已经备好了快马,和保护夫人回京的人手,夫人只要一去,他们会带夫人走的。” 江柔的心中像有一把火在烧一样,“啪”再一耳光打在邹平的脸上,狠狠一脚踹进他的心窝。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龙虎关和幽州,其实就是一座城,关内的城池,叫做幽州,而幽州的城墙,就叫做龙虎关,因为龙虎关重要的军事地位,所以人们习惯把幽州和龙虎关分开来叫,时间久了,不知道的人们,也就认为龙虎关就是那一道关隘。 但其实,幽州,可以叫做龙虎关城。 龙虎关城,北距天水九百多里,西距鄱阳八百多里,东边天然峡谷,南黄沙茫茫。形势险要,又有万里长城把一系列天然险阻连载一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如虎踞龙盘,为盛京御敌。 比之荆州,更加重要。 龙虎关若破,晋队便可长驱直入,肆虐大秦地区如入无人之境,更甚可直捣京师。 邹平不知道吗? 连江柔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毁了龙虎关的关口。 如果关口在,晋军就算再调军三十万,也只能在关外试探。 这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所以沈十三敢放心的走。 如果今天龙虎关失守,那么千百年后,若有人再提起邹平这个名字,只会唾一口口水,给他贴上一个四字标签——千古罪人。 这是永生永世都洗不脱的罪名,摘不掉的烙印,要是有激进分子找到了他的墓穴,说不定会把他的尸体挖出来剁碎,包人肉包子吃。 此一举,很可能会让大秦直接覆灭。 江柔的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你故意指引沈战走有埋伏的路线!” 沈十三自十八岁起征战,第一年就将邹平纳入麾下,那时候大家都是毛头小子,他不服这个少年将军,两人你死我活的打了一架,最终沈十三差点把他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奇怪,沈十三就这样把邹平征服了。 接下来的十余载,沈十三到哪儿,邹平到哪儿。 每一场战役,或许彭文c常飞星等人有不在的时候,可邹平,一直都在。 鄱阳需要换将,沈十三第一时间把他调过来镇守幽州,可见信任。 两人十年战友,十年兄弟,十年出生入死,只知道势死跟随,不知道何为背叛。 沈十三手下谁都可能叛,就邹平不可能。 可如今最不可能的人,是实实在在的做了。江柔站都站不稳。 连起来了,一切都连起来了! 江柔终于知道,为什么从见到邹平起,他就古古怪怪,为什么,在那次书房讨论西征的行军路线,邹平明明是想说绕行,可话到了嘴边,却改成了翻过。邹平是沈十三的心腹大将,他的意见,沈十三会偏向采纳,如果有意指引,并不难左右沈十三的决定。 邹平深呼吸一口气,道:“不,绕行的那条路才有埋伏。” 他虽然这样说,但江柔心里面总觉得悬心,老觉得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果然,邹平接着道:“可是我知道,将军一定会绕行。” “因为我在判断地形上常常失误,我主张翻过,将军反而会着重考虑绕行。” 说起来,邹平也是神奇,这么多年来,打仗冲锋是一把好手,但只要轮到制定行军路线这回事儿,他的一百个建议,一百个是错的,从无例外。 他说这条路走得,那就一定走不得,他说这条路有危险,后来经证明发现,都会很安全,只要反着采纳他的意见,比避雷针还准。 所以他说翻过,沈十三反而会琢磨绕行。 江柔气得直发抖,“甄临风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邹平竟然低笑了一声,笑容里藏满了无尽的苦涩,“家?早就没有家了。” 他悲凉的看着江柔,“末将的爹娘死了,正初也没了。” 江柔微微后退了一步,双眼圆睁,“不可能!” 江柔从盛京离开的那一年,刘寄芙怀孕了,一年后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为邹正初。 那时江柔已经在幽州,但还是准备了贺礼,和沈十三给邹平的东西,一起送去了盛京,柳寄芙还回了一封信,江柔那段时间眼睛不太好,让沈十三一字一句念给她听的。 她只听,就能听出满满的幸福,装了整整一信封。 柳寄芙还曾在信上说,正初,就是正直,和初心。 邹平说孩子没了,可是江柔却没有听到半点消息。 邹平好歹也是朝廷正三品大员,他的双亲辞世,儿子夭折,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儿风声?! 沈十三知道她和柳寄芙的关系不错,如果听到风声,肯定会告诉她,可是江柔从来没听到过有关的只言片语。 “因为我把他们的尸体都藏起来了,藏在我书房的密室里,对外说他们去了江南避暑。”邹平低声说。 江柔已经大概能猜到了,“甄临风抓了寄芙威胁你?” 邹平摇摇头,“不,寄芙她是自己主动被甄临风抓起来的,她疯了。正初没了,她就疯了。” 一时间,江柔竟然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艰难道:“四个月前的那场截杀,也是你吧。”  今天下午,她提及四个月前许昌的那场截杀,邹平当时说,‘哦?是吗?那末将这次给夫人多调派些人手。’ 看似是不知道,可他回答的极为敷衍,其实明明早已知情! 因为,如果他不知情,他接话的速度不会这么快,正常的反应,思虑该怎么解决会遇到追杀这件事,然后再接话。 而他当时的语速极其快,分明只是在她面前装作不自知情。 江柔道:“那时,你不是真的想杀我,你想逼我回幽州,是吗?” 后来江柔仔细想过了,从第一场追杀的地点到许昌,他们走了三天,她算好时间,让窦子明来接应,当时觉得没问题,可后来一想,便觉得有诸多可疑之处。 那驾车的马夫自尽,就说明他不是畏死之人,可这么一个人,为什么要提醒她,不要再往前走了? 那时候,她们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这马夫说的话。 但是江柔最后选择了相信,因为,那驾车的侍卫死了。 一个细作说的话不足以信,但他自尽了。 沈十三挑的这十个侍卫,无父无母无家人,无牵无挂。 一个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软肋的人,除了自己的命,没有什么可以牵挂他,可是他连命都不要了。 他这一死,虽然不能完全左右江柔的决定,但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让她相信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而当时在第一次被追杀的河边,她觉得那个很熟悉的背影,其实就是邹平。 既然要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可能连鞋子都忘记换?还露出这么明显的标志? 他就是故意让江柔觉得熟悉,也是故意让杀手们都穿京师鞋斋的鞋子。 目的就是露出破绽,让江柔觉得盛京有人想要她的性命,这样双管齐下,幽州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幽州有沈十三庇护。 邹平微微抬头,片刻后又低迷道:“是。” “那时我只是想要逼夫人回幽州,并无其他意思。” 江柔冷哼,“既然你逼我回幽州,现在为什么又要送我离开?” 邹平的声音哑了哑,“盛京的有好几个大臣已经被甄临风收买了,夫人回到盛京,必定是凶多吉少。”江柔只觉得心里面那堵得慌,环视周围,发现一同来吃酒的将领,已经全都没了生息,已经绝命。 邹平看她目光说过之处,道:“夫人放心,您的酒杯里面,是蒙汗药。” 他本来是想迷晕江柔,让人送她离开,可没想到,竟然被识破了。 江柔脚下有些虚浮,丢下邹平,径直往自己的内院跑去。 邹平在她身后喊道:“夫人!现在离开还来的及,快走吧!” 江柔只做没有听到,用力的跑。 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 他们上当了! 晋国这么几个月的无用功,并不是被甄临风拿来当了枪使,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做的一场戏! 他们先结盟,晋军攻打幽州,蜀军大军压境,却迟迟不动作,造成甄临风想让秦晋斗得差不多了,再出来捡便宜的假象。 其实他们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假象! 鄱阳为什么会破? 因为他们控制了邹平。 邹平只要假传军令,鄱阳不明不白的开城迎敌,又被第一时间杀人灭口,鄱阳知府就是那个叛国的罪人。 这时候沈十三必定会离开幽州,又因为邹平在,他被误导,走了有埋伏的路线,幽州的守军不能动,他只带走了两万人,如果遇到提前准备好的伏击,必死无疑。 沈十三如果死了,大秦被两国攻击,很难找出另一个如他一般天才的将领,大秦岌岌可危。 一石二鸟,这是第一只鸟。 沈十三被引走,镇守主将邹平毒杀所有将领,大开龙虎关,迎晋军入关,龙虎关被捣毁,大秦失去重要屏障,又两面受敌,不亡国,除非在上帝那儿充了会员有特权。 这是第二只鸟。蒙汗药又怎么样? 镇守幽州的将领全都死了,整个大军就是一盘散沙,如何抵抗晋军的进攻? 沈十三受邹平指引,落入埋伏,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江柔一路跑回院子,关外的厮杀声愈加惨烈,她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可是毫无作用。 她的两只手都在发抖,控制不住。 兵戈之声如同魔音穿耳,响在脑海深处一样,抬头一看,那灼烈的火焰,像是要烧到天上去了一样。 蜀晋如此处心积虑,这一场进攻,必定是死攻。 否则,他们之前铺垫的一切,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全都是无用功。 而反观他们,将领全都被邹平一杯毒酒毒死了,怎么应敌?龙虎关关口被毁,如何防御? 等跑回房间,江柔才发现,沈思不在。 她这才想起来,她让采香把沈思送到乳娘那里去了。 冷静! 冷静! 冷静! 江柔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保持清醒,不能慌乱。 家里没有人了,如果连她都失去理智,三个孩子怎么活? 她看着自己颤抖双手,一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要冷静 “郭尧!” “郭尧!” 江柔开始满府的找郭尧,声势如此浩大的战役,以前从未有过,下人们都被吓懵了,战战兢兢的缩在不知道那个角落里面。 她的喊声被淹没在厮杀声里,她只能靠一双腿,到处找。 找到郭尧的是在张姚氏的院子里面,他把沈问抱在怀里,张姚氏抱着沈思,沈度牵着小安安。 郭尧一见她,立即道:“夫人,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龙虎关保不住了,我们带着公子和小姐离开幽州。” 关外异动的第一时间,郭尧就跑去观察了情况,关口被捣毁了,完全无法闭关,外面的晋军士兵像打了鸡血一样,勇猛无比,闯入幽州,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真的死了 江柔的手还是发抖,她想伸手去抱抱沈思,抱抱沈问,拥抱沈度,可是手脚就是不听使唤。 逼急了,她一抬手,又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下比刚才狠多了,把自己嘴角的血都扇了出来。 张姚氏他们都看呆了,郭尧愣愣道:“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江柔被疼痛激了一下,大脑清醒了些,她深深的呼了几口气,看着郭尧,稳住自己的声线,道:“你听好,马上,带着公子和小姐,离开幽州,我马上挑几个人护送你们,从西城门走,一路往上,从襄阳回盛京,无论发生什么,不许绕路。” 取道襄阳最近,现在外面的形势不好,趁早到达目的地才最重要,如果连襄阳大路都举步维艰,其他地方只会更艰难。 说完,她又对张姚氏说:“大娘,这一路上危险,无论如何,请紧紧的跟着郭先生,现在,你们去门口等我,我去调侍卫。” 她转身刚跑,郭尧就立刻把沈问放到地上,一把拉住她,“夫人,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江柔甩开他,厉色道:“保护好公子和小姐,死也要把他们带回盛京交给我爹娘!” 郭尧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一个闪身,拦在江柔面前,沉重道:“夫人,幽州已经保不住了,你留下来也是无济于事,徒增伤亡罢了。” 他已经说的很委婉,这话直白点,就是说‘你留下来就是找死,干嘛要这么想不开。’ 江柔挪了两步,想从他身前绕开,但郭尧铁了心,不许她走,“夫人,将军临走时把夫人c公子和小姐都交给了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江柔从他面前绕了好几回也绕不开,按捺住心头的火,停下来,道:“让你带公子和小姐走,你就走,你是夫人还是我是夫人?!” 郭尧双膝一弯,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坚决道:“夫人不走,我也不走。” ‘啪~’ 话刚说完,一记清脆又响亮的耳光声响起,郭尧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然后衣领字被人揪住,强行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站起来了,江柔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告诉他,“我,让你保护好公子c和小姐,现在,立刻,马上,去府门口等我!” 郭尧愣愣的,一时不能消化发生了什么。 江柔却没他有功夫,还能发愣,她火急火燎的一路往饭厅飞奔,跑了一半,又折转去了沈十三的书房。 沈十三的书房里面出了各式各样的兵书,还有各式各样的兵器,江柔挑了一把趁手的剑,提着剑,重新跑进饭堂里。 那两个谍者没有收到命令,也不知道怎么处置邹平,只能维持原状等江柔回来。 江柔提着一把剑,又找了一条绳子,把绳子扔到两个谍者面前,“把他捆起来。” 邹平到底要怎么处置,还轮不到她说了算,先暂时捆起来,以后再打算。 两个谍者依言照做,捆好后,甲道:“小姐,属下护送小姐离开。” 江柔面沉如水,道:“郭管家在门口等,把他们护送回京,把小小姐和公子交给我爹娘,马上就走。” 两个谍者愣了一下,乙道:“小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江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们先走。” 听着震天厮喊,甲惊道:“小姐想干什么?” 乙接口,“不行!小姐必须跟我们一起走!” 甲也说,“公子临走把小姐交给我们了,带不走小姐,我们是不会走的!” 说罢,甲乙突然动作,箭步上前,一左一右,想要强行把江柔带走。 江柔早有准备,进了房间就站好了位置,两人一动,她立刻退身闪避,抓准时机,举剑狠狠挥了一下。 甲乙不想她能躲开,心里不太提防她,一下被她钻了空子,甲的动作更快,先一步到江柔面前,一下子被她的剑挥个正着,手臂被划开一条口子。 江柔下手有分寸,没有伤他太狠,只是皮肉伤,背靠墙角,把剑横在胸前,“谁不走,我杀了谁!” 甲道:“小姐就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独自走的!” 江柔一脸破釜沉舟,“那你们就跟我在这儿耗着,等城破了,晋军入城,你们不仅保护不了我,连小小姐和小公子也保护不了,等哥哥回来,你们还有脸去见他?!” 甲乙有些犹豫,但依然不肯走,双方僵持着。 “夫人,你留在这里没有用,白白的丢掉性命而已,快跟着护卫走吧!再晚了,就走不了了,你想想小姐,想想公子!你怎么忍心!” 说这话的不是甲或者乙,是邹平。 他几乎是在恳求。 不,他就是在恳求。 江柔豁然扭头,“闭嘴!” 她背靠着墙角,两个谍者只能从正面拿下她,但她反抗激烈,横剑在胸前,如果强行拖拽,她横在胸前的剑就会捅向她自己。 “小姐,你留在这里什么都不能改变。” 江柔双目发红,“滚!” “这是命令!” 那两个谍者犹豫着,有些动摇。 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一个都活不了。 半晌,甲道:“小姐不走,我们也不走,但我们在幽州还有些人手,属下让人护送小小姐和小公子离开,这样能不能行。” 江柔垂眸沉思了一会儿,道:“快去。” 甲去联系在千机楼尚在幽州的人手,乙留下来保护江柔。 邹平一听,挣扎着膝行过来,苦苦的劝:“夫人,你这是何必呢?就算是将军在,幽州也守不住了。” 江柔放下手中的剑,冷冷的看着他,“沈战怎么会在?不是被你引入死地了吗?” 邹平哑口,说不出话来。 江柔不再理他,大脑飞速运转,手中的剑握得死紧,对乙道:“再找条绳子,把他给我捆紧点儿,别跟着我,我去去就回。” 江柔立即回房,将宽大的襦裙脱下来,换了从前训练时穿的短打,再去沈战的书房,翻出一份幽州到蓟州的详细地图,再翻了一分幽州城内的地图,仔细研究了很久,把地图揣进怀里,再把沈战的书架翻了个遍。 她想找虎符和帅印,但是都没找到,应该是被带走了。 她想了想,取走了沈十三的私印,奔回饭厅。饭厅里面还是只有邹平和谍者乙,她焦急的问,“人都在哪里,怎么还没来?” 乙往门外望了望,道:“夫人再耐心等一会儿,都分散在幽州里面,一时半会儿肯定集不齐。” 江柔把幽州到蓟州的地图从怀中拿出来抖开,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路线,对谍者乙道:“你快马走这条路,追上沈战拦下他,把所有的事告诉他,要快,他们两万人,就算急行军也不如你一个人来得快,一定不能耽搁!” 幽州到蓟州急行军起码也要行近一个月,而已经被设埋的沂蒙山要在行军七天左右后才能抵达,如果动作够快,还来得及把人拦下来。 乙道:“xxx(甲)马上就回来了,小姐再等一等,属下安排别的人去,属下功夫拔尖一些,就留在这里保护小姐。” 江柔厉声道:“快去!哥哥也在队伍里,耽搁了主子的性命拿你是问!” 乙抱拳:“是。” 临走的时候,还在门口顿了老半天,似乎是想拖到有人回来。 邹平看那谍者走了,犹豫着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乙前脚一出门,后脚甲就带着人回来了了。 五十余人,应该都到齐了。 江柔一看,问:“xxx(乙)不是说分散在幽州各处吗?怎么这么快就聚齐了?外面情况有变?” 甲点点头,道:“小姐,下面来报,城中部署了大量的秦军,皆埋伏隐藏着,现在城外告急,他们却没有出城御敌的意思,不知道是为什么。” 事实上,在两天之前,大量秦军就已经涌入城中,开始部署,但那时候一切风平浪静,秦军做什么,自然由秦将部署,还轮不到千机楼过问,而且也没有必要告诉江柔,就按下未提。 而现在城外战况紧急,这些秦军却不懂,分散在各处的千机楼谍者纷纷来沈府看情况,甲一出沈府,两方很快就联系上了。 江柔秀眉紧蹙,骤然偏头问邹平,“怎么回事?” 邹平低声道:“末将是罪人” “没人想听你忏悔,到底是怎么回事?!” 邹平低叹了一声,迅速将前因后果道来。 数月前,邹平接到了往幽州赴任的调令,半月后动身,但当天晚上,邹正初突然失踪,万般苦寻无果,邹老太太天天哭,天天找,后来找绝望了,除了哭,开始去南山寺拜菩萨,把希望寄托于神明。 邹老太爷不放心老太太,也跟着去。 当天夜里,双亲许久未归,邹平就带了人外出寻找,半途上,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箭尖儿上穿了张小纸条,让邹平带人去南山寺后面的那座小破庙领尸体。 邹平一去,在那座小破庙里看到了双亲的尸体,二人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胸膛各中一剑,随行的侍卫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邹老太太的尸体上放了一张染血的纸条,纸条上的内容有两点。 一,不许惊动别人,把尸体悄悄运回家藏起来。 二,三天后这座破里面,让邹平只身一人来相见。 否则,邹正初的人头会送到他手里。 邹平趁着夜色,悄悄把二老的尸体运回家,柳寄芙当天就吓得神志恍惚,除了抱着一个布娃娃喃喃‘正初’,什么都不知道做了。 邹平是朝廷三品大员,他的双亲突然横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他秘密制了两尊棺材,把邹老太太和邹老太爷藏在密室里。 当天晚上,他戴着孝,在密室了跪了一晚上,可是第二天从密室出来,柳寄芙也不见了! 他疯狂的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和家附近的每一条街,都没有,三天后,他如约去了南山寺后面的那个破庙里面。 一个黑巾敷面的男人让他赴往幽州后,引开沈十三,捣毁龙虎关口,毒杀一城的将领。 他当时就拒绝了,可是那个男人丢给他一个盒子后就离开了。 邹平颤抖着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根手指。 一根小孩子的手指。 是邹正初的。 第二天,又是一根手指头送到他的家里。 第三天,是一只左手。 第四天,是一颗眼珠子。 全都是邹正初的。 他是一个父亲啊,怎么能忍受这种折磨?还不如杀了她! 邹平扛不住了,疯狂的跑到南山寺,求他们能不能换其他的条件,或者杀了他,想要泄愤,还是图一个痛快,他不吭半句。 那个黑衣男人说:“我不想泄愤,也不想痛快,只要你做我要求的事。” 他还说:“那日我往你家里丢了件小儿衣裳,你家夫人就巴巴的跑来了,求着我,让我跟你儿子死在一块儿,我当然不会杀她,不过你能不能救她们,就要看你自己了。” 柳寄芙看似胆大,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自从生了邹正初,把儿子当命一样疼,邹平只是看到了一只手或者一只眼珠子。 可是柳寄芙却是亲眼看着他们砍了邹正初的手,剜了他的眼! 不知道稚子大喊疼痛的时候,眼睛里流出血和泪的时候,她心里是什么感受。 生不如死,大概不外如此了吧。 邹平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在那座小破庙里面,跪着取抱那男人的大腿,跪着求他高抬贵手。 还是,只是一个孩子。 那黑衣人却说,“你要是再想不通透,我就将你的儿子活烹而死,一半熟肉丢到你的面前,一半让你的夫人吃下去。” 四月后,邹平抵达盛京,邹平和柳寄芙也来了,会有人定时让他们见上一面,只要幽州城破后,黑衣人就放了他们。 在沈十三点名问他过沂蒙山应当翻过还是绕行的前一天,他和柳寄芙见面了。 邹平表面顺从,心里没断过心思,那一次见面并不简单,他苦心经营了好几个月,预备在那一天设伏营救。 可是失败了。 第二天沈十三书房例会之前,邹平收到了两只碗。 碗里面装了半颗煮熟的人眼珠,另一只碗里面,装了整整一碗呕吐物。 并附有纸条,大概意思是这就是阳奉阴违的代价。 半只眼珠是邹正初的眼珠,另外一碗,也是眼珠。 是混合了柳寄芙胆汁和胃酸的邹正初的眼珠。 所以,那日在书房,邹平脱口而出的,是‘绕行’。 因为,翻过才是正确的路线。 可话出口半截,他硬生生硬生生的改成了翻过。 但他建议翻过,沈十三会偏向采纳绕行。 沈十三带两万人援西的那天,他站在城墙上,硬生生把自己的手骨锤断一根。 可是他不敢冲下去,跪在沈十三面前将一切和盘托出。 一辈子没流过几回泪的男人,在深夜里抱着自己的头,哭得丑陋无比。 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带着两万人,走向了一条死路,而这条路,是他亲手铺就的。 他睁着眼睛到天明。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整片大漠镀上一层暖黄的光,士兵们吊锅做饭,你来我往,在艰难的战争时期苦中作乐。 集合的时候,邹平高高的站着,望着下方,每一个人的眼中都装满了希望,他们都坚信胜利属于他们。 这是最年轻,最活力的生命。 因为他,这些生命将会在两天后尸埋黄沙。 当初皇帝和沈十三在幽州集屯兵三十万,希望结束这样的乱世,但是是由他们去结束乱世,而不是被乱世结束。 冯衍揉着肩走过来,跟他并排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士兵感叹道:“这东奔西跑的日子啊,真是累够了,什么时候结束了,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告老还乡了,到时候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那日子,叫一个快活哟。” 邹平面前扯了个笑容,声音有些僵硬的道,“你才多大岁数,就想告老还乡了。” 冯衍说:“啧,梦想总是要有的,到时候我还指着将军夫人给我介绍个媳妇儿呢。” 邹平心心不在焉,但又必须打起精神,“你看上张副将了?” 这时候,冯衍下意识的瞟了瞟站在高台上的顾霜霜,邹平道:“夫人和顾霜霜可不熟,为什么要让夫人介绍?” 冯衍哈哈大笑了两声,道:“不告诉你。” 邹平没心情再跟他说这些,便沉默了下去,冯衍在他身边站了半晌,突然道:“邹副将,霍军师让我转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盟下的誓。” 邹平心头一震,双眼蓦然瞪大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和霍清最早跟着沈十三,当年初识沈十三,战场上,沈十三帮他挡了一刀,差点一蹬双脚没救过来。 从来只见士兵舍命救将军,不见将军舍命就士兵,那年,他给了沈十三两个字——死忠。 霍清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冯衍说:“邹副将,霍军师等着见你,走吧。” 冯衍把邹平领到他的营帐,里面,坐了一屋子的将领,除了沈十三,军中说得上话的,几乎都到了。 后来,邹平什么都交代了,霍清却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制定了一个计划,霍清交代过后,他骑了快马,赶去追沈十三。 江柔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剑,问:“什么计划。” 邹平道:“蜀晋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今日的这一击,必定是死攻,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晋军在外的三十万大军,不仅在消耗自己,也是在消耗大秦,他们的士兵要吃喝,大秦的士兵也要吃喝,每多一日,国库的消耗就重一分。 蜀晋两国费这么大力,今日这一击,必定是倾巢之力,期盼燕军的援助,永远不是上策。 三十万的军队,不仅对哪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支中坚力量,如果晋军失去了这三十万的军队力量,他们还有能力参与天下之争吗? 肯定没有! 邹平道,“霍军师说,既然他要我毒杀将领,那我就毒杀将军,只不过,不是真的毒杀,只是做一个样子,让晋军以为我方只有兵,没有将,诱他们入城,而城中早已经埋伏好十万士兵,战一会儿,就假做军心涣散,让士兵们退入城中。” “城中已经布好弓箭手,陷阱,只待晋军入城,定能一举绞杀。” “而将军,在即将抵达沂蒙山的时候,霍军师会劝言,不走原先的路线,绕到鄱阳后方,截烧蜀军队的粮草,再奔袭至蓟州。” “这个计划不能告诉夫人,因为夫人会告诉将军,将军如果知道,肯定会放弃截烧粮草。所以末将等选择在这里吃酒,如果将领们都死了,幽州自然保不住,夫人只能带着公子和小姐离开幽州,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夫人竟然选择送走孩子,自己留下来。” 沈十三每一次出击,都必须要有一击必胜的把握,他才会行动,他带军看似莽撞,其实不然,他带军,是稳。 沈十三的每一次莽撞,都是有了必胜的把握,有莽撞的资本,才会出击。 战争需要凝聚军心,如果晋军三十万将士全军覆没,蜀军的粮草辎重又被截,对敌方肯定是一大打击,虽然对大秦可以说是巨大的帮助,但霍清的计划实在太冒险,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引狼入室。 沈十三不如霍清大胆。 所有将士的性命都在他的肩上,而不是霍清的肩上,他须要保证,每一次流血都是必须的,每一次牺牲都是有意义的,所以霍清要瞒着他。 江柔的心往下面坠了坠。 邹平没有提柳寄芙,也没有提邹正初。 他在同意霍清计划的时候,恐怕,内心就已经做了放弃妻子的决定了吧 谍者甲愤懑不已,“竟然直接越过将军发号施令,你们将军难道是没有实权的吗?” 邹平摇摇头,道:“霍军师跟了将军许多年了,殚精竭虑,为将军筹谋多年,将军对他足够信任,他说的话,跟将军本人说的话没有区别,他一力扛下了责任,便” 因为,他们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沈十三不用他们的命去冒险,他们自己可以。 谍者甲哼了一声,还是觉得气恼。 邹平自己说的话,自己没有注意,但他们可注意到了。 逼走江柔是他们几个将领的主意,霍清根本就没有提过怎么安置江柔,他算无遗策,怎么会把沈夫人忘了? 江柔仔细的盯着邹平,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突然绕到桌子前,一一探过趴在桌上一众将领的鼻息后,眉头越拧越紧,最后骤然大呵,“你说谎!” 邹平认真的直视着她,“末将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谎言,我” 江柔把他剩下的话斥回口中,道:“他们分明是,怎么会是假死?!” 江柔的手不论放到谁的鼻子底下,都感受不到鼻息。 这些将领是! 谍者甲闻言,也立即一一探过那些将领的鼻息,又一一把众人翻了一个身,仔细的听他们的心跳声,而后道:“是。” 邹平的脸色剧变,“不可能,药是我亲手下的,只有夫人的杯子里面有蒙汗药!”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刚才江柔已经让人把他绑的结结实实,手脚都被紧紧的绑着,没有支撑点,他猛然一使力,反而栽倒在地上,大头朝下,在板凳上碰到鼻子,当场就把鼻子碰出血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凉了下去 他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在地上像一条蛆虫一样滚着,蠕动着,双眼血红,直直的瞪着趴在桌子上的众人将领,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一样。 他怎么挣扎,都挣不脱绳子,只能一点一点的用脚尖和下巴使力,在地上拱着。 他不断的转动手腕,想要松出一只手,只转眼的功夫,手上就被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人的眼睛很难骗人。江柔挥剑,挑断了他身上的绳子。绳子从邹平的身上脱落,他几乎是直接从地上暴跳起来,一一的去检查众人。 可是,得等触摸到第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就凉了下去。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这分明就是一个死人!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为什么会这样?” 跟江柔对话,一共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他只顾着内疚,竟然忘了身后这些人,见江柔已经听了真相,为什么还在装死。 原来是真的死了 邹平一个一个的摇他们的肩膀,希望他们能给一点儿反应。 哪怕一个人也好。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人虽然没有口吐鲜血,但嘴唇和自家,分明已经发紫了。 这就是没有生机的死人,怎么可能给他只言片语的反应? 邹平眼神中开始透露出疯魔,他死死的盯着桌上的酒杯,嘴里喃喃‘不可能!’ 然后,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端起酒壶,仰头就往嘴里灌。 说时迟那时快,江柔距离他最近,直接伸剑一挑,将他手里的酒壶挑落在地。 邹平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眼神都空洞了起来。 “不可能的,明明就没有毒,为很么会这样?” 这时候,一个千机楼的谍者从最后面站出来,道:“禀夫人,刚才属下等在门口等候的时候,见有个秦军装束的士兵急匆匆的从府中出去了,不知道” 他们是干奸细的,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当然也是首先怀疑是否有奸细。 邹平的眼神渐渐聚焦,几乎是在咆哮,“长什么样子?!” 那谍者仔细回忆着,道,“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皮肤黄,小眼睛高鼻子,照面时间不长,大概就只看到这些了。” “庞志专!” 邹平的面目几乎都扭曲了,牙齿咬得死紧,差点咬出血来。 庞志专是个伙头兵,邹平设宴,不好意思直接叫沈府的人来准备饭食,专门去炊事营提的人。 当时庞志专是自荐,他总是忍不住的想柳寄芙,想邹正初,心不在焉的,对方自荐,他就直接带人走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 有些人就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可是在合适的时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邹平一时疏忽,功亏一篑! 他有些疯狂了,“见他脚步匆忙,你们怎么不会直接将她拿下?” 众人没有应他。 千机楼毕竟不能插手秦军的事,人家只是脚步匆忙,也有可能是憋着想尿尿,当时的他们,怎么能想到这一层? 只是事发之后,回忆起这个人来,便觉得有些可疑。 邹平被巨大的愤怒冲昏了头,抬脚往外跑,看样子是想去捉拿那个名叫庞志专的伙头兵。 “站住!”江柔也追出去。 邹平极力按捺住想往外面追的冲动,停住了脚。 江柔追出去,却没看他,径直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递给同样追出来的谍者甲。 “你要是内疚,就要明白现在应该做什么。” 这话,是对邹平说的。 那伙头兵既然做这样的事,自然早就溜了,现在外面这么乱,能找到他才是有鬼了。 而现在大将被一窝端了,正是需要人领导的时候,邹平原本就是主将,自然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邹平闻言,狠狠的攥紧了双拳,顿了片刻,转身冲进饭厅里面,抽了一名将领挎在腰间的刀,大步冲出沈府。江柔这才对谍者甲道:“见过帅印长什么样子么?出了幽州找个地方刻一个假帅印,并着这私印,去幽州十二郡c梓潼c建业c去调兵,让他们把驻城士兵分一半调过来,最重要的,要调驻城将领,告诉他们,这是沈战的军令,不调兵,幽州城破,就是他们的罪责,最早的一批援军一定要在五天内回来,快去!” 干情报工作的,一定知道帅印长什么样子,光凭沈十三的私印,调不动驻城的士兵,所以一定要伪造一个假的帅印。 让谍者甲去的这几个地方,是幽州周围的几个城池,其中以幽州十二郡最近,动作快些,往返三天就能到,军队行进的话,最迟四天能到。 就算是沈十三的命令,驻城的士兵不可能全被调来支援,说调一般,但诸城能各分调两成士兵,已经算是多的了。 几个地方加起来,应该也有近十万的兵力,对幽州来说,是一大助力了。 霍清的计划太大胆,现在出了差错,幽州无将,必须增派士兵,再调遣能指挥作战的将领。 谍者甲也跟乙一样,道:“属下留下来保护小姐,属下另让人去,xxx(丁),你去!” 江柔厉声道:“就是你,去!立刻!”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江柔,说出的话就是命令,不容置喙。 谍者甲低下头,道:“是,属下这就去,xxx(丁),跟着小姐,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甲走后,江柔将幽州的地图拿出来,将他们一一安排到城中的几处最佳攻击位置。 这些谍者武功高强,占据一个好位置,能够最大的利用好他们的能力。 她留了两个人保护自己。 她自己是什么段位,自己清楚,要是硬上的话,死得比谁都早。 但她没有唤那丁,让他埋伏在卜府巷的十字路口去了。 甲和乙受了江蕴的命令,一切都会以她的人身安全为先,留着他们,她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而丁又接了甲的任务,也不能用。 安排好一切,江柔带了戊和己,直奔着龙虎关去了。 门口已经没有人了,看样子,郭尧已经带了沈度她们离开,江柔望了一眼城西的方向,转身投入战场。 一般守城,士兵都会驻在城内,但幽州的情况不一样。 幽州屯了三十万的兵,城内根本驻扎不下,所以沈家军一直都在沙漠里。 后来战起,沈十三也没有把士兵召回城内关闭关口守城。 沈家军在城内,依靠一道龙虎关,那叫做守,这样龙虎关的城墙就会直面晋军,一系列攻城器械,都会都城墙造成影响,这是大秦国土的屏障,万不能有失。 所以沈十三选择了驻扎在城外,进可攻,退可守。 邹平为了做戏,也为了方便请君入瓮,龙虎关的关口被捣毁,大大的敞开着,任君出入,而此刻,数万将士仍然在城外抵抗,暂时没有晋军入得城来。 江柔登上龙虎关的城墙上,向外远眺,只一眼,她就脸色发白,手脚发软。 死人。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 目所能及之处,连沙土都被染红,金灿灿的沙海,变成了血池一样。 所有人都面目狰狞,砍杀自己周围的一切敌军,手起刀落,不是头颅点地,就是手脚离体,血一溅能有三尺高。不知道,一刀下去,温热的血喷溅满脸,到底是什么感觉? 秦军没有将领指挥,士气有些低落,坚守的阵地在一寸一寸的缩小,肉眼可见的颓势。 这本来是为了诱敌深入,而故意假意败退,但此刻将领们都死了,不会再有人出来鼓舞士气,也不会有人出来指挥大军的进退,一旦让晋军入了城,无异于把幽州拱手相让。 中军帐的高塔上站着的人,是邹平。 他面沉如水,已经迅速的调整过来,指挥阵型的进退。 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作战要讲究阵型,军队必须有编制,比如一卒伍营师等等,部队以方阵为基准,而大将坐在中军纵观全局在,告诉旗手和鼓手,什么时候哪个方阵该进,什么时候哪个方阵该退。 而每个整形里面,都会分派一名将领,传达大将的指令,再顺便杀两个人。 比如先锋营,窦子明是是统领,他就负责整个大阵最前面,最快于晋军面对面的那一翼里面冲杀并传达命令,遇到突发情况时,他还必须要立即做出反应,指挥本阵型的变换或者进退。两军接战时,士兵必须保持阵型,这是军令,阵型一散,基本上就算是败了。 大将在前面冲锋陷阵,能够很大程度的鼓舞士气,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秦军久没有大将传达命令,全靠平时的演练和以往的经验在营地,能撑这么久,已经实属难得,邹平必须先稳定住大军的阵型。 战场实在是太血腥,江柔强行忍住想逃跑的冲动,把两军的阵型在眼下过了一遍,一阵热风吹过,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她再也忍不住,扶住城墙吐得昏天黑地。 谍者戊和己对看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劝一劝。 本就是一个蜗居深宅的妇人,强出头只是在为难自己。 但江柔的态度坚决,他们根本能劝不动。 城墙上的士兵这么久也只见了几个将领,关口还豁着,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又见江柔来城墙上什么没做,反倒先吐了一遭,难免烦心,忍住把她提起来从城墙上扔下去的冲动,道:“这里不是夫人能呆的地方,夫人还是快回去吧。” 江柔再干呕了几下,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了,横袖擦了一把嘴,直起身来,喘着粗气问:“守城器具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士兵烦躁得很,但又碍于身份,又不得不回答她的话,只是敷衍道:“差不多了。” 江柔对他的敷衍视而不见,接着问,“檑木c檑石c飞炬c猛火油柜等c塞门刀车c这些都准备好了吗?尽快搬运上城墙。” 那士兵指着周围忙忙碌碌的士兵道:“正在搬。” 江柔又问:“战起到现在,你们见过几个将领?哪几个?” 在沈府的时候她仔细看过了,将领大部分都到齐了,只有寥寥几个没有到,或许是不知道霍清的计划,或许是知道了不愿意参与,意见被打压所以不来,或许是其他种种原因,总之,就是逃过一劫。 现在的幽州,就靠这几个人了。 那士兵不自觉,渐渐有了些认真,“有张副将,冯副将,窦统领。” 江柔认不全这些将领,有些只混了个脸熟,此刻她的心凉下去。 就只有这几个了吗? 那士兵仔细回忆,道:“我只见过这几个了。” 江柔想了想,“顾霜霜呢?顾霜霜有没有在?” 顾霜霜虽然被削了职位,但她是有能力的,又曾经率领过云骑尉,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可能只负责杀人。 那士兵往下方战场的右边看了一眼,但人太多,距离又太远,看不清清楚脸,“应该是在右翼,跟冯将军在一个营里面,她现在是冯副将的亲卫了。” 邹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柳寄芙 江柔顺着那士兵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右翼损失异常惨重,晋军这一战可谓卯足了气力,迟迟不见对方将帅,也就愈发勇猛。 只在一愣神的功夫,邹平就已经离开了中军帐的高塔,没多久就一路杀到城墙上,他脸上被划了一道,还在往下淌血,他道:“夫人还是先离开这里,末将派人送你离开!” 江柔沉沉的盯着下方的战场,道:“邹将军,把埋伏在城内的兵力调出来。” 邹平先是一愣,然后道:“夫人,城内的士兵” 他还没说完,江柔就道:“秦军少了十万兵力,大漠的地势又没有遮掩,只能硬碰硬,整整少了十万人,你觉得能赢吗?” 邹平不说话了,江柔接着道:“城内的士兵调出来,城外的撤进来,依靠城门防守。” “可是关口已经被末将” 江柔急声道:“毁了又怎么样?毁了就用血肉之躯去堵!军中无将,硬拼硬杀,只是自取灭亡,让城内的士兵掩护城外士兵撤回城中,死守城墙,至于关口,且战且筑。” 邹平以为自己没听明白,“且战且筑?” 江柔道:“就是且战且筑,自封城门。” 邹平浑身一震,立即道,“末将这就去!” 一边打仗,一边修建城门,这个操作听上去是有点骚,哦不!是特别骚,但不是没有可行性。 而倚靠城门的一道屏障,可很很大程度的消耗对方的兵力。 城内的士兵很快被调来,登上城墙后,搭弦拉弓,漫天箭雨很快铺天盖地落下,城外士兵在城内士兵的掩护下,陆续撤入城内。 晋军一见秦军退入城内,一系列攻城器械开始登场。 晋方攻,秦方自然要守。 龙虎关坚固,唯一的弱点,就是关口,关口被毁,不能完全关闭,只能用人去堵。 但好在,关口只有那么大一点,能容秦军多少人守,自然也只能容晋军多少人攻。 秦军人海战术往关口一堵,颇有点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城墙上搬运来了巨石,在关口的位置狠狠的推下去,不少晋军被砸得脑花四溅。 窦子明,顾霜霜,冯衍,邹平,张曼兰,外加一个江柔,一人负责了一段关隘,指挥士兵们守城。 有了坚固的城墙,秦军省力很多。 龙虎关的城墙又高又结实,攻城木车根本起不了作用,只能依靠云梯往上爬,而云梯毕竟不是平路,不能一口气上去太多人,秦军推倒一架云梯,起码就有数十晋军丧命。 一天很快过去,第二天天明的时候,晋军收兵。 士兵也不是铁打的,晋军久攻不下,自然要暂时休整,秦军暂时扛住了第一波攻势,士兵们大多直接睡在城墙上,如果有紧急情况,就要立即爬起来。 一天一夜,众人都挂了不少的彩,其中邹平最为严重。 他几乎是用命在搏杀,哪里缺了一个口,他就堵上,别人还会暂时替换休息一小会儿,他就跟机器一样连轴转。 江柔受伤最轻,她知道自己不能打,都尽量往后靠,再加上有人保护,基本上无人能近她的身。 她负责的那段关隘伤亡最大。 这种任务对她来说难度实在太大,可一时无可用之人,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晋军收兵后,邹平c冯衍c以及窦子明,他们三人在士兵里面,暂时挑了十来个士兵充做指挥,解燃眉之急。 仗正在打的时候,他们不能让晋军看破他们要修筑城门的意图,晋军一收兵,秦军就开始动手。 与其说是筑城门,不如说是堵城门。 现在这种情况修复两扇沉重的大门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堵,直接砌石块儿堵。 这是一个大工程,在晋军下一次进攻之前,肯定不可能完全将城门堵住,到时候晋军发现他们竟然直接封城,肯定要趁着城门没有修葺好的时候拼命的攻,摧毁城门。 江柔虽然没怎么受伤,但累是实实在在的,天明时,众人都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她俯在龙虎关上往下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邹平包扎好了伤了,拖着沉重的身体过来,“夫人在看什么?” 江柔顿了会儿,很久才道:“邹将军,这次困境,该如何化解呢?” 邹平沉默下去,很久,才干涩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将军回来了。” 想要化解这次困境,首先要先把城池守住,沈十三走了近五日,急行军回来,起码也要三日。 而现在城中,只有邹平和冯衍,能担当大任,窦子明和顾霜霜c张曼兰经验尚浅,江柔更是完全没有经验,只能凭着那点儿储备的理论。 沈十三不避讳着她谈军事,有时候甚至还有电热培养她的意思,但听得再多,毕竟也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践基础。 晋军深知道此次一定要兵贵神速,要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幽州,才能防止秦军反扑。 三天是黄金时间。 过了三天,秦军从别地调遣的将领可能就到了。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如果不把握中间的时间差,等秦军缓过来,就难了。 江柔道:“他们此次休整,时间不会太长。” 邹平点点头,“至多,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 以他行军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至多一个时辰,晋军就会卷土重来。 江柔沉默了很久,突然对邹平道:“邹将军,既然终归是要打,我有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能稍微提升一点儿士气,不知道能不能行。” 一场战争中,士气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说。 邹平顿了顿,到:“夫人稍等,末将请冯副将她们过来商议。” 冯衍窦子明等人很快被请过来,江柔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心里忐忑得很。 毕竟是这么多人命,一旦出了差错,会累及的人不只是以万计。 晋军后撤后,暂时休整,预备很快再攻,受重伤的士兵,都被抬到了后方,还能站起来的,等会要继续再战,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晋方将领,以宋成化为首,正聚集在一起商议战术。 没了统帅的龙虎关,比他们想象的要难以攻克。 正商讨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敌袭!敌袭!” 宋成化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在众人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他们没有听错吧? 敌袭? 秦军是疯了吗?这个时候还在敢过来?! 宋成化等人冲出营帐一看,只见一支约二十人的队伍骑着战马,直接在他们的营地里面左冲右杀。 这二十人应该都是精锐,武功极为高强,其中还有两个女人,士兵们一时间奈何不得他们。 有士兵过来汇报,“将军,粮草被烧了!” 宋成化豁的得看向他,“损失多少?!” 那士兵道:“不是很多,火势刚起就被扑灭了。” 宋成化松了一口气,怒目大喊,“杀了他们!” 二十人就敢闯他们的阵营,还敢烧粮草,简直就是裸的挑衅! 那二十人开始带人突围,宋成化亲自领兵追击。 岂知,追至白日的战场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竟然活了! 晋军还没从呆愣中缓过来,只见这些‘尸体’手执连弩,直接就开始射击。 仔细一看,这些‘尸体’原来不是尸体。 只是藏匿在尸体堆里面的秦军! 刚才的战场还没有来得及打扫,这些秦军扮做尸体藏在尸山里面,等他们一进入范围,就开始用连弩射杀。 连弩一弩十矢,威力极大,骤然被突袭,晋军颇有些死伤。 是埋伏! 但连弩威力虽大,制造工艺却很复杂,难以量产,所以眼前的秦军数量不多,大概也只三千余人。 晋军本来就准备休整一番后继续出击,宋成化追来的时候就料想肯定有埋伏,所以此次追击,乃是全军出击。 那些秦国士兵只一击,就立刻撤走,没有恋战。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龙虎关的城墙上漫天的箭雨落下来,阻了晋军追击的步伐,秦军的士兵乘此机会,一举逃回城墙下。 宋成化见此情况,干脆直接指挥士兵直接开始攻城。宋成化退到后方,观望着战况。 在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的时候,秦军的箭矢突然换成了火箭。 每一只箭矢上都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落在人身上,瞬间能掉下一层皮。 城墙上的箭矢不断落下,晋军们举起盾牌挡去了大部分,往着城墙靠近。 一切都很顺遂,宋成化眯了眯眼睛,满意的看着蚂蚁一样多的士兵向着龙虎关进发。突然! “嘭!” 一声巨响。 紧接着。 “嘭~嘭~” 宋成化虎躯一震,登时眼皮跳了一下。 与此同时,随着城墙上火箭落下来得更加密集,‘嘭嘭’的声响也越紧密。 —— 是火药! 原来,城墙外围的一圈,早已埋好了无数火药,引线露出沙子半截,火箭落下,点燃引线,引爆火药,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数的火药在晋军脚下炸开,断手断交漫天乱飞。 晋军想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还未交锋,就已经损失惨重。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往前逃遁的那三千秦军已经涌入城中。 宋成化脸色阴沉了下来,待缓过一回合,重新调整队伍,挥兵进军。 火药不比火锅,要多少有多少,火药这玩意儿稀罕,还贵,不可能太大量用于军事,刚才那一通爆炸,秦军应该是把压箱底儿的存货都拿出来了,不可能再有多的了。 等烟雾和沙尘散去,宋成化仔细往前面一看,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 这么点儿功夫,龙虎关的关口竟然已经快要被封住了! 石块儿砌了有半人高,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能比人告了! 直接把关口砌上不比关城门,砌上了谁都进去不,谁也出不来! 宋成化下令,全力进攻成门口,务必不能让对方封城。 晋军潮水一般涌到关口前,刚刚靠近,只听闻头顶恶风。 “嘭!” 一声巨响,大地似乎都颤了两颤。 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并不是什么从天而降,而是从陈楼上落下来,落到关口。 竟然严丝合缝的将关口的下半截堵上了! 巨石高只有半人高,但是足够宽,虽然不能完全把关口堵上,但想要从关口过,需要靠翻的,冲在最前面的晋军士兵被压在巨石下面,砸成了肉末。 这块巨石,是建造龙虎关时,留下来的残料了。 秦军的长矛就在巨石上放着,用巨石做盾牌,遮掩着自己的身躯,来一个捅一个,一时半会儿的,晋军士兵很难靠近。 关口被堵,虽然不能永久奏效,但秦军暂时缓解一下压力。 战事胶着起来,晋军搭云梯不断的想城墙上爬,又不断的被城楼上的落石给砸下来,在关口那片区域的城墙,还不断的有火油往下泼,泼了火油再放火箭,一时间哀嚎连天,整个龙虎关都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历经刚才一波小胜,一套操作带走了晋军进万余人,晋军接连受挫,城墙上的攻势又如此生猛,晋军士兵开始有些瑟缩不前。江柔的脸色有些白,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目光在战场上不断巡视,大脑不停的转动。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法,总会有晋军爬上来的时候。 攻城云梯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一旦架上城墙,需要许多人合力才能推倒梯子,时间越长,宋成化越知道拖不得,攻势也愈加凶猛。 昨天一刻钟他能搭三架云梯上城墙,今天他能搭六架,城墙上的士兵开始应对得有些吃力。 到底要怎么,才能拖得更久一点? 突然,江柔的目光在战场上的某一点停住了。 战场上突然出现一个女人。——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正缩在脑袋,在乱哄哄的战场上躲避流箭。 江柔双眼努力的睁大,用力的看,仔细的确定。 那是——! 还有邹平的儿子,邹正初! 江柔豁的转头盯向邹平,只见他手里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呆呆愣愣的看着战场中间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 晋军士兵像是早已经通过气,经过身边的人,全都自发的绕开她,从城楼上往下看,沙漠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像蚁群一样,唯独以为圆心,绕开一个圈,留出空地给她。 她离城墙已经很近了,不知所措的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肩膀瑟缩着,脑袋轻微的摇摆着,目光不安的四处飘荡,视线在触及周围士兵的时候又飞快的收回,像多看别人一眼,就会成为别人斩杀的目标一样。邹正初被抱在怀里,江柔她们可以看见的那一侧,没有手臂,只有空荡荡的袖子,双眼被蒙上白布,江柔知道,白布下面只有空洞的眼眶,没有眼珠了,战场这么大的动静,他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邹平目呲欲裂,眼睛里面布满血丝,脖子上的青筋跟蚯蚓一样粗。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一直惶惶不安的猛然抬头,视线正跟邹平对上。 她嘴唇嗡动,说了两个字,距离太远,听不到,但看口型,大约可以推断出她是在叫邹平的名字。 邹平像是在应和她的呼唤,愣愣的往前走了一步,一副想从城墙上跳下去的模样,江柔立即飞扑过去抓住他,“邹将军!冷静一点!” 话虽然这样说,她自己也不怎么冷静,只勉强比邹平好一点。 邹正初才两岁多,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却遭受非人折磨。身为母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砍手,挖眼,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知道她被迫吃下邹正初半只眼珠的时候,有没有恨过这个世界。  秦军比晋军勇猛些,就算士气不如对方,也稍稍占优势,但城内埋伏的十万士兵不用,以少敌多,在大漠上直接硬拼,肯定拼不过。 城内的士兵很快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太远了 邹平身上有无数伤口,甲胄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柳寄芙和邹正初的出现,让他宛如被施了定身的法咒一样。 刀来剑往,他却像一尊泥胎木塑,呆呆的站着,眼睛里面只有城墙下面的那一对母子,连刀剑砍在身上,他都像没有感觉一样。 那下面是他追了千余里路才遇见的妻子,和疼到命里的儿子。 冯衍离邹平近,也看到下面的那对母子,他立即过来,他比江柔更直接,直接把邹平往后方拉,“邹将军,你下去休息一下。” 邹平心怀内疚,又武功高强,他不顾生不顾死的去弥补,是守城的中坚力量,而且他还肩负指挥千军万马的重任,不能就这样去送死。 战场上为什么会出现妇幼?还是主将的妻儿,很明显,擒贼先擒王,宋成化想让秦军失去主帅。 这个卑鄙的小人! 与其让邹平中计去死,还不如让他暂且离开一阵子,能够及时止损。 江柔不知道怎么劝邹平。 平心而论,如果下面站的是沈十三和沈问,她在城楼上一秒钟都站不住。 冯衍使劲儿推了邹平两下,对方的脚像被钉在地上了一样,死站着不动。 冯衍急了,“邹将军!这是宋成化的计!你下去就是送死!” 喋血沙场上,七尺男儿一张沾满血和灰的脸上,一滴泪水,冲刷出一条泪痕。 邹平双唇颤抖,紧握手中的大刀,狠狠推开冯衍,骤然爆发出一声咆哮,冲到城楼边将爬上来的晋军士兵一个一个的砍死c推下城楼。 他双目含泪,发了狂一样咆哮着,砍杀着,逼自己不再去看战场中间,他无辜的妻儿。 很久,不见邹平出城,宋成化对身旁的亲兵交代了几句,那亲兵亲自率人冲入战场。 晋军士兵还是照例绕开柳寄芙,而那亲兵率领的一堆人,却将她包围了起来,个个手持长矛,将尖利的一端对准那对母子,一步一步,缓缓靠近。 邹平眼睁睁的看着柳寄芙被包围,手中的动作机械又麻木。 终于,一个晋军士兵猛然上前一步,将长矛捅进邹正初的胸膛,那个孩子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死了。 柳寄芙脸上畏怯的表情终于龟裂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连城楼上的士兵们听得清清楚楚。 邹正初被穿在矛尖儿上,那个士兵用力的把手中的长矛往上一挑,无情的将已经没有气息的小儿尸体挑离柳寄芙的怀里,高高的举在半空,像只是挑起了一块破布一样示威的在空中挥舞两下,挑衅的看向城楼上的邹平。 柳寄芙尖叫着想夺回儿子,往前跑了两步,被一个晋军士兵用长矛的杆子狠狠抽在她腹部,痛得弯下身去。 她跪在地上,身躯因为过度悲愤不断的痉挛着,却执着的跪着往前爬,双眼始终不曾离开被穿在半空中c不断往下淌血的尸体,她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无力的向前伸着,只触摸到一片虚空。 那晋军士兵将邹正初的尸体像穿糖葫芦一样穿在长矛上,将长矛朝天而指,可怜的孩子就像个玩物一样,被他在空中挥来挥去。 温热的血从半空中滴落,没入沙土里,一滴,一滴,又一滴,瞬间融入大地,只留下一片血色。 半空中像下了一场令人绝望血雨,不知道多少年后,沧海桑田,这块曾经被混合一个母亲凄苦眼泪的鲜血滋养过的沙漠,会不会开出黑色的曼陀罗。 连城楼上秦军士兵的眼睛都红了。 冯衍一见这情况,立即上前想要控制住邹平,可是已经晚了。 邹平失去了理智,发了疯一样的跑了,他赶忙追上去,企图在对方翻过堵住城门的巨石之前将其拦住。 江柔急急道:“你们两个快去帮忙,不能让邹平出关!” 两个谍者这次没有耽搁,跟随邹平的脚步冲下城楼。 堵住城门的巨石半人高,前面还有许多守关的秦军士兵阻挡去路,邹平的脚步被阻了片刻,很快被冯衍追上。 冯衍抓住他,“邹平!你理智一点!你出去没用,正初已经死了!柳寄芙也回不来了!你是大将,你有责任!” 邹平不断的往前挣扎,目光穿过重重障碍,锁在战场上那个小小的包围圈里,他近乎崩溃的咆哮,“那是我的妻儿!你当然可以大义凛然!那是我的妻儿啊!我不要命的为大秦拼了这么多年,难道只得到责任两个字吗?我全家都死绝了!死绝了!” 冯衍哑口,但仍然死死的抓住他,两个谍者眼看就要追上来,邹平突然用手肘狠狠的击打冯衍的下巴,当场把冯衍打得满脸鼻血。 冯衍吃痛,手下意识的松了松,邹平趁此机会,挣脱了他,拼命的靠近那块巨石,在士兵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踩着一个跌倒士兵的肩膀翻过巨石,手提一把长刀,一个人在万千敌军中冲杀。 江柔千不愿万不愿,还是在城楼底下看到了邹平的身影。 她立即大喊,“放箭!放箭!掩护邹将军!” 士兵们立即拉弓放箭,掩护邹平,使得邹平在千军万马中能够渐渐前行。 他是秦军主将,取他项上人头者可连升三级,他一出现,就变成了所有人的靶子,雨点一样的攻击往他身上落下去,他倚靠城门上箭雨的庇护,虽然艰难,但还是成功的抓住了柳寄芙的手。 手掌被抓住的时候,柳寄芙痉挛的身躯狠狠一震,胶在邹正初身上的目光,终于分了一点儿出来,放在丈夫的身上。 只一眼,瞬间泪如雨下,在万人的战场上嚎啕大哭出声。 邹平护住她,努力的想把她送入城内。 但,哪有那么容易。 晋军士兵很快反应过来,开始举盾抵挡漫天的箭雨。 邹平行进得愈发艰难。 没有人敢出关助他。 外面的不是百人或者千人,是上万人,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守的是城,不是人。 纵然万般苦痛煎熬,也只能先做好有意义的事情。 邹平越往关口靠近,晋军士兵就围拢过来的越多。 能引他出城,也就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骤然,起风了。 柳寄芙穿着单薄的衣裳,白衣裳染了点点的鲜血,风中,衣诀在上下翻飞,如刀一般的风刮在脸上,像要把皮肉刮下来一样。 邹平身上的伤越来越重,连铠甲都被削了下来。 始终,还是距离城门。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把柳寄芙往城门中送。可是螳臂终难挡车,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往前进一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柳寄芙,对方也正怔怔的看着他。 突然,周围似乎了些变化。 风不止是风——风里夹杂了大量的沙。 从天而降的沙,被卷入风里,散在空中,天空都似乎变成了黄色,人连睁眼都难,晋军大多数也被风沙迷了眼睛,落在邹平身上的攻击缓了不少,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城楼上,许多士兵在抵挡晋军的攻势,剩下的人,在从城楼上往下倒沙。 “动作快些!沙再多些!”江柔挑了个晋军攻势薄弱的地方,提着剑,一剑砍翻了一个攀在云梯上的晋国士兵,再与众人合力,把云梯推倒。 乘着这个空隙,她朝着战场中的邹平喊:“邹平!快点!” 兵戈声和杀喊声太大,不知道邹平能不能听见。 沙迷了晋军士兵的眼,同样也迷了邹平的眼,但,这是唯一能看得到一线希望的办法了。 好在,从邹平和晋国士兵行动的艰难程度来看,邹平得益较多,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身子还在 终于,两人行至巨石外,邹平一手抱着柳寄芙,拖着她往上爬,一手挥舞长矛,阻止晋国士兵靠近。 在关内抵挡的大秦士兵一同用力的把柳寄芙往里面拉,邹平用力的往外面推。 一个晋国士兵转了目标,把长矛对准正悬在巨石上的柳寄芙。 邹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那支长矛往柳寄芙身上刺的一瞬间,他身体的潜能被激发,直接丢了武器,双手狠狠把柳寄芙往上一推,在长矛刺拢的前一刻,把柳寄芙送进了关内。 同时,他主动丢了武器,把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一刹那,无数把长矛刺进他的胸膛,口里瞬间喷出鲜血,手中还抓着一片柳寄芙的衣角。 冯衍在关内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一口鲜血染红巨石,有心想救一救,又是在无能为力。 邹平血气逆流,满脸都是通红的,他直直的盯着冯衍,扒着巨石,口中的话断断续续,“照顾好她” 说罢,抢了秦军士兵的一支长矛,狠狠往后一退,任由晋军的长矛从自己的后背穿出前胸,手向后挥舞划了一个圆,一招削下了晋军三个士兵的人头。柳寄芙从地上爬起来,刚好看到一个晋军士兵手提砍刀,一刀砍掉了邹平的脑袋。 士兵把滴血的人头提在手中,满脸都是即将升官的喜悦。 柳寄芙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被人提在手中,眼睛都未曾合上,恍惚中,那张脸似乎对自己笑了一下。 一如往常憨厚的模样。 如果他的身子还在,他应该还会不好意思的伸手挠挠后脑勺。 可惜,没有身子了。 也再不会笑了。 冯衍怕她想不开,忍住悲痛,上来制住她,生怕她冲出去。 可出乎意料的,柳寄芙很乖。 除了双目呆滞无神,让她迈左脚就迈左脚,让迈右脚就迈右脚。 江柔匆匆从城楼上冲下来,只看到一个如同行尸走肉的柳寄芙。 那个提着邹平人头的士兵还没有走远,她似乎看到了对方得意的嘴脸。 曾经拍着胸脯要还她银子的人,没了。 眼睛瞬间变得酸涩,她强行忍住,控制住浑身的颤抖,对谍者戊道:“把她带回沈府藏起来,好生照顾。” 那谍者戊正想开口说什么,江柔一个眼神过去,终是没有说出口,带着失了魂一样的柳寄芙,往沈府的方向去了。 江柔和冯衍重新奔上城楼,振臂大呼一声,“为邹将军报仇!” 大秦士兵立即激愤起来,雷石滚木不断的往下丢。 邹平也死了,秦军的压力更加大,连江柔也不得不冲到前面。 沈十三那一年多近乎魔鬼的训练显现出一点功效,她竟然勉强能顶住来自晋军士兵的压力。 这种时候,已经忘记了,死人曾经有多么令她难以入眠,冰冷的尸体是多么让人恐惧。 仿佛一切的动作都不需要大脑的指令,杀人已经成为惯性。 云梯上的晋国士兵敢往里爬,她就敢杀。 一个一个,渐渐的,脸上溅满了血,渐渐的,身上叠满了伤。 谍者己全力的护着她,但刀剑无眼,这么多敌人,总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 眼看着江柔身上被砍出一道一道的口子,谍者己想开口让她撤退,但看她拼了命的狠劲儿,又闭了嘴。 冯衍让人烧了热油,往城墙上供应。 江柔和谍者己合力抬起一锅热油,朝着城楼浇下去,一声声惨叫响起,无数晋军士兵被热油泼了个正着,从城墙上跌落下去。 两人一次又一次的往返抬油,军情紧急,抬油时也走得太急,热油从容器中荡出来,撒了江柔满满一整只手。 被热油浇到的那只手瞬间红肿,钻心的疼。 那样细嫩的一双手,谍者己心中一抖,直接夺过整只油桶,急声道:“小姐,你去后方休息一会儿!” 然后抬着油桶,走向城楼,朝着下方泼下去。 谍者己倒回去装下一桶滚油的时候,却看见江柔咬着牙,一个人费力的拎着一桶油,在他愣神的功夫,就已经擦过他的身边,将整个油桶直接扣到一个刚从云梯上探出脑袋的晋军士兵头上。 热油淋过那个倒霉士兵的头,洒下去连带炸了那架云梯上一连串的晋军士兵。 泼油的时候不少油溅到了身上,更有甚的溅到了被划开的伤口上,痛上加痛,她一声都没吭,只是迅速捡了地上的刀,一刀把死在云梯上的士兵捅下去。 战事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秦军毕竟失了主帅,一时激愤的军心很快被浇灭,慢慢有颓丧之势,开始有晋军成功的双脚着陆在城墙。 现在已经不是阻止人登上城墙了,而是需要和着陆在城墙上的晋军面对面搏杀。 江柔在力量上有缺陷,就换了兵器,换成了长矛。 晋军士兵要爬那么高的云梯,又要抵挡一波又一波的落石c滚木c热油攻击,不可能带太长的兵器,江柔正好捡了这个漏,比别人长出一半的兵器,让她很占了些便宜,一时间竟然有些勇猛之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们降吧 守城战役的第二天,估摸着时间,援军快到了,沈十三也快到了。 秦军卖命的守,晋军自然也拼命的攻。 第二日半夜,晋军的攻势猛烈到了一个新高度。随着战事的扩大,江柔身边的谍者已经快护不住她,两人身上都挂彩严重。 “小姐,守不住了!我们走吧!” 江柔猛然扑向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长枪挑开一柄向那谍者脑后刺来的剑。 谍者心悸不已。 他不是怕自己死,他是怕江柔没了,战场无眼,谁知道冷剑会从那个方向刺来? 他也没有前后左右都长眼睛,也没有多长两双手,怎么能护得住她? 江柔喘息一会儿,眼睛紧紧的盯着下面的战场,城墙上搭了许多的云梯,晋军士兵正在密密麻麻的往上爬,像藤蔓一样挂满了整面墙。 而不远处,宋成化骑在高头大马上,随着晋军攻势的深入,他的戒心也放松了些,渐渐靠拢来。 江柔放眼望去,已经能在千军万马的敌军中,看到宋成化的身影了。 她回首一看,城墙上都是在厮杀的敌友军,不出两个时辰,城楼就要彻底沦陷了。 而把援军到来的时候算到最快,也要明天下午,那时候,恐怕幽州已经插上了晋国的大旗。 她环视周围一眼,厉声问那谍者,“冯将军在哪个方向?” 恰好,那谍者刚才看到冯衍火急火燎的往前面一段陷落严重的城楼去了。 刚走不久,应该离得不远。 谍者指了方向,江柔提着长枪,向着那方向冲杀过去。 冯衍之所以往那边去,是因为那边受损严重,江柔想要过去,十分艰难。 认真算起来,将领只有窦子明冯衍和顾霜霜,那么长的龙虎关,只有这三个人在指挥,完全可以略等于无将,仅靠士兵们自发抵抗。 他们只知道哪儿的攻势猛,就往哪里堵,却不知道人家声东击西,另外一段城墙上,稀稀落落的几个秦军士兵已经被晋军击溃。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回头看见的不是友军,而是敌军。 冯衍率了精锐营两百人过来,正在肃清这段城墙。 江柔用力的朝这边跑,冯衍砍杀一个敌军时,正巧看见了她。 这段城墙可以说是整个战场最危险的地方,江柔那点功夫,力量又不如男人,直愣愣的冲过来就是找死! 她一个幽居后宅的妇人,能做到这种份上,说实话,冯衍十分佩服她,而且她是沈战的夫人,就更加让他敬重,见她过来,虽然分身乏术,但还是努力的往她这边靠,想要送她离开这里。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两人各自走了一半的距离,终于能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江柔的面目几乎都有些扭曲,白净的脸上黑一道红一道,难看得很,她抓住冯衍的手,大声的吼,“冯将军!!” 冯衍心中一凛,本来就很严肃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厉声喝道:“夫人坚持不住就先回吧,莫要说这些扰乱军心的话,你不知道幽州对于大秦来说意味着什么!” 几个晋军士兵想要去取冯衍的人头,他在哪儿,哪儿就是火力集中的地方。 江柔和冯衍一边说话,手上也没有停,长枪挥开过来的一个敌军,江柔大声道:“我知道!” 说着,她对谍者道:“拦住他们!” 然后抓了冯衍的手冲出这一段受损严重的城楼。 谍者还没来得及反对,两人就已经走远了。幽州因为地形特殊,不像别的城池一样,把瓮城设在主城门的外边,而是主城门在瓮城的外面。 当然,既然是重要城池,幽州瓮城的坚固程度便比一些城池的主城门更加牢固。 晋军还没有攻到瓮城,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友军,江柔把冯衍拉下城楼,她一边喘息着,一遍斩钉截铁的说,“我们投降!” 冯衍正准备再呵斥,她立即截下对方的话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很清醒,你听我说!” 一会儿后,张曼兰c顾霜霜c窦子明,都被寻到了这里来。 外面的战事激烈,她们这里讨论得更激烈,终于,一炷香后,冯衍点头,“好,末将这就将白旗挂上城楼,不过,夫人万事小心。” 片刻后,一面雪白的旗帜挂上,晋方吹响号角,秦军放弃抵抗,两方歇鼓止戈,冯衍和江柔并肩登上龙虎关的最高处,冯衍高声大喊:“晋将宋成化何在?” 战场上,晋军士兵让出一条路,宋成化骑着马出现,对着城楼上大喊,“既然要降,降书何在?” 不用冯衍说话,江柔把手中写好的降书高高举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个女人 宋成化虽然离得远,但还不至于远到看不见,他道:“既要降,便派两千人出城来降!” 冯衍道:“请宋将城门受降,为表诚意,我军将移开堵城巨石,放下武器,不再抵抗!” 说罢,冯衍抬手示意,秦军士兵们犹疑着,却不得不听从命令,放下手中武器,束手站在一旁。 为了避免诈降,已经登上城楼的晋军士兵自然不会下来,甚至是在云梯上,爬了一般的晋军士兵,在冯衍的默认下,也全都爬上了城楼。 一炷香后,冯衍点了两千精锐,江柔仔细和他们交代一番,一众人立在瓮城,等待战友敲烂已经筑起来的半截城墙,推开堵在关口的巨石。 由于先前关口被捣毁,秦军用巨石挡住关口,给己方争取了很大的优势。 关口前半截在打仗,后半截有人拿着砖刀不停的在砌墙,一天过去,竟然也砌好了半堵墙。 虽然厚度不够,但也勉强能抵挡上一阵子。 现在城门暂且没攻开,然城楼却已经基本陷落,要这道门,也就没有意义了。 砸开始的时候费了些力气,再加上推开那巨石,宋成化带两千精兵出城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 他的身影出现在关口,身后是一众同他一块儿出来乞降的秦军士兵,两千人分为两个方阵,中间留出一条不宽不窄的空隙,他们一个一个的耷拉着脑袋,脚步拖拉无力。 一个一早等在关口的晋军士兵立即上前,颇有些趾高气昂的说:“慢!” 冯衍将降书托在手中,面无表情道:“何事?” 那晋军士兵道:“将军有令,不受你的乞降书。” 冯衍脸色一变,“为何?” 那士兵道:“晋军只接刚才那女人的乞降书。” 冯衍心里沉沉往下一坠。 果然,被夫人料准了 他还没说话,那士兵又接着道:“否则,只能继续战了。” 那士兵挑衅的往城楼上看了一眼,笃定了冯衍会答应。 因为是要乞降,就必须拿出诚意来,刚才爬到一半还没有爬上去c在云梯中间的晋军士兵已经全都爬上了城墙。 龙虎关的每一段城墙,都陷落了,现在不降,也已经来不及了。 冯衍顿了顿,面色几经变换,终于,对身后一个小兵道,“去。” 那士兵踟蹰再三,面色十分难看的去请江柔。 不久后,江柔穿着一身被砍得破破烂烂的衣衫,脚有些跛的出现在关口。 冯衍和江柔对视着,交接了降书。 江柔跛着脚,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双手托着降书,走到宋成化面前,双眼盯着虚空某处,一字一顿的说:“请,宋将军下马受降。” 宋成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完全无视她的话,伸手就去拿她手里的降书。 在他指尖触摸到降书的前一刻,江柔突然一缩手,后退一步,道:“请宋将军,下马受降。” 宋成化缓缓道:“我说不呢?” 江柔又后退一步,道:“今日一战败北,是我大秦将领的无能,并不代表我国士兵不骁勇,不善战。递上降书,是自知不敌,不想徒增无谓的伤亡,作困兽之斗,白送了无数士兵的性命。这不代表我秦军贪生c怕死。我愿意降,但不愿意将整个秦军的尊严,送到别人的脚下践踏,如果宋将军执意如此,那我等只能死战。” 她话一出,宋成化身后的晋国士兵瞬间举起刀剑长枪,对准了江柔。 江柔裤管下面的腿微微颤栗,却硬着头皮,死也不后退一步。 宋成化直盯着她半晌,终于,抬手一挥,他身后的士兵这才放下武器。 宋成化从马上下来,与江柔相对而站,江柔双手把降书递到他面前,他漫不经心的取过来,放在眼下瞄了一眼,就随手递给身旁的亲卫。 他看着江柔,轻蔑的问,“你就是江柔?” 军中少有女人,像晋军,三十万大军里面找不出一个女人,在顾霜霜等人出现之前,沈十三的手下也没出现过女将, 今次秦方守军出现,个个都勇猛无比。 张曼兰和顾霜霜是之前就已经交战过的女将,而江柔,她是沈战的夫人,她的画像,早就被无数人悄悄传阅过,宋成化自然认得她。 不过,和线报上描述得有些出入。 江柔答:“是。” 宋成化道:“不知道,沈战要是知晓你主动乞降,会是何种感受?” 跟沈十三过交手的人都知道,沈十三此人,宁折不弯,宁死不降说的就是他,他打了一辈子的仗,不是没有陷入过险境,哪怕是被逼到躲到山里吃草根树皮,也要憋着一口气等着反扑。 那么骄傲的人,从没吃过败仗,他的夫人向敌人乞降,会是他一辈子的污点。 宋成化说这话,就是想侮辱江柔,侮辱沈十三。 “我为了一城士兵的性命着想,并无过错。” 宋成化仰天哈哈大笑几声,“沈夫人,你比沈战是识时务多了!” 江柔报以皮笑肉不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江柔站得好好的,脚底突然被什么顶了一下,她立即站得笔直,对宋成化说,“宋将军,请看你脚下。” 宋成化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有消失,下意识的顺着江柔的目光往地底下看去,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脚下一空,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迅速往下坠落。 明明是好好的受降仪式,晋军已经要胜利了,人人都在大胜的喜悦中,却见自家将军站的那块儿地方,突然塌陷了,连带这站得离他不远的江柔,也一同落入地底。 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冯衍突然振臂高呼:“兄弟们,去他妈的降书,怂蛋才降,给我打啊!” 顿时,他带来乞降的两千精兵飞速后退,闪进关内瓮城。 宋成化突然落入地底,晋军士兵一时愣住,片刻的功夫,冯衍及其两千精兵竟然全身而退! 城楼上的秦军士兵听闻,瞬间暴起,夺了晋军士兵的武器,化被动为主动。 有些动作慢的,没有抢到武器,便直接抱着秦军士兵的腰,把对方顶下城楼。 只在这片刻之间,秦军损失惨重。 等秦军反应过来,知晓上当了,立即重新开始进攻。 宋成化的亲兵等人,跳下地底塌陷下去的那个大洞,企图救人,但跳入塌陷的地洞后,却发现,宋成化根本没在里面! 突然,一亲兵大叫:“这里有条地道!” 那几个亲兵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消失在塌陷地洞里面的宋成化,竟然出现在龙虎关最高的那段城楼上! 她被两个浑身是沙的女人制住,刚才那个双手向他们递上降书的江柔,手中握着一把钢刀,狠狠朝着宋成化的脑袋挥下! 一场血雨倾撒,晋军主将的鲜血,染红了关隘上,‘龙虎关’这三个字。 在宋成化人头落下的瞬间,张曼兰脚尖往前一踢,像踢皮球一样,把宋成化的人头往上一踢,再伸手接住,揪住头颅上的头发,将人头高高举起,同时,江柔应和高呼,“驱逐侵略者,以身守社稷,大秦男儿,宁死不降!” 骤然,万数秦军将她的话重复一遍,士气空前高涨,登上城楼的晋军士兵被震慑了瞬间,反应慢下半拍,几乎全被秦军士兵推下城楼。江柔吼完这一句,顾霜霜和张曼兰几乎是同时抬脚,把宋成化的无头尸身踹下城楼,江柔往怀中一掏,掏出一段绳索,麻利的绑住宋成化的头发,绳索的另一端绑在城楼上,将宋成化的人头吊在‘龙虎关’三个字下示威。 一代名将宋成化,竟然就这样死于之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太显眼 江柔做完这一切,浑身都在微微颤栗。 是后怕。 秦军节节败退,城墙沦陷已成定局,死守再也挽不回败局,所以,才会有了诈降之计。 江柔听沈十三提过宋成化这个人,此人能打仗,会打仗,但太精于算计,城府很深,心气儿也很高。 多年前他和沈十三交战,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却因为经过内部争斗,被强行召回,让沈十三得以逃脱。 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沈十三征战的次数越多,他的名声也响亮,荣耀的战神之名冠于头上,不少敌军见他如耗子见了猫。 宋成化心气儿高,对多年前的三岗岭一战一直如鲠在喉。 什么战神?不曾经也在他手下败如走狗吗? 一个手下败将,凭什么处处压他一头? 这顶荣耀皇冠,本来应该是他的。 白旗挂上龙虎关的时候,江柔就是故意要跟冯衍站在一起,让宋成化看见自己。 她是江柔,沈战的妻子,宋成化自然认识她。 她在城墙上与士兵顽强抵抗,身影从未有一刻消失在城楼,宋成化自然也看得见。 他不待见沈十三,当然也不会待见江柔。 江柔的腿瘸了吗? 当然没有。 她虽然受伤颇重,但腿是没瘸的。 装瘸子是为了走得慢些,拖延些时间。 故意出现在宋成化面前,给对方侮辱自己的机会,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因为,她们需要时间,去挖掘那条死亡地道。 战马的体积庞大,宋成化骑在马上接她的乞降书会影响他们的计划,所以她一番慷慨陈词,其实只是为了逼对方下马。 秦军虽然败局已定,但仍是瘦死的骆驼,如果拼命死战,还是得够晋军喝上一壶,战场瞬息万变,一个契机就有可能反败为胜,宋成化赌不起。 所以他一定会下马。 宋成化乃是个名将,武功肯定不会太差,为了以防万一,江柔把拖他入地道的任务交给了顾霜霜和张曼兰。 这两个人武功高强,是最合适的人选。 地道直接通入瓮城,把宋成化捉到龙虎关城楼上,当着秦晋两军士兵当场斩首,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秦军败就败在没有将领,进退散乱,军心不稳,难以发挥出这支军队的真正实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宋成化当场被杀,晋军的军心,也稳定不到哪里去。 此计破釜沉舟,是真正的不生则死。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计划失败,冯衍和江柔在城外,面对敌军千军万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城门大开,城楼陷落,冯衍下令投降,秦军士兵们放下武器,手无寸铁,就是晋军手里的小鸡仔,一脚就踩扁了。 宋成华不死,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迎敌入城。 这是豪赌。 若是失败,献计的江柔,就是此战败的罪人。 万幸,她赢了。 计划在理论上是完美的,可万事无绝对,在真正拿到宋成化的人头之前,她心里也发虚。 万一被对方识破计谋? 万一对方不按套路出牌? 万一 将宋成化的人头吊在城楼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汗已经湿了满背,手脚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剑都拿不住了。此刻,等晋军反应过来,几个稍说得上话的副将重新阻止晋军操戈进攻,却发现一个诡异的现象。 现在本应该趁此机会绝地反击的秦军不见了! 除了城楼上的少数人,只在瓮城里还有零星几个着秦军铠甲的士兵。 晋军以为自己的眼睛提前步入老花眼的行列,揉揉眼睛再看,才不得不接受现实——真他妈消失了。 正在他们准备提刀砍下这几颗人头的时候,这几个秦军士兵竟然像在自家花园散步一样,视千万敌军为无物,悠哉悠哉的离开了翁城,将瓮城城门大开,大摇大摆的逐渐远去。 晋军开始没了主张,宋华诚的脑袋还在城楼上吊着,军心如同一盘散沙,而秦军的一切作为,摆明了就是在请君入瓮! 他们的援军到了? 现在进去,会不会被人当王八一样捉起来吊在城楼上玩弄? 一定是连环计! 先是诈降,再请君入瓮,最后肯定就是瓮中捉那啥了! 这他妈的不能进啊! 如此,在晋军的犹豫间,整座幽州,已经看不见一个活的晋军士兵了。 一定是藏起来了! 士兵们不愿往前,晋军的几个将领合在一起商量后决定,继续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付出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浪费了不短的时间,不能因为宋成化的是,就在最后一步放弃。 没有主帅又如何,秦军不一样也没有吗?还不是坚持到了现在? 于是,晋军士兵在一声比一声密集的擂鼓的催促下,开始试探着进入幽州。 街道很安静,到处都很安静,像一座死城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晋军士兵的警惕指数高达十颗星,前进得畏畏缩缩。 数十万人,进入幽州后消失的干干净净,太反常了! 明明攻打这么久,终于成功地进入敌军城池,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从旁侧飞出来一道暗箭,或者地面塌陷出一个大坑将自己吞没。 毕竟命是自己的,并且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自然得格外珍惜。 能藏人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要么屋顶,房内,不然就是街角,晋军们开始往建筑物内搜索。 而此刻,秦军全数隐藏在幽州的每一个角落,但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上到房屋,下到茅坑,都密密麻麻的藏满了人,都在暗中观察着,默默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 另一个角落里,江柔c张曼兰和顾霜霜藏在街角。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恐惧被无限压缩,但江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四肢软得像面条,连站都站不起来。 保护江柔的谍者已经死了,她一个人,无法在战场上生存下去,张曼兰把她从城楼上带下来之后,便一直跟她在一起。 她们藏在街角一间屋子里,江柔的身体虽然不受控制,脑子却还是自己的,她计算着时间,撑着张曼兰的手臂挪到窗边,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明知有前面会有埋伏,却不得不照坑往下跳,晋军跟她预想得一样,士气大不如前。 战事已经蔓延到这条街,秦军藏在建筑物里,待晋军进屋搜查,就放他们一冷刀子,晋军防不胜防,颓势明显。 自这条街开始出现晋军,顾霜霜就抛下建工如和张曼兰,纵身投入战场,奋勇杀敌。 打斗声越来越大,这间屋子藏不了多久了,张曼兰在江柔身前蹲下,道:“我带你换个地方。” 江柔道:“好。” 这两天,她几乎是一刻都没有停过,再加上刚才身体和精神高度紧张,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逞强,手脚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最开始的无力感过了之后,四肢就开始抽筋,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 刀都拿不起来,她只能缩头藏着,否则只会添麻烦。 但天公不作美,张曼兰刚刚背起他,两个穿晋军铠甲的士兵就一脚踹开门,看见她们,提刀就冲了上来。 张曼兰一脚一个踹翻,踩着他们的胸膛奔出这间屋子。 战事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战场就变得温和,张曼兰冲出屋子,左右都是乱军,她看准一个方向,背起江柔就开始跑。 但是,女人在战场上实在了,张曼兰和江柔杀死了宋成华,人人都想杀了她们立功,他们一出现,无数士兵朝他们追过来,火力集中落在她们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四方方的盒子 张曼兰一个人不可能敌百手,只能飞快的跑,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张曼兰回头一看,下意识的想掷两把飞刀,但苦战两天,身上的暗器都已经用完了,只能作罢,老老实实的跑路。 突然,前方响起震天的杀喊声,张曼兰脸色一沉,调转脚尖朝另一个方向跑。 江柔回头仔细的朝杀喊声的方向看,半晌,精神一震,“曼兰!往那边跑,援军到了!” 张曼兰的脚步一顿,转身就往那边跑,一路奔来的为首那人,正是窦子明! 谍者往幽州十三郡去调兵,半个时辰前,十万大军就已经抵达幽州南城门外,窦子明得到消息,亲自带人去接。 整整十万人,窦子明迎援军京城后,从南城门开始一路冲杀,势不可挡,几乎是横扫幽州。 苦战这两天,加上前些时候大大小小的机场战役,秦晋两军各折损了不少人手,粗略估计双方应该都只剩下十余万的兵力。 幽州十三郡的援军一到,情势立即像天秤倾斜一样一面倾倒。 窦子明在出城接应之前,就已经安排好士兵堵住瓮城城门口,那方援军从南城门开始,一路秋风扫落叶一般,杀向龙虎关的关口,所过之处,晋军片甲不留。 龙虎关关口已经被秦军堵住,晋军无路可退,当真变成了瓮中捉鳖。 晋军大势已去,没多久就完全放弃抵抗,有人自发投降,只剩下少数在倔强的坚持。 一刻钟后,倔强的士兵被绞杀殆尽,晋军彻底投降。窦子明清点俘虏,认真的记录。 此战捕获俘虏十六万。 清点俘虏用了整整一天,这一天后,龙虎关之战才算真正告一段落了。 俘虏场上,突然有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踏月的蹄声,窦子明已经听熟了。 他下意识地抬首一看,果然是沈十三! 战事已经完全平息,沈十三这一辈子,就做了这么一次马后炮。 俘虏场上蹲着密密麻麻的晋军士兵,这种场面沈十三已经熟悉得不得了,知道是胜利了。 但他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他策马经过窦子明身旁,道:“跟上。” 说完便马不停蹄的往回家的方向赶。 窦子明立即把差事交给冯衍,牵了一匹马跟上去。 沈十三的步伐快,也不会等他,窦子明只能玩儿命的追,等并到沈十三身侧的时候,对方道,“这两天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讲一遍。”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军队行军始终比不上一个人快,他带走的两万援西士兵由江蕴带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前来报信的人说,一干将领都死绝了,幽州告急,那时候,沈十三才知道霍清所谓的计划。 但他没有立即问罪。 幽州无将,他必须尽快赶回来,哪怕是援西的计划,也只能先放一放。 他离开幽州三天,谍者追上他们报信用了两天,他一共走出了五天的路程,却只用了两天赶回来,几乎是不眠不休。 战场上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只能拼尽全力的往回赶。 但回来之后,看到的不是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战场,而是胜了。 窦子明当场做起了战事重播的工作。 沈十三一边听着,一边往偏厅走。 邹平的尸首被秦军从尸山里面翻了出来,江柔昏迷之前,把他安置在了沈府的偏厅。 沈十三在城门听到邹平战死c尸身摆在沈府的消息,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偏厅。 邹平的脑袋不知道被晋军的那个士兵提去领功,已经找不到了,只剩下一具无头尸身。 战事刚过,幽州条件无比简陋,棺材是买不到的,冯衍用几块木板钉在一起,简单做了个盒子,把邹平放在里面。 战时不比平时,死了这么多人,邹平能有几块木板已经是极好的待遇,沈十三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盒子旁边跪着一个女人。 窦子明跟在沈十三身边转述,到偏厅的时候,正讲到一众将领被毒杀。 沈十三已经从谍者的嘴里听过这事,窦子明讲到这儿的时候,他却没有叫停的意思。 窦子明所知道的真相,也只是听说,并不太全面。 到了偏厅,柳寄芙跪在地上,他不好当着她说,便下意识的停了一下。 沈十三的面色冷凝,见他停了,厉声大喝,“继续说。” 沈十三双手负在身后,笔直的站在那个旁边,听窦子明讲完了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 越听,脸色越难看,等窦子明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直接抬手就是一掌,竟然直接把邹平的简陋棺材劈裂了。 虽然只是几块木板钉在一起的和木盒子,但只是不美观,结实程度是相当高的。 沈十三抬手一掌直接给劈裂了,窦子明浑身一机灵,后退一步,垂下眼眸,不去看滚落在地的那具无头尸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就是很难受 邹平仍然穿着那身铠甲,裸露出来的脖子几乎被大面积的红色直接覆盖,这具高大的身躯已经不再有生命力,没有头,看不到脸,但沈十三不会认不出。 柳寄芙如同雕塑一般在偏厅里面跪了两天,这里没有人来,没有人过问,沈十三自踏入偏厅,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等棺材裂了,她膝行着爬过去,把断头尸身抱在怀里,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整个人都覆在尸体上,把后背露给别人。 邹平身上的血迹已经成了血痕,只能在柳寄芙的衣服上蹭一点点淡红,她坐在地上,搂住尸身的肩膀,另一只手似乎是想去触摸他的脸。 但是没有头,没有脸了。 她摸了一个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而后才改为双手搂住那具宽大的肩膀,眼睛盯着虚空某处,一动,不动。 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搂住一具没有头的尸体,不论两人之间有怎么样的故事,在旁人看来,不能感同身受她的悲痛欲绝。 只会切切实实的觉得瘆人。 沈十三负在身后的双拳握得死紧,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半晌,柳寄芙终于偏头看了一眼,见是他,肩膀瑟缩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把邹平抱得更紧,像是怕被他抢了去。 沈十三顿足很久,终于拂袖而去。 这一刻,极其愤怒,极度失望。 窦子明最后看了一眼柳寄芙,也走了。 他不是邹平,不能代替他感同身受,死的不是他的儿子,被抓的不是他的妻子,人的立场不同,看到的对错也就不同。 但站在他的立场,邹平是错的。 窦子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战场还没有打扫,尸体堆积成山,不尽快处理会有大祸患,冯衍一个人忙不过来,他还得去龙虎关。 沈十三比他先到龙虎关,冯衍统计完死伤人数,正在禀报。 沈家军经此一战,三十万人,只剩下十二万了,加上沈十三带走的两万拢共也只有十四万。 沈十三片刻没来得及休息,一直忙到晚上,交代好一切事宜,这场战争,才算真正的结束了。 龙虎关上,沈十三登高而立,俯视下面的满目疮痍,窦子明握剑大步上来,“将军,晋军的十六万俘虏该如何处置?” 沈十三久久的看着下面还在忙碌打扫战场的士兵,道:“坑杀。” 窦子明豁然抬头,“全部吗?” “全部。” “将军,这可是十六万人。” 不是没有过杀降的先例,沈十三本人就是个杀降的老手,窦子明从前多多少少知道些他的带军作风。 但十六万人不是一个小数目,全部坑杀,传出去会让人说大秦王朝暴政,始终是对他们自己不利。 沈十三没有半点动摇,“坑杀,全部。” 窦子明资历尚浅,想不到那么深远。 坑杀俘虏并不是图一个爽快,是为了立威。 这是秦晋的第一仗,也可以说是世界大战的第一仗,燕国盟军还未来得及参与其中,大秦对抗两国,这第一仗,是险胜。 这十六万士兵都是晋国人,他们对大秦的忠诚度不高,如果收为己用,很容易被人撺掇叛变。 打仗已经很艰难了,还是时刻担心着身旁的战友什么时候会转头给自己一刀,那人生真是悲催如狗。 留下他们,是人都要吃粮,十六万人不是个小数目,大秦养不起,再者,不是自己的人,终究都是养不熟的狗,有早一日要是被他们策划逃回晋国,对他们又将是重重一击,是极大的潜在威胁。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没有价值的人,没有资格活命。 窦子明在沈十三背后站了很久,对方始终眺望远处,显见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执行军令去了,走了两步,他道,“将军是不是还没有去看过小江?” 沈十三突然一怔,在脑子里把窦子明刚才在偏厅说的话一句一字的筛过。 刚才窦子明说了什么? 说江柔什么? ‘小江受伤颇重,援军一到便昏过去了,至今未醒。’ 草! 沈十三没再在龙虎关逗留,立即打马回了家。 内外院都没有人,下人们全都在两天前被江柔遣走了,冷清得很。 沈十三推开房间,发现床前居然坐了个人。 醒了? 床前那人听到动静,便也转过头来。 是张曼兰。 她一言不发,径直起身出去了。 沈十三坐到床边,皱着眉看再床上躺得像一个死人的江柔。 回来的时候,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连幽州陷落都想过。 没想想到居然胜了。 更没想到是胜利的关键竟然是江柔。 江柔盖着薄被,沈十三把江柔的被子掀开一个角,把她的手拉出来。 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是进攻方,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兵,沈国安为了历练他,让他冲在最前面,完全不考虑他第一次冲这么前面,会不会让人一刀砍死了。 那场战役下来,他身上大大小小十八处伤口,双手烂得满手血泡。 但他是个男人,还从小习武,双手都是厚厚的茧子,不比江柔娇贵。 她那双手跟没有骨头一样,在军营锻炼一年,水泡挑了又长,长了又挑,愣是没留下一个疤,连茧子都没长。 不光手嫩,全身都嫩,沈十三每次碰她的时候,总是一边担心弄得她满身是伤,又一边疯狂。 江柔的手被他托在掌心,沈十三心里不自觉的揪了揪。 他不是个情感细腻的人,不懂这种复杂的感情到底交杂了什么。 但是,大抵就是难受就是了。 这双白皙的手已经看不出原样了,十根手指肿得跟萝卜一样,又红又肿,满手都是亮晶晶的水泡。 大概能猜到,是被热油烫了。 右手手背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皮肉翻飞着,卷曲的皮肉颜色很不正常,是熟肉的颜色。 应该是先受了伤,热油再浇到了手上。 沈十三掀开被子,剥了江柔的衣服,让她赤条条的摆在床上,呈现在他的眼底。 伤。 全身都是伤。 沈十三默默的系好她的衣带子,坐在床前,双手抵住额头,心里烦躁得很。窦子明说她是昏迷,但沈十三看着像是睡着了,梦中很不安稳,时不时抽动一下手,或者抽动一下脚,大概是梦到了什么。 张曼兰守着她,就是也要在她抽动的时候抓住她的手,免得她手上的水泡被蹭破。 她手上的水泡不像平常的小水泡,是连成一片的,几乎满手都是,烫伤的程度很深,蹭破会留下疤,只能让她自己慢慢好。 江柔其实是格外幸运的,有很多人都把她视若掌中宝,自己受苦,也要让她周全。 比如张曼兰,如果是自己受了伤,为了让伤口好得快些,她肯定会直接挑破水泡。 虽然会留疤,但她不在乎。 江柔却不一样,张曼兰会想尽办法,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像一块无暇的白壁。 江柔就像是美好的代名词,幸运得让所有人羡慕,让人不由自主的保护她的美好。 她的伤让军医来看过了,该清理的伤口清理过了,该上的药也上过了,现在不过等她醒来而已。 沈十三没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江柔开始浑身冒汗,脸色也不好,眉心紧蹙,脑袋在轻微幅度的摆动。 她嘴里呢喃着什么,声音很小,沈十三把耳朵凑过去听,还是听不清楚。 他轻轻拍她的脸,“醒醒,江柔?” “江柔?” 如此喊了好几声,江柔还是深陷梦中,呓语声开始变得又快又急,似乎很恐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孕 沈十三喊不醒她,又看她睡得难受,想了想,伸手捏住她的鼻子,捂住她的嘴巴。 江柔梦中的场景突然一变,从杀伐的战场变成了一座营帐中,她被一个男人丢进水桶里,那男人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起来,还伸手摩擦她的脸和头发,掌心的茧割的她脸疼。 她从水底看这个男人的脸,只觉得好熟悉。 只是还没等她想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人,窒息感就让她的整个胸腔都要炸裂开一样。 慢慢的,脑子开始变得眩晕。 “沈战!” 在睡梦中窒息到晕厥的那一刻,她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是谁,而在现实中,睁眼的那一瞬间,她将这个名字喊了出来。 由于沈十三捂住了她的嘴,这个名字她喊得瓮声瓮气。 眼中惊疑未定,等记忆纷踏涌入脑海,她才想起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 沈十三见她醒了,这才收回手,故作镇定的问了一句,“醒了?” 江柔愣愣的点头,“你回来了啊?” 沈十三:“嗯,回来了。” 江柔撑着想从床上坐起来,沈十三扶了她一把,将枕头垫在她的背后。 江柔坐起来后,没去靠沈十三难得贴心帮她垫的枕头,张开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身上伤口多,沈十三怕把她碰疼了,只虚虚的将她搂住,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江柔什么都没说,沈十三什么多都没问,只需要一个拥抱,便胜过千言万语。 江柔本来是想哭两声,结果发现眼眶干干的,流不出泪。 两人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儿,江柔闷闷的说:“邹平死了。” 沈十三说:“我知道。” 她又说:“正初也没了。” 沈十三顿了一会儿,“知道。” 江柔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什么都不说,静静的抱着沈十三。 江柔在床上躺了一天,浑身都疼,但她执意让沈十三帮她穿了衣服,去偏厅, 自沈十三怒气冲冲从偏厅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日的时间,柳寄芙还是保持着抱住邹平的姿势,跪坐在地上,像要就这样坐到天荒地老。 江柔缓缓的在她面前蹲下。 双手疼的厉害,无法触摸她的脸,江柔只能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轻声的喊,“寄芙?” 原本谁喊都不应的柳寄芙,听到她的声音,身体微微的颤了颤,双眼开始聚焦。 江柔试探着问,“还认得我吗?” 邹平提过柳寄芙的神志在盛京就已经不太正常,后来她又亲眼看着邹正初被剁手,剜眼,从邹平用命把她换回来,江柔就没有见过她正常的样子。 她怀疑她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 哪知,柳寄芙却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无头尸身,像她刚才向沈十三寻求安慰一样,搂住了她的脖子。 江柔精神一震,不敢直接打扰她的情绪,便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腰,回应她。 在摸到柳寄芙的腰的时候,江柔的双眼蓦地大睁,不顾手上的疼痛,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拉来下,满面惊疑的与她对视,手从对方的腰侧摸到前腹。 片刻,柳寄芙垂下眼帘,再不看她,静静的坐在原地。 江柔缓缓的伸手,去触摸她的腹部。 手心儿感受到隆起的那一刻,她的声音颤抖了,“这是谁的?” 柳寄芙在盛京就被抓走,与邹平分开,邹平在来幽州的路上走了四个月,在幽州呆了两个多月,两人一共分开六月有余,而柳寄芙怀孕了! 沈十三从江柔的话里得出猜测,亦是死死的盯着柳寄芙的肚子。 江柔伸手将柳寄芙的腹部摸了一圈儿,发现她的肚子并不想平常孕妇那样肚子是圆的,她的肚子紧紧的绷着,呈水桶状。 江柔震惊过后,看了沈十三一眼。 沈十三与她对视过后,默默的转过身去。 江柔把扶着柳寄芙的肩膀,让她转了一个方向,也背对着沈十三,然后伸手进她的衣裳去摸。 这一下,明白了。 并不是柳寄芙的肚子不同,而是她的肚兜带子栓得十分紧,绷住了肚子,把一个圆形,硬生生的挤成直筒状。 江柔确定,柳寄芙没有疯。 “孩子是邹平的?”江柔问。 柳寄芙毫无情绪起伏,木讷的点了点头。 按照她肚子的大小来看,孩子的月份不浅了,很有可能是被抓之前就已经有了。 但柳寄芙这段时间瘦得非常严重,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整个人就像晾衣杆一样,衣服挂在她身上,风从左袖灌进去,就能从右袖吹出来。 她是故意把肚兜栓得很紧——为了掩饰她的孕肚。 她现在的身材穿任何衣服都显得很大,她太瘦,怀孕的肚子也不可能跟正常孕妇的肚子相比,她紧紧的拴住肚兜,肚子不突出,就能直接把孕肚藏在宽大的衣衫之下。 可如果她是在挟持的中途别绑匪侮辱,就没必要把肚子藏起来。 除非,这个孩子就是邹平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了 只有孩子是邹平的,柳寄芙才有将肚子藏起来的必要。 但江柔问这孩子是谁的,她又不说话。 江柔想了想,把柳寄芙从地上拉起来,试探着带着她走出偏厅,她很听话,像个小孩子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柔身后,不吵也不闹。 江柔把她带到了原本沈问住的房间,关上门,声音很轻缓的问她,“寄芙,我能看看你的肚子吗?” 半天,没有人应答。 江柔的担心更重。 她开始以为柳寄芙的神志是正常的,可是现在又不确定了。 她问什么,柳寄芙都听得懂,可是她就是一个字都不回答,不开口,像哑巴了一样。 柳寄芙半晌不回答,江柔就当她默认了,开始试探着伸手去脱她的衣服。 柳寄芙果然是默认了。 衣服一件一件的被脱下,露出里面的肚兜。 肚兜在她肚子上被绷得紧紧的,带子在腰后勒出了深深的一条红痕,几乎都已经勒进肉里去了。 江柔解开肚兜带子,柳寄芙的孕肚瞬间被解放,目测起码大了两圈儿,肚脐的地方尖尖的,高高隆起。 结合柳寄芙的体型来看,这肚子应该有六七个月了。 不过江柔不是大夫,也只能大概估计,做不得准,她给柳寄芙把肚兜重新松松的系上,再帮她合上衣服。 “寄芙?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太累了,乖乖的在这儿睡一下,我去帮你找个大夫来,别乱跑,知道了吗?” 江柔一边说着,一边把柳寄芙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才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沈十三在外面等,他听见江柔开门关门的动静,便转过身来。 江柔发现他的目光中是有光的。 希望的光。 不管邹平做错了什么,对他来说,毕竟是十几年过命的交情,不可能说斩断就斩断了。 邹平上到双亲,下到幼子,全都死了,剩下一个柳寄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生活,如果他有一个遗腹子,也算是邹家的希望。 郑立人在两天前被江柔放走了,幽州岌岌可危,留下说不定要给这座城陪葬,他从药王谷离开,本来就只是一个民间大夫,被沈十三抓来这么些年,耽搁了他这么些年,也该放他离开了。 现在沈府里没有下人,没有大夫,要想找人给柳寄芙看看,得去下一座城市。 江柔对沈十三道:“寄芙的孩子应该是邹平的没错了,这几个月她大概一次都没有瞧过大夫,肚子大起来了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一直裹着肚子藏着。” 沈十三回了一个‘嗯’表示知道了。 当天晚上,沈十三派了士兵去隔壁城市连夜请大夫回来,顺便买了几个下人,还提前准备好了稳婆。 天气很热,龙虎关堆了太多尸体,一时不能完全清理干净,开始散发出恶臭,连邹平的尸体,也开始腐烂。 他死得不光彩,但沈十三送往京中的军报,只说军中混入奸细,一干将领全都战死沙场。 这就变成了他的一桩罪,等战事结束回京,他肯定要被降一桩治军不严的罪,但是,给邹平留了一个体面。 而邹平的尸体,他吩咐人埋在了城外,尸体出府c下葬的时候,他一眼都没有去看。 邹平下葬后的第二天,沈十三就该走了。江柔的在检查柳寄芙肚子的时候,两只手的水泡都蹭破了,她重新上了药,手不能沾水,晚上,沈十三帮她擦过脸,说:“我要走了。” 江柔点点头,道:“我知道。” 幽州之危已解,鄱阳却还需要他,龙虎关重新调兵遣将,守好龙虎关,他也要立即离开了。 江柔道:“等寄芙生下孩子,我就带她回盛京,等你回来。” 第二天早上,江柔很早就起来,一直把沈十三送出城,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回了沈府后,她去沈问的房间找柳寄芙,却没看见人。 江柔心里顿时一沉。 柳寄芙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江柔这几天总怕她想不开,一直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送沈十三出城的时候她睡着了,江柔这才抽空出了一趟城。 没想到就这点儿时间,人就不见了! 派去其他城市请大夫买下人的士兵还没有回来,府里一个人都没有,江柔没有可以差遣的人,自己一个人找的效率太低。 她把整个府邸找遍之后,开始强迫自己冷静。 柳寄芙会去哪里?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江柔大概猜到了。 城外,邹平的墓前,江柔果然在这里找到了柳寄芙。 现在是正午,烈日当头,邹平的墓是新墓,坟头上光秃秃,周围也可没有蔽阴的高大树木,柳寄芙一身白衣,趴在翻着新土的坟包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烈阳灼在她身上,将她的脸晒得有些红。 她两只手抱着坟堆,用一种拥抱情人的姿势,久久不放手,不知道抱了多久。 她怀有身孕,不能就这样在太阳底下暴晒,江柔过去把她扶起来,道:“寄芙,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这是邹平唯一的血脉了。” 趴在坟头上的柳寄芙睁开眼,默默的站起来,跟在江柔身后,表示自己跟她回去。 江柔愁得脑袋都疼了。 柳寄芙不哭不闹也不说话,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那眼神里,分明是一潭死水,没有半分亮光。 她从前那么活泼开朗,如今却如同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妪,每天睁开眼睛,只是为了等到生命自然结束的那一天。 这样的人生,该有多苦? 江柔叹了口气,拉着柳寄芙回家了。 回家的时机刚好,派去请大夫的小兵回来了,下人c稳婆和大夫都在院子里等,江柔谢过那士兵后,先让那大夫给柳寄芙看诊。 那大夫诊断后,道:“这位夫人的胎大概已有七月余,胎位倒是极正,只不过母体的营养不太好,导致胎儿有些偏小,不过不太碍事,生下来之后,可以慢慢调理。” 江柔给大夫付了第一笔诊金,给大夫辟了一个房间,让大夫在府里常住。 时间流逝,一晃,就是三个月后。 这天早上,江柔正被梦魇住,左右都不得清醒,突然来的一阵敲门声,把她从噩梦中拯救了出来。 敲门声又大又急促,江柔赶忙披衣起身去开门。 下人来敲门不会这么失礼,她们会喊夫人,并且说明白有什么急事,阖府唯一不会说话的,就是柳寄芙了。 打开门,果然是柳寄芙。 她一脸痛苦,脸色很白,鬓角有冷汗流下来,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扶住肚子。 “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丫鬟呢?”江柔见她的样子,知她是要,赶紧把她往屋内扶,让她在床上躺下,折身出去喊大夫和稳婆。 大夫估算的产期大概就在这几天,府里一直准备着,江柔把稳婆喊来,直接就入了房间接生。 江柔在外面着急的等了,老想进去看看。 她记得自己生沈思的时候,痛得差点把嗓子都喊哑了,怎么到了柳寄芙这儿,一声都没听到吭? 她就算是不愿意说话,可是痛的时候总要叫出来吧? 从早上等到日落,房间里就只有稳婆的声音传出来,江柔愣是没听到柳寄芙喊一个字。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推了房门闯进去。 一只脚刚刚踏进房间,就听到一声细弱的婴啼,已经稳婆惊喜的大叫,“!!” 江柔匆匆奔过去,稳婆欣喜的把刚包进襁褓里的婴儿递给她看,“夫人,是个小公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什么味道 江柔小心的接过来,抱到柳寄芙的床前蹲下,让她一偏头就能看到孩子,“寄芙,你看,是个男儿,长得真漂亮!” 柳寄芙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江柔手中的孩子,眼皮微微颤抖,似乎要落下泪来。 但最终,她只是眼中含了稍许泪花,便仰头看向天花板,耳朵自动将婴儿的啼哭声屏蔽。 她的态度让江柔心里沉顿了一下,隐隐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柳寄芙行尸走肉一样的活了三个月,天天盯着虚无发呆,江柔怕她想不开,几乎是天天陪着她,跟她说话,开导她,可是收效甚微。 她理解她受到的打击太大,也很有耐心的慢慢劝,总觉得等孩子出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孩子是跟她血脉相连的,总比自己一个外人能够慰藉她。 可是柳寄芙却半点不欣喜,甚至仍然不愿意开口说话。 江柔没再强求,勉强笑了笑,让稳婆把孩子带下去交给乳娘,自己守在柳寄芙床头,跟她闲话。 虽然她从来不会回答一句,但江柔知道她听进去了。 一直到晚上,丫鬟端来了饭菜,江柔喂了柳寄芙一点,她吃不下多少,只喝了两口汤,就开始摇头了。 江柔放下调羹,自己也去饭厅勉强吃了两口,就重新回房间里照顾她。 自从龙虎关一战后,江柔的睡眠质量愈加不好,几乎是天天晚上梦魇。 激情杀人过后,再回想起来那一片血腥,内心总是接受不了。 她今天守了一天,早就累了,柳寄芙睡过去不久,她靠在床边,竟然也模模糊糊的睡过去了。 她是坐着,睡得没意识之后,脑袋就不自觉的往下一点一点,最后脑袋往前一栽,栽到床沿上,磕得‘咚’一声响,脑袋都鼓起来好大一个包。 江柔揉着脑袋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等看到空无一人的床,她顿时一个激灵,困意全都没了。 她急忙跑出去,外间守夜的丫鬟也不见了,她跑出院门口的时候,正撞见那丫鬟回来。 “你去哪儿了,邹夫人呢?” 那丫鬟被她的脸色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刚才,邹,邹夫人说她饿了,让奴婢取厨房做点儿吃的来。” 江柔一看,见那丫鬟手里果然拎着一个食盒。 遭了! 江柔立即把府里的下人都喊起来,让他们打着灯笼去找人。 邹平的坟前也派去了人,不过城外远,不可能这么快有消息,江柔自己也满府的找。 下人们一一来报,都是‘没找到’三个字。 下午柳寄芙的神态浮现在心中,江柔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江柔双手握在一起,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 她到底能去哪儿? 半晌,她走累了,在石凳上坐下来,目光武艺扫过龙虎关的方向。 龙虎关 江柔豁地站起来。 龙虎关! 她急忙朝龙虎关飞奔过去。 龙虎关的城楼每日太阳落山之后都有人看守,严禁闲杂人等攀登,江柔气喘吁吁的问那看守士兵,“邹夫人来过没有?” 那士兵见是江柔,道:“在的夫人,邹夫人说她想去透透风。” 邹平以前好歹也是大将,龙虎关一战的内幕,大概只剩下几个高层将领知道,在士兵眼中,他虽然为救夫人丢了命,但还是他们的将军。柳寄芙是他唯一的遗孀,难免是要给两分面子的。 江柔道了谢,提起裙角就往城楼上跑。 跑了没两步,她脚下一顿,猛然倒回来问那士兵,“你说,邹夫人跟你说她想上城楼透透气?” 那士兵迷茫的点点头,道:“是啊。” 江柔的心狠狠往下面一沉,点头就开始狂奔。 柳寄芙说话了! 她为什么说话?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龙虎关总长很长,江柔并没有怎么找,上了城楼就看见了柳寄芙的背影。 她面对的那一片沙域是当初邹平战死的地方。 江柔登上城墙,柳寄芙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 “小柔,你来了。” 这是几个月来,江柔第一次听见她说话,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儿,但江柔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每一个字中,都有一种深深的绝望,透露出对世事无尽的厌烦。 “寄芙,你先过来,这样很危险!” 柳寄芙又瘦了很多,身上简直就像没有肉,这三个月来,她怀着孩子,却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吃什么吐什么,此刻的她站在城楼上,夜风一吹,宽大的衣摆翻飞着,简直像要把她吹走一样。 柳寄芙没有回头,很久,她缓缓的说:“小柔,你知道,自己儿子的肉,是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是解药吗? ‘自己儿子的肉,是什么味道?’ 这是一句能让人的胃瞬间翻腾的话。 江柔回答不出来。 柳寄芙站在城墙上,似乎随时都要随风而去了,她说,“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嘴里有一股怪味,天天,正初都在梦里问我,‘娘,你为什么要吃我?’” “是啊,小柔,你说我为什么要吃他?那是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 她的语气并不悲怆,只是认真的在问,在问自己,在问江柔。 “寄芙,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这场战争,是那些卑鄙的人。” 柳寄芙望着远方,“可是,我好难受啊。” 说着,她竟然抬脚,一步就要踩空,坠落城墙下。 “站住!寄芙,你还有孩子,你死了,孩子怎么办?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帮你养的,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敢把他丢出去,我是不会管的!这个孩子是你和邹平唯一的希望了,你想就这样让他自生自灭吗?” 柳寄芙的脚顿了一下,江柔抓紧机会,道:“我说到做到,我是不会心软的!” 柳寄芙早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她在这里等这么久,就是想等江柔来。 她想托孤。 她犹豫了,江柔又急急忙忙道:“你的命是邹平用命换来的,你就这样去死,你对得起她拼了命的把你救回来吗?你在荆州还有父母,你连父母也不要了吗?孩子还这么小,我出来寻你的时候,他啼哭不止,你不想回去看一眼吗?” 柳寄芙一只脚悬在城墙外,怔怔的看着这片尚还有斑驳殷红的沙漠,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话。 那话语逆着风吹到江柔的耳朵里,只剩下破碎的几个字,江柔分辨不出她说了什么。 江柔试探着往前面走了一步,见柳寄芙的情绪波动不大,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终于,江柔拉住她的手,引导着把她往回带,她的双脚踏到地面上,江柔才狠狠的松了一个口气。 “可是,小柔,活着真的好苦。” 江柔心里一震,猛然抬头,看到了柳寄芙一脸的泪。 是啊,活着对她来说,真的很苦。 可是,那也要活着啊! 这天晚上,江柔挨着柳寄芙睡了一张床,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的讲了很多,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 张曼兰和顾霜霜都被沈十三带走支援鄱阳,柳寄芙出了月子后,邹平的遗腹子起名为邹易,江柔带着她,租了一辆马车,三人启程回京。 因为顾及这一母一子的身体,马车走得非常慢,六个月后才抵达盛京。 与此同时,鄱阳之战也落下帷幕。 燕军在五个月前抵达,出其不意,与秦军共同围了鄱阳,前后夹击,蜀君溃败而逃,秦燕联军一路杀往蜀都,势如破竹。 晋国损失三十万兵力,无力援助蜀国,蜀国节节败退,接连丢失三座城池。 秦军接连胜仗,士气空前高涨,昨日一仗胜利后,沈十三特许可扎营庆功一日。 晚上,营地里生起篝火,士兵们端着酒碗围着篝火烤肉,沈十三和士兵们意思着对付了一下,没有什么兴致,就回了自己的帅帐。 路上遇到顾霜霜,他点头示意了下,与她擦肩而过。 顾霜霜站在她背后张口欲言,话没来得及出口,人却已经走远了。 她眼神暗了暗,始终没再喊出口。 “他已经有妻有子,你再纠缠不休,我当真对你不客气了。” 张曼兰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幽森的语气宛如出没在黑夜的厉鬼。 顾霜霜在刹那间收起所有的情绪,眼角眉梢上都似乎染了寒冰,“请便。” 张曼兰的眼中闪过一缕杀意,最终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 她不习惯和士兵一起大肉快酒,畅谈甚欢,对这种庆功更不感兴趣。 张曼兰没有点灯,坐到只搭了两张草垫的床上,开始卸甲。 突然,背后有人一跳而起,抓起她的被子往她头上盖去,张曼兰迅速就地一滚,握在手中的匕首飞出去,黑暗中响起一人浮夸的声音,“哇小张,你下手真黑!开个玩笑也不行的吗?” 张曼兰听那声音,又是一柄匕首掷过去,直接扎透被子,往那人身上飞过去。 “喂喂喂!是我!是我!” ‘锵’一声,是刀剑出鞘的声音,那人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赶忙把手中的被子一丢,逃蹿出帐子之外去了。 等出了帐子,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嘟囔,“蛇蝎心肠!毒妇!还真往心口扎!一刀给我扎死了我可亏大了!” 他拍着心口压惊,没注意迎面有人走来,与人装了个满怀。 “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小王都敢撞!” 对方顿了半天,“原来是十六王爷,失礼。” 唐勋定睛一看,哈哈道,“啧,霍军师啊,你这会儿不跟将士们庆功,这是要干嘛你这方向,是要去找张副将?” 这次燕军助援大秦,唐勋作为监军随行大军,偶尔上前线,偶尔躺在后面当拉拉队,想起一出是一出,将士们对他这种‘率性’的行为没有半点意见,甚至还觉得这个王爷很亲民。 霍清却一直都看不惯这个唐十六,“夜色已深,王爷为何从张副将的帐中出来。” 他问得很随意,但神态上,却满是质问。 唐勋俏皮的眨眨眼睛,故作神秘的说,“你懂得呀!” 说着,还扭捏的笑了笑,做出一种恶心得人手臂上起鸡皮疙瘩的娇羞状。 霍清的脸瞬间沉下来,语气不自觉的变得严厉,“王爷请自重!” 唐勋似乎被霍清突如其来的火气吓的愣了一下,片刻后,他道:“别!霍军师别误会,我不是对你有意思,是对” 他的眼神瞟像张曼兰的帐子,忽然学女人一样羞愤的跺了跺脚,揪着衣角说,“是对张副将啦!非要逼人家说出来!” 霍清的脸色更臭,满脸都是想动手打人的冲动,但被理智控制住,只说,“夜深了,王爷该回去睡了。” 唐勋做作的看了一眼月亮,道:“是挺晚了,我回去睡了,霍军师请便吧。” 霍清一眼都不想再看他,直接朝张曼兰的帐子走去了。 他转身的那一刻,唐勋浮夸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只是冷面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小王我膈应不死你!” 人是相互的,霍清看不惯唐勋,唐勋自然对他也没有好感,这人像只黄鼠狼,时不时就在背后用算计的目光盯着你,让你总觉得被人惦记着,睡觉都想睁着一只眼睛。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唐勋就觉得自己被惦记上了,原因么当然是因为张曼兰。 他在蜀国就和张曼兰相识,他这个人没脸没皮惯了换个说法,就是犯贱,就爱去张曼兰哪儿找打。 显然,霍清很看不惯他往张曼兰身边凑,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就是要围着张曼兰转,就是要和她打情骂俏,奈他何? 刚才他从张曼兰的帐子里出来,霍清的脸色怎是一个难看可以形容的,唐勋看在眼里,登时就觉得心情大好,甚至还可以回去跟士兵们干二斤烧刀子! 让你把架子端到天上去,让你对我阴阳怪气,我气不死你! 就你那个逼样子,还想泡妹子?滚回娘胎里再修炼五百年吧,或者叫声爹,小王我免费教你! 唐勋难得膈应霍清一回,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当真去跟士兵混做一堆划拳去了。 霍清在张曼兰的帐子前站了一会儿,伸手去掀她的帐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没意见吧 哪知,刚刚掀起一个角,一柄利刃突然刺破帐帘,‘噗呲’扎进他的手臂里,同时,伴着账内传来一声厉斥,“滚!” 张曼兰的腕力十分强大,飞刀直接钉在了霍清的手骨上,痛得他很咬牙关,才没有痛叫出声来。 他的身体比不得常人,本来要弱上许多,对疼痛也比常人要敏感许多,这一刀扎在骨头上,对他来说是钻心的疼。 他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伤处上方,伤手的五根手指都痉挛起来,匕首钉在骨头上的感觉实在难受,霍清抓住匕首手柄,想要把刀拔下来。 但,他的目光一触及匕首的刃,手就顿了一下。 有一条血痕,抹满了匕首的刀刃,就像割腕留下的血痕,而匕首只钉入他的手臂半寸,这整个刀刃上的血,自然不是他的。 霍清抓住匕首,一咬牙,忍痛将钉入了骨头的匕首拔出来,用那匕首,去挑开帐帘。 帐帘被挑开的那一瞬间,又是一柄匕首飞过来,而匕首出手,张曼兰才看清霍清那张脸,立即从桌上抓了一直毛笔,朝着匕首的掷过去。 毛笔后发先至,和匕首的尾部撞得叮当一声响,把匕首的准头撞得歪了一下,扎进了霍清身旁的营帐柱子上。 “怎么是你?”显然,张曼兰以为是唐勋回来了。 霍清的手臂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血,他痛得嘴唇发白,但神色间却半点看不出来,冷清的反问,“张副将以为是谁?” 张曼兰:“不管是谁,特别是你,请滚。” 霍清的目光下移,看见简单的桌案上,放着一只粗陋的碗,碗里面,装着一碗血。 而张曼兰的手腕上,豁开一道割腕势的伤口,正小股流水一样往碗中滴血。 现在,张曼兰刚在当做飞刀扔出去的那柄匕首,就是她用来割腕的。 “给你的药,为什么不用?” 霍清的手臂亦是在往下流血,两人一左一右的各伤一只手,放着血,场面极其诡异的在进行对话。 张曼兰扯了一节纱布,草草的把腕处伤口包起来,冷声道:“滚出去。” 霍清看着桌面上的那一碗鲜血,还是问,“为什么不用药。” 张曼兰有一万回想杀霍清的心思,但因为他是沈十三的谋臣,忍了下来,她自从梵音宫出师以后,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想杀不能杀的人,霍清一再在她的底线边缘试探,她是真的恼了。 “药?什么药?你给的是解药吗?” 她话一落,霍清的脸稍变了变。 梵音宫的绝密之毒,他怎么会有解药?只不过拖延一些时间,让张曼兰多活上一段时间而已。 张曼兰继续道:“既然不是解药,我为什么要用?” 张曼兰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惯爱记仇,谁要是让她栽个跟头,她能记一辈子,直到报仇为止。 霍清何止是让她栽了一个跟头! 而且她对这个人非常厌恶。 非常c非常c非常厌恶。 霍清送她一瓶缓解梵音宫秘毒的药,想此求和,但她偏不接受。 凭什么他求和就得被原谅? 偏不! 她不能杀他,但不代表不能仇视。 她不受他那瓶解药,一样死不了,放出去的二两血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照样能拖延毒性发作。 霍清的手还在往下滴血,张曼兰瞥了一眼他的伤口,“劳烦,刀还我,你出去。” 纵然疼痛难忍,霍清依然竭力保持面色如常,他把怀里的药瓶子拿出来,放在张曼兰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如往常的语态,慢条斯理道,“你这条烂命,要不要的都无所谓,只是你长时日割腕放血,战场上必定气力不济,若是就这样战死沙场,我会将你被捅得稀烂的尸体用席子裹好,带回去给你的老娘和亲弟看看,看看你那张腐烂生蛆的脸,与现在这张,有哪些不同。” 说罢,他就转身走了。 张曼兰盯着桌上的那只瓷瓶,在霍清双脚踏出帐子的那一刻,将这瓷瓶抓在手中,狠狠朝帐外掷出去。 她的力气大,瓷瓶飞出去,正好砸在霍清的背上,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往前趔趄了一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与此同时张曼兰的声音也传到耳中,“关你屁事。” 霍清这样不易动怒的人,也攥紧了拳头,难得气得脸都青了。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已经垂下去的帐帘,拂袖而去。 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远远的,竟然瞧见又一道黑影倚在门口等他。 他放缓脚步靠近,刚走了两步,那人就发现了他,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呀,霍军师,你回来了?我这刚才多喝了两杯,这会儿借你的门口靠靠,你没有意见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不滚 那人兴冲冲的跑上来,缺德的照着霍清的伤手就抓下去,抓得霍清猛一缩手,痛得五官都扭曲起来。 这个缺了八辈子老德的人,就是唐勋。霍清看到唐勋,本来就不善的脸色更是漆黑如锅底,捂着自己的手臂,一脸的拒人千里,“王爷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要睡了。” 唐勋却不依不饶,“哎呀,军师的手怎的伤了?严不严重啊!我帮你唤个军医吧!” 霍清道:“不劳王爷费心,请回吧。” 霍清进了自己的营帐后,落下的帐帘子在唐勋的面前晃荡,荡起了他眼中一抹狡黠的笑,笑着哼着小曲儿走了, 霍清面对着厚厚的一层帐帘,目光像是能穿透障碍,钉在唐勋的背上一样。 刚才直到走出张曼兰的营帐,他才醒悟过来。 他被唐勋算计了! 从两月前起,他开始给张曼兰送药,七天送一次,两人每次见面,必定不欢而散,张曼兰虽然不用药,但均没有当场将他给的药丢出去。 而燕军到来一个月,唐勋也来了一个月,一个月来,只要张曼兰有空闲,他必定往她身上粘,跟坨掺了502的狗屎一样,搓都搓不下来。 好女怕缠汉,唐勋的轻功又好,张曼兰每次动怒,他脚底一抹油就跑了,她骂不动,又打不到,每次被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唐勋来一个月,霍清往张曼兰的营帐里送了四次药,每次都是间隔七天,每次都是晚上的这个时间。 唐勋把规律摸熟了,提前惹恼了张曼兰,霍清再一去,正好撞在枪口上! 以往每次张曼兰虽然不给好脸,但没有一次是直接动手,并且毫不给脸。 刚才唐勋说酒醉了,靠在他的门口休息,但言语神态之间,哪里有半分朦胧醉态?明明看见他手上的伤,还故意用力的抓伤口,分明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霍清自己将伤口处理过,合衣睡下了。 半夜,士兵们犹未尽兴,但沈十三下令熄火睡觉,他们也只能灭了篝火,清理营地后睡觉。 因今夜疯得稍有过头,营地收拾起来有些费劲,众人正费力打扫,突然听到号角被吹响,“敌袭!敌袭!” 不过片刻,敌军就已经冲入腹地。 蜀军节节败退,士气早已经一跌千丈,他们需要一场胜利。 急需。 而今夜秦燕两军歌酒欢畅,等他们的庆功晚会到了后半场,大概人也耍累了,酒也喝高了,等这时候突然发动袭击,胜利的概率可提高三成。 可等到蜀军一路深入敌军腹地,却发现对方用一种特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还没等他们参透这诡异的眼神,只听有人振臂一呼,大叫道:“蜀军中计了!杀啊!” 顿时,四面八方醉得不省人事的秦军和燕军竟然站起来了,个个眼神清明,提刀就砍。 而本来就还站着c看起来半醉不醉的人,也瞬间变了一副脸。 什么脸? 极度兴奋的脸! 即将大胜一场,喜悦的脸。 蜀军这才知道中计,赶忙要撤走,然而,来时的路已经被堵住了,到处都是敌人,他们的队伍被冲的七零八落,连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都找不到了。 沈十三是什么人?才刚刚交战月余,小胜几场他就会自大至此? 不过是诱敌深入之计罢了!张曼兰一直在帐中端坐,在听到杀声的那一刻,立即提剑冲出,勇猛非常。 顾霜霜的帐子就在张曼兰隔壁,两人一同冲出来,难免碰了面。 战至后半场的时候,张曼兰看着不远处正在厮杀的顾霜霜,不动声色的靠过去。 她长大的环境里不存在道德两个字,她只要对甄临风言听计从,可以说是随她为所欲为。 一月来,她无数次的警告顾霜霜,对方还是对沈十三抛出暧昧的小橄榄树枝,一次二次三次。 沈十三不是吃素的,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上钩。 被她得逞,难过只有江柔一个人。 死了多好? 死人怎么跟江柔抢丈夫? 这世上,死人最听话。 张曼兰要杀一个人,从来不会愧疚,如果觉得这个人有必要去死一死,那她就顺便送一送。 转瞬间,张曼兰的剑就递到了顾霜霜的颈边。 顾霜霜急忙举剑格挡,“张曼兰,你疯了吗?” 尚在四周都是敌军的战场上,张曼兰直接跟顾霜霜打起来了。 自从幽州一战,天下都知道大秦出了三个铁娘子,足智多谋,勇猛无匹,比大多数男人都管用。 张曼兰和顾霜霜的性别,就足够让人一眼就认出她们的身份,此刻不仅是友军,连敌军都懵了。 这个是什么情况?内斗啊?! 此刻友军内心:怎么打起来了?怎么回事儿?我是该拉架还是该继续杀敌? 敌军内心:狗咬狗?哎我去,大姐您俩卖力点儿啊,同归于尽最好了!用力咬啊! 顾霜霜不敌张曼兰,一边应付张曼兰,一边提防敌军在旁边时不时的放冷刀子,相当吃力。 张曼兰步步紧逼,顾霜霜步步后退,很快就要撞到别人的刀尖上去了。 正在这时,冯衍从旁边举剑冲出来,帮顾霜霜挡了一下,这场内讧持续了一炷香左右,在这段时间里,蜀军开始有一小波人弃刀投降,不过两刻钟后,秦军大获全胜。 整个战场上,只有这三人还在搏杀,渐渐的,有不明真相的士兵看过来,连沈十三都被惊动了。沈十三听着下面的小兵禀报,差点把肺给气炸了。 这是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还是怎么的? 要翻天啊! 沈十三直接一把长枪就架住了张曼兰的手脚,“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老子送你?” 张曼兰自知打不过沈十三,这才不再做无用功。 “你c你c你!跟我进来!” 沈十三说罢,率先走在前面。 张曼兰c冯衍c和顾霜霜跟着他进了帅帐。 沈十三大马金刀的往桌前一坐,气得一掌把桌子都拍了个颤,“张曼兰,谁给你的狗胆!你怎么就这么能呢!你想干嘛?” 张曼兰面无波澜,直接连他的话都不答。 沈十三气得双眼瞪成牛眼,“操!老子收拾不了你了是吗?来人!” “且慢!” 沈十三正想叫人把张曼兰拉出去收拾一顿,被人拦腰截了胡。 来人人未到,声先到了,光听这十分不正经的声音,就知道是唐十六王爷。 唐勋端足一副王爷的架子,很做作的撩开帐帘,面带微笑的看向沈十三,“将军给小王一个面子,这事儿可否就算了?” 沈十三:“不给,滚!” 唐勋的脸瞬间垮下来,幽怨的说,“小王好歹是大燕十六王,别人都巴巴的赶上来舔,你你你,你居然敢让我滚!” 沈十三面色不善,“谁爱舔你把几把递过去,现在老子在办事儿,你给老子滚出去!” 唐勋双手叉腰,做斗鸡状,“我是王爷,你一个小小的将军,凭什么叫我滚?有没有大小尊卑了?!” 沈十三看冯衍一眼,“把这个狗东西给老子打出去!” 唐勋立马秒怂,往旁边一缩,“行行行,我不说话,我就看看行了吧?” 他不搅和,沈十三也懒得搭理他,正准备再叫人,唐勋却突然双脚一跳,像个无尾熊一样扒到张曼兰身上,警惕的看着沈十三,“你想怎么样?” 唐勋好歹是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体重不轻,他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往人身上跳,还是双脚离地圈在人腰上的那种跳,饶是张曼兰下盘较稳,也忍不住踉跄一下,差点两人一起摔倒地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家教甚严 张曼兰脸色一沉,“下去!” 唐勋抱住她的脖子,吐着舌头‘略略略’对她做了个鬼脸,“我不下不下就不下!” 然后不管她脸色如何,转头依旧问沈十三,“你想怎么样?” 有人这么跟他叫板,沈十三脸上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一拍桌子怒吼道:“怎么样!老子打死她!” 唐勋无赖道:“啧啧,小张是沈夫人的好友,你在这儿把她打死了,回家怎么交差啊,据小王所知,沈将军呐~” 他把几个字咬得极其重,还拖了长长的尾音,沈十三一听就炸了,“老子连你一起打死!” 唐勋面上惊恐,“使不得使不得,小王可是大燕王爷,沈将军打死了我,是想断交吗?你肯定会被你家皇帝打出屎的。” 说完,他还煞有其事的加了一句,“如果打不出屎,算你拉得干净!” 唐勋这个王爷,是个受宠,但也不受宠的王爷,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是个在受宠和不受宠之间徘徊的王爷。 作为大燕先帝的老幺儿,他是当然是受宠的。 你想啊,六七十岁还能成功的造出一个孩儿,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先帝的肾功能还相当不错啊! 哪个男人不在意自己行不行的问题?而唐勋的存在,就是证明先帝很行的证据啊,就像昭告了天下‘哎哎哎,你们看看啊,朕还没老,朕还金枪不倒,不信你们看,孩儿都被朕成功的造出来了,朕是不是很行!’ 所以唐勋受宠。 既然老皇帝宠他,老皇帝死后,新皇帝c也就是唐勋的皇兄继位,自然不能对唐勋表现出厌恶,或者打压他,否者会被天下人说新皇气量不大,容不下手足。 但其实,一个这么受宠的兄弟,又不是一个娘肚子里面出来的,新皇帝会容忍得了他吗? 所以新皇帝不想施恩给唐勋,又不得不施恩,还要跟他虚伪的表现出一副‘弟弟,哥哥罩着你’的模样。 这怎是一个憋屈可以形容! 不过好在,唐勋胸无点墨,游手好闲,是个纨绔王爷,新皇的戒心这才稍稍放下一点。 如果这个弟弟安守本分,当哥哥的自然也不能太赶尽杀绝是吧? 所以唐勋是一个既受宠,又不受宠的王爷。 只要他展露了一丁点儿的才华和能力,现在的塑料兄弟情就会瞬间破碎成渣渣。 沈十三是个莽汉,但不是个没脑子的莽汉,如果唐勋是个有实权的王爷,他自然要客气一点儿。 可关键是,他妈的不是啊! 就是个挂名王爷,老子还要把他供起来? 怎么不见有人把老子供起来?! 你一个挂名王爷,敢跟我叫板,老子今天不给你把屎打出来,那才是算你拉得干净! 沈十三把刀一抽,怒气冲冲朝唐勋过来了,吓得唐勋把张曼兰夹得更紧,吱哇大叫,“小张!小张你要救我!我是为了救你才得罪他的!小张!小张!” 张曼兰差点儿被他勒断气儿。 正在这时,霍清掀开帘子,目光盯在张曼兰和唐勋的身上,口中却在问沈十三,“将军这这里这么热闹,是在做什么?” 沈十三见霍清来了,才突然觉得唐勋和张曼兰的举动太亲密了。 他护霍清的短,就用刀指着唐勋,“你给我下来!” 唐勋讨价还价,“我下来也行,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沈十三气得跳脚,“你他妈给老子下来!不然把你砍成两截喂狗!” 草!动手动脚?鬼才对你动手动脚! 唐勋先警惕的瞅着沈十三,再嘚瑟的瞄着霍清,这才依依不舍的从张曼兰身上下来。 等张曼兰和唐勋变成各自两个个体分别站在地上,霍清的眼睛才从他们身上挪开。 霍清道:“刚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顾霜霜好歹是曾经的都尉,张曼兰在战场上,不分敌我的要杀她,性质可以说是相当恶劣了,整个军营现在都传遍了,造成的影响相当不好,霍清当然也听说了。 沈十三坐回最上方的座位,道:“军师以为该如何。” 沈十三神经大条,但霍清对张曼兰的格外关注,他还是能看出来,他们相处这么些年,不说对对方了解有十分,起码九分是有的。 霍清出现在这里,就是说他要管这件事。 张曼兰在战场上不奋勇杀敌,反而把刀尖转向战友,这是相当严重的一件事,一般来说,应该直接杖毙,安抚军心。 沈十三丢给霍清,其实也是揣着小九九。 只要江柔还活着,他就不能杀张曼兰。 而且在公而言,张曼兰和顾霜霜是两把十分锋利的战刀,他一把都不想丢。 但光明正大的偏私,顾霜霜是冯衍的亲兵,冯衍能没意见? 丢给霍清多好啊! 霍清肯定不能杀张曼兰啊,冯衍要记仇,记军师啊哈哈哈哈! 反正护短的是霍清,又不是他沈十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认错人了 沈十三在憋什么屁,他都不用张嘴霍清就能猜到,他踱步进帐中,对顾霜霜道:“张副将为什么要杀你,你知道吗?” 顾霜霜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儿帐内的人,生硬的说:“不知道。” 霍清不急不缓,“顾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你知道将军不会杀张副将,今日张副将从这里被放出去,等她养好了伤,你还有命在吗?” 唐勋的眼珠子一转,却开始揣摩霍清话中‘等她养好了伤’这句话的意思。 这一仗本来就打得不艰难,张曼兰的确受了些小伤,但对她来说,这根本达不到需要养伤的程度。 那霍清那句,‘等她养好了伤’是什么意思? 唐勋还在琢磨着,霍清又开口了,“顾姑娘,你对将军的心思,已经早不是秘密了,你即使不开口,我们也都看出来了。” 心事被戳破的一瞬间,顾霜霜的眼神慌乱了一下,片刻后恢复正常,她坦荡的说,“是的,我是喜欢将军,那又如何?有妻有子,我就喜欢不得了吗?” 一直安静的张曼兰瞬间暴起,“恬不知耻!沈战有妻有子,你凭什么喜欢得?怎么?想去给三个孩子当姨娘吗?告诉你,想都别想!出了这个营帐,我就杀了你!” 沈十三一脸懵逼。 这么说来还是老子的错了? 唐勋立即又像只无尾熊似的往张曼兰身上一跳,拖住她要冲上去的步伐,“小张,冷静!冷静!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行不!” 张曼兰抽出一只手抵住唐勋的下巴,使劲儿的把他往后推,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下去!” 唐勋双手抱柱子一样把张曼兰抱住,脑袋被她不断的往后推,牙关被迫咬合,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字句,“窝不!及不!” 肃穆的营帐里,就他二人像闹剧一样。 霍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再看闹腾的两人,转而问顾霜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顾姑娘自入军营起,就待将军有些许不同,但齐知州将姑娘举荐上来的时候,姑娘看将军的眼神,不像是一见钟情,倒像是见了旧情人,姑娘跟将军,是旧识吗?” 顾霜霜看沈十三的眼中顿时装满了多年的苦楚,“是多年的旧识。” 沈十三顿时反驳,“什么旧识?老子不认识你。” 老子是清白的! 顾霜霜早知道会是这么个回答,偏过头去,藏起眼中弥漫起的雾气,“将军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沈十三反倒被噎了一下,十分不满,“什么叫不是就不是?本来就不是!” 说的好像是老子始乱终弃一样!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说实话,沈十三有过太多女人,他是不是清白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张曼兰在这儿,他就必须是清白的! 否则! 哎妈,不能想!一想就头疼! 顾霜霜道,“嗯,不是。” 话虽说个不是,但双眼中的泪,满脸的悲伤,分明就是一副违心承认的样子,沈十三还想再否认两句,但人家已经顺着话说了‘不是’他还能怎么否认? 那叫一个憋屈啊! 霍清问:“顾姑娘和何时与将军相识,将军可对姑娘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又可对姑娘承诺了什么?” 顾霜霜垂下眼眸,“军师就别问了,这本是我的私事。” “顾姑娘此时还觉得,这是你的私事?张副将生性不受拘束,出了这个营帐,她想杀你,是没有人会整日跟在你身后保护你的,顾姑娘,想好了再说话。” 霍清把目光转向张曼兰的时候,发现唐勋还没脸没皮的挂在她身上,而她,竟然也是一副随他去了的模样。 唐勋见他看过来,瞟了一眼张曼兰,见她没注意自己,对霍清报以挑衅的一笑。 霍清再看向张曼兰,发现对方根本就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听闻顾霜霜道和沈十三是旧识后,她就杀人的眼刀又开始甩向沈十三。 沈十三是什么人,不用打听就知道,在江柔之前有老情人,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可在他和江柔成亲后,老情人又找上门来,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霍清有句话没说错,这的确已经不是顾霜霜的私事。 张曼兰如果杀了顾霜霜,不仅是她本人一定会被军法处置,冯衍也一定不会放过她,而沈十三再中间,顾及江柔不能杀张曼兰,又不能不给冯衍一个交代。 冯衍是老将了,不能寒他的心,到最后,谁都讨不了好。 霍清一早就觉得顾霜霜对沈十三的感情不大符合常理,但一直没有过问。 一来,感情是人的私事,跟他没有关系。 二来,江柔跟他没有关系。 他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要管的。 而现在,张曼兰对顾霜霜起了杀心,他就不得不管了。 有一年沈十三是去过幽州不错,但那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趟幽州回来,他还对他抱怨过,幽州没有合心意的姑娘,把他憋着坏了。 沈十三不记得,霍清却还记得。 霍清是不去烟花之地的,那一年却硬被沈十三扛进了杏春楼,硬是在那里坐了两个多时辰。 他这辈子就去过这么一次春楼,记忆犹新。 沈十三说憋着了,那就一定是憋着了,他跟霍清没有必要说谎,所以那一趟幽州,他不可能跟姑娘相交过。 但凡跟他说过一句话的姑娘,那句话一定是在床上说的,顾霜霜口口声声说和沈十三是旧识,但其实,沈十三在幽州根本就没有旧识。 所以霍清要问清楚,顾霜霜跟沈十三什么时候相识的,在哪里相识的,两人有没有做过什么,沈十三有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 顾霜霜的一腔情意,在没有情郎回应的情况下,不可能时隔这么多年还一点不散。 沈十三没有给承诺,顾霜霜一定不可能守得了这么久,时间是强大的,人不可能无望的等一辈子。 至少,霍清是这么认为的。 沈十三有可能做过,但一定不可能承诺过。 如果顾霜霜说沈十三承认过,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c她和沈十三并不是旧识,只是随便掰扯了一个由头,想飞上枝头攀附沈家。 二c她。 顾霜霜看向张曼兰,那双眼里的杀意,她明显也忌惮,霍清趁此机会再加了一把火,“你如果真和将军有一段,有人要你的性命,将军自然会庇护。” 他这句话的时候,看的却是张曼兰,大家都能体会他话中的‘你’是谁了。 半晌,顾霜霜终于开口,“九年前,知州府,我半夜睡不着,在后花园碰见了他,相谈甚欢,半月后,我们,后来你答应,要娶我的,九年,你都没有来。” ‘他’当然是指的沈十三,‘我们’后面的内容,用粗鄙的话来说,就是滚床单。 顾霜霜说到后半段话,便直直的盯向沈十三。 九年前,那时候顾霜霜十四岁半,将要及笄,顾夫人想要齐知州给女儿择一门好亲事,就把顾霜霜送到舅舅家里面暂住。 齐知州对这个侄女儿的亲事也很上心,对侄女婿的人品才情和相貌都很挑剔,一直挑了小两月,连一个上眼的都没有。 两月后,皇上微服私访,到了幽州,齐知州自然要去接待,接到人之后才发现,沈十三也来了。 齐知州家里目前一共有三个待嫁的女孩儿,另有两个是他自己的女儿,余下的一个就是侄女儿顾霜霜。 沈十三的人品,自然就不用多说了,接到人以后,齐知州就直接把三个女孩儿关在后院儿里,谁都不准出来,就怕万一撞上沈十三,给毁了一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别太浪 三个女孩儿都没见过皇帝,心下好奇,趁着齐知州接待圣上的时候,躲的远远的看了一眼。 是真的很远,远到连脸都看不清,看了两天,她们觉得没趣儿,也就不再来偷看。 幽州是军事重城,加上十分干旱,皇帝他们来的那两天,正赶上几年难得一次的降雨,皇帝就多呆了一段时间,足有大半个月。 幽州那次将雨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了征兆,那段时间幽州不像平时那样暑热,是闷热,像个蒸笼一样,天上天天都布着阴云,可这雨就是迟迟落不下来。 皇帝他们来的时候,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齐知州在幽州做了一辈子官儿,对幽州的天气尚算有经验了,皇帝问这雨何时能落得下来,他估摸了一下,说了个保守点的时间,“回陛下,半个月余。” 皇帝巡查龙虎关,计划中在幽州也是停留半个月,就此便住了下来。 幽州几年难得降雨,那段时间是真的热,衣裳时时都贴在皮肤上,闷得人心头发慌,白日里整片天都是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皇帝和沈十三住下来的第三天,顾霜霜夜里热得睡不着,披了一件薄纱到后院儿里乘凉。 她在遇到了一个人。 她在凉亭里乘凉,手里的团扇摇着,眼皮渐渐重了,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睡梦中,觉得丝丝的凉意,睡在凉亭里,顾霜霜潜意识里并不觉得安全,一点点动静,乍然就惊醒了。 一团黑呼呼的影子站在她面前,手里摇着一柄团扇,竟然在帮她打扇。 她所熟悉的人里面并无一人的身形如此高大,她立即推那人一把,从凉椅上站起来,戒备的问,“谁?” 这几天的幽州,连月亮都被阴云遮盖,光线极其不好,她看不清面前这人的脸,但依稀觉得,这人她好像认识。 面前的人顿了顿,将团扇递到她面前,十分有礼的说,“在下,沈战。” 顾霜霜恍然大悟。 齐知州为了避免她们对沈战和皇上产生好奇,连他们二人的名字都没有跟家中小女提起过,只对她们说是家中来了贵人,让她们不许外出,免得冲撞了贵人。 三个女孩儿不敢不听话,乖乖的呆在后院儿,但齐夫人和自家小女儿闲扯的时候,嘴瓢了,说漏了沈十三的名字,和皇帝的身份。 三个女孩儿再准备问,齐夫人却是一句也不肯说了。 不管是皇宫,还是沈府,都不是个好归宿,纵然家族可以扶摇直上,但那两个地方,终究会埋葬女儿的一生。 不管是女儿,还是侄女儿,齐知州和齐夫人,都不想葬送她们的人生,来换取家族的荣光。 所以,顾霜霜对沈十三的了解,只限于这一个名字。 她听舅舅和舅母的话,怕冲撞了贵人,便福身道了告退,准备退下了。 谁知,她接团扇的时候,对方却紧握住另一头,道:“齐xx两个女儿,你是大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 顾霜霜如实回答,“我哪个都不是。” 那人啧了一声,道:“我还道齐xx人品端正,没想到家中小妾竟比是能做他女儿的年纪!” 说着,他放开团扇,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走吧。” 顾吏自私自利,顾霜霜只有在这个舅舅身上,才能体会到何为父爱,自然不会允许有人如此诋毁他。 少年人气性大,她直接把团扇丢在那人脚下,怒气冲冲道:“瞎了你的狗瞎了你的眼睛!我舅舅才不是你说的那等人!你自己是什么人,便把别人也看成什么人,狭隘!” 说罢,她便怒气冲冲的走了。 那人失笑。 顾霜霜本来是想骂瞎了你的狗眼,思及舅舅说这是个贵人,才临时转了口,不然有人敢诋毁齐xx,怕是更难听的话都有。 顾霜霜憋着一肚子气回房间,又热又气,一宿都没睡着,第二天赖到近午时才起。 白天睡多了,晚上自然睡不着,她天生体热,更怕热,每逢这种最磨人的闷热天气,她就热得睡不着。 她穿了衣服想去凉亭纳会儿凉,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贵人’。 想了想,她脱了衣服继续在床上辗转反侧。 昨天她一时气愤,口不择言,怕是当真冲撞了那位贵人,今日白天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估计是那人忘记了昨天晚上的小插曲,万一今天又碰见了他,那不是上赶着请他记起昨天的不愉快吗! 还是猥琐发育最重要,了。 躲了一个晚上,次日,顾霜霜半夜又被热醒,她原本还想窝在房间避风头,但这雨将下不下,是在是热得让人受不了。 她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转念一想,合不能那人天天都去凉亭占着凉椅吧,万一今天他不在呢。 顾霜霜一个从床上翻起来,拿着团扇一边扇着一边往凉亭的方向走。 ------题外话------ 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我写的齐知州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好好睡 顾霜霜且走且停,远远的看了一眼,想看看凉亭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奈何光线实在不太好,看不真切。 她试探着走近,才松了一口气。 凉亭里面确实没人。 她靠着凉椅乘了会儿凉,怕又像那天晚上一样睡着了,就起身准备走了。 哪知,她刚刚起身,黑暗中突然响起声音,“顾小姐着急着走,是怕碰见我吗?” 四下无人,突然冒出个鬼里鬼气的声音,顾霜霜吓得一激灵,尖叫声没经过脑袋就冲出了口。 只是刚刚发出短促一声叫,有人突然从背后靠近,捂住了她的嘴,“别叫!” 但并不是他让不叫,顾霜霜就不叫了,被捂住嘴,她张口就是一嘴咬在那人的手上。 被咬之人吃痛,连忙道:“是我!是我!” 顾霜霜听出来了,这就是那天晚上的贵人,这才松了口。 贵人抱着手掌跳脚不已,“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顾霜霜反唇相讥,“好一个猥琐下流的偷窥男!”那人被气笑了,“好一张利口!” 顾霜霜毫不退让,“好一只咸猪手!” 那人闻言,当真把自己的手放到嘴里舔了舔,还煞有介事的问,“咸吗?还好吧!” 顾霜霜本来还是绷着一张脸,突然憋不住的笑了。 那人见她笑了,这才解释道:“我这是见你处心积虑的躲着我,怕出来让你尴尬,并不是故意要偷窥你。” 他一直站在凉亭的柱子后面,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顾霜霜往哪边走,他就往哪边藏,他有心躲避,她自然看不到人影子。 顾霜霜道:“既然怕我尴尬,又为什么要出声?” “自然是还想看美人儿,舍不得你走”他说得理直气壮。 顾霜霜羞恼怒质问:“还说不是偷窥!” 他说:“我叫住你,是为了光明正大的看,自然不是偷窥!” “你!你看就看,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动脚!”顾霜霜气得头顶差点要冒烟,想到刚才他从背后环抱住她的温度,几乎都要跳脚。 他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顾小姐,容我提醒你,我要是不捂住你的嘴,你引来了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夜会男子恬不知耻,往后的清誉,顾小姐还要不要了?” 顾霜霜指着他,“你!你才夜会男子!你才恬不知耻!” 他从善如流,“我夜会女子,我恬不知耻。” 顾霜霜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 气急了,她甩袖就走,他捡起她掉落的折扇,在背后喊道:“明日戌时,我还在这里等你。” 顾霜霜跺了跺脚,“鬼才要来,你就等吧!等死你!” 次日夜戌时,顾霜霜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望着花园凉亭的方向咕哝了一句,“鬼才去!”说完转过身,又睁眼了好久才睡着了。 就这样在房间里窝了两天,第三天,她半夜热得迷迷糊糊,似睡着了又似没睡着,突然听到窗户轻轻的‘吱呀’了一声。 有人进来了! 顾霜霜瞬间惊醒,假做翻了一个身,眯起眼睛看来人。 今晚有一层毛月亮,但来人背对窗户,逆着光,她看不真切,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假装睡着。 等那人走到床边,顾霜霜突然跳起,一个枕头甩向那人的头,趁他被枕头袭击,光脚就往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来人啊!有贼!” 那人连忙追上去,“是我!别叫了!” 顾霜霜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住了嘴,惊恐的情绪瞬间全变成气愤,“你个登徒子,这种事情竟然也敢做!” 他大马金刀的往顾霜霜的床上一坐,道:“我白等了你两日,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了。” 顾霜霜没有什么骂人的词汇,只能不停的重复,“你!你无耻!你下流!” 他道:“是啊,我无耻,我下流,我半夜偷香窃玉!” 顾霜霜说不过他,把门一开,指着门外说:“你出去!不然我不然我” 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来不然怎么样。 他便帮她说,“不然你就叫人了?没关系,我帮你叫啊!来人啊~有” 剩下的话没喊完。 因为顾霜霜扑上来,捂住了他的嘴。 她因为心急,一时没有把握好力道,直接把他连人扑倒在床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她竟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突然,顾霜霜感觉掌心一痒,有什么东西舔过她的手。 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要不是被黑夜遮掩着,就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等她手脚并用从床上爬起来,使劲儿用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手,却见对方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似乎正在看着她。 她忍不住有些结巴,“你,你出去!” 他这次竟然没有为难,说:“那我就走了,别想我。” 顾霜霜狠狠的呸了他一口,道:“想得美!” 他走出去,顾霜霜望着敞开着的大门,居然鬼使神差的跟了出去。 近中堂的回廊上亮着灯,他竟然也正在往回走!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浓眉挺鼻,不像现在时兴的那种奶油小生的长相,他很英俊,也很有气魄。 她看愣了一瞬间,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即羞得一口气跑回房间关上门,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脸上飞烫。 次日,她出门回来,有个面生的小厮给他送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情书。 内容上的大意是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吧啦吧啦吧啦。 但是到了晚上,他却没来。 情书每日一封,小厮雷打不动的送到她的手上,只是再也没来过。 顾霜霜一打听,才知道龙虎关西北尾部一段地方发生轻微的地陷摇,龙虎关的城墙受自然环境的影响,塌了一段,不只是那两个贵人,就连她舅舅,也跟着去了西北,估计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果然,接下来的五六日,都不见他。 直到第七日夜,她刚合衣睡下,她的窗户又被从外面捅开,一阵热风吹来,那个熟悉的人影熟练的从窗户翻了进来。 顾霜霜有些羞,只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便坐起来,去点桌子上的灯。 但灯刚一点亮,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不是轻轻的抱,而是一个踉跄上来,狠狠的将她撞了一下子,如果不是面前的桌子挡住了她,恐怕两人都得滚到地上去。 桌子被撞得剧烈往前面一动,桌上的灯烛落到地上,倔强的晃了两晃,还是熄灭了。 但她却没有心思再捡起来点亮,他身上的温度灼热,混合着一股让人心醉的酒气,她紧张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喝酒了?” 他说,“是,是啊,喝了不少,跟你,你爹一起喝的呢。” 提到顾吏,顾霜霜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但很将此事抛诸脑后。 因为,背后的人环住她,头颅在她脸颊旁边轻轻的蹭,蹭着蹭着,他突然抱着她一个旋身躺在床上,手从她的薄中衣探进去,“我会娶你的,你愿意吗?” 她感觉到他忍得很辛苦,但他的手只是伸进一个衣服边,就不在往前动,而是问她,“你愿意吗?” 顾霜霜把他往外推,头稍稍向侧偏,躲开他呼吸间的热气和酒意,“不行c” 他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她不敢看他,但嘴里下意识的回答,“不是,我我” 他继续逼问,“喜欢我?那为什么不愿意?” “我我” 她吞吞吐吐,总不好意思说害羞,半晌,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蹒跚着脚步往门外走,一边撞到凳子桌子,一边说,“我不勉强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个狗东西 顾霜霜呆愣了一会儿他就已经走到门口了。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也一路撞东撞西的跑到他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说,“我愿意!我愿意!” 他似乎呆愣了一下,然后猛然转身把她抱到床上。 他说,“回京了我就派人来下聘。” 他说,“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他说,“我要娶你。” 那一夜他很疯狂,她意乱情迷,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第二天她累得抬不起腿。 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床上了,她还在害羞,刚刚穿好衣服,两个堂姐就跑来找她。 堂姐甲进屋就下意识的耸了耸鼻尖,奇怪的问,“这是什么味道啊?好奇怪啊!” 堂姐乙神经大条一点,只顾着兴奋的对顾霜霜道:“霜霜,那两个贵人要走了,我们终于可以出门了!” 顾霜霜一下子弹跳起来,“什么?要走了?什么时候?!” 堂姐乙被她的态度吓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的说,“就今天啊,现在已经在门口了。”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已经没了人影。 顾霜霜一口气跑到门口,正见着舅舅在给那两位贵人行大礼,似乎是在告别。 她等舅舅行完礼,跑到沈十三面前,有些扭捏的说,“我,我等你回来!你别忘了你昨天答应我的” 他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简单的回了一个‘嗯’字,就算完了。 而后,他身边的那位贵人上马车,他上马,离开了幽州。 他们走的没影子了,齐良翰震惊的看着她,“霜霜,你和沈战你们?!” 之后,齐夫人正好路过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房间,见两个女儿都在里面,顾霜霜却没在,便进去问他们在干嘛。 她的两个堂姐不懂这是什么味道,齐夫人已经是妇人,却是懂的。 再加上她在大门口跟沈十三暧昧的告别,他和沈十三的一段情,很快就被曝光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可是一年两年三年,沈十三始终没来,渐渐的,她将这段情压在心里,从此闭口不谈‘沈’字。 直到幽州战乱,她担心顾夫人,便回家来看,顾吏看到她,就打起了主意,去找齐知州,要他跟沈十三举荐顾霜霜,把她送到沈十三的身边去。 齐知州一开始是拒绝的。 沈十三来了幽州两年,进入幽州的第一天,他的接风宴就是在知州府办的,可是他连想,都没有想起过还曾有过顾霜霜这号人,可见已经是情去恩削。 何况他已经有妻有子,家庭十分和睦,顾霜霜就算是去做妾,日子也肯定十分不好过,何必非要作践自己的女儿? 可是顾吏说,“霜霜今年二十好几了,已经不是个黄花大闺女,她本就给沈战,这么多年死心眼子的不肯嫁别人,再这么蹉跎下去,你这个当舅舅的,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辈子孤独终老吗?现在人就在面前,为什么不试一试?大户人家,谁人没有两个妾室?只要男人宠,谁又敢给她气受?” 齐良翰被说动了,听从顾吏的话,把顾霜霜举荐给沈十三。 其他的并没有多言,只是让这两人自己去发展。 一来,沈十三已经忘了这事儿,贸然提起,只怕反倒惹他反感。 二来,让顾霜霜亲自去让他慢慢想起,说不准太阳能从西边升起,他能存点愧疚心理,往后对顾霜霜好一点。 可没想到,这么个大活人在他面前晃悠,沈十三愣是跟失忆了一样,当真想不起! 你说气人不气人? 帐内。 顾霜霜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满面的悲凉,“这是当年你留在我床头的东西。” 这算是一个证据,当她把这块玉佩拿出来,就说明她已经毫无办法,只能依靠一块死物,来逼迫沈十三承认曾经和她的一段情。 沈十三见了这块玉佩,噔噔噔的从上面走下来,劈手从顾霜霜手中夺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骤然大怒,扬手就把玉佩摔成好几瓣,破口大骂,“!” 众人都被他的反应惊着了。 唐勋道:“沈将军,你不承认,也不用和一块儿玉佩过不去吧?成色挺好的一块儿玉,啧啧,可惜了!” 沈十三怒目瞪过去,“老子撕烂你的嘴!” 唐勋终于闭嘴安静下来。 沈十三吼完唐勋,又一脸便秘的问顾霜霜,“那个傻逼告诉你他叫沈战?!” 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2 张曼兰举剑便刺,“你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甄临风闪身躲过,“这么多年了,还是记不住,让你起剑换个地方刺,还是只往左胸下手,明知道我躲得过,何必浪费这一招?” 张曼兰沉默不语,两人乒乒乓乓的斗做一处。 张曼兰从来就不是甄临风的对手,这些年她在战场上拼杀,甄临风却在皇宫里养尊处优,两人的差距渐渐被拉进,勉强打了个平手。 一来一往,战争渐渐的进入尾声,只剩下些残部没有肃清,沈十三把这摊子事儿交给其余副将,打马往张曼兰的方向赶过来。 甄临风是个有野心又极度狠辣的人,只能斩草除根,不能招降,只能击杀,留不得。 甄临风和张曼兰打了这么久,两人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沈十三一过来,用不了两刻钟,他必死。 张曼兰趁甄临风分心的时候,一剑往他左胸上刺去,甄临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就地一滚,狼狈的躲开。 而站起来的一瞬间,沈十三的刀又从过背后砍来。 躲,是躲不开了。 前面就是张曼兰,躲过沈十三的刀,也躲不过张曼兰的剑,甄临风眼中瞬间涌上疯狂。 既然活不了,就一起死吧! 他骤然飞扑上前,不管沈十三背后砍来的刀,手中的剑做了一个假动作,张曼兰立即举剑格挡。 但没想到,他手中的剑却换了一方向,朝她的右胸刺去。 他太了解张曼兰了,甚至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格挡,然后再从另一个她完全来不及反抗的角度刺去。 这才是真正的避无可避。 张曼兰刚举剑一挡,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挡,是来不及了,于是她干脆放弃格挡,直接和甄临风相互持剑而刺,准备同归于尽。 沈十三心里‘咯噔’了一声。 卧槽!大姐你怎么能死?大姐你不能死啊! 他加快手上的动作,然而等长刀刺穿甄临风的身体,对方还是一刻不停的朝张曼兰飞身扑去。 张曼兰的剑刺穿甄临风左胸的时候,甄临风的剑也刺进她的左胸。 是的,左胸。 张曼兰受伤颇重,但没有甄临风重,她瞬间抽出剑,以剑拄地,支撑自己的身体。 而甄临风,却放任自己的剑留在她的身体里,趁她抽出剑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欺身而上,揪住她的衣领。 他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并不在意生命力的流逝,“我本来想让你给我陪葬,但一想,算,算了,知道,道为什么吗?你以为我心软了?呵呵,呵,不!我要留着你。” “见过,过有人毒发的样子吗?我,我告诉你,万蚁噬心之痛,心,心口上是不是已经出现乌黑,黑了?哈哈哈,两年之后,你,你就算把自己放成一具干,干尸,也得下来陪我,我的皇后,朕,在下面等着你。” 说完,甄临风揪住张曼兰的领口狠狠往下一扯,将自己的唇凑到她的唇边,带着满口的鲜血,扫遍她的每一寸口腔。 两人的血液在唇齿间交融,顺着嘴角流下来,他狠狠的啃咬,不断的把自己口中的鲜血哺给她,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带走一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进了张曼兰的嘴里,甄临风没给她机会,又是一顿疯狂输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舌头一顶,刚才那东西竟然被她吞了下去,她顿时一阵犯恶心。 该不是他昨天晚上卡在牙槽里的饭吧? 呕~ 张曼兰瞬间觉得自己有了点儿力气,狠狠把甄临风往外一推。 竟然没推动!甄临风死死的揪住她的衣领,用力的贴近她,五官扭曲得不在本来应该在的位置上,整个人都是癫狂的状态。 他的气力已经不太济了,说出来的话像是咆哮,却又软绵无力,“张曼兰!朕要你记住我,这一辈子!都记住我!” “记住我!” 最终,他双眼一闭,力竭的软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张曼兰的手脚也软了,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沈十三一看。 我擦! 正中心脏! 妈的!这神仙也不能救了吧? 想完,他就赶忙架起张曼兰,一遍冲进营地一边大喊,“军医!军医!” 士兵们立即给他让开一条路,沈十三直接随便找了个帐子把张曼兰丢进去,然后把军医提过来。 军医把了一会儿脉,脸色怪异的俯身贴耳在张曼兰的左边胸口听了挺,又在右边胸口停了听,犹豫半天,才道:“将军,张副将的体质,与常人有异,她的心脏,好像长在右边” 沈十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顿时有点懵,片刻之后,他道:“长在右边就右边,你他妈倒是快拔刀啊!等等!拔了刀刃还能不能活?” 军医犹犹豫豫的,“这个属下不敢保证啊。” 沈十三丢下一句,“死了拿你是问。”转身就出了营帐,意思是留时间给军医救治。 军医交了两个助手,按住张曼兰,然后开始拔刀救治。 这事儿完全就看运气。 就算张曼兰的心脏长在左边,但这一刀从前胸贯穿出后背,着实凶险至极,能不能活,看张曼兰能不能熬过来。 不多久,又有另外一个军医来禀报他,说是霍清脱险了。 沈十三顿时把张曼兰抛到脑后,吭哧吭哧的跑去看霍清。 霍清几乎被扎成了一个筛子,特别是他为了避免被直接爆头,伸手护了脑袋,手上几乎密密麻麻的全是箭。 身上也扎了不少。 但。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沈十三是不可能送霍清去死的。 冯衍的家中殷实,在京中是个世家,他参军的时候,皇帝为了安抚他爹,赐了一件金丝软猬甲,独一份儿,连沈十三都没有。 他穿了许多年,今天脱下来结果霍清暂用。 霍清只要不被一箭穿了脑袋,按照常理来说是一定能活命的。 霍清手脚上被扎了数不清的窟窿,但没商机要害。 只是他被收水果刀切上一些尚且要好几天才能好的体质,这么些伤口,且得够他养上一段时日了。 他的手脚都被包成了木棍,痛得白着脸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沈十三骂了一句‘活该’,确定他没有大问题了,才放心的去处理其他事情。 蜀国的皇室一一被沈十三赶尽杀绝,自此,长达五年的战役落下帷幕,蜀国,算是正正的灭亡了,蜀国的疆土将一分为二,一半划入大秦的版图,一半划入大燕的版图,蜀国从此变成蜀州。张曼兰昏迷了三天。 在这军营里,唯有一个顾霜霜是女性,但顾霜霜和张曼兰结了仇,明显不可能照顾她,沈十三需要在一众男兵里面选一个去照顾张曼兰。 私心里面,沈十三很想把霍清给弄过去,但霍清自己都被包的像条毛毛虫,动一下还要靠别人抬,怎么去照顾照顾张曼兰? 唐勋倒是毛遂自荐过,被沈十三一口驳回。 让他去照顾张曼兰,不是直接把霍清的路给堵死了嘛? 沈十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一道军令,把顾霜霜调过去了。 蜀国的善后事宜做完后,已经是七天后。 沈十三正式写了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回盛京,再启程班师回朝。 这一路,走了将近一年,进京城的那一天,皇帝亲自到城外一里地迎接大军。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视线尽头,周围的围观百姓为了占一个视线好的的位置,连挂在树上的都有。 江柔和三个孩子得了皇帝的恩赐,允许他们和圣驾一起迎接大军班师回朝。 皇帝在最前方,他们就稍稍落后一步,翘着脖子在盼望。 众人最先看见的,就是沈十三,他骑在筒体漆黑的大马上,虽然风尘仆仆,但是仍然遮掩不了他一身的将者之风。 沈十三最先面圣,下马之后跪地叩拜,“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顾及天子之威,只端着架子虚扶了一把,“爱卿起吧!” 接下来是一系列流程仪典,周围的百姓都看着,沈十三为了维护天家颜面,一直都循规蹈矩,给皇上留面子,一眼都没往江柔身上看。 等仪典完成了,皇帝才装腔作势道:“沈爱卿外出八年归家,女儿都六岁了,爱卿快去看看吧!” 围观百姓:“?” 身后的士兵:“?” 众大臣:“?” 皇帝这话的意思,信息量有点儿大啊! 离家八年? 孩子五岁? 沈十三兴奋到一个没忍住的笑脸瞬间垮下来,一个眼刀甩向笑呵呵的皇帝,差点没冲上去抡一老拳。 他是离开了八年不错,但江柔也离开了六年! 你个狗皇帝把话说得这么暧昧! 去你姥姥的绿帽子! 你才出墙!你的皇后和贵妃都出墙了! 江柔一见沈十三的脸色有变,不好当着这么多人上去给他捋毛,就悄悄拍了拍三个孩子的背心而。 意思是让他们上去给沈十三顺毛。 哪知,只有沈度一个人走上前去,认认真真的给沈十三行礼,“恭喜父亲大获全胜,欢迎父亲回家。” 沈度已经十五岁了,个子蹿得很快,已经比江柔还要高上一节,在盛京这些年,皇帝让他做了太子的伴读,跟太子一起在太学读书。 虽然也有习武,但盛京的太阳不像幽州的那么毒,他的酱油色皮肤渐渐掉色了,只比平常的孩子看上去要黑那么一点儿,眉眼俊秀起来,褪去了黑猴子的模样,有了点儿贵公子的气度。 沈十三拍拍他的肩膀,嘴上没说,眼神中却有些自豪,“个子长得挺快,武学功夫怎么样?有没有落下?能不能把他儿子打趴下?” 他只说了一个‘他’,百姓们不懂这个‘他’是谁,但王公贵臣以及皇帝自己都知道,这个‘他’,就是指的皇帝了。 ‘他儿子’自然就是太子。 沈度比他爹更懂得什么叫做低调,只是恭顺道:“上次太傅教习武功,夸了儿子长进很快。” 沈十三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 他夸完大的,又低头找小的,结果一看,面前只有沈度一个儿子,另外两个 正一人抱着江柔的一条大腿,怯生生的看着她,那目光,像在看强盗一样。 江柔正在努力的给这两个小萝卜头解释,这不是强盗,这是你爸爸。 无奈两个小萝卜头根本听不进去。 这大庭广众的,儿子女儿都不认爹,沈十三多丢面子啊? 江柔低声哄道,“乖乖听话,今晚娘给你梦穿糖葫芦,买最凶猛的斗鸡,好不好?” 沈思和沈问的眼睛俱都是一亮,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模样,挺起胸膛,小手拉小手,大步朝沈十三走过去。 那样子不像去喊爹,倒像去送死。 这声爹还没喊出口,光他俩这态度,就够沈十三气一壶的了。 两人还没走拢,沈十三的脸就已经拉得比马长,三岁的沈思走路还不能像大人那样稳健,她被沈问牵着,本来就很小的步子在触及沈十三的不善的脸色之后,就更加的小了。 沈问今年要满九岁,比沈思好一点儿,不过虽然身体上屈服了,但思想上绝对顽强抵抗到底。 人们仍然能在沈二公子的脚步里,看出点儿不情不愿的意思。 沈十三顾及自己的面子,没有当场暴怒,把这两个小屁孩儿拎起来往死里揍一顿。 江柔在沈思背后后鼓励着,“思思,这是爹爹。” 严格来说,沈思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幸运的,没有见过爹。 沈思怯生生的交了一声爹,沈十三眼底的阴霾散了些,心里有了点儿奇异的自豪感。 皇帝在旁边小声嘀咕,“啧,只怕是个女儿奴!” 沈十三伸了双手,准备去抱沈思,可谁知,就在这时,沈问突然爆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咆哮,“思思!跑啊!” 顿时,沈思头也不回,迈着小短腿转头就跑。 与此同时,沈问也转头就遁。 大庭广众之下,沈十三伸出去的双手僵在原地,脸色又青又白,看那眼神,简直就是想杀了沈问。 江柔五年不见他,除了有点儿想之外,乍然又看到沈十三这样的脸色,也有点儿发憷。 她赶忙把跑过来寻求庇护的沈思抱起来,生怕沈十三一个冲动就打死了。 沈问也藏在江柔身后瑟瑟发抖。 皇帝:“哈哈哈哈!” 放眼全场,就他一个人笑得最欢,沈十三凉飕飕的眼刀子往他身上一放,皇帝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十三朝着队伍里面,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顾霜霜!” 皇帝脸上的表情在一瞬之间僵住,目光呆滞又机械的看向队伍里。 那里,一张沾满了灰的脸,一双全是冷淡的眼,直直的盯着他。 顾霜霜伸出一只手,挡在自己的眼前,将那只手隔空蒙在皇帝的脸上,借了个角度,只去看皇帝的半张脸。 看完,她又仔细的去看沈十三的那张脸,半晌,凄楚的一笑,“原来,竟然是我,认错了,竟然” 她的话没说完,但眼中的哀切之意,真真实实的流露出来。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得干干净净,硬邦邦的问沈十三,“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怎么?要纳妾吗?”在场的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在知情人的耳中听来,这就是一句十分侮辱人的话了。 明明是跟你有过一段儿的人,你非要说她和别人有奸情,你说侮辱不侮辱人? 有人开始琢磨不透皇帝的态度了。 比如冯衍。 你说你始乱终弃就算了,不想负责也算了,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给人难堪是什么意思? 你是皇帝你不得了啊?! 顾霜霜背脊挺得笔直,皇帝的话出口,她一直冷淡的双眸瞬间浮起了雾气。 她大大的睁着眼睛,努力的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异常。 看到皇帝这个样子,沈十三心里瞬间爽翻了,面上恭敬,其实心里十分嘚瑟道:“微臣还要回府拜宗祠,先行告退了。” 说着,他就优哉游哉的拖家带口的准备回家去了。 江柔在队伍里面找了一通张曼兰的身影,没有找到,便一边走,一遍问沈十三,“曼兰呢?她没有一起回来吗?” 沈十三正准备答,突然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沈夫人。”江柔闻声回头,只见顾霜霜背脊挺得笔直,像生怕别人因为什么事情看扁了她。 她双眼紧紧的盯着江柔,道,“我来盛京游玩,暂时没有住处,沈夫人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日。” 相熟的几个人都想不通。 顾霜霜明明还有人可以求,为什么非要去求江柔? 毕竟他们知道她和沈十三之间清清白白,江柔可不知道。 在幽州的时候,她对沈十三的觊觎之心毫不掩饰,甚至还故意挑衅过江柔,这不是找拒绝呢嘛?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是真被拒绝,那丢脸可丢到姥姥家了! 江柔先是惊了一下,瞅了瞅皇帝怪异的脸色,又看了看沈十三一脸嘚瑟的小模样,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道:“顾姑娘不嫌弃的话,随时欢迎。” 顾霜霜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急促的道了声,“多谢。” 就紧紧的跟着沈家人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皇帝从始至终,不语一言,顾霜霜离开,他的目光追随了一瞬,又立刻控制住自己,强自镇定下来,转眼间,在他脸上就再也看不见波澜。 江柔带走的顾霜霜,沈十三的心情那怎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 他原本就想带走顾霜霜,但碍于江柔,怕她拈酸吃醋,就硬生生忍了下来。 为什么要带走她? 呵呵,带走顾霜霜,狗皇帝迟早有一天要求到他沈家门口来! 那滋味,啧啧,想想就痛快! 马车上,顾霜霜不主动说话,江柔也没空理她。 她正忙着教沈思保命的绝招! 沈十三没当场揍得这两个小崽子满面桃花开,是在给他自己留面子,等回了府,那妥妥的是要秋后算账! 沈思出生就没见过爹,刚才给他老爹难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了沈问的挑唆,她又是个女孩儿,沈十三要是揍她,她只管张开嘴哭,以江柔对沈十三的了解,大概可以逃过一劫。 而沈问自求多福吧 过了很久,江柔问沈思,“娘交给你的话,思思都记住了吗?” 沈思认真的点点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说:“记住了。” 江柔说:“背给娘听听。” 深意摇头晃脑,做出一副背书的架势来,“爹爹不打!思思想爹爹!爹爹抱抱!” 江柔满意的点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再三嘱咐道,“千万要记住了,爹爹要是打你的话,一定要跑过去,抱住爹爹的大腿边哭边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 江柔这才放心,夸了一句,“思思真聪明!” 沈思掀开一角车帘往外面偷看了一眼,不解的问江柔,“娘,我没见过那个伯伯,他为什么就是爹爹呢?” 江柔一惊,赶紧捂住沈思的小嘴,“娘的小祖宗,你可就闭嘴吧!那是爹爹,谁教你喊伯伯了?!” 江柔内心咆哮:啊!这世界好难啊!保住女儿的一条小命真的好难啊! 等确定沈十三没有听见,江柔才跟沈思解释,“因为思思的爹爹是英雄,他为了保护思思,为了打跑坏人,一直都在跟坏人打架呀!现在坏人被打跑了,爹爹才回来看思思了呀!” 沈思有点儿兴奋,“坏人?坏人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妖怪吗?” 江柔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轻轻‘嗷呜’叫了一声,伸出食指在沈思的脸上轻轻刮了一下,说:“是啊,很厉害,很厉害的妖怪呢!” 正说着,沈问有些忐忑不安的拉了拉江柔的袖口,“娘,我呢?我是不是也要跟思思一样哭?” 江柔怔了一下,叹口气道:“娘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娘晚上回来帮你上药的。” 人和人相处久了之后,长相会不受控制的向对方靠拢,这就是俗称的夫妻相。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沈十三就是太子伴读,两人穿从穿开裆裤开始,就一起玩儿。 两人爱好一致,性格一致,相处时间久了,一举一动之间,难免带了三分那对方的影子。 沈十三和皇帝的气质特别像,都是那种十分硬气铁汉气质,也都是十分英挺的相。 捂住皇帝的下半张脸,再看沈十三的上半张脸,就会发现两人长得特别相似。 不是那种相貌上的相似,是给人的感觉特别相似。 那时的皇帝和沈十三,锋芒毕露,眼睛里都是不可一世c反正就是有一种我不管老子天下最牛逼的自信。 两人的眼神非常像。 皇帝和沈十三去幽州的那一年,是新帝刚登基后的一年,那时皇帝的心思还没有现在重,在情爱一事上,尚算年轻气盛。 在处事上,也不如现在老成。那把龙椅束缚不了他的思想,但能束缚他的行动。 他的一举一动,要得体,要合礼仪,合规矩,要注重皇家的颜面。 渐渐的,他的行走不在随心所欲,要端着帝王的架子,坐下也不再是一撂衣摆,做得大马金刀。 他的眼神里,渐渐装满了算计,变得沉稳,有了帝王的威仪。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变了,沈十三却依旧我行我素,还是当年的模样。 这么多年,皇帝对沈十三格外容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旁人不可替代的情谊,还有,皇帝能在沈十三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 看到,自己想活成的那个样子。 皇帝变了,而顾霜霜,她记忆里的那个情郎,却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半张脸 张曼兰举剑便刺,“你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甄临风闪身躲过,“这么多年了,还是记不住,让你起剑换个地方刺,还是只往左胸下手,明知道我躲得过,何必浪费这一招?” 张曼兰沉默不语,两人乒乒乓乓的斗做一处。 张曼兰从来就不是甄临风的对手,这些年她在战场上拼杀,甄临风却在皇宫里养尊处优,两人的差距渐渐被拉进,勉强打了个平手。 一来一往,战争渐渐的进入尾声,只剩下些残部没有肃清,沈十三把这摊子事儿交给其余副将,打马往张曼兰的方向赶过来。 甄临风是个有野心又极度狠辣的人,只能斩草除根,不能招降,只能击杀,留不得。 甄临风和张曼兰打了这么久,两人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沈十三一过来,用不了两刻钟,他必死。 张曼兰趁甄临风分心的时候,一剑往他左胸上刺去,甄临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就地一滚,狼狈的躲开。 而站起来的一瞬间,沈十三的刀又从过背后砍来。 躲,是躲不开了。 前面就是张曼兰,躲过沈十三的刀,也躲不过张曼兰的剑,甄临风眼中瞬间涌上疯狂。 既然活不了,就一起死吧! 他骤然飞扑上前,不管沈十三背后砍来的刀,手中的剑做了一个假动作,张曼兰立即举剑格挡。 但没想到,他手中的剑却换了一方向,朝她的右胸刺去。 他太了解张曼兰了,甚至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格挡,然后再从另一个她完全来不及反抗的角度刺去。 这才是真正的避无可避。张曼兰刚举剑一挡,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挡,是来不及了,于是她干脆放弃格挡,直接和甄临风相互持剑而刺,准备同归于尽。 沈十三心里‘咯噔’了一声。 卧槽!大姐你怎么能死?大姐你不能死啊! 他加快手上的动作,然而等长刀刺穿甄临风的身体,对方还是一刻不停的朝张曼兰飞身扑去。 张曼兰的剑刺穿甄临风左胸的时候,甄临风的剑也刺进她的左胸。 是的,左胸。 张曼兰受伤颇重,但没有甄临风重,她瞬间抽出剑,以剑拄地,支撑自己的身体。 而甄临风,却放任自己的剑留在她的身体里,趁她抽出剑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欺身而上,揪住她的衣领。 他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并不在意生命力的流逝,“我本来想让你给我陪葬,但一想,算,算了,知道,道为什么吗?你以为我心软了?呵呵,呵,不!我要留着你。” “见过,过有人毒发的样子吗?我,我告诉你,万蚁噬心之痛,心,心口上是不是已经出现乌黑,黑了?哈哈哈,两年之后,你,你就算把自己放成一具干,干尸,也得下来陪我,我的皇后,朕,在下面等着你。” 说完,甄临风揪住张曼兰的领口狠狠往下一扯,将自己的唇凑到她的唇边,带着满口的鲜血,扫遍她的每一寸口腔。 两人的血液在唇齿间交融,顺着嘴角流下来,他狠狠的啃咬,不断的把自己口中的鲜血哺给她,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带走一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进了张曼兰的嘴里,甄临风没给她机会,又是一顿疯狂输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舌头一顶,刚才那东西竟然被她吞了下去,她顿时一阵犯恶心。 该不是他昨天晚上卡在牙槽里的饭吧? 呕~ 张曼兰瞬间觉得自己有了点儿力气,狠狠把甄临风往外一推。 竟然没推动!甄临风死死的揪住她的衣领,用力的贴近她,五官扭曲得不在本来应该在的位置上,整个人都是癫狂的状态。 他的气力已经不太济了,说出来的话像是咆哮,却又软绵无力,“张曼兰!朕要你记住我,这一辈子!都记住我!” “记住我!” 最终,他双眼一闭,力竭的软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张曼兰的手脚也软了,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沈十三一看。 我擦! 正中心脏! 妈的!这神仙也不能救了吧? 想完,他就赶忙架起张曼兰,一遍冲进营地一边大喊,“军医!军医!” 士兵们立即给他让开一条路,沈十三直接随便找了个帐子把张曼兰丢进去,然后把军医提过来。 军医把了一会儿脉,脸色怪异的俯身贴耳在张曼兰的左边胸口听了挺,又在右边胸口停了听,犹豫半天,才道:“将军,张副将的体质,与常人有异,她的心脏,好像长在右边” 沈十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顿时有点懵,片刻之后,他道:“长在右边就右边,你他妈倒是快拔刀啊!等等!拔了刀人还能不能活?” 军医犹犹豫豫的,“这个属下不敢保证啊。” 沈十三丢下一句,“死了拿你是问。”转身就出了营帐,意思是留时间给军医救治。 军医叫了两个助手,按住张曼兰,然后开始拔刀救治。 这事儿完全就看运气。 就算张曼兰的心脏长在右边,但这一刀从前胸贯穿出后背,着实凶险至极,能不能活,看张曼兰能不能熬过来。 不多久,又有另外一个军医来禀报他,说是霍清脱险了。 沈十三顿时把张曼兰抛到脑后,吭哧吭哧的跑去看霍清。 霍清几乎被扎成了一个筛子,特别是他为了避免被直接爆头,伸手护了脑袋,手上几乎密密麻麻的全是箭。 身上也扎了不少。 但。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沈十三是不可能送霍清去死的。 冯衍的家中殷实,在京中是个世家,他参军的时候,皇帝为了安抚他爹,赐了一件金丝软猬甲,独一份儿,连沈十三都没有。 他穿了许多年,今天脱下来结果霍清暂用。 霍清只要不被一箭穿了脑袋,按照常理来说是一定能活命的。 霍清手脚上被扎了数不清的窟窿,但没商机要害。 只是他被收水果刀切上一些尚且要好几天才能好的体质,这么些伤口,且得够他养上一段时日了。 他的手脚都被包成了木棍,痛得白着脸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沈十三骂了一句‘活该’,确定他没有大问题了,才放心的去处理其他事情。 蜀国的皇室一一被沈十三赶尽杀绝,自此,长达五年的战役落下帷幕,蜀国,算是正正的灭亡了,蜀国的疆土将一分为二,一半划入大秦的版图,一半划入大燕的版图,蜀国从此变成蜀州。张曼兰昏迷了三天。 在这军营里,唯有一个顾霜霜是女性,但顾霜霜和张曼兰结了仇,明显不可能照顾她,沈十三需要在一众男兵里面选一个去照顾张曼兰。 私心里面,沈十三很想把霍清给弄过去,但霍清自己都被包的像条毛毛虫,动一下还要靠别人抬,怎么去照顾照顾张曼兰? 唐勋倒是毛遂自荐过,被沈十三一口驳回。 让他去照顾张曼兰,不是直接把霍清的路给堵死了嘛? 沈十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一道军令,把顾霜霜调过去了。 蜀国的善后事宜做完后,已经是七天后。 沈十三正式写了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回盛京,再启程班师回朝。 这一路,走了将近一年,进京城的那一天,皇帝亲自到城外一里地迎接大军。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视线尽头,周围的围观百姓为了占一个视线好的的位置,连挂在树上的都有。 江柔和三个孩子得了皇帝的恩赐,允许他们和圣驾一起迎接大军班师回朝。 皇帝在最前方,他们就稍稍落后一步,翘着脖子在盼望。 众人最先看见的,就是沈十三,他骑在筒体漆黑的大马上,虽然风尘仆仆,但是仍然遮掩不了他一身的将者之风。 沈十三最先面圣,下马之后跪地叩拜,“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顾及天子之威,只端着架子虚扶了一把,“爱卿起吧!” 接下来是一系列流程仪典,周围的百姓都看着,沈十三为了维护天家颜面,一直都循规蹈矩,给皇上留面子,一眼都没往江柔身上看。 等仪典完成了,皇帝才装腔作势道:“沈爱卿外出八年归家,女儿都六岁了,爱卿快去看看吧!” 围观百姓:“?” 身后的士兵:“?” 众大臣:“?” 皇帝这话的意思,信息量有点儿大啊! 离家八年? 孩子才五岁? 沈十三兴奋到一个没忍住的笑脸瞬间垮下来,一个眼刀甩向笑呵呵的皇帝,差点没冲上去抡一老拳。 他是离开了八年不错,但江柔也离开了六年! 你个狗皇帝把话说得这么暧昧! 去你姥姥的绿帽子! 你才出墙!你的皇后和贵妃都出墙了! 江柔一见沈十三的脸色有变,不好当着这么多人上去给他捋毛,就悄悄拍了拍三个孩子的背心而。 意思是让他们上去给沈十三顺毛。 哪知,只有沈度一个人走上前去,认认真真的给沈十三行礼,“恭喜父亲大获全胜,欢迎父亲回家。” 沈度已经十五岁了,个子蹿得很快,已经比江柔还要高上一节,在盛京这些年,皇帝让他做了太子的伴读,跟太子一起在太学读书。 虽然也有习武,但盛京的太阳不像幽州的那么毒,他的酱油色皮肤渐渐掉色了,只比平常的孩子看上去要黑那么一点儿,眉眼俊秀起来,褪去了黑猴子的模样,有了点儿贵公子的气度。 沈十三拍拍他的肩膀,嘴上没说,眼神中却有些自豪,“个子长得挺快,武学功夫怎么样?有没有落下?能不能把他儿子打趴下?” 他只说了一个‘他’,百姓们不懂这个‘他’是谁,但王公贵臣以及皇帝自己都知道,这个‘他’,就是指的皇帝了。 ‘他儿子’自然就是太子。 沈度比他爹更懂得什么叫做低调,只是恭顺道:“上次太傅教习武功,夸了儿子长进很快。” 沈十三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 他夸完大的,又低头找小的,结果一看,面前只有沈度一个儿子,另外两个 正一人抱着江柔的一条大腿,怯生生的看着她,那目光,像在看强盗一样。 江柔正在努力的给这两个小萝卜头解释,这不是强盗,这是你爸爸。 无奈两个小萝卜头根本听不进去。 这大庭广众的,儿子女儿都不认爹,沈十三多丢面子啊? 江柔低声哄道,“乖乖听话,今晚娘给你们穿糖葫芦,买最凶猛的斗鸡,好不好?” 沈思和沈问的眼睛俱都是一亮,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模样,挺起胸膛,小手拉小手,大步朝沈十三走过去。 那样子不像去喊爹,倒像去送死。 这声爹还没喊出口,光他俩这态度,就够沈十三气一壶的了。 两人还没走拢,沈十三的脸就已经拉得比马长,六岁的沈思被沈问牵着,本来就很小的步子在看到沈十三的不善的脸色之后,就更加的小了。 沈问今年要满九岁,比沈思好一点儿,不过虽然身体上屈服了,但思想上绝对顽强抵抗到底。 人们仍然能在沈二公子的脚步里,看出点儿不情不愿的意思。 沈十三顾及自己的面子,没有当场暴怒,把这两个小屁孩儿拎起来往死里揍一顿。 江柔在沈思背后后鼓励着,“思思,这是爹爹。” 严格来说,沈思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幸运的,没有见过爹。 沈思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沈十三眼底的阴霾散了些,心里有了点儿奇异的自豪感。 皇帝在旁边小声嘀咕,“啧,只怕是个女儿奴!” 沈十三伸了双手,准备去抱沈思,可谁知,就在这时,沈问突然爆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咆哮,“思思!跑啊!” 童年被沈十三收拾的惨痛经历,让沈问到现在还觉得这个爹十分恐怖,脑袋一抽筋,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嗓子。 顿时,沈思头也不回,迈着小短腿转头就跑。 与此同时,沈问也转头就遁。 大庭广众之下,沈十三伸出去的双手僵在原地,脸色又青又白,看那眼神,简直就是想杀了沈问。 江柔近六年不见他,除了有点儿想之外,乍然又看到沈十三这样的脸色,也有点儿发憷。 她赶忙把跑过来寻求庇护的沈思抱起来,生怕沈十三一个冲动就打死了。 沈问也藏在江柔身后瑟瑟发抖。 皇帝:“哈哈哈哈!” 放眼全场,就他一个人笑得最欢,沈十三凉飕飕的眼刀子往他身上一放,皇帝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十三朝着队伍里面,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顾霜霜!” 皇帝脸上的表情在一瞬之间僵住,目光呆滞又机械的看向队伍里。 那里,一张沾满了灰的脸,一双全是冷淡的眼,直直的盯着他。 顾霜霜伸出一只手,挡在自己的眼前,将那只手隔空蒙在皇帝的脸上,借了个角度,只去看皇帝的。 看完,她又仔细的去看沈十三的那张脸,半晌,凄楚的一笑,“原来” 她的话没说完,但眼中的哀切之意,真真实实的流露出来。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得干干净净,硬邦邦的问沈十三,“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怎么?要纳妾吗?”在场的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在知情人的耳中听来,这就是一句十分侮辱人的话了。 ------题外话------ 这一章的内容不是跟昨天重复的,昨天本来应该只有两更,但因为我昨天的傻逼操作,把本来要准备今天发的存稿发出来了,导致了跳章,订阅了昨天跳章内容的小伙伴,直接清除一下昨天的缓存再看,那才是正确顺序的内容,两天都订阅了的小伙伴,不是重复订阅了,只是章节的顺序错了,造成阅读不便实在抱歉,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在评论区问我,我看到了会回答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怪蜀黍 明明是跟你有过一段儿的人,你非要说她和别人有奸情,你说侮辱不侮辱人? 有人开始琢磨不透皇帝的态度了。 比如冯衍。 你说你始乱终弃就算了,不想负责也算了,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给人难堪是什么意思? 你是皇帝你不得了啊?! 顾霜霜背脊挺得笔直,皇帝的话出口,她一直冷淡的双眸瞬间浮起了雾气。 她大大的睁着眼睛,努力的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异常。 看到皇帝这个样子,沈十三心里瞬间爽翻了,面上恭敬,其实心里十分嘚瑟道:“微臣还要回府拜宗祠,先行告退了。” 说着,他就优哉游哉的拖家带口的准备回家去了。 江柔在队伍里面找了一通张曼兰的身影,没有找到,便一边走,一边问沈十三,“曼兰呢?她没有一起回来吗?” 沈十三正准备答,突然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沈夫人。”江柔闻声回头,只见顾霜霜背脊挺得笔直,像生怕别人因为什么事情看扁了她。 她双眼紧紧的盯着江柔,道,“我来盛京游玩,暂时没有住处,沈夫人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日。” 相熟的几个人都想不通。 顾霜霜明明还有人可以求,为什么非要去求江柔? 毕竟他们知道她和沈十三之间清清白白,江柔可不知道。 在幽州的时候,她对沈十三的觊觎之心毫不掩饰,甚至还故意挑衅过江柔,这不是找拒绝呢嘛?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是真被拒绝,那丢脸可丢到姥姥家了! 江柔先是惊了一下,瞅了瞅皇帝怪异的脸色,又看了看沈十三一脸嘚瑟的小模样,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道:“顾姑娘不嫌弃的话,随时欢迎。” 顾霜霜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急促的道了声,“多谢。” 就紧紧的跟着沈家人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皇帝从始至终,不语一言,顾霜霜离开,他的目光追随了一瞬,又立刻控制住自己,强自镇定下来,转眼间,在他脸上就再也看不见波澜。 江柔带走的顾霜霜,沈十三的心情那怎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 他原本就想带走顾霜霜,但碍于江柔,怕她拈酸吃醋,就硬生生忍了下来。 为什么要带走她? 呵呵,带走顾霜霜,狗皇帝迟早有一天要求到他沈家门口来! 那滋味,啧啧,想想就痛快! 马车上,顾霜霜不主动说话,江柔也没空理她。 她正忙着教沈思保命的绝招! 沈十三没当场揍得这两个小崽子满面桃花开,是在给他自己留面子,等回了府,那妥妥的是要秋后算账! 沈思出生就没见过爹,刚才给他老爹难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了沈问的挑唆,她又是个女孩儿,沈十三要是揍她,她只管张开嘴哭,以江柔对沈十三的了解,大概可以逃过一劫。 而沈问自求多福吧 过了很久,江柔问沈思,“娘交给你的话,思思都记住了吗?” 沈思认真的点点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说:“记住了。” 江柔说:“背给娘听听。” 沈思摇头晃脑,做出一副背书的架势来,“爹爹不打!思思想爹爹!爹爹抱抱!” 江柔满意的点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再三嘱咐道,“千万要记住了,爹爹要是打你的话,一定要跑过去,抱住爹爹的大腿边哭边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 江柔这才放心,夸了一句,“思思真聪明!” 沈思掀开一角车帘往外面偷看了一眼,不解的问江柔,“娘,我没见过那个伯伯,他为什么就是爹爹呢?” 江柔一惊,赶紧捂住沈思的小嘴,“娘的小祖宗,你可就闭嘴吧!那是爹爹,谁教你喊伯伯了?!” 江柔内心咆哮:啊!这世界好难啊!保住女儿的一条小命真的好难啊! 等确定沈十三没有听见,江柔才跟沈思解释,“因为思思的爹爹是英雄,他为了保护思思,为了打跑坏人,一直都在跟坏人打架呀!现在坏人被打跑了,爹爹才回来看思思了呀!” 沈思有点儿兴奋,“坏人?坏人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妖怪吗?” 江柔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轻轻‘嗷呜’叫了一声,伸出食指在沈思的脸上轻轻刮了一下,说:“是啊,很厉害,很厉害的妖怪呢!” 正说着,沈问有些忐忑不安的拉了拉江柔的袖口,“娘,我呢?我是不是也要跟思思一样哭?” 江柔怔了一下,叹口气道:“娘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娘晚上会来帮你上药的。” 顾霜霜:“” 沈问哀嚎一声,扑倒江柔的身上,鼻涕眼泪都哭出来了,“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见他是条件反射!你不救我我会死的!” 江柔一脸惋惜的拍了拍他的背,“你这孩子,谁叫你这么熊,连你爹都敢戏弄。” 沈问瞬间坐直了,瘪了瘪嘴,心虚的辩驳,“哪有,我不是故意的” 但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没诚意。 顾霜霜看着他们,竟然觉得原本阴郁的心情稍放晴了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江柔忽然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顾霜霜怔了怔。 好美好的笑容,好幸福的笑容。 “你为什么帮我。”顾霜霜问。 不是她要找江柔帮她,是她只能找江柔帮助她。 她现在是朝廷入籍在册的征兵,沈十三把带到盛京,没有军令,是不能擅自离开盛京的。 这次沈十三带回盛京的人,说白了,都是要加官进爵,享受封赏的。 上次龙虎关一战之后,晋国撤兵,龙虎关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留在龙虎关的将领,虽然不用把脑袋拴在刀把上拼命,但是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窦子明c冯衍c张曼兰c江蕴等几人,沈十三把他们从幽州调离,就是存了提拔之心。 蜀国之战是一场大的战争,危险与功业并存,沈十三让他们去卖命,就是给他们一个名扬四海的机会。 包括顾霜霜也是这样。 她虽然被削了职位,现在只在冯衍手下当一个亲兵,但她的能力还是有的,相比其他普通士兵,沈十三对她还是算比较重用。 一直没有恢复她的职位,是想打磨打磨她的性子。 用人之道,因人制异。 像张曼兰这种人,棱角是刻进骨子里了的,你用尽一辈子的心力,驯服不了她。 她跟沈十三是一样的,只能宽容着用,只要她把事情做好,有的事情,能闭一只眼睛就闭一只眼睛。 但顾霜霜不一样,她的自控能力还有可塑性,她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情绪化,你只要让她知道,在大局面前,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要退让,这就可以了。 她是一块璞玉。 蜀国之战结束,对于这五年的功劳和苦劳,该奖赏的还是要奖赏。 沈十三带她回京,除了有一层皇帝的原因,也是因为要给她官职了,所以她不能走。 沈十三不答应,她就不能走。 见到皇帝的那一刻,顾霜霜就明白了。 那段时间晚上的光线不好,她认认真真看他的时候,也只有那晚她去捂他的嘴,两人不慎跌倒在床上,对视的那一小段时间。 她认定沈十三,是因为当年她从房间里面追出去,在回廊上看到的是沈十三的这张脸。 他喝醉的那天晚上,极度疯狂,她是第一次,痛得蜷缩起来,后来渐渐有了感觉,在欲海里沉浮的时候,连自我都没有,对身上那人的脸,也只看了个大概。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爱情变成了执念,模糊的人脸在脑海里渐渐淡化,只留下那天晚上,昏黄的回廊,沈十三的那张脸。 说白了,他们就是一夜情。 她不记得一夜情对象的脸了,只记得告别的时候,他对沈十三说她等他回来娶她,他答应了。 她不知道当年在回廊上,她看见的明明是沈十三,可是她的心上人却是皇帝。 也不知道,那天他走的时候,她去告别,告诉他等他回来,沈十三明明也应了,但是现在却反口,说根本就不认识她。 可是见到皇帝的那一刻,不论她还有多少疑问,却不再怀疑,‘他’就是皇帝。 就算是同一个人,三十几岁的沈十三,跟二十出头的沈十三,长相也是不相同的,她仔细辨认,才能在沈十三现在的脸上,找点一点过去的影子。 而皇帝,更是变了,他更稳重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帝王之威,跟二十几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但沈十三和皇帝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她认定沈十三的那张脸,可皇帝一出现,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出现钝痛的感觉。 跟那些年,一个人无望等候的时候,一样的痛。 皇帝的眼神变了,相貌变了,但给她的感觉没变。 只是,他不再是亲密承诺要娶她的那个他。 他看她的眼神是冰冷的。 她终于明白,她是真的被抛弃了, 当年他一走,根本就没打算要回来,根本就没打算要娶她。 可是顾霜霜走不了。 她的名字在朝廷的兵册中,除非战死,将军的军令,她必须要服从,擅自离开,会牵连舅舅和母亲。 可是顾霜霜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来盛京,只想寻求一个答案,现在答案在她心里,她想走了。 能放她走的,只有沈十三。 向江柔开口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江柔是沈十三的夫人,在幽州的时候,她对沈十三做出的种种出格之举,沈夫人会不介意? 还有沈思满月的那个晚上,沈问头上的伤 桩桩件件,江柔没可能会帮她,她只不过抱了一点卑微的希望。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拒,她的脸可以丢到太平洋里去。 但无所谓。 面对皇帝那种冰冷的眼神,会让她想起这么多年的自己,傻得像。不,简直就是一个智障。 可是江柔竟然真的答应了。 连顾霜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柔笑了笑,对沈问招了招手,沈问听话的坐过去。 沈问摔得太重,到现在都有一个淡淡的疤,江柔轻轻的触了触他额头上的那块疤,对顾霜霜道:“这是谢你的。” 顾霜霜一下没反应过来,“谢我?” 江柔说:“是啊,谢你的。”沈思满月那年,沈问一个人跑出去,江柔找了半天,最后在小池子边,看到他和顾霜霜在一起。 那天她抱着沈问回房间去找郑大夫给孩子看伤,没有跟顾霜霜多做纠缠,采香义愤填膺的问她,‘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小贱人?她想对小公子不利!’因为,她没有亲眼看见顾霜霜推沈问。 顾霜霜是对沈十三有超出男女正常关系的情感,但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手段下作,连孩子都不放过。 顾霜霜的眼神很有底气。 她不心虚。 她对沈十三有情意,就坦坦荡荡的公布于天下,她没有对沈问做什么,就堂堂正正挺直背脊。 那天晚上,沈问的伤口处理好,她问沈问,“小问是是不是不小心摔倒了?” 沈问说是。 沈问的中二病发作得特别早,别的小孩子中二病的发病时期大概是在十多岁左右,或者往上,有的孩儿二十多岁还深陷中二病不可自拔。 沈问特别早,他三岁就发病了。 沈思没出生之前,他是家里的掌中宝,除了沈十三,娘亲c哥哥c舅舅,连家里做饭的大大婶,都把他捧在手心儿里宠。 沈思一出生,他明显感觉自己被冷落。 娘亲以前先抱他,现在先抱妹妹。 舅舅以前先抱他,现在先抱妹妹。 哥哥以前先抱他,现在线报妹妹。 沈思满月宴那天,沈问幼小的心灵受到刺激,一口气跑到小花园里,天太黑,脚下没注意,绊了一下,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当时就摔得他嗷嗷大哭。 结果哭了一阵,竟然没有人过来哄他!小沈问的中二病发了,噔噔噔爬上护栏,一脑袋就想往水里怼。 他并不是真的想自杀。 他的年纪太小,他只是想博得父母的关注,并不懂死亡的意义。 他没能成功的投水。 顾霜霜把他抓住了。 沈问跟头小牛犊子一样要往水里跳,顾霜霜只抓到了他的一片衣角,他往前面一栽,‘嘶啦’一声,布料撕烂了。 沈问失重,直接大头朝下就要往水里栽,顾霜霜立刻撑着护栏跳进池子里侧,脚踩缝隙,抓着护栏,沈问一脑袋怼在她的胸口,才免了淹水之祸。 这时候,江柔和采香就来了。 沈问额头上伤了这么大一块儿,成功取得的亲人甲乙丙丁的关注,转瞬就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哭唧唧的要跳水。 小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她救了沈问,是救了这个家庭,一码事是一码事,顾霜霜的这个恩情,江柔一直记着。当时江柔抱起沈问就走,顾霜霜一直以为她觉得是自己推了孩子。但顾霜霜的心气儿高,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她不屑解释。 只有到了今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请求江柔收留她的时候,她才在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解释,没有沈问的误会,或许江柔会答应将她收留在沈府。 开口只是试一试,确实真没想到江柔会答应。 不仅是因为沈问,还因为沈十三一扬眉,江柔就知道他要憋什么坏。 他分明就是想极了她同意顾霜霜暂住沈府! 皇帝和沈十三的言语神情她都一直注意着,顾霜霜看皇帝的眼神,她也注意着。 真的是好想八卦啊! 马车一路回府,江柔下了马车,正准备把沈思抱下来,沈十三突然一屁股把她往旁边一挤,占了她的位置。 沈思站在马车上,微微半蹲着,张开双臂正准备往江柔怀里扑,结果扑了一半儿,面前突然换了个人。 沈十三一脸阴恻恻,伸手就要去拉自己这个‘乖巧’的小女儿。 他这个脸色啊!是相当的难看啊!显然是还记着刚才的仇啊! 沈思的小短手‘咻~’就收了回来,掉头就往马车里面跑,刚刚撞上掀了车帘出来的沈问。 她想见着了救世主一样,立即紧紧的抱住沈问的一条腿,嘴巴一瘪,“哥哥!哥哥!有!” 沈问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 小白眼儿狼! 平时哥哥是怎么对你的! 你怎么能害我呢! 他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沈十三,那脸色!啧!真是臭得不能再臭了! 顿时,沈问三两下把沈思从自己的腿上扒拉下来,从马车的另一边跳下去,拔腿就开跑! 思思!哥哥自身难保,你好自为之吧 江柔一看沈问跑了,赶忙去追,“小问!小问!” 他怎么能在这时候跑啊!以后还想不想回家了?! 沈度刚刚也下马,江柔喊了两声,正准备把沈问追上来的时候,他趁着沈十三没看这边,一把拉住江柔,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娘,你别追。” 沈十三正在和沈思杠,没有去打理沈问,看样子是想先收拾了老三,再收拾老二。 江柔悄声道:“等你爹教训了思思,就该想起小问了,他现在跑了,等会儿肯定是往死里揍,我都拦不住!” 沈度十分谨慎,再瞅了一眼沈十三,看了一眼沈问跑的方向,对江柔说,“娘,你看小问是往哪儿跑了?你拦不住,有人拦得住的。”她这才定睛去看。 这是 这是去江府的路啊! 江柔顿时失笑。 也是。 只有姥姥姥爷保得住他了 这边,沈十三是跟沈思拧上了。 他一只手一捞,直接把沈思从马车上捞下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想了半天,挤了个他觉得很和善的笑容,“,是谁教你的?” 沈思看着面前这个狞笑着的男人,吓得面如土色,顿时嘴唇颤抖,鼻翼煽动,“我,我。哇哇哇哇~娘!我要娘!要吃人了!” 江柔:“” 儿啊!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沈思今年六岁,今早江柔亲手给她在脑袋上总了两个角,拴上了红色的头绳。 这小女孩儿长了水汪汪的眼睛,小鼻子精致又挺巧,嘴唇殷红殷红的,有八分像江柔,被她可爱的发型一衬,像个年画娃娃一样乖巧讨喜。 她一哭,江柔就受不了。 “沈战,孩子没见过你,你不要着急,慢慢” 她刚刚一过去,沈十三就用闲的那只手揽住她,把她箍在自己的身侧,然后耐下行,努力装作一副虚伪的慈父嘴脸,继续诱哄沈思,“乖,告诉爹,是谁教你的?” 江柔其实也纳闷儿。 你说这词儿到底是谁教她的? ------题外话------ 哦对了,还有,因为昨天手残发的是草稿,所以还有没有审过稿子,有些地方是上下文不是链接在一起的,今天发的章节顺序,还有字句顺序才是正确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帮你记起来 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沈问。 但关键是,沈问没这个胆儿啊! 沈思年纪小,明显是经不住逼问的,沈十三虎着脸一吼,保不齐她什么都招了,沈问那个鬼灵精,会这么傻? 沈思哭了两声,发现娘亲也救不了她,就改了嘴风,“哥哥!哇哇哇!哥哥!” 这里就只剩一个哥哥了。 沈度爱莫能助的对沈思耸了耸肩,表示‘妹。你没救了。’ 沈思眼见着希望一个一个破灭,沈十三再一次逼问的时候,她一叉腰,小下巴一扬,脸上还挂着泪花花,但已经完全不是刚才那一副乖乖女儿的模样了。 “哼!就不告诉你!难受死你!” 完全变了一副嘴脸! 哪里还有乖巧可爱的女儿?完全就是一个欠扁讨打的熊孩子! 沈十三被她的瞬间变脸技能震得愣了一下,顿时火从脚底板直接蹿到头上。 “还难受死我?要翻天吗你!” 他抬手准备打,江柔赶紧在后面给沈思龇牙咧嘴的给她提示。 意思是:快哭啊,忘了马车上怎么教你的了? 沈十三的一只手还没打下去,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人儿,竟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一把搂住沈十三的脖子,“爹爹不打!思思怕痛!思思错了!” 沈十三满腔怒火,‘唰’一下就被浇灭了。 女儿六岁了还没见过爹,沈十三神经再大条,心里也觉得亏欠着,沈思又是个女孩儿,当爹的总要疼闺女儿一些,狠不下心像打沈问一样抡圆了膀子揍。 铁汉少有的柔情,沈十三全给了江柔,对于怎么哄女儿这方面,他一窍不通,软软的小人儿搂着她的脖子,趴在他的肩上,哭得一抽一抽的,他笨拙的拍了拍女儿的背,“爹不打了,你别哭了。” 沈思抽抽搭搭的问:“真,真的吗?” 沈十三郑重承诺,“嗯,真的。” 耳边的抽噎声似乎小了下来,沈十三小心翼翼的抱着沈思,像抱着一块全世界最珍贵的珍宝。 沈十三的后脑勺没长眼睛,自然就看不到趴在他肩膀上的沈思,俏皮的对身后的江柔眨了眨眼,满脸都是得逞后的小嘚瑟。 江柔:“” 这不是小棉袄,这是夏天里的军大衣! 沈思软软的搂着沈十三,在他耳边糯糯的说,“爹爹,怪蜀黍是哥哥教给我的!” 沈十三的眼睛‘唰’跟x光线一样扫向沈度,吓得沈度连忙摇头摆手,“不是我啊!我没教过!” 我是冤枉的! 既然不是沈度,那沈思只有一个哥哥了,沈十三的眼睛扫视周围一眼,这才想起来沈问那个死崽子已经跑了。 沈十三抱着沈思往家里走,一遍对女儿说:“二哥教坏你,等他回来老子爹揍死他。” 沈思又说,“是皇帝伯伯教给二哥,二哥再教给我的。” 沈十三想了想,说:“狗皇帝也教坏你,等会儿连他一起揍。” 一直旁观的顾霜霜开始怀疑人生。 沈战真的已经权势滔天到了如此地步吗?! 沈度一脸不相信,“娘,真的是小度教的吗?” 江柔无奈道:“不知道,可能是的吧。” 这时,她才想起还有客人,对顾霜霜道:“顾小姐请。” 进了府,江柔对郭尧道:“郭先生,这位是顾小姐,烦请帮她安排个院子。” 郭尧低恭敬应‘是’,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顾小姐,这边请。” 顾霜霜跟江柔道了谢,跟着郭尧走了,沈十三专心的跟沈思低声说话,突然住了脚步,吩咐下人,“给我把大门关了,谁来都不准放进来。” 下人们立刻去关门,江柔看了眼顾霜霜里去的方向,福至心灵的问了一句,“皇上来也不开吗?” 沈十三恶狠狠的回了一句,“就是这个狗日的来才不开!” 沈度压低声音,小声的问江柔,“娘,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江柔贼兮兮的说:“别怕,天下塌下来有你爹顶着,你去弄两包瓜子来,等会儿我们躲在你爹身后嗑瓜子。” 沈度思考了一下此事件的可能性,重重点头,“嗯,娘,你要奶香味的还是核桃味的?” 江柔:“奶香。” 等走到自己的院子里,沈十三把沈思交给采香,然后对江柔说:“过来。” 江柔走过去,等采香带着沈思没影儿了,沈十三才一把将人扯到怀里,狠狠的拥抱着,狠狠的说:“也不想老子!” 他抱得太紧,江柔被他勒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用力的挣了几下,将他得怀抱挣得松了些,才辩解道:“我想了啊,想了的!” 沈十三瞪着她,“放屁!老子在外面五六年,别说家书,连一个字都没收到!你是不是在家里搞野男人了?!把老子都忘到脚后跟了吧?!” 江柔嗔怪的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胡说什么!” 沈十三理直气壮,“老子说错了吗?你看看人家许鹏,人家方成宣,三天收到一封家里寄来的信,五天收到一包家里寄来的特产,老子呢?老子连个屁都没有!” 江柔正想开口,话都抵到舌头了,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的揶揄起来。 沈十三本来质问得振振有词,却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看什么看?老子不是嫉妒!老子是在说实话!” 江柔拖长尾音反问道:“哦~是吗?” 沈十三‘嘿’了一声,“没收拾你,你都要上天了是吧?” 说完,他猝然低头,狠狠的吻住她的唇舌,霸道的侵占她口腔里的每一寸领地,像要一次把几年来欠的吻够本一样。 江柔呼吸都困难起来。 几年不见,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总怕他在战场上分心,希望他在打仗的时候专心一点,再专心一点,伤到了一点皮肉,她都要提心吊胆好几天。 一个极其热烈的吻,江柔努力的回应着,极力的配合他。 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仔细的感受,阔别六年的他。突然,院外传来传来采香的声音,“小姐,你怎么回来了?让奴婢好找啊,嗯?小姐,你在看什么啊?” 江柔顿时惊慌的把沈十三推开,转头一看,只看到一噔噔噔往回跑的小小的背影。 江柔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你看你,也不去房间里,被女儿看到了!” 沈十三恬不知耻,“看到了又怎么样,什么都不做,她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吗?” 江柔:“说不过你!” 沈十三一脸嘚瑟,“因为我说的就是对的!” 他突然弯腰把江柔扛起来,大喊了一声,“抬水,我要洗澡!” 他似乎很喜欢把江柔扛起来。 很具有土匪气的一个动作,沈十三却习以为常,每次把江柔扛在肩上,他都很满足,只觉得肩上的人完完全全属于他,比进入还要满足。 这是绝对的占有动作。 下人们很快抬水进来,房间里面没有人,但床幔垂下来,把一张床遮盖得严严实实,床架是铁木的,质量好,只有微微的晃动,偶尔有一两声隐忍的轻吟从床幔的缝隙里面漏出来,让人想入非非。 下人们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逗留,将浴桶装满之后,就低垂着头,赶忙从外面带上了门。 等房间里的下人都走干净了,床幔才被撩起来,赤的沈十三抱着赤的江柔下床,坐进浴桶里,又是一阵水花翻涌。 他闹了一阵,才餍足的收手,沈十三的目光一点不加掩饰,盯着江柔红着脸擦干净身子,把衣服穿得规规整整。 晚上,沈问还没有回来,江柔派人去江府问,这孩子果然在那儿,并且,江母让人带回话来,说孩子今晚就住在江府了,她这才放下点儿心来。 等吃过晚饭,沈十三算了算时间,叫人搬了张老爷椅,放到沈府西南角的一处墙角下。 江柔见状,也叫人搬了张美人榻,挨着沈十三的老爷椅放,还悄悄的跟沈度说,“你悄悄的跟着,悄悄的看,别叫你爹发现了。” 沈思在沈十三面前表现的很乖,等沈十三一转身,她就贼头贼脑的凑到江柔身边,“娘,我可以也一起去吗?” 江柔瞅了眼沈十三的背影,小声说:“可以,但是别出声,好好的跟着哥哥,悄悄看。” 沈思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认真的点头,“只要哥哥别被发现,我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江柔伸出手,跟两个孩子一一低调的击掌,然后急匆匆的跟着沈十三的脚步去蹲墙角。 半夜,子时过,江柔哈欠连天,她扯了扯沈十三的衣角,颇为惋惜的说,“沈战,我熬不住了,先回去睡了。” 刚一说完,沈十三就捂住她的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她一挥手,埋伏在周围的侍卫就猫着身子蹲到墙角下,侍卫甲手里拿个根麻袋,侍卫乙手里面提了跟棒槌,侍卫丙丁卯撸了撸袖子,亮出自己砂锅大的拳头。 等侍卫们准备就绪,墙头上也翻上来一个人,夜太黑,看不清楚脸,侍卫们训练有素的紧盯着目标。 那人似乎对沈家大院儿十分熟悉,翻墙的勾当也做得十分熟练,片刻就双脚着陆在地上。 沈十三看他站稳了,突然冷冷的出声,“是哪个狗贼,沈家的院墙也敢翻,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侍卫们闻声而动c 甲一麻袋利落的将那人从头套到底,乙紧接着一棒槌捍上去,丙丁卯的拳头拳拳到肉,还顺便赠送了几大脚。 麻袋里的人被揍得嗷嗷直叫唤,这时候,墙头上又攀上来一个人。 这个贼子没有上一个熟练,趴在墙头上不动都十分艰难,更别说扑腾着蹬上墙头。 他本来正在努力的翻墙,没想到一上墙就看到这幅景象,立即吓得他魂都飞了,扯着嗓子尖叫,“哎哟喂!住手~住手!你们知道这是谁吗就敢打~还不快住手!” 沈十三哼了一声,“把这个飞贼扯下来一起打!” 甲原地一个起跳,直接把墙头上的人也扯下来按在地上摩擦,那人叫嚷道:“别打了!别打了!这是皇上!你们不要命了吗?” 侍卫们一听,顿时觉得背脊有冷汗直冒。 卧槽? 皇帝?! 将军没说这翻墙小贼是皇帝啊! 侍卫们犹疑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没有一个再敢下手,他们小心的瞅着沈十三,见他没有说话,干脆就一摊手,手里有作案工具的,就快点把作案工具丢掉,没有作案工具的,也赶紧离案发现场远一点。 有下人举着火把过来照亮,沈十三取了一只火把往前面照了照,敷衍的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原来是李公公,深更半夜,不走正门,翻墙是想锻炼身体吗?” 李莲英没来得及搭他的话,连自己都没顾得上爬起来,就赶紧手忙脚乱的去看那麻袋里的人。 麻袋被脱下来,被套在麻袋里面揍的人,赫然正是皇帝! 皇帝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被李莲英扶起来的时候,左手臂十分僵硬,显然是手上非轻。 他紧抿着唇,脸色十分不好,但却奇异的没有发火,而是问沈十三,“满意了?出气了?” 沈十三意犹未尽,“不是很满意,也没怎么出气。” 皇帝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侍卫甲丢掉的棒槌,甩到沈十三手里,自己往前走了一步,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江柔惊的嘴巴的合不上了。 原来,她的男人这么牛气的吗?皇帝都要主动让他揍? 沈十三把手里的棒槌上下抛了抛,作势就当真要打,“打着我的名号泡妞爽不爽啊?” 他话一出,皇帝顿时忍不住了,闪身避开,一脚就朝他踹过去,“草泥马!你还真打?当时老子没告诉你吗?是你自己愿意帮我挡的,现在来装什么不知情?!” 当时沈十三确实是自愿帮皇帝挡顾霜霜的,否则当时知州府门口顾霜霜跟他告别,他也不会应声。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忘记顾霜霜这号人了,她突然冒出来,他也没想起。 等突然想起来皇帝泡她是用自己名号的时候,沈十三这才开始骂皇帝这个龟孙儿。 本来按照他的性格,帮皇帝挡一两朵烂桃花,就是嘴皮子上敷衍几句的事情,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然当初也不会承认做挡箭牌。 在营帐里摔了玉佩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起来顾霜霜这号人了,当时鬼火冒,那只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的事现在还要被翻出来烦他,心里燥郁而已,说要揍皇帝,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但是今天城门外皇帝来一句‘爱卿征战八年,女儿都快六岁了’让他极度不爽,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 而且,居然还敢教沈思喊他‘怪蜀黍’! 我去他妈的怪蜀黍! 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是谁帮你打仗卖命?是谁帮你挡烂桃花? 忘了是吧! 那多简单,老子啊! 皇帝主动让沈十三揍,只是给他个面子,让他出了今天城外的一口恶气,结果他还真打! 朕是天子!你居然敢得寸进尺! 沈十三把手里的棒槌一丢,“我还以为多有诚意,原来不过如此!” 皇帝的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不过,罕见的,没有再继续跟沈十三打嘴炮,脸色难看至极,却紧抿着嘴没再说话,明显是在忍。 沈十三愈发嘚瑟了,“皇上今天怎么不说话了?平时都该诛臣的九族了。” 李莲英在一旁看得心肝肝都颤抖,赶紧打圆场,“哎哟,将军大人,你就少说两句吧!陛下明日还要早朝,顾小姐人到底在哪儿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接儿子 十几年前的微服私访,李莲英没有跟去,但他几乎算是服侍了皇帝一辈子,皇帝挑个眉毛瘪个嘴,他都能将他的心思揣摩个两三分。 更别说今天城外,见到顾霜霜时,如此的反常。 回了皇宫以后,坐立不安一整天,不时的问一两句,‘沈战把顾霜霜带回沈府了?’ 李莲英当然一一回答‘是’。 那可还不怎么的?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啊! 可皇帝问过一次,还要一次又一次的问,每次李莲英回答‘陛下,你已经问过了。’ 他都会一脸迷茫,‘是吗?朕问过了吗?’ 如此魂不守舍! 半夜翻沈府的勾当,皇帝有多少年没做过了? 还在在太子的时候,沈度的西南角就已经被他翻烂了。 有时候是跟沈十三一起躲沈国安,有时候是偷偷摸出宫来玩儿,有时候,是跟现在一样,跟沈十三闹了别扭,专程来和解的。 但最后一种情况很少,就算还没当皇帝的时候,他也是太子,不可能次次对一个臣子低三下四,这一辈子拢共也只翻过两次。 第一次顺利的达到目的后,第二次再翻,也跟现在一样,被沈十三带了人在墙角蹲好,他一进来就被套上麻袋打了一顿。 往后皇帝就不再来了。 谁还能是个傻子啊?专门来找打! 其实对皇帝,沈十三的气性不大,生一会儿气,睡一觉,过了明天他自个儿就忘了。 李莲英搞不明白,明明都已经子时了,皇帝为什么不能再等一下,等到第二天上朝,沈十三说不定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为什么偏偏要半夜来找打? 沈十三出了一口恶气,也不再不依不饶,对一个侍卫使了眼色,侍卫就心惊胆战的走在前头,躬身道:“皇上,这边请。” 娘啊!将军没跟我说要打皇帝啊!怎么办?孤男寡男,我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皇帝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丝,跟着那侍卫去了。 等皇帝走得没影子了,江柔抓住沈十三的袖子,着急的问,“没有了?这就完了?” 沈十三斜睨着她,“你还想怎么样?” 难不成还真想再给他一棒槌?! 江柔急说,“你不跟上去看看?” 他不跟上去,她一个人怎么敢去听皇帝的墙角? 沈十三反问:“跟上去看什么?” “看顾霜霜”说了一半,她闭了嘴。 沈十三见她的模样,心里得意得不得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问,“你吃醋啊?” 虽然他对顾霜霜没意思,但江柔的反应也太让他不爽了! 在幽州的时候,明明情敌就在眼前,她居然稳如泰山,不仅一点儿没表现出来丁点儿醋意,还该吃吃该喝喝,居然一句都没有问过他! 什么意思? 什么几把意思? 沈十三嘴上不说,心里早已经不爽得很了! 江柔在城外同意收留顾霜霜,他除了高兴可以揍皇帝一顿,还憋屈。 这个死女人真他娘的大度啊! 江柔急忙道:“谁吃醋了?没有。” 好吧,其实是有一点点 但是对于顾霜霜的热情,沈十三没有表现出一点回应,她拈酸吃醋,很容易让他觉得她是个妒妇好吗! 同意顾霜霜暂住沈府,其实也有点想知道他们到底 不!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我,我只是好奇。”她欲盖弥彰。 不管她如何否认,沈十三就是觉得她吃醋了,顿时心情大爽,揽着她往回走,一边逗她,“好奇什么?” 而另一边,侍卫把皇帝带到顾霜霜住的院子,只到门口,就躬身退下了。 皇帝再门口徘徊再三,终于下了决心,提脚进去,李莲英被留在门口,不许跟进去。 今晚有月亮,院子里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月光,这里很安静,院子里的人应该是睡下了,房间的大门紧闭着,从里面栓上了门,他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皇帝想了想,试着推了推紧闭的窗户。 没有锁。 一丝风吹进房间,吹动了月白色的床幔,床上本来无眠的人瞬间警觉。 皇帝多年不曾干这种勾当,生疏了许多,有了刚才爬墙练回了一点熟手度,除了翻上窗户时弄出了一点儿轻微的动静,全程轻手轻脚,没发出其余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床,她应该是睡熟了。 只是,双脚刚刚从窗户上放下来,突然一阵恶风袭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只听到‘哐当’一盛,头上一阵剧痛,他顿时觉得自己一定被砸开瓢了。 果然,片刻后就有温温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伸手一摸,接着月光一看,一手的鲜红,登时气得一声怒斥:“大胆!” 对面是古井无波的女声,“何人夜盗将军府?” 皇帝更气一口气直接憋在胸口里,加上头上的伤,差点背过气去,“装什么装?” 顾霜霜沉默片刻,漠然跪下,“原来是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吗? 她知道的。 从来人翻上窗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那样熟悉的一道身影,那样熟悉的动作,但是她还是一花瓶砸了下去。 她知道不应该,但是控制不住。他不说话,又久久不走,顾霜霜就沉默的跪着,似乎是只要他院子站,她就能跪。 皇帝心里憋闷至极,烦躁的想杀人,却又不能在她面前露出半点失态,想了半天,他道:“谋害天子,知不知道什么罪?” 一阵沉默,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回答:“草民认罪。” tf? 皇帝有种一脚踩进了沼泽地的感觉。 他狠狠的说:“你以为你一人认罪就完了?齐家顾家,一个都别想逃,谋害天子,诛九族都是便宜你了!” 顾霜霜跪地的身子一僵,的脸在黑暗里变得煞白,良久,她醒了一个五体投地的重礼,干涩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求,皇上不要牵连无辜。” 皇帝冷笑一声,“花瓶往朕脑袋上砸的时候,你怎么想不到你家里那些无辜的人?” 顾霜霜无力的辩驳,“是皇上翻窗户在先,草民以为是飞贼。” 但她知不知道来人是谁,她自己心里清楚。 而这种事,是万万不可能承认的。 误伤和故意伤人,两者之间,有极大的差别。 她言辞恳切,但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就是觉得她在说谎。 她一定认出她了! 顾霜霜继续说:“陛下先翻别人的窗户,却要诛别人九族,未免太没道理。” 皇帝一听,“那你的意思,全都是朕的错了?” 顾霜霜摇头,“不,是草民的错,草民伤及龙体罪该万死,千刀万剐,绝不多言,皇上是个明君,草民相信,皇上不会乱杀无辜之人。” 她认错态度良好,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只字不提皇帝扒别人的窗户在先,给他留足了面子,认错态度无可挑剔! 但皇帝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她认错态度越好,他就越不痛快。 顾霜霜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抬头一看,刚好和皇帝的目光对个正着,只听他说,“这么为家里求情,跟家人的感情和关系都很好啊?” 他突然天外飞来一句,把话题都扯歪到八百里之外去了,顾霜霜一懵,后知后觉的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没有多想,只答,“是。” 不管是齐家还是顾家,除了顾吏,她敬重齐夫人,信任齐知州,心疼顾夫人,顾吏可以去死,但其他人不能。 不想,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惹得他勃然大怒,失控得一脚踹向她的肩头,踹得她整个人一歪,倒在地上,整条手臂都麻木得没有知觉。 她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皇帝顺势蹲在她面前,问:“有多好?” 顾霜霜向他低头,说白了也只不过是向权势低头,齐知州在幽州做官,性命被皇帝拿捏在手里头,她被抓住了把柄,她没办法。 可是心里始终是不服的,并且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才是被辜负的那一个,凭他是皇帝,就可以理直气壮? 她深呼吸几口气,终究是忍了下来,直直的盯着他,忍住怒火,咬着牙说,“很好,阖家欢乐。” 皇帝仔细的品味这几个字,“阖家欢乐?” 顾霜霜不再回答,他说,“你很不服气?” 顾霜霜垂眸,掩住满眼的怒火与悲愤,“不敢。” 皇帝指出她话中隐含的意思,“是不敢,不是不怒,是吗?” 顾霜霜垂眸不答。 皇帝看她低眉顺眼,怒极又不敢怒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窝火。 窗户里透进来半丝月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她在沙场和男人一样奔波几年,对容貌疏于管理,肌肤早已不像十几年前那样吹弹可破,比多年前黝黑了一些,肤质也粗糙了一些。 不过五官依然漂亮。 当年在幽州的时候,齐家两姐妹和顾霜霜并称幽州三美,颜值十分能打,多年过去,再见没有了那种惊艳感,她成熟了很多,不如当年娇俏了。 像被蛊惑了,皇帝缓缓低下头去,缓缓靠近那张脸,正在两人要贴近的时候,顾霜霜猛然偏头,声音冷冷的,“皇上,请自重。” 皇帝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道脚,什么心猿意马的心思都浇没了。 “你千里迢迢跑来盛京,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顾霜霜猛然抬眼。 那眼中的坦荡与失望,看得皇帝心里一窒。 片刻后,她眼中的所有情绪消失,只剩下一片漠然,她说,“陛下误会了,草民多年前被人拿走了东西,如今上京,是来寻来了,可是我发现,被别人拿走这么多年的东西,它早已被糟蹋得千疮百孔,我不想要了。” 鬼使神差的,皇帝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我的心。” 皇帝的眸瞬间阴郁下去,眼中似有风暴在酝酿,“呵呵,顾小姐真是无辜啊,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了不成?” 顾霜霜说:“不,是我自己的错,当初没有看管好自己的东西,我活该。” 皇帝猛然起身,“朕在位这么多年,什么把戏没有看过,欲情故纵?顾小姐,这招对我没有用。” 顾霜霜的手臂有了些感觉,不再麻木,有些钝钝的痛,她忍痛爬起来,说:“随你怎么想。” 皇帝用很侵犯的目光,将她从上打量到下,突然道:“这招对我没有用,但是,你费心费力,朕也不好让你白忙一场,朕。成全你。” 说实话,顾霜霜觉得皇帝像个神经病。 他的话,他的意图,她大半都没有懂。 既然已经把她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了,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皇帝帮她解答疑惑,“你既然大费心机,朕也成全你,以你的门第,让你做一个贵人,便宜你了。” 顾霜霜消化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当场愣住了,皇帝却正大光明,从正门走了出去。 “站住!” 顾霜霜追出去,皇帝侧首,鄙夷道:“怎么?不满意?皇后的位置给你,你敢坐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皇帝莫名的觉得不自在,觉得空气中以一种名叫‘悲伤’的东西在流动,将他紧紧的包裹,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是那种失望透顶之后的绝望,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一直在期待他回来娶她,现在他兑现他的承诺了,她却心如死灰。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以为她会嫁给爱情,但这个人是皇帝。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断情绝爱——皇帝。 最是无情帝王家。 如果当初知道他是皇帝,她会敬而远之。 后宫三千肃杀,比朝堂更可怕,一步一陷阱,一步一杀机,稍有不慎,牵连满门。 而且,她要的是一个丈夫,不是万分之一个。 他明明是厌恶她的样子,却在这时候让她做贵人,这不是在捧她,是在折磨她。 顾霜霜摸着自己的良心,敢指天发誓,这辈子最不愧对的,就是他刘放,他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皇帝认真的想了这个问题,转身面对她,“怎么?朕对你不够好吗?你想要什么,都给你,还不知足?” 她喃喃,“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皇帝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竟然带了几分悲凉,听得站在门口的李莲英一阵心颤。 “朕还能不知道?”撂下这一句话,他就走了,剩下顾霜霜一个人站在门口,愣愣的。 顾霜霜的房间离揽月阁不远,皇帝像个疯狂的囚徒,一路走一路笑,笑声传到江柔耳朵里,她觉得牙齿一酸,忍不住的问沈十三,“皇上不会疯了吧?” 说完,立即察觉失言,捂住自己的嘴巴噤了声。 沈十三把她从外侧捞到里侧,说,“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你也太小看他了,当谁都跟你一样?” 江柔不服,“我怎么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在皇帝和顾霜霜身上,她抱了句不平,“我觉得顾霜霜不是那种人。” 当初她错认沈十三为皇帝的时候,江柔跟她算是情敌,她或在暗中窥探沈十三,或在沈十三面前脱衣服,但骨子里带着一股倔劲儿。 江柔以前看不懂,现在懂了,她是不相信心上人把自己忘了另娶她人,不服气。 在她的立场上,江柔才是抢了她心上人的那个三儿,即使江柔看起来很好欺负,她也从来没有真正为难过江柔,她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接受现实,一遍一遍的努力。 甚至救了沈问,被人误解,她也没有辩驳一句。 她是高傲的。 现在往回想,江柔不觉得,如果当时沈十三真的要纳她为妾,她会嫁。 这样的人,跟沈十三口中那个贪慕权势富贵c富有心计的人,不一样。 沈十三道:“你有多了解她?” 江柔没话了。 她对顾霜霜的印象,只是她的主观印象和感觉,她确实,并不了解她。 第二天,天还没亮,皇宫里就来了旨意。 —— 接顾霜霜入宫的旨意。 甚至都没有给她备嫁的时间,直接一顶小轿,从沈府抬进了皇宫。 江柔匆匆忙忙起床梳洗,衣服都没有穿完,采香就来禀报,“夫人,顾小姐顾贵人已经出府,被接进宫了。” 江柔穿衣服的动作停下来,“这么快?” 顾霜霜住在沈府,皇宫的旨意来了,沈十三当然要去接旨,但他衣服穿得慢吞吞的,似并不把接旨放在心上,动作难得的比江柔慢些。 听闻采香说人被接走了,他的动作才快了起来。迅速穿好衣服,精神抖擞的大步出门。 江柔赶紧追上去,“这么早,你去哪里?” 沈十三语气淡淡:“回家。” 江柔的魂瞬间就飞了一半。 ? 还能接哪个儿子! 沈问啊! 她赶忙拉住沈十三,道:“现在天还没亮,爹娘肯定都还没起,哥哥昨天才回家,肯定也累得很,我们等天亮了再去吧,好不好?” 她说着,一边给身后的采香使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取江府通风报信。采香会意,一边瞅着沈十三没注意她,一边往外溜。 沈十三停下脚步,用一种‘小样儿,我已经看透你,别想耍花招’的眼神看了江柔一眼,目光‘嗖’的一下,像两把飞刀钉在采香身上,顿时把人钉在原地,“你!就是你!给我站住!哪儿都不准去!” 采香顿时看向江柔,请求指示。 江柔别开目光,“” 你看我做什么? 注意隐蔽保护我,别看我 沈十三傲娇的哼一声,江府这么近,他竟然是骑马去的。 并且不带江柔! 江柔匆匆忙忙追出去,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了。 这架势哪里是去接孩子?简直就是去杀孩子!赶紧追啊! 江柔起码比沈十三晚到一刻钟,到了江府门口,她却傻眼了。 江府大门紧闭,像是家里没有人。 不应该啊? 要是家里没人,那沈十三就该原路折返回去了,可是她并没有看见沈十三。 她犹豫了下,上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她喊了一声,“有人吗?” 半晌,门口传来一声鬼鬼祟祟的回应,“是小姐吗?” 这是家里看门的小童,江柔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她赶忙道:“是我啊,家里怎么关着门,爹娘不在家吗?小问昨天是不是过来了?” 江府每日卯时开门,现在天虽然才蒙蒙亮,但早已过来卯时,平时朱红色的大门早就敞开着,今天是怎么了? “昨天小二少爷过来了,说姑爷要他的命,来躲一下,从昨天开始,夫人就吩咐下来了,关门,谁来都不准放进来特别是姑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翘臀 小童一边解释,一边把大门打开一个缝隙,从门缝里探了个头出来,警惕的四处打量,“小姐,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姑爷有没有来?” 江柔:“” 她该怎么告诉他,沈十三早已经到了。 只是门没有开,沈十三也没有回去,他去哪儿了? 江柔还正疑惑着,府中突然传出来一声凄惨的叫,“姥姥!姥爷!我爹来杀人了!救我啊!” 声音相当急促,气息还不稳,应该是正在狂奔。 江柔赶紧一把推开门,朝着沈问的院子里跑,回廊上的那头,沈问打着赤脚,身上只穿中衣,左手里提着一只鞋,跑得跟要飞起来一样。 她身后,沈十三狂追,手里提了一根琅琊棒,一边追还在一边喊,“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教沈思喊老子怪蜀黍,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沈问惨叫连连,“我没有教,爹!不是我教的!” 沈十三没有再说话,而是铆足了劲儿追,但那表情,以及那行动,分明就是不信沈问。 沈问都要跑哭出来了,大声的叫冤,“爹!我真没教!” 他跑得太急,没留神撞上了江柔。 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跑起来跟颗小炮弹一样,直接把江柔撞翻了,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啊!娘!你没事吧!”沈问一脸捉急,着急忙慌的想把江柔扶起来,眼睛一直盯着沈十三的方向。 眼见着沈十三越来越近,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直接顶不住压力,一松手,直接跑了,“娘!快叫舅舅来救我啊!” 江柔本来都起了一半了,沈问一松手,她失了重心,又一屁股墩儿坐下去了,当场就摔得眼泪花花儿再眼睛里面直转悠。 沈十三跑过来看见她,斥道:“那小子没长眼睛,你也没长眼睛吗?!” 说罢,丢了手里的琅琊棒,把她扶起来。 江柔这两下摔得够狠,闪着腰了,她一手搭在沈十三的手上,一手叉着腰,疼得龇牙咧嘴,沈十三的脸更黑了。 江柔闪到了腰,走不快,他想直接把她抱起来走,结果一碰到她的腰,她就喊疼,沈十三扶着她简直是在挪动。 等他们慢慢的挪到江父江母的院子,江蕴都到了。 沈问藏在姥姥背后,刚才手里提着跑的那只鞋子穿上了,另一只仍然是赤脚,不知道跑丢到哪里去了。 他一看到江柔扶着腰,着急的想上来扶她,“娘?你摔着腰了?严不严重?” 脚往前挪了半步,看见了旁边的沈十三,又缩了脚回来,弱弱的说,“我等会儿再去给你请大夫” 沈十三一听就火了,指着沈问骂:“你个小王八蛋!还知道给你娘韩大夫?跑的时候就不知道长眼睛了?” 他一骂得激动,撒开江柔的手就准备上去揍人。 结果他一撒手,江柔似乎又失重,‘哎呀’惊叫了一声,吓得沈十三赶忙折回来扶她。 熊孩子就在面前,想揍揍不到,气得沈十三脖子都红了。 江柔又把腰闪了一下,沈问本来担心又内疚,他心一横,大义凛然的从江母身后出来。 他娘腰闪了!揍就揍吧!先看看伤情再说! 江柔一看他要英勇就义,立刻就慌了,死命的对着儿子眨眼睛。 我腰没事儿,你别出来! 沈问还没懂起,江母就懂起了,把已经迈出去的沈问拉回了自己的背后。 这回,沈问懂起了。 沈十三把江柔扶到椅子上坐下,就开始撸袖子。 “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沈问缩在江母身后,仗着江母庇护,伸长了脖子不服气的辩驳了一句,“怪蜀黍不是我教的!我没教!”  沈十三吼道:“沈思亲口说的,她还能骗她老子不成?” 沈问一听,顿时咬牙切齿,“她就是骗你的!她鬼精得很!” 沈十三想都没想,“放屁!你是说你妹嫁祸你?她跟你有仇啊?” 沈问大吼,“就是她嫁祸我!昨天下马车的时候我没帮他,她想整我!” 昨天沈思下马车的时候,沈十三一脸不善的要抱她,她转头撞到沈问,抱住沈问的大腿想让哥哥帮她,结果沈问自身难保,直接跳马车跑了。 沈十三一个字都不信,“沈思才多少岁,能有这么多心眼?你是出息了?老子都敢哄?” 沈十三只信沈思不信他,沈问急了,嘴巴说话没先经过大脑把关,冲口而出,“她就是这么多心眼儿!谁骗你谁死老爹!” 顿时。 死一般的寂静。 江柔连腰痛都忘记装了,直接呆住。 儿子,你嫌命长啊 话说完,沈问自己先愣了一下。 嗯? 我说了什么? 那不是我说的?是谁?是谁操纵了我的嘴巴?! 这时候,他明白,连姥姥都保不住他了,直接拔腿就开始往门外跑。 片刻后,厅内响起沈十三掀翻屋顶的咆哮,“沈!问!” 奈何,他的速度没有他老爹快,在和沈十三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当即就被一脚踹飞到墙角。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嵌进墙壁里了,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江母现在在思考。 她到底要不要拦一下? 去拦的话,会不会被一起打死? 就在这恍神的功夫,再去思考拦不拦的问题,意义已经不大了,因为沈十三已经开始动手,沈问已经开始哀嚎了。 江母捂了捂眼睛,对身后的小丫鬟说,“去,准备两瓶好点的药。” 小丫鬟面露不忍的点头去了。 “舅舅!救我!” 江蕴扭过头去,对另外一个小丫鬟道:“去,准备两瓶好点的药。” 这是当舅舅的一点儿心意 近两个时辰后,江柔试探着问,“沈战,你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沈十三又是一大脚踢在沈问的屁股上,虽然没回答不饿,但是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还相当有力气。 沈问想跑,但是跑不掉。 因为他被沈十三直接绑在厅内的柱子上了! 面对柱子,屁股朝众人,直接脱了裤子光着屁股蛋子打,这么久过去,沈问已经成功的拥有了。 当天下午,沈问是被抬回沈府的,屁股都被抽烂了,奄奄一息拉着江柔的手,哭得涕泪横流,“娘,我真没教,没教哇!” 江柔拍着他的手背,敷衍的安慰,“行行行,娘知道你没教,知道你没教。” 沈问看出了她的敷衍,直接一抽抽,背过气去了,江柔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沈十三淡定的说,“别管他,晕到时间自己就醒了。” 晚上,沈思扎着两个小辫子,抱着一个布娃娃,一蹦一跳的来看沈问,“二哥哥,你什么时候好啊,什么时候带思思出去玩儿啊?” 沈问‘咻’的撑起上半身,牙齿根儿都在痒痒,“沈思!你自己摸着良心跟我说,二哥平时对你怎么样?” 沈思天真无邪,“很好啊。” 沈问咆哮,“那你为什么害我?!” 沈思作懵懂无知状,“二哥哥,思思没有害你啊!” 沈问‘呸’了一口,继续咆哮,“‘怪蜀黍’你跟谁学的?为什么要嫁祸给我?我没教你‘怪蜀黍’!” 沈思嘟了嘟嘴,扒拉着眼皮,吐着舌头,‘略略略’的扮了个鬼脸,说,“谁叫你不救我啦!” 沈问生无可恋仰天长啸,“我就知道!” 沈思安慰他,“二哥哥,你别哭了,你不是一个人哦!” 沈问一瞪眼睛吼回去,“我不是一个人难道还是一条狗啊!” 沈思笑眯眯的说,“昨天晚上皇帝伯伯也被爹爹打了哦!” 沈问的跑校生戛然而止,“啥?” 沈思很熟练的爬到沈问的床上,很神秘的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怪蜀黍’是皇帝伯伯教二哥哥,二哥哥再教我的嘛!” 沈思一边说,沈问的眼睛就越瞪越大,最后一脸佩服的看着她,“沈思!你牛逼啊!” 沈问连屁股痛都忘记了,“皇帝伯伯怎么惹你了?” 沈思嘟着嘴说,“哼!反正他就是惹我了!” 昨天皇帝迎接大军班师回朝,让沈十三去看沈思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爱卿外出八年,孩子都快六岁了。 沈思小公举就不高兴了。 皇帝伯伯你什么意思嘛!是说思思是野小孩儿喽? 皇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挨的那一顿揍,还有沈思的一份力,如果没有沈思,沈十三的火气可能还没有这么大。 沈问当时就平衡了。 挨打算什么? 皇帝这么牛逼不还是陪着他一起挨打吗? 于是沈问由衷赞叹,“沈思,真是厉害死你了!” 沈思谦虚道:“二哥哥过奖啦,二哥哥你说过要带我去抓竹鼠啦,什么时候带我去嘛?” 沈问小手一挥,豪气干云,“等我屁股好了就带你去!” 沈思关切道:“那二哥哥要快点好起来哦!” 沈问表示无压力,“切,这点儿小伤奈我何?你二哥哥是谁?要不了几天就全好了。” 沈思把自己的布娃娃放在沈问床头,说,“二哥哥,我的小小思就放在这里陪你啦,我要回去睡觉了。” 沈问欢快道:“去吧去吧。” 沈思出了沈问的院子,对着黑暗张开双臂,“大哥哥~” 沈度从黑暗中现身走出,蹲下把沈思抱起来,问,“都说了?” 沈思甜甜道:“都是按照大哥哥教我的说的啦~” 沈度点点头,“思思真聪明。” 沈度的个子蹿得快,长得也越来越结实,抱一个沈思完全轻轻松松,他单手抱着沈思,另一只手跟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娃娃。 比刚才留在沈问那里的那个还要漂亮,“来,喜欢吗?” “哇,好漂亮,喜欢!” 兄妹的背影隐没在黑暗里,沈思的小童音软软道:“大哥哥,我今天晚上要跟你睡。” 沈问说:“好啊,大哥哥那里还有糖葫芦,不过不能多吃,要坏牙齿。” 沈思一口答应,“那我少吃,吃过后洗牙好吗?” “好。” 可怜的沈问,被自己的大哥和幺妹联合起来算计了还沾沾自喜跟皇帝的待遇相同。 昨天沈度一听到沈思告诉沈十三,‘怪蜀黍’是皇帝和沈问教的时候,就知道沈思想干嘛了。 但是毕竟还是块儿嫩姜,思虑得不到位。 比如,今天把沈问得罪死了,以后沈思再闯了什么祸,二哥哥不帮小妹妹顶罪了啊! 他作为大哥,帮小妹挨顿打不算什么。 但是! 如果有人来挨了这顿打,那就不用他这个大哥了啊! 何乐不为? 二哥哥嘛,本来就应该疼妹妹撒! 皇宫,玉芙宫。 顾霜霜一早就被接过来,在这里呆了一天。 玉芙宫距离皇帝的寝宫最远,堪称东西六宫的最冷宫,顾霜霜一入宫,就打破了皇宫的历史记录。 —— 史上最悲催的贵人。 她就这样突然被接进宫,皇帝连意思意思的提及下她的名字都没有,以至于顾霜霜进宫一天,连皇后都还不知道她的闺名,只知道这是一个股贵人,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管理后宫,却连新进宫的贵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在轻视皇后,还是在轻视顾贵人。 但众后妃觉得,皇上怎么可能轻视皇后? 帝后和睦,相敬如宾,一个区区贵人,能耐还能上天去了?! 而且,玉芙宫不仅离皇帝的寝宫远,可以说是离任何宫殿都远,是东西六宫最偏僻的一座宫殿,货真价实的冷宫。 皇帝把她安排在那里,可见地位了。 按照宫规,玉芙宫里安排了六个宫女,两个太监,从表明面上来看,是没有怠慢顾霜霜。 但是。 宫里的人踩高拜低,见风使舵,顾霜霜妥妥的是不受宠的那号人,宫女太监的态度自然不好。 也不是知道是顾霜霜进宫得太突然,还是皇帝有意的安排,玉芙宫只粗略的打扫一番,桌面床凳上还叠着一层灰,院子里的荒草也没打理干净,杂草东一扭西一扭的,看起来相当难看。 是人的面子上相当难看。 这是故意不给这个顾贵人脸。 顾霜霜对于自己的待遇,没有任何表示,平静的接受了。 不管做任何事,宫女的懒懒散散,甚至是差遣不动,顾霜霜在镜子前坐到晚上,已经过了皇帝翻牌子的时间,玉芙宫还是冷冷清清,这就意味着皇帝当真不会来,这当真是一个不受宠的嫔妃。 宫女们的态度就更加恶劣。 顾霜霜自己脱了衣服,关上门,宫女们的抱怨声仍然能从外面传进屋子里。 宫女甲:“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被分到这么一个冷宫里来?” 宫女乙:“这里面的是那号人物,怎么流程都不走,直接就进宫了?” 宫女丙:“管她是哪号人物,反正是不会受宠的人物!那个妃嫔进宫的时候这样冷清,多半是陛下在外醉了酒,不慎宠幸,不得已给个名分罢!这种人还少了么?”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顾霜霜披散着头发,一身冷厉的出现在门口。 几个宫女吓了一跳,宫女甲反应过来后,翻着白眼敷衍的行了一个礼,“顾贵人有什么吩咐?” 顾霜霜指向宫女丙,冷声道,“你,过来。” 她面色十分不善,宫女丙缩了缩脖子,说:“你,你干嘛?” 顾霜霜仍然指着她,“你,过来。” 她在沙场磨炼五六年之久,手下亡魂按照千人计算,冷起脸子来,十分有气势。 那宫女更不敢过去了,宫女甲扯了扯她的衣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也不遮掩,“你肯定是刚刚说到她的痛处了。” 宫女丙仔细的回忆了下自己刚刚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题外话------ 啊!存稿没那么多,我写不及了,要是有错别字的话,明天再改,各位大佬原谅我,包容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为什么认错 多半是陛下在外醉了酒,不慎宠幸,不得已给个名分罢? 是这句吗? 宫女甲看她想起来了,对她点点头,道:“就是这句了。” 宫女丙壮着胆子道,“顾贵人,奴婢也只是随便嘴碎两句,贵人何必放在心上?” 顾霜霜只是盯着她。 宫女甲道:“顾贵人何必跟我们这些宫女计较,皇上不愿意来,贵人去跟皇上理论,跟我们计较有什么用,您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进来的妃子了,我们都认命了,贵人也认命吧。” 顾霜霜冷声问,“不是第一个这样进来的妃子,这样是怎样?” 宫女甲假笑了一下,道:“呵呵,贵人,陛下醉酒是常事,酒后乱了性,不知道自己怀里的是谁,也很正常,贵人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顾霜霜一步一步朝那宫女走去,那宫女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那宫女说得对,她们的确是说到她的痛脚了。 认真算起来,她跟皇帝一夜情罢了。 也只有她,拎不清楚,错将终身托与薄情郎。 走了一半,顾霜霜又突然醒悟了。 她们说的事实而已,做得,没什么说不得的。 她顿住脚步,转身往回走,身后那宫女的声音抑扬顿挫,“可怜我们跟了这么个主子,当真是这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了!”顾霜霜突然转头,笑了一下,笑得十分恶劣,“是啊,我不死,就要劳烦各位在这深宫里面陪我苦熬着了。” 一种宫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真是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丽嫔娘娘到~” 突然,太监尖细的唱和声顿起,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宫女顿时跪倒在地,变得十分规矩。 丽嫔人未到,声先至,“看来,顾贵人是很有自知之明了。” 宫灯下,丽嫔身姿婀娜,手里拎着小手绢儿,被宫女扶着走来,等人刚刚站定,扶着她的那大宫女就呵斥道:“好没规矩,区区贵人,见了丽嫔娘娘何不行礼?” 顾霜霜站得笔直,像一杆青葱翠竹,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没规没矩的东西!” 顾霜霜看了她一眼,径直回房了。 众人:“?” 丽嫔虽是个嫔位,但在宫中还算受宠,皇帝迟迟不见晋位份,却异常纵容着她的小性子。 东西六宫的各个妃子,除了皇后,一个月能见皇帝三四回的,就算比较受宠的了,丽嫔恰好在此之列。 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这样下过脸。 顾霜霜回房了,把她晾在院子里,半晌也没人搭理,气得她指着紧闭的大门半晌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宫女甲膝行过去,道:“丽嫔娘娘,这顾贵人相当傲慢,竟然如此无礼!” 丽嫔的心绪稍微稳定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玉芙宫的宫女一眼,给了她一个摇尾献媚的机会,“你道如何?” 宫女大喜,“依奴婢愚见,应当将门撞开,丽嫔娘娘亲自教教顾贵人什么是宫规!” 丽嫔沉顿半晌,道:“果然是愚见!” 她的态度不赞同也不反对,莫测得很,那宫女甲以为自己说错话立刻低下头去,惶恐道:“娘娘恕罪!” 丽嫔呵呵笑道:“你紧张做什么来人啊,给本宫把这扇门撞开!” 她带了五六个小太监,其实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几个太监合力往雕花大门上一撞 毕竟是皇家出品,全是精品,雕花大门竟然纹丝不动。 几个小太监对视一眼,铆足了劲儿,又是狠狠一撞! “嘭!” 这回开了。 不过是从里面往外开的。 一声巨响后,雕花朱漆的两扇门板飞出去,连那几个撞门的小太监也遭了秧,被门板差点把心肺都压出来。 丽嫔顿时秀眉紧拧。 这女人是什么来头?! 几个小太监合力都撞不开的门,她一脚就直接踢开,连门板都卸了下来! 顾霜霜站在没了门板的门口,微风吹起她披散的长发,说实话,有点儿像个鬼。 她说:“谁要教我宫规?” 与此同时,皇极殿。 今日河北水患的折子呈了上来,水患造成的一系列问题的折子也纷纷压上了皇帝的龙案。 除了河北,全国大事都在等着皇帝拿主意,他从早上散了早从就开始批折,到现在还没得空c 这几乎是皇帝的日常。 李莲英剪了已经燃尽的灯芯,换了一根新烛,劝道:“夜已经深了,陛下仔细着眼睛,要保住身体啊!” 皇帝刚刚落下最后一笔朱墨,把毛笔往笔洗台里一扔,起身道:“伺候休息。” 李莲英欲言又止,几度想说话,又把话吞回了肚子。 皇帝斜睨他一眼,“有话就说。”李莲英赶忙摇头,“奴才不敢说,不敢说!” 皇帝迈步就走,“那等你什么时候敢说了再说。” 李莲英:“” 怎么不按套路来?我等着你恕我无罪呢! 但皇帝已经不等他了,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宫。 今夜没有召人侍寝,李莲英帮皇帝脱了衣服后,静静的退了下去。 皇帝不好当,每天的事务繁多,睡觉的时间几乎被压榨得所剩无几,以往躺下来,会抓紧每一分钟睡觉,以免不能处理好明天的事务。 今夜躺下来,怎么都睡不着。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没忘。 只是不想去想。 去幽州那年,他才继皇帝位一年,那时候还没立后,本来,他想让顾霜霜做自己的皇后。 后来就算了。 李莲英在外间听到他翻动的声音,进来很委婉的问:“陛下,可是心里装着事?” 皇帝盯着床顶,“现在敢说了吗?” 李莲英被拆穿,这回不敢再吊着皇帝,赶忙低声说,“丽嫔娘娘去了玉芙宫。” 皇帝一下子从床上翘起来,“什么时候?” 李莲英道:“就是方才,陛下从皇极殿里出来的时候。” 皇帝起身穿衣,“摆驾玉芙宫。” 李莲英大声的唱到:“摆驾玉芙宫~” 皇帝到玉芙宫的时候,小太监已经被顾霜霜撂倒两个了。 “放肆!”皇帝急匆匆走来。 丽嫔见皇上,连忙福身行礼,娇滴滴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一挥手,准备让她起来,忽然又变了语气和动作,满是宠溺道:“爱妃快起,夜里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一点?” 一众人整齐的跪下去,唯有顾霜霜,还站如松。 丽嫔依偎在皇帝怀里,道:“妹妹见了我不行礼也就罢了,怎么见了陛下,还这般没有规矩?” 皇帝闻言,才把目光放在顾霜霜身上。 顾霜霜垂下眸,不与她对视,缓缓的单膝跪地,“参见皇上。” 丽嫔‘噗嗤’就笑出了声,“这是什么礼,妹妹真是有趣。” 妃嫔见皇帝,行的是万福礼,而顾霜霜,行的是臣礼。 她在沙场征战多年,每次见沈十三,行的也是这个礼。 眼前这对人太刺眼,她忘了自己是在皇宫里,已经是妃子。 但这么年过去了,她早已经忘记万福礼,是该怎么做。 是真的忘记了,就像丽嫔见臣子们行臣礼,她自己却不会一样。 既然已经跪下去,现在再起来,也完了。 皇帝的脸一沉,心里烦闷,“顾贵人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表达对朕的不满吗?” 妃嫔行臣礼,她是在告诉他,她虽然进宫了,但心里还是极其不情愿吗? 顾霜霜低头道:“不是,草民一时不慎,忘记了。” 丽嫔笑得花枝乱颤,“草民?顾贵人看来是当真忘记了,陛下,这位妹妹,当真是有趣得紧。” 这话说得很有艺术,话上是在说顾霜霜有趣可爱,但实际上,是在提醒皇帝,这人屡次蔑视皇上,并且屡教不改。 做了皇帝的妃嫔还一口一口草民,不是蔑视皇上还是什么?! 皇帝没有接丽嫔的茬,而是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以及从他进来才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个小太监,厉道:“顾贵人,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大打出手?” 顾霜霜冷硬道:“这两个人,想对我施暴。” 人是丽嫔带过去的,虽然顾霜霜不得宠,但到底是正经的妃嫔,小太监对妃嫔施暴,必定要有自家主子的命令,丽嫔立即解释道:“陛下,妹妹对臣妾不敬,臣妾只是想帮她熟悉一下宫里的规矩,在臣妾这里还没什么,但以后若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失礼,那就是大不敬了,臣妾也是为了妹妹好。” 顾霜霜眸光一冷,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宫女甲突然出声道:“陛下,奴婢可以作证,丽萍娘娘只是想帮顾娘娘熟悉宫规,但顾娘娘不听人言语,便殴打了丽嫔娘娘带来的小太监,下手特别重,奴婢看着都胆战心惊。” 皇帝顿了一下,对那宫女道:“你是?” 那宫女立即道:“奴婢是玉芙宫的宫女,长春。”皇帝拉长了声音,“玉芙宫的宫女?” 丽嫔敏感的觉得事态不对,赶忙正会话题,“陛下~妹妹这一身好武艺,可当真是把臣妾吓坏了呢。” 这又是在提醒皇帝,这个女人来路不明。 嫔妃这个职位,待遇高,但是风险大,也难做。 非名门闺秀不能入选,疏于琴棋书画者不能入选,品行不端着不能入选。 反正,一万条规矩,一万个不能入选,层层筛选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能让皇帝看一眼。 当然了,皇帝看不看得上,这是另一说。 然从古到今,有几个妃子,习得一身好武艺? 正经大家闺秀,谁去学那个? 所以,顾霜霜到底是什么人? 丽嫔表示很想知道。 皇帝也没继续纠缠宫女长春的事情,而是问顾霜霜,“你可知罪?” 顾霜霜回答得很快,“草臣妾知罪。” 皇帝立即又问,“罪在何处?” 顾霜霜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自己罪在何处,只知道不能惹怒皇帝,他说什么她只需要回答‘是’,‘好’,‘知道了’,等近义词。 他说她有罪,她就是有罪。 可他非要她说罪在何处,她说不出来。 丽嫔哭唧唧,十分委屈,“陛下!妹妹这般模样,像是臣妾欺负了她一样,陛下明鉴,臣妾没有~” 皇帝安抚丽嫔,“爱妃莫急” 然后转头对顾霜霜道:“皇宫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身为妃嫔,就要有妃嫔的样子,那些乡野陋俗,就不要带着入宫,免得败坏了风气。” 顾霜霜俯首,“是。” “你可知罪在何处了?” “知道了。” 皇帝到:“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杖责三十,正正这皇宫里的风气。” 李莲英一听,犹豫着上前,“陛下,这” 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截断,“怎么?你想带她受过?” 李莲英心里一怵,嘴皮子上下一搭,到嘴的劝就变了,“奴才不敢,奴才是想问,就在这里打吗?” 皇帝紧紧的盯着顾霜霜,斩钉截铁道,“就在这里打。” 他的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半寸,内心戏很丰富:求我,只说一句,只要一句! 直到小太监搬来刑凳,顾霜霜干脆利落的趴上去,皇帝都没等到那一句话。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相当刺耳。 至少皇帝觉得,相当刺耳。 丽嫔软软的靠在皇帝的胸膛里,用手帕捂住半只眼睛,“陛下,这实在是太残忍了,臣妾看不得这个,我们走吧臣妾昨天新学了一支舞,陛下去研华宫,臣妾跳给陛下看,好不好?” 二十。 二一。 二二。 三十。 顾霜霜在军营里不是没挨过板子,那个比这个扎实多了,现在这点儿痛,也不是不能忍。 她忍住痛,跪地道:“恭送陛下。” 顿时,李莲英只觉得这玉芙宫的温度急剧下降,冷得他一个哆嗦。 再去看皇帝,发现以他为中心,最冷。 李莲英摇摇头,十分无奈。 我的陛下啊,喜欢就说出来啊,这么折腾到底是在折腾别人,还是在折腾自己哟~ 皇帝冷着脸,拂袖道:“摆驾研华宫。” 他走得急,丽嫔落下了好一段距离,但她没有立即去追,而是在后背血淋淋的顾霜霜面前踱了两步,不屑的笑了两声,“呵呵,顾贵人,贵人?” 嘲讽完,她才提步追上去。 宫女长春赶忙膝行过去喊住她,“丽嫔娘娘,奴婢向往研华宫已久,早就想为娘娘半茶,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娘娘可否给奴婢一个机会?” 皇帝为了丽嫔打了其他妃嫔三十棍,丽嫔心里正美得不行,刚才这宫女为她助了一把力,她看着顺眼,便道:“行,去内务府报备一下,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长春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奴婢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一行人离开后,玉芙宫显得愈加冷清,剩下的宫女太监心里后悔不已,脑子怎么就没有长春转得快?! 现在人家调去研华宫伺候,前途可远大多了! 后悔莫及啊!后悔莫及!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竟然没有人去扶一下顾霜霜。 顾霜霜一声没吭,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折转回房间,连沾了血污的衣裳都没有换下来,直接趴在床上,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而皇帝出了玉芙宫,丽嫔喜滋滋的追上去,正准备说话,皇帝突然拿住她的下巴,笑着说:“今天先回去,朕得空了,改日再来看你。” 他的语气像情人间的呢喃,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丽嫔愣愣的,一时连要说什么都忘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龙辇都已经走远了。 回了寝宫,李莲英伺候皇帝退衣服,嘴巴闭得死紧,皇帝等了半天,也没等出一个屁来。 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皇帝气得一脚踹过去,“你哑巴了是不是?” 李莲英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儿,立即手机并用的跪在皇帝脚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李莲英心里苦啊。 她不是不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但是他不敢说啊。 眼前这位,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男人,他说了,他又会踹他一脚,说,‘朕想问的是这个吗?’ 你说说,到底怎么伺候?! 皇帝阴恻恻道:“朕看你,脑袋是不想要了!” 李莲英赶忙个磕头,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张开嘴就开始吧吧吧,“回陛下,玉芙宫的宫女太监都是内务府按着宫规拨的,没有人暗中插手,娘娘刚刚挨了打,这会儿正在玉芙宫内休息,只不过主殿的门已经坏了,有些灌风。” 皇帝听完,冷冷的瞅着他。 李莲英心里哇凉哇凉,连忙道:“奴才这就去叫人把门装上,这就去!” 李莲英刚刚走出门口,皇帝大吼一声,“回来!” 李莲英圆润的滚了回去,皇帝高冷道:“玉芙宫的人,全都给朕罚去辛者库,皇后到底是怎么管理公务的?后宫之人竟这般疲懒,还要朕亲自来管,朕看她后位坐久了,开始懈怠了!” 而玉芙宫里,顾霜霜在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连爱人都会认错。  人和人相处久了之后,长相会不受控制的向对方靠拢,这就是俗称的夫妻相。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沈十三就是太子伴读,两人穿从穿开裆裤开始,就一起玩儿。 两人爱好一致,性格一致,相处时间久了,一举一动之间,难免带了三分那对方的影子。 沈十三和皇帝的气质特别像,都是那种十分硬气铁汉气质,也都是十分英挺的相。 捂住皇帝的下半张脸,再看沈十三的上半张脸,就会发现两人长得特别相似。 不是那种相貌上的相似,是给人的感觉特别相似。 那时的皇帝和沈十三,锋芒毕露,眼睛里都是不可一世c反正就是有一种我不管老子天下最牛逼的自信。 两人的眼神非常像。 皇帝和沈十三去幽州的那一年,是新帝刚登基后的一年,那时皇帝的心思还没有现在重,在情爱一事上,尚算年轻气盛。 在处事上,也不如现在老成。那把龙椅束缚不了他的思想,但能束缚他的行动。 他的一举一动,要得体,要合礼仪,合规矩,要注重皇家的颜面。 渐渐的,他的行走不在随心所欲,要端着帝王的架子,坐下也不能再是一撂衣摆,大马金刀往下一坐就算完事儿。 他的眼神里,渐渐装满了算计,变得沉稳,有了帝王的威仪。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变了,沈十三却依旧我行我素,还是当年的模样。 这么多年,皇帝对沈十三格外容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旁人不可替代的情谊,还有,皇帝能在沈十三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 看到,自己想活成的那个样子。 皇帝变了,而顾霜霜,她记忆里的那个情郎,却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陛下 可是为什么,当初她在门口告别,回应她的是沈十三? 顾霜霜苦思了很久,但始终没想出为什么。 那晚醉酒闯进她房间的是皇帝,她确信。 背上的伤痛使得她思维迟缓,等意识渐渐模糊,有了些困顿的感觉,她迷迷糊糊,突然明白了。 皇帝那年微服,不便打自己的名号,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借用了沈战的名字。 往后情书一封一封的送,却始终没解释过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想过娶她。 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负责。 她认为的爱情,对皇帝来说,只是一场猎艳。 他只在幽州呆半个月,半个月后就走,他来时带了什么人来,走时也只带什么人走,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身边多带一人。 所以那天晚上,他醉酒而来。 那是他在幽州呆的最后一个晚上,而他送了半个月情书,猎物却依然没有到手。 酒后乱性。 他喝醉了,这是他出击的理由,也是借口。 他走的时候,其实就是他和她一刀两断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的。 呵,明白了 顾霜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又被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 她微微仰首,看向噪音的来源。 门口一片黑乎乎的,隐约有许多人影走来走去,她吃力的掀开床幔,下床去查看。 李莲英正低声指挥着,但毕竟是重装门板,不可能一点声音都不发出,顾霜霜还是被吵醒了,李莲英弓着身子迎上去,脸上堆了个笑,“娘娘,奴才奉之命,来给娘娘修葺寝宫。” 顾霜霜仔细一看,那几个小太监确实正在合力把飞出去的门板抬回来,努力的想把她装上门框,她垂眸,说:“去告诉刘放,我要见他。” 李莲英膝盖一弯就跪下去了,“贵人怎么能直呼姓名!这是大罪啊!” 顾霜霜改口,“去告诉皇上,我要见他。” 李莲英道:“贵人,已经歇息了,要不贵人明日再” “就现在。”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嫔妃们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大太监自己的心里也要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人总有个口是心非的时候,不会揣测主子的心意,虽然不会出错,但也得不了圣心, 李莲英在皇帝身边一呆就是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只是个奉旨太过小愣头青。 皇帝对顾霜霜不一样。 李莲英再三思虑,答:“顾贵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们按部就班的忙碌,顾霜霜就坐在床上等。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小太监们早就把门装上门框,陆陆续续的退下,只剩顾霜霜一个人坐在床头空等。 殿门大敞,冷风从外面灌进来,该来的人,始终都没有来。 一直到天蒙蒙亮,顾霜霜起身,靠着门框望了一会儿大门口的方向,自嘲一笑,将两扇门合上。 门关到只剩一条缝,一只手突然从伸进缝隙里,阻住了合上的雕花大门。顾霜霜正在走神,手下一时没收住,大门狠狠的夹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白白嫩,血管清晰可见“哎哟~娘娘手下留情啊!奴才的手!奴才的手!” 顾霜霜这才恍然回神,条件反射的打开了大门。 李莲英站在门外,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抓着,强行送进门缝中,被夹得连声叫唤。 皇帝面无表情,甚至还颇嫌弃的甩开李莲英的手,像是嫌弃他叫喊太大声了。 李莲英心里哀嚎:我好委屈啊! “什么事?” 皇帝把门板推拉了两下,似乎在检查这门装得牢实不牢实。 顾霜霜测身,在门口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去。 皇帝迈脚就往里面走,李莲英苦哈哈的揉着自己的手腕,低着头也跟着进去了。 走着走着,皇帝突然停了下来,李莲英没注意路况,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大太监心里一凉,赶忙跪下去,“恕罪,奴才万死!” 半天没有人应他,他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皇帝正冷冷的瞅着他。 李莲英心里直犯嘀咕。 这眼神是神马意思? 悟了一会儿,他悟懂了,立刻弓着背起身,急忙道:“奴才这就出去。”然后倒退着走了两步,转身离开主殿。 顾霜霜还在门口站着,李莲英帮她从外面关上了门。 皇帝架子很足的在桌前坐下,道:“朕还有半个时辰上朝,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他身上穿着龙袍,看样子是准备等会儿直接去皇极殿。 顾霜霜仔细的看着他,走到他身边,右手缓缓的伸向他的脸。 皇帝愣了一下,脸无意识的往前凑了凑,但理智瞬间回归,往前凑了一半,骤然别过头,急促的呵斥,“大胆!” 顾霜霜的手顿了顿,手没有再往前面伸,距离他的脸一个拳头的距离,虚虚的遮住他的下半张脸,仔细的观察,观察那双眼睛。 皇家出品的不只是东西,连人也是精品,皇帝的容貌极好,这一事实,当年在幽州,顾霜霜就已经知道了。 当年她满心装着沈十三,在知州府门口告别的时候,她眼里也只有沈十三,但那时皇帝站在旁边,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已经觉得惊为天人。 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 怀春少女的眼睛里只有情郎,但他却能让顾霜霜记住她,颜值确实是很优秀了。 现在回想起在夜里,那一双璀璨如星辰的双眼,。 桀骜的眼神,眼神里装满了高傲的自信。 现在的这一双眼睛,眼神里装的东西不一样了,眼睛的样子还是一样的,除了眼角添了两条皱纹,只稍许有些变化。 不过,还是能认出来。 是了,就是这一双眼睛了。 以前的皇帝,跟现在的沈十三,这一双眼睛,真是相似至极。 她的手仍然虚掩在皇帝的脸上,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手心里,痒痒的。 但除此之外,心里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 一点,都没有。 “你用沈战的名字接近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娶我,是不是?” 皇帝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心里早就已经你有了标准答案。 ——是,没打算娶,我就是在玩弄你。 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说不出来了。 或许是被她已经染到腰侧的鲜血扎了眼,或许是被她眼神中的东西扎了心,反正,就是说不出来了。 顾霜霜的一身血中衣一直没有换过,背上伤口的血迹晕染,跟他正面相对,已经能在她腰际两侧看到隐隐的鲜红。 并不是她故意不换,也不是苦肉计。 是因为没有衣服可以换。 皇宫里来人接她进宫的时候,甚至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给她,直接把她塞进轿子里就走了。 皇帝一早就知道她不愿意,所以来接她的轿子虽然小,但却是李莲英亲自来接的。 李莲英只带着一旨文书,是齐良翰和顾吏的罢官令,顾霜霜只要闹幺蛾子,文书就会即刻下达到幽州。 果然,顾霜霜上了轿。 她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带,李莲英告诉她,宫中会备有衣裳,但入宫以来,宫中的宫女太监没有一个听使唤的,别说衣裳,就连茶水都没见到一滴。 她没有衣服换。 皇帝觉得隐约的红有点刺眼,别开了视线,顾霜霜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 有些答案,从当事人的嘴里说出来,才足够让人死心。 皇帝觉得心口有点闷,觉得顾霜霜有点不识好歹。 不! 是十分不识好歹。 她是不是笃定了他说不出口? 果然还是太纵容她了! 皇帝心里赌着气,一气之下,说,“是,你一个主簿之女,还想入宫?” 顾霜霜得到了答案,奇怪的,心里竟然没有很悲伤的感觉。 或许是一早就有了准备吧 “哦。”她说。 皇帝心里的火一下就窜起来了。 哦? 哦?! 哦你大爷的哦! 他猛然把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都扫落在地,“顾霜霜,你不想活了就直说,朕成全你。” 顾霜霜愣了一下,目光中有什么东西缓缓消失了,整个人好像忽然就不一样了,“我犯了什么罪?” 皇帝敏锐的觉得她情绪的变化,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样的变化让他的心里揪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收回刚刚说的话。 但他是天子,“触怒龙颜,难道不算大罪?” 顾霜霜反唇道:“我做了什么,触怒了天子?” 她不肯认输的态度让他愈发恼火,“就凭你现在这句话,朕就可以诛你” “诛我九族是吗?” 顾霜霜突然大怒了。 自相见以来,碍于他的身份,她流露出过伤心,难过,不甘,失望等情绪,但唯独没有这样大怒过。 不是不怒,是不敢。 皇帝毕竟是皇帝,顾霜霜一个人不要命没关系,不能拖着大家一起去死。 纵然受了在他哪里受了奇耻大辱,也只是隐忍着。 她的眼睛有点红,“世人都说皇帝是明君,这就是明君?你哄骗了我,我认了,但舅舅一辈子兢兢业业,为人清廉,你凭什么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动辄就是要他的命,罢他的官?你身为皇帝,难道就不怕寒天下官员的心吗?” 皇帝心里有点莫名的情绪,莫名的想收回他刚才说的话,但她只说了开头两句话,他也怒了。 “朕哄骗你?顾霜霜,你还要不要脸?怎么?想要倒打一耙吗?”皇帝拳头紧握着,要不是还有点理智控制着身躯,只怕是一拳头直接就焊到她脸上去了。 顾霜霜冷笑,“倒打一耙?的意思是是说,我骗你了的身子?还是骗了你的一辈子?行,既然这样觉得,我也没办法,那就算做我我们各取所需,谁都不欠谁的,这样总是满意了?” 皇帝抓住她的手臂,牙齿咬得紧紧的,“我就没见过心机像你这样深沉的人,你现在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激怒朕,让朕想杀了你,却发现下不了手,以此来提醒朕,朕对你余情未了,你再趁此机会讨好朕,将往事一笔勾销,是吗?哼!好沉的心思!” 顾霜霜皮笑肉不笑,“,你想太多了。” 皇帝冷笑连连,“想多了?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当初想尽办法勾引朕!想尽办法要睡朕!” 顾霜霜把手抽回来,“勾引?的记性真不好,容我提醒你,当初是你死缠着我不放。” “别嘴硬了,你有一副玲珑心思,可惜你那个愚蠢的爹,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怎么?这次上京,是父女两合计好的?还是自己不甘心?”皇帝满脸都是鄙夷。 顾霜霜一怔,“我爹?” 皇帝不答她,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对你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皇帝用鼻孔看着她,极其不屑,“怎么?现在想把罪责全都推到你爹身上?顾霜霜,我只道你是心机深沉,不想你竟然还六亲不认!” 顾霜霜死死的盯着他,极力克制着不要咆哮出声,“我爹对你说了什么?” 皇帝一拂袖,“别演了,朕不吃这套。” 时间到了,他该上早朝了,他走了。 顾霜霜整个人都木了。 顾吏?顾吏! 当年顾霜霜碰到皇帝的那一段时间,是在知州府小住,这段时间,她根本就没见过顾吏! 罪责,全都推到你爹身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走后,又有宫女围起来窃窃私语,但因为见识过顾霜霜的彪悍,这次不敢说得太大声,只敢几个人小声的讨论。 皇帝虽然来了,他们却不觉得是顾霜霜的春天,反而,很有可能是末日。 主殿里的争吵声那么大,外面都能听到了,皇帝明显是问罪的! 这顾贵人,翻不了身了,彻底凉了! 等宫女们悄悄的讨论完,一抬头,玉芙宫里空无一人,哪里还见得到顾霜霜的身影?! 众人顿时面无土色,赶紧在宫殿的各个角落里面去找。 越找,脸色就越难看。 因为!根本就找不到人! 就这么一点儿功夫,她还能飞上天去了?! 太监甲提着心猜测,“她该不会是逃了吧?!” 众人一听,脚都差点软了。 顾霜霜明显不受皇帝待见,皇帝今天走了,是因为上早朝的时间到了,可他还没说怎么处置顾霜霜,如果他下了早朝还要来继续和顾贵人撕逼,而人却不见了 遭殃的是谁? 这还得了?! 立即,玉芙宫剩下的五个宫女,两个太监,直接把顾霜霜的逃匿的事情报了上去。 皇宫那么大,光凭他们肯定找不到人,如果耽搁了时间,说不定落下一个知情不报的包庇罪。 现在报上去,还能及时止损。 很快,李莲英就得到消息了。 皇极殿里,皇帝跟众臣子正在商定去河北治理水患的人选,李莲英吃踟蹰再三,还是不敢这时候去打扰皇帝。 河北水患是国家大事,而妃嫔逃匿,亦是性质恶劣。 而且,皇帝待这个顾贵人,那不是丁丁点点儿的不同。 李莲英站得像身上有虱子一样,一会儿朝皇帝走一步,一会儿又退回远处。 他做得这么明显,皇帝想装瞎子都不行,终于大发慈悲的对他使了个眼色。 李莲英如获大赦,迈着小碎步小跑上去,附在皇帝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众臣子们正在等待皇帝发言,却只见对方突然从龙椅上站起来,竟然直接走了! 群臣议论纷纷,李莲英在皇帝背后大喊,“~~”也匆匆跟上去。朝上到一半,皇帝遁了,这朝自然是上不下去了,群臣无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皇极殿里顿时就吵开了。 ------题外话------ 我发现昨天的题外话你们都没看,282和半张脸两个章节,重复是因为跳章了,我要把顺序理回来,看得不连贯的小伙伴重新加载285,那是新的内容,然后,错字还是明天改,我好困,各位大佬原谅我,包容我 span一t;er;" /spa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怎么回事? 沈十三在下面站得都快要睡着了,突然朝会突然生变,他瞅了一眼刚刚才给李莲英传话的小太监。 对方不好跟他明说,只能隔着很远的距离,用眼神,以及肢体语言跟他交流。 然而朝堂上这么多人,交流还不能交流得太明显,只能悄悄的比划。 沈十三看了半天,没看懂他说了个什么。 小太监做了个口型——顾贵人逃了! 沈十三重复了一遍,没理解到他的唇语。 逃鸟? 鸟逃了? 什么鸟这么精贵?朝都不上了。 小太监见沟通失败,再次不厌其烦的进行沟通。 奈何,沈十三这个智障,次次都没懂! 沈十三犯了,直接对着小太监一招手,小太监就在万众瞩目下,小碎步到沈十三身边,学着李莲英刚才的样子,在沈十三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朝堂上突然变得很安静。 众臣们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听着到底是说的什么,结果啥都没听到。 沈十三这次终于明白了——是顾霜霜逃了。 这娘们儿!胆子真肥! 既然是顾霜霜逃了,今天这朝,估计哦不,是一定上不了了,既然上不了,那就散了被。 沈十三率先走出皇极殿。 众大臣惊悚了。 嘶~ 这么任性的吗?! 沈十三走后,有些大臣也陆陆续续开始以偷眼不可见的速度朝皇极殿的门口挪动。 有人带头,一个一个,自然也就有样学样。 沈十三吹着口哨,心情甚好。 他出宫的时候,皇宫已经戒严了,任何出入的人,都不虚经过严格的盘查,估计是怕有人把顾霜霜夹带出去。 沈十三出宫优哉游哉的径直回了宫,皇帝却阴沉着脸,差点把皇宫翻个底朝天。 沈十三回了府,回了自己的院子,看见院子里坐的人,顿时就 老子跟你有仇啊!你逃到哪儿不好?要逃到我家? 郭尧听闻沈十三回来,赶忙也过来了,沈十三站在院子外还没进去,里面的两个女人也没发现他,郭尧压低声音道:“将军,顾贵人来了好了一会儿了,跟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顾霜霜还是穿的从沈府离开时的衣服,衣裳邹巴巴的,隐约还有点儿血迹从背上透出来,来时还很匆忙,形迹可疑。 一看就不是光明正大从皇宫里出来的。 郭尧早已经拍了人去皇宫通知沈十三,只等着他一散朝就告诉他,但今天提早散朝,小厮却不知道,所以报信的时候没注意路上的行人,也就没看到沈十三已经回来,就错过了。 沈十三看了眼里面那个相当狼狈的背影,对郭尧道:“去皇宫,说人在我这儿。” 郭尧立即去了皇宫。 刚吩咐完,江柔就看见他了,起身迎过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沈十三瞥了一眼顾霜霜,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皇宫里丢了人,皇帝封了宫门,亲自带人在找人。” 丢了的这个人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顾霜霜站起来,问沈十三,“当真是顾吏?” 沈十三看向江柔,江柔微微点头。 皇帝翻墙进沈府的那天晚上,当年幽州的顾霜霜和皇帝的那一段儿,她原封不动的讲给江柔了。 顾霜霜心里的那段儿回忆,是她的视角,沈十三讲给江柔的那段儿,是皇帝的视角。 皇帝当年微服幽州,遇到了顾霜霜。 当时的顾霜霜还未及笄,但皇帝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他跟沈十三其实是同一种人,只是沈十三不坐那把龙椅,活的随心所欲,可以不顾惜自己的名声。 但皇帝却不一样。 没当皇帝的时候,他是太子,要顾及老皇帝对他的看法,当了皇帝要顾及天下人对他的看法,所以猎艳这种事,他一向都借沈十三的名号。 皇帝后宫的主要作用,就是拉拢大臣。 不然入宫的秀女都是名门闺秀? 每一个妃子,背后都有她的政治作用,皇帝不可能把每一个交欢过的女人纳进宫,朝廷里还有言官,他不能随心所欲。 所以沈十三的名声会这么臭。  皇帝搞的烂桃花,帐算在他头上。 他自己搞的烂桃花,帐也算在他头上。 两个人的锅,他一个人背,不臭才怪了! 虽然沈十三背了锅,但严格说来,他也不算冤枉。 爱情总是会来的莫名其妙,顾霜霜对皇帝来说,就是那个莫名其妙。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甚至都还没有张开,但给皇帝的感觉,跟后宫里面的任何宫妃都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没有为什么。 撩妹是一项有技巧的技能,一百零八种撩妹技巧,皇帝烂熟于心,几乎没怎么发力,顾霜霜就陷落了。 但这次,沦陷的不只是顾霜霜一个人。 幽州西北地陷摇的时候,皇帝每日奔波,亲自考察城墙的受损情况,以及应对方案,连饭都来不及吃,却要腾出时间往知州府送一封信。 沈十三看过一回心中的内容,恶心得差点没当场把昨天晚上的隔夜饭吐出来。 肉麻!极其肉麻! 什么心肝宝贝小甜心,怎么肉麻怎么来。 每次写信的时候,皇帝的脸上总会露出一种痴汉笑,看得沈十三头皮发麻。 幽州西北城墙的应对方案很快拟定好,齐知州派了可靠的人监工,自便和皇帝一起回府。 皇帝身经百战,确实初尝情爱,虽然稍稍保留了些理智,但没有那一身黄袍的束缚,他就开始有点放飞自我,每天做白天做正事,晚上想着念着都是顾霜霜。 沈十三却没有他放松。 他跟着皇帝微服,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天子的安全,而在去幽州西北部之前,有人曾在皇帝的房门外鬼鬼祟祟。 那天他路过皇帝的房间,看见有个黑影在皇帝的窗户边偷窥,他正准备上去捉拿,那人却已经飞快的离开,他便追上去。 他的脚力很好,但那人似乎对知州府很熟悉,三两下就转没了影子,他在府中左找右找,就是没见到人。 经过回廊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急匆匆的朝他跑过来,和他面对面相视了一眼,娇羞一跺脚,掉头就跑了。 搞的沈十三一头雾水。 但那鬼祟偷窥的黑影,从身量上来看,是个男人,不可能是这个连毛豆没长齐的小丫头,沈十三心里惦记着捉拿那人,直接就把刚才那少女泡在脑后了。 那少女,就是顾霜霜。 没过两天西北城墙就塌了,沈十三跟皇帝去西北部,这事儿暂且被搁下,等回来的时候,他们留在幽州的限期已经满了。 虽然是微服,但并不是是随着皇帝的心意,行程和路线早已经拟定好,什么时候离京城,什么时候到达哪一站,在哪个地方停留多久,什么时候回京,都是早已经定好。从西北部回来,一天后就是他们要离开幽州的日子,这天皇帝一踏进门口,就有人迎上来。 齐知州给他们介绍,此人名叫顾吏,是州府的主簿。 在西北部劳累好几天,齐知州安排了酒宴给皇帝解乏,席间,那名主簿不断敬酒,皇帝没喝他的酒,他也知趣,不再多劝。 席间,顾吏和齐知州聊起顾霜霜。 自提及顾霜霜,齐知州就不怎么搭顾吏的话。 他不想在皇帝面前多提侄女儿,免得皇帝产生了兴趣,顾吏见他不搭话,讪讪的转变了话题。 但皇帝却已经把顾霜霜这个名字听进了耳朵里。 他问,“你是顾霜霜的父亲?” 顾吏谦卑答道:“回陛下,下官正是!” 顾吏是属于比较会来事儿的那种。 皇帝多夹了哪道菜两筷子,他就能从这道菜的起源讲到食材,从食材讲到口感。 皇帝对顾霜霜感兴趣,他就能从顾霜霜出生讲到学步,从学步讲到现在。 齐知州在桌子底下不断的踢顾吏,对方就装作没感觉到。 皇帝的兴致正高,齐知州不敢打断他,只能一边听着,一边用想着方儿,如何才能让顾吏少讲两句。 酒过三巡,皇帝听得正乐呵,顾吏却醉了,直接一头栽倒在饭碗里面,沾了满脸的饭粒子。 齐知州连忙代他请罪,本以为皇帝会怪罪,却没想到对方大手一挥,道:“既然醉了,就让他回去睡吧。” 撤了宴席,众人散去,沈十三也回房,皇帝则去凉亭里等顾霜霜。 顾霜霜今日没来凉亭纳凉,皇帝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像是酒的后劲儿发上来了。 这酒劲儿来得又快又急,片刻就侵吞了他的理智,只觉得混社燥热得厉害。 不仅燥热得厉害,并且开始有生理反应,满脑子都是男女那档子事儿。 他在凉亭里靠了一会儿,奔向憋一憋,忍一忍,却没想到这冲动来势汹汹,他忍得满头大汗,更加冲动了。 顾霜霜的房间早已经熟门熟路,皇帝仍然是顺着窗户翻进去。 他是皇帝,天下尽在他手,女人只有想方设法往他床上爬的,断没有不愿意伺候的道理。 就算是撇去皇帝的身份,光凭他那一张脸,也够多少女人倒贴。 他第一次问一个女人愿不愿意。 哦不。 这还是一个少女。 少女果然不愿意。 他太心急了,这才十几天的时间,对方还未经世事,他似乎是吓坏了她。 皇帝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来,憋着满身的火,想找个地方冲冲冷水。 刚开门,腰突然被抱住,少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声音和他的胸腔震动共鸣,牵动这装在胸膛里的那颗心。 ‘我愿意。’ 她说,“我愿意。”皇帝激动非常,像个毛头小子,直接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说实话,这一夜,他其实是没有什么快感的。 身体上没有快感。 心里很满足,但在身体上,他只觉得难受。 只是麻木的运动,占有,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一直折腾到近天亮,他才停了下来,身下人儿几乎是闭眼就睡了过去,皇帝的思维却渐渐清晰,同时,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登上皇位后,已经没有人敢这么算计他了。 还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女人赤裸的胴体上青青紫紫,全都是属于他的印记,他原本应该欢喜满足,但此刻的心里却愈发的冰冷。 昨天顾吏的酒,有问题。 作为皇帝,疑心病是职业病,顾吏和顾霜霜是亲生父女,在没有顾霜霜的同意下,皇帝不觉得,顾吏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床上的少女睡得正熟,毫无知觉,皇帝看着这张稚嫩的脸,心一点点的凉下去。 十五岁,就如此能算计吗? 他昨晚本想告诉她,他是谁,可是药物渐渐侵蚀他的大脑,他说了几句我一定会娶你之类的话之后,竟然跟哑巴了似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本能的发泄兽欲。 他脑子是清醒的,可就是控制不了身体,除了一遍一遍的占有她,什么多余的动作都做不出来,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极度愤怒。 因为他不受控制,是遭了别人的算计。 皇帝心里极其烦躁。 后宫里的妃嫔,或为了家族,或为了富贵,心甘情愿的住进话里的金丝笼,却没有一个,是真心对待他,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不在意。 各取所需而已。 可是当这个人变成顾霜霜以后,他变得愤怒。 他阅女无数,可是没有一个人让他尝到情爱的滋味,顾霜霜做到了。 但她是有目的的,她跟后宫的那些女人并无区别,看中了权势名利,唯独看不中他这个人。 皇帝愤怒拂袖而去。 今天一早就该离开幽州,沈十三比他更干早,已经你用过早饭,在饭厅里等他。 齐知州也在等他,等他用膳。 沈十三不管皇帝来不来就自己先吃,齐知州却不敢,一直规规矩矩的站着,等着圣上先入座。 沈十三都已经吃完抹干净嘴了,皇帝才来,一来,就直接对沈十三说,“走。” 只有这一个字,但是齐知州却突然浑身一震,只觉得龙颜已经大怒。 然而一直跟出大门口,皇帝都没有说一个字,既没有问罪,也没有说到底是哪里伺候不周到。 他不说,齐知州也不敢去问。 他又不是脑袋有坑! 皇帝怒冲冲的正准备上马车,顾霜霜突然像只花蝴蝶一样翩跹而来,皇帝上马车的动作顿住了,明明气得不得了,只想一走了之,却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顾霜霜径直面对沈十三小跑过来,羞涩的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皇帝这才想起,他用的是沈十三的名号,这才想起,天上的毛月亮,不足以让顾霜霜看清他的脸。 顾霜霜以为昨晚跟她睡的是沈十三,顾吏却对皇帝下药。 这对父女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皇帝的妃嫔,和沈战的正妻,前途都是一片光明。 先吊着‘沈十三’,以作备用。 昨天皇帝在席间对顾霜霜表现得极其感兴趣,他中招后有很大的可能会去找她泄欲,无缘无故的玷污了人家的贵女,总是要负责的,此就是通向妃嫔的路。 如果皇帝不去找顾霜霜,另寻了其他人,那还有‘沈十三’这个备胎,此通往沈战正妻的路。这对父女,好算计!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沈十三’和皇帝,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皇帝看着面前这个娇俏的少女,只想大骂她:水性杨花! 可是,终究是骂不出口。 不仅骂不出口,还在她对沈十三说‘我等你回来’的时候,悄悄拉了拉沈十三的袖子。 沈十三早就知道皇帝和顾霜霜的那点事儿,也早知道,自己又当了背锅侠,皇帝借用了他的名号。 他搞不清楚状况,不明白顾霜霜不等皇帝回来,怎么就要等他回来了。 不过他和皇帝相交多年,皇帝只需要扯扯他的衣袖,他就懂得,他想让自己做什么。 于是,他答了一声‘嗯。’ 再多的,像信上那样心肝宝贝小甜心的喊,他是喊不出口的。离开知州府后,沈十三向皇帝问清楚状况,对方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既然对方不说话,那就只有他说了,“昨晚,你被人下药了,州府的那个主薄,他敬你的酒有问题,春药。” 今天一早就等着皇帝来向他说,结果他一来就直接招呼走人,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皇帝的生命安全是头等大事,几天前那个扒窗户的小贼一直没找到,现在找到了。 那天晚上只看到一个黑影,在追丢那个黑影前,借着回廊上的灯,只看清了一个侧脸,而昨天晚上,看到顾吏的那张脸,沈十三只觉得熟悉无比。 想了半天,始终没想起来,等想起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在顾霜霜的床上了。 人家在办事的时候,怎么能去打扰呢? 这点美德,沈十三还是有的。 既然顾吏悄悄扒皇帝的窗户,就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或者行动,这些年来,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有无数人想把女儿孙女儿送进太子府,太子登上皇位后,又开始想把人送进后宫。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沈十三都要看腻了。 结合顾吏在宴上不断提到顾霜霜的行为,他见不得人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回去一查,都不用费力,就发现皇帝杯子上抹了春药。 沈十三啧啧道:“怎么样,昨晚爽不爽?”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 果然是这样! 贱人! 在即将出幽州城门的时候,皇帝的马车被拦住。 是顾吏。 顾吏嘴上说是来个皇帝送行,实际上,是来试探他的女儿最终是做宫妃,还是沈夫人。 皇帝连质问顾霜霜的勇气都没有,对顾吏,却能用尽世间最恶毒的语言,半点不留情。 他让顾吏上了马车,直接说,“昨晚,是我睡了你的女儿。” 顾吏瞬间满脸喜色,不过被他迅速压下去,做为难状道:“陛下,这小女尚未及笄,还是个清白的闺女” 皇帝接下他的话,“所以” 顾吏的双眼充满期待,只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便可顾霜霜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皇帝继续说:“我不会负责的。” 顾吏的脸瞬间变得像便秘十年的老粪桶一样,十分难看,急急道:“陛下,这您,您这样,小女日后如何嫁人?小女” 皇帝道:“不能嫁人,关我什么事?你敢对我下药,使这种下三落的手段,我不要你的命,已经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了。” 顾吏的便秘脸变成了惶恐脸。 不是说那药跟正常的生理反应一样,不会被发现的吗? span一t;er;" /spa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脱罪 皇帝九五之尊之躯,扯掉他一根头发都能狠狠的治你一个罪,更何况让他喝了一壶春药! 给你留个全尸就算对你仁慈! 顾吏连跪都跪都跪不稳了,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反驳! 不能承认! 绝对不能承认! “皇上!臣冤枉啊!臣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呐!” 皇帝冷嗤一声,“朕看你就长了一颗豹子胆!” 他立即离开,没有追究,已经算是给了顾霜霜天大的脸,顾吏还敢巴巴的跑上来送死! 你他妈浑身都是胆吧! 顾吏肠子都悔青了。 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谁知道顾霜霜没用的东西! 都勾上床了,居然连个名分都要不到! 那天他明明看到皇帝在房间里面画她的小像! 皇帝明明对顾霜霜有意思,两句枕头风一吹,他犯的这点儿小过错那不是小小意思,怎么突然就 无能! 无能至极! 他官从八品,大大小小算是朝廷的人,他的女儿够不上选秀的资格,但那日偷见皇帝画顾霜霜的小像,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帝恩无百日,但只要抓紧眼下,他至少可以再往上爬几级,要是顾霜霜再争气点儿,他说不定可以越过他那个迂腐的姐夫——齐良翰! 可这回算漏了,玩儿脱了,顾霜霜别说抓住皇帝的心,就连皇帝的汗毛都没抓住,他坚决不能承认,否则脑袋就没了! 可顾吏那个气啊! 是哪个混账去买的药,这点儿事都办不好! 不过现在再气,也要想办法脱了罪。 “陛下,臣对陛下的衷心天地可鉴,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悖逆之事,否则就让臣横死街头!”顾吏信誓旦旦,就差指天发誓,一点都看不出来心虚。 这时候,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沈十三把他腰间的刀取下来,当做棍子掀开车帘子,道:“什么时候了?还不走?这人怎么处理?你自己动手还是帮你?” 说着,他一抖手,刀鞘就从他手中的刀上滑落,亮出锃光瓦亮的大刀。 顾吏的脸瞬间吓得煞白,冷汗‘唰’就从脑门儿上流下来了。 他用额头抵着皇帝的靴子,声音十分凄厉,“皇上!臣冤枉!上次臣去探望小女,小女对臣道钦慕陛下,臣不知道她竟然背着臣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是臣管教不严,请陛下恕罪,但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请陛下明察!” 皇帝一脚把他踢开,脸色更加阴沉,“你是说,顾霜霜是主谋,你是从犯?” 顾吏面如土色,头在马车底磕得砰砰作响,大声道:“陛下,臣对此事,确实不知情啊!小女钦慕陛下,那日她央求臣,若是有机会,帮她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臣最疼这个女儿,不忍心拒绝她,便答应了,所以昨日才斗胆,在陛下面前三番五次提及小女!臣,只有这点私心,除外的,臣真的没做过啊!” 皇帝冷眼,:“你不是最疼她吗?怎么这会儿全都把过错推到她身上去了?” 顾吏突然抬头,认真的看着皇帝,“陛下,臣疼爱女儿,却不能帮她顶替罪过,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陛下是天子,是整个大秦江山的希望,臣不敢,也不会对陛下做出这样的不耻之事,臣教子无方,自当受罚,小女犯下如此大错,臣正因为疼爱她,才不能包庇她,否则往后一错再错,便会犯下更大的罪过。” 顾吏当然不是真心想替顾霜霜受罚。 他没有什么大聪明,但小脑子转得特别快。 皇帝已经知道被下药,虽然大怒,却是直接离开,没有问罪,说明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追究,没打算转手就杀枕边人,是他自己巴巴的贴上来,撞到了枪口上。 既然这样,顾霜霜就是挡箭牌。 如果因为他再次触怒皇帝,让他改变了注意,要治顾霜霜的罪,那也是她活该! 如此无能之人,活着也没什么用了! 皇帝越听越恼火,心里根本静不下来,看到面前这个人,听到‘顾’字,就忍不住的想杀人,顾吏还在努力的,他直接一抬脚,把人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顾吏一骨碌滚下马车,一把骨头差点摔散架了,他却不敢怠慢,直接就地滚一圈儿,重新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马车轮子转动,他再抬头,就只能看到一个车屁股了。 至此,顾吏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一路回京城,从此再也没提过这桩事,时间一久,沈十三就直接就忘了顾霜霜这号人,直到在幽州再见。 其实再见,他也仍然没有想起这人是谁。 真正回忆起顾霜霜这个名字,是那次在大帐里,顾霜霜拿出玉佩的那次。 那块玉佩,确实不是沈十三的,是皇帝的,但沈十三却认得,这块玉佩,早在许久以前,他就没有再见过,他当初以为是皇帝弄丢了,没想到是送给顾霜霜了,一块玉佩而已,他也不会专门去过问。 不过此事,是沈十三误会了,这块玉佩,不是皇帝送给顾霜霜的,他是真的弄丢了,丢在了顾霜霜的床上,顾霜霜见到了,以为是皇帝留给她的信物,一直妥善的保管着。 接下来的事情,顾霜霜大概能猜到了,她惨然的看向江柔,浑身都是令人绝望的心碎与悲哀。 她今天逃出宫,原本是来找沈十三来了。 当年他全程跟着皇帝,他一定知道。 只是她却忘了,皇帝要上朝,沈十三自然也要上朝,她扑了个空,只遇到了江柔。 江柔看她神色不对,正准备问怎么回事,她就抓住她,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沈战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当年有没有遇到顾吏?不!皇帝有没有遇到顾吏?!” 江柔看她的模样,几乎都要崩溃了,便坐下来,把沈十三讲给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她。 顾霜霜脸色惨白,因为在宫里挨了一顿打,失了些血,唇色也是惨白的,她喃喃道:“顾吏你就是个畜牲!” 接下来的事,甚至不用不用脑子,就能猜到。 齐知州不愿意让家里的三个孩子跟皇帝或者沈十三中任何一个人搭上关系,可是顾霜霜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沈十三亲密暧昧的告别,顾吏回到知州府,齐知州一定会追问他知不知情。 顾吏下药的对象是皇帝,可是却从齐知州嘴巴里听到了顾霜霜和沈战的暧昧,心里当然惊骇不已。 但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肖想了。 顾霜霜已经和皇帝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沈十三当真对顾霜霜有点儿意思,也不敢要皇帝睡过的女人了。 他将见过皇帝的事情满了下来,假做不知情,假做跟众人一起等着沈十三回来娶顾霜霜。 日复一日的等待里,顾吏就冷眼看着顾霜霜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回来的人。 沈十三不会回来,可还是顾霜霜却要嫁人。 她必须嫁! 顾吏把她养这么大,就指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给自己添一个有权有势的亲家。 日子渐渐过去,盛京到幽州已经够走两个来回,顾吏坐不住了,开始大肆给顾霜霜招亲。 不清不白的姑娘,自然没人愿意娶,偶有愿意的,顾吏又嫌弃别人的门第不高,再加上顾霜霜也无心此事,就耽搁了下来。 顾吏却越看顾霜霜越不顺眼。 当初这么两个贵人,她一个都没攀附上,还差点让他掉了脑袋,如今迟迟嫁不出去,再好看的脸蛋,没人愿意要,那漂亮有什么用? 顾吏一直不忿着,等沈十三再次赴任幽州,他又看到了希望。 据齐知州说,当初沈十三和顾霜霜是有点儿小暧昧的,但是因为他搞错了下药对象,错让皇帝把这个女儿睡了,沈十三顾及皇帝,就只能放弃。 而九年过去了,皇帝还会记得她吗? 当然不会! 皇帝是什么人? 日理万机,全国各种大事都要经他的手,还能记得一个九年前睡过的女人? 而且,当初顾霜霜也才刚刚要满十五岁,样子都还很稚嫩,现在的顾霜霜二十四,在相貌上变化很大,不是相熟的人或者亲人,很难辨认出来。 沈十三权势滔天,如果他愿意,直接把顾霜霜藏起来养,不是什么问题。 一颗废棋,重新有了利用的价值,顾吏很激动,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九年前皇帝的那雷霆一怒让他现在都还心有余悸,沈十三那把雪亮的长刀,也让他记到现在,他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观察了两年之后,机会来了。 幽州战乱了,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哪一个决策如此英明,现在却开始这样觉得。 他把顾霜霜送去习武,现在不正有了用武之地吗?! 身为一个父亲,做到如此地步,将女儿害到这般田地,真的可以说是丧尽天良!连齐良翰都知道沈十三和皇帝非良人,宁愿把女儿和侄女儿关在后院,也不用她们去换一条坦荡的仕途。 他还不如一个做舅舅的! 顾霜霜像条幽魂一样,游荡出了沈府,没拦着她,只让人把她盯住,别让她趁着这个机会当真逃掉了。 江柔摇摇头,感慨道:“怎么会有这种爹?” 不多久,皇帝就带来了,他还是只带着李莲英,换了一身常服,十分低调。 “人呢?”一来,他单刀直入。 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皇帝的脸上却挂了汗珠,一脸的愤怒,偶尔能在他几乎要喷火的双眼里面看到一丝焦灼。 沈十三不咸不淡的说:“走了。” “去哪儿了?” 沈十三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回皇宫了吧。” 皇帝知道沈十三在戏弄他,压抑着怒火低声咆哮,“沈战!” 沈十三还是一脸事不关己,“这么大声做什么,老子耳朵要聋了。” 皇帝差点就按上去打人了,沈十三才松了口,“让郭尧派人盯着呢。” 皇帝一句话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在他的身上,转身就走,要去找郭尧。 不料,江柔却在背后喊他,“陛下。” 皇帝一直对她刘淳的身份耿耿于怀,虽然因为沈十三暂且容下她,但不代表会给她好脸,江柔自从回京,皇帝就没搭理过她,此时她喊一声,他也相当不给面子,直接装作没听到。 江柔也不管他,稍稍放大了声音道,“陛下,顾姑娘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人,陛下要是有心,可以去查查顾吏的为人,顺便再探查下他们父女的关系。” 皇帝脚下一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急匆匆的走了。 沈十三相当不满,“你告诉他这个做什么?” 江柔反问,“为什么不告诉她。” 沈十三哼了一声,颇为傲娇,但没说为什么。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当初他和江柔刚开始的时候,皇帝不知道看了他多少笑话,讥笑他的言语摞起来都能顶穿皇极殿的房顶。 凭什么告诉他? 老子也想看他的笑话! 江柔瞅她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顾姑娘被误解这么多年,冤枉得很。” 皇帝找到顾霜霜的时候,她正在大街上游荡,像魂都没了一样。 她背上的伤本来已经止住了血,但没有及时上药,又大幅度运动,血糊糊的伤口在衣料上摩擦,又渗了血出来,将衣服都染红了。 顾霜霜跟张曼兰一样,喜穿深色,只不过张曼兰一年四季都是黑衣,她偶尔换个颜色。 她身上是件深紫色袍子,背上一大块被打湿,乍一看,那块儿被打湿的地方,有点儿像黑色。 衣裳的颜色深,看不出血的颜色,给人的第一感觉,只是衣裳弄湿了。但皇帝亲自下令打的板子,他自己心里有逼数,在玉芙宫的时候,就已经能在白色的中衣上看到血色,现在出门在外,当然不能只穿中衣,她只能将外衣拢上。 而现在已经要入深秋,衣裳都稍厚,也重些,外衣不比中衣单薄,随着人的走动,衣裳摩擦在身上,摩擦出了大片的鲜血。顾霜霜神色恍惚,脸色惨白,头发也只是胡乱的挽起来,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惹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都不盯路,三番两次的撞到行人,有脾气好的,看她神色不对,也就不计较,遇到脾气爆一点的,直接就推了她一把,骂道:“你怎么回事?家里死人了吗?!” 这么难听的话,顾霜霜竟然也没有计较,还是恍恍惚惚的往前走,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江柔刚才的那句话,皇帝看似不放在心上那只是但是。 心里早已起了涟漪。 被顾霜霜撞到的人骂过后,见顾霜霜不搭理他,又咕哝了一句,“神经病啊!” 拍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骂骂咧咧了一段路才住了嘴。 那人和皇帝擦肩过去的时候,皇帝侧瞅了瞅李莲英,对方懂起,“是,奴才这就去办。” 皇帝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顾霜霜游荡了一天,他竟然也跟了一天,天黑过后,他才折身回宫,对李莲英道:“派人把顾贵人请回宫。” 他今天耽搁了一天,早朝到一半就罢了朝,桌子上的奏折堆得能压死他,他回宫就关进了皇极殿,批改奏折批改得昏天黑地。 李莲英不久后就回来了,小心的躬身道:“陛下,顾贵人已经请回玉芙宫了。” 皇帝的手顿了一下,说:“请个太医去看看。” “是。”李莲英道。 皇宫外,江柔下午去了江家,和爹娘闲扯了几句,晚上又去了张家,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出事了 下午江柔问过沈十三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对方无情的拒绝了。 他最不耐烦去江家,看到那个到舅子他就头疼。 江蕴跟他可能是八字不合,两人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开打,着实烦人。 本来以为江柔要不了多久就回来,没想到这都天黑了还不见人,沈十三耐不住了,出去找。 刚刚走到门口,就见郭尧迎面,神色慌张的跑回来。 他满头大汗,在门口见到沈十三,开口就是十分不吉利的一句话,“将军,不好了!!” 郭尧办事可靠,向来稳重,一般不大呼小叫,眼下这样,那肯定是发生了不一般的事。 沈十三沉声问,“怎么了?” 郭尧气儿都没喘匀,断断续续的说,“将军!老爷,还有太姥爷的坟,被人掀开了!” 沈十三的恐怖气场瞬间两米八。 沈家的祖坟被人刨了?! 是谁? 他妈的活腻味了吧! 老子让你领教一百零八种死法! 沈家的宗祠在沈府东苑,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祖坟坟地在南山寺西北面不远,南山寺隔壁的哪一个山头,都是沈家的,沈国安c沈夫人c以及各位列祖列宗,都葬在里面。 沈十三直接带了一队侍卫,到了地头就开始搜山,看看是哪个不知死的东西,竟然敢动到他沈家的地头上来了。 到地方已经是酉时,搜山整整搜了两个时辰,沈十三在沈国安的坟前站了两个时辰,满脸是八级大狂风的既视感。 这块坟地是沈家祖上就定下来了的,地势不怎么好,但因为是先祖定的,许多先辈都已经埋了进去,总不能在一个个的挖出来。 当时沈国安死的时候,皇帝追封了一等忠勇公,坟墓修得相当豪华,但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山上的泥被雨水泡了泡,山体的泥土流动,砖石修葺的坟包就松了。 昨晚那场大雨让郭尧不怎么放心,今天专程来看看,没想到最先就看沈国安的坟塌了。 塌了还是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这片坟地上所有塌了的坟包处不远,都有洞! 人为掏出来的动! 要不是洞口太小,郭尧几乎都怀疑是不是遭了盗墓贼。 沈国安的坟塌得最厉害,而坟包不远处,一条通直接通到墓穴里面去了,泥土翻飞得到处都是。 整座山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人,看样子,是早就溜了。 沈十三恶狠狠的吼:“查!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嫌命长!” 说罢,就拂袖离开。 回到沈府,江柔还没有回来,他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把人抓回来了,有小厮来报,说江柔遣人来传话,说是今天晚上在张家,不回来睡了。 沈十三知道她跟张曼兰的关系好,好几年不见,只怕早就预谋着等她回来要怎么去玩耍,再加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刨他家祖坟的贼人,暂时没空管她。 这一夜,不仅是沈十三气得一夜没睡着,郭尧也在连夜追查,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刨了沈家的祖坟, 气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该上朝的,还是要上朝,到了时辰,沈十三换了朝服,上朝去了。 出门的时候,看见府里的下人在往家里运大捆的草,他问:“这是做什么?” 那小厮答,“回将军,是二少爷和小姐养的竹鼠,每日都去挖新鲜的草料回来喂养。” 沈十三点点头,就上朝去了。 张家馄饨铺。 张曼兰回京后,由于已经是副将,官三品,皇帝给她拨了一座府邸,三进三出,算是比较优待了。 不打仗的时候,副将大都担任着练兵的任务,但张曼兰只会杀人,不会练兵,沈十三怕她在军营里闹什么幺蛾子,干脆让她自己在家玩耍。 张曼兰就天天在张姚氏的馄饨馆子帮着卖馄饨。 朝廷三品大员,在闹世里卖馄饨,擦桌子,也是前无古人了。 她不光是个三品大臣,还是沈十三手底下的将,各路官员知道她在这里卖馄饨,有心巴结的,直接把家里的一日三餐全都换成了馄饨。 馄饨馆子的生意爆红,张姚氏原本只是开的一家苍蝇馆子,结果请了好几个伙计都还不够忙。 江柔昨天在张家睡,今天一早,张曼兰就上朝去了,她留在馄饨馆子帮忙,等着张曼兰下朝。 早中晚的三餐饭点儿,馆子里就忙得人仰马翻,等早饭时间过去,江柔都累瘫了。 她靠在椅子上很认真的跟张姚氏建议扩大饭馆,张姚氏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说,“再等等吧,现在这个小饭馆就挺好的。” 江柔笑呵呵的打岔两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张姚氏其实不太想张曼兰入朝,那场让她失去丈夫和女儿的战争让她无法忘怀,她其实更愿意张曼兰褪下那一身代表荣华的衣裳,只和她在这个小小的馄饨馆子里面卖馄饨。 但是女儿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能过度干预孩子的决定。 而且,皇粮不是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的,当了皇帝的官儿,你走还是留,是皇帝说了算。 这个小馆子火爆的生意让张姚氏很不安,因为渐渐的,已经没有多少人是真正来吃馄饨的了。 让她把馆子做大,她会有一种卖女儿的感觉。 饭馆里的忙活劲儿过了,张姚氏煮了几碗馄饨,跟江柔还有几个伙计一起吃早饭。 “老板娘,来碗馄饨!” 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门口的那张桌子上坐了人,正大声嚷嚷着。 江柔一听这声音,浑身一僵,跳了起来,转身一看,果然! “十六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早就随燕军回大燕了吗?张姚氏一听,瞬间有点儿惶恐。 王爷? 等惶恐完,又愣了一下。 十六王爷? 大秦哪来的十六王爷? 唐勋取了两根筷子,不断的敲击桌面,催促张姚氏,“老板娘,生意还做不做啊?快要饿死了!” 张姚氏回过神来,连忙道:“做的,做的,请稍等。” 江柔惊诧异一瞬间过后,迅速恢复正常。 蜀国之战正式结束,大燕和大秦作为盟军,大燕让人来大秦表示一下友谊长存,维护一下两国的关系,应该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江柔想得没错,但是唐勋并不是使臣,使臣的队伍还在路上,他是个散养的王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人管他。 张姚氏把馄饨端上来,“您慢用。” 唐勋停止了敲打桌面,一脸期待的盯着张姚氏,“大娘,你女儿呢?” 张姚氏愣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看向江柔,江柔替她回答,“曼兰上朝去了,还没有回来。” 唐勋长长的‘哦’了一声,嗦了一个馄饨,又问张姚氏,“大娘,你馄饨铺开了多少年了啊。” 张姚氏老实的回答,“七八年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唐勋发挥了他的唠嗑天赋,比广场大妈还能唠。 —— “大娘,你今年多少岁了?看起来真年轻啊,真会保养。” “大娘,小张不上朝就在这里帮你煮馄饨吗?” “大娘,你这几个伙计做事很麻利啊!” “大娘,你有没有考虑过卖抄手啊?抄手你知道吗?在我们大燕很多的,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 “大娘” “大娘” 张姚氏:“?” 知道唐勋是个王爷,张姚氏很拘谨,几乎是唐勋问一句她答一句,毕恭毕敬,不敢怠慢。 而唐勋,他就像个话包子,问题一个接一个,就没有问完的时候,自来熟的模样像是面前的是他娘一样。 一直到张曼兰回来。 “哎,小张回来啦?我正跟大娘说起你呢!”张曼兰一进门,唐勋就热情起身小跳步迎上去。 她身上还穿着朝服,没有平时只着黑衣时的随意,多了一丝威严,看起来相当有气势,唐勋啧啧道:“小张,你这衣服真好看,你们朝廷批发吗?我弄两件来穿穿。” 张曼兰拧着眉头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你怎么在这里?” 唐勋欢快道,“我专门来找你的呀!” 张曼兰的眉头拧得更紧,“找我?” 唐勋毫无自知之明,“是啊,看到我开不开心?” 张曼兰瞟了一眼他过来的那张桌子,上面还放着一碗吃没了馄饨的空碗。 张姚氏被他拖着聊天,不敢打断他,也不敢去收碗,伙计们也不敢动,空碗就一直摆在那里了,张曼兰问,“吃完了?” 唐勋道:“吃完啦,大娘的手艺真好。” 张曼兰后退一步,侧身让出道路,“算我请你的,再见。” 唐勋瞬间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做痛心状,“我们相交六年,你竟然如此绝情?” 张曼兰:“再见。” 唐勋赌气往拉了条板凳横在门口,一屁股坐上去,“不走!” 张曼兰扫了一眼饭馆内,只见江柔和张姚氏,以及一干伙计,都无奈的盯着她,唐勋不走,她便自己走了。 唐勋一见她走了,也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小张!你等等我!小张你去哪儿?” 张姚氏一脸懵的看向江柔,江柔颇为无奈。默默的将横在门口的那挑板凳断开。 这个唐勋,真是 张曼兰疾步走了一段距离,才慢下来,唐勋跟她并肩,又开始口若悬河,“小张,做朝廷官儿的感觉怎么样啊?” 张曼兰停下来,“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唐勋道:“我们是朋友啊,这么生分做什么?” 张曼兰单刀直入,“甄临风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别在跟着我了。” 她的语气淡淡的,无喜无悲,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张曼兰一直都懂得这个道理,唐勋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她也一直都知道。 一个被皇帝猜忌的王爷,这么多年来能一点一点打消皇帝的猜测,只靠装疯卖傻扮纨绔吗? 他嬉皮的笑脸下,有几分真,几分假? 张曼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当初唐勋的小师叔死在蜀国太子府的时候,张曼兰也在太子府。 小师叔死后,唐勋没过多久就似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一样,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每天仍然嘻嘻哈哈。 但张曼兰没有忘记他随身带着的那一包手指骨。 唐勋他伪装得很好,但张曼兰知道,他从没来一刻忘记过和甄临风的这桩仇。 他的小师叔,死在甄临风的手下。 为什么唐勋一再纠缠她? 只是因为她是甄临风的良娣,而且不跟甄临风一条心, 晋军攻幽州之前的好几个月,唐勋就已经到了幽州,而那时候,大燕和大秦还没有开始正式提出结盟。 他是奉了大燕皇帝的命令来查看幽州爆发的疫情,可是查看过了,他却没走,他留在了幽州,等战争爆发的时候,想方设法的混进沈府,一手促进了两国的结盟进程。 他想杀掉甄临风。 唐勋游手好闲了一辈子,皇帝不拘束他,他却作为监军,进入了秦燕联军,人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张曼兰。 不是的。 张曼兰只是他的幌子。 他要亲眼看着甄临风去死,他必须要有一个正当随军的理由。 而这个正当理由,不能太正经。 大燕皇帝只以为他是为了美人儿,便不再戒备。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单纯。 张曼兰道:“不用再假装了,走吧。” 她的内心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不会有失落感,否则,六年的相处,他日复一日的热情,石头也该揣热了。 唐勋眨巴着眼睛反问她,“为什么甄临风死了我就不能再跟着你了?” 张曼兰一怔。 为什么? 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自然不用再费心保养,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自然也不用再费心维护关系,甄临风死了,她对唐勋而言只是一颗废棋,自然该丢弃。 张曼兰一开始就没有投入感情,所以并不觉得伤心或者难过。 怔愣过后,张曼兰说:“随你。”便折身回店里。 唐勋欢乐的跟上去,神色间完全没有被人直接捅穿目的后的窘迫,十分坦荡,“哎,小张,你家馄饨铺还差人不?我来给你们当伙计啊,你别忙着拒绝,我可是堂堂王爷,千金之躯,你们赚大了!” 张曼兰只当做没有听到。 到了馄饨馆子忙碌的时候,唐勋竟然当真做起了店小二,十分跳脱的忙上忙下。 送一碗馄饨,他能跳凳子翻桌子,时刻不忘修秀一秀他唯一拿得出手的轻功,看得别人跟他一起心惊胆战,生怕他手一滑,一碗馄饨直接连汤带水的扣在客人的头上去。 张曼兰对他的耍宝行为视而不见,张姚氏的目光跟着他上蹿下跳,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下午歇息的时候,唐勋跟张姚氏拉近乎,从馄饨的调料到汤料,讲了无数个知识点,江柔这才想起来,他做得一手好菜。 晚上,馄饨馆子关了门,江柔在外面带了一天一夜,也该回去了,她跟张曼兰和张姚氏告了别,就往沈府的方向走了。 唐勋咧着嘴凑到张曼兰身边去,“小张,我今天才到京城,帮你们忙活了一天,还没有住处呢!” 张曼兰直接从钱袋里掏了两块银子,递到他手里,“这条街走到头,右转有一家客栈。” 唐勋把手背到背后,坚决不接她的银子,“那种小客栈,也配得上本王的身份?” 张曼兰把银子收回来,道:“随你,娘,我们走。” 说罢,揽着张姚氏,把唐勋甩在身后,当真就走了! 唐旭赶忙追上去,“小张!张曼兰!你真的不管我了?” 正在这时黑暗中,一个人火急火燎的直朝他们冲过来,夜色太黑,看不清楚脸,只见那人直接跑到混沌馆子门口,用力拍了两下门,见没有动静,又调转方向,朝着张府的方向拔脚飞奔。 张曼兰出声,“什么人?!” 那人听到身影,身形一顿,立即朝她她们跑过来,“张副将?张副将是你吗?” 这声音 张曼兰听出来了,是沈府的管家,郭尧! 大半夜的,这么着急忙慌做什么? 郭尧急急奔过来,“张副将,夫人呢?家里!” 张曼兰一听,也不问什么事,立即对张姚氏说,“娘,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张姚氏点头,神色间也染上了担心,“嗯,我晓得了,你快去吧。” 郭尧见状,问:“夫人已经回去了吗?” 张曼兰朝着江柔刚擦离开的方向带路,“刚走没有一会儿。” 可能是天色太黑,一来一回的两个人错过了。 这回,牛皮糖似的唐勋没闹着要跟上去,而是老老实实的乖巧留在原地,张曼兰也没空搭理他,直接带着郭尧去追江柔去了。 等郭尧两人没了影子,唐勋眼珠子一转,才嘿嘿笑道:“大娘~” 张姚氏被这一声拖了长长尾音的大娘喊得浑身漆鸡皮疙瘩,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怎么了?” 唐勋委委屈屈的说,“大娘,我还没有住处呢。” 张姚氏为难的说:“王爷,再走两条街有家客栈,那里装潢豪华,环境也舒适,要不我送你过去?” 张曼兰不留这人,张姚氏也不好擅自把他留下来,毕竟这是一位王爷,每一件小事所牵连的深度,都不是她能想到的。 唐勋幽幽的说,“大娘,我可是王爷,你知不知道,王爷的权利很大的,你们皇帝也要客气接待我的,你就这样把我往外赶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非常轻松,明明是在威胁,被威胁者却没有不适感,只觉得对方是在撒娇。 不过,唐勋这话确实把张姚氏唬住了。 毕竟是个王爷,张曼兰不在,张姚氏是肯定没办法阻拦他的。 唐勋学着张曼兰的样子,亲亲热热的挽住张姚氏的手臂,带着她往张府的方向走,声音轻轻的,像在蛊惑人心,“大娘,我可是代表了大燕,你应该好好接待我的!” 说到邦交这个敏感的问题,张姚氏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敢再把唐勋往外撵,只能默认了。 唐勋嘻嘻笑道,“大娘真好。” 张姚氏:“” 呵呵。 路上,唐旭话不停,张姚氏胡乱的应着,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尽量答得简洁。 唐勋像在唠家常一样,“大娘,小江今年二十好几了,什么时候给她找婆家啊。” 说到这个,是真说到张姚氏的心坎里了,顿时话也多了两句,言语里全是无可奈何,“这孩子主意大,受了太多的苦,我没尽到当母亲的责任,不忍心逼她啊!” 张曼兰今年的二十六七了,连个要成亲的苗头都没有,张姚氏心头急得上火,又不忍心催她,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祖坟 唐勋当然知道张姚氏愁的白头发!所以才专程问的嘛! “大娘,你看我怎么样?”唐勋突然天外飞来一句,相当直接。 张姚氏被吓了一大跳,一步没站稳,差点脸先着地,“啊?什么?” 等发觉失态,她赶忙道歉,“小王爷,没有绊着你吧?我不是故意的。” 唐勋嘿嘿一笑,“我们俩还客气什么,是不是啊娘!” “噗咳咳咳!”张姚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音调一下拔高好几个度,“娘?!” 唐勋亲热的拉着她的手,理所当然的说,“你看我要是还行的话,明天我就来下聘,我叫你娘,不是应该的吗?” 张姚氏无言以对:“” 这话好像没毛病,但又觉得有点儿不对 “娘,不瞒你说,我是真的喜欢小张,你同不同意,给句痛快话,如果不同意,我就想办法让你同意!”唐勋一脸大义凛然。 张姚氏顿了一会儿,有些结巴,“小王爷,要不你去跟我女儿说说?你跟我说没用啊” 唐勋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她要是同意我还能来问你吗! 而此时,应该被求亲的张曼兰和郭尧一路飞奔,两刻钟后追到了江柔,郭尧差点给跪下去了,“夫人!你快回家拦一下将军吧,小姐和二少爷都快被将军打没了!” 江柔一下子没懂郭尧的意思,“什么快被打没了?” 这事儿,还得从今天早上说起。 早上沈十三下朝回来,见江柔都在外面浪没边儿了,换了朝服,就准备去馄饨馆子接人回家。 但刚准备走的时候,郭尧就急匆匆的来报,说刨坟的贼抓到了。 啧! 沈十三这个暴脾气,当场直接带了刀赶往南山寺,郭尧在身后多次想开口,但怕自己被一刀劈死,就作罢了。 还没到地方时候,沈十三就丢了刀鞘,直接提着一把锃光瓦亮的大刀,一路经过南山寺。 南山寺的主持早就得到沈十三提刀赶来的消息,当场吓得差点儿犯心脏病,生怕这祖宗一想不开,给他把寺屠了! 万幸,他只是经过了寺庙门口,直接往隔壁山头去了。 主持仔细一想,想起来了。 昨天沈家的被人挖开了,今天这气势汹汹的。挖坟的人逮到了? 思及这儿,主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做和尚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这淌浑水,主持还没老年痴呆到想不开。 救人我去年买了个表!要是敢去劝,沈十三能连他一起片成水煮肉片! 还是算了吧。 然后,为免让香客们看到杀人现场,南山寺闭门谢客,香客们陆续回去了。 主持把小沙弥们都叫到禅房里面讲经,免得这些涉世不深的小家伙还没成佛,先看到了别人如何成魔。 这样对修行不好,不好 而沈十三,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等到了老祖宗们的坟头面前,只看到两个头对着头的小萝卜头。 沈思和沈问一人手里面提了个笼子,笼子里面装了几只竹鼠,衣服上还沾了些泥,而沈十三昨天留在这里的人手,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个小主子。 郭尧气喘吁吁的跟上来,站得里沈十三起码有一丈远,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将军,老爷的坟,是二少爷和小姐抓竹鼠的时候不小心挖了几个小洞” 沈十三一听,豁然回头,吓得郭尧原地跳一步,强忍住才没有转身就逃,“将,将军,少爷和小姐年纪还小,不怎么懂事” 沈十三顿了三秒。 tf? 这时候,沈思看见沈十三到了,立即躲到沈问的身后,小声嘀咕,“二哥哥,爹来了” 沈问一条,像屁股上着了火一样瞬间弹跳起来,头都不回,直接朝相反的方向跑。 跑了两步,很有良心的记起了沈思,倒回来拉着她一块儿跑。 然而,跑出一段距离,直接撞上一堵人墙,一个侍卫客气却死板的对他说:“少爷,小姐,将军在那边等你们。” 沈问下意识的一回头,只见沈十三整张脸像从茅厕里捞出来的一样臭,那双眼睛,简直像是要亲手屠杀亲儿亲女一样。 那一个中午,天很蓝,风很大,沈问和沈思一路从南山寺嚎回沈府。 郭尧冒着被一刀砍死的风险,弱弱的劝,“将军,小姐毕竟是个女孩儿,年纪又小,不比男孩儿皮实” 沈十三手里的刀换成了一条又细又长的黄荆棍,反手就给了郭尧一棍,“滚!” 这要不是女儿,老子今天能把她做成毛血旺!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黄荆棍下出好人,沈十三小时候就没少挨过。 这种棍子抽人极痛,棍棍到肉,一棍子下去能痛得你跳起来,被抽的地方立刻是一道长长的青紫。 但不论你怎么抽,孩子身上都不会破皮,也不会留疤。 打娃神器! 沈思这几年被江柔养得白白嫩嫩,浑身上下连条口子都没有过。 不曾大声吼过,不曾骂过,更别说打了,沈十三回来两天,就直接抽上了,抽得沈思是滴泪横流,直在地上打滚。 至于沈问,更别说了,打得比沈思更很,两个孩儿在东苑的宗祠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被抽得满地打滚。 沈十三气狠了,觉得胸口都开始有点疼,叫人端了条凳子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棍子,咆哮道:“给老子跪好!” 等老子歇口气,抽死你两个小王八蛋! 沈思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沈十三又是一棍子横过来,“闭嘴!不许哭!你还有脸哭?!” 就这样且打且停,沈思和沈问挨了一下午的抽。 江柔和张曼兰一遍疾步走,一边把今天的事讲给他们听,江柔一听,差点儿没晕过去,“你怎么不早点来叫我?!” 郭尧默默的。 我也想啊!将军不让啊! 就这,还是趁着两位小祖宗正在挨打的空子跑出来的! 等江柔跑回家的时候,沈十三正拿着棍子,逼两个孩子在宗祠牌位面前磕头。 沈问在国子监上学的时候有武课,家里也专门请了武学先生,平时没少挨操练,皮实得不得了,经打。 沈思就不一样了,被江柔养得身娇肉贵,沈十三的一打,差点儿没给她抽晕过去,一边挨抽,一边还委屈的哭。 沈十三可能是多心疼女儿多一点,沈思挨了一顿打之后,就让她跪到一旁去思过,好歹是没再动手了,沈问还在惨兮兮的被抽得满地打滚。 沈十三差点没被这个倒霉儿子气死! 九岁,已经不小了,还带着妹妹到处疯,疯就算了,还把自己的给掀了,你他妈这是要上天啊! 江柔一回来,帮着沈问没求两句,沈十三就罢了手,反倒搞的她摸不着头脑了。 沈十三把手中的棍子一摔,甩袖拂衣而去。 早就知道江柔回来要求情,所以抓紧时间揍了一下午,不然没有他的默许,郭尧能出门? 他气虽气,但理智还是有的。 总不能从天亮揍到天黑再从天黑揍到天亮吧? 万一真打死了怎么办? 沈思一见江柔,扑到她怀里没哭两声就睡了过去,搞的江柔还以为是晕了过去。 两个孩子一身的伤,江柔几乎是含泪上了药,还没等消停,郭尧又来了。 每逢他来,必定就没有什么好事,江柔警惕的看着他,果然,他带来沈十三的话,“夫人,将军吩咐了,小姐和公子上了药以后,去祠堂跪着,跪倒天亮才准回” 江柔刚说了一个‘不’字,沈十三就出现在门口,直接一把把江柔捞上肩头,扛着走了,给郭尧撂下一句,“喊醒,弄去祠堂跪着。” 江柔在他肩上又踢又打,对方稳如一条老狗,纹丝不动,该往哪儿走,脚下也没停,郭尧默默把哭睡着了的沈思和沈问喊醒,委婉的转告了沈十三的吩咐。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章,有点急事,请个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反省了吗 沈十三一路把江柔扛回房间里,竟然找了条绳索,直接作势要上来捆她! 江柔大惊失色,扶着圆桌跟沈十三绕圈圈,“你干嘛?!” 沈十三竟然直接一脚踩上桌子,一个饿虎扑食扑向她,把她搂在怀里就开始捆,边捆还边高冷的说,“别费那劲了,明天早上就放了你。” 江柔瞬间就明白了,极其无语,“你放开我,我今天哪儿都不去。” 沈十三是怕她悄悄去把跪宗祠的两个熊孩子放了,这才拴着她,然了听她保证,还是对她的话存了几分的怀疑。 江柔又保证一遍,“小问和思思确实太调皮了,我不会放了他们的。” 沈十三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瞧了好几遍,看她确实不像是说谎哄他,这才将信将疑的松了绳索,对她说:“祖父的坟都敢刨,老子没把他吊在城门上抽一顿,就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 江柔点头,表示赞同了他心慈手软的这个说法。 沈十三实在是被气狠了,两人都洗漱完毕躺到上了床,他嘴上都还在后悔今天实在打得太轻了,这对向来话少的他来说,着实是一件稀奇事。 江柔就像哄小孩子一样,顺着他的话说,十分赞同他白天应该再打重一点。 本来以为把他的毛捋顺了就算了,哪知道沈十三越说觉得真的应该再补一顿抽,竟然直接起来穿衣服,当真是准备再重新打一顿的模样。 江柔赶紧跳起来,抱住他的手臂说,“今天都这么晚了,明天再打吧,让他俩好好的跪一顿,明天再打吧。” 沈十三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她的建议。 半夜,子时过,江柔翘首起来,对着熟睡中的沈十三轻轻的喊了一声,“沈战?” “沈战?”“沈战?” 又喊了两声,确定沈十三是真的睡着了,她蹑手蹑脚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从床的里侧跨到外侧下床,去沈思和沈问的房间里面拿了两件披风,快步朝宗祠过去。 宗祠里面,两个小萝卜头跪在蒲团上,已经这么大半夜了,竟然还没有困意。 沈思抬起自己的手臂,轻轻的吹了两下,自言自语道:“思思乖,呼呼就不痛了,呼~” 沈问腆着脸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思思。你也给二哥哥呼会儿呗,我也痛。” 沈思翻了一个十分用力的白眼,默默的侧身,背对沈问,“二哥哥,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带我去扒阿公的坟?” 沈问挠着脑袋,一脸无辜,“你猜我知道那是咱家的祖坟?早知道杀了我也不敢去好的吧!我不知道啊!” 这事儿还真不能怪沈问。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特么是一座坟山! 前一天的大雨把山体冲垮了,沈国安和周围那一片儿的坟包也都塌了,新土旧泥混合在一起,压根儿就看不出来这是一座坟! 在从幽州回来之前,江柔就在盛京呆了两三年。 第一年和沈十三好事多磨,折腾得厉害,逢年过节的时候,是沈十三自己一个人来祭拜。 第二年两人的感情刚有一点起色,却是直接在府里拜的宗祠牌位。 第三年,江柔中了蛊毒,天天都在床上躺着,连牌位都没有去拜过。 第三年末,他们就离开了幽州,坟山每年都有专人收拾,除坟头上的草,回来后,因为沈十三不在,祭祖一率直接拜宗祠。 从始至终,江柔都不知道沈家的祖坟在南山寺旁边的这座山头上。 至于沈问,就更别说了,从出生就离开了盛京,回来五六年,也没有人带他来过,他怎么知道这座山就是自己的坟山! 一早就跟沈思约好了抓竹鼠,前一天虽然大雨,山路泥泞难走,但挡不住孩子爱玩儿的心,沈问一大早就带着沈思来掏竹鼠洞,哪知道把自家的祖坟掏了一个洞?! 真是冤枉啊! 沈思把嘴撅得老高,“二哥哥真是笨死了!” 沈问巴巴的凑过去,“别啊,思思,下次二哥哥带你去凉州岛玩儿,那边有海,听人说海水都是咸的呢!” 沈思秀气的眉毛挑了挑,稍微把身子往沈问这边扭了扭,漏了半张脸给他,“咸的?” 沈问兴奋道:“是啊,咸的!海水里有贝壳,贝壳里有珍珠!二哥哥给你找一个鸡蛋那么大的珍珠!’ 沈思的双眼有点儿放光,“真的?” 沈问拍着胸脯保证,“真的!二哥哥还能骗你不成?” 两人正在热烈讨论鸡蛋大的珍珠到底是镶嵌在鞋上,还是用来给沈思做珍珠粉的时候,江柔手臂上挽着两件披风走进来,颇有些没好气的说,“爹爹让你们跪在这里反省,你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册封 沈思一听江柔的声音,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巴巴的盯着她,“娘~腿好痛啊~” 江柔蹲下身,把披风系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该!好好跪着!” 沈问贼头贼脑的往外面瞅了一眼,“娘,爹来了没?” 说这句话的时间,就已经够他看清楚沈十三到底来没来了。 没来! 这小孩儿着实有些小聪明,见沈十三没来,就可怜巴巴的央求江柔,“娘,腿好痛啊,你悄悄放我们回去睡一会儿呗,明天爹起床之前我们就回来跪着!保证爹不知道!” 江柔一个脑奔儿在他额头上敲得‘咚’了一声,严肃起脸,“好好跪着!少打歪主意!”连自家祖坟都掏了,这也闹得太过分了些,小孩儿确实不能不无限度的纵容,所以江柔只是带了两件披风来, 只是即将深秋,夜里凉得很,给他们带两件披风,只是为了让这俩孩子跪得暖和点儿,别给夜风吹着凉了。 认真算起来,其实也怪不了这俩孩子,他们也只是贪玩儿了些,要是知道那是沈家的坟山,肯定不会去那里抓竹鼠。 三个孩子,一个都没有正经的祭奠过沈家先祖,按照规定,孩子祭祖,得由沈十三亲自带来,而沈十三在外征战五年,一直都没有回家,所以这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就是说必须得沈十三带着三个孩子到沈国安的坟前,说一声,‘爹,这是你孙子,这是你孙女。’ 说糙一点儿,就是沈国安又不认识你江柔是谁,可不得沈十三来引荐么,这是一种仪式感。 然而,错了就是错了,坟掏了就是掏了,知道不知道,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得亏沈问是不知道,不然那就真得被往死里打了。 江柔留下披风后,嘱咐两个孩子明天认错态度好一点,狠了狠心,就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为了防止回来时开门声音太大,她把门压了一个缝儿,没有完全关上。 进门之前,她轻轻推开房门,先探了一个脑袋进来,看看床上的沈十三有没有被惊醒。 发现对方正睡得沉之后,她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而这时,背对着门口的沈十三,锐利的双眼大睁,静静的躺着,哪有一点儿睡着的样子! 但是,在江柔坐上床的时候,他瞬间闭上了眼睛,装作从未醒过的模样。 小样儿!你那点小把戏,还想糊弄我,再多练练吧! 江柔躺上床,怀着没有被发现的小庆幸,满足的睡了。 次日,皇极殿。 散朝后,皇帝仍然留在皇极殿处理政务,李莲英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银耳莲子羹,他轻声道,“陛下,这是丽嫔娘娘刚送来的莲子羹,嘱咐陛下一定喝一些,润润肺。” 皇帝没抬眼,道:“放这儿吧。” 李莲英还想说,‘丽嫔娘娘头疼,想请陛下过去看一看。’ 但一见皇帝忙得笔不停歇,又默默的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午时过,皇帝终于暂歇了歇,目光一转,看到了旁边的莲子羹。 他端起碗来,用勺子搅和了两下,李莲英赶忙道:“陛下,这莲子羹凉了,奴才让御膳房重新做一碗,陛下别吃坏了肚子。” 皇帝把调羹从碗里提起来,在碗沿边敲了两下,把沾在调羹上的汤水荡干净,直接端了碗,像喝白开水一样,一饮而尽。 李莲英看他这举动,琢磨了一下,道:“陛下,方才送羹汤来的宫女儿说,丽嫔娘娘像是患了头风,想请陛下过去看一下。” 皇帝放了碗,沉默了下去。 李莲英一阵忐忑。 这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啊? 正当琢磨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皇帝突然道:“摆驾研华宫。” 李莲英精神一震,立即唱道:“摆驾研华宫~” 研华宫内,不过片刻,丽嫔就接到了准备恭迎圣驾的通知,她迅速拾掇一翻,漂漂亮亮的站着在宫门口,准备迎接圣上。 没站多久,皇帝的龙辇就到了,丽嫔笑颜如花,“臣妾恭迎圣驾!” 皇帝虚扶了一下,把她扶起来,丽嫔几乎是瞬间就依偎过来,言语间有几分虚弱的意味,“陛下,昨日臣妾头疼了一夜呢~” 皇帝淡淡的应,“太医怎么说?” 丽嫔道:“太医说臣妾这是相思成疾,陛下多来看看臣妾,臣妾就好了~” 纵然知道这是她争宠的手段,但哪个男人经得起女人这般撒娇,皇帝摸了摸她的手,说“朕这不是来看你了?” 丽嫔的欢喜之意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她道:“陛下对臣妾最好了!” “对了,臣妾新学的舞,陛下还没看臣妾跳过呢,臣妾跳给陛下看,好不好?” “好。” 从前的兰慧贵妃,可以算是个妖媚祸主的嫔妃,但皇帝就吃她那一套,入宫许多年,盛宠不衰,所以大家都猜,皇帝喜欢妖媚大胆的,宫中多人争相效仿。 丽萍就是其中翘楚,她简直是把妖妃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舞姿极其妖娆艳丽,至于服装,能穿多少穿多少。 赤露的胴体在一层薄纱下若隐若现,几乎可以算是全裸了,皇帝似乎看得很痴迷,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丽嫔抓住机会,一个旋转跳跃,坐进他的怀里,媚眼如丝,“陛下,臣妾美吗?’ 皇帝抚摸她的脸,“美。” 闻言,丽嫔凑唇上去,神态之间,已然是情动。 可就在两人嘴唇相触之前,皇帝用一根手指横在了四瓣嘴唇之间。 丽嫔微闭的眼睁开,有些欲求不满,“陛下,怎么了嘛?” 皇帝搂着她,却对正准备出去了一个小宫女儿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小宫女儿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怯怯的走过来跪下,皇帝问,“叫什么名字?” 宫女儿道:“回陛下,奴婢名叫长春。” 皇帝做思索状,“这名字有些耳熟。” 长春!正是才被从玉芙宫调来研华宫的那个宫女! 丽嫔也不管长春看不看得见,狠狠瞪了一眼她的后脑勺,皮笑肉不笑,“这宫女儿的名字,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能用的字,陛下可不觉得耳熟嘛。” 皇帝却不理她,对长春道:“抬起头来看看。” 长春缓缓抬起头来,皇帝眼中的笑意逐渐扩大,“长得挺标志,一脸机灵的相,甚得朕心!” 这是一句相当高的评价。 连后宫的这些嫔妃,都没有几个妃嫔能让皇帝夸一句‘甚得朕心’。 皇帝那的那几个字都在嘴边了,丽嫔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陛下~” 皇帝看了她一眼,她委屈道:“陛下这么快就厌烦臣妾了吗?” 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皇帝似乎被她哭心软了,擦去她脸上的泪,哄道:“又在胡说,朕什么时候对你厌烦了。” 丽嫔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真的没有?” 皇帝道:“当然没有。” 丽嫔破涕为笑,亲热的往他身上蹭,“臣妾就知道陛下最好!” 闹这么一出,皇帝的被丽嫔搅黄了,虽然给了她面子,不提此事,但也没有了心情和兴致,丽嫔想啪啪啪,自然也是没人配合了。 皇帝想要一个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道理,大家都知道,现在暂且不长春,只是因为要给丽嫔脸。 她的父亲在朝中好歹也是个三品重臣,不能因为一个宫女,闹得都不愉快。 然而等皇帝再提此事的时候,丽嫔就拦不住了。 也不敢拦。 第一次,可以说是撒娇,第二次,就是干扰后宫秩序了。 皇帝要纳谁为妃为嫔,连皇后都没资格干预,你一个小小的嫔位,凭什么把手伸得这么长? 给你脸,你还当真就瞪着鼻子上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城市套路深 皇帝离开研华宫,哪儿都没去,二日夜,皇宫内发生命案,一个宫女儿投了皇宫中的井,自杀了。 经过调查,这宫女是研华宫里的人,名为长春。 李莲英一边瞅着皇帝的脸色,一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后宫佳丽三千,并不是用来供皇帝玩乐的,而是用来延续皇室的香火,然后挑选出最优秀的江山继承人。 皇帝一直都明白自己的使命,后宫嫔妃皆是雨露均沾,就算宠爱哪一个,也不会忘了另外那些在一旁眼巴巴候着的。 宫中虽然丽嫔坐大,但只要是嫔位以上者,每个月必有一次侍寝的机会,皇帝一直把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李莲英伴君多年,见过最受宠的一个妃子,也就是兰慧贵妃,后来兰慧贵妃畏罪出逃,便是丽嫔接了下一棒。 至今五年,还无人越过丽嫔的宠。 李莲英自觉已经把皇帝的性子摸投了,然而这几天却开始有点怀疑人生。 不管是兰慧贵妃还是丽嫔,皇帝宠归宠,底线还是有的。 比如要是谁他妈敢对他爱答不理,分分钟拖出去砍死,但这几天,皇帝的闭门羹吃得似乎有点儿多啊 还有没有点儿帝王的尊严了? 昨天在研华宫看上的那个小宫女儿,李莲英直觉皇帝并不是真的看上了,而是想 今日,长春的尸体刚被打捞上来,李莲英就得到了消息,赶紧来禀报。 皇帝听了,只淡淡‘嗯’了一声,不作多言。 李莲英心道‘果然’,然后默默退到一边去了。 皇帝是个自律得可怕的人。 从他即位起,给了群臣一条恩典,只要是他们觉得紧急的国事,无论任何时候,哪怕是子时,哪怕是他正在睡梦中,都允许入宫觐见。 不只是说说而已,这种时候并不少,他常常半夜爬起来接见臣子,有时候事情处理得完了,干脆就不睡了,直接在皇极殿等着上早朝。 对于后宫方面,他也很克制,很有原则,喝醉酒宠幸宫女c看上哪个民女,都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后宫所有的嫔妃,全都是经过正经选秀,大家出身的贵女。 每一个宫妃都不只是宫妃,她们背后各有一条利益链。宫女和百姓之女没有价值,所以没有成为妃嫔的资格。 像那个长春,李莲英从在玉芙宫里见过第一次,他就记住了这个人,等皇帝在研华宫表露出要纳妾的意思,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宫女儿活不长了。 丽嫔的爹,名为郭开诚,在朝中任枢密使。 枢密院是管理军国要政的最高国务机构之一,此官官阶只三品,但权力与宰相相当。 丽嫔盛宠却始终只是个嫔位,就是皇帝怕太给郭开诚脸,让他膨胀。 丽嫔迟迟晋不了位份,仗着圣宠跟皇帝要过,但皇帝就是不给。 再美的女人,在他心里都只是政治工具。 长春虽然有点小姿色,但只是一个宫女,背后没有世家,皇帝不是这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君王。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会让皇帝在丽嫔面前毫不避讳的表露出对长春的欣赏之意? 李莲英的第一反应就是——顾霜霜。 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位顾贵人进宫的第一天晚上,他带人去修葺宫门,她要求见皇上,而他把话带回来,皇帝当场就起身穿了衣服,但走出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又退了回来,硬生生的在东暖阁坐到即将上朝,才去了玉芙宫。 整整一宿没睡啊! 这些年除了国事,就没有能让皇帝一夜不眠的人和事。 那时候李莲英就确定了,这个顾贵人,不一般。 而她进宫的第一天,就很不幸的被皇帝杖了三十,虽然主要因由是丽嫔,但这个名叫长春的宫女,也出了一把力。 昨天从研华宫出来,李莲英就隐隐觉得皇帝是在借刀杀人。 谁不知道丽嫔骄纵,一个小小的宫女对她来说就如一只蝼蚁,一根手指头就碾死了,平日里贴身侍奉的宫女,但凡只要被皇帝多看一眼,第二天就一定会在研华宫小时,但长春刚调到研华宫,就让皇帝生出了想册封的心思,她能善罢甘休? 然李莲英并不确定。 因为皇帝当时的表情和神态,连他,都看不出来对着宫女的喜爱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直到刚才,皇帝淡淡回答一声‘嗯’,他才确定,丽嫔是真的被皇帝当了枪使。 正在出神间,皇帝突然道:“去研华宫,让丽嫔禁足一月。” 李莲英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震惊不已。 皇帝不愧是皇帝啊!套路真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报答 皇帝打顾霜霜那三十杖,是因为她死咬着不肯求饶,打完皇帝就后悔了。 但打都打了,他总不能再打自己三十杖还给她吧? 那就只能迁怒别人了。 首先是长春,皇帝要处置她,但又不能直接处置,免得丽嫔更加记恨顾霜霜,等借丽嫔的手把人整死了,再让丽嫔禁足一个月。 众人只会以为,是丽嫔太善妒,连皇帝看上的女人都敢动手,惹得皇帝不满了,才会打压她,谁会联想到顾霜霜身上去?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丽嫔的反应可想而知,当场就把研华宫砸了个稀巴烂,宫女太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李莲英传了口谕,又赶忙跑回皇极殿伺候。 时光飞逝,四个月后的某一天,薛致一身风尘,在殿外求见皇帝。 皇帝道:“宣。” 四个月前,薛致被皇帝派到幽州,具体为什么,李莲英不知道。 不过,看薛致的模样,这四个月他似乎过得很不好,衣裳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人至少瘦了好几圈,脸上的络腮胡都已经长了起来,短短四个月,就让他从一个青春貌美的小鲜肉变成了风干盐渍的老腊肉。 薛致的内心戏:你以为我不想把自己收拾干净点吗?你以为我想这么邋遢吗?还不是陛下只给了四个月的时限!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皇帝垂头看奏折,并不理会他,薛致便自顾说了起来,“启禀陛下,据臣调查,顾贵人与其父的父女关系,确实不睦。” 皇帝的手顿了顿,仍然垂头,语气上并听不出来有多在意此事,“有多不睦?” 他表现得无所谓,但李莲英的眼尖,明显看到皇帝竖着耳朵在听,他眼睛虽然盯着奏折,但眼神涣散,明显就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薛致答:“据说,顾吏曾在贵人十六岁时,一脚把顾贵人踢出家门,当着百人之众,骂贵人不知廉耻,败坏家风等。” 皇帝手中的走着‘啪’一声的合上,“不知廉耻,败坏家风?” 薛致奉命去幽州调查,对于皇帝和顾霜霜的那一段儿,是知情的。 而当时顾吏这么骂顾霜霜的原因,经过一番调差,也已经明了,就是她已经不清白,还不愿意嫁人,让顾吏觉得资源被浪费。 她是因为谁不清白?又是因为谁落到这等地步? 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但是,当着皇帝的面,薛致总不能说,‘都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人家才受这些苦’吧? 他脑袋不想要了吧! 他说,“顾吏一直期望未来亲家能在仕途上对他有所帮助,但贵人已经是皇上的人,自然是难嫁,陛下当年走后就再也没回去过,贵人在家中举步维艰,后来顾吏为贵人寻了一门亲事,是一名富绅,据说仰慕贵人已久,但碍于门第,不敢提亲,那富绅抓住机会,出手相当阔绰,光聘礼,就是千两白银,顾吏欢欢喜喜的准备将贵人嫁出去,但贵人不肯松口,坚持要等陛下回去,顾吏气急了,所以将贵人踢出了家门,据说那日是顾顾夫人在顾吏面前跪了好几个时辰,顾吏才答应让贵人回家。” 薛致越说,皇帝的脸就越沉,最后,李莲英实在是不能不出声了,“陛下,您手中的折子是萧太师辞官的折子,要捏烂了” 李莲英是不敢偷看奏折内容的,他知道对方手里的折子写了什么,是因为前一刻,皇帝自己在跟他感慨,萧太师的年岁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等吧啦吧啦。 皇帝闻言,这才察觉,松了手上的力道。 官员请辞的折子,皇帝要是批准,就写一个‘准’字,把折子送回官员的手上,要是不准,就直接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反正,这奏折就是不能毁。 而萧太师已经年过八旬,眼睛都看不见了,每天上朝都得专人搀扶进皇极殿,皇帝断没有再继续留人的道理。 他把手中的折子展开,抻平,道:“继续说。” 薛致继续道:“顾吏已经将聘礼收下,隔了几天,把贵人硬绑上了花轿,送到富绅家,但等富绅招待完宾客,再回洞房的时候,贵人已经逃了,贵人不敢回家,在外面流浪了半个月,最后富绅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了贵人,见她实在可怜,也不再勉强,将她送回了顾家,已经送出去的聘礼,也没有收回,顾吏黑着心肝儿昧下了。” 皇帝用力的展平奏折,放到一边,“然后呢?” 薛致道:“然后顾吏把贵人送去习了武,让贵人练就了现在的一身本事。” 顾霜霜的武功,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高度。但在高手中算是垫底中的垫底,随便一个人就能把她打趴下,因为她没没有童子功,真正的高手,童子功非常重要,从小习武,底子要好很多。万丈高楼平地起,顾霜霜十几岁才习武,就像是地基没打牢就开始建房子,那就必须得想些歪门邪道来让这栋房子立起来,吃苦,受罪,那都不是一般的苦和罪。 具体例子请参考江柔。 江柔也是十几岁时,沈十三把她扔进军营里,操练这么些年,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龙虎关一战要是没人贴身保护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顾霜霜却能孤身一人在千军万马中冲杀,受伤是肯定的,但她能保住自己的命,能杀人,能立功。 两者的区别在于,沈十三是以江柔的身体状况为先,虽然也累,但时刻考虑她的身体承受能力,只求她虚弱的身体能强健一点。 而顾霜霜,则刚刚相反,一切以提高武力值为先,身体的健康全都放在后面。 薛致敢说,顾霜霜现在的身体,不如一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 刮风下雨,身上断过骨头的地方,一定会疼,脏器上,肯定也有些不可逆的慢性损伤。 总之,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这天郭尧在皇极殿里面呆了两个时辰,他走后,皇帝一个人呆了许久,然后对李莲英道:“召江柔。” 李莲英懵了。 这会儿不召顾霜霜,召江柔? 不过皇帝就算打个屁,也轮不到他拿手去兜,虽然惊诧,但也老老实实的去了。 半个时辰后,江柔入宫,皇帝却没见她,而是直接让人把她领进去了天牢。 江柔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皇帝到底在卖什么药。 等见到天牢里面关的那个人,江柔才懂了。 四个月前,她提醒皇帝,在责怪或者报复顾霜霜前,请先调查清楚她和顾吏之间的关系,而那天之后,就有了薛致往幽州执行任务的消息。 虽然今天她没有听说薛致已经回京,但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回来了。 —— 皇帝在她。 江柔有点儿受宠若惊。 皇帝也会她? 不想着怎么弄死她就是万幸了吧! 然而天牢里面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却是无法否认的证据。 女人的头发凌乱,像稻草一样堆在头顶,浑身只剩下一层皮,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浑身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她蹲在墙角,目光呆滞的盯着某处,嘴里喃喃的在念叨着什么。 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江柔身边,道:“夫人,陛下吩咐了,这里的东西,随夫人选一样。” 江柔看向那托盘,里面是三件套。 一般在宫斗中,失败方都会用到的三件套。 —— 匕首c白绫c毒药。 那小太监低着头,落后江柔半步,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等她选出一样,她要是自己下不了手,他就可以帮她代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不得好死 蹲在牢里的女子似乎听见了声音,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朝江柔看过来。 一刹那之间,宛如行尸走肉的她活了过来! 她猛地站起来,冲到江柔站的地方与她对立,枯瘦的手伸出栅栏缝隙,嘴里发出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声音,半晌,她咬牙切齿,“江!柔!” 江柔站的位置不近不远,刚好是她够不到的距离,指尖再怎么努力的往前伸,也始终差着半寸的距离,才能揪得到她的衣领。 她形容枯槁,面容扭曲的样子,实在是恐怖,像脱水的女尸活了过来。 那小太监见多了这样的情形,并不觉得害怕,偷眼一瞅江柔,见她比自己还淡定。  江柔的内心其实是十分高兴的。 看到甄禾落到这么个下场,爽快! 大人之间的恩怨,就冲着大人来,孩子永远是无辜的,甄禾对她下蛊,想要弄死沈问,沈问命大没死成,后来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她一个当娘的,要是能原谅甄禾,那真是有鬼了! 蜀国国破已经有一年多,可是江柔一直没有听到过甄禾的消息。 她仍然恨她,但没有去过问过。 甄禾和卓雅秋联手,沈问差点在肚子里就没了,后来卓雅秋死了,甄禾还活着,她不是不想拿她怎么样,实在是能力有限,只要蜀国一天尚在,甄禾就不会有事。 一年前大秦胜了,连甄临风都死了,江柔就在盛京,但连甄禾现在还在不在王府,她都不知道。 后来她就想通了,没再打听过有关于她的消息。 没有消息又怎么样?甄临风都死了,甄禾一定活不了,区别只不过在于早晚c她知道,或者不知道而已。其实四个月以前,沈十三带大军班师回朝,那时候,就该是甄禾的死期。 当初沈十三去幽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甄禾。 沈十三不是个记仇的人,因为有仇,他一般当场就报了,留不到明天。 但甄禾不一样,她有蜀国撑腰,纵然沈十三权势滔天,也动不了她,所以他去了幽州,为大秦练兵,安静蛰伏,寻找机会。 哪知道甄临风比他更心急,上位就发动战争,终于,他的机会来了。 报这一场仇,沈十三足足用了近十年的时间。 男人!真是可怕。 当然了,也不全是为了报仇,他毕竟是个将军,在其位谋其职,甄临风想打垮大秦,他当然得反击。 沈十三想什么,皇帝还能不知道? 甄禾他一直留着,就是等着沈十三回朝,让他自己处置仇人。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江柔的提醒,甄禾留到了四个月后。 皇帝一直对江柔的身世耿耿于怀,从来就没有认过这个妹妹。 上一次龙虎关之战,沈十三在军报上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了过来,给邹平留了个体面,但这并不是说,皇帝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多员大将,一下子就没了,他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皇帝大概也做到头了。 理智点来讲,皇帝是钦佩江柔的,一场必死之局,让她生生扭转了乾坤。 在他的记忆中,江柔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可是那一战,不论是在计谋还是勇气上,换任何一个人来,不一定做得比她好,而最难得的地方,在于她本身,只是一个幽居后宅的妇人。 但是! 皇帝他不想理智,也不想客观。 江柔她是刘淳,这就是错! 所以,这么大的一轮功,江柔回京后,连二两银子的赏赐都没有得到。 她知道皇帝对她心存芥蒂,也不强求,功名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身外事,沈十三有就行了,她不在意这个。 而这次,皇帝因为顾霜霜,把甄禾的处置权给她,作为了赏赐。 老实说,这个赏赐,极其小气。 因为甄禾本身就是必死之人,不论处置权在不在江柔这儿,她都活不了,皇帝用这个赏赐江柔,完全就是借花献佛!一毛不拔! 然而,这背后的意义,对江柔来说,却是千金都换不回的。 皇帝在表示,他不与她为难了,这是一种言和的意思。 这意味着,她以后的日子会轻松很多。 至少,以后沈十三不在的时候,皇帝来沈府看三个孩子,她不会被变着法的挑刺和讽刺了。 江柔忍不住的笑了。 原来,顾霜霜这么管用的啊 在仇人面前露出老姨母一般的微笑,仇人当然分外眼红,甄禾几乎是有些凄厉的吼叫,“江柔!!” 江柔不会骂人,也不会奚落人,但此时,她忍不住的提醒甄禾,“六王妃哦不,甄禾,现在怎么看,都是你死在我前头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多谢陛下赏脸 甄禾被一句话扎进了心窝,顿时暴起,要不是被牢门的栅栏挡住,只怕她能当场把江柔撕成头皮屑那么碎的渣渣。 其实,和江柔本身有仇的仇人没有多少,卓雅秋算一个,甄禾算一个。 在两人中,江柔最恨的不是卓雅秋,是甄禾。 论起狠毒来,这两人其实差不多,表面上看起来,是卓雅秋对江柔或者沈问造成的伤害要大一些,其实,甄禾只是没有机会。 她身在王府,行动没有卓雅秋便利,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想尽办法让江柔中了蛊毒,在幽州的头三年,江柔机会天天都在为沈问虚弱的身体底子担忧。 甄禾的可恶之处在于,卓雅秋是沈十三的正经小妾,害江柔,还能有一个宅斗争宠的理由,而她,明明已经是六王妃,就算弄死了正牌夫人,她也永远不可能入主沈府,可她还是要下手。 对江柔而言,这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差点让她丢了命,也差点让沈问丢了命。 如今的甄禾,下场可以说是是凄惨了,那一副瘦得皮包骨的模样,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见了,指不定同情她同情成什么样。 江柔已经不是从前的江柔了,她学坏了,她十分恶劣的对甄禾说,“甄禾,蜀国发动战争的时候,知道你那个很疼你的哥哥,是什么态度吗?” “我国派了使者去蜀地,用你讲条件,但你哥哥说,你既然已经嫁到我大秦,就不再是蜀国人了,生死荣辱,自然依附大秦。” 甄禾顿时变得疯狂了起来,把牢门踢得哐当作响,“骗人!你骗人!你个贱人,休想挑拨我和哥哥的感情。” 江柔很认真的说,“你哥哥已经死了,我挑拨你们的感情,我能得到什么?” 整个天牢里瞬间响起着甄禾凄绝的哭声,尖叫声,“贱人!你骗人!你骗人!我哥哥怎么会不管我?明明是你们不肯放我!” 江柔不再与她争辩,淡淡的‘嗯’了一声,“你愿意这么想,那就最后再骗骗自己吧。” 她转身离去之前,伸手点了点小太监托盘里面的那瓶毒药,面无表情的说,“就这个吧。” 小太监把头垂得更低,恭顺道:“请夫人放心,奴才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在江柔走出天牢的那一刻,甄禾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便恢复正常。 甄禾说得对,江柔就是骗她的。 大秦根本就没有派使者去过蜀国,甄临风也根本就没说过那些话。 大秦根本就没有求和的打算,自然是直接开打,不谈和谈。 明明甄禾在大秦,但蜀国还是毫不犹豫的发动战争,在甄临风点兵的那一刻,甄禾就已经是个死人了c 一母同胞又怎样,从小宠溺又怎样?因为野心,为了权利,还不是一样像丢垃圾一样的丢掉? 江柔就是骗她的。 不,也不能说是骗她,只是,提醒她一下而已。 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当做废棋抛弃,这种滋味,想必是不好受的吧? 出于自我保护心里,甄禾一直在自欺欺人,骗自己,甄临风一定是有苦衷,不然不会不管她的。 而江柔就是要提醒她,先发兵的是蜀国,甄临风就是抛弃了她,她就是一颗废棋。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报复。 沈问三岁以前,大小病一共生过三十六场,平均下来每个月必病倒一次,江柔无数个日夜,不眠不休的照顾,这里面的功劳,有甄禾的一份。 如今一瓶毒药就简单的解脱,也太便宜她了。 沈问每生病一次,对江柔来说就诛心一次,现在只不过还甄禾一次,不过分吧。 而此刻,天牢里。 甄禾扼住自己的脖子,发不出声,也难以呼吸,她在肮脏不堪的地面上翻滚,身边,还倒着一个空瓶子,正是那个用来装毒药的瓶子。 小太监把还呈有匕首和白绫的托盘端得规规矩矩,离开天牢,回宫去复命。 皇帝的诚意很足,毒药是吩咐下去惊醒挑选过的剧毒,服之一个时辰后才会毙命,而这一个时辰内,服药者将会痛苦不堪。 他就知道江柔会选择毒药。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嘛。 甄禾痛苦不堪在地上挣扎了大半个时辰,没有人救她,甚至没有人给她一个痛快。 身体的痛苦在于其次,江柔说的那几句话,才让她痛不欲生。 甄临风是个好太子,也是个好哥哥,从小对甄禾宠溺到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步,开口要月亮,还要附送两颗星星。 甄禾不明白,对她那么好的哥哥,怎么会不要她了。 当初未联姻之前,她看上了沈十三,联姻是不容出错的大事,可哥哥都愿意为了她向秦皇帝提出让她嫁给沈十三的要求。 爱她至此,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蜀国发兵的那一天,她就被抓进了天牢,她不愿意承认,但甄临风确实是不要她了,她骗自己,麻痹自己,骗得自己都要相信了,可江柔的一句话,重新把她打回了地狱。 到死,她都在痛苦和不甘。 那么多年的宠爱,难道都是假的? 然而,人相互的,单方面的付出,时间长了总会累,甄临风单方面的照顾她这么多年,到了最后,甄禾的关注点也只是甄临风抛弃了她,而完全没有在意,江柔说的那句,‘甄临风已经死了。’ 她在意的只是宠爱,而不是哥哥,所以,注定被抛弃。 这个道理,她永远也想不明白了。 小太监一路端着匕首和白绫回宫禀报,到了皇极殿,他都没来得及说话,皇帝只看了一眼,见当真是少了毒药,就让他退下了。 皇帝低头看着手里的奏章,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这本奏折没看完,又换了下一本,蘸个墨水,能把狼毫笔的狼嚎在砚台里杵掉好几根,整个人都相当的浮躁,静不下心来,李莲英在一旁欲言又止,脚步迈出去,又收回来,迈出去,又收回来。 皇帝瞬间安静下来,眉头几不可见的稍稍挑起,说,“怎么?脚底板长疮了?” 李莲英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噗通的跪下去,额头紧紧的叩在地上,豁出去了一般道,“陛下,奴才请您去趟玉芙宫吧!贵人娘娘正盼着陛下去呢!” 顾霜霜真的在盼着皇帝去吗? 鬼都不知道,李莲英怎么会知道? 但是。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他想去。 但他在这里坐立不安,就是不肯动脚,为什么? 因为拉不下面子。 整件事情,顾吏是最大的过错方,其次就是皇帝。 占了人家的身子,又不肯娶人家,白白的耽误了人家姑娘这么多年的青春和时光。 他错大了! 但是帝王怎么会有错? 帝王是不会错的。 他心早就飞去了玉芙宫,但就是拉不下脸,把身体也一起带去。 没人给他台阶下啊! 李莲英作为皇帝心腹,自然要承担这个重任。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这个行为着实危险,皇帝一念之间,他就很有可能落一个揣度圣意的罪名,杀头的啊! 但是皇帝像板凳上有钉子一样,看个奏折都看得越来越暴躁,他要是不揣度圣意,接下来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罢lia一~ 横竖都是死,早死早超生,富贵险中求! 果然,皇帝顿时起身一大脚就踹到了他的肩头,“你什么都知道完了是吗?你很不得了啊!” 李莲英顿时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奴才知错了,都是奴才嘴贱!” 说着,动起手来,自扇巴掌。 没等他扇两巴掌,皇帝一撩衣摆,“罢了,既然是你求朕,看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朕就给你这个面子。” 李莲英都懵了。 他再抬起头,皇帝已经迈脚离开了,他望着那个急吼吼的背影,心里那真是一万种说不出的滋味。 奴才多谢陛下给面子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他是皇帝 自从顾霜霜进宫以后,除了开头那几天,玉芙宫的大门就日日紧闭,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被她谴散,只留了老实的一个小太监,一个老实的小宫女。 这不太合规矩,但皇帝一直没开腔,众人也就默认了。 四个月了,玉芙宫一天比一天的冷清,最后要不是两个小宫女小太监说说话,这里完全就像一座没有人住的冷宫。 顾霜霜一天一天的在房间里面坐着,闲时只在玉芙宫内走一走,透过四四方方的墙,去看那四四方方的天。 小宫女十四岁,名叫小云。 小云的有点是老实,缺点是老实得有些傻。 不过不重要,顾霜霜不喜欢心眼太多的人。 已经是二月,正值隆冬,过几天将是年关,宫内的气氛都还不错,内务府张罗着各宫殿张灯结彩,唯独像是忘了玉芙宫。 顾霜霜披着一件披风,靠在美人榻里轻轻的摇着,目光直愣的盯着天上的某一点,小云已经习惯了她这样,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渐渐的,落雪了。 小云赶忙拿了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小声道:“贵人,下雪了,我们进屋吧,仔细着别着了凉。” 顾霜霜虚虚挥了一下手,示意她把伞挪开,小云有些犹豫,但还是不敢不听命令,收了伞。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到脸上,身上,冰凉冰凉的,顾霜霜还是认真的盯着天空,小云忍不住了,她看了一眼顾霜霜看的地方,实在是没看到什么,“贵人,您这是在看什么啊?” 顾霜霜对着宫中呼出一口气,看着雪花缓缓飘落,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小云狐疑的把天空望了一个遍,“天空?云?还是雪?” 顾霜霜扯了扯嘴角,轻轻说,“是自由。” 她话一落,小云就惊得瞬间跪到地上,“贵人,话可不能乱说啊!” 顾霜霜无心皇宫,她一直都知道,但不去争宠是一回事,直言想要自由又是另一回事。 进了宫,这辈子,除了死,是出不去了,妃嫔从身到心,都是皇帝的人,你的心可以别有所属,但你一定不能说出来,或者表现出来,否则,杀了你的头都不为过! 皇宫里,谨言慎行是首位。 顾霜霜仔细感受脸上的触感,没有再接话。 “什么叫自由,是有人不让你走,还是不让你坐?” 小云刚刚站起来,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瞬间又把她吓得跪到地上,“奴婢参见陛下。” 皇帝立在顾霜霜身后,来的路上还心情美妙到要起飞的心情瞬间又哐当一声跌落到谷底。 顾霜霜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举手投足都挑不出错处,教科书式的礼仪。 已经有宫里的嬷嬷教过她了。她只看一遍,就能够记住。 皇帝心里莫名跟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憋闷的谎。 他更喜欢她娇俏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一板一眼。 皇帝将她喊起来,她静静的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半晌,他先开口,“前段时间,朕派薛致去了一趟幽州。” 他等她接话,但她的反应却很平淡,“嗯,臣妾知道了。” 场面又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内心焦躁了半天,话冲口而出,“明日朕将你晋为贵妃。” 顾霜霜愣住了,心中复杂。 小云跪在一旁还没被喊起,见她怔愣,小声的提醒她,“娘娘,快谢恩呐!” 殊荣,这是天大的殊荣! 宫中贵妃,至今也只有一个季贵妃,乃是季丞相之女。 而季贵妃之所以能成贵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季丞相,她是典型的拼爹胜利者。 皇帝要扶植季贵妃的娘家,与皇后的娘家相互制衡,避免一家坐大。 而顾霜霜的爹,顾吏,只是一个八品京外官,她其实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贵人都是抬举了她。 如今直接连跳三级成为贵妃,简直就是前无古人。 嫔妃们要想往上爬一级是什么概念? 很多妃嫔,从进宫开始,熬上个十来年,都不一定能从贵人爬到嫔位,更多的,只有生下皇子或公主,皇帝才会给晋位份,剩下的,大部分都需要看你受不受宠,和背后的家族表现如何。 顾霜霜有什么?一无所有! 获得此殊荣,还不赶紧的谢恩?! 顾霜霜被小云喊得醒过神来,又福了福身,“臣妾,谢陛下恩典。” 皇帝的脸色却更臭了。 跟他想象得不一样! 谢是谢了,可是神态之间,并没有半点高兴或者愉悦,完全就是在例行公事。 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顾霜霜!” “嗯?” 看到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神,皇帝一肚子的怒火,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他挥挥手,示意小云等闲杂人等退下去。 等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皇帝努力的把态度放软一些。 “那年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爹他说我以为。总之,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全程他都只用‘我’自称,像一个在和娘子求和的普通男人。对一个帝王来说,这已经是低得不能再低的姿态。 皇帝从一坐上这个皇位,早就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对待他这个人,大家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目的,他一开始就看得很淡,能容忍任何女人在他面耍心机,用计谋,达到她们的目的。 但是顾霜霜不行。 任何人都可以有目的,她不行。 一开始,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是顾吏在车上的那一番话,明明诸多破绽,他却从没想过追查,也再没有回去过。 究其根本,他是不敢追查。 帝王本无情,历史上多情的帝王,大都落不了好下场,正如那句身已许国,再难许卿,君王不能被一个女人左右思想。 一时冲动过后,他逃了。 顾霜霜的虚荣和心机,都是他逃跑的借口,他麻痹自己,这就是一个看中钱和权的女人,什么爱情,都是狗屁! 时间久了,心理暗示就不再是心理暗示,成了真了。 可是人啊,很难跟自己的欲望作对,顾霜霜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压抑已久的渴望得到释放,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自己就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顾霜霜原本以为自己应该高兴,但那只是以为。 事实上,他更难过了。 皇帝想让一件事情真相大白,谁能在他面前弄虚作假?光凭顾吏一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时气愤可以理解,可气愤过后,这么多年,他就没有冷静下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来。 再热的心也冷了。 他用‘不是故意’这么几个不痛不痒的字,就这样揭过了? 不可能。 这是她一辈子的青春,前后共计十五年,贯穿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 这十五年再也不会有了,而她在这十五年里,活得像一条狗。 皇帝眼底隐隐有期盼。 顾霜霜看着那双眼睛,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心动的感觉了。 这就是一双眼睛,里面再没有她喜欢的星辰大海。 或许有,只是她看不见了。 “陛下,不是所有的无心之失,都能够被原谅,我不再是十五年前的顾霜霜了,做不到像十五年前那样热烈,如果陛下喜欢,我留在宫中了却残生也无妨,只是陛下,如果你心里觉得对我有一点点的愧疚之意,就就放我走吧,我不想留在这深宫里,这里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最后,她还是没有拆穿他,顺着他的话,默认为他只是被人蒙蔽,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想逃避。 并不是顾及他的颜面,只是不能不顾及。 阶层的壁垒永远无法打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和熹贵妃 皇帝整个人都僵住了。 其实,他并没有想过顾霜霜会是这个反应。 这可以说是天大的恩典,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难道要他抓住她的一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吗? 他是皇帝! “顾霜霜,适可而止。”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顾霜霜唯一的希望彻底破灭,她福了福身,“臣妾明白了。” 皇帝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老拳,脸色咋青咋白,跟调色盘一样。 “顾霜霜!” 他只会愤怒的吼她的名字,其余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对方的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错处。 没有跳起来愤怒的大骂他,也没有控诉,连委屈都没有表达出来,很平静的就接受了,甚至还行了一个礼。 “顾霜霜,信不信朕” 信不信我诛你九族。 他想说的是这个。 话说一半,他顿住了。 对方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他,他嘴里的话明明还没有说出去,她却像已经听到了一样。 他说不出来了,他理亏,第一次觉得有种无力感。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得不到她。 曾经是得到了的,只是,被他弄丢了怪谁呢? 皇帝阴沉着脸,甩袖走人。 小云畏怯的把伞打到顾霜霜的头顶,轻轻的拂去她肩头上的白雪。 贵人有寒腿的毛病,不能着凉。 “贵人,我们进屋吧。” 明明已经让顾霜霜晋为贵妃,皇帝走时脸色却不佳,小云知道两人一定谈了什么不愉快的话,但是她不敢过问。 顾霜霜没有反对,把伞举到小云的头顶,自己顶着大雪进屋了。 小云举着伞,雪纷洒落在伞面上,很快就叠了厚的一层,她愣了愣,赶忙追上去,重新遮住顾霜霜。 顾霜霜看了她一眼,把她手中的伞拿过来,说,“下次给自己拿一把吧。” 小云垂着头,说,“是。” 第二天,顾霜霜被封为贵妃,封号‘和熹’。 连封号都有了。 当天据说皇后在皇极殿门口跪了一下午,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季贵妃为丞相之女,都没有封号,一个八品官的女儿,打破宫规就算了,还要赏赐封号。 朝野上下如何议论?季丞相如何自处? 皇后除了管理后宫,更重要的职责,是应当常能对君主进忠言,进直言,进善言,进真言,进大臣c旁人难进之言。 皇后不关心季丞相如何自处,她只知道,顾霜霜坐大,她的地位不保。 这是比季贵妃c丽嫔,甚至是当年的兰慧贵妃更难对付的一个女人。 假以时日,岂不是要废后?! 不只是后宫,连前朝都掀翻了天,无数反对的折子如雪片一样送到皇帝的手里,更有甚者,直指顾霜霜乃是如同妲己一般魅君祸国的妖妃,应当处死。 皇帝把折子照单收下,只是不做回应,任由前朝后宫掀翻了天,就是稳如一条老狗,看别人做跳梁小丑。 朝中以季丞相c皇后娘家为首,直接把顾吏,连同齐知州的老底都弹劾了一个遍,就连齐知州家的外侄儿去一趟青楼,都能扯到顾霜霜德行不端。 齐家,顾家,瞬间被顶到风口浪尖。 任何人的反对,都没能阻止皇帝册封顾霜霜,第三天,顾霜霜按照规矩,去向帝后请安谢恩。 玉芙宫在昨天被送进来十二个宫女并四个太监,内务府送来了一个大宫女,意为给顾霜霜做心腹,顾霜霜把那宫女打发去外殿粗使,身边仍然只用小云。 贵妃的寝宫当然不会再冷清,今天一大早,小云就把顾霜霜喊醒,给她梳妆更衣,准备去拜见帝后。 顾霜霜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流程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流程走过,皇帝很快就走了,直接去上朝,昭阳殿里就只剩下皇后对顾霜霜进行教导。 说是教导,可谁不知道皇后不待见顾霜霜,草随风动,顾霜霜脚跟未稳,自然是一大片依附皇后的。 丽嫔永远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她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故意说给顾霜霜听,“妖媚祸主的狐媚子!” 这话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说,宫内都传遍了,皇帝一向理智到冷清,这么不理智的行为,明显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生像是被人灌了迷药一样。 妃嫔甲坐在离皇后稍远一点的位置,看样子位份应该是不太高,她说话不像丽嫔直接,而是绵里藏针,“贵妃姐姐可是有什么独门秘法?迷得陛下如此神魂颠倒,宫规全然不放在眼里,不如姐姐也教教妹妹们,让妹妹们也一起沾沾光?” 顾霜霜看过去,那妃嫔下巴一抬,妩媚的拨弄着自己的护甲,神态相当欠打。 顾霜霜也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货,她道:“也没什么秘法,陛下偏爱太过,我也很苦恼。” ------题外话------ 搞一个小活动,皇后的娘家是什么世家,皇后姓什么,叫什么,评论第一个小伙伴五百xx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敢 那嫔妃的脸瞬间就青了,本想发作,但阶品不如人,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一张脸憋得跟便秘一样。 皇后在此,谁知道她敢如此嚣张?! “和熹贵妃新晋了位份,果然是同以前不一样了些。” 说话的是季贵妃。 她比丽嫔和妃嫔甲的段位高了许多,语气说不上多恶劣,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更像是提醒。 顾霜霜亦是不冷不淡的接口,“贵人和贵妃,自然不一样。” 季贵妃笑了笑,“自然不是一样。” 她面上是笑着,只是在这深宫中,谁脸上的笑当得真? 皇宫是后宫主位,帮皇帝操持后宫,不论她对哪个妃嫔有多么不满,也不能在面上表现得太明显,特别是不能当众为难顾霜霜,否则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又是一场没有血色的风暴。 但众人为难顾霜霜,她自然是乐得见,等底下的唇枪舌战告一段落了,她假做呷了一口茶,说,“和熹贵妃新喜,本宫也没有什么礼送,左思右想,昨日便跟陛下提了一嘴,贵妃背后不能只有一个八品京城外官的家族,说出去,丢了皇室的颜面,陛下也是这般意思,昨日,便升了顾吏的职位,已经遣人去幽州传旨了,想必不日,贵妃便能与父亲见上一面了。” 顾霜霜掩在袖口下面的手骤然攥紧,脸上明显有慌张一闪而过。 丽嫔道:“娘娘对贵妃好得我们一种姐妹都眼热得很。”可这神态,分明就是一副准备好了看戏的模样。 盛京是什么地方?贵妃是什么分位?顾霜霜的娘家不够强大,抵挡不了与荣耀并行的灾祸,自然就只能被连累。 她还没有站稳脚跟,正是处境最艰难的时候,顾吏在这时候入京,一看就是鸿门宴。 丽嫔嘴上说羡慕,心底里早就笑得合不拢腿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顾霜霜脸上,等着看她的反应,只见她在一瞬间的慌乱过后,迅速镇定下来,将面上的神色掩饰得很好,慢悠悠的站起来,极浅的福了一个身,“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皇后准许,让小云扶着她走了。 皇后当时就怒了,但顾霜霜盛宠正隆,她奈何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醒来以平和贤德示人的脸微微扭曲,极力的控制着自己。 丽嫔看准时机,迅速在皇后心窝子上再扎了一刀,“皇后娘娘,和熹贵妃这般,是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啊!您就不打算管管么?” 皇后被戳到了痛处,当即就是一声厉喝,“闭嘴!” 丽嫔瘪瘪嘴,也不在意,转而对季贵妃道:“季贵妃这回可是遇到强劲的对手了。” 后宫之后,皇帝和皇后相敬如宾,对季贵妃有两分宠,对丽嫔有三分宠爱,剩下的众人,偶尔能分到一点雨露。 丽嫔受宠,但始终只是个嫔位,如果将来生下皇嗣,大概会晋为妃位,但她有一个手握重权,却不怎么安分的爹,就注定这一辈子无缘贵妃位。 目前除了皇后,最着急的应该就是季贵妃了。 丽嫔当众挑拨是非,季贵妃就算面上不说什么,心底也必定栽了一根刺。 季贵妃行事向来大气稳重,自然不会在这时如了丽嫔的意。 她用手帕掩了一下口,理也不理丽嫔,对皇后道了告退,也回永兴宫去了。 小云老实的扶着顾霜霜回到玉芙宫,帮她卸下一身的钗环,道:“娘娘今早就没用什么东西,可饿了?奴婢去传些膳食好不好?” “不用了,还不饿。”顾霜霜取下长长的护甲,“帮我准备笔墨。” 小云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准备好笔墨纸砚送到她面前。 顾霜霜挥笔写下三封信,对小云道:“我饿了,去御膳房拿些吃的来。” 小云先是一惊,随后迅速平静下来,道:“是。”就去御膳房取吃食了c 临走之前,她偷偷的看了顾霜霜一眼。 发现对方十分的平静。 不是那种刚在昭阳宫里面装出来的平静。 小云虽然愚钝,但不是完全蠢笨,她知道顾吏在此时入京代表着什么。 她跟在顾霜霜身边这么久,其实对这个主子一点都不了解。 她的饮食习惯常常变换,性情更是琢磨不透,至于她和皇帝之间到底有点儿什么小故事,自己这个贴身宫女更是一无所知。 顾霜霜从不向她透露一星半点儿,只需要她乖乖听话就够了。 顾霜霜在昭阳宫的惊慌反应,她能够理解,可是现在的顾霜霜,她一点儿都看不透。 跟在昭阳宫里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十分镇定? 以小云的那点儿心眼儿,这辈子是不可能猜得透顾霜霜在想什么了,她不再多想,乖乖的去御膳房找吃的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顾霜霜写下的三封信已经全都封装完,其中一封信上,写着‘沈夫人亲启’。 小云放下取来的粥和糕点,顾霜霜把三封信递给她,道:“立即出宫,亲手交到沈夫人手上,亲手。” 她嘱咐了两遍。 小云双手接过信件,保证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亲手交给沈夫人!” 小云还想安排人手来伺候顾霜霜用膳,被她阻止了,“去吧,我自己会吃。” 小云立即出宫去了,等她回来,日暮已经西垂, 她发现,她走时摆在桌子上的膳食,一口都没有动,顾霜霜已经脱了华贵的服饰,上床睡了。 今夜又下了一场雪,皇帝踏着大雪而来,宫中众人都吓得不轻。 没有人来通知圣驾要来,他们都没有准备,顾霜霜也已经睡下了,皇帝来跑一趟空,只怕是要拿她们撒气。 众人跪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皇帝无视她们,一路径直进了顾霜霜的主殿。 小云心惊胆战的跟在后面伺候,却在双脚刚刚踏进大门的时候,被皇后呵令守在门外。 皇帝反手把大门合上,将飘飞的雪花全都阻隔在外。 殿中烧了很暖的碳,顾霜霜静静的躺在床上,面对墙壁背对他,他放轻手脚走过去坐到床边。 她瞬间惊醒,用两秒钟的时间回忆起自己在那里,自己在做什么。 已经抬起准备攻击的手放下来,她做坐起来,双手拢着被子,“陛下。” 皇帝静静的望着她,她脑子转了一圈,便起身下床,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宫中的规矩大得很,这么些天来,她就只记得这个了。 皇帝在她半蹲下去的一瞬间将她托住,“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不用行礼了。” 顾霜霜‘哦’了一声,坦然的接受了。 殿中炭火烧得几乎有些燥热,皇帝觉得自己穿的有点儿多,动手把最外面一件衣裳脱下来,随意的说,“太热了。” 顾霜霜把那件衣服盯了良久,懂起了。 她站起来,双手放在颈项处,解开第一颗盘扣。 皇帝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帮她脱。 但他。 对,就是。 有点儿小心虚,还有些小内疚。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只是,还是忍不住的想过来。 万万没想到 顾霜霜的脱得很慢,从中衣脱到只剩下肚兜,足足用了小半柱香,皇帝的目光渐渐染上情欲。 白色的中衣挂在她的臂弯,要褪不褪,美妙的身躯若隐若现,十分惹人遐想。 皇帝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忍不住,一个虎扑上去,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几乎是虔诚的与她热吻。 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 想过。 但很快就忘了。 繁重的政务,众多的嫔妃,让他不能把精力全放在思念一个不可能放在身边的人身上,可心里面,依旧留着一块位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不大,但有。 不知道是对她的残忍,还是对自己的残忍。 一个帝王的心中是整个天下,他能将一小块儿位置腾出来尘封,已经是难得了。 沈十三和江柔成亲的时候,他曾经羡慕过。 但再怎么羡慕,他都成不了沈十三。 两人之间的区别,如同鸿沟天仙。 像他的父亲,老皇帝倒是多情,但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了? 老皇帝病死后,他的贵妃怎么样了?死无葬身! 他的女儿怎么样了?流落在外十数年,最后被揭穿了身份,还差点将命都弄没了。 皇帝不想成为他的父亲,也不想成为一个,在晚年眼中只有美色的昏庸君王。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见到顾霜霜那张脸,他在一瞬间就顿悟了。 她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又如何?他管好自己的心,将妃嫔放在妃嫔改在的位置上,给她荣华,给她富贵,他照样是原先的那个刘放。 他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些,但她要的,他给不了她。 所以,现在的一切,算是补偿她的,不管她接不接受,他都补偿了。 女人一辈子会有几个十五年,但十五岁到三十岁的这十五年,是最珍贵的一个十五年。 是他的懦弱耽误了她,所以现在用十倍去补偿,只要她肯稍稍为他妥协一丁点儿,从此以后,皇宫里,没人能给她脸色看。 不! 应该是这天下,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她只需要乖乖的在他身边,这一辈子,无憾了。 顾霜霜此刻的顺从,无疑是对皇帝最大的鼓励,他情动的厉害,激动之下,直接一把扯了她的肚兜。 目光在触及到她赤裸身躯的时候,他愣住了。 任再冲动,手也动不了半点。 这不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皇帝和沈十三只见没有什么禁忌,两人穿过同一条裤衩,在同一个汤池里面洗过澡。 沈十三的身体,是皇帝见过疤痕最多的身躯。 沈十三带领的士兵衷心与他,不只是因为信服他,因为他不只在中军帐上指挥作战,在战况允许的情况下,更多的时候,他在战场上和士兵们一起拼杀。 并肩作战来的战友情,比什么都来得铁。 他武功高强,却并不是神,不可避免的,身上留了许多疤。 皇帝曾见过,当时他心里的感觉如下: 我对不起我兄弟! 我兄弟对我没话说! 我要奖励他!补偿他! 但沈十三是个军人,这一身的疤痕不只是疤痕,而是他荣耀的勋章。 皇帝那一点儿不忍在触及沈十三看傻逼一样看着他的眼神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 再者,男人么,哪个身上没两条伤,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然而,同样的伤疤,在身上五大三粗的身躯上不觉得什么,换到女人纤细曼妙的身躯上,就太震撼了些。 “你,你”皇帝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顾霜霜的身体不会太好看,身段不会像丽嫔一样柔软,皮肤不会像季贵妃一样白嫩。 常年风沙侵袭,南征北战,军营里面条件有限,一群兵疙瘩能够天天洗脸洗脚,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顾霜霜再爱干净,最多也只能正常的洗漱,不可能像宫妃们一样,瓶瓶罐罐的护肤用品摆满一个房间。 再得天独厚的优势,后天不保养,终究是敌不过时间的。 可能会有两条疤,毕竟是在战场上,受点伤是很正常的,不受伤那才是白日说梦了。 可是想不到,跟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顾霜霜比之沈十三,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深的一道扒,在左下腹。 不大,但是很深,皇帝是习武的,只看一样,就能够大概想象得到当时的情景。 他下意识的去看她后腰。 果然,后腰同样的位置,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疤。 当时应该是被长枪直接贯穿了身体。 在这种条件下,受这种伤,说是九死一生,绝对不是夸张。 沙场上这样死去的士兵,不在少数。 下一瞬间,皇帝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双手就先一步,直接将顾霜霜已经脱落的中衣严严实实的重新裹在她身上。 顾霜霜站得很稳,身子一丝都没有摇晃。 在这种条件下,受这种伤,说是九死一生,绝对不是夸张。 沙场上这样死去的士兵,不在少数。 下一瞬间,皇帝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双手就先一步,直接将顾霜霜已经脱落的中衣严严实实的重新裹在她身上。 顾霜霜站得很稳,身子一丝都没有摇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古琴 皇帝慌乱的遮住那一身的伤痕,顾霜霜脸上的笑意扩大,“陛下是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就是故意的。 皇帝的双手紧紧的拢住她的衣裳,将她脖子以上遮了个严严实实,“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他逃也似的走了。 顾霜霜不紧不慢的把衣服得规规矩矩,和衣睡下了。 小云轻轻犹豫着从门口探了一个脑袋进来看,只见顾霜霜已经把棉被盖得严严实实,皇帝怒气冲冲走了,看她的样子却一点都不着急,小云不敢多问,轻轻的合上了门。 皇帝从玉芙宫离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宫,不过多时,许多汤汤水水就陆续从各宫送来,是个邀请的意思。 只有丽嫔,胆子最大,亲自来了。 皇帝从玉芙宫回来脸色就一直不好。 相当不好。 李莲英都不敢凑上前去,安分的在殿外守着,皇帝虽然没有发话谁都不见,可但凡看得懂脸色的人,就知道他现在要一个人静一静。 丽嫔打扮得花枝招展,香粉味极浓,李莲英是不敢把她放进去的,把她拦在门口,白净的面皮皱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苦口婆心的劝,“丽嫔娘娘,陛下现在正心烦着,您何必进去惹得陛下盛怒!” 丽嫔当然知道皇帝正在盛怒,“李公公,本宫亲手煲了鸽子汤,专程来替陛下解忧。” 解语花嘛。 丽嫔的声音不小,吓得李莲英只想扑上去捂她的嘴,“丽嫔娘娘!您回吧!惹了陛下怒,咱俩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的姑奶奶!你就长点儿心吧!还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呢! 丽嫔见李莲英油盐不进,竟然直接就想硬闯了! 李莲英赶紧一挒屁股堵到门口,挡住她的路,“丽嫔娘娘,陛下现在是真的不见人!” 两人纠缠着,丽嫔的双眼突然放光,看向李莲英身后,大喜道:“陛下!臣妾给您送汤来了!” 李莲英赶忙跪倒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路被让出来,丽嫔赶忙迎上去,结果话还没说出口,皇帝就直接越过她了! 越过了 丽嫔愣了一瞬间,巴巴的追上去,结果又没来得及说话,兜头被皇帝砸了一个‘滚’字,砸得当场就懵在原处了。 她什么时候被这样骂过? 登时心里就觉得委屈极了。 皇帝可不管她,自己该干嘛干嘛,该走哪儿走哪儿,李莲英赶忙起身跟着他的屁股后头追赶,擦过丽嫔身旁的时候,给她卖了一个好,道:“娘娘先回去吧,陛下心情若是好了,奴才派人去通知娘娘。” 皇帝做到这份儿上了,丽嫔就是胆子比天大,也不敢追上去了。 现在夜深,都已经宵禁,宫门落了锁,皇帝硬是让宫门守卫开了门,大半夜的出宫去了。 李莲英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这不省心的皇帝大半夜闹一出离家出走,他再把皇帝给丢了。 皇帝心烦意乱,不想人跟着,但又知道李莲英是铁了心的必须跟住他,不想再浪费口舌,任由他跟着。 皇帝除了沈府,没有地方可去。 皇帝敲了门,门侍听到声音前来,一开门就看到皇帝,吃了一惊,当时就跪下拜见。 皇帝问了沈十三的位置,径直去了。刚靠近揽月阁,就听到门内鸡飞狗跳,同时还有铮铮的琴声。 别误会,不是那种只应天上有的美妙琴声,而是一言难尽。 揽月阁里面,沈家人全都在,一个老沈,三个小沈以及江柔。 皇帝以为,这能把鬼都听哭的琴声绝对是沈十三弹出来的,走音能走到这个份上,除了沈十三,别人都做不到,结果他悲催的发现,弹琴的人竟然他妈竟然是沈!思! 沈思的注意力本来应该在琴上,但她竟然是最先发现皇帝的一个。 沈十三不在的时候,皇帝常来看着三个孩子,其中最喜欢沈思,当公主一样的疼着,沈思古灵精怪的,也不怕生,极黏他,一见着人,直接丢了琴,张开双臂欢快的跑过去,“皇帝伯伯!” 皇帝蹲下身,接住她,把她抱起来,沈思搂住他的脖子问,“皇帝伯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了啊,是不是想我啦!” “是啊,想思思了最近在习琴吗,是谁让你习琴的?”皇帝的目光转到上,问道。 沈思兴奋道:“是我自己啊!我看到侍郎家的小姐姐也在学琴,弹出来可好听了,我也要学!已经学了四个多月了!” 她双眼亮晶晶的模样,虽然没有拍着胸口保证,但那那脸上,分明就写了‘我一定要成大师’几个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在暗示朕? 皇帝轻声的哄道:“思思乖,换一样学,皇帝伯伯给你找最好的老师,你不适合学古琴。” 四个月了,弹成这个这个逼样,可见是一点没有音乐天赋这种东西了。沈思欢快的表情瞬间垮下来,噘着嘴道:“哼!我,我就要学这个。” 皇帝的目光转到沈十三身上,只见对方正一脸被踢着蛋的表情,看起来痛不欲生。 沈十三痛不欲生那当然是正常的。 他虽然自己不通琴棋书画,但好歹生在名门,对这些东西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就沈思弹的这首曲子,不是吹,一个音符都没有在调子上。 能弹成这样,也是难为她了。 沈家的女儿,哪能学这些文绉绉酸了吧唧的东西,那肯定是要学武的啊! 但又因为她是沈家的女儿,习武是肯定的,却没有男儿那样要求那样严格,可以把要求稍稍放宽些,再等等,待她大些,直接送去太学里面学武课。 开始沈思要学武课,沈十三那是坚决反对,但江柔觉得孩子有兴趣就让她去学,他拗不过,勉强同意了。 但沈思这个逼崽子,每天练琴不去琴房,不去自己的房间,偏偏特么的要来揽月阁! 你一让她走,她就眨巴着眼睛说,“我想弹给娘亲听!” 那可怜的小模样,沈十三鬼迷一心窍,就特么的答应了! 但是那是真的辣耳朵啊! 自己做的孽,跪着也要认了,于是沈十三每晚都要忍受这种让人欲仙欲死的魔音,那叫一个憋屈啊! 皇帝拍了拍琴弦。 嗯,琴倒是好琴,就是弹得忒丑了! 他把沈思放下来,“你再弹一个晚上吧,明天皇帝伯伯叫宫中的师父来教你别的。” 沈思老大不高兴,嘴撅得很挂酱油壶,又憋着不敢说。 沈十三的脸瞬间就放晴了。 终于不用听这些垃圾玩意儿了! 正准备点头,江柔突然插嘴:“陛下。” 皇帝用甄禾向江柔和解了,但心里还多多少少有点坎,不能一下对她心无芥蒂,因此看她时的眼神隐隐还是有一分半分的敌意。 江柔对沈思招了招手,“思思,过来。” 沈思也不黏皇帝了,哒哒哒的跑过去,江柔看着皇帝,语气并不激烈,只是婉拒了他的‘好意’,“多谢陛下操心了,不过思思喜欢学琴,虽然弹得不太好,但孩子图的是个童趣,也没有大碍。” “思思没有天赋,徒浪费精力而已。” 语气不容置喙。 江柔看了沈度一眼,然后拍了拍沈思的背,示意她过去,沈度立刻就懂起了,带着沈思和沈问离开了揽月阁,该回哪儿回哪儿。 江柔道:“陛下,孩子开心最重要,是否是有天赋,是否能学出成绩,并不重要。” 皇帝的目光沉了沉,有种为好不得好的感觉。 他是为了沈思好,这么差的天赋,根本没有一点乐感,学一辈子也学不出个名堂,那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而且!他是皇帝,江柔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反驳他? 皇帝隐隐有些怒了,沈十三知道他不待见江柔,也知道他性格强势,就转移话题:“这大半夜你过来做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沈十三,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沈十三,不可替代,跟皇帝说话能够没大没小。 江柔虽然是他的妻子,但并不能分得两分特殊,以她和皇室的渊源,能够和皇帝面对面站着说话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看着情况不对,沈十三当然得分散皇帝的注意力。 果然,一说这个,皇帝就忘了江柔,对沈十三道:“前年窖藏在你家的酒呢,挖出来尝尝。” 沈十三正准备去喊人,江柔道:“前些年我也酿了好些酒埋在院子里,陛下要不要尝尝?” 已经算是言和的两个人了,再像以前那样针对江柔,于情于理上都说不过去,皇帝不好再端着,接受了江柔卖的这个乖。 小厨房里面弄了两个下酒菜,江柔亲自蹲到墙角去挖酒。 当着江柔的面,皇帝有很多话不好说,他就坐等江柔送完酒之后赶紧离开,他好跟沈十三喝两杯。 很快,江柔把就送上来,又取了杯子,拍开泥封,给沈十三和皇帝一人斟了个满杯。 将酒坛提离酒杯的时候,江柔忽然道:“陛下,你觉得的好,对别人来说不一定是好,人的情感不能互通,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是否是太专断了些?” 皇帝正准备拿酒杯的手一顿,目光唰的射向江柔,语气十分不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比较克制 刘淳毕竟是皇帝的童年阴影,他理解中的和解,底线只不过在于和平相处,尽量只把江柔当成沈夫人。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对他指手画脚。 刚才那句话,分明就是在暗示他! 皇帝正因为顾霜霜心烦着,江柔这句话,等同于直接往枪口上撞。 想做人生导师?想给他灌毒鸡汤? 知道自己几两重吗?! 江柔垂下眸,不与他对视,“臣妇不敢。” 她嘴上是说不敢,但面上根本没有惶恐的神色,皇帝觉得自己被敷衍了,本来就已经蹿起来的火气更是蹭蹭蹭,他东西摔惯了,动手的时候没经过大脑,直接一个酒杯就往江柔脚下砸。 沈十三坐在他对面,在他扬手的那一瞬间就迅速把江柔往旁边一拉,躲开了那酒杯摔在她脚下,然后朝皇帝一瞪眼睛,“大半夜发什么几把疯?” 皇帝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再不待见江柔,她也已经冠了沈姓,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好吗?!往她脚下砸个杯子怎么了?! 还没往她脸上砸呢! 江柔被沈十三拉得一踉跄,脸差点怼到石桌上去,沈十三看她的表情有点恨铁不成钢,“我就轻轻拉了一下。” 江柔默默的,不做回答c 其实皇帝的酒杯砸到她脚下,她最多也就湿个鞋面儿,被沈十三一拉,差点撞到桌子上去撞毁容。 这二傻子,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力气小点儿。 不过吐槽归吐槽,被丈夫护着,心里还是感觉暖暖的,她昧着良心道:“这里有个小石子,我一不小心绊了一下。” 这本来就是给沈十三递个台阶下,结果这傻缺竟然很认真的在地上看了一圈儿,先是十分鄙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带了一丝忧色,“哪里有什么石子?你最近眼睛又不好了?” 说着还伸手去掰江柔的眼皮,好像这样就能看出个什么来一样。 皇帝正因为顾霜霜的事烦心,怎么都有一种沈十三是故意在他面前大秀恩爱的感觉,脸色更加不好。 江柔敏感的察觉到皇帝的情绪变化,拉开沈十三的手,道:“你别看了,我眼睛没事。” 沈十三道,“明天给你叫个太医来看一看。” 皇帝终于怒了,“有完没完了?” 沈十三一脸懵,“怎么?” 老子又没跟你说话,怎么就把你惹了?! 江柔插言,接过刚才的话题,“陛下误会了,我并没有暗示陛下什么。” 皇帝冷哼一声,江柔继续说,“臣妇的意思是,孩子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很重要,思思虽然没有天赋,但她既然喜欢,我们做长辈的,就别扼杀她的兴趣了。” 跟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是一个道理,沈思出身沈家,就算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也不怕找不到夫家,她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嫁,江柔当然希望她快乐无忧。 这托词一点都挑不出毛病。 但是精明如皇帝,怎么会信她的话? ‘你觉得的好,对别人来说不一定是好,人的情感不能互通,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是否是太专断了些’ 这仅仅只是在说习琴事件吗? 这明明就是在暗指顾霜霜。 外人不知道,但江柔和沈十三怎么会不知道顾霜霜入宫得不情愿。 当初皇帝离开十五年没有就再没有回去过,把顾霜霜一个人丢了十五年,京城再见,当初的顾吏的把戏被揭穿,皇帝的懦弱心思也被挑明,哪个女人不失望? 这十五年,顾霜霜的性情大变,但唯一不变的,是她骨子里带出来的倔强。 宁缺毋滥。 她诠释了这四个字的精髓。 她不是嫁不出去,她是不愿意嫁,当初一心许给皇帝,便痴痴的等着良人归来,而现在,这个只要天下不要她的皇帝,已经不是他的良人。 她进宫四个月,没封贵妃之前,她受了宫中多少冷眼? 而这些,都是当年她已经受过的委屈,皇帝让她受了第一遍,又让她受了第二遍。 早年间她已经被锻炼得百毒不侵,这些冷眼冷遇,已经伤害不了她,伤害她的是皇帝。 任换了是谁,心也凉得差不多了吧,顾霜霜那样的性子,怎么还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宫里? 但皇帝将她封为了贵妃。 他不是不知道顾霜霜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但他从来没有给过,他自以为是的补偿,在顾霜霜心里,或许还不如一坨狗屎。 皇帝大半夜的跑来找沈十三喝闷酒,江柔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在顾霜霜那里吃瘪了,然她却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就是在暗示皇帝放了顾霜霜,皇帝丢她一杯子,都已经算是的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还是不是人 江柔很坦然的道:“陛下想多了。” 江柔能为顾霜霜做的,也只有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她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多说。 她不是沈十三,提示皇帝一句,已经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难道她还能指望沈十三为顾霜霜说两句话? 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顾吏的升迁诏书都已经下去,不久的将来,盛京会崛起顾氏一族,皇帝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可能会放顾霜霜走? 当年事件的导火索,又或者说是借口,就是顾吏的那一番言语和他耍的把戏,饶是如此,皇帝还是要让他入京,让他升官。 并不是原谅了顾吏,而是顾霜霜要在贵妃位上长长久久的坐着,就必须要有强势的家族为她撑腰,顾吏的心眼儿虽然多,但当他的荣辱都绑在顾霜霜身上的时候,他就必须把这个女儿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不论江柔是说一句,还是说千百句,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她必须提醒皇帝,顾霜霜和其他宫妃不一样,权势和金钱不是她追求的东西,如果最后不想弄到两败俱伤,就必须照顾她的想法,不能自以为的用糖衣炮弹去砸。 皇帝以为江柔会仗着沈十三撑腰,把脖子一梗,非要说些不得不把她治罪的话,结果没想到,对方就只说了一句,就直接收了尾,像当真只是在说沈思能不能再接着习琴的事。 皇帝心里惋惜得不得了。 妈的!这个女人真他妈的精明!见好就收,让他想发脾气都没地儿发,想治她的罪都治不了。 沈十三还没死呢,你因为一句话搞他的媳妇儿,他能答应? 江柔说完想说的话,重新替皇帝拿了个酒杯,斟满了酒,就离开揽月阁,把时间和空间留给沈十三和皇帝。 江柔猜,皇帝肯定有一大堆的苦水要倒。 但是。 他活该! 同为女人,江柔肯定同情顾霜霜一些,而且,这事儿明明就是皇帝做得不是人,她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还不能跟在心里悄悄编排一下吗? 江柔一走,皇帝什么话都没说,就先往嘴里灌了一大杯酒,辣的他直皱眉,“什么酒这么烈?” 沈十三说:“不知道,江柔好几年前酿的,谁知道她鼓捣的什么玩意儿。” 皇帝刚才没注意听,沈十三再说的时候,他才知道这酒是江柔酿的,顿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蓄意报复了。 肯定是故意给他挖烈得辣嗓子的酒! 哪知沈十三也仰头干了一杯,咂咂嘴道:“哪里烈了,挺好!” 说完,后知后觉的发现皇帝的情绪相当不好,把话题转移回去,补救道:“在顾霜霜那里吃憋了?” 皇帝重重一搁杯子,“什么顾霜霜!和熹贵妃!” 沈十三从善如流,“在贵妃那里吃瘪了?” 皇帝郁闷的点点头,再看沈十三时,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诡异,然后天外砸来一句,“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沈十三警惕道:“你他妈想做什么?老子不断袖!” 皇帝顿时气得一脚踹过去,“滚!” 沈十三当真起身准备走人,皇帝一把拉住他,“卧槽!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了!说走就走!” “你他妈让我走的,现在怪老子不是人??!” 皇帝放开他,道:“我今天去玉芙宫了,原本是想但是脱了她的衣服,身上全都是旧伤比你还多,战场真有那么凶险吗?” 最后一句,完全就像问了个笑话,一个皇帝,每年拨粮点兵,战场的伤亡全都会上报给他,他会不知道战场凶险? 完全是在自欺欺人。 沈十三自觉坐下,顿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卧槽?你们还没睡?四个多月了,你干嘛呢?想出家啊?!” 皇帝又踹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回答对方的话,“凶险不凶险,你自己心里面没点儿逼数吗?” 皇帝彻底泄了气,“我他妈现在看到她身上的伤,就内疚。” 沈十三听了,冷嗤道:“老子身上没伤吗?怎么没见你内疚?” 皇帝丢了酒杯,直接提起坛子仰头灌,灌完就开始骂,“你是活腻歪了吧?” 沈十三和皇帝穿开裆裤长大,有些话说不出来,就只能靠双方的默契,他知道皇帝是动了点儿真格的了,就住了狗嘴,说了句人话,“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直接给人道个歉。” 皇帝冷冷的瞅着他,“江柔还是你抢来的,你给她道过歉吗?” 沈十三没话了。 这确实没有。 他和皇帝一样,面子比天重要,怎么拉得下脸对一个女人娘们儿唧唧的说对不起? 沈十三想了一会儿,一拍桌子,豪气道:“女人不老实,都是惯出来的,艹!狠狠的艹一顿就老实了!” 空气诡异的凝滞了一瞬间。 沈十三发现,江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我回来拿思思的琴” 沈十三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卧槽!这娘们儿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但在皇帝面前,面子不能丢啊,他僵了一瞬间之后,对江柔说,:“咳,拿了琴就走,大老爷们儿说话在墙角站着做什么!” 江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拿起古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沈十三:“” 皇帝冷笑,“你看着我做什么?这话又不是我拿刀逼你说的。” 沈十三:“” 沈十三和皇帝都是一样的人,对感情一窍不通,可两人遇到的人不一样。 江柔外柔内刚,该妥协的时候会妥协。 顾霜霜内外皆刚强,皇帝除非杀了她,否则拿她没办法。 而且江柔幸运,她遇到的是沈十三,有不纳妾的权利,也没有纳妾的心,他用了真心,换了她的爱情。 皇帝不行。 他的情爱不单纯,肉体不属于一个人,顾霜霜永远不可能像十五年前一样对他了。 他只能来找沈十三,但很不幸,沈十三在情爱上也是门外汉,如今的幸福,完全可以说是凭运气了。 两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沈十三除了教皇帝简单粗暴的,其他的连个卵都不知道,最后皇帝是在是忍不了,放弃了,沈十三陪他干了四五坛子酒,直喝的皇帝趴到桌子底下去才算完。 他自己也开始有些醉醺醺了,两人在揽月阁里提着酒坛子发酒疯,江柔都已经陪沈思睡下了,都被惊醒了。 她穿了衣服匆匆跑到揽月阁,发现皇帝和沈十三都爬到房顶上去了! 这还得了,两人都醉醺醺的,万一踩空摔下来怎么办?! 她赶紧把郭尧喊过来,搭了个梯子,连哄带骗的把人从房顶上哄下来了,又一人灌了一碗醒酒汤。 沈十三的酒量比皇帝好,一碗醒酒汤下肚,人就清醒了些,一看皇帝这怂逼样,就派人伺候他在沈府里睡下。 开始还好好的,但是小厮把给皇帝把衣服脱到一半,他就开始作妖了,直接把衣服拢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小厮吓得魂不附体,“陛下!陛下!夜深了!您去哪儿?” 皇帝闷头往前冲,看方向,似乎是想出府回宫。 这人是皇帝啊,下人们做不了这个住,赶忙去请示沈十三,但这会儿的时间,沈十三已经倒下去睡了,府里的主人只有江柔还清醒着,只能请她示下了。江柔让郭尧挑了府里的精卫,把皇帝送回皇宫。 往常这个时间宫门已经落锁,但早些时候皇帝出宫去了,宫门守卫不知道他回不回来,就只能等着,还真就把人等回来了! 沈府的人把皇帝送进宫,做了交接就回府复命去了。 皇帝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但受潜意识的驱使,跌跌撞撞的往玉芙宫里面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皇帝离宫到现在已经很久了,子时已过,顾霜霜早已经睡下,只留下小云在外殿守夜,皇帝醉醺醺的来,很快就把玉芙宫的所有人惊动。 小云赶忙跪下去,皇帝醉得不太清醒了,只觉得地上是有什么东西挡了路,想也不想,直接一脚把人踹开,顾霜霜听到动静披衣起来看,刚好看到这一幕。 皇帝力气不小,一脚踹得小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捂着胸口半天爬不起来,他对此毫无所觉,看见顾霜霜就扑上去,把人抱得紧紧,怎么都不放手。 他喝醉了,被顾霜霜使劲儿一挣,就挣脱了,她把小云扶起来,手放在对方胸口上摸了一阵,没检查出内伤,才低声道:“我妆匣里的药膏,自己去挑一瓶抹一抹。” 小云忍着疼痛,捂着胸口离开了,顾霜霜这才转身去看皇帝。 皇帝被她一推,踉跄了一下,没站稳险些跌到地上,好在旁边就是桌凳,他直接顺势坐到凳子上,趴着桌上咕咕哝哝的在说着什么,一脸醉态。 “陛下醉了?” 喝醉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皇帝猛然抬头,摇头晃脑的说,“我没醉!我知道你是顾霜霜!” 还知道面前的人是谁,那就当真是没醉,说完,他站起来,张开双臂,直接对着顾霜霜扑过去。 然而,嘴硬说自己没醉的人,一个虎扑,竟然扑了一个空!硬生生的擦着顾霜霜的衣服边,扑了一个狗吃屎,在地上哀叫半天都爬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抓着顾霜霜的腿,顺着小腿往上爬,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醉眼朦胧的找了半天,才找正了她的脸。 他扶着她的肩,用力的摇摇头,企图摇去脑中的醉意,使自己清醒一点,“霜,霜!” 他的舌头还是有点打结。 顾霜霜静静的站着,任由他扶肩。 “霜霜,我,我亏欠了你,补偿给你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都给你。” “霜霜,你,你原谅,原谅我好不好?” “霜霜,我爱你。” 顾霜霜目光沉沉,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皇帝紧紧的盯着她好半天,只见对方也只是盯着他,并没有给到她想要的反应,渐渐的,有些浮躁,有些急了。 醉意之下,一切只听从本能的指挥,他的本能告诉他,他想要吻她,于是就这么做了。一个带了浓重酒气的吻,皇帝感觉不到任何回应,她像一块木头桩子一样站着,不带一丝感情,没有半分回应。 慢慢的,皇帝停下来,喝醉了的他跟平时截然不同,全然没有平日里帝王的威仪,他像个小孩子,撅着嘴,委屈的问,“霜霜,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委屈中又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神态间,竟然有些像刚才沈思噘嘴的模样。 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在模仿小孩子! 他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一下,迅速小心翼翼的离开,“霜霜,我已经知道错了。” “霜霜?” “霜霜?” 顾霜霜有些恍惚。 感觉自己在做梦,半梦半醒之间,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皇帝。 “霜霜,你不原谅我,我会难过的” 顾霜霜恍然怔住。 到底是她的眼睛里含了泪,还是刘放的眼睛里含了泪? 怎么在他眼睛里面看到了水光? 顾霜霜怔然片刻后回魂,“陛下醉了,就在这里歇着吧,臣妾去别处睡。” 说着,她拢紧衣服往外走。 皇帝哪里肯放她走,直接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耍赖似的大喊,“你不许走!” 顾霜霜沉默着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抠开,皇帝急得直跳脚,索性放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到她面前,面对面的抱着她,急急凑唇上去吻她,似乎想以此唤起她往日对他的旧情。 纤长身躯抱在他怀里,吻着吻着,顾霜霜还没有忆起往日情分,皇帝却先忆了起来,很快就有了感觉。 身躯渐渐热了起来,有些东西也慢慢的了起来c 顾霜霜和他身体紧贴,很快就感觉到他的变化。 骤然,她的态度巨变,直接一把推开皇帝,直接把他推倒在地上,拔腿就往外走。 皇帝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我错也认了,歉也道了,你到底要?!” 顾霜霜的脚步顿住,“你什么时候死了,我就什么时候原谅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有了? 皇帝就算是醉着,也不可能听得这样的话,登时就被激怒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刚想大怒,没想到顾霜霜动作比他快,竟然直接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把他劈晕过去了。 皇帝软倒在地上,顾霜霜想了想刚才那些失态的言语和不受控制的举动,开始有些后悔。 明天该怎么办? 嘴快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她想了想,弯腰把皇帝抱起来,放到她的床上,自己在桌子旁边坐到天明。 拖了这么久,该有个了解了。 皇帝再爱一个人,也不会允许这个人对他有杀心,更何况,他所谓的爱,其实并不那么爱 第二日早,皇帝该上朝,李莲英知道他昨晚喝醉了,但也不敢不来喊他。 进殿发现顾霜霜坐在桌子旁边,看样子像是坐了很久,他行过礼。就去喊皇帝。 皇帝幽幽转醒,看到床顶愣了一下,看样子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李莲英适时提醒,“陛下,这里是玉芙宫。” 皇帝一下子弹跳起来,看到坐在不远处的顾霜霜。 “你朕?” 顾霜霜平静的与他对视,什么都没有说,半晌,皇帝先开口,“昨晚我们?” 顾霜霜愣了一下,迅速的反应过来,“你不记得了?” 皇帝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努力的回忆,“朕昨天?在沈府喝醉了?然后然后,怎么回来的?怎么在你这里?” 顾霜霜瞬间明白了。 他断片了。 她迅速的调整好状态,坐得端正,皇帝试探着问,“我们做没做点什么?” 顾霜霜道:“做了,睡了。” 皇帝明显怔住,片刻后迷茫的看着自己身上穿得还算整齐的衣裳,“我的衣服?” 顾霜霜道:“我帮你穿上的。” 皇帝沉默了。 时辰快到,李莲英提醒他,“陛下,该耽搁上早朝的时间了。” 皇帝匆匆的走了。 当天,皇帝夜宿玉芙宫的消息很快传遍三宫六院,下午,赏赐如流水一样玉芙宫,众人终于接受现实,不得不承认,和熹贵妃,当真是崛起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玉芙宫内,小云和一众宫女太监乐得喜笑颜开,衷心的为顾霜霜感到高兴,而皇后和丽嫔宫里,则是弥漫着低气压,众人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撞了在了主子的枪口上。 接连三日,皇帝夜夜留宿玉芙宫,谁都从玉芙宫抢不走人。 第四天,下了早朝,皇帝亲自抱着一只猫,在宫中招摇过市,直奔玉芙宫而去。 他来的时候没有提前跟玉芙宫打过招呼,众人都来不及准备,慌张的出来迎接圣驾。 皇帝大步上前把顾霜霜扶起来,眉眼带笑,“看朕给你带了什么!” 自三天之前,皇帝和顾霜霜之间的关系就迅速缓解,像是冰山融化了一角,皇帝说什么话,顾霜霜会搭茬了,不会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 顾霜霜答,“猫。” 皇帝虽然让神态尽量带了些威严,但语气中仍然掩不住有些邀功的意思,“你看这猫有什么不同?” 顾霜霜意思意思的看了一眼,答:“比平常的猫漂亮了些。” 皇帝道:“这是进贡上来的波斯猫,金贵得很,只有一只。” 话中的意思是,看!只有一只,我留给了你! 顾霜霜其实不太喜欢这些猫猫狗狗,但皇帝给的,她不喜欢也要收下,“谢陛下。” 皇帝显然大悦,“爱妃喜欢就好。” 顾霜霜垂眸,微微侧身,把猫交给小云,“先抱下去吧。” 皇帝道:“既然是贵妃的猫,自然应该有个名字,不如贵妃给她起个名?” 顾霜霜道,“就叫小猫吧。” “小猫?”皇帝有些不满意她的敷衍。 顾霜霜道:“那就陛下起一个。” 皇帝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就叫小猫吧” 三天前顾霜霜其实没想过能活下来。 对皇帝动手,在言语间诅咒皇帝去死,哪一条都是死罪。 但没想到,皇帝竟然断片了! 皇帝一直对她有些许的愧疚,她能感觉得到,所以她顺着皇帝的话说她们睡了。 被劈晕之后是会有些许痛感的,皇帝本来就对她愧疚,现在愧疚没有消除,就在醉酒之时对她做了点儿什么,愧疚只会更深,没心思去感受脖子上微微的疼痛,她大概就能蒙混过关了。 命只有一条,能够活着,谁愿意去死? 她确实是蒙混过关了。 但也因为此事,皇帝对她日益热情,她不想敷衍,但又不得不敷衍。 皇帝见她走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霜霜?” 顾霜霜回神,随便掰了个借口,“哦,最近有些乏。” 皇帝皱眉,“宫里吃得好睡得好,你怎么反倒还乏起来了?” 顾霜霜继续胡扯,“可能是受了凉,总想睡觉。” 本来的意思,是想告诉皇帝,她困了,她想睡觉了,却没想到皇帝精神为之一振,双目炯炯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说完,目光直接下移到她的小腹处。 顾霜霜:“” 皇帝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睡过,她还能不知道吗? 而且,这才过了几天,就算是真睡了那也没这么快的。 “只是最近精神不太好,陛下想多了。” 哪知,皇帝根本不听她的,直接大声嚷嚷起来,“宣太医!选太医!” 顾霜霜见他执意,就不再劝,任由皇帝喊了方院判替她诊脉。 结果当然是不用多说的了,方院判只诊出顾霜霜体内寒湿淤积,最近可能会复发老寒腿。 顾霜霜的老寒腿是从前学艺的时候,冬天泡在冷水里面练功硬生生给泡出来的,后来上战场,有一次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骨,从此每逢刮风下雨或者气温略低点,摔断过腿的地方就会痛。 皇帝虽然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叫方院判从今开始每天进宫来给顾霜霜调理。 顾霜霜一直以身体不适拒绝皇帝,皇帝也没有勉强,搂着她睡了一个又一个晚上。 四个月后。 春暖花开,渐渐进入夏天的时候,顾吏抵达盛京。 皇帝知道顾霜霜和顾吏不和,但从今以后,这父女俩的荣辱是捆在一起的,就算是不和,也不能让外人知道,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顾吏一路风尘仆仆,就算累得像条狗,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就知道,幸运或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这么多年了!他总算是等到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一个超越齐良翰的机会,可是天不遂人愿,几个女儿,没有一个是争气的,嫁得不好不坏,虽然不会拖累顾家,但也帮不了他。 齐良翰那个人,迂腐不懂变通,这么多年,只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的事,不受贿,不吃酒,堂堂一个五品知州,过得比县令都还清贫。 顾吏在他手下做事,老大都吃不了肉,他还能吃得了吗? 他不是没有瞒着齐良翰搞过小动作,可每次都被发现。 对方一点不留情面,发现他受贿收礼,该怎么处罚他就怎么处罚他,只是碍于亲妹妹的面子,没有削了他的职位。 顾吏被罚得多了,小动作也搞的少了,可是心里始终不服,当官当成齐良翰那样,这辈子算是没什么出息了! 他顾吏论才华,不输给他,可是就因为他是他的姐夫,他这辈子都越不过他去,只能在幽州当一个小小的主簿。 凭什么? 他一辈子的报负,远不止于此!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只是没想到,这个机会,竟然是最不看好,最不争气的顾霜霜,给他带来的! 也不枉这么多年,她守着不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父亲 皇帝要给顾霜霜扶植一个家族作靠山,在外人面前,顾霜霜就不能表现出与顾吏不睦,顾吏入京的那天,皇帝恩准她出宫去见。 这也是一个特例,但顾霜霜身上什么特例没出现过?见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好在太后死的早,不然顾霜霜的婆媳关系,绝对紧张得一逼! 入了宫,多的是身不由己,顾霜霜不想见顾吏也不能不见,顾吏入京的那天,贵妃的仪仗在城门口迎接。 午时过,顾家的车队进入城门。 因为是进京做官,将来要定居在盛京,所以这次是举家搬迁,顾家人口不多,连财物同人一起,也只坐了七八辆马车。 盛京与幽州不同,城门口车水马龙,来往人流量相当的大,顾吏一下马车就有点震得缓不过劲儿来。 这是帝都。 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顾霜霜的仪仗就在不远处,一眼就能看见,按照规矩,顾吏虽然是顾霜霜的爹,但见了贵妃,依旧是要下跪的。 顾吏带着一家老小,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规规矩矩的行完一整套礼。 行礼这个东西,你说他讲究多,他的讲究也多,你说讲究不多,也不多。 比如皇帝宠爱顾霜霜,他向皇帝行礼,皇帝可以直接对她说,‘爱妃不必多礼。’ 顾霜霜就可以站直溜儿了。 顾吏也是同理,毕竟是自己的亲爹,顾霜霜不愿意受顾吏的跪拜,免了他的礼节,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顾霜霜从始至终受了顾吏一整套礼,跪地叩首,一样不落,甚至还让他在地上多跪了一会儿会儿, 顾吏跪下去,顾霜霜没有立刻喊他起,而是问,“娘呢?” 八辆马车,四辆坐人,四辆装物,没有一辆马车上有顾夫人,反而是顾吏的侍妾,庶子c庶女都到齐了。 这么多人面前跪在自己的女儿脚下,顾吏觉得相当没有面子,他没先回答顾霜霜的问题,而是低声提醒她,“霜霜!” 意思是:你老子我还跪着呢! 他抬眼,看见顾霜霜居高临下,冷冷的俯视他。 这个女儿是所有女儿中最不青春靓丽的一个,她显得太过老成,太过孤傲,永远都是一身暗色,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她进宫之后,父女俩许久不见,顾吏发现她竟然一点没变。 初以为,宫中生活富贵,她就算是穿得再简单,最起码贵妃的仪制的珠翠,首饰等是一定会有的,毕竟那是皇宫。 但好像不是。 她从头到尾,除了衣裳的布料稍微华贵一点,款式稍微比以前复杂一点点,其余的并没有半分变化。 头上只有一根成色不错的玉簪,耳朵和手腕上空空如也,浑身上下找不出其余的配饰。 说她是贵妃,着实是委屈贵妃两个字了。 谁家的贵妃穿戴得这样穷酸? 顾吏出神,顾霜霜也不管他,任由他跪着愣在地上,等他自己缓过来。 旁边的一个侍妾看不下去了,当爹的跪在女儿脚下发愣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就轻轻的推了顾吏一把。 顾吏这才醒过神来,顾霜霜再问,“娘呢?” 她还是没有喊起,顾吏脸色不怎么好的回答:“回贵妃娘娘,顾李氏病了,留在幽州修养,等她养好了病,齐知州会派人将她安全护送上京。” 顾吏不是在骗顾霜霜,顾夫人确实是病了。 皇帝下旨后,圣旨百里加急,像接力棒一样,日夜不停的被运送,在一个月后到达盛京,而顾夫人,在半月前就病倒了。 当真是病来如山倒,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看了无数大夫,总也不见好。 皇帝的圣旨下来了,顾吏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而顾夫人一病不起,自然是不能跟他一起奔赴盛京。 可是顾吏怎么会被她阻住脚步? 到圣旨的当天,顾吏就收拾东西,连夜上路了。 至于顾夫人,被他丢在了齐知州家。 明明就是舍弃糟糠之妻,说辞却很好听。 他对齐知州说,‘陛下的圣旨不容耽搁,必须即刻启程,否则就是大罪,夫人先在舅爷家修养,等夫人的病情好转了,劳烦舅爷让人护送夫人来盛京,顾某必定有重谢。’ 可是那时候,顾夫人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很有可能,这一别就是永诀,可是顾吏半点没有留恋,带着小妾和庶子庶女直接上路,齐知州骑马追赶了两三里地,也没将他挽留住,当场就气得大骂十几声白眼儿狼。 在顾吏奔赴锦衣玉食的时候,顾夫人就这样被留在幽州。 何其凉薄? 顾霜霜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我娘真是瞎了眼睛。” 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掩饰,但四周人流量实在是太大,听到的人不多。 这里的不太多,不包括顾吏。 他就跪在顾霜霜脚下,怎么可能听不到? 顿时脸色就变了,虎着脸,用严父的神情低吼,“顾霜霜,我是你!”顾霜霜似是自嘲,“?” 说完,竟然直接不管顾吏,直接带着人回宫去了c 顾吏被晾在这儿,一张脸难看极了。 但他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对顾霜霜大喊大叫,只能自己拍拍膝盖站起来,盯着顾霜霜的背影,像是恨不得冲上去大骂一声不孝女。 一个小妾担忧的扯了扯顾吏的衣角,“老爷,贵妃娘娘这样的态度,我们该怎么办呀?” 顾吏烦躁的一把把她推开,“怎么办怎么办?问我我就能知道了吗?” 此小妾被吼,其余几个小妾噗嗤一声低笑出来,要不是顾及顾吏心情不好,恐怕就要笑得前仰后合了。 顾吏是来当官的,现在初到京城,任命状起码还有三天才能下来,这三天里,他们就只能自行安排食宿,本来顾霜霜来接他们,这些理所应当的也会安排好,但是顾夫人没来,顾霜霜直接甩袖子走人了,顾吏就只能自己找住处。 当晚,顾吏自己带着小妾等人在一家酒楼里面住下。 盛京的消费水平,那不是幽州能够比的,顾吏一家十六口人,只开了三个房间,挤挤睡,相当可怜寒酸。 但一想到将来的前途,他又觉得什么都可以忍了。 顾霜霜回宫不久,皇帝就来了,他知道她并不喜欢顾吏,所以就没提今天白日的事。 说实话,他自己也很讨厌顾吏。 他要是不姓顾,不是顾霜霜的爹,早死了一百八十回了,还能有命留着做官?! 做梦去吧! 第二天大燕的使团就要到了,皇帝是来告诉顾顾霜霜,准备好出席国宴的。 蜀国覆灭,现在剩下秦,燕,晋,南楚四国鼎立。 其中晋国在四国之战中损失了三十万兵力,国力直接消减一小半,需要和南楚联盟,才能抵挡一个如今的秦,或者燕。 秦燕已经在数年前结盟消灭蜀国,南楚和晋已经没有机会再依附大国,只能抱团取暖瑟瑟发抖,以防两国什么时候发难。 燕国的使者在蜀国灭后,就即刻启程出发,从大燕赶往大秦,这一路走了近小半年。 虽然路程遥远,但是这一趟必须要来,这是两国交好的仪式。 接待使臣的国宴,一般来说是帝后一同出席,但是顾霜霜的情况特殊,她上过战场,来秦的几个使臣中,也有曾经的战将,顾霜霜如今成为贵妃,把她一起带到宴席上回忆一下战友情,能够很好的促进两国友好的交流。 顾霜霜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不过是吃顿饭而已。 但是,皇帝这次来,是醉着来的! 好像是晚上和哪个大臣多喝了两杯,蹒跚得跟个学步的小孩子一样就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醉一辈子 他一进门,舌头打着结交代了明天让顾霜霜一起出席国宴之后,直接双臂一张,搂住她的脖子撅起嘴就在她脸上啾啾了好几个香香。 似乎觉得自己赚到了,他把头埋在顾霜霜的肩窝偷笑。 顾霜霜被他一身的酒气熏得头昏眼花,差点闭过气去。 这是喝了多少?! 皇帝在她肩窝里笑了一阵,忽然抬头,像个二傻子一样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带着讨好意味的说,“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那个样子,怎么说呢? 就像一个六岁的小孩儿拿着一颗糖果在哄三岁的小孩儿,‘我有糖哦,叫我哥哥。’ 经过上次醉酒事件,再加上这次,顾霜霜终于总结出来了。 —— 皇帝只要一喝醉,智商年龄锐减三十岁! 哦不!直接减到刚出生! 这个二货兮兮的样子,太傻了吧?! 再结合上次的经验,顾霜霜推断皇帝明天应该会断片,但是她还是很谨慎,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言行。 万一有时候断片有时候不断片呢? 她顺着皇帝的话问,“什么惊喜?” 皇帝用贱兮兮的表情瞅着她,“你猜!” 顾霜霜:“” “狗?” 上次送了猫,这次应该送狗了吧? 皇帝神秘兮兮的摇头:“再猜!” 顾霜霜耐着性子猜,“衣服?首饰?” 皇帝耍赖的直摇头,“不对不对,再猜嘛!” 顾霜霜把他往外推,“猜不到,不猜了。” 皇帝可能对自己的体重有什么误解,竟然直接原地起跳,双脚直接盘在顾霜霜的腰上,突如其来的一百多斤坠得顾霜霜膝盖一弯,差点跪到地上去! 皇帝扒着她的脖子,一嘴酒气的耍无赖,“不嘛不嘛!你再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是血珍珠!” 顾霜霜心里微微动了动。 两人的距离如此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眼中倒影出来自己的影子。 那一双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她,用一种期待,爱恋的目光,看着她。他一生算计,可是这一刻,看她的眼神真挚又单纯。 心脏突然跳了一下,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 她别开和他对视的目光,手不自觉的把皇帝往上托了托,开口的声音有点哽咽,“是血珍珠。” 皇帝兴奋大叫,“当当当当!看,我叫匠人把珍珠刻成了你的模样!” 顾霜霜定睛一看,果然,被皇帝摊在手里的并不是普通的血珍珠。 珍珠已经被雕刻过了,小小的一个人,极其精巧,眉目上寥寥几笔刻画,却极有她的神韵。 珍珠一般能有指甲盖那么大一颗就已经是极难得了,皇帝手中的这一颗,原本应该能有鸽子蛋那么大一颗。 鸽子蛋珍珠就已算是难得,何况是血珍珠,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就是这么难得的宝贝,皇帝却毫不吝惜,竟然直接叫匠人雕刻成了人形! 雕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鸽子蛋这么大的一颗血珍珠,雕刻出顾霜霜的模样,至少会有一半的损耗。 鸽子蛋就这么被皇帝雕掉了半个。 这半个成了人形的珍珠,两边还有许多白色珍珠雕成的人形,仔细一看,白珍珠指雕刻的人形,是皇帝。白色小人的型号要比红色小人的型号小一些,像普通的珍珠项链一样,穿成一圈,一串白色里面有一点红色——这是一串项链! 珍珠难寻倒是其次,主要是这雕刻的手艺,世间难得! 顾霜霜曾经也是个喜欢珠宝,热衷打扮的小女孩儿,只不过后来天性被迫磨掉了,可喜欢,就是喜欢,看见这么精致的东西,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皇帝见她的模样,欢喜道:“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给你戴上!” 说完,他也不等顾霜霜反对,直接给顾霜霜戴上了。 珍珠项链冰冰凉凉的,戴上脖子很快就被体温暖热,用手一摸,才恍然发现,虽然雕刻的是人,但整串项链都没有尖利的角,两个小人儿雕刻的圆圆润润的,看起来讨喜极了。 皇帝的表情傻不愣登的,“怎么样?喜不喜欢?” 顾霜霜看着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喜欢。” 她话刚刚一说完,皇帝就直接往地上一软,看样子,像是睡过去了。 顾霜霜把他抱上床,自己去外殿睡了一夜。 晚上,摸着脖子上的项链,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那张问她‘喜欢不喜欢’时傻傻的脸。 只有在他醉了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让她心动的神情,平时,他总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有三宫六院,有帝王的威仪,不会全心全意耍赖撒娇,只为了让她高兴。 酒啊,真是个好东西。 要是能,该多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被车撞了 顾霜霜在外殿睡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进了主殿,掀了皇帝旁边床位的被子,穿着一身中衣躺进去,装作两人同床共枕了一夜的样子。 不久,皇帝就醒了,她也很快睁眼,睡眼惺忪的模样像是刚被对方吵醒。 皇帝揉着脑袋坐在床上,浑身还有没有散去的浓重酒气,“朕又喝醉了?” 顾霜霜坐到床边,道:“是的,陛下昨日醉了。” “朕什么时候来的?” 顾霜霜一听,知道他果然又断片了,“大概天黑时吧。” 她起身穿衣,中规中矩的回答。 酒醒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很微妙。 像往常一样,顾霜霜敬职敬责的做一个嫔妃,而皇帝,虽然对她特别一点,但帝王该有的架子,依旧端着。 昨晚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孩子气的他是梦,眼中有温暖的她也是梦,梦醒之后,一切都回归正轨,两人的心交集一夜,再次分开。 顾霜霜把衣服穿整齐,福身问皇帝,“需要臣妾帮陛下更衣吗?” 皇帝站起来张开双臂,“嗯。” 顾霜霜帮他穿好里衣,垂头帮他整理衣领,皇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目光从脖颈一扫而过,看见纤长的脖颈空空如也,眸子沉了沉。 皇帝的朝服不在玉芙宫,顾霜霜道:“朝服不在这里,我叫人拿。” 她刚刚转身,皇帝道:“不必了,让李莲英进来伺候,你先去用早膳。” 顾霜霜脚步顿了顿,“好。” 她向来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伺候不来别人,帮皇帝穿衣服都是一万个勉强,对方开口放她,她当然乐得自在。 皇帝目送她出主殿,瞬间像做贼一样,踮着脚尖跑到门口往外观望,真的看到顾霜霜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放开手脚,像做贼一样的在主殿里面翻翻找找。 她放哪儿去了? 不喜欢吗? 为什么不戴? 不会扔了吧? “陛下,您找什么呢?”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皇帝手脚一哆嗦,手中的小匣子猝然滑落在地,匣子里面装的瓶瓶罐罐药膏药粉‘哐当’一声,全都摔碎在地上,各色的药粉撒了一地。皇帝回头大骂:“你要死啊!走路不出声!” 李莲英噗通一声就跪地上去了,连忙请罪,“奴才知罪!” 知罪的奴才内心呐喊:我走路出声了!我还喊了你好几声!是你自己没听到! 但是就算再给李莲英十个胆子,这话他也不敢说,只能跪地请罪。 皇帝一脸蛋疼的看着一地的药粉药膏,有点怀疑人生了。 这他妈怎么办?! 越想越气,扭头又吼李莲英一句,“都赖你!” 李莲英也不瞎,刚才皇帝偷偷摸摸的样子,明显是在做贼来着,现在把顾霜霜的东西都打碎了,肯定是不能让主人知道的啊,他连连道:“陛下息怒,都怨奴才,奴才这就把这里收拾了,照着这些重新购置一份给娘娘悄悄放回去,陛下息怒!” 皇帝一听,觉得可行,挥挥衣袖,烦躁道:“那快点!别被发现了!” 李莲英端着皇帝的朝服朝冠膝行过去,“奴才先伺候陛下更衣。” 皇帝自己拿了衣服,催促道:“还伺候什么伺候,赶紧的给朕把这里收拾利索了,要是被发现了,拿你是问!” 李莲英半点不敢耽搁,直接用衣摆把散落一地的瓷片和药粉拢到衣兜里面,用手把地上拍干净,等再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作案现场了,才兜着衣兜下去找这些药罐的替代品了。 这种时候,就要靠上天保佑,千万不要碰到顾霜霜了。 但显然,上天并没有保佑他,甚至还往他头上吐了一口口水——出门左转就碰到了顾霜霜迎面走来。 衣兜里面全都是碎瓷片,只能虚虚拢着衣角,顾霜霜一眼就看到了,“李公公这是’ 她话没说完,但语气里面已经有了质疑。 也难怪。 李莲英佝偻着腰,将怀里的东西藏着掖着,行色匆匆,一看就不正常,不起疑才怪了。 然大太监毕竟是大太监,见惯大风大浪,很快就冷静下来,对顾霜霜陪着笑说:“贵妃娘娘,陛下昨夜醉酒,刚才吐了,奴才怕脏了娘娘的殿,便用衣裳接了。” 顾霜霜只要不是脑子有坑,就不会要求他打开衣兜去看皇帝的呕吐物,而且,据李莲英的观察,这位贵妃对陛下的事情相当不感兴趣,只要有关皇帝这两个字,她回避得很快。 果然,顾霜霜并没有多说,侧身让开一条路,示意李莲英可以离开了。 顾霜霜抬脚一走,眼角余光擦过地面,突然顿住了。 她蹲下身,捻起地上的白色粉末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转头,刚刚看李莲英消失在转角的背影。 皇帝的早朝时间快到了,皇帝跟顾霜霜打了声招呼,直接上朝去了,等皇帝走后,顾霜霜回了主殿,目光在殿中扫视。 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哪里不对劲儿。 顾霜霜的目光落到妆台上,缓步走过去,打开自己的妆匣子。 这里面本来应该装胭脂水粉,但顾霜霜很少倒弄这些,正好她瓶瓶罐罐的药膏没地儿放,就挪来装伤药了。 此时,本来应该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妆匣空了。 里面的小罐子小瓶子,都不见了。 而地上靠近桌脚的角落里面,夹杂了些白色的粉末 顾霜霜盯着空匣子看了半天,沉默的盖上了盖子,把妆匣放回原处。 顾霜霜在玉芙宫里一呆就是半天,她躺在美人榻上,慢慢的摇着,皇帝送的那只猫咪被放出来放风,正围着花坛在转圈圈。 顾霜霜渐渐的睡着了。 下了战场后,渐渐的习惯了睡安稳觉的日子,这一下,就是睡得有些沉c 睡梦中,猛然一阵痛,将她惊醒。 她猝然睁眼,正看见小云蹲下身把猫抱开,而她不自觉垂下去的手臂上面,已经有了好几道抓痕。 小云立即把猫递给怕旁边一个小宫女,蹲下身来,紧张的检查顾霜霜的手臂,“娘娘,你怎么样?奴婢立即给您宣太医!” 顾霜霜抬眼,只见抱猫的那小宫女正被折腾得够呛。 那猫似乎是发了狂,原本在花圃里扑花,小云一个不注意,就让它跑到了美人榻旁,抓伤了顾霜霜。 它此刻正意犹未尽,在小宫女的怀里胡乱抓挠,因为是御赐的猫,小宫女不敢苛待打骂,只能任由这猫在她手臂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顾霜霜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被抓了一爪子,皮外伤,没有大事。 那小宫女儿就惨了,手臂上片刻就被抓得鲜血淋漓,还不敢放了猫,怕它又抓伤主子,只能硬扛着。 顾霜霜对那宫女说:“你放了它。” 那宫女如蒙大赦,赶紧松了手。 顾霜霜正欲再说什么的时候,玉芙宫的大太监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他神色太过慌张,顾霜霜不解。 现在对她来说,大概没几件能称得上不好了的事吧? 太监跑到顾霜霜面前,跪在地上,气都没喘匀,“娘,娘娘,不好,好了!老爷,老爷他出事了!” 太监是玉芙宫里面的太监,主子是顾霜霜,他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顾吏了。 主子的亲爹出事了,当然是大事。 顾霜霜乍一听,反应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这个‘老爷’是指顾吏。 太监一口气喘匀了,接着说,“娘娘,宫外传来消息,老爷,老爷他在盐口市外面的那条街,被马车撞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都姓顾 被马车撞了? 那一瞬间,顾霜霜心头闪过很多情绪。 很多,多到她分辨不出,到底有哪些情绪。 小云顿时变了脸色,“娘娘!我们赶紧出宫去看看吧!” 相比小云的反应,顾霜霜冷静得让人费解,她问“还活着吗?” 太监不敢抬头,用额头抵着地面,“回娘娘,暂时还不知道,消息传进宫的时候,已经有大夫赶去盐口市了。” 消息一层一层的传进宫,等到了顾霜霜这里的时候,起码也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的光景了,谁知道还活没活着? 而且,就算是活着,谁敢保证么些时间里没有死了?转而言之,如果已经死了,哪个奴才敢让这话从自己的嘴巴里面说出去?太监只敢含糊其词,让顾霜霜自己去现场看,到时候就算人是真没了,也不至于迁怒到他头上。 按照一般情景剧来说,顾霜霜应该跌跌撞撞,一路跑得鬓发散乱,跑到案发现场。 但是,她并没有按剧情来,玉芙宫的宫女太监们就看着她先换了一套衣服,再在玉芙宫里呆了一小会儿,才出宫了。 她是一个人走的,谁也不许跟着,就连小云,也被留在了玉芙宫。 盐口市距离皇宫半个小时的车程,顾霜霜直接去皇宫的马厩里面牵了匹马,策马去了盐口市。 很快就到了地方,她都不用找,立于马上,看见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的那里,就是案发现场。 顾霜霜下了马,挤开人群,钻进包围圈里面。 包围圈很大,很多人,有大夫,有衙役,还有许多着异域服饰的人。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人,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张白布。 一张盖着尸体的白布。 白得扎眼。 白布旁边蹲着一个人,正愁眉紧锁着掀开了白布的一角,看了一眼白布下面尸体的脸,脸上愁色更甚了。 此人,正是盛京的京兆尹,谢康时。 谢康时重新把白布覆上尸体,站起来正跟一旁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激烈的交谈,却突然看到了顾霜霜。 顾霜霜曾经是大秦的战将,朝中大臣都认识她,骤然看见她,谢康时的小心肝儿狠狠的跳了一跳,赶忙放下手边的所有事,迎上去打袖跪下,“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顾霜霜僵硬的站着,“白布下面盖的是谁?” 谢康时苦不堪言,吞吞吐吐道:“回贵妃娘娘,是是是顾老爷” 话毕,他听到她又问,“死了吗?” 明明还不是太热的天气,谢康时的额角却有冷汗流下来,“娘娘请,请节哀顺变。” 要是没死的话,谁上白布啊?还不抓紧时间再抢救抢救?! 现场一片混乱,吃瓜群众很多,纷纷讨论得热火朝天,地上满是鲜血,横七竖八交错流成一张大网,地上不多不少,整盖了十张白布。 而顾吏这次上京,除了没带顾夫人,全家十二口,一起来了。 差两个人。 “还有两个人呢?” 谢康时战战兢兢的回答,“回娘娘,伤势太重,紧急转移到附近的医馆去救治了。” 此时,皇宫,皇极殿。 皇帝正在批奏折,李莲英急急拢手上来,“陛下,不好了!” 这几个字,皇帝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老茧了,都免疫了,“什么事又不好了?” 李莲英刻意压低了些声音,“陛下,和熹娘娘的亲父没了!”皇帝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合拢,“你再说一遍?!” 皇帝到盐口市的时候,谢康时正好回答完顾霜霜的最后一个问题。 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听闻顾霜霜已经出宫了,紧急放下了手边的一切事宜,也赶了过来,只比顾霜霜晚到了一步。 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老远就有士兵开道,把百姓们往两边分开,留出一条大道。 他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顿时大怒。 是的,就是惨烈的景象! 十张白布,代表着十具尸体,血腥气浓重,极其冲鼻子,地上躺着的人,全。 “怎么回事?是谁?不要命了吗?”皇帝几乎是在咆哮。 顾霜霜就站在他身边,皇帝有些心慌的发现,他竟然感受不出她的喜怒 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实在是让人心里头发慌。 皇帝毫不犹豫,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转过来,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别看了。” 顾霜霜没有挣扎,没有拒绝。 皇帝将她抱了一会儿,保持这个姿势,目光迅速扫视现场,定格在某一处地方,嘴里却在沉声问谢康时,“到底怎么回事?” 十二口人,几乎是全军覆没,可以说是灭门。 ------题外话------ 皇帝和顾霜霜的结局,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 其实我最开始的设定,皇帝是没有机会的,小顾另有归宿,但是最近又有点犹豫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犹豫,只是总觉得小顾不应该在皇宫里面蹉跎。 让小顾留下来,我觉得对不起我一开始对这个人物的理解,让她离开,又对不起你们。 我从一开始,就决定让小顾离开皇宫,但是你们都喜欢看圆满的结局,难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容不下她的盛京 皇帝嘴里问着,但心里,已经大概能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因为来时,他就已经看见了,看见了留在原地等待制裁的肇事者。 今天,是大燕使团进京的日子 派去迎接使团的是萧正卿,圣驾到,他和跪了一片的百姓一样,跪在马队的旁边。 谢康时道:“回禀陛下,是大燕使团的马队不小心惊了,正好撞上了” 他没说完,但是已经足够让人听懂了。使团今天入京,皇帝派了使臣去城门迎接,据传回来的消息,本来是应该近晚上才能到,可能是脚程估计有误,现在就到了。 而顾吏在京城等任命状,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客栈里,空闲的时候,逛一逛未来落脚的地方没什么不对。 拖家带口,在盐口市遇到了已经入京的使团,马队惊了,直接一家团灭,五杀x2,还有两个残血。 皇帝看着顾吏横陈在地上的尸体,突然想起了什么,背脊顿时有点儿发凉。 当初在马车上,顾吏跟他发过什么誓来着? ‘如有欺瞒,横死街头’ 横死,街头? 现在这算是报应吗? 这时,一个穿衙役服的衙役匆忙从西南方向跑过来,远远的见着谢康时,过来发现皇帝和贵妃也在这儿,直接跪下行过礼,禀报道:“陛下,娘娘,刚刚送去医馆的两个人没有救回来,已经没了。” 皇帝远远的看了萧正卿一眼,对方起身走过来,他冷着声音问,“怎么回事?惊马正常,怎么会一个马队都惊了?” 萧正卿答:“回禀陛下,确实只惊了一匹马,可是那马惊了之后安抚不下来,横冲直撞,蹄子乱踢,旁边的马被踢痛了,也惊了,那时顾老爷刚好和家人结伴而行,没能避得开,所以” 这时,大燕马队里面为首一个人出列,迎着皇帝走过来,行了一个燕礼后,十分歉意的说,“大燕使臣卫知行,见过皇帝陛下。” “对于这次意外,我们深表歉意和遗憾。” 谢康时接话道:“卫大人,你可知,地上躺的,是我国和熹贵妃之父,大秦未来的肱股之臣。” 卫知行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 事发到现在,他这才知道撞死的是谁! 原本以为只是几个平民百姓,没想到撞死了不该撞死的人! 也不是说平民百姓就能随便撞死了,他们也是无心之失,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致力于解决事情。 因为撞死的是大秦的子民,现在去追究到底是燕方马的问题,还是秦方的行人胡乱穿行,他们只能认下来,双方协商,苦主提什么条件,他们都统统接住,统统满足,唯有这样,才能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减到最小。 可是撞死的竟然是顾霜霜的娘家人! 先不说五年征战,顾霜霜和大燕士兵之间的战友情,光是现在她和熹贵妃的名头,谁敢给她找不自在? 撞死了人家的爹,那就不是找不自在这几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完全就是在找死! 在卫知行震惊的这点儿功夫,顾霜霜从皇帝怀里抬起头来,“不错,正是家父。” 这张脸的画像,卫知行看过,在秦燕联军中,顾霜霜的名头是很响的,画像自然也有,苦主的家属就在眼前,卫知行在一瞬之间丧失了言语能力。 不是他不想说,是说不出来啊!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 请贵妃娘娘原谅? 一家十二口啊!能原谅你才是撞鬼了! 不是故意的又能怎样?不是故意的就能撞死人家亲爹了?人间罪恶 这事儿相当难办。 不仅是大燕方面,大秦方面,也是同样的。 刚刚大战过一场,就算是以战养战,秦燕两国也已经累得够呛,现在必须结盟,对南楚和晋国才算起了一个警告作用,如果因为十几条人命闹掰,往后就不只是十几条人命了。 世界上是不会有永远的盟友的,只会有永远的利益,现在闹掰,保证大燕转头就能去另结盟。 可是一国贵妃娘家的十几条人命,就这样算了?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好吗?!大度也不是这么个大度法好吗?! 皇帝见着面前这个表面平静的女人,内心大骂了一万句草泥马! 顾吏不配为人父,顾霜霜也一直不待见这个父亲,可是再不待见,那毕竟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这一下子,除了顾夫人,整个顾家直接一锅端了,顾霜霜就算是恨毒了顾吏,心里也不可能好受的。 要是不给她一个交代,让她如何在宫中自处?可是说交代,到底该怎么交代? 顾霜霜拨开挡在面前的卫知行,直直往前面走了两步,似乎是想看顾吏最后一眼,但是走了两步,她又突然顿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折身返回,没再看皇帝一眼,也没留恋一丝,对皇帝说:“交由陛下处理吧。”就上马离开了。 顾霜霜不想回宫,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去哪里? 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在幽州的时候,还能去舅舅家,还能看一眼顾夫人。 可是这里是盛京。 一个。 她麻木的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自己停了下来,她回神,双眼一聚焦,看到面前站了一个人。 是张曼兰。 张曼兰是出来随便走走的,没想到撞见了顾霜霜。 盐口市十二条人命的惨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盛京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传遍了,张曼兰在馄饨馆子煮馄饨,听到得最多的就是‘撞死的人是和熹贵妃的亲爹。’ 原本应该在案发现场或者皇宫的顾霜霜,此刻却出现在大街上。 小半个时辰后,馄饨馆子。 顾霜霜和张曼兰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好,甚至还可以说有点僵,曾经因为沈十三,因为江柔,张曼兰不止一次警告她,离沈十三远一点,两人还真刀真枪的干过架,后来她离沈十三远了,两人就再也没有过交集。 顾霜霜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让她不知所措的时刻,竟然是张曼兰收留了她。 张曼兰让她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问,“吃馄饨吗?” 顾霜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茫然的点头,“好。” 张曼兰帮她煮了一完混沌,放到她面前。 刚出锅的馄饨还烫嘴,热气从往哪里蒸腾着上升,模糊了顾霜霜的脸,也模糊了她的眼,她取了一双筷子,拿在手里迟迟不动。 曾经很多次想过,要不一刀砍死顾吏得了,反正他打不过自己。 这么多年,顾吏没有一天是在真诚的做一个父亲,永远只把她当做一颗棋子,一个可以交换的物件。 她被娘亲拉扯大,小的时候,很少见到爹,反倒是见舅舅的时候比较多。 人生中毁灭性的那几年,可以说都是顾吏赐予的。 可是,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他死了,她为什么笑不出来? 反倒是有几分难过。 顾霜霜盯着面前这碗馄饨,等馄饨融成馄饨糊糊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 大婚晚爱:名门贵女不好欺 她这不是难过,是遗憾。 遗憾此生不知父爱为何物。 明明有一个爹,却还不如没有,天下人都是一样四肢一脑,为什么偏偏她的爹就这么狠心?为什么偏偏她的爹要这么对自己的女儿?权利荣华就那么重要? 顾吏但凡对她有一点疼爱,她的人生就只有爱情带来的苦涩,没有亲情带来的折磨,起码会过得比现在轻松一半。 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不,答案早已经有了,只是她没有指着顾吏的鼻子质问问责的机会了。 顾霜霜把头埋在碗里,用力的用筷子把馄饨糊糊往最里面刨,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有什么滋味。 吃着吃着,鼻子愈发的酸,嘴巴再也合不拢。 理智让她留住最后一点尊严,吃完馄饨就走,可是面部表情就是不受控制,明明想要把闭嘴咀嚼,可是嘴角总是忍不住的往下撇,将自己的嘴扯成覆舟形。 忍不住,眼泪瞬间就砸进了汤里,嘴里还有没有咽下去的馄饨,可是嘴巴再也闭不拢,喉咙里面开始有呜咽声,渐渐的,转变成大声的哭泣。 她抓着筷子,若无旁人的大哭出声。 这个时间点,店里没有客人,只有张姚氏和张曼兰,顾霜霜突然就哭成这副模样,张姚氏顿时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张曼兰。 张曼兰往顾霜霜所在角落里看了一眼,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张姚氏懂起了,擦了擦手上的水,解下围裙,默默的离开了。 她和顾霜霜其实是同一种人,骨子里面刻着高傲,和执着,最不愿意将脆弱展露与人前,她将张姚氏送出门口,就准备关门。 这里虽然不是闹市,但人流量也不小,顾霜霜就这样在店里大哭,惹了不少人瞩目,还是关了门比较好。 送张姚氏出门的时候,远远看见唐勋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他一直赖在张家蹭吃蹭喝,但白天会和张曼兰一起来馄饨馆子帮忙。 他要是不回来,她都忘了,刚刚让他买菜去了。 张曼兰又往角落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顾霜霜仍然控制不住情绪,没有功夫管周围的环境,她干脆和张姚氏一起出门,在门口前不远处将唐勋拦下来,“店里现在不许进人,你跟娘一起回家。” 唐勋一脸懵,“为什么啊,马上就该卖馄饨了啊?” 张曼兰立即竖眉,“让你回去就回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唐勋弱弱的把两只手上提着的菜篮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可是这些我还要” 话还没说完,双手已经空了,张曼兰一手提着一只菜篮,“好了,走吧。” 唐勋:“”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姚氏体贴女儿,直接拉着他走了。 “哎~张姨,怎么回事啊?” “今天晚上不开张了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哎,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们俩瞒着我什么了?”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声音渐渐变小,张曼兰才提着菜篮子转身回店里了。 然而,一转身,一袭明黄色就撞进眼睛里,她把菜篮子放在地上,跪下去,低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站在一墙之隔外,站的位置做一条垂直的线,对应进店里,就是顾霜霜坐的那个角落。 他看不见店里的情形,但是听得到声音。 馄饨小店的隔音并不太小,况且大门还敞开着,顾霜霜的哭声很清晰的从店内传出来,回荡在长街上。 皇帝静静的站着,静静的听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她就是这种人?! 张曼兰看不懂皇帝脸上的是什么神色,所以暂且笼统的把所有类似这种表情的神态定义为心痛。这个时候,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应该在接待燕国使臣,在协商解决这桩十二条人命的惨案。 他却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跟着顾霜霜来的。 张曼兰在地上跪了半天,店内的哭中的悲伤越来越盛,皇帝终于扭头看看向了她,“起来吧’ 张曼兰刚刚站起来,皇帝目光似有漂浮,道,“如果能的话,你帮朕安慰”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先说不下去了。 这种事情,任何安慰都是无力的,他连进去抱住她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给不了她交代。 对方是大燕使臣,除了多替她要一些赔偿,他什么都不能做。 纵然尊贵如皇帝,也多的是身不由己。 皇帝走了。 顾霜霜目送他离开,提了菜篮子进店里,从里面关上店门,坐到炉灶旁,专心的择菜,任由顾霜霜放肆的发泄。 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面,顾霜霜哭干了这十五年来的眼泪。 她并不是哭顾吏的死,而是因为顾吏的死亡,让她十五年来的委屈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安放。 从前顾吏活着,她看到这个爹,可以告诉自己,这个人是我爹,他只把我当做交换权利的筹码,但我偏不任他安排,就算有人一去不回,我也要自己活得精彩,让顾吏看着他得不到的,轻而易举的被自己抓在手里。 最后,顾吏想要的荣华富贵她都有了,她却再也不能富贵给他看了。 内心是很恨的。 为什么一个爹,能狠心绝情到这种地步?把她往死里逼! 他就这样死了。 顾霜霜说不出自己到底为什么哭,可是就是忍不住的想哭,像要哭干这十五年来累积的眼泪c心酸c委屈c和怨恨。 人的眼泪是真的会哭干,天渐渐黑下来,顾霜霜也没有泪了,哭得太久,骤然停不下来,面前的馄饨已经冷得冰凉,她表情麻木,一抽一抽的。 张曼兰在店里点起了油灯,开始擀明天的馄饨皮。 等顾霜霜平静下来,眼神聚焦起来,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张曼兰把擀好的面皮放到一旁。 两人都沉默着,顾霜霜心无旁骛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生像是这间小店里面除了她自己,就没有别人了。 很久,顾霜霜突然开口,“谢谢。” 张曼兰连句不客气都没有回答,顾霜霜继续道,“你为什么帮我。” 张曼兰是一个很冷情的人,就目前而言,即便是寻遍这天下,除了江柔c张姚氏c小安安这三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能让她搭一把手。 而自从在沈十三身上的误会解开以后,她们就变成了陌路人,她确保了自己不再会去破坏江柔的家庭,从此连一句‘离沈十三远点’都没再对她说过。 擦肩路过,也不会有一个眼神交流,完完全全就是两个陌生人。 无处可去的时候碰到张曼兰的时候,顾霜霜没想到她能把自己捡回去。 她偏偏捡了,而她漠不关心的态度,正好最大限度让自己没有那么难堪。 她们这种人,悲伤时刻过度的安慰,反而会让她们说不出的难受。 她一直觉得张曼兰不会是会向她伸出援手的那种人。 张曼兰闻言没有抬头,把手边的煤油灯挪近了些,仔细检查馄饨皮的厚薄是否均匀,然后说,“馄饨八个铜板一碗,天色已晚,小店要打烊了,慢走。” 顾霜霜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的时候,开始在身上翻找。 奈何入宫后根本不需要用银子,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钱长什么样子了,哪来的八个铜板? 张曼兰的馄饨皮擀得差不多了,她把灶台收拾整齐,道:“如果没有钱,可以先赊账,明日派人送来。” 顾霜霜站起来,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停住了,“张曼兰,谢谢你。” 她不是傻子,人家怎么说,她就怎么信。 秦燕联军五年,顾霜霜在军中五年,唐勋同样也在军中五年,唐勋的声音已经能够轻松分辨,刚才唐勋回来的时候,她在店里面,能听到他的声音,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大燕使团的马队撞死了顾吏,唐勋是大燕的十六王爷,张曼兰是怕她见人生情,才赶走了唐勋。 有的人对你一点点好,就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到世界频道广播,可是有的人,她千好万好,也从不张扬。 张曼兰没说,但是她却知道,这种人情,是还不清的。 顾霜霜说完,徒步回了皇宫。 作为妃嫔,是不能夜不归宿的,她还有舅舅,还是有娘,即使天塌下来,也要做好她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 顾霜霜离开后,张曼兰把擀好的面皮用薄纱布盖住,吹了灯,关了店铺,就回家了。 往常都是跟唐勋和张姚氏一起回家,唐勋的话多,总是叽叽喳喳的没个消停,这一条路,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快小半年了,可是唐勋每天都有新的话题可以说。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他就是能说得津津有味c 今天是菜市场的卖洋葱的大妈和卖土豆的大爷黄昏恋了,明天是猪肉的价格已经涨过鸡肉了,反正总有他说不完的琐事。 生活就是这样,由许多琐碎的小事组成,平淡又温馨。 唐勋在很认真的生活。 张曼兰不爱跟他搭话,反倒是张姚氏,有时候说到兴起了,反倒是他更像张姚氏的亲儿一样,两人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张曼兰就算是想插嘴,都没有机会。 今天唐勋先回家了,这条路显得格外的寂静。 有多久,都没有再这样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穿行过了? 然而,脑子里刚刚转完这个念头,在转角的一瞬间,一个黑影突然从角落里面跳出来,“我来接你啦,惊喜不惊喜?意外不哎哟~” 是唐勋。 等张曼兰意识到来人是谁的时候,已经晚了。 虽然她很久不活动筋骨,但是身手和警觉度还是在的,黑影向她扑来的时候,条件反射的就一脚踹了过去。 等发现是唐旭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好几米之外躺着哎哎叫唤了,“哎哟~你怎么回事啊小老弟?我来接你啊!你能不能看清是谁了再动手?哎不对,是动脚!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脚多大的力气,哎不行不行,我的腰断了!哎哟~” 张曼兰误伤了他,有一点小内疚,她走过去,准备把唐勋扶起来,哪知道刚把他往上扯了一把,他就叫得跟杀猪一样,“哎不行不行!腰疼!不能拉!要断了!” 张曼兰的小内疚加深了一丢丢。 疼着这么厉害,该别踢出什么内伤来了吧? 她蹲下身去,伸出两个指头在唐勋的腰上按了按,“这里疼不疼?” “疼疼疼!” “这里呢?” “疼疼疼!” “那这里呢?” “哎不行,剧疼!” 张曼兰开始认真内疚了。 她自己一脚有多大力,自己是很有自信的,看来是真踢出内伤来了 “我扶着你,你看看能不能站起来,回家了我给你看看是不是岔气了。” 唐勋委委屈屈的,“不行,站不起来,你使太大劲儿了,肯定是岔气儿了。” 张曼兰:“” 哪能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里吹一夜的凉风吧? 唐勋见对方沉默,立即抓住她的衣角,紧张的说,“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啊张曼兰,可是你把我踹成这样,你是要负责任的,别想丢下我跑路!” 张曼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真的僵硬了 唐勋道:“不行不行,你不准走,你得背我回去!” 张曼兰正准备说话,唐勋急急道:“你要是不愿意背,抱也行,我不挑的!” 张曼兰有种再给他补一脚的冲动。 她没好气,“你不挑我挑!” 她背对着唐勋蹲下,道,“自己抓着衣服上来!” 唐勋笑得跟偷了蜜一样,当真抓着她的衣服爬上了她的背,张曼兰站起来,把他往上颠了颠,沉默的背着他往回走。 唐勋这张八婆嘴,永远都停不下来,就算是受了伤也闹腾。 “喂,小张,你这么暴力,谁敢娶你啊?” “你看你,一脚把我这么一个壮实的大老爷们儿踹得摊在地上,谁娶了你就是娶了个母老虎回家啊!” “嘿!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劲儿,背着我走这么久气儿都不带喘的啊?” “看在你肇事不逃逸的份儿上,这样吧,我就委屈一点儿,吃点儿亏娶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怎么样?” “你要是同意的话,我明天就跟张姨谈谈聘礼的事儿,你知道的,我不差钱,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张曼兰:“你再聒噪,我把你丢下去。” 她说得出做得到,唐勋怕被丢掉,暂时闭了嘴。 刚刚一只脚踏进张家家门的时候,唐勋像被解开了封印一样,“小张,你吃了饭没?张姨怕你饿着,专门给你留了饭菜,还在厨房热着呢。” 张曼兰:“我吃过了,不饿。” 唐勋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搂着她的脖子往上蹿了蹿,“可是我饿了啊。” 张曼兰:“忍着。” 唐勋的肚子适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忍不了啊,你刚才一脚踹得我肚子都空了,小江,你去厨房帮我拿点吃的来好不好?” 张曼兰:“不好!” 唐勋一听,不干了,保持着腰杆不动,手脚挥舞的诡异的姿势在张曼兰身上扭动,“你也太狠心了吧!把我伤成这样,连顿饱饭都不让我吃,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人性了?” 唐勋也不轻,他一奋力扭动,张曼兰背着他还是有些吃劲儿的,“你再动,我就把你丢下去!”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唐勋就生怕她把自己丢下去,干脆直接搂紧她的脖子,耍赖一样,“不行!我要吃饭!我不下去!我要吃饭!” 张曼兰差点被他箍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没站稳,差点两人一起滚到地上去。 张曼兰黑着脸,“别动了!” 唐勋:“那你去给我拿吃的吗?”张曼兰咬牙切齿,“拿!你给我安分一点!” 唐勋:“好的。” 果然,立即就不动了,张曼兰顺利的把他背回他的房间,就转去厨房给他拿吃的了。 等她走没影子了,在床上躺尸装闪腰的唐勋慢悠悠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我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 路上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话,早就渴了,他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干了,才重新躺回床上,把自己摆成刚才张曼兰走时的姿势。 不久,张曼兰就回来了。 唐勋看到她手里的盘子,差点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你就拿了这个?!” 张曼兰把两个白生生的馒头往他面前一递,表现得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不是饿了吗?” 唐勋不敢置信,“锅里煨的鸡汤你没有看见吗?” 张曼兰:“没有。” “蒸锅上的白玉糕你也没有看见吗?” “没有。” “灶台上的凉拌三丝你总该看见了吧?” “没有,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唐勋终于确定了。 张曼兰她不是没有看见!她就是嫌拿碗盛汤装菜太麻烦!给他端过来太麻烦! 呵!女人! 张曼兰见他久久不接,“不吃吗?那我拿走了。” “等等!”唐勋很没骨气的屈服了。 实在是饿啊! 他从张曼兰手里接过馒头,一脸悲愤的大口啃了两口,生像啃的是张曼兰的脑袋。 张曼兰见他似乎比刚才好了点儿,把顺便从自己房间里面取过来的药递给他,“等会儿吃完了自己抹一抹,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好转了。” 唐勋:“???” 他登时就炸毛了,“我腰闪了你让我自己抹?我抹肚子上吗?” 此时十分愤怒的他,已然忘记自己的老腰根本就没有闪! 这二货,装着装着,连自己都骗进去了。 张曼兰陷入了沉思。 自己把药膏抹到后腰并且揉匀,好像是有点儿高难度 片刻后,她说:“趴过去,脱衣服。” 她在军营里面呆了五个春夏秋冬,没少见光膀子的男人,给唐勋抹个药膏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在她眼里,趴在这里的就是一块五花肉。 唐勋奸计得逞,心满意足的啃着馒头,贼兮兮的脱了衣服,乖乖巧巧的趴得像一只小绵羊。 张曼兰挖了一大坨药膏甩在他的后腰上,唐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曼兰诧异,“这坨药膏还把你砸疼了?” 唐勋嘴里嚼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说,“不是,太凉了。’ 张曼兰仔细感受了一下,这天气,一坨冰凉的药膏甩在腰上,好像是有点儿凉。 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小小的唾弃了一下。 呵!娇气的男人! 张曼兰把手按上唐勋的后腰,开始替他揉开药膏。 “嗯~啊~嗯!舒服!” 张曼兰的手不算细腻,手上有厚茧,但是唐勋就觉得,怎么就这么舒服? 怎么就这么爽! 爽得他一飘,又啃了一大口馒头。 “嗯~嗯~咳咳咳咳!噎住了,小张!小张别按了!给口水!给口水先!” 前人的智慧确实是渊博的,乐极生悲这个词是真的存在,唐勋一口气岔在喉咙里,馒头屑呛进了气管里,咳嗽声大的惊天动地,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张曼兰倒了一杯水给他,他把卡在喉咙里面的干馒头咽下去了,才红着眼眶,眼泪婆娑的控诉,“你看看,都怪你,你要是给我盛碗鸡汤,我至于噎成这样,呛成这样吗?” 张曼兰一脸懵,“还赖上我了?” 唐勋见好就收,笑着哈哈道:“没!绝对没有!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来照顾我,我感激都都来不及,怎么会赖上你呢?” “哎,药膏还没揉散呢,小张,来,来,坐下嘛!”他笑得像个拉皮条的老客。 张曼兰狐疑的看着他,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终于还是坐下,继续给他揉药膏。 然后,唐勋就继续。 “嗯~啊!嗯~”张曼兰在梵音宫学习了不少知识,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实战过。但是理论是相当扎实的,唐勋的这个叫声,可以简单总结为两个字:"ng"。 腰上岔了气,揉药膏一定是会很痛的,而唐勋不但不痛,还得非常起劲儿,手里的馒头也啃得欢实。 张曼兰是个武力型选手,但这不代表她的智商为零。 唐勋得意忘形忘了装病人,终于被她识破了! 她被耍了!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张曼兰十分愤怒,而正爽得起鸡皮疙瘩的唐勋对此毫无所觉,嘴里还在催促,“小张,下面一点,对对对,就是这里,再重一点,哎,重了重了,一点点就好,嗯~就这样就差不多了。” “小张,没想到你技术还挺好的嘛!”他自以为很真诚的笑着夸了一句。 然而,下一刻,唐勋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啊!” 这次不是,是惨叫。 唐勋的眼泪都疼出来了,腰杆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这次并不是装出来的,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条猪 张曼兰这一路任劳任怨把唐勋背回来,给他拿吃的,给他抹药膏,结果最后发现他是装的! 唐勋现在这种惨叫程度,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这种人!就应该让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唐勋惨叫过后,气息奄奄的道:“小张,你干嘛?故,故意杀人啊?你谋杀!谋杀你知不知道?要砍头的!” 张曼兰站起来,一把夺走他吃了大半个的馒头,把床边摆的药膏收走,“你就慢慢躺着吧!” 张曼兰那个气啊!一摔门就走了。 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刚好碰到张姚氏披衣起来看她回来没有,两人一进一出,撞了个面对面。 张曼兰看到张姚氏,脸上的怒容才收了收,“娘,怎么这么半夜了还不睡?” 张姚氏看到她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张曼兰已经回来很久了,娘仨的安稳日子也已经过了很久了,每天买买菜,煮煮馄饨,日子过得相当平淡,也很幸福。 可是张姚氏总是觉得不安心,张曼兰一个人出去很久,她放不下心,回来得太晚,她也放不下心。 总怕啊,什么时候她再像十岁那年一样,一离开视线,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她知道,女儿现在已经很强大,也知道,很少有人再能伤害她,可就是忍不住的害怕啊。 担心是控制不住的。 张姚氏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对了,厨房里给你留了饭,看到了吗?有没有吃?” 张曼兰娘:“我吃过了,还不饿,留着明天再吃吧,时间不早了,夜里凉,你快回去睡吧娘。” 张姚氏听她已经吃过了,就不再强劝,道:“娘就先回去睡了,你别熬太晚,早些睡,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张曼兰连声应了,张姚氏才放心离开,走之前,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顺口问了一句,“小唐不是去接你了吗?他还没有回来?你们在路口错过了吗?” 张姚氏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张曼兰的怒气噌的就蹿起来了,“谁要他接我了,看见他就来气!” 张姚氏一下子就愣了。 张曼兰走失之前活泼大气,人也很开朗,跟个假小子似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除了江柔被欺负的时候,很少看见她生气。 但是奉新那一片儿有江蕴,江柔自己本身又长得可爱,跟个洋娃娃一样,看着就喜人,很少有人欺负她,所以,张曼兰可以说基本上是不生气的。 后来因为失踪时候的经历,她的性格变了,说话少了,人也不再开朗了,但是仍然很少事或者有人能够触怒她,连张姚氏这个做娘的,都已经忘记张曼兰上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c什么样子了。 以前只是觉得女儿的脾性好,但那时她跳脱调皮,是有烟火气,有人味儿的。 一个人不易喜,不易悲,不易怒,其实是一件百害无一利的事。 人生来七情六欲,长时间的压抑情感,最后只会迎来大爆发,一旦她被任何一个点引爆,再自制的人都不可能再控制得住自己。 起码在情绪爆发的这个时间段,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她会做出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张姚氏喃喃道:“曼兰,你” 张曼兰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敛了情绪,强行回归平静,“没什么,娘,你回去睡吧。” “小唐他?” 张曼兰还是保持温和的表情,“他回来了,别担心了。” 张姚氏这才带着满腹狐疑的走了。 张曼兰等张姚氏彻底走得没影子了,脸才重新垮下来,黑如锅底。 张曼兰这几年的心性一直很平稳。与其说是平稳,不如说是被打磨过头了,梵音宫那种地方,包揽世间的一切黑暗,她麻木了,当生死都不再是大事,就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了。按说唐勋戏弄了她一顿,她也揍回去了,不应该还耿耿于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好气啊!!张曼兰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翻来又覆去,满脑子都是唐勋那贱嗖嗖的表情,一想,就是大半夜过去了。已经将近子时,她还没睡着,最后,她一拍床板,抓起衣服胡乱的拢在身上,气势汹汹就往外走。现在正是深夜,唐勋睡得特香,月光透过窗户幽幽照来,房间里面勉强能视物。他的睡相极差,一个人睡觉,他四仰八叉的能把整张床都占满,脑袋已经摆在了床沿的位置,再往外扭动一点点,头就得睡出床的范围了。 由于脑袋吊在床沿,头部微微仰起,口唇不自觉的大张,在月光下,有一丝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一路流到耳根。 唐勋睡得正香喷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中,像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自己,老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完全靠一股强大的意志力,把眼皮撑开了一条缝。 这不睁眼不要惊,一睁眼顿时吓了一个大哆嗦,一声凄惨的怪叫响彻夜空。 “啊!什么鬼?何方妖孽?!” 大半夜睡得正香,朦胧中一睁眼,发现面对面有个人凑在你脸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你,你怕不怕? 简直怕死了好吗?! 那一瞬间,唐勋浑身的血液逆流,当真以为活见了鬼,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结果 “张曼兰!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要死啦~!” 说完,觉得自己脸上痒呼呼的,伸手一摸,摸了一手的口水,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 于是趁着光线不好,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把口水抹在衣袖上,“你,你半夜有什么急事吗?” 张曼兰点点头,“嗯。” 有急事,相当急。 唐勋认了点儿真,“嗯?真有急事?什么事啊?” 张曼兰一脸神秘的站在床边,对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唐勋先是一愣,随后贱兮兮的一笑,随时都不忘了占便宜,“这么神秘,是不是深夜突然想通了?要嫁给我了?哎你急什么,明天说也是一样的,反正我随时都等着娶呢!” 话虽是说让张曼兰不急,但身体却很诚实,一脸急不可耐的凑过去。 然而,等他脸上的笑意最大的时候,现实给了他最沉痛的一击。 只觉得眼前一花,腰上一阵剧痛,然后 “啪!” “哐!” “当!” 张曼兰一言不发,把他全身心的凌虐了一个遍,才扬长而去。 这时候的张曼兰,才觉得不憋气了。 呼~舒坦! 被狠揍一顿的唐勋扶着腰,趴在床上锤床哭唧唧,“呜呜呜,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半夜突然跑来打我,我又没惹你,呜呜,打就打,下手轻点儿行不行啊!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宝贝了?往死里锤啊?!” 张曼兰完全不理他,神清气爽的回了房间,一觉睡到大天亮。 通体舒泰。 早晨张姚氏看到唐勋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小唐?这脸是怎么了?你跟人打架了?” 唐勋的眼神下意识的就朝始作俑者飘过去,张曼兰往滚烫的粥面上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搅和着粥,他默默的收回目光,回答张姚氏,“昨天晚上起夜,太暗了看不见,绊了一跤,磕到床沿上去了。” “这”张姚氏一脸疑惑。 这床沿磕出来的乌青挺圆润的啊 顾霜霜喝了一碗粥,“娘,我吃饱了,就先走了。” 张姚氏很快把唐勋圆润的乌青抛到脑后,“这就吃饱了吗?吃这点儿哪行?现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的,再吃一点吧!” 她说着,已经动手,又帮张曼兰盛了一碗粥,顺便把她平时多夹两筷子的菜连盘一起推到她面前,“再吃一点吧,早朝一站就是这么久,身子熬不住的。” 张曼兰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张姚氏的头上又添了些白发。 现在的日子过得顺遂,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但是张姚氏苍老的速度还是很快,快到张曼兰有些不知所措。 张姚氏把筷子递到她手里,那样的关切的目光让张曼兰心里嘴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确实已经吃饱了,可在张姚氏那样注视的目光下,她还是接过筷子,把碗里的粥和面前的点心往肚子里面塞了个七七八八。 去太学和去皇宫的路是一条,张曼兰每天早朝的时候,顺带捎了安安一起。 按照律例,安安是没有资格上太学的,但是张曼兰战功卓越,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她就说什么都不想要,想回家卖馄饨。 天下尚未一统,这么一员大将,皇帝会愿意就这样白白放她回去卖馄饨吗? 张曼兰想回家卖馄饨,那是不可能的,皇帝强行给她安了个官,怕她心里不满,就用赏赐家人来笼络。 张曼兰没有多少弱点,皇帝把她的死穴看得透透的,软肋抓得死死的。 帝王之术! 这当真是一个天生的君主。 张曼兰本人不太看重自身的感受,只是让她做个官,那就做就是了。 安安比沈问大两岁,两人都在太学里,安安早上和姐姐一起上学,沈问就独自离家,经过江府的时候,等舅舅一起。 有时候时间赶巧了,两个孩子还能在路途中遇到。 今日就赶巧,在半途中遇到了。 沈问眼尖,老远就看见她们,挥舞着手大喊,“张姨!安安!” 两人一确认眼神,飞奔着汇合。 这俩孩子也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感情好的程度曾经让很多人怀疑过他们的性取向c 沈战的儿子要是个断袖,那就很好玩儿了! 每当沈问和安安勾肩搭背时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凡是让沈问听到了,他都会回头直接怼,“你嫉妒我啊?!” 嘴碎甲乙丙丁:“” 嗯,我嫉妒,我是真嫉妒。你有个让我不敢回嘴的爹! 沈问和安安走在前面,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小声的在讨论着什么。 张曼兰和江蕴跟在后面,江蕴突然问,“燕十六在你家住了多久了?” 唐勋在江家住了有小半年,江蕴早前不问,现在却突然关心唐勋在她家住了多久,张曼兰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昨天燕国使臣入京,一来就撞死了顾霜霜一家十二口,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江蕴并不是真的想问唐勋在张家住了多久,而是想提醒她,现在最好离唐勋远点。 毕竟现在是敏感时期,他的身份又敏感。 而且! 人家堂堂一国王爷,在你家卖馄饨是算个什么事儿啊?以前大燕使臣没来,悄悄卖卖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人家的使臣都到你家门口了,你让人家眼睁睁的看着在大燕得供起来的王爷在大秦卖馄饨? 还是没有工资免费干的那种? 人家心里能没有点儿想法吗? 张曼兰谢过了江蕴的好意,道:“我知道了,不过这人是泼皮无赖,赶不走。” 江蕴抿唇不语,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张曼兰想赶谁走,能赶不走吗?就算真的不能,只要她开口,江蕴c江柔,谁都能助她一臂之力。 再不行,直接跟皇帝开口,直接让人八抬大轿把唐勋抬走。 这叫赶不走? 罢lia一 不死劝张曼兰,江蕴其实也是在打小算盘。 自从唐勋住进张家以后,霍清就没有动静了。 对,就是霍清! 霍清虽然是谋臣,但是从前在盛京,提起沈十三的名字,除了伴随皇帝的名号,出镜率最高的就是他了。 他不算高调,但也不能说低调,偶尔也会有些风吹草动。 但现在,就跟这个人死在三国之战中了一样,好几个月,都没有看见他出来活动过了。 把自己关在小小的霍府里面,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但江蕴知道。 他是在逃避。 以张曼兰的性格,她不想让谁住进家里,谁就一定进不去,但唐勋就是进去了,而且还住了这么久,霍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霍清此人心极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把对张曼兰的情意藏得很深,深到几乎无人能察觉。 但,只是几乎,并不是没有。 江蕴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然不会包括在这个几乎里面。 正因为这个,才更加讨厌霍清。 这个人太自以为伟大了,蜀都之战的时候,不惜以自己做诱饵。 他这种人,只吊在大后方都已经很难在军队里面生存下来,自己跑到前线去诱敌,无异于找死。 他连自己都能牺牲,还有谁不能牺牲? 张曼兰已经被他利用过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 他的那点儿情意,江蕴恨不得给他丢在泥地里面去践踏,张曼兰被他喜欢上,那真是八辈子累积下来的倒霉催。 现在,最好趁这个时候,让霍清有点儿自知之明,离她越远越好。 唐勋在张家虽然对张曼兰会有点儿影响,但终归不伤大雅,毕竟人家你情我愿的,又不是谁把他绑在张家的,人家本人都没发声,轮得到谁去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那就这样吧 今天早朝的主题,毫无意外的,就是昨天的盐口市惨案。 这件事处理得太重了,伤两国的情谊,太轻了,伤我国的尊严。 那是十二个人,不是! 还是和熹贵妃的娘家猪呸,娘家人! 大臣们讨论得相当激烈,从轻派和从严派差点没直接在朝堂上打起来。 一直到即将下朝,两派也没有争出个你输我赢。 昨天原本应该是大燕使团的接待宴,但突生意外这么一搅和,匆匆意思意思就结束了,计划中,顾霜霜也应该出席,可她在宫门即将落锁之前才回了宫。 这都别说她回宫晚了,能给你回来就算不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皇后娘娘可还满意? 当天直到散朝,针对这件事也没做出一个结果,皇帝头疼万分的离开换几点,首先去了玉芙宫。 据宫人来回报,顾霜霜自从昨天回来以后,相当不正常! 她的不正常,就是太过正常。 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并不是她应该有的表现。 说实话,皇帝其实并不怎么了解顾霜霜。如果不是看到顾霜霜在馄饨馆子里面哭得像条狗,他根本就不能确定她到底是悲伤还是不悲伤。 他喜欢她,却并不了解她,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皇帝到了玉芙宫,却被拒之门外,那个叫小云的宫女告诉他,顾霜霜病了,像是伤风。 皇帝开先当真以为是病了,等紧张宣太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小宫女支支吾吾的,这才明白,她是不想见他。 皇帝自认为脾气不算好的,等全天下都顺着你的时候,时间久了,再好的脾气也都会养得刁些,更何况君王哪能是个没脾气的老实人。 谁人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皇帝拒之门外还活下来过? 顾霜霜是头一个。 可是皇帝奇异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生气。 反而觉得有些心疼和理解。 理解? 全都乱套了!真是疯了! 他从玉芙宫离开后不久,李莲英就来通传,大燕使臣卫知行请见。 这个时间主动觐见,也没有别的事了,皇帝不能不见。 而玉芙宫这边,整个宫殿如同一潭死水,顾霜霜虽然面上平静,但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主子的霉头,呼吸都不敢大声。 小云目送皇帝离开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腿都软了。 她毕竟没有见过大场面,皇帝一追问就露馅了,刚才那一刻,真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差点把魂都吓没了。 还没等她松口气儿,底下的小宫女又慌慌张张的来了。 小云自从当了大宫女以后,最怕看见的就是这个表情。 因为一看见这个表情,下一句听到的就一定是:不好了,出事了! 果然,小宫女开口就道:“小云姐姐,不好了!娘娘的猫不见了!” 小云一听,刚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顾霜霜对这只猫算不上喜欢,连抱都没抱过,可是架不住这是御赐的宠物啊! 皇帝哪天要是心血来潮,问去哪儿了,难道还能回答说猫成精了自己跑了? 找死呢吧! “宫里都找了吗?我们宫里没有,其她娘娘的寝宫呢?御花园呢?”顾霜霜现在心情不好,当然不能拿这样的糟心事儿去烦她,只能先尽力的找一找。 猫这玩意儿灵巧,皇宫这么大,它虽然跑不出去,但要是钻到哪里藏起来,那也能让人找得够呛。 那小宫女儿回答:“玉芙宫里面找过了,御花园也去寻过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找疏漏了,都没有!” 御花园的亭台楼阁,假山绿树那么多,除非直接翻个底朝天,否则谁也不敢说自己找得毫无疏漏。 小云隐隐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玉芙宫没有,御花园没有,那是不是在别的娘娘宫中? 这可不是小事。 这猫虽然长得漂亮,但是性子野得很,连顾霜霜都被抓伤过,要是跑到哪个宫里,抓伤了哪个细皮嫩肉的娘娘,那真是大祸临头了! 这猫虽然是皇帝赐的,但现在已经归了顾霜霜,出了事情,第一个逃不了的就是她! 小云顿时万分紧张,“快去找,其他宫里也悄悄去看一眼,御花园的那些角落里面,也仔细的找,快去,还有,别惊动了人!”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准得不能再准。 小云刚刚让宫女去找猫,人都还没走出宫门口,皇后宫里就来了人传顾霜霜,说是那猫抓伤了三皇子。 小云两眼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这时候,再不想去打扰顾霜霜,也得打扰了。 小云小心翼翼的跟顾霜霜汇报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最后犹疑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不敢说。 顾霜霜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云跪下去,头垂着,道:“娘娘,可能是奴婢小人之心了,但是奴婢觉得,这事是有预谋的。” 半天,听到顾霜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继续。” “娘娘,奴婢绝不是想要推卸责任,实在是此事蹊跷。” “奴婢怕饶了娘娘清净,今天一早就让人闭宫了,除了刚才陛下来的时候,玉芙宫的大门就一直没有打开过,而且小猫是陛下赐给娘娘的,奴婢不敢怠慢,让翠青日日照顾着,几乎就没有挪开过眼睛,小猫是跑不了的。” “而且就算是跑了,今天整日闭宫,最多也只是在我们玉芙宫内,出不了这个殿门,可是小猫跑了,还抓伤了三皇子,现在陛下不在,皇后娘娘在这个时候问罪,常妃再不依不饶,娘娘肯定会吃大亏的!” 开始不觉得,以为只是小猫自己跑了出去,后来皇后派人来请人的时候,小云才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宫门整天紧闭,宫墙这么高,这猫的爪子上又没长八爪鱼的吸盘,它是怎么逃出去了? 翠青除了照看小猫,是没有其他差事的,御赐之物不是小事,就算是偷懒,肯定也只是一小会儿,不敢太久。而就这么点儿时间,小猫逃出玉芙宫去,抓伤了三皇子,皇后派人来问罪,衔接得如此紧密,想让人不怀疑都不行! 综上所述,玉芙宫里面,一定有内应!此事,一定早有预谋! 顾霜霜静静的听她说完,道:“说完了,就走吧。” 小云一愣,跪在地上不起,“娘娘,再等等吧,等陛下空出时间来了,让陛下给娘娘做主,现在就这样去,一定是一个大陷阱等着娘娘的!” 再是得宠的贵妃,皇后现在也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而且中宫大权在握,外戚强大,而顾霜霜却只有一个贵妃的头衔和皇帝的宠爱,现在皇帝不在,没人撑腰,直接对上皇后和诞下一子的常妃,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等等皇帝,等皇帝来拉偏架,这才是万全之策。 顾霜霜却不理她,“走吧,皇后娘娘该等急了。” 小云见劝不动她,也只能跟着去。 顾霜霜到地方的时候,几乎是整个后宫都到齐了。 地位高点的,如季贵妃,丽嫔,常妃,德妃等,地位低点的,这个贵人,那个常在,也大都在。 众人聚拢一堂,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义愤填膺,像是顾霜霜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等她踏进殿内,控诉声都还没有完全歇下去,众人只是假吧意思的把声音往下压了压,可是那音量,还是能传进顾霜霜的耳朵里面。 “伤了皇子的千金之躯,这次可逃不掉了!” “就是,她那只猫,平日里就叫唤得凶残,隔着宫墙听着叫声都觉得瘆人,我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 “什么样的主子交出什么样的东西,谁知道这次是意外还是早就教唆了那只畜牲!” “谁知道呢,反正这个狐狸精和那只畜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言语之不堪,听得小云的眼睛都红了。 顾霜霜立于皇后下首,行了一个礼之后,明知故问道:“皇后娘娘急召臣妾,是有什么急事吗?” 皇后不想跟她打太极,直接切入主题,“和熹贵妃就别装了,本宫前人去唤你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缘由,贵妃现在这般说辞,是想推卸责任吗?” 顾霜霜道:“那就要看,是不是臣妾的责任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语气相当严厉:“你的猫抓伤了皇子,太医刚才已经来看过了,虽然已经开了药方,但畜牲毕竟是畜牲,谁知道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皇子的千金之躯,就因为你,现在时时都要提心吊胆,有没有种下什么祸根!” 这边话刚一落,那边常妃就哭了起来,神态之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皇子已经嗝屁了一样,“和熹贵妃!你有什么怨,就冲着本宫来!三皇子年龄尚小,还是一个孩子,你怎么就狠得下心,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明明是畜牲抓伤了三皇子,又不是顾霜霜抓的,常妃三言两语,不讲究证据,不让人辩解,直接就给人定了罪,简直是毫无道理! 顾霜霜听了,没有辩解,反而是问,“你上一句说的什么?” 常妃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义愤填膺的说,“说你是一个毒妇,对一个孩子都能下此毒手?!” “不是,上一句。” 常妃被她问愣了,下意识的重复了刚才的话,“你要是对本宫有怨。就冲着本宫来!” 顾霜霜点头,“是了,就是这句了,我跟你有什么仇不好意思,请问,你哪位?” 顿时,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这实在是太扎心了啊! 常妃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天,才继续道:“贵妃就别装了,今日之事,你就算装作这里的人你一个不认得,伤害皇嗣的罪名,也是脱不掉的!” 丽嫔在一旁风凉道,“有些人,可要倒大霉咯~” 顾霜霜置若罔闻,看向皇后,“请问娘娘,我能看看抓伤三皇子的猫吗?” 皇后以为她想抵赖,不认那猫,立即就让人把猫抱上来,道:“贵妃这个时候子再来说不认识这只猫,恐怕是晚了点儿吧。” 有宫女抱着小猫到顾霜霜面前。 这猫确实是十分野性,在宫里怀里乱蹬乱抓,把宫女的衣裳和手臂上都抓了不少口子。 顾霜霜看了一会儿,提起小猫的后颈肉,把它悬在半空中来来去去的转了好几圈,才说,“这的确是养在臣妾宫里的猫。” 皇后一听,道:“既然贵妃” 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花,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顾霜霜直接把猫往空中一抛,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短匕,手起刀落,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猫头已经和猫身已经不管猫的死活,各过各的去了。 血淋淋的猫头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竟然直直的落进了坐在不远处c丽嫔的怀里。 而飞溅出来的猫血,则洒了距离最近的常妃一头一脸。 丽嫔下意识的接住猫头,半天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等视线落在地上的无头猫尸上,才凄厉的惊叫一声,脱手就把手里的猫头丢出去。 顾霜霜在众目癸癸之下,一个漂亮的旋身,接住被丽嫔抛开的猫头,捧在手心儿里,双手递到皇后面前,垂眸道:“既然是这只畜牲伤了三皇子,臣妾就斩了它的头,让它再也作乱不得,” 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多亏你 猫头被顾霜霜端端正正的捧在手里,一双散了瞳的金色猫眼还大大的睁着,有鲜血不断的流下来,染红了顾霜霜的双手,殷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里面漏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她说完话的那一刻,眼皮缓缓的抬起,目光阴森冰凉至极,嘴角更是扯起一个让人背心发凉的诡笑。 那一瞬间,皇后恍惚间有一种错觉,错觉顾霜霜和她手心儿里面捧的那颗猫头的目光,猝然重叠。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两双最阴毒的目光同时盯在她身上,让她的头皮都开始有点发麻。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目光! 她疯了!对,她疯了! 后宫里面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哪个的手上没有沾过鲜血,也没有哪个是是一张纯洁的白纸。 可后宫的阴谋诡计,那毕竟都是不见血的,她们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现场当时就控制不住了,尖叫声此起彼伏,但又因为皇后还在,不能擅自就逃,所以不得的留在殿中。 那刺鼻的血腥味,无头的猫尸,以及顾霜霜那一身杀戮之气,让她们慌了神。 顾霜霜安静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们都已经忘记,这人女人,曾经征战疆场。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这是才是顾霜霜,这才是和熹贵妃。 那双手,曾经被人血洗礼过。 “皇后娘娘,可还满意?” 在尖利的惊叫声中,不知道为什么,顾霜霜略显低沉的声音竟然清清楚楚的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一刹那,大家都安静了。 看见那样一双嗜血的眸子,说实话,皇后心里是有点发抖的,但是她是后宫之首,皇后的威仪万万不能丢,只能勉强镇定住。 常妃算是挑事者,这种时候,她不能退缩,不能把皇后放在前面当挡箭牌,否则此事过后,一定会招皇后记恨,她大声呵道:“放肆!后宫不许携带利器,你是要造反吗?”虽然呵斥声很大,但是明显底气不足。 色厉内荏。 毕竟这么一个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手持利器站在你面前,并且情绪隐隐有失控的前兆,万一她不要命了,临死拉你垫背,跳起来给你一刀呢? 她不想活,难道你也不想活了吗?!一群宫女太监立即站上前去,把皇后护在身后,常妃的宫女放声高呼,“来人!羽林军,来人!和熹贵妃要谋害皇后娘娘!” 不过才片刻的功夫,只从杀猫一举动,就已经给顾霜霜定了一个谋害皇后的罪名。 顾霜霜环视一周,四周坐了不少嫔妃,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警惕的看着她,对于皇后宫女那睁眼说瞎话的‘谋害’罪名,众人没有看到,但等闹大了,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她谋害皇后的人证。 是所有人。 众矢之的,无外如此。 这些人里面,有些是被顾霜霜挡了路,有些是被她威胁的地位,有些,是跟随大流,顺手推她一把。 可是,这些人,顾霜霜甚至认不全脸,就成为了她们的靶子。 何其悲哀和可笑? 顾霜霜向前伸出的手骤然垂下来,手中的猫头也砸落在地,“我不过听闻此猫伤及三皇子,特地带刀亲自来制裁了这只畜牲。” 本来就已经豁开一个大血口的猫头砸在地面上,当场就把脑浆子砸出来了,白花花的一片溅得到处都是,皇后顿时就被恶心得干呕了几声,差点没吐出来。 干呕了好几声,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皇后眼角都挂了生理眼泪。 但她暂且忍住,没有先发声。 这次出头的是常妃,她只需要做一个主持大局的裁决人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常妃去做。 风向好,她就顺势扳倒顾霜霜,风向不好,那也有常妃再前面挡着。 常妃果然挺身奋战上一线,直接跟顾霜霜撕,“休要再狡辩,你以为杀了猫,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吗?” 顾霜霜一脸疑惑,“猫抓伤了三皇子,我便杀了它,还要如何?” 常妃大斥,“这是你玉芙宫的猫,你脱不了管教之责,连畜生都管不好,要你何用?!” 顾霜霜立即反驳,“你错了,这猫,是陛下御赐的猫,要说管教不严,那也应该是陛下管教不严,关我何事。” 众人顿时沉默了。 顾霜霜乘此机会总结道:“猫是陛下赐的,臣妾带刀是来杀猫的,所以还请这这位娘娘赐教,臣妾为娘娘分忧,到底有什么错?” 众人望着她还沾着猫血的双手,“” 为什么她们竟然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啊! 常妃气得脸都绿了,直接张开嘴胡咧咧,“和熹贵妃意图谋害皇后娘娘,来人啊!快把这个妖妃给拿下!拿下!” 顾霜霜弯身把地上的短刀捡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或者说什么,皇帝却比羽林军先来了。 “皇上圣驾~” 唱和声落,皇帝就怒气冲冲的往殿中走来,看见这坐了一殿的人,不善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又是在做什么?能不能消停点,嫌朕的事还不够多吗?” 皇帝的气势自然不用怀疑,他生起气来,众嫔妃吓得往后缩了缩,不敢接话。 常妃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皇帝,惊了一惊。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接见大燕使臣吗?!惊过之后,忽然醒悟过来,满腔的醋意是怎么也收不住。 还能为什么? 还不是玉芙宫的奴才去报了信,专程赶来为顾霜霜解围的! 皇帝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皇后就知道,让顾霜霜逃过一劫。 今天这个时机,常妃是挑了好些时候的。 按照顾霜霜现在的得宠程度,只要是皇帝在一日,后宫的妃嫔就一日奈何她不得。 可是时日一长,等对方在宫里站稳脚跟,想要除去就很困难了,而今日大燕使臣求见,就是最好的时机。 玉芙宫会有奴才去皇极殿报信,皇后其实早就料到了,但是她没有料到,皇帝竟然来了! 接见使臣又不是闹着玩儿的,哪有见了一半突然走人的道理?! 三皇子只是一个引顾霜霜来参加这场鸿门宴的幌子,事关皇子,又是皇后亲自召见,她不能不来,只要她一只脚踏进这个圈套,自然还有后招等着她。 等皇帝接见完使臣,她已经被定罪了。 木已成舟,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皇帝是皇帝,所以他更不能徇私枉法。 他是天下人的榜样,要以身作则。 顾霜霜在朝中众臣的眼中,已经是一个魅惑君主的妖妃了,多的是人想收拾她,只是在明面上,朝堂后宫互不干涉,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果后宫动手扳倒了顾霜霜,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会用尽全力的踩着顾霜霜,不让她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皇帝抛下使臣,来了! 皇帝此举虽是保护了顾霜霜,但在另一方面,也坚定了后宫里有些人想要除掉她的决心。 大秦建国以来,太子之位从不立嫡长,向来都是能者居之,皇后的儿子是嫡子也长子,六岁从皇子成为了太子。 太子之位从来都不是稳固的,太子立得越早,就越早成为千万人的靶子。 大家都知道你是太子了,他们想要做太子,就必须把你搞下去。 有些国家是秘密立储,比如南楚就是,皇帝就算心里认定哪个儿子做太子,他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明旨,自己悄摸摸的在心里知道就好。 但大秦却偏偏相反,太子立得越早越好,在高祖时期,甚至有一个出生即太子位的太子。 当然,最后没有活下来。 能者居之嘛。 早立储,有利也有弊。 利么,没当上太子的,知道自己首先要先把谁搞下台自己才能上位,当上了太子的,目标就是保住自己的位置和小命。 弊,当上了太子的,给了人家足够的时间在你背后放暗箭,随时有可能被人拉下马,没当上太子的,虽然有了目标,但也不一定能成功,要是失败了,那就也基本上把小命玩儿丢了。 皇帝一共有八个儿子,太子早立,皇后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有人反扑,幸而,皇帝儿子多,但多都是近两年才添的,三皇子只有十岁,排行越往下,年龄就越小,而且皇帝似乎也没有放太大精力在他们身上,暂时不能对太子造成太大的威胁。 只有一个二皇子,勉强能算跟太子旗鼓相当,只不过也是输多胜少,太子长这么大,几乎没有什么压力。 皇后的地位一直无人能撼动,即便是季贵妃的六皇子,皇帝的态度也平平,完全不如太子。 太子就是火箭班的重点栽培对象,其他皇子,都是普通班的普通学生,皇后一直没有什么危机感。 直到顾霜霜出现。 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的,顾霜霜是一个劲敌。 这是皇后给她贴的标签。 自从她进宫,皇帝每一次踏足后宫,必定是去玉芙宫,别的妃嫔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皇后不知劝过皇帝多少次要雨露均沾,都被对方当一个屁一样放掉了。 这种话,以前不用劝,皇帝自己都做得很好,可是现在,连劝都劝不听了,皇后怎么能不急? 皇帝现在正值壮年,顾霜霜的侍寝频率,有子嗣只是早晚的事,而且肯定不会只有一个,等她生下一个皇子,皇子再长大,皇帝说不准都还能再在龙椅上坐两年,此人现在不除,将来必成大患!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皇后一定不会放过。 不过皇后毕竟是皇后,此事一旦失败,就会招惹皇帝厌弃,所以她不能亲自出面。 刚好,有人比她更沉不住气。 常妃育有三皇子,今年十岁,再过几年,就可以参政了,突然杀出来的顾霜霜,让她忌惮不已。 本来三皇子就不算太出众,顾霜霜一旦生下皇子,只怕皇帝连看都不会再看三皇子一眼。 母凭子贵,子又何尝不凭母贵呢? 既然皇后觉得是一个好机会,她难道就不觉得此良机难得吗? 所以她动手了。 而皇后,见有了常妃出头,她就在里面和稀泥,皇帝不在的时候帮常妃,皇帝在的时候就假做公正处理。 可现在计划进行到一半,被皇帝搅和了,再想要觅此良机,不知道该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然皇后能看得清楚形式,皇帝既然连燕使都丢下了,顾霜霜今日就一定动不了。 只能意思意思讲清始末,替自己辩解两句,把自己摘出去。 “陛下有所不知,和熹贵妃的猫跑出玉芙宫抓伤了三皇子,臣妾只是按照太医嘱咐,召贵妃来问问这猫前两日是否有什么异常,突然抓人,别是染了病,再给三皇子留了祸根,可贵妃一来就亮了刀,臣妾一时慌了,只能寻羽林军,陛下,臣妾作为三皇子的生母,看见儿子受了伤,又以为贵妃娘娘想对皇后娘娘不利,才一时慌了手脚,请陛下饶恕。” 不光是皇后看得清楚形式,常妃也明白,今天暂时奈何顾霜霜不得了,与其在皇帝盛怒的时候跟他作对,不如做个小,先认错,机会么,可以以后再寻找。 看起来只是在为自己辩解,但其实,是在暗指顾霜霜先动刀。 我只是喊她来问问这猫有没有病,结果她一来就上刀,我正当防卫有错吗? 她一点也不担心顾霜霜辩驳,在场这么多嫔妃,没有一个是向着顾霜霜的,她今日的敢对顾霜霜动手,其实背后也有皇后的默许,众嫔妃都心知肚明,所以不论她说什么,她们都只会点头称是,顾霜霜一人难辨百口,只会让人觉得她在狡辩而已。 顾霜霜不是会吃闷亏的人,只不过她没有直接辩解是常妃想往她头上安罪名,而是说,“臣妾听闻畜牲抓伤了三皇子,悲愤难挡,一时气怒,才带了刀来,为三皇子报仇,不想惊吓了皇后娘娘,实在是臣妾的罪过。”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地上的死猫,以此来证明自己说的话。 她说得很有诚意,跟真的似的,但皇帝看着她笑吟吟的脸,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因为,她笑得像他初识她的那个晚上一样,那么甜,眼神都是天真。 而现在,表情是一样的,可是眼睛里面的东西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自从再见一来,他对他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且俱都是假笑,他看得出来,只是不愿意揭穿。 可是现在,他几乎觉得自己穿越了时空,看见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儿。 这一下,魂都被勾走了大半。 皇后不等皇帝说话,先做了和事佬,“如此说来,是本宫冤枉了妹妹了。” 常妃也顺势道了歉。 皇帝气得就差指着常妃的鼻子大骂,“整日在宫里显得没事,就多教教三皇子如何为人处世,叫他认真学习,天天上蹿下跳在折腾什么?你能折腾出一朵花来吗?!” 这话,十分的重了,骂得常妃头都抬不起来。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化解,常妃为了表示歉意,在库房里给挑选了些珍宝,作为歉礼让宫人送去玉芙宫。 皇帝匆匆回皇极殿里面接见燕臣,顾霜霜则大摇大摆的回了玉芙宫,小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吓得三魂不见了俩,等回了玉芙宫,才觉得活了过来。 这次去皇极殿报信的是宫女小梅,可谓是功不可没,小云想起皇后那一脸的来势汹汹就后怕,对小梅道:“这次是去皇极殿请陛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刘略哥哥 她也想过去请皇帝,可谁都知道皇帝正在接见燕臣,后宫的这些事,怎么能跟两国建交的大事相比,这时候去不是找不自在吗! 没想到小梅竟然敢去。 哪知,小梅竟然呆愣愣的道:“不是娘娘让我去的吗?” 这回,换小云愣住了。 她不自觉的朝主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安安静静的,宛如一座空殿,可她知道,顾霜霜在里面。 小云陷入了沉思。 这么久以来,贵妃从来没有向陛下主动提过一次要求,没有主动找过陛下,没有主动向陛下寻求过一次帮助。 这次 “小云。” 主殿内传出顾霜霜的声音,小云瞬间回了神,赶忙小跑着过去,“娘娘请吩咐。” 顾霜霜看着窗外,道:“派人去沈府问问,沈夫人今日有没有空,请她进宫一叙。” 宫中的人赶往沈府,一个时辰后,江柔在玉芙宫坐下。顾霜霜先开口,说,“沈夫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的名字。” 江柔礼尚往来,“贵妃娘娘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顾霜霜顿了一下,“上次的事,还没有谢过沈夫人谢谢了。” 江柔道:“举手之劳而已,贵妃娘娘倒是言重了。”上次顾霜霜让她帮忙送信以后,江柔就猜到还会有下次,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接她的信的时候,就已经算是默认,这次会答应帮她。 当然了,也要看她要自己帮什么。 顾霜霜说,“不,我知道这不是举手之劳。” 江柔笑了笑,没再说客套话,算是接了顾霜霜的这声谢谢,过了会儿,她说,“我让人留意了幽州那边,顾夫人去了药,已经开始好转了,现在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养养身子就好了。” 顾霜霜垂下眸,从她的表情来看,情绪应该是很低落,江柔安慰她,“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使这下下之策,不是你的多,别自责了。” 顾霜霜低声道,“是我不孝。” 江柔也不再安慰。 如果是她走到这样的地步,一定只会比顾霜霜更差,当有一天必须给自己的亲娘下药的时候,旁人再怎么安慰,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是的。 顾夫人,不是病了,是被下了药。 而这个下药的人,就是顾霜霜。 不,应该是顾霜霜,江柔,和齐知州。 那天知道皇帝给顾吏迁了官,顾霜霜就知道,顾家人一旦入宫,迟早会完蛋。 但是圣旨已下,顾家人必须进京,可不管如何,顾夫人不能入京。 换句话说,顾家其他人谁死都无所谓,但顾夫人要活着, 那天顾霜霜写了三封信。 一封,是给江柔的,向她道明始末,请求她帮助。 圣旨八百里加急,日夜不休,最多一个月就能到达幽州,可是顾霜霜在并没有可用的势力,只能败退江柔飞鸽传书,才能在圣旨抵达幽州之前,先一步做好准备。 一封,是给齐知州的,也是向他道明始末,告诫盛京危险,顾夫人不能入京,并让他给顾夫人下药。 皇帝想给顾霜霜找靠山,顾吏必须进京,顾夫人是顾吏的妻子,没有理由留在幽州,除非她病了,病得不能赶路,才能躲过一劫。 最后一封,是给顾夫人的。 这封只是单纯的家书。 她想娘了。 当初齐知州追了顾吏三里地,除了不相信顾吏如此绝情,说把顾夫人丢下就丢下,别说是回头,连回眸都没有。 另一方面,是知道盛京危险,狠不下心就这样看着妹夫去送死。 换个角度讲,顾霜霜算是谋杀了亲爹。 待她再不好,那也是亲爹,曾经她也幻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感受一下父爱,现在她亲手将父亲送入了鬼门关。 她对顾吏没有感情,但是仍然忍不住的崩溃。 要是当初她留在幽州,不要执意寻找一个答案,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怎么能不崩溃呢! 顾霜霜没有颓然多久,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江柔。 江柔不明所以的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支人参,“这是?” 顾霜霜道:“这是常妃送来的。” 刚才常妃为了表示歉意,不只送了许多金银首饰,珍奇药材也不少,说是给她压惊用的。 三皇子被猫抓伤到现在,也最多不过两个时辰,江柔本身不怎么关注宫中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这事儿,顾霜霜挑着重点,给江柔大概讲了讲。 江柔一听,就明白了。 —— 顾霜霜要反击了。 她入宫到现在,大大小小的吃了些亏,但都无伤大雅,而今天,常妃是真的惹怒顾霜霜了。 两人都是通透的人,有些事情,一想就明白了。 这件事可以反过来推导。 首先,常妃知道想要动顾霜霜,必须得挑一个皇帝不在的时候,迅速的给她定一个不能翻身的罪名。 比如谋害皇后什么的。 而顾霜霜要是有危险,派人去皇极殿求助,皇帝肯定立马就来了。 那什么时候,皇帝不会立即赶到顾霜霜身边呢? ——接见燕臣的时候。 最近这个时间段,在接见燕臣的时候,皇帝才不会轻易走开。 那么问题又来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燕国使团昨天入盛京,当天晚上就是接代宴,而大秦的风俗,接代宴的第二天,会有指定的大臣带领燕国使团领略盛京的风土人情,一直到晚上,才又是招待宴。 而因为顾霜霜的曾经的战场经历,这次她会全程陪同皇帝一起接待燕臣,这样一来,常妃根本就没有机会动手。 上文说到,要动顾霜霜,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什么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为顾吏c也就是顾霜霜的爹,在盛京,正等着接任皇帝给的官职。 在什么情况下,顾霜霜不会陪同皇帝接见燕国使臣? 在死了亲爹的情况下。 在被燕国使臣弄死了亲爹的情况下。 这样一来,顾霜霜就落了单,而且顾吏的命债如果跟燕国使臣扯上了关系,正常的外交流程就会被打乱,肯定会先谈人命的事。 谈的是顾吏的人命,顾霜霜不会乐意这么快见杀父仇人的。 就算她乐意,皇帝也不会再让她一起的。 事关两国建交,毕竟是杀父仇人,万一顾霜霜的情绪控制不住激动起来,场面就会控制不住。 皇帝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以上一连串条件成立,常妃才会有机会。 什么都能保证,但是让燕国使臣杀死顾吏,这个要怎么保证? 人家是来建交的,又不是来断交的。 那就,只能自己制造机会了。 今天的事一发,不用证据,但是对于顾吏的死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昨天的那桩惨剧,一下子就撞死了十多个人,燕国使团来的是马车队,不是恐龙车队! 宫中的争斗,虽不见血腥,但一眼残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常妃今天失手,那久一定要承受顾霜霜的反击。 顾霜霜是不待见顾吏,但她一定要反击。 否则,她还有娘,还有舅舅。 她的意思,江柔懂了,但是她拒绝的顾霜霜的请求,“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 江柔和顾霜霜的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江柔对她的经历感到惋惜。 一些无伤大雅的忙,比如送信什么的,她可以帮,但这种要求,她不能答应。 她以为顾霜霜最多只是会让她再帮一些想忙,但不想,一开口,就是让她卷入宫中的争斗。 宫中的关系网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就这样卷进去。 她不光是江柔,还是沈夫人,莽莽撞撞的答应下来,如果做错了什么,将沈十三置于何地? 顾霜霜见她摇头,才恍然反应过来,歉然道:“不好意思,此时是我欠缺考虑了。” 她在京城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不知不觉,她信任的人里面,算了江柔一个。 可是她忘记了,她还是沈夫人。 沈十三是朝廷的人,皇帝的人,他不能站错政治立场。 江柔没有再呆多久,就离了宫,顾霜霜送她到宣武门的门口,看着宫墙外的世界,感慨道:“能够不受这一方小天地的拘束,真好。” 宫外,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她这一辈子,是没有什么机会出去了。 江柔一路回了家,沈十三也刚好在家,听到她的脚步声,头都没抬,问,“顾霜霜找你做什么?” 他很少在说话的时候不看江柔,江柔觉得奇怪,一看,发现他的手里竟然捧着一本书! 沈十三这人极度讨厌看书,特别是那些酸唧唧的诗测,他除了兵书,什么书都不看。 平时他看兵书的时候,也都在书房里面,江柔和他成亲这么多年,看见他看书的次数,半只手都数的过来。 今天是天要下红雨了?! 她凑过去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功课本。 根据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来看,这是沈思的功课本! ——她在给沈思检查功课! 天真的下红雨了! 沈思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她该启蒙的时候,江柔青了一个先生来家里教她功课,可是这孩子坐不住,而且还老是和教书先生顶嘴,把先生气走了好几个。 今年沈十三回来后,把刚从太学退休不久的一个太傅返聘了回来,养在府里给沈思教功课。 说是返聘,其实也有点儿强迫的意思在里面。 沈十三要请你去教书,你敢说一个不字试试?让你尝尝砂锅大的拳头是什么滋味儿! 于是老先生被请了回来。 老太傅有一项奇怪的教学爱好,就是让学生写每日见闻录。 俗称:日记。 沈十三手里的这本课业本,就是沈思的见闻录小本本, 沈老爹!在偷看女儿的日记! 江柔很不赞同,“这是女儿的,你应该给她留点儿自己的空空。” 沈十三抬头,“你不想看吗?” 江柔很坚定,“不想!” 沈十三不言不语,直勾勾的盯着她。江柔:“一点点想。” 于是,两个人就蹲在院子里,脑袋和脑袋凑在一起,专心的偷看女儿的日记。 其实江柔是一丢丢都不看的,只是沈十三刚才的那个眼神,她敢说个‘不想’吗? 不敢呐! 敢说一个‘不’字,恐怕分分钟会被拉去祭旗。 都撞见了,要是不一起狼狈为奸,就只能被杀人灭口了吧 小本本的第一页是这样写的—— 万历二十五年,x月x日,今天吃了糖葫芦,山楂又大又圆,糖衣又厚又甜,好吃。 x1月x1日,今天吃了 x2月x2日,今天吃了 一切都很和谐,直到十多天以后,小本本上描述的画风开始变得有些诡异了。 比如:今天爹爹打我了,爹爹是只粉红色的小猪,一点也不可爱! 以下省略三百字骂人词汇。 再间隔十五天,有一页的内容是这样写的:今天给我画了一只小脑斧,喜欢。 今天 今天 一直翻了十多页,开头全都是这几个字。 以下省略一万个。 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错就认,坚决不改 沈十三自从看到沈思那句我爹是只粉红色的小居居开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脸色黑如锅底,等看到下面的一排刘略哥哥,那一脸的怒意,江柔都不敢喊他。 突然,江柔眼前一花,听见一声纸张撕裂的声音,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思的小本本已经变成纸片了。 她的嘴巴张成一形,半天都合不拢,“你,你怎么撕了” 你偷看孩子的日记,看就看了吧,看完还不得悄悄的放回去,你直接撕了算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孩子解释啊 沈十三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刘略” 这个刘略,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太子爷,皇帝的大儿子。 沈十三虽然没有挂太子太师的名,但认真算起来,刘略还算是他的半个徒弟。 刘略五岁开始习武,一身功夫有一半都是沈十三教的,后来沈十三去了幽州,这才换了师父。 沈十三本来对刘略的印象还算得上不错,但看到沈思的小本本上刘略两个字的出镜率如此之高,他就开始恼怒了。 莫名其妙的怒火,来自一个父亲的怒火。 为什么 “你看这页,这页,老子的名字就只出现了一次,凭什么刘略那个崽子能出现六次” 沈十三把已经撕成两半的小本本拼在一起,十分不服气,“凭什么他能出现六次” 江柔“” 就因为这个 说完,沈十三觉得不解气,手上又是几个回合,直接把小本本撕得粉碎,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江柔傻眼了一阵,默默的从他手里拿过碎成渣渣的纸屑,找了个盆子丢进去,点了一把火,毁尸灭迹。 这要是被沈思看见,父女俩还不得当场打起来 火苗舔干净最后一张碎纸屑,江柔放心了,沈十三也满意了,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晚上沈思写完先生布置完的课业之后,到处找见闻录小本本写日记,到处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去问江柔,“娘,你看见我的见闻录小本本了吗” 江柔瞅了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沈十三,捂着自己的良心,相当痛心的说,“没看见。” 沈思挠着头,又到处找小本本去了。 江柔看着她的小手在后脑勺薅个不停,只想上去压住她的手,大喊一声,“闺女儿啊,别薅了,再薅可就薅秃了” 但由于自己是沈十三的从犯,不好意思再上前去,就算了。 沈思找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到,在心里直接把小本本的失踪当做灵异事件处理,重新找了个新的功课本,提笔写下第一句 今天刘略哥哥 稚嫩的字一个一个在纸上拼凑出来,很快就写了满满一大篇,落下左后一个字以后,沈度在门口敲了敲房门,“思思,等会儿再写,先去吃完饭了。” 沈思丢下笔,合上小本子,蹦蹦跳跳的往门口跑去,“大哥哥,我写完啦今天小厨房有糖醋排骨吗” 沈度自觉的蹲下身,张开双臂,小姑娘扑进他怀里,他就自然的收拢双臂,把小姑娘抱起来,往饭厅走去。 沈度是个妹控,沈思已经快七岁了,沈度还是把她当三岁宠,出门在外,更甚在家的时候,只要有他在,沈思就很少有需要自己走路的时候,全都是他抱。 他长得壮,小姑娘的这点体重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压力。 江柔和沈十三只比这两兄妹先一步到饭厅,一家人落座后,沈问是掐着时间点儿回来的,他的性子野得很,家里基本上都见不到他的影子,下了太学不是去这里玩儿就是去那里玩儿,整天都不见个人。 而且 这货不做功课 为这个,不知道挨了沈十三多少的打,就是死性不改。 挨打的时候认错比谁都快,等下次,该不做的功课,还是不做。 太学的老师每天都要留作业,让学生带回家里写,俗称家庭作业。 由于在太学里的都是王公贵族的子孙,这里面的孩子,将来有八成以上会成为朝堂上的栋梁,换言之,就是大秦下一批的新鲜血液,必须好生栽培。 这群孩子的时间紧,任务重,老师们要用最短的时间将他们打磨成才,除了在课堂上的要求严格,家庭作业也不是一般的多。 别的学生都是下学回家就先做作业,再玩儿。 可是沈问他不。 他都是先玩儿,等玩儿够了,再回家,再做功课。 最开先,沈问还算自觉一点,玩儿到了时间,就乖乖回家吃饭,吃完饭就关进房间里面做功课,基本上两个时辰就完工了。 发展到中期,当天直接不做功课,让随身的小厮在第二日丑时末就叫他起床,他起来点根蜡烛,趴在被窝里面,撑着沉重的眼皮完成昨天的功课,然后直接起床上学。 到后期,这就不得了了。 本来是丑时起床做功课,后来人懒了之后,丑时也起不来了,寅时起。 可是功课太多,寅时起做不完怎么办 他一边走路一边写 他给自己做了个牛皮口袋,开口只有一根手指头那么大一点,研好的墨汁直接倒进牛皮口袋里,一边走一边蘸墨。 没多久,这个问题被沈十三发现,就勒令沈问每天必须跟他一起出门,一个上朝,一个去太学。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朝廷又招募了一批新兵,忙得很,皇帝免了沈十三的早朝,让他着重照看军营去了,就只能让江蕴监督沈问。 老话早就说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沈家和江家有一段距离,沈问就抓紧这个距离,没跟舅舅汇合之前,赶忙在路上写一会儿,见到舅舅之前,就把功课收起来,直接拿到太学的早课里去写 同窗们个个在摇头晃脑的背书,就他,一个人在奋笔疾书,在先生检查功课之前,把功课赶工完。 由于前一段时间边走路边写字,笔拿不稳,功课本也拿不稳,字当然就写得跟被狗刨了一样。 现在发现这个问题,再想改,已经改不过来了。 从此在太学里,沈问人送外号,太学第一烂字。 这给沈十三气得,差点没把这小屁孩儿吊起来打。 为了改正他的陋习,沈十三规定沈问每天下学就必须回家,先完成功课。 沈问迫于老爹的淫威,坚持了两天。 两天之后,就坚持不动了,该浪的还是浪,该不回家的还是不回家。 每天挨打还是不挨打,全靠佛祖保佑着,要是运气好,比沈十三先回家,就求江柔一会儿,让她帮忙打掩护,要是运气不好,比沈十三晚回家,撞个正着,那江柔也不管用了。 今天的运气就相当不好,沈十三不仅先回家,还正赶上饭点儿。 顿时,沈问就知道,今天晚上这晚饭,是别想吃了。 不吃完饭还好说,可这打,就得实打实的挨了 沈十三起身离开饭厅,沈问求助的看向江柔,希望当娘的能救他一救。 但这个情况,江柔明显是无能为力,只能对他摆摆手,示意,儿子,保重吧。 沈问一见希望破灭,只能耷拉着脑袋跟在沈十三屁股后面,除了饭厅。 沈度等沈十三和沈问走远了,给江柔夹了一筷子菜,安慰她,“娘,先吃一些吧,等会儿才有力气给小问上药。” 江柔心痛到难以自拔,望着沈问离开的方向,捂着胸口,狠狠的喂了自己一口咕咾肉。 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药 沈度又给沈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沈思“真香,谢谢哥哥” 沈问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沈十三把他领出饭厅,父子俩面对面,沈十三深呼气一口气,说,“等会挨揍的时候耐扛点儿,别吵着你娘吃饭。” 沈问眼含热泪,“” 等江柔他们吃完一顿饭,沈十三也差不多揍完一个回合了,拍拍手,对沈问说“晚饭就别吃了,滚回去做功课。” 沈问哭唧唧,爬回自己的房间赶功课。 沈十三今天先被沈思气了一回,又被沈问气了一回,憋着气没处发,干脆发在自己身上了,揍完孩子直接回房间,连晚饭也不吃了。 江柔听着那边院子的动静小了,也知道是完事儿了,放下筷子,赶去给沈问上药。 一边擦药,一边是要照常唠叨两句的,沈问嘴上答应得跟跑火车一样,其实根本就没听进去。 这种画面,这几个月一来,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江柔十分无奈,再唠叨了两句,就走了。 厨房里面还热着粥,江柔去盛了一锅,端回房间里面去给那个跟孩子置气的大小孩儿。 沈十三是真的气得心口疼。 他成亲的时候已经算是个老男人,那时候看到人家管教孩子搞出的动静,还在心里嘲笑别人小题大做,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这尼玛根本就是大题小做了啊 最不省心的就是沈问这个崽子比他小时候还皮 啊啊气啊气得心口疼心口疼 江柔双手托这托盘,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房门,“还气着吗消气了的话,来给我开个门。” 沈十三的运动量大,吃得也多,江柔连粥带菜,装了满满一托盘。 饭菜重的很,她腾不出手去开门。 等了一会儿,房门从里面被打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十三跟臭水沟一样的脸。 江柔端得有些吃力,他微微皱了眉头,从她手里面接过托盘,转身放在桌子上面,然后走开,筷子都不动一下。 江柔转了转有些酸的手腕,过去拿了碗,给他舀了一碗粥,坐到他身旁,把碗和调羹凑到他嘴边,“怎么越活越幼稚了还要喂你吗” 沈十三从来都是个十分自我的人,天塌下来,他也只会吃饱了再把天扛起来,从来不会虐待自己,用绝食这种愚蠢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气恼。 要是你跟十年前的沈十三说他会有今天,他绝对一刀捅死你,然后冷冷的给你丢下三个字放狗屁。 但是十年后的今天 “妈的老子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完蛋玩意儿” 江柔都把饭端到他嘴边了,他还气得忍不住大骂了两声,才一口吃了喂给他的饭。 江柔无奈“小问还是孩子,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多大的人了啊” 沈十三瞪了她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江柔在喂他吃饭。 哎嘛这哪儿行 老子一个大男人还要人喂饭 他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饭碗,自己吃起来,边说“知道今天皇帝找我做什么吗人家太学的先生告状告到御前去了老子面子往哪儿搁” 这 江柔知道自家孩子皮,没想到居然皮到先生都忍不了了,还真是难为沈十三了啊 她和沈十三成亲已经成亲这么些年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良人,可是爱情这事,就是没法用常理来计较的。 十七年前,谁能想到片叶不沾身的沈十三,在十七年后会是这幅模样 江柔一直都感恩,感恩上天,让她遇见了沈十三。 这个男人从来不说,但是他会做。 他是她最爱的男人,幸运的是,他也是一个最合格的丈夫。 在这盛京里面,要说谁最看重身为男人的尊严,除了皇帝,也就是沈十三了。 他是一个最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他的观念里,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沾花惹草无所谓,但女人必须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但就是持有这种观念的男人,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是他在教育。 虽然他的教育方法不是最完美的,可是他一直在摸索,一直在进步,一直,没有让江柔操过心。 全天下的富太太,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有江柔有福。 没有任何一个。 有钱人家的女人也不是全无烦恼,相反的,她们的烦恼比普通百姓更多。 首先,要帮丈夫管理她的小妾,小妾闹出了什么麻烦,就是你管理不力。 其次,要提防着小妾什么时候一脚踹走你,自己上位。 最后,不管是你自己生的,还是小妾生的,只要是丈夫的孩子,你都要管教,要是孩子闯出什么祸来,也是主母的责任,要是孩子的学业不好,仍然是你教育得不好,引导得不好。 总之,苦的事多着呢。 可是江柔一件烦心的事都没有。 家里没有小妾,也不会有小妾上位,沈十三在外也没有红颜,只钟情她,至于孩子,沈十三也把责任全都揽了过去。 在只有沈度和沈问的时候,旁人还可以挑刺,说他只是希望将接自己衣钵的继承人培养得优秀,那么沈思的出生,就给了那些人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沈十三把教育责任全都包揽了下来,江柔只需要陪在他身边,给他爱,给孩子们爱,享受属于她的幸福。 高堂尚在,爱人抵足,儿女绕膝,友人常伴。 这就是江柔的人生。 这就是一个女人,被丈夫倾尽全力挨爱着的样子。 沈十三愿意替她抗下一切烦恼,包括来自自己孩子的烦恼。 虽然常常被孩子气得跳脚,而他却并不觉得累,他享受这个过程。 他也慢慢的变了,在家里的时候,被孩子,或者被江柔气狠了,他会变成一个幼稚的老男孩。 比如现在。 江柔看着他,脸上是发自内心幸福的笑,“好了,别生气了,小问已经认错了。” 沈十三一个白眼翻了三分钟,没好气道“是啊,” 江柔哄了半天,他才稍稍平复了下心情。 等他吃完晚饭,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江柔突然想起来个事儿,对他道“今天顾霜霜找我进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喜欢刘略哥哥 一说这个,沈十三这才想起来。 今天他回家的时候江柔不在,一问,郭尧说顾霜霜找她进宫去了。 原本是准备她回家的时候问问,结果问是问了,却被沈思的见闻录小本本打了岔,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她进宫到底是做什么。 他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江柔道“她说” 这边房间里,夫妻俩说这话,那边儿子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沈问一直熬到近子时,才勉强赶完了功课,放下笔后,连脸都不洗,直接就钻进了被窝里面。 刚刚明明还困得要死,但笔一放下,瞬间就精神了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因为饿啊 在外面野了一天,回家还没有吃完饭。 挨打也是很耗费精力的好不啦 挨打就不累了啊 不是还要费力嚎两声吗 寂静的夜里,肚子的咕噜声格外清晰,沈问睡不着了,直接爬起来抓起衣服边走边穿,朝沈思的房间去了。 沈思的房门是关严实了的,沈问从正门肯定是进不去的,只能翻窗户。 小姑娘睡觉特别死,沈问翻进房间点了灯之后,她都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所觉。 沈问瞅了瞅沈思的睡相,心里相当嫌弃。 啧啧啧 就这还是个姑娘家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沈问在房间里面转了两圈,在桌子上找了根毛笔,蘸了墨水,坐到床边。 首先,在沈思的额头上写了一个王字。 其次,在鼻子两边画了一撇一捺,组了个八字。 最后,两边小脸蛋上,一边画了个乌龟,一边画了个猪头。 然而,这样折腾,沈思居然都还没有醒 沈问看了看自家妹妹脸上的大作,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毛笔放回书桌上,开始翻箱倒柜。 结果找了半天连半个馒头都没有找到,无奈,只能走到床边,把沈思摇醒。 “醒醒” “沈思” “懒猪” 沈问摇的跟地震了一样,沈思终于被摇醒。 睡得香香的被人摇醒,沈思相当迷糊,朦胧的睡眼努力的聚焦了半天,脑子也没能清醒起来。 沈问干脆拉着她的双手,把她扯着坐起来,她终于清醒了些,“你干嘛” 沈问饿得眼睛都有些发花了,“快醒醒,二哥哥饿了,吃的你都藏哪儿了我怎么没找到” 他这么皮的孩子,沈十三罚他挨饿他就真的乖乖挨饿了 一般流程,都是这样的 先挨一顿打,再滚回房间做功课,晚上大家都睡了,再钻到沈思的房间里面来找吃的。 沈思的房间里面屯了各种各样的小零嘴,连瓜子都有五六种口味,沈问每次到这里来都能管饱。 沈思早已经习以为常,她搓了搓眼睛,爬下床,撅着腚在床底掏了半天,终于拉出一个小箱子。 箱子一打开,里面满满一箱子都是小零嘴,干果类,坚果类,蜜饯类,糕点类,应有尽有。 沈问不客气的伸手就抓了最大的那个油纸包,打开就往嘴里塞,“你说你也是,明知道我今天晚上要来,还把东西藏这么好做什么还换着地儿藏最后还不是要拿给我吃嘛” 箱子里面糕点类不多,因为糕点这种东西保质期不长,很容易坏,不好屯,所以整个箱子里面也只有沈问手里的一包。 沈思没有屯糕点的习惯,一般想吃都直接让小厨房现做,这包糕点,是江柔给她,让她放着等着沈问来吃的。 儿子肚子里想什么招儿,当娘的还能不知道吗 晚上厨房里没有火,也不会留剩饭剩菜,沈问饿狠了,也只能来沈思的房间里面找东西吃。 沈思见他吃得香,也看馋了,捡了两个蜜饯来吃,含糊不清的说“哼,让你白天出去玩儿不带我” 沈问道“你不是哎跟在刘略哥哥后面玩儿么,怎么样今天跟着大哥进宫玩儿得爽吧” 沈思今天确实玩儿得挺爽的,也就没再跟他计较,沈问却开始不干了,“沈思,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沈思捡了一个蜜枣,“我以前是哪样的” 沈问道“以前我不带你出去玩儿,你要生我的气的,你现在都不生我的气了” 沈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都听愣了。 这人就是传说中的贱骨头 沈思道“既然你不高兴我不生你的气,那我就生气好了,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沈问幽怨道“刘略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二哥哥都不要了” 沈思反驳,“明明是你不愿意带我玩儿,你不带我玩儿,我去找别人带我玩儿还不行吗” 沈问叹了一口气,在床前的踏阶前坐下,一边摆头一遍说,“没意思,真没意思” 沈思顶着一个大王八还毫无所觉,吃了两个蜜饯就又困了,她直接躺上床,用小ji一ji一瞪了瞪沈问,道“吃完了快点走,我要睡觉了。” 沈思的睡眠质量是相当的好,刚说完这一句,沈问再想接茬的时候,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沈问“” 这是一只居吧 他三两口把一包糕点塞完,把装零嘴的箱子盖好,推进床底,拍拍手准备走了。 站起来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瞟,瞟到了刚刚放毛笔的那张小书桌,他眼珠子一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个小本本,长得很像传说中的见闻录啊 他贼兮兮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思,见她说得正香,于是踮起脚尖,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的往小书桌前面挪。 等挪到小书桌旁边的时候,只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快,有点小紧张。 他深呼气一口气,用两根手指头把小本本夹起来,屏住呼吸打开第一页。 第一句是 今天刘略哥哥 以下省略上百字,最后,沈思在末尾总结道沈问顿时双眼一瞪。 tf 什么鬼 这个沈思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刘略这个老贼,竟然勾引小女孩儿 不要脸简直不要脸 因为做的是偷看人家日记这种勾当,再加上沈思的记仇程度,沈问不敢惊动她,悄摸摸的放下小本本,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沈思气得早,都没用丫鬟伺候,自己洗了脸,一早就在饭厅里面等江柔他们吃饭,然后跟着沈度进宫。 沈度是太子伴读,基本上和太子形影不离的那种,前段时间太子来过一回沈府后,沈思就爱跟着沈度进宫玩儿。 皇宫哪里是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再加上沈度是太子伴读,基本上时时刻刻都跟太子在一起,哪有时间陪沈思,所以就哄她,让她自己在家玩儿,每天回来给她买糖葫芦。 哪知道沈思这个小家伙,脑子灵光得很,她既没哭也没闹,等着皇帝下次来沈府的时候,撒了两句娇,喊了两声皇帝伯伯,从此就能进出皇宫畅通无阻了。 早上沈度先陪太子去太学上学,沈思就自己在太学里面玩儿,偶尔还能在角落里面添根小板凳,一同听一听先生讲课。 下了太学,沈度随太子进宫,沈思也进宫,所以,沈度什么时候离开家,沈思也什么时候离开,等下午差不多到了她该回家跟先生学习的时间,宫中会有专人送她离开。 沈思在饭厅里面等了一会儿,有下人陆陆续续的送来早饭,众人看到沈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明显一变。 沈思惦记着进宫,没顾得上理,一心只想着爹娘实在是太懒了,现在都还没有起床 等着等着,都快在饭桌上睡着了,突然听到江柔的声音,“思思思思怎么在这儿睡了” 沈思一个激灵,从板凳上跳起来,“娘你们起来啦” 江柔看清楚小女儿的脸,顿时 “思思,你这个王八画得实在太难看了。”她面上极力忍着,其实心里早就笑翻了天。 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脸上左王八,右猪头,实在是憋不住不笑啊 沈思一脸狐疑,直到沈十三也进来看到她,立即大吼一声,“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小姑娘爱美得很,自己是不会给自己的脸画成这样的,沈十三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给女儿脸上画王八的王八蛋就出来打一顿 沈思还不明所以,江柔忍着笑,让人打来了水,给女儿擦脸。 但是这墨的质量相当好,沈思娇嫩的脸蛋都搓得有点儿红了,还擦不干净。 也是不然早上沈思自己洗脸的时候就该擦掉了。 水面上清晰的倒映出沈思的脸,也清晰的倒映出她脸上的王八,这时候,沈问刚刚也进了饭厅,兄妹俩视线相对,沈思的嘴一瘪,哇一声就哭出来了,直接跟沈十三告状,“爹爹哥哥给我脸上画王八” 当天,沈问又挨了一顿打。 沈思脸上的王八怎么都洗不掉,用力的洗也只是让墨水的颜色变淡了一点, 脸上被画得跟画布一样,当然是不能出门的了。 沈度临走的时候,为了安慰沈思,对她道“思思,你怎么都好看,要是还要跟哥哥去太学的话,哥哥不会嫌弃你的。”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沈思直接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到他走的时候也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太子还在等着,沈度不能迟到太久,再红了两句,沈思的情绪还是不见好转,他也只能走了。 沈度前脚一跨境门槛,先生后脚就到了c 今天沈度是一个人来的,后面没有跟着小跟屁虫,刘略没看到沈思,本来在沈度进门的时候就想问一问的,结果先生来得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沈思和沈问,就是太学的两大钉子户。 沈问和太子的年纪差了几岁,两人学的东西不是一个水平,所以沈问在另一个班级里面气另一个老师。 而沈思,因为是沈度带来的,就留在这个班级气这个老师。 这个小闺女调皮得很,先生的胡子都被她气得白了几根,偏偏人家有皇帝罩着,奈何不得,只能默默的认了。 她来了一段时间,先生觉得自己起码折寿了三年 今天沈思没有来,先生相当高兴,精神相当好,讲课的嘴皮子都利索了。 一直到中间的休息时间,先生停下来喝了两口水润嗓子,让学生们也自己放松休息一下。 刘略往窗外看了看,还是没见到人,就问沈度,“思思今天怎么没有来” 沈度要维护妹妹的面子,不能直接说她的脸被沈问画花了,只能说,“她今天睡了懒觉,正在赖床。” 刘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哦了一声,就没再问了,安安静静的听课到放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门内没动静了 皇子在太学卯入申出,学习时间共计五个时辰,刘略已经在外开府建牙,也已经封了太子,但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至今还没有让他参政,仍让他和大臣公子们一起在太学念书。 大秦对皇子什么时候参政没固定的年龄要求,一切全看皇帝的心意,太子年岁已经不小,皇帝却迟迟没有开口,皇后为此心里还颇有些微词,大小也想了不少办法,但皇帝就是稳如一条老狗,着实让人觉得无奈。 大臣们都在猜,可能是因为刘略身为太子,性子却太温和,缺少了帝王该有的王霸之气。 如果他不穿那一身蟒袍,给他换上一身白衣丢到市井里面,那一身干净的气质,手持一把折扇一摇,更像一个书生。 太子不参政,但对朝中的局势c天下的大事,必须了解,皇帝不让他入朝,这些都只能靠他的自觉性。 申时候下学后,从程序上来说,刘略就是自由的了,但他自己得有点儿身为储君的自觉,往常回太子府后,他仍然会攻读一些书籍,暗自观察揣摩朝中动向,晚饭过后,还要开始练习武课,一天下来,还是挺忙的。 今天下学后,沈度以为应当会太子府了,却不想刘略道:“上次你说寻到一块玄铁,我们去你家看看。” 沈度顿时觉得今天的刘略有些奇怪啊 今年年关前,他外出的时候,碰到一家拍卖行开行,那天是第一场拍卖会,号称有千年玄铁可卖。 因为沈十三的原因,沈度比较擅武,对兵器自然也热爱。 玄铁的硬度c韧性,都比一般的铁或者钢要高,是锻造武器的理想材料,只是一般储量极少,而且开采极其困难,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极其珍贵。 沈度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那块玄铁买了下来。 但是。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进来拍卖行之后才知道,玄铁确实是玄铁没毛病,只是这个体积忒小。 大概只有成人手掌那么大一块儿,只是拍卖行吸引客人的噱头而已。 这么大一块儿铁,锻把匕首都困难,你说它能拿来做什么? 但它又是块儿千年玄铁,你不卖吧,觉得有点儿可惜,买了吧,拿来又没有用。 最后沈度还是给买了下来,他自己也想不出这玩意儿能拿来做什么,曾跟刘略打趣,说观赏用矣。 刘略当时也只是一笑,说让沈度好好吧这块儿铁供起来,这是智商税。 商家的噱头也信! 就这么一块儿铁,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是没见过玄铁! 刘略无视沈度诧异的眼神,道:“走吧。” 沈度还能说什么?那就走吧。 而沈府里面,江柔还在想办法,该怎么把沈思脸上的墨擦干净。 那个年代,又没有洗面奶什么的,洗澡用的香胰又相对温和,往沈思脸上抹了好几遍,也只是让墨色淡了些。 小孩子的皮肤娇嫩,哪里经得起跟擦桌子一样的擦,只能慢慢来。 刘略和沈度到的时候,刚过申时三刻,沈思已经顶着一只王八和一只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大半天了,除非是江柔去敲门说要给她洗脸,否则她是不会开门的。 小姑娘爱美啊!脸被画成这样,要不是今早沈十三动手快,先把沈问打了一顿,她恐怕要扑上去咬死这个完蛋玩意儿的哥哥! 江柔听说太子来了,并没有太多惊讶,擦干净了正在倒弄胰子的手,出去迎接。 六年前,江柔带几个孩子回到盛京后,沈度就被皇帝指给刘略做了太子伴读。 两个孩子长年累月的相处,感情比一般人深是必然的,太子伴读,说白了就是太子未来的心腹,就像当年的皇帝和沈十三一样。 刘略跟沈度玩儿熟了以后,沈度是太子府的常客,刘略同样也是沈府的常客。 江柔照常行过礼之后,刘略跟她寒暄了几句,就和沈度钻进了小书房。 沈度把‘供’起来的那块儿玄铁拿出来,刘略看了没两眼就表现的兴致缺缺。 沈度当然不会当真以为他是来看玄铁的,见他没了兴致,才道:“你今日若是想要见思思的话,恐怕是见不到的了。” 沈思那个小姑娘长得可爱得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的劲儿,在太学里十分受欢迎。 你想想,一群十几岁的小男生,天天枯坐的一间小房子里面读书,突然来个可爱又嘴甜的小姑娘,每天学着他们的样子,乖乖的坐在角落里一样摇头晃脑的念书,课间的时候一跟他们说话,这个也是喊哥哥,那个也是喊哥哥,看起来萌爆了好吗! 最喜欢她的,还是刘略。 刘略自己也有妹妹,但他就是最喜欢沈思,沈思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亲妹。 沈度的眼睛是多毒,今天沈思没去太学,刘略一整天都有些浮躁,他一说要来看玄铁,沈度就懂了。 ——看玄铁是假,看沈思才是真的。 果然,沈度一说今天是见不到沈思的,他就问:“为什么?思思生病了?” 不然为什么不能见人? 沈度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跟我来。” 一刻钟后,两人站在沈思的房间外,沈度没有敲门,而是跟做贼一样,悄悄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然后侧开身子,示意刘略自己去看。 刘略狐疑的把眼睛凑到窗纸上的那个洞前,往里面看去,当时就震惊了,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房间里面,小姑娘抱着一个布娃娃,一脸怒意的扯布娃娃的胳膊,腿,嘴里一边还在小声的嘟囔着什么,看那个口型和脸上的神色,应该是在骂谁来着。 关键是,白嫩嫩的小脸上,乌黑的墨汁分外显眼,江柔苦心搓了半天,也没让墨汁淡下去多少。 刘略自觉的压低声音问沈度,“这是谁干的?” 沈度也憋着笑,“小问。” 刘略低低的‘哦’了一声,觉得听到这个名字应该是在情理之中。 沈问沈思就相差两三岁,这两兄妹的关系用四个字来描述,那就是:相爱相杀。 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鲜了。 两人低声的在外面说话,谁知道沈思的耳朵竟然还尖得很,竟然听见了窗外有人,“是谁?!” 下一刻,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沈思站在门口,第一眼看到的是沈度,然后,就是旁边还弓着腰的刘略。 “啊!”沈思尖叫一声,‘嘭’关上了房门。 沈度和刘略互看了一眼,同时伸手敲门。 刘略:“思思,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度:“思思,我们什么都看见了,别藏了,出来吧。” 话音落,两人又互相对看了一眼,双方脸上都是在指责对方跟自己没有默契的神色。 敲了半天门,沈思在房间里,撅着腚趴在床上,用枕头捂住头,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实在是没法了,两人只能离去,重新返回书房,两人再说了几句话,刘略就离开了。 沈度送走他,就老老实实的哄妹妹去了。 沈思是个小傲娇,要漂亮得很,脸长王八的样子被爹娘看到没什么,被哥哥看到也没什么,毕竟都是最亲的人,从小看她尿裤子长大的。 可刘略不是啊! 沈度把刘略带去看到了她脸上的小王八,那真是不能忍! 沈度在门口敲了半天门,隔着门板,沈思在里面表示,“你走吧!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沈度道:“乖啊,是哥哥不对,带你去吃盐酥鸡怎么样?” 。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勃然大怒 他继续说,“去盐口市也是可以的,你想吃什么哥哥都买。” 家里再有钱,孩子喜欢吃的,永远还是外面的小吃,家里的糕点饭菜天天吃,早就吃腻了。 一般健康的东西口味都不好,不健康的吃了还想吃,沈思爱吃外面的小零嘴,但是小孩子吃多了那些对身体不好,江柔给她限了量,总是吃不爽。 越是吃不爽,越是想吃。“呲溜~”门内传来一声吸口水的声音,沈略嘴角一勾,知道这事儿算是善了了。 果然,房门被沈思犹犹豫豫的打开,她伸了个脑袋出来,不确定的问,“吃什么都买?” “都买。” “盐口市小辣块呢?” “买。” 沈思刚刚把门打开,下一瞬间,她脸色突变,又‘嘭’的一声把门甩上来。 沈度一脸懵逼,下意识的往自己身后看去,看到了刘略。 “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略道:“刚刚突然想起,母后那里有种洗面的香膏,看起来很好用,不知道能不能洗掉思思脸上的墨,所以去讨了一罐来试试。” 沈度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果然,看见他手里捏了个小瓷瓶,他摊开手,把小罐子递给沈度。 沈度一顿,接过小瓶子,敲了敲门,“思思,刘略哥哥给你带了洗脸膏,要出来试试吗?” 这回,他问得风轻云淡。 因为,小姑娘一定会出来的啊!他话一落,门板打开一条门缝儿,一只销售从里面伸出来,沈度苦笑不得的把小罐子放到她手心儿里,那只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沈度和刘略在外面等了半天,听到里面一会儿乒乒乓乓,一会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好一会儿,房间门才开了。 沈思的小脸泡了会儿睡,显得格外水嫩,脸上白白净净的,已经看不到画得花里胡哨的墨了。 沈度笑着去哄妹妹,“这下消气了吧。” 沈思偷偷的瓢了刘略一眼,傲娇的说,“哼,小辣块儿!” 沈度笑着点头,把她抱起来,“走吧,这就去买!” 刘略是专程来看沈思的,自然也是跟着一起。 盐口市沈思是百逛不厌,因为这里热闹,而且街尾有一家卖麻辣鸭脖的小摊子,味道相当正宗,是必吃的小吃。 当然了,旁边的面筋小辣块儿也很好吃。 盐口市很多人,小孩子容易走丢,在这种地方,沈度从来不让沈思自己下来走,一直都是抱着走,沈思指哪儿就走哪儿。 最近盐口市新来了一家歌舞团,相当有特色。 这个特色之处在于,歌舞团里面的艺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这种人,其实盛京有一处地方也有——皇宫,太监。 但是这些艺人跟太监又有所不同,太监没吊,但他们有。 他们穿女装,扮女相,姿容出色至极,别人不说的话,完全都看不出来这群长得跟天仙一样的舞姬竟然全都是男!人! 沈思听家里的下人讨论过,早就开始好奇了,这次他们的运气刚刚好,正碰见歌舞团舞得欢快。 他们受欢迎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性别特殊让人有新鲜感—— 他们会跟观众互动。 而且!互动的尺度相当大,完全不管互动的观众是男是女,反正油水随便油。 老祖宗留了遗训,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反正又不要钱,百姓们乐得玩耍。歌舞团在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封闭建筑里面,沈思他们路过的时候,就数这里的队排得最长。 沈思想要进去看热闹,沈度拉着一个路人问,“劳驾,请问这里面是做什么的?” 那人忙着教银子进场,急急道:“干什么的?跳舞的啊!你快让开,别挡着我!” 沈度道了谢,侧身让开。 沈思听里面是歌舞,更想进去看了,刘略和沈度当然是顺着她。 入场一人交一两银子,里面任何项目都不再收费,三人交了银子,就进去了。 歌舞很快开始,台上的舞姬们大跳艳舞,更有甚者,一边跳一边脱。 所幸,不管他们穿得再美丽,长得再好看,本质上也还是有吊的男人,再往下面脱,胸口也是没有起伏的。 一经常,刘略和沈度就发现里面你的画风相当不对。 这是跳艳舞! 沈思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够看这个?两人抬脚就准备走。 沈思从来没看过这个,正新鲜着,一见两人要走,吊在沈度的脖子上面大喊,“哥哥!我要看这个嘛!” 沈度把她的爪子拍下去,少见的没有顺着她。 伤风败俗!别给他把妹妹带坏了! 沈思见没有,又去扒拉刘略的脖子,“刘略哥哥!我要看这个嘛!你带我看嘛!” 刘略比沈度更坚决,“不行!” 三人都已经快要出场的时候,沈思突然指着角落里道:“哥哥!我们去看哪个好不好!” 沈度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那边的画风还算正常,舞姬卖力的跳着舞,衣裳都很规矩的穿在身上。 沈度犹豫着,转头看见沈思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就有点儿软了,同意了下来。 场上舞姬一共五人,她们过去的时候,舞蹈刚刚结束一段落,舞姬蹁跹着在场下找观众互动。为首那舞姬的目光在场下转了一圈儿,视线定格在刘略和沈度的身上。而在这些人里面,沈度和刘略的气质最为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个舞团的入场费是一两银子,算是比较多的了,能进来的人,大都有点儿小钱,但有些气质,光是钱,是堆不起来的。 舞姬们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看人相当的准。 挑人么,当然是挑有钱的又势的讨好。 能进来的人,大都对这方面有点儿爱好。 而且他们俩的皮相都长得很好,人嘛,都是视觉动物。 舞姬蹁跹着下场,在沈度和刘略两人中间,挑了刘略。 因为沈度手上抱着孩子,不方便。 刘略并不喜欢这些,站在原地稳如一条老狗,并直接拒绝,“姑娘,不好意思,在下不方便,请另寻他人吧。” 那舞姬也是执着,拉着啊就是不放手,脸上的娇笑愈发妩媚。 刘略再次温和的拒绝,“姑娘,在下真的” 话还没说完,坐在沈度手臂上的沈思突然推了他一把,眼含期待的看着她,兴奋道:“哥哥!去嘛!去嘛!小姐姐很漂亮呢!” 他看着那一双星星眼,犹豫了一下。 就这一下,就不知不觉被拉到了场中。 场中有一把椅子,那舞姬按着他坐下,在他身边巧笑嫣然,再次起舞。 刘略面无波澜的坐着,对面前美妙的屋子不为所动。 那舞姬跳着,猛然就是一个转身,趁刘略不注意的时候,一屁股就坐到了他怀里。 刘略爱干净,最不喜和这些人接触,他脾性好,但是最不喜欢有人跟他如此贴近,当下眉头就是一皱。 正想把那舞姬推开,却不想,那舞姬动作很快,直接笑着拉着他的手,带她探入自己的裙底。 刹那间,场下的观众们,看到刘略原本有些微怒的脸在一瞬之间僵住,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愣住,神色间都是不知所措,最后是震惊。 他一把推开坐在他身上的人,豁然起身大步离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查清楚了 刘略走得突然,留沈思和沈度在原地一脸懵逼。 这咋还走了呢? 沈度觉得有些莫名的看了看刚才把刘略拉上舞台的那个舞姬,只见对方也是跟他一样的表情。 既然是三人行,走了一个,剩下的两个也不能再逗留了,沈度抱着沈思连忙追出去。 茫茫人海,稍微耽搁一下,人就不见了,好在刘略人长得高,一眼就看得见。 他离开的方向是太子府的方向,看样子当真是被气得不轻,都不准备去沈府,要直接回家了。 沈思坐在哥哥的臂弯上,迷茫的问,“刘略哥哥怎么了?”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了。 家里的下人讨论歌舞团的时候言语都很隐晦,她只知道盐口市有个新来的歌舞团,里面的舞姬全都是‘那个’。 至于‘那个’是哪个,她就不知道了。 做饭大婶们半辈子的智商足够她们意会,但沈思这个年纪,你不跟她言传,她是不会懂的。 沈度废了老鼻子的劲儿,终于才追上了刘略,“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 他知道刘略不喜欢女人靠近,但他的脾气尚算好,就算不喜欢也断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实在是想不通! 刘略一口气疾走了大半条街,看见一家客栈就冲了进去,迅速开了一间房,并叫小二端水上来。 他直接拍了一个银锭在柜台上,掌柜的双眼光放光,连小二跑起腿来也快得不得来,几乎是前后脚,水就摆在了他面前。 刘略抓起胰子在手上搓泡,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手上搓下一层皮来一样。 客人出手大方,小二送了水之后没有立即离开,想着能不能讨个赏,就腆着脸笑着等在后面。 “你倒是说句话啊?”沈度的注意力全都在刘略身上,一时没注意到那个小伙计。 沈思也问,“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啊?那个跳舞的小姐姐对你做什么了?” 刘略一言不发,仍然搓着自己的手。 他不说,可站在后面的小二却立刻顿悟怎么回事儿了。 他们在盐口市开客栈的,这儿什么时候来了什么商户,什么时候走了哪个杂技团,他们都门儿清,歌舞团的名声这么响,他们已经在食客嘴里听了不少内容了。 “小哥这是让那些个人妖占便宜了吧?一个个穿的这么少长得这么漂亮,其实掏出来说不准比你都大呢!” 他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还有小孩子在场,他说话荤素不忌得太过了些,猝然就住了嘴。 沈思听不懂,沈度却听懂了,他看向那小二,“你是说?” 小二这回说得委婉些了,“那些个舞姬长得漂亮,其实都是些男的呢!” 沈度回想起那舞姬拉着刘略的手往她裤裆里面摸的画面,也了悟了。 再看向刘略的时候,就忍不住的脑补太子殿下抓住人家蛋蛋下意识的捏了两下的场景。 不行!不能想!一想就忍不住的想笑! 嘴角刚刚扬起了一个弧度,刘略的眼刀子就甩了过来,眼中怒意大盛,眼神相当犀利,沈度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真的动了怒。 此时才算是有了两分太子的威仪。 但仅仅在转瞬后,他就收敛起情绪,只是沉默的继续洗手,让人忍不住的怀疑刚才看见的,只是自己恍然间的错觉。 房间里面安静了下来,只有哗啦啦的水声,沈度这才看见小二还杵在这里,这才了然,掏了一块儿碎银子放在他的手心儿里,小二立即就千恩万谢的走了。 刘略换了好几盆水,洗了半天才停下来,三双眼睛互相对视,终于,沈度试探着问,“洗完了?” “不许外传!”刘略的眼神里面带了一丝威胁,大有一种谁敢说出去他就咬死谁的感觉。 沈度立即点头,“不传!不传!” 等看到沈思还愣愣的呆着,就伸了一只大手盖上她的小脑袋,硬是按着她点了两下头,对太子殿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才算完。 好好的一场盐口市之行,因为人妖事故,谁也没了心情,只能打道回府。 三人在路口分开,沈思沈度回沈府,刘略回太子府。 沈思这次没玩开心,心里面老大不愿意,一路上撅着个嘴,闷闷不乐的。 沈度见她的心情实在低落,就带着她重新折转盐口市,等她玩儿够了才回了家。 这次回家是高高兴兴的了。 然而高兴是高兴,玩儿得太开心,耗费的精力也多,路上趴在沈度的肩上就睡着了。 沈度的心情也不错,眼中荡着笑意就回家了c 可是一进家门,他就觉得点儿不对劲,拉住过往的一个丫鬟,才知道江柔突然病了! 沈度立即把沈思交给丫鬟抱回房间,自己去看江柔。 看见揽月阁里面的景象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眉心顿时就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因为,房间里面的大夫,不是普通大夫,而是太医——方院判。 一般不是什么危及性命的大病,是不会劳动方院判的。 房间里面,站了许多丫鬟,旁边还有两个长相稚嫩的小太监,都是听候差遣的,床幔被放了下来,只撩开一个小口,一直手从里面伸出来,放在床沿上,让方院判把脉。 这只手,正是江柔的。 沈度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还没开口说话,方院判就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 沈度担心的看向床上,但是床幔被放下来,遮挡了里面的情形,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躺在里面。 方院判谨慎的把了半天的脉,急急的开了一张药方,吩咐丫鬟下煎药,然后对沈度道:“大公子,沈夫人这是中毒了。” 沈度一听,脸瞬间沉下去,“中毒了?怎么回事?采香!” 采香就侯在床边,听到沈度喊她,立即就站出来,跪在地上,带了些哭腔的说:“回大少爷,这几天夫人的手脚又开始有些冰凉,今早将军走的时候吩咐给夫人炖个人参乌鸡汤补身子,奴婢特意去库房里面选了品相上佳的人参交给小厨房,下午鸡汤熬好,奴婢便端来服侍夫人用了,可不到半个时辰,夫人就口唇发绀,片刻就闭了气过去。” “奴婢都吓坏了,立即叫人去通知将军,又请了大夫,可是大夫说夫人这是中毒了,他治不了,郭先生见情况严重,拿了将军的令牌去太医院去请了方院判了。”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军营里家里远,但是这会儿过去,算算时间,将军也该到家了。” 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重靴踏地的声音,不用说,就是沈十三回来了。 沈十三腰上还配着训练时用的剑,一进门就略过所有人,直接看向方院判,“如何?” 方院判答:“夫人这是中毒了,情况不太乐观,我已经开了药方,喝了药的话,应该能够暂时稳住毒性,接下来要解毒的话,我还要再要再研究一下用药。” 沈十三看了一眼床幔里面,道:“查!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都查清楚。” 沈度担心的情绪里面夹了一丝奇怪, 他爹的态度不太对啊? 太平静了! 虽然嘴上是绝不放过下毒凶手的样子,但看情绪,明明是平稳的! 他爹的是属于情绪波动很大的那类人,特别是有关他娘,更是容易失去理智,平时他娘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附近这一条街上医馆的坐诊大夫都要被请来,怎么中毒这么大的事,反应却突然变得平淡了?! 沈度还没想明白,郭尧就进来了。 郭尧的办事效率是很高的,江柔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用说,他自己也会在第一时间彻查中毒的源头,沈十三回来的时候,事情也刚刚彻查清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好心计! “将军,查清楚了,是库房里面取的那只参有毒。”郭尧说。 江柔喝了鸡汤没过半个小时就出现中毒症状,此前两个时辰内没有服用任何东西,不是参有毒就是鸡有毒。 或者是有人在熬好的鸡汤里面下了毒。 但是他们在熬汤用剩下的半截参里,直接验出了毒! 沈十三问:“参是哪儿来的?” 因为沈十三的工作性质,沈府的东西不一定全是自己采买的,越贵重的东西,越是别人送的。 总是有人想要巴结攀高枝嘛! 像人参这种东西,库房里面一大堆,每一支都有记录在册,是谁送的,什么时候送的。 反正,就是追查得到根源。 郭尧低声道:“是贵妃娘娘送的,和熹贵妃” 顾霜霜送的人参有毒?! 这是想害谁? 沈十三当场就让小太监进宫去了,去找皇帝要说法。 小太监带着沈十三的话进宫,一字不漏的转述给皇帝,皇帝龙颜大怒,当场宣召了顾霜霜。 去传旨的小太监刚刚走出皇极殿的门口,皇帝左思右想,还是自己去了玉芙宫。 后宫是消息传递得最快的地方,一时间,无数人等着看好戏。 皇后那边也很快得到消息。 后宫里的人犯了这等大错,她这个当皇后的也别想拖得了干系,皇帝动身去玉芙宫的时候,皇后也在往那边走。 帝后的龙辇和鸾驾同时抵达玉芙宫的门口,皇后下了轿辇,在皇帝面前盈盈的福身,“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却没空理她,直接进了玉芙宫。 皇后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内心其实是有点儿幸灾乐祸的。 江柔冠了沈十三的沈姓,就注定她不是一般人,不管怎么说,有毒的人参是从顾霜霜手里送出去的,她就不可能善了得了。 上次的三皇子事件,皇后本来就想纵着常妃,把顾霜霜踩下去,只可惜没有成功。 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开始自己作死了!不管这人参里的毒是她掺的,还是被人陷害了,总之,江柔中毒是事实,她是赠予人也是事实。 皇后也惊了玉芙宫,进去刚好看到皇帝在问罪,“上次江柔进宫的时候,你是不是送了人参?” 顾霜霜似乎不解他为什么来势汹汹,有些愣的看着他,半晌也没有回答,反而反问,“怎么?” 皇帝不满她的回答,语气有些重,“怎么?江柔中毒了!你说怎么?沈家来人,口口声声说人参是你送的!”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看样子,应该是想让顾霜霜自己认罪。 岂料,顾霜霜听后,闭口不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顾霜霜想了很多。 江柔中毒了? 她送的人参? 上次江柔从她宫里离开的时候,是空手走的! 脑子转了一圈,她懂了。 只是上次她不是拒绝了吗? 顾霜霜并没有否定皇帝的话,而是答:“人参,是臣妾送的。” 皇后插言道,“这么说来,和熹贵妃是承认了?” 顿时,皇帝的脸开始有点儿绿。 顾霜霜看了她一眼,说出下半句话,“但是这参,是上次常妃娘娘送给臣妾赔礼的,臣妾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皇后眼中有深意一闪而过,对她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好心机!好计谋! 一个城府如此深的女人,不得不让她忌惮。 她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皇后就知道,常妃完蛋了。 上次的三皇子事件,最终以常妃赔礼道歉终结,谁人都知道常妃送了许多东西进玉芙宫。 奇珍药材,肯定是不在少数的。可如今就这么巧,常妃送进玉芙宫的东西,被顾霜霜转手送给了江柔。 还有更巧的,这东西有毒,把江柔给毒了个正着! 常妃可没有这么傻!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送进玉芙宫的东西,她是被八级大狂风吹散了脑花才会动手脚。 来日方长,怎么会急在这一时?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用得着说吗? 这事,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常妃被人陷害了,道歉的礼送进玉芙宫的时候,中途被人动了手脚,顾霜霜发觉了,但并没有张扬,而是顺水推舟,将有毒的东西送给了江柔,然后坐等事发,一举把常妃拿下! 第二种,这毒就是顾霜霜下的,然后故意送给江柔,一样的等着事发,拿下常妃。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矣说明顾霜霜这个人绝对不可小觑! 常妃要是拿不出自己是被人陷害的证据,按照皇帝对顾霜霜的偏爱程度,二妃保其一,他一定会保顾霜霜。 这就是圣宠的重要性。 而顾霜霜,一早就算准了这一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参照顾霜霜在上一次三皇子事件中的表现,皇后对顾霜霜的印象只停留在‘蛮横’二字上。 她似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除了暴力杀猫,将众妃嫔恐吓了一番,其他再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她本来就是个武将,人都杀过,杀只猫有什么困难的?不过只有吓吓她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罢了! 说到底,最后能够脱险,还是仗着圣宠,运气好,皇帝在最后一刻来了,不然她早八百年就凉了。 然而在深宫中,笑到最后,笑得最欢的人,永远是靠脑子,而不是靠发达的四肢。任你气拔山河力盖世,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 可是今天,此刻,皇后觉得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顾霜霜。 皇帝一听参出自常妃之手,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跟来时怒气冲冲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召常妃吧。” 常妃直到走拢玉芙宫,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但是去召她的太监态度阴阳怪气,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跟江柔中毒的事件脱不了关系,不然此时玉芙宫应该正在问顾霜霜的嘴,做什么召她去? 到玉芙宫,她下意识的看了看皇后,希望对方给她些指示。 但是皇后只是淡淡的撇过头去。 这态度,更像是置身事外。 不对劲!很不对劲! 常妃入宫多年,对危险的嗅觉很敏锐,皇后不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并且还是对她相当不利的事! 下一刻,顾霜霜比皇帝先开口,“常妃娘娘,你上次送我的参,有毒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这件事情里,常妃送了顾霜霜有毒的参,顾霜霜转赠江柔,所以逃过一劫没有中毒,但江柔却不幸中招。 表面上看起来,顾霜霜是苦主,按照宫斗的常规套路,她该向皇帝哭诉,让皇帝怜惜她。 但她没有,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直接与常妃对视,嘲讽对方的不自量力。 话一出,常妃就知道,她被套路了。 她立即跪下去,向皇帝喊冤,“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送往玉芙宫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 皇帝一脸高深莫测,既不开口定她的罪,也不让她解释。 皇后在一旁开口了,“常妃,你送给和熹贵妃的参,被贵妃转赠给了沈夫人,沈夫人今天下午用了,此刻在沈府昏迷不醒,方院判说,是中了毒。” 这算是给常妃的一个提示。 她就算是要辩解,也得知道前因后果。 皇后作为皇帝的妻子,在这后宫里,严格来说,她哪个妃嫔都不喜欢,但她先是皇后,才是妻子,她必须接纳皇帝的后宫,并好生管理。 在这个前提下,她是偏向常妃的。 因为顾霜霜才是最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那个,而常妃,也愿意出头,做打击顾霜霜的出头鸟。 要是能保,就一定要保。 常妃一听皇后的提示,当即就明白了。 这种陷害,都是老掉牙的招数了。 可关键是,它老,但是管用。 “陛下明鉴,沈将军为陛下征战沙场,臣妾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就算真要做,又怎么会如此愚蠢,在自己送的东西里面你做手脚?再说了,臣妾与沈夫人根本就不相识,为何要害她?!” 常妃抓住皇帝的衣角,反驳的每一条,都有理有据。 皇后也在一旁帮腔,“陛下,常妃说得有些道理,此事还需严查,不宜太早下定论。” 有皇后求情,常妃看到了一丝希望。 “焉知这不是你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往自己送的东西里面下毒,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没想到,沈夫人代替我遭了秧。” 说话的是顾霜霜,两句话就直接把常妃最合理的脱罪理由驳回了。 对常妃而言,兜头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 这还没完,顾霜霜接着道:“沈将军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沈夫人却因为宫里送出去的东西命在旦夕,身为人臣,该多寒心?” 常妃顿时跪都跪不住了。 她有一万句冤枉,可是拿不出自己冤枉的证据,如果她真的定了罪,不说是她,就连她的家族,也会受到牵连。 沈十三睚眦必报,一定会打压常家,皇帝会因此冷落三皇子,她这一辈子,儿子的一生,就完了! “和熹!你陷害我!你欺人太甚!” 顾霜霜冷言睨着她,“我陷害你?证据呢?空口白牙,我还说你陷害我呢。” 这完全就是,常妃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精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助攻 她抓着皇帝的衣摆,妆都哭花了,指天发誓道:“陛下,臣妾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您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一定会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陛下,看在三殿下的面上,给臣妾一个机会,好不好?”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双眼中都是希翼。 她自己一辈子的希望,都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在自己枕边睡了这么久的女人,自己儿子的母亲,再铁石的心肠,看到她这样,也该有点动摇。 皇帝的目光软了下来。 这一瞬间,顾霜霜冷眼旁观着,明明跪在地上的是常妃,她却觉得是她的心冷如浸了三月的湖水。 以前,现在,将来,这永远不会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 算了。 罢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进来,在皇帝面前跪下,“启禀陛下,沈将军觐见。” 这个时候,沈十三来做什么,自然就不用说了c 皇后正准备再帮常妃说句话,听到沈十三来了,目光顿时就是一沉,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算常妃运气不好,天要亡她。 果然,皇帝道:“将常妃禁足长琴殿,无诏不得出。”然后就离开玉芙宫,见沈十三去了。 长琴殿不是常妃的住所,而是西宫的一处冷宫,里面已经死了许多被幽静的妃子,这一进去,就不会再有出来的时候了。 等常妃反应过来,皇帝已经走得不见影子了,她急急膝行到皇后面前,连连磕头,“娘娘,你帮帮臣妾!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三殿下还小,不能没有母妃啊!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离开了。 如果沈十三没在这个时候来,她还能说两句话,可是他偏偏就来了! 皇帝需要给自己的臣子一个交代,在他偏心顾霜霜的情况下,不管是不是常妃,都必须是常妃。 玉芙宫清净了下来,小云心有戚戚的对顾霜霜道:“娘娘,此次当真是好险啊,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常妃得逞了啊!” 顾霜霜凝望着虚空某处,沉静的不说话, 差点被常妃得手了吗? 原来终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自己年少时最讨厌的那种人。 顾霜霜年少时,就最讨厌玩弄心计c表里不一的女人,到如今,她自己却成了这种人。 都是这狗日的命运逼的! 再说皇帝,他到皇极殿的时候,沈十三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儿了,两人进了殿,沈十三道:“搞定了?那我可以走了?” 皇帝瞪他一眼,“急什么急?就给我呆在这儿!” “呵,可怕的男人!”嘴上是很嫌弃,但确实没有离开。 皇帝回嘴道:“你不可怕,就你最厉害最牛逼!” “我没牛逼到自己的女人都搞。” 他嘴里的女人,不是指顾霜霜,而是指常妃。 皇帝明明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故意曲解,“我不搞女人,难道搞你啊?” 沈十三冷哼一声,继续陪他作戏。 是啊,他是进宫来兴师问罪的,问罪哪能这么快就问完?怎么也得再呆小半个时辰吧! 常妃倒台,顾霜霜以为她才是幕后的推手,可其实,真正的黄雀,是皇帝。 那次江柔入宫,她给的那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常妃送的参。 目的么,就是今天的目的。 常妃对她出了手,她必定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是她自己亲自以身入局。 这边常妃刚对她出了手,隔天对方就出事,矛头还直指常妃,太明显了。 明眼人一看就懂。 所以她寻求江柔的帮助。 一来,在外人眼中,江柔和她并没有交情,江柔理由帮她。 二来,沈十三找皇帝讨个交代,就算皇帝偏向常妃,江柔也和她是一头的。顾霜霜这一辈子没有可信任的朋友,江柔只是帮她送过一回信,她就下意识的信赖了她,可是却忘了,江柔是沈夫人。 对江柔来说,顾霜霜或许可以勉强算作一个朋友,可是,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胡乱将沈十三卷入乱局中站未知的立场呢? 能够孕育皇子的妃嫔,背后的家族都不容小觑,江柔擅自帮顾霜霜陷害常妃,或许会将沈十三置于危险的境地。 就算不是危险,也会是一场麻烦。 所以那天江柔拒绝了,她是空手走的,没有拿顾霜霜给的参。 而今天,她却按照顾霜霜的意思,装作中毒了c 顾霜霜不知道为什么,但只需要知道,江柔在帮她就够了。 沈十三进宫的时机,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他晚来一刻钟,或许皇帝就会轻饶常妃。 可是顾霜霜不知道的是,皇帝若是打定主意不追究谁,沈十三又能怎样? 从头到尾,她只有一点不清楚——江柔为什么突然帮她。 她没有深想,但这一点,却是最关键的一点。 因为,这是皇帝的授意! 那天江柔从宫中回家,沈十三问她,顾霜霜找她做什么了。 夫妻之间,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沈十三和皇帝是一对儿相爱相杀的兄弟,平时你踩我一脚,我就一定要还你两脚,可是沈十三心里清楚皇帝对顾霜霜的那点儿不一样,所以转头就把江柔和顾霜霜卖了,把顾霜霜的想法透露给了皇帝。 至于怎么做,就看皇帝自己的了。 反正他做兄弟的是问心无愧了。 皇帝选择成全顾霜霜。 顾家的十二条人命惨案,虽然最后以大燕使者抗下全责为终结,但明白点儿的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帝知道后宫有斗争,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不去管,因为后宫的礼仪跟前朝挂钩,让她们内斗相互制衡,才是他该做的。 顾吏真的是被大燕车队撞死的吗? 明面上看似的,可是事实却不见得是这样。 十二个人,难道都是智障吗?遇到危险不会散开,非要手拉手一起坐电梯下十八层吗? 这里面是谁动了手脚,看谁在这时候针对顾霜霜就知道了。 顾霜霜想报仇,无可厚非,就看皇帝成不成全她了。 这是一则。 二则,常妃背靠皇后,自从生下三皇子后,家族势力如日中天,就算皇帝有意冷落三皇子,也不太见效,乘此机会,也该动一动常氏了。 沈十三进宫的时机为什么这么准确?还不是皇帝授意的! 没有中毒的江柔为什么被方院判诊断为身中剧毒,还不是皇帝授意的? 宫中还有皇后坐镇,再次还有季贵妃,他不能偏心顾霜霜太过,总需要一个人来。 沈十三就是那个神了。 完了,还要把这套戏演完。 沈十三再皇极殿里面呆了小半个时辰,不耐烦的问,“老子可以走了不?” 皇帝:“滚滚滚!” 沈十三麻溜儿的走了! 这个时候,自然不用再去军营,出宫就直接回家了。 而此时,外界以为躺在病床上身中剧毒的江柔,正在喝人参乌鸡汤。 嗯,对,就是号称有毒的那碗乌鸡汤。 演戏也是很耗费体力的好不啦! 而她在哼哧哼哧喝汤的过程中,沈度一脸不高兴的站在她身边。 “娘!下次这样的情况,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就不怕吓到儿子吗!”江柔辩解道:“我以为你爹告诉你了嘛!”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沈十三进来就拆江柔的台,“昨天你跟我说要吓吓他?” 这里要吓的这个‘他’,当然就是沈度啦。 沈度的脸拉得老长,“娘” 江柔没想到沈十三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无情的拆穿了她。 她摸了摸后脑勺,干笑着对沈度道:“呵呵哈哈,开个玩笑嘛!好不好玩而?” 沈度没说话,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江柔把喝了半碗的汤递到他面前,讨好道:“嗯那个什么,这个汤好喝,小度喝点儿吧?” ,精彩!4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捏一捏行吧? 江柔正在跟沈度打哈哈,郭尧突然敲了敲门框,对沈十三道:“将军,单前锋要见您。” 单朋义是在秦蜀之战中,半路参军以骁勇封功的一个前锋,为人老实憨厚,在他那儿,你就只管吩咐,他只管埋头就是干。 沈十三跟他几乎是单向交流,吩咐过的事情只需要说一遍,他就一定会办好。 他来做什么? 不多会儿,单朋义就来了,他是来告假的。 他说,“将军,我娘子有孕了,想要回家去看看。” 沈十三算了算时间,道:“明天就轮到你告休,怎么就非要今天离开?” 轮休和告假的程序不一样,告假要麻烦很多,一个武夫,光申请材料都要写好几大页,让他们拿刀的去拿笔杆子说官话,那不是逼他们呕吐吗?! 一般不是大事,能捱到轮休就捱到轮休。 怀孕了也不是要生了,晚个一天半天的也没事,这点儿时间,挨个儿给战友分享一下即将要当爹的喜悦,一轮下来,也就差不多了。 单朋义道:“不是的将军,我两年没回去,娘子怀孕两个月了。” 江柔愣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沈十三,顿了一会儿,说,“需要人吗?一个队够不够?” 单朋义憨厚的挠了挠头,说:“谢谢将军。” 沈十三挥挥手,让他离开,同时,斜斜的瞄了江柔一眼,眼神里都是警告。 沈度一看这情况,直接尿遁了,留江柔一个人面对沈十三的眼神,汗毛直竖。 看她做什么?又不是她怀孕了! 沈十三越看,眼神就越是可怕,最后冷哼一声,一拍大腿,一脸要把人先奸后杀的表情,“坐过来。” 江柔有点儿怵。 坐过去吧,沈十三的表情有点儿吓人。 不坐过去吧,等会儿他的表情还能更吓人。 她到底该不该坐过去? 在线等!无比急! 斟酌了半天,在沈十三越来越臭的脸色中,江柔选择了做一个俊杰,慢吞吞的坐到他腿上,小声的为自己辩解,“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有孕的又不是我” 沈十三将双臂骤然受收紧,箍住她的腰,咬牙切齿道:“老子不在家的时候,你给我安分一点,不然” 江柔被他勒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使劲儿取掰他的手臂,“松,松点儿!喘不过气了!” 沈十三闻言,当真只松了一点点,半根手指头那么点儿。 江柔:“” 你还真是实诚啊! 蜀国那一战,肯定不会是沈十三这辈子的最后一战,江柔作为军嫂,以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肯定不少,单朋义那怀孕两个月的娘子,让沈十三极度有危机感。 “老子不在家的时候,不许出门,不许勾搭别的男人,不许”他说了一连串的不许,江柔听得昏昏欲睡,敷衍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沈十三狠狠拧了一把她腰上的肉,跟吼手下的兵一样吼她,“态度端正点儿!” 江柔被拧得浑身一颤,痛得眼泪都出来的。 是真的拧! 明天肯定要青一块儿! 她转头看着沈十三,只见对方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仍然一脸怒目严肃的瞪着她,让她态度端正后作保证。 那张脸上啊,长了两只耳朵,那两只耳朵啊,江柔真是想给他正着拧三圈儿,再反着拧三圈儿! 让你狂! 以前张大娘就是这么拧张相公的!可惜,这种好事儿,江柔就只能在心里面想想,意淫一把,过一把心瘾,不能付诸行动。 她倒是想,她敢吗?! 沈十三见她半天不吭声,又是中气十足的一声吼,“你哑巴了?!” 还敢沉默?! 你沉默是啥意思?还有点儿小想法还是咋的?要上天啊?! 江柔被揪怕了,腰杆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闪了一下,生怕沈十三再揪她一下子。 腰上的肉,揪起来是真疼啊! “我知道了!我态度很端正的!” 江柔的回答是满分,但沈十三总觉得还有哪点儿不满意,只是琢磨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到底适合哪儿不满意。 就是心里憋得慌,满脑袋都是‘我两年没回家,娘子有孕两个月了。’ 江柔摸了摸自己被拧痛的腰侧,有些愤愤的,“干嘛啦,我又没惹你” 沈十三沉着个脸,看样子是被影响了心情,江柔看着他轮廓很好看的耳朵,忍不住伸手过去。 不能拧,我摸一摸行吧? 她轻轻的捏了捏,算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晚上,沈十三回房间的时候,发现江柔不见了。 连带的,还有她盖的薄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就你最牛逼了! 他只看了一眼里现场,就猜到人到哪里去了,他直接出门左转,在沈思的房间里面找到了人。 江柔除了真的想跟女儿一起睡之外,还有点儿点儿记白天的仇! 腰上青紫了一大块呢! 痛的不是他! 沈十三直接把她的被子往腋下一夹,“滚回去睡!” 江柔和沈思坐在床角,娘俩睁着两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江柔用胳膊肘悄悄的捅了沈思一下,小女儿立即就懂了,手脚并用的挪下床,抱着沈十三的一条大腿撒娇,“爹爹,思思今天想跟娘睡嘛!” 上辈子的小""撒起娇来,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除了上次跑了自己祖坟,这招基本上就没有不见效的时候,哪知这次,沈十三拎起她的后衣领,把她放到床上,“你问问你娘,是自己滚过来,还是等我去帮她滚。” 就在一间屋子里一个在床里侧一个在床外侧,哪有听不见的道理?明显就是说给江柔听的。 开玩笑!这种原则性的问题,能退让吗? 沈思啃不动这块儿硬骨头,只能看着江柔眨巴眼睛。 ——娘,这可咋办呐? 江柔对她挤眉弄眼。 ——再试试? 沈思会意了,又梭下床,结果等走到沈十三脚边,都还没抱住大腿开始说话,就听到他爹说,“滚!” 沈思愣了一下,迷茫的抬头看着沈十三的面无表情脸。 老爹,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这屋子里面,除了她就是江柔,就没别人了,可不得是对她说的吗?! 沈思顿时一噘嘴,委屈巴巴的。 我不是你的小公主了嘛?你居然要让我滚? 江柔跟谁睡,这是原则性问题,沈十三绝不退让,面对可怜兮兮的沈思,立场相当坚定——你滚。 沈思还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挪着小碎步爬回床上,缩到江柔身边,一脸控诉‘爹你不爱我了’的模样,瞅着沈十三。 江柔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给沈思盖好小被子,再裹着自己的薄被,恋恋不舍的下床,跟在沈十三屁股后头走。 沈十三那个气啊! 白天说你两句,晚上还敢跟老子闹分居了?! 说得你不服气是吧? 你想上房揭瓦是吧?! 越想越气!等进了房间门,他‘嘭’的一声把房门甩上,把江柔抵在门板和自己的手臂中间,阴恻恻的说,“看来你对我白天说的话不是很赞同?” 江柔的求生欲超级强,立即举起双手,“谁说的?我赞同啊!怎么不赞同了?!” “我看你是很不赞同嘛!” 江柔果断的就把沈思给出卖了,扯谎道:“思思说晚上房间里黑得很,她怕黑,我才去陪她的嘛,你不要想太多了。” 沈十三是不愿意去纠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并不是憨儿,“府里的丫鬟都死绝了吗?非要你去陪?” 江柔语重心长,说的义正言辞,就差脑袋顶上没有冒出慈母光环了,“当娘的,哪个不心疼孩子?思思说怕,我当然应该去陪陪她嘛!” 沈十三把头一偏,用下巴指着床,“来来来,老子也怕黑,自己脱光了滚上去。” 江柔:“” 一个七尺大汉一脸凶神恶煞的跟你说他怕黑,是种什么体验? 那种复杂的心情,在座的各位能理解吗?! xx一一「这就是两个字母,没别的意思。」 一场激战后,江柔累得合眼秒睡。 睡到半夜,沈十三被弄醒。 事情是这样的: 沈十三作为一个将军,脑袋常年都是拴在裤腰带上,在自己的脖子上呆的并不稳当,所以他的警觉性很高。 几乎是江柔骑坐上他身上的那一瞬间,他就醒了。 这么多年下来,两人对对方已经相当熟悉了,他光看一个模糊的人影,以及坐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就能在一秒钟之内判断出这个人就是江柔,然后忍住了一拳打爆她天灵盖的冲动。 “你干嘛?”他问。 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摆了一个这样的姿势,是想再来一场吗? 然而,身上的人并没有回答他。 江柔呼吸平稳,伸出一双手,在沈十三的脸上摸索,手指好几次戳到脸上所有能戳的洞里面。 沈十三眼皮合得快,逃过了被一指头戳瞎双眼的厄运。 但是嘴巴就没这么好运了。 江柔才修剪过后的指甲还很挂人,她一通瞎摸,手指戳进沈十三的嘴巴里面,刺破了他的口腔黏膜,顿时就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沈十三把她的手从嘴巴里面拿出来,刚准备说话,却突然看到,江柔的眼睛,是闭着的。 房间里面只有一层淡淡的月华,还被窗户纸过滤得差不多了,几乎可以说是能见度为百分之二。 沈十三看到江柔的眼睛是闭着,其实是感觉出来的。 江柔虽然在动,但呼吸很平稳绵长,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完全就跟她睡着的时候一样。 这他妈是梦游? 念头刚刚一转过,就觉得胸口一痛,被江柔一拳锤了个正着。 还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江柔紧握的双拳突然就跟雨点一样落了下来,砸在他的胸口。 她柔柔弱弱的,力气也不是特别大,随便怎么锤沈十三,他要是皱下眉头,就算他输! 可是没想到,她梦游的时候,力气能比平时大这么多,几老拳下来,沈十三差点儿被他锤得呕出一口老血! 沈十三开始严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他抓住她的手,“咳,江柔!” 能把沈十三锤得咳嗽两声,这应该是江柔人生的巅峰时期了。 手被抓住之后,她就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坐在他的腰上,一动不动。 沈十三把她往下面挪了一点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自己坐起来,跟她面对面,仔细的观察。 结果发现,这货好像还真的梦游了! 双眼都是紧紧闭着的,呼吸十分均匀,脸上的表情也是恬静的,脑袋还微微的垂着,装不出来的。 沈十三就纳闷儿了。 这么多年也没见有这毛病啊?怎么还突然梦游起来了? 他一走神,手上的劲儿就不自觉的松了。 等反应过来自己松手的时候,江柔的双手已经让在他的耳朵上了。 捂他耳朵做什么? 下一刻,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压根儿就不是要给他捂耳朵,而是 “嘶~放手!” 一个在梦游中的江柔,做了白天她想做没敢做的事儿。 她揪住沈十三的耳朵,上上下下左左右在的拧了一个遍,沈十三去掰她的手指,她就开始抽泣。 并不是真的抽泣,没有眼泪的,只是做出要哭的模样。 沈十三都迷了! 这他妈说不是装的都没人信吧?! 但让人不解的是,她还真不是装的。 一个人是睡着还是醒着的,沈十三还是判断得出来。 他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差点把江柔从他身上掀下去! 为什么? 因为这个姿势是在是太屈辱了啊! 哦哦别误会,不是那个姿势。 是这个姿势——四川重庆特产:耙耳朵的姿势。 他的两只耳朵都被江柔扭过来又扭过去,江柔要是再睁开眼,指着他骂一句‘你个狗日的是不是想造反嘛!’ 那就真的是一个正在被媳妇儿教训的男人了! 他沈十三是谁? 能让女人这么糟蹋呸!践踏呸!反正就是那什么蹋! 不能忍啊! 可是他一动手拉开江柔的手,江柔就一抽气儿一抽气儿的,像是闭着眼睛都要流出两行眼泪来一样。 沈十三又无奈了。 你他妈。! 算你有种!算你有种!你最牛逼了行了吧?! 虽然知道是在自己的府里,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他还是下意识的环视周围一圈儿,确定有没有第三个人。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这里要是有第三个人,那就真的只能见鬼了。 沈十三放下心来,不再去拉江柔的手,让她揪着自己的耳朵,揪得他龇牙咧嘴的。 你他妈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4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倔强 江柔的这一觉睡得很香,无比香,早上起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嚎叫着‘舒坦!’ 但是沈十三的情绪不怎么高。 江柔发现,从睁眼睛开始,沈十三就一直斜着眼睛看她,还老是咬牙切齿的。 她有点儿不放心,“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十三还是那副表情。 江柔见他没回答,也就不再问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沈十三的心那是海底的针尖儿,喜怒无常是常态,她一般都弄不清楚他为什么生气。 你看他现在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其实很有可能就是起床气。 让他自己气一会儿就好了。 江柔自己穿好衣服,又转过去帮沈十三整理衣领,她抬头的时候,‘咦’了一下。 “你的耳朵怎么了?” 怎么还就红了呢?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窗外的天气,又仔细的感受了下,问:“今天很热吗?” 沈十三:“” 热啊,是真他妈热啊! 他已经不想跟江柔讲话了,能气得他肝儿疼! 整理好衣服之后,沈十三甩袖就走了,留江柔在原地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怎么了?! 随后,作为一名合格的人妻,江柔开始陷入了沉思。 这么些年了,这人的气性还是这么大,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肝火很重啊!莫不是肝儿上有点儿啥毛病吧?正常人谁一天三顿气跟一天三顿饭一样啊? 越想,江柔就觉得越有可能,最后,她决定等会儿去一趟医馆。 好歹,也拿两包降肝火的药。 气性太大了!昨天江柔被强行拉走,沈思一个人在床上翻滚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睡过去了,今天早上又醒得格外早。 一出门就看见了沈十三。 对于昨天晚上被无情抛弃的事,沈思还耿耿于怀。 参照沈问和沈度的待遇,沈思觉得,她这个爹还是很疼她的。 至少挨打的时候,她能比两个哥哥少挨一半!谁敢说沈十三不疼她?! 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公举! 哼!不接受反驳! 但是昨天晚上,她发现她好像错了 最受宠的小公举不是她,是她娘 她比两个哥哥少挨一半的打,可是!她娘从来没有挨过打! 小孩儿比较轴,脑袋转不过来弯儿,总觉得昨天晚上跟老爹抢了娘,老爹就不喜欢她了。 这哪儿行啊! 以后挨打不是要跟哥哥挨一样的份儿?! 她看到沈十三的第一反应:一定要让老爹重新喜欢我。 老沈最吃撒娇这一招,沈思一脸笑意,张开双手,蹦蹦跳跳的朝沈十三跑过去,“爹爹~爹爹~” 此时,一定要谨记两个要领: 一:一定要蹦蹦跳跳,显得天真一点。 二:一定要穿粉红色的小衣裳。 特别是第二点,一定要谨记,是制胜的必备法宝。 沈思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专程挑了一身粉红色的小衫子,她长得可爱,穿粉色很好的突出了她的优势,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啊!谁不爱啊! 这招的杀伤力非常大,沈思但凡只要用这招,基本上就能把沈十三征服百分之八十,只要不是刨了祖坟这种大错,一般都算了。 沈十三其实最喜欢看江柔穿粉红色。 但是 前几年还好一点儿,这几年这女人跟他妈返老还童了一样,跟才进府的时候都没啥区别,还他妈长那样儿! 她要是穿一身粉嫩的红出去,街上还能有小孩儿叫他姐姐。 他呢? 在外面风吹日晒,一身的沧桑感,基本上都是被喊大叔的命。 老子只比她大十岁啊!很多吗?很多吗? 想想,一起逛街,一个被喊姐姐,一个被喊大叔的画面,那真是太美了。 所以,江柔还想穿粉红色?做梦去吧! 好在,江柔对这个颜色也没有什么执念,这两年年纪上去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自己觉得应该稳重一些了,再装嫩也有些四不像了,她自己选衣服的时候,也不用粉红色的布料了。 啊!老男人的少女心啊~! 只能看女儿穿穿,过一把眼瘾。 沈思抓住讨好老爹的要领,蹦蹦跳跳的就过来了,然而一下没注意,脚下滑了一下,‘嘭’一声,就摔了个狗吃屎。 那个是相当的狼狈啊! 摔出那么大的动静,沈十三都愣了一下。 沈思瘪了瘪嘴,正准备哭的时候,抬头一看,却见沈十三半点儿都没有要来扶他她的样子,眼睛里面的眼泪掉出来也不是,不掉出来也不是。 她把袖子往脸上一横,擦了眼泪,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倔强的爬行到沈十三面前。 一直爬了好几丈,才到了沈十三脚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么严重了吗? 沈思仰起头来,张开双臂,“爹爹抱~” 我摔倒了,除非爹爹抱,不然起不来! 江柔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当时就惊呆了。 这女儿!还真是执着啊! 女儿都爬到面前了,沈十三能不抱吗? 肯定不能啊! 他弯腰把沈思抱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抱着她往饭厅走。 结果在饭厅门口,跟沈问碰了个正着。 江柔当时就觉得被雷劈了一样。 看了看沈问的脸,又看了看沈思。 只见对方坐在老爹的臂弯上,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沈十三只看了一眼,就当做自己瞎了,抱着女儿,甩都不甩儿子,在饭桌前坐下。 沈问看见江柔的表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嘎?娘,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江柔忍了忍笑,一脸正经道:“没什么,快进去吃饭吧。” 于是,沈问顶着一脸的墨痕,进了饭厅。 沈度来的时候,对此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意外。 江柔立马就知道了。 恐怕帮凶就是这个大哥! 知知莫若母,她猜得没错。 沈思完美的遗传了他爹有仇必报的性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被人欺负了,是一定会还回来的。 证据,就是沈问的这一脸墨水。 他使坏给沈思脸上画王八的时候,至少还留了白,沈思报仇的时候,可就一点都不手软了,他的整张脸上,都被涂满了,像用了墨汁洗脸一样,脸上连个空都没有,他自己还一无所觉。 沈思还小,自己一个人是爬不进沈问房间的,沈度肯定在中间出了不少的力气。 江柔也不准备提醒这个二货儿子了,反正提醒了也没什么用。 沈思脸上的墨迹是用刘略带来的洗面膏洗掉的,那东西是皇后娘娘用的,你还当谁想用就能用啊? 给你一回就不错了,哪能还有第二回? 算了,认命吧,慢慢洗 沈十三今天要去军营里面,时间比较宽裕,不用像上朝一样,时间必须卡死,说什么时候出门,就得什么时候出门,所以不用着急,盯着沈问的黑脸,多看了两眼。 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享受这种气氛的。 天天喊打喊杀,是人都会累,谁不想颠簸一生,最终能够安稳度日,一日三餐,子女绕膝? 沈问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刨饭刨得非常欢乐。 这段时间江柔的胃口不太好,饭吃得少,看得沈十三直皱眉,她正寻思着怎么把沈问这一脸的墨弄掉,突然就看见沈十三用一种‘你给老子死!’的表情,狠狠的往她碗里塞了一大块子菜,说:“你给老子吃!” 江柔默默的看了稍有些油大的糕点,犹豫了下,还是强塞了下去。 男人啊,得哄着! 谁知道,男人不仅得哄着,还得哄了又哄!沈十三见江柔乖乖的吃了,就默认为她其实是想吃的,于是在接下的时间里,什么东西他自己吃一口,就给江柔夹一筷子,吃一口,就夹一筷子。 江柔受不了了,无奈的按住他的筷子,“别夹了,我吃饱了,真的吃不下了!”沈十三坚决不信。 喂鸟这么点儿东西就吃饱了,家里是养不起你吗?! 遂不理,自顾自的往她碗里夹菜,一顿饭下来,江柔吃得像条涨翻肚皮的金鱼,动都动不了了。 有一种饿,叫做你的男人觉得你饿 在江柔表示自己需要休息一下才能走路的时候,沈十三对她的饭量表示了一万个鄙视,然后把她抱回房间。 沈度默默的低下头,放了筷子离开。 别人家的孩子是吃饭长大的,沈家的不一样,他们是吃狗粮长大的,管饱的那种。沈问和沈思还太小,对这一幕不会很理解,并没有什么感慨,吃了饭之后,该干嘛就干嘛了。 沈度每天要先去太子府,而沈问要去江柔,跟舅舅一起上学。 这天的江蕴多等了沈问一刻钟,简单这个小侄儿的时候,他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了,“你出门都不洗脸的吗?” 沈度底起十足的说,“我洗啦!” 男孩子么,过得都没有女孩子那么精细,特别是沈问这样很有可能诊断为多动症的孩子,洗脸这种程序都是走个过场,面巾在脸上搓两下,直接就摔灰铜盆里,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这个舅舅没有爹妈坑,把沈问带进屋洗了一把脸后,发现这墨一次性很难清洗干净,实在是洗不掉了,才带着认命的沈问取上学。 早朝散得比太学早,江蕴一般是不等侄儿的,他下学自己会回家,散朝过后,他就先行离开了。 太医院里面还有人等着他,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小屁孩儿身上? 太医院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他一出现在门口,各个太医都跟他打招呼,但是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方太医今日休沐。 他的脚步停下来。 休沐?昨天怎没听见提起? 众太医惊悚的发现,江蕴脸上的笑,略扭曲? 方小槐不在太医院,江蕴自然也没有再留的必要了,刚走了一步,听见后面的谈话,他又停了下来。 “有劳张太医了,这段时间,军师多亏太医照看了!” “哪里的话,医者本分而已,你回去一定要叮嘱军师,切不可太过忧思,事情是操心不完的,但是身体却可以耗到油尽灯枯,他身子骨本来就弱,现在的情况已经相当不妙,再不好好将养,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是,小的一定叮嘱军师,这天色不早了,军师还等着喝药,那小的就先回了。” 江蕴看过去,只觉得那小厮非常眼熟,直到对方走出太医院的大门,他才恍然想起来。 这个小厮,是霍清的贴身小厮。 京城里面的军师谋臣何其多,他一时竟然没想起来! 说起来,霍清有多久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了? 好几个月了吧? 鬼使神差的,江蕴折了回去,叫住刚才那名姓张的太医,“张太医!” 张太医转过身来,才发现江蕴竟然还没走,“江副将还没走呢?是有什么事吗?” 江蕴道:“刚才那小厮,是霍军师的小厮吗?” 张太医也是比较圆滑的那号人物了,见江蕴这样问,就知道对方想打听霍清,他就顺势抛出话题,作感叹的模样,道:“是的啊,这几个月,这小厮太医院和府里两头跑,可是跑坏了。” 江蕴接着问下去,“哦?霍军师这段时间身子不太好吗?”张太医说:“可不是嘛,人都病了好几个月了,药也喝了不少,却怎么也不见好。” 江蕴沉思了一下,问道:“张太医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下军师的病情?毕竟曾经一起远征过,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了解了情况,多少也能帮一点。” 他这话明显是句张口就来的屁话。 霍清要是落难,他不冲上去多踩两脚就已经是积了八辈子的老德了! 可是张太医不知道啊。 江蕴是沈十三的谋臣,江蕴是沈十三的大舅哥,这两人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不好透露的? “江副将这是说的哪里话!”张太医客套了一句后,接着道:“军师四五个月前就病了,是我去看的,他本来就体弱,这次远征,又受了不少的伤,身体底子都耗空了,他自己又忧思太过,怎么也不肯安心养病,总也将养不好,我看着情况,他要是仍不专心养病的话哎~” 最后一个‘哎’字,包含了太多不能言说的意思,江蕴眉梢一挑,多少有些意外。 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想干什么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江蕴对霍清并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去特意关注过他的动向,只偶尔在别人的攀谈中听过一两句,也只知道对方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作,他一直以为是受了张曼兰的打击,没想到是病了。 而且,听张太医的口风,似乎还是要不行了的样子。 这事儿怎么就没有听沈十三提起过? 江蕴离开太医院后,想了想,还是去霍府转了一圈儿。 霍府的大门已经紧闭了好几个月,江蕴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敲门,直接从墙角翻进去的。 沈十三要是知道霍清病了,怎么也要想尽办法到处找大夫,既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肯定就是不知道了。 连沈十三都被蒙在鼓里,江蕴要想见霍清,走正常程序是绝对不可能进的了霍家的,一准得捞碗闭门羹来吃一吃。 江蕴从来就不是不动变通的人,直接一撩衣摆,蹬着墙壁攀上墙头,从墙外跳到墙内。 霍清的住处不是很大,江蕴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他的房间。 一路走过来,院子里面十分冷清,连一个下人都没有,除了鞋底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竟然听不到其他的一点儿声音!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面住了人,江蕴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座荒宅。 江蕴推开房间门,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 味道十分浓烈,江蕴一个不注意,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宅子没有人气一样的冷清,但一桌一椅都很干净,是有人仔细打扫的样子,床上的人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 看到来人是江蕴,他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就重新闭上了眼,那态度明显就是在说:打哪儿来的,自己回哪儿去。 江蕴既然来了,当然不会就这样看一眼就走,他正要说话的时候,回廊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生怕把碗里的药撒了一滴,等发现房门打开着的时候,才发现府里潜进了陌生人。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小厮顾不得药了,两大步跨上前,把药碗放在桌子上,横身挡在了霍清的床前,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那碗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药,因为被放的太匆忙,洒了不少在桌子上。 江蕴看了桌子一眼,平静的道:“朋友而已,来看看军师。” 小厮可不会信他的鬼话,仍然一脸戒备的不肯挪动半步脚步,道:“我家主子不见客,贵人还是请回吧。” 府里的下人全都被遣散了,就连常年保护他的那俩个侍卫,也被他封了口,支使离开了。 霍清的手段一向厉害,想要谁走,谁就一定留不下来。 霍府除开霍清本人和一个贴身小厮,当真是一座空府了。 “玉书,请江副将进来坐。” 赶人赶到这个份上,江蕴还是不走,霍清只能放他进来。 玉书有些犹疑的c慢吞吞的从床边让开,站到床边,双眼紧紧的盯着江蕴,俨然一副‘你要是敢什么我就咬死你’的模样。 江蕴拉了个凳子在霍清的床边坐下,一开口就是一句废话,“原来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啊!” 他像是在慰问,又像是在感叹,还像是在幸灾乐祸。 但又不是很像。 总之,语气很不对,绝对不是单纯来关心病人的,玉书当时就跳了起来,正想怼他两句,霍清插言道:“你要是来看热闹的,就可以走了。” 玉书愤愤的,但又不敢再僭越去接话,想了想,就过去把霍清扶起来坐着,把被角掖到了他的肩头,往他背后垫了个靠枕,让他看起来有气势一点。 不然,人家坐着,你躺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被全面碾压! 反正等会儿也要喝药,早坐晚坐,都是要坐起来的。 霍清坐起来了,玉书朝江蕴丢了个白眼,才勉强解了气,退到一边去。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又有别人帮着,按理来说应该是很轻松,但霍清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靠着墙壁,面露痛苦缓了好半天,才算缓过来了。 江蕴这才觉得,张太医将他的病情,说得太轻了。 霍清喘匀了气,又咳了两声,背靠靠枕,用一种很凉薄,很冷漠的眼神看着江蕴。 霍清是个聪明人,跟他说话,直说目的最有效果,江蕴也不跟他拐弯抹角,说:“蜀皇宫里面搜到的解药,你藏到哪里去了?” 张曼兰身上还有梵音宫的秘毒,当初蜀国国破之后,霍清身受重伤被抬下战场,但是第一批进入皇宫里搜查的,是跟他关系最好一个将领带的队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捂住自己的秘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后来江蕴搜遍了蜀皇宫里面的每一角落,都没有再找到解药。 如果不是落到了霍清手里面,就是甄临风压根儿就没留下解药,要跟张曼兰同归于尽。 江蕴也不确定,但他选择相信前者。 千机楼一直在寻找各种线索,但是到目前为止,只找到了缓解毒性的药物,当初的梵音宫早已瓦解,据探子来报,已经有到了时限没有服解药的杀手死去。 张曼兰已经叛出梵音宫好几年,断了解药好几年,一直靠放血和千机楼寻遍神州大陆找来的各种奇药活着。 但是近一年来,张曼兰的症状越发严重了 江蕴问到的时候,她从来不说实话,但是前几天上朝c两人碰见的那一次,江蕴敏感的发觉,张曼兰的脚步重了许多。 这不是正常的。 以张曼兰的功力和习惯,说是踏雪无痕都不夸张,不应该下脚这么重。 但是她就是自己硬抗着,不肯说出来让她们担心。 江蕴一直觉得,霍清可能是真的没有找到解药。 当初在蜀国皇宫扑了一个空的时候,他就质问过霍清了,但是对方坚定的说没有。 江蕴就信了。 一来,张曼兰算是大秦的一员猛将,以一心为国的操蛋性子,不可能私藏解药,让大秦失去一个人才。 二来,虽然江蕴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霍清对张曼兰的那点儿情意,让他没有藏解药的理由。 但是听到霍清病重的消息,他还是想来问一问。 这人死了不要紧,不要把张曼兰的解药一同埋进了地下。 不是没有派人悄悄翻找过着栋宅子,可还是一无所获。 霍清平静的回答他,“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江蕴道:“那为什么,蜀皇宫破的时候,是马光耀的人首先进入了甄临风的寝宫,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马光耀就是跟霍清私交甚密的那个将领。 这不可能是巧合,如果说不是霍清一早安排好的,江蕴不信。 霍清没再否认:“是我安排好的,但是没找到。” 江蕴死死的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的微表情里面,辨别出来这话的真假, 但他失望了,霍清的目光坦坦荡荡,毫不退缩。 江蕴的目光软下去。 也是的,他要是有,没有理由藏起来。 江蕴没有再呆下去的意思,起身就走,霍清也没留他,也没有让他对沈十三保密。 对方既然知道了,就不会瞒着沈十三,江蕴,不是一个他能随意操控的人。 就在霍清以为江蕴不会再逗留的时候,已经走出两步的他突然折转,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拉开了霍清盖在身上的薄被。 刹那间,斑驳着血迹的雪白色中衣暴露在空气中,在江蕴的眼中。 一直很平静的霍清,在此刻,反应极度激烈,他手忙脚乱,想要把江蕴拽在手上的薄被抢夺过来,重新把自己遮掩起来,但是他的动作太急躁,他已经极度虚弱的身体经不起这么大的情绪起伏和激烈的动作,一个不慎,就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摔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就快断气了。 玉书顿时又急又怒。 他赶忙去把霍清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扶到床上,等安置好霍清以后,他骤然转身,指着江蕴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人是没有脑子吗?我家公子明明病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他?你们这些贵人都是这样,个个虚情假意,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和目的,根本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你走!霍府不欢迎你!” 还真是一个护主又衷心的小厮。 说到只顾自己的目的不管别人的死活,没人敢跟霍清争第一,但此刻,江蕴已经完全没有功夫搭理玉书了,他只有一脑子的疑问。 刚才霍清起身c说话c所有的一切动作,包括小厮扶他的时候,他的四肢都很僵硬。 是僵硬,不是虚弱。 像是受了外伤的僵硬。 可是蜀国的最后一战,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里面,他们花了一年的时间带大军班师,剩下的四个月,除了前几天的车祸,盛京一直风平浪静。 而动脑不动手的霍清,怎么会受外伤呢? 江蕴掀开被子,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震惊过后,就是疑惑,疑惑过后,他好像忽然懂了什么。 在太医院的时候,张太医跟江蕴大致说了霍清的病情,但是由于江蕴不是医学专业出身,所以就听不懂那一大堆医学术语。 当时心不在焉,也就没有细问。 但现在,他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勉强懂了。 因为霍清身上斑驳血迹的位置,像是箭伤流血的样子。 箭伤,想起来了吗? 当初在蜀都城墙下,所受的外伤,有好几处,跟江蕴记忆中,现在霍清染血中衣的位置一模一样。 玉书把霍清扶起来的时候,很仔细谨慎的用被子把他的肩膀以下都盖了起来,江蕴一直没有发现,原来这具躯体上的千疮百孔,还没有愈合。 听起来是不是很难理解,也很难以置信? ——一年半以前受的伤,伤口竟然还没有愈合! 不仅没有愈合,而且竟然像新伤那样,不断的往外渗血! 江蕴表情复杂的看着霍清,他用薄被死死的捂住自己,似乎只要这样,他就能捂住自己的秘密。 江蕴没再多说什么,道了声抱歉,离开了霍府, 他原本的计划,是要去方小槐家,但现在,他改了路线,折转回了太医院。 今天太医院里面不是很忙,张太医没有出诊,江蕴去的时候,他正在晾晒药材。 这本来是药童做的事情,他却做得认真又仔细,丝毫不觉得琐碎。 江蕴过去喊他,“张太医。” 张太医回头,放了手上的药筛子,见是他,惊讶道:“江副将怎么回来了,是还有什么事吗?” 江蕴道:“是的,刚才你跟我讲霍军师的病情,我有些地方没有听懂,想请张太医再为我解解惑,张太医有时间吗?” 张太医道,“自然是有时间的,江副将还有哪里没听明白,我重新讲解一遍。” 江蕴:“全都没懂。” 张太医脸上的笑僵硬了下,片刻后,他道:“那就从头讲起吧。” 江蕴补充道:“当初霍军师是怎么来找太医就医的,也劳烦太医告知一下。” 张太医道:“也就是四五个前吧,大军刚回京没两天,霍军师身边的那个小厮就来太医院请我就诊了,过我过去看,那身上的伤,简直惨得让人不忍心看,好好的一个人,扎得跟筛子一样,身上还好,特别是那双腿,几乎都没有好点儿的地方,伤处的脓血一直流着,怎么都不见好。” “我当时就惊得不行,军师说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伤口一直不愈合,伤口也不结痂,伤势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让我给看看,能不能治。” “从前我也给军师看过病,那时也是跟着将军征战受了伤,虽然伤口好得慢,但从来都没有像这次这样直接不愈合的道理。” “那伤口我看了,本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但坏就坏在,军师的身体太弱了,根据我的推测,问题出在大概是令军师受伤的那些箭矢上。” “军师的身体底子相当差,有很多不能吃的东西,吃了就浑身红肿,长小疹子,也有很多不能碰的东西,柘木c檍木c柞树,纯度相当高的钢等,这些都不能碰。” “我询问过军师了,当时蜀军箭矢的箭杆,就是用柘木做的,这种东西,平常人碰一碰没什么大碍,但对军师来说,就是致命的。” 也就是说,霍清对柘木过敏,有很严重的过敏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早就安排好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种说法,江蕴以前是听过的。 有些人天生体质特殊,有些很普通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一丁点儿都碰不得。 “只是这样,就让军师伤处一年不愈?”江蕴问道。 仅仅是沾染了柘木,就让伤处一年前的旧伤到现在也不愈,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张太医也露了个不敢置信的表情,带了些戏歔意味的说道:“这种情况,我也是头一次见,按说就算是让致敏源直接接触了伤口,多不过也就是比平日严重些,但严重到军师那样的程度,也是闻所未闻,我苦心研究了很久,也没能钻研出能彻底治愈的法子,至今,也只能拖延上一时。” 江蕴觉得有些不太能理解。 他知道霍清是个病秧子,但不曾晓得,这样也能要去他半天命。 “那张太医就没有问过其他太医?” 一个人看不出门道,说不定多看几个人就能看得出门道了。 闻言,张太医把声音压低了些,“不瞒张副将,你看如今沈将军都不知道军师已经病得这般严重,就知道军师不许我将他的病情外泄,我私下跟跟方院判谈论过病情,方院判也觉得军师的过敏症状太严重了,他也没有见过类似病症。” 江蕴问,“方院判没有问是哪个病人吗?” 虽然是这样问,但是江蕴知道,应该是没有问了,因为两天方院判才去过沈府看诊,他如果知道霍清的病情已经这么严重的话,一定会告诉沈十三的。 “院判倒是问过一嘴,只是病人有病情保密要求,我们做大夫的,要尊重病人的意愿。”张太医一脸颇有深意的看着江蕴。 江蕴了悟了。 确实,当大夫的,实在是不好私自泄露病人的病情,但是这次他去问的时候,对方却无视了霍清的交代,直接交了底。 医者啊,终究还是仁心的。 太医院对霍清的病情束手无策,但人外有人,张太医是希望借他的嘴,让沈十三知晓此事,说不定能在民间寻找到能够医治此病的能人。 毕竟,江柔上次中了蛊毒的时候,也是整个太医院没能献出良方,最后被郑立人和祝奕两个游方大夫给治好了。 江蕴道:“张太医苦心了。” 说完,他拱手告辞,离开了太医院。 张太医看他远去的背影,眉头紧拧着,心事重重。 他从没见过霍清这样体质特殊的人,他那久久不愈的伤口,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实在太蹊跷。 江蕴去了军营,沈十三应该在那里。 打心眼儿里,他并不想管霍清的死活,但是他得告诉沈十三。 霍清不能就这样死了,江蕴总觉得,他没有说实话。 他没有张曼兰的解药在对方手里的证据,但是他直觉,霍清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隐瞒了有关解药的什么事。 军营里,士兵们正在休整,沈十三也坐下来喝了口水,远远的就看见江蕴骑了马过来。 沈十三当时就蛋疼了,皇帝把他指派到军营这边来,但江蕴是不管军营事的,家里有什么事情,派个小厮过来就成,事再大点儿,也就是郭尧来了。 江蕴亲自过来,十成十的没什么好事儿! 老子拿人头担保! 沈十三放了水囊,江蕴也差不多到面前了,他下了马,眼睛看向旁边的一个营帐,道:“进去说。” 这下,沈十三更加确定,没啥好事儿了。 两人进了帐子,江蕴问,“你有多久没见过霍清了?” 沈十三回忆了下,道:“一个来月吧,做什么?” 上次见霍清,是他亲自去的霍府。 这人自打回盛京,就龟缩在自己家里,从来不出门,连皇宫里面有什么宫宴,他也一一推辞了。 以前霍清也很少出门活动,但不像现在这样完全封了府一样,沈十三觉得里面会有点猫腻儿,可是见到霍清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说这次远征让他有些吃不消,只是想好生休养一下。 他身子弱,沈十三一直都知道,以前在黑风寨的时候,被人砍了几刀都要休养好几个月的人,这次远征吃了这么些苦,一段时间缓不过来是正常的事,于是也没有多想,只是叫人送了些补身子的好药,就算作罢了。 皇帝又有些新想法,苦的是他,这段时间他忙得很,很快就把这事儿忘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江蕴回忆了下张太医的话,有些奇怪的问,“那时候你见他,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一个月前,霍清的病况比现在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沈十三难道一点儿都没发觉? 沈十三当真没有发觉,“没有啊,有什么异常?” 转念间,江蕴就释然了。 他们班师回朝的时候,霍清因为伤势,一直落在队伍的末尾,他和沈十三一个在队首,一个在队中,虽然少有和霍清见面的时候,但是当时这一走走了近一年,多多少少都还是有见面的时候。 霍清的伤从一年前到现在都没有愈合过,那时候连他都没有发现异常,别说沈十三了。 这个人,他藏得太好,对别人太狠,对自己更狠。 这时候,沈十三也明白江蕴为什么来的了,“你见过霍清了,他怎么了?” 江蕴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不太好。” 大约一刻钟后,士兵们看见沈将军和江副将一前一后的从营帐里面出来,似乎出了什么事,沈将军的脸色很不好,出来牵了踏月,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奔着城内的方向去了,江副将也没有久留,追了上去。 沈十三去的很快,马骑得跟在飙车一样,没多大会儿,就到了霍府,江蕴只比他落后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也到了。 可是,没有想到,等两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宅了。 江蕴在一个时辰以前离开,那时候,霍清还在,这里还有一个小厮。 然而现在,这里连个人影子都已经见不到了,不管是霍清,还是小厮玉书。 他们离开了,他们藏起来了。 江蕴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 极其复杂。 桌面上还有尚有余温的热茶,那碗药也还在,霍清连喝一碗药的时间都等不及,就急匆匆的转移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他好转之前又或者,是在他死之前,他们是找不到他了。 沈十三找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找到,他阴沉着脸,从沈府,从军营,抽调了大量的侍卫和士兵,开始挨家挨户的搜。 江蕴看着沈十三忙前忙后,心底里却并不觉得会有所收获。 霍清这个人的心思太缜密,他离开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一个多时辰,而刚才霍清那被病痛折磨得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困难,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的转移走,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他早就安排好了,早就计划好了。 随着病情的发展,他终有一天瞒不住沈十三,所以他已经提前把藏身的地方找好,能够趁所有人都不设防的时候,迅速的藏起来,静静的等待生,或者死。 可是,他为什么要藏起来? 江蕴不了解霍清,但是也知道,他不是一个悲天悯人,沉迷戏本子桥段的矫情男人,他很理智,如果有病,就一定会全力配合大夫治病。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不会想就这样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化作一烂泥,和蛇虫鼠蚁为伴。 沈十三是他最信任的人,就算知道他的病情,也只会寻找大夫为他治病,不会害他。 他到底为什么要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不要背叛我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城内,霍府旁边,何宅。 何宅的主人名叫何乙玮,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只是个有些小钱的布商,霍清住的这一块儿地方不像沈十三那里一样,一块砖头砸下去十个有九个身上都带有官职,这边大多数的,还是些商贾,有些钱,但又不是太有钱。 此时,何乙玮警惕的张望着隔壁宅子的动向,没多久,果然就有官兵来搜宅子。 一个盐商哪里能够跟官府对抗,他很配和的让官兵们搜了,像送祖宗一样的送他们离开。 等这条街安静下来,不再有官兵驻扎,他才小心张望着,关了大门。 他支走了所有下人,走入一个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打扫得很干净,何乙玮反手关上了房门,揭开了一面墙壁上的画卷,用力按了画卷下某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顿时,耳边响起了机括声,那面墙壁的中间出现一条裂缝,把整面墙壁一分为二,朝两边缓缓分开,显露出里面的情景。 这是一个暗室。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人。 暗室被打开,何乙玮走上前去,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对里面的人道:“军师,官兵们都已经走了。” 暗室里面,霍清坐在一架木制的轮椅上,玉书把着轮椅的把手,听到说搜查的人都走了,才推着霍启刚,出了暗室。 当初霍清身上穿了软猬甲,上半身重要的脏器都没有受损伤,只是四肢,几乎被扎烂了,现在伤口不愈合,他几乎是没有行动能力的。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面前在轮椅上坐稳,玉书知道他坐得费力,出来就先把轮椅推到床边,把他抱上床,用被子遮住他的身躯,才转身对何乙玮道:“何老爷,既然我家公子选择落在你家,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的按照我家公子的吩咐做事,不管将来如何,我家公子一定会保你一命,否则你是知道的。” 何乙玮只是个盐商,今天沈十三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光听脚步声,就知道今天来搜查的官兵人数不少,如果不再警告这人一番,玉书怕他被吓破了胆,转头就向沈十三告密去了。 何乙玮连连拱手作揖道:“知道!知道!小先生放心,我一定不会违背公子的意思,我的把柄都还在公子手里,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他的语气里面有几分自嘲,说完,才发现似乎不应该提这茬儿,讪讪的告了退,就下去了。 是的,何乙玮的小辫子被霍清抓了。 这是一根很粗的小辫子,粗到霍清指哪儿,他就必须打哪儿。 何乙玮其实并不是什么布商,而是个私盐商。 大秦对私盐的官制很严格,盐铁的收益相当可观,一直都是国家垄断专卖,而控制盐铁的主要目的是控制盐铁业的税收,买卖私盐是大罪,贩卖私盐六十石就能让你把牢底坐穿,要是上了一百石,那就直接是死刑。 像何乙玮这样专门干私盐的商人,光一天的进库就不止六十石,完全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其职业的危险系数不比沈十三低,没被逮到就可以锦衣玉食,一旦被逮到,人头落地是逃不了的。 他为了掩人耳目,扮做布商,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打掩护。 本来,宅子买的也小,为人也没有太高调,但不知怎么的,硬是被霍清给知道了。 他在河边走了十多年,就这一年湿了鞋,霍清让他做什么,他敢不做吗?不做第二天脑袋就得搬家! 何乙玮走后,玉书打了一盆水来,从自带的包袱里面找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取了两瓶药粉,动作轻缓的解开了霍清身上的薄被,帮他脱掉已经大面积染了血的衣裳。 霍清的衣袖和裤管基本上全都被染成了红色,玉书每将他的四肢挪动一下,就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他这样隐忍的人,也控制不住从喉咙里面溢处的痛苦呻吟。 玉书看他痛苦的模样,眼圈儿都红了,一边强忍住眼泪,一边碎碎的嘀咕道:“公子,你这是何苦呢?我们为什么就一定瞒着将军?上次沈夫人病重的时候,方院判不是也没有办法么?最后还不是就救过来了?我们就让将军再找找那神医,一定会治好的,一定会的!” 他说得很肯定,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霍清。 霍清咬牙忍住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满脑门儿都是汗水。 他的体型原本就很清瘦,现在更加弱不禁风,脸色永远的都是苍白的,口唇上和脸是一个颜色,乍一看去,那满面隐忍的痛苦,实在让人不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什么都不怕,只怕玉书悄悄叫来沈十三,他将所有哼哼声全咽进肚子里,厉声道:“玉书,我要是在这座宅子里看见了沈战,我一定就让你看着我死在这张床上,你了解我,我说得出做得到,我最信任你你不要背叛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以为不敢杀你?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霍清在何宅里面藏了十多天,十多天,沈十三都没有找到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霍府又危险得太过,危险到沈十三只要再回去搜查一次,就能找到他。 暗室在几个月前就让何乙玮造好,他在里面躲过了三次搜查,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 这天,玉书帮他换药的时候,偷偷藏起了他染血面积愈发的大的裤子,准备悄悄的拿去烧掉。 霍清喊住他:“玉书。” 玉书僵硬的转身,假做自然的把手中血淋淋的裤子藏在身后,霍清装作没看见,轻声的说,“取纸和笔来。” 玉书巴不得快点丢掉裤子,转头就走出去了。 他没多久带回了纸笔,霍清没有力气自己写,就道:“我念,你帮我写。” 玉书顿时又红了眼圈儿,无力的喊道:“公子” 霍清的神色漠然,淡淡的说:“写吧。” 时间已经往后推了一个月,沈十三每天办完公务,要跟着士兵亲自去寻找霍清的下落,可是他藏得太好了,他几乎要把盛京都翻了过来。 这天晚上,江蕴亲自给沈十三送来了消息,“人找到了,一直藏在隔壁的宅子里。” 今天玉书在张家的馄饨铺外面探头探脑,被千机楼的探子给发现了。 沈十三转身就走,江蕴跟上去带路。 何宅的大门还是紧闭着,沈十三让士兵直接开始撞门。 门内,霍清混混沌沌中,听到有人撞门,他费力的扭头,问玉书,“你,你今天出去了?” 玉书的眼神闪烁,一下子跪倒在床前,“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张姑娘来,来见你一面,我没有去找她,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起公子的嘱咐,就折转回来了,张姑娘连看都没看到我,公子,我没想到会被发现,你罚我吧公子!” 霍清轻轻闭了闭眼,道:“罢了,开门去吧。” 玉书小心翼翼的看了霍清好几眼,发现他是真的没打算再追究,才站起来开门去了。 与此同时,何宅的大门也被沈十三暴力拆开,他当先走进来,和正出去的玉书撞了个正着。 玉书不敢去看沈十三那吃人一样的目光,垂着头,往霍清房间的方向伸了伸手,道:“将军这边请。” 沈十三也没工夫跟一个小厮为难,直接进了他指的房间。 房间里的药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重,沈十三的脸色非常不好,等看到床上的人,一腔怒火哑了下去。 他实在是太虚弱了,面如金纸,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呼吸微弱,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真的尚在人间。 沈十三本来是想发火的,但是这一刻,他只能朝着外面吼,“方院判呢?怎么还没来!” 他赶往这边的时候,已经有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沈十三有满口要骂人的话,现在都骂不出来了,他听见霍清虚弱的声音,“藏起来,就是叫你不要找,你总是这么固执。” 沈十三的喉咙紧了紧,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闭嘴,少废话!” 几乎是话音落脚,方院判就背着小药箱出现了,他刚想对沈十三拱手,触及到对方那凶恶的目光,立刻将手收了回来,朝床边走去。 霍清用力的在储存力气,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睁眼, 方院判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霍清,心中惊讶不已。 霍清是已经很久不在大众的视线里活动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病得这么严重。 他默默坐到床边,仔细的诊了霍清的脉,听了玉书叙述的病况,掀开薄被,将那染着一身血迹的中衣露出来。 他衣上的血不光是血,还有些淡黄色的脓水,隔着衣裤,似乎就已经能看到被掩盖在下面,已经腐烂的身躯。 方院判着人拿来了剪刀,准备剪开霍清的裤子查看。 “等等!请将军驱散闲杂人等。” 说话的是玉书。 现在房间里的人委实不算少,霍清怎么会愿意将这样不堪的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沈十三经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许多无关的人员,他驱赶了所有人,包括江蕴。 除了大夫和病人,房间里只剩下沈十三和玉书两个人,方院判这才动了剪子,裁剪了霍清的两只裤管。 从始至终,霍清一直闭合着双眼,似乎对自己的病情并不关心。 只是眉心仍然微微的蹙着。 裤管已经被各种组织液渗透,几乎没有一块儿能够看出原来颜色的地方。 近半个月来,他的病情在急剧恶化,已经到了需要半个时辰换一次衣裳的地步,不然身上流出来的血与脓水就会将衣裳弄脏。 方院判靠床很近,他能闻到霍清身上散发出来的微微腐臭味,剪开裤管的那一瞬间,这股味道更加浓烈了,很像已经死去并且长埋地下的尸体,日渐腐化,被蛆虫啃食身躯时候发出的味道。 方院判顿时惊了,“张太医说的那个病人,就是军师么?” 他像是问霍清,但又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边兀自笃定了。 是了,这样明显的症状就摆在眼前,除了他还会有谁? 那双腿上,能够看出来,原本是有旧伤,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可是很长时间过去了,这些坑洞并没有愈合。 人体都是有自愈机能的,但霍清好像没有,他的身体抵抗系统就任由着那一个又一个的箭坑豁开,让里面流出血液,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的把人放干。 箭坑边缘的皮肉已经发白了,周围浸润着微微黄色的液体和血水,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沈十三强忍着脾气,让方院判将他的伤势检查完毕,告一段落的时候,才问,“到底该怎么医?赶紧他妈的开药!”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暴戾,因为这一切带给他的信号,都十分不好,他需要方院判立刻给他喂一颗定心丸,才能放下了心来。 忍不住的急躁。 方院判为难的再诊了两次脉,最后把心一横,干脆低下头来,“将军,实在是老朽无能,将军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试着找找那位姓郑的大夫,他见多识广,或许比我有办法。” 张太医以前跟他探讨过这桩病情,那时他就束手无策,如今伤势恶化成这样,他就更没有办法了。 世上的人,最怕的就是大夫说出这句话。 呵呵,另请高明,世上拿来那么多的高明? 方院判已经算是医疗行业顶尖的人物,他都不行,谁行?郑立人已经好几年不见踪影,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沈十三的声音像被高岭上的积雪冻过一遍一样,“你说什么?区区箭伤,怎么会要了人的性命?今天,你必须给我把人治好,否则,老子把你方家一锅端了!” 他干脆耍起了无赖。 方院判却并不怎么怕,最近她家小女儿跟江蕴走得很近,就算沈十三端了他的人头,也端不走方小槐的人头。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这么大一把年纪,已经活够本了! 他不是不想救人,而是真的能力有限。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嘴上,仍然要跟沈十三解释清楚,“将军,不是我不想治,而是有些病,他真的治不了,军师自体的免疫机能已经几乎崩溃,再好的药,也只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段时间,满京城都知道霍清失踪了,结合前后文一想,方院判很快就明白,霍清对自己的病情,已经了解得十分清楚了,是以,没有什么好瞒的。 沈十三见方院判的模样,一腔怒火蹭蹭直往脑门儿上蹿,他一把揪住方院判的领口,把他提起来,脚尖都离开了地面,“老东西!你是不是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没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虽然说着无所畏惧,但是等真正见沈十三发火的时候,方院判还是忍不住的发憷。 这是一种本能,对力量畏惧的本能。 正常方院判发抖的时候,霍清微弱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们,出,出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这番,是在替方院判解围了。 霍清这么虚弱,说一句话都费力,沈十三自然不会让他再说一遍,当下就赶了方院判走了,方院判如蒙大赦,匆匆挎着小药箱走了。 玉书也随后离去,顺带替他们关上了房间的门。 霍清已经有了几分垂危的意思,说话就像一个弥留之际的人。 如果不是他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玉书也不会擅自违背他的命令,想让张曼兰来见他一面,乃至被沈十三逮住, “秦燕国结盟,必定有人不能容忍,五年之内,南楚和晋其一,当会有大动,届时陛下若是让你出征,切记,留守国都,向陛下举荐骠骑将军,骠骑将军作战勇猛,必不会让陛下失,失望。” “再过不久,晋楚见你就不出征,也当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国力太弱,拖不了大秦多久,他们,他们一定会共起夹击,做最后一搏,届时,你再披甲,打头的必定不是厉害的,留在后面的,才是压轴的力量,只有你能将他们掣肘,那时,你再出征,才能获得最好的结果。” 他还断断续续的想说什么,沈十三却听不下去了,“住嘴!养你的伤,郑立人我着人找到了,已经在往盛京赶来,你少操这些心,留着力气,给我拖到他来的时候!” 这一番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听着实在是太像遗言了。 郑立人已经找到了吗? 并没有,短短一个月,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哪有这么轻松? 霍清没有理会他,只是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大燕,也是狼子野心,南楚与晋一除,与秦的结盟便会瓦解,如果他们耐得住性,会拖得久一些,如果耐不住,大概也只在一两年之内。” “燕,与晋不同,他们民风彪悍,国力亦强悍,硬碰硬,我们不一定能能够得胜,大秦这么些年的江山基业,也,也就在今朝便能一统,决不能如此豪赌,我,我建议,从他们的内部开始瓦解。” “唐,唐勋此人,看似纨绔不羁,实则心机十分深沉,宝座他不是不想要,只是要不到,与燕对决时,扶,扶唐勋上位,与燕帝对立,助他夺下宝座。” “我已经,已经将他的生平查探过,老燕帝崩后,他在宫中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他对现燕帝恨之入骨,只是苦于寻不到机会,你若愿意助他,他必定会应承。” “他继位后,让陛下派使臣去燕谈判,两国不动干戈,只要燕归附于秦,便是大秦的藩国,给他们自主治理的权利,只要像秦俯首称臣,年年岁贡,即可。” “唐勋从小在外流浪,对燕没有归属感,甚至是有些憎恨,他想要那宝座,只是想要报复,并不是真的想做皇帝,他做不来皇帝,他不适合,他没有那个能力,达到目的后,对于大燕王朝到底是一统天下还是俯首别人脚下,他并不在意,他现在心系于张曼兰,动情得很深,让陛下择一个巧言善辩的人去,他会答应的。” 关于唐勋与张曼兰,霍清下意识的想一句带过,但是他不能。 他如果死了,沈十三不重视这最重要的因素,很有可能将多年基业溃于一旦。 就算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又利用了张曼兰。 张曼兰是拴住唐勋的法宝,他不得不利用。 很长一段话说完,霍清终于忍不住,想要大口大口的喘息,但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一样,鼻尖的空气很匮乏,他望着床顶,目光很空洞。 他这一算计,直接将这片大陆上未来起码二十年的动向算了进去,他一一给沈十三指点好前路,让他只负责闷头满前冲,就能够胜利。 沈十三忍着胸中的无名情绪,最终,只能无力的说出“别说了!够了!”几个字。 他豁然站起来,道:“我说了会找郑立人回来,就一定会找他回来,你安心养病,等病好了,随你殚精竭力为我算计,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就好好的给我躺在这里,等着病愈的那一天,小小箭伤,我从上战场起,就不知道受了几何多,就不信治不好了!” 他说完,将掀到一边去的薄被重新覆盖上他的身躯,转身离去。 霍清不宜挪动,何宅被当做国家景区一样的保护起来,无数的大夫在当天下午涌入,管吃管住管睡,治好霍清的病,还有悬红。 可是就是这样的治疗条件,沈十三却在三天后的早上,在沈府门口看到了玉书, 他噗通一声,跪倒他脚下,哭着说,“将军,军师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霍清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霍清,一代名士,测神机,算天下,终年三十四岁,一生未娶,无子。 沈十三站在那张床前,沉默的看着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那双腿再也不会流出散发着恶臭的脓液,再也不会鲜血淋漓,只是,伤口也再也不会愈合了。 沈十三经历够了足够多的死别。 沈家一门,独剩他一个, 从戎近二十载了,亲信一个一个的在换,被永远留在战场上的,一个接一个。 他从来没想过霍清会比他先死,刀光剑影,他才是那个下一秒不知道脑袋在不在的那个。 他不知道在床前站了多久,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直到日暮西沉,有人去请来了江柔。 江柔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 沈十三的手指动了动,仍然站得像一座雕塑,江柔什么都没说,扣住他的十指,陪他安静的站着。 ‘节哀顺变’只是一句无力的安慰,人死了,怎么能因为四个字,就变得好过呢?只有时间,才能让人淡忘伤痛。 江柔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谁都觉得沈十三坚不可摧,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苦。 全天下都必须安康,只有他一个人必须颠沛,全天下都可以发泄,只有他一个人不能哭。 是啊,沈十三怎么能哭呢? 他肩上是多重的责任?他都哭了,天下人怎么办? 他习惯了。 可是习惯不代表不需要,这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她不能再将他劝回去。 站一站吧,多看一眼吧,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月上中天,天空中出现了第一颗星子,玉书低垂着头,双手托着一个信封进来,跪在沈十三脚下,道,“将军,这是公子给将军留的信,将军看了,让公子入土为安吧” 霍清早上就没了生息,整整一天过去,现在都已经僵硬了,所有的人都等在外面,等着将他搬运回霍府,等着布置灵堂,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 可是沈十三这般模样,没有人敢动,连白花都不敢带,就怕触怒了他。 沈十三的目光终于从床上挪开,落到玉书的双手上。 他伸手取过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信封,打开后,是一张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前路迢迢,伴你至此,待君临万邦,四海升平,备薄酒一壶,洒至坟前,余愿便了。 霍清是不喝酒的,他的身体不好,不宜饮酒,他曾说过,等迎来盛世的那一天,他要和天下同庆。 看不到了,现在看不到了。 沈十三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还留了什么?” 玉书的眼角挂着泪,答道:“没有了。” 除开这一封信,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再交代。 是了,这才是霍清,天下为重的霍清。 沈十三捏紧拳头,把手中的信纸捏成一团,紧紧的拽在手中,“叫人进来,换衣。” 下人们的动作很迅速,当天晚上子时前,霍府的灵堂就布置好,霍清一身的血污被擦干净,换上了殓衣,从何宅抬回了霍府,装入棺中。 发丧要在三天后,这三天,霍清尸体要停在灵堂里,由亲人守灵。 霍清的灵,是沈十三亲自守的,这时候,江柔才发现,霍清,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沈十三无父无母无兄弟,可他有妻c有子c有女。 但霍清,是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沈十三不守灵,他的棺前,将空无一人。人活一世,江柔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孤独的人。 后半夜,皇帝来过一次。 皇帝忙得很,在早朝前抽了点儿时间过来看一眼。 霍清虽然没有官职,但他为大秦立下的功劳不是一星半点,付出的心血不比朝堂上某些官员少,皇帝要是不来看一眼,那当真是十分狼心狗肺了。 沈十三沉默的往火盆里面丢着桔梗,火苗蹿的很高,连灵堂都照得很亮,把棺材下面引路灯的光芒完全盖了下去。 皇帝的脚步声,沈十三已经听熟了,他没起身,让对方自便。 霍清陪了沈十三近二十年,皇帝知道他心里难过,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节哀。”然后亲自上了一炷香。 他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 他爹娘和两个哥哥死的时候,这样的沈十三,他看过。 不,那时跟现在不太一样。 那两次,他跪在灵堂前,背脊挺得笔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天塌下来都压不垮他一样,那时候,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悲伤还是不悲伤。 只有皇帝知道,他心里正在被凌迟。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沈家人死绝了,就剩他一个人了,他,从今以后就是沈家的门脸了,他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得像一个傻逼? 那有损沈家的脸面,违背了沈家的家训,配不上做沈家人。 并不是说霍清死了他更加悲痛,只是,他承受了太多人的死亡,一次又一次,沈国安是第一块压在他心里的石头,沈穆是第二块,还有沈夫人和沈扬。 现在是霍清。 心脏里面塞满了死去的人,悲伤叠加了一层又一层,人总有被压垮的一天。 所以皇帝这样纵容沈十三,他和沈家,将毕身都献给了大秦。 皇帝无奈的拍了拍沈十三的肩,走了。 他马上又要上早朝,不能久留,上过香后,就要离开了,他看了一眼陪在沈十三身边的江柔,像来时那样,安静的离开了。 天降破晓,黎明前,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沈十三最后丢了一把桔梗在火盆里,突然道:“我第一次见霍清的时候,他还只有十来岁,是在边城的一个镇子里面,那时候是哲别和大秦打得最凶的时候,他们整个镇都被屠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话的时候,对着虚空,但江柔知道,是在对她说,她接过话,“然后呢?” “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那是沈十三第一次带兵。 哲别跟匈奴一样,都是马上的民族,草原的部落,占据大秦以西的一整块疆土,那时候的哲别是相当凶悍的,连有些国家都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新任的哲别可汗上位了,他比老可汗要有野心,胆子也更大,草原上的物资匮乏,除了牛和羊,什么都没有,人要生活下去,仅靠牛羊肉是不够的,于是他想用牛羊和大秦换物资。 可是他的‘换’,不是我们概念中的换。 他们用一头牛,要换别人的十匹丝绸c十把铁器,以及无数漆料c铜料c丹砂c犀皮与象牙。 他们还要跟边城的百姓做交易,还是用一头牛,来换无数的粮食c瓜果c蔬菜c渔猎产品等,总之,恨不得用一头牛来换别人的整个天下。 别人老百姓又不是傻子,你那一头牛能有多大的价值,就要换走人家这么多的东西,人家能干吗? 物品交易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靠双方自愿的,否则就叫做抢了,没有人愿意用一家人几乎一年的口粮,来换一头牛,哲别人换不到东西,索性就开始抢了。 大秦西边的百姓苦不堪言,完全生活在水声火热中。 不换吧,打不过人家,换吧,东西太少,要亏。 哲别人骁勇善战,全民皆兵,就算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儿,也能提枪上马,边城驻军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但凡他们闯进城一次,城中都像被土匪抢劫了一样,发展到后来,他们连县衙都敢抢。 边城政府反抗了许多次,次次惨败,无奈只能往朝廷上报, 那时候,沈十三已经从军一年。 这一年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无名小兵,被沈国安放在最危险的前锋阵营,跟所有士兵一样,提着脑袋冲锋陷阵, 一年后,他才凭借累累的军功,封了将军。 边城的急报送到京城,皇帝力排众议,任了这个少年将军做主帅,带兵出发,镇压哲别。 这是沈十三扬名天下的一战,那一战,让天下人都认识了他,知道了大秦有一颗新星,叫做沈战,跟他爹一样能打。 哲别凶悍,他更凶悍,他手下的士兵,如同虎狼之师,直扑敌军的腹地,第一仗就打得哲别哭爹喊娘,匆匆拆了帐篷逃走。 后来大大小小,两军交了不少战,一一以秦方全胜作为结局,哲别遭受大创,稍安分了一段时日。 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卷土重来,这次反扑,却不是反扑的秦军军队,而是洗劫了各个防卫薄弱的边城。 霍清的家就在边城以南的一个小镇之里面。 那里的镇民都是世代居住在那里的,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民风很淳朴,可是这次最先被哲别游军找到的,就是那个镇子。 沈十三收到线报赶过去的时候,整个镇子都没了。 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的摆在纵横的街道上,无一活口,连牲畜,都被一一抹了脖子。 沈十三带人离开的时候,十几岁的霍清从一栋房子里面爬出来。 他浑身都是血,受了不轻的伤,看得出来是经过了一场搏斗,但是输了。他生来就体弱,但这镇子里的风气相当好,没有外面的浮躁,家家户户,只要能够吃饱就行,不追求奢侈,没有多余的物质要求,因此生存压力并不大。 霍清平时帮爹娘打个下手,照顾照顾家里的兔子和鸡,还是完全没有问题,他幼时就爱读书,是家里唯一一个知识分子,多的时候,他会教别人家的小孩儿读书,收取几个铜板的费用,也能够补贴补贴家用。 他原本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在那一次洗劫中,全都死了。 沈十三经过那栋房子的时候,霍清正从院子里往外爬,院子门口躺着一个赤裸的小女孩儿,看样子只有八九岁。 赤裸的小女孩儿。 乱军洗劫村庄,赤裸的小女孩儿,那身上的痕迹,大家都是男人,都明白。 沈十三不是故意要看,实在是那尸体就摆在那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光了。 小女孩儿身上有很多痕迹,惨不忍睹,下身也烂得不成样子,身上没有致命伤,她是被轮致死的。 这么小一个孩子,根本都还没有开始发育,甚至连胸口都是平的,却以这种方式死去。 霍清受了不轻的伤,整个人都血糊糊的,根本看不出他伤到哪儿了,又让人觉得他哪儿都伤到了。 他拖着一路的血痕,爬到小女孩儿身边,哆哆嗦嗦的脱下自己身上的血衣,大哭着把小女孩儿包裹起来,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 这样的场景,沈十三见的多了,在乱世里,有战争的地方,多的是生离死别的百姓。 院子里面还躺着四具尸体,分别是霍清的爹娘和哥哥。 他想要爬回院子里,却已经没有力气了,他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哭都没有了声音。 我们来到这世间,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尝尽人间八苦,要目睹亲人离世? 没有人知道。 沈十三驻足,军队自然也停了下来,人们看着这个少年泪流满面,口唇大张,喉咙里面发出来的是跟野兽一样的嘶吼。 沈十三侧首,身旁的两个士兵上前去,把霍清抬起来,不顾他的挣扎,带着他跟军队一起,离开了这个曾经的世外桃源,现在的人间炼狱。 霍清挣扎的很厉害,被士兵直接打晕后带走。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帐篷里面,帐篷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想爬起来,但是爬不起来。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过了,他知道他被那支军队救了。 晚上,一个小士兵来看他醒了没有,顺便还送来了饭,如果他没有醒,士兵就打算自己吃掉。 那士兵见他醒了,惊讶道:“哟!你总算是醒了,这么点儿伤,你也能晕这么久!” 说罢,他将饭菜递到他面前,道:“快点儿,来吃两口!你要是再晕下去,说不定就直接饿死了!” 霍清的喉咙发干,身体还不太听使唤,他虚弱的问,“我在哪里?我” 他还没说完,那士兵就抢答道:“我们现在在连碧城,我们是大秦抚西军,朝廷派来镇压哲别的,你被我们救了,到现在昏迷了近十天了,现在我们正在向西进发,赶紧养好了伤,就赶紧离开吧。” 军队里面不能留百姓,救了霍清,就已经是例外了。 霍清没再说话,沉默的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士兵那天也看到了镇子被屠的惨象,知道他受了不小的打击,所以对他并没有不耐烦,比较宽容,只是把饭菜放下,就走了。 霍清再养了三天,就能下地了。 能够下地的时候,他就穿了鞋,掀了帘子出去。 那时候是五月,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他出去没走多远,就到了校场,沈十三正光着膀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上摔跤,下面围了很多士兵,在大声的起哄。 这几天,他从送饭士兵的嘴里,知道了这是抚西军队,而擂台上的那个人,是大秦武将的新秀,沈战,战无不克,风头正茂。 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个将军是真的很厉害,他一个人在擂台上,干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士兵,精力像永远用不完一样,现在的天气并不太热,但他满身都是汗水,摔倒一个士兵后,他大声的问底下的人,“还有哪个不服气,老子今天让你们看点儿颜色!” 底下立刻有一个士兵笑着抬杠,“什么颜色?黄色吗?” ------题外话------ 今天中秋,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是霍清让我藏起来的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少年将军居高临下的看着抬杠的士兵,问,“你是哪个营的?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大声道:“四联营,严天罡!” 少年将军指着他,道:“你,上来!” 沈十三崛起得太快,虽然之前已经在军队里历练过一年,但是仍然有许多人不服,这个叫严天罡的,就是其中一个。 他丝毫不惧,甚至还有点儿跃跃欲试,他快步走上擂台,学着沈十三的样子,脱了衣裳,打着赤膊,摆了个摔跤的准备姿势,道:“将军,我可是不会让着你的!等会儿要是输了,你别赖我让你丢了面子!” 沈十三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就飞身按了上去。 这个严天罡,比先时的士兵都厉害,沈十三跟他过了许久的招,也没将她拿下。 怪不得那么狂。 然而,沈十三毕竟是沈十三,渐渐的,两方的优劣势表现了出来,严天罡的套路和招式,他也摸透了,趁对方疏忽的时候,一个扫膛腿,把对方扫到了地上。 严天罡都没整明白他的动作怎么这么快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把他撂倒在地,踩着他的胸膛,说,“老子赢了!” 这不是侥幸,过过手之后,严天罡才发现,这人是真的逆天,那么快的动作,他再练十年都做不到。 是心服口服了,他认了输,“是将军赢了。”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了他‘将军’这个称号。 本来就是切磋,分出输赢就算了,难道还能真玩儿命一样打啊?本来以为这就算了,却没想到,沈十三收回脚后,突然蹲下身来,“你不是要看点儿颜色吗,老子今天给你看看呗。” 底下的人都迷了! 这他妈还是他们那个不苟言笑的将军吗?! 你咋能偷人家的桃呢?! 严天罡立即就夹紧了双腿,“喂喂!你别以为你是将军就可以为所欲为啊!你别乱来啊!” 沈十三:“你说对了,老子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严天罡吓得脸色都变了,“别别别!冷静啊将军!其他的都好说,这不能乱动啊!你你手下留情,要不我给你砍两刀行不?!” 沈十三完全不听他的话,作势就要让他去给李莲英当干儿子,严天罡的五官都开始有点儿扭曲了。 疼啊! 妈的你住手! 围观的士兵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脑门儿上的汗都吓出来了。 严天罡真的怕了。 尼玛他后台那么硬,拆了你一个零件也不用赔的啊! “将军!我不看了!是我嘴巴子贱,你当我放了个屁成不?”严天罡开始去掰他的手指。 哪知道不掰还好,一掰他就越捏越紧,吓得他是冷汗直冒啊! 严天罡的眼睛有点儿花,就差叫沈十三祖宗了,求饶的话是一句接一句,都不带思考的。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取悦了他,严天罡自己都还糊里糊涂的,对方手上的力量就松了,顿时感觉整个人都畅快了,连呼吸的顺畅多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说两句话,没想到沟子一凉,只听底下一阵哄堂大笑,他再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落到脚踝了。 而始作俑者——沈十三!盯着他两腿之间,道:“不是想看黄色吗?抓紧时间看呐。” 严天罡随便往地上抓了件衣服把自己挡住,还没等说话,沈十三竟然一本正经的点评,“挺大。” 军中不拘束,士兵们平时没什么乐趣,就爱比大小,所以沈十三这么来一句,严天罡竟然微微有点儿得意! 还没等开始嘚瑟,对方突然又天外飞来了一句,“比我差点儿。”众人:“” 有本事掏出来比比?! 沈十三不理众人,弯腰把自己的衣服抓起来,套在身上就准备走了,边走还边说,“还有不服气的,等老子下次来收拾哦对了,那个你,你叫严什么?从今天起,滚过来给老子当亲兵。” 在座的士兵都蛋疼了,内心暗搓搓的后悔,我刚才为什么上去给将军捏蛋啊?! 亲兵!那就是将领的后备军啊!这是要扶严天罡上位的节奏啊! 将军!你回来,我要有蛋,你要捏吗?! 霍清站在远处看完了全场,心里的第一想法:这个将军好会收服人心。 沈十三没有看到他,直接回了自己的营帐里,霍清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 等沈十三坐定,审了两张军报的时候,抬头突然看见一个人掀了帐帘子走了进来。 对于军事以外的事,他一向记性超差。 主要还是觉得费脑子,懒得去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只见过霍清一次,还是在十几天以前,而且那时候霍清脸上还是血糊糊的,表情也因为悲痛而扭曲,跟现在安静站着的模样大相庭径,他一下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当时就呵了一声,:“什么人?” 霍清自报家门,“霍清,将军前几天救的那个人就是我,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沈十三仔细看了看他的眉眼,这才想起来,“你怎么还没走?” 他自己的伤恢复得很快,所以下意识的觉得,所有人的受了伤都恢复得这么快,只不是救了个老百姓,沈十三当然不会时实跟进,下面一直没有人来给他报告,他以为这人早就伤愈离开了。 霍清什么圈子都没有兜,直接道:“我愿为将军做谋臣,将军可能留我?”这是沈十三第一次认真看霍清,长得很文气,眼睛很有神,皮肤很白净,一点不像村庄里面养出来的人,个子倒还是不矮,只是整个人非常的清瘦,用他的标准来衡量的话,这就是一个风吹倒的男人,没什么用。 沈十三道:“是个人跑到我面前来要做我的谋臣我就要留着,我这军队里岂不是成了收容所了?你有什么本事?” 霍清根本无法证明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他只能像赌博一样,说:“将军留我些时日,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本事。 所幸,他赌赢了,沈十三将他一留,就是十八年,到今天,他三十四岁,逝世于盛京的这片土地。 沈十三难得的多话,他像是在絮叨,又像是在对棺材里的霍清说话,“这人是真的拼,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拼命的谋士,昌平之战,德阳之战,三岗岭之战,他都在军队里,那是最凶险的战役,多有没有武力的人都被送走了,就他偏不走,偏要跟着我踩着尸体,淌着血河拼死拼活,他老是怕我中计,看不透别人的计谋,老子才没他想得那么蠢。”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是,每当沈十三险些中计的时候,都是霍清看穿了对方的圈套,也多的是时候,霍清一计能挡十谋士。 天下太平是霍清的目标,是他的信仰,但和沈十三的友情,也不掺假。 一个愿意在他最落魄时候收留他的人,一个愿意给他机会实现目标的人,一个他相伴十八年的人。 最后到死,除了沈十三,他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 他再卑鄙,再无耻,再狠毒,手段再黑暗,可是他对沈十三忠心耿耿。 他不得不无耻狠毒,因为光靠‘我们要和平’这几个字,这世上永远不可能出现太平盛世。 沈十三的脸上并没有眼泪,但他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江柔感到他整个人其实是有些无助的。 再强悍的人,也不可能从容的面对生离死别。 沈十三身边的人不多,霍清没了,从此就只剩下一个皇帝了,但这种感情不是量计的,不管是霍清还是皇帝,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重要,每一段友情的情感,都是不一样的付出,都是独一无二的。 江柔伸手揽在沈十三的肩膀上,把他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按,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说:“你要好好努力,将来皇帝君临四海的时候,你要带一壶酒,到军师的坟前告诉他。” 江柔比沈十三矮很多,坐下来的话,这种差距就更大了,她努力的伸直腰,去接沈十三的头。 但是沈十三很不习惯,犟着脖子不肯往她肩上靠,他这么刚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靠女人的肩膀? 江柔的力气没他大,但是就是不放手,努力的把自己的肩膀靠上去,说,“这里没有人,你靠一靠又没人看得见,我不会笑话你的。” 沈十三拍开她的手,“别闹了。” 江柔掰正他的脑袋,和他对视,正色道:“我不是在闹,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 “以前,你老是欺负我的时候,每次我自己悄悄藏起来哭,那时候就在想,爹娘和哥哥为什么不在?他们在的话,我就可以靠一靠他们的肩膀,或者扑倒他们的怀里哭,后来,我们分开的时候,每次累了,我又在想,你为什么不在,你要是在的话,我就能靠一靠你的肩膀,或者靠在i怀里。” 她的语气很轻,很认真,“沈战,我们是夫妻,你适当的在我面前不那么要强,会轻松很多,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我知道你很难过。” 沈十三整个人都僵了一僵,好半天,他终于柔软了下来,顺着江柔手上的力气,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说实话,这个肩膀不宽厚,很瘦弱,他靠着也并不是很舒服,但是沈十三莫名的,眼眶很热。 沈十三给霍清守了三天的灵,江柔陪了他三天。 第三天中午,该封棺出殡了,这天一上午,江柔都没有看到那个叫玉书的小厮,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霍清死的那天,棺材是临时去棺材铺子买的,后来沈十三着人专门定制了一口。 霍清不喜欢太华丽的东西,棺材的样式很简单,但却是用檀香木做的。 檀香树非常娇贵,所以檀香的产量很受限制,是很珍稀又昂贵的木材,据传檀香木棺材有防止尸体腐坏的功效。 今天早上,新做的棺材才送过来,沈十三亲自给霍清换的棺,临近中午,到了时辰,四个大汉分别抬着棺材盖的四个角,将棺盖缓缓合拢。 霍清的身躯渐渐被隐在棺材盖下面,三天过去,他的脸已经是十分不自然的死人白,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当他干净的脸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身边有个人小心翼翼的凑到沈十三身边来,问他,“将军,封棺吗?” 沈十三沉默了很久,久到那人都忍不住再催促他,“将军” 出殡是算好了时辰的,要是在耽搁的话,就要错过时间了。 江柔轻轻握了握沈十三的手,他紧紧的盯着那口棺材,缓缓启唇,“封棺,” 那人得了应承,提高了音量,如昭告一般,大声道:“封棺” 四个大汉手里的长钉子同时放到棺盖上,在‘棺’字落下的时候,手中的铁锤同时也敲击上长钉。 “锵” “锵” “锵” 清脆又规律的击铁声,一下,又一下,长钉在敲击声中,一下又一下的变短,直到渐渐没有。 耳边立即有人在大声的唱和,“出殡” 刚才那是个大汉放下手里的铁锤,旁边又上去了四个人,架起捆在棺木下面的长棍,齐齐的喊了一声‘起’,棺材被抬起来。 墓地在城外选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方,沈十三亲自为他送葬,所以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面。 刚刚出了大门,沈十三眼角瞥到人群里,有一条影子一闪而过。 那是 众人只见沈十三大喝一声,“抓住他!”然后为首的送葬人就不见了,他不老老实实的送葬,反而去追人群里面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见被发现了,调转方向就开始跑。 他真是太天真了,今天这里有不少和霍清相熟的武将来出席葬礼,军令如山,这些人都是沈十三的属下,沈十三的话就是军令,听闻一声喝,这些人想也不想,直接就开始执行命令,四面八方都有人朝那中年人涌去,还不等沈十三出手,就已经将人擒住,押送到沈十三面前。 沈十三见到这人眼睛都红了,狠狠的盯着他,咬牙切齿的喊了一个名字,“郑c立c人!” 江柔也惊着了,这近两个月,沈十三派出的人几乎在不眠不休的寻找祝奕和郑立人,但是上次龙虎关之战后,听闻祝奕隐世了,而郑立人,则是带着老婆孩子当了游医,居无定所,行踪成谜。 沈十三几乎都要找疯了,也没有找到他,而在今天,霍清的葬礼上,却看见他缩头缩脑的藏在人群里观礼,明显就是一早就知道沈十三在到处找他的模样! 这盛京里面到处都贴了寻人启事,找他的人也天罗地网一样的撒出去,连街角的孩子都知道沈十三在找一个很能耐的大夫,他就在盛京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他藏头藏脑的样子,明显就是怕沈十三看到他,这就说明,他知道沈十三在找他,但是有意躲着。 沈十三那目光,简直是要把郑立人千刀万剐一样。 是啊,如果他早点出现,说不定一切都还有救,当初江柔不知道病因的病都让他和祝奕看好了,现在还能难倒他吗? 可是他不仅不出现,还千方百计的躲着他,沈十三没有当场把人一刀砍死,就已经算是理智的了。 郑立人也知道,这个时候,要是说话慢了一丝儿,小命就没了,他立即大叫:“我知道你在找我,我不是故意躲着你的,是霍清让我藏起来的,我跟你走!等会儿等葬礼完了,我就在坟前跟你说清楚事情的始末,谁要是说谎,天打五雷轰!哦不!断子绝孙,出门就让马车压掉命根子!” 这誓发得是真的毒,周围的人是一片戏歔,这人对自己是真狠啊! 只有郑立人自己知道,不毒不行啊!要是沈十三不相信,自己连命都没了! 也怪他,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等大家都走了再直接去坟头上看一眼不行吗? 再后悔都没有用了,已经被人当场抓住先现行了,他瞟向沈十三紧握的拳头,发觉似乎是松了一点儿,赶忙抓紧时机道,“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再耽搁下去,可就误了下葬的时辰了。” 这句话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踩着了沈十三的痛脚,他深呼吸一口气,亲自点了严天罡和梁正,“你们两个给我看住他,要是跑了,拿你们试问!” 两人站得笔挺,大声道,“是,将军!” 城外的路原本就长,现在沈十三觉得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怎么都走不到头,心中满腹的衣服,但又必须要以葬礼为先,只能强忍着。 一路从将棺材抬到城郊,到了地方,这里已经有一个提前挖好的墓穴,旁边还有五座旧坟。 这五座旧坟,是霍清爹娘c两个哥哥和妹妹的坟墓,是十年前,霍清着人从边城迁过来的。 他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再回边城回镇子的了,当初沈十三路过救了他后,叫人匆忙的挖了两个坑,将他们用草席子裹了裹便埋了, 多年过去了,原先的镇子已经成了一座荒镇,野草长得到处都是,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哪里了,获取迁坟的时候,找墓穴好费了一番力气。 五具尸骸千里迢迢运送大京城,霍清买了京郊的一处地皮作为霍家的坟地,将他们埋葬了,偶尔要是有空的时候,就来看一看。 今天,他终于不用奔波了,终于可以永远和家人在一起了。 仪式完毕后,棺材被放进墓穴中,铲子铲下第一捧黄土,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霁月清风一般的霍清,再也没有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 坟包慢慢被堆起来,墓碑被立起,大家刚刚都听见了郑立人的话,知道这会儿沈十三肯定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众人一一上过香后,就默默的离去了。 渐渐的,人都走尽了,这里除了六座坟包,就只剩下沈十三和江柔,郑立人和江蕴。 沈十三看了江蕴一眼,没有开口赶他,算是默认他留在这里了。 郑立人不等沈十三问,不敢耽搁,自己就开始滔滔不绝的交代了,“我其实从一年前就开始跟着你们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一年半以前,蜀国刚破,沈十三以身为诱,用软猬甲护身,最后只在手足上扎了许多箭伤,沈十三交代了军医去给他看伤,就忙着军中的事宜了。 大概只在蜀地驻留了半个月,他们就班师回朝,而在那以后的大概两个月,郑立人在医馆里面坐诊,突然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人,就是霍清派出来寻找他的。 ------题外话------ 早点睡,晚安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一年以前,郑立人一直跟着军队回朝,但是藏得很好,没让沈十三发现。 他一个人是做不到跟军队这么久的,全都靠霍清帮他隐藏行踪。 说反了,应该是他在帮霍清。 霍清的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过,伤势愈加严重,全靠他,一边走,一边给人治伤。 那时候沈十三和江蕴在队伍最前方压阵,数以万计的人,队伍是很长很长的,霍清吊在最末尾,沈十三只能时不时的抽空来看两眼。 他来的时候,霍清每每都强打起精神将他敷衍走,这个人太会装了,根本就没让人发现异常。 就这样一直走啊走,颠簸了近一年,总算才回京了。 霍清封了府,既不外出,也不让人拜访,沈十三每次去的时候,霍府都一如往常,他却不知道,这小半年里,只有他能够见到霍清。 为了掩人耳目,郑立人没有直接住在霍府,霍清在两条街之外给他租了宅子,定时来诊脉复诊,拿药方等事宜,全都由玉书在操办交接。 郑立人就像霍清养的地下情妇一样,隔三差五偷偷摸摸的出入霍府,一直过了小半年。 直到霍清的病势再也控制不住,出入霍府才开始频繁起来,只不过很谨慎,大都是在半夜,趁着天黑办事。 但他根本无能为力。 他也只是比寻常大夫厉害了些而已,他是大夫,不是神仙,不能生死人肉白骨,有些病,治不好,就是治不好。 如今躺在地底下的这个人,原本可以再活一段时日,但是他 举兵进入蜀国皇宫的时候,是马光耀最先搜刮了甄临风的寝宫,他离开的时候,搜刮的所有财物,都上缴给了军队,什么都没留下。 但是,这只是表象,他藏起来的东西太不起眼,对任何人都没有吸引力,所以没有人去注意。 他,把搜到的所有丹药,都私自扣下来了。 甄临风擅长走歪门邪道,手段很阴损,他的寝宫里面,有一个暗室,这个暗室,其实就是一个炼药房。 他生性多疑,梵音宫的所有毒药c丹药c以及人皮面具,如何制作都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再忙,也从来不假手他人。 同样的,解药如何配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梵音宫最机密的解药,就是用来控制杀手的秘药,那是梵音宫的根基。 可是在军临城下的那天,他将炼药房毁了。 冯光耀带人进去,是直接把药材堆成的垃圾,搬到了霍清面前。 —— 霍清,他想给张曼兰寻找解药。 他不懂歧黄之术,于是秘密找了两个能耐的大夫,来研究这一堆不知道是什么药的药。 或多或少,挑出了些还没有彻底毁得彻底的。 甄临风的药,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药,大多是毒药,其中有一,那两位大夫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甚至连这玩意儿到底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都分辨不出来。 那是一瓶药丸,被两个大夫抽了样本,捣碎了细细琢磨着药丸到底是那几味药材搓成的,可是竟然就是分辨不出来。 里面的药材,他们从来没见过,霍清叫人送了样本出去,广寻名医,最后也没有一个大夫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药材。 霍清开始着人寻找郑立人,在两个月后,郑立人被找到,带到霍清面前。 那时候霍清在城下受的箭伤已经再慢慢愈合。 他的体质很差,受一点点伤都要恢复很久,像这次这么重的伤恢复两个月能到开始结痂的地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郑立人苦心研究了好几天,很抱歉告诉霍清,这种东西,他也没见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比其他的大夫要给力一点,勉强分辨出了两味药,那两味药是无毒的。 一般但凡是毒药,用到的药材最好是要多毒有多毒,恨不得能让人看一眼就毒死的那种,所以药材也剂剂是毒药,不会出现无毒的药材。 所以是郑立人初步得出结论:此药无毒。 从蜀皇宫里面搬出来的所有药材都排查过了,只留下这瓶药丸很可疑,疑似是梵音宫秘毒的解药。 但是,只是疑似。 这玩意儿苏虽然看起来是解药,但谁知道它是不是催命的毒药,郑立人毕生行医,竟然也跪在了这颗药丸上。 在这半年前,蜀国还未灭的时候,沈十三抓到了一个梵音宫杀手,是被甄临风派出来刺杀秦军首领的,但是失手被擒。 霍清把这个人要了过来,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被拿来当做小白鼠,他把那瓶不明药丸拨了一半出来,喂那杀手。 都是梵音宫出来的,他们身上的毒是一样的,如果能解那杀手身上的毒,应该也能解张曼兰身上的毒了。 但是那杀手吃了药过后,仅仅半天,突然像中毒了一样,做毒发状。 霍清匆匆跑去看,那时候,那个杀手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躺在地上用力的呼吸。 霍清做事谨慎,唯独这一次,大意了。 他刚刚一蹲下,那明明已经虚弱无比的杀手却突然暴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他扑过来,同时,一枚药丸被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那个杀手,他并是来刺杀沈十三的,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霍清! 那时霍清散布了不少自己如何神机妙算的谣言,目的是为了让甄临风把自己视为眼中钉。 他的确做到了,这个杀手,就是被派来杀他的,只是失手了。 杀手的韧劲儿和意志力,永远无法用常人的标准来衡量,她被捕后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但是她所有的武器都被搜走了,霍清蹲下来查看的时候,身边也有侍卫,她被囚禁这么久,力气和速度早就大不如前了,做不到一击必杀,所以她将藏了很久的毒药,塞进了霍清的嘴里。 那枚毒药,原本是她用来自裁的,每个杀手身上都会藏一枚,用于在失手被捕后,自我了结,免得受太大的罪。 那杀手知道自己不能一级毙命,就使计把毒药喂给了霍清。 本来是几颗毙命的毒药,但因为有郑立人在,救治及时,暂且保下了一条命。 本以为毒算是解掉了,但是在半个月后,霍清发现,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竟然开始化脓发炎,有一种皮肉在渐渐腐烂的既视感。 郑立人的诊断结果,就是那枚毒药造成的结果。 他用尽办法,也只能减缓症状,不能根治。 在霍清病情的后期,他吃掉了那瓶还功效不明的药丸。 郑立人当时就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要是不想活,趁早去死,我在想尽办法的救你,你在想尽办法去死?你是不是疯了?” 甄临风手里出品的东西,能随便吃吗?! 霍清没疯,他很清醒,“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自欺欺人也没用。” 治不好了,就是治不好了,郑立人每天通宵达旦的想办法,他的病情还是江河日下,腿上的伤口越来越大。 不是疯了,他是太过清醒了。 那个吃下解药的杀手招供,她给霍清喂的就是梵音宫用来控制杀手的秘毒。那枚毒药是她问甄临风要来的,就是梵音宫的秘毒药丸,吃下会和她体内已经存在的秘毒发生反应,顷刻毙命,不会有太多痛苦。 别人吃一颗,还有一年的寿命,她再吃一颗,就相当于吃了个双倍剂量,即毒发到死亡不会超过三个弹指的功夫,无痛苦。 算是甄临风给她的恩赐。 霍清的体质太弱了,受不了秘毒的毒性,他身体的防御机制被这枚毒药摧毁了,所以伤口一天一天的在扩大腐烂,药物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张曼兰尚且可以靠着奇药和放血续命,但他不行,他的身体受不了,他机体的自愈功能,已经不能重建了。 但他一直记得,他身上的毒,跟张曼兰身上的毒是同样的。 那名杀手在招供后撞墙身亡了,他没有再能试药的人了。 除了,他自己。 他的病情突然无比严重是在一个月前,一个月前,他吞了功效不明的药丸。 可是他死了。 那瓶药确实是解药没错,他死之前,体内的毒性已解了,他真正的死因,并不是毒发,而是中毒后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被毒药拖垮,腿上的箭伤化脓,感染,不会有好的那一天。 当感染严重到了一定的地步,他高热不退,药喝下去,跟喝了水的作用没两样。 张太医只当他是过敏严重,以为他是因公受伤至死,但其实,他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他就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他那么精明,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却中了一个杀手的圈套,说白了,就是太着急了。 他急于得到解药,才踩了别人的陷阱。 如果他能再小心一点 可是啊,人只能活一次,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郑立人叹了一口气,对沈十三道:“我也是没法,军师他有意瞒着你们,而且他那个身子确实好不了了,我才” 他才答应他,帮他一起隐瞒,算是满足他的愿望。 沈十三听完郑立人的话,对着坟包狠狠骂了一句,“怂蛋!” 霍清不想让人知道他为张曼兰寻找解药,不想让人知道,他对张曼兰的情意,所以他什么都不说。 他宁愿在生命的尽头东躲西藏,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为一个女人付出了生命。 沈十三不能理解。 喜欢就是喜欢,凭什么为她做这么多,她却一点不知情,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用命换来的解药? 他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换了她的后半辈子,难道连一个名字,都不配让她记着吗? 谁都知道张曼兰厌恶霍清,如果不告诉她,这个精明了一辈子的男人为她试药丢了性命,她这一辈子,不会再提起,或者想起霍清这个人。 凭什么? 付出过的人,难道不应该被人记得吗? 郑立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还有几粒药丸,是霍清试药后留下来的,他递给沈十三,说:“本来我打算过几天找个机会给张姑娘送去的,如今,便你们代劳吧,至于这药的来历,随你们怎么说。不过军师生前与我嘱咐,还是不要让张姑娘知道的为好。” 与此同时,张家的馄饨铺子前,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跪在铺子里面,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纷纷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厮已经在这里跪了半天了,他在这里闹这么一出,大家也都不知道这家馄饨铺子是不是闹了什么丑事,都不敢来吃馄饨,是以生意比平时差了很多。 张姚氏不怎么担心生意,倒是担心张曼兰,她看了看跪在张曼兰脚下的那个小厮,试探着对张曼兰说,“曼兰,要不你就去看一眼吧?” 玉书红着眼眶道:“张姑娘,我家公子临走前嘴里都在念你的名字,他都已经没了,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有这么困难吗?!” 张姚氏不知道霍清曾经囚禁过张曼兰,在她的记忆中,这就是一个相熟的人而已,她不明白张曼兰此时这么难看的脸色,到底是因为什么。 张曼兰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把芹菜,认真仔细的在择菜,对玉书的话充耳不闻,也不去管他在自己脚下跪了多久。 从今天早上,玉书就跑到这里来跪着,整整跪了一个上午,跪得张姚氏都动容了,他偏头望了望外面的日头,估计着霍清这会儿都该下葬了,心里愈发的急,他抓住张曼兰的衣摆,“张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公子一眼吧,以后都看不见了,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张曼兰手中的动作停了,她缓缓的抬头,于玉书对说,一字一顿道:“没c有。” 说完,她就丢下手中的芹菜,直接把玉书从地上提起来,丢出了馄饨铺子,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铺子里面的光线暗了下来,她点了一盏油灯,挽起袖子,拿起抹布,挨桌的开始擦桌子。 张姚氏敏感的觉得她的情绪有点儿不对,上前按住她的手,提醒道:“孩子,这桌子你刚刚擦过了。” 张曼兰又放下抹布,走到锅子前面,把案板收拾出来,开始擀馄饨皮,张姚氏又按住她,“皮也够了,再擀就多了。” 门外,玉书不停的在敲击门板,“张姑娘!张姑娘!你就当真这么铁石心肠吗?” 张曼兰被他喊得心烦意乱,丢了手里面的擀面杖,作势就要出去。 这时候,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唐勋突然一步上前拦住她,道:“你想去看就去,拿一个小厮出气有什么意思?” 瞬间,张曼兰的目光变得十分阴沉,钉在他的脸上。 唐勋毫不退让,“看一眼而已,又不能代表什么,你在在意什么?” 两人一个不让一个的对视着,张曼兰突然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将他腿打退两三步,“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唐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是想跟她吵一架,但伤人的话到了口边,又咽了回去。 人在愤怒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是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往往,最为伤人,她失去了理智,他不能。 唐勋默默退到一边,不再拦她。 张曼兰打开门,袖口中瞬间滑落一柄匕首,指着玉书的脖子,满脸都是杀意,“信不信我杀了你!” 玉书先是稍微一瑟缩,然后将脖子一梗,红着眼睛大吼道:“那你就杀了我!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动过心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曼兰杀过的人连起来能绕地球一圈,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十分烦躁,下不去手。 半晌,她丢掉匕首,甩袖离开了馄饨铺子。 玉书想追上去,但他的脚力没有张曼兰快,很快就跟丢了,干脆他又跑去张府门口跪着。 这天,馄饨铺子没有做生意,张姚氏担心张曼兰,早早的关了店,回家去看女儿是不是回家了。 还好,她没有乱跑,已经回家了,张姚氏给她熬了些粥,炒了些小菜送到房间里,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别太委屈自己,也别给自己留遗憾。” 知女莫若母,张姚氏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烦躁。 这一天,唐勋一反常态,没有来烦她,张曼兰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呆了半天,面前的粥慢慢冷掉,她一口都没有动。 半夜,大约刚刚过了子时,张曼兰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她的脚步踩在夜色里,慢慢离开了张府。 等她走没了影子,大开的房间门口才出现一道影子,目光沉沉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好久,都没有挪动脚步。 这人,不是唐勋又是谁? 等他平复好了心情,才抬脚跟了上去。 张曼兰出府的时候,发现那个小厮还跪在门口,眼睛大大的睁着,死死的盯着大门口,满身的倔强,似乎是不等到张曼兰去霍清坟前看一眼就不肯走。 张曼兰弃了门口,绕开玉书,直接从另一面墙翻墙离开了霍府。 霍清葬在哪里,不用刻意打听就知道,这三天来,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全都是这一代谋臣的死讯。 他灵堂是什么规格,哪些官员去悼念,棺材有多值钱,葬在哪里,来吃馄饨的客人都已经说烂了。 路程还是有些远,张曼兰走了近一个时辰。 霍清的墓是新坟,坟包上都是新土,墓碑上,她的名字最为显眼。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也很明亮,周围的景物都照得清清楚楚,张曼兰立在坟前,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这个人很讨厌,太过算计。 她喜欢简简单单,在他身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其实已经忘记了当时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滋味。 乍然听见他的死讯,心里有些愕然,不知道为什么来的这么突然,事先没有一点预兆。 仅仅是愕然,而已。 不对,还有些烦躁。 不知道在烦躁什么。 张曼兰盯着那块墓碑,不知道站了多久,渐渐的,天上飘起了雨,不大,鹅毛一样,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儿冷。 原来,死亡,就是从一个人,变成一座坟。 开始飘雨后,月光黯淡了下去,朦朦胧胧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白,她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块很高的墓碑,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墓碑上,写的是:卫国公霍清之墓。 卫国公的公爵,是皇帝追封下来的,虽说人死如灯灭,这些虚名也没什么作用,但也算是皇帝的一点儿心意。 其实,他应该不喜欢这个追封,张曼兰想。 但是不会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 张曼兰想起了第一次见霍清的时候,在一所小房子里,躺在同一张床上,相安无事到天明。 她收回放在墓碑上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霍清,我们两清了 她在这里呆了许久,该回去了。 然而,在转身的瞬间,她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开口喊她的名字,“曼兰” 正是江柔和沈十三。 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看样子,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不知道看了多久。 张曼兰沉默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十三冷哼了一声,像是很不情愿,丢了一个小瓶子在江柔手里。 江柔接过来,拔开了盖子,倒了一粒在手心儿里,走到张曼兰面前,“曼兰,张嘴。” 张曼兰盯着她手里的药丸,狐疑的问,“这是什么?” 江柔也不回答,只是道:“曼兰,你相信我吗?” 张曼兰盯着她看了良久,缓缓的张开嘴,江柔把手心儿里的药丸倒进她嘴里,亲眼看着她咽下去了,才道:“你的衣裳都湿了,回去换身衣裳吧。” 张曼兰虽然相信江柔,但谁被莫名其妙喂了一颗药,都是会想要问清楚的,“这是” 沈十三早就已经答应江柔要忍住,但一看见张曼兰,他就忍不住了,冷冷的说,“你今天他妈的要是不来,就等着下去陪他吧!” 张曼兰虽然也在沈十三手下当了几年的差,但是比起霍清来,她的分量还是远远不够。 他本来就是个不怎么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对张曼兰,他是有些迁怒的,总觉得要不是为她,霍清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拿到解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药丢了,让她下去见霍清c 但是其一,她的命是霍清替她拼来的,其二,江柔也不会看着她去死。 就算再怎么迁怒,这解药还是得给,他在这里从白天等到黑夜,就是替霍清堵着一口气,看看这个女人能不能来看看他。 好歹,也让他知道,霍清死得有没有一丁点儿的值得。 好在,她来了。 不然沈十三得见她一次想捅她一刀。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张曼兰满腹狐疑,“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十三看见她这模样就来气,全然忘了江柔刚才是怎么劝他的,直接就说:“说什么?霍清” 话说到一半,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他是说,你刚才吃的解药,是霍清用命换来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的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是什么人?能在沈十三和张曼兰的眼皮子底下藏匿得这么好? 还能是谁?除了唐勋这个专攻轻功的,也没有谁了。 他从黑暗中显出身影,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刚才吃的解药,是霍清替你试来的。” 等众人看见他,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侧还跟了一个人——玉书c 玉书落后他半步,垂着头站在他身边,身子微微避开了新建的那座坟墓,似乎是无颜再见黄泉之下的主子。 张曼兰的目光凝滞了一下,看向江柔。 这么多人,她最信任江柔,所有人都会骗她,就江柔不会。 这个消息让她不能接受,必须从江柔嘴里亲口说出来,她才会相信。 江柔左右为难,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本来,早先已经劝了沈十三很久,沈十三也同意尊重霍清的遗愿,但是她却忘了,沈十三的话,只能信两成,有时候两成都不能信! 她有小私心,希望张曼兰余生过得开心一点,不要在愧疚中过完一生。 可不是她才会有私心,沈十三也有,他希望张曼兰最好一辈子不要忘记霍清,时时刻刻的记着,她的命,是霍清给她的。 世事怎么能尽如人愿呢? 张曼兰缓缓回头,看向那块墓碑,顿时觉得心里被什么堵住了,怎么都喘不上气来。 唐勋的眸色一暗,眼中也有难以抑制的心痛。 他是因为张曼兰。 满打满算,他陪了张曼兰近七年,她还是像一块坚硬的铁,怎么都捂不暖,抱不软。 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真相打击的不只是张曼兰一个,还有唐勋,这一刻,他知道,她心里将会永远有一个人的位置,他顶替不了,也不能将他抹去。 张曼兰没有像沈十三预想的那样,崩溃,或者难过,她只失态了一瞬间,就迅速收敛好情绪看起来很平静。 沈十三顿时火冒三丈,“你他妈还是不是人?谢谢难道不用说一句吗?救你他妈的一条命,不用个磕头?” 他其实也是气坏了,要是霍清还活着,让他受张曼兰一拜,怎么都觉得别扭。 张曼兰看了沈十三一眼,沉默的撩开衣摆,跪倒在霍清坟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问他,“可以了吗?” 沈十三不觉得霍清受不起这三个响头,不是很满意她的诚意,“磕头就是你这么磕的?” 江柔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太过头了,“沈战!” 唐旭死死的盯着又跪下去c认真磕了三个响头的张曼兰,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输给了一个死人。 死人是最难缠的情敌,你不能跟他太过计较,不能对他出言不逊,不能在背后编排他的坏话,因为他是死人。 特别是,为她放弃生命的死人。 张曼兰站起来,又问沈十三,“我可以走了吗?” 在沈十三开口之前,江柔用力的瞪着他,不许他再折腾张曼兰。 沈十三忍住开口的欲望,算是罢了手,心里却是怒火直冒,觉得张曼兰真是一个白眼儿狼,连一句自己很感动的话都不肯在坟前说一句。 江柔过去拍干净张曼兰膝上的泥土,“曼兰,我送你回去吧。” 张曼兰沉默着,任由她挽着手臂,往原路折返。 江柔今天大概是不会回家了,沈十三知道喊不回来她,索性也就不喊了。 等人都走干净了,六座坟包前,只剩下沈十三。 夜色朦胧,他直挺挺的站在墓碑前,毛毛细雨落在他身上,显得他很孤寂,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凄冷。 这世上,再也没有霍清了 回去的时候,张曼兰走的很慢,整个人都不是很在状态,江柔要是不拉着她,她不是要撞树就是要踢石头。 直到回到张府,江柔打来热水,替她擦干净了脸和手,换下来已经打湿的衣服,才试探着喊了她一声,“曼兰?”张曼兰木然的应了一声,江柔只能无力的劝道,“曼兰,军师应当也希望你开心一点。” 张曼兰面无表情的说,“那我是应该笑吗?” 说完,她僵硬的扯起两边的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柔看不下去了,“曼兰,你要是心里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张曼兰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不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惊涛瀚浪,但表面上,她很平静,“睡吧。” 她率先躺上床,将手放在腹部,睁着眼睛盯着床顶。 江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只能也睡上去,抱着她的腰,一下一下的轻拍。 像小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张曼兰胆子大,但是跟江柔睡觉的时候,必须要江柔哄她,就像现在c拍小孩子一样的拍她的肚子。 很久,久到江柔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张曼兰突然道:“怎么忽然我就欠了他一条命?” 江柔缓声道:“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你别太自责了。” 张曼兰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杀了无数人就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按理来说,她不会愧疚。 但是这个人变成了霍清,她却开始莫名其妙的愧疚。 在坟前看到张曼兰的时候,江柔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现在,那个想法似乎是得到了印证那个,她试探着,“你喜欢军师?” 张曼兰一愣,随后道:“没有。” 说完,她自己又将自己的话反驳了,“或许,以前是有过的吧。” 江柔惊了,在她的印象中,张曼兰一直对霍清有敌意,怎么也不应该谈得上喜欢两个字。 不只是张曼兰,连她都对霍清有敌意,说白了还是源自他将张曼兰囚禁的那半年。 只是陪沈十三守灵的那三个晚上,沈十三几乎把霍清的生平全讲给她听了,她生出一丝同情。 这样的经历,最后能活成他的样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张曼兰说‘有过’,那就是真的喜欢过,她怎么能不惊讶。 张曼兰盯着床顶,自顾自的说,“那都是很早了,后来他将我囚禁起来,我便断了念头。”第一次见的时候,她明明就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却能容忍霍清睡在她的身边。 后来她住进了他的家,那段日子过得很平淡,但是她却很喜欢。 那两个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窗户的房间,总是亮着橘黄色的光,让人觉得温暖。 她半夜敲他的门,对他说‘要不你娶我吧’的时候,本来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但她心里竟然隐隐有两分期待,他拒绝的时候,也有两分失落。 唇瓣相接的滋味,她记了好久。 只是,后来 让她断了念想的不是囚禁本身,是囚禁她的这个人是霍清。 他既然能对她下手,就说明这些只是她一个人的妄念而已了。 后来她嫁给甄临风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她其实也知道,他说不定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那时候才决定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她入军队之后,他一次又一次的来送药,可是他来一次,她就愤怒一次。 这算什么?她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才开始愧疚了,开始赎罪了? 也不对,她其实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她不是还能提枪上马卖命吗? 哄着她点儿,让她心甘情愿的做马前卒? 谁能忍受被算计一次又一次? 但是啊,后来又释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不再起波澜了。他再来送药的时候,能很平静的让他放下药走人了。 回京的近半年,她甚至都没有想起霍清这个人。 可是太突然有一天,他非要在她已经平静的心里掀起波澜壮阔的浪,她心里要是毫无波动,怎么对得起他用命来掀起的风浪? 张曼兰是个果断刚硬的人,说放下,就是真的放下了。 只是当再听到这个名字,伴随的是他的死讯的时候,还是做不到真的如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目不斜视,平静的面对。 张曼兰闭上眼睛,往江柔的身边靠了靠,不想再去想。 过往的种种,一句话带过,也就罢了,有一个人知道,她曾经也是动过心,动过情的,也就够了。 曾经,那都是曾经了。 江柔抱紧她,希望自己的体温,能够让她觉得温暖一点。 第二天早上,张姚氏依旧来叫张曼兰起床,发现床上多了一个江柔,她还惊讶了一下,寻思着这小女娃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人被喊醒,江柔很快梳洗好,也没有再多留,匆匆告别,回沈府去了。 昨天太担心张曼兰,把沈十三给撇下了,她得回去看一看。 张曼兰照常换了朝服,坐到饭厅吃饭的时候,目光巡视了一圈,没看到唐勋,还没开始问,张姚氏就说,“这一大早的,小唐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也没找到,昨天晚上你们出去过了么?” 张曼兰垂下目光,喝了一口粥,答道:“没有出去。” 张姚氏有些担心唐勋,不断的在絮絮叨叨,张曼兰安静的吃完了早饭,放下筷子,道:“娘,我先上朝去了,等会儿你直接去馄饨铺子吧,我下了朝就过来。” 张姚氏听她说吃完了,又转而念叨她,“你怎么又吃这么一点儿,要不再吃点吧?” 张曼兰推说时间来不及了,赶紧离开了。 经过院子的时候,她不自觉的往唐勋的房间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安安静静的,似乎是没有人。 大概是走了吧。 张曼兰也不是真的傻,唐旭想什么,她都知道,这样,走了也好 这一天,唐勋都没有再出现过,张曼兰下朝后再馄饨铺子里面忙了一天,回家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喊唐勋,这才发觉,他已经走了。 她把即将要说的话咽回了嘴里,把铺子收拾好了,跟张姚氏一起回家去了。 唐勋一天没见到人,晚饭的时候,张姚氏老是在问,“曼兰,你和小唐是不是吵架了?这孩子一天没见着人呐,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张曼兰仔细考虑了一下唐旭能出事的这个可能,然后对张姚氏说:“娘,你就别担心了,可能是走了吧,他是大燕的王爷,可能是大燕出了什么事。” 唐勋的那一身轻功,她都追不上,就算是遇到了危险,他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他也不是会吃亏的人。 张姚氏看着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安安,看了她两眼,突然说:“姐姐,你是不是很伤心呐?” 张曼兰愣了一下,道,“小孩子家家别乱说话,我伤心什么?” 安安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感觉姐姐很伤心。” 只是直觉而已,他哪里知道张曼兰在想什么。 张曼兰放下筷子,说,“你感觉错了。” 再陪了家人一会儿,张曼兰就回房间了。安安看着张曼兰的背影,笃定的对张姚氏说,“娘,我觉得姐姐就是在伤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早干什么去了? 张曼兰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好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着。 明明什么都没想,明明心里和很平静,可是就是睡不着。 望着窗外,只能看见一片月光,和影影绰绰的树影,偶尔有一两只鸟从远处飞来,落在树干上栖息。 就这样,到深夜。 张曼兰浑身都僵了,却还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没有换过。 很久很久,外面突然有乌鸦叫了一声,声音像指甲挂过钢板,十分难听,张曼兰突然坐起来,沉默的穿起衣服,出门了。 夜晚的张府很安静,孩子的瞌睡大,安安正是觉多的时候,每天天一黑,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张姚氏的房间还亮着灯,灯影下,她坐在窗边,借着油灯的光,在缝着什么东西,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打在窗纸上,她打了一个哈欠,用竹签子挑了一下油灯的灯芯,灯光瞬间亮了些,她低下头,继续手里的针线活儿。 张曼兰收回目光,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到城外这一条路,是真的很长,张曼兰一个人走了很久,总觉得已经走到天荒地老了,可是抬头一看,还有很长一段路。 路很黑,她没有带灯笼,只靠一双眼睛硬走,她习惯了黑暗,走得还算顺畅,视线里出现记忆中那六座坟冢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走了太久了,她以为自己记错路了。 卫国公的坟墓应该是很气派的,但是霍清的坟只是一个堆起来的小土包,跟他旁边的五座坟包一样,区别只不过在于,家人坟上已经长了好些草,被割掉之后,露出很多草桩子,但他的坟上还是新土。 霍清是很有钱的,至少给家人的墓做气派一点的钱还是有的,但这五座坟自迁过来,就是五座小土包,连一块上好石料做成的墓碑都没有,它们静静的立在这里,看起来很凄凉。 霍清生于边城,但他这一辈子已经不可能回去了,他出生乱世,追封为卫国公,这一辈子,是做不回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了,沈十三给他了一口金贵的棺木,但没有将他的坟墓修得很豪华,让他跟自己的家人,整整齐齐。 从左到右,是霍清的爹娘,两个哥哥,妹妹,他的坟在最左边,妹妹的那座小坟丘旁边,就是他。 坟包上的泥土还很松软,张曼兰摸了摸那块冰凉的碑,从袖子里面抖出一把匕首,蹲到坟墓边,一左手持匕,右手赤手,一下一下的将已经夯好的坟墓刨开。 垒坟包的土不全部是松软的泥土,有许多尖硬的石子石块,夯得也结实,刨起来很费力,张曼兰的手不算娇嫩,甚至还很粗糙,等将土堆刨开一半的时候,她的右手已经磨掉了一层皮,血肉模糊的。 这时候,林子里有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片刻之后,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离开这里,直接朝着城中的方向奔去了。 张曼兰太过专心,没有发觉那人的踪迹,她仍然一下接一下的刨着被夯实的土堆。 等露出那口香檀木的棺椁,她趴在地面上,用衣袖拂去棺盖上的黄土,把已经掩埋了一天的棺材盖子擦得干干净净。 她把匕首放在脚边,伸出血肉模糊的右手,轻轻的放在棺盖上,猝不及防的,一大滴眼泪砸在深红色的棺面上。 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来是很悲伤的样子,只是眼中汇聚起了很多雾。 片刻后,她拿起放在脚边的那把匕首,把棺材四个角旁边的土刨开,将匕首插进棺盖和棺身的缝隙中,运气一震,钉在棺材那角的棺钉被翘起来。 她挪动方位,把剩下的棺钉一一翘起来,最后把棺材盖使劲儿往上面一掀,松散的泥土被震得到处散落,落了些进棺中,棺材板被撬开,露出躺在里面的人。 霍清的殓衣是白色的,棺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陪葬品也没有,只有穿着一身白衣的他,白衣胜雪。 他的双手交叠在腹部,脸上还没有爬上尸斑,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跟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除了没有呼吸,一切都很好。 张曼兰趴在地上,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纵身一跃,跳进了棺木中。 棺木并不十分大,躺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略显拥挤。 张曼兰把霍清往旁边挪了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躺下去。 她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拥抱过他。 尸僵的时候已经过去,他身上的肌肉重新松软下来。 不过他身上没什么肉,抱起来有些硌手。 张曼兰微微仰首,仔细的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巴,将手环在他的身上,突然,就忍不住了。 人生最可怜的性情是自卑,最大的罪过是自欺欺人。 泪水横七竖八的淌了她满脸。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呢? 她紧紧的抱住早已冰凉的尸体,喉咙中有微微的呜咽,渐渐的,声音大了些,能够听出是哭声了。 十五岁过后,张曼兰就没有再哭过了。 世界上最懦弱的是眼泪,最无用的也是眼泪,只有像江柔那样被全世界庇护的女子,才有资格哭。 她就算哭成一个傻逼,也不会有人来解救她,也不会有人怜惜她,所以她选择不哭,去让别人哭。 后来渐渐的习惯了,刚强惯了,再哭的话,就会让人看笑话了。 深夜的坟地里,女子的呜咽声渐渐变大,轻轻的风吹过,树影婆娑,棺木里的女子睡在尸身旁边,捂着自己的脸,捂不住泪水从指缝中溢处。 到底是为什么,你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走出我的生命? 可是身边的人,永远不会睁眼了。 命里到底是谁欠了谁,早已经乱作一团,分不清楚了。 而此时,一个做农夫打扮的人匆匆奔入京城中。 城门已经落了锁,他进不去,他在城门下徘徊了不久,就有守城的卫兵发现了他,卫兵在城墙上高喊,“什么人?!” 那樵夫精神为之一振,高声大喊,“官爷!我是城外的猎户,我要见沈将军!有盗墓贼在盗卫国公的墓,再晚些,就抓不到人了!” 卫兵神色一凛,大声问:“你亲眼看见了吗?若是胡说,将军可会拧了你的脑袋!” 樵夫道:“不敢欺骗官爷,小人亲眼看见的!一个盗墓贼在挖卫国公的墓!” 事关霍清,卫兵不敢耽搁,赶紧匆匆忙忙驱马去沈府报信。 此时临近破晓,人们都在睡梦中,沈十三被郭尧匆忙喊醒,一听有人竟然挖霍清的坟,立刻就起身穿衣,带上刀就出发了。 江柔担心他,也匆匆穿上衣服跟了上去。 樵夫一直在外面等着,见着沈十三的马队出城,他立即迎上去,报信的那卫兵对沈十三解释道:“将军,这是目击盗墓贼掘卫国公墓穴的猎户。” 这猎户自称住在城外,打猎为生的,一般寅时初就要上山去布置陷阱,经过国公墓的时候,见着有人在掘墓。 当初霍清下葬的时候没有任何陪葬品,因为他不喜欢那些浮华的东西,也不喜欢被束缚,就让他和家人葬在一起,没有卫兵守墓,要是陪葬品太多,怕引来盗墓的。 旁边一个士兵想了想,说,“将军,这盗墓贼莫不是对国公的那樽棺椁起了歹意?” 沈十三一愣,狠狠一夹马腹,踏月一眨眼就窜出去老远。 当初是听闻香檀木能护尸身不腐,才重金买来,谁知道这些盗墓的丧心病狂,连棺材都要!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墓地半里外,众人就下马步行。 那香檀木棺椁极重,盗墓的要想带走,得费些力气,现在说不过还没走,就算走了,也应当没走多久,沈十三要把盗墓贼抓回来千刀万剐,不能让他跑了! 只是他急着赶路,却忘了,那么重的棺椁,仅仅只靠一个人,怎么能搬得走呢? 没走多久,远远的就看见坟包当真被翻开了,泥土到处都是,周围倒是没见着人,沈十三冷声吩咐,“搜山!” 一群士兵立即散开,转身投入山林,开始搜山,沈十三则自己过去查看霍清的尸身是不是还在,江柔跟在他身边,等看到坟冢中的情形,两人都愣住了。 江柔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张曼兰对她说出‘以前爱过’四个字的时候,是那样的平静。 可是现在躺在棺中,紧紧拥住冰冷尸身的女子,看起来是那么的绝望。 她穿了一身的黑衣,和一身白的霍清睡在一起,两人身上有不少的泥土,她的眼圈红红的,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哭过了。 ‘爱过’两个字,哪有说得那样轻松。 张曼兰毕竟警觉,昨天晚上,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现在两个大活人站在旁边看着她,她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初时,眼中似乎有一丝迷茫和警觉,似乎没想起来自己在那里,本能的戒备着。 看到沈十三和江柔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 她的手臂动了动,侧首看了一眼霍清,收回双臂,从棺木中站起来。 沈十三的目光落到她血糊糊的右手上,她只当做没有看见,站起来后,平静的说,“对不起,棺木我会让人重新来钉好,墓穴也会让人来重新修复。” 她从棺中跨上平地,转身离开了。 天已破晓,第一缕晨曦洒在她笔直的背脊上,她大步向前,目光坚定,天亮了,她又是无坚不摧的张曼兰,明明是充满希望的旭日,落在她身上,不知怎么,竟让人觉得将她身上镀了一层即将迟暮的残阳。 沈十三没有拦她,看了看棺中的霍清,心里复杂到难以言说。 这他妈的! 天天给你送药的时候被你一顿冷脸,现在死了,又跑来抱着尸体哭?早干什么去了?! 沈十三自然是不会让霍清的尸体就这样摆在这里等张曼兰带人来,他把士兵喊回来,重新钉好了棺木,把土堆了回去。 张曼兰回到家,换了朝服,紧接着时间,就上朝去了,回来张姚氏又在门口翘着脑袋望,“曼兰,小唐都走了两天了,他是真的不回来了吗?” 张曼兰心不在焉,“大概吧。” 张姚氏看了她一眼,从门口走进来,用一种谈心的语气,对张曼兰道:“曼兰,你最近是怎么了?前些时日,我见你和小唐相处得很好啊?怎么他突然就走了,你也不说问一下?” 比张曼兰小一岁的江柔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她还是独身一人,张姚氏心里是很着急的,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小唐,两人相处得很融洽,怎么好像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变了。 在张姚氏心中,张曼兰和唐勋的相处已经不是融洽可以形容了。 张曼兰很少在她面前显露功夫,但毕竟天天生活在一起,从一些细节上,也是可以看出端倪的,她也不去提,母女两心照不宣,选择将那段往事遗忘。 但是性格已经形成了,张曼兰对人太防备,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几乎不跟任何人接触,也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在她那里,人只分成两种,亲人,和别人。 她一身军功,又还是独身,朝中许多官贵想与她结姻亲,但她太冷漠,太拒人千里,很多人就想从张姚氏这里下手。 张曼兰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在大家族里面,男子二十岁还没有娶妻的,少之又少。 又不是每个人都跟沈十三一样放荡不羁父母双勿忘无人管束。 但是张曼兰官居三品,谁敢让她做妾?恰好,朝中李大司农的儿子,今年刚过二十二,因为年少时体弱,送到了江南一带去养身体,今天才刚回来,没有娶妻。 虽然是比张曼兰小了五岁,但放眼朝中,也只有他符合能娶张曼兰做正妻的条件了。 李家来人跟张姚氏商量了,张姚氏一想,张曼兰老是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唐勋那边相处得是比较好,但是总也每个下文,于是就点头同意了,让李家公子来吃个馄饨,让张曼兰瞧一瞧。 结果人是来了,张姚氏刚跟张曼兰介绍了一句,她只冷冷的看了李公子一眼,转身就走了。 刚好唐勋回来,拿着笤帚就把人打出去了,张曼兰也装作看不见。 后来唐勋拉着张姚氏委屈的倒苦水,“张姨,你是看我觉得不对眼吗?你怎么给小张安排相亲呢,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张姚氏尴尬极了。 她在喜欢唐勋,张曼兰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肯定是要以自家女儿为先,唐勋在家住了这么久,张曼兰也没个动心的意思,多半就是不喜欢了,她当然得为女儿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了。 只不过从那以后,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倒是近了一些。 张姚氏索性也任由他们去发展了。 有时候,唐勋耍个赖装个病,甚至还能让张曼兰喂他喝个药,她也经常被她气得跳脚。张姚氏那时候都觉得,张曼兰只有和唐勋在一起的时候,才终于像个活人了。 平常有哪个男人能成功的跟她有个肢体接触?能让她的情绪有一点儿波动? 没有。 只有唐勋能做到。 张姚氏以为,两个人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现在,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预兆,人就走了? 张曼兰看着张姚氏,正色道:“娘,唐勋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大燕十六王爷,暂住在这里,什么时候想走,也就走了,你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张姚氏还想再说什么,又见张曼兰的神色太过严肃,无奈作罢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只能绕着走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四个月,这天是万寿节,是皇帝的寿诞,宫中大设宴席,宴请百官,沈十三下午带着江柔进宫去了。 皇帝也不知道最近脑子在抽什么筋,这段时间就喜欢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宴席被他设在了御花园还不够,还在路径旁加了五颜六色的装饰品,放眼望去,整个御花园像被杀马特家族入侵了一样。 江柔已经好久没见顾霜霜了,这次再见,发现她似乎变了些。 头上贵妃品级该带的装饰,一样都没有少,身上的宫装,颜色也绚丽了起来,不像以前那样,什么时候见都是暗沉的颜色,脖子上点缀了一串项链,看样子,似乎像是珍珠,而在锁骨上最正中的那颗,是血红色的。 项链看起来很精致,江柔不确定那是什么材质,因为说它是珍珠吧,在珍珠上面雕刻可爱的小人头难度系数太大,说它不是吧,又像。 总之,这串项链很精致,很夺目。 皇帝左侧是皇后,右侧就是顾霜霜,位置只比皇后落后了小半步,足以见得她在宫中的地位。 整场宴席,皇帝频频侧首跟她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皇后。 她对皇帝的态度,也迎合了些,不像以前那样冷淡,偶尔说着,还要低笑两声。 江柔虽然觉得这样的她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总感觉她活得很累,但她总不能冲到人家面前指着人家的鼻子说,‘哎,你这样过日子是不对的,太压抑了。’吧? 毕竟日子是人家的,人家想要怎么过,那还是人家的事,她也不能置喙。 今天三个小沈只来了最大的那个:沈度。 才回京的时候,沈十三出于对孩子的愧疚,对他们还算包容,但日子渐渐久了,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从前那个虚伪的慈父一去不复返。 如果江柔江柔不在的时候,沈十三对三个孩子的态度还算好,稍微有一点耐心,但是只要江柔在,特别是还在跟他打情骂俏的时候,这三个姓沈的但凡出现在他面前,十有八九要被找茬痛骂一顿。 比如半个月前的某一天,家里最受宠的一个小沈:沈思。 她半夜怕黑,悄悄钻进了江柔的被窝,第二天早上,就被沈十三以房间太乱,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老爹!房间是丫鬟在收拾,你不去收拾丫鬟,干嘛来收拾我?! 血和泪的教训! 能不骂吗?再过不久,他又要离开盛京了,这一去不知道又是几年,这些电灯泡天天吃饱了没事做,老是在他面前闪,没有打死都是看在是自己亲生的份儿上! 后来三个娃就学精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爹和娘相处的时候不要去打扰。沈度还好,他已经长大了,也有自己的职务,常常是跟在太子身边,而两个小的就不一样了,出门得跟着爹娘。 这就意味着,今天的宫宴他们要是跟来,多半就得被无中生有的削一顿,他们自觉,干脆就不来了。 这皇宫也不是没有来过,早就玩儿腻了,干嘛要来找骂? 今天身后没有小尾巴跟着,沈十三的心情比较好,脸色一直都很温和。 江柔和他坐一个桌子,沈十三自己夹菜的时候,一般都习惯性的往江柔碗里夹一筷子,他脸皮厚,没觉得什么,江柔就很容易羞了。 她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的说,“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自己会夹。” 周围距离比较近的大臣们,眼神早就已经往这边瞟得没边儿了。 肉麻! 太肉麻了! 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吃你一口口水,我给你夹一筷子菜,你吃我一口口水。 将军!这可是在宫宴上啊!不是在你家啊摔! 沈十三闻言,筷子顿了一下,视线往周围扫视一圈儿,悄悄往这边看的目光瞬间全都移走,看天看低看空气,就是不看他们。 他满意了,重新往她碗里丢了块肉,说,“吃吧,没人看了。” 江柔:“” 他们的位置离皇帝近,都不用刻意注意,下面在干什么,上面都知道,别人不敢看沈十三,皇帝可敢,他不仅看,还学着他的样子,隔着老远,从自己桌子上拿了一颗葡萄,放到顾霜霜的桌子上,放大声音道:“爱妃,吃吧,没人看。” 大臣们懂了皇帝的冷幽默,纷纷附和着哄堂大笑,江柔顿时脸红到脖子根儿,在桌子下面踢了沈十三一脚,怪他不懂得收敛,被皇帝拿来开涮了。 沈十三这时候又表现出钢铁直男的光辉属性,他奇怪的看着江柔,“你踢我干嘛?” “噗嗤!” 顿时又是一片笑声。 江柔这个恼啊,又悄悄拧了他的大腿一下。 沈十三一缩腿,刚想问‘你拧我做什么’的时候,被早已经有先见之明的江柔用小眼神儿狠狠一瞪,又憋回去了。 但他那个缩腿的动作这么明显,当谁看不见啊?! 他还是一头雾水。 这娘们儿今天吃错药了? 算了,老子不跟你计较 皇帝见状,又与顾霜霜相视一笑。 皇后明明是皇后,但在此刻却被完全忽略,皇帝几乎忘了身旁还坐着这么一个人,眼睛里只看得见顾霜霜。 但国母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在皇帝转头和顾霜霜笑的时候,她也一同在笑。 上面在笑着,下面跟着一起笑完,心里就有了点儿小想法了,众大臣除了悄悄的在看皇后,也分了些目光给太子。 皇帝的酒喝得到位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顾霜霜道,“贵妃猜猜,朕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顾霜霜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道:“今天是陛下的诞辰,臣妾都还没有献礼,怎么能让陛下为我准备惊喜?” 皇帝隔着桌子中间的距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哎,分那么清楚做什么?你高兴了朕就高兴了,朕高兴就是最大的贺礼。” 顾霜霜道:“承蒙陛下厚爱,臣妾无以为报” 皇帝接过她的话,道:“那就用一辈子来报。” 顾霜霜低下头去,娇羞的笑。 皇帝也开心的笑着,但是只有江柔看到,顾霜霜低下头去的那一瞬间,嘴角笑容的弧度立即就便平,眼中的笑意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冰冷。 江柔坐的位置,刚好将顾霜霜面部表情的变化收在眼底,她拧了拧眉,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顾霜霜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抬起头的时候,与她对视了一样。 但她并没有多担心江柔会对她做什么,也没有过多的掩饰,只是对江柔点头微笑致意,然后重新和皇帝说笑着,偶尔,她还要主动带皇后加入话题,看起来和谐得很。 江柔再看了一眼太子席桌,发现刘略只是和沈度说着话,似乎并没有发现上方皇后的窘境。 只是,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毕竟文武百官都发现了。 皇帝在这时候叫停了歌舞,让他们都退下去,对着李莲英招了招手,对方就懂起了,叫了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小太监就躬身离开,不知道是干嘛去了。 不多久,小太监领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上来了。 男人低着头,到了御前就跪下去,“微臣叩见陛下,恭祝陛下洪福齐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见到中年男人的那一瞬间,顾霜霜脸上的笑意僵了下去,面色一寸一寸的变冷,直到面无表情。 在这么多大臣面前,她忍住了一切冲动,忍住了一句即将冲口而出的大骂,用尽全力,也只能保持面无表情而已。 中年男人躬请完皇帝圣安,又对别对皇后和她请安。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微臣叩见贵妃娘娘” 顾霜霜僵硬的喊了男人一声,“舅舅。” 齐良翰微微弓了弓身,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顾霜霜得了他的应声,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转而对皇帝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宴请百官,宴请的是京城的百官,像齐良翰这种地方官儿,只要送上贺礼就行了,人是不会亲自到场的,除非 果然,皇帝说,“朕怕你思念家人,特地把齐爱卿从幽州调了过来,从今往后,齐爱卿就在京中任职。” 顾霜霜的脸色难看,齐良翰立即接口,对顾霜霜道:“娘娘要是想家了,可以时常召家姊进宫探望。” 齐良翰的家姊,就是顾霜霜的娘,顾夫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齐良翰的话让顾霜霜整个人都开始发冷。 就是说,她娘也来了?! 这一场宫宴进行了很久,自从见过齐良翰之后,顾霜霜就魂不守舍,更懒得应付皇帝了,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不对。 底下的大臣们纷纷猜测,这和熹贵妃是怎么了?调齐良翰进京,明明就是在帮她做后台,怎么她还一脸丧? 同时,也忍不住的猜测,顾家人死了,齐家人又进京了,皇帝这是铁了心的要抬举这个和熹贵妃了,张家人,还能支撑多久?齐家人,又会不会拔得头筹?最后,鹿又会死在死谁手里? 齐良翰退下后,皇帝也再没有跟顾霜霜说过一句话,那样的他,让她更加恼火。 他这个态度,明明就是知道她巴不得齐家人离盛京越远越好,可是还是要一意孤行,非要将她全家都灭绝了,才肯罢手吗! 他就这么见不得她好吗? 一个人的心情是好还是坏,稍微亲近点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明明知道顾霜霜生气了,但就是稳坐不动,当做没有看见, 宴罢后,顾霜霜一路回玉芙宫,周身那冷冷的气场,铁青的脸色,吓得小云愣是一个字都没敢说。 回了宫,她就把自己关进主殿里,不多时,里面就传出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声势相当浩大,整个宫的宫女和太监都跪在主殿门口,连头都不敢抬。 特别是小云,她最惶恐。 她贴身服侍顾霜霜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这个主子发过火,更别说是这么大的火,偏偏她还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主殿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过,听情况,里面但凡是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正当宫女太监们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皇帝又来了。 这下好了,她们跪在地上,就差把脸埋到土里面去,动都不敢动。 皇帝静静的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本来是想进去的,但是现在 他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李莲英跟在他身后,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今晚哪儿都没去,还是在皇极殿,丽嫔,皇后,都分别派人过来请他移驾,他统统都拒绝了。 他独自一个人坐了很久,突然开口,“朕只是想给她扶植一个家族来依靠,她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 皇宫是个什么地方,皇帝自己心里明白,在这深宫里面,没有人能只靠着圣宠,笑到最后,活得长久。 妃子在宫中屹立不倒,必须要有一个家族撑腰。 打个比方吧,如果有一天,你被别的妃子抓住由头为难,朝中以那妃子的家族为首,带动了一大群大臣弹劾你,如果你的家族在朝中没有半点根基,基本上就凉了。 但如果你爹,或者你舅舅是朝中某个手握重权的大臣,自己也有一派党羽。 在别人说你顾霜霜如何如何的时候,你的舅舅就可以站出来,大声的说‘你放屁!’ 这样,皇帝也不用一个人对抗整个朝廷。 皇帝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很少有帝王,能够以一人之力,压制整个庙堂。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李莲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打马虎眼,“陛下的苦心,娘娘以后一定会明白的。”皇帝看了他一句眼,骂道:“你这个狗东西,只会和稀泥。” 而在玉芙宫里。顾霜霜砸了一切能砸的东西,坐下来,死死的盯着大门,恨不得能用目光把大门上盯出一个洞来一样。 明明顾吏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皇帝却装作看不见,齐家人明明在幽州安生和乐,他偏偏要把人弄到京城里来,成为大家的靶子,她怎么能不怒? 顾吏也就算了,死了就死了,但她娘和舅舅不一样,他们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了,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可是每一步,都在把她往绝路里面逼。 顾霜霜不懂,如此佛口蛇心,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说出‘我爱你’几个字的? 可是人已经接进京来了,不论怎么样,是走不了了。 齐良翰的官职早已经定了下来,刑部左侍郎。只是在万寿节的第二天,才正式颁了圣旨。 任他为刑部左侍郎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年后,刑部尚书就要退休了,他暂且在侍郎的位置上做一年,就等着第二年升为尚书。 多少人看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把家里的女儿全部送进宫里面去。 后来,一连三四天,皇帝都没有再去玉芙宫,宫中的妃子们开始躁动了。 她们的机会来了! 这几天,数丽嫔汤汤水水的往皇极殿送得最勤快,恨不得一口气把皇帝吃成两百斤一样。 皇帝见了她两回,后面就以公事繁忙的借口,给她挡在门外了。 丽嫔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在门外转圈圈。 这几天,宫中最淡定的人,要数季贵妃了。 按理说,皇后乃是国母,不可轻易废立,而贵妃却容易扳倒,横空杀出一个和熹贵妃,成为了她的最大对手,她就算不着急对付,也要抓紧空子讨好皇帝赢得圣心才对。 可偏偏,这几天妃子们都要往皇极殿跑疯了,连皇后都去了两次,就她一个人稳如一条老狗,一次都没有去过。 皇帝三宫六院,女人无数,你不去他面前晃悠,说不定晾你一年半载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存在,怎么还能等他先来找你? 特别是现在还出现一个会勾魂的和熹贵妃,把皇帝迷得北都找不到了。 红烛一边帮季贵妃绾发,一边在她耳边唠叨,“娘娘,再这么下去,陛下可就真的忘记你了,您看看丽嫔,往皇极殿跑得那么勤快,好歹还见了两回圣颜,可娘娘您呢,自从万寿节之后,就没见过陛下了,娘娘就不急吗?” 季贵妃指了指额前的一缕头发,说,“这里没有束上去,专心一点。” 红烛赶忙认错,把她额前漏梳的头发梳上去,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娘娘~” 季贵妃道:“慌什么?急着冲上去送死,小命不想要了吗?到时候你是希望本宫把你叉出去顶罪,还是自己以死谢罪?” 红烛有限的宫斗智商,只知道不论如何,皇帝的宠爱最重要,生下皇子最重要,她还不能够理解季贵妃的这句话。 她是季贵妃的陪嫁丫头,比其他的小宫女,总是要多一些殊荣。 “现在谁最耐不住性子,将来就死得最惨。”季贵妃解释道。 红烛还是不明白,“可是娘娘,奴婢只是觉得应该主动去找陛下,并没有说要对和熹贵妃怎么样,为什么娘娘会这样说呢?” 季贵妃呵呵冷笑了一声,“对付和熹?你就祈祷着,她不要来对付你,就是你的福分了。” 红烛愣愣的,“可是这和娘娘见陛下,有什么关系?” 季贵妃挑了一盒樱桃红的唇脂,递给红烛,示意她帮自己擦上,对于她的问题,却是没有没有再作答了。 顾家人惨死盐口市,顾霜霜她只要不是块石头,心中都会有恨。 常妃失势了,但是顾吏的死因,也就此掩盖了过去,算是粉饰太平。 而顾霜霜,她在开始迎合皇帝,开始夺势了。 这应当警惕的变化,却因为宫中妃嫔长久生活在皇宫,本来就是围绕着皇帝而活,讨好应和皇帝是生活日常,所以当她发生这样的变化,宫中的人只觉得,这是正常,不足为奇的事情。 如今齐良翰进京,顾霜霜有了前车之签,必然会过度保护齐家人。 而此时,越往皇帝身边凑,越对她表现出敌意,越是她的头等打击目标。 季贵妃也不是怕事之人,只是皇帝对顾霜霜不是一般的上心,她进宫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皇帝为一个人神魂颠倒,她有理由相信,顾霜霜只要不造反,不通奸,至少在一两年之内,宫中无人能出其锋芒。 她坐到贵妃位置,对危险的嗅觉是非常敏锐的,有些不能硬碰的人,只能绕着走。 那个不知死活的丽嫔,绝对就是是下一个常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首当其冲 皇帝当时正在处理政务,今年南边大旱北边大涝,他正烦躁着,“到底烦不烦?不见!让她滚!” 李莲英心中一惊,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转头回去,让顾霜霜择日再来。 刚刚才转了个身,这边皇帝就把手中的奏折一放,“等等!谁?!让她进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来的是顾霜霜。 李莲英乐呵呵的一笑,这才是正常反应嘛!然后就屁颠屁颠的去请人进来了。 趁这点儿时间,皇帝赶紧整理了下衣冠,拿起刚刚放下的奏折,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正在认真工作的样子,顾霜霜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勤政的明君。 李莲英带了人进来,看到坐得跟条小青葱一样的皇帝,当时就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呵!虚伪的男人! 顾霜霜行礼的时候,皇帝还偷偷的往她脑袋顶上瞄了一眼,看见她起身,又立即假装正经批奏折的样子,用一种十分冷淡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吗?” 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哈哈哈,忍不住了吧!想我了吧,来哄我了吧! 快来哄我啊!快来哄我啊! “臣妾想出一趟宫,去看看舅舅,望陛下体恤臣妾丧父不久,十分思念家人,能够恩准。” 皇帝脸上的笑笑了一半,笑不出来了。 这他妈! 这话说得,他还真不能不同意了! 为了稳固你的江山,爹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还不能想想家了? 太没有人性了吧?!皇帝憋气道:“你想去就去,宫门落锁前回来。” 顾霜霜:“谢陛下恩典。” 说完,她站起来,竟然是想走了的架势,皇帝终于忍不住了,“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顾霜霜拧眉想了一会儿,“别的什么话?” 皇帝简直是被人一巴掌呼在了脸上,就问你疼不疼! 他连连挥手,“走走走!” 顾霜霜:“是。” 皇帝心烦意乱的在皇极殿里面待了半天,没过多久,李莲英却走到他跟前儿来,一脸欲言又止。 这个大太监的套路,还是这么老套! 皇帝看着他这幅样子就心烦,“要说就说,跟个女人一样磨磨唧唧的!” 大太监泪了。 人家本来也是蹲着尿尿嘛! 但是得了皇帝这句相当于是保证的话,李莲英就觉得放心多了,他道:“陛下,和熹娘娘回来了。” 皇帝一愣,“这么快?” 顾霜霜也没走多久,她跟家人这么久没见,他还以为至少得等到宫门落锁前,她才能赶回来呢。 李莲英又道:“据说娘娘跟顾夫人和齐大人大吵了一架,怒气冲冲的就回来了。” 皇帝有点儿迷茫了。 顾霜霜不是跟舅舅家的关系挺好的么?怎么一见就吵起来了,“知不知道为什么?” 李莲英答,“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娘娘从齐家出来的时候气得脸都红了,回了玉芙宫又是一通大火,还罚了好几个下人,下人莫名挨了罚,心头觉得不爽快,到处吐苦水,这才传到奴才这里来了。” 皇帝听了,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有小太监上来,说是御史台言官周大人求见。 言官有督查朝政之责任,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有事儿要弹劾,没事儿找事儿也要弹劾,毕竟人家是靠这个吃饭的,皇帝常年被他们烦得够呛,却还不得不接见。 他暂时把顾霜霜的事情放在一边,宣了周劝觐见。 周劝今天要弹劾的不是别人,正是和熹贵妃的舅家——齐良翰。  话说齐良翰这个人,他很刚正,是个清官儿,原先做知州的时候,好歹也是个五品官儿,偏偏过得清贫得很,据说他被遮在官府里面的中衣上都还有补丁,搞得他刚进京的时候,好多大臣都想把他的官服扒下来看一看。 所有的清官儿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迂腐,并且什么话都敢说,只要是他觉得不对,就一定要指责,颇有两份不惧强权的意思。 今天周劝弹劾他的罪名,就是说错了话。 先帝在政的时候,盛行了一段时间的文字狱,不少的官员都遭了秧,有时候因为一句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诗,就被指有造反之意,端了脑袋。 齐良翰是三十二岁调任的幽州,在那之前,他在京城做了一段时间的京官儿,在盛京有些朋友。 时隔多年,他再次回京,肯定是要跟朋友们聚一聚的。 这一聚就聚出了毛病,等多喝两盅,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了,跟朋友谈论起文字狱,言语之间,有些指责先帝滥杀忠臣的意思。 要是先帝还在的时候,你站到他面前,当面指责他,那你就是直言不讳,至于能不能活下来,那是两码事。 但是先帝已经崩殂多年,现在当政的是他的儿子,齐良翰这样编排皇帝的爹,出于孝道,皇帝不得不处置他一下。 这齐良翰也是够倒霉催的了,刚上任没两天,就被人弹了一折子,简直就是出师未捷。 皇帝这个气得差点没跳起分别给齐良翰和这个周劝一人一刀。 一个不省心的,两个也不省心! 这才上任的第三天,整了一个开门红,还有没有点儿用了? 但是吧,他又不能装作看不见,不然以后不是人人都能指着先帝的脊梁骨骂一遍了?他这个当儿子的不是要被天下人说不孝? 这都简直了! 一般这种弹劾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基本上都自己乖乖的认栽,因为事关皇帝的孝道,就算你没有说过,皇帝也得把你neng来震慑一下朝纲。 骂人都还不骂爹呢,有人说你编排了他的爹,他为了照顾一下自己已经变成灰的老子,怎么也得意思一下。 可是齐良翰毕竟才刚刚上任,总不能就这样让他下去了吧?皇帝还指望着把他扶成尚书给顾霜霜撑腰,更是不可能让他让位了。 最后只是罚了他一年的俸禄,打了二十板子,就算了。 可怜的齐良翰,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拿呢,第一年的工资都丢了,挨了二十大板,也不知道有没有钱请个大夫。 这边玉芙宫里面,基本上是齐良翰一被打完,消息就传进顾霜霜耳朵里面了。 小云看着她不怎么好的脸色,小心的替皇帝开脱,“娘娘,周大人很厉害的,听说只要是被他弹劾的大人,大都逃不了罚的,宫中好多娘娘的本家大人都吃过他的亏,陛下肯定是不得已。” 今天顾霜霜跑到齐家去,跟齐家人大吵了一家,人人都在猜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和熹这样愤怒。 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她就是故意去找茬吵架的。 顾吏的前车之鉴,她实在是怕了,现在外界已经了有了她和舅家不睦的传言,虽然这样不一定有多大的作用,但是能做一点,就做一点。 她对齐家越上心,齐家人就越危险。目前,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可是小云知道,顾霜霜是对齐家很关心的,就怕他们有个三长两短。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上午她才去齐家演了一场戏,下午齐良翰就被皇帝制裁了,她的努力,并没有什么卵用。 皇帝或许也是知道顾霜霜现在肯定还在气着,接下来的两个月,他都没有再来过。 一方面,是因为政务太繁忙,干旱和洪涝一起来,民间的百姓没什么文化,不能解释的天灾,他们把解释权统统交给老天爷,反正就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 皇帝是天子,肯定是首当其冲。 什么皇帝惹天怒啊,另有天子现世啊,总之,杂七杂八的传言多得很,甚至连顾霜霜,被连带着被黑了一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喂了狗 有人联系顾霜霜封贵妃的时间,再联系旱灾和洪涝的时间,硬说顾霜霜是妖精,上天这是在表达对她的不满。 这锅扣得,简直让人一脸懵逼,老天对她不满,旱灾洪涝都下来了,怎么不干脆直接一道雷劈死她得了? 但是,人云亦云是老百姓的通病,被带节奏的仍然不在少数,民间都已经开始有了反对和熹贵妃的组织,时不时的去衙门游行抗议什么的,搞得地方政府也是无奈得很。 一般天灾还会爆发农民起义,皇帝今天收到这个地方暴乱的线报,明天又收到那个地方暴乱的线报,忙得不得了。 最重要的是,他收到了无数暴乱的线报,却没有地方政府的折子上禀民间起义的事。 地方政府为什么要掩盖农民起义? 这个问题,从古至今就存在——赈灾粮。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齐良翰这么自觉,赈灾粮每年都层层盘剥,到地方上的时候,已经剩不了多少了,百姓们不够吃,当然就会反政府。 可是不管怎么三令五申,还是有人昧着良心吃黑心粮,贪官杀了一个又一个,总是杀不绝,每当遇到灾害,皇帝为了解决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睡在皇极殿的。 另一方面,这段时间也还没想好怎么去见顾霜霜。 并不是说他就觉得自己错了,只是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应该算是在冷战,先低头的话好没面子!~ 我做错什么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这一冷战,就是两个月。 这段时间,皇帝不怎么来玉芙宫了,玉芙宫在宫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首先,以往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去皇后那里,再送来顾霜霜这里,这两位挑过了,剩下的才轮到各宫挑选。 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总体来说,玉芙宫还是没人敢惹,只是有什么好东西,司房也不先想着要孝敬和熹贵妃了。 因为这两个月里,皇帝分别去了皇后c季贵妃c丽嫔等处各一次,虽然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并未留宿,但已经够宫中的人见风使舵了。 连季贵妃都在开始怀疑,难道她的猜测出错了?和熹这么快就失宠了? 不应该啊! 可是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那里,让人不信也得信,毕竟皇帝还在她们宫里坐了一会儿,可这玉芙宫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这时候,痛打落水狗的人,就多了起来。 前两个月,玉芙宫如日中天,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红,顾霜霜中宫杀猫,又惹了不少人记恨,现在她有点儿颓势了,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丽嫔。 最近一个月里,丽嫔来玉芙宫约了顾霜霜三次赏花,三次宴请,一共六次邀约,但全都被挡回去了。 来请人的宫女甚至连顾霜霜本人都没有见到,直接就被小云一句‘娘娘在休息’就打发回去了。 丽嫔不甘心,亲自来了一次,又被‘抱病’两个字挡回去。 行,山不来找我,我去找山行吧? 顾霜霜在皇宫里面已经呆了近一年了,玉芙宫这块儿地方,早就腻得不行,这段时间,她会挑着大家都在午睡的时候,去御花园走一走,散散心。 各宫妃嫔一看,就来精神了。 ——她们以为顾霜霜在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顾霜霜是多么高调的一个人,现在都知道避着大家的锋芒了?爽哉! 丽嫔把她的作息摸得差不多了之后,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出门跟顾霜霜偶遇去了。 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妃嫔碰面,演绎的绝对不是老乡见老乡,很大的可能,是植物大战僵尸。 顾霜霜挑着没人的时候,就是觉得清静,不然各个妃嫔都在,吃完饭散步整得跟扫雷似的,一不注意还得引爆一场爆炸,她们不觉得累,她心累。 这天的太阳比较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坐在湖心亭上,看着水面波光粼粼,纵然是在不太平的宫里,心里面也宁静了一些。 “哟~今儿个真是巧了,什么风,竟然把贵妃娘娘都吹出来了啊?” 远处,丽嫔袅袅走来,说话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顾霜霜简直脑袋疼! 阴魂不散! “又是什么妖风又把你吹出来了?”顾霜霜一本正经的说。 小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丽嫔被顾霜霜堵了一下,正找不到人撒气,小云这一下就送上去了,她骄斥道:“狗奴才,这般没规矩,本宫今日不教训你,宫规就被你这等人败坏了!来人,给本宫将这丫头掴三十!” 她今天本来就是出来找茬儿了,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带了不少,只听她一声吩咐,一群人呼啦啦的就按了上去,那架势,像要把小云撕成几大块一样。 小云吓得往后退了一下,但顾霜霜没帮她说话,她也不敢反抗。 好吧,反抗也没用,毕竟人家人多还都是有大块儿肌肉的金刚芭比。 但是,这小姑娘忘记了自家主子是干什么出身的了。 别说是金刚芭比,就算是金刚狼,她也能一脚一个踹飞出去! 正当她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砰砰’几声响,几个丫鬟婆子就已经躺倒在远处哎哟哟的叫唤了。 小云把眼睛掀开一条缝儿,只见顾霜霜拍了拍自己的绣鞋,疾言呵斥道:“不知死的狗奴才,长得一身硬骨头,把本宫的脚都硌疼了,今天本宫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就不知道以下犯上几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顾霜霜是出来透透气的,身边只带了小云一个,人数上很吃亏,但她这个气势,相当霸气,唬得丽嫔一愣一愣的。 丽嫔反应过来,冷着脸对她说,“贵妃娘娘,妹妹今日教训奴才,也是为了宫中的风气,您可不能因为这狗奴才与你亲近,就偏私啊!” 小云是个绝对的忠仆,她自己挨个罚没什么,有人往顾霜霜脑袋上扣帽子,她就不能答应了,她鼓起勇气,与丽嫔抬杠,“丽嫔娘娘,奴婢纵使不该笑,也担不得败坏风气的罪名,娘娘可以打骂奴婢,但怎能污蔑我家主子!” 丽嫔一见小小宫女就干对她大呼小喝,顿时就火冒三丈,“区区贱婢竟敢出言不逊!”丽嫔一句话刚出口,顾霜霜也接了嘴上去,“区区嫔位也敢出言不逊!贵妃还没死呢?你是要翻天吗?” 顾霜霜冷笑着看着她,“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整整比你高了整整一,二,三,三个阶品,是谁给你的勇气,像条狗一样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 顾霜霜没被皇帝抛弃以前,出了名的是毒舌,一张嘴巴就能把你说死,从当初和皇帝的初见,就能够看出来了,只是后来遭遇了这么些不幸,所有力气都拿来用力的活着了,面对那么多恶毒的语言,没疯都是心理素质强大的了,哪还有功夫跟人拌嘴吵架。 但是天生的牙尖嘴利,骨子里面还是保留着的。 丽嫔长这么大,谁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狗,顿时脸都绿了,“你!你!你竟敢!” 顾霜霜呵呵假笑一下,“本宫有什么不敢?有本事,让你爹去告我的御状啊!” 丽嫔是没本事的。 最近朝野上下都为着洪涝和干旱忙得不可开交,谁敢拿后宫这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去烦皇帝,那不是自个儿找抽吗! 顾霜霜步步紧逼,“区区嫔位,上来就叫人对本宫拳打脚踢,还有脸谈宫规?你进宫时候学习的礼仪都喂了狗吗?” “哦不,是喂了你自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撒娇卖萌 丽嫔简直都懵了。 谁对你拳打脚踢了? “小云,本宫刚才被那些贱婢踢了一脚,腿疼得很,还不快来扶着?”顾霜霜站得比钢板还直,也能面不改色的说自己腿疼,一众宫女眼睛都看直了。 你咋就这么会演戏呢?! 顾霜霜抬脚就走,跟丽嫔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了下来,说,“对了,我们毕竟相识一场,也不太好将你罚重了,你今天纵奴行凶,伤了本宫,本宫也不罚你太重,你在这里跪三个时辰,这事儿就算罢了。” 说完,她和小云一起,一路点评着花开的艳不艳,树长得高不高,就往自己的宫殿里面走回去了。 留下丽嫔在原地气得半天没缓过神。 这不对啊! 顾霜霜不是这样的啊! 原先她总是冷着一张脸,谁要是敢惹她,她最多也只用自己的拳头解决解决问题,怎么今天突然就? 丽嫔就是防着她那一身的功夫,故意带了这么几个长得雄壮的婆子,可是她的力气大得这么吓人? 大宫女水绿见她实在是气得狠了,安慰道:“娘娘,您别气了,反正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能拿她怎么样,您就放心吧,玉芙宫里那边的差事,琳儿肯定办好了,到时候,她还能像今天这么狂?说不准,还要回来求着我们救救她呢!” 丽嫔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心里面顺畅了一些,对着顾霜霜远去的背影狠狠骂了一声,“贱人!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罢了还不解气,把仍然躺在地上几个婆子挨个儿踢了一脚,唾道:“全都是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 几个婆子捂着被踢的地方,不敢说话。 顾霜霜都走了,丽嫔肯定也是不会再在这里多呆了,她准备回去的时候,有个十分没有眼力且十分不怕死的宫女小声的提醒了她一句,“娘娘,我们就这样走了,和熹娘娘会不会追究啊?” 她说的,就是顾霜霜让丽嫔罚跪的事情了。 这宫女是新进宫的,不懂得规矩,也太天真,只知道顾霜霜是贵妃,而丽嫔只是一个嫔,是以丽嫔这一走,她就有些担心,她却不知道,这一句话,算是触了丽嫔的逆鳞了,“把这个贱婢给本宫拉下去打死!” 这些年她的位份一直晋不上去,顾霜霜一来就是贵妃,本来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来一个小小的宫女够敢来提醒她顾霜霜和她之间的位份差别了?! 那宫女儿不断的求饶,可惜,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死,连一个为她求情的人都没有。 因为,现在求情的人,一定会跟着一起死。 丽嫔回了合欢殿不久,琳儿就回来了,水绿赶紧带着她去见主子。 她见了丽嫔,福身道:“娘娘,一切都办妥了,娘娘随时都可以动手!” 丽萍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儿,想了一会儿,跟琳儿确定道:“确定没有被发现?” 琳儿道:“娘娘放心,绝对没有被发现,奴婢很谨慎的,玉芙宫的洒扫宫女小燕是奴婢的同乡,奴婢承诺她,如若事成,让她来合欢殿做娘娘的贴身宫女。” 承诺要兑现了才叫承诺,不然就是空头支票,到时候顾霜霜一倒台,他们就算不认账,小燕没人可依靠了,难道她还敢把背叛主子的事情说出来吗? 丽嫔点点头,这才算放心了。 顾霜霜,就让你再蹦跶两天,到时候,我会让你后悔生为人! 主仆三人刚在想着什么时候动手,外面就有小宫女来禀报,说玉芙宫的小云姑娘来了,要见丽嫔。主仆三人对视一眼。 难道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这么快!而且,那样的话,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宫女儿来了。 丽嫔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让她进来。” 小云进了主殿,先是行了礼,然后恭敬道:“丽嫔娘娘,奴婢此番,是奉贵妃娘娘的命令来的。” 丽萍看着她手里面托着的那个小盒子,心里隐隐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什么命令?” 小云把手中的盒子缓缓打开,道:“娘娘说,既然丽萍娘娘对自己下不去手,娘娘只好帮你一把了,娘娘之前说的三个时辰,一个弹指的功夫都不能少。” 那盒子中,装的赫然是贵妃的掌印。 宫中妃级别以上的妃子,都会有自己的印鉴。 皇后称凤印,皇贵妃和贵妃称掌印,大概的作用,就是对自己位份以下的妃嫔拥有绝对处置权。 但是除了皇后,很少有人把印鉴拿出来。 一来,皇帝如果比较宠爱哪个妃嫔,这玩意儿虽然能暂时压制对方一下,但对方有圣宠在身,肯定是会找机会报复回来的,这掌印拿出来,就是直接把人得罪死了,连表面功夫做不下去的那种得罪。 二来,这玩意儿也不是你一个人有,比如现在,要是季贵妃或者皇后踏着七彩祥云来解救丽嫔,你不就尴了个尬了嘛! 但是,如果皇后和季贵妃不来救丽嫔,不说以后如何,光现在,她就得乖乖跪上三个时辰。 丽萍死死的盯着那樽小盒子,小云适时的提醒道:“丽嫔娘娘,娘娘交代奴婢了,要在这里监督娘娘。时候不早了,您就跪吧。” 丽嫔身娇肉贵,在宫中纵横多年,养得更加娇贵,上次一跪三个时辰,让她好几天起不了床,皇帝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消息,但反正是没有插手的。 顾霜霜得了几天清闲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十来天后的一天,顾霜霜午睡起来,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片刻后,小云就进来了,见她已经清醒,躬身对她说,“娘娘,陛下喝醉了,爬了外面的常青树,嚷着要娘娘亲自去抱才肯下来,娘娘快去看看吧。” 顾霜霜拧眉反问,“喝醉了?” 小云答道:“是的,据说是下了早朝去孙大人家里喝了两杯,送回来的时候就醉醺醺的。” 顾霜霜起来穿了衣服,起身出去看。 她这一觉睡的时间比较长,现在已经是黄昏了,皇帝就坐在玉芙宫院的那颗常青树上,抱着树脖子晃荡脚,底下一堆人,有太监有宫女还有侍卫,都聚在树下,双手高高举起,心惊胆战的根据皇帝的一举一动调整位置,以求皇帝万一掉下来,他们能接住这金贵的龙躯。 而且,地上还整齐的铺了一层小太监,他们横躺在皇帝有可能落下来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做肉垫子,万一徒手接龙体的人没有接住,他们还能在下面垫一垫,用尽全力别让这万金之躯掉一根头发。 顾霜霜自上次见过齐良翰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皇帝,这还是半个月之后,两人第一次相见,他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醉酒之后,看起来智商急剧下滑了一大截。 他是第一个看见顾霜霜的,他抱着树脖子的手突然放开,对着她的方向做了一个要抱抱的姿势,对着她喊,“爱妃,来抱我啊~” 一个中年老男人,还在模仿三岁小孩儿的腔调,着实让人恶心,要不是他是皇帝,恐怕得被人从树上拖下来一顿好打! 顾霜霜也是很无语,她走到树下,对着骑在树上的人道:“下来。” 她还有点记仇,所以也没什么好脸色。 皇帝一看,不干了,立即把嘴一瘪,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撅着嘴控诉,“你好凶” 底下的一种宫女太监和侍卫:“” 这简直是没眼看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不敢看,一个二个都都低着头,不敢看一代皇帝是如何撒娇卖萌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给亲亲吗? 皇帝一连五六天没有去玉芙宫,各宫摩拳擦掌,花样多得让人眼花,但皇帝除了自己的寝宫,哪个宫里面都没有去。 顾霜霜的一举一动都被各宫密切监视着,说不定连喝的是热水冷水,吃菜多还是吃肉多,这些娘娘们都知道。 她一直稳了好几天,才挑了一天时间,去了一趟皇极殿,李莲英进殿帮她通报,“陛下,和熹娘娘来了。”皇帝骑在树上,一身酒气的跟顾霜霜讨价还价,“我下来的话,你给我亲亲,不给亲亲就不下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严重的神色非常坚定,足够让人相信,要是不给亲亲的话,他就不下来。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要亲,人得先从树上下来啊! 小云在顾霜霜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劝道:“娘娘,不管怎么样,先把陛下哄下来再说吧,若是陛下从树上跌下来,娘娘会遭人非议的。” 皇帝他是皇帝,他在任何妃子的宫殿里上树翻墙,人们都不会怪皇帝胡作非为,只会谴责此宫的主位妃子不懂进退,忽悠皇帝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进而,此妃子就会被光荣的扣上一顶祸国妖妃的高帽子。 特别是皇帝在爬树翻墙的过程中要是受了点儿小伤,咦~那就不得了了,此妃子的背脊梁都得被那些言官的笔戳个洞! 顾霜霜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树上的皇帝点了点头,道:“你先下来吧。” 皇帝很谨慎,“那会给亲亲吗?” 顾霜霜:“给。” 说完,她张开双臂,对皇帝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侍卫太监们立即就炸开了锅,对她劝道:“娘娘,不可,万万不可啊!您和陛下都是万金之躯,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还是奴才们来吧,奴才一定会接住陛下的。” 树上的皇帝:“” 我就不能自己抱着树干梭下来吗? 顾霜霜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反对得最激烈的侍卫,说:“滚开,跪一边儿去。” 侍卫们不敢违抗她的话,不甘心的退到一边跪下去了,只不过那眼睛,还是止不住的往这边看。 顾霜霜又一脚一脚踢了铺在地上的小太监们,“你们也一边儿去。” 侍卫都滚了,小太监还敢不滚吗? 原本的层层保险,被顾霜霜全都卸了,她自己走到皇帝位置对应的那块儿地上去,张开双手,道:“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她脸上似乎带着笑,但是眼睛里面,是冰冷的,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骑在树上的皇帝,观察着他的没一丝表情。 皇帝似乎瑟缩了一下,有些怕怕的质疑她的小身板,“你抱得住我吗?” 顾霜霜道:“臣妾是提得动重刀的人,自然抱得住陛下,莫非,陛下是怀疑我?” 皇帝听闻直言,立刻变得大义凛然,把胸膛一挺,信誓旦旦的说:“我相信你!” 顾霜霜说,“那就跳吧。” 皇帝抓着枝丫,晃晃悠悠的改坐为站,踩得那条并不怎么粗壮的树干往下沉了沉,他稳了稳身子,看准顾霜霜张开的双臂,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霎时,周围响起一片惊叫,宫女太监们的心,随着这一跳,也差点跳出嗓子眼儿了。 然而,在皇帝扑进顾霜霜怀里之前的那一瞬间,她挪动了一下脚步,似乎是在调整方位,想接得更准些,但是脚下突崴了一下,皇帝就要落进她的怀里,她却忽然倒在了地上,皇帝纵身扑下,却扑了一个空,一头栽到了坚硬的地面上,脑袋上磕得鲜血直流。 长长的血痕把他的脸分成好几大个版块儿,他抬脸的时候,宫女太监们魂都快飞了,赶快围上来,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 倒在一旁的顾霜霜,也没被他们遗忘,毕竟这还是贵妃。“娘娘怎么样?” “娘娘有没有摔到哪里?” “娘娘疼不疼?”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顾霜霜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顾霜霜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皇帝身上,只见他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她这才收回目光,捂着脚踝‘嘶’了一声,说,“本宫的脚崴了。” 宫人们立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小云一脸焦急,把这两位祖宗往主殿里面扶,然后宣太医。 皇帝头上的伤看起来可怖,其实也就只是点儿皮肉伤,血流得多,比较唬人,而顾霜霜,也是轻微扭了一下,不是很大的问题,太医来开过药,包扎过伤,就回去了。 刚才在场的宫人都跪在下面,等着主子发落。 这就是权利的好处了,明明是你自己作天作地作伤了自己,但就因为你是皇帝,你是贵妃,这些宫人一样也要受罚。 皇帝的酒还没有醒,虽然脑门儿上磕了一大个口子,可整个人还是醉醺醺的样子,最主要的表现,就是抓着顾霜霜的手硬是不放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想方设法的想往人家怀里拱,想坐到人家的腿上。 李莲英简直都要泪奔了。 陛下,你是陛下啊~ 威严呢!威严呢?! 顾霜霜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对小云使了个眼色,小云微微点了点头,替她对跪着的一众宫人道:“今日的事,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们懂不懂?” 宫人们立即惶恐的回答:“请娘娘放心,奴才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云遣散了宫人,自己也退了下去,让皇帝和顾霜霜独处。 皇帝贼兮兮的往门口看了一眼,凑到顾霜霜的耳边,神秘兮兮的说,“他们都走了,你可以抱我啦。” 顾霜霜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说,“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皇帝迷茫的瞅着她,重复道,“我说你可以抱我啦!”说着还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腰上圈。 “你要这样抱,这样,这样,再这样,抱起来才会舒服。”他严肃认真的给她指点。 顾霜霜仔细的看着她,刚刚确定下来的念头,又动摇了。 皇帝接着碎着嘴絮叨,“这几天我都可想你了,你这个坏人,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看,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叫小太监来让你去皇极殿,你为什么要装病?” “哼!你不要反驳,我知道你没有生病!你不要不承认,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在装病!” 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儿,眼睛里面全是泪,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哭出来。 顾霜霜质疑的目光彻底消散了。 每次皇帝一身酒气来的时候,都是他们闹得很僵的时候,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其中有人什么挠你。 比如他在装醉。 但不论他如何装,他的自尊心是不会允许他在一个女人面前哭的。 这是帝王的底线。 顾霜霜这样想着,等再抬头看的时候,竟然真的看着一滴眼泪顺着男人的脸庞落了下来,当时脑子里就空白了一下,怔在了那里。 虽然知道他是醉了酒,但还是觉得 皇帝看到他的表情,才后知后觉的伸手往脸上一摸,摸到泪的时候,不好意思的往她怀里一钻,做小鸟依人状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面,“你不许看!不许看!” 今天的他好像比上一次清醒些,好歹还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了什么事情。 顾霜霜竟然有了些侥幸心理,她把皇帝推开一点点,试探着说,“我舅舅,可不可以让他回幽州?” 说完,她立即暗嘲自己天真,官员的调动哪是这么容易的事,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幽州的新任知州已经上任了,除非犯罪贬谪,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幽州? ------题外话------ 假装自己更得超级多哈哈哈,晚安了小伙伴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太敏感了点儿 顾霜霜说出这句话后,心里虽然早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抱了一点小希望。 万一呢? 皇帝愣愣的看着她,喃喃:“舅舅?” 他似乎想不起谁是她的舅舅了。 顾霜霜苦笑了一下,再一次的笑自己单纯得发蠢。 “好啊!都听你的!” 她一怔,目光瞬间钉在他的脸上去。 皇帝脸上是一个灿烂的大笑,看着她时候的模样,傻乎乎的c 刹那间,跳动了一下的心又死寂了下去。 他这个模样,明天连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情都忘了,这时候的承诺,要来有什么用? 罢了罢了。 皇帝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讨了她的欢心,于是兴冲冲的撅起嘴,把头凑到顾霜霜面前,含糊不清的说,“亲亲~亲亲嘛!你刚刚答应的,反悔就是小狗!” 顾霜霜把他推得远了些,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皇帝立刻不高兴了,撅着的嘴不愿意放下去,委屈的说:“你刚刚答应我的” “陛下累了,早点睡吧。” 皇帝不情不愿的小声说了一句,“骗子!你不亲亲就跟我一起睡!” 顾霜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这句话实在是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她进宫了多久,皇帝就有多久没有召幸过哪个妃子了,别人都以为他成天和她在宫里没羞没臊,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他们就算是睡在一张床上,也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皇帝知道她心结未解,一直没有强迫她。 这样算下来,他应该有近一年没有那啥了。 身为一个帝王,后宫花团锦簇,还硬生生的做了一年多的和尚,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后宫和前朝是密不可分的,皇帝专宠一人,朝堂上肯定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 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深入探讨一下,皇帝在后宫跟哪个妃子睡觉,前朝的大臣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妃子跑到当官的爹面前诉苦,“爹,皇帝好久没来跟我睡觉了,全让xxx那个小婊子占尽了风头,你快联合叔叔伯伯给他施压,让他来跟我睡觉!” ? 跟自己老爹讨论这么私密话题,是不是太敏感了点儿啊? 扯远了扯远了。 先不说其他妃子,就说顾霜霜,她看着这个有装傻充愣嫌疑的男人,忍不住怀疑x3。 他到底想干嘛? 他真的喝醉了? 他明天会不会断片儿? 皇帝是不会回答她的,如果硬要说回答了,那就是瞪着一双无辜眼看着她,眼神里面都是坚定的神色——我今天一定要跟你睡! 顾霜霜也没有挣扎多久。 一起睡就一起睡吧,以前也不是没有睡过。 只是目光下意识的往他胯下游移了一下,然后迅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要是敢借酒乱性 然而,皇帝真的借酒乱性了! 他躺在顾霜霜身边,一身酒气,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身上的皮肤变成了淡淡的粉色,脸和脖子直接是涨红。 他不断的往顾霜霜身上拱,搭在她腰上的手也开始作乱下移。 不知不觉,她的衣带就被解开了! 这个男人,你说他醉了吧,他做坏事的时候,那双眼睛还记得悄悄的去瞅顾霜霜的脸色。 你说他没醉吧,他又像个正在贡献初夜的毛头小子一样,手忙脚乱,不得其法。 皇帝是什么人?阅女无数!会手忙脚乱?会不得其法? 好半天,他似乎终于摸到了一点儿门道,翻身覆在了顾霜霜身上。 原本以下内容可以和谐了,但就在他伸手探入她肚兜的时候,顾霜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儿。 他就算喝醉了,也是一个力气不小的男人,可是顾霜霜钳制住了他的手腕,他此刻竟然急得满头大汗,也再动不了分毫了。 他努力了半天,没努力出个所以然,只能眼巴巴的仰头看她,“我我想” 顾霜霜一巴掌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拍下去,说,“不,你不想。” 然后自己背过身去,闭上眼睛睡觉了。 喝醉过后的萌皇帝是被顾霜霜吃得死死的,竟然也不敢造次,硬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不知道怎么才把一身的欲火压了下去,小心翼翼的从后面圈住她的腰,沉沉的睡了。 睡觉的时候背对着伴侣,这真是一个拒人千里的姿势,但皇帝好像不觉得这样太生疏,抱着她睡觉的时候,脸上竟然有些陶醉的神情。 这要是被他死去亲娘看到,估计得气得从棺材里里跳起来! 好在,他娘看不到了。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睁眼的时候,还是这个姿势。 那个萌皇帝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他。 他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迅速把环在顾霜霜腰上的手臂收回来,耸动着鼻尖,闻了闻空气中浓烈的酒气,才拍着脑袋坐了起来。 顾霜霜的警惕性高,几乎是在皇帝收回手臂的瞬间,就睁了眼睛。 皇帝坐起来,她也坐起来,“陛下酒醒了么?” 皇帝上下扫视着她,揉着太阳穴,似乎在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却又半天没想起来,他只得问,“朕昨天晚上又喝酒了?” 顾霜霜纠正他,“是昨天下午。” 昨天他回来的时候,是下午。 皇帝试图找回醉酒后的记忆,半天未果,烦躁的挥了挥手,“罢了,更衣,陪朕用早膳!” 这句话,实际上就是给两人递了一个台阶。 不管他想没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但现在,他们的冷战,在这一句‘罢了’中,告一段落。 顾霜霜也没有继续矫揉造作对他爱答不理,而是遵循他的话,起身替他更衣,陪他去吃早饭。 近三个月了,再冷战下去,她就凉了,齐良翰也凉了。 早膳是比较清淡的粥,还要许多精致的小菜品,李莲英给皇帝布菜,皇帝一边吃着,一遍问顾霜霜,“朕昨天晚上,没有闹什么笑话吧?” 顾霜霜故意朝他脑袋上包着的大纱布上看了一眼,言行不一:“没有闹什么笑话。” 李莲英几乎要把头埋到自己胸膛里面去了,才能面前遮住脸上的笑,不让皇帝看见。 皇帝被顾霜霜的目光一瞟,这才觉得额头上火辣辣的,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一把,“嘶~这是怎么回事?” 顾霜霜做高深脸,低头喝粥。 皇帝把目光转向李莲英,不巧,正好把这大太监一脸的笑看在眼里,他抬脚就踹了对方一下,“笑笑笑!笑什么笑?朕的脑袋啊!” 太子龙体有损,是一件大事,但这件事的到底有多大,其实还是得看皇帝本人到底觉得他大不大。 要是皇帝挥挥手说‘别大惊小怪’,你还敢跪到他面前说必须把整个太医院都喊来吗? 有顾霜霜在上面顶着,李莲英也不觉得这事儿能闹多大,于是他诚实的回答:“回陛下,昨天您喝醉了,骑了树,非闹着要贵妃娘娘,下来的时候,娘娘娇弱,没接住您,你们一起摔了一跤,您磕着了头,娘娘扭着了脚。” 他故意强调了最后一句,果然,皇帝立即拧着眉去看顾霜霜的脚,“扭着脚了?” “不对啊!朕刚才看你走路不是还挺稳的吗?” 顾霜霜说:“昨天有些疼,今天已经大好了。” 皇帝说:“等会宣个太医来看一下。” 说完,他又皱着眉闭了一句,“再找个去皇极殿,嘶~昨天是谁进宫来看的伤?包个伤口包得这么疼!” 李莲英很想说,疼的是你的伤口,并不是包扎技术的锅~ 这种话,一般想想就行了,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突然怀孕了 皇帝的脑门儿正疼着,一旁喝粥的顾霜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恶心了一下,然后匆匆放下粥碗,跑到外边,避着人开始呕吐。 小云吓得一背心都是汗,赶忙又是拍背,又是吩咐人端漱口水。 早上吃没吃多少,这一下就全吐出来了。 皇帝放了碗跟出来,看着弓着背吐得昏天黑地的顾霜霜,对李莲英道:“宣张院判。” 李莲英赶忙就亲自宣太医去了。 皇帝过去扶了顾霜霜一把,“怎么回事?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霜霜伸直腰,那一瞬间,她仰视这个男人,眼尖的发现,他的鬓边,竟然有几丝银白,她怔愣了一瞬间。 皇帝现在正值壮年,他的白发不是老出来的,是早些年累出来的,平时都藏在黑发之下,今天的发髻没有盘好,露了两根出来。 乍然看见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感慨。 特别是顾霜霜这样,在双方最美好的年纪相遇的人。 时光荏苒,一晃竟然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时间啊,真是个不饶人的东西。 她只出神了一瞬间,就收回目光,接过小云手中的水,漱了漱口,道:“不知道,可能是昨天晚上凉了肚子。” 距离上早朝还有一会儿,皇帝看顾霜霜吐的厉害,也干脆不走了,等着张院判来,亲自盯着给她看了病再走。 可李莲英回来的时候,身后并没有跟着方院判。 太医院是治病的地方,院判之所以是院判,那是因为他医术好,皇帝看中他,基本上除了皇帝和沈十三,很少有人能请得动他。 “启禀陛下,方院判今儿个病了,看样子十分严重,都起不来床了,小方太医在病床前都守了好几天了,奴才只能请了李太医来。”李莲英解释了方院判为什么没有来。 人家虽然是个大夫,但是也先是个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这毕竟是人力不可控制的因素,皇帝也不能因此苛责。 不过除了方院判,李太医也能算是太医院的中流砥柱,医术顶尖儿的那种,皇帝点点头,就算是应允了。 李太医给皇帝和顾霜霜行了礼,在顾霜霜手上搭了一方丝绢,开始给顾霜霜把脉。 太医认真把脉的时候,一般要是有点儿智商的人,就不会在此时嘚啵嘚啵,现场一时很寂静。 皇帝认真的盯着他放在顾霜霜手腕儿上的手,像是光通过看,就能看出顾霜霜到底怎么了一样。 李太医仔细摸了一遍顾霜霜的脉,停顿片刻,又仔细的摸了一遍。 这似乎是大夫的通病说错了,是好习惯c 总要诊断一遍,再确诊一遍,有了百分百的把握,才告诉病人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李太医摸完第二遍脉,一脸惊喜,立即就跪俯到地上去,“恭喜陛下,贺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皇帝的脸顿时就绿了头发也绿了。 顾霜霜似乎也是吓得不轻,“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一遍?” 李太医一脸的迷茫,道:“娘娘,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微臣一辈子从医,喜脉怎么会诊错呢?而且微臣还诊了两遍,错不了的,恭喜娘娘!” 他说得斩钉截铁,笃定自己的诊断没有错。 确实,喜脉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脉象,别说是太医,就算是民间大夫,也很少有诊错的。 “给她再诊一遍!” 他刚说完,就听到男人低沉阴狠的声音,他当时一个激灵,连磕三个头,“陛下,微臣” 他刚想问‘微臣确定这是喜脉’,又猛然醒悟,皇帝让他再诊断一遍,他就诊,非要去跟他较劲做什么?不是自己个儿找死吗? 于是他把重新给顾霜霜搭脉。 这一次,由于皇帝诡异的态度,他比上一次仔细认真了无数倍,反复搭了三四次脉,才确定道:“陛下,娘娘确实是有身子了,已经一个多月。” 他把脸埋在地上,不敢看那样盛怒的皇帝。 霎时,似乎殿内的温度直线下降了好几个度,让人忍不住的想哆嗦,忍不住的想腿软。 重逢一来,皇帝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目光看顾霜霜。 他上一次在玉芙宫留宿,已经是两个月以前了。 万寿节那天,顾霜霜见了齐良翰之后,就和他开始冷战吵架,他一直都没有来过与玉芙宫,直到昨天晚上。 但是别人不知道,皇帝自己心里面还没点儿逼数吗? 不管他留宿还是不留宿,她们一直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哦不,天也没怎么聊。 结果他忍了大半年,什么都没有做,顾霜霜却突然怀孕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簪子和玉佩 爱上一匹野马,可是她送了我一片草原? 这两个月来,皇帝也就是昨天留宿了玉芙宫,可也什么都没有做。 就算是做了,那也不能这么快就有了,你当孩子是即做即有的?小蝌蚪还要再游一会儿呢!皇帝此刻心中的愤怒是难以抑制的。 他作为一个君王,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的地步,不能说他牺牲得不少。 六宫已经成了一个摆设,她还想怎么样? “是谁的?”他问。 他在暴走的边缘徘徊,正在努力拉住自己的理智。 李莲英和小云当时就被他这句话砸傻了,双双跪倒在地上,李莲英努力缩小存在感,小云则是膝行两步,急着替顾霜霜解释,“陛下,您冤枉娘娘了,娘娘常住在宫中,连见外男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呢?李太医!您一定是诊错了,您再给娘娘看一遍好吗?看仔细一点!” 李太医显然也是被皇帝的突然震怒吓到了,小云说他的诊断有误,他必然是要努力辩驳的,不然说不定连他也要受牵连。 “小云姑娘,老朽从医三十年,已经认真的确认过了,娘娘确实是喜脉无疑。” 他说完,就不再理会小云,任她怎么恳求,都装作听不见。 小云见李太医置身事外,又转头对着皇帝的脚尖不断的磕头,“陛下,您不能怀疑娘娘啊!娘娘的一颗心都在您身上,别人可以怀疑她,您不能怀疑她啊!” 她常常伴在顾霜霜身边,有些情感,对方不说,她也能感受得到。 主子不是不爱皇帝,是不敢爱。 皇帝如果降罪,顾霜霜伤的不是身,是心。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男人什么都能原谅,什么都有商量的余地,就是被带绿帽子没得商量。 更何况是皇帝。 顾霜霜觉得自己似乎都在他眼睛里面看到两簇火花了,他看着她,咬着后槽牙问,“到底是谁的!朕杀了这个奸夫!” 顾霜霜觉得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也说不上难过,只是有点失望而已。 她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不会信的。 正在僵持之间,突然听到外面的太监丫鬟似乎在跟谁请安,应该是有人来了。 顾霜霜往门外瞟了一眼,果然是丽嫔,而旁边跟着的,是贤妃。 她对这个贤妃的印象很淡,只有过为数不多的两次照面。 顾霜霜没有特意去记过后宫有哪些妃嫔,只不过贤妃身为四妃之一,地位比较高,只要见一次,就应该记住了。现在宫中她能叫得上号的妃子,都是为难过她,给她使过绊子的。 对贤妃印象淡,说明对方没有为难过自己,至少双方之间还算和平。 “臣妾参见陛下这是?怎么都跪在地上?这些奴才可是做错了什么事,让陛下动怒了?咦?李太医?是贵妃娘娘身体有恙了吗?” 丽嫔像完全看不见别人的脸色一样,进来就是嘚啵嘚啵一顿话。 贤妃倒是没她那么聒噪,只是试探着对皇帝说了一句,“陛下何苦为些奴才大动肝火,到头来伤了自己的身子。” 皇帝看了她们一眼,冷着面说,“无事退下。”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叉。 这种时候,还在想着她! 这个时代女人红杏出墙已经不至于浸猪笼了,但是宫妃不是一般的女人,不仅要浸猪笼,说不定还要穿铁裤子。 可是不管如何,最后肯定是活不了的。 明明已经气到失去理智,却还留了一线,记得避开德妃和丽嫔,如果最后也 皇帝越想越觉得烦躁,脸色也愈加不好。 这么明显的赶人,丽嫔也不能再留下了,她带了些哀怨的语气道:“既然陛下觉得臣妾碍眼,那臣妾也不在此多留了,只不过今日来,是来还贵妃娘娘东西的。”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桃木的簪,做工比较粗糙,看样子年头比较久了,簪面已经被摸得很平滑,簪头上雕刻粗略雕刻花样,隐约应该是虎头,由此可以看出此簪乃是男子的款,常用来束冠。 丽嫔道:“这是那日姐姐在御花园落下的东西,今日妹妹专程来还的,那日冲撞了姐姐,是妹妹的不对,但如今妹妹挨了罚,也知道错了,只希望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妹妹的不是。” 说完,用羡慕又带了两丝小嫉妒的语气道:“此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妹妹猜大概是陛下当年的用物,姐姐保留至今,也真是好情深了,可惜,当年妹妹没有如姐姐一般早碰见陛下,不然,也可以多两年的时间,伴在陛下身旁。” 很官方一句话,听起来完全没毛病。 但实则,毛病大了去了! 因为这支簪子,它不是皇帝的! 皇帝虽然锦衣玉食,用过的旧物不知凡几,可但凡是自己用过的东西,总是有两分熟悉或者印象的。 他非常确定,这支簪不是他的! 顾霜霜冷眼看着丽嫔演戏,并没有辩驳,对方把簪塞到她的手里,就作势离去了。 “站住!”皇帝阴沉着脸,叫住要走不走的丽嫔。 丽嫔有些奇怪的问,“陛下刚才不是让臣妾” 皇帝转头问顾霜霜,“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或者说,是不是你和情郎的定情信物。 大秦女子的地位还算稍高的,嫁过人的妇人合离后,再婚也不是特别困难。 当初顾霜霜十四岁遇到皇帝,皇帝走时,她也没有及笄,就算是失了身,但胜在年纪小,当做再嫁寻一良婿也不是很困难。 当初不是有一个名叫xxx的商贾,想尽办法的迎娶她吗? 十五年,她真的只是一心念着他? 哪个女子能熬得住十五年的日日夜夜,无数个空虚寂寞的深夜?她真的没有欲望吗? 现在他终于如了她的愿,给了她名分,给了她无上的尊荣,可是她却拒他千里? 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了芽,是很难停止生长的。 皇帝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自己会拥有爱情,和顾霜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朦朦胧胧的看清了爱情的模样,所以他纵容她,对她一忍再忍。 可是始终是不自信的。 现在,不是连身孕都有了吗? 他听见顾霜霜否认了,她说,“这东西不是我的。” 可是他看她的目光,还是带着质疑的。 顾霜霜斩钉截铁的重复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东西不是我的。” 丽嫔适时惊叫道:“这簪,竟然不是陛下的吗?” 皇帝问她,“那日你亲眼看见簪子是从贵妃身上掉落的?” 丽嫔仰头回想了一下,说,“那日贵妃娘娘的宫女小云对臣妾口出狂言,臣妾气不过,就想让婆子教她习习宫规,可是贵妃娘娘的反应很大,当场就把臣妾宫里的婆子打骨折了两个,簪子就是在那时候掉落的,臣妾看得很清楚,只不过臣妾一直以为,这簪是陛下的” 她越说,声音就越小,似乎是在顾及皇帝的情绪。 至此,傻子都知道皇帝为什么怒了,贤妃扯了扯丽嫔的袖子,示意她别再插手,别再多言。 丽嫔也一脸觉得自己多言了的模样,低头对皇帝道:“陛下,无事的话,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帝没有搭理她,意思就是让她赶紧走。 这时,正在行礼告退的贤妃突然惊叫了一声,很急促,很小声的一声惊叫,只有一瞬间,然后就迅速被她压了下去。 皇帝道:“又怎么了?” 然而,转头看贤妃的那一瞬间,他却看见贤妃的目光迅速从一个角落收回,垂眸强做一脸镇定的样子。 ------题外话------ 最近有很多朋友在看盗版,关于这个,我想说两句。 当初写文,就是因为生活费不够用,又不想向爸妈开口,所以我知道有经济困难是什么滋味。 看盗版的朋友愿意看盗版,那也是对我的肯定,有能力的话,谁会看盗版呢。 所以我也不想征讨什么。 但是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学生,平时写文基本上占据了我上课之外的所有时间,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牺牲了所有娱乐的时间 回家坐车的时候,朋友聚餐的时候,我都是电脑不离身,有时候九点钟还没回家,我就开始着急,因为再晚回家,就写不完了。 没错,我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卖个惨。 如果有能力的话,我希望大家还是能够支持正版,毕竟每个字都是我的心血和劳动成果,我也挺不容易的。 谢谢大家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藏红花 同时,她也没有说话,就是一个想要粉饰太平的意思。 皇帝顺着她收回目光的路径看去,只见顾霜霜的脚边,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玉佩。 大秦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的说法,男子只要不从武,大多会在腰间挂一块儿玉佩,算是一种礼仪,就连沈十三这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在参加宫廷宴会的时候,也会在腰间挂上一块儿。 玉佩实在是常见的东西。 可顾霜霜脚下的那块玉佩,它也不是皇帝的! 本着宫廷出品,必须精品的原则,皇帝身上的东西,就算是少低调一点的,也不会太便宜,都是贵得咬人的那类。 而顾霜霜脚边的那枚玉佩,成色一般,样式也不精致,看起来,跟那支簪子应该是同一人能用得起的东西。 这玉佩应该是她没放好,不小心从身上掉下来的,成色越好的玉就越脆弱,而这块玉从人的身上坠落,竟然完好无损,可见实在是垃圾货色。 皇帝亲自过来,弯身从地上捡起那枚玉佩,反复的看了两遍,问顾霜霜,“这也不是你的?” “不是。” 皇帝骤然扬手,将玉佩狠狠的摔在地上,“从你身上掉出来的东西,难道还是我的吗?” 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连‘朕’都忘了自称。 顾霜霜与他对视,“第一,我说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第二,我没有怀孕。”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吗?她连x生活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 又不是蚯蚓,能自己让自己怀孕。 她坚决又问心无悔的模样和态度,让皇帝在一瞬之间有些动摇。 丽嫔已经安静很久了,她在此时却插话道:“臣妾有一言,不知道陛下可愿意一听?”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笃定顾霜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但他不是皇帝么?他说不是,就不是咯。 皇帝分了点目光给她,“说。” “陛下和姐姐如此恩爱,臣妾也不愿意相信姐姐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情,既然姐姐说自己没有怀孕,那不如” 她说到一半,又住了口,像是有顾忌,皇帝不耐烦她卖关子,直接吼了她,“你哑了吗?还不快说?” 丽嫔立刻低下头,“是,臣妾觉得,要想证明娘娘未有身孕,不如就让李太医开一剂藏红花。” 没等皇帝反对或者责骂,她就急急道:“臣妾也知道藏红花对女子的身体不好,但是若是姐姐无孕在身,左右遗留药效对人体没有大害,可是若女子有孕的话,堕下的胎是藏不住的,姐姐既然笃定自己清白,一剂藏红花而已,也无伤大雅。” 小云一听就急了,连尊卑都顾不上,对着丽嫔大吼,“丽嫔娘娘,你是何等居心?我家娘娘还未曾生育,你就要她喝藏红花,万一伤了身体,以后如何孕育龙嗣?” 丽嫔道:“你这奴婢,本宫本是好心,怎就叫你污蔑得这般居心叵测?藏红花是有损女子身体不错,但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好生养一养身子,也就养回来了,是吗?李太医?” 被点名的李太医回话道:“回娘娘的话,女子若是有身孕,藏红花于其当若砒霜鸩毒,但若是无身孕,虽说是有些伤身子,但毕竟不是长期服用,伤也伤不了根本。” 丽嫔看向皇帝,“陛下,您也听见了,伤不了根本的,臣妾只是想为姐姐证明清白而已。” 顾霜霜看出来了。 皇帝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但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哭诉。 反正,伤不了根本的 就算伤了根本,那又怎么样? 皇帝沉默了许久,对李莲英道:“去,太医院里再请一位太医来。”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难道要他广告天下‘我的老婆怀孕了,但是孩子不是我的,我不相信,一定要所有太医来会诊?’太医的医术非普通大夫,特别是怀孕这种事,基本上是摸一遍脉就能盖棺定论,若是从他们口中听见‘有喜了’这三个字,那就是没跑的事情了。 他那么宠爱和熹,她有孕了,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赏。 东西六宫,统统有赏! 而不是脸色发绿的再让太医去确诊。 人多了是会口杂的。 再另外请个太医来诊断,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退步。 丽嫔道:“瞧,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对!再请一位太医来看看,万一是李太医看错了脉呢?” 顾霜霜也不顾皇帝在场,讥讽道:“你是不记得了吗?你是巴不得我灌两斤藏红花,最好当场就断子绝孙,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么?” ------题外话------ 这里说句跟剧情有关的,等着小顾反击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流掉孩子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丽嫔在宫中算是比较横行霸道的了,就是属于几乎没人敢给她脸色看的那种,位份比她高的,也因着她圣眷在身而让着她,被封阿谀奉承惯了,对于顾霜霜此刻指着她鼻子骂的行为,她却并没有很生气。 因为她知道,和熹贵妃就快完蛋了! 皇帝不会容忍任何妃子不贞。 任何! 这关乎男人的尊严,皇家的颜面,他绝对不会容忍。 绝对! 你的荣耀都是皇帝给予的,你对他不忠诚,难道他还会捧着你吗? 呵,女人,你的名字叫做贪婪! 丽嫔几乎都要看见顾霜霜被拖出去的时候大声喊着‘臣妾冤枉’的画面了。 太医院的太医很快又被请了一位来。 是吴太医,虽然不如方院判,但医道也是没得说的,至少看你是不是怀孕了,还是分分钟的事情。 吴太医见皇帝的脸色,也不敢怠慢。 来的路上,李莲英就给他卖了一个好,嘱咐他少废话,只做事,仔细点。 他规矩得很,上来就反复诊了三次脉,道:“回陛下,贵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李太医还在旁边跪着,他难道还诊断不出来?但是皇帝的脸色,以及满室的气氛如此诡异,硬是让他连恭喜都没敢说。 皇帝的目光往下面一沉,冷冷道:“开药。” 吴太医一头雾水,但李太医却是已经连滚带爬的写去方子了。 丽嫔在一旁凉凉的道:“太医可要把剂量把握好啊,若是冤枉了娘娘,这罪名,太医可是担待不起的。” 这两句话其实是没有什么逻辑关系的,只是一句明晃晃的暗示。 人家有身孕了,是你给诊断出来的。 结果喝了落胎药,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活蹦乱跳,你说你该不该死? 人家那么受宠,皇帝要是知道冤枉了她,还指不定怎么愧疚心疼呢!到时候你还有个全尸吗? 李太医一听她的话,竟然都忘了避讳着,抬手就摸了一把汗,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于是开药方的时候,反复提笔又停下,仔细斟酌了好几遍药量,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写出了一张没多少味药材的药方。 小云几乎是要从李太医手里抢过药方,急急道:“陛下,奴婢这就把方子送去要御药房煎好送来!”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薄薄的纸张的时候,丽嫔一步上前,从李太医手里抽出药方子,“你这个奴才,本宫不知道是该夸你忠心好,还是该骂你胆大包天?让你去,只怕偷偷的换了药材也未可知。” 小云摇头如摆钟,不断的磕头,“陛下,奴婢是绝对不敢的,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奴婢只是怕只是怕” 她的身份低贱,自然不敢把话说明了对丽嫔含沙射影。 丽嫔自己倒是借接口道:“是怕本宫暗中做手脚,害了你家主子,是吗?” 小云惶恐道:“奴婢不敢!” 丽嫔似乎想怒骂两声,但又忍了下来,转头对皇帝道:“陛下,这奴婢这般污蔑臣妾,臣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帝还没说话,顾霜霜就一句话按了过去,“黄河又没盖盖子,你跳去啊,谁拦着你了?” 丽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道:“姐姐现在心情不好,妹妹不跟你置气,不过,陛下,既然姐姐疑神疑鬼,那不若就交给玉芙宫中宫人去,这样,姐姐总该放心了吧。” 她说完,话头一转,又盯回小云身上去了,“不过这个奴才,就不能让她去了,毕竟她这样护住又不怕死,谁知道她会做什么手脚呢?” 她说到‘不怕死’几个字的时候,眼中阴狠的凶光骤然乍现,不用怀疑,等顾霜霜倒台以后,第一个死的就是小云这个护主的宫女。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云,似乎也赞同她护主这个说法,点点头道:“换个人去。” 皇帝应该是不想家丑外扬,殿内的风起云涌没有影响到殿外,宫女太监们井然有序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丽嫔随手点了个正在扫地的宫女,对水绿说:“给,让她拿去御药房煎药。” 水绿福身出去对那扫地宫女道:“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把这张药方子拿去御药房煎药!” 小宫女干净擦干净了手,诺诺道:“是。” 然而,在她转身走人的那一瞬间,水绿和她的目光相接,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人才看得懂的眼神。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今天早上,皇帝连早朝都没有上,大臣们进了宫,等了半天,却只等来李莲英一句‘今日休朝’。 没有任何原因。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很稀罕了,皇帝以太子身登位至现在,从来没有一天耽误过早朝。 一天都没有。 他在其他方面可能会有一点小瑕疵,但他坐上那把龙椅后,内政修明,明章之治。 初年编修大典,三年平定哲别,五年沟通南洋,大臣们都有休沐,就他没有。 除了前朝,还有后宫要操心。 虽说是有皇后,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拿主意,特别是后宫斗争激烈,每个妃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骗他睡觉。 虽说后妃可怜,但是最可怜的应该还是皇帝。 勤勤恳恳耕耘二十年,其实就是一只免费的鸭,不仅要好吃好喝的把这些女人供养着,还要日复一日的重复造人工作。 后妃们是生育工具,难道他就不是? 将来的江山需要接班人,他贡献无数小蝌蚪,就是为了广撒网,捞最聪明的那一只,其实本人有多少快乐的体验感? 可能最开始是有的,左拥右抱,个个女人都还长得漂亮,可是时间长了,谁受得住,腰子是铁打的吗? 然而!受不住也要受啊!太子虽然立了,但万一下一个儿子更聪明呢? 国家永远不会嫌弃君王有多优秀。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只种猪,使命就是负责给母猪播种。 但是不管是种猪还是治国机器,他都做的非常出色。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今天罢朝了。 丽嫔心里既是嫉妒又是爽快。 因为,皇帝越是重视,顾霜霜就死的越惨。 粗略估计,大半个时辰后,刚才那个扫地的小宫女儿,端着一碗颜色深得近乎黑色的药汁,颤颤巍巍的来了。 那药满满的一碗,平面几乎都和碗沿平齐了,御药房到这里这么长的路,也难为这宫女竟然端得一滴也没洒了。 这个宫女儿,就是小燕了,她一直在外殿做粗活儿,没有进主殿的资格,她端着药汁进来,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处,似乎不知道该把这药端给谁。 丽嫔立刻呵斥道:“没眼色的奴才,还不快服侍贵妃娘娘用药?” 小燕怯生生的瞅了顾霜霜一眼,那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像是顾霜霜平日怎么苛虐了她一样。 等她走到面前,正在斟酌着如何开口的时候,顾霜霜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说罢,端过小燕手中的药碗,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药汁实在得太满了,她接过来的时候,喝药的手,洒了不少在手上和衣领上,深褐色的药汁把金贵的锦布染了很丑陋的一块儿,让顾霜霜看起来有些狼狈。 接下里,又是新一轮漫长的等待,丽嫔问,“李太医,药效何时发作?” 李太医想了想,给出的答案比较保守,“这个要根据个人的体质来定,一般人大约是在一刀两个时辰,若是特殊些的,大概会退推后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最晚三个时辰后,顾霜霜的‘孩子’就会被流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三个时辰,她肯定是会被限制行动,哪儿都不能去,做什么都是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那么,就开始等吧。 除了等,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天已经近迟暮,顾霜霜却端正跪得稳稳当当,身形都不带摇晃一丝,哪里有即将落胎的模样? 小云把时间掐得很紧,时间一到,她就立即激动得眼含热泪,“娘娘!您是清白的,终于能证明您是清白的了。” 殿中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很精彩。 丽嫔喃喃:“不可能的!是时间没到!就是时间没到,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小云满脸愤怒,“丽嫔娘娘,我家娘娘到底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污蔑于他?铁铮铮的事实就在眼前,你还要咬住不放,是不是还要我家娘娘再喝一碗藏红花给你看看?如果我家娘娘往后孕育不了龙嗣,丽嫔娘娘午夜梦醒,良心就不会痛吗?” 小云是个很老实,也很胆小的丫鬟,她此刻像是气坏了,连尊卑都顾不上,几乎算是在骂丽嫔了。 但,她哪里说得出来这些话? 这些话,全都是顾霜霜教她的! 丽嫔哪能让一个奴婢指着鼻子骂?当场就火冒三丈,指挥着水绿想要掌掴小云。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宫女儿匆匆忙忙的跑进了主殿中,噗通就跪下,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急急道:“陛下,娘娘!不好了!” 丽嫔正火大着,也不管这个‘娘娘’喊的是不是她,张口就骂,“贱婢!火烧眉毛了嘛?如此大惊小怪?!” 那宫女儿叩首在地,被吓得压低了些声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娘娘恕罪,是宫中的宫女自杀了,奴婢一时慌了神,才,才” 丽嫔这才看清楚,来的这个小宫女儿,她是玉芙宫的宫女。 是小梅。 顾霜霜闻言,问,“自杀?是谁?” 那宫女转过身来对着她叩拜,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小燕。” 顿时,丽嫔整个人都僵住了,顾霜霜却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道,“让管事太监将尸体处理了,给她的家人送些银子过去。” 宫中常有宫女或者太监自杀,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处理尸体,常规的处理方式,送银子,是顾霜霜自己添的。 这毕竟是玉芙宫的宫女,她怎么处置,也没人多说什么。 然而,小梅却跪在地上没挪动脚步,咬着嘴唇,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顾霜霜问,“怎么还不去?” 小梅挣扎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回娘娘,小燕自杀之前,留了字。” “什么字?” 小梅又不敢说了,只道:“娘娘,还请陛下和娘娘移步,奴婢实在不敢说啊!” 顿时,丽嫔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燕死在了她自己的屋子,是吊死的,小梅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然后就急匆匆的去报告顾霜霜了,因此尸体还吊在房梁上,没有被人放下来。 进门看见的第一幕,就是小燕那像铜铃一样c都要暴突出眼眶的眼球,看上去十分瘆人,丽嫔和德妃看到的时候,下意识的偏了头,避开这一面。 但是就是这短暂的一避,丽嫔就错过了写在墙上的字,让顾霜霜先一步能够有所动作。 这些字使用鲜红色的血写的,密密麻麻有整整一面墙,总结一下大概意思,就是—— 她被丽萍胁迫污蔑顾霜霜,丽嫔让她掉包了顾霜霜会喝的药,那其实不是落胎药,是催经的药。 簪子是假的,玉佩也是假的,统统都是丽嫔用来污蔑顾霜霜的手段,李太医和吴太医,全都被收买了。 顾霜霜看着那一墙的血字,走到丽嫔身边,掰正她的脑袋,让她看着那面墙,“妹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个局做得其实还算高明,在皇帝怀疑了顾霜霜的情况下,她喝了落胎药,下体见了血,就算她浑身长嘴,也不会有人再听她解释。 而太医院是有轮值表的,今天是哪两位太医轮值,是可以提前知道的,有心想收买,总会找到路子的。 这样看来,方院判的病,估计也和丽嫔脱不了干系了。 方院判是收买不了的,他不病,怎么能轮到李c吴两个太医来看诊? 那两个来看诊的太医还跪在主殿,没有跟过来,皇帝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我很愤怒’,看得人心里直发凉。 “给朕把那两个狗东西提过来!” 他一声爆呵,丽萍这才反应过来,她双脚一软,就跪在地上,眼泪如同落雨一样的往下落,开始喊冤,“陛下,这个贱婢污蔑我臣妾!臣妾没有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假孕事件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不论丽嫔如何喊冤,但李c吴两个人很快被押送过来。 小燕写了那满满一面墙的血字,实在是触目惊心,进了房间只需要偏头看一眼,就能够看得到。 两个太医跪下去,也只是瞬间的事。 顾霜霜冷笑着看着他们,“当年我在战场上,刀林箭雨没能将我奈何,如今在这深宫里,明眼不见血,就差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二位,我们是有何等深仇大恨,让你们非要置我于死地?” 两个太医面露愧色,就连皇帝,看她的时候,眼睛里也多了些惭愧。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沈十三一样,权势滔天还能被君王容忍,向来都只见将军去征战,不见将军享太平,多的是在朝堂腥风血雨中丢失性命的将军。 在军中时,顾霜霜虽然没有挂职,但功劳是实打实的。 敌国入侵的时候,你要人家扛枪上马,去护你们平安,现在暂时安宁了,却要人家的性命。 卸磨杀驴也太快了! 这两个老太医被看到墙上的血字,第一反应就是心虚,惊怕,顾霜霜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番话让他们下意识的愧疚了一下。 他们这一瞬间最真实的反应,就足够说明问题,再狡辩,也没有意义了。 毕竟皇帝一直都在边上,他就是玩弄人心的顶尖儿高手,露出了如此明显的破绽,狡辩只会加速死亡。 聪明一点的,就应该立即把幕后主使供出来,让她来承担大部分的怒火,大部分的责任。 两个老人精明显不是什么愚蠢的人,立即就开始卖队友。 “陛下饶命!是丽嫔娘娘!是丽嫔娘娘让我们做的,丽嫔娘娘用臣等的一家老小威胁,丽嫔娘娘说,臣等若是不做,就让臣一家死无葬身之地,陛下,臣的孙儿才三岁啊,臣不敢不做啊!陛下!陛下饶命啊!” 丽嫔的大脑瞬间就当机了,思维短暂的空白之后,就是满腔的不可置信与怒火,话没有经过大脑筛滤就冲出了口,“你这个老匹夫!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一家死无葬身之地?明明是你狮子大开口,要了本宫三千两白银,如今却把罪责全都推在本宫身上?本宫” 刚想放两句狠话,她却突然噤了声音,往四周环视一圈,所有人都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她,那一刹那,她有一种被所有人联合下套了的错觉。 皇帝刚才用来看顾霜霜的那种眼神,现在被用来看她,她浑身冰凉,只觉得脚底板都在发麻。 来不及多想,她膝行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陛下!臣妾不是故意的!是她!是顾霜霜!她处处紧逼臣妾,臣妾要是再不反击的话,就要被她陷害致死!陛下,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为了自保!对,只是为了自保啊陛下!” 多年的夫妻情分,其实并不稳固,风一吹,就像吹散一堆灰尘一样的简单,就散了,皇帝的目光冰冷又充满鄙夷,不用任何言语,就能感受到他预备舍弃这个嫔妃的意图。 帝王的心,是天底下最冷硬的一颗心,不管你曾经陪他睡了多少个晚上,不管你曾经给过他怎样的柔情,将你抛弃的时候,他不会想起一丝有关你们过往的回忆。 “来人,赐丽嫔白绫拖下去吧。” 丽嫔愣住了,甚至连求饶都忘了。 她的爹是当朝大臣,手握重权,她的家族枝繁叶茂,桃李天下,皇帝怎么说赐死就赐死? 她的家族,他也不准备顾及了吗? “陛下!陛下!臣妾在你心中难道一点位置都没有吗?臣妾是做错了,可难道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没有吗?和熹才陪了你多久?臣妾又陪了你多久?她为了做了什么?我又为你做了什么?谁是真的对你好?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为了她,你就要杀掉我吗?” 可是,无论她怎么试图让他念及他们往日的旧情,他都无动于衷,随着她被越拖越远,众人耳边听到丽嫔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刘放!你好狠的心! 两个太医也被人拖了下去,这房梁上还吊着一具尸体的房间,他们自然不会多留,顾霜霜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弯了弯膝盖,“既然此事已经了结,那臣妾就先回了,陛下请便吧。” 说她,她边没有多留,转身回主殿了。 皇帝想要喊住她,但张了张口,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假孕事件闹了整整一天,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色黑沉沉的压了下来,玉芙宫掌起了灯,顾霜霜坐在梳妆镜前,小云拆了她的簪子,替她散下一头的乌发。 平时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丫鬟,也难得的有了些眉飞色舞的神态,“娘娘!您真厉害!丽嫔在宫中专横很多年了,虽然只是个嫔位,但皇后娘娘也总是拿她没办法,只能事事多忍让她一些,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宫中不知道多少人都关起门来笑呢!” “不过她也是活该,咱们规规矩矩的不去惹他,她却想置我们于死地,哼!报应来得这么快,现在好了,以后她都没有机会再害人了,真是大快人心!” 顾霜霜动手摘了耳边的耳环,道,“把小梅喊进来。” 小云听见小梅的名字,立即低下头去,似乎很愧疚,“娘娘,都是奴婢没用,奴婢胆子太小了,不敢做这些事,还要娘娘冒着风险让其他人去做” 顾霜霜没有追究她,只是说,“去把小梅喊进来吧。” 不敢杀人的人真的很让人羡慕。 小云福了福身,出去喊小梅了,顾霜霜取下另一只耳坠,静静的坐在镜前等着。以前,她也不敢,后来,就没有感觉了。 小梅很快被喊进来,她一进来,就跪在顾霜霜脚下,用额头去触碰她的脚尖,道:“娘娘,小梅今日为娘娘做事,就是娘娘的人,不管以后如何,奴婢都誓死效忠娘娘,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顾霜霜被她突如其来的剖白搞的一愣,等反应过来,才伸手将小梅扶起来,“你不必如此惊慌,我不嗜杀,不会杀你灭口。” 小梅以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脊才垮了下来,看起来放松了些。 顾霜霜道:“你以后便进殿来服侍,很多事小云不敢做,就由你去做,知道了吗?” 小梅立即像在做保证一样,“娘娘请放心!奴婢的手脚很麻利,嘴巴也很严实,往后绝对只对娘娘一人衷心!” 顾霜霜点点头,“今日的事,有没有被人看见?” 小梅道:“没有人看到,奴婢尾随小燕进屋之前已经把所有人都支走了,在墙上写字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人回来。” 顾霜霜道:“嗯,那间屋子,叫人处理了。” 小云和小梅齐声回答,“是,娘娘。” 晚上,顾霜霜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她不觉得小燕有多么无辜,也不觉得丽嫔有多么可怜。 这一切,都是她们自找的! 那日从御花园回来,她就知道丽嫔要忍不住了。 她的性子其实和张曼兰有些像,但又不完全像,顾家虽然门第不高,但顾吏的妾很多。 顾吏虽然是个垃圾,官儿也不是很高,但他过手的脏钱很多,家里也还算富裕,他官儿只有八品,但后院儿里的争斗一点儿不比皇宫里逊色多少。 谁都想多攥点儿钱在手里,谁都想多讨些赏赐,那些女人,个个都不省心。 顾夫人被无数种手段栽赃无赖过,要不是齐知州还在上头顶着,她大概早就成了下堂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起义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少女时期的顾霜霜,见了不少这样的脏套路。 他和皇帝几个月没见面,丽嫔无中生有来找茬,其中必定有猫腻,那日回来,她就让小云搜了宫,果然在角落里面找到了一枚玉佩。 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丽嫔要玩儿什么花样了。 丽嫔只知道自己收买了两个太医,但她却不知道,这两个太医,早就被顾霜霜收买过了。 她早已经准备随便挑个时候,让这两个太医来确诊断她怀孕,再顺着事态,栽赃丽嫔,让皇帝以为,怀孕的事是丽嫔嫁祸了她。 但是没想到,丽嫔真的就准备了这一手,但太医早就被顾霜霜收买过了,他们收了丽嫔的钱,却转头就将她卖了,来跟玉芙宫报信。 顾霜霜干脆将计就计,等着丽嫔来演戏。 礼尚往来,生死就只看谁更厉害了。 同一天晚上,皇帝也没有睡觉。 他不是睡不着,他是被堆成山的奏折压的。 白天没有上朝,自然堆积了一大堆事务,只能等着晚上来赶工,这个道理,跟沈问趴在被窝里面赶作业是差不多的。 他是个劳模,通宵加班已经习惯了,就是李莲英看得肝儿疼,“陛下,您这是何苦来的,要奴才说,您都这样纵着贵妃娘娘了,就该告诉她,不然呐,就您今天的那表现,贵妃娘娘心里说不定还怨着您呐!” 这都不用想的,任哪个妻子被丈夫质疑不忠诚还能淡定? 何况顾霜霜本来对皇帝就有点儿隔阂。 “这是哪个狗日的!字儿写得这么小,看得朕眼睛仁儿疼!家里没墨了吗?陈旦?明天往他家里送点儿墨!” 李莲英一看,得!白说!然而,皇帝不是没听进去,只是这事儿,难开口啊! 他要怎么说? 哎顾霜霜,你玩儿手段还是太嫩了,我故意让着你的? 哎顾霜霜,我的太医当然只听我的话啦,你以为你指使得动吗? 哎顾霜霜,你以为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 这么大一个男人了,拿着这点事儿去邀功,丑不丑? 况且,他也不全是为了她。 丽嫔在宫中多年,根基稳固,连带着家族x氏也如日中天,他表面上对丽嫔该宠的继续宠,该给的继续给,可是心里面早就开始忌惮了。 x氏坐大,xx(丽嫔的爹)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近来,xx的言行愈发出格,几乎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终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这个臣子,趁着现在还能搞得动他,赶紧下手了。 顾霜霜能够收买李c吴两个太医,知道什么才是他们的死穴,就说明他已经在关注朝政,那么x氏的的动向,她也应该在关注着。 这时候他拿着这事儿去讨功劳,她只会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回棋子,被她用来顺带除掉x氏,反而惹她反感。 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来的好。 后半夜得时候,李莲英又劝了皇帝两回,一回让他告诉顾霜霜,一回让他去休息一会儿,都没劝动,事不过三,他也不敢再逾矩,只能老老实实的陪主子熬着。 卯时过了没多久,还不到上早朝的时间,就有内饰来禀报,季丞相请觐。 皇帝狠狠锤了锤自己的太阳穴,这才觉得清醒了一点儿,“宣。” 季丞相进殿,先行了礼,然后捧着连夜写的折子,双手奉过头顶,对皇帝说,“陛下,昨晨南北方都快马送来了消息,有农民起义了!” 皇帝心里当时就是一沉。 如果不是大规模的起义,镇压不住的那种,季丞相一把年纪了,不会熬到这么晚都不睡来见他,可见事态是比较严重了。 昨天他忙着处理后宫的破事儿,压根儿就没有上朝,也挡了所有人的觐见,季丞相才不得不等到现在,听闻他还在皇极殿连夜处理政务,才赶着写了一份奏折,连夜入宫。 季丞相接着说,“南北边的灾情都十分严重了,朝廷播下去的赈灾粮,不知道到了百姓手里面还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对了,不然肯定不会爆发这么大规模的起义,依臣之见,这次赈灾的钦差,手肯定是黑的!” 他说得义愤填膺,言语之间,大有种想把派遣南北两地的钦差丢到化粪池里去喂屎的冲动。 从季贵妃就能看出,季丞相确实是个好官儿。 当爹的一心为国,不像别的臣子一样,一心只想着揽权c圈钱,他是真正办实事儿的官。 所以当女儿的在后宫能够稳如泰山。 虽然不是最出挑最受宠的那两个,可一般的,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题外话------ 实在不好意思,丽嫔没有出场过的爹叫啥名字,我给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突然怀孕了 皇帝的脑门儿正疼着,一旁喝粥的顾霜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恶心了一下,然后匆匆放下粥碗,跑到外边,避着人开始呕吐。 小云吓得一背心都是汗,赶忙又是拍背,又是吩咐人端漱口水。 早上吃没吃多少,这一下就全吐出来了。 皇帝放了碗跟出来,看着弓着背吐得昏天黑地的顾霜霜,对李莲英道:“宣张院判。” 李莲英赶忙就亲自宣太医去了。 皇帝过去扶了顾霜霜一把,“怎么回事?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霜霜伸直腰,那一瞬间,她仰视这个男人,眼尖的发现,他的鬓边,竟然有几丝银白,她怔愣了一瞬间。 皇帝现在正值壮年,他的白发不是老出来的,是早些年累出来的,平时都藏在黑发之下,今天的发髻没有盘好,露了两根出来。 乍然看见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感慨。 特别是顾霜霜这样,在双方最美好的年纪相遇的人。 时光荏苒,一晃竟然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时间啊,真是个不饶人的东西。 她只出神了一瞬间,就收回目光,接过小云手中的水,漱了漱口,道:“不知道,可能是昨天晚上凉了肚子。” 距离上早朝还有一会儿,皇帝看顾霜霜吐的厉害,也干脆不走了,等着张院判来,亲自盯着给她看了病再走。 可李莲英回来的时候,身后并没有跟着方院判。 太医院是治病的地方,院判之所以是院判,那是因为他医术好,皇帝看中他,基本上除了皇帝和沈十三,很少有人能请得动他。 “启禀陛下,方院判今儿个病了,看样子十分严重,都起不来床了,小方太医在病床前都守了好几天了,奴才只能请了李太医来。”李莲英解释了方院判为什么没有来。 人家虽然是个大夫,但是也先是个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这毕竟是人力不可控制的因素,皇帝也不能因此苛责。 不过除了方院判,李太医也能算是太医院的中流砥柱,医术顶尖儿的那种,皇帝点点头,就算是应允了。 李太医给皇帝和顾霜霜行了礼,在顾霜霜手上搭了一方丝绢,开始给顾霜霜把脉。 太医认真把脉的时候,一般要是有点儿智商的人,就不会在此时嘚啵嘚啵,现场一时很寂静。 皇帝认真的盯着他放在顾霜霜手腕儿上的手,像是光通过看,就能看出顾霜霜到底怎么了一样。 李太医仔细摸了一遍顾霜霜的脉,停顿片刻,又仔细的摸了一遍。 这似乎是大夫的通病说错了,是好习惯c 总要诊断一遍,再确诊一遍,有了百分百的把握,才告诉病人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李太医摸完第二遍脉,一脸惊喜,立即就跪俯到地上去,“恭喜陛下,贺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皇帝的脸顿时就绿了头发也绿了。 顾霜霜似乎也是吓得不轻,“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一遍?” 李太医一脸的迷茫,道:“娘娘,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微臣一辈子从医,喜脉怎么会诊错呢?而且微臣还诊了两遍,错不了的,恭喜娘娘!” 他说得斩钉截铁,笃定自己的诊断没有错。 确实,喜脉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脉象,别说是太医,就算是民间大夫,也很少有诊错的。 “给她再诊一遍!” 他刚说完,就听到男人低沉阴狠的声音,他当时一个激灵,连磕三个头,“陛下,微臣” 他刚想问‘微臣确定这是喜脉’,又猛然醒悟,皇帝让他再诊断一遍,他就诊,非要去跟他较劲做什么?不是自己个儿找死吗? 于是他把重新给顾霜霜搭脉。 这一次,由于皇帝诡异的态度,他比上一次仔细认真了无数倍,反复搭了三四次脉,才确定道:“陛下,娘娘确实是有身子了,已经一个多月。” 他把脸埋在地上,不敢看那样盛怒的皇帝。 霎时,似乎殿内的温度直线下降了好几个度,让人忍不住的想哆嗦,忍不住的想腿软。 重逢一来,皇帝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目光看顾霜霜。 他上一次在玉芙宫留宿,已经是两个月以前了。 万寿节那天,顾霜霜见了齐良翰之后,就和他开始冷战吵架,他一直都没有来过与玉芙宫,直到昨天晚上。 但是别人不知道,皇帝自己心里面还没点儿逼数吗? 不管他留宿还是不留宿,她们一直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哦不,天也没怎么聊。 结果他忍了大半年,什么都没有做,顾霜霜却突然怀孕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簪子和玉佩 爱上一匹野马,可是她送了我一片草原? 这两个月来,皇帝也就是昨天留宿了玉芙宫,可也什么都没有做。 就算是做了,那也不能这么快就有了,你当孩子是即做即有的?小蝌蚪还要再游一会儿呢!皇帝此刻心中的愤怒是难以抑制的。 他作为一个君王,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的地步,不能说他牺牲得不少。 六宫已经成了一个摆设,她还想怎么样? “是谁的?”他问。 他在暴走的边缘徘徊,正在努力拉住自己的理智。 李莲英和小云当时就被他这句话砸傻了,双双跪倒在地上,李莲英努力缩小存在感,小云则是膝行两步,急着替顾霜霜解释,“陛下,您冤枉娘娘了,娘娘常住在宫中,连见外男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呢?李太医!您一定是诊错了,您再给娘娘看一遍好吗?看仔细一点!” 李太医显然也是被皇帝的突然震怒吓到了,小云说他的诊断有误,他必然是要努力辩驳的,不然说不定连他也要受牵连。 “小云姑娘,老朽从医三十年,已经认真的确认过了,娘娘确实是喜脉无疑。” 他说完,就不再理会小云,任她怎么恳求,都装作听不见。 小云见李太医置身事外,又转头对着皇帝的脚尖不断的磕头,“陛下,您不能怀疑娘娘啊!娘娘的一颗心都在您身上,别人可以怀疑她,您不能怀疑她啊!” 她常常伴在顾霜霜身边,有些情感,对方不说,她也能感受得到。 主子不是不爱皇帝,是不敢爱。 皇帝如果降罪,顾霜霜伤的不是身,是心。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男人什么都能原谅,什么都有商量的余地,就是被带绿帽子没得商量。 更何况是皇帝。 顾霜霜觉得自己似乎都在他眼睛里面看到两簇火花了,他看着她,咬着后槽牙问,“到底是谁的!朕杀了这个奸夫!” 顾霜霜觉得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也说不上难过,只是有点失望而已。 她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不会信的。 正在僵持之间,突然听到外面的太监丫鬟似乎在跟谁请安,应该是有人来了。 顾霜霜往门外瞟了一眼,果然是丽嫔,而旁边跟着的,是贤妃。 她对这个贤妃的印象很淡,只有过为数不多的两次照面。 顾霜霜没有特意去记过后宫有哪些妃嫔,只不过贤妃身为四妃之一,地位比较高,只要见一次,就应该记住了。现在宫中她能叫得上号的妃子,都是为难过她,给她使过绊子的。 对贤妃印象淡,说明对方没有为难过自己,至少双方之间还算和平。 “臣妾参见陛下这是?怎么都跪在地上?这些奴才可是做错了什么事,让陛下动怒了?咦?李太医?是贵妃娘娘身体有恙了吗?” 丽嫔像完全看不见别人的脸色一样,进来就是嘚啵嘚啵一顿话。 贤妃倒是没她那么聒噪,只是试探着对皇帝说了一句,“陛下何苦为些奴才大动肝火,到头来伤了自己的身子。” 皇帝看了她们一眼,冷着面说,“无事退下。”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叉。 这种时候,还在想着她! 这个时代女人红杏出墙已经不至于浸猪笼了,但是宫妃不是一般的女人,不仅要浸猪笼,说不定还要穿铁裤子。 可是不管如何,最后肯定是活不了的。 明明已经气到失去理智,却还留了一线,记得避开德妃和丽嫔,如果最后也 皇帝越想越觉得烦躁,脸色也愈加不好。 这么明显的赶人,丽嫔也不能再留下了,她带了些哀怨的语气道:“既然陛下觉得臣妾碍眼,那臣妾也不在此多留了,只不过今日来,是来还贵妃娘娘东西的。”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桃木的簪,做工比较粗糙,看样子年头比较久了,簪面已经被摸得很平滑,簪头上雕刻粗略雕刻花样,隐约应该是虎头,由此可以看出此簪乃是男子的款,常用来束冠。 丽嫔道:“这是那日姐姐在御花园落下的东西,今日妹妹专程来还的,那日冲撞了姐姐,是妹妹的不对,但如今妹妹挨了罚,也知道错了,只希望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妹妹的不是。” 说完,用羡慕又带了两丝小嫉妒的语气道:“此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妹妹猜大概是陛下当年的用物,姐姐保留至今,也真是好情深了,可惜,当年妹妹没有如姐姐一般早碰见陛下,不然,也可以多两年的时间,伴在陛下身旁。” 很官方一句话,听起来完全没毛病。 但实则,毛病大了去了! 因为这支簪子,它不是皇帝的! 皇帝虽然锦衣玉食,用过的旧物不知凡几,可但凡是自己用过的东西,总是有两分熟悉或者印象的。 他非常确定,这支簪不是他的! 顾霜霜冷眼看着丽嫔演戏,并没有辩驳,对方把簪塞到她的手里,就作势离去了。 “站住!”皇帝阴沉着脸,叫住要走不走的丽嫔。 丽嫔有些奇怪的问,“陛下刚才不是让臣妾” 皇帝转头问顾霜霜,“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或者说,是不是你和情郎的定情信物。 大秦女子的地位还算稍高的,嫁过人的妇人合离后,再婚也不是特别困难。 当初顾霜霜十四岁遇到皇帝,皇帝走时,她也没有及笄,就算是失了身,但胜在年纪小,当做再嫁寻一良婿也不是很困难。 当初不是有一个名叫xxx的商贾,想尽办法的迎娶她吗? 十五年,她真的只是一心念着他? 哪个女子能熬得住十五年的日日夜夜,无数个空虚寂寞的深夜?她真的没有欲望吗? 现在他终于如了她的愿,给了她名分,给了她无上的尊荣,可是她却拒他千里? 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了芽,是很难停止生长的。 皇帝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自己会拥有爱情,和顾霜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朦朦胧胧的看清了爱情的模样,所以他纵容她,对她一忍再忍。 可是始终是不自信的。 现在,不是连身孕都有了吗? 他听见顾霜霜否认了,她说,“这东西不是我的。” 可是他看她的目光,还是带着质疑的。 顾霜霜斩钉截铁的重复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东西不是我的。” 丽嫔适时惊叫道:“这簪,竟然不是陛下的吗?” 皇帝问她,“那日你亲眼看见簪子是从贵妃身上掉落的?” 丽嫔仰头回想了一下,说,“那日贵妃娘娘的宫女小云对臣妾口出狂言,臣妾气不过,就想让婆子教她习习宫规,可是贵妃娘娘的反应很大,当场就把臣妾宫里的婆子打骨折了两个,簪子就是在那时候掉落的,臣妾看得很清楚,只不过臣妾一直以为,这簪是陛下的” 她越说,声音就越小,似乎是在顾及皇帝的情绪。 至此,傻子都知道皇帝为什么怒了,贤妃扯了扯丽嫔的袖子,示意她别再插手,别再多言。 丽嫔也一脸觉得自己多言了的模样,低头对皇帝道:“陛下,无事的话,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帝没有搭理她,意思就是让她赶紧走。 这时,正在行礼告退的贤妃突然惊叫了一声,很急促,很小声的一声惊叫,只有一瞬间,然后就迅速被她压了下去。 皇帝道:“又怎么了?” 然而,转头看贤妃的那一瞬间,他却看见贤妃的目光迅速从一个角落收回,垂眸强做一脸镇定的样子。 ------题外话------ 最近有很多朋友在看盗版,关于这个,我想说两句。 当初写文,就是因为生活费不够用,又不想向爸妈开口,所以我知道有经济困难是什么滋味。 看盗版的朋友愿意看盗版,那也是对我的肯定,有能力的话,谁会看盗版呢。 所以我也不想征讨什么。 但是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学生,平时写文基本上占据了我上课之外的所有时间,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牺牲了所有娱乐的时间 回家坐车的时候,朋友聚餐的时候,我都是电脑不离身,有时候九点钟还没回家,我就开始着急,因为再晚回家,就写不完了。 没错,我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卖个惨。 如果有能力的话,我希望大家还是能够支持正版,毕竟每个字都是我的心血和劳动成果,我也挺不容易的。 谢谢大家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藏红花 同时,她也没有说话,就是一个想要粉饰太平的意思。 皇帝顺着她收回目光的路径看去,只见顾霜霜的脚边,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玉佩。 大秦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的说法,男子只要不从武,大多会在腰间挂一块儿玉佩,算是一种礼仪,就连沈十三这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在参加宫廷宴会的时候,也会在腰间挂上一块儿。 玉佩实在是常见的东西。 可顾霜霜脚下的那块玉佩,它也不是皇帝的! 本着宫廷出品,必须精品的原则,皇帝身上的东西,就算是少低调一点的,也不会太便宜,都是贵得咬人的那类。 而顾霜霜脚边的那枚玉佩,成色一般,样式也不精致,看起来,跟那支簪子应该是同一人能用得起的东西。 这玉佩应该是她没放好,不小心从身上掉下来的,成色越好的玉就越脆弱,而这块玉从人的身上坠落,竟然完好无损,可见实在是垃圾货色。 皇帝亲自过来,弯身从地上捡起那枚玉佩,反复的看了两遍,问顾霜霜,“这也不是你的?” “不是。” 皇帝骤然扬手,将玉佩狠狠的摔在地上,“从你身上掉出来的东西,难道还是我的吗?” 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连‘朕’都忘了自称。 顾霜霜与他对视,“第一,我说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第二,我没有怀孕。”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吗?她连x生活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 又不是蚯蚓,能自己让自己怀孕。 她坚决又问心无悔的模样和态度,让皇帝在一瞬之间有些动摇。 丽嫔已经安静很久了,她在此时却插话道:“臣妾有一言,不知道陛下可愿意一听?”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笃定顾霜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但他不是皇帝么?他说不是,就不是咯。 皇帝分了点目光给她,“说。” “陛下和姐姐如此恩爱,臣妾也不愿意相信姐姐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情,既然姐姐说自己没有怀孕,那不如” 她说到一半,又住了口,像是有顾忌,皇帝不耐烦她卖关子,直接吼了她,“你哑了吗?还不快说?” 丽嫔立刻低下头,“是,臣妾觉得,要想证明娘娘未有身孕,不如就让李太医开一剂藏红花。” 没等皇帝反对或者责骂,她就急急道:“臣妾也知道藏红花对女子的身体不好,但是若是姐姐无孕在身,左右遗留药效对人体没有大害,可是若女子有孕的话,堕下的胎是藏不住的,姐姐既然笃定自己清白,一剂藏红花而已,也无伤大雅。” 小云一听就急了,连尊卑都顾不上,对着丽嫔大吼,“丽嫔娘娘,你是何等居心?我家娘娘还未曾生育,你就要她喝藏红花,万一伤了身体,以后如何孕育龙嗣?” 丽嫔道:“你这奴婢,本宫本是好心,怎就叫你污蔑得这般居心叵测?藏红花是有损女子身体不错,但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好生养一养身子,也就养回来了,是吗?李太医?” 被点名的李太医回话道:“回娘娘的话,女子若是有身孕,藏红花于其当若砒霜鸩毒,但若是无身孕,虽说是有些伤身子,但毕竟不是长期服用,伤也伤不了根本。” 丽嫔看向皇帝,“陛下,您也听见了,伤不了根本的,臣妾只是想为姐姐证明清白而已。” 顾霜霜看出来了。 皇帝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但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哭诉。 反正,伤不了根本的 就算伤了根本,那又怎么样? 皇帝沉默了许久,对李莲英道:“去,太医院里再请一位太医来。”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难道要他广告天下‘我的老婆怀孕了,但是孩子不是我的,我不相信,一定要所有太医来会诊?’太医的医术非普通大夫,特别是怀孕这种事,基本上是摸一遍脉就能盖棺定论,若是从他们口中听见‘有喜了’这三个字,那就是没跑的事情了。 他那么宠爱和熹,她有孕了,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赏。 东西六宫,统统有赏! 而不是脸色发绿的再让太医去确诊。 人多了是会口杂的。 再另外请个太医来诊断,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退步。 丽嫔道:“瞧,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对!再请一位太医来看看,万一是李太医看错了脉呢?” 顾霜霜也不顾皇帝在场,讥讽道:“你是不记得了吗?你是巴不得我灌两斤藏红花,最好当场就断子绝孙,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么?” ------题外话------ 这里说句跟剧情有关的,等着小顾反击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流掉孩子 丽嫔在宫中算是比较横行霸道的了,就是属于几乎没人敢给她脸色看的那种,位份比她高的,也因着她圣眷在身而让着她,被封阿谀奉承惯了,对于顾霜霜此刻指着她鼻子骂的行为,她却并没有很生气。 因为她知道,和熹贵妃就快完蛋了! 皇帝不会容忍任何妃子不贞。 任何! 这关乎男人的尊严,皇家的颜面,他绝对不会容忍。 绝对! 你的荣耀都是皇帝给予的,你对他不忠诚,难道他还会捧着你吗? 呵,女人,你的名字叫做贪婪! 丽嫔几乎都要看见顾霜霜被拖出去的时候大声喊着‘臣妾冤枉’的画面了。 太医院的太医很快又被请了一位来。 是吴太医,虽然不如方院判,但医道也是没得说的,至少看你是不是怀孕了,还是分分钟的事情。 吴太医见皇帝的脸色,也不敢怠慢。 来的路上,李莲英就给他卖了一个好,嘱咐他少废话,只做事,仔细点。 他规矩得很,上来就反复诊了三次脉,道:“回陛下,贵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李太医还在旁边跪着,他难道还诊断不出来?但是皇帝的脸色,以及满室的气氛如此诡异,硬是让他连恭喜都没敢说。 皇帝的目光往下面一沉,冷冷道:“开药。” 吴太医一头雾水,但李太医却是已经连滚带爬的写去方子了。 丽嫔在一旁凉凉的道:“太医可要把剂量把握好啊,若是冤枉了娘娘,这罪名,太医可是担待不起的。” 这两句话其实是没有什么逻辑关系的,只是一句明晃晃的暗示。 人家有身孕了,是你给诊断出来的。 结果喝了落胎药,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活蹦乱跳,你说你该不该死? 人家那么受宠,皇帝要是知道冤枉了她,还指不定怎么愧疚心疼呢!到时候你还有个全尸吗? 李太医一听她的话,竟然都忘了避讳着,抬手就摸了一把汗,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于是开药方的时候,反复提笔又停下,仔细斟酌了好几遍药量,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写出了一张没多少味药材的药方。 小云几乎是要从李太医手里抢过药方,急急道:“陛下,奴婢这就把方子送去要御药房煎好送来!”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薄薄的纸张的时候,丽嫔一步上前,从李太医手里抽出药方子,“你这个奴才,本宫不知道是该夸你忠心好,还是该骂你胆大包天?让你去,只怕偷偷的换了药材也未可知。” 小云摇头如摆钟,不断的磕头,“陛下,奴婢是绝对不敢的,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奴婢只是怕只是怕” 她的身份低贱,自然不敢把话说明了对丽嫔含沙射影。 丽嫔自己倒是借接口道:“是怕本宫暗中做手脚,害了你家主子,是吗?” 小云惶恐道:“奴婢不敢!” 丽嫔似乎想怒骂两声,但又忍了下来,转头对皇帝道:“陛下,这奴婢这般污蔑臣妾,臣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帝还没说话,顾霜霜就一句话按了过去,“黄河又没盖盖子,你跳去啊,谁拦着你了?” 丽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道:“姐姐现在心情不好,妹妹不跟你置气,不过,陛下,既然姐姐疑神疑鬼,那不若就交给玉芙宫中宫人去,这样,姐姐总该放心了吧。” 她说完,话头一转,又盯回小云身上去了,“不过这个奴才,就不能让她去了,毕竟她这样护住又不怕死,谁知道她会做什么手脚呢?” 她说到‘不怕死’几个字的时候,眼中阴狠的凶光骤然乍现,不用怀疑,等顾霜霜倒台以后,第一个死的就是小云这个护主的宫女。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云,似乎也赞同她护主这个说法,点点头道:“换个人去。” 皇帝应该是不想家丑外扬,殿内的风起云涌没有影响到殿外,宫女太监们井然有序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丽嫔随手点了个正在扫地的宫女,对水绿说:“给,让她拿去御药房煎药。” 水绿福身出去对那扫地宫女道:“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把这张药方子拿去御药房煎药!” 小宫女干净擦干净了手,诺诺道:“是。” 然而,在她转身走人的那一瞬间,水绿和她的目光相接,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人才看得懂的眼神。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今天早上,皇帝连早朝都没有上,大臣们进了宫,等了半天,却只等来李莲英一句‘今日休朝’。 没有任何原因。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很稀罕了,皇帝以太子身登位至现在,从来没有一天耽误过早朝。 一天都没有。 他在其他方面可能会有一点小瑕疵,但他坐上那把龙椅后,内政修明,明章之治。 初年编修大典,三年平定哲别,五年沟通南洋,大臣们都有休沐,就他没有。 除了前朝,还有后宫要操心。 虽说是有皇后,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拿主意,特别是后宫斗争激烈,每个妃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骗他睡觉。 虽说后妃可怜,但是最可怜的应该还是皇帝。 勤勤恳恳耕耘二十年,其实就是一只免费的鸭,不仅要好吃好喝的把这些女人供养着,还要日复一日的重复造人工作。 后妃们是生育工具,难道他就不是? 将来的江山需要接班人,他贡献无数小蝌蚪,就是为了广撒网,捞最聪明的那一只,其实本人有多少快乐的体验感? 可能最开始是有的,左拥右抱,个个女人都还长得漂亮,可是时间长了,谁受得住,腰子是铁打的吗? 然而!受不住也要受啊!太子虽然立了,但万一下一个儿子更聪明呢? 国家永远不会嫌弃君王有多优秀。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只种猪,使命就是负责给母猪播种。 但是不管是种猪还是治国机器,他都做的非常出色。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今天罢朝了。 丽嫔心里既是嫉妒又是爽快。 因为,皇帝越是重视,顾霜霜就死的越惨。 粗略估计,大半个时辰后,刚才那个扫地的小宫女儿,端着一碗颜色深得近乎黑色的药汁,颤颤巍巍的来了。 那药满满的一碗,平面几乎都和碗沿平齐了,御药房到这里这么长的路,也难为这宫女竟然端得一滴也没洒了。 这个宫女儿,就是小燕了,她一直在外殿做粗活儿,没有进主殿的资格,她端着药汁进来,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处,似乎不知道该把这药端给谁。 丽嫔立刻呵斥道:“没眼色的奴才,还不快服侍贵妃娘娘用药?” 小燕怯生生的瞅了顾霜霜一眼,那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像是顾霜霜平日怎么苛虐了她一样。 等她走到面前,正在斟酌着如何开口的时候,顾霜霜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说罢,端过小燕手中的药碗,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药汁实在得太满了,她接过来的时候,喝药的手,洒了不少在手上和衣领上,深褐色的药汁把金贵的锦布染了很丑陋的一块儿,让顾霜霜看起来有些狼狈。 接下里,又是新一轮漫长的等待,丽嫔问,“李太医,药效何时发作?” 李太医想了想,给出的答案比较保守,“这个要根据个人的体质来定,一般人大约是在一刀两个时辰,若是特殊些的,大概会退推后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最晚三个时辰后,顾霜霜的‘孩子’就会被流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三个时辰,她肯定是会被限制行动,哪儿都不能去,做什么都是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那么,就开始等吧。 除了等,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天已经近迟暮,顾霜霜却端正跪得稳稳当当,身形都不带摇晃一丝,哪里有即将落胎的模样? 小云把时间掐得很紧,时间一到,她就立即激动得眼含热泪,“娘娘!您是清白的,终于能证明您是清白的了。” 殿中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很精彩。 丽嫔喃喃:“不可能的!是时间没到!就是时间没到,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小云满脸愤怒,“丽嫔娘娘,我家娘娘到底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污蔑于他?铁铮铮的事实就在眼前,你还要咬住不放,是不是还要我家娘娘再喝一碗藏红花给你看看?如果我家娘娘往后孕育不了龙嗣,丽嫔娘娘午夜梦醒,良心就不会痛吗?” 小云是个很老实,也很胆小的丫鬟,她此刻像是气坏了,连尊卑都顾不上,几乎算是在骂丽嫔了。 但,她哪里说得出来这些话? 这些话,全都是顾霜霜教她的! 丽嫔哪能让一个奴婢指着鼻子骂?当场就火冒三丈,指挥着水绿想要掌掴小云。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宫女儿匆匆忙忙的跑进了主殿中,噗通就跪下,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急急道:“陛下,娘娘!不好了!” 丽嫔正火大着,也不管这个‘娘娘’喊的是不是她,张口就骂,“贱婢!火烧眉毛了嘛?如此大惊小怪?!” 那宫女儿叩首在地,被吓得压低了些声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娘娘恕罪,是宫中的宫女自杀了,奴婢一时慌了神,才,才” 丽嫔这才看清楚,来的这个小宫女儿,她是玉芙宫的宫女。 是小梅。 顾霜霜闻言,问,“自杀?是谁?” 那宫女转过身来对着她叩拜,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小燕。” 顿时,丽嫔整个人都僵住了,顾霜霜却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道,“让管事太监将尸体处理了,给她的家人送些银子过去。” 宫中常有宫女或者太监自杀,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处理尸体,常规的处理方式,送银子,是顾霜霜自己添的。 这毕竟是玉芙宫的宫女,她怎么处置,也没人多说什么。 然而,小梅却跪在地上没挪动脚步,咬着嘴唇,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顾霜霜问,“怎么还不去?” 小梅挣扎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回娘娘,小燕自杀之前,留了字。” “什么字?” 小梅又不敢说了,只道:“娘娘,还请陛下和娘娘移步,奴婢实在不敢说啊!” 顿时,丽嫔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燕死在了她自己的屋子,是吊死的,小梅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然后就急匆匆的去报告顾霜霜了,因此尸体还吊在房梁上,没有被人放下来。 进门看见的第一幕,就是小燕那像铜铃一样c都要暴突出眼眶的眼球,看上去十分瘆人,丽嫔和贤妃看到的时候,下意识的偏了头,避开这一面。 但是就是这短暂的一避,丽嫔就错过了写在墙上的字,让顾霜霜先一步能够有所动作。 这些字使用鲜红色的血写的,密密麻麻有整整一面墙,总结一下大概意思,就是—— 她被丽萍胁迫污蔑顾霜霜,丽嫔让她掉包了顾霜霜会喝的药,那其实不是落胎药,是催经的药。 簪子是假的,玉佩也是假的,统统都是丽嫔用来污蔑顾霜霜的手段,李太医和吴太医,全都被收买了。 顾霜霜看着那一墙的血字,走到丽嫔身边,掰正她的脑袋,让她看着那面墙,“妹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个局做得其实还算高明,在皇帝怀疑了顾霜霜的情况下,她喝了落胎药,下体见了血,就算她浑身长嘴,也不会有人再听她解释。 而太医院是有轮值表的,今天是哪两位太医轮值,是可以提前知道的,有心想收买,总会找到路子的。 这样看来,方院判的病,估计也和丽嫔脱不了干系了。 方院判是收买不了的,他不病,怎么能轮到李c吴两个太医来看诊? 那两个来看诊的太医还跪在主殿,没有跟过来,皇帝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我很愤怒’,看得人心里直发凉。 “给朕把那两个狗东西提过来!” 他一声爆呵,丽萍这才反应过来,她双脚一软,就跪在地上,眼泪如同落雨一样的往下落,开始喊冤,“陛下,这个贱婢污蔑我臣妾!臣妾没有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假孕事件 不论丽嫔如何喊冤,但李c吴两个人很快被押送过来。 小燕写了那满满一面墙的血字,实在是触目惊心,进了房间只需要偏头看一眼,就能够看得到。 两个太医跪下去,也只是瞬间的事。 顾霜霜冷笑着看着他们,“当年我在战场上,刀林箭雨没能将我奈何,如今在这深宫里,明眼不见血,就差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二位,我们是有何等深仇大恨,让你们非要置我于死地?” 两个太医面露愧色,就连皇帝,看她的时候,眼睛里也多了些惭愧。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沈十三一样,权势滔天还能被君王容忍,向来都只见将军去征战,不见将军享太平,多的是在朝堂腥风血雨中丢失性命的将军。 在军中时,顾霜霜虽然没有挂职,但功劳是实打实的。 敌国入侵的时候,你要人家扛枪上马,去护你们平安,现在暂时安宁了,却要人家的性命。 卸磨杀驴也太快了! 这两个老太医被看到墙上的血字,第一反应就是心虚,惊怕,顾霜霜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番话让他们下意识的愧疚了一下。 他们这一瞬间最真实的反应,就足够说明问题,再狡辩,也没有意义了。 毕竟皇帝一直都在边上,他就是玩弄人心的顶尖儿高手,露出了如此明显的破绽,狡辩只会加速死亡。 聪明一点的,就应该立即把幕后主使供出来,让她来承担大部分的怒火,大部分的责任。 两个老人精明显不是什么愚蠢的人,立即就开始卖队友。 “陛下饶命!是丽嫔娘娘!是丽嫔娘娘让我们做的,丽嫔娘娘用臣等的一家老小威胁,丽嫔娘娘说,臣等若是不做,就让臣一家死无葬身之地,陛下,臣的孙儿才三岁啊,臣不敢不做啊!陛下!陛下饶命啊!” 丽嫔的大脑瞬间就当机了,思维短暂的空白之后,就是满腔的不可置信与怒火,话没有经过大脑筛滤就冲出了口,“你这个老匹夫!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一家死无葬身之地?明明是你狮子大开口,要了本宫三千两白银,如今却把罪责全都推在本宫身上?本宫” 刚想放两句狠话,她却突然噤了声音,往四周环视一圈,所有人都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她,那一刹那,她有一种被所有人联合下套了的错觉。 皇帝刚才用来看顾霜霜的那种眼神,现在被用来看她,她浑身冰凉,只觉得脚底板都在发麻。 来不及多想,她膝行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陛下!臣妾不是故意的!是她!是顾霜霜!她处处紧逼臣妾,臣妾要是再不反击的话,就要被她陷害致死!陛下,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为了自保!对,只是为了自保啊陛下!” 多年的夫妻情分,其实并不稳固,风一吹,就像吹散一堆灰尘一样的简单,就散了,皇帝的目光冰冷又充满鄙夷,不用任何言语,就能感受到他预备舍弃这个嫔妃的意图。 帝王的心,是天底下最冷硬的一颗心,不管你曾经陪他睡了多少个晚上,不管你曾经给过他怎样的柔情,将你抛弃的时候,他不会想起一丝有关你们过往的回忆。 “来人,赐丽嫔白绫拖下去吧。” 丽嫔愣住了,甚至连求饶都忘了。 她的爹是当朝大臣,手握重权,她的家族枝繁叶茂,桃李天下,皇帝怎么说赐死就赐死? 她的家族,他也不准备顾及了吗? “陛下!陛下!臣妾在你心中难道一点位置都没有吗?臣妾是做错了,可难道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没有吗?和熹才陪了你多久?臣妾又陪了你多久?她为了做了什么?我又为你做了什么?谁是真的对你好?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为了她,你就要杀掉我吗?” 可是,无论她怎么试图让他念及他们往日的旧情,他都无动于衷,随着她被越拖越远,众人耳边听到丽嫔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刘放!你好狠的心! 两个太医也被人拖了下去,这房梁上还吊着一具尸体的房间,他们自然不会多留,顾霜霜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弯了弯膝盖,“既然此事已经了结,那臣妾就先回了,陛下请便吧。” 说她,她边没有多留,转身回主殿了。 皇帝想要喊住她,但张了张口,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假孕事件闹了整整一天,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色黑沉沉的压了下来,玉芙宫掌起了灯,顾霜霜坐在梳妆镜前,小云拆了她的簪子,替她散下一头的乌发。 平时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丫鬟,也难得的有了些眉飞色舞的神态,“娘娘!您真厉害!丽嫔在宫中专横很多年了,虽然只是个嫔位,但皇后娘娘也总是拿她没办法,只能事事多忍让她一些,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宫中不知道多少人都关起门来笑呢!” “不过她也是活该,咱们规规矩矩的不去惹他,她却想置我们于死地,哼!报应来得这么快,现在好了,以后她都没有机会再害人了,真是大快人心!” 顾霜霜动手摘了耳边的耳环,道,“把小梅喊进来。” 小云听见小梅的名字,立即低下头去,似乎很愧疚,“娘娘,都是奴婢没用,奴婢胆子太小了,不敢做这些事,还要娘娘冒着风险让其他人去做” 顾霜霜没有追究她,只是说,“去把小梅喊进来吧。” 不敢杀人的人真的很让人羡慕。 小云福了福身,出去喊小梅了,顾霜霜取下另一只耳坠,静静的坐在镜前等着。以前,她也不敢,后来,就没有感觉了。 小梅很快被喊进来,她一进来,就跪在顾霜霜脚下,用额头去触碰她的脚尖,道:“娘娘,小梅今日为娘娘做事,就是娘娘的人,不管以后如何,奴婢都誓死效忠娘娘,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顾霜霜被她突如其来的剖白搞的一愣,等反应过来,才伸手将小梅扶起来,“你不必如此惊慌,我不嗜杀,不会杀你灭口。” 小梅以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脊才垮了下来,看起来放松了些。 顾霜霜道:“你以后便进殿来服侍,很多事小云不敢做,就由你去做,知道了吗?” 小梅立即像在做保证一样,“娘娘请放心!奴婢的手脚很麻利,嘴巴也很严实,往后绝对只对娘娘一人衷心!” 顾霜霜点点头,“今日的事,有没有被人看见?” 小梅道:“没有人看到,奴婢尾随小燕进屋之前已经把所有人都支走了,在墙上写字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人回来。” 顾霜霜道:“嗯,那间屋子,叫人处理了。” 小云和小梅齐声回答,“是,娘娘。” 晚上,顾霜霜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她不觉得小燕有多么无辜,也不觉得丽嫔有多么可怜。 这一切,都是她们自找的! 那日从御花园回来,她就知道丽嫔要忍不住了。 她的性子其实和张曼兰有些像,但又不完全像,顾家虽然门第不高,但顾吏的妾很多。 顾吏虽然是个垃圾,官儿也不是很高,但他过手的脏钱很多,家里也还算富裕,他官儿只有八品,但后院儿里的争斗一点儿不比皇宫里逊色多少。 谁都想多攥点儿钱在手里,谁都想多讨些赏赐,那些女人,个个都不省心。 顾夫人被无数种手段栽赃无赖过,要不是齐知州还在上头顶着,她大概早就成了下堂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起义 少女时期的顾霜霜,见了不少这样的脏套路。 他和皇帝几个月没见面,丽嫔无中生有来找茬,其中必定有猫腻,那日回来,她就让小云搜了宫,果然在角落里面找到了一枚玉佩。 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丽嫔要玩儿什么花样了。 丽嫔只知道自己收买了两个太医,但她却不知道,这两个太医,早就被顾霜霜收买过了。 她早已经准备随便挑个时候,让这两个太医来确诊断她怀孕,再顺着事态,栽赃丽嫔,让皇帝以为,怀孕的事是丽嫔嫁祸了她。 但是没想到,丽嫔真的就准备了这一手,但太医早就被顾霜霜收买过了,他们收了丽嫔的钱,却转头就将她卖了,来跟玉芙宫报信。 顾霜霜干脆将计就计,等着丽嫔来演戏。 礼尚往来,生死就只看谁更厉害了。 同一天晚上,皇帝也没有睡觉。 他不是睡不着,他是被堆成山的奏折压的。 白天没有上朝,自然堆积了一大堆事务,只能等着晚上来赶工,这个道理,跟沈问趴在被窝里面赶作业是差不多的。 他是个劳模,通宵加班已经习惯了,就是李莲英看得肝儿疼,“陛下,您这是何苦来的,要奴才说,您都这样纵着贵妃娘娘了,就该告诉她,不然呐,就您今天的那表现,贵妃娘娘心里说不定还怨着您呐!” 这都不用想的,任哪个妻子被丈夫质疑不忠诚还能淡定? 何况顾霜霜本来对皇帝就有点儿隔阂。 “这是哪个狗日的!字儿写得这么小,看得朕眼睛仁儿疼!家里没墨了吗?陈旦?明天往他家里送点儿墨!” 李莲英一看,得!白说!然而,皇帝不是没听进去,只是这事儿,难开口啊! 他要怎么说? 哎顾霜霜,你玩儿手段还是太嫩了,我故意让着你的? 哎顾霜霜,我的太医当然只听我的话啦,你以为你指使得动吗? 哎顾霜霜,你以为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 这么大一个男人了,拿着这点事儿去邀功,丑不丑? 况且,他也不全是为了她。 丽嫔在宫中多年,根基稳固,连带着家族x氏也如日中天,他表面上对丽嫔该宠的继续宠,该给的继续给,可是心里面早就开始忌惮了。 x氏坐大,xx(丽嫔的爹)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近来,xx的言行愈发出格,几乎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终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这个臣子,趁着现在还能搞得动他,赶紧下手了。 顾霜霜能够收买李c吴两个太医,知道什么才是他们的死穴,就说明他已经在关注朝政,那么x氏的的动向,她也应该在关注着。 这时候他拿着这事儿去讨功劳,她只会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回棋子,被她用来顺带除掉x氏,反而惹她反感。 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来的好。 后半夜得时候,李莲英又劝了皇帝两回,一回让他告诉顾霜霜,一回让他去休息一会儿,都没劝动,事不过三,他也不敢再逾矩,只能老老实实的陪主子熬着。 卯时过了没多久,还不到上早朝的时间,就有内饰来禀报,季丞相请觐。 皇帝狠狠锤了锤自己的太阳穴,这才觉得清醒了一点儿,“宣。” 季丞相进殿,先行了礼,然后捧着连夜写的折子,双手奉过头顶,对皇帝说,“陛下,昨晨南北方都快马送来了消息,有农民起义了!” 皇帝心里当时就是一沉。 如果不是大规模的起义,镇压不住的那种,季丞相一把年纪了,不会熬到这么晚都不睡来见他,可见事态是比较严重了。 昨天他忙着处理后宫的破事儿,压根儿就没有上朝,也挡了所有人的觐见,季丞相才不得不等到现在,听闻他还在皇极殿连夜处理政务,才赶着写了一份奏折,连夜入宫。 季丞相接着说,“南北边的灾情都十分严重了,朝廷播下去的赈灾粮,不知道到了百姓手里面还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对了,不然肯定不会爆发这么大规模的起义,依臣之见,这次赈灾的钦差,手肯定是黑的!” 他说得义愤填膺,言语之间,大有种想把派遣南北两地的钦差丢到化粪池里去喂屎的冲动。 从季贵妃就能看出,季丞相确实是个好官儿。 当爹的一心为国,不像别的臣子一样,一心只想着揽权c圈钱,他是真正办实事儿的官。 所以当女儿的在后宫能够稳如泰山。 虽然不是最出挑最受宠的那两个,可一般的,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题外话------ 实在不好意思,丽嫔没有出场过的爹叫啥名字,我给忘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要自杀啊? 季丞相的觐言,每次都很中肯客观,不偏向他的门生,也不打压别人的门生,从徇私枉法,从不贪墨舞弊,如此奠定了他在朝中卓然的地位。 这次南边大旱,钦差是少府寺卿华英招,北边大涝,钦差是他的侄儿孔乐水。 两人同时出发,两边同时起义,但南边起义的阵仗比北边大很多,以此可以看出,当舅舅的果然还是有本事些,连搞事情搞得都比侄儿大。 皇帝简直就是脑瓜仁儿疼,那华英招平时虽然油嘴滑舌,但办事一向还算牢靠,怎么这次,就偏猪油蒙了心,连赈灾粮都敢动! 你说你动就动了吧,下手能不能有点儿分寸?好歹给老百姓留一口。 一口都不留,你不是找削吗?! 自古但凡是提起赈灾二字,发放下去的粮,到了地方上能有一半,那就已经算官员比较有良心的了,可实际上,大多时候都只能剩下四成左右。 百姓反抗的手段,大都是起义,但毕竟都是些百姓,比不得正规训练的政府军,一般都是刚刚起个苗头,就被当地军队武力镇压了。 等到天灾过去,该死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土地里能够种出粮食了,百姓们勉强能够活得下去了,钦差再往京城送一份折子,大概捏造一点自己在灾情期间如何安抚百姓,如何发放粮食,如何解决灾源。 总之,把自己的功劳往大了说,将起义c暴乱c这等事情统统压下去,饿死了多少百姓,报废了多少田地,统统都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当政者对这种情况,不是完全不知情,可总是没有多大的办法,官官相护,你贪我也贪,甚至有些皇亲,也参与其中,要是认真查下去,绝对扯出一大片,朝堂上干净的,说不定只有那么几个。 你能把这些人全都杀了吗? 如果全都杀了,谁来给你办事?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次,皇帝不能再容忍了。 农民起义一般闹不出多大的动静,一来,政府军队强势,二来,百姓只是为了要一口吃的,起义只是手段,如果威胁到生命,他们就会立刻放弃,不然就是本末倒置了去。 可是这次的起义,从河南到襄阳再到汉城,起义军势如破竹,竟然连破了三城! 这三城的知州知府,被人追得像一条丧家犬,连老窝都不要了,带着妻儿老小,一路的逃。 这说明什么? 说明赈灾粮到了地方的时候,大概只剩下了一成,更有可能的,连一成都不到! 你朝廷要么别赈灾,赈灾放粮了,人家拿个饭碗排了老半天的队,等轮到了一看,锅里就是洗锅水,两粒米在里面漂浮着,谁能干?谁能乐意? 这不是拿人家开涮吗?! 季丞相在最开先的愤怒过后,也冷静了下来,道,“陛下,此事实在是难以解决,依臣之见,华英招和孔乐水两人,应该立即处死,以平息民愤,再重新派人北下南上,安抚灾民,监督赈灾,至于起义军,应当先试着招降,如果不行,再镇压,不过此起义军不能赶尽杀绝,他们都是吃不饱饭的百姓,如果杀了他们,恐怕会引天下人议论。” 皇帝沉静的看着他,“丞相以为,这样就能算解决了吗?” 季丞相没懂他的意思,有些迷茫。 这件事情,他说的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也唯有这样,各方面才能得以周全,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最少能解决燃眉之急,不然起义军愈多人附和,盛世愈加浩大,到时候恐怕会动摇国之根本。 皇帝垂头看了一眼呈上来的奏折,半晌,直接将其扫落在地,雪白的纸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每一条都是这个忠臣绞尽脑汁为大秦想出来的续命之法。 皇帝弃用了上面的所有法子,“华英招与孔乐水,必杀,但这层层盘剥的官员,也不能放过!” 季丞相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一下,震惊至极,“陛下是说” 如果要制裁这些官员,朝廷必定会大换血,不夸张一点的说,现在七成以上的官员,全都得死! 哪个君王能有这种魄力? 就算是有,可光有魄力有用吗?七成以上的官员,一个不慎,就会让朝堂崩盘。 最尖锐的一个问题:杀了这些人,一时间哪里去找新人来顶替这些官职?那时候各个机制全体瘫痪,国将不国,家将不家! 皇帝偏头对李莲英道:“去,让沈战进宫。” 李莲英亲自去宣沈十三进宫,季丞相震惊之后,则是开始劝,“陛下请勿冲动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在这种时候想要将他们连根拔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还有一点,他没敢说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皇帝培养各方势力,让他们互相制衡,可一旦皇帝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势必会团结起来,说不定能直接反给你看! 而且现在干旱和洪涝也都没有解决,还有起义军在虎视眈眈,可以说是内忧外患,这时候整肃朝堂,就是在自断生路。 皇帝是一个明君不错,但这不能代表他能够一一己之力碾压整个朝堂。 皇帝静静的听着季丞相劝,既不开口打回他的建议,也不赞同他的方法,直到沈十三到了。 等沈十三的这点儿时间,其实还是不短了,他在城外的军营里面,李莲英到城外才找到了他,这段时间季丞相一直苦口婆心的劝,嗓子都说哑了,皇帝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急得他直挠头! 沈十三一进来,他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急忙迎上去,道:“沈将军!你快劝劝陛下,在此刻如此行为,实在是危险至极,大秦的江山不能这样折腾啊!” 季丞相虽然比皇帝老出好大一截,但此刻,他实在是怀疑,皇帝是老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十三刚来,并不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是一头雾水,季丞相这没头没尾的跟他嘚啵嘚啵,他一张嘴,一下没管住自己的嘴,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这老东西在说什么呢?” 这句话,当然是对皇帝说的。 皇帝当时就窒息了,“你能不能管管你这张破嘴?” 沈十三这会儿反应了过来,倒没有再叫人家老东西了,而是真诚的说了一句,“嘴瓢了,下次我尽量不当着你的面儿。” 季丞相:“?” 我招你惹你了就变成了老东西?不在当面说,背后就可以说了吗? 皇帝才没心情跟他继续皮,道:“大旱和洪灾,你有什么看法?” 沈十三一看皇帝那逼样儿,就知道没好事,“有事直说,我还忙着。” 每次皇帝一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只就知道没好事儿,基本上都是又累又不讨好的活儿。 皇帝很满意他的态度,对着李莲英招了招手,“御龙刀取来。” 沈十三一听,问道:“你没事儿取那玩意儿干什么?要自杀啊?” 御龙刀是大秦帝王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上可斩昏君,下可斩佞臣,可以说,拿着这把刀,你想砍谁就砍谁,当然了,斩完了还得编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历代帝王都会将此刀赐予一位大臣,相当于赐予了此大臣无上的权利。 但近年来,往上三代的帝王,疑心病一个比一个重,这种具有完全杀伤力的武器,他们不舍得交托给任何一个人。 到了皇帝这儿,他也只有一个沈十三可以信任。 但这人什么逼样你们心里应该有点儿数,要是把这刀给他,他一不爽能带刀进皇极殿给你表演一个大杀四方,你能把他怎么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谁斩谁 所以近百年来,这御龙刀一直在历代帝王手中。 但就算如此,也只能说明没有一个够资格得到这把刀的大臣,并不是说这把刀就要就此湮没在历史的灰尘中了。 皇帝今天把它拿出来,沈十三颇有点儿警惕。 这玩意儿都请出来了,基本上是板上钉钉儿的没好事了。 皇帝说,“这御龙刀,今天赐给你,带着他南上,去治理旱灾,见着华英招,二话不说,把他给朕斩了,人头让人快马送回来,朕要将她的人头高悬在城楼上。” 沈十三这才明白了,是南边旱灾的事情,“斩他的人头还能用得上御龙刀?老子的刀难道不好使?” 皇帝瞥了他一眼,“让你拿着就拿着!那么多废话!” 沈十三知道他还另有打算,但他现在不预备说,他也不问。 皇帝道:“这次去,沈度留下,江柔还有沈思沈问,全都带走。” 沈十三本来没什么意见,赈灾这事儿他以前也做过,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这次不一样。 南方的起义军声势浩大,他去南方赈灾,不仅要面对暴民,还要镇压起义军。江柔和三个小沈,全都是他的命根子,他可以丢了命,但不能没了命根子,否则就是一个太监!他是战场里百战百神的将军,是大秦的栋梁,是一个男人,这些没什么好说,都是他应该做的,再危险,再要命,他都可以提着脑袋往前冲。 但他的命根子不能动。 南方乱成一锅粥,听闻起义军已经有二十万之众,人数还在不断的往上飙,他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江柔跟着去做什么?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季丞相还在,沈十三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在外人面前给皇帝留点儿面子,“上次的龙虎关之战,是不是让你对江柔有了点儿什么误会?要是有的话,你可以说出来,老子给你解释解释。”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连李莲英都忍不住的为皇帝捏了一把汗。 不过,好像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江柔给人的印象家只有四个字:弱不禁风。 上次在龙虎关,她表现出了她英勇刚强的一面。 就那一次,外界什么传言都有。 有说江柔作为娇弱女子逆袭的。 也有说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彪悍的娘们儿,但是因为嫁给了更彪悍的爷们儿,才把她的光芒掩盖了下去。 但不论外界怎么说,皇帝是了解她的。 那一战她虽然表现得出色,但本质上,她仍然是个小娘们儿,大多时候,还是要靠沈十三。 一个愿意依靠,一个乐得让她依靠。 何况,沈十三本人也不愿意让她再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不是你的媳妇儿你不心疼,老子疼的肝儿哇哇疼! 皇帝气得啧啧了两声,阴阳怪气道:“看看,看看你那吊样儿,老子说要让她做什么了吗?媳妇儿就跟在你身边,你还不能保护好了?” 说完,李莲英干咳了两声,小眼神儿往季丞相那边瞟,对皇帝疯狂暗示:这里还有外人在,祖宗,你是皇帝,什么老子不老子的!请你注意你的用词! 皇帝是被沈十三气疯了,这稍稍有了点儿身为皇帝的自知之明,看见季丞相也尴尬非常的杵在那里,他稍微收敛了点儿,清了清嗓子,对季丞相道:“丞相就先回去,这事我再与沈战商量商量,尽快解决了它。” 南北灾害还没有出解决方案,季丞相其实是非常不想走的,但见沈十三在这里,还是决定先离开。 这东西他没规没矩的,经常跟皇帝大呼小叫动手手脚,这是满朝皆知的事。 但这都是听说,谁也没有见过他对皇帝呼喝或者动手。 现在这俩明显是要干起来了,他不走,不识趣的留在这里,是当个目击证人吗?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人家皇帝也是要尊严的 只不过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的提醒皇帝,“望陛下能够仔细考虑,听取微臣的建议,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啊。” 皇帝点了点头,“丞相的建议,朕会仔细考虑。” 才怪 季丞相一走,皇帝就撸了袖子走下龙椅,冲到沈十三面前,“让你带走你就带走,这是圣旨,你要是抗旨,老子就斩了你。” 沈十三的身侧,御龙刀还被一个小太监双手托举着,他一把抽刀出鞘,在皇帝面前比划了两下,得意道:“你心里最好有点儿数,现在到底是谁斩谁?嗯哼!” 皇帝都气得眼冒金星了。 皇极殿你拔刀就算了,你还在皇帝面前耍刀法? 你咋不上天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天后出发 御龙刀虽然代表着一种殊荣,但归根究底,这个殊荣还是皇帝给的,并不是说你拿着一把刀,就能够天下无敌横着走了,你要是用它做点儿什么不该做的事,那还是叫造反。 皇帝脸都青了,他就知道!这刀一到沈十三手里,这人肯定就是这幅逼样。 这狗贼,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跳进染缸! 皇帝劈手就想去夺沈十三手里的刀,但人家是长年累月在军营里浸润的,而他呢?常年纵欲c熬夜c超负荷工作,要是能打得过人家,那简直就是有鬼了! 沈十三左一闪,右一闪,把刀晃了两晃又两晃,“你今天要是拿得到,老子给你跪下喊爹。” 李莲英的牙齿突然就酸了,他怎么仿佛觉得,这是一个竹马在逗小青梅? 颇有一种,‘你来抓我啊!你来抓我啊!抓到我就让你亲一口’的既视感。 皇帝毕竟是皇帝,人家有天家威严在上面罩着的,蹦了两蹦,见占不到上风,也就不送上门去给沈十三耍了。 他正了脸色,道,“这次南旱北涝,起义军一路猛攻,从南向北进发,现在北边也已经有人应和,开始集结人手,准备从北打到南,与北方军汇合,现在光是北方军就有二十万人数之众,如果让他们汇合,后果不堪设想。” 沈十三油盐不进,“我知道,那和带江柔有什么关系?你他妈还准备让她去色诱吗?你看她长成那逼样,谁买她的账?要不这样吧,我看顾霜霜还行,长得好看,还能打仗,你让她跟我走,老子给敌军来一出美人计,保证兵不血刃,你觉得怎么样?” 皇帝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duang一下子又炸了,“怎么你大爷的怎么样?老子跟你说正事儿你他妈东扯西扯,信不信一巴掌扇死你?” 沈十三把御龙刀往肩膀上一扛,抖着腿道:“快扇死我求你了,这他妈天天都奔西跑刀林箭雨,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皇帝闭嘴了。 这么能打还这么便宜的劳动力,他简直是赚大发了!哪舍得就这样扇死! 没法了,他只能将计划和盘托出,“附耳。” 沈十三一脸怀疑他想一口咬掉自己耳朵的表情,将信将疑的把耳朵凑了过去。 皇帝看他那表情啊,简直牙根儿痒痒,等他凑了耳朵过来的时候,骤然发难,跳起来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锤,“老子锤爆你的狗头!” 但沈十三早有准备,在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内,快速反应闪开,嘚瑟道:“嘿嘿,打不着!” 两人一来一往,互相斗智斗勇了小半个时辰,连李莲英都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陛下,该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了。” 皇帝一瞅天色,发现是要该上早朝了,这才正色,说正事儿。 这天早晨,众大臣上早朝的时候,发现一件稀奇的事儿——沈战竟然来得比他们还早! 天要下红雨了! 以往什么时候,他不是最后一个入朝的?更何况这段时间这人好像压根儿就没来上早朝啊! 今儿个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众人揣摩了半天,终于在即将结束早朝的时候,等到皇帝发话了。 早朝是不可能带刀的,所以御龙刀一早就被小太监拿下去收了起来,只等着现在,当着众人的面,重新赐给沈十三。 朝堂沸腾了。 百年不曾见过光明的御龙刀,重现于世了! 华英招和孔乐水两人,是死定了! 沈十三拿着御龙刀走回家的时候,那叫一个意气风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可牛逼,谁都别来惹我’的气场,方圆十米,都没人敢靠近他,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拿来祭了刀。 沈十三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回家,才算是过足了瘾,他把刀放回了房间里,就到处找江柔。 郭尧说江柔是在家的,但房间里面没有人,院子里面也没有人,指不定去花园里面散步了。 结果一圈儿找下来,发现哪儿哪儿都没人,他就干脆差遣下人开始地毯式搜索。 他一路找到后院儿里面,才看见她和两个小萝卜头蹲在墙角,娘仨儿在区区空空的说着什么。 他走过去,探着脑袋往前面看了一眼,“你们在干什么呢?” 他走路故意没发出声音,这一下把娘仨儿吓得一抖,江柔更是重心不稳,一屁股蹲儿就往后面坐了下去,刚好坐到他的脚背上。 他把脚一提,直接把江柔抬了起来,伸手把她拉起来,“干嘛呢?” 一边说,目光就一边往地底下挪,结果看到了一堆这都是些个啥? 地上小盘子小碗的摆了一堆,都是很迷你的餐具,盘子里面装了一堆草,碗里面装了一碗沙,看起来还有个小菜板小菜刀什么的。 沈十三虽然认不全菜的种类,但草和菜还是分得清楚的。 江柔小声的抱怨了一句,“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呀。” 她仍是没有回答沈十三的问题,但沈思兴奋得手舞足蹈,对他道:“爹爹,娘在带我们过家家,你看,这个是清蒸鲤鱼,这个是蒸馒头,这个是排骨萝卜汤!” 沈十三一看,所谓的清蒸鲤鱼是一颗长得像鱼骨的草,蒸馒头是一坨搓圆了的黄泥,排骨萝卜汤是一碗清水里面加两块鹅卵石。 沈十三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到扭曲,“你几岁了?”江柔有些窘迫的擦了擦手上沾的泥和灰,辩解道:“那个什么,是思思和小问闹着要拉我来的,我是,是陪孩子。” 沈十三一脸不相信,沈问又适时拆台,“娘,是你拉我们来的啊。” 良心话!这种弱智游戏,他根本不想玩儿好吗?! 江柔悄咪咪的瞪了沈问一眼,用幽怨的小眼神控诉他:小叛徒! 沈十三觉得自己的脑花有点儿疼。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老子是又添了个女儿吗? 江柔把双手背在身后,意图掩盖事实,“那个,你听我说” 结果没说完,沈十三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说了,闭嘴吧你。” 江柔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满是无辜,对着他眨啊眨啊眨,沈十三心中顿时一紧。 卧槽?勾引老子! 他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搂住她往揽月阁走,沈思在背后喊,“娘!我们要等你回来吗?” 沈十三代为回答,“不等,自己玩儿你们的!” 他的步子很快,江柔被他夹在腋下,要小跑着才跟得上,无奈只能伸一只手抱住他硬实的腰,几乎是挂在他身上了,顺便还悄悄就着他的衣服擦了一把手上没有擦干净的黄泥。 沈十三倒吸一口凉气,抓住她在她腰上蹭的那只手,双眼如炬的看着她,“就你知道怎么勾引老子!” 江柔一脸懵? 嗯? 我没有啊! 然后,她没有机会思考她到底有没有了,反正那天下午,她才从床上爬起来。 刚刚坐起来,沈十三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扯了回去,低头在她唇上啾了一口,用大拇指的指腹婆娑着她殷红了嘴唇,说,“收拾一下,三天后我们南上。” 江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爬起来撑在他胸膛上问,“南上?南上做什么?” 沈十三道:“南边的起义军造反了,皇帝让我去平乱。” 江柔不解,“我也要一起去平乱?” 她不是贪生怕死,如果她很厉害的话,她更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陪他并肩作战,往后人家提起沈十三的话,也会想起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夫人,啧啧,简直就是一段佳话,想想就很美好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跪算盘 可现实就是现实,她也就那点儿斤两,完全就是个累赘,沈十三带着她,除了被拖累,其他没有任何作用。 而且战场是混乱的,她这种弱鸡,最容易被俘虏,她跟着去,完全就是给敌军增加胜利率的啊。 “沈思和沈问也去。” 江柔这下彻底懵了,“沈战,你疯了?” 如果她必须去,她自己乖乖呆在大后方,让干嘛就干嘛,让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也就罢了。 可沈思和沈问,他们俩一个十岁一个七岁,要是有点儿什么岔子,跑都跑不快。 沈问还好一点,特别是沈思,一旦有突发情况,她的死亡率高达八成! “你到底想干嘛?那都是你亲生的啊!” 南方起义军节节胜利,她没有刻意去打听,但也听说了这只军队的威名。 沈十三是厉害不错,可是当娘的,怎么可能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深入那种虎狼之地? 人不是神,再厉害也会有个万一,万一呢? 沈十三道,“我没命也得让你们活下来,你还不相信我吗?” 江柔有点儿急了,“说的什么胡话,你得平安,我们都得平安!” 沈十三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相信我就是了。” “那种地方太危险,孩子们都太小了,沈战,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不会让他们跟着你去南方的。” 沈十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别闹了,乖。” 江柔都要急哭了,“谁跟你闹了?你还是不是亲爹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江柔都没有再搭理过沈十三,他总是紧闭着嘴不肯说话,她都急眼了,他还是一句,“你相信我。” 餐桌上,三个小沈的目光很整齐,一会儿瞅瞅江柔一会儿又瞅瞅沈十三。 沈思扶着桌面,站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给江柔夹了个鸡腿,奶声奶气问,“娘,你是不是和爹爹吵架啦?” 沈十三虽然在吃饭,但耳朵也不自觉的竖了竖起,想听听她说什么。 江柔摸了摸沈思的脑袋,道:“没有的事,思思赶紧乖乖吃饭,等会儿要早点睡觉。” 沈思满脸狐疑,“那娘亲为什么不理爹爹,娘在骗人!” 沈十三沉默着,心眼儿贼多的让女儿帮自己出头,心里在疯狂大叫:亲闺女!这是亲闺女! 江柔把沈思抱着坐下去,道:“思思快吃饭了,不然娘等会儿生气了!” 沈思果然闭了嘴巴,不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会儿,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爹爹,你惹娘亲生气了,要不你给娘亲揪揪耳朵吧!” 沈十三把筷子一放,虎着脸道:“像什么话!吃饭,不然等会儿揍你!” 堂堂七尺男儿,给一个女人揪耳朵?! 他说话比江柔管用多了,因为他说要揍那是真的要揍!沈思被吓了一抖肩膀,加上沈问沈度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她就乖乖闭了嘴。 江柔简直都要气炸了! “你凶什么凶!女儿又没惹你!” 沈十三一脸懵。 我说说而已,没打算真揍啊! 江柔把筷子一放,揣着一肚子气回房间了,留沈十三懵逼的坐在那里。 沈度见状,赶紧使劲儿的往碗里夹菜,等把自己的碗塞满了,又使劲儿往沈思碗里夹。 沈问一看大哥这举动,顿时了悟了,也赶紧往自己碗里夹菜。 等三只碗都塞满了,沈度一把把沈思的碗塞到她手里,一手端着自己的碗,一手抱着沈思蹲到角落里,背对着餐桌和沈十三,开始埋头吃饭。 沈问也学着大哥的模样,跟他们蹲做一排,背对着沈十三和餐桌。 三个小沈用行动表明,“爹,你要追就赶紧追,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看!多么懂事的孩子! 沈十三瞅了瞅那三个蹲得跟要饭的一样,深吸一口气,才放下筷子,脚步匆匆追着江柔去了。 沈度听着背后没声儿了,悄默默的回头抽了一眼,确定老爹已经追着去了,才对两个小的道:“行了,坐回去吧。” 沈问坐回去后,一遍刨着饭一遍对沈度道:“哥,我最近觉得,爹的家庭地位越来越不行了啊!” 沈度不自觉的想起了刚才追得着急忙慌的背影,肯定道:“确实,我也觉得。” 沈思有点儿兴奋,“哥,那以后爹要打我们,娘是不是就能拦住了?” 沈度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不太可能,你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别挨打。” 沈思失望道:“我还以为娘开始变厉害了呢。” 沈问贼兮兮的说,“我觉得娘真的变厉害了,你们说,爹等会儿会跪算盘吗?” 沈度瞅了他一眼,“跪算盘?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东西?” 沈问道:“安哥给我讲的啊,他说以前小唐叔叔惹小张姨生气了,就会自己带着一把算盘去她房间里面死皮赖脸的跪,要不了多久小张姨就不生气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好的示范 关于沈十三跪不跪算盘这事儿,三个小沈是没有机会亲眼一观了。 想象一下还是行的。 然后,我们来核实一下,老沈到底有没有跪算盘—— 等他随后跟回揽月阁的时候,卧房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他理了理稍有些乱的衣襟,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儿,才伸手推开了卧房的门。 江柔气哼哼的坐在床上,看他进来,把头一扭,装作没看见。 沈十三踱步过去,斟酌了一下语气,怕别又吼着她,道:“都是些朝堂上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懂,儿女都是我自己的,我还能送他们去死不成?” 江柔道:“你是不会送她们去死,但万一你想不到自己会送他们去死呢?” 沈十三大手一挥,“不可能!老子是谁?两个孩子都保护不了,我还活什么活?” 他很厉害确实是事实,江柔不知道反驳这句话,干脆闷头不说话,用行动表达抗议。 沈十三烦躁得直挠头,“算了算了!怕了你了!” 这么明显是要摊牌的节奏了,江柔赶紧抬头,紧紧的盯着他,结果沈十三前因后果一说,她又急了,沈十三赶忙打断她,“打住!差不多得了,这是迟早的事,他不可能永远受人庇护,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早就被操练得差不多,准备进军营了。” 道理江柔都懂,只是下意识的担心,等冷静下来,明白沈十三说的也是实话。 沈十三瞅了她一眼,试探着问了一句,“现在满意了吧?” 江柔瘪瘪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那么满意,“那我们能不能带小度。” 沈十三直接一票驳回,“瞎几把说什么胡话。”他一个太子伴读不跟着太子,跟在爹妈屁股后头跑算什么回事儿? 江柔也明白,儿子大了,不能只关在家里面呵护,他始终会有一片他自己的天空。 江柔还是有些闷闷的,总觉得心里面悬吊吊的。 担心啊 “行了,也给你解释了,别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老娘们儿唧唧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经过脑子,说完了,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等回头一想,哦!她本来就是个娘们儿啊!江柔幽怨的看着他,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的控诉已经很明显了,沈十三摸了摸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嘴瓢了,你当我没说,没说!” 这两天跟严天罡那伙儿人呆得太多了,嘴一快就不小心说错了 他再一看江柔的脸色,自我觉得她也没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就坐到她身边去,“这事儿算了了吧?” 不了还能怎么样呢?本来都已经想说了了,结果话到嘴边,忍不住撒了个娇,“没讷!可没那么容易!” 沈十三本来也只是客气客气,哪知道她还真的咬住不放了,当时就是一脸懵,“你还想咋?” 江柔想了想,问,“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沈十三空口放大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于是把胸口拍得砰砰直响,“说!尽管说!就没你男人做不到的事儿!” 江柔:“我想带小度一起走。” 沈十三的脸色顿时比毛肯里的石头还臭,咬着牙说,“换一个。” “你不是说没有你做不到的事嘛那能给我摸摸的你耳朵吗?”江柔看着沈十三的脸色,识相的换了一个。 话一落,沈十三的脸色更难看了,想起那些夜里被梦游支配的恐惧,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换c个!” 江柔颇觉得没趣儿,“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她那个软绵绵的态度啊,让沈十三觉得有一种吃了一老闷拳的感觉,偏生人家的态度又挑不出刺儿来。 “江柔!你不要太过分啊!” 江柔很无辜,“我已经说了算了啊~” 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人心头一软啊,沈十三不自觉的就把脑袋凑过去,恶声恶气的说,“下不为例啊!” 等反应过来,心里面简直是想骂一万句草泥马。 老子脑壳是被门夹了吗?! 男人的尊严呢?! 江柔兴奋得搓了搓手,一脸跃跃欲试,沈十三干脆把眼睛一闭,有一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思。 他妈的! 老子是越混越惨啊! 江柔梦游的时候,拧耳朵是真的狠啊,下手毫不留情,晚上要是被揪一回,保准第二天早上耳朵还是红的。 哪知道,等半天,只觉得有些冰凉的小手放在了两边耳朵上,然后,嘴唇上覆上了一片柔软,他一睁眼,看见一张放大了许多倍的脸。 然后,那双眼睛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她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轻的在他唇上舔了一口,笑道:“傻子。” 他刚才那张脸啊,就是一脸的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可爱极了! 沈十三喉咙一紧,一把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耍我?” 江柔怕痒,赶快讨饶道:“没有没有!” 沈十三阴险一笑,“小娘们儿,今天老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着,他就开始往上撸袖子,做出一脸猥琐的笑,一把将人扑倒在床上,开始上下其手。 江柔被他挠得笑得停不下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抱住沈十三的头,摸到他的耳朵,“住手!哈哈住手,我要揪耳朵了!哈哈哈哈~” 沈十三手放在她腰上不挪开,反而加大了力度,“你给我把手撒开!敢揪我耳朵!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你先起开!” “你先撒开!”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推开。 来人可能是没想到门没反锁,一下用力过猛,直接从门外栽进屋里,发出好大的动静。 江柔和沈十三同时回头,看见两个小萝卜头倒在地上。 小的对大的说:“二哥哥,爹爹没有跪算盘哎。” 大的说:“我看到了。” 小的说:“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大的说:“我看到了。” 小的说:“我们该怎么办?” 大的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号角:“快跑啊~” 说完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小的见状,也从地上爬起来,扭脸就跟着跑出去了,仍然倒在床上的江柔和沈十三大眼瞪小眼,半晌,江柔犹疑道:“我们是不是给孩子做了什么不好的示范?” 沈十三义正言辞,“没有!” 三天后,到了南上的日子。 这天一早,江柔打包好了包袱,把沈度叫到跟前,反复的叮咛嘱咐,一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总感觉怎么都不放心。 沈度连连应着,一路从沈府到了城外,江柔还在叨叨,沈十三回头一看,忍住了要喊她的冲动,让她继续当一个老妈子。 南上的士兵点了二十万,五万已经集结好,先让沈十三带走,剩下的十五外,从项城及其边缘城市调取,等着沈十三一到项城,大军就汇合。 五万大军整整齐齐排列在城外,皇帝亲自在城外给大军送行,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只等着一声令下,大军就启程出发了。 但是,沈十三一张痴汉脸,盯着那边的妻儿。 哦不对,是只有妻。 皇帝下令出发了,他却没有注意听,士兵们都等着他上马领头,结果他一动不动的站原地,看着江柔的那一双眼珠子就没有转过! 士兵们心里面那个苦啊! 将军!干啥呢?大庭广众呢! 而老士兵们,则是:这情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 皇帝:还有没有把老子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再来看沈十三,他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干啥呢?还不走干啥呢?这女人怎么这么能叨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进步 江柔跟沈度说话太入神,压根儿就没有注意那边已经准备出发了,没听到出发的号角声,她就以为还有点儿时间能留给她。 等她发现五万多人都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背心顿时一凉! 这是什么情况? 她都有点儿结巴了,“你,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沈十三问:“说完了?” 她愣愣点头,“说,说完了。” “嗯,那走吧。” 江柔带着沈思沈问上了马车,号角这才吹响,沈十三打码跑到队伍最前方,而江柔的因为和孩子们坐了马车,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然而,队伍在走了一天之后,沈十三安排梁正打头阵,自己也掉到了队伍的最末尾。 士兵们开始觉得,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狗在路上走,粮从天上来! 嗝~真饱! 嗯,人生哪,含泪都要走下去! 沈思第一次出远门,看见什么都稀罕得很,她充分的发挥了他将门虎女的潜质,当天就不坐马车,去和老爹一起骑马去了。 沈十三的踏月体格健壮,毛色也油光水滑,看上去威武得很,沈问一个男孩子,对这些总是很感兴趣的,他也想跟老爹一起骑踏月~! “爹,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骑大黑马?”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一匹马坐不下三个人。” 沈问伸手丈量了一下踏月的马背,试探着道:“爹,我觉得,其实还有一个位置的” 踏月:嘤嘤嘤,我招谁惹谁了?坐不下!坐不下! 沈问撅着嘴钻回马车,扑到江柔怀里,“娘!爹爹偏心~我也想骑大马!” 这是一记杀招! 每回沈思只要这样往江柔和沈十三怀里一扑,甭管爹娘多大的火,当场就能消一半,趁这个机会提两个要求,基本上都是要啥有啥。 但他忘了,沈思是一个软萌的小姑娘,你不招惹她她是不会主动来招惹你的,偶尔抖点儿小机灵,也让人有一种‘哎我姑娘咋这么聪明’的感觉。 但他呢?一个皮得不能再皮的熊孩子,成天惹是生非,还已经开始在拔个儿了,他这幅矫揉造作样子,只会让人寒毛直竖。 江柔拍了拍沈问的背,语重心长道:“小问啊,你是个男孩子,而且已经长大了,不能这么娘气的。” 沈问一抖,赶紧坐直了。 他爹最恨男孩子娘们儿唧唧的了,要是让他爹听见妈呀,不是也要脱一层皮! 然后,沈问就听着马车外,他爹和他妹聊得可高兴了,他就只能和他娘坐在马车里面,跟个女孩子一样嗑嗑瓜子,偶尔和外面搭两句话。 最重要的是! 他本来就很好动,在马车里面一坐一整天也就是算了,但最不能忍的,就是没人跟他说话! 爹和妹妹说话的时候,很开心。 和娘说话的时候,也很开心。 唯独他想插两句话,他爹就斜着眼睛看他,说,“闭嘴,聒噪!” 沈问:“?” 这就算了! 可他想跟他娘说两句话的时候,他爹竟然也要管! 没天理啊,没人性啊! 第一天,军队行军了三十里,当天晚上,直接在野外扎的营。 沈十三比多年前,进步了很多,至少江柔下马车的时候他会去问一句,“还吃得消吗?要不要扶你一把?” 虽然最后也没有扶,但是好歹是进步的一种表现,性质还是该嘉奖的。 没有扶的原因,是江柔觉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腻腻歪歪的有点儿难为情,于是说,“吃得消,不用扶的。” 结果沈十三这憨货,就当真以为她吃得消,点点头,道:“吃得消就行。” 然后就走了! 江柔这两年身体素质倒退回去了很多,乍一坐这么久的马车,脚下有点飘,下车的时候靠着沈问扶了一把,站站才站稳了。 沈问对沈十三的怨念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又生生的憋了他一天,就更加的不爽这个偏心爹,恨不得离他远远儿的,所以特地跟扎营的小兵要求,他和妹妹的营帐,要离他爹的远一点儿。 小兵连连答应,“得嘞!小公子就请好吧!” 营帐扎好后,沈问悲催的发现,果然很远! 远到在他的营帐里大吼一声,他爹的营帐保管就能听得到。 兵哥哥啊,你是不是对‘远’这个字有什么误解啊? 不过孩子毕竟忘事儿快,很快就把营帐的事抛到脑后了,开始满营地的乱窜。 一会儿掏掏士兵吊起来的锅,一会儿偷吃两口做好的饭菜,完了觉得不过瘾,到处找到沈思,拉她一起到处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坚决不改 大军一连走了半个月,起初沈问还算在可控范围之内,等时间一久,他越闷越憋屈,江柔就开始有点儿管束不住他了。 沈十三每天的事情比较多,不能时时的看孩子,这个任务自然那就落到了江柔的肩上。 但在沈家的时候,还能有下人帮忙看着,孩子要是不见了,也能有下人一起去找,在军营里,人人都要自己的事情要做,谁有事儿没事儿就专门来帮你找孩子。 虽然士兵们不会有什么怨言,但江柔抹不开脸老是去麻烦别人。 所以一连半个月,江柔无时无刻都在找孩子。 沈问是个典型的撒手没,而且还要拉着妹妹一起没。 江柔虎起脸来骂过两次,但收效胜微。 最多也就不次次出去都带沈思了。 现在没有到南方,但多不过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了,南方那边局势混乱,大军驻扎的地方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可是他们要是乖乖的呆在被军队包围的中央,除非全军覆没,否则他们就是被包围起来保护的中心人物。 可是沈问每天不是往这儿蹿一会儿就是往那儿蹿一会儿,江柔一找就是大半天,有时候还大半天都找不到,只能等着晚上他自己回来,头几次没经验的时候,吓得她找了好些士兵帮忙。 沈问每次回来,认错态度总是很好,可他就是那种‘有错就认,坚决不改’的人,今天明明说的好好的,明天就能再犯! 江柔那么好的脾气,都被气得动手打了他两次,可这孩子也不记仇,挨了打还是抱着江柔的腰喊着娘亲娘亲我错了,搞的她什么脾气都没了。 可这样下去,总不是事儿的。 离南方越来越近了,沈问每天流窜在军队的势力范围边缘,甚至在江柔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说不定还脱了了军队的势力范围之外,长此以往,就是很大的安全隐患。 江柔被折腾了大半个月,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跟沈十三商量。 她就这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谁都不能出事。 沈问现在是有在学习武课,可他现在毕竟年纪还小,就算完美遗传了他爹的变态武学基因,成就也不可能高过那种很厉害的成人,万一有一个万一,这就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沈十三记得他因为这事儿打过沈问两回,但之后就没动静了,他一直以为是消停了,没想到是变本加厉了。 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快,现在已经入了南境,到处都是乱民和起义军,沈问这样到处乱跑,迟早得被人逮到。 当初带这俩孩子南上的时候,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没考虑到沈问就是一批脱缰的野马,根本约束不住。 但是从基因遗传学的角度来看,沈问是最像沈十三的一个孩子。 沈府沉稳奸诈,沈思腹黑机灵,只有沈问,像极了沈十三。 连小时候闯的祸,也八九不离十。 沈十三小的时候也是坐不住,哪儿哪儿都想去,跟有多动症一样,还长了一身反骨,大人越不让他做,他就越是要做,挨打也不怕,打完了照样满血复活。 可是沈十三十岁的时候可没有一个人在满是乱军的地方乱跑! 不论你再聪明再厉害,你也就是一个孩子,遇到了战斗力强悍的大人,就只能是个小扑街。 沈十三能忍沈问拿自己玩儿,但不能忍受这小子给自己把命玩儿丢了,当天晚上,就找了条大粗麻绳,直接杀到他帐篷里面,把他给捆了,并且告诉江柔,“我们什么时候班师回朝了,再把这混账放开。” 沈十三的办法,永远都是这么简单粗暴。 但不可否认,这是最管用也最有效的办法。 当然,打仗的时间一般不会短,就这个事实基础上,我们有必要关心一下沈问小朋友的心理健康问题。 但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直接不用关心。 因为沈问这熊孩子跟他爹一样,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强。把他捆起来也不是把他囚禁起来,也就是捆了他的两只脚,让他行动变得迟缓些,江柔每天还会陪着他,最多给他两天自我修复的时间,也就完全没事儿了。 此外,沈十三还派了一个亲兵协助江柔照看着沈问,除非她是插了翅膀飞上天,不然就只能在中军里面好好的呆着。 但是早也说了,这孩子像沈十三,一身反骨,你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是好奇,越是想干。 挑了个大家都开始松懈的日子,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挣脱了绑他的绳子,瞒过了江柔和亲兵,又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江柔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附近早已经寻不到他的踪影。 正午士兵们扎营做饭,江柔想着沈思还一个人在帐子里面,就像把她抱过去陪陪哥哥,结果就是去抱个孩子,取个饭的功夫,再回来的时候,人竟然就不见了! 照看他的亲兵也不见了,江柔把帐子翻了一个遍之后,那亲兵才回来了,手里边儿还端着一碗水c 沈问用想喝水的借口,把他支开了。 士兵觉得他手脚都被捆着,也跑不到哪里去,毕竟是小公子,把他捆起来的目的是为了他的人生安全,并不是为了虐待他,他的要求,士兵不敢不照做。 可是他显然低估了这孩子,等回来看见江柔在到处找人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耍了! 还能怎么办? 赶紧的找吧! 军营里面谁都认识这两个小沈和江柔,出了营帐一路打听着,就知道沈问又去哪儿皮了。 但是这孩子鬼精得很,还有点儿反侦查意识,江柔被错误的线索引导找错了两次地方,都找得快发火了。 这孩子真的是太皮了! 而再看沈问那边。 他已经被贴身照看了好几天了,整个人简直就要发霉了,虽然他很爱娘亲,但也不能就这样天天的看啊! 自由的空气都是新鲜的,他脚步轻快,再绿草地上蹦蹦跳不跳得奔跑,偶尔还得在地上打两个滚儿。 “啊哈哈,想不到吧老沈,跟你儿子斗,你还嫩着呐!” 这就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沈问也不知道自个儿跑了多远,反正今天是逃不了一顿毒大的,索性就玩儿够了再回去。 而他在没心没肺潇洒快活的时候,江柔的心肝脾肺肾都快要被急出来了。据传今天才有起义军的斥候来打探过消息,这时军队外沿正是危险的时候,沈问就这样跑出去,万一撞见潜伏没撤回的敌军怎么办? 为了以防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江柔还带了十来个人一起出来找。 然而,等她看到沈问身影的时候,他正被一队着起义军服饰的士兵逐渐合围,就要被俘虏了。 对方的人数足有上百之众! 沈问的运气也是背,今天来打探消息的敌军斥候早就撤退了,现在即将要活捉他的起义军,是从项城那边撤出来的残部。 项城驻扎了十五万大秦士兵以后,他们这些原本你在项城生根的起义军,自然在哪里再留不得。 他们被政府军击溃,被迫分成无数个小队,前往起义军根据地汇合。 这小队带队的是起义军从前的一个英雄领袖,农民出身,但相当能打,只不过这人有些上不的台面的小毛病拿不出手。 比如:粗心。 他沿途经过的路线,都是直接走,不会派斥候前去打探消息。 他主要是觉得,他们这么百十来人的队伍,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跑起来也挺方便的,不至于这么草木皆兵。 可他这次运气一背,倒霉的就不是他自个儿,而是沈问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混账东西 沈问一路开心得很,就这么么猝不及防的遇到敌军,当时心中就是一万个呵呵了。 不早不晚,正正好让他单枪匹马的给碰上,这算是个什么事儿?他脑子是转得很快的,当时就打了个马虎眼儿,假装自己就是个平民老百姓,准备撤退了。 可是他忘记了,他那张脸,跟沈十三长得是像了个十足十! 起义军的领袖,曾经也是大秦的子民,更何况这次沈十三奉命南上,是要和他们交手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十三长啥样? 知道了沈十三长啥样,再看到沈问,会不会有一种诡异诡异的熟悉感? 这他妈就是沈战的儿子! 还等什么?围起来!带回去! 头功! 所以就有了江柔以上看到的那一幕。 作为一个当娘的,遇到这种情况,她来不及思考敌我双方人数和力量上的悬殊,他对着起义军的背后大吼了一声,“沈战!快动手!” 沈战的名头太响,起义军当真被唬住了,所有人都慌乱的回头,生怕沈战当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江柔趁着这个机会,从她们合围的一条裂缝里,飞快的将沈问拉了出来,与带来的士兵一通飞速撤退。 沈问到现在都还是蒙着的,见到江柔,人也愣愣的。 那些人真刀真枪,当真是想要人命的样子啊!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平时多胡闹,也没有见过动真格儿的,被吓住了,是正常的。 起义军回头不见沈战,再回头发现沈问也没了,瞬间就明白自己被骗了。 带头的领袖见还是被一个女人骗了,怒从心起,直接指挥手下,“放箭!” 江柔他们已经退出了有一小段距离,这种边打边追的方法,正好能够阻挡他们的步伐,让他们鞥能够加快脚步上去抓人。 到最的鸭子,能就这么飞了吗?! 然而事实证明,不仅就这么飞了,他们自己个儿还差点变成了鸭子。 因为江柔得到背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不用想,就知道,沈战真的来了! 还抓什么鸭子,赶紧的跑啊! 江柔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腹部就是一凉,她呆愣的低下头去,发现一只箭矢穿进了自己的腹部,尖利的箭头上还带着血。 原来,是起义军撤退之前,放的最后一波冷箭,她的警惕性不够,不慎被射中了。 沈问只觉得江柔拉着他的手一僵,跟传说中受伤的表情一摸一样,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看到了让他崩溃的一幕。 “娘!” 江柔脱力的软倒到在地,沈问赶紧伸手去扶了一把,然而她的身子死沉死沉的,他没有扶住,反而被她压得倒在了地上。 远远的,沈十三打马过来,只看见了重伤的江柔。 他怒不可遏,一脚把沈问踢开,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然后把江柔抱起来,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军营飞奔。 早已经有士兵比他先回去喊军医,他甚至连叫人追击起义军残部都忘了,抱着江柔的手心儿里面都是汗。 江柔的意识浮浮沉沉的,仰头看见沈十三的脸,竟然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儿子还是丈夫。 “小问?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沈十三低下头,看见她惨白的面皮,脸色几乎跟她一样惨白,“清醒点儿,再撑一撑,马上就到了,马上!” 江柔听他说完这句话后,没能再往下撑一会儿,干脆两眼一翻,给晕了过去。 军医在最近的帐篷里面准备好了所有要拔箭用的工具,沈十三一刀,直接把江柔送进帐篷,就开始紧急抢救。 其实江柔的这个伤,沈十三当年也受过。 战场上瞬息万变,冷箭不知道什么时候丛哪个方向就放了过来,他又没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长眼睛,自然不可能回回都避得过。 当时箭插在他肚子上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这种伤势有多为凶险,而是笃定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他总是蜜汁自信,觉得自己能活下来。 当然,他的自信是相当有事实依据的,他是真的命大。 可是江柔不一样啊,她不像他一样皮糙肉厚。 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军医拔箭,似乎军医要是力气用重了一分,他就能把人叉出去砍死。 军医战战兢兢,无比小心的拔完了箭。 这种伤势,处理得越早越好,加上受伤的这又是将军夫人,治疗速度相当的快,等沈问跑回来的时候,江柔的伤口已经在做扫尾工作了。 他是靠两只脚跑回来的,跑得头发都散开,被汗水打湿的脸沾满了灰尘,看见脸色惨白的江柔,他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普天之下皆你娘? 沈十三坐在床边,看着江柔的伤口被包扎好,生命体征也趋于平稳,线条紧绷的下颌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军医道:“将军,夫人的伤势虽然凶险,但好在上天庇佑,没有伤到脏器,箭矢拔出来了,修养上一段时日,大概也就好了,这段时间呢,吃得清淡些,别大幅度运动,伤口别沾水,就好了。” 沈十三点点头,让军医留了药退下了。 这时,他的目光才转向一旁的沈问。 他老早就知道沈问来了,但那时江柔的伤势还没个稳定的说法,他暂时没工夫算账。 现在江柔昏迷着,营帐里面也没有其他人了,他才起身,走了过去。 沈问看见他渐近的步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看了一眼床上脸色惨白的江柔,他又硬生生的将脚掌钉在地下,在沈十三距离他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他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一副认沈十三打骂的样子。 这个孩子的天性是这样,他不怕打,不怕骂,你怎么折腾他,他转脸就忘了,可是他也有死穴,就像这个时候,都不用跟他大声说话,他便是从未有过的认错态度。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你的认错态度好与坏,犯错是事实,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也是事实。 沈十三快步走过去,也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儿子,几乎是助跑了小两步,一脚踹在沈问的肩头,直接把人踹飞了出去好远。 这也是正常的,他是一个成人,武功力量又都是顶尖儿的,而沈问,不过只有十岁而已。 他一脚完全没有留情,沈问飞出去好远,靠着地面的摩擦力才算停了下来,捂住已经完全麻木到没有知觉的肩膀,满面痛苦之色,但却没有叫喊一声,挣扎着爬起来,膝行到沈十三面前。 沈十三没有迟疑的,又是狠狠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同时骂道:“混账东西!” “你还有脸滚过来?怎么?老早想换一个娘了?看见你娘过得舒坦点儿,你心里头就是不高兴是不是?” “你娘是什么体质,你不知道是不是?你觉得自己会点儿三拳两脚,就天下无敌了是不是?你觉得你是沈战的儿子,全天下都要让着你是不是?” “你以为,为什么不让你到处跑,你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娘?”“现在看没看清楚?看没看清楚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自己把自己玩儿脱了也就算了,别拉着你娘去死,你不要娘,你妹妹还要!” “你娘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完蛋玩意儿?!” 沈十三向来都是行动派,寡言得很,孩子们犯了错,也都是打为主,从来没没有这样大段大段的骂过人。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实在是说得狠,话落脚的时候,沈问眼眶里也砸出一滴泪。 沈十三见状,又踢了他一脚,“哭?你还有脸哭?你娘疼的时候该找谁哭去?” 沈问闻言,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水渍抹了开,哑声道:“爹,我错了。” 这是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很有含金量,至少从前沈十三几乎把他打死的时候,也没听见过这么有诚意的道歉。 沈十三并不接受他的道歉,冷着脸子说,“滚到外面去跪,什么时候你娘醒了,你再来跟她说对不起。” 沈问被踹的那边肩膀还是麻木的,他吊着的一只手臂一甩一甩的,沉默的站起来,走到帐子外面去跪。 来来往往的士兵很多,大都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议论声虽然有刻意压着,但还是传了不少到沈问的耳朵里面。 “小公子也确实太熊了些。” “是呀,上次差点把粮草都烧了一车,顾着他是小公子,我硬是帮他扛了,还挨了二十杖军棍。”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今天夫人找人的时候,可是急坏了,你们没看到她听说小公子跑远了,当时就吓得摔了个脸着地,还好没把脸给蹭伤,不过最后还是挨了一箭,的亏没有大碍。” “今天我们就要抵达项城了,本来这时候应该已经和大军回合,不过现在看来,行程得往后挪挪了,啧啧,这个小公子啊,越是真能祸祸。” 沈问从前听别人说自己讨厌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这么刺耳,可就今天,他羞愧得快要把头埋到地底下去了。 错了的人一定会受到处罚,江柔这一昏睡,就是一天过去了,沈问不吃不喝在外面跪了一天,沈十三硬是没有下令喊他起来,也没有着人给他送饭。 当然了,沈十三自己也没有吃,一是看着江柔吃不下,二是被沈问气得吃不下。 沈问毕竟只有那么大点儿,身体素质再强悍也强悍不到哪里去,这么不吃不喝硬挺挺的跪一天,着实够呛。 原先觉得这孩子活该的士兵,也开始生出了两分同情,老弱病残幼,总是天生带有让人怜悯的光环,不忍太过苛责。 这次跟来的几个副将里面,严天罡的实权大一些,跟沈十三也亲近些,沈十三没下令给沈问送饭,他扛着压力,悄悄给沈问塞了一个馒头。 走的时候,他没忍住,道:“小公子啊,属下想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熊孩子很皮,终于有一天,他被打断了腿,变成了能孩子。” 说完,他才走了。 这孩子让人同情不错,但也是时候该打磨打磨性子了,这样无法无天下去,也不知道知道最后到底害了谁! 沈问手里拿着馒头,干裂的双唇轻轻动了动,从唇形依稀能看出,是‘我错了’三个字。 但是幅度是在太小,没有人注意到。 第二天,江柔还是没有醒来,但有一个着斥候服装的士兵匆匆进了帐子,没有久,里面就传出来悉索穿衣服的声音。 沈问听见沈十三专门调来了一个军医,让他守着江柔,然后听脚步声,应该是出来了。 沈问一直跪得笔笔挺挺,沈十三出来,就看到认错态度良好的儿子,他道:“跟上。” 也不管沈问到底跟不跟得上,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沈问赶忙爬起来,两条腿因为跪了太久,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他硬是靠着一股子韧劲儿,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沈十三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让他跟上去是准备做什么,但总之,听话就对了。 沈十三穿了一身甲,腰间也挂了重刀,看这幅打扮,怎么看都是准备战斗的模样。 猜得没错,就是要战斗了! 据斥候来报,华英招被起义军击退,私自揽了两万士兵,一路后撤,老天长眼的,竟然撤到沈十三的行进路线上了来了。 这是送上门来找打的,不打他都说不过去。 沈十三只点了一万士兵,直接急行军,奔着华英招扎营的老巢而去。 在这之前,沈问一直不知道他老子要带他去哪儿,现在终于知道了。 沈十三在上马之前,一把将他也拉了上去。 他一直想跟着老爹骑大黑马,现在愿望也勉强算是实现了。 一旁的一个副将,猜到了他想做什么,试探着建议道:“将军,小公子已经知道错了,他实在是太小了,这么早见血腥,是不是不太适合?” 沈十三只扭头波澜不惊的看了那副将一眼,那副将就乖乖闭嘴了。 点的这一万士兵都是骑兵,也都是精英,华英招只有两万人,还都不是什么精锐,大多是些游泳的散兵,以沈十三的能力,一万人对付他,已经是足够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家教太严 华英招的扎营地点不远,就在十里地之外,沈十三命人轻装上阵,直接十里奔袭,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抵达了地方。 这次起义军的声势浩大,朝廷相当重视,华英招作为来赈灾的钦差,也是罪魁祸首,盛京自然是回不去了,回去必然就是一个死字。 所以他私下集兵两万,应该是想等着风头过去,散了军队,自己找一个地方藏匿起来。 也算的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他贪的钱已经够他吃穿不愁一辈子,士兵被他忽悠得团团转,到时候他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直接弃军逃跑,谁还找得到他! 不过天道好轮回,恶人是自有天收的,千算万算,最后没有想到,竟然撞上了沈十三! 这下可就全玩儿完了。 他的斥候发现沈十三的时候,对方已经携着雷霆之势杀了过来,斥候都来不及回去报信,就已经被斩于马下! 等华英招发现敌军踪迹的时候,再拆营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这世道,若说是谁最讨厌战争,绝对是士兵。 士兵们刚打完蜀国之战不久,还没能好好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又被拉着上了战场,他们对华英招这个原罪,可是愤恨得很。 现在好死不死的撞上了,不用沈十三说,就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作战那叫一个勇猛,势头收都收不住。 华英招虽然招揽了两万士兵,但由于条件有限,他能够召集两万人,就已经是奇迹,在装备上,自然不能和沈十三这种官方撑腰的正规军比。 华英招不是沈十三,没有用步兵战胜骑兵的指挥能力,沈十三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几乎是在他们的阵营里面七进七出,砍头如同切瓜,不费吹灰之力。 这两万士兵的凝聚力并不是很强,看见沈十三,又看见来军的势头,很快就成了一盘散沙,一旦有了起头投降的人,整支军队很快就丧失了斗志。 华英招是皇帝钦封的钦差,他的嘴皮子利索,这两万人,大多是被他忽悠着上了贼船,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大多不知道。 沈十三也没赶尽杀绝,直接把投降的士兵招降了,编入平定起义军的队伍里面,总计共一万余人,又多了一万多的战斗力。 华英招见势不对,抢了一匹马,匆匆就想逃跑。 但沈十三是什么人,专程来捉他的,会让他有机会跑了? 刚跑出没两步,就让人包围着追了回来。 华英招见到沈十三的那一刻,几乎是滚下了马,不断的磕头俯首,嘴里却又开始胡编乱造了:“将军!您可算来了,是陛下让您带兵来支援的吗?您可不知道,这几天,我可是守哭了,那伙起义军,完全就是幌子!什么起义军!就是造反军!,我” 他的话没说完,沈十三跳下马,在他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刀斩下了他的头。 沈问还坐在马背上,呆呆的望着这一切。 他已经被吓傻了。 他坐在沈十三怀里,身量只有他爹的胸膛这么高,沈十三杀人溅起来的鲜血,全都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一张稚嫩小脸上,全都是斑驳的血痕,那样子,狼狈极了,一些旁观的士兵,都开始忍不住心疼这个小孩子。 沈十三一手抓住华英招的头发,提着他的头颅,翻身上马,一把将头颅塞到沈问的话里,“抱住了,不许丢!” 然后吩咐士兵打扫完战场就回营地,他当先打马,率了一小部份人,回到了大本营。 夜里的风很凉,沈十三驾马很快,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沈问被吹得直往他怀里倒,但是因为害怕,又紧紧的挺直背脊梁,努力的离沈十三远一点。 他怀里还抱着一颗人头。 那人头的鲜血还是温热的,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打湿了他的裤腿,和手臂。 风吹干了他脸上的血痕,干涸成一块一块的血痂,像是干旱了很久的大地皮一样,他脸上只要有一丁点儿的表情,血痂就会落下来。 然而,他的脸上并不会有表情,他只会愣愣的抱着这颗渐渐冰冷的头颅,内心害怕得想要发疯,一万个想丢掉的念头,可是因为沈十三的那具‘不许丢’战胜了身体的本能,他坐得像一条木桩子。 胜利的消息已经有人传回来,大本营的士兵们很早就开始庆功,沈十三一回来,他们就迅速的围上来,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但等看见沈十三面前神色恍惚还抱着一颗人头的沈问,欢呼声就渐渐弱了下来。 他们意识到,沈问被带走做了什么,观看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不得不说,将军的家教,实在是太严了。 就算孩子皮,可是这么早让他见识世界血腥残暴的一面,是不是太为激进了一些。 毕竟,他也只有十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别压我肚子就行了 就算是沈十三,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已经有了十八。 那时候他已经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了,可还是被吓得有些发蒙。 就算知道战场会死人,可是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残肢断臂摆在眼前的时候,那种视觉冲击,不是见过一两个死人就可以淡定面对的。 谁还知道,现在被誉为战神的男人,第一次下战场时,也是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的,也是好几天没有睡好觉的。 士兵们也是从没有见过血腥到现在的一步一白骨,其中的艰辛,他们大抵都知道,现在沈问抱着华英招还在往下滴血的脑袋,吓得脸色发白也还要死死抱住,不得不说,他们还是佩服这个小公子的。 沈十三把沈问带到江柔躺身的营帐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狗儿子,“你娘什么时候醒了,你什么时候再把这颗头放下来。” 说罢,他就撩帘进帐了。 沈问脸上溅了不少血,沈十三身上也是,他脱了一身的血甲,随便拧了条帕子,把身上的鲜血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袍子,才在江柔的床边坐下来。 这个男人啊,你说他什么都不懂,他好像又懂点儿,你说他懂,他好像什么又都不懂。 比如现在,他就还记得,江柔闻不得血腥。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沈问只抱着脑袋在营帐门口站了两个时辰,江柔就幽幽转醒了。 醒来的时候,眼前朦朦胧胧映出来的,是沈十三的那张脸。 他不知道就这样僵硬的在床边坐了多久,但江柔醒来的时候,他却故作轻松的道:“醒了?” 江柔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手脚,不慎牵连到了腹部的伤口,疼得忍不住皱眉轻嘶了一声。 沈十三直接一把将她按回去,虎着脸说:“你给我躺下。” 语气虽然很凶,但按她睡下去的动作,却是很轻柔,轻到江柔都没有感觉被扯到了伤口,对沈十三这个大老粗来说,这是很难得的细心了。 江柔歇了一下,等缓过来,她迫不及待的问:“小问呢?”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两天前,她倒下去的时候,那时他们还算不上真正脱离危险,她不知道沈问是不是安然无恙。 沈十三颇有些没好气的说,“在外面,自己喊。” 江柔才醒,睡了两天,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喊出来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但沈十三那个脸色是十分不好看,反正看起来就是很不好惹的样子,她想了想,尽量把声音放大些,对着帐外喊道:“小问?小问?” 细细的声音顺着夜风飘到帐外,沈问有些混沌的思维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精神为之一震,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直接就闯了进去。 江柔首先看到的不是自己儿子的脸,而是沈问捧着的华英招。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她尖叫一声,狠狠往沈十三背后缩了一下。 按照道理来说,江柔也是见识过战场的人了,不应该被一颗人头吓得这么大反应。 但这得从另一个角度来想。 你刚刚睡醒,满心以为即将看到的是自己儿子那张可爱的小脸,没想到最后看是看到了,结果他手里面还捧一颗等着一双死鱼眼的人头! 就说这画面诡不诡异?! 沈十三自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自然的把江柔往身后揽了揽,脱下一只鞋对着沈问的脑袋丟了过去,吼道:“滚出去!” 沈问被鞋底板砸了个正着,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个什么东西,见又把江柔吓了一遭,愧疚的捧着人头出去了。 江柔看见那可怜的小背影啊,当时心软了,喊住沈问,“小问,你把那颗头丢出去就行了。” 沈问闻言,直接往地下一蹲,把人头像丢皮球一样,往外面一滚,就圆溜溜的把它丢出去了。 他这才到江柔床前,有些束手束脚的站着,脸上都是忐忑,“娘,你疼吗?” 说实话,疼是真的疼,但沈问这样子,江柔不用想,就知道他已经被沈十三收拾掉半条命了,她现在要是再喊一句疼,估计沈问还是难受,她说,“疼是有一点点的,但是小问以后要是不乱跑了,娘现在就不疼了。” 沈问自从有记忆后,这辈子哭的回数都没有这几天多,明明告诉自己该忍住,但眼泪就是眨巴个眼睛的功夫,就自己从眼眶里面滚出来了。 他用力的用袖子抹了一下脸,用力的说,“娘,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以后一定听话,一定不让娘受伤了!” 他一字一顿,很郑重,像是在承诺着什么。 沈十三横了他一眼,“早干什么去了?” 沈问的头垂得更低了。 这天晚上,江柔没让沈问在她面前呆多久。 一来,是她疼得有些厉害,没精神顾及他的感受。 二来,虽然不知道沈十三把他怎么了,但那张又青又白的小脸,身上还凝固了不少的鲜血,现在肯定是不好受的,于是就让他回去洗个澡睡觉了。 沈问不敢在这时候悖逆江柔的意思,虽然内心是一万个想留下,但还是很乖的离开了。 这天晚上,沈十三硬要将就着和江柔挤着一张床睡。 江柔三番两次让他回自己的营帐去睡,他就是不走,无奈,她叹了一口气,道,“你挤着我了。” 沈十三闻言,翘起头来一看,发现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前两天晚上他都坐在床边守着,实在是困了就打一会儿盹,今天江柔好不容易醒了,他就想着能休息一下,结果忽略了自己的体型。 帐篷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周围的环境条件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床也不是很大,睡两个身材娇小点儿的人不是问题。 但问题就是,沈十三并不娇小。 他一睡下去,就把江柔挤到角落里面去了。 江柔推了推他,说:“我一个人能行的,实在不行还能喊人,你回自己的营帐去睡吧。” 沈十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动了动身。 江柔以为他要走了,正准备再说两句让他不要担心,结果他只是往床边挪了挪身子,给江柔腾了一块儿床位,说,“那你睡出来点儿。” 他身材高大,睡了江柔的床本来就容不太下他,他为了不挤着江柔,往外一挪,几乎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床外去了。 要是用这个姿势睡上一晚,还不如不睡来得痛快点儿。 江柔一看,没挪过去,说,“算了,你抱着我,别压我肚子就行。” 她其实并不是被沈十三挤得慌,而是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实在是太重了,想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伤口还疼着,一晚上肯定会翻来覆去吵着他,再加上床位本来不大,他那么大一个人,睡得憋憋屈屈,肯定会不舒服,还是他自己的营帐休息的好一些。 他是将军,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能只守着她一个人。 不过他性子犟得跟头牛一样,这样都不走,肯定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睡了,江柔知道再赶也没有用,干脆小心的拥着他,两人贴得紧紧的,这样子,他好歹睡得没那么憋屈了。 沈十三把手插在她的乌发里面,说,“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回家。” 江柔把头埋在他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沈十三很早就醒了,他小心的把江柔的手脚放下去,穿衣服离开营帐。 出门的时候,一抬脚,竟然踢到了一坨软软的东西。 他下意识的就想再补一脚,幸好低头看得快,看清了这团软软的东西,正是前两天差点儿把他气得升天的狗儿子,才及时的停了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还在不在 沈问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竟然没有醒,仍然是蜷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自己的腿睡得很香。 沈十三当时内心那个复杂,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想了半天,他也干脆没把沈问喊醒,就让他蜷在地上继续睡,他巡兵去了。 两天前,这只军队本来就应该前往项城,和调驻在项城的十五万军队汇合,但因为江柔受伤,和二十里外阻击华英招的事宜,这才拖了下来。 江柔现在醒了,虽然还不宜挪动,但是前往项城的计划也应该要继续进行了。 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让二十万人等着。 当天下午,沈十三让人把华英招的人头装了起来,带着连夜前往项城,先与大军汇合。 江柔还是坐马车,马车上垫了厚厚的棉絮,让她躺在上面,减轻了一些震动,她勉强还能受住。 经此一事,沈问好像真的乖多了,大多数时候,都在马车里面照顾江柔,顺带连沈思也一起照顾了,沈十三基本上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军队行进得很顺利,三天后,就到了项城。 在项城领兵的是一个有些年资的将领,名叫郝开济,世家没有沈家显赫,但能力还是有的。 五万大军被迎入项城,指挥权就要交给沈十三了,郝开济丝毫没有什么不平衡的心理,直接就交了兵权,职位自然也就降了一级。 他是一个好将领,一心想的是百姓,并不是很在意军功,沈十三一来,他就将明英叡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报了上去。 明英叡,就是起义的领头羊。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当时南方干旱严重,华英招吞了赈灾粮,导致饿殍遍野,起义频发。 起义军不只这一支,但最后,只剩下了这一支。 其他的,或被明英叡打败,或被招降,他把所有起义军整治成一支队伍,齐心协力的对抗大秦王朝。 最开始的时候,各路起义军领袖自称为王,打着推翻暴政的旗号,满足自己虚荣的野心。 只有明英叡,他让手下的一名副将称了元帅,自己在背后操纵局势,等各路都统一了,整支起义军也有了对抗王朝的能力,他才出来接过了元帅的帽子,正式成了大秦王朝的打击对象。 这个人,有谋,能忍,是个做大事的人。 他很棘手。 郝开济道,“将军,以属下之见,这个明英叡,只是打着起义的旗号谋反,招揽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朝廷平乱的军队来了,他一早听到风声,撤退了五十多里,看样子,应该是想要绕开我们,从达州进攻。” 沈十三看着铺在桌面上的地图,摇了摇头,道:“达州的防守虽然不严密,但是距离各城池不远,支援的军队很快就能到,从达州进攻,他很容易被围,他不会从这里下手。” 郝开济问:“那将军的意思是” 沈十三放了地图,拍了拍手,道:“叫个嘴巴厉害的人来,让他拿着华英招的人头,去明英叡那里走一趟。” 郝开济有些犹豫道:“将军的意思是招降?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势头,会愿意放弃吗?” 沈十三道:“先去吧,能不能行,去了就知道了。” 郝开济其实不觉得起义军能够就这样被招降,这个明英叡,他的眼界很宽广,不是蝇头小利就能够收买的人。 但沈十三才是将军,他的话,得照着办,于是郝开济在军中找了一个能言善辩,并且有经验的人,去往起义军中议和。 使者出发的时候,只带了华英招的一颗人头,还有二十名士兵保护,就这样上路了,而二十万大军,则是在项城休整,等待使者传回来消息。 沈十三在项城随便找了处空宅住了进去,把江柔也搬了进去,找了两名侍女,伺候她的起居,他不忙的时候,几乎都在宅子里陪着她。 对比以前,现在沈十三的状态,实在是很像沉溺于温柔乡,有些糊涂了。 但手下的人也只敢再心里想想,毕竟也没有人敢跑过去指着沈十三的鼻子骂他。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半个月,江柔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能够下地走路了,使者却还没有回来。 士兵们都在猜测,是不是被明英叡杀掉了? 虽然有不斩来使之说,但明英叡毕竟不是正统军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要是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事来,也是正常。 半个月过去,使者轻装上阵,一个来回走完,绰绰有余,还能留出时间来谈判。 可是现在,用八个字来形容使者的去向,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说他被杀了吧,半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你说他没被杀吧,又迟迟不见人回来,也没派人来送个信。 这支议和队伍到底还在不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轮到我提要求了 一连又过去了三天,郝开济坐不住了,他找到沈十三,要求立即起兵,与起义军交战。 “将军,不能再等了!如果使者还活着,现在还有机会,再晚,就凉了将士们的心了!” 是啊,人家背负着和平的使命,只身入虎穴,可是现在生死未卜,竟然没有人救援! 沈十三拧眉沉思半晌,终于采纳了郝开济的意见,“下去点兵,明日离开项城。” 这一路来,但凡是明英叡经过过的地方,全都安平和乐,就算百姓仍然吃不饱,但没有出现华英招赈灾时期的惨象。 郝开济说明英叡打着起义的旗帜造反,但沈十三却以为,他真的是起义。 可是现在使者久去不回,却又好像是证实了郝开济的猜测。 这样的话,只能打了。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兵马整顿齐之后,招降的使者竟然回来了!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那个起义领头羊——明英叡,跟着一起回来了! 当初使者去起义军中招降的时候,还带了二十个人同行保护,但是明英叡,他是真真正正的单枪匹马! 连把刀都没带。 他一路走来,就像被围观的动物,吸引了大批士兵的目光。 使者将他一路带领,入了沈十三暂时落脚的宅子。 当初线报上说,明英叡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沈十三还相当不信了一阵,等人真的站到面前了,才不得不信。 上天一定是公平的,活得久了之后,你会发现,优秀的人,真的是哪儿哪儿都优秀。 明英叡的才能是无法否定的,他那张脸,则更是出挑,剑眉星目,身材硬挺,长相明明精致到无可挑剔,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硬朗的帅,一点也不娘气。 不过沈十三却对他不屑一顾。 哼! 天上地下,老子最帅,不接受反驳! 明英叡不是当官的,对沈十三在朝中如何权势滔天并没有多具象的感觉,而且有能力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傲气,他对沈十三算不上恭敬,初见只是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沈十三将那使者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在问,‘怎么回事?’ 见过招降成功的,还没见过这么成功的,直接把人家的老大都忽悠过来了! 那使者见机道:“将军,明先生说,他想和你当面谈一谈。” 明英叡的谈一谈很有诚意,可以说是直接把命都押上了,他独自一人在秦军中,也翻不起什么花,沈十三对他道:“坐。” 意思是:你要说什么,可以开始说了。 明英叡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来,“沈将军,华英招的人头,我见着了。” 说完,就没有下文了,沈十三本来在认真的听着,结果半晌也没听他继续说,“没了?” 华英招点头,“没了,我接受你的招降。” 坐在旁边的郝开济等人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儿头晕。 这也太容易了吧?条件都不提两个? 沈十三问:“你的条件?” 明英叡道:“我没有条件。” “那你到底是图个什么?” 当初朝中有人提过先招降,谈崩了再打,但那时候的起义军完全拒绝和朝廷交涉,根本不给谈的机会,皇帝无奈之下才发了兵。 所以沈十三说派使者去招降的时候,郝开济第一个反对了,因为已经招降过一次了,也没见着有什么作用。 可沈十三的军事嗅觉很敏锐,南边一带,明英叡屯着兵,却根本没有准备大打一场的迹象,他才觉得有可以谈的余地。 华英招说:“我图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沈十三当然清楚。 华英招贪了赈灾粮,百姓们没得吃,他才不得起高举起义大旗,替众人谋一口吃的。 说白了,也是个胸怀天下的豪杰。 只是他归降得太容易了,他完全可以开口向朝廷要钱要权,朝廷一定会给,因为他有这个资本。 但他只见了华英招的人头,就归顺了,这人的行事作风,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不管这人多让人琢磨不透,都不关沈十三的事,他也不会去琢磨。 “关门。” 正当屋内还在因为明英叡如此容易归降而震惊的时候,沈十三突然让人关了门。 这么敏感的气氛,突然关门,很容易让人有点儿不好的想法。 这很像关门打狗啊 沈十三道:“你没有要求,就轮到我提要求了。” 饶是明英叡觉得自己见够了大世面,此刻也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手给老子放下! 明英叡眯了眯双眼,语气中开始带了些冷意,“什么要求?” 沈十三假做听不出,没脸没皮道:“你那二十万大军,我要了。” 明英叡立即拒绝,“不行。” 当初起义,是不想大家饿死,第一次不接受招降,也是希望朝廷重视赈灾,而现在,朝廷已经重视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这二十万人明明可以回家过完普通的一生,为什么要继续在战场上拼杀? 别看沈十三跟江柔面前嘴笨得很,但在家国大事上,嘴皮子其实利索得一匹,“我还没说要这二十万人来做什么,你凭什么拒绝?” 明英叡头颅微扬,“凭这二十万人都听我的。” 沈十三道:“那你就更应该要知道,我要这二十万人来做什么。” 没等明英叡说话,他继续道:“你不是官,你不知道朝堂上风云诡谲,这个华英招死了,明天还会有下一个站起来,死一个,并没有什么卵用。” 明英叡隐隐约约有点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沈十三确定了他的猜测,“要杜绝腐败之风,光杀一个华英招是远远不够的,要做,就要做干净,要杀,就要杀绝了,杀到想贪的人怕,贪了的也要吐出来,这样,才能正了风气。” “但是如此一来,触及了有些团体庞大的利益,必定会有人奋起反抗,而陛下一人,是不能对抗多方权势的,你懂了吗?” 沈十三这次带兵平乱,最终要对抗的,其实并不是南方的起义军,而是朝堂上,所有贪污腐败的官员。 其中,以丽嫔的爹,郭开诚为首。 上次借顾霜霜的手,将丽嫔打压了下去,但郭氏家族还在,其如日中天的势力也没有减弱。 郭开诚的党羽和门生,在朝中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比例,而他本身就不安分,一直都是皇帝的心腹大患。 这次,皇帝是准备彻底拔除掉这颗毒瘤了。 计划之中,沈十三是要先平乱的,平了起义军之后,皇帝再着手清理朝堂,而那时候,势必会引起一大波反抗的力量,皇帝要做的,就是不断的打压,让他们狗急跳墙,让他们谋逆谋反。 别人不一定有胆子做得出来,但郭开诚一定做得出来。 丽嫔已经倒了,不会再有复宠的机会了,郭氏一族中再也不可能有皇子撑腰,别人顺应皇室,最多也只是家族渐渐没落,但郭氏在得势之时太嚣张了,也太让皇帝忌惮,但如果郭家不反抗,郭氏一定会满门尽灭。而且,要震慑朝纲,还得杀鸡给猴看看,郭开诚就是这只鸡,皇帝明显是铁了心的要搞下郭家! 郭开诚不拼死一搏,最后就只能死,而他不是会乖乖认命的人。 皇帝让沈十三带走京中五万驻军,就是借平乱的名,给郭开诚机会,麻痹他,让他以为,自己会有一线机会。 让沈十三带着家眷平乱,也是皇帝考虑到一旦开始动手,京中必定乱成一团,而郭开诚此人做事阴损c不择手段,江柔和两个小沈要是留在京中,待沈十三领兵回援的时候,他一定会把脑筋动到这娘仨的头上去。 皇帝要用谋反的罪名治郭开诚,将他的一伙贪官用同党之名定罪,那就必须演戏,必须露出皇家式微的表象,这样一来,必定无暇顾及沈家,这一家妻小就危险了。 要是沈十三领兵回来,清除了朝中一应腐败官员,最后却发现老婆孩子没了,还不得发疯? 如此,还不如让他自己把一家老小都带着,毕竟中军还是安全的,保护一两个女人孩子,不成问题。 至于沈度,他是太子伴读,自然要跟太子共同进退,留在盛京,这次也是他初露锋芒的机会。 他已经大了,不比这两个小的。 沈十三平定叛乱之时,就是皇帝动手之时,只是现在明英叡轻易归降,计划就得往前提一提。 那二十万起义军,也是不用白不用。 明英叡听完,沉默了好大一半天,才道:“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起来好像只是朝堂中枢权利的纷争,但沈十三说得对,只杀一个华英招,是远远不够的。 皇帝要整肃朝堂贪腐之气,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不然最后不是还得逼着他起义吗! 沈十三道:“到时候功与名,你自己跟皇帝去谈,这样的功劳,够你吃喝一辈子。” 刚才明英叡就已经放弃了提条件的机会,沈十三自然也知道他不在乎功名利禄,但面子话,还是要说的。 不然你只让别人给你办事,半句不提报酬,你抠不抠? 反正到时候明英叡是找皇帝要东西,又不是问他要东西,慷他人之慨这种事情,沈十三一向做得很顺手。 沈十三还不能完全信任明英叡,于是将他扣押了下来,等着明天让他跟着朝廷军一起出发,前往起义军阵营,两方汇合。 士兵带明英叡离开后,沈十三往盛京传了飞信,示意皇帝可以开始动手了。 一应公事办完,一看天色,竟然已经日落了,天色暗沉沉的,将黑未黑,沈十三问身旁一个士兵,“夫人在做什么?” 士兵一脸苦色,“将军,我不知道啊” 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 沈十三一脸唾弃,“养你何用!” 他只知道,从前但凡只要问郭尧一句,‘夫人在干什么?’,立即就能得到准确的回答,但他却忘了,人家郭尧是专业的管家,专门揣摩他心思的,为了回答上这一句话,人家在背后做了多少准备工作? 可士兵是专业打仗的,没事儿自然不会让人注意着江柔在干什么,还要隔小半个时辰来汇报一次。 专业不对口啊! 从士兵嘴里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沈十三干脆自己动身去找人了。 这落脚的宅子因为是暂住,所以没费什么大力气去收拾,原先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不过宅子的格局还是比较大的,江柔住在南苑,平时沈十三不工作的时候,也跟她一起睡在南苑。 沈十三回忆了下昨天江柔走路的姿势,估计着她的伤口恢复得还算可以,再过两天,走路都不用人扶了。 明天要军队要启程,但主要目的还是去汇合明英叡的那二十万大军,达到目的后还是会折回来的,回京之途也会经过项城,因此江柔就没有必要跟着去了,免得再受一遭车马颠簸之苦。 项城会留有军队驻扎,安全得很,他们这一趟最多也不过十天就回来了,然后就可以直接折转回京城,那时候,她的伤口也应当大好了。 沈十三一边走着,一边替江柔琢磨着,就想怎么才能让她轻松一点儿,结果人还没走到南苑,就差点儿被眼前的一幕气炸了! 前方不远处,江柔跌坐在地上,沈问在一旁蹲着,看样子是想把他娘扶起来,而原本早已经该走了的明英叡,竟然站在江柔面前,面有忧色的对着江柔说什么。 见沈问久扶江柔没扶起来,竟然还想伸手过去,拉她一把! “你给我站那儿!手!手他妈放下!还想要的就给老子放下!” 平地里,一声暴呵,江柔光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是知道是沈十三无疑了。 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他黑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往这边来了,那一脸的风雨欲来,活像逮到江柔和别人偷情了一样。 而因为他刚才那句呵斥,明英叡预备扶江柔起来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给台阶 跟在沈十三屁股后头的小士兵听沈十三这语气,还以为怎么地了呢,等伸长脑袋一看,顿时觉得自家这将军是个醋坛子。 人家夫人跌倒了,还不能来个人扶一下了? 人家明先生明明就是好心嘛,给你一吼整得像姘夫一样! 人家两人大庭广众清清白白的,还能闹出什么奸情来? 总结:将军心眼儿太小了! 沈十三可不管这么多,冲过去直接就把江柔横抱起来,对明英叡道:“你想干嘛?还不赶紧的走还在瞎溜达什么,谁允许你跟她说话的?谁允许你靠近她的?现在!滚!” 明英叡被这一连串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给问懵了,反应片刻后答道:“我不过见这位夫人摔了,好心想扶一把,你紧张什么?” 江柔也扯了扯沈十三的衣襟道:“明先生只是想扶我一把,你别太敏感了。” 她其实有点儿小生气。 这反应算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有前科的荡妇才让丈夫这么不放心呢!现在连跟人说句话的人权都没有了?太霸道了吧! 但是她比沈十三贴心多了,在外人面前晓得给他留点儿面子,没有把那点儿小生气表现出来。 沈十三一听,火就更大了。 明先生? 明什么先生?!这会儿的功夫连名字都晓得了? 他刚一张嘴,江柔就知道他吐不出什么象牙来,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对明英叡道:“今日谢过明先生了,先生若是还有事,就先行去忙吧,我已经没事了。” 明英叡的目光在沈十三和江柔的身上来回转了一遍,道:“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望夫人安好。” 他说完就走了,沈十三摇晃了下头,从江柔的手里解脱自己的脑袋,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夫人什么夫人,这是沈夫人!” 江柔气得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干嘛呢!” 旁边的小士兵偷偷的笑,一不小心,没控制住音量,笑得太大声了,惹得沈十三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笑个屁!” 小士兵赶忙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肩膀不怎么听大脑号令,仍然不住的上下耸动着,看起来滑稽得很。 江柔气鼓鼓的看着沈十三,他眼睛一瞪,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看我?”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看你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沈十三突然看见还在旁边伸着脖子的沈问和小士兵,就硬是把训人的话吞了回去,抱她回房间里面算账。 江柔一路上都不理他,他回了房间把人放在床上,道:“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跟他走那么近,你也不怕把小命弄丢了!” 江柔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理喻,明明就是他自己小心眼子,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以在这宅子里面来去自如的人,还能是什么危险份子不成?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心眼这么小,我摔倒了,人家好心扶我一把还错了不成?难道我就坐在地上不起来就好了?” 沈十三牙都痒了,“以前没发现?那现在发现了?这成亲了没几年,你就开始不耐烦了?你能耐了啊江柔!” 江柔一愣。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们还能不能再一个频道上好好说话了?现在明明是他心眼小,怎么就变成她不耐烦了? 合着还是她的错了? 气急了,她也说不过沈十三,“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这句话啊,看上去软绵绵的像妥协,其实杀伤力那是可大可大的了,沈十三大步上前,差点儿就把脸凑到她脸上去贴着了,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江柔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重复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沈十三的脸都青了,死死的盯着江柔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两人就保持这样近的距离,相互对峙着,谁也不退让。 江柔从没有这样跟沈十三置气过,但这人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跟无事生非一样! 她委屈啊!莫名其妙就被吼了一顿,谁不委屈? 沈十三见她竟然还回瞪自己,觉得这女人真是长胆子了! 可是一炷香过去了,两炷香过去了,就是不见她示弱,这下就尴尬了。 以前哪次不是江柔说两句软话,他顺着台阶就下了? 现在不给台阶,他怎么下? 他一气,一拳砸在床沿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吓得江柔一哆嗦,差点儿没把魂给吓飞了,几乎以为他要打自己。 她刚才一缩肩膀,沈十三就心软了,但是又拉不下老脸来主动道歉,只能浮躁的黑着脸在床前踱步,走两步就冷冷的看她一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到底谁啰嗦 沈十三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江柔就是不搭理他。 等走累了,他拉了个板凳在江柔对面坐下来,谁都不说话。 天完全黑了下来,有士兵来敲门,“将军,该吃完饭了。” 沈十三:“不吃,滚!” 然后门外就没声音了,看样子是真的滚了。 江柔本来是有点儿饿的,但跟他置着气,干脆也就不吃了。 靠着床跟沈十三大眼瞪小眼坐了一会儿,她眼皮开始有些重,困了。 但这么大个人还在对面坐着,虽然是还在生着气,但她是真没胆子就这样倒下去睡了,只能靠着床,脑袋一点一点,几次三番要睡过去。 最后一次,实在是困得狠了,脑袋往床下栽过去,人竟然也没有醒。 脸差一点儿就要搓到地上去了,沈十三眼疾手快,给她接住了,这才免了被毁容之祸。 江柔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往他怀里钻了钻,抱住他的脖子,咕哝道:“好了,别吵了,好困啊,我们睡觉吧。” 一肚子的邪火,瞬间就烟消云散在这一句话里面,沈十三把江柔往上搂了搂,踢掉鞋子上床。 “明英叡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离他远点。” “嗯。” “不许跟他说话。” “知道了。” “摔倒了等我来扶你,不然就给我坐地上。” “好。” 他把怀里的人搂得紧紧的,趁着江柔神思困顿,提出一系列的无理条约,江柔迷迷糊糊的,全都答了肯定的话。 沈十三伸手朝她腹部摸过去,感觉手上的温度并不灼热,说明伤口没有裂开,才闭上眼睛。 江柔困了,片刻就睡过去,他却没困,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东西。 他没骗江柔,明英叡确实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哪里坏,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不简单。 明英叡出现得太突然,就像凭空里冒出来的一样,很快就统治了一股民间力量,很快就拥有了和朝廷对抗的力量。 看起来,他只是一个为百姓操心的豪杰,但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谁也不知道。 在今天之前,沈十三一直没把明英叡放在心上。 因为他自信,自信不论对方想耍什么花样,想要谋取什么东西,他都能自如应付。 他沈十三,不惧怕宵小之辈!不怕他想要什么,就怕他不想要什么。 但看到他想要伸手扶江柔的时候,沈十三的心骤然往下沉了一沉,自信开始不那么满了。 这个人已经从书房离开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明明另有一条路可以离开,他为什么要绕远路从花园路过? 江柔这两天已经好很多,有沈问扶着,缓步些已经稳当了,为什么会忽然摔倒? 沈十三紧了紧怀里的人,说他多疑也好,说他什么都好,不许碰,就是不许碰! 就这个人,全世界谁他妈都不能碰! 他看了看这张恬静的脸,恨恨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就会招惹是非! 别人为什么不打其他人的主意,就想在她头上动歪脑筋?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好看啊!因为老子眼光好啊! 江柔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野猪流着口水呲着獠牙狠狠的在自己嘴唇上拱了拱,还很色情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十分嫌弃。 第二天沈十三很早就起了,他摇醒江柔,再三叮嘱了两句,才走了。 他今天要带着军队去招降明英叡的那二十万起义军,然后折返京城,江柔身上有伤,不宜做无谓的移动,就只能把她和两个孩子留在项城。 项城是绝对安全的,沈十三可以大胆的走,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里也不放心,这里也不放心,那里也不放心,忍不住多唠叨了两句。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以前哪有耐心说这么多话,可现在说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江柔记不住,这样子,他自己都觉得跟个嘴碎的老太太一样。 江柔躺下去眯了一小会儿,迷迷糊糊中突然想起沈十三今天要走,这才猛然睁开眼睛,但坐起来的时候,沈十三已经跨出房门,她只看到了个背影。 大军已经整顿好,就等着沈十三了,士兵牵着踏月在门口等着,一见着沈十三,就把缰绳递给他,他接过来,往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才一夹马腹走了。 江柔穿了衣服鞋子,让侍女扶着匆匆追出来,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她问守门的士兵,“将军呢?” 士兵回答:“回夫人,将军这才刚走没一会儿呢。” 江柔哦了一声,有些怅然若失。 这一走又是半个月了,昨晚还在和他闹别扭,现在想想,觉得真是没什么好闹的,一人退一步不就完了? 那士兵见她这样,就安慰道:“夫人,将军这也就去半月,很快就回来了。” 江柔一想,也是这样,就不在门口巴望了。 反正都是要回来的。 沈十三一路打马出城,所有人都已经在等他了,包括明英叡。 明英叡和他并驾,排在队伍的最前头,沈十三一声令下,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朝着前方进发。 方阵排列得整整齐齐,大军一出发,地上的灰尘被马蹄和士兵们的脚踏起一阵灰尘,大家几乎都看不清眼前的路了,却坚定无比的,半步不做停顿。 这个世界啊,就是这样的,无论你遇到怎样的困苦,他都不会停下来稍稍等等你,你只能咬紧牙关,排除万难,坚强的活下去,活出最好的自己。 因为步兵较多,沈十三压住了大军行进的速度,让步兵能够赶得上,他在最前面,踏月几乎像是在散步。 走了一会儿,明英叡突然开口,“将军,沈夫人的箭伤如何了?昨天她没站稳,不知道伤口有没有撕裂。” 沈十三一听,嗬!这人是不是不怕死? “关你屁事。” 明英叡也不恼,道:“若是不得知夫人是否安好,我于心难安。” 沈十三:“关我屁事。” 明英叡默了一下,道:“我并无其他的意思,你不必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沈十三:“滚!” 明英叡一连吃三个瘪,也就不再开口了。 他从沈十三身上收回目光,望着前方的坦荡大路,安静的思考着。 昨天在接触江柔之前,沈十三对他的态度还算尚可,中规中矩,虽不是太热情,但好歹能正常的说上两句话。 但现在,别说说话,他怀疑要不是自己手里还有二十万兵力,现在就能被杀人灭口了。 传言竟然是真没错的,沈战果然视妻如命 沈十三不爽的往明英叡那边看去,发现对方目视前方,才收回了视线。 可走了一阵,总觉的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被人窥视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是明明这人没有看他,他却有一种被觊觎上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等着放他冷刀子。 他自己倒是不怕,只是下意识的,想了想身在项城的那娘仨。 项城留有一万的守城驻军,沈十三回忆了一下城中的布防,确定没有哪里疏漏,这才稍稍放心。 但等了一会儿,他突然叫到:“严天罡!” 严天罡应道:“将军,何吩咐?” 沈十三:“派人回项城,吩咐南城西北角加派一队驻军,那里防守薄弱了些。” 严天罡立即派人去了,结果没过多一会儿,沈十三又喊他,“夫人住的宅子再加派二十人手,快去。” 再过一会儿 “夫人” “夫人” “夫人” 严天罡受不了了,“将军,您老有什么能不能一次性说完?项城很安全,你别疑神疑鬼了!” 沈十三闻言,一脚把他踹下马,“再啰嗦你就给老子去死!” 严天罡委委屈屈的揉着屁股爬起来。 到底是谁啰嗦啊 ------题外话------ 你们说老沈今天是不是没洗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失手了 沈十三一走就是七八天,算算时间,没几日,他就该回来了。 江柔开始着手收拾娘仨的东西。 她估计在他们不会在项城呆太久,盛京已经开始有动作了,这一路上,回去至少也要走上一两个月,皇帝大概也只能支撑这么久,再拖,这天下就真的要改姓郭了。 有很大的可能,大军折返项城那天,就是启程回京之日。 那样的话,也没有几天了,先把衣服打包收起来,沈十三还有很多双靴子。 他很费鞋,明明是又精致又结实的靴子,穿在他脚上,基本上要不了一个来月就磨破了。 沈战怎么可能穿破鞋? 成亲这么些年来,江柔不知道给他做过了多少双鞋子,对他脚的码子掌握得透透的。 沈十三已经穿不惯其他人做的鞋了。 原先家里有绣娘,他也没觉得绣娘做的鞋子就怎么不好了,可是近几年,他只要上脚,就知道脚上的鞋子到底是绣娘做的还是江柔做的。 他不是很挑的人,但这几年越来越讲究,差点儿没让家里的绣娘下岗。 江柔每天也没有什么事好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聊的时候,刚好也有些事做打发时间。 她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着侍女去问了沈问和沈思在哪里,得知哥哥正在陪妹妹玩儿泥巴,也就没去打扰她们。 要说这个沈思,是真的很接地气了。 沈家什么玩意儿没有?可什么东西贵,她反倒没有兴趣,她更喜欢跟一般人家的小孩儿一样,玩儿泥巴,过家家,偶尔去城外摸个鱼,完全跟小时候的江柔一模一样。 江柔也没有觉得不干净什么的。 孩子的天性嘛,她小时候也这样玩儿,一样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江柔把该打包的东西提前打包好之后,让人往院子里面搬了张椅子,端了针线篮子坐到外面去。 今天的太阳不错,不算太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光线也不刺眼,江柔的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要不剧烈运动,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她把纳了一半的鞋底拿出来,就着太阳光一针一线的缝了起来。 一针一线,都无比仔细,那认着的模样,不像是在纳鞋底,像是一个在虔诚祷告的信徒。 信徒,怎么又不是呢? 沈战,她的信仰。 不知不觉,竟然微微的笑了出来。 暗处的那人看着阳光打在女人的脸上,从侧面,几乎都能看到她脸上细细浅浅的绒毛。 呵,笑吧,趁现在还能笑,尽情的笑吧,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江柔丝毫没有察觉潜伏在暗处的危险,仍然将满腔的心意,寄托在每一针每一线上。 在另一边院子里,两个小小的身子蹲着。 “二哥哥,这个是蛐蛐儿吗?” “是蛐蛐儿。” “你帮我拿个盖子来抓住它,我想要。” “行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把蛐蛐儿看好,我马上就回来。” “快去快去!” 在沈思的一声声催促下,沈问掉头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用个什么东西装呢? 这里不是盛京,没有专门装蛐蛐儿的盅,现在去找,也太难等了。 沈问想了想,跑进自己的房间里面,随手泼掉了茶杯里面没喝完的余茶,就往回跑。 而她走后,沈思一个人蹲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体型硕大的蛐蛐儿,生怕一眨眼,它就跑了。 这么大个儿的蛐蛐儿,吃膨胀剂长大的吧? 她不敢擅自伸手去抓,她的动作慢,很容易惊动了它,二哥哥动作倒是快,就是很容易把它捏死,还是等着二哥哥拿个盖子来装比较好。 “小姐在干什么呢?”她正全神贯注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听这语气,不是下人就是士兵,沈思没有抬头,仍然是直勾勾的盯着地上,说话的声音超级轻,“你说话声音小点儿,别给我把蛐蛐儿吓走了!” 那人说:“小姐想抓这只蛐蛐儿?我帮你好不好啊?” 沈思的一双小手在蛐蛐儿周围框出了一个圈儿,以防它真的跳走了,“不用,二哥哥回去拿盖子了,马上就回来,我要二哥哥帮我抓。” 那人闻言,警惕的抬头将周围环视了一圈儿,却没看到沈问的影子。 沈问年纪虽然小,但沈战在培养他上下了大功夫,小小年纪,寻常一两个成年人已经不能够将他奈何了。 他虽然有把握,但这孩子鬼精,身手也敏捷,要是他在这里,肯定会闹出很一番动静,惊动了人,他就算是失手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死无门 那人确定沈问不在,才重新低下头,“二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等下,蛐蛐儿就该跑了。” 沈思很坚持,“我就要二哥哥帮我抓,你快走开,别挡着我了。” 沈思黏她的两个哥哥,她享受的是亲人相处的时光和点滴,蛐蛐儿本身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乐趣。 明明是在阳光底下,沈思却人突然觉得这片天地被阴霾笼罩了,有些阴森发冷的感觉。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下人正笑呵呵的看着,一脸好脾气的样子。 她重新低下头去照看蛐蛐儿,道:“你快走吧。” 那人说,“那我就走了,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喊一声就是,我就在不远处的。” 沈思胡乱的应了两声,就没再管他了。 在沈思重新低下头去的瞬间,那人脸上的笑意也慢慢的凝固住,最后,脸色冷得让人害怕。 对这一切,年幼的沈思,完全没有发觉。 沈问虽然跳脱,但是很宠妹妹,就算偶尔被妹妹坑个一两把,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笑呵呵的当做不知道。 他是舍不得跟妹妹置气。 沈思的要求,他基本上都是跑着去完成的,这次当然也例外。 等他气喘吁吁的回到原地的时候,却发现沈思不见了! 原先的草皮地上还有两个小小的脚印,应该是刚才她蹲在这里照看蛐蛐儿,蹲出来的,旁边还多出来两个稍深的坑。 奇怪,明明刚才都还没有。 蛐蛐儿不见了,沈思也不见了。 沈问以为她贪玩儿跑了,拿着茶杯边找边喊,“思思?” “思思!你去哪儿了?” “蛐蛐儿不要了吗思思?” 这宅子是暂时落脚的,以前住在这里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宅子虽然大,但有好些院子是荒废的。 沈问脚下踩的这块儿地皮,就是一处荒废的院子,小昆虫很多,沈思专门带他来这里捉虫子的。 喊了两声,沈问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对了。 沈思虽然古灵精怪的,但一般你不去招惹她,她是很乖的,她明知道他会回来找她,就算要走也不会走太远,他喊得这么大声了,她为什么一句都没有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沉了一下。 这处院子是一处荒宅,不知道以前住在这里的主人如何,但现在,这里的杂草已经长到人的膝盖那么高了。 沈问突然奋力奔跑起来,跑了一会儿,才看到一对正在巡逻的士兵,他冲上去,抓住一个人的袖子,指向他跑来的方向:“刚才有没有看到小姐从那个方向离开?” 他着急的神色感染了士兵,士兵严肃的回答道:“回二公子,我们刚刚在这里巡视了一个来回,并没有看到小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问心里咯噔了一声,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今天有没有陌生人出入封府!封府邸!不许任何人进出,快点!马上!” 沈问回头去看那条路的时候,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就变了风向,立刻叫人封住府邸。 今天出了太阳,但昨天夜里,却是下了一场雨的,他和沈思抓蛐蛐儿的那处废宅,荒草已经长得很高。 昨天夜里的雨水已经被太阳烘干,只有沈思刚才蹲的草皮上,还有些濡湿。 那里太久没有人打理了,草皮看上去是绿油油的,其实下面有许多腐烂的枯枝落叶,堆叠在一处,太阳一时半晌的也晒不干。 草皮上只有些许湿意,但踩一脚上去,一定会留下脚印。 就像沈思蹲出来的那两个小脚印一样。 就是刚才回头看这一眼,沈问才突然明白了。 那个大坑! 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大坑! 它像什么? 他像两个两个脚印。 两个被破坏掉的c成人的脚印! 有人站到了沈思的身边! 他破坏掉了自己的脚印!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沈思身边逗留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思不见了。 所以,必须立即封府! 沈问回去拿杯子的时间不长,那个人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带沈思离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大门口有士兵守卫,但凡是有人的地方,有士兵巡逻,就连大街上,也都是士兵。 这座项城,就是一座铁桶,他不可能这么容易逃出去的! 沈问顽皮是顽皮,但他不是不聪明,他只是不想聪明,沈十三那么强大的基因,生不出笨蛋儿子来。 沈问只反应了片刻,立即做出了一切对应的措施,桩桩件件,简直不像一个十岁孩子能够想得到的。 一切都做晚之后,他在犹豫,要不要通知江柔。 他的娘亲很聪明,他知道。 可是他的娘亲也很脆弱。 他们三兄妹还有他爹,都是她的命,在这样戒严的情况下,都能有人将沈思掳走,说明这座项城,一定从内部瓦解了。 能做的,他都做了,告诉江柔,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但是沈问不确定。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把该做的做了,万一他又思虑得不周全的地方,让沈思陷入险境,怎么办? 他的娘是成年人,有阅历,她是这里最有决策能力的人。 他,真的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完了吗? 不告诉江柔,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沈问只挣扎了片刻,就立即抬脚往江柔的院子走。 不对。 这绝对不对! 一定要告诉江柔。 这里面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他一个人应付不来,一定有更大的阴谋。沈问再怎么说,都姓沈,不可能完全享受这个年纪该享受的单纯和天真。他确定!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等着。 然而,刚刚没跑出两步,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还在大声的喊着他,“二公子!二公子!找到了!小姐找到了!” 沈问的脚步顿时刹住,转身就往那人那里跑,“找到了?在哪里?思思做什么去了?” 那个士兵正是沈问刚才从废院里面时,回答他没看见沈思的士兵。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脑门儿上都挂了汗珠子,急急道:“二公子!找到了!小姐在废院角落里面晕倒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动她,已经着人去找大夫了。” 沈问一听,拔脚就往废院跑回去,边问,“在哪里晕倒了?” 那士兵腿长,往前大迈两步,就跑到了沈问的前面,“二公子跟我来,我给你带路。” 先时候说过了,这座宅子的规格很大,所以就算是已经废掉的院子,也不小。 那士兵带着沈问一路往废院子深处跑,沈思的昏倒,似乎让他很着急,很担心。 路过沈思蹲过的那片草皮,沈问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步子也停顿了一下。 那士兵察觉他慢了下来,转身道:“二公子,就是这里了!” 士兵指着一个长满茂密藤蔓的角落,对沈问说。 沈问看着那个士兵,脸上担心焦急的表情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戒备和警惕。 他一步一步的后退,一言不发,掉头就往废院子的出口冲。 然而,他都没有助跑两步,斜刺里突然窜出一队穿士兵盔甲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仔细一看,竟然全都是刚才那一队巡逻的士兵。 跑不掉了。 沈问看向那哄骗他进来的‘士兵’,冷静道:“整座项城都是我爹的人,你们跑不掉的。” 那士兵也不再做戏,望着沈问,意味不明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了” 沈问缓步后退,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与稳重,一刹那之间,众人似乎觉得是沈十三在恐吓他们,“你们胆敢动我妹妹,我爹会杀了你们!剥皮抽筋,让你们生死无门!” ------题外话------ 昨天答应的加更,我又食言了,欠着明天加行不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天真!太天真了! 别说是十岁的小孩儿,就算是成年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沈问竟然明白,这些都是废话,他不会得到答案,就干脆不浪费口舌了。 明明被包围的是他,他竟然还敢用沈战来威胁他们!不怕他们杀人灭口吗?! 到底该说他不知者无畏,还是骨头硬到抗铁打? 那领头的士兵笑了,“果然是沈战的种!够硬!” 沈问一反平日上蹿下的跳的嬉皮模样,稚嫩的脸沉如水,“你别管我硬不硬,你动沈思一下,沈家人会让你知道你到底够不够硬!” 那士兵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嗤了一声,吩咐道:“把他抓起来。” 包围圈慢慢的缩小,沈问摆出架势,准备能战一时是一时。 沈家人的血液里带着战火,生下来就是属于战场的,不论打不打得过,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认输。 七八个成人围攻一个小孩儿,似乎没什么悬念,这些人不担心沈问反抗,只担心拖的时间长了,外面把风的人守不住,被发现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动手,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不用说,有很多人过来了。 要是他们的人过来,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他们没有这么多人手,那就是被发现了! “快!快抓住这个小崽子!” 项城层层戒严,一点被发现,他们插翅也难逃,唯一的办法,只能抓人质。 沈问这个人质,够分量的! 沈问也知道有人来救,这个时候,他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危机就能化解。 趁着这些人陷入短暂惊慌的时候,他看准一个缝隙,猫着腰跟条小猎豹似的就蹿了出去,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连忙伸手去补救。 奈何他跟条滑溜的泥鳅一样,明明都已经抓住他的手臂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硬是被他挣脱了出去。 沈问没命的跑,身后立即也有人追了上来,他听着嘈杂脚步的声音,双脚几乎都要离地了一样。 但他毕竟腿短,这些人也都训练有素,眼看着,身后的手,就要抓上他的胳膊。 “放箭!” 听闻这熟悉的声音,沈问匆匆一看,带人过来的,竟然是江柔! 随着她一声令下,将将摸到沈问袖子的那只手被一支利箭扎中,那人便滚倒在地上。 江柔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只见沈问身后有一道黑影飞扑而来,直接把他压在身上。 ——是那个领头的假士兵! 沈问,被他们抓住了! 江柔带去的一队人,共计百来号,没有一个人敢动了。 那个假士兵单手成爪,扣住沈问的咽喉,戒备的看着周围,目光落在江柔身上,“站住!不许往前再走一步,否则我就掐死他!” 他身上其实是配有刀的,但江柔带来的人太多了,各个都配有弓弩,他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能被他们逮到空子,根本就不敢再探手取刀。 习武之人的力气都大,手腕儿只要一转,沈问就得身首异处,有没有刀,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那人抓了人质,心里安定了些,扣着沈问的脖子威胁江柔:“全都给我后退,给我” “我不会给你准备马车,也不会让你把小问带走,更不会相信你到了安全地方就会放人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把人放了。”江柔打断他。 众人: 咋还抢台词呢?! 假士兵面色阴翳,怒吼道:“你搞清楚!人在我手里,我才是主宰,给我准备车!让出路!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他!你别逼我!” 江柔脸上爬起了肃杀之气,她往前踏了一步,一字一顿道:“我,才是主宰!” 话落,一只利箭不知道从哪里呼啸射出,一击,直接将那假士兵一箭爆头,只发出一道闷响,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假士兵的手还放在沈问的脖子上,但已经没了力气,先是手软软的垂了下去,然后整个人,犹如一个烂番茄,软软的融了在地上。 他的同伙们都愣住了,傻傻的反应不过来,只有其中一个,相当冷静,见沈问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极力想要上去接替那死去士兵的位置,重新掌握人质。 “站住!” 江柔的一声厉呵,都喊破了音,那人鬼使神差,竟然还真的就站住了,她厉声道:“想清楚了你走的每一步,再妄想反抗,我能让你把你射成筛子!小问,过来!” 那人被江柔的气势震慑住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凌厉的女人。 沈问听了江柔的话,完全放任自己背后的空门大开,片刻就跑到了娘亲的身边。 江柔拥着怀里的身量,双手有些发抖,捧住儿子的脸上下检查他到底有没有哪里伤到。 她是豪赌了一把。 如果输掉,赌注的就是他儿子的命! 她不知道来着何人,目的为何,但他们费尽心力混进来,一旦让他们带走沈问,恐怕就再也不会有母子重逢的那一天了。 就算有,也会因为重逢,而陷入更艰险的境地里。 她必须速战速决。 那人的手,离沈问的脖子,就那么近啊! 现在想想,都还忍不住的后怕发抖。 沈问按住她颤抖的双手,“娘,他们抓走了思思。” 江柔道:“把沈思交出来,我让你们走。” 那伙人中,有人开始动摇了。 放他们走。 多么诱人的条件啊! 来时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但若能够活下去,没人想去死,领头的已经死了,圆瞪充血的眼珠似乎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一样,额头正中还穿插着一支利箭,鲜血流得满脸都是。 他们不想死,他们不想让这么一节木头贯穿他们的脑壳。 “空口无凭,这里都是你的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江柔缓缓道:“你们只能相信我。” 众人哑然。 那可不是,唯一的人质都逃了,他们除了相信,还能怎么办? 一干人等犹犹豫豫的,江柔耐心的等着他们,也不开口催促。 终于,有个人指着废院子中的一个屋子,道:“那个女孩儿在里面。” 江柔说,“你带我去。” 沈思是在废屋子的暗室里面被找到的,她被打晕了,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里面,看起来很可怜。 这个暗室还连接着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那人交代,他们只等着连沈问一起逮了,就直接从地道遁出城外。 这个时代,男孩儿毕竟是要比女孩儿有分量一些,有不少人为了钱权与愿意牺牲女儿,却不一定愿意让儿子去死。 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面,儿子是延续香火的,而沈战的大儿子是抱养的,算下来,他其实也就沈问一根香火,分量自然能再x2,沈思反倒是顺带了。 只是没想到,翻了船。 “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他想干什么?” 这样周密的计划,早先连地道都挖好了,只怕是将他们的行程摸得清清楚楚,来者不善! 这个问题,着实把这几个人难住了,“我们确实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被派来做这种事了。” 是了,这种送死的事情,一般都是小兵小卒做的。 江柔沉思了一下,道:“扣起来,等将军回来处置。” 闻言,那伙人大叫起来,“你说过交出孩子就让我们走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江柔的脚步顿了一下,道:“是啊,我说话不算话。” 那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先绑架人家的一双人女儿,还指望人家言而有信? 天真!太天真了! ------题外话------ 加更的章节要晚点儿了,我还没开始写,要半夜才能发,小伙伴们别等啦,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个砍死你! 沈问一路垂着头,跟着江柔回了房间,等大夫来看过沈思,确定没有什么的大碍了,他才闷闷的问,“娘,你怎么知道我们遇险了?” 江柔爱怜的把他耳边的碎发捋了捋,轻声道:“只要仔细些,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沈问还是迷茫的看着她。 这儿子小时候头发就又卷又炸,现在长大了,头发也长了,全都束在头顶还看不出什么,方才他一阵跑,把头发跑散了,原形就露了出来。 明明是有些凝重的气氛,看到他一头的卷毛,江柔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沈问催她,“娘,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府中的侍卫,是如何轮值的?” 沈问答:“府中共百人,十人一队,日夜替换,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十队侍卫,我们共三处院子不能离人,也就是平均每处院子三队侍卫,其他没人住的地方,派一队侍卫来回巡逻。 多余出来的那一堆人,便被派去四处巡逻,这里荒废的院子很多,可只有那一处废院,他们巡逻得最严密,那条路径上的杂草,都被踩秃了,都是废院子,凭什么哪里就值得他们来回巡逻?” “可是娘是说,这百人都是奸细?不然为什么偏偏他们能变成多余出来的那队人?”沈问的声音突然拔高。 百余人的侍卫队,要是全都是奸细,那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该是何等恐怖的威胁! 江柔摇头,“不,只有这十人,另一个,是侍卫长,已经抓起来了。” 哪些侍卫成一队,哪些侍卫去哪里巡逻,都是侍卫长决定的,不抓他抓谁? “那娘早就知道他们有问题了!”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江柔说,“隐隐约约有些怀疑,没有打草惊蛇,怕你们出事,早就安排人看着你们了。” 沈问看江柔的目光几乎都要闪小星星了,“娘,你真厉害!” 虽然他爹会揍他,但他还是一直觉得他爹最厉害,原来,娘比爹跟厉害! 从现在起,在他心里,娘就是比爹厉害,不接受反驳! 江柔不声不响,却将这座宅子护得滴水不漏,一晃,又过去了三天,一清早,悠扬厚重的号角声响起,江柔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 回来了! 沈十三回来了! 她匆匆盘了发髻,跑到门口的时候,正看见黑骑铠甲破开晨雾而来。 那是离别了半个月的人。 她几乎是飞奔过去,沈十三见状,勒了马,踩着马蹬子下马,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接住飞扑过来的人。 他掂了掂怀里的重量,说:“胖了。” 江柔的脸瞬间攀起一阵红霞。 胖了有吗? 两人竟然忘记了还是在大街上,就这样拥抱着说这话,对话如下: “怎么样,是不是累坏了?” “要累吐了,快回家给老子搓脚。” “这一路上顺利吗?” “不顺利你还能看到老子?” 江柔:“” 再见!你还是走吧! 片刻后,长街上又有一人打马过来,他立于马上,对江柔道:“夫人,别来无恙。” 沈十三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一把把江柔拉到自己身后,口气比吃了大蒜还冲,“恙你祖宗!” 这一路,明英叡已经习惯了他的语气,竟然也没有生气,只是对江柔道:“一别半月,夫人的伤可是大好了?” 沈十三就纳闷儿了,这人他妈的谁啊?怎么就对江柔那么殷情呢?这女人是脸上有朵花还是有罐儿蜜,非招的他跟条狗一样的追上来?! 他真是一丝儿也不想让这双狗眼睛再粘在江柔身上了,直接把人夹在腋下,连拖带拉的把江柔拽进宅子。 进去了两步,他又倒回来,对守门的侍卫说,“明英叡和狗,不得入内!” 那声音是相当的大啊,完全就没往下压一压,恐怕连街尾都能听见。 他就是故意说给明英叡听的!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守门的士兵都被自己将军的这直白劲儿给吓懵了。 娘哎~这不会打起来吧?! 但意料之外的,明英叡竟然跟没听到一样,立在马上不动如山,只是目光直直的落在江柔身上。 士兵顿时又觉得。 将军骂得好! 这人他妈的在觊觎将军夫人~! 我警告你!你别表现得那么明显,我们都是男人!我们都懂的!再看!再看?再看给你把眼珠子抠掉! 那样炙热的目光,沈十三想忽略都不行,心里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干脆叫人把大门给关上了。 等老子平了京乱,第一个砍死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虎头铡 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什么叫做春宵苦短日高起? 什么叫做 用不着日高起了,就这大白天的,沈十三就没打算放过江柔。 老子走了十多天啊! 禁欲了十多天啊!老子靠意淫和一双手活过来的! 你们能理解吗? 不!你们不能理解,你们没有几八! 江柔被撩拨得腿软,在关键的时候,她仅剩的那点儿理智把她往回拉了拉,她推了推沈十三,气息有些不稳,“等,等等!”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大写的荷尔蒙,行走的春药! 沈十三抓住她的手腕,说话含糊不清,“等个锤子!不等!” 江柔蹭着他的肩往上一跳,双腿圈在他结实的腰上,是双手抱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 虽然是个很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但实际上,沈十三除了一双手在她背上做做乱,关键部位一个都摸不到。 “你给我下来。” “等等,你先听我说。” “不听,做完了再说。” “你走这些天,宅子里面混来奸细,思思和小问差点儿就被抓走了。” 然而,除了他依旧猴急的反应,其余再看不出半点儿情绪,江柔点了点他的脑袋,“哎,有奸细啊,思思和小问差点被抓了啊!” 沈十三继续埋头奋战,“差点,不是还没被抓吗,等老子做完再说。” 江柔:“” 差不多临近中午的时候,沈十三才接近了尾声,有人不怕死的来敲了敲门,“将军,要节制一点啊,我们昨晚一夜赶路,你到现在还没睡个囫囵觉,当心身体啊!” 当心猝死啊 也只有严天罡有那么大的胆子了,万幸,沈十三的腰子还很好,中气十足的丢了一个字给他——滚! 严天罡:“好咧!” 江柔浑身软软的没力气,躺在沈十三的臂弯里面,虽然累得要死,但是心里面放不下事儿,絮絮叨叨的说:“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一共十一个,他们自己交代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么些人都能卧底到我们身边来,沈战,我怕” 她还不怎么担心自己,可就是沈问和沈思啊,前几天的那一遭,几乎是要给她把魂都下掉了! 沈十三餍足了,耳朵才开始能听的进去话,“让人审问了没?” 江柔道:“问了,但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沈十三问了事情经过,刚刚大战一场也要直接起身穿衣,“你跟我一起去。” 这事情的严重性,就不用多说了,走的时候,他不放心,还特意重新加派了人手,贴身保护这娘仨的人,都是严格选拔出来的,背景身世,全都调查了一个遍。 可就是这样,竟然还潜伏进来十多个人! 脸往哪儿放?往哪儿放?! 沈十三斜眼瞅一眼江柔,心里有升起无耻的骄傲感。 看看!看看! 老子的女人就是牛逼! 江柔浑身酸软,本来是不想动的,但一想到暗中有一双眼睛再窥视着她们,就立即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沈十三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她下床的时候,膝盖控制不住的软了一下,差点儿没跪到地上去。 沈十三看她的样子,“算了算了,让人抬水进来,你洗了睡一会儿。” 沈十三早先训练江柔体能的时候,就是希望她身体素质能够好一点儿,但后来生了沈思之后,虽不至于一下回到解放前,但也比不得天天训练的那时日了。 这身体啊,是爹妈给的,天生的,要是没有操练她一辈子的恒心和毅力,停下来之后,身体素质终归是会慢慢倒退的。 沈十三的要求不多,不指望她上阵杀敌,但一定要健康,至少得多活两年,死在他后头。 现在呢,她脑瓜子这么聪明又好使,他就希望多教她一点儿,只是现在看来,刚才用力狠了,她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 算了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他都回来了。 人就是矛盾,操练自己的时候沈十三都没有手软过,轮到江柔了,理智上晓得对于现在的局势她知道得越多越好,但她一有点儿力不从心的样子,他就放弃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纠结过?简直就不像沈十三了。 但一想,做他的夫人还要这么累,简直没脸! 本来他已经要走了的,但江柔自己个儿也明白多跟着沈十三没坏处,坚持着要一起。 他事情那么多,那么累,她如果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他也少操些心。 女人啊,动情了就是这样,宁可自己累点儿也不想累着爱人。 江柔哆嗦着腿挂在沈十三身上,勉强扶着走路,沈十三看不过去了,直接弯腰一揽,把她横抱起来,踹开了房门。 外面还有来回巡逻的侍卫,更有洒扫的婢女,大庭广众之下,江柔的脸‘噌’一下就红了,“你放我下来,这么多人了。” 沈十三:“成亲这么久了,还别扭个什么劲儿,矫情!” 江柔默了。 她怎么记得半个月前的晚上,是谁说的‘这才成亲多久你就不耐烦了’? 男人! 项城不如盛京,牢房是直接用的地方牢房,为了防止人逃跑,江柔在守卫的布防上狠费了些心思,连沈十三都挑不出错处来。 等到的时候刚好是正午,这段时间的天气不算热,太阳挂在空中,也只是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江柔脸上飞烫的被沈十三抱进了牢房。 牢房这种地方跟义庄是有差不多属性的,明明一门之隔,外面还是艳阳天,一只脚跨进去,马上就觉得背脊上一股凉意爬上来,连江柔脸上的温度都给降了些下去。 这里要屯军,牢里的犯人早就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现在只关押着那几天被抓到的犯人。 刚进去没多久,就听见哎哟的叫唤声,看样子是正在被审讯。 是十来个人分别排成一排,挂在十字刑架上,一排士兵正拿着鞭子在往他们身上抽,最前方还坐了一个人,他就是主审官。 好几天过去了,这些人身上被打得没一块儿好皮,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沈十三的气场不是盖的,主审官背对着门口,沈十三一到,他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瞬间就跪了下来,“将军。” 一抬眼,就愣住了。 这啥情况啊? 怎么还抱一个呢?! 这主审官是见过江柔的,知道她是夫人,看清脸之后,他又垂首,“夫人。” 沈十三伸出脚尖踢了踢他,示意他往旁边挪个位置,主审官不明所以,但身体下意识的顺从。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将军把夫人放上了牢房内唯一的张椅子上。 主审官:“?” 啧啧啧,妻管严就是不一样,搁在以前,这位置妥妥就是给将军坐的,现在好了,让给夫人了。 江柔被这样直白的目光盯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沈十三却毫无所觉,直接问,“问出什么来了?” 当然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江柔都已经说过了。 但他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让主审官回答到底问了什么出来,而是为了狠狠的糟蹋额呸,侮辱这个没用的手下。 “你这也叫审犯人?挠痒痒呢?玩儿呢?这样要是能审出什么来才是叫有鬼了,养你干什么吃的?” 这一番话把主审官都质问懵了,下意识的就去看那些伤痕累累的犯人。 这样还叫挠痒痒? 明明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皮了,明明已经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 再打就要打死了,这还叫玩儿? 你跟我闹着玩儿呢?! 当然,这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这时候,有眼色的已经帮沈十三重新端了一张椅子过来,他大马金刀的一坐,说,“虎头铡。” ------题外话------ 这本将军写了这么久,我估计着,还有一段时间应该就要完结了。 我无缝开了本新文《和尚驯养准则》,直接搜或者点进我的主页就能找到。 将军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长篇了,下一本和尚我个人还是比较期待的,哈哈,和尚已经有大纲了,应该不会再像将军一样随缘写了。 和尚现在还在占坑中,等走完了签约流程,月底就开始更新了,小仙女儿们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先收藏起来。 —— 这是讲述江湖的故事,这是正与邪划分的故事,希望你们会喜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杀光为止 主审官当时就愣了。 虎头铡? 那不是拿来审犯人的啊喂!那是用来处决犯人的将军大人! 沈十三还能不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虎头铡嘛,就是用来腰斩的了。 但他的脸色,让人不敢出声提醒,毕竟你也摸不准你上司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还是避一避,立即就有人下去抬东西了。 沈十三的包袱不是一般的重,从进了这个牢房开始,除了怒,他就没有其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威严。 毕竟那些或销魂或幼稚的模样,只能给江柔看,下属看他,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铁面阎王。 虎头铡就在隔壁的刑具房里面,没过多久就由两个士兵抬着过来了。 沈十三的目光落在这一排已经被打得没人样了的犯人身上,扫了一圈儿,随手指了一个人,“把他拉过来。” 虎头铡都摆在这里了,拉过来还能干什么? 被指到的那个犯人顿时一激灵,本来已经是气若游丝的模样,连叫喊声都不大,这一下,精神了。 “不要!放开我!” “放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在沈十三的授意下,那个犯人被横在虎头铡上,寒光湛湛的铡刀就立在腰上,沈十三只稍稍侧了个眸,主审官便道:“斩!” 铡刀落下,一刹那之间,鲜血四溅,原本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变成了两半。 似乎是还没有立即死透,手指在地上笨拙僵硬的划拉着,眼皮也还在微微的动,像是极度不甘心。 俗称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江柔被吓得尖叫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梭下去,一张脸顿时就惨白了起来,盯着那还在划拉手指的半截尸体,动都不敢动。 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死法了。 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就要把她淹没。 这样的死法,让她想起了惨烈的战场。 沈十三听到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卧槽!把她给忘了! 他一揽手,把江柔抱进自己的怀里,将她的脑袋按在他胸膛上,让她再也看不见这满地的血腥。 主审官见状,立即吆喝道:“快拉下去,把这儿处理了!” 乖乖!这可是把祖宗给吓到了啊! 士兵们手脚麻利的把两截躯体拖走,还打了水,把地面擦了一遍。 牢房的地面能有多干净?都是陈年老垢,想要清理的话,恐怕就只有用抠的了,所以也只是把血迹擦掉,散了散血腥味儿。 沈十三感觉怀里的人都软成一滩了,全身都跟没骨头了似的,不免在心里懊悔。 这个狗记性! 她一直没吭声儿,他跟主审官说了会儿话,就给把她忘记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江柔能被吓成这样,毕竟她不是也是见了许多死人的么? 沈十三不知道的是,江柔胆子小,这些年见些场面,长了些见识,但那年的龙虎关之战,依旧是她的噩梦。 那些战士的死法,太惨烈了,让她至今偶尔会噩梦,这个犯人的死法,几乎跟那些年战场上的人没差了。 她是一下子没有心理准备 沈十三一只手按着江柔的头,难得算得上温柔的轻轻拍了两下,觉得她好些了,才转头问那些犯人,“怎么样?还有没有知道什么的?”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的震动很清晰,江柔的脸贴在他胸膛上,莫名的感觉安心了许多,手脚也有力气了许多。 那些犯人眼睛都直了。 牢头带领的人手脚很快,只不过片刻的时间,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同伴的尸身就已经被拖走了,地面上除了一摊污浊的水渍,连个血点子都没有留下。 就这样死了? 刚才还一起和他们哀嚎的人,死了? 一切都恍如在梦中,梦醒过后,抑制不住的就开始发抖,仿佛刚才那一刀是铡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还不如铡在自己身上,死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哪会像现在这样煎熬? 沈十三道:“愣着?来,这个也拖过来。” 被指到的那个人,瞬间抖得像筛糠,一股热流控制不住的从双腿间流下来,牢房里面弥漫起一股尿骚气。 他恐惧的大喊,“我不知道,将军!我真的不知道!饶命啊!将军!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伤害公子和小姐,我什么都没有做!” 但是,没有什么作用。 江柔还抱在怀里,这么温热的触感,沈十三当然不会再忘记了。 他把她横抱起来,转身走出牢房,留下一句,“完事儿了喊我。” 主审官当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这两人没影子了他才一挥手,道:“动手吧,麻利点儿。” 这次动刑的刽子手似乎是手慢了一点儿,让人受了不少苦,江柔被抱出牢房很远,都还能听见传来的凄厉哀嚎声。 沈十三就这样抱着她站在牢中某处,感受到怀中人明显瑟缩的一下,他嫌弃道:“这点儿出息!” 江柔抿了抿嘴,窝在他怀里不想抬头。 话虽然说得难听,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把江柔圈在他建立起来的安全世界里。 片刻后,两个士兵分别拖着两段尸体从刑房里面出来。 沈十三站的地方是出大牢必经的一条路,士兵们刚才也看到了江柔被吓到的样子,此时手里拖着血淋淋的尸体,怎么敢再过去吓她一遭? 于是在原地踟蹰不前。 是沈十三先看见了他们,见着他们手里拖着的东西,也明白了,自觉的侧过身去,面对墙壁。 那两个士兵立即懂起了,着急忙慌的就从他身边过去了。 江柔只闻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沈十三就抬了脚,她只在地上看到两道长长的血痕,其余的,再没有什么了。 回到刑房,原本的十一个人已经变成了九个,地面依旧被擦拭过了,甚至连虎头铡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痕,似乎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但那些正在颤栗的人,空气铺天盖地的恐惧,却是怎么也不能够忽略的。 沈十三把江柔放下后,这回没再坐下,而是朝一个狱卒招招手。 那狱卒刚才也被沈十三的果断和铁血吓得不轻,这回平白被点名,心里也是忐忑得不得了,畏畏缩缩的就过去了,“将,将军有什么吩咐。” 沈十三劈手拿过了他手中的鞭子,狱卒像被烫到了一样,赶忙收回手。 鞭子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劈开空气,发出啪啪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主审官以为他要亲自动手,赶忙哈腰道:“将军,这种小事,我们来就行了,别污了将军的手。” 沈十三却不理他,径直把鞭子拿在手里把玩观看。 就是很普通的鞭子,上面沾染了血迹,几乎直接把鞭身染成红色。 “这个能有什么威力?拿去下加上倒刺,抽一鞭能带下来二两肉的那种,好好让他们尝尝,抽完了往身上泼辣椒水和盐水愣着做什么?听不懂?” 沈十三眼睛一瞪,主审官立即觉得自己寿命都要缩短二十年,立即道:“懂,懂,属下这就去办!” 沈十三嫌弃的丢掉鞭子,作势抱起江柔要走,一边道:“这些人好好抽一顿,轮流来,不准停,明天还是没有人招” 他用下巴指了指虎头铡,“那就再来一个,后天要是还没有人招,那就直到杀光为止。” 别说是受刑的当事人,就算是主审官,手脚也忍不住的凉了一凉。 妈呀这还是人能想出来的法儿吗! 简直了! 果然,如同沈十三所料,他刚刚抬了只脚,就有人受不了了,“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 听着话音里,几乎都带了哭腔! 能把一个大男人吓哭,沈十三也是很有本事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江柔一看,这正是那天,领头奸细被一箭穿头后,还妄想控制沈问的那个人。 她心里哦了一声,觉得还算合情合理。 当时他们一伙儿十个人,只有这个人冷静一些,还知道应该要做什么。 虽然没有做成,但好歹他头脑是清醒的。 他能知道点儿内情,应该是在情理之中的了。 此时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嘴里喃喃的,全是,“我招!别杀我!我招!” 沈十三重新坐下来,江柔就直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斜着眼睛看了主审官一眼,冷冷道:“饭桶!” 这一下,饭桶差点儿没跪下去。 审了好几天,连个屁都没让他们崩出来,沈十三一来,就招了,饭桶说的就是你! 江柔也来了点儿精神。 这几天老是提心吊胆,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做梦都在推测是谁要害她们,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心里还有点儿小紧张。 到底是谁? 那个要招的犯人缓了一下,差不多了过来,知道沈十三不是由耐心的人,赶忙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原先是蜀帝,甄临风的侍卫,前几天死的那个是亲卫,我们几个都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的。” 江柔一愣。 蜀国? 蜀国被灭,那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有余党么? 沈十三不耐的皱了皱眉,那奸细赶紧道:“蜀国破后,我们跟着老大四处游走,除了当侍卫我们什么都不会,我们当过强盗,还要过饭,日子过得很艰难。 四个月前,有个人找到了我们,他说让我们跟着他,干好了,有的是好处。” 沈十三说,“人长什么样子?” 奸细道:“五短身材,看起来很精悍,下巴上有一颗大痦子。” “继续。” “然后他带着我们去了一个地方,具体是哪儿,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大概跟军队里是一样的,每天都有人练兵。 他不知道跟我们老大交换了什么条件,反正老大对那人很忠心。 我们几个,只要混口饭吃,做什么都无所谓,跟着老大很多年了,离开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就继续跟着他干了。 这四个月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一个月前,老大带着我们潜进了项城,交代了任务,就是做卧底,带走小公子和小姐。” 沈十三心头一怒,一跳就从板凳上撅起来了,想一脚踢飞这个不知死的狗东西。 结果他又忘了怀里还坐着江柔,这一撅,忘了计算江柔的重量,一不注意就给跌回去了,把板凳坐得嘎吱作响。 江柔被颠了一下,差点儿以为自己就要掉到地上去了,赶忙抱紧他的腰。 虽然是很严肃的气氛,但不知道为什么,主审官竟然很笑,还是觉得脖子上的东西凉飕飕的,才拼死把笑意憋了回去。 沈十三这个憋屈啊! 一腔的怒火全被身上这坨肉压了回来。 老子他妈要踹死这个啰嗦的狗东西! 然而,却始终没有再起身了,也没有踹得成。 奸细缩了脖子,暗自庆幸沈十三抱了个人来,同时也不敢再说其他,继续道:“地道和暗室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好的,来的时候老大就已经领我们熟悉地道和暗室,只等着你一走,就找几乎把公子和小姐带走。” 江柔思付着,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沈战什么时候走,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住那座宅子的呢?” 奸细答:“这我们也不知道,上面就是这样吩咐下来的。” 沈十三说,“那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还留着你做什么?你,把他拖过来弄死!” 奸细赶忙讨饶,“别!别!我知道一些的!知道一些的! 老大口风很紧,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也瞒着我们,那次他喝醉了,我问过他,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帮谁做事,他说是晋国。” 似乎是意料之中,又觉得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秦燕交好,晋国坐不住是很正常的事,意料之外,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忍不住动手了,本来,还可以保持一段时间的和平日子的。 而且,他们抓沈思和沈问做什么?现在两国还没交战,惹怒了沈十三,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吗? “等等!你刚才说,你们以前呆的地方每天有人练兵?你又说你们在帮晋国做事,你们明明在大秦境内,若是有地方大面积屯兵,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江柔提出疑问。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信息,我们严刑审问这么多天,你们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为什么还是咬紧嘴巴?”主审官也疑问。 信息其实是重要的,但是作为主审官,他必须反驳一下,也必须说明一下。 不然兄die,你这样很不地道啊,搞的我玩忽职守一样!  沈十三从鼻孔里面哼了一声,对主审官‘严刑’二字,表示十分不屑。 奸细一一回答:“我们确实一直在大秦境内,也确实有人屯兵训练,至于人数,我不清楚,太多了。 不说是因为我们被押进来的时候,有人威胁我了,如果泄露一字,出了这个门,不得好死,要紧嘴巴,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猜,他们也应该被威胁了。” 奸细看向他的伙伴们,果然,这些人都沉默的点了点头。 江柔倒吸了一口凉气,“威胁?是谁?” 她虽没有亲眼看着这伙人被押进来,但守卫是她布置的,想也知道,这一路上,这些人必定是看守得很严,不可能有人能够接近他们! 奸细说:“是士兵,我们进来后,把我们绑上刑架的士兵,不过,现在应该也已经找不到人了,这些天,我只看到过他们这一次,就再也没见过那几张脸了。” 主审官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将军!将军!我不知道啊!士兵原本就是一直做这些事情的士兵,人手都没有调换过,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十三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这二十万大军中,不知道潜伏了多少卧底,已知的,就已经有十来个,更何况是不知道的!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手底下,被安插进来了这么多人手?! 这简直是十数年军旅生涯以来,最大的耻辱! 那奸细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主审官跪在地上,简直是瑟瑟发抖。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脱不了责任,甚至看起来,他更像是最大的奸细。 审讯没审出名堂来,眼皮子低下还让犯人被威胁了,真是洗都洗不掉的脏水。 沈十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觉得都在地上看见了自己的脑袋! “这几个人留着,照样审讯,不许打草惊蛇,你,我也先留着,要是走漏了一点儿风声,老子杀你全家!” 顿时,主审官送了一口气,但片刻后,又提心吊胆了起来,要是再出现一点儿纰漏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直到回了宅子,沈十三的眉头还是紧拧着。 这简直是他出道以来,来自内部最大的一个坑,但须臾间,他就捋出了一个大概。 他暂时没说,问江柔,“你怎么看?” 江柔道:“我觉得我记得,这一路上,我们是不是收降了许多流窜的小支起义军,而且你走之前,华英招手下的两万人,也被招降编进了队伍?这些人可能就是那时候混进来的。” 是了,也只有这几支队伍,算是来路不明了。 “我估计,他们应该没有人手了,还潜伏着没有被发现的,最多不会再超过二三十人,不然有足够的人手和能力,关押在里面的犯人,应该早已经被救走或者灭口了。” 毕竟沈十三治军严格,就算是有奸细,也绝对不可能有很大的规模。 将军不只要会打仗,还要会治军,战神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题外话------ 拖了两天的加更,终于加上了,拖延癌晚期了,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清君侧 江柔推测的,跟沈十三想的差不多。 一路南上,碰见流窜的小股军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些队伍没什么战斗力,人数也不会太多,基本上是看见沈十三的军旗就降了。 在战争中,这种情况是常见的,一般的手段,也就是愿意留下的,就留下编入队伍,想要走的,就放回家去做老百姓。 这种事情,连被呈报到沈十三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最多也只是在将领们议会的时候,被顺嘴提上一句,笼统一下人数。 但这是他们安插奸细进来的最好时机。 找,还是好找的,军队里面有一套自己的机制,不管这些人被编分到哪个营队里面,都会有记录吗,也有证可寻。 沈十三让人下去办了,先把这些人从正规军的队伍里面剥离出来,贴上嫌疑人的标签。 不过,据那奸细的招供,只见过一次,就再也没见过威胁他们的那些人了,看样子,背后操盘的人早就有了预感,也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现在再去找,只怕是找不到的了。 不过措施还是要先做起来的,是不是无用功,只能到时候再看。 而现在最重要的,还不是抓出奸细,而是立刻回京! 皇帝已经抛出诱饵,郭开诚如他们所料,终于也坐不住,已经动手了。 打的是皇帝病重,国舅监国的旗号。 从这里,我们可以分析出一个问题——郭开诚是个傻x。 首先,皇帝离四十还有好大一截,身强体壮,吃嘛嘛香,一口气能熬三个通宵,他病重?你个死老头病重了他都不会病重! 其次,国舅监国? 皇帝病重,太子也死了?就算太子死了吧,皇后还在呢,皇后的爹才叫国舅好吧! 你一个十八线冷宫妃嫔的爹,也好意思自称国舅? 再不济,还有丞相在哪儿杵着呢,就算排队排到西半球去,也轮不到你姓郭的啊! 造反连借口都想不好,你还造个什么反?早点儿回家洗洗睡吧,你只适合造人。 既然你都造反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皇帝和沈十三一早就想好了铲除郭开诚的口号:清君侧。 沈十三的动作不是一般的快,连旗帜都已经换好了,只等着一路打回盛京。 作为造反方,肯定是要想尽办法阻止沈十三回京的。 沈十三给自己的定位是护驾忠臣,但郭开诚给他的定位是乱臣贼子。 郭开诚用皇帝的名号把沈十三弄成了反贼,这一路上需要经过的所有城池,当然不可能像来时那样,大开城门,迎他入京了。 官员们心里虽然能有猜测,可那毕竟是猜测,圣旨上明晃晃的写了:沈贼! 难道他们还能帮沈贼造反吗? 所以这一路,是比较艰难的了,沈十三保守估计,大概需要半年之久。 这半年,皇帝就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了。 哦,还有太子c皇后等。 他们没有时间再用来耽搁了,江柔的身边重新调派亲兵,他们有了防备,潜伏进来的奸细再想翻起什么大浪,也是不可能的了。 先平了京乱,再回头收拾这些小角色。 沈十三离京的时候带走了五万兵力,那几乎是京城三分之一的布防力量。 皇帝还用平乱的名义,在项城给他屯了十五万的兵力,再加上起义军的二十万,足够他一路打到盛京了。 起义军今天才到项城,队伍要进行整编,所有能用的人手的调动起来,这个过程起码要三天,沈十三给了他们两天的期限。 时间么,就像女人的乳沟,挤挤总会有的。 这两天,沈十三琢磨了回京的路线,决定绕路从扬州走。 相比来时的路线,扬州确实算是绕路,会多浪费好几天的时间。 但是!扬州的知州,他是个忠臣,是个胆子很大的忠臣。 是个胆子很大,还和沈十三有点儿交情的忠臣! 别人不敢给沈十三开城门,他敢。 他自己心里面有一杆秤,他觉得郭开诚是反贼,他就敢给沈十三开城门。 虽然是绕了点儿路,但比起硬攻一座城需要花费的时间,这从扬州走节省多了,也减少了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现在,只等着队伍整编完毕,拨乱反正的大旗就可以高扛起来,向盛京进发了。 而此时,盛京里面,虽算不上狼烟四起,但暗中涌动的浪潮,也已经足够把很多人拍死在岸上了。 皇帝生死不知,太子被囚,皇后难有作为,郭家把控朝廷,连季丞相都要避其锋芒,百官人人自危。 风向一面倒,当初赈灾粮那一条利益链上的官员,几乎都乘机倒向了郭开诚。 连丽嫔,都被从冷宫里面放了出来,监国的郭国舅直接大笔一挥,把丽嫔晋成了丽皇贵妃,就比皇后矮一级,位同副后。 当初顾霜霜连跳三级的神话,终于被打破了。 前朝如何暂且不论,单说后宫,丽皇贵妃真是狠狠的威风了一把。 皇后作为后宫曾经的主人,自然是靶子,丽皇贵妃坐大后,除了顾霜霜,皇后就是头一号遭罪的人物了。 前朝不知皇帝的生死,但后宫是知道的—— 皇帝被软禁在了玉芙宫。 就是玉芙宫。 原本,他应该被软禁在自己的寝宫里,但最后变成了玉芙宫。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京城禁军和城防军被郭家掌控,羽林军难有作为,萧家顺应大事,都归顺了郭家。 萧正卿被撤,薛致被打入天牢,盛京都是郭家的天下,皇帝已经被架空了,他的要求,郭开诚怎么会答应他? 别说郭开诚,丽皇贵妃,就是头一个不答应。 你要说她最恨谁,排在第一个的就是顾霜霜。 当时就是顾霜霜设计她!害她幽居冷宫这么久! 宫中的人么,都是这样,踩高拜低,见风使舵,一见她再也没有复起的机会了,简直不把她当人一样的糟蹋! 喝冷水,吃剩饭,她何曾受过这种苦?! 连以前结了些怨的妃嫔,都敢来她宫里羞辱于她! 她们也想不到吧,她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连皇后都要听从她差遣,何等风光! 好得很!这些人,她都一个一个的记住了! 丽皇贵妃复起的第一天,宫中就有人倒了倒霉。 这第一个人不是顾霜霜。 是怡嫔。 她比顾霜霜先倒霉的原因,在于她曾经去过一趟冷宫。 从前的丽嫔还得势的时候,她在宫中的势力也不小,就连皇后都管不住她,别说是同级的妃嫔了。 她又嚣张跋扈,怡嫔吃了她不少的亏,她失势了,怡嫔去冷宫,还能做什么? 她还有个在朝中没有倒台的爹,怡嫔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但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有朝一日,姓郭的那个老不死竟然反了! 还真就要让他反成功了! 丽嫔得势变成丽皇贵妃了,怡嫔可惨了。 她从冷宫出来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杀到了怡嫔的宫里。 当天怡嫔宫中情况到底如何,没有清楚,在场的人,也都已经死绝了。 第二天,怡嫔被发现吊死在宫中,只是据后来去收尸的小太监说。 怡嫔那个身上惨不忍睹,不知道前一天是受了多大的折磨。 舌头被割掉了,满嘴的鲜血,一双好看的眼睛也被挖掉了,就剩下一双空洞洞的眼眶子。 大家都说怡嫔是自己吊死的,可是一个又瞎又哑的女人,仍在重伤剧痛之中,她能够找到上吊的白绫又搭到房梁上去吗? 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丽皇贵妃宫中独大,她收拾掉了怡嫔,下一个,就是顾霜霜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她怎么不恶心? 丽皇贵妃当初接连在顾霜霜身上吃瘪,最后被打进冷宫,更是和她直接相关,她连只是口头羞辱她的怡嫔都不放过,怎么可能会放过顾霜霜? 京中的防卫力量全部被郭家把控,宫中全是郭家的人,而顾霜霜,单枪匹马,身陷囹圄,任她气拔山河力盖世,轮也要轮死她! 丽嫔,哦不,现在是丽皇贵妃了,下面,我们直呼她的本名:郭嘉悦。 她不首先找顾霜霜算账,而是杀了怡嫔,到底是为什么,众人心中都明了。 她想恐吓顾霜霜。 死不是最痛苦的,等死才是, 明知道自己已经变成笼中鸟,屠刀就在颈项上,拿刀的人却先杀了跟她一个笼子的另一只鸟。 她知道自己就是下一只,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下一只。 你怕不怕? 简直要怕死了好吗! 郭嘉悦就是要顾霜霜怕,她越怕,越惶恐,她就越开心,最好怕到跪在地上跪着大喊‘我错了’! 那场景,想想都觉得爽快! 可惜,她没能如愿。 因为皇帝。 这个话题,就要转回郭开诚为什么为同意将皇帝软禁在玉芙宫了。 因为他是反贼,是个不怎么成功的反贼。 他发动兵变,控制了皇帝,但他不敢杀皇帝。 一个王朝,不可能完全没有蛀虫,但也不可能全是蛀虫。 有顺应郭开诚的大臣,自然也有忠于皇帝的。 他拿着一旨命他监国的圣旨,众人虽然颇有疑意,但那毕竟是圣旨,不敢不遵从,再加上现在朝堂上郭派势盛,他们被压制,只能暂时顺从。 就像萧家一样。 但如果皇帝一死,国不可一日无君,那把龙椅必定要人去坐,谁去? 郭开诚? 还是郭嘉悦? 谁都名不正言不顺。 郭开诚虽然造反,但他自己几两重,他心里面还是有点儿数的。 这天下轮到谁,都轮不到郭家。 他现在还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一旦他自己当了皇帝,必定狼烟四起—— 不服的人太多了。 就算是太子死了,外边流放着的也还有两个王爷,他们都姓刘!更遑论还有一个死忠皇帝的沈十三。 他是没有能力应对这样大规模兵变的。 现在怎么办呢? 只有一个解决办法——生孩子! 让郭嘉悦生孩子,孩子出生就是皇子,现在连皇帝都被囚禁了,废了太子又如何? 太子现在乖乖的被软禁在太子府,等郭嘉悦诞下皇子,想办法把太子弄死就行了。 那时候,这天下还是刘家的,但实际上,郭家已经造反成功了。 沈十三现在在外,等他一路打回京,至少也是半年后,他们只需要把这个时间往后再拖一拖。 一旦新太子诞生,沈十三再起兵,那就是造反,真正意义上的造反!清君侧的旗号,不管用了。 郭嘉悦生的儿子,那是皇帝的儿子,皇帝的儿子做新皇帝,你姓沈的凭什么反对? 那么,问题又来了。 生孩子,那是两个人的事,郭家的本事再大,也不能让丽皇贵妃自己把自己搞怀孕。 可是儿子生不出来,等沈十三一路打到京城,郭家人全都得完蛋! 这时候,皇帝的孽杵,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看,皇帝果然是只免费的种鸭! 他就是这么住进玉芙宫的。 全京城都在郭家的掌控中,郭嘉悦要弄死顾霜霜,她想要活下来,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的皇帝,已经不是当时的皇帝,他说的话,没有人听了。 连郭嘉悦,也只是把他当一个行走的精子库,如果他不能发挥作用,那就要他无用。 说起来,当初对皇帝,是有那么一点儿情谊的,可这么久的冷宫生活,眼睁睁的看着她把顾霜霜宠的犹如掌上明珠,多热的心都死了,更别说原本就不那么热的心。 皇帝向郭家人承诺,让郭嘉悦怀上龙种,条件是他们不许动顾霜霜。 本来,他如果抵死不从,郭家人也是另有办法。 天下男人那么多,又不是只你一个刘放能够让女人怀孕,你要是不愿意,老子找他十个八个男宠储在宫中,不分日夜天天干,就不信怀不上! 到时候对外称这就是龙种,有几个敢质疑,反正皇帝都被掌控了,他又不可能跳出来说这孩子不是我的。 可是呢,毕竟假的就是假的,终归还是要提心吊胆,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有朝一日被揭穿,那不就是玩儿大发了么? 毕竟世事无常,什么事情又能说个绝对呢? 现在不一样了啊! 他同意了,而条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顾霜霜,谁会拒绝? 等孩子一生下来,郭嘉悦翻脸不认人,要杀了顾霜霜,谁又挡得住? 那时候,她的孩子即将在郭家的保驾护航下,被拥立成新一任的太子,只怕再过不久,现太子和现皇后就得统统去死,把太子和皇后的位置腾给这一对母子。 一个顾霜霜而已,还怕收拾不了吗? 皇帝做到了。 他让郭嘉悦怀孕了,虽不知是男是女,但毕竟是怀上了。 他就住在她宫中,当真是没日没夜的来,那一个月,不论是白天黑夜,只要经过郭嘉悦的宫墙外,都能听到女人近乎凄厉的叫床声,可见战况是激烈非常了。 一个月后,终于被太医诊断出怀孕了,是方院判和小方太医共同确诊的,错不了。 几乎是太医说出诊断内容的下一瞬间,皇帝就离开了那座宫殿,转而去了玉芙宫。 郭嘉悦跋扈异常,她怀孕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很有可能就立即翻脸,杀掉顾霜霜,所以他在第一时间赶去了玉芙宫。 只要皇子还一天没生下来,他就是名义上的皇帝,他们敢杀顾霜霜,却不敢杀他。 他常驻在玉芙宫,就是用自己,给顾霜霜铸了绝对安全的保护罩,如果不动他,就绝对动不了顾霜霜。 郭嘉悦果然如皇帝所料,在确诊的那天下午,几乎是他前脚刚刚离开,她后脚就浩浩荡荡的带了百来号人,出现在了玉芙宫。 那时候,皇帝正在跟顾霜霜解释。 他们之间原本就还有心结未解,他在别的女人那里住了一个月,还让其怀孕,他知道她会生气。 她面无表情,表现得毫不在乎,但皇帝知道,她就是生气了。 但刚没说两句话,丽皇贵妃就带人来了。 那阵仗,是真的大啊,百多号人没有宫女和太监,全都是武艺高强的侍卫,上来连胡乱安一个罪名都不愿意,直接指着顾霜霜就道:“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拉回去,本宫要好好招待招待她!”皇帝拉住顾霜霜的手,横身就挡在她面前,“郭嘉悦,你答应过我什么?你敢出尔反尔?!” 从怡嫔的前车之鉴,就可以看出,她所谓的‘招待’,应该是多么凶残。 顾霜霜有命进去,绝对没命出来。 武功再高,命毕竟只有一条。 “陛下这是说什么话呢,臣妾只是想跟贵妃娘娘说两句话,何来出尔反尔一说?”郭嘉悦皮笑肉不笑,态度完全就是在敷衍。 没实权的皇帝,谁怕他?现在她肚子里面的这一个,才是金贵的主儿,才是将来这天下的王! 刘放?你是谁?不好意思,请往旁边让一让。 皇帝拉住顾霜霜的手,是下意识的反应,挡在她面前,就是完完全全的保护姿态。 但是顾霜霜突然一阵恶心。 想到前一天,面前这个男人,还在和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翻云覆雨。 她怎么不恶心? 他的手,摸过了别人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唇,和另一个人相濡以沫,他的身上,沾染了郭嘉悦的全部气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拿下! 身体的本能动作,顾霜霜抽回了自己的手,还忍不住的在衣摆上来回蹭了两下,似乎是想要蹭掉他手上沾染的c郭嘉悦的气息。 她像是魔怔了一样,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手,皮肤都擦红了,也没停下来。 停不下来。 皇帝本来全神戒备郭嘉悦,顾霜霜抽回手,他才回过身,转而去看她。 这一看,愣住了。 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很明显了。 她嫌他脏。 甚至连手拉手的触碰,她都嫌恶得不加掩饰。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她什么都不顾,只是嫌他脏。 那一瞬间,他如遭雷劈,僵硬的站在远处,心那里像被什么击中了,尖锐撞开柔软的心脏,撞得他鲜血淋漓。 他似乎听见了有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什么都说不出,只是眼睛里面胀得发酸,僵在半空中的手,怎么都收不回来。 “呵呵,看看,看看,陛下,这就是你捧在掌心里面的人呢,人家可不像你对她那样对你。” 说不出心里面是什么感觉,郭嘉悦想,大概是恨吧。 恨皇帝,也恨顾霜霜。 她日日夜夜的陪伴,却始终都得不到他的心,外人看起来是万千宠爱了,实际上呢,他每次看她时的笑意从来没有到达过眼底。 假的!全都是假的! 顾霜霜,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得不到的,得到了也不珍惜,更是把她设计到那般境地。 这一对狗男女,都该死! 皇帝被郭嘉悦一刺,才从巨大的酸涩中回过神来。 他必须是天底下最坚强的男人。 他是无坚不摧的帝王! 须臾,他就将情绪收敛好,面上再也看不出半点儿异常,再回首,又是那个虽然失势,但依旧威严的皇帝。 “郭嘉悦,你要的已经拿到了,现在出尔反尔,将来朕会让你后悔生为人。”他语气平平淡淡,但莫名的就让人觉得,他一定做得到,哪怕现在的他,身边连一个护着他的侍卫都没有。 郭嘉悦淡淡的笑着,脸上的神色徒然变得很温柔,“我想要的?你是说,这个孩子吗? 他早就该来到我身边了,我想要的,可不止是他呢,将来?陛下,您还有将来吗?” 最后一句话,明明是笑着说的,却人不知让人心中一寒,像有一条冰冷的色,缠绕着咽喉,下一瞬间,就要一口断送掉自己的性命。 “郭c嘉c悦!” 被喊到名字的人不仅没有被震慑,反而脸色骤然大变,一声厉呵:“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拿下!” 乌泱泱的一群人立刻就围了上来,因为皇帝在中间,亮刀子怕一不小心就弑君了,所以侍卫都是赤手空拳的上。 反正顾霜霜也没有利器,一样是只有一双拳头,他们百来号人,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女人吗? 郭嘉悦早些时候在顾霜霜那身霸道的功夫下吃了不少的亏,这次特地带足了人手,哪怕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掉了。 皇帝这些年坐龙椅,功夫退步了不少,但底子还在,尚算能应对。 再加上他毕竟是皇帝,虽然现在落魄了,往年的积威却还在,没多少人敢往死里招呼他,大多的攻势,是往顾霜霜的身上落。 但皇帝呢,他又一心护着他们的目标,一个劲儿的往人家身前挡,难免就吃了些拳头。 好在,侍卫们看到自己的拳头要落到皇帝的身上了,都收了些力道,揍得不算重。 顾霜霜就恼火了。 这么多人,武功全都是拔尖儿的,顾霜霜不防今天有人来找茬,刀剑都还在枕头底下压着,她现在想去拿,已经突破不了包围圈了。 侍卫们对她下手毫不留情,片刻她就被逼的捉襟见肘,一个不慎,被一脚踹中了小腹,在地上滚了两圈。 立刻,无数双手就伸了过来,作势要扭住她的手臂。 皇帝的动作比谁都快,一个虎扑,就直接扑到地上,压在顾霜霜身上,挡住落下来的拳头,死死的抱着她。 顾霜霜连被他牵一下手都十分抵触,更何况被他这样毫无间隙的抱着了。 下意识的,她伸手抵在他胸膛上,想把他往外推,然而,他的手臂却宛如灌了混凝土一样,死死的箍住她,半分也动弹不了。 这下,侍卫们犯难了。 皇帝像条八爪鱼一样盘在顾霜霜身上,拉都拉不开,看着架势,想要动女的,就得先把男的打死。 这是皇帝啊!郭开诚都不敢打死,他们敢? 郭嘉悦发飙了,“给本宫把他拉开!” 侍卫们七手八脚,好半天都过去了,这两人就像被烙铁焊在一起了一样,别说拉,连一丝缝隙都没分离出来。 皇帝越是为了保护顾霜霜而卑微努力,郭嘉悦就越是恼火,“他要是想挨打,就给本宫打!往死里打!”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儿不敢下手,郭嘉悦怒道:“怕什么?天下都要是我郭家的天下了,打死了我担着!谁要是不动,诛九族!” 这口气不可谓是不大。 但不管怎么说,她此话一出,侍卫们不想动手,也不敢不动手了,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这盛京,确实已经在郭家手里了。 顿时拳脚都如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他们的最终目的,其实还是要带走顾霜霜,所以也不是单纯的殴打,他们去掰箍住女人的那一双铁臂。 人的意志力啊,真是无比强大的,皇帝铁了心要护住身下的人,无论这些侍卫再怎么用力,甚至都听到咔嚓的骨头断裂声了,一番折腾下来,发现被抱着的人竟然还是被抱得那样紧。 那就打吧。 打到他没力气抱着了,自然就放手了。 击打肉体的沉顿声音响起,皇帝的身躯威武,顾霜霜是光长得高,身材算是比较瘦弱的那种,抱皇帝抱着,除了双腿,身上被覆盖得严严实实,竟然没有受到一点儿攻击。 “别打了!别打了!皇贵妃娘娘,再打就要打死了!” 李莲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赶来的,他和小云一起跪在郭嘉悦的脚下,卑微如同尘埃一样恳求。 然而,郭嘉悦冷眼的瞧着,没有半分动摇的意思。 李莲英想要挤进去帮皇帝抗两脚,但这些人实在是太凶悍了,直接一脚就把他踹到一旁,又狠狠的揍了两拳头,他就爬不起来了。 顾霜霜愣愣的看着跟他贴的如此近的一张脸。 男人面部的表情很扭曲,看样子是疼得不轻。 也是,人不是铁打的,谁受得住这么造! 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她听到好几声咔嚓的响,还有皇帝的闷哼声。 很熟悉的声音。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的身上一点儿都不痛,也没有哪里骨折,可身上男人的脸已然铁青了。 他的手臂长,用一种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面的自己环抱着她的躯体,手指紧紧的扣住她的双臂。 她看见有人去掰他的手指,然后,几根手指以一种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诡异姿势扭曲着。 似乎有汗珠滴到她的脸上,他牙根紧咬,因为忍痛,脸上咬肌的形状都明显的凸显了出来。 不知道是谁又狠狠的往他身上踹了一脚,顿时,皇帝喉间一甜,他急忙转头,却还是没来得及,一口鲜血直直的喷到了顾霜霜的脸上,糊了她一脸。 郭嘉悦的大宫女稳不住了,“娘娘,再打就要打死了,到时候老爷哪里可不好交代啊。” 到时候郭开诚不会罚自己的女儿,难道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还不会挨罚吗? 郭嘉悦的怒气淡了些,有些动摇,但就这样走了,似乎又极不甘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他晕了 宫女见郭嘉悦动摇了,继续道:“娘娘,阖宫都在您手里了,杀人的方法可不止这一种,现在带不走,总有机会带走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这个暗示很明显了。 皇帝他护着这个女人,难道他吃喝拉撒睡都和她在一起吗? 总会有机会的。 宫女道:“娘娘,皇帝现在驾崩了,咱们家小皇子还没有出生,太子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这一下,踩在了郭嘉悦的心口上。 她现在全部的寄托,都在肚子里的这颗蛋里面了。 皇帝得活,平平安安的活到皇子出生,那时候,死法随便他挑! 但现在,不行! “行了!住手!”她烦躁的吼。 她想收拾顾霜霜很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连她的毛都没碰到一根,心里总是不舒坦的。 不过这宫女数说得对,皇帝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等她生下了皇子 哼! 郭嘉悦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她都离开了,侍卫们自然不敢再动手,纷纷跟在她身后,鱼贯离去。 玉芙宫里面空了,皇帝伏在顾霜霜身上,随着身体一抽一抽的,口中不断有血呛出来。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却始终不离顾霜霜,每呛咳一次,他都紧绷身体,死死的忍住,怕口中鲜血再喷溅到她脸上去。 顾霜霜陷入过险境,差点死过,差点被抓过,差点伤得活不过来过,比现在更凶险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越危险,她的头脑就越清楚,但现在,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周围都安静了,皇帝察觉危机解除,他才微微松了她。 他撑起身子,虚虚的伏在她身上,双臂还在不断的颤抖着,却犟着一股劲儿,揪着袖子,一点一点的,擦掉顾霜霜脸上的鲜血。 那是他来不及避让时,不小心喷在她脸上的,好大一滩,几乎盖住了她整张脸。 一点一点,他擦得仔细又认真。 她怕脏。 李莲英和小云受伤都不轻,几乎是用爬的,爬过来,声音里面都带了哭腔,“陛下,您快起来,伤着哪儿了?哪儿疼啊?” 他着急忙慌,想要把皇帝扶起来,但对方明明已经非常虚弱,却又有相当大的力气,固执的要擦掉顾霜霜脸上的血。 李莲英扶不起来人,也发现了症结,“陛下,您快起来吧,奴才来擦,奴才来擦!” 说着,也用袖子去擦顾霜霜的脸。 小云哭得很凶,她也鼻青脸肿的,她哭着说,“李公公,您快去请太医,奴婢来伺候陛下和娘娘。” 李莲英这才如梦大醒,瘸着脚跑出去请太医去了。 小云握住皇帝的手腕,“陛下,别擦了,快起来吧——啊!陛下!您的手!” 小云捂住嘴巴,脸上的惶恐之色更盛了。 顾霜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皇帝的手指上虽然没有血,但五个手指头,全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她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来,全骨折了。目光移到另一只手上,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是更严重。 这些人,真是太狠了! 他嘴角上还挂着血,看着她,干涩道:“擦不掉了,我,我去给你打水。” 他终于挣扎着起身。 顾霜霜的眼睛酸得厉害,不知道有什么从眼眶里面滚落,她伸手一摸,摸到一手冰凉的水渍。 皇帝已经努力的坐起了身,小云正在把他扶起来,他背对着她,没有看到她一脸的泪。 顾霜霜三两下把眼泪擦干净,抓住他的手腕,语调有些哽咽,“别打水了,快进去躺下吧。” 皇帝的身躯僵住了,他的目光移到两人肌肤相触的手腕上,久久也没挪开目光,眼睛里面有惊喜c畏怯c紧张,不知所措等多种情绪。然后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往下面软了下去,顾霜霜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接住了他。 他晕了。 小云紧张的喊了两声,顾霜霜干脆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转身进了殿中。 在廊上的时候,往左是偏殿,往右是顾霜霜的寝殿,她脚步顿了顿,往了右。 将人在自己的床上放了下来,小云也打了水进来。 他狼狈得很,身上华丽的龙袍被撕扯破了许多处,衣裳上很多大脚印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不少血。 他吐了血,肯定是有了内伤,顾霜霜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不是很严重,才放心了下来,拧了块干净的手帕,给他擦脸。 而另一边,李莲英几乎是四脚着地的在跑。 皇帝手底下已经没有可用的人了,李莲英只能自己去太医院。 然而,他连宫门都出不了。 宫门是很重要的关隘,每个宫门的羽林军都被撤换掉,换成了郭家的亲兵。守卫拦住出入宫门的路,李莲英跪在地上哀求,“这位大哥,陛下伤得很严重了,真的必须请太医来看一眼,求您行行好,放我出去吧!” 他曾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出入前呼后拥,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李公公。 而现在却匍匐在地上,浑身上下灰扑扑的像一条狗,对人摇尾乞怜,别人却只是在看一个笑话。 “哎哟,这不是李公公吗?” “原先那么神气,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就是,我们怎敢担李公公一声大哥,兄弟们,是不是?哈哈哈哈!” 李莲英连连磕头,脑袋都渗出了血,那伙儿守卫还是肆无忌惮的笑着,完全没有放行的意思。 李莲英磕了半晌,适才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好几叠银票,膝行到为首那人的脚下,把银票塞到他手里,“守卫大哥,行行好吧,您就放我出去吧,这是一点孝敬,您收好,收好!” 那守卫脸色古怪的拿起银票看了看面值,意味不明的对同伴说了一句,“这死太监,还挺有油水的嘛!” 说着,就把银票揣进了怀里。 李莲英见他收了钱,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然而,下一瞬间,一只硕大的拳头砸在他脸上,他只感觉一直剧痛,脑子一懵,就倒在了地上。 太监这个职业,从古至今,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做的,大都是家中实在没钱了,才把孩子送进宫来阉割了。 至于今后混得如何,全靠自己的造化。 从此,除非是当真在宫里混出息了,家人多半是不会再进宫来看。 因为,家中出了个太监,实在是面上无光。 骂人怎么骂最狠? 你个太监! 要是前面再加上一个死字,那更是铿锵有力,提神醒脑—— 你个死太监! 看看,多狠毒! 太监混到李莲英这个位置,那人生在事业上,就已经算是圆满了。 但另一说,在伦理情感和健康上,不管你是再牛逼的太监,都是欠缺的。 因为阉割这种东西,他违背了人体的正常生理机制,看起来,太监们只是娘气了一点,但实际上,身体是很虚的,特别是到了老年,更是比一般人多病。 李莲英也是如此,他可不如皇帝结实经打,那守卫一拳下来,他头晕眼花,鼻血当场就彪了出来。 随后,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无数的拳脚落在他身上。 “这个死太监!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有钱了不起啊!不知道搜刮了多少人的家底!缺不缺德?” “我听说这些宫里的太监最是阴毒,以前风光的时候,为了钱,不知道祸害多少人!” “那可不是!不然他一个死太监,哪来这么多钱?” 李莲英蜷缩成一团,努力的护住头,大声的辩驳,“我没有!我没有!” 可是,没有人理他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擦鞋 皇上身边的人,有多大的便利,不用说也知道,李莲英就算自己不想要钱,也多的是人求着往他手里塞。 谁也不是圣人,钱谁不要? 但你要说他为了圈钱做了什么坏事,那还真没有。 平时这个宫那个宫来打探个消息,往他手里塞两个,再来些求他办事的人,手里的银子就堆起来了。 他只觉得浑身都痛,不知道到底是哪儿伤着了,又或者是哪儿都伤着了。 求人求了,钱给也给了,还挨了打,守卫就是不让他出宫。 等一顿殴打完毕,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擦干净脸上的血,艰难的往皇后宫中去了。 他只能指望皇后了。 他是皇帝最近身的人,他知道,在这宫中,若说谁对皇帝的情谊最真挚,那必属皇后无疑了。 宫中在郭嘉悦的把持下一片愁云惨淡,人人自危,各宫都夹起尾巴做人,生怕惹火烧身。 皇后也无奈龟缩在自己的寝宫里面,除了日出日落时,有宫人点灯熄灯,其余时候,阖宫都安静得不得了。 现在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李莲英估计着,皇后应该已经歇下了,他悄悄摸进去,求一求她,她主持中宫多年,一定会有办法的! 哪知,等到了昭阳宫,却是灯火通明,隐隐听得到,有奴婢的呼喊声传出来。 李莲英眼尖,认出了昭阳宫门口那两个侍卫,竟是郭嘉悦身旁的两个近侍! 他赶紧闪身躲进墙角,仔细的听着宫中的动静。 皇后遭殃了?! 这是李莲英脑海中的第一想法。 还没等他想办法一窥宫中情况如何,就听见一阵异常大声的喧哗声,然后,一队侍卫宫女涌出了昭阳宫,标兵似的站在宫道两侧。 随即,出来的是郭嘉悦。 她一出来,太监们就往下压了压轿辇,她坐了进去,李莲英心中一喜。 她要走了! 然而,下一瞬间,他便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 郭嘉悦并没有走,而是坐在轿辇上,以一副主宰者的模样,傲然的看着昭阳宫的大门口。 李莲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皇后被两个侍卫推搡着,几乎是押了出来。 “跪下!”郭嘉悦身旁的宫女一声厉呵。 皇后眼中有隐忍的恨意,直直的站立着,并没有依言下跪。 再怎么说,她现在都还是皇后。 她有她的尊严! 旁边的侍卫见状,一脚踢向她的膝弯,她本身就是个弱女子,哪里经得住这一踢,直接就扑到地上去了。 她跪跌在地上,发髻因为推搡,已经散乱不堪,衣裳上也沾了灰,早已经没有了往常母仪天下的端庄模样。 她的大宫女见主子受此大辱,当场就挣脱钳制她的婆子,扑到皇后脚边,抱住皇后大哭,“娘娘!娘娘!您没事儿吧!” 她能做皇后的大宫女,自然也是识时务的,她没有c也不敢出言顶撞郭嘉悦,只是抱着皇后,心疼得直掉眼泪。 皇后一把将她推开,厉声呵斥道:“狗奴才!滚开!连主子都护不住,要你何用!” 素梅又爬过去,只是抱住皇后哭。 连皇帝都自身不保,谁又能指望一个宫女能护住主子呢。 皇后是不得不吼她。 郭嘉悦心肠毒辣,没事儿都能找出事儿来整你,她皇后之身,都有可能随时被杀掉,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宫女。 忠心的仆人啊,什么时候,都是反派下手的首选。 果然,郭嘉悦冷笑道:“主仆情深啊~来啊!给本宫将这宫女打杀了!皮剥下来,挂在皇后宫中,免得皇后思念!” 闻言,素梅浑身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但仍是紧紧的抱住皇后不肯松手。 “郭嘉悦!你敢!”皇后双眼血红,愤恨的大喊。 “本宫敢不敢,皇后娘娘等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立即上前来,去拉扯素梅。 皇后有多大的力气,片刻就被拉扯开,素梅一边哭一边大喊,“娘娘!回去吧!回去吧!好好保重自己!素梅下辈子还伺候您!” 皇后无助得简直绝望。 她踢打撕咬着钳制他的侍卫,眼泪滚滚落下来。 这时候,郭嘉悦的宫女不阴不阳的提醒她,“皇后娘娘,哭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求求我家娘娘,要是哄得我家娘娘高兴了,娘娘说不定就放了那个贱婢!” 皇后娘家,张氏一族,在朝中还有些势力,郭家正在寻找机会慢慢的拔除,现在不是杀皇后的机会,所以她能活到现在。 以前皇后虽然没有过分打压过郭嘉悦,但,她只要坐了皇后的位置,就是郭嘉悦的仇人。后位,一个女人最大的尊荣,她霸占了这么久,而她,却只能在嫔位上苦苦的熬着,每日要到昭阳宫给她请安,听她絮絮叨叨些破事儿。 早就不耐烦了! 她的世家并不比皇后差,才情美貌更是不逊色,凭什么是她做皇后?! 现在,正是一雪前耻的机会!她怎么能不好好出一口恶气? 她为什么把皇后拉到宫道上来?就是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她差遣,受她羞辱,让大家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后宫的主人! 作为郭嘉悦的贴身宫女儿,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心思? 这一句话,正戳到郭嘉悦的心坎儿上去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似乎是在说,‘求我啊,求得我高兴了,我可以考虑放了她。’ 皇后泪眼朦胧的盯着素梅逐渐远去的身影,只瞬间,就挺直了背脊,擦干眼泪,将膝盖转了个方向,“我,求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已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量。 那边的侍卫也很有眼色的停了下来,只是抓住素梅,不让她乱动。 素梅凄厉大喊,“娘娘!奴婢不值得!您起来!您是皇后!您怎么能向人下跪乞求,您起来!” 话落,她左边的侍卫一手肘捣上她的肚子,直接打得她蜷缩在地,话都说不出来。 郭嘉悦‘啧’了一声,“果然是个狗奴才,不如她主子识时务。 不过,皇后娘娘,求人呢,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觉得你这个态度,像是在求本宫吗?” 皇后紧咬牙关,“你还想如何!” 郭嘉悦眼皮一垂,脚尖踢了踢,把覆盖在鞋面上的宫装踢开,露出花样繁复的宫鞋,“本宫的鞋子,有些脏了呢。” 皇后脸色一沉,眼中眸光明明灭灭,交错挣扎。 然后,她一眼都没有看素梅,艰难的行到轿辇边,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替郭嘉悦擦鞋。 那手犹如有千斤重,每一下,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郭嘉悦哈哈大笑,“瞧,这是我们的皇后娘娘呢!” 罢了,她推了身边的宫女一把,“皇后娘娘,我瞧着,我这宫女儿的鞋子,也有些脏了呢,您可要擦仔细些,若是擦不干净,就别怪本宫,剥了那贱婢的皮子来擦!” “你——” “我怎么了?皇后娘娘不愿意?” 素梅虚弱的伸出手,想要阻止皇后,奈何,一只脚猛然跺在她手上,狠狠的碾了两圈,“老实点儿!” 皇后死死盯住宫女伸过来的那只脚。 她是皇后! 她是张家的骄傲! 她怎么能为一个宫女擦鞋! 然而,跺在素梅手上的那只脚不断的加重力气,逼迫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素梅极力的隐忍着不叫出声,却还是漏出一丝痛哼。 皇后痛苦的闭上眼。 罢了!罢了。 郭嘉悦看着在宫女脚上来回拭擦的那双素手,顿时觉得身心愉悦,笑声又大又讽刺。 宫道上站了满满的侍卫c宫女和太监,众人都低下头去,不敢也不忍再看这一幕。 ------题外话------ 皇后的宫殿是叫昭阳宫吧? 我记得皇后的宫女也没起名字是不是?应该是没起吧,那就叫素梅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为什么不送走 郭嘉悦终于走了,带走了所有的侍卫和宫女,宫道上空荡荡的,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素梅爬过去,跪在皇后面前,哭得不能自已,“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拖累了娘娘。” 皇后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在地上,双目空洞,说话的声音十分机械,“不关你的事。” 没有素梅,郭嘉悦也会找别的法子来折辱她,逃不过的,终究是逃不过。 李莲英在暗处看完一切,觉得整个嘴巴里面都是苦的。 他原以为皇后会有办法,现在看来 回到玉芙宫后,他在殿外角落里面藏着,怎么都不敢进去见皇帝。 也不知道皇帝到底醒没醒,伤情怎么样了。 可他不是大夫,就算把心肝儿都掏出来,也注定只能干着急。 最先发现他的是小云。 她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盆水,正准备送进主殿里去。 模模糊糊的看着角落里面似乎有个人影,她觉着有些眼熟,试探着喊,“李公公,是你吗?”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果然是李莲英! “李公公,你藏在这里做什么?陛下和娘娘都还在等着你呢,太医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就越小。 因为,借着月色,她看清了李莲英的脸。 出去的时候只是有些青紫,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肿成了猪头,连眼缝儿都看不见一条了。 一人去,一人回,被打得见不了人,还藏在角落里面不敢见主子。 大概,就能猜出些什么了。 小云的眼眶当时就红了,她忍了忍,故作坚强的拍了拍李莲英的肩头,“李公公,这不怪你,陛下还昏迷着,宫中已经没有人伺候了,我们还是先把陛下和娘娘服侍好,再问问娘娘有没有什么办法。” 两人调整了下情绪,进了主殿。 顾霜霜正在给皇帝正骨,十个手指头已经包好七八个,因为找不到固定的东西,就先把筷子掰成两半,充作正骨板,反正效果都差不多。 皇帝已经醒了,给疼醒的。 一根一根手指头被强行掰直,跟筷子绑在一起,硬生生给他疼得满头大汗。 顾霜霜道:“忍着点。” 皇帝果然听话的忍住。 李莲英虽然已经收拾了情绪,但还是忍不住的低落,整个人都焉焉的,“陛下,奴才” 他说不下去了,他算半个男人吧,反正平时也没个哭的时候,现在总觉得自己跟个姑娘一样,说不了两句话就想掉眼泪。 顾霜霜说:“别说了,妆台上的药,给我拿过来。” 李莲英闻言,只得按住情绪,把药递给顾霜霜。 小云出去的时候皇帝没有醒,顾霜霜也没有开始包扎,此刻有些担心的说,“娘娘,陛下是万金之躯,这样真的可以吗?” 顾霜霜淡淡的回,“不可以又能怎么样,你们不是没请到太医吗?” 小云呐呐的,“娘娘您怎么知道” 顾霜霜沉默着,继续给皇帝包扎下一个指头,说:“手指别用力,好之前筷子别拆下来,就没事。” 她怎么知道? 这还用猜吗,郭嘉悦连皇帝都敢打,李莲英能请来太医? 皇帝嘶嘶的抽着气,对李莲英和小云说:“行了,别再这儿伺候了,下去休息休息吧,身上的伤也好好处理下。” 两人应了是,退下去了。 殿中没人了,皇帝定定的把顾霜霜盯了一会儿,开口道:“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顾霜霜打断他。 她知道他想要解释,解释前一个月的事情,但她不想听。 她也知道,他给郭嘉悦一个孩子,是为了保护她,可是不想听。 皇帝哑了哑,殿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没过多久,想起了咚咚两声敲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顾霜霜手上动作一顿。 是谁? 小云和李莲英敲了门就会直接说事,好让主子决定让不让他们进去,来人敲了门之后便歇了,肯定不是他们。 皇帝却似乎知道来人是谁,是稍微放大了点儿声音,“进。” 门被推开,两个太监打扮的人埋着头走进来。 顾霜霜觉得其中一个有些眼熟,可对方没抬头露脸,她一时想不起来。 两人行礼,“见过陛下,娘娘。” 那人抬起头,顾霜霜才顿悟,为什么她觉得这么熟悉了。 “江蕴?” 宫中都是郭家的人,他是怎么进来的? 另一个小太监抬起头,顾霜霜也觉得很眼熟,想了半天,想起来了。 是曾经在军中当过军医的一个太医,好像姓方? 江蕴对顾霜霜道:“娘娘,好久不见。” 她颔首,“好久不见。” 然后,场面就僵住了,双方都不说话,江蕴更是直直的看着她,顾霜霜就懂了,“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顾霜霜出了殿,回头看了一眼殿中的三个人,带上了门,却并没有离开。 她在门口坐了下来,背脊贴着门板,殿内的对话,能够清楚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殿内。 皇帝对江蕴道:“她没什么听不得的,下次不用赶她了。” 江蕴点头,道:“下次自是不必,只是这次,臣有些话想问陛下,娘娘似乎不适合听。 嗯方太医,先给陛下看看伤吧。” 方小槐坐到皇帝床前的矮凳上,道“陛下有哪儿不舒服,臣先给您处理伤口。” 皇帝把顾霜霜没包完的指头递给方小槐,她看了看,说:“娘娘竟然还会正骨?按照这个手法,应该是没有大碍的了,不过用筷子固定骨头有些粗糙了,臣给陛下拆开,重新包过。” “不拆的话会留下什么病根吗?” “病根倒是不会,只不过委屈陛下了。” “那就这样吧,别拆了,把剩下的包完就行,外面情况现在如何?” 最后一句,是对江蕴说的了。 江蕴道:“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薛致已经找人从牢里面掉包了出来,萧正卿暗中点了我们的人手。 京中还有十五万驻军,明面上归顺了郭开诚,但暗中操纵权还是在薛致和萧正卿手里。 季丞相在四处奔走,拟了一张郭氏一党反贼的名单,其中有七八成参与了这次南北方贪墨一案。 郭开诚正在大肆打压朝中忠臣,我已经暗中通过气,让他们暂时归顺,等着沈战。 沈战从扬州赶回盛京,扬州知州直接迎他入城,并将扬州城驻军调派了一半给他,助他回京,应该能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两个月抵达盛京。 预计最多两月后,我们就能动手了。 只是先时郭氏手里有二十万兵力,但我的人报上来说,不止这个数,至少有三十万,那十万来路不明,只能等擒了郭开诚再审问了。” 皇帝一边嘶嘶抽着气,一边听着,心中开始感叹,果然当了皇帝,就娇气了。 以前这么点儿伤,他完全可以跟沈十三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 娇气了!娇气了! 皇帝点头,“你再暗中让人查一查,如果查不到,那就只能届时再审了。” 江蕴答完,开始问问题了,“陛下,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搞得这般境地?” 皇帝反问他,“什么意思?” 江蕴道:“如果早先把贵妃娘娘送走,你也不至于让郭嘉悦抓到软肋。” 也不至于挨这顿打。 皇帝毕竟还是皇帝,如果不是把郭嘉悦激怒了,她也不敢没事儿找事儿把他打一顿。现在为了等沈十三的兵力,宫中的侍卫全都潜伏着,也不敢擅动,以免让郭开诚狗急跳墙。早先江蕴就跟皇帝说了,让他送走顾霜霜,他非不听。 当初郭嘉悦进冷宫就是因为顾霜霜,现在出来了,必定会杀了她。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完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侮辱人 那是江蕴千劝万劝,可皇帝不听,他说:“我能护住她。” 本来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办法,结果 “这就是陛下说的护得住?” “难道这不是护住了?朕在这玉芙宫一天,郭嘉悦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江蕴竟然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丝得意,好像他真的把顾霜霜护住了。 这就叫护得住? 莫不是被人打傻了吧? 方小槐用鄙视的目光狠狠的凌虐了江蕴,说:“苦肉计啊大哥,不然怎么俘获美人芳心?还自诩聪明绝世,绝顶还差不多!” 江蕴轻飘飘的回了她一眼,方小槐登时就闭嘴了。 受伤重的地方,顾霜霜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最难最复杂的,也只不过是剩下的两根手指头而已。 皇帝避开了江蕴的问题,没回答,方小槐已经尽量把动作放得很轻了,但仍是让他痛得直呲牙花子。 “嘶,轻点儿,轻点儿!你怎么笨手笨脚的!” 方小槐的嘴角忍不住抽搐,“陛下,微臣已经很轻了,陛下如果嫌疼的话,微臣把贵妃娘娘寻来,娘娘下再重的手,陛下也是不会感觉疼的!” 皇帝瞪眼,“没规没矩的东西!”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咋呼道:“等等!朕记得你是给后宫看病的!太医院里面没太医了?!” 皇帝想打死江蕴。 找个妇科大夫来给老子看伤! 江蕴淡定解释,“太医院人多口杂,季家在风口浪尖上,季修然不适合进宫,方院判老了,胡子还那么长,扮成太监进宫容易露出破绽。” 皇帝半信半疑,总觉得江蕴这个狗日的在耍他。 方小槐道:“陛下,微臣虽然专攻妇科,但是外科也是很不赖的,您要相信微臣。” 好不容易十个手指头包完了,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微臣说得对吧?是苦肉计吧?” 说着,眼风斜斜的瞟向江蕴,露出得意的神色。 皇帝说:“不是。” “她出宫了,就不会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风轻云淡,但方小槐总觉得莫名的伤感。 顾霜霜在宫中遭郭嘉悦记恨,暂时送出宫,是最正确的选择,到时候拔除了郭家,平了京乱,齐良翰还在朝中,她不敢不回来。 但是人的心是野的。 从她进宫之日起,就已经明白这辈子就不会再有离开皇城的那一天,一旦再让她尝到外面空气的味道,再回来,也不会是那个认命呆在玉芙宫的顾霜霜了。 将她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面,他知道他自私,也残忍。 可是自私也好,残忍也罢。 无所谓。 他只想看到她,日日夜夜,想看的时候,就能看得到。 方小槐不想得到这么个回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蕴幸灾乐祸的看着她,那意思就是:让你嘴贱! 她摸了摸鼻子,把摆在床边的伤药收好,内伤开了内服的方子,降低存在感,退到一边去。 江蕴进宫重要的就是给皇帝汇报情况,以及处理伤势,宫中到处都是郭家的眼线,他们不能多留,现在就该走了。 两人一一告了退,转身离开了主殿。 然而,江蕴打开大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冷艳女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门口,目光空洞的看着虚空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 方小槐懵逼的看向江蕴,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了。 殿内,皇帝见那两人站在门口迟迟不动,心里突然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不一会儿,透过窗纸,他看见一个女人从廊上走过。 那身影,分明就是顾霜霜! 皇帝还在怔愣中,江蕴趁此机会,拉着方小槐赶紧走,一边骂她,“叫你多嘴!” 方小槐自知理亏,一个字都没多吭。 等皇帝回过神来想发怒治罪的时候,门口已经空了。皇帝现在算是被架空了,也不用上早朝,第二天李莲英特地没叫他起床,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多少年了,他这是第一次体会到自然醒是个什么感觉,顿时觉得以前的日子当真是没滋没味儿。 不过他不用上早朝,也不代表早朝取消了。 皇极殿里,缺了皇帝的朝会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臣们的乌纱帽戴得端端正正,井齐有序的进入皇极殿。 郭开诚现在是威风得不得了,站在龙椅下面一步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文武百官,“众卿可有事要禀?” 那模样,简直就是恨不得一屁股坐上身后的龙椅,学着皇帝的样子来一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别说,还真有人要奏。 百官分两派,一派拥护反贼,一派全是忠臣,现在的情况,是反贼派势盛。 上奏这人,是反贼派,御史台大夫俞安易。 也就是俗称的言官,成天吃饱了饭没事儿做,专门揪人小辫子到皇帝那儿告黑状的。 要说这言官本来有监管百官之责,应该是最刚正不阿的。 平日里看起来,确实是这样,连皇帝都以为他是个迂腐的学术工作者。 这种人虽然有些书呆子,但可以说是成也迂腐,败也迂腐。 他不懂变通,所以谁想走后门都不好使,他只听皇帝的。 可真的是这样吗? 皇帝下台后,郭家如日中天,俞安易的大尾巴狼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跟着郭开诚狼狈为奸,不知道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这次,他的奏本,照例是弹劾。 他弹劾的,是季丞相。 季丞相低调了这么久,尽量避开郭家的锋芒,终究还是没有躲得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弹劾的罪名是贪污渎职,买卖官职。 说是季丞相收了齐良翰两千两白银,这才得了现在侍郎的职位。 看看,什么是恶人先告状! 这就是了! 而且,还是想一箭双雕,把齐良翰也搞下去。 谁都知道齐良翰的晋升是因为顾霜霜,没有大功就破格提升,确实是不符规矩,但谁叫人家家里出了一个贵妃呢?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可俞安易拿出来说道,竟然让他编得像模像样。 当初确实是破格了,说是行贿买官,也是可能的。 季丞相把握朝中大权,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俞安易从怀中掏出一叠信纸,双手奉到殿前,道:“这是季郭两人来往的信件以及买官的凭证,请国丈验看,还有当初帮助他们来往的中间人,也已经抓获,随时可以传召。” 看看!看看! 这手法才专业,人证物证都有了。 有太监把他手中信纸呈上去,郭开诚意思意思看了两眼,问:“季丞相,齐大人,你们可认?” 季丞相冷哼一声:“欲加之罪!” 齐良翰的情绪就比较激动了,“俞安易,你血口喷人!” 郭开诚轻轻咳了两声,点名批评,“齐大人,注意你的言辞。” 人家也只是说了句血口喷人,就要注意言辞,拉偏架这等无耻之事,他倒是从皇帝那里学了个十成十。 在座的心中都已经明了了,今日,季郭二人,只怕是逃不掉了。 季丞相桃李满天下,不少门生与他同朝为官,当即就站出来说话,“光凭两张纸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就要定季大人的罪,是否是太草率了些!” 郭开诚看向站出来的那人,问:“你是?” 百官只是一个量词,并不是说真的就只有一百个官了,实际上的数字远远大于这个‘百’,还有许多,连进皇极殿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得站在外面晒太阳。 但既然能够站在这里,你甭管他站得靠前还是靠后,那就证明官阶不低。 天天一起上朝,虽然可能没有过交流,但一定不可能不认识,郭开诚故意这样说,分明就是在侮辱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去死吧 那官员的心理素质还算过硬,只窘迫了片刻,就大声报上自己的官阶和姓名,“工部都水司郎中,薛英杰。” 正五品,郭开诚果然是在侮辱人! 郭开诚在上方,低声念了一遍他的官位,笑得有些意味不明,“都水司郎中。” 薛英杰放大声音,颇有几分不畏强权的架势,“季丞相在朝为官数载,对大秦忠心耿耿,为陛下殚精竭虑,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言下之意:你个鳖孙儿少信口雌黄! “为陛下殚精竭虑?”郭开诚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刚才还一脸虚假的和气,却在一瞬间骤然暴怒,“焉知这不是个同党,来人,把他拿下!” 殿外立刻涌进一队禁军,扭送着薛英杰,要将他押进天牢。 现在的天牢不比以前了,以前是‘押入天牢,听候审讯’,现在是‘押入天牢,你他妈就等死吧!’ 反正,天牢里面现在关押的都不是囚犯,是朝中忠臣。 如果你有幸能在这次宫变中获得一次天牢x日游,那就恭喜你,等京乱结束,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当然了,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老人都说富贵险中求,果然如此! 薛英杰的名字听起来豪气,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禁军几乎都不费力气,直接拎起来就可以走了,他愤怒大吼,“郭开诚!你冤枉好人!” “且慢!” 这时,有人开口了。 是季丞相。 经历过风浪的人,气度自然是常人不可比拟的,从始至终,他都很平静,除了开先‘欲加之罪’几个字,再也没有说过话。 但此刻,他要是再沉默,薛英杰就没命了。 朝中大臣,就连皇帝也不可能说杀就杀,他郭开诚当然不可能比皇帝还能耐,但进了天牢,他不杀你,你也可能死于鼠疫c天花c伤寒c等一系列或致命或不致命的病中。 你是不是病了不重要,他说你是病死的,那你就是病死的。 季丞相道:“你要杀我,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同党?郭开诚,我如果卖官,你连我的尾巴毛都摸不到。” 官场讲究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正甭管什么话,谨记四个字就可以了:拐弯抹角。 季丞相混到今天,虽然他是个好官,但不得不说,他那张嘴,必定已经修炼到位了的,像今天这样把话说得如此直接,想来也是被逼急了。 郭开诚皮笑肉不笑,“季丞相说的是哪里的话,俞大人虽然弹劾你,但事情真相如何,本官是会查证的,绝不会冤枉了丞相。” “别查了,我认。” 郭开诚当然是乐见其成,只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漂亮的,“丞相当真做了这等下作之事?” 季丞相说:“我做没做,你不是最清楚么?” “呵呵,丞相做的事情,本官怎么会知道?来人啊,将丞相和齐大人先押入天牢,待本官仔细审查过后,再行定罪!” 季丞相出声打断他,“我说认,可不是认的你那买官之罪。” 煮熟的鸭子料想也飞不了,郭开诚很有耐心的问,“难不成丞相还犯了什么事?” 季丞相直接甩他一个冷脸子,“我犯不犯事,犯了什么事,随你怎么说。 但齐良翰和郭英杰,你今天动不得。 否则,我就让你看看,我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多年,到底有些什么手段,保管你什么都得不到,如果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说实话,对季丞相,郭开诚是有些忌惮的,他知道现在朝中大多是他的势力,但要推翻他难,鱼死网破却很简单,单看这丞相二字,就知道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可能是个草包。 想了想,他说,“先把丞相关押起来,至于贪墨,待本官审审便知实情。” 算来算去,还是丞相的分量重些。 至于其他的小角色,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姓季的今天进去,他明天就能将这两个人搞进去。 日子,还长着 那些禁军听了命令,放开薛英杰,改来扭住季丞相的双臂。 季丞相年纪大了,一把老胳膊老腿哪能够经得住这么暴力的折腾,当即就痛哼一声,背脊都忍不住弯了弯。 顿时,百官整齐的队列中开始骚动,有人要站出来。季丞相早就料到了,他强忍住痛意,迅速将那些人扫视了一圈,给了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那些人又生生的住了脚。 最后,他又看向江蕴,两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江蕴微微点了点头,季丞相才收回目光,安心的准备被压走了。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愤怒大吼,“郭开诚!你个狗贼!季丞相何等忠良,竟然被你如此陷害!你谋朝篡位,还好意思站在上面颐指气使,这天下还姓刘!你囚君杀臣,你是会有报应的! 还有你!俞安易,你身在其位,不谋其职,反贼就站在上面,你不是会弹劾吗?你弹劾他啊!朝廷养你这么多年,养出了你这种废物!饭桶!垃圾! 你简直对不起这身官服!” 这番话听得众人心里一惊,一看,竟然是齐良翰!他疯了! 他不要命了吗! 他从季丞相开口之始,就被众人忽略,谁也没注意,在郭开诚字字句句往季丞相身上泼脏水的时候,他原本只是因为被冤枉而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和悲痛。 此刻,不少人在替他担忧,他却觉得心里爽快了,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还好,可一旦打开了个缺口,那真是停也停不下来,“你们这种败类,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要是你们爹妈知道生出了你们这么个大逆不道的玩意儿,都要从棺材里面跳起来将你们拉下去,省的活在世上丢人!” 谁都不知道,这齐良翰平常看起来正直不阿,为人斯斯文文的,原来骂起来人还挺有一套。 看看,郭开诚的脸都绿了! 齐良翰似乎是越说越气愤,干脆将脑袋上的乌纱帽一摘,狠狠的往地上一丢,面目凶狠,“朝中乌烟瘴气,君王尚在,臣却不臣,这官,我不做也罢,这命,今日我也不要了!我要替陛下杀了你们这些反贼!” 说着,他看向郭开诚的目光都开始发绿。 郭开诚自觉不是什么容易被恐吓的毛头小子了,但此刻,脚底板却有一股冷意直蹿到天灵盖 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齐良翰助跑两步,直直的朝着他冲了过来,那架势,分明是要同归于尽! 本来趁着众人愣神的机会,齐良翰是能够一举冲到郭开诚面前的,就算一锤子敲不死他,好歹也要搞掉他半条命,大家都是文官,谁怕谁啊? 但坏就坏在,俞安易离他太近了。 他一往前冲,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俞安易就将他拽住了,他被拽了一个踉跄,回过头来狠狠的瞪。 那目光,像是愤怒到了极点的野兽,看得人心里打颤,俞安易下意识的就松了手,“你!齐良翰!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皇极殿!” “皇极殿?你还知道这里是皇极殿?你们这些狗贼,居然还有脸提皇极殿?” 行!你要拦我是吧? 你要替郭贼挡是吧? 那你就去死吧! 俞安易眼前一花,只觉得脸上剧痛,人就被压倒在地板上,齐良翰骑在他身上,几乎是不要命一样往他身上招呼,手被抓住了,就用脑袋去撞。 比比谁的脑袋硬! 不知道有信仰的人是不是都战无不胜,反正两个脑壳撞出一声巨响,看着的人都觉得自己脑浆子崩出来了 确实是崩出来了,反正俞安易的脑浆子是崩出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杀了他,我怕你会后悔 大家也都知道,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你用脑袋让别人的脑袋开瓢,相应的,你自己脑袋至少也要豁一个洞。 但是,恐怖的事情来了—— 齐良翰竟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奇迹。 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额头上有鲜血淌下来,却猩红着双眼朝郭开诚扑过去,“郭贼!你个篡位夺权的狗贼!你去死吧!” 说来慢,其实一切也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的大脑做出反应的时候,俞安易已经摆在大殿中间,脑袋上被撞击的地方血肉模糊,双眼泛白,没一会儿就眼瞅着断了气。 大臣们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血溅朝堂的,但还是第一次见用别人的血溅的。 郭开诚被齐良翰疯狂的样子吓得腿都有点儿软了,“来人!把这个疯子拿下!拿下!” 禁军急忙放开季丞相,上前捉拿。 这时候,戏剧性的一幕来了。 原先就蠢蠢欲动准备维护季丞相的官员,竟然也撸了袖子冲上去,有的拉禁军的衣服,有的抱禁军的大腿。 总而言之,拖住禁军。 要知道,禁军可是带刀的,齐良翰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妥妥的要获罪。 对待要获罪的人,禁军会手软吗? 就算你一刀我一刀把他砍成肉泥,谁也替他讨不了公道。 虽然本来就是俞安易该死,虽然本来就是郭开诚有罪。 可是现实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现在禁军听从郭开诚号令,这就是道理! 所以这些官员上去抱住禁军的腿有什么作用呢? 作用就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拖住禁军。 齐良翰有罪,他们没有啊! 能站在皇极殿里面的,随便往外掏一个,都是国家栋梁,社稷的砖石!你哪个禁军敢随便砍死? 更何况他们又没有动手打人,只是抱住腿,这就更没有理由对他们动刀子了。 当然了,有护着齐良翰的,肯定也有护着郭开诚的。于是,好好的一个皇极殿,竟然就像菜市场一样。 而这些栋梁砖石,平时之乎者也,现在就跟泼妇没区别,你抱着我在地上扭成一团,我抱着你在地上扭成两团,反正,乱极了。 也有武将,但大都不敢出手太狠,怕一发不可收拾,总之,你拖住我,我拖住你。郭开诚一党坐大,但他自己心里面是清楚的,打从心里面服他的人不多,就算要逆他者亡,也需要给他时间。 给时间来做什么? 当然是寻找预备军了。 江山社稷的大梁,你一个人扛得动吗?人都杀光了,谁给你做事? 靠你一个人?还是你一党的十个?二十个? 术业有专攻,总有些位置,非专业性人才不能胜任。 一时半会儿,他不可能做得到让朝堂大换血,只能挑两个最显眼的来杀鸡儆猴。 齐良翰和季丞相,够显眼了。 但是没想到,原本以为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却一朝基因突变成了咬人的狼。 关键是还真就让他给咬死了一个! 现在这匹狼把绿油油的眼珠子看向了他。 郭开诚是个文官,由于平时养尊处优,也没有什么晨跑的习惯,硬生生给养得膘肥体壮,你看起来吨位还是比较大的,但实际上全是脂肪。 俗称泡泡肉,没什么力气。 齐良翰的力气也不怎么大,但他胜在愤怒,胜在气势,挡我者死的气势。 一众忠臣的心都吊了起来。 他们希望齐良翰还能跟刚才一样勇猛,直接一招秒杀郭开诚,那样的话,回家一定得好好喝一壶来庆祝。 现在京中被郭家把持,郭开诚死了,只要动了手沾了边的人,一个都逃不掉,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大无畏的气质。 拖住禁军,已经是他们能过做的最大努力了。 与此同时,江蕴也朝着暗中打了一个手势。 早先安插在禁军里面的谍者,这时候就发挥作用了,他们左突右撞,反正就是捣乱,不让禁军接近齐良翰。 更有甚者,趁着混乱,开始悄悄朝着混乱中心,想要乘机干掉郭开诚。 虽然死了一个郭开诚,还会有另一个郭家人站出来,但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下一个不一定有这一个有能力。 何况,郭开诚死了,郭家也能暂时混乱一阵子。 这人贪生怕死得很,平时睡觉都有侍卫护得密不透风,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然而,他们低估了郭家的势力,皇极殿内一乱,立刻有大批禁军涌进来。 那时候,齐良翰也堪堪只摸到了郭开诚的衣角。 这次进来的,就不如上次的温柔了,所有大臣,不管是哪派的,全部统统压制住,首先把郭开诚解救出来。 禁军人数太多了,江蕴安插在里面的谍者起不了什么作用,更不能暴露身份,也就不好再动手脚。 齐良翰被压在地上的时候,喉咙里面发出低沉恐怖的嘶吼声,满眼都写着不甘心。 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郭开诚被人扶起来,只觉得老腰都要断成两截了,他不明白平时看起来并不是很彪悍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了,一时间还有点儿心有余悸。 但这也只是片刻的事,人都被压倒在地了,跟条死鱼一样动都动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扶着腰上去,照着齐良翰的脸就是狠狠两脚,对方挨了踢之后,不仅没有哀哀叫唤,反而狠狠瞪着他,大骂:“郭氏狗贼,是非自在人心,将来你必定要遗臭万年!” 自古坏人大都既想做坏事,又怕背骂名。 这种人,我们可以这样总结: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郭开诚就是这么一个人。 遗臭万年,以后别人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狠狠的呸上一口,顺便将你的祖宗十八代一并亲切的问候一遍甚至许多遍,想起来,心里还是怪不舒服的。 这就踩了郭贼的痛脚。 “杀了他!给本官杀了他!” 在皇极殿里面杀人,齐良翰是第一人,郭开诚想做这第二人。 周围寂静了。 不论是谁,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有盼望齐良翰去死的,也有努力想挽留他性命却又无可奈何的。 禁军提了刀过来,郭开诚又改主意了,“不!住手!一刀结果了他,是便宜他了,给本官千刀万剐!就在这儿!” 胆大至极! 可是,没有人能出声反对。 那禁军听了命令,抱拳说了一声‘是’,就要动手。 第一刀下去的时候,齐良翰闭上了双眼,仍骂,“篡位狗贼!” 然而,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了一条眼缝儿,正看见江蕴两根手指头夹住了那禁军的刀刃。 禁军双臂使力,脸上青筋都爆起来了,却动不了分毫。 郭开诚怒道:“江蕴!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与我为敌吗?” 江蕴很好脾气的笑笑,“非也,我只是要告诉你,齐良翰杀不得。” 郭开诚冷然一哼,“杀不得?笑话!有什么杀不得的?” “因为,我说杀不得,他就杀不得。” 郭开诚恼了,“你最好滚开,不然,等下将你一并治罪!” 江蕴说:“杀了他,我怕你会后悔。”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郭开诚确定,那笑容里面的阴狠,一点儿不掺假,在一瞬间,他真的有点儿怀疑,杀了齐良翰,他真的会后悔吗? 屁! 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杀他才后悔。 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何曾吃过这么大的大闷亏? 现在整个盛京都是他的,谁敢与他争锋?就算他江蕴手里有两万兵权,可那又怎么样?他能跟自己抵抗吗? 想都别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就地格杀 江蕴手握两万骠骑军虎符,据说,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组织在支持他。 郭开诚还是有点儿忌惮的。 但是! 今天齐良翰他必须死! 如果日后就这样放他两条腿走出去,往后怎么震慑众臣?以后个个都学他,他还怎么治理这朝纲? 所以他今天必须死! 不仅要死! 还要死得很难看! “江蕴,你别不识好歹,识相的让开,免得落一个同党的罪名!” 按理说,江蕴作为沈十三的大舅哥,早就该被牵连,手里面不可能还握有兵权,还好好的站在这朝堂之上。 想到这个,郭开诚就蛋疼,坏就坏在,他大意了! 那日朝堂之上原本是要发落他,正当要将人捉拿的时候,皇后他妈的来了! 女人怎么能上朝? 可那天皇后他就是来了。 不知道看守的侍卫是干什么吃的,这女人一身九凤朝天肃穆宫装,端着一面圣旨就来了。 圣旨的内容他记不得了,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承认沈十三反贼的身份,但检举人是江蕴,所以赦他无罪。 当时郭开诚就气得差点儿没吐血,下了早朝,看守皇后的士兵就被全部处死了。 江蕴就这样逃过一劫,暂时没有罪名发落他。 只不过,郭开诚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得到好处。 至少,他更加名正言顺了。 这话怎么说呢? —— 先时,他用皇帝的名义下了圣旨,定沈十三反贼的罪。 但那毕竟是从他手里颁出去的旨意,众人口里不说,但心里跟明镜一样。 皇后就不一样了。 皇后是国母,她和皇帝是夫妻,又和郭家是死敌,谁都可能帮郭家,就她不可能。 她带来的这道圣旨,相当于是官方承认了沈十三是反贼,比他说的话更能服众。 而且,他囚禁皇帝,对外宣称皇帝病重,皇后的出现,虽然让她损失了一次扳倒江蕴的机会,但好歹,他有了绝对的证据去消灭坊间‘郭贼’的流言。 那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圣旨也已经到了大家的面前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虽然算是亏了一波,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只能算了。 也就是那次,他才晓得了,江蕴背后竟然后一股神秘的民间力量再助他,皇后就是这么逃出来的。 从此,他不敢再轻敌。 这次不同了,这次齐良翰搅乱朝堂,当众殴打朝廷官员致死,还意图刺杀国丈,简直罪无可恕! 江蕴要是胆敢阻拦他杀人,那就是同党! 这次,皇后不会有机会能够找到机会从昭阳宫带来圣旨了。 这样一想,郭开诚面上虽然阴狠很的盯着江蕴,但心里却开始大笑。 好啊! 不怕你拦我,就怕你拦我! 拦一个死一个! 正愁没有机会收拾你! 朝堂上一片寂静,大臣们衣冠不整,有的脸上甚至还有血道子。 他们就这样紧张的看着这边两人对峙,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江蕴手里虽然只有两万兵力,但这两万,不是普通的两万。 这两万骠骑军,是从沈家军里面分出来的。 沈家军,以一当十,战无不克,真正的虎狼之师! 打仗不是谁人多谁就稳赢,江蕴也是个军事天才,他亲手训练的军队,在他的指挥下,发挥的作用绝对能突破人数的限制。 郭开诚暂时不敢大动,有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江蕴。 比起他手上的三十万,两万似乎不足挂齿。 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不。 如果激怒了江蕴,他起兵而反,郭开诚绝对要头疼一阵子。 盛京之外,还有沈战虎视眈眈,要是在江蕴手头折了兵力,那是相当的划不来。 但对策,他已经想好了。 江蕴现在留在朝中,看起来是归顺他,但他知道,对方其实就是在等着沈十三里应外合。 做梦! 人活一世,不就是钱和权两个字么。 骠骑军下,已经有数名将领被策反,只要再给他些时间,保管江蕴再也命令不动这只军队! 那时候,这人将会死得无比凄惨! 只是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现在! 他郭开诚也不是好捏的柿子,鱼死网破,也要看看谁的网子破口大,谁的鱼死得多,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郭开诚朝站立一旁的禁军乙使了个眼色,那禁军会意,一个箭步上前,举刀向齐良翰挥下。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的声音。 江蕴手里还握着禁军甲的刀,看样子,是来不及挽救这条命了。 哪知,他们到底是见识短浅了。 江蕴从军短短几年,战场上得到威名,原来也不是白来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恍惚间看到江蕴似乎是一个鞭腿横扫向举刀欲砍的禁军乙,同时一掌击出。 这威力堪比沈十三扫堂腿的一腿,把禁军甲乙扫到地上,禁军甲也被一掌击飞出去。 完了,他保持着鞭腿悬空的姿势,转了转手腕和脚掌,就这这个姿势,轻蔑的看着郭开诚,口气相当大,“不自量力。” 也不知道这是在说那两个禁军,还是在说郭开诚。 忠臣派看他的目光里面,简直就要冒出粉红色的泡泡了。 这个逼,装得简直完美无缺! 江蕴四处看了一圈儿,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抽出空来惋惜了一下—— 可惜太医不用上早朝! 郭开诚气得两捋胡须直抖,指着江蕴道:“把这个也拿下!他是同党!” 顿时,殿中涌进来了更多的带刀士兵,加上一干大臣,把皇极殿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是转身都困难。 江蕴却不慌不忙,慢悠悠的收回了耍帅了的姿势,“郭大人,今日不管是我还是齐大人,你要是动一根毫毛,你的美梦就要做不成了。” 那样胸有成竹,饶是郭开诚,也忍不住心里发虚了一下。 这时,一个狗腿子站出来,大呵道:“郭大人,不用管他,他必定是在虚张声势!这等佞臣,应当诛而后快!” 江蕴回眸,“哦?你确定?” 郭开诚虽然被江蕴唬住了一瞬间,但是不会被唬住很久,他大声命令,“把这两个人给本官抓起来,就地格杀!” 禁军们闻声而动。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都没看清江蕴是怎么动的,明明他离郭开诚还有一段距离,可是一瞬间,他却已经单手成爪,扣在了国丈大人的脖子上。 他轻飘飘的说,“各位,可别轻举妄动哦,我的手,可比诸君的刀快。” 他刚才露的那一手,谁都不敢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郭开诚觉得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怎么一个个的,突然就这么胆大包天了? 江蕴就贴在他背后,这么近的距离,对方身上那一股危险的气息,他感受了个结结实实,他色厉内荏的吼,“江蕴!你不想活了吗?你别忘了,你的爹娘和侄儿还在京中,你今天要是动我一下,我保管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们的死活你不管了吗?” 江蕴顿了一下,“你的问题有点儿多啊,我该先回答你哪一个呢?” 郭开诚一口气噎在胸口没提上来,差点儿没撅过去! 我是在问问题吗?! 江蕴想了想,用一种大发慈悲的悲悯语气说,“那就一个一个的来吧。 我这辈子呢,活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不怎么想死,但什么时候死了,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至于我爹娘和侄儿,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这身功夫是我爹教的,至今我还打不过他。 我侄儿是沈战教的,其余的,不用多说了吧? 虽他们不能正面应对你的三十万大军,但逃出这盛京,还是绰绰有余了。 你手下的这些饭桶要是能摸到这几人的一片衣角呢,也算是你本事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药要在饭后吃 郭开诚又是一口气没提起来。 最后,江蕴低下头,附在他耳边,用一种恋人间呢喃的语气,森森说,“郭大人,皇子还没出生呢。” 郭开诚原本被他这种暧昧的姿势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可现在,瞬间如同被一棍子招呼在了头顶。 片刻,他就平静下来,“悦儿身边有无数高手护卫,她就算是走路绊倒都摔不了跤,你休想唬我!” 江蕴又说,“我千机楼内,什么都不多,就是死士多,至今,皇贵妃娘娘身边,还有我千机楼两个谍者呢。 我前脚死,后脚那个蛋就得落地,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千机楼! 竟然是千机楼! 原先郭开诚就觉得,江蕴背后神秘力量的行事作风似乎在哪儿见过,没想到竟然是千机楼! 这下,他竟然信了两分。 不是他怂,实在是千机楼实在是牛得一皮。 牛到了什么程度? 有一件事,可以大概说明一下。 千机楼的年纪比江蕴大,相传在蜀国未灭,上一任老国君时期,当国的宰相,竟然是千机楼的谍者! 还是在后来明慧长公主叛国的时候,他暗中替长公主来往信件,才不慎露出了马脚。看看! 牛不牛? 其实这事儿吧,是这样的—— 宰相其实并不是什么谍者,只是跟江父江母的交情深厚,当时暗中助他们的时候,被皇帝猜忌了。 千机楼的这口大黑锅,背得是有些冤枉的。 但,这件事只是最骇人听闻的一件,其余的也有案例可以参考,千机楼牛,那还是真的牛。 如果是其他民间组织,郭开诚或许还有自信,可若是千机楼,他不敢赌。 他全部的希望,都在郭嘉悦的肚子上了。 他不敢赌。 江蕴说,悦儿身边已经潜伏了两个谍者。 是谁? 他妈的! 江蕴见他走神,提醒他,“郭大人,醒醒了,你再捱一会儿,我的人可就要动手了。” 这一下子,把郭开诚吓得不轻,他咬牙道,“等等!住手!你,我就可以不计较了,但是齐良翰,他在皇极殿打死当朝重臣,就这样放他走,是不可能的。” 江蕴说:“郭大人,你讨价还价,以为这是买菜吗?” 郭开诚沉声道:“齐良翰必须死!这没得商量!他在皇极殿打死人,如果这都不追究,把国律置于何地?你今天如果非要动手,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谁快,大不了就是个你死我活,你好好考虑考虑!” 话说得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大局着想。 可实际上,郭开诚官场沉浮多年,他非常清楚,如果放走郭开诚,今天这种情况将无法杜绝。 这世界上,愤青从来不少。 就算他往后拿到了江山,也难以驭众。 更何况,齐良翰的确是犯了杀人的罪。 甭管俞安易多么罪恶滔天,但此时,他没有罪,就算有,也不应该由齐良翰来裁决,国家自有律法,他于皇极殿上杀人,简直是死不足惜。 江蕴拧眉,觉得有点儿棘手。 读书太多的人,果然还是太一根筋了。 于大义上来说,齐良翰是没有错的,甚至还是一个勇士。 多少人痛心现在的局面,可又有谁,能够做到他这样,与国家,与君王共存亡? 他的方式虽然不对,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忠义之士。 这样的人,怎么都不能死。 第一,他是顾霜霜的舅舅。 第二,他还是顾霜霜的舅舅。 江蕴咬牙。 他妈的!今天要是不把人保下来,皇帝不得跟他拼命啊! “这样,齐良翰是有罪,我们走正常的司法程序,大理寺怎么判,我们就怎么来,怎么样?”江蕴退了一步。 郭开诚知道,这是缓兵之计。 大理寺卿梁永望是朝中明面上硕果仅存的正派选手,按照今天这种情况,他肯定会给齐良翰往轻了判。 那不重要! 缓兵之计,我就让你缓,到时候我把梁永望一起搞下去,我看你缓! 终于,郭开诚点头,“好,我答应你。” 于是,齐良翰被押了下去,等待判决,同时,江蕴松开扣住郭开诚喉咙的手,顺手在他脖子上摸了一把,脸上的表情无缝变化为赞美,“郭大人,您这喉结长得是真好看,哟,四十有五了,颈子上竟然还一丝颈纹都没有,保养得当,保养得当啊!” 众人看着郭开诚脖子上已经堆起来的三层肉,顿时脸都涨红了—— 憋笑憋的。 郭开诚指着江蕴,气得要死,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蕴没理她,一脸惊讶的看着一部分仍持刀蓄势待发的禁军,“我跟郭大人讨论怎么保养颈项,你们拔刀做什么?还愣着?还不把俞大人尸首领下去?” 郭开诚的脸色难看,但还是说,“被愣住愣着了,把尸体弄走。” 这里是皇极殿,老是摆一具尸体,影响不好。 压制大臣们的禁军也散了,各位栋梁站起来,捋捋自己的朝服,又是一副人模狗样。 朝会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众臣都陆陆续续的离开,江蕴也拍了拍袖子,对郭开诚说,“郭大人,明天见啊。” 一会儿的功夫,皇极殿内的官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几个铁杆狗粉儿,他们一脸愤慨,盯着江蕴远去的背影。 “郭大人,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郭大人,此人将来必成大患。” “郭大人” 郭开诚气狠了,反手一巴掌甩在离他最近的那个官员脸上,“就会打嘴炮,你倒是想办法将他除了啊!” 顿时,众人都呐呐不做声了。 郭开诚恨恨的一拳砸在龙椅的扶手上,“江蕴!总有一天,本官要将你五马分尸!” 此时,玉芙宫。 皇极殿的风起云涌,谍者还没将消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玉芙宫暂时还是一片和谐。 皇帝起得晚,顾霜霜也稍微赖了会儿床,早朝结束的时候,他们才洗漱完毕,准备用早膳。 郭嘉悦下令克扣了玉芙宫的吃穿用度,连皇帝在内,膳食都相当简单。 早饭只有清粥馒头和几碟小咸菜,面对简单的饭菜,几人都相当淡定,连李莲英和小云,都没表现出愤怒不满的情绪。 意料之中的事了。 顾霜霜只字不提昨晚上的事,皇帝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时不同往日,整个玉芙宫都只剩下小云和李莲英了,皇帝的十个手指头成了摆设,李莲英本来是想伺候来着,可皇帝能让他伺候吗?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他只稍微瞥了一瞥眼睛,这位跟了他许多年的大太监就‘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皇帝假模假样的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 李莲英点头如捣蒜,“嗯嗯嗯,陛下,奴才这腿,突然疼得厉害啊!” 皇帝一脸关切,“是吗?那快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朕身边可就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小云完全一脸懵,连忙蹲下去拉李莲英,“李公公,你这是怎么了?刚刚都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腿疼了?” 李莲英一把拉住小云,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干脆把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小云,我疼得厉害,你快扶我出去看看。” 小云全程迷茫的被自称腿瘸了的李莲英推搡了出去。 顾霜霜全程冷漠脸,观赏这一主一仆拙劣的演技。 她可不是傻傻的小云。 皇帝把包得跟萝卜一样的双手放到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委屈巴巴的说,“小顾,我的手好痛啊。” 顾霜霜十分冷漠,“有止痛药。” 皇帝道:“可是太医嘱咐药要在饭后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现在的天牢 啧啧,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药要在饭后吃,可是我现在还没吃饭呢! 顾霜霜沉默着没说话,皇帝再接再厉,“小顾,你喂我好不好啊?” 顾霜霜:“不好。” 皇帝一听,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了,他低下头,沉默的用手掌把粥碗扶到自己面前。 两只手掌夹住勺子,姿势相当怪异的沉默吃饭。 只是。 这种手指头都废掉的情况,怎么可能成功吃完一顿饭呢? 果然,勺子在他掌中一歪,并不是很满的一勺粥尽数洒在他的膝盖上, 他似乎是被烫到了,下意识的用手去拍掉滚烫的粥。 可是啊,他那几个手指头,现在只有观赏性,没有实用性,好好供起来还好说,你要是胆敢碰它一下,保管让你痛得妈都叫不出来。 “啊!嘭!哎哟~” 这几声的由来,分别是这样的—— 首先,皇帝去拍膝盖上的粥,但手一碰到膝盖,再加上拍腿动作的那点儿重力,于是就“啊!”一声痛呼。 然后,“嘭!”是因为痛得狠了,浑身都是一抖,屁股一下子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最后,当然是‘哎哟哎哟’的喊痛了。 是谁导演这出戏? 就是皇帝这个傻缺自导自演的! 不得不说,他还是演的很卖力,至少是动了真格的,躺在地上的时候,他才在后悔,刚才下手太重了。 真他妈的疼啊! 他因为疼痛蜷缩成一团,双手就想往自己怀里揉,减轻一点痛楚。 顾霜霜眼疾手快,直接一脚踩在他的小臂上,迅速蹲下去擒住他的两只手,呵斥道:“手不想要了吗?” 皇帝忍着疼,相当小可怜的说,“想要,可是你不喂我,我就只能自己吃了,拿不住勺子又不是我的错。” 在年纪上,皇帝明明是个老大叔了,可是皮相却是真的保养得很好,就算在这么落魄的情况下,他头上的白发也被藏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 那一双眼睛就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极其哀怨的控诉了。 闺怨! 不知道为什么,顾霜霜竟然想到了这两个字。 怔愣了片刻,她一手插进皇帝腋下,一只手就把他扶了起来,板着脸,重新拿了个勺子,往他嘴里喂饭。 皇帝觉得手都不疼了,一脸满足的接受投喂。 “我要吃这个。” “这个来一口。” “馒头。” “粥。” 玉芙宫里面虽然住着皇帝,但就现在来说,这绝对是过得最悲惨的一个宫。 被克扣过后的饭食,还不如平明百姓家吃得好,看起来是有好几碟咸菜,可那都是小云觉得菜少得实在太不好看,强行把一盘咸菜分成两盘装的。 也就是说,这么多小盘子,其实里面装的东西,都是一个味儿。 顾霜霜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么就这么多事儿? 咸菜的味道有什么不同吗? 他就非得把所有盘子里面装的东西尝一遍? 什么臭毛病! 但皇帝却乐在其中,一边张嘴,一边痴汉的看着她。 顾霜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烦躁的说,“你吃完了没有?” 皇帝:“没有。” 顾霜霜耐着性子,又往他嘴里塞。 这回,没两口,他就说饱了,她有一种甩脱了大麻烦的解脱感,把勺子一丢,自己埋拿筷子。 皇帝的目光还是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又或者想要把以前没看到的,一次性全都补回来一样。 她草草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正准备好好跟‘谈谈人生’的时候,小云一脸惊慌的跑进来了。 “娘娘!娘娘!出事了!”小云慌得像受惊的幼兽,浑身都在发抖。 跑到顾霜霜身边的时候,甚至因为惊慌,脚步迈得太急,一下扑倒在她面前。 她弯身把人扶起来,“摔痛没有?什么事情跑得这么急?” 小云爬起来,连痛都来不及去感觉,面色发白的说,“娘娘,刚才我和李公公一出去,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奴婢悄悄打听了,才知道是丽嫔皇贵妃在处置自己宫中的人!” 顾霜霜奇怪问:“什么缘故?为什么要处置自己宫中的人?” 小云说,“不知道,可是她宫中的所有人,连同身边贴身的大宫女,都全部拉到御花园,直接杀掉了,她还命令了好多人去看! 奴婢混在人群中看了一眼,那满地都是血!所有人都被杀了!” 那一瞬间,小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连滚带爬,生怕跑慢了,被郭嘉悦看到自己,她就再也回来不来了。 顾霜霜垂下眸子思考到底是为什么。 她在这宫中呆了有一段时日,对宫中的各项潜规则,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大宫女,也就是心腹,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付出一定代价都要保住。 因为这个人是知道你所有底细的人,是帮你办事的人,是陪你走过了风浪的人。 先不说换一个人用得顺不顺手,光说时刻陪在你身边,陪你患难,陪你荣光,多少是会有些感情的吧? 郭嘉悦的这个宫女儿,她进冷宫的时候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听说曾经还为了替她找一口吃的,不惜用自己的身子去色诱太监,最后给一个下三流的太监做了对食。 这样一个人,毫无缘由,怎么说杀就杀了呢? 不! 一定是有缘由的,只是她不知道。 小云见顾霜霜迟迟不说话,抓着她的手,慌得都要哭出来了,“娘娘,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啊?她是不是要把宫中的宫女太监都杀光?” 这也不怨她怕。 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杀了,而且,在众人看来,这是一场没有原因的杀戮,宫女太监们难免慌乱。 顾霜霜也解释不了,只能安慰她,“没事的,应该是她们宫中内部出了什么事,别乱想了。” 正在这时,李莲英跑进来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腿不痛了,跑起来也飞快了。 他有话要跟皇帝说,但顾霜霜在这儿,他拿不准能不能说,所以吞吞吐吐的。 顾霜霜正准备出去,皇帝却拦着她,对李莲英说,“无妨,讲。” 李莲英得了话,却还是犹犹豫豫的,眼神不断的往顾霜霜身上瞟。 上次江蕴来讲话的时候,让顾霜霜回避了,还让她听到了谈话,皇帝拿不准她心里到底有没有隔阂,这次,肯定是不能再赶她走了。 他对李莲英说:“直说吧。” 这才竹筒倒豆子一样,道:“陛下,江大人传来消息了”刚刚讲到齐大人三个字,皇帝隐隐有些预感,他打断李莲英,“行了,等会儿再说!” 提到了齐良翰,等会儿再说,这怎么能行呢? 顾霜霜抓住皇帝准备赶李莲英的手,“让他说。” 李莲英为难的看着皇帝。 皇帝真是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嘴贱! 但是这个时候,不说,顾霜霜也不答应了。 一字一句,把前朝发生的事,都讲给了皇帝听。 话落,室内一片寂静。 静到落针可闻,连几人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霜霜的目光机械的转向了皇帝。 那眼神中的东西,有震惊,有失望,有悲痛,反正,很多,多到让皇帝有些慌乱。 顾霜霜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所以昨天要在墙角偷听他们讲话,听完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想来,他谋划这一场宫变,就是有能力保住她舅舅的。 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现在的天牢,进去了,还出的来吗? 不,这个问题,应该换一个问法——从一开始,他想过要保她舅舅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痦子男 一缕轻风卷着窗外落叶缓缓坠于地面,而后叶停风却不止歇,撩拨着微微的血腥气,掠过顾霜霜的鼻端。 血腥气。 大概,是御花园那边飘过来的了,太久不曾上战场,太久没有猩甜的味道闻到嗅觉麻痹了,这一丝携着风而来血液的味道,让她如此敏感。 这才回过神来,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不再多说一个字,甩袖就走。 皇帝一谎,忙不迭去抓她的袖子。 然而,他一双手现在鸡爪子没什么区别,刚刚捱到她衣角,便是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刺啦’一声。 半片袖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跟那片落叶的下场差不多,落到了皇帝的面前。 顾霜霜把匕首揣进怀里,冷着脸道:“陛下,你坐拥九州,而我只有这几个亲人了,如今,为了你的江山社稷,即将要死绝了,你高兴了么?” 当初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召舅舅进京,何必落到如今下场? 袖中匕首的温度已经被她微微揣热了,可兵器就是兵器,再怎么捂,它也是用来杀人的。 地上的那片布料孤凄的躺在地上,一如顾霜霜心中的苦涩,这刀,原本是怕郭嘉悦再跑来发难,用来保护他的,如今算不得物尽其用,却也发挥了些作用。 皇帝顾不得这许多了。 手伤不顾,威严不顾,面子不顾,直接绕到她前头,用双臂揽住她,着急忙慌解释道:“霜霜,别这样,齐良翰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事的!他要是死了,我这一颗脑袋割下来赔给他!” 这个保证,还算是比较有分量的,至少顾霜霜微微动容了片刻,他抓紧机会继续道,“江蕴会想办法的,你不相信我,你相信他,你们沙场情谊多年,你相信他!” 顾霜霜刚软下来的情绪重新强硬了起来。 她谁都不相信,皇帝不相信,江蕴也不相信。 多年沙场情谊?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情谊,沙场那么大,排兵布阵点兵点将下来,她和江蕴六年来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能有什么情谊? 皇帝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说错话了,可其余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遍一遍的说,“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没有那个男人愿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说,‘你不信我,也要信xxx。’这是无能的表现。 他是实在没办法了。 这样的皇帝,让李莲英的眼眶微微发酸。 曾经这是一个不可一世的睿智帝王,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卑微了呢? 而最恐怖的不是卑微,而是他卑微得不自觉,潜移默化中,他已经没有自我了。 对一个帝王来说,这绝对是灭顶的灾难。 “娘娘,您相信陛下一次吧,他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的,今日朝堂上,江大人不是不顾惜自身,也要将齐大人保下来了吗!” 心腹太监此一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今天江蕴,确实是豁了命去保齐良翰的,足矣见其决心了。 顾霜霜看向皇帝的目光反复明灭,显然内心是在激烈的挣扎。 江蕴和齐良翰无亲无故,除了皇帝的授意,没理由为了一个侍郎跟郭家正面交锋。 可是,那年初识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送来的最后一封信件上,也是嬉皮调笑着说,“你相信我,等我回了盛京,一定会来娶你。” 这一相信,就是十五年,杳无音信。 她耗费了整个青春,去相信他的一句话。 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来娶她,她死不了,可若是救不了齐良翰,舅舅全家c包括娘,都没命了! 天牢就是郭家的地盘,进了去,里面随便一个狱卒挥挥刀,舅舅的脑袋就要滚落在地。 这个十五年没了,还有下一个,命没了,就没有下一条了。 她的模样落尽皇帝眼里,便搅动他五脏六腑,不能呼吸,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齐良翰若是死了,他们就完蛋了。 顾吏死的时候,她在张家馄饨铺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只是一个她憎恶了半辈子的父亲,可毕竟是血脉相连,而这个舅舅,大抵可以抵得过十个顾吏。 他用包得臃肿的手捧住她的脸,掷地铿锵道:“你看着我,顾霜霜,你看着我,朕跟你保证,发誓!齐良翰,绝不会有事!你最后信我一回!” 他自称朕,用皇帝的身份,跟她保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服了自己,去相信那最后一次。 这日白天到黑夜,她都痴痴的望着宫门的方向,望着天牢的方向,一坐就是一整天。 夜间总是噩梦连连,梦见皇帝提着几颗脑袋,笑着对她说,“你相信我。” 一颗,是舅舅的。 一颗,是娘的。 其余,是舅娘和侄儿齐真的。 她猛然被噩梦惊醒,睁眼却发现床头有道黑影,坐了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了,她的警惕性并没有很高,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不危险。 这个人果然不危险,他是皇帝。 她的喉咙有些干,声音也沙哑,“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黑暗中,她觉得他似乎是在注视着自己,“江蕴刚刚来过了,齐良翰很好,天牢中安插了人手,会顾着他的。” 一整天,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沉进了水底,顾霜霜终于觉得,能够喘得过气来了。 郭府,子时。 书房点了六盏灯,照得室内亮如白昼,两人高的地形图就挂在进门正对的那面墙上,郭开诚双手负在身后。 他仰起头去看地图上扬州的那一块区域,后脑上上堆起来的三层肉被挤压的愈加突出。 相当富态! ‘咚咚’不长不短的两下敲门声,干净利落,敲完就等候命令,郭开诚目光定定不动,瞧着地图上的那一块儿区域,道:“进。” 门被推开,领头的是管家陈盛,身后跟着一个五短身材,着粗布麻衣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比较猥琐,尖嘴猴腮,单看面相的话,应该是比较刻薄的那一种,下巴上还有一颗硕大的痦子。 其貌不扬,就是丢在人群里面就普通儿子足以形容。 但是郭开诚却对他礼遇有加,等人进了门,转身来便是一副笑脸,“左先生,入座。” 如今的郭大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郭大人了,能得他如此礼遇,放眼朝中,约摸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左文斌稽首回了一礼,入座后道:“郭大人,山中无老虎的滋味如何?” 这句话并不是很客气。 完全是被人指着鼻子骂猴子。 然而,出人意料的,郭开诚并没有生气,反而和煦的回答:“不错。” 左文斌赞了一句,“郭大人好气量!” “过奖,过奖。”客套过后,郭开诚切入主题,“左先生,如今沈战带着四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先生早先应承我的三十万援军,如今也只到了十万,沈家彪悍铁骑踏遍大江南北,我对上他,本身就无胜算,更何况兵力短缺?你可知我与你交易,是担了卖国罪名的!先生可是要食言?”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有些声色俱厉,不复刚才的客气。 郭开诚浸润官场多年,几经沉浮,他若是一怒,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 比如跟了他多年的管家陈盛,此刻就龟缩在角落,尽量别去惹国丈大人眼。 左文斌却相当淡定,“郭大人稍安勿躁,且先听我一言。” “探子来报,沈战一路回京,已经连破燕云四州郡,至多不过一月余,就要抵达盛京了,先生应城我的兵力,如今何在?听你一言,难道你一眼,就可抵十万大军的铁蹄吗?” 郭开诚的语气虽然肃穆,但脸色好歹是缓了一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人头 沈十三在军事上,可以说就是一个鬼才,今上继位后,秦字大旗几乎是扛到哪儿,就插到哪儿,从无败绩,朝中不是没有可用的武将,但是绝对没有与之抗衡的武将。 如果没有外援,他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反。 当初这左文斌主动找上门来,承诺可以借兵四十万,条件是功成登位后,将雍州十二城割让给晋国。 这口气不可谓不大。 雍州十二城链接经济贸易要塞——益州,将这十二城割让出去,也就意味着益州每年的贸易,至少有一半要落入晋国的口袋。 城池也得了,钱也得了,确然美哉。 如果是皇帝,那是决计不可能答应,但郭开诚不是皇帝。 江山社稷,是天下的,可命,是他自己。 割让的城池,将来还有拿回来的机会,可人一旦埋进了黄土里,再刨出来,也只是一具死尸了。 他自己的命,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如今说好的兵力四十万,敌人已经要打到城下了,却只见着了十万。 他用六十万加城防坚守都不一定能干的过沈十三,别说现在手头这点儿兵力。 何况,盛京之内,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江蕴等着里应外合。 似乎,是一个死局了。 左文斌笑了笑,答道:“郭大人何须如此惊惶,吾皇遣在下来与大人交易,必定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郭开诚反问:“如何万全?” 左文斌拈手道:“我保证,沈战大军踏入盛京的那一刻,郭大人便能见到我晋国的援军。” 郭开诚先是迷茫的将他盯了良久,等吃透他话里的意思,顿时面上一喜,哈哈大笑道:“原来竟是这等谋划!先生好计策,妙哉!妙哉!” 左文斌拱手,学着先时他的模样,道:“过奖,过奖!” 两人相视大笑,书房内原先略有些沉重的气氛一散而开,正当此时,有一小厮匆匆进来,跪地道:“老爷,皇贵妃娘娘回来了!” 郭开诚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一脸怒色匆匆往外赶,郭嘉悦正好寻他来,两人在半路上就碰了面。 一照面,郭开诚就怒道:“郭嘉悦!子时已过,你不在皇宫里面好好呆着,四处乱跑什么?你真当这盛京是铁板一块吗?你要是出了个好歹,我郭氏一族全得跟着你倒霉!” 别说江蕴的千机楼在暗处伺机而动,单说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对胎也不好,这可是个千金万贵的主儿,不好好供起来,竟然还带着他四处乱窜,郭开诚可不得气嘛。 郭嘉悦被父亲一吼,顿时委屈了,“爹,你就知道吼我,我难道还不知道这孩子重要么?出门时候已经带足了侍卫,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郭开诚看她身后浩浩荡荡的那一群人,心里的火气才去了一点儿,不过语气仍是不好,“大半夜不睡觉,你瞎折腾什么?” 这一说,郭嘉悦才想起来意了,她赌气似的道:“我睡不着!” 郭开诚一看女儿这熟悉的表情,就知道是又耍小性子了,便耐着脾气问,“如何又睡不着了?你不睡饱,腹中皇儿体魄如何康健?” 郭嘉悦道:“爹,那贱人的舅舅为什么还没死?我连杀宫中三十四人,连贴身宫女都没有放过,却让他苟活着,我不甘心!” 她动不了顾霜霜,难道连一个侍郎都动不了吗! 提起这事儿,郭开诚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恶气。 江蕴那个小子,是在是太毒了。 一句话,就要了他女儿贴身宫人三十四条命,虽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但吃了这么一个大闷亏,心中自然是不爽的。 江蕴在朝堂上所说,郭嘉悦身边有他两名千机楼的谍者,先不说这句话的真实性到底经不经得住勘验推敲,但郭嘉悦身边的宫人,务必全都得死了。 他们赌不起,哪怕江蕴有可能是在唬他们,但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赌不起。 宫人而已,哪有龙种重要! 如果江蕴真的是在唬他们,那就是空手套白狼,平白让他们自折人手。 偏偏,他们还不敢不折。 不巧,正好被郭大人猜对了,江舅子,还真就是在唬人。 培养一个谍者付出多大的代价?就这样告诉郭开诚,让他去拔除?他又不傻! 他只需要说一句皇宫内有谍者,国丈大人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整个皇城里面有多少人?他还能杀光了不成? 但郭嘉悦这么大的目标,明晃晃的就是靶子了。 其实稍一推敲,这个道理也不难明白,郭开诚也不是七窍玲珑心只开六窍的人,心里其实是明白自己很有可能被耍了,但还是不得不被人牵着鼻子走。 江狐狸! 郭开诚暗骂完,转而又安慰郭嘉悦,“悦儿放心,齐良翰那个狗东西,明天爹就安排人去天牢中将他做掉,一泄心头之恨!” 郭嘉悦恨顾霜霜,但是郭开诚更很齐良翰和江蕴,今天暂时动不得江蕴,但齐良翰,不过是让他苟活一天而已。 顾霜霜得了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道:“那就好,今日太晚,爹爹,我就在府中睡了。” 郭开诚亲自上前扶女儿回房,“你的房间有下人打扫,随时都给你备着,如今不比以往束手束脚了,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带上人回来。” 出嫁的女儿谈起娘家,难免诸多伤感,眼光微微湿润,郭嘉悦道:“爹对我最好了。” 然而,计划还是很理想化的,实际上,郭开诚的牢中杀人的计划进行得并不是那么顺遂。 从郭嘉悦开口那天起,齐良翰被投毒四次,染上严重疾病两次,被人殴打几乎近死三次,最后一次直接让狱卒直接打开牢门用刀砍,结果齐良翰没死,狱卒死了。 而这一个月,郭开诚公事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等一月过去,再想起这事,简直是奇也怪也。 算下来,已经近一个月了,在自己地盘上杀一个毫无抵抗力的人,竟然失败这么多次,郭开诚不免想到那日朝堂之上,江蕴附在他耳边说千机楼时候的语气。 千机楼? 似乎也只有这么解释了。 国丈大人怒了,这一次,他要直接带人入天牢,亲眼看着齐良翰死。 他还就不信,这人能有九条命! 黑夜可以包容一切罪恶,杀人越货的勾当,向来都是放在晚上来做。 入了夜,郭开诚挑了十人护卫队,把自己保护的滴水不漏,这才放心的去了天牢。 这一月下来,齐良翰虽然没有死成,但也被折腾得心力交瘁了,整个人看上去枯槁了一圈儿,背也驼了些,浑身浩然的正气被颓丧所取代。 天牢这个地儿就是这么神奇,不管你进来前是什么样,但进来后,全都一个样儿。 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大小战役,就没有一场是胜利过的,让人不禁怀疑沈十三真是战神转世,头顶上有老天庇佑。 侍郎大人能够拖着活这么久,也全仰仗这转世的战神了,如果不是沈十三把郭开诚搞的焦头烂额,没工夫想起他,他早该被人认真弄死了。 郭开诚的流星阔步,走得很快,而今,四十万大军已经在一城之外,他还要有许多要务要处理,没时间在这儿磨。 第二日早,皇帝一早是被一颗人头砸醒的。 人头从窗外被抛进来,皇帝定睛一看,顿时眼前一黑,觉得一切都完了。 那张脸,不是齐良翰又是谁? 他来不及穿鞋,赤脚跑到窗外,只见郭嘉悦手下一名眼熟恶仆正扬长而去,那嚣张的背影,恨不得让人剥了他的皮! 那一刹那,一万种想法在他脑中掠过,愤怒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他劈头散发,胡乱将人头塞到床底,抄起枕头底下的佩刀,奔出玉芙宫后,两指放在口中,悠长的哨声传出很远。 只片刻,三十名黑衣男子现身,分为三列整齐站在他面前,皇帝问,“沈战何在?” 黑衣甲答:“一城之外,正在休整军队,明日进攻。” 皇帝眸沉如水,四字铿锵有力,“传信,起兵。” 黑衣甲哑然,虽有惊异,但终不敢多言,他要做的,只是服从。 此刻,郭嘉悦正仰躺逸卧美人榻,听着回来的狗奴眉飞色舞讲述皇帝当时的表情。 眼角笑出泪时,外面突然一阵喧闹,然后是兵戈利器击打的声音。 她的肚子还不显怀,却宛如即将临产一般,能坐卧,绝对不站着,听见声响,便差遣奴婢出去看。 剩下的几个婢女,有捏肩捶腿的,有端茶送水的,正等着人回来禀报,却只听外面的击打声越来越大。 她忍不住,正准备起身亲自去瞧一眼的时候,只见皇帝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他的头发披散着,乌发掺杂着花白,一脸厉色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手中的刀还在往下滴着血,他一扬手,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过来了。 他下意识的一闪躲,险险避开,那东西只是砸在她脚下,并未伤及她娇贵的身子。 定睛一看,室内顿时响起一片婢女的尖叫声,包括她自己,更是吓得不轻。 那地上的,不是方才出去那婢女的人头,又是什么! 听到人头两个字,和真真切切看到人头是两个概念。 当初她看到血淋淋的猫头都吓得不轻,更何况是人了,当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皇帝的刀尖杵地,一路行来,铁器和地面擦刮,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这样令人害怕的皇帝,郭嘉悦伴君十载,从未见过,她脑子都已经转不动了,第一反应,就是大叫:“来人!来人啊!护驾!” 她真的是吓糊涂了,皇帝嘲讽,“你一个反贼,护的哪门子的驾?” 怎么说也是经历过残酷宫斗的人,迅速就冷静下来,“刘放!你今天杀了我,你也活不了,这宫殿中,明里暗里,共计百号侍卫,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皇帝冷笑一声,“高手?你喊给我看看,高手在哪里?” 郭嘉悦又大喊了两声来人,四面八方果然涌进了密密麻麻的带刀侍卫,沉沉的把殿内塞了一个满当,她立即安心一点了,训斥一个婢女过来,将自己扶起身,得意洋洋的对皇帝说:“刘放,如何?” 皇帝扫视一圈这百号侍卫,意味不明的说,“来,让皇贵妃娘娘看看,你们到底如何?” 话落,原本为千刀所指的人,从皇帝变成了郭嘉悦。 从这些侍卫的刀尖对着谁,大致可以推导出,竟然只有十来个人是她的人。 ------题外话------ 齐舅舅没事,别急。 另外今天课多,太困了,就只更两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孽种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不知不觉中,郭嘉悦的人,已经被被替换得所剩无几。 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 从一开始,就只有这十几人听从于她。 这是一件很很可怕的事,这说明从一开始,郭家的行动,都全盘在皇帝的掌握中。 那这些日子的这一切…… 郭嘉悦想到了一种可能,“刘放!你是故意的!” 皇帝看她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郭家没有狼子野心,朕故意的又能怎样?说到底还是自取灭亡。” 郭嘉悦忍不住后退两步,他提到郭家,她才想到郭开诚,想起她爹,“我郭家驻军二十万于盛京城内,你今日杀我,同样活不到明天,还有你宝贝的那个顾霜霜,全都得死!” 她歇斯底里,面上妆容被不知何时滚落的泪水糊掉,这幅模样,委实不好看。 皇帝毫不留情打碎她的希望,“沈战亦屯兵四十万于盛京之外,你觉得你那只会搬弄权谋的爹,和戎马十数载沈战,谁赢?” 郭嘉悦恍然失神,沈战已经抵达盛京了么?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行了,郭嘉悦,你也风光够了,今日,再留你不得!”男人提着刀,一步一步的逼近。 郭嘉悦步步后退,皓齿将唇瓣咬得发白,在他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突然就有泼天的怨气想要发泄,“刘放!你就是为了那个贱人,我杀了齐良翰,你想为了贱人报仇!什么我郭家狼子野心,明明就是你被狐媚子迷了眼!” 皇帝竟然没有反驳,“是啊,我就是为了她。” 郭嘉悦更加疯狂,“刘放,我把持中宫,说到底念在往日夫妻情分上留你了一命,可你今日竟然要为了一个女人杀掉自己的儿子,你不是人!” 皇帝将视线移至她的腹部,反问,“朕的儿子?郭嘉悦,孽种是和谁睡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女人的目光已经僵直,死死的盯住皇帝的那张脸,他说了什么,她全然没有听进去,“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刘放,你就是个畜牲!” 皇帝侧眸,对黑衣甲丢了一个眼神,对方立即带了几个人,挎刀离开,不多时,就从各个偏殿里面带出十多个神色慌张的男人。 这些男人或妖媚,或清俊,相貌上都是无可挑剔,虽有雌雄莫辨者,但那气质,还是能够看出,这里面绝对没有一个太监,都是如假包换的真男人。 郭嘉悦是相当的优秀啊,皇帝还没死,就光明正大的在宫中储男宠。 先别急,她还有更优秀的事迹,如果皇帝不介意的话,史官记上一笔,等后人点评起秦史,她绝对是旷古烁今的第一妃。 第一个当着皇帝的面,睡野男人的妃子。 还是NP。 那是郭家跟皇帝达成协议的第三晚,他给郭家一个皇子,郭家放过顾霜霜。 宫变起,顾霜霜在宫中会是个什么处境,皇帝一早就已经预料到了,郭家唯有皇子倚仗方可功成这事,他也预料到了。 皇帝对守身如玉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现在一回想起来,顾霜霜进宫一年多了,他似乎就没有再去过其他妃嫔宫里。 这不是有意识的自主行为,有了她,就不想再看别人,就是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一年多就这样过去了。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身体力行的给郭嘉悦一个孩子,他在郭嘉悦身旁躺了三天,没少受勾引,但一直都*不起来。 到底第三天,女人恼了,威胁他,“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姓顾的贱人!” 他看着,时机终于到了,才端出一副耐心的样子跟她商量,“我不是不想,是真的不行了。”未及而立的皇帝,不说年纪,在帝王这个大行业里面,算是很年轻的了,有的六十多岁都还雄风依旧,但咱们这个,三十多就阳痿了,真是可悲可叹。 郭嘉悦只信了半刻,就恼火的发现自己被耍了。 郭小姐是个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这辈子从郭家到皇宫,基本上就没受过挫,偏偏在皇帝这里,送上门白睡都不要。 当天晚上,十个绝色美男被罗到了床上,一战就是一个月,皇帝就这样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的作为一个旁观者,被强迫着观赏爱情伦理动作片。 看着郭嘉悦解锁了一百零八种姿势。 女人要是愤怒起来,是没有理智的,她这样报复皇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样荒唐的事,郭开诚自然是不会知道了。 查验出有孕的那一天,郭嘉悦没有放过皇帝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愤怒,嫌恶,通通没有,有的只是欢欣和雀跃,以及迫不及待,他掉头就往玉芙宫的方向跑了。 虽算不上妻子,好歹也是个妾吧,也是他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他竟然不生气! 甚至还在开心,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转投玉芙宫。 耻辱,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绝对是莫大的耻辱! 可是啊,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就算她再找十个男人来睡,他还是不在乎。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转投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从始至终,竟然连看她一眼,都吝啬得很。 今天,他忍辱负重这么久,机会终于到了,是吗? 皇帝不得不点破她为自己编造起来的梦境,他用刀尖一一指过那十个美男儿,“你肚子里的孽种,是他的?他的?还是他的?” 被指到的男子,无一例外的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能不恐惧吗? 他们是给皇帝带了绿帽子的人,如果祖坟上冒青烟,能够活着离开的话,这件事够吹一辈子的了。 可惜啊,没机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皇帝轻轻摆手,对黑衣甲道:“都杀了吧,” 殿内的骚乱只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归于平静,十个美男子连同郭嘉悦仅剩的十余人手,血溅当场。 皇帝似是报复,让人将尸体的人头尽数割下来,一字排在郭嘉悦面前。 她惊得不轻,脸变得像一块沾染了污浊的煞白画布,护着肚子噔噔噔后退好几步,幸得扶到了美人榻的扶手,才没有跌坐到地上去。 “别抱着你那个肚子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像春日里炸响的第一颗惊雷,轰隆隆的一声响,让郭嘉悦连怕都忘记了,“你说……什么?” 皇帝道:“来人,动手,让皇贵妃娘娘看看,她这肚子里,到底有些什么!” 顿时,两个身长八尺的黑衣人一左一右的将郭嘉悦抓住,皇帝转身离开的时候,黑衣甲也提刀走到了她面前。 “刘放!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可能!皇儿就在本宫腹中,你骗我!你骗我!” 皇帝走出门口的同时,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响起,直传到了他耳朵里。 剖腹到底有痛呢? 郭嘉悦好像记不得了,明明就是上一瞬息发生的事情,她却忘记了。 她僵硬的垂下头,发现自己肚子上豁出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淋淋的,一只手直接掏入她腹中,狠狠一拽,将内脏尽数扯出来,摆了一地。 思维刹那就沉顿下去,视线模糊,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看到的最后景象,就是一地的血肉。 那个黑衣男人在内脏中翻找一通,似乎找到了她的女子胞,他提起来,悬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一劈为二。 郭嘉悦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眼睛也没有力气睁开,嘴里喃喃着说着什么话,听不太真切。这个曾经风光,也曾经跟落魄的女人躺在地,像一尾濒死挣扎的金鱼,被剥夺了所有的生机,却憋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 “你,你骗我,我腹中有我们的孩子,是,是你杀了他……” 没有人听得到,也没有人关心了。 昭阳宫。 现下正值秋分,天气还不算太冷,主殿内的所有门窗都被关上,皇后腿上搭了一层薄薄的毯子,靠在床头愣神的坐着。屋内的光线暗沉,气氛也莫名压抑,素梅去玉芙宫打探消息还没回来,屋内无人伺候,只得她一人独坐。廊外突然响起了匆促的脚步声,她知道应该是素梅回来了。门被推开,婢女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紧张,或者两者兼有,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她面前,语气又快又急,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娘娘,陛下送东西来了!”皇后的精神瞬间紧张了起来,这个时候送来的,大抵是些信件之类,要她送出宫,或者联系某些人。 他在玉芙宫颓然那么久,终于……要振作了吗? “快拿过来,信上写什么了?” 素梅怪的看着她,“娘娘,不是信啊!” 这回轮到皇后疑惑了,“不是信?那是什么?” 素梅似乎有点儿畏惧,也有些忌讳,她轻轻道:“是给娘娘擦鞋的布……” 现在的皇后,最见不得一样东西,最听不得两个字—— 最见不得鞋。 最听不得擦鞋。 果然,再看她的时候,只见她眸沉如水,双手紧紧的抓住身上盖的薄毯,素梅见状,赶忙道:“娘娘,您先别生气,这布……是郭嘉悦的皮!” “什么?”皇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没听懂她的意思,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郭嘉悦的皮?什么意思?” 素梅不确定昭阳宫内是不是还有郭家的眼线,仍然压低了声音道:“娘娘,陛下带人杀掉了郭嘉悦,将她的皮剥了下来,说是送来给娘娘擦鞋。” ——‘本宫的鞋子,有些脏了呢。’ ——‘我这宫女儿的鞋子,也有些脏了,您可要擦仔细些,若是擦不干净,就别怪本宫,剥了那贱婢的皮子来擦!’ 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滚落在了膝盖上,在宫中数年端庄又坚韧的皇后,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大哭。 哭完了,她又笑。 皇后的威仪是很重要的东西,男人也永远喜欢美丽的皮囊,多年来她严格的管控自己的面部表情,不可大哭,不可大笑,在这一刻,全都忘记了。 再美的美人儿,这幅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女人又哭又笑,“素梅,他知道,他都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有我的?” 素梅抓住她保养得宜的手,猛点头,“当然了!娘娘是皇后,是陛下正经的妻子,陛下心里当然是有您的,您看,陛下这不是为您出气报仇了吗?” 就是这一句话,皇后又呆住了。 素梅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刚才说的话,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娘娘,您怎么了?陛下杀了郭嘉悦,郭家肯定也快完了。这是喜事儿啊,娘娘怎么不高兴?” 皇后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十分大,眼中有不可直视的炙热,“那他为什么住在玉芙宫?他要护着顾霜霜,难道本宫,就不需要人护着了吗?” 在这宫中,没有皇帝的任何一个宫殿,都是危险的,就算是有,也需得他拼命的护着,抱一种两人同生共死的信念,才有可能将这一宫的主位护得周全。 他选择同生共死的人,是顾霜霜,不是她。 皇后擦干了眼泪,重新坐得端正,用一种很淡的语气说出了极诛心的话,“我是他的发妻,我只是他的责任罢了……” 她主持中宫这么多年来,虽不说有过多大的功劳,苦劳还是有的,想来,只不过是责任二字。 素梅慌了手脚,反驳她的说法,“娘娘,您别这样说,陛下心里肯定是有您的,宫中受辱的不只您一个,可陛下就只为您出气了!” 皇后苦涩的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的计划,但他既然动手杀了郭嘉悦,大概,扳倒反贼的时候,也该到了吧。 他将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将还是端庄贤淑的皇后,两人相敬如宾,挑不出什么错处,可也没有多炽烈的感情。 罢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而此时,皇帝杀掉郭嘉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扫内宫。 这些日子跋扈的狗奴,助纣为虐的侍卫,全都扫了个干净。 这座皇宫历经几百年,这是第一次,每一个角落里都沾染了血腥气,三步一尸体,五步一残肢。 郭开诚很快就收到消息,带兵围住了皇宫,同时,城外抗沈字大旗的军队也开始发动进攻,江蕴和张曼兰,将骠骑军一分为二,分别由江蕴带着带领太子,张曼兰带领沈度,从内部突破重围,去皇宫营救皇帝。 但临行前,江蕴想了又想,让太子和沈度自带一只军队前往皇宫营救皇帝,而自己和张曼兰,则视情况选择方向和沈十三里应外合。 这实在是个危险又大胆的决定。 但这样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刘略的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没有入朝,朝中上下风言风语不少,太子虽是国本,但刘略这个本的地位却有些不稳。 这是一个机会。 平乱救驾乃是大功一件,这是刘略顺理成章参政的机会。 江蕴不关心皇位之争,他只在意这天下是否太平,他的家人是否能免于颠沛流离。 在他看来,刘略是一个很好的储君人选。 刘略的致命缺点就是他的性格,太温厚平和,驾驭不了百官。 但这也是他的优点。 太平盛世里,太暴戾的君王,才是天下的灾难。 现在是最乱的乱世,但现任皇帝才三十多岁,不可能这么早退位,等皇帝变成太上皇的时候,这乱,也差不多该平定了。 那时候,就需要一位宽厚的皇帝来抚慰战火为这片大地带来的创伤。 刘略,是最合适的人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怎么在这里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而且,性情温和不代表没有能力,这位太子,绝对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弱草包。 皇帝如果没想过把江山交给刘略,就不会让沈度去给他做伴读,一直不让他参政,存的是打磨他心性的想法,现在也磨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了。 只不过,话说得轻松,风险还是不小的。 沈度和太子,在文韬武略上,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他们的短板就在于——没有经验。 而他们救的人,不是富甲一方的商户,或者权倾朝野的大臣,而是皇帝! 有丝毫的差错,将会江山动乱,反贼横行,苦心谋划的一切,也会付诸东流,甚至连他们,如果想要活命,也必须远离朝堂,被人追得像丧家之犬。 这样大的代价。 但这个事情,也要换一个角度来看。 沈度和江蕴没有经验,就一定代表着会失败吗? 当初沈战力退哲别的之前,不是也只是一个不知帅印长什么样子的大头兵吗? 你要求人家有经验,你总得给人家机会,刘略哪里来的机会? 是时候了,是时候让他们去创建自己的功业了。 当初皇帝让沈十三把沈度和沈思带走,却把沈度留在了太子的身边,不就是这个打算吗? 刘略自知身负重任,也相当慎重,出发前,一身乌黑重甲,十分恭敬的对江蕴和张曼兰行一礼,“定不负卿望!” 沉寂了几个月的盛京,终于还是打了起来,而让人不解的是,沈十三在行进至那座庞然大物一样的城池之前,竟然解散了他的军队! 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方便即将是战场,而襄平和盛京之间的这段路上,却沿路搭起了粮棚。 沈十三立于高台之上,将所有南方招降的起义军和自己一手带出去的士兵分开来,气沉丹田,一把乌沉沉的嗓子,半里地之外都听得到:“前方即将是一场恶战,所有人起义军听令,领了钱粮,就地解散,自寻生路!京城战事平定后,再来此处,由朝廷为你们解决谁生计!” 人群突然就躁动了起来。 心动!太心动了! 有钱拿,还不用打仗卖命,等他们打完,朝廷还能给他们找活计做,这天底下,还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他们中有些人,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起义军,大都是实在饿得狠了,全家都没了活路,突然有人扛旗而起,保证带他们找到一口吃的,他们稀里糊涂,就开始与朝廷作对了。 一路上来,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他们只是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早就受不了了,可是受不了也要受啊。 旱灾严重,田地里颗粒无收,连树皮都啃光了,只有这里能管饭,从军也是被逼无奈。 现在,天上突然掉馅饼了? 他们也怀疑,可上面站的,那是朝廷的脊梁,那是沈战! 他虽然品行不佳,但这等泼天的谎,谅他还是不敢说的。 这天下怎么样,他们不关心,皇帝到底是谁,他们也不关心,他们只关心,他们有没有吃的,能不能找到活下去。 没有几个老百姓愿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他们只盼着能有个一亩三分地,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有胆大的,试探着上前去,对粮棚里那个皮肤黝黑的大兵说:“我,我能要点儿粮吗,我不想打仗了。” 大兵一笑,露出八颗白的晃眼的牙齿,说:“行的!等打完了仗,你们再回来,我们沈将军是个大英雄,一言九鼎的!说要为你们解决生计问题,就一定会做到的!” 那大胆的拿了粮,还领到二钱银子,顿时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一见此状,人群跟炸开了锅一样,疯了一样往粮棚里面挤,沈家军早有准备,立即围上前去,用身体组成人墙,铿锵把腰间刀拔出来,对准起义军。 立即,冲天的怨气笼罩了这片土地—— “怎么回事?说好的发钱放粮食,要出尔反尔吗?” “就是,我就说哪来这么好的事情!就是在耍我们!” 沈十三运足内力大吼一声,“每人二钱银子三斗米,都给老子排好队,哪个敢抢就捅死他娘的!” 沸腾的怨气又歇下去了。 排队?你早说嘛! 然后,每个粮棚前都排了长龙,没挤着位置的,往前面走两步,一直到盛京的城门口,都设有粮点。 底下的明英叡眸色顿时一沉,藏匿在人流里,急速后退,在人群中找出两个着上将服饰的男人,低声交流了几句,其中一人问,“少主,沈战是不是发现了?” 明英叡的脸色相当难看,心中疑团重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只能先解决眼前困境,“他肯定是发现了,十万兵力,攻城也是不小的助力,他不可能轻易放过!” 南方旱灾被招降的人数是二十万,其中,只有十万是真正的起义军,另十万,则是明英叡自带的兵,就是等着沈十三来招降,半真半假的混入沈家军中,等到今日,趁其不备,反咬他一口。 没想到,被发现了。那人问,“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请少主指示!” 明英叡道:“沈战急着救援皇宫,不敢跟我们正面交锋,我们先不要妄动,好生领了钱离开,一里地外集合,绕路转去京城,和郭开诚汇合。” 那人道,“是,属下这就传令下去。” 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往往很骨感,明少主的话还没来得及传下去,人群中有人站起来振臂大呼,“众将听少主令,这些无能的起义军无用了,杀了他们!” 这一声命令,无数晋国士兵立即抽出一红巾,缚于头上,听命而动。 明英叡忍不住大骂了一声,“草他娘的!” 那个振臂的大呼的人,明显不是晋国士兵,而是沈十三安排的人。 难怪,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沈十三竟然是打的这种主意! 设了粮棚先给起义军一颗糖,再由他来打这些正在向往美好日子的人一巴掌。 到手的银子被人搅黄了,说好的安稳日子也没了,你能同意? 肯定是不能干的。 起义军中的老百姓们惊恐的发现,身边相伴多日的战友,竟然突然将刀剑对准了自己。 再结合刚才那一声大呼,他们明白过来,这个‘杀了他们!’就是杀了他们这些百姓。 然后他们又发现,脑门儿上栓一根红飘带的,都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都想要他们的命,于是,他们把已经领到手的银子揣在兜儿里,提起手中准备尘封的大刀,大开大合就是干。 情况跟计划中同步发展了,沈十三便下令,让沈家军也参与到战斗中。 晋国士兵由于伪装成起义军,自然只能穿起义军的衣服,他们脑门儿上的红色带子,本来就是为了打起来时好区分敌我的。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少主,压根儿就没想让他们在这时候打。 反倒是方便了敌军将他们区别出来。 刀已经见血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明英叡抢了一把刀,在两个下属的护卫下,狼狈的在乱军中左冲右杀,找出一条路来。 士兵们听从了错误的指令,他想下令撤退,可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传令旗手都不知道去了哪儿,有心无力。 杀声震天,尘土飞扬,士兵们杀红了眼,士气也高涨着,一场战争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落下了帷幕,秦军共计击杀晋军六万余人,俘虏三万余,头目明英叡不知所踪。 沈十三本来也想一刀砍了这个不知死的东西,但是在这么多人里面找到他,确实不是一点半点儿的困难,直到战斗结束,也没见着人,不知道是遁去哪儿了。 除了进京城,他还能去哪儿? 他带十万人来到大秦,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被反将一军,变成了光杆司令,就这样回晋国交不了差,谅他也不敢。 前方战况还紧急着,战场没有来得急打扫,沈十三命令起义军中,受了伤的,就地包扎,想要领银子离开的,继续排队,愿意跟沈家军进京平乱的,现在就跟着走。 最后总计下来,起义军中有五千人,愿意跟着沈家军进京平乱,剩下的,都各有去处。 这里离盛京不远了,皇宫中早晨传来消息,已经开始行动,沈十三看了看天色,已经要近正午了,他紧赶慢赶,这个时候做完一切,速度算是很快了。 郭开诚那个狗贼,估计现在还在等着晋军的四十万大军吧? 呸! 这个满脑肥肠的老东西,他也不想想,晋国要是借的出四十万兵力,还不直接铁蹄踏江山? 被人诓骗还不自知,活该等死! 晋国兑现承诺给了郭开诚十万兵力,剩下十万再由明英叡带领,二十万已经是极限了,四十万,想都别想! ** 盛京,皇宫。 郭开诚带五万士兵围住皇宫,想尽办法攻打,进展却始终缓慢。 皇帝杀掉郭嘉悦后,以雷霆手腕杀光了宫廷内近乎一半的人,剩下的,都是羽林军中的精英了。 由于事先通知,沈度和太子早就带了兵入宫,薛致在手下听从差遣,皇宫被护得周全。 但是皇宫毕竟不是城池,有城墙,城墙上有弓箭塔,能居高临下的防守。 这宫墙飞檐相当气派,平时坚固非常,可一旦变作两军对垒的堡垒,就十分不抗事了。 郭开诚手下总共就三十万兵力,要应付城池外的沈十三,还要地方着四处乱窜放冷枪的江蕴,只能抽出五万来攻打皇宫。 算起来,江蕴手中总共也才两万骠骑军,不知道分了多少来护卫皇宫,但总之,用五万来应对,郭开诚觉得足够了。 他现在面临着最严峻的问题,还不是这场战争,而是这仗打完了,他该怎么办? 他以为,这场战争不会来得这么快,因为沈十三带军千里奔袭,士兵们早就疲惫不堪,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再怎么说,也应该休整一下,调整状态。 可郭开诚毕竟是不专业打仗的,没有领教过沈十三各种谋,也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兵贵神速,出其不意。’ 这下,就吃大亏了,女儿没了不要紧,连皇子也弄丢了,就算赢了,谁来做皇帝? 如今看来,唯有一途了! 既然皇子没了,那就彻彻底底的反了吧!这皇帝,我来做! 打定主意后,心中就有了目标,于是更加的卖力。 皇宫内的的情况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兵荒马乱。 宫女太监们和自家主子都缩在宫殿里面,听着外面的兵戈铁马,吓得面无人色。 若说谁还淡定些——顾霜霜。她入宫的时候,只带着一身衣服,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换了身相对简便的衣服,把袖口裤脚都束起来,装扮相当利落。 李莲英被皇帝留下来照应顾霜霜,此刻见她一副要投身战场的模样,吓得魂儿都飞了,赶忙拉住她,“娘娘!陛下吩咐了,您只要好好呆着宫中就可以了!外面危险得很,您就别去犯险了!” 见她不听,又急道:“娘娘,陛下留话了,他说,齐夫人和顾夫人都好好的,已经派了人去护卫他们的安全,您别担心。” 顾霜霜不自觉的,就想起了今天早上,目光就变得散乱了些。 小云也上来拉住她的袖子,哀求道:“娘娘!您就留在这里吧!外面真的很危险!” 李莲英附和。 顾霜霜一抬手,一个手刀,就直接把李莲英劈翻在地,小云连忙去推搡他,却发现完全没有反应,晕得跟死过去了一样。 “你自己好生呆在这里,还是我把你劈晕?” 小云怯怯的看着她,半晌,深深的一了一口气,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娘娘要去!奴婢就跟您一起去!娘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顾霜霜摸了摸她的脸。 这个傻姑娘。 小云十分忐忑,“娘娘,您能带着我吗?我是一定要跟娘娘在一起的!” 顾霜霜说:“好。” 小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她急声道:“娘娘等我一会儿,我也去换身不绊手绊脚的衣裳,就一小会儿,半柱香够了!” 顾霜霜还是说:“好。” 然而,她毫无防备转身的时候,后颈却突然一痛,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霜霜伸手把她接过来,放在美人榻上,转身就走了。 她把肩上即将滑落的包袱拉了拉,提着一柄三尺六寸的长剑,以一种决绝的、不留余地的姿态,走出了玉芙宫的大门。 一转身,一直背对着小云和李莲英的那个包裹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红色的包袱,大红色的布料,让包袱里面浸出来的鲜血不显眼,只是有些湿润, 那里面,装的是一颗人头,一颗在皇帝睡的主殿里面,发现的人头。 发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麻木。 只剩下麻木。 似乎并没有很悲伤,因为哭不出来。 她面无表情把这颗人头装进包袱里面,坐在房间里发了半天的呆,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号角声。 她明白了。 沈战,大概是到了。 郭开诚,大概是跳墙了。 皇宫,多半也是被围了。 顾霜霜抵达战场一线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浴血奋战的身影。 多少年了,连皇帝都没想到过自己还有身披铠甲的时候,最后一次上战场,还是在做太子的时候。 宫门已经破了,无数叛军从宣武门冲杀进来,甬道成了最后的防线。 两侧的高墙上,早已经埋伏好了无数的弓箭手,第一波入城的反军,注定只能埋尸此处了。 皇帝和太子守了宣武门,其他各个宫门,也分别分派了人手,顾霜霜避开皇帝缩在的宫门,转而去了永定门。 永定门是张曼兰在守,这里不比得宣武门,有甬道可据险而守,宫门破溃后,他们只能和敌军赤身肉搏,一刀一枪砍在身上都是实实在在不掺假的。 顾霜霜背着人头,三尺青峰宛如神助,看上去,竟然比张曼兰还要勇猛些,她沿路直接杀出了永定门,在众人都忙着绞杀郭贼的时候,她不声不响,从永定门出,离开了这座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宫殿。  路上不巧遇上了沈家军的主力军,看见沈字大旗的时候,顾霜霜后退好几步,不再出手,瞬间就隐没在了人群中。 齐良翰获罪入狱,齐家人也跟着被牵连,全家都进了天牢,皇帝说天牢有侍卫把手,很安全,她并不信。 他上次保证舅舅会活着的时候,也是那样信誓旦旦。她没有去过天牢,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寻摸了一阵,才到了地方。 只是,这已经是一座空牢了。 里面的所有犯人都不见了,连狱卒也没有一个。 顾霜霜慌张的情绪从没有如此浓烈过,她不知所措了很久,才猛然想起,舅舅在盛京已经安了家。去舅舅家的路,顾霜霜只走过一次,却记得无比清晰。 现在的街上都是士兵,惨烈的厮杀还在继续,她偶尔捅出一两剑,让劣势的大秦士兵得以逃命。 还有乱民在流窜,谁都想不到,一国的国都,竟然也有被敌军入侵的时候。 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已经被卷入了残酷的战争中。 齐府的大门比起其他府宅,就要简陋多了,跟当初在幽州的时候,也差不多了,玉芙宫内镶金嵌玉,她却从来没有一刻有过归属感。 大门紧闭着,这个时候,人人自危,自然是门关得越死越好。她助跑两步,一手攀上并不算太高的墙头,宛如一只人猿一样灵巧,从墙头上一跳而下。 站稳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她怀着侥幸,以为府中会有人 没有想到,有人还是有人,但这个人是——江柔!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仅在这里,而且还有一大堆她不认识的人,有许多侍卫模样的人持剑把中庭塞了个满满当当,她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这是…… ? 江柔见她,似乎比她还惊讶,“贵妃娘娘?” 这几个字落下的时候,一众侍卫中挤出来一个憔悴的女人出来,见着她,跑过来一把将她拥着,不断的哭,“霜霜!霜霜!你在宫中过得怎么样?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顾霜霜抱着女人,温声安慰道:“娘,我没事,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别担心。” 等顾夫人缓过来了点儿,她才微微拉开了点儿距离,看着江柔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归功于张曼兰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现在齐家里的人,大概就是江柔娘仨,还有江父江母,张姚氏和张佑安,以及一大堆侍卫了。 江柔见顾霜霜了顾霜霜,也是满腹疑惑,片刻后惊喜道:“贵妃娘娘能回舅家……是不是宫中危机解除了?明英叡也抓住了?” 顾霜霜对她口中‘明英叡’此人陌生,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她不想再多问了,江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便低头问顾夫人,“娘,舅娘呢?” 话刚落,又一个脑袋从一大堆侍卫里面挤出来,见到顾霜霜,也是冲将上来,翻来覆去的把她检查好几遍,见没有受伤,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唠叨道:“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宫中也进不去,不知道你的近况如何,生怕你遭了险,好了,现在好了,终于是出来了!” 顾霜霜嘴里发苦,扯开齐夫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一叩头就不肯再起来。 在女人里面,她算是很坚毅的那一种了,再难再险咬咬牙就坚持过来了,此刻却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实在是忍不住了,可是又不想让许多外人见着自己脆弱的模样,只能将眼泪洒给大地,将哭相埋于尘土。 纤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看得两个长辈心都碎了,江柔却看着她背上那一个圆圆的包袱,拧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 她刚准备解释的时候,又一个人扒开人群出来,“霜霜?你怎么出宫了?宫乱可是已经平息?陛下准许你出宫探望的?” 这声音…… 顾霜霜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了,背上那一颗人头像是灼灼在发烫,她猛然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舅……舅舅?” 眼前这人眉目温和,一身清高风骨,不是齐良翰,又是谁? 那…… 她飞快将背上包裹取下来,一抖手,那颗满是血污的脑袋滚出来,滴溜溜的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里。 顿时,中庭里面响起好几声尖叫,有孩子的,也有女人的,江柔飞快伸手捂住沈思的眼睛,护着她转了一个面儿,将她送进内屋,“思思乖,进去玩。” 一转身,发现沈问这小子脸色也有些白,江柔道:“小问,进屋吧,妹妹在里面,去陪着妹妹。”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问摇了摇头,道:“娘,我不怕,我是男人,我不怕,不怕……” 在场,特别是齐夫人和顾夫人受惊得最厉害,除开平时不曾见过杀伐场面,猛然一下看到一颗人头的惊吓,还由于地上那颗人头上长的脸,就是她们丈夫、弟弟的脸。 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顾夫人跟齐大人不是亲兄妹的话,她都要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齐良翰的亲弟弟。 顾霜霜仔细的看了那颗头的脸,又看了仍能行走如风的齐良翰,觉得脑子里面乱成了一团麻,好多事情都理不清。 江柔不得不出来解释,“贵妃娘娘,这件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齐大人在半月前就被换出来了,这颗头上的脸,是一个哑巴死囚的。” 这桩功劳,就不得不归功于张曼兰了。 先前提到过,梵音宫的易容术,甄临风掌握材料,张曼兰和苏月掌握技术,但甄临风死后,易容术就断了根本——没材料。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玄妙,苏月在幽州掳走江柔的那次,这个并不知往后会将易容术用到何处的沈夫人,费力的藏起了一块。 就是苏月忘记带走匣子、遗落在床头的那一次。 就是这小小的一片,被江柔揣在怀里,几经辗转脱险后,专程寻了能人,看看这几乎能让人变脸的东西,是不是能复制。 张曼兰一直觉得易容材料的材质很熟悉,但却又是从未见过,终于这才知道,这材料,很对得起他改头换面的功能,这是 ——人皮。 之所以一直觉得材质熟悉,却又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因为人皮虽是人皮,但却是经过加工后的皮。 需将活人剥皮,用药水浸泡掉皮肤上的纹理和绒毛,再历经十九道工序,贴在脸上,方能够以假乱真。 人活着时,身上的皮才新鲜,易容出的新面孔,做出表情的时候才能够生动而不僵硬,但无缘无故,便剥活生生的剥人皮,是在是太变态,她们退而求其次,挑了重罪已经被处决的死囚,换了齐良翰的脸。 齐夫人只知道丈夫平安回来了,至于是怎么回来的,知晓得并不多,她也懂事的没问,现在乍一见到‘丈夫’的人头,着实吓得不轻。 齐良翰安抚了妻子又安抚妹妹,顾霜霜这才恍然,拆掉了手中的包袱,大红色的布将那颗人头覆盖起来,免得吓人。 世界上最珍贵的八个字,莫过于失而复得,死而复生。 顾霜霜跪在地上,都忘了起来,愣愣的望着和蔼慈祥的舅舅,脸上的泪都忘记了抹。 齐良翰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是伤心得不轻,过去把人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头,为皇帝说了句好话,“这次,多亏陛下保全了我们。” 肩头沉甸甸的重量,让顾霜霜如梦初醒,她握住那双已经布了些褶皱的手,艰难的喊了一声,“舅舅。” 齐良翰应了一声,双双陷入沉默。 有时候,无言就是最好的表达。 等一家人收拾完情绪,顾霜霜的心才活了过来,看见江柔,少不得要跟人道谢,她相当真诚道:“多谢沈夫人了。” 张曼兰等闲的闲事不爱管,就算是皇帝找上门,她要是不愿意,也大可以一句‘不会’推辞过去,反正皇帝也不知道她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这一句谢,谢江柔,也谢张曼兰。 江柔自觉得受不起这一谢,便笑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如今,还是我们借贵府一避风头,该道谢的,是我们才对。 噢!忘了给娘娘介绍,这是臣妇的爹和娘,那个,是曼兰的娘亲和弟弟。” 她一一指过几人,介绍道。 上次顾霜霜已经告诉过她直呼其名就好,她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这次仍然一口一个贵妃娘娘,顾霜霜没有参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称她为沈夫人。 等介绍完毕后,顾霜霜一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心中对着这几人,有了大概的印象, 张曼兰的娘似乎是一个普通人,看起来平易近人,弟弟年纪小,看那机灵的模样,性格应该很活泼。 最值得留心的,还是江柔的爹娘,那周身的气派,不是一般人。 顾霜霜斟酌了一会儿,道,“虽然这样说不是很礼貌,但我还是想问沈夫人一句,沈府和江府应当比这里更加安全,各位怎么齐聚了此处?别误会,我不不是赶人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因由。” 沈十三和江蕴都是拥有兵权的实权派武将,特别是沈府,平时就是铁桶一个,比齐良翰这里,安全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借人家的地方藏身,江柔自然没道理还遮遮掩掩,她将明英叡此人的事迹笼统的说了一番,然后道:“我带两个孩子走时沈府就已经空了,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江家里放了个诱饵,等着抓人,陛下派遣了精兵护卫齐府,我只能厚着脸皮来避一避啦。” 然后,她再细致的解释了一下。 当初沈十三南上平乱,拖家带口就走了,只剩下一个沈度。 郭开诚把持朝政后,给沈十三扣了反贼的帽子,沈度被迫离开沈家,东躲西藏,最后才艰难的躲进了太子府中,等待老爹扛旗打来。 沈府就算是没人了,阖府被封了个干净。 沈战带军围城,那座已经没有人的府邸,又被重新盯上了,以防万一城破,沈十三把家人安置回去,他们直接一抓一个准,到时候全家都在别人手中,你猜沈十三降还是不降? 至于江府呢,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兵变后,只有一队士兵草草的搜查了一遍,没发现江蕴的双亲,就撤兵离开了。 现在江府已经重新安排了江蕴的人,外松内紧,将这座府邸森严的护卫了起来。 但是,耗费了许多心力护卫的府邸,是一座空府。 三天前,沈战就派人秘密的把这娘仨送进了城,虽然说是秘密,但城中遍布郭家的眼线,江柔进城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出去。 这很危险,但江柔必须进城,别无他法。 一来,军中混入了足十万的晋国士兵,就算沈十三想办法歼灭许多,但难保不会有沉得住气的细作。 或者,一定会留有细作,这个说法更加贴切。 于大局上,这些在军机外围打转的细作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做一些阴损的事情,他们就十分适合了。 既然要攻城,不管是沈十三还是大军,必然要完全抛弃后方,拿下盛京这座城池,他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在投身战场的时候,必然无法一心一意的保护妻儿。 战场上乱象丛生,后方鱼龙混杂,江柔再留在军中,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而送进城,有个一代战神的爹保护着,还有增派去的护卫,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也够得郭开诚去找了。 沈府和江府,就是留着给狗急跳墙的明英叡自投罗的。 郭开诚要是倒台了,他连唯一的筹码都没了,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打江柔的和两个小沈的主意。 沈府留着做幌子,江府外松内紧,就是给人以里面藏了人的错觉。 那里面还能藏什么人,无非也就是江蕴和沈十三的家属罢了。 江柔无处可去,想了想,齐府有皇帝亲自派遣的军队,就带着自己的护卫,一同来躲一躲了。 整个盛京,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齐府了。 郭开诚要是到了最后一步,说不定会报复社会,多杀两个人垫背,各个大臣的府邸,都有可能成为被报复的对象,只有齐府不会。 因为‘齐良翰’已经死了。 不来这里,真的是想不到好去处了。 顾霜霜听完,沉默了半晌,才似夸非夸的说了一句,“沈战的脑子倒是灵活。” 江柔尴尬的笑笑,不料门板后面伸出来一个小脑袋,沈思眉飞色舞的对顾霜霜说,“这办法是我娘想出来哒~” 顾霜霜一愣,看向江柔,对方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微笑着说,“只是经验之谈。” 顾霜霜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一个经验之谈。” 沈十三的这个职业危险性啊,先不说他本人如何,光家属沈夫人,就已经被掳走无数次了。 认真算起来,江柔应该还要比沈十三危险一点,毕竟她的武力值不高,不像沈十三那样能一个打十个,更容易下手。 将军夫人,是个危险的社会角色。 齐良翰听完,也是唏嘘不已,“竟然还有这等事,当初我就隐隐觉得怪,怎么这南方的起义军声势来得如此浩大,像是一夜之间出现的一样,先时还以为是民怨太盛,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一个阴谋! 不过,我能不能冒昧的问沈夫人一句,若是那明英叡不自投罗该当如何?” 江柔摊了摊手,颇无奈道:“那就不能如何啦,只能老老实实的搜查啦。”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毕竟这事儿属于姜太公钓鱼,鱼不上钩,鱼竿也没办法。 鱼竿们正在讨论鱼到底会不会上钩,却不知这条鱼,已经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皇宫久攻不下,城外沈十三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一波一波,八道城门已经破了七道,轰隆一声巨响,攻城的木车把宽阔高大的城门撞开,伴随着杀喊声,最后一道城门破了,郭开诚的裤子,也湿了。 郭开诚是个文官,还是个肥的流油的文官,他自然不能像皇帝那样披上铠甲就可以冲进战场上大显身手,他披上铠甲,就只能缩在后方,在大量侍卫的保护下,听着前方传来的消息。 城门一道一道被攻破,抓住皇帝的计划也迟迟实现不了,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入城中,他不得不开始四处逃窜,最后暂时躲进一家民宅里避一避。 这民宅,里面还有人——明英叡以及郭氏一党几个核心的人员。 郭开诚气急败坏,虽然不会使刀,但进门便是一身怒吼,拔了士兵的佩刀架在明英叡的脖子上,厉声的质问,“当初说好的四十万大军呢?如今只有十万,所有计划功亏一篑,连脑袋都不保不住!” 如果当初知晓只有十万援军,他一定不会反,因为这是以卵击石。 晋国从一开始就拨了二十万兵力给明英叡,但他为了让郭开诚反,画了一张大饼,承诺有四十万。 等郭开诚反应过来被骗的时候,已经兵临城下了。 其实二十万兵力,如果有皇帝在手,再加上城墙坚守,胜算高达八成。 但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双方都高估了自己的猪队友。 皇帝、守城、一件事都没有办好,连当初计划好的十万晋国士兵在关键时刻反戈沈十三,也失败了,被万两白银万石粮食就轻松破去。 曾经风光一时的国丈大人,就这样龟缩在一座破落的宅子里,除了质问队友,什么都做不了。 明英叡眸沉如水,两根手指在刀刃上一弹,郭开诚只觉得虎口一麻,刀就飞了出去,他气急败坏,“早知道你如此没用,我就不该相信你!” “如此,没用?”这辈子,他最恨的,就是没用两个字。 面前这人眼皮一抬,就是那一眼,郭开诚却觉得像被刀子剐了肉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气焰也不自觉小了下去,“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题外话------ 推荐笔友萨芋耶的的新文—— 《军宠成瘾:少将的异能千金》 前身,她是个天之骄女,父亲疼爱,未婚夫追求,家族未来的继承者,前途一片夺目。 不料,被领养回来的妹妹心生妒忌,杀父夺业,喂她毒药后抛弃在废品站。 神秘人的一支针剂,激发她体内异能,再次睁眼,紫光乍现,她携带双重能力,复仇归来。 他是世界第一分区国防部的指挥官,在一次拯救活动中出现她面前,之后成为了训练她的长官。 战场上,他雷令风行,她巾帼本色,强强联合,谁与争锋! 私底下,禁欲系指挥官都会被她抓住,试图扒掉他衣服要来个七天七夜时间无限流的腰力活动。 娇妻技能要命,他决定还是一次性做晕她够省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替死鬼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郭开诚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能够拥兵二十万入大秦境内,这个明英叡,到底是什么人?让晋国能够将二十万的兵力交付于他? 如果谋划失败,这件事就是两国争端的开始,而现在的晋国明显不具备跟大秦一战的实力。 是什么人,能够让晋国皇帝如此相信此人能够城市? 自大!太自大了! 现在,说什么的没用了,喊杀声越来越大,连马蹄踏碎尸体的声音,似乎都近在耳边。 明英叡冷眼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肥硕男人,“你造反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失败之后该怎么办吗?” 这一句话提点了郭开诚,他恍然大悟,喃喃道:“对!对!” 只有两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刹那间,房间内的气温就下降了好几个度,明英叡一把提过郭开诚的衣领,明明是个巨大的肉球,在他手里却愣是被玩儿成了溜溜球。 “想跑?”宛如来自地狱的穿耳魔音。 郭开诚被领口勒住了脖子,脸涨的通红,双腿不断的蹬着,“咳咳,不跑等死吗?你不跑,我跑,各自逃命,碍着你什么事了?!” 明英叡单手把郭开诚抵在墙上,膝盖顶住肥硕圆滚的肚子,阴森森的道:“现在想跑?不行。” 郭开诚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妙,“你想干嘛?” 明英叡随手一丢,把手中的这坨肥肉丢掷在地,对随身的侍卫道:“捆起来。” 跟随郭开诚的死士一剑上前,明英叡亲自出手,只过了不到十招,死士就被击败,死得透透的。 阴翳的男子擦了擦手,冰冷吐出两字,“废物!” 郭开诚自觉做了不少坏事,什么酷辣的刑罚没见过,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致命一招,看得他心拔凉。 刀永远是悬在自己的脖子上,才晓得怕。 “你,你想干什么?” 痦子男左文斌立在主子身侧,道:“郭大人,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事已至此,不若我们联手力挽狂澜?说不定你的皇帝梦,还有希望。” 郭开诚眼中掩饰不住的颓然,“力挽狂澜?你听听外面这阵势,去哪里挽狂澜?”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郭开诚道:“不可能了,如果我们捉住了皇帝太子,一剑杀了,这天下还有可能大乱,我自以为可以第一时间控制助皇帝,没想到皇宫里面竟然半数都是他的人,现在,城已破,一切都晚了,棋差一招,输了就是输了。” 明英叡看了一眼地上这个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肥球,冷声吩咐,“派人盯着他。” 说罢,带着左文斌从院子的一个角落翻出去,这里没什么人,他们匆匆往脸上摸了两把灰,两人看准两个方向,兵分两路,大步赶去。 然而,就在左文斌离开后不久,明英叡便折返回来,坠在他身后,远远的跟着。 就这短短的时间,沈战大军势如破竹,从背后包抄了皇宫,想要抓住皇帝的反贼还在卖力冲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从后面包了饺子。 宫内,刘略最早看见一马当先的沈十三,立即振臂一呼,众人见了援军,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耗时两个时辰,便将一场大乱平定了下来。 皇帝一身血污,铠甲上多数破洞,好在刘略拼命的护着,没有致命伤,看见沈十三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真是老了,拿起刀来,费劲了。” 沈十三道:“你那是纵欲过度。” 皇帝差点儿没一刀捅过去。 反军降了十来万,剩下的基本都战死了,沈十三听了多方来报,发现郭开诚和明英叡两个头头,一个都没逮到,立即下令全城搜捕。 此时,被分派了任务的左文斌匆匆的去了一趟沈府,发现里面仍旧没有人,又转而去了江府。 他暗中观察了没一会儿,就发现这看似一座空宅,里面其实有人暗中护卫。 果然! 少主说对了! 已经是日暮,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天就应该黑尽了,他在蹲守到了日暮遮下,乘着夜色的遮掩,潜入了府邸中。 然而,越往里面深入,他发现,看似森严的守卫,却不是那么森严,一路走来,他未免太过顺利了。 中计了! 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三个字,就见突然灯火大亮,无数士兵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将他围在正中。 江府外,蛰伏在黑暗中的明英叡看着府内那片天地当真亮起火光,眼神比夜色还阴沉。 果然,是这样,还好,他没有亲身涉险。 片刻后,只见五短身材、武功却彪悍的左文斌被五花大绑,扭送了出来,看去的方向,应该是皇宫。 那些士兵个个都是高手,明英叡怕被发现,远远的跟着。 皇宫中的情况并不太乐观,这一战损失了太多的人力和物力,朝廷蛀虫,着实可恶! 沈十三正在清查余党,听见江府那边抓着人了,把事务丢给严天罡和一干手下,提起刀就杀过去了。 过去一看,手里的刀就更冲动了。 这他妈不是姓明的那个狗杂种! 下巴上一颗大痦子,五短身材,不正就是笼络蜀国余孽的人吗! 谁知,那人一见沈十三,竟然就咬舌自尽了! 拦都没拦住。 沈十三搓了搓自己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暗搓搓的想着,老子这张脸果然牛逼,把人给吓死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该愁的还得愁,比如这狗日的自尽了,明英叡该去哪儿找? 那杂种,真是太奸诈狡猾了,这样都没逮到。 左文斌的尸体被拉下去喂了狗,明英叡的寻找工作还在继续。 然而,将军大人却没有发现,身穿大秦士兵服饰的明英叡,已然混进了队伍中。 这边的清扫工作一直进行到半夜,皇帝紧急夜召群臣,当场发落了季丞相名单上的奸佞,以谋反罪论,诛九族。 这天,盛京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也不为过,大街上得到鲜血都还没有凝干,无数世家勋贵被抄了家,连刑场都没有上,直接在家门口跪成一排,人头就落了地。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所有反臣家族,只有郭开诚的家族还没有发落。 皇帝这人记仇得很,他这回受了莫大的屈辱,怎么也得等着郭开诚找到了,当着他的家人处死了他再灭族。这座繁华非常的城市,一夜亮如白昼,杀喊声不绝于耳,江柔等人在齐府等消息,一夜都没睡。 直到第二日中午,谋反风波才算告一段落,皇帝满身疲惫的回到玉芙宫,发现李莲英和小云两人跪在大门口,一见着他,就磕头请罪,直呼万死不辞其罪。 皇帝心里当时就是咯噔一声,越过这两人就奔向顾霜霜平时睡的偏殿。 没有人。 再回主殿,‘齐良翰’人头留下来的血迹还在,可是床底下的人头,已经不见了。 人,也不见了。 当即,皇帝调转脚步,出宫直接骑马赶向齐府。 沈十三还在半道上走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是皇帝。 众士兵都跪下了,却见英明神武的陛下像一阵风一样掠过,压根儿就没看他们一眼。 沈十三愣了下,才追上去,身后一队士兵,也跟着扬鞭打马。 这队士兵中,一个满脸漆黑的士兵阴沉沉的看着皇帝远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踏月乃是匹千里驹,这样,都没能追上骑杂毛马的皇帝,沈十三在齐府勒马的时候,只看到喷着响鼻的马,见不到皇帝了。 现在正是中午,今天的太阳还算好,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士兵,沈十三丢了马缰,进了中庭,就看见一群人正战战兢兢的在接待皇帝。 而皇帝,正在问齐家要人。 他的态度还算是温和,甚至还有隐隐的兴奋。 一个死去的人站到你面前,惊讶还是有的,但惊讶过后,听了前因后果的解释,脸上的笑就藏不住了。 没死好啊,没死好! “哈哈,爱卿没事就好,贵妃呢?贵妃怎么不在?”皇帝翘这个脑袋左看又看,就是没看到想看的人。 齐良翰有些为难,他道:“贵妃娘娘还在睡着,臣这就去将人喊起来。” 一听还在睡觉,皇帝道:“不了,让她睡,朕在这里等着。” 于是,两天没合眼的皇帝真的就硬生生的在这儿等着,沈十三从牙缝儿里面狠狠的将他嫌弃了一番,“出息!” 然后对江柔招手,“过来。” 他身上不少的伤口,大大小小,血迹都干得差不多了,只是看上去,还是十分唬人。 江柔连碰他都不敢,颤着声喊人,“思思?小问?我们包袱里面的药呢?快去拿来!” 她这个样子,没有人关心的皇帝受刺激了,忍不住嘴贱了一句,“急什么,又死不了。” 沈十三还没怒怼回去呢,江柔就不高兴了,她握着男人的人,对皇帝说话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客气,“陛下,沈战大半年的奔波,近三天四夜没合眼,为的是谁的江山,如今这一身的伤,陛下不关怀体恤就算了,还出言讽刺,您这话说得,当真是没有良心!” 皇帝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但偏偏人家说的都是实话,不好发落她,只得摸摸鼻子,说,“朕不就开个玩笑么。” 江柔没有不依不饶,只是抓着沈战的手,看着他手心儿里的伤,嘀咕了一句,“真是不值得。” 说是嘀咕,声音却一点儿都不小,皇帝听见了,也只能装聋子。 沈十三那叫一个乐啊,不断的对皇帝抛去挑衅的目光,表情叫一贱! 这时候,沈思也颠颠的捧着伤药出来,对皇帝做了个鬼脸,“皇帝伯伯没良心!” 皇帝一句话惹了众怒,势单力薄被怼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沈十三本来是想回家处理伤口,但江柔见着他那一手的血就心疼,拉着他坐下来,无视了在座的所有人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以后别冲那么前面。” “知道了,这两天想老子了没。” “还好吧,没有很想。” “敢不想?皮痒呢?嘶!轻点儿!我皮痒,我皮痒!” 两人腻歪得齁死人,皇帝看了看自己也不少伤的手,不禁悲从中来,徒然生出一种孤家寡人的悲凉感。 齐良翰看出了皇帝的低落,想安慰两句吧,又不直到说什么,最后只能到:“陛下,要不……臣给你把伤口包扎包扎?” 皇帝想象了下那个画面,果断的拒绝了,道:“不了,等会儿朕回宫找太医来处理。” 等会儿我回宫找小顾来处理…… 这得存着,你给我包扎了,小顾就没得包了。 那边,沈思扭着小屁股挤到沈十三的膝盖上,仰头一派天真的问,“爹,为什么你脸上有胡子,哥哥没有呢?” 沈十三享受着江柔轻柔的动作,解释道:“你哥哥不是男人,所以没有。” 沈思的眼神在沈问脸上剐了一下,恍然大悟,“那哥哥是太监吗?” “噗~” 皇帝一口茶水没来得咽下去,一扭头,正好喷在了齐良翰身上,因为他坐着,齐大人不敢同坐,便立在他身侧,不偏不倚,被一口茶水命中了不可描述的地方。 双方都有点儿傻眼,皇帝咳了两声,故作镇定道:“爱卿不必在这里站着了,下去换件衣裳吧。” 齐良翰异常尴尬,拱了拱手,就下去换衣裳了。 被妹妹一句话变成太监的沈问一脸无辜加懵逼,而对皇帝很不满的江柔又剜了喷茶的帝王一眼。 皇帝默默的放下茶杯。 女人啊!真是记仇得可怕! 啥都能说,但是儿子被一句话说成太监就很不妙了,他又耐心的解释,“爹的意思是说,哥哥长大了才是男人,才有胡子。” 沈思的语气中竟然带着浓浓的失望,“啊~哥哥不是太监啊……” 小小年纪的沈问不禁觉得胯下一凉。 没坐多大会儿,沈十三的双手就包扎好了,身上大大小的伤,自然不能在这里扒光了给他上药,于是江柔就催促着,“你现在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先回家吧。” 沈十三本来是准备接了这娘仨回家,带人去搜查明英叡的,但江柔一问,他又不想去了。 交给梁正吧。 于是他对皇帝道:“我走了,你慢慢等着。” 那语气,说不出来的欠扁。 当初没少被嘲笑,现在好了,得连本带利的赚回来。 而记仇的江柔还愤愤不平,大不敬的没有跟皇帝告退,一手挽着沈战,一手牵着沈问,沈问牵着沈思,就这样走了。 皇帝看着一家四口和谐的背影,眼热得不行。 齐府到沈府有一段距离,光靠走的话,且得走一阵,但现在刚打完仗,刚才带来的一干侍卫都骑马,随便征用一匹,让侍卫无马可骑,这是沈十三的一贯作风。 他随意招了招手,示意近旁的一个侍卫牵马过来,然后吹了个响哨,踏月自己就踩着小碎步哒哒的过来来了。 那个牵马过来的侍卫垂着头,江柔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只是一时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街道上响起了马蹄声,一看,严天罡把马鞭挥得都有残影了,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沈十三往前走了两步,只听见严天罡远远的在大喊什么,江柔的眼睛不太好,也看不清口型,只是心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终于,严天罡近了,他的喊话,断断续续能听清两个字了—— 小心……清理,当心? 还是听不太清。 可是,当目光掠过那个牵马士兵的时候,脑中突然精光乍现。 严天罡想说的是——小心明英叡,清理身边的人,当心奸细! 几乎就在电光火石间,垂头的士兵眼中突然有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距离他最近的,就是沈思了,他不假思索的,伸手就抓。 沈问下意识的把沈思往身前一拉,就地一滚,带着妹妹滚了两步。 然而,明英叡的武功高强,反应能力比沈问更快,直接就把滚了一半的沈问提了起来。 江柔目呲欲裂,看准明英叡狠狠撞过去,对方受了冲击,手上脱了力,被江柔撞得踉跄了两步,稳了稳身子才站住, 沈十三听见这边的动静,疾步往回赶,但是他隔得远,闻悉动静转身的那时,刚刚是江柔撞向明英叡的时候。 明英叡两步稳住身子,继续扑上前去,反正姓沈的两个小孩儿,总要逮住一个。 毕竟孩子比较掌控。 他本来是准备等机会行刺皇帝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被沈战点了名牵马,又被江柔认了出来,只能立即动手了。  从前,在奉新城有件闻,说是一个小孩掉进了水塘,一个不会游泳的母亲,跳进水后,竟然靠着憋气和狗刨,把几乎沉了下去的儿子捞了起来。 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想对孩子不利,母亲一般都是会豁出命去的。 江柔往前一扑,竟然赶在明英叡之前,把两个孩子狠狠往前一推,她自己由于重力跌倒在地,爬起来想要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孩子抓不到,总是需要一个人质保命的,沈十三赶到,江柔已经被匕首抵住了脖子。 从前霍清就说过,江柔会是沈战的软肋。 除非沈十三娶的是一个如同张曼兰一样强悍的女人,否则软肋是必然存在的,很不幸,他爱上的是一个普通人。 刚刚才打过一场大仗,连沈十三脸上都是黑一道红一道的,纵观在场的士兵,没有哪一个人脸上干干净净,就是这样,让明英叡有了可乘之机。 京中都是抓逃犯的士兵,原以为郭明二人会找一个地方龟缩起来,没想到他会那么大胆,竟然都混到身边来了。 疏忽大意了。 这时候,严天罡才赶到,看着被抓了人质的江柔,懊恼来晚了一步。 他在沈十三耳边道:“将军,郭开诚找到了,他招供明英叡离开有一段时间,并且扬言要力挽狂澜,末将觉得不妙,赶紧来报,没想到……” 明英叡擒住江柔双手,将匕首横在她脖子前,皮笑肉不笑,“江夫人,好久不见啊。” 那匕首锋利异常,光轻轻挨在脖子上,江柔就觉得一阵刺痛,她不敢轻举妄动,亦不敢说话。 顿时,整条街道上的巡逻士兵层层围过来,将明英叡团团包围,这动静惊动了府内的人,皇帝赶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变得很难看。 明英叡道:“被陛下侥幸逃过一劫,真是,可惜了。” 其实明英叡最想挟持的是皇帝,他可比一个女人有用多了,但是等不到机会了,如果刚才先走出来的是皇帝,以他的武功,如果出其不意,绝对有六成的把握。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当了替死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沈战,你也有今天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明英叡拉着江柔退到墙角,背靠着墙壁,整个人缩在江柔背后,眼神中跟淬了毒一样,恨不得光看看一眼就能把在座的各位毒死一样。 特别是沈十三。 “沈战,你说,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她怎么死才能跟活着的时候一样漂亮?”手持匕首的男人说着,把匕首往前送了一分,霎时,匕首的刀刃上出现了一丝血线。 江柔面露痛色,却咬着牙没吭声。 “你试试?看老子不把你剁成碎肉,那时候你就知道你自己漂不漂亮了。”沈十三气势凌厉,提着刀就往前走了一步。 明英叡见此便拉着江柔后退,手中的匕首入肉一丝,以作威胁,“沈大将军,别冲动,如今我二十万兵力全军覆没,料想我也回不去晋国了,届时,黄泉路上有将军夫人给我作伴,我也不寂寞了。” 皇帝心思一转,知道对方这是想要谈条件了,便先抛出话,“你想要要什么?如果可能,朕尽量满足你。” 明英叡的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我想要什么?这个问题问对了,我还真的有些想要的东西。” 众人都不做声,等着他继续,他把视线落在沈十三身上,“我想要的啊,很简单,你去死。” 他风轻云淡,就像是在说你先去喝口水。 话落,江柔顿时激烈的挣扎起来,明英叡屈起膝盖,狠狠的往她后腰上一顶,威胁道:“老实点儿,你看看你膝下这一双儿女,到时候没了爹又没娘,多可怜?” 江柔恨恨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晋国的探子只传回过一次消息——查无明英叡此人。 其余的,仍然在打探中。 可是能够让晋皇帝交付二十万兵力涉险的,又怎么可能是个无名小卒,很明显,明英叡只是一个化名。 他挟持了人质,不要求皇帝护送他出境,开口却要沈十三的命,他一定曾经跟沈十三有过私仇! 可沈十三连认都不认识他。 沈十三也仔细的在记忆里面搜索这个人,但他的仇家太多了,多到摞起来能填海,他根本就不记得明英叡到底是哪根菜。 明英叡闻言,似乎被勾起了往事,眼中爬起了疯狂的恨意,整个人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了,似乎濒临失控,“沈战,结仇太多,连仇家的底都摸不完,活该你有今天!” 沈十三不接话,双目只是死死的盯着在江柔脖子上小幅度晃动的匕首,明英叡察觉,讽刺道:“这就心疼了?” 他一说话,匕首便又在江柔的皮肉上来回摩擦。 “这就心疼了?你知不知道,我全家人头落地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沈十三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他这一辈子斩落了数不清的人头,也灭了不少人的全族,突然冒出来个漏之鱼,他怎么知道是谁。 “宋成化,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 这个人,连江柔都想起来了——龙虎关之战的敌军首领。 她不敢妄动,只是出声反驳,“你晋国先用卑劣手段,输了是技不如人,凭什么怪别人!” 而且宋成化也不算是死在沈十三手下,是死在她手下。 这,算是她的仇人? 但是死的不过是宋成化本人,全家人的人命债是怎么来的? “我是,宋成宣。” 沈十三终于想起了这么一个人。宋成宣并没有什么名气,似乎是很平庸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宋成化的亲弟弟,沈十三连他的名字都不会记得。 他和他哥哥长得并不像,在相貌上完全没有共同点,更不如他哥哥有才能,只听闻游手好闲,在家混吃等死,原来,竟然是在隐藏锋芒吗? 龙虎关之战,沈十三赶到的时候,该打的都已经打完了,他只做了个扫尾,当时江柔在城楼斩下敌将首级,吊在了城楼上,沈十三回来后,把无头的尸身派人连夜给晋国送回去,还叫人传了八个字的话:无能之辈,无能之国。 当时只是为了震慑敌国,但他没想到,因为这八个字,宋家迎来了灭顶之灾。 本来打了败仗,晋皇帝就已经很恼火了,常理来说,如果再出不了一个能领兵作战的宋家人,这个家族就算是落没了。 但好在,宋成化死了,还有宋成宣,如果他不在隐藏实力,宋家复起也未可知。 沈十三的八个字却是把晋皇帝的愤怒情绪推上了顶峰,也把宋家推向了灭亡,宋家满门被牵连,拼尽了满门的力气,也只保住了一个宋成宣。 然而,全家都死了,宋成宣是混在人群里亲眼看着一颗颗人头点地的。 宋氏家族是忠实的太子党,宋成化更是几次三番的在党争中豁出命去保太子,宋家覆灭后,宋成宣想要复仇,只能寻求太子的帮助。 可是太子也在这次战败中受了不小的牵连,被六皇子狠狠的压制着。 宋成宣是死囚,被人偷梁换柱的死囚,见不得光,太子自然是不肯收留他。 他若是有些能力还好,可偏偏是个混日子的公子哥,宋成化跟着他这么些年,虽然犯了大错连累了他,但也不能半点旧情都不念,于是给了宋成宣一包银子,让他自己去寻找出路,往后大富大贵不了,却是能活下去的。 宋成宣能力有,但他却不想担责任,这些年来装个平庸之辈,是因为家里有哥哥,就已经够了,现在满门尽灭,他不能再做缩头乌龟。 太子把他留了下来,往后的日子,他也证明,他比他哥哥更加优秀,更优秀的谋略,更敏锐的眼光,太子渐渐重新获得了晋皇帝的宠幸,有了往日的盛势。 然而,就在这时,晋皇帝病重了一场,精力大不如前,宋成宣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告病了一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给太子提供任何计策,甚至还暗中耍手段,让太子屡屡出错,六皇子奋力追赶,眼见,晋皇帝对太子的耐心越来越少。 太子开始着急了,宋成宣酝酿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终于要到了拨云见日的时候。 晋国的国力大不如前了,只求大秦不要找他们的麻烦,便是谢天谢地,断然没有主动挑事的道理。 宋成宣想要把沈十三踩在脚下,想要报仇,想要光复宋家的门楣,只能靠自己。 大秦南方的干旱一直是个问题,他提出了带军潜入秦地的计划,挑拨大秦内乱的计划,他们则出一份力,收十份果。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这太冒险,一旦失败,太子之位一定会被动摇。 宋成宣百般劝诱,终于让太子动了心。 吞并大秦,他们便可一跃成为霸主,宋成化的计划,完美的贯彻了四两拨千斤的理念,听上去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很让人心动。 晋皇帝被太子怂恿,终于也是同意了。 不过,宋成宣的存在仍然不能让上面知道,所以在名义上,这二十万大军由左文斌带领。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宋成宣自负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不明白为什么就在即将成功的前一瞬间,被人戳破了美梦。 宋成宣十分激动,“都是你!都是你们!我就要光复我宋家的门楣,你毁了宋家第一次,如今这是第二次!” 沈十三沉默不语,他不宜说任何话,怕激怒对方鱼死破。 总算是知道了,这人到底是谁。 宋成宣的情绪不稳定,场面就陷入了僵局。 这样的情况,能干什么?总不能主动让他把大秦灭了吧? 宋成宣本来是想挟持皇帝,等逃出大秦境内,就直接撕票,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杀了皇帝又怎样? 二十万军队全军覆没,扶植傀儡皇帝的计划再也不可能实现,大局已定,杀了皇帝还又太子继位,他一个人,动摇不了大秦的根本了。 既然这样,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宋成宣有些癫狂的对沈十三道:“我爹娘死的时候,脑袋都落地了眼睛都没闭,沈战,你不觉得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大的罪孽吗?你要是不说那八个字,他们就不、会、死!” 沈十三并不觉得是自己害了宋家。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宋成化的手段如此卑鄙,害他折了手下数员大将,他又该找谁说理去? 再说,灭掉宋家的是晋皇帝,又不是他?凭什么全都算到他头上? 沈十三不说话,怕激怒歹徒,但他沉默的样子让宋成宣更加恼火,他道:“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吗?我要你的命!你给还是不给!” 皇帝不干了,沈十三可以说是大秦的国柱了,怎么能就这样憋憋屈屈的自杀,“你想都别想!” 宋成宣舔了舔稍有些干裂的嘴角,狞笑着说,“那行啊,他不死,就别怪我带走孩子他娘了!” 说着,手上又用力两分,有鲜红的血液顺着江柔的脖子流下去,没入衣领,眼见着匕首再近一寸,就要被割断喉管。 “住手!”是沈十三。 宋成宣道:“舍不得?那就自己动手吧,对了,跪下!你要给我我宋家一百三十六口请罪!” 众人都变了脸色。 沈十三是什么人,你要他的命,实在不行,他就给了,可他那对膝盖,上跪双亲,下跪皇帝,皇天后土都不跪,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下给姓宋的家人请罪? 莫大的耻辱! “弓箭手!”皇帝一声命令,立刻有手持弓箭的士兵围了上来,弦满如月。 江柔控制不住的往前走,宋成宣锁住她的双臂,一把把她拉回来,对沈十三道:“沈将军,别挑战我的耐心,你这夫人可就一条命。”沈十三的脸色很凝重,他看了一眼江柔脖子上不断渗出来的鲜血,手中的刀狠狠往前一掷,钉在江柔的脚下,刀剑插入砖缝中,刀身前后剧烈摇摆一阵,便定定的栽在江柔面前。 他低声的吼,“不许乱动!”宋成宣插嘴道:“沈将军,你确定不跪?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一手抓住江柔的头发,狠狠将她往后一扯,做出一个引颈的动作,另一只手将匕首往前一推,作势就要割喉。 ‘嘭’轻轻一声响。 是膝盖接触地面的声音。 他弯膝的那一瞬间,江柔撕心裂肺的大吼,“沈战,不许跪!你给我站着!死也不许跪!” 她是多了解沈十三? 死都必须要站着死的人,这一跪,就是一辈子的烙印和耻辱。 江柔眼中滚落下泪水,“沈战,你不许跪,跪了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心想死,跪了他也不会放过我。” 的确,宋成宣既然走到这一步,就没想过能再活了,他就是要同归于尽。 可是,宁死不折腰的怀远将军,膝盖已经触了地。 皇帝双眼瞪大,震惊不已,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沈十三护妻过度,可是从来不知道,竟然已经是爱进了命里。 这是一个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会丢尊严的男人。 宋成宣顿住了动作,一看,只见沈十三的衣摆侧到一旁,单膝下跪,一手撑着膝盖,咬着牙对他道:“跪了,你还要如何?来个痛快!” 宋成宣咧着嘴道:“沈将军,你很没有诚意啊,双膝,双膝知道吗?”皇帝额头上青筋暴跳,“朕送你出境,给你度牒,你想去哪儿,朕帮你安排,想要多少钱,你开口,全都给你,保证你的安全,如何?” 宋成宣似乎认真的考虑了他的建议,顿了好大一会儿,才摇着头道:“不如何,我不想要陛下的钱呢,我要……双膝!双膝!”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音量骤然提高,狠狠的瞪着沈十三。 沈十三目光沉沉,将撑在膝盖上的手拿下来,立起的脚,缓缓放下去,双膝跪地,江柔闭上眼睛,只有数不尽的泪沾了满脸。 宋成宣放声大笑,都笑出了泪,“哈哈哈哈!沈战,你也有今天,早知如此,何必累得我全家一起死!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他很快收了声,脚狠狠跺地,沈十三钉在江柔脚下的那把刀弹出地面,他脚尖一踢,把那把刀踢到沈十三面前,“自我了断,随便你怎么死。” 这时候,沈思似乎才突然看懂了眼前的局面,哇哇的大哭起来,上前搂住沈十三的脖子,“不要爹爹死,也不要娘死!” 沈战挺直了背脊,跪着的时候,沈思也需要踮着脚尖才能搂住他的脖子,他一把把女儿薅下来,往后一推,“把人看好!” 皇帝刚上前一步,想把沈思抱回来,哪知道她竟然闷头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往前面冲,在谁也没提防的时候,冲到了江柔脚下,宋成宣面前,仰起小脸质问,“伯伯为什么要抓思思的娘,思思不想没有娘!” “思思!” “思思!” 江柔的魂都没了,“你干什么,快走开!” 沈十三立即上前想把沈思抱回来,但宋成宣如同惊弓之鸟,他伸脚一勾,把沈思勾到了自己身边,一只脚把沈思抵在墙上,戒备的盯着众人,“不许过来!再过来我杀了这娘俩!” 他抓着江柔,没有多余的手,只用一直脚控制住沈思,只要趁其不备,还是比较容易脱险的。 但坏就坏在沈思是个小孩子,又没有可以教过武功,还是个女孩儿,力气很小。 这下,两个人质了,众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宋成宣的武功不低,踩也能一脚踩死一个小孩儿。 沈十三浑身的暴戾因子在不断的沸腾,靠得他近的人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觉得身边这人下一刻就要毁天灭地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儿,你不行,算了吧。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形势严峻,皇帝这辈子也是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绑票,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难做。 归根结底,没有人能威胁得了他。 不管你抓了谁,不管你撕票不撕票,绑匪他是一定要抓的。 这回不一样了。 他其实想过,如果实在挽救不了,再给沈十三重新赐婚,他想要谁,哪怕要他的妃子,都给! 但是那一跪,算是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 他还不了解沈战? 爱到命里了! 不,比命还重! 难怪说情字最杀人。 沈思却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重复问了一遍,“伯伯为什么要抓思思的娘,要杀思思的爹,思思不想没有爹也不想没有娘!” 宋成宣把她抵在墙上不许她乱跑,一脸僵硬道:“要怪,就怪你爹!” 沈思一脸懵懂,她好像不太明白死这个字的含义,只大概觉得,爹娘死了,她就没有爹娘了。 宋成宣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孩子身上,他催促沈十三,“你到底动手不动手?你不动,我就动手了!” 沈战弯身捡起了地上的刀,拿在手上却不动作,“孩子先放了。” 宋成宣垂眸沉思了一会儿。 他只有一双手,这个孩子,多半是个累赘,反正手里还有一个大人,不怕他乱来。 想着,他踢了沈思的屁股一脚,“快滚!” 沈思差点被一脚踢了个大马趴,稳住身子后,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仅不赶紧走,反而抱住宋成宣的大腿赖着不走了,“伯伯,你放了我娘亲,我给你做人质好不好。” 稚嫩的脸上一派纯真,完全不知道人质可能会有什么下场。 “沈思!回来!”沈十三连思思都不喊了,语气相当眼里,放在平时,估计能把孩子吓哭。 江柔也用脚去薅沈思,“听话!走!” 宋成宣对这么一个一脚就能踢死的孩子不怎么提防,只是很不耐烦,“快滚!不然杀了你!” 沈思抱着他的大腿,他的目光就一刻不敢从沈十三身上挪开了,毕竟这个人的身手十分了得,一个不谨慎,就怕鸡飞蛋打。 江柔看着搂着送宋成宣大腿的女儿,心脏咚咚直跳,恨不得一把提溜着她丢远点,哪知,却见女儿突然对她眨了眨眼,她还没参透这一眼有什么玄妙,沈思却突然从袖子里面抖落出一把匕首,一双小小的手紧握匕首,狠狠的插进宋成宣的腰侧。 那一瞬间,江柔好像在女儿的脸上看到了……狠厉的表情? 宋成宣吃痛的刹那就知道自己被这个黄口小儿暗算了! 这小孩儿的力气不大,但极其会找位置,精准的避开了腰上所有的肋骨,将匕首齐根没入他的侧腰。 受了重伤,走是走不了了。 既然这样,便是要拉人陪葬的! 宋成宣忍着剧痛,扬起手,匕首将要割断江柔的喉咙。 剧痛之下,动作当然就要迟钝些,他一直缩在江柔背后,拿她当人肉挡箭牌,连弓箭手都无从下手,现在,是机会了。 ‘咻’ 江柔其实并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沈氏父子极其默契,齐身而动,沈战手中大刀狠劈而下,宋成宣的手臂便从手肘处齐齐被斩断,握着匕首的手就飞了出去。 而沈问,则是拉着沈思急速后退到了一个完全距离,江柔再回头的时候,宋成宣已经断了气,脑袋上还插着一只利箭。 谁放的箭? 江柔愣愣的环视周围一圈儿,却见士兵们手中的弓依旧满圆,没有谁的弦上少了箭矢。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突然看向左后方的墙头上。 那里,顾霜霜正骑坐在墙头上,手中弓弦还在颤栗,明显是刚刚放出一箭。 她恍然大悟。 原来,沈思刚才并不是在对她眨眼睛,是在给顾霜霜打暗号! 她的女儿……只有七岁? 获救的喜悦被完全压制了下去,江柔震惊的看着满手是血的沈思,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 沈十三的脸色也是几经变化,江柔没看清楚,他是看得点滴不漏。 先是用孩子的面孔和年纪去麻痹宋成宣,再是扎伤宋成宣使他吃痛露出破绽,和墙头上的顾霜霜打配合。 ……谁教她的! 沈十三仔细的看了眼江柔的脖子,确定只是皮外伤,就蹲下身去看宋成宣被扎在腰上的那一刀。 认位精准,连骨头缝都没碰着,完全插进了肉里,看这位置,绝对是一刀扎进了左肾里,简直可以称作完美一击! 以沈思的年纪和力气,要是扎在骨头上了,就难以将匕首再送进半分,宋成宣虽受伤,却不会很重,完全有反击之力。 这个历经各种大风大浪的将军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女儿,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可能是被别人掉包了! 然而,沈思竟然还在哥哥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看模样应该是嫌弃被溅了一身的血,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严天罡沉不住气,蹭蹭蹭的跑上来,蹲在沈思面前,把她看了又看,半晌,才赞叹的吐出一句,“虎父,无犬女啊~” 江柔拉住沈思的手,说话都不是很利索了,“思思,你……” 这时候,沈思才反应过来,她应该害怕,于是特别假的转身搂住沈问的腰就开始哭,“呜呜呜,哥哥,思思怕,那个伯伯好凶好凶,他要踢我!还要杀爹娘!” 沈十三看完宋成宣腰上的那一刀,得出结论,过来一把把她从沈问的腰上提开,“行了,别装了,说,匕首谁给的?谁教你冲上去的?”沈思抽泣着扑进沈十三怀里,“爹爹!思思怕!思思怕~” 平时她这样哭一会儿,沈十三绝对就要心软不计较了,但是今天,沈老爹并不吃这一套,“少装蒜,信不信等会儿回家把你吊起来打!” 他妈的,魂都差点给你老子吓飞了! 沈思装不下去了,慢慢的停了抽噎,撅着小嘴嘟囔道:“匕首是哥哥给的啦,冲上去是哥哥教我的啦~” 顿时,一双双犀利的目光跟针扎一样落到沈问身上,小伙子眼前一黑,一摸自己的腰间,发现自己别在腰上的匕首果然不见了,赶忙颤抖着摆手,说话都结巴了,“不,不是我!我没教!” 完了完了!他爹从来都只信沈思不信他,今天要完犊子了! 没想到,今天老爹明鉴了一回,并没有信了小女儿的话,继续审问:“到底谁教你的!” 沈思见糊弄不过去了,才低着头呐呐的说,“没谁教,我看着娘亲流血了着急嘛~” 沈十三又继续问,“武功谁教你的!” 就那一刀,不是一个七八岁小孩胡乱能捅出的效果,完全是会两手的人才能扎出的效果,他这个女儿,绝对不止七八岁的心智。 沈思还是低着头,两只手的食指搅弄着,一直眼睛偷偷的去瞟沈十三,心虚的说,“还是哥哥教我的啦~” 沈问差点没跪到地上去,两只手差点就摆飞起来了,“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教!” 沈十三没有刻意调教过沈思的武艺,因为沈思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兴趣,沈问和沈度因为是儿子,将来需要依靠武力有所建树,才不得不从小习武。 但沈思的话,不管她将来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家,反正就凭她姓沈,就不用担心被欺负的问题,甚至整个盛京横着走,也没有敢跟她作对的,她现在还小,等十来岁再开始零散着教一教,会两招防身就够了。 但是武学这个东西,必须要有专业的老师带习,才能打好基础,像沈问这种半吊子,并没有很高的造诣,擅自教习武功,很容易毁了沈思的根基。 所以沈思一说是哥哥教的,吓得沈问脸都白了,生怕沈十三找他算账。 这个坑哥哥的家伙,平时对她不薄,怎么什么都往他身上赖! 好在老爹明察秋毫,“你偷看哥哥练功看会的?” 话一出,众人都是愣住了,皇帝插嘴道:“不太可能吧?可能就是误打误撞的事儿。” 哪有看人家练功就看会的道理,这也太天才了吧,沈十三的天赋算是不错的了,这一身武功不也是勤学苦练磨出来的? 而且沈思平时除了玩泥巴就是过家家,除了耍点儿小机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是看会的,太悬了! 沈十三却相当确定,“沈思?” 沈思爱粘着哥哥,但是沈度平时忙,她多的时候,就跟沈问在一起,沈问除了玩儿,也要定时做功课,定时练功,一般情况下,她就在旁边玩儿泥巴,等着哥哥。 除了这个猜测,没可能了。 果然,沈思极其不情愿的、含糊的点了下头,“嗯。” 皇帝的下巴简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卧槽!沈战,你生了个宝啊!” 像他也算是个武学中人了,只看人练武就能看会的这种人,只在江湖传说中听说过,往前推一百年,往后推一百年,更是没有出现过。 江柔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她这个女儿,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刚想完,沈思就突然一瘪嘴,哭道:“哎呀呀,手好疼啊,哥哥快给思思呼呼。” 刚刚被坑得不轻的沈问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开始怀疑人生了。 等众人震惊完了沈思令人大呼卧槽的天赋,皇帝一撇头,看见了站在旁边的顾霜霜,立即就屁颠屁颠的滚上去。 顾及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抱着人家大声的喊‘小顾’,而是很矜持的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刚才真是多亏爱妃了。” 顾霜霜实话实说,“是沈思的功劳。” 她已经在墙头上坐很久了,宋成宣没有发现她,但她也没有找到机会。 这个人太贼了,明明比江柔高出那么大一截,但要害全都挡着严严实实,连脑袋都是缩着的,她从侧面,完全就瞄不准,如果一击失败的话,江柔就危险了。 要不是沈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用匕首捅伤宋成宣,她在墙头上坐再久也没用。 沈思尖起耳朵一听话题又转到她身上来了,直接就把头埋在哥哥怀里装死。 宋成宣的尸体摆在地上,有士兵上去收拾了,暂时收拢着。 别小看这具尸体,他还是有用的,沾点鸡蛋液,裹上面包糠,放进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隔壁小孩儿都馋哭了……开个玩笑。 这是晋国挑起争端的证据,自然是要好好收着,等着晋国给态度。 沈十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放心的再看了看江柔的脖子,一边看一边死拧着眉说,“老子明天就把那个狗杂种提出来鞭尸。” 江柔握着他的手,感受上面厚厚的老茧皲裂的伤口,觉得心口有点儿赌,她吸了吸鼻子,靠进了他胸膛里,道:“沈战,我想哭。” 沈十三知道她暗指的哪件事,搂着她道:“知道老子对你好了吧,以后老老实实的伺候老子,叫你用嘴就不准用手,不然你就对不起老子今天给人跪一遭。” 江柔那点儿感动的情绪,全没了,她娇嗔着在她胸膛上锤了一下,“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沈十三咧了咧嘴,握住她的手,“不能。” 幸福没有完全的定义,但江柔只知道,这个男人,愿意用一切来守护她。 她明明应该高兴,却难过得难以呼吸,她最骄傲的将军,为她自折了双翼,丢了尊严,丢了骄傲。 他们到家不久,外面就有喧闹声,江柔出去一看,是郭尧谢凯带着丫鬟小厮们回来了。 沈家的下人一向高效率,在郭尧的安排下,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扫地的扫地,烧锅炉的烧锅炉,至于郭尧,他小心翼翼的凑上来问沈十三,“将军,要不要抬水洗个澡?” 他胆子算是比较大的了,这一问也是鼓足了勇气的,只是将军这一身脏兮兮的样子,真的让人好想给他搓一搓。 这一仗打下来,加上行军指挥,他起码得有小半个月没洗澡了,身上是腻得慌,便点头,“行。” 郭尧点着头下去抬水,江柔这才想起来,轻手轻脚的给沈十三脱去他的铠甲。 身上不少的伤都沾了灰,得等洗过澡之后才能上药了。 郭尧很快就抬了大浴桶进屋,沈十三一脚跨进去,还是江柔伺候他洗澡。 等一个腻腻歪歪的澡洗完,已经是傍晚了,江柔小心的给他处理了伤口,自己还在担心得不行,受伤的当事人却大手一挥,说:“走,去看女儿。” 看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江柔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痛,简直怀疑这些伤是不是全在自己身上。 她怕他扯着伤口,连忙追上去,拉着他的袖子说,“你走慢一点。” 沈十三以为是她跟不上了,低头看了一眼,嘟囔道:“腿又不短,走得这么慢。” 江柔没听清,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沈十三说:“我说今天的月亮圆。” 江柔一看这天色,狐疑道:“天都还没黑,哪来的月亮?” 沈十三不接茬了。 等到沈思房间里的时候,隔着一扇门,就听到小女儿正在接受来自灵魂的拷问,拷问如下—— “沈思,你怎么能这样呢?” “二哥哥平时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以前拉我顶锅就算了,但今天这事儿,你怎么能污蔑我呢?” “爹是要杀人的你知道不知道?你二哥哥是会英年早逝的你知道不知道?” 然后是沈思可怜兮兮的声音—— “二哥哥我错了嘛。” “二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啦~” “爹爹骂你我会帮你的嘛,你看平时爹爹骂你的时候我没有帮你吗?我是那种不和哥哥同患难的人吗?二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我真的是太伤心,太痛心了!” 最后,是沈问的声音—— “思思?喂!我没说你不和我患难啊!” “你怎么这么小气,这就生气了?你说句话啊?” “行行行,我错了行了吧?你理理我啊!” 江柔听着墙角,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个小女儿,真是太鬼精了,尽挑着好欺负的欺负。 这一笑,把里面正在谈判的两个小人儿惊动了,沈问蹑手蹑脚的把门拉开一条缝儿,看到是江柔,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娘,爹没来吧?” 江柔哭笑不得,沈十三就帮她接了话,“来了。” 冰冷板硬的两个字,吓得双腿一软,脑袋往外面伸了伸,果然看见了在江柔身后的沈十三。 沈十三道:“你要再跟个王八一样把脑袋伸在门缝里,我就夹掉你的脑袋。” 沈问顿时觉得一股尿意涌起来,赶忙把脑袋缩回来,敞开大门,乖乖的站到一旁。 沈十三跟个大爷一样,昂首挺胸的就进去了,江柔跟在后头,进门的时候揽了揽沈问的肩膀,算是安慰。 这个孩子啊,见了他爹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看看,就应该多学学妹妹不怕死不要脸的精神嘛。 沈思一看到沈十三,跟完全不记得白天的事儿一样,蹭着就上来了,张着双臂要抱抱,“爹爹啊,怎么这么晚还来了啊?思思正在跟哥哥聊天哦,爹爹要一起吗?” 沈十三本来绷着个脸,想要仔细审问一下狡猾的小女儿,被她一通撒娇的话砸下来,完全没脾气了,嘴上虽然没软下去,但已经弯腰把人抱起来了。 江柔低声对沈问说,“小问,你应该多向妹妹学学,你看,爹是不是没骂她啦。” 沈问偷眼往沈十三那边瞅了瞅,当时就是吓得一哆嗦,苦着脸对江柔说,“娘啊,这能行吗?” 江柔鼓励他,“一定能行的,没道理思思都行你不行,相信你自己!” 沈问的目光几经闪烁,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脸大义凛然道:“行!我试试!” 说着,他挺了挺自己的小腰板,鼓足勇气大步往沈十三那边走过去。 沈十三正在低头对沈思说什么,沈问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深呼吸了一口气,掐着嗓子,矫揉造作的往老爹身上一靠,道:“爹爹啊,怎么这么晚还来了啊?问问正在跟妹妹聊天哦,爹爹要一起吗?” 那场面……惨不忍睹!车祸现场! 江柔认命的捂住了眼睛。 儿啊!娘不是让你学妹妹的语气啊! 沈问也不敢抬头去沈十三,忐忑的等了半天,还是没听着声儿,只能壮着胆子把视线一寸一寸的往上面移。 然后,他成功的看到了一张漆黑如锅底的脸,以及得到了一个字正腔圆的——滚! 沈问吓得浑身一抖,连滚带爬的躲到江柔身后,简直都要哭出来了,“娘,娘啊,你不是说我行的,的吗?” 江柔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儿,你不行,算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没见到人是什么意思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家三子,老大沈度攻于算计,却擅长用沉稳的外表蒙骗世人。 老三沈思,狡黠机灵,也有一张单纯天真的外皮。 单单这个沈问,沈战不在他就吃喝玩乐潇洒人生,老爹一出现,绝对立马萎靡不振,蠢钝如猪。 江柔是不明白了,明明是亲生的,这孩子怎么见爹跟见阎罗一样。 沈度小时候也没少被打骂,现在长大了,对沈十三十分恭敬,可也没见怕成这样。 不说沈度,就说只比老二小两三岁的沈思,偶尔不也要挨一两顿爆锤,不还是跟老爹轻轻热热的吗? 也不知道这个夹在中间的老二是撞着什么邪了。 沈十三也不明白,自己英明神武了一辈子,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又蠢又傻的玩意儿? 看看那缩头缩脑的样子,看着就来气!哪里有他半点风范?! 沈思很认真的兑现了刚才给二哥哥的承诺,在老爹骂人的时候帮忙给劝着点儿,“爹爹啊,你轻点吼哥哥嘛,哥哥刚刚跟思思说,过两日爹爹生辰,要给爹爹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沈十三这辈子正经过生辰的时候,也就那么几次,多的时候,他都在战场上,最近这两年,更是忙得没个消停,生辰这事儿,早八百年都忘干净了。 沈思一提,他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的生辰是哪一天。 不过,他的脸色也和缓了一点儿,毕竟,被儿女们惦记着的感觉,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爽。 沈思悄悄的给沈问抛了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意思是:看吧看吧,我没有说话不算话吧! 沈问悄咪咪的给她竖了根手指头,也回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思思真棒! 沈十三没看见儿女的小动作,想起今天晚上的来意,正了脸色问沈思,“你只看就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思一听提起这茬,神色就萎靡了下去,又不敢隐瞒,焉焉的回答:“大概四五岁吧。” 沈十三又问,“为什么憋着不说?” 沈思瘪瘪嘴,拉着老爹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说,“练武功好累的啦,哥哥天天早上卯时起,亥时歇,我想睡觉……” 沈问玩是玩得没边,但每日练武的时候也不少,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算是比较辛苦的了。 沈十三心里算是有底了,他说,“这么好的天赋不能浪费了,从明天起你就和哥哥一个时间起床。” 沈思哀嚎一声,看向江柔求助,“娘啊~” 江柔抬头望望天,低头摸摸地,再薅薅沈问的脑袋,装作没听见。 对于三个女儿的教育事业,都是沈十三全权管理,慈母多败儿,她明显不太能够胜任这项工作。 沈十三难得会循循善诱,“你这个天赋,要是就此浪费实在太暴殄天物,以后功力大成,别说是盛京,就算出了大秦,横着走也没人能奈你何。 将来别人问你你是哪家恶女这么狂的时候,你就猖狂的告诉他,姑奶奶姓沈,不服打回来,单挑和群殴都不带怕的。” 江柔捂眼睛。 女儿是这么教的吗…… 将来的姑奶奶小声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是爹爹,我将来不想做恶女啊。” 沈十三语塞,把她放下来,拍拍袖子去揽江柔,头也不回的道:“就这么定了。” 爹娘走后,沈问挨上去安慰妹妹,“以后二哥哥早上起床,回来喊你的。” 沈思幽怨的看着他,“我帮你说话了,你刚刚都没有帮我说话,说好的兄妹连心其利断金呢?” 沈问挠挠头,“我哪敢啊。” 兄妹俩十分泄气。 第二日早,沈家的下人们都惊恐的发现,一般睡到午时起的小姐,竟然让他们在卯时正的时候看见了身影。 至于一番操练,自是不必言说了,反正大将军是直到下午才一脸心满意足的进了宫。 沈十三走后,沈思和沈问摊在地上,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沈问一脸大义的说,“怎么样,二哥哥义气吧?和你同患难。” 沈思不客气的反驳,“你是逃不了,不然早就溜了。” 沈问嘿嘿的笑了两声,“说归说,别拆穿嘛。” 沈思的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两转,用手肘捅了捅沈问,小声的问,“二哥哥,爹爹今天进宫,肯定要好一阵才能回家了吧?” 沈问道:“这两天应该会很忙吧,今天进宫得晚,可能要戌时才能回来了。” 顿了顿,他转过脸问,“你想干什么?” 沈思没说话,两人四目相接,同时露了一个嘿嘿嘿的笑容。 “走着?” “走!” ** 沈十三今天进宫,任务还是比较繁重的,除了许多家族的势力要协助皇帝拔出,郭开诚那个狗贼,皇帝要亲自去审,他陪同。 天牢已经恢复了秩序,狱卒按着腰上的挎刀来回巡逻着,见着皇帝,惊慌失措了瞬间,就齐齐跪倒在地,皇帝就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 郭开诚这些年来的日子着实过得不错,养得一肥二胖,身上的皮肤比女子还细腻雪白些,不知道说多少牛乳浴养出来的,就算被挂在刑架上鞭打得遍体鳞伤,偶尔一两块完整的肌肤也是看得人忍不住的感叹这狗贼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 不过脸上就没有身上好看了,身上鞭痕交错,好歹还有点儿挨不着的地方,脸上却是被揍得苍蝇站上去都找不到地方下脚了,肿得跟个猪头一样。 皇帝在主审官的位置坐下来,笑眯眯的问,“爱卿,别来无恙啊。” 郭开诚也知道是逃不过一死了,闭上眼睛不予理睬,旁边一个刑卒见状,一鞭子挥在他脸上,将他肿胀的脸鞭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吃痛睁眼,再也不能强做淡定了。 皇帝道:“既然爱卿肯睁眼看朕了,那朕可就问问题了,爱卿回答之前,可要好好想想清楚了,免得多受些皮肉之苦。” 说着,他的眼神瞟了瞟旁边的烙铁老虎凳一应刑具,意思很明显。 郭开诚又吃了一鞭,不得不哀嚎着回答,“罪臣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与晋国来往的文,都藏哪儿了?” 这里审了一天,也没什审出个一二三四,这个软骨头,这次还硬气了一会,咬紧牙关愣说烧了。 “这些都是物证,罪臣每每看完便烧了,不是罪臣死不悔改,实在是拿不出来了。”郭开诚鼻青脸肿的道。 原来,也不是硬气了。 皇帝眼睛一眯,道:“拿不出来也行,看过的东西记得吧?给朕背,默写出来,该有的印鉴,一个不准少。” 郭开诚没吃透他的意思,努力的撑开一条眼缝,迷茫的看着皇帝。 有狱卒把他从刑架上放了下来,把纸墨笔砚摆在他面前,他才明白了。 皇帝,好大的胆魄—— 他要对晋国动兵了。 这件事情,原本是晋国不对,大秦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劳民伤财,折损士兵无数,想要报仇是正常的、 可是这一战,不是普通的一战,用四个字可以来形容:世界混战。 晋国南楚抱团,大秦大燕抱团,唇亡齿寒,南楚绝对不会袖手旁观,那边联手,大秦必然不是对手,如此一来,大燕势必不会袖手旁观,这样一来…… 晋楚若灭,秦燕坐大,哪有永远的盟友,一山不容二虎,就看谁家的兵力强盛些了。 不过片刻,郭开诚也释然了。 他早该知道了,这位皇帝的版图中,一个大秦太小了。 开战么,总归要有个由头,晋国皇帝这次老糊涂了,递了一个由头过来,来往的文,以及俘虏的这几万晋国士兵,都是证据。 郭开诚受刑的时候,是被扒光了衣服,光着膀子的,身上血淋淋,一手执笔,手放在纸张上还没写,就把纸张上沾了血。 沈十三见状,一个飞踢就过去了,直接把这两百来斤的胖子踹出去两三丈远,咚的一声砸到墙上,才算是止住了势头。 “噗。” 郭开诚当时就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看样子,肋骨是断了两三根,皇帝道:“哎,沈卿不要这么暴力,看看把郭卿疼成什么样子了?” 沈十三收了脚,对在地上打滚的胖子道:“弄脏一张纸,老子断你一根骨头!” 郭开诚被人架着爬过来,这回就算胸痛如刀搅,也不敢再把手肘搁桌子上了。 皇帝状似狐疑道:“这郭卿的印章有,那信件上晋国的印章怎么办?” 沈十三刚要动脚,郭开诚就捂着头道:“我记得印章样式,我画出来,画出来,黑市上有刻私章的,可以伪造!” “记得就好。”皇帝当然知道可以伪造,堂堂皇帝,造个章还要去黑市? 来往信件公六十五封,皇帝也是有耐心,等着郭开诚写,写一封看一封,等最后一封落了笔,郭开诚也知道自己逃不了死了,豁出命去问了一个他耿耿于怀的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那十万是晋军?” 这问题,可以说是帮被被当场击杀的宋成宣问的,便是其心中就算有万千疑惑,也问不出来了,现在他得了答案,等在下面碰了面,好歹两人也能说道说道,争取下辈子别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那十万兵力没有被全歼,再拖上一时半刻,他们就可以生擒皇帝和太子了,届时天下究竟落入谁手,还未可知。沈十三嘲讽道:“就你们这俩垃圾,还想玩暗度陈仓,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说罢,和皇帝一起走了,到底也没给郭开诚一个明白。 二十万兵力渡境,完全不留蛛丝马迹是不可能的,仔细查一查,加上在项城抓到的奸细供词,大概就能猜出一二三了。 很大的练兵场。 在秦境内,到底有哪里大肆屯兵大肆练兵,而他们却不知道的? 不可能。 但是大胆推测一下,如果,那只不明的军队,就在他们眼前呢? 宋成宣失败的关键,就是这十一名奸细,他以为这只是一群走卒,什么机密都不知道,但看似无用的信息,也是信息。 临走,皇帝的对狱卒道:“十根手指十根脚趾,全都给朕打断,断到不能再断为止,好好招呼,接下来的三天他要事活爽快了,你就不用活了。” 那语气,吓得一众人连连点头称是。郭开诚判了三日后斩立决,皇帝差点儿被人篡位,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和颜悦色,甚至还笑眯眯的,其实心里可把仇记着。 郭嘉悦死了,女债父偿,是一个道理。 除了天牢,皇帝跟聊天一样,盯着前方的路,对沈十三道:“这些奸佞,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沈十三漫不经心道:“你就想想为什么不把你放在眼里,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别人在心里想想都是诛九族的罪,也只有沈十三敢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奈何人家皇帝还不生气,只是一大脚踢过去,骂道:“滚你娘的,就属你最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沈十三无所谓的切了一声,转了话题,“老子累了,这回不去了。” 皇帝停下来,认真的看着他,“娶了夫人,心就野了啊?” 沈十三一脚踹回去报了刚才的仇,也骂道:“你还是不是人,老子就他娘的是把刀,这些年该该卷刃了吧?你真当我是耕地的老牛?” 皇帝摊了摊手,“老了就是老了,不行了就是不行了,找什么借口,你不去,你儿子去。” 沈十三道:“合着满朝文武都没人了,你不榨干我沈家就不罢休?” 皇帝道:“急什么,太子也去。” 沈十三满意了,“那还差不多。” 晋国南楚同气连枝,不是能够善了的主儿,晋国一次又一次的在大秦吃瘪,国力却仍在,就单看这,就知道是一次持久且凶险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的主导人,却被交给了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皇帝未免有些担心,“你儿子行吗?” 沈十三反问:“你儿子行吗?” 皇帝觉得不是很妥当,道:“到时候把严天罡曹烨全调过去,不然总觉得心里没底。” 沈十三说:“要给年轻人机会。” 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个瘪三就是想偷懒。” 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却知道,这是太子他日继位的主要功勋,如果沈十三一同出证,太子没有任何建树,将来难以服众。 罢了,也是时候了。 跟沈十三再路口分道,皇帝带着一干随从回了宫,走到玉芙宫,却没见着顾霜霜的人。 小云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道:“陛下,娘娘还在齐老爷府邸,暂且还没回宫。” 皇帝微微拧了拧眉,掉头离开了。 这两日他忙是必然的事情,昨天晚上又熬了一个通宵,连眨个眼的囫囵觉都没说,没顾得上顾霜霜,不曾想她竟然还没回宫。 他问李莲英,:“怎么?没派人去接?” 李莲英脑门儿上的汗直流,陪着小心的答:“回陛下,去过了,只是没见到人。” “没见到人是什么意思?” 李莲英的背弓得更低了,“今日奴才派人去接人的时候,贵妃娘娘刚好不在家,齐大人说等娘娘回来,就转告娘娘回宫。” 皇帝刚回宫,就又出了宫,直奔了齐府。 齐良翰是真对得起他这清官的名头,门前连俩灯笼都没舍得挂,乌漆嘛黑的,皇帝一眼没仔细看,差点被门口的石子绊个大马趴。 李莲英赶忙把他扶住,他回头看了一眼,“明天给送两个锃亮的灯笼来。” 李莲英赶忙应是,正在此间,齐良翰听到消息,赶忙带着一家人迎出来了,见过礼后,道:“陛下也来了,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正在里间说话呢,臣立刻叫人去通禀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社稷为重,君为轻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皇帝正在纳闷什么叫他‘也来了’,便听到皇后在,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她怎么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皇后和顾霜霜单独在一块儿,他总觉得心里面有些不安和烦躁。 也不知道这情绪到底打哪儿来的。 齐良翰见他出神,便静静的站在一旁不敢打扰,皇帝自己缓过劲儿来了,道:“带路。”齐大人才走到左侧带路。 皇后今天下午就来了,一直和顾霜霜在屋内说了大半天的话,也不让人伺候着,不知道说了什么。 皇帝又是一皱眉。 这俩都说啥了?还不让人听? 然而,在场众人,就在只有皇帝一个觉得诡异,其他的,比如齐良翰和齐夫人,都觉得很正常。 特别正常。 宫里的娘娘们没什么事做,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爱坐到一起聊聊天,宫中的那些个事儿,说污秽不堪都是说轻了,不让人伺候,倒也是正常。 当然了,不是说齐家人觉得顾霜霜污秽不堪,毕竟人家皇后在宫中这么多年,养成了习惯还不行吗? 这话就在心里想想,不敢说。 皇帝揣着不怎么安定的心情到了廊下,莫名的,竟然谴退了所有人,自己鬼鬼祟祟的蹲在窗户下,偷听两个老婆说话。 齐良翰远远的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还是有道理的,皇帝都这样,难怪皇后也如此了。 但是此刻的皇帝,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屋内的谈话是这样的—— “贵妃看看这朵牡丹,本宫绣的怎么样?” “回娘娘,臣妾不太懂刺绣,看不太明白。” “你呀,真是直白,放在别人身上,就算不懂,也是要说好看的。” “好看。” 诸如此类,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听起来,很和谐。 皇帝站起来,拍了拍衣摆,挺胸阔步的推门而入。 内屋两人见他,反应各不相同,皇后明显要热情一些,“陛下怎么来了?哦,臣妾倒是忘记了,是来接和熹妹妹的吧。” 皇帝嗯了一声,道:“你怎么有闲情逸致跑到这里来了?” 皇后道:“宫中无趣,恰好又乱了一番,臣妾那昭阳宫还正在修葺清理,臣妾闻着那气味实在不好闻,便想到妹妹这里来避一避,这才晓得,妹妹不回宫,原来竟是有先见之明。” 皇帝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不回宫是因为气味难闻…… 皇后一人试着热了热场子,发现没什么用,眼睛在皇帝和顾霜霜身上转一圈,便识趣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臣妾不便多留,也就先回了,不打扰陛下和妹妹慢聊了。” 皇帝挥挥手,道:“退吧。” 顾霜霜依照礼法行礼道:“恭送皇后娘娘。” 下意识的,皇帝觉得有点气不顺,他上前两步把人扶起来,道:“以后这些虚礼,你就不必再拘了。” 一只脚恰恰跨出门槛的皇后身形一顿,出了门便冷下来的脸,又难看了两分,到底,还是没再逗留,装作没听到,径直走了。 顾霜霜没接他的茬,将他盯了半晌,说,“我想下江南。” 皇帝愣了一下,“下江南做什么?最近我事忙,腾不出时间来陪你,要不缓缓吧,等我忙过这一段,陪你一起去。” 他心中苦笑了一下,说是这样说,现在正值多事之秋,等他闲下来,能够甩手跟着顾霜霜下江南的时候了,至少也是五六年后了。 哄她,是不想让她一个人走。 先稳一稳吧,等他忙过这段时间,也是一样的。 顾霜霜别开了目光,看着窗户外面,那目光,似乎能够穿透实质,看到皇后离去的背影,“我不想呆在皇宫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就僵住了。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好半天,才笑着说,“再等我一个月吧,我把手头的乱党处理完,就陪你去。” 顾霜霜转过头来,“我不想做贵妃了。” 皇帝浑身紧绷着,胸膛的起伏剧烈了些,太阳穴旁爬起了青筋,似乎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终于,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笑容,说,“我听说江南那边的莲蓬不错,莲子又大又饱满,还不苦,只是现在不是季节,若是应季的话,就有口福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是吃鱼的季节,秋草鱼贴了秋膘,据说还美容养颜,你要是喜欢的话,你舅舅和舅娘他们也可以一起……” 顾霜霜静静的听着,可是他似乎总也说不完,她不得不打断他,“你放我走吧。” 皇帝的情绪到了极限,竟然还能再忍一会儿,他和声静气的问,“怎么突然闹性子了?” 顾霜霜从他手中收回手,面无波澜的说,“你知道我要强,刚才你也看到了,皇后在上面压着,我永远都是个妾,她来时我须得行礼,走也须得行礼,我不喜欢做妾,也不喜欢行礼。” 皇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想做皇后?” 顾霜霜道:“如果你封我做皇后的话,我勉强可以考虑留下来,否则,你还是放我走吧。” 皇帝跳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烦躁的将桌上的杯子全都扫落在地,好不容易将心绪平稳了些,他道:“朕封你做皇贵妃,位同副后,只要太后不活过来,你见了谁都无需行礼。” 顾霜霜不为所动,“陛下,您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困了,想要睡觉了,陛下今日是在齐府落脚,还是回宫?” 皇帝又砸了两个香炉,盯着她想吼两句,又吼不出来。 她要什么都可以给,只有这皇后的位置给不起。 皇后乃是国母,不可轻言废立,这是后宫最大的一支势力链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后张氏,是继后,在这之前,还有一任皇后,但造反了,张氏是原先的淑妃扶起来的,这些年来,张氏家族如日中天,却从来不像郭氏一样逾矩谋私。 虽不说张氏家族有多么清白,但至少他们心里有一杆秤,知道什么能做,能做到什么地步,更多的时候,还是功大于过。 至于皇后,就更不用说了,主持中宫这么些年,贤良淑德,不争不妒,为了前朝稳定,处处忍让丽嫔郭氏。前任皇后谋反的时候,当时还是淑妃的张氏四处走动联络,甚至不惜以刀引项逼迫张氏家族全力助他。 这样的皇后,他有什么理由废弃了? 顾霜霜定定的盯着自己的手,并不理他,皇帝憋闷得慌,一拂袖,怒走了。 他刚刚一走到中庭,久候的齐良翰匆匆起身,行礼道:“陛下这就走了?恭送陛下。” 皇帝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脸比这漆黑的夜还黑。 等人没影子了,齐夫人才从耳屋转出来,披了件披风在他肩上,道:“真的决定了?” 齐良翰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长出一口气,道:“决定了,不后悔了,我今年也五十好几,差不多了。” 后院那边,顾霜霜将被皇帝摔得山响的门关上,合衣躺下了。 眼睛定定的望着床顶,就不由得想起了今天下午。 那时午睡刚起,就被齐良翰告知皇后已经等候多时了,她一听,有些怪。 她等皇后午睡还说得过去,皇后等她午睡醒,就不太对了。 她快速穿了衣服,准备出去的时候,皇后自顾自的进来,并且谴退了所有人。她在窗边小榻上坐下来,笑着对她说,“妹妹是个爽快人,本宫便不拐外抹角,直说了。” 她拢了拢袖子,回道:“娘娘请说。” 皇后开口问,“妹妹准备何时回宫?” 这个问题,顾霜霜还真没有想过。 在皇宫的时候觉得无所谓,可是一出来,就觉得在外面浑身松快,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宫中太压抑了。 她老实回答,“暂时还未曾想过。” 皇后道:“今日本宫来,就是想和你撂个底,皇宫这个地方,适合金丝雀,不适合妹妹这样有雄途报负的人。” 顾霜霜道:“娘娘谬赞了,臣妾并没有什么雄途报负。” “今日你回去,明日还是得出来,何必如此麻烦,趁着此乱,便远走江湖吧。”皇后说得不急不缓,不像是来赶人的,倒像是来请人回的。 “娘娘,江湖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皇后道:“齐家人,本宫答应替你照拂着,你大可以放心。” 顾霜霜怎么会把一家人的命交在一个非敌非友的女人身上,“娘娘的话,臣妾不懂,娘娘要是没事,就请回吧。” 已经赶人了,皇后却并不走,她的语气严肃了些,“顾霜霜,你今日不走,明日想走都走不得,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你留在宫中,不是在保齐家,是在把齐家推向灭亡。 你霸宠后宫,必然是众矢之的,齐家在朝堂上根基不稳,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你若是不太受宠便罢了,可你知,陛下已经一年余不曾接见其他嫔妃。纵使暂得一时平安,护不得一世周全,别说是你这样的恩宠,就连本宫,隔三差五的都要被栽赃陷害,张家也是风波不断,届时,你当如何? 后宫之中,雨露均沾才是正道,盛极……必衰。” 皇后喘了口气,接着说,“你可以说你齐家行得正坐得直,但你要明白,自古以来,有哪个帝王专宠一人,其他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只要独宠一日,朝中便不可能平静,终有一日,你逃不过祸国妖妃的罪名,不是此罪,也是其他罪名。 深宫的手段,你见识的那些,仅仅只是冰山一角,等下次,就算你斩下无数猫头,也不可能再像头次那样侥幸。 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顾霜霜沉默不答,对方继续道:“你若是走了,齐良翰至多不过升至尚位,这辈子,便是到头了,若只求平安,中庸之道,方是长久。” 接下里的半日,皇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皇帝寻来。 皇后说得对。 后宫可以容得下盛宠,却容不下霸宠,独宠,她今日算是来赶人的,也算是来像她示好。 皇帝专宠妃子,第一个反对或者作出行动的,一定是皇后外族。 也不全是为了齐家,她、也是有私心的。 她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皇宫里面那么多的女人。 她喜欢自由自在。 她对不起皇帝,可多年前皇帝也对不起了她一回,扯平了吧,前尘往事,再不提起。 第二日一早,宫中没有来人催促回宫,齐良翰一早就收拾好,上朝去了。 朝中,皇帝的脸色不太好。 众人拿不准是不是谋反之事让皇帝仍不高兴,还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反正在这节骨眼儿上,人人都夹着尾巴做人,没人敢出头,规规矩矩的报完手头的事,就缩到一边去了。 早朝结束,众人退朝,皇帝在皇极殿坐了会儿,实在烦得不行了,又必须把今日的事情处理了,无奈让人将奏折送去御房,老实批阅奏折。 然而,不过片刻,帮皇帝取羹汤回来的李莲英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愤怒的暴喝,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见势不妙,大太监赶忙把手中羹汤递给干儿子,弓着身进去伺候。 御房内一片狼藉,奏折飞得到处都是,皇帝坐在上座喘粗气,显然是发泄过一段落了,正在中场休息。 李莲英跪到地上,把奏折一份一份的叠起来,等捡到其中一份的时候,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便立刻转开,心中震骇,赶忙转开目光,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那份奏折,是齐良翰的奏折,李莲英只看见了首页两个字,就不敢再往下看下去了,那两个字是——引辞。 怪不得。 当天晚上,沈十三幸灾乐祸的进宫了,皇帝还在御房里面呆着,一进门,迎面就是一柄寒光湛湛的大刀照着面门招呼过来。 沈十三连退三丈才避开了,一看,果然是皇帝在发疯。 他见招拆招,两人一来一往的就打斗了起来,李莲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等两位祖宗停下来了,他才送了热毛巾上去。 沈十三瘫在案下面的阶梯上,帕子胡乱往脸上擦了两把,道:“专程来看看你的惨状,果然没让老子失望。” 皇帝闷闷的不说话,半晌,才道,“我放她走了,她会不会开心一点。” 沈十三都愣了,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卧槽?你他妈也太窝囊了吧。” 皇帝说,“我给不了她要的后位。” 沈十三砸砸嘴,道:“要做皇后,这么贪心啊。” 皇帝这幅模样,沈十三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开先看着还算解气,等看久了,就不得不有些窝火了。 “他娘的不就是一个后位吗,给她就是了,废后这勾当你还怕做吗?不就是动荡一阵子,你不废也是一样的动荡。” 皇帝学着他的样子斜躺在阶梯上,整个人呈大字摊开,好久,他才说了一句,“社稷为重,君为轻。” 声音很轻,很轻。 沈十三勉强听清楚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略表同情。 啧啧,真不知道,这个位置有什么好争的,当了皇帝不还是这个鸟样。 顾霜霜在齐府一住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心情倒是轻松,直到半个月后一日,皇帝突然来了。 她猜,大概是成了吧。 皇帝穿了常服,没用仪仗,连李莲英也没带,领着她,在街上左逛右逛。 他是没来过这些市井之地的,来也只是路过,没认真的驻足过,这还是头一遭。 他好像特别有兴致,看起来比沈思的心里年纪都还要小,看到什么都摸一摸,偏生这个人还大方,摸一爪子都要丢一锭银子,看得顾霜霜都觉得肉疼。 看来,国库很充盈呐! 终于随便找了间客栈坐下,吃当然是捡最贵的上,两个人点了满满一大桌的菜,掌柜的笑得牙花子都咧出来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积压的公务都解决了,他心情特别好,竟然还让小二上了两坛子竹叶青。 顾霜霜想到他那不是很好的酒品,按住了他的手,“你不能喝酒。” 皇帝歪着脑袋问她,“为什么?” “你酒品不好,等会儿要在大街上丢脸。” 忠言逆耳啊! 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拔高了八个度,“什么?我酒品不好?你开玩笑吧!” 说完,他又把声音压下去,道:“李莲英说我酒品还行,喝醉了就睡,基本不闹事,而且今天高兴,不多喝,小酌两杯。”顾霜霜看着他,“李莲英的话你也信?” 皇帝点头,“就两杯,绝不多喝。” 顾霜霜终于半信半疑的松了手。 不是不让喝,实在是他喝醉后的醉相……算了,不想也罢。 皇帝今天的兴致果然很高,席间唾沫横飞的跟顾霜霜谈这段时间的趣事,有时候连自己小时候的丑事也讲。 他口才很好,讲起来跟自带3D效果一样,顾霜霜不知不觉入了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坛子酒已经没了。 她暗道一声不好,去看皇帝,果然发现他面颊飞红,双眼朦胧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 她连忙喊掌柜的过来结账,想要乘他酒劲儿发出来之前把他弄回宫,好歹将这一世英名保住。 皇帝喝多了,挂在她身上难受得直哼哼。 她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跟无尾熊一样的抱着,还正大光明的在街上走,那回头率,简直杠杠的。 路上偶尔遇到一两个熟人臣子,认出皇帝来了,再一看,那个女的,不是贵妃娘娘么! 顿时,臣子们转身就走,没看到没看到,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将皇帝送到了宫门口,把他交给宫门的守卫,预备走的时候,却见皇帝向前一个飞扑,搂住她的腰黏唧唧的说,“你为什么不进去啊?我们到家了啊?” 大庭广众,有伤风化! 一众守卫噗通一声,相当整齐的跪倒在地,把头埋在地面上,恨不得挖点土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 顾霜霜无奈将他推了推,哄着他,“你先进去,我东西忘在客栈了,拿了就回来。” 谁知,喝醉了的皇帝看起来傻,实则精明得很,他欢快道,“好啊好啊,我陪你一起。” 顾霜霜语塞。 片刻后,她妥协了,“你先下来,我们回去。” 谁知道皇帝还上瘾了,抱着她不撒手,“走!回家!” 就这样搂搂抱抱,大摇大摆的一路杀回玉芙宫。 这一路来,不知道惹了多少注目。 顾霜霜饶是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也觉得脸上有点儿烫了,不过架不住人家喝醉了会耍浑,只能无奈算了。 小云对皇帝的这副模样已经见惯不怪了,一眼就知道是喝醉了,乖乖下去熬醒酒汤,皇帝则是拥着顾霜霜进了主殿。 今天不同,今天进来的时候,还顺手关上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保证书 顾霜霜原本没怀疑皇帝是不是真醉了,但这门一关,怎么都觉着不对味儿了。 她一回身,就见着皇帝故技重施朝她扑,她脚尖一点避让开来,皇帝扑了个空,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幽怨的控诉道:“小顾,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为什么不让我抱抱了!” 那神态和模样,跟以前醉酒时没什么两样,顾霜霜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大概是顺手就关上了。 既然已经进宫了,要出去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宫门还有一会儿才会落锁,看皇帝这样子,应该还是且得发一阵疯。 果然,这样一想完,皇帝就把自己玩儿脱了:一脑袋栽在床沿上,趴着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顾霜霜心里一惊。 宫变都没弄死他,别自己把自己给摔死了。 她三两步过去把人扶到床上,皇帝跟条咸鱼一样躺尸,闭着眼睛,脑袋上巨大一个青包,虽然没有流血,但也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点儿啥颅内损伤,胸前也没点起伏都没有,看得人着实忧心。 顾霜霜着手去探他的鼻息俯首听心跳,哪知,脑袋刚刚一凑过去,放在他鼻下的手就被抓住,天旋地转,她就被压在了床上。 一看,皇帝哪里还有要死不活的样子,压在她身上得意得叫一贱,“哈哈,中计了吧!” 顾霜霜道:“你先下来。” 皇帝胡搅蛮缠,“我不我不,你先笑一个。” 顾霜霜就伸手去推他,结果碰着了他的腰侧,他怕痒,顿时就笑得惊天动地,却还是抱住她不放手。 笑着笑着,情不自禁低头亲了她一口。 两人都愣住了。 顾霜霜是真愣,而皇帝,则是看着顾霜霜愣,跟着她愣。 两厢对看久了,皇帝就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着,有一种诡异的魅惑感。 他试探着压了压头,发现顾霜霜没有抗拒的意思,胆子大了些,直接一俯首,将她的呼吸尽数吞吃入了腹。 两人都喝了酒,唇齿间弥漫着一股酒香,蓦的,顾霜霜动了动唇,却不是推拒,两人大瞪着眼睛,谁都不敢先动,这一下,就激发了皇帝的兽性,他猝然低吼一声抱着她往床里侧滚了好几圈。小云端着醒酒汤进来,在外见听见了些动静,等仔细一辨,俏脸噌的就红了,端着汤原路返回,结果出门就撞见了李莲英。 李莲英被撞懵了,等站稳了,他就要往里面走,“怎么着急忙慌的?陛下又在闹了,哎我今下午就该跟着他……小云,你怎么脸红了?” 他正要推门,小云一把将他拦住,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开口,李莲英更加稀罕了,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小云把醒酒汤塞到他手里,红着脸道:“公公可不能进去,陛下和娘娘,和娘娘……” 李莲英是个老油条了,先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一看小云这一脸娇羞,立即就懂了,捂着嘴巴颤颤巍巍的说,“陛下和娘娘?” 小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李莲英更是居然当场哭出来了,嘴里念叨着,“祖宗保佑啊~祖宗保佑啊~” 本来他应该第一时间想到这两人在干什么坏事的,但是鉴于这一年来的经历,实在是不敢想啊! 这一年,皇帝比清水煮白菜还清。 为皇家繁衍子嗣的大计哟!提都不敢提。 几乎是在第二日天已经蒙亮的时候,主殿内才安静了,皇帝躺在床上,顾霜霜是从未见过的小女儿态,睡在他臂弯里。 他毫无睡意,看着这张累得恨不得一睡千年的脸,眼睛里面皆是清明,半点没有酒后乱性的迷茫。 昨夜的事,不需要回忆,画面就是刻画在脑子里面的,他卷她了一缕发丝,恋恋不舍。 今天还在忙着的节骨眼儿上,大臣们却接到了罢朝的通知,一众大臣们都疑惑不已,回家的路上,三五两个聚在一起,小声私语。 “今日非节非故,陛下为何要罢朝?” “这就不知道了,哎!我突然想起来,昨日我似乎在长岭街见着陛下了,和贵妃娘阿宁在一起,两人黏糊着呢,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我和钱大人不敢多看,赶忙就走了。” “此话当真?那昨日贵妃娘娘回宫了?” “那必定是回宫了,哪有还住在齐家的道理。” 众人沉默了下去,气氛有些凝重,半晌,一老臣忧心忡忡的道:“这位贵妃娘娘风头一直劲着,如今一回宫,陛下便罢了一日早朝,在以前,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齐家这次立功不小,这往后,会不会……” 另一臣也面露忧色,“我听闻,贵妃娘娘进宫了,连皇后都被冷落了下来,三五两月的都见不着陛下。” 再一臣又道:“当初连晋她三级的时候我就上书反对,奈何陛下一意孤行,如今看来,此女当真是祸国!” …… 玉芙宫。 日上三竿,顾霜霜终于是醒了,皇帝哪儿也没去,就在床上陪她虚耗着时光,她醒来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昨天晚上做了什么,脸上难得红了一红,带了些羞意的推开了皇帝。 她铁血的模样见多了,竟然已经忘记了她做小女儿态是什么样了。 真好看,皇帝心里想着。 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在躁动,顾霜霜终于忍不住,准备起身穿衣的时候,身后男人突然出声道:“走吧。” 两个字,顾霜霜的身子僵了僵,片刻后恢复自然,“多谢陛下恩赐。” 午时一刻,小云在两下做针线,突然见着顾霜霜从主殿内出来,衣冠端正,她立即迎上去,笑中有些小揶揄,“娘娘,这就起了吗,怎么没唤奴婢进去伺候梳洗?” 顾霜霜心中一时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道:“保重。” 说完便走了,留下小云在原地呆呆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冲着顾霜霜的背影追过去,“娘娘,您什么意思啊?您去哪里,还没用午膳呢!” 只是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顾霜霜的身影了。 主殿内,皇帝捞着空落落的床畔,偏头一看,臂弯上已经没有人了,枕被尚有余温,人已经没了。 他浑身光溜溜的,拥着被子翻了个身,虚虚的搂着刚才她睡过的那块地方,将脸埋在她枕过的枕头上,好久也没动上一动。 顾霜霜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先去了一趟昭阳宫。 皇后并未起身迎她,只含笑看着她,“本宫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顾霜霜点头,单刀直入,“我一走,如何能信你不反咬齐家一口。” 这事儿,皇后还真拿不出什么来保证,朝堂尔虞我诈,后宫你争我夺,谁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光凭一句话,什么都不能说明。 皇后知道她既然来,就已经是想好了让她如何保证,就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想我如何保证?” 顾霜霜道:“白纸黑字,盖上凤印,便算奏效。” 皇后眸色一暗,斟酌着,一时不敢给出回答。 顾霜霜如果不走,张家必然容不下齐家,至多两年,便会势同水火。 想要扳倒一个齐家,办法有很多种,就算将来她反口,顾霜霜拿着这张纸跳出来,也说明不了什么。 比如齐良翰因为贪污渎职行贿等种种原因倒台,后宫又不干政,关她什么事? 可是,她要是真写了这么一张保证书,将来要是真要扳姓齐的,顾霜霜把保证书往皇帝面前一摊,皇帝不会管顾霜霜自己有没有想走的意思,只会觉得是皇后把人逼走了。 这可是皇帝陛下心中的白月光,他能不记恨你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那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保证书救不了齐家,但可以对皇后造成威胁。 总之,是个可行之法。 皇后眯起眼睛将顾霜霜上下打量了一个遍,道:“好,本宫给你写,但是你若拿着这张纸耍花样,本宫多的是手段来对付你,和齐家。” 说着,她又将语气稍微软了一点,“你若安分,这便是本宫给你的保证,如果齐良翰自己不作奸犯科,本宫也不为难他。” 顾霜霜点头,“有劳娘娘了。”  皇后让素梅取来笔墨纸砚,满满当当写了整一张纸,顾霜霜晾干墨迹,叠好揣在怀里,道:“那草民,就先告辞了。” 皇后很满意她草民的称呼,眼睛笑得弯弯的,说,“本宫昨日摔了脚,就不送顾姑娘了。” 顾霜霜颔首,退出去。 她走后,素梅有些担忧的问,“娘娘,若往后一遇事她便以此文书要求您援手可怎么办?” 皇后起身,原说摔了的脚好端端的,半点受伤的痕迹也无,她扶着门框,眺望空荡荡的宫门,眼中杀意顿现,“她若如此不识趣,本宫……便杀尽她全家。” 顾霜霜揣着这一张纸,踏出宫门的那一刻,恍如隔世。 她知道她的舅舅,为官清廉,却也古板,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因为不圆滑一直不能升迁,不懂变通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这样的舅舅,不可能斗得过张家,就算有皇帝保驾护航,宦海浮沉,搏的就是命,还是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参与争权,不参与……将来的夺嫡。 这么多年来的梦,终究还是醒了。 并不是所有心存爱意的男女都能幸福美满,立场不同,追求不同,相忘江湖未必不算是好结局。 顾霜霜回齐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在自己房里,她去找了顾夫人,想要带她走,却不料在中庭看见了一众老老小小,像是专门在等她。 她一愣,“舅舅,有什么事吗?” 齐良翰示意她坐下,说:“舅舅当了这些年的官,始终也没干出什么名堂,这次调任京城,也是托了你的福,舅舅也明白了,我不适合官场,我和陛下告病引辞,陛下已经同意了。 舅舅走后,你在宫中,要好自为之,你娘我和舅娘会帮你照顾好,你只要安安心心的,跟着陛下,凡事莫出风头,低调些,那些言官总找不出错处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半天,大多是在交代让顾霜霜一个人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保命为上,再自责了两句‘舅舅没用,帮不上你’之类的话。 顾霜霜心中大震。 齐良翰不是一个好的政客,但他是一个好官,他希望的将来,是坚守本心在官场上走下去,而不是正当壮年就告病引辞。 再则,刘放居然同意舅舅辞官了…… 她刚想说什么,齐夫人打断她,“霜霜,此事,我和你舅舅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不是因为你,是你舅舅他累了,想歇了。” 齐夫人和蔼,但说出的话,向来是一言九鼎,少有转圜。 如此,便是真的定了。 顾霜霜沉默了一会儿,将离开皇宫的事,瞒住皇后的插曲没说,交代了个干净。 齐良翰听了,眸光几经变幻,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现在,你娘能日日看着你,也不会夜里老是悄悄的哭了,我这里没多少存款,不过找个不太繁华的地方,日子拮据些,也能过得下来。 人这一辈子啊,还是一家团圆,亲人平安最要紧。” 顾霜霜眼中含了点点泪光,强忍住点了点头。 齐家人的搬迁定在三日后,连皇后都没有想到,不仅顾霜霜走了,齐家也从京城离开了,算是意外的收获。 走的那日,也只有江柔来送了送。 顾霜霜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只一个江柔勉强和这两个字站上点边,江柔带了一儿一女,在城门口,和她告别。 沈思古灵精怪的,一只眼睛偷瞅顾霜霜,道:“霜霜姨,我听娘说,你们是要去江南吗?” 顾霜霜蹲下身来,和她平视,笑着说,“是啊,去江南,那边的莲子不苦,秋草鱼也很美味。”沈思贼兮兮的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霜霜姨,我会想你的哦,你要隔三差五的写信来说想我哦,这样娘就会带我去江南,霜霜姨就能看到我啦。” 江柔耳尖,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你是想霜霜姨,还是想去江南?” 沈思扭扭捏捏的说,“我是想霜霜姨。” 顾霜霜站起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江柔,你几次相助的情谊我记着,这辈子如果有机会,一定报你的,如果没机会,下辈子也不赖。” 江柔含笑道:“那下次我去江南,可就来让你报恩了。” 顾霜霜点头,猝不及防的给了她一个拥抱,“再见。” 江柔觉得自己还没上年纪,就开始伤春悲秋了,眼圈热热的。 马车一路驾出了南城门,沈思挥舞着小手喊,“霜霜姨,要写信给我啊,记得告诉我江南的秋草鱼是什么味道啊。” 马上的飒爽女子挥了挥手,表示一定写信。 那天,城南口的茶摊上,路过的人惊讶的看着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怔怔的对着城门口出神,泪湿了满面却不自知。 那天,他掺了些花白的头发,似乎更少了黑色。 那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全抢了 顾霜霜走后的朝堂,清净了许多,战后的房屋城墙修葺过,一切都走上正轨,当初在城外解散的十万起义军,皇帝将其变成了一支庞大的劳动队伍,送去开发西北,一月四钱银子,待遇还不错。 这些日子的皇帝很勤勉,除了政务,基本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隔三差五有这个娘娘或那个娘娘往皇极殿送些汤汤水水,日子过得倒也算安稳。 这天下了早朝,皇帝将沈十三留了下来,问,“一月后晋国使臣抵达盛京,准备好了没有?” 沈十三答:“五十万,准备好了。” 皇帝:“嗯,滚吧。” 沈十三差点没把靴子脱下来砸过去,冲口而出,“你这个卸磨杀驴的狗东西!” 皇帝笑着点头,“嗯,我卸磨杀驴。” 沈十三惊讶这货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就服软了,一路琢磨着等走出了皇极殿,他才给回过味儿来,杀气腾腾的调转脚步回走,“你他娘的才是驴!” 回头才发现,他不过才走了两步路,皇极殿的大门就已经关上了,李莲英赔着小心的挡在门口,“哎哟,沈将军,陛下吩咐了,他要处理政务,谁都不许进!” 沈十三一把推开他,“你给老子闪一边去!老子今天不给他把屎打出来,就算他拉得干净!” 李莲英心想,这人未免也太浑了,明明是他自己个儿先说自己是驴,怎么回头硬是怪到别人身上了。 不过皇帝是下了死命令了,今天要是把人放进去,他脑袋就得搬家,所以他踉跄一下,又赶忙拦上去,“将军,您真的不能进!” 话落,一排羽林军冲上来,在门口排成一排,李良英回头一看,差点儿没哭出来——薛致怕当炮灰,跑了。 这下,他就惨了。 果然,沈十三一看就炸了,一巴掌拍上李莲英的脑袋,把他的宦官小帽子拍得往下一压,严严实实的遮住了眼睛,“你长能耐了啊!还敢跟老子横!” 接下来,就把人按在地上进行了一盏茶时间惨无人道的爆锤,看得羽林军们都没敢睁眼。 等打完了,一看面前这排巍然不动的人墙,沈十三知道今天是进不去了,只得指着大门撂狠话,“狗皇帝,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明天收拾你!” 嘶! 在场的人立马就开始埋怨自家老娘,生他们的时候为啥要生一双耳朵啊! 浑人沈十三气哼哼的回家了。 今天早朝散得晚,这时候恰是正午饭时,江柔看到他回来,讶了一讶,“我以为你今日要在宫中用饭呢。” 沈十三臭着脸坐下来,骂道:“过河拆桥的东西!” 能让他这么骂的,除了皇帝也没谁了,江柔一听就知道两人肯定又掐起来了,就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道:“先吃饭吧,你早晨出去有些时候了。” 沈十三端起碗,才发觉不对,“那两个小崽子呢?” 今日太学里放假,他们这时候应该在家才对。 江柔道:“辰时就出去了,说是太子殿下给他们开小课。” 沈十三问:“辰时什么时候?” 江柔一脸茫然,“大概辰时三刻吧,怎么了?” 沈十三放下了筷子。 太子宫变救驾,又即将上战场,现在已经开始参政,每日就站在皇帝右手头排,今天巳时末才散朝,哪儿又钻出一个太子来给这俩孩子开小课? ** 玄武街道,街尾的一家地下赌场,两个孩子一高一矮,大摇大摆的往赌场里走。 守门的打手把人拦下来,“小孩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拱,滚滚滚!” 沈问斜睨那打手一眼,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砸在那打手的面门上,“瞎了你的狗眼。” 打手被砸得面上肿了一个青包,刚想跳起来打人,却看到了金灿灿的金子,手都伸出去了又收了回来,笑嘻嘻的捏住金锭,“哟,小得瞎了狗眼,小少爷里面请,里面请!” 沈问哼了一声,揽着妹妹的肩膀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 片刻后,赌坊里面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男人,对着还在用衣摆擦镜子的打手道:“王二,你怎么回事?怎么放两个小孩儿进来?” 王二晃了晃手里的金锭,小声道:“李四,你看,那俩小孩儿有钱,我瞧着他们衣裳都是上好的锦缎,大的那个胸膛还鼓鼓的,说不定都是银票,等他们玩儿一会儿,拖到后堂去全抢了直接丢出去,岂不美哉?”李四一见王二手里那么大一坨金锭子,顿时两眼也放了光,“卧槽,这么有钱?” 王二点头,对他挤了挤眼睛,李四急吼吼的道:“我进去看着他们,等会儿拖到后堂了喊你。” 都不等人回话,李四就不见了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承让了 赌坊内,沈问拉着沈思跟个小大人似的,这里瞅一眼,那里看一眼,小声道:“这家底子厚,多赢点儿,等会儿二哥哥带你走。” 沈思淡定的点头,道:“二哥哥,我动手了哦,你准备好了吗,别等会儿出不去了。” 沈问胸有成竹,“这你就放心,上!杀他个片甲不留!” 两个小孩儿出现在底下赌场里,那回头率是相当的高,旁边有人带头起哄道:“喂,小孩儿,来喝奶呢?你走错地方了,这里面可全是你爹,没有你娘!” 周围顿时一片哄笑声,沈问笑得跟个二流子一样,吊儿郎当的说,“没有我娘,可小爷带来了你娘。” 说着,把沈思往前面一推,道:“你儿子不乖,还不教训教训,赢光他的钱。” 沈思很上道很配和,一脸很纯很天真,问那起哄的人,“我可以赢你的钱吗?” 她长得跟个洋娃娃一样,水灵灵的眼睛圆圆的,跟个年画娃娃一样,乖巧得不得了,起哄的那人本想上去教训沈问,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忘了目的,被逗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就要赢我的钱?” 沈思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按在桌子上,认真的回答,“知道啊,骰子嘛,我扔骰子很厉害的哦,哥哥要不要试试?” 这下,起哄那人彻底忘记刚才被沈问骂了一回,看桌上那叠银票的眼神都在发光,恨不得上手就抢。 但是呢,赌徒也是有职业素养的,不能跨行去办土匪的事儿,要钱就要光明正大的赢回来,抢像什么话?看着两小孩儿的穿着,估计就是哪家殷实点家户里面贪玩儿跑出来的公子小姐,小孩儿的钱很难赢吗? 送上门来的钱,为什么不要? 他干咳了两声,一派正义的说,“你既然要跟我赌,我自然不好拒绝你,只不过,输了不要哭鼻子哦。” 又有人酸酸的起哄,“郑年,你还要不要脸啊?跟个小女孩儿赌,你直接抢了多干脆。” 那叫郑年的少年理直气壮的道:“我要什么脸,我只要钱。” 人群中一片呸声,郑年骂道:“也想来玩儿两把?滚后面排队去,小爷心情好了,给你们留两口汤!” 众人眼红得不得了,又不敢轻易的上前得罪他。 郑年这小子才到这片儿一个月,开始还是个小混混,没过一个月就混成了地头蛇,交际能力令人发指,哪儿哪儿都有人买他的账,不敢惹。 沈思道:“各位叔叔哥哥,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要开始了哦。” 郑年拿了两个骰盅,好心跟她解释道:“哥哥我照顾你,我们玩儿最简单的赌大小,我做庄,六颗骰子,总点数六到十八作小,十九至三十六为大,赌大小。” 沈思等他说完,眨了眨眼睛道:“哥哥,我会玩儿,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郑年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抄起一个骰盅摇得哐哐作响:“喂,三岁,你压大还是压小?” duang! 骰盅落定,沈思很随意抽出一千两银票,放在‘小’字上,“我押小吧。” 路人甲掏出一两碎银子,“那我押大,今天小爷要用这一两银子赚个满盆金钵!” 乙:“我也押大!” “我也押大!” “我也押大!” 片刻,白花花的影子就全堆在了那个‘大’字上,‘小’字就孤零零的躺了一张单薄的银票,看上去相当可怜。 沈思眨巴着眼睛看郑年,“小哥哥,开吧。” 众人也一脸兴奋,“郑年,快开啊!愣着做什么?” 沈思歪着头附和道:“开吧,小哥哥。” 郑年慢吞吞的打开骰盅。 哗! “小!竟然是小!” “我输了,不可能吧?” “赌大小也就是一半一半吧,不是输就是赢,这把算她运气好!” 沈问挑眉朝郑年一笑,不客气的把众闲家的赌资揽到自己这边,狂妄道:“小儿,被你娘收拾了吧!” 有人不满道:“嗬!这么狂?郑年,弄他,让他心服口服!” “就是,弄他!” “小哥哥,我们开始下一把吧?”沈思适时插话,众人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开,紧张的盯着骰盅。 郑年又将骰盅摇得哐哐响,落定后问,“大还是小?” 沈思装作想了一会儿,道:“还是小。” 众人有人押大,有人跟小。 郑年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了,骰盅一开,当真又是小! 沈思笑嘻嘻道:“哥哥,你是不是在让我呀?你真好!” 手上一点儿不手软的圈钱。 郑年道:“小爷不行你下把还能蒙对,再来!” 摇骰子。 “大还是小?” “大。” 骰盅一开,众人哗然,“这小女娃子有点儿邪门!” 郑年目光一沉,将骰盅推到沈思手边,说,“你做庄,我做闲。” 众人嘿嘿的笑,“郑年那对狗耳朵,听骰子一绝,绝对没听错过!” “这回小女娃要哭了!” “就是就是,跟郑年!” 沈思听着众人的话,心里骨碌骨碌的转着,脸上却还是天真无邪的笑。 过了会儿,她神秘兮兮的对郑年道:“小哥哥,你信不信你押大我能摇小,你押小我能摇大?” 众人纷纷投来白眼,“这小姑娘没睡醒吧。” “就是就是,跟那个小子一样狂!” 能听骰子,要几点摇几点的人不是没有,但那绝对都是老赌徒了,这么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吹自己会,谁信啊! 郑年眼睛一转,道,“行啊,我押大。”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座赌庄里面的每个骰子里面,都灌了少许的铅,跟标准骰子的重量不一样,就算这小姑娘真的这么牛逼哄哄个能要到自己想要的点数,只要用这副骰子摇,也绝对要失手。 叮叮咚咚,一阵骰子击打骰盅的声音,沈思道:“小哥哥,是小哦。” 说罢,就开了骰盅。 “卧槽!邪门儿了!还真是小!” “这……运气好吧?” “接连四把了,这运气也好得太逆天了吧?” “再来一把!再来!”众人嚷道。 郑年往‘大’字上丢了一锭银子,相当不服气, 沈思正准备摇骰盅的时候,他却大喊一声‘慢!’ 然后随手指了一个人,丢了个银锭子给他,“你给我押小。” 沈问眼睛一眯,纨绔派头十足,要不是个头太小脸太稚嫩,还真是挺唬人的,“赌不起就回家找你爹喝奶去,欺负个三岁的小姑娘还要耍赖,你到底哪儿来的脸活啊?” 沈思一脸懵懂的默契捧哏,“二哥哥,我今年八岁,不是三岁哦。” 郑年把眼睛一瞪,“你管我?赌不赌,不赌就把钱留下滚。” 沈问还准备说什么,沈思却将他拉住了,转而对郑年说,“赌啊,你的钱还没有赢光,怎么不赌?”说罢,便拿起骰盅,几乎只是在半空中两下,就把盅按在桌上。 郑年心中暗叫不好,正准备出声阻拦的时候,就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道,“六个六,豹子。” 说话的一瞬间,盅盖也被拿起来。 摇骰盅和打开盅盖,动作行云流水,最多不过两个眨眼,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六个六就已经摆在了眼前。 郑年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时疏忽,给忘了! 沈问把外跑脱下来,说话也不呛人了,满脸都是笑,“各位,承让,承让了。” 这幅表情,比他臭嘚瑟还要气人! 众人纷纷唏嘘感叹。 “现在有钱人家,孩子都在往这方面培养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手到擒来 郑年没想到自己纵横赌场这么多年,赌术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输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儿吧!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众人惊奇的情绪歇了下来,就开始围着沈思沈问声音不小的议论着,沈思一拱手,江湖派头很足的道:“各位叔叔哥哥,有没有想跟我组个局的呀,这个小哥哥好像把钱输光了耶。” 郑年磨牙,手不自觉的按在腰间的钱袋子上。 今天运气背,赌这两局之前银子就输了个七七八八,刚才那点儿,就是拿来给荷包垫底的了。 但是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知道她没钱了? 对于沈思的提议,众人都有点儿跃跃欲试。 她揣了那么多钱,个子年纪和相貌都很具有欺骗性,总让人有种刚才都是她侥幸的的感觉,不免想要试试手气。 赌徒嘛,有赌徒心理才是正常的事。 没过多久就有应声,沈思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郑年没钱了,他又不想离开去弄钱,自然没得赌。 本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借几个来翻本的话,还是有人给面子的,但他现在就想看这个小屁孩儿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就不信了,她还能一个人干掉整个赌场的赌鬼。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她真的能…… 一个时辰下来,无论是骰子牌九还是投壶,简直就是样样精通,就连斗个蛐蛐儿,她选的蛐蛐儿都从来没有输过。 最后看样子还是赢得不好意思了,意思意思的输了一把,输出去二两银子,差点儿没把赌徒们气吐了。 赢了这么多,就输二两,抠不抠? 再战了小半个时辰,赌徒们牙齿都酸了,再没有赶上来送钱的了。 沈思将周围扫视了一圈儿,问:“真的不赌了,那我和哥哥就走了哟,下次再来看你们。” 众人内心咆哮,赶紧走吧!别来这儿祸害他们了! 沈问把装了银子和银票的外袍往肩上一扛,一只手往沈思肩膀上一揽,一边走一边道:“等会儿去钱庄存了钱,二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这个地下赌场很大,生意相当不错,却还是有些拥挤,但沈思和沈问走的时候,赌徒们却有一种相当诡异的默契:给他们让出路。 有个男人搓了搓手,跟在他们身后,背部微弓,形容相当猥琐,看那样子,肯定是要等着打这两小孩儿的闷棍再抢钱,但是却被身旁的朋友拉住了,“这两个小娃今天是走不出去了,赢了这么多钱,孔二爷肯定不会放人的,你去,就是和孔二爷作对。” 男人盯着两道小小的背影,满脸都是贪婪,但又不敢和朋友口中的孔二爷作对,想来想去,只能算了。 郑年看着那对背影,想追上去提醒。 发现自己这个念头的时候,他恨恨的拍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关你个卵事! 沈思沈问刚刚一走出门口,却突然拦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大门,正是刚才收了他们金子的王二以及李四。 王二拦在门口,道:“小朋友,赢了钱就想走啊,不分点儿给哥哥?刚才还是哥哥放你们进去的呢,不然你们那里赢得了这么些?” 此刻,他们也不过只距离门口两三步之遥远,转过门板,拦住了赌徒的视线,赌场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出来了。 原本这种事情应该找一黑黢黢的小巷子打人闷棍,但沈思和沈问两人年纪不大,就算赌术了得,终究也好拿捏,避开赌徒们的眼,他们就等不及了。 赢了这么多钱还想走,想得美! 沈思后退一步,怯怯的藏在沈问身后,“二哥哥,他们是想要黑吃白吗?” 沈问点头,“是的。” 沈思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沈问道:“二哥哥带你打出去?” 话落,王二和李四被刺激了,上来就一手抓一个,王二直接一些,没先抓人,而是去抓沈问肩头上装钱的包袱。 原以为不过是两个小孩儿,这一下必定手到擒来,哪知道,眼前一花,只见一条腿横空扫来,扫在他面门上,直接把牙齿打掉好几颗。 王二一时不防,口中鲜血呛进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李四的情况比他好一点,沈思只是闪开了,他抓了个空。 王二捂着一嘴的断牙道:“李四,去找孔二爷调人,这小子有武功。”王二早些年走过江湖,学过三招两式,加上身形魁梧,一般一两个人奈何不了他,才敢到赌场来当打手混饭吃。 沈问一出脚,快如闪电,有招有式,一看就从小练家子的,他一口牙都断的差不多了,不敢大意。 这喊的一声,不是喊给李四听的,是喊给赌场内的兄弟们听的,果然,话落脚,赌场内就涌出来七八个提着棍子的打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私人财产 最后一个出门的,还顺带关上了门,免得被其他赌徒看见,影响不好。www.biqugecom.com 沈思看着这情况,善意提醒道:“各位叔叔,我爹爹很厉害的哦,我要是受了欺负,他会很生气的。” 王二怒道,“别听她忽悠,快抓了他们拿钱,要速战速决。” 沈问看了一眼街头,嘟囔了一句,“怎么还不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他刚带着沈思躲了两招,正准备要跑的时候,街头就有人大声呵斥,“什么人打架斗殴?” 王二一看,啐了一口,“官府的人怎么来了?” 沈思看向沈问,眼神询问:这就是你的办法? 沈问点头,挤眉弄眼:我聪明吧? 为首的捕头姓吴,上来一见是王二就骂道:“又是你个瘪三在闹事,大白天的是不是想进号子里面蹲着?” 说着,就看见沈思和沈问,吴捕头一愣。 这么大的赌场,要是跟官府没来往,逢年过节不递孝敬,那肯定是活不下来的,他专管这片儿,对赌场熟悉,当然知道王二是在做什么。 黑吃黑,怎么还吃到两个小屁孩儿头上去了? 王二抹了一把嘴角流出来的血水,上去交涉道:“吴爷,这俩小孩儿是我二姨家的孩子,调皮捣蛋得很,我正准备抓了打屁股呢,这算是家事吧,没闹事,没闹事。” 也就是随便扯了个借口,衙门每年收赌场这么些年,只要有个由头,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想到,吴捕头非但不买账,开口就把王二骂了个狗血淋头,“去你娘的,什么二姨不二姨,赶紧抱头蹲一边儿去,衙门办案。” 王二面露疑色,“吴爷,我们这儿能办什么案啊?我们最近都安分得很。” 吴捕头道:“接到举报,你们赌场窝藏了江洋大盗,这是搜查令。” 王二跳了起来,“江洋大盗?不可能,肯定是有人污蔑我们!” 吴捕头公事公办,“有没有窝藏,等我搜了就知道了,你少他娘的跟我废话,蹲一边儿去!” 寻常的盗贼不至于,但是这回这个,不得了。 周大学士前些天花重金购了一件天蚕软甲,刀枪毒火不入,本来是准备作为御贡,献给皇帝的,结果在家里放了没两天就被偷了。 周大学士那叫一个气啊,天天变着法儿的给京兆府施压,要捉拿大盗归案,京兆尹急得都想喊娘了,还是毫无头绪,嘴上都起了好几个大燎泡。 这不是今天才接到消息,好不容易有点儿线索,当然逮着不能放了。王二想说什么,吴捕头一瞪,他不得不把话憋回去了,吴捕头一声令下,衙役们撞开赌场的门,拔出刀大吼:“衙门办案,都抱头蹲下!” 赌场内骚乱了片刻,很快又安静下来,开先王二嘴里的孔二爷听到了消息,连忙出来打点。 孔二爷还没开口,沈问就抢在他前头道:“这位大人,我和妹妹是出来玩路过的,这个人不是我叔叔,我们现在能回家了嘛?” 吴捕头挥挥手,“走走走。” 王二这些人平时做些什么勾当他又不是不清楚,多半是看着俩小孩儿穿得华贵,起了歹念,现在他一心破案,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就直接赶人了。 孔二爷沉着脸看了一眼沈问肩头上的包袱,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衙门的人在这里,明面上怎么也不能太过,就算了,转而去打点吴捕头。 沈问得意洋洋,勾着沈思的肩膀,大摇大摆准备走的时候,街头却突然又来了一人。 沈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沈思也欲哭无泪,“二哥哥,今天要完蛋了。” 二哥哥面如土色,“完了完了,今天爹怎么这么有空?” 说话间,沈十三就走到了面前,沈问被吓糊涂了,脱口就道:“爹,好巧啊,你也来赌两把吗?” 沈十三一巴掌呼上他的脑袋,“赌你奶奶,沈问,你长能耐了啊,带妹妹来这种地方?” 沈问哭丧着脸,心中大吼,是她带我来的!是她想来的! 吴捕头见着沈十三,连忙行礼道:“见过沈将军,将军今日是来……” 站在一旁的孔二爷,脸色颇有些微妙。 沈十三问,“你们是来干嘛的?” 吴捕头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道:“将军,我们搜了就走,若是消息有误的话,马上就走,绝不打扰将军的雅兴。” 沈十三把赌场大堂打量了一拳,对吴捕头道:“搜,搜完马上滚!” 吴捕头愣住了。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让他搜,还是不让他搜? 话虽然是让他搜吧,但这个语气,让他很惶恐啊…… 但是大盗怎么也要找到,无奈,只能让衙门的兄弟们硬着头皮去搜。 他不用亲自动手,就站在沈十三身边陪着,大将军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谁告诉的你们这你藏匿了逃犯?” 吴捕头答道:“是一封检举信,今天下午不知是是谁从墙头丢进府衙的。” 沈十三道:“信拿来。” 吴捕头从胸中逃出检举信,双手奉上,沈十三抖手拆开,一看见那信中的笔迹,脸就青了,一脸危险的看向沈问,看得儿子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这信当然就是沈二小公子写的了。 但凡赌场,赢太多钱必定是走不了了,掐准了时间雇人把信丢进府衙,衙门派人来查,她和沈问就可以趁乱遁了。 很完美的操作,可是……他爹看向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可怕啊?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衙役们陆续来报,解释没见着人,吴捕头正准备对沈十三说两个字告别,结果对方给不等他开口,直接一个滚字就砸了过来。 吴捕头不敢得罪,忙不迭的就带人走。 沈问焉头巴脑的站在一旁,全然没有而来刚才的嚣张模样,乖得不得了。 等衙门的人走了,沈十三抄了赌场的笤帚,追着沈问打,沈问慌得没法子,钻进了一张桌子下面,死活都不出来。 孔二爷一猜,就知道了这来小孩儿的身份,上来劝道:“将军,这里人多,还请时候下领情啊!”沈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意思是回家就可以打了吗?老匹夫! 可出乎意料的,沈十三竟然还真的听了进去提了桌子腿一脚,“滚回家!” 等人走了,有人戏歔。 “刚才那个大的是沈家公子,那小的不就是……沈家大小姐?” “可不怎么的?她的赌术怎么厉害?” “王爷教的吧?你还不知道王爷早些年一个人单挑所有赌坊的英勇事迹吧?” 然而,这里的一切,沈三和沈二是没可能知道了,因为回家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这时候才知道,沈十三刚才在外面真是给他们留了好大的脸面! “老子打死你们俩个不孝子!小小年纪还学会赌了?” “他娘的赌就算了,还给衙门送检举信,生你们的时候缺心眼儿了是吧?让人抄老子的赌场,谁给你的狗胆子!” 正在逃窜中的沈问和沈思浑身一僵,对视一眼。 那赌场,是他们家的? 是老爹的? 后面暴怒追来的沈十三,那脸上凶恶的表情,让两人的头皮都发麻。 那赌场,确实是老沈的私人财产了。 上次带兵包围六王府的时候,皇帝趁机端了他的老底,他名下的所有产业都充了国库。 沈家上下这么多张嘴巴,都要吃饭呐!光靠俸禄,这府里的人都能饿死好几个来回了。 至于受贿,这是个不稳定收入,还是没有动产不动产来得实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封条都贴了 皇帝这人心肝脾肺都是黑的,上回逮着了机会,真是往死里了削他,放在郭尧谢凯名下的产业,被连锅带灶的全端了,这回回来,沈十三又重操旧业,盘了些赌场在管家名下。 大秦是有铁律的,从政不从商,这些产业,就不得不挂郭尧的名字,而衙门那边,每年虽然有孝敬,但也都是走过个过场,因为前脚孝敬了,后脚沈十三就找借口问京兆尹索贿,这钱最终还是进了他的口袋。 前一段时间就有人报上来,有两个小孩儿流窜各大赌场,打一枪就跑,抓都抓不到,一个地方绝不去两次,每次都赢得满盆金钵,那时候他没往深了想,今天才突然把这事儿和自己家的两个狗崽子联系起来。 这是气煞他也! 他妈的!还报官!还窝藏江洋大盗!要是没他在上面撑着,老巢都得让官府抄了! 气死了! 真他娘的气死了! 沈问和沈思一听竟然搞到老子的产业上去了,就知道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拔腿飞奔,一遍奔还一边大声喊娘。 今天中午沈十三饭都没吃完就出门去了,江柔以为他有公务,现在一看到把两个孩子撵得被狗追了一样,就知道下午肯定是找人去了。 她放了手中的针线,匆匆出来看,沈思沈问一看到她,呲溜一声就蹿到他背后去了,一左一右的从背后探两个脑袋,怕怕的看着沈十三,诚恳的认错,“爹,我们以后再也不赌了。” 才怪。 深十三差点儿气得跳起来,“老子今天不让你们长点儿教训就不叫你们老子!” 这俩狗崽子是不是勺?这是赌博的问题吗?这是赌场,是赌场的问题! 周闵那老头儿花了那么些钱买了件天蚕软甲要进献给皇帝,前些日子给丢了,整天哭哭啼啼的,就差没哭到御前了,找了些日子没找到,不仅没放弃,执念还越来越深,找了许多关系,多方面给京兆府施压,京兆府差点儿没找疯了,他今天要是不去一趟,赌场要是宝贝抄个底朝天,他就不姓沈! 问题的关键不在京兆府抄不抄赌场,在于抄了赌场他必须出面把场子从京兆府里面捞出来,他一出面,皇帝不就知道了吗? 皇帝知道了,这赌场还能是他的? 想都别想! 这狗皇帝,连屁眼儿都是黑的,逮着机会就想从他手里抠钱,简直丧尽天良! 沈十三越想越气人,必须要胖揍这俩孩子一顿才能好,于是冲上去提起一个就开揍,江柔还没反应过来,沈问的嚎声半条街只之外都能听得到了。 沈思得了空隙,也不跑,藏在江柔身后,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惨景。 沈十三揍了得有一炷香的功夫,江柔实在是硬不下心去了,小小的拦了一下,“那个,小问应该已经知道错了……吧?” 沈问接过询问,忙点头,“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了爹!” 沈十三:“错了?给老子把裤子扒了,看老子不把你吊起来打!” 沈思扯江柔的衣服,小声道:“娘,哥哥要被爹打死啦。” 沈十三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江柔都怕自己贸然上去被连坐着一起走。 但是沈问的惨嚎,她也实在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江柔看了看地上的草,天上的云,深吸一口气,颤颤幽幽的喊,“夫君,别打了好不好?” 沈十三的手顿了一下,挑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你喊什么?” 江柔小心翼翼,“夫、夫君?” 心头琢磨着,他是不是不喜欢她这样喊,刚一想完,却见对方丢了沈问,脸色缓了一点儿,看向沈思。 沈思眼泪汪汪的从江柔身后挪出来,转过身去背对着老爹,撅起屁股可怜巴巴的说,“爹,我怕疼,你打轻一点儿好不好?” 说完就紧紧闭上眼睛,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 结果没过多会儿,巴掌没等到,倒是被一只大脚踹了一下,她往前踉跄了两步,稳住小身板儿回头去看,只见沈十三赶苍蝇一样赶他们,“快滚!” 两个小的长出一口气,他们算是发现了,他们犯错,只要娘亲撒个娇,爹基本上就算了。 可是为什么她们撒娇就没用呢? 不应该啊?他们明明长得那么可爱讨人喜欢!江柔给悄悄给他们打眼色,俩人正准备溜的时候,郭尧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沈十三道:“将军,不、不好了!” 沈十三余怒未消,“天塌下砸你身上了?” 郭尧连连摆手,“不,不是的将军,赌场出事儿了,偷周大学士软甲的大盗,在赌场被抓到了!周大学士带人赶过来的时候衙役刚好把人带出来,大学士气得把那盗贼的脸都挠花了,现在赌场,孔生也被带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该死的身份 沈十三怒问郭尧,“衙门带人搜查的时候我就在赌场,不是没找到人走了?怎么又在里面找到了?” 郭尧答:“听说是学士府也收到了检举信件,周大学士亲自带人来搜的,不料就被搜到了,出门时衙门的人还没走远,就碰见了。” 这是当时沈问怕衙门的人压不住孔笙,准备的后手,没想到说得这么准,把自家的赌场搭进去了。沈十三心头怒火蹭蹭蹭的往上窜,转头就去找刚才被他放过的两个崽子,却见一大一小对视一眼,掉头就开溜,他拔腿就追,奈何江柔抱住他的一只手,急劝:“夫君,还是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吧,他们回来再教育也不迟的啊!” 沈十三转头过来瞪她,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江柔就眨巴着眼睛,“夫君?” 郭尧就看见前一刻还气得要炸了的将军……萎了。 沈十三骂郭尧,“还愣着干什么?人在哪里,还不带老子去?今天非把这狗杂种剁成肉酱!” 郭尧摸了摸鼻子,很无辜。 干嘛骂他啊…… 因为赌坊是挂的郭尧的名,由孔生在搭理,外人都以为孔生才是老板,沈十三怕这块肉被皇帝惦记,向来都依着潜规则,没用权,拿钱上下打点着。 钱虽然好使,但收了钱,翻脸不认人的大有先例,这回周大学士在上面压着,沈十三不露面,这个赌场就保不住了,他都走一趟,把肉从衙门嘴里抠出来。 郭尧道:“是,我们的人先来了消息,大盗要押送回衙门,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我们可以先去衙门见谢康时,告诉他该怎么做。” 沈十三觉得有道理,“那还不快走?” 他没打成孩子出气,心里面还堵着气,故意没去看江柔,跟着郭尧走了。 江柔无奈苦笑,跑去找沈二和沈三。 这俩精得很,正藏在花园里面没回房间,就怕沈十三追过去,江柔找了好大一会儿,才找到了人。 待问明白事情的始末,江柔的关注点有点偏了,“你们俩?赢了多少钱?” 沈思答:“记不得了,大概应该有个五六千两吧?” 江柔的眼前有点黑。 她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儿不是从自己肚子里面爬出来的? 人家的天赋都是在一方面做到最好,沈思可好,会武功,还会赌博,她家有这种变态的基因吗? 关于基因的问题,那是因为,他相公确实有这种变态基因。 沈十三十来岁的时候,也会是混迹各大赌坊少有敌手了。 不过这种事情,老沈顾及自己的脸面,是不会主动跟夫人讲的。 京兆府。 谢康时穿着官服戴着乌纱帽,正一个劲儿的抹冷汗。 他上方,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大秦国柱沈十三,一个是当朝学士周闵。 两人争锋相对,谁都不退让,谢康时夹在中间,谁都不敢得罪,直想哭。 周闵指着沈十三怒道:“人就是在赌场里面搜出来的,杜航窝藏罪犯,就该封!” 沈十三一点也不尊老爱幼,一把拍开他的手,“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藏哪儿就藏哪儿,是不是藏在你周府你周府就干满门抄斩?行啊,那等会儿老子给他提溜到周府去,你就是包庇罪犯。” 周闵气得满脸涨红,“你强词夺理。” 沈十三不客气道:“你夺回来啊。” “你、你!我要去陛下哪儿告你,我要参你一本!”周闵直拍桌子。 沈十三一仰下巴,“你去告啊,参我一本?谁不会参?老子也要参你!” 周闵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你!” 沈十三哼了一声,“我我么我,我是你大爷!” 说完就走了,留下周闵差点儿背过气去。 今天这事儿,善了不了了,周闵要封赌场要参他,皇帝那儿肯定是瞒不了了。 越想越气,沈十三调转脚步,就往着大牢的方向去了。 今天非得宰了那个往他地盘儿上拱的杂种! 大盗顺手牵羊了得,金蝉脱壳也更是了得,谢康时怕他跑了,单独给他关押了一间牢房,派了许多人把手,除非他变成只水蚊子,分则给他插对翅膀他也逃不出去! 大盗背对着牢们,正蹲在地上画圈圈,也不知道是在诅咒谁,沈十三叫狱卒开了门,进去提着他的衣服,把人提起来,扬起拳头正准备打的时候,对方很惊喜的喊他,“沈将军?!” 沈十三一愣,仔细的辨认了眼前这个脸上被一条条血道子遮盖了原本容貌的男人,“唐十六?” 唐勋点头如捣蒜,“是我!是我呜呜呜呜!” “嘭” 沈十三一拳狠狠的砸在唐勋的左边眼眶上,大骂,“老子早就该猜到是你!” 学士府里面,虽不如沈家,但也是重兵把守,在这么森严的府邸里面偷了东西还全身而退,除了唐勋,也没谁了。 唐勋捂着眼睛控诉,“怎么熟人还打?” 沈十三磨牙,“没宰了你就是手下留情了!” 唐勋把自己的衣领从沈十三手里解救出来,眼含希望的问,“沈将军,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吧?” 本来,他只要亮出身份就能脱险,但是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 沈十三又锤了他两下,怒气冲冲的走了。 十六王爷,就算对方自己把人头砍下来给他玩儿他也不能玩儿。 ! 唐勋见他一言不合竟然走了,扒拉着牢房的门大喊,“沈将军你回来啊!沈将军!沈将军?”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沈十三是不会理他的。 过了三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毫无预兆的,唐勋被放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泄露没,但看样子,应该是泄露了。 但是没人跑上来让他回大燕,他也就顺理成章的装傻了。 出大牢的第一件事,就是潜回了赌场,把埋在地下的天蚕软甲挖了出来,得意兮兮的在手里面抖开来看。 这可是个好东西,跟放防弹衣都差不多了,比起金丝软猬甲,有多了冬暖夏凉的功能,许多年也出不了一件,真正的有市无价。 还好他机智,提前埋地下了,否则非得被人搜走了不可。 他看了看天色,夜幕才刚刚降临,估摸着着时间,大概馄饨铺子还没有关门,他要是脚力快点儿,大概能在在馄饨馆子堵住张曼兰。 唐勋的轻功是一绝,跑起来跟一阵风一样,没多久就到了张氏馄饨铺子,但是出乎意料的,铺子居然关门了。 他又提着天蚕软甲,吧嗒吧嗒的往张府邸的方向跑。 张府里面倒是亮着灯他没敲门,翻了墙进去,找到张曼兰的院子。 她正在洗头,乌黑的长发浸在水里,抹上洗头膏,搓出细腻的泡泡。 院子里面亮着灯,她背着光,纤细的生硬看起来更加单薄,虽然知道她一身武功,但却怎么也忍不住的担心她受欺负。 这软甲多合适,进可放心大胆的收拾人,退可跑命,像张曼兰这种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再需要不过了。 给皇帝做什么? 他每天不是呆在皇宫里就是呆在皇宫里面,东西给他就是暴殄天物! 唐勋看张曼兰洗头看走了神,忘了收敛气息,臧曼丽何许人也,一瞬间就发现了有人猥琐,她的手在洗头水中一搅,拈出一颗水珠朝唐勋面门直射而去。 唐勋听见声响,这才回过神来,脚下入风一般躲避闪过,水珠擦着他的脸划过,在身上的门柱上砸出一个细小的坑,唐勋气得到后,“”张曼兰!我们怎么说曾经都有一点儿情谊,你下手怎么这么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就打死你 出手之前,张曼兰心头有点儿诡异的熟悉感,等人一跳出来,张牙舞爪吱呀大喊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 唐勋?“你怎么回来了?”想着,也就问了。 唐勋翻了个白眼儿,背着手装作一副很老成的样子进来,“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前两天张姨不是还在念叨我怎么还没回来?我回来看张姨的!” 他理直气壮。 张曼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在馄饨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前两天张姚氏确实念叨了两句唐勋,但那时是在馄饨铺子里面,加上不是饭点儿,铺子里面就两个吃馄饨的商客,那其中绝对不可能有唐勋。 张曼兰想了想,估计这人多半是蹲了她家房顶。 她重新弯下腰,浇水冲头上的沫子,觉得过两天该给房顶上插钉子了。 唐勋颠吧颠吧的跑过去,把手里的软甲搁在凳子上,殷切道:“我给你冲水吧?” 张曼兰道:“走开,别挡着我。” 唐勋嘿嘿笑道:“你后脑勺有沫沫没冲干净。” 张曼兰摸了一把,还真的有,唐勋又趁机道:“我给你冲水吧。” 张曼兰舀了水往头上倒,问他,“又准备赖在我家?” 唐勋砸砸嘴,偷偷挖了一坨洗头膏,轻手轻脚的甩在她头上,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义正言辞道;“什么叫赖?说得多难听,张姨太想我了,我是来陪张姨的。” 张曼兰又往头上浇水,但头上的沫子却越来越多,怎么也冲不干净,她手顿了顿,说,“记得交伙食费。” 唐勋惊恐万状,“张口闭口都是钱,一身铜臭味!我才走了多久?你怎么就变得这么市侩了?是谁?是谁教坏了你?我去打死他!” 说着,又悄悄往她头上甩了一坨洗头膏。 张曼兰一冲水,带下来的全是一片白沫沫,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要是再往我头上抹洗头膏,我就打死你。” 唐勋摸了摸鼻子,一脸心虚不敢再造次,张曼兰终于把头发冲干净了,直起腰来拿过旁边的帕子擦头发。 结果唐勋手快,抢先她一步把帕子攥在手中,兴奋的提议道,“我给你擦头发吧。” 张曼兰脚尖轻点,趁其不备,直接一把抓过他手中的帕子擦拭头发。 唐勋没在意,兴冲冲的拿了软甲在她面前抖开,献宝道:“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这是个好东西,你整天舞刀弄枪多不安全,这个穿在身上,要是有人捅你,保管你们顶着他的刀饭捅回去,厉不厉害?” 张曼兰目光沉沉的,“周闵家的软甲,是你偷的?” “什么偷不偷的,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这叫物尽其用,刘放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保护着,能有什么危险,你就不一样了呀,给你最合适!” 张曼兰倒了没用完的水,转身进房。 前几天才在说盗贼被抓住了,她还在纳闷,怎么光抓人,也不见审问判罪,结果是这一层原因。 周闵算是吃闷亏了,东西到了唐勋手里,是拿不回去了,看来,这老头只能继续哭。 唐勋追着她的脚步准备进房间,被拦在门口,张曼兰把湿帕子甩给他,说:“我要睡觉了。” 然后嘭一声关上了门。 唐勋把她擦头发的湿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脸陶醉,冲着门内大喊,“你头发还没干,等干了再睡!” 没人应他,他却欢欢喜喜的甩着帕子朝张姚氏的房间跑过去了。 张姚氏还没睡,见了他满脸都是惊喜,“小唐?” 唐勋轻轻热热的黏上去,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张姨,这么点儿时间不见,你怎么就年轻成这样了,我看着都不敢认了,最近吃什么啦用什么啦,这皮肤怎么就这么好?” 张姚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你这孩子,净瞎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年轻什么。” 唐勋一本正经的反驳,“谁说的不年轻,我要是不认识您,有人跟我说你二十五六岁我都相信!” 张姚氏笑呵呵的戳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了一眼张曼兰房间的方向,低了低声音说,“你这嘴啊,多花些时间去哄哄曼兰。” 唐勋做西子捧心状,“我哄了啊,可是她不如张姨赏脸嘛!” 张姚氏被他浮夸的模样都得更开怀。 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冷情慢热,但只要唐勋不放弃,总还是有希望的,二十好几了,除了唐勋和江蕴,基本上不和其他男人多说一句话,这怎么能行? 她悄悄思量过江蕴的可能性,被推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那个女的是? 江蕴和那姑娘看起来,也就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没有一丝出格的地方,而且江蕴有两回来吃馄饨,还带了个好看的小姑娘,听说是个太医,那两人饭间斗嘴斗得凶,你来我往的,怎么看都像打情骂俏。 她问,“前些日子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走了?把张姨担心坏了。” 唐勋随口答道:“家里出了些小事情,我回去看一看,不过事情了了,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回来看张姨了哦!” 等等 张姚氏神色一僵,盯着唐勋的眼神变得有些犹疑,唐勋察觉到了,问,“张姨,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张姚氏试探着问,“你回大燕了?” 唐勋不明所以,答道,“是的啊。怎么了?” 张姚氏这才想起来,这是一个王爷。他身上完全没有王爷的架子,也没有皇室的贵气,倒是江湖气息很足,加上皇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让他在大秦一呆就是这么久,让他在馄饨馆子里面扫地也不管,时间久了,张姚氏都忘记了,这是大燕的十六王爷。 她的神色开始变得很复杂。 大燕的十六王爷,身份这么金贵,皇室里面,妾室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张姚氏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不通政事,她的眼睛里面,暂时只看得到最直白的冲突——妾室。 她不知道各国蓄势待发,秦燕结盟也只是暂时,等晋楚之乱一结束,大秦和大燕会当如何? 张曼兰的封了官,身份非比寻常,她的婚姻也会掺杂政治因素,皇帝会允许她跟一位外国的王爷成亲吗? 路,还太远。 不过就目前来说,妾室才是张姚氏最关心的问题,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试探着问,“小唐,你们大燕王爷,最多可以纳多少位妾室?” 唐勋愣了一下。 别说是皇亲,就算是平民百姓,只要你纳得起,就没有最多的说法,他一个王爷更是没有限制了,普天之下皆是如此,大秦也没有限制王爷纳多少房妾室的规矩,为什么这么问? 他盯着张姚氏紧张的脸,电光火石之间,就悟了。 他拍着胸脯大声保证,“张姨,您就放心,但凡曼兰要是嫁了我,我这辈子要是纳一房妾室,就叫我断子绝孙,终身不举!” 这个誓,很毒,很真诚,很有分量,张姚氏紧张的情绪缓了缓,笑着客套,“你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 说着,话锋一转,又问,“你是个王爷,你不纳妾,你皇兄不管你吗?” 蜀国还没灭的时候,甄禾也是被塞到了六王爷刘朴的手里,只生在皇室里面,不管男女,婚姻多少都是不能自主的,这点儿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 唐勋道:“没事儿,他管不了我,我娶谁不娶谁,我自己说了算。” 张姚氏彻底放心了,看着唐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满意,两人又说说笑笑的,聊了大半夜。 这边谈笑欢乐,张曼兰在房间里面,却很煎熬。 原本说自己要睡觉的人,坐在床沿上,湿哒哒的头发披散在背后,如墨一般的颜色,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连唇上都没有多少血色。 她闭着眼,像是在忍耐,等待这一阵疼痛过。 她身上的衣服半垮着,露出左边的整个肩头和半个胸口,靠近她心脏的那块地方,一块如蜘蛛网一般的黑色痕迹印在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张曼兰忍过一波疼痛,看了一眼悬挂在天上的月亮。 今夜,是满月。 那院,嬉笑的聊天声还在继续。 第二天早上,皇宫就来了人,李莲英亲自来宣旨,请十六王爷进宫。 张曼兰正准备着上朝,闻言奇怪的看了唐勋一眼。 他非法留在大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皇帝一向都秉承三不管的态度,怎么今天突然想起他了,一件软甲,皇帝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问李莲英,这太监也只是笑呵呵的说,“奴才也不知道,要不张大人同见见陛下?” 张曼兰摇了摇头,“我随口问问。” 唐勋倒好像没多意外似的,一早就穿得端端正正,李莲英一来就眯眼睛笑着黏在张曼兰身边。 “曼兰,你每天早上就走这条路?” “这么远啊?深冬的时候岂不是很危险?那时候天都还没有亮。” “要不以后我送你吧?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背你跑。” “曼兰?小张。” 李莲英跟在后面,偷偷笑的样子看起来很猥琐。 进了宣武门,同样来上朝的官员多了起来,人人都看着唐勋跟连体婴一样,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一步。 张曼兰实在受不了了,“你离我远一点。” 唐勋立即灵魂三连问,“为什么要离你远点?皇宫能并排走吗?我看见好多大人都是我们这样的啊?” 张曼兰闭嘴了。 到了时间,上朝的钟声一响,大臣们鱼贯涌入大殿,李莲英领着唐勋走在最前面,“王爷,这边请。” 唐十六作为唯一一个能和太子并肩站立的人,相当嘚瑟。 今天早上的主题有两点。 一是挑明唐勋的身份,从今以后他在大秦的身份就不是一个在馄饨铺洗完的小偷,而是大燕的十六王爷,一言一行,都是要负国际责任的。 二是让他往大燕去信,问问他们当政的皇帝到底是否允许他留在大秦。 主要是这王爷忒不像个王爷,好好的尊荣不享受,要跑去做小偷,万一哪天被人打死了,这个责任大秦负不起。 哪知,唐勋跟变戏法一样,当场掏出大燕皇帝的圣谕,大概意思是说,小弟顽劣,请大秦兄弟照顾则个。 皇帝当时就有种深深的不对劲感觉。 他将唐勋的身份昭告天下,就是要赶人走,大燕皇帝怎么会允许王爷光明正大留在这里? 不科学。 世人都知道唐十六十分受先帝宠爱,甚至有有意让其继位大统的迹象,可现在大燕当政的不是十六,而是十六的哥哥。 除了质子,断没有王爷长久留在别国的道理,当政者很容易被人非议容不下手足。 现任的大燕王最在意名声,怎么可能会同意? 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国玺做不得假,同意了就是同意了,皇帝只能假笑两声,虚伪的要给唐勋安置住处,被拒绝后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节约了。 两个月后,是晋国使臣来访的日子。 上次宫变晋国出了不少力气,这次来,就是为了缓解两国关系,看看能不能将此事善了。 挑拨失败后,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听说这次晋国主动割让了十二个州郡,另赔有黄金珠宝无数,由使臣带着圣旨来和谈。 说是和谈,但二十万士兵非法入境的责任,晋国并没有承担,全都推到了宋成宣身上。 面子上,还是要做得好看的。 两个月转眼而至,晋国求和的诚意很足,带的东西多,使臣团的队伍也就庞大很多,足五百余人。 皇帝上次闷亏吃得大,早就憋着一股邪火要发,让沈十三带了一千人在城门口迎接使臣团。 晋国方向在东,便从东城门入,城门口早已经被清场,沈十三领人在门口等着。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百姓们的特质,就算早已经清场,清场范围之外,人山人海围满了人,有生意头脑好一点的,揣了各种坚果零嘴在满场中售卖,生意相当的火爆。 人群中,张曼兰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静静的站着,唐勋仍然跟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边,人群攒动中,唐勋用手肘去捅张曼兰的策腰,惊讶的问,“那是不是江蕴?他旁边的那个女的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那边有颗树 “是方太医?” 张曼兰顺着唐勋的话看过去,发现确实是方小槐。 这个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了,还在征蜀的时候,方小槐就只在军队里呆了一年,就被江蕴送回了京。 皇帝的本意就是要笼络江蕴,既然人家送回来,也不能强塞,否则就成了监视。 最近太平下来了,方小槐就老觉得江蕴这个人阴魂不散,走哪儿都能碰得到,做什么都能和他沾上边。 她不知道,张曼兰是知道的,哪来那么多偶遇,全都是江大哥假做偶遇。 这次方小槐是奉命来的,不仅是他,还有太医院的一干太医,全都来守着待命。 江蕴么,肯定是自己晃荡来的。 唐勋一脸八卦的问,“曼兰,方太医边儿上的那个男的是谁?” 张曼兰看他指的那个人,答道:“季丞相的长子,方太医的师兄。” 唐勋吸一口气,幸灾乐祸的自语,“师兄啊?青梅竹马啊?大江要头疼了。” 这时候,大江的头是真的很疼。 方小槐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又是你?” 江蕴也做出一脸嫌弃的模样,“怎么又是你?你跟踪我?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方小槐不客气的呸了一声,“你有没有脸?谁跟踪你!” 江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道:“季太医也是奉命而来?” 季修然点头,“是啊,江大人也奉命?” 江蕴呵呵一笑,道:“不是,这么大的场面,随便来看看。” 季修然朝他露了个友好的笑,不再说话。 季太医是出了名的温润如玉,风度极好,一张俊秀的脸,翠竹一样修长而挺立的身形,京中许多大家闺秀的暗许芳心。 江蕴心里跟吃了只苍蝇一样,觉得怎么看这人都不太对劲。 晋国使臣入城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周围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维护秩序的士兵拦了一堵人墙,把看热闹的拦在外面。 季修然他们这群太医本来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但是人实在是太多,周围的百姓不听招呼的挤过来,他们连站都站不稳。 方小槐被挤得东倒西歪,江蕴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靠过去,把手放在她背后,就等着她一个站不稳往自己怀里倒。 哪知道,她确实是被挤了一个踉跄,然而,这个并不会武功的女人,硬是用一种不太可能的诡异姿势,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挥着手去喊季修然,“师兄,你拉我一把,这里人太多了。” 季修然本来就是准备扶住他的,闻言便自然的搂住她的肩膀,皱着眉道:“怎么这么多百姓,等会儿那场面,他们受得了吗?” 方小槐道:“他们估计还不知道,等会儿见了血,应该就会散了。” 她靠在季修然身上,那样毫不扭捏的模样和态度,好像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他们已经习惯了。 江蕴的那条手臂顿在半空中,周身的气压很低。 他从钱袋子里掏了块儿碎银,拈在指尖,看准季修然的手臂,狠狠的弹出去。 ‘咚’ 银子落了地,季修然突然觉得手臂一阵剧痛,下意识的缩了手,捂住被银子弹中的地方,狐疑的四处观望。 方小槐一下被人流冲出去两步远,对着他喊,“师兄,你干嘛呢?” 疼痛渐渐消失,季修然也没找到使他疼痛的源头,只能暂时放了心头的疑惑,背着药箱子朝方小槐移过去,伸手重新将她揽过来。 就在指尖要碰到师妹时候,两根手指突然出现,夹住了他的手腕,他顺着看过去,发现是江蕴,“江大人?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季修然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搭在了江蕴的肩上。 江蕴松开两根手指头,拍了拍季修然的胸膛,十分坦然的说,“季太医,人太多了,站不太稳,劳烦扶我一把。” 季修然震了一下,脑补了自己和江蕴在路人眼中,是如何的勾肩搭背,被他摸过的地方霎时就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僵硬的在人群中寻找方小槐的踪迹,却发现小师妹已经不知道被人流冲到哪里去了。 “江大人,你若是站不稳的话,那边有颗树,你可以过去抱一下,那个比我稳当多了。”他说着,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江蕴不看他,按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视线在人群里面搜寻方小槐的身影,然后再两三丈之外的一个角落里面,看见她被挤得越来越远。 他收回目光,看向季修然,“季太医作为大夫,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树太远,我过不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疼疼疼疼! 季修然有些着急,使劲儿的将自己的手抽了抽,发现江蕴明明就是两根手指头风轻云淡的按在他手上,他的手臂却半分也移不动。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武功高强,怎么会站立不住? 正在这时,人群躁动了起来。 “快看!晋国的使团进城了!” “是啊,好多人呢?还有好多车,拉的都是好东西呢!” 季修然下意识的朝城门口看过去,果然是晋国的使臣进京了,为首高头大马上的,应该是他们的首辅孟锦业。 据说这人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但凡给他开口的机会,不论意志多么坚定的人,都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晋国派这人来,恐怕就是想让他来忽悠的。 孟锦业一入城,他身后的城门立即被关上,他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心中登时有了让他绝望的猜想。 再回头一看,果真无数精兵手握长枪大刀,迅速的将他们包围起来。 周围响起百姓的吸气声,“嘶,原来陛下不是同意议和,是想要瓮中捉鳖!” “不止,他还想骗人家的金银珠宝!” “肯定是了,不然当时为什么要答应晋国的议和请求,肯定就等着人家带着钱财过来,杀人越货!” 孟锦业的脸色相当难看,他脑中迅速转过各种应对方法,也只在两个眨眼之间,他便对着立在阵前的沈十三大喊,“沈将军!除了十二个州郡和钱财,我们还带了更真诚的诚意来给贵国赔礼。” 哪成想沈十三跟压根儿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大手一挥,“片甲不留!” 一时间,杀声震天。 为了避免引起百姓的恐慌,皇帝足给了三千精兵,全都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好手,对付孟锦业带来的五百使团士兵,压根儿就不费吹灰之力,不到小半个时辰,一场厮杀就归于平静。 城门口横七竖八的躺了上百具尸体,沈十三打马奔上前去,抓住跑得鞋都掉了的孟锦业,挥刀砍下。 孟锦业瞳孔猛缩,大吼道:“沈战!你杀了我,就永远别想知道沈毅的真正死因!” 刀尖在孟锦业面前半寸定住了,沈十三拧眉看向他。 孟锦业冷汗直冒,抓紧机会道:“你以为沈毅的死因真的那么简单吗?你太天真了,你被刘放骗了!” 眼见着有机会,他准备再说下去的时候,却见面前的刀重新高举,狠狠挥下! 人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的时候,传说中能够颠倒是非黑白的那张嘴,还大大的张着,没有闭上。 沈十三用刀尖将人头挑起来,扔给近旁一个士兵,道:“吊在城楼上挂三天。” 老百姓受不了这么血腥的场面,除了少许胆子大的,大多数都哄散离开,人群稀疏了,差点被挤成人干的方小槐才得以回来,挎着药箱,冲向刚才那片战场。 那里躺了些受伤的大秦士兵,虽然不多,但也有些数量,他们太医院一共来了十个太医,足够了。 在经过季修然身边的时候,她驻足忧愁的看着搂搂抱抱的两人,“师兄,你们这是?” 季修然像被烫着了一样,飞快的缩回手,这次没再被按住,很轻松的就收了回来,他解释道:“江大人说站不太稳,让我扶他一下。” 江蕴点头,“是这么回事,你别多想。” 季修然发现,师妹眼中的忧愁更浓了。 方小槐打住了心中奇奇怪怪的想法,道:“已经开始救治了,师兄,我们走吧。” 季修然恍然若梦,赶紧点头,将药箱往肩上抬了抬,“走吧。”然后就跟着方小槐一同开始参与救治。 江蕴看着两人的背影,拍了拍肩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负手踱步跟了上去。 沈十三今天的火气似乎很大,一战完后,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提着刀在战场中巡视,见着有还躺在地上抽抽、没有断气儿的晋军,就补上一刀,一路走下来,跟插萝卜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江蕴走过去,问,“今天吃炸药了?” 沈十三憋着哼了一声,“老子的赌场瞒了这么久,被你家侄子一锅端了。” 江蕴听说过这个事。 好像是说沈问为了圈钱,举报某赌场窝藏小偷,官府把赌场抄了,结果后来发现小偷是唐十六,虽然沈十三出面后京兆府了有了压力,不敢抄他的赌场,但最近皇帝在变着法儿的想从他手里捞这块肉。 小偷不能打死,儿子不能打死,难怪他一副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 江蕴嘲笑道:“一个赌场就心疼成这个样子,看你那点出息,我名下有好几个,你想要的话全给你,回家不准再拿小问撒气。” 沈十三冷哼了一声,道:“你懂个屁,老子名下八个赌场十九个酒楼外搭无数动产不动产,马上就要便宜刘放那个吸血鬼了,你全赔给我?全给回家就不揍他。” 就算他那日弃车保帅,舍弃了那个赌场,他私营产业的事儿也瞒不住了,官府不注意还好,一旦注意到了,肯定得把窝藏大盗的赌场查个底朝天,反正横竖他都得舍财。 气啊!气死他了! 江蕴的面皮抽了抽,“打扰了。” 说完转身就走,半句情也不帮沈问说了。正好,地上躺了个还在哼哼的晋国士兵没有断气,沈十三怒气腾腾,一刀插进了这个士兵的脑袋,鲜血合着脑浆子飚在他的鞋面上,他骂了一句,丢刀,吩咐手下把这里收拾干净,就丢下这一摊事儿,回家去了。 江蕴看着他这架势,心里为沈问默哀了三分钟。 一顿毒打,又是逃不掉的了,小侄儿,希望你能活着长大。 江蕴左右晃荡着,慢慢往着方小槐这边走过来。 她正给一个受伤的秦军士兵包扎手臂,士兵靠着墙角坐着,左边手臂被砍了一刀,她就蹲在左边,认真的清理伤口。 她一边动手,一边问,“疼不疼?疼你就说,我尽量轻点儿。” 上次给皇帝抱着手指头,被人嫌弃手重,现在的小方太医,不仅要专攻妇科,连外科也必须精通——皇帝命令的。 这次外科包扎演练,她也是被点名弄来的。 士兵憨厚的笑着,说,“不疼,小大夫细心又细致,一点儿都不疼。” “是吗?上次还有人说我手重,被人嫌弃了一通。” 士兵道:“谁那么金贵,这么轻还嫌疼,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方小槐赞同,“我也觉得,有的人就是矫情毛病多。” 士兵笑了笑,片刻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小大夫,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少岁了,我叫李霖,你哎哟” 正说着,搁在地上的右手一疼,他一看,发现一只脚正踩在他右手上,左右来回的碾着,手背都给他碾红了。 “哎哟谁啊?踩着我”一抬头,剩下的话吞进了喉咙,“江、江大人?” 江蕴微笑的看着他,“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李霖疼得脸都扭曲了,却只能咬着牙回答,“没、没问题。” 方小槐蹲在李霖左侧,没见着江蕴的小动作,一听说是江蕴,头都没抬,假装没听到。 江蕴道:“看人家小伙子疼得脸都青了,小方太医这毛手毛脚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江、蕴!怎么哪儿都有你?你跟着我到底想干嘛?!” 江蕴笑道:“沈战叫我留下来打扫战场,怎么就叫做跟着你?我是见你这样毛躁的对我的兵,我心疼。” 方小槐狐疑的看着面色痛苦的李霖,“你刚才不是说不疼吗?” “不,不”李霖本来是想说不疼,结果刚说了个不字,右手背上就传来一阵被碾踩的剧痛,不由自主的就改了口,大喊道,“嘶疼疼疼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到你给我撑腰的时候了 除了战场有些特殊,这场战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场小型战役,秦军的伤亡人数没超过五十人,大都是些轻伤,偶尔有一两个重的,季修然瞧见了,就招手喊方小槐过来处理。 没办法,自从上次皇帝觉得方小槐如此毛手毛脚,不太配成为一个合格太医的之后,严抓了她的外科,据说是要不定期抽查的。 这个不定期抽查,让方小槐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穿小鞋了。 战场清扫完过后,太医院的太医们结伴着回了太医院,只有方小槐和季修然结伴。 方小槐今日其实是休沐的,现在可以自由分配时间,她问季修然,“师兄,建国和立业有没有闯祸?这两天我爹得闲了,我去你家把它们接回来吧。” 她早先养的那条特别能生的猫已经寿终了,建国和立业是它留下来的种,它们的娘是特别能生,它们是特别能让别的良家妇猫生,方小槐家里养了不少流浪猫,前段时间她和方院判都忙,几天没照看住,就被弄怀孕了好几条。 生那么多,她没那么多精力照看,送人也没人要,实在没办法,只能先送到季修然家寄养。 季修然苦笑道:“你那两只猫,精力是真旺盛,你再不将它们接回去,我都要当做赔礼赔出去了。” 方小槐哈哈的笑,“那是师兄有魅力。” 季修然自嘲了一句,方小槐就能猜出个大概。 自从沈十三开了先例,大龄剩男风就盛行起来了,原先整个盛京年龄不小、又有钱有权未娶妻的男人,能数出一个沈十三就算是极限,可现在二十六七还未成家的,能论斤来称。 季修然就是其中代表,有个当贵妃的姐姐,做丞相的爹,自己又是太医院的顶梁柱,前途简直无量。 他不仅没有妻,还没有妾,比当时的沈十三更加让人疯狂,更何况沈十三是个没素质不懂浪漫的钢铁直男,季修然不一样啊。 风度翩翩,斯文有礼,多少女子想给她做妻做妾。 但他这个人,看起来对谁都很有礼貌,连路边的乞儿都能跟他说上两句话,但实际上他这个人周身的有一层真空的,哪儿都有朋友,但跟谁都不交心,姑娘的求亲之路,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能拒绝你,还让你觉得这个人好有风度,我为什么要为了一己私欲去为难他,我真是太混账了。 很多苍蝇围着他打转,就是找不到缝,方小槐的两只猫,让众小姐们看到的缝。 原先不养猫的小姐,肯定就开始养猫了,也肯定每天轮流的抱着猫到丞相府上讨教育猫经。 而建国和立业绝对不是两条能经得起美色诱惑的好猫,在小姐们向季修然讨教如何正确养猫的过程中,它们不知道搞大了多少美少猫的肚子。 季修然作为暂时的主人,肯定要为此事负责。 姑娘们也肯定只想让他以身作赔。 方小槐拱手作揖道:“没想到给师兄带来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改日请师兄喝酒,最好的桂花陈酿!” “两只猫叫建国和立业,方小槐,怪不得你自己用个猫的名字,原来是把人名给猫用了。” 方小槐眉心一跳,转过去质问江蕴,“你怎么还没走?” 江蕴淡淡道:“这路不是你们方家的,你能走,为什么我不能走?” 方小槐看了一眼这方向,江蕴确实要从这边回家,顿时语塞,气得不轻,她恨恨的磨了磨牙,拉着季修然转了方向,朝福满楼走去,“我和师兄要小聚一下,江大人慢走。” 江蕴微笑,“方太医慢走。” 等两人走没影子了,他做了个手势,四周无人,但是张曼兰知道,一定有千机楼的谍者做坏事去了。 她上去和江蕴并行,有些幸灾乐祸道:“少见你吃瘪,感觉怎么样?” 两人是从小的交情了,不太注意男女大防,可唐勋就不乐意了,他把张曼兰往旁边拉了拉,低声道:你走过来一点,那里有个石子,别绊了。” 江蕴往地上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张曼兰怕他不依不饶的发神经,依着他的话离江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江蕴道:“小时候给你撑了不少腰,到你给我撑腰的时候了。” 张曼兰笑道:“当然当然,江大哥请说,赴汤蹈火。” ...... 福满楼的桂花酿是方小槐的最爱,每次和季修然约酒的时候,这里都是必来的地方。 这里生意不错,他们来的时候大堂已经人满了,两人不得已跟人拼了个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相亲局 有外人在,师兄妹的话题就要拘谨一些,一些关键词,比如‘陛下’‘太医院’都不能说,季修然挑了个话题,有些感兴趣的问,“最近你和江蕴走动得有些频繁?我见你俩同行好几次了。” 方小槐点了两个菜,再叫了一坛桂花酿,道:“师兄,孙太医看眼睛很有一手,你该抽个空去看看了。” 季修然看着她,她继续道:“这不叫走得近,这叫势同水火,当初我就不该学医,我该去习武,姓江的但凡敢靠近我一丈之内,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季修然笑道:“你的火气很重啊。” 方小槐道:“你要是我,你的火气也重。” 两人交谈着,食客们忽然躁动了起来,人人都往后院里看去,不一会儿,有人大吼,“着火了!着火了!” 浓烟滚滚,食客们纷纷丢了筷子,逃出福满楼,掌柜伙计们忙着救火,也没人管客人们到底结没结账,季修然往桌上放了碎银,也拉着方小槐跑了出去。 “看来今天这酒是喝不成了。” 方小槐有些火大,“最近是犯了太岁,我连吃个饭都吃不清净。” 季修然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手臂又是一疼,跟刚才在城门口被什么东西打中是一个感觉。 他下意识的缩了手,四处看去,周围人来人往,谁都没有什么不对劲,地上躺了枚小石子,被来往的人用脚尖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他垂眸,遮住了满眼的思索。 方小槐没发觉异常,边走便道:“今日这顿酒先欠着,改日再请你喝,我今天得找个寺庙拜一拜。” 季修然敛了面上的神色,道:“行啊,那我陪你去。” 方小槐摆摆手,“算了,不耽搁师兄了,我自己去就行,晚上来接建国和立业。” 季修然点头,“那你自己当心些,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师兄一直都在。” 两人告别后,方小槐往最近的长兴寺去,季修然则是回府。 季修然回家后将两只猫的一应东西收拾了,去猫舍里找猫,却发现猫不见了。 他心里顿时有些奇怪的感觉,找遍了院子也没找到,他喊来管家吴荣,“建国和立业去哪里了?照看的下人呢?” 吴荣往猫舍里一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立刻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极为看重这两只猫,寻常人摸都摸不得,建国和立业一般都在这院子里面,又专人看守,此刻找不到了,他的责任很大,他连忙道:“公子息怒,奴才这就让人去找。” 季修然道:“半个时辰。” 吴荣连连点头,“是。” 府中看猫的丫鬟被找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们一直都在院子里,见许久没有东西,以为建国和立业是回猫舍里睡觉了,没想到是不见了。 也就是说,她们不知道猫去哪里了。 吴荣立即组织了下人,满府的翻两只猫,直到晚上,方小槐从长兴寺过来接猫。 府里鸡飞狗跳,下人们都满脸土色,她抓住吴荣,问:“吴管家,这是怎么了,府中发生什么事了?” 吴荣见是她,双膝一弯就跪下去了,“小姐。” 季修然是方小槐的师兄,季丞相和方院判也相交甚密,两家关系很近,方小槐还时常来府中走动,下人们都直接直呼她为小姐。 方小槐去扶他起身,“吴先生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吴荣擦着冷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道:“小姐,吴荣弄丢了小姐的猫,实在是该死!” 方小槐皱着眉问,“不见了?是不是跑出去玩儿了?” 吴荣答:“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这时候,季修然出来了,他一脸歉意,“师妹,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的猫,还将它们弄丢了。” 方小槐也心疼猫,但这事儿也不能怪季修然,她反过来安慰,“猫腿也不长在你身上,不怪你,说不定是被哪家的小母猫勾跑了,过两日便回来了,再找找吧,应该能找到的。” 她心不在焉的留了一炷香,就离开了。 季修然望着门口,道:“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吴荣连忙领命。 方小槐离开丞相府,沿着这条街转了两个来回,也没见着猫影子,时间实在不早了,才作罢回家。 建国和立业除了性子浪荡一点,还是十分恋家的,不论玩儿得再疯,天黑就晓得回家,怎么会不见了? 家里亮着灯,方院判还没有睡下,管家贺望见方小槐回来,拢着手对她道:“小姐,老爷等您好久了,正在中厅呢。” 她问,“等我好久?有什么事吗?” 贺望不敢多言,知道:“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方小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还神神秘秘的。” 中厅里,方院判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聊着什么,两人你来我往,看起来相当投机。 方小槐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朝方院判道:“爹,女儿回来了。”又朝那年轻人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 “听说中午就完事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语气虽然有些严厉,却包含了些宠溺和担心在里面。 方小槐乖巧答:“我去师兄家看建国立业去了。” 方院判听是去了季修然家,也就不再问,对她道:“快过来,这是周黎明,周公子。” 说完,又对周黎明道:“这是小女方小槐,让周公子见笑了。” 周黎明笑道:“前辈言重了,是小生让方姑娘见笑了。” 他说完,转头对方小槐道:“方姑娘,又见面了。” 方小槐有点儿懵,“你是” 又见?这人是谁?她不认识啊! 周黎明道:“中午我们在福满楼见过。” 方小槐恍然大悟,“哦!是你啊!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不好意思啊方公子。” 这人,就是今天中午和他们拼桌的那个人。 周黎明此人风趣,他道,“方姑娘,在下周黎明,姑娘这回可能记住了?” 方小槐拱手配合,“记住了记住了。” 方院判见两个年轻人聊得很来,心甚慰,“小槐,周公子一直在等你,还没有吃晚饭,我叫人做了饭菜,你陪周公子一道吃。” 方小槐回来的路上已经在路边摊上吃过馄饨了,但她说,“好啊,正好我也没吃饭。” 方院判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我去催一催厨房,你们年轻人先聊。” 方小槐瞧着,自家老爹这脚步,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事实上,不是她觉得,是真轻快了很多。 方院判这一辈没有儿女,只有一个方小槐,虽然是捡来的,但对父女俩的感情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是真的把这女儿当亲生的疼。 方小槐今年二十五了,已经不能用大龄剩女四个字来形容她,简直就是斗战剩佛。 这着实是一件十分灵异的事。 论样貌,她算上乘,论家世,也不算太差,论才请,还是一个女官,性格开朗,无不良嗜好。 就这么个条件,居然剩到了二十五岁,简直不科学。 方院判自己寡居了一辈子,虽然学术能让他充实,女儿能让他开心,但毕竟身边还是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偶尔也会觉得孤独。 自己都这样了,不能让女儿也步他的后尘,所以方小槐二十五岁高龄未嫁,他急,非常急。 再不嫁,这辈子都悬了。 周黎民是礼部侍郎周刻的长子,今年二十三,家世样貌品行都很过关,也未成婚,周刻应允,如果两个年轻人愿意,两家结亲后,绝对不会亏待了方小槐。 所以,今天这饭局,是个相亲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深入了解 方院判走了,中厅里就只剩下两人,周黎明拱手对方小槐道:“今日福满楼一见,在下方知传言不假。” 方小槐找了一路的猫,有些口渴,她坐下来给自己喂了一大杯茶,道:“周公子请坐。” “传言?” 周黎明折扇在胸前轻点,颇为自信的模样,“传言小方太医医术惊人,貌美如花。” 现在已经是极冷的天,方小槐看着他手中的扇子,总觉得面前有一股冷风吹过,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她接了个茬,“哈哈,过誉了。” 经此一句,再无言语,中厅静了下来,她悠闲的喝着水,周黎明斟酌了一下字句,道:“方姑娘可知,方前辈请在下来府中做客,是为何?” 方小槐点了点头,一点不扭捏,“是相亲?” 周黎明惊讶于她的直白,但也正好省得再去解释一次,于是比她更直白,“那方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方小槐唔了一声,客观道:“相貌堂堂,气度极佳。” 周黎明心里小小的开心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在下在福满楼便很欣赏姑娘直爽的性格,如今你对我的印象也尚可,那你看我们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明日在下便让家父来提亲。” 说完,他看着她。 方小槐放了手中茶盏,语重心长道:“周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黎明点头,“自然当讲,姑娘请说。” “你我不过一面便谈婚论嫁,周公子,恨嫁的应该是我才对。”她似开玩笑一样说了一句。 周黎明愣了一下,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说法,“可是姑娘对我的印象不是也很好吗?” 方小槐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表达成亲不是见一面就能敲定的事儿,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周黎明更迷茫,“深入了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也已经见过面,双方印象都还尚可,为什么还要深入了解? 方小槐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能让他明白成亲之前是要先谈个恋爱的,而不是隔着帘子见上一面就下聘礼。 她无奈扶额,“周公子,你买把扇子还要挑挑上面的画是否合你心意,成亲这么大的事,总要先了解一下对方的性格吧?” 方小槐不觉得相亲是对生活的妥协,她并不反对这种形式。 主要原因有二。 一是能让方院判宽心。 二是这辈子她想要靠自己成亲,恐怕是不能行了,包办婚姻好,包办婚姻好啊! 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年龄段,过了十七八岁能够为爱奋不顾身的年纪,那时候她整天泡在太医院,没有时间去谈恋爱找对象,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很难用力去爱一个人了。 青春简直就是喂了狗! 轰轰烈烈很美好,平平淡淡也没什么不对,既然方院判认可了周黎明,至少说明这个人的人品还是过硬的。 只是,这种见面就订婚的习俗,她还是不太能接受。 周黎明若有所思,反复琢磨这四个字,“深入,了解?”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大秦民风稍微开放些,男女之间相亲,不用隔着帘子相看,一般就是长辈引荐一面,这一面,便定终身。 若是相中了,女子就会娇羞的对父母道:“女儿全凭爹娘做主。” 若是没相中,女子就会恼怒的对父母道:“女儿还想多陪爹娘两年,暂不考虑婚嫁。” 男子同理。 从来就没有‘深入了解’这一说法,就算是要深入了解,也是订婚之后,未来的小两口结伴出行,看个桃花,赏个翠竹之类的。 半晌,他将折扇在手心儿里一拍,道:“姑娘说得有理!三日后在下邀请姑娘过周府游园,方姑娘可赏脸?” 方小槐点头,“好。” “方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叫你小槐吗?” “名字不过代号,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门厅外,方院判撸着胡须看着里面相谈甚欢的两个年轻人,却有些愁眉不展。 希望,这次能成吧,小槐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 周黎明一直待到半夜,最后方小槐实在困得熬不住了,才不得不提醒,“周公子,天色已晚,你看?” 他这才醒悟过来,连连道歉,“我与小槐一见如故,竟忘记了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周黎明离开后,方小槐眼睛都睁不开了,回房间往床上一倒,就睡了过去。 房顶上,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隐在夜色里,待她睡下后,像只狸猫一样在房顶上跳跃着离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嫌弃 而此时,江府,江蕴的书房里。 他坐在桌后,修长的指节无意识的敲击桌面,面上看不出喜怒。 “深入了解?” “一见、如故?” “三日后游园?” 喃喃自语着,狭长的眸就眯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跪在底下的戴和被吓得都有些结巴了,“回,回楼主,属下将对话都记下来了,一字不漏,方姑娘和周公子确实是这样对话的。” 说着起身,将怀中的两大叠字双手递给他。 江蕴挑了挑眉,接过来一字一字的认真看。 过了好大半天。 “嘭” 一声巨响,戴和浑身一抖,头都不敢抬,而江蕴面前的桌子上,素胚的青花茶盏,无人触碰却碎成了几大片。 戴和大致估摸了一下这雄厚的内力,更加不敢抬头。 片刻后,江蕴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风轻云淡道:“去,接着蹲。” 戴和领命,正准备走的时候,耳边轻飘飘的飘来一句,“见了哪些男人,全都给我记下来,对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准漏记,懂了吗?” 戴和凛然,“是,属下谨记!” 书房里面只剩江蕴一个人。 “瞄瞄” 他脚边,两只毛色漆黑的猫咪,正舔着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蹭他的脚脖子。 他重新拿过刚在那两叠纸,手指在记录方小槐那句‘深入了解’几个字的浓墨上来回流连,嘴角牵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深入了解?方小槐,你死定了” 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戴和返回方家,一蹲又是三天,这三天里,方小槐除了季修然外,没见过其他男人。 白日去太医院应值,剩下的大多的时间,都在找那两只名叫建国和立业的猫,甚至还亲自操刀画了很多猫的肖像,沿街的贴。 戴和看了一眼方小槐走远的身影,又看了贴在墙上的纸。 ‘寻猫启事’四个大字写得格外的大。 他想了想,揭了一张下来,小心翼翼的折好揣进怀里,才蹑手蹑脚的跟上去。 虽然字迹很潦草,猫画得也很抽象,但是楼主应该会喜欢的吧? 方小槐沿街贴了一路,下一个拐角就是个十字路口,戴和耽搁了一下,再追上去的时候,看到她转过了拐角,只看得见一片飘然而过的蓝色衣料。 他想也不想,抓紧时间跟上去。 可是转过拐角后,人却不见了,直直的一条街,人来人往中却再也寻不到那个身影了。 戴和心里一急,四下扫视搜寻着,突然,从天而降一口麻袋,将他兜头罩到脚,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到底是何方妖孽!跟我两天了,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你个死变态,偷窥狂!今天不把你脑浆子打崩出来,姑奶奶就不姓方!” 方小槐不会武功,可打人是真的疼,一边打,她还一边喊,“来人呐!抓流氓!抓变态!” 她长得娇俏可人,这样一喊,激发了不少男性的保护欲,过路的男人们纷纷上来抓流氓。 这一下子,拳头落在身上那就真的是拳拳到肉了。 戴和被揍得满脸包,还没来得及喊疼,就有人扭住他的手臂,“走,把这个流氓送去见官!” 这还得了! 他吃牢饭不要紧,万一把楼主暴露了,那要脱一层皮啊! 戴和狠狠一挣,脑袋上还套着麻袋,透过麻袋上那些针眼大点儿的缝隙,努力的看着路,跌跌撞撞的逃了。 方小槐本来还想上去追,但那人的脚力相当的快,她虽然不通武功,但朦胧觉得应该是武功顶尖儿的那种了,她追也追不上,才罢了手。 刚才挺身而出的几个男性围上来,“姑娘,你没事吧?” “怎的就遭了贼人惦记?往后出门可要当心啊。” “就是就是,这年头,什么烂人都有。” 方小槐一一拱手,笑呵呵的说:“多谢各位侠士出手相助,在下是一名大夫,坐诊在珍和堂,各位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来珍和堂找我,不收钱。” 珍和堂是方院判开的一家药铺,药材售价极低,看诊也不取分文,基本不赚钱,就是为了服务大众的,方小槐和季修然没事儿的时候,都去那里义诊。 由于不是盈利性质的药铺,皇帝也不管,听之任之了。 众人也拱手还礼,“姑娘客气了,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该保护妇孺。” 方小槐竖起大拇指,“兄台大义,在下佩服!” 众人哈哈的笑。 戴和一路跑回江府,都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夫,自己轻功拔尖儿,跟踪得也小心,怎么就会被发现了? 他磨蹭着敲响江蕴的房门,捂着一脸的青包,扭扭捏捏的像个要去见未婚夫的青涩少女。 江蕴搁下笔,被他一脸的青震住了,“你与人通奸被揍了?” 除了被捉奸在床,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这个小手下被揍得这么狠了。 戴和羞愤跺脚,“楼主!” 江蕴不再调笑,“怎么回来了?” 戴和闷闷的说,“属下,属下被发现了。” 江蕴像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戴和重复了一遍,“属下被发现了。” “被方小槐发现了?” “是的。” 江蕴仔细端详小手下脸上的伤,沉默了下去,戴和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也不敢再啰嗦,取出寻猫启事递给他,说,“属下挨了打也没敢露面,套着麻袋跑的。” 言下之意:我还可以继续跟踪。 江蕴抖开纸看了一眼,又对比了脚下两只躁动的猫,嫌弃道:“猪要是会拿笔都比她画得好,就这绘画水平,还想找到猫?” 戴和的嘴角抽了抽,默然不语。 虽然是画得有些抽象失真,但这评价也太过了些吧 江蕴把纸张反扣在桌面上,盯着他。 戴和紧张道:“楼、楼主,属下,属下” 江蕴打断他,“今天什么日子?” 戴和苦思冥想,没想起今天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日子,便答,“今天二十六?” 江蕴不说话,就看着他。 戴和头皮发麻,抠着脑袋想了好大半天,猛然醒悟,“今天是方姑娘和周公子游园的日子!” 江蕴将寻猫启事揉成一团,向他面门丢过去,“还愣着?”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戴和连忙道。 江蕴理了理衣摆,跨步出门,两只小猫想跟着他的脚步走,被戴和拦在屋子里,“两只小祖宗哎,还没到你们出场的时候,就先乖乖的待着吧!” 江蕴走了两步,忽然住了脚步,回头道:“让江山陪我去,你这脸有碍观瞻。” 戴和:“嘤嘤嘤,公子,算工伤吗?” 江蕴大步流星,头也没回。 周府离得不远,江蕴估算着时间,将脚步放慢了些,还是比方小槐先到。 拜帖已经递了上去,周刻惊讶这位朝中新贵为何忽然来访,连忙放了手中事务出去迎接。 江蕴微笑道:“路过贵府,顺道拜访,周大人,没有打扰吧?” 周刻侧身让出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江大人说的哪里话,里面请,里面请!” 江蕴原本就得皇帝器重,在宫变之战中更是出尽风头,如今势头正劲,多少人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如今送上门来,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周刻将人迎进门,两人从朝政纲纪谈到水利闸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时候不早了,江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可赏脸留在府中用午饭?” 江蕴看了一眼天色,微笑道;“竟已经正午了,如此,便叨扰周大人了。” 周刻存了让儿子在江蕴面前露个脸的心思,道:“江大人又客气了说起来,今日小儿也邀请了客人,大人若是不嫌弃小儿上不了台面的话,等会儿可能让小儿携客人同桌?” 江蕴道:“不嫌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别听他瞎说,我不爱吃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蕴平平淡淡说出‘不嫌弃’三个字的时候,江山站在一旁,简直都要笑出来了。 然而……忍! 忍! 不能笑,笑出来会死人的。 周刻见他同意了,立即对小厮道:“去告诉公子,中午过来见见江大人。” 小厮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厨房来人通知午饭已经备好,周刻对江蕴道:“江大人,不若先用午饭?” 江蕴颔首。 江蕴的官职比周刻高,又是客人,所以坐在最上方,周黎明还没来,他贴心的提出,“等等周公子吧。” 周刻压低声音吩咐小小厮,“还不快去看看公子在做什么?催着点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周黎明的声音,“父亲,儿子来迟了。” 方小槐站在她身侧,也拱手道:“周大人。” 周刻先应了她,再指着上座对周黎明介绍道:“这是江大人,先行见过。” 方小槐顺着周刻的手看过去,顿时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样。周黎明听说过江蕴的大名,闻言赶忙拱手,“晚辈见过江大人。” 江蕴微微点头,表示招呼,然后把视线移到方小槐身上,“周大人的贵客,原来是小方太医?” 方小槐:“……” WTF?!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周刻惊讶道:“江大人认识小方太医?” 话一出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问得未免太多余,同朝为官,太医虽然不用上朝,但毕竟方小槐是当朝唯一一个女官,江蕴认识也没什么稀的。 他立即挽救道:“是啊,小儿与小方太医交情颇深,前几日邀请了方姑娘来游园,这不今日恰好与江大人赶了巧。” 江蕴似笑非笑,“交情颇深么?” 话语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周刻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便消失,方小槐也是客,他不能老是让客人站着,便道:“小方太医请坐。” 方小槐拱手应了,挑了个离上座超级远的位置坐下来,周黎明为了照应她,在她身旁桌下,刚拿筷子,就听到江蕴人悠闲道:“小方太医坐这么远?手够长么?” 待客用的是大桌,菜式虽然多,但方小槐那个位置实在是刁钻,夹菜很艰难。 方小槐皮笑肉不笑的答道:“长,怎么不够长,江大人眼睛不好看不到吗?” “我疏忽了,小方太医怎么能坐那么远呢?这边请坐。”周刻都已经要坐下去了,又忙不迭站起来为方小槐安排位置。 “小方太医不若这里来吧,这道糯米排骨你喜欢吃,这里近。”江蕴指了指自己左边下首的头个位置。 周黎明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方小槐道:“别听他瞎说,我不爱吃。” 这话,像是个解释。 不过周黎明很受用,怔愣的脸顿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周刻却不得不为了江蕴的面子,假做方小槐是在推辞害羞,便道:“小方太医可别客气,喜欢吃就坐这里,我家没什么规矩,随意就行。” 他指着江蕴下方的那个位置,看那样子,像是方小槐不坐过去就不会罢休的样子。 方小槐无奈,慢腾腾的坐过去。 一坐下,她就伸脚在江蕴的脚面上狠狠的碾了一笑,咬牙挤出一个微笑,“多谢江大人了。” 江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面不改色,“客气。” 饭间的气氛极其诡异,吃得周家父子是极其不痛快,周刻拼命的暖场,才稍微好过一点。 饭后,方小槐急吼吼的对周刻道:“周大人,我吃好了,您陪江大人慢用,我还惦记着您园中的风光,就先去了。” 周黎明连忙放了碗筷,“我陪你去。” 说着就对江蕴拱手,“江大人慢用。” 周刻没有让他们多留的理由,道:“招待不周,小方太医还请尽兴。” 方小槐客套了两句,跟背后有狗在撵一样,急匆匆的走了。 江蕴一脸疑惑的问周刻,“小方太医这是怎么了?” 周刻也迷茫,“不知道啊。” 片许后,江蕴放了筷子,道:“方才听闻周大人园风光极好,我有些心动,不知大人方便不方便?” 周刻道:“方便,江大人若是不嫌弃,自然是方便的。” 于是这两人也向着园子出发。 园子其实还是挺大的,但周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走着走着,就又见着了自家儿子。 此时正值初冬,还没开始降雪,但湖面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岸旁栽植了许多腊梅,还含苞待放着,就已经幽香扑鼻。 湖心亭里,一对男女正有说有笑,男的玉树临风,女的眉眼如画,远远看去,当真是一双璧人,周刻道:“正好赶了巧,江大人也请亭中一坐?” 江蕴颔首,“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跟死了一样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方小槐笑着笑着,看着越来越近的两道人影,笑不出来了,周黎明见他神色有异,才注意到来人了。 客观来说,江蕴年纪轻轻就官拜二品,绝对算得上年轻有为,是不少青少年的楷模,周黎民对他也颇有好感,便迎上去,“江大人也来游园?” 江蕴道:“小方太医说这里风景极佳,心痒难耐,特来一看。” 方小槐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一行人坐在亭中,又是新一轮的尬聊,周刻负责暖场,天南海北的扯话题,江蕴负责听,偶尔说一两句,而方小槐,则是时不时的低声和周黎明说上两句,除此之外,少言。 周黎明明显觉得她的话少了,以为她是拘谨,便道:“江大人,父亲,方姑娘还没赏过那边的梅,我带她去要看一看,你们慢聊,我们先失陪了。” 方小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好像他做了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事一样,让江蕴相当不满。 江蕴起身,拍了拍衣摆,“是么,我也没看过,一起吧。” 方小槐像被一盆冷水浇焉了,神色萎靡了下去。 周黎明无奈,他不能拒绝江蕴,只得侧身让出路来。 湖心亭这个名字起得应景,湖心一座小亭,湖面上蜿蜒着一条小径可容通行,不宽,只容三人并排,周刻不得不上前去引路,江蕴走中,周黎民和方小槐并排扫尾。 原本这是一个在方小槐可接受范围内的队形,但没走两步,江蕴的脚步竟然就慢了下来,和他们并排。 这下,周黎明为免尴尬,就算没话也必须找话来说了,他硬着头皮一路讲,江蕴的眉心却越蹙越紧。 这人……好聒噪。 他忍了没一会儿,忍不住了,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跟在最后的小侍卫江山。 江山懂了他的指令,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搜寻。 奈何周府实在干净得不是一点半点儿,他连块小石子都找不到,最后无奈,只好学着主子的手法,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肉痛加不舍的摸了摸,悄悄垂下手,看准周黎明的膝弯,‘咻’的弹射出去。 周黎明膝弯突然一痛,整个人像被一股巨力推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侧倒去。 寻常也就摔一跤,然而,这是四面八方都是湖,往侧一倒,迎接他的就不是地面,而是水面了。 方小槐眼疾手快,下意识的扯了他一把,却忘了她扯的是一个大男人,不说轻了,一百二三十斤还是有的,惯性带着她就往水里扑了进去。 “噗通”一声响,两人的身躯将铺了薄冰的湖面砸开,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周刻闻声回头,一见这情景,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大喊,“救人!快救人!” 话刚落,又是‘噗通’一声响,再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江蕴的影子,地面上只剩下一件他刚才穿的外衣。 江蕴没想到把方小槐也带了进去,想也不想,眨眼的功夫就脱了衣服跟着跳了水。 江山见主子也跳进去了,也开始解衣服准备救人,但手一放上衣领,他就犹豫了。 这是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他不能坏了主子的事。 嗯,不能。 主子的水性超级好,他不用担心。 这样想着,解衣裳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不坏事,自然有坏事的人,周府上的下人跟下饺子一样,一个一个的往水里跳,他虽然不太愿意见,但也不能阻拦。 而湖中,周黎明挣扎了两下,就开始急速下沉。方小槐通水性,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就迅速调整好状态,转眼一看,就看见正在扑棱的周公子。 这人一看就是个旱鸭子,现在天气冷,人在水里要不了多久就会冻得四肢僵硬,那时候,任你就是只水公鸡,也得乖乖往湖底沉下去,更别说不会游泳。 她想也不想,就朝着周黎明游过去。 冬天的衣物本来就重,吸饱了水过后,跟秤砣一样挂在身上,方小槐游得很艰难。 但,她刚刚一动,视线就被另一人挡住——是江蕴。 他似乎也不会水,正在她前方不远处挣扎,片刻,不知道怎么扑棱的,就扑棱到了她面前,一下就缠到了她身上。 他什么都不做,就是紧紧的缠着她,方小槐的手脚都被禁锢住,通天的本领也使不出来了,只能在他怀里挣扎。 然而他似乎是被淹怕了,怎么也不撒手,两人紧紧的贴着,没有人往上游动,自然也跟周黎明一样,急速的往湖底沉去。 方小槐的手脚都麻木了,胸口中最后一口气也被用得差不多了,憋气憋得眼前直发黑,她往周黎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经见不着人了,再抬头一看,湖面像是远在天边一样。 她终于忍不住了,呼吸的本能迫使她张开嘴,瞬间就被呛了好大一口。 铺天盖地的湖水灌入她的口鼻,那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她要死了,她爹没人送终了。方小槐头脑发晕,突然,一张脸急速的在眼前放大,一张同样冰冷的唇贴了上来,堵住她的嘴,舌头灵巧的撬开了她的牙关,给她渡了一口气。 江蕴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和自己相贴得毫无缝隙,被她唇间的触感勾得流连忘返。 方小槐的双眼蓦然大睁,两双眼睛对视着,天地似乎都静止了一瞬间,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就开始在迅速的上升。 江蕴勾着她的腰,带她冲出水面。 在水中呆的时间太长,方小槐在浮出水面的过程中没能撑得住,背过气去了。 周黎明先他们一步,已经被府中下人捞了起来,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紧紧的盯着水面,见他们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但一见方小槐双眼紧闭,跟死了一样,那口气又重新提到了胸中。 “小槐!小槐!” 他扑上去,准备把人抱起来,谁知道江蕴手一挥,直接将他推了个屁股墩儿,然后就见推他那人俯首,一口亲在他心上人的唇上。 他连尊称都忘了,“江蕴!你干什么!” 说着就扑上去,却在半道被江蕴的那个小侍卫拦住了。 江山道:“周公子,我家公子在给小方太医施救,你还是不要阻拦的好。”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江蕴抬起头来,双手交叠在方小槐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的按压着,来回按了十来下,又重新低头亲在女子的唇上,看那样子,似乎是在往对方口里吹气。 周黎明极不甘心,又不敢拿方小槐的性命开玩笑,只能死死的盯着,原本苍白的脸都涨红了。 虽是初冬,但整个人在水里滚了一遭,穿着湿哒哒的衣服,风一吹,人还是受不住的,周黎明身上披了下人送上来的毯子,江蕴却没得空,还是一身薄薄的中衣。 衣服沾了水,贴在他身上,把他身躯的线条勾勒得一览无余,他盯着方小槐,发丝上有水珠不断的砸在她脸上。 久久没听到她的动静,他一颗心沉了下去。 不应该的。 没在水里呆多久,她明明通水性,这点时间完全不会出事,怎么还不醒? 到底,是怎么了? 他脸色越来越沉,连江山都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有些犹疑的看过来。 周黎民看了一会儿,把他的手法学得差不多了,就上前,“江大人,我来换你吧,你的嘴唇都冻紫了。” 对方没理他,他又重复了一遍,却听江蕴低沉的吼了一声,“滚!” 他有些恼怒,却不敢直接上前将人推开,只能干瞪眼。 江山屏住呼吸,心里沉甸甸的。 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他都不敢想那个画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给老娘死!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众人都屏气凝神,像是呼吸大口一点都是一种罪过。 江蕴一遍一遍的按压方小槐的胸口,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周刻请的大夫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毫无知觉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大口吸了一口气,随即呛出好大几口水。  接连咳了好久,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但众人的心却是终于放了下去,风一吹,周刻才发现自己出了满背的冷汗。 要是方小槐死在他家,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向方院判交代。 方小槐咳完了,才想起睁眼的那一瞬间,江蕴在干什么? 他在占她便宜! 顿时,又气又恼。 江蕴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捡起他跳水前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道:“你再晚醒片刻,我们都要把你烧了。” 江山在心中一声哀嚎,觉得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楼主,姑娘不是这么追求的啊! 果然,方小槐大怒,她一下子站起来,把身上的外衣甩在地上,食指都要指到江蕴的鼻子上了,“你会不会说人话?我上辈子是毁灭世界了这辈子才要碰见你?” 江蕴不动神色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紧绷的情绪缓了下来。 能蹦能骂,应该是没事了。 于是他拍开她的手,道:“救命之恩你不报,却来骂我是个什么道理?” 救命之恩? 方小槐断片的记忆被这四个字一刺激,纷纷回到她的海马体里,她立即就炸毛了,一根食指直接戳到他的鼻梁上,“你还有脸提? 你不是会游泳吗?装什么旱鸭子?拉着我往下沉,你不想活了请滚开一点死,不要拉着我!遇见你以来,我就没一件事儿顺心过,你要是看不惯我就直说,我让你打一顿行不行,你他妈别在缠着我了!” 脏话都逼出来了,可见确实是气得狠了。仔细想一想,但凡是有江蕴在的地方,她就没好过过,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偏偏哪儿哪儿都有他! 明明会水还要拉着她,她闭眼之前,周黎明几乎都要沉到湖底了,好在这里人多,将他救了起来,否则她岂不内疚一辈子?方小槐骂着,江蕴还没怎么着,她自己先脸色涨红,浑身发抖了。 江蕴听着,丝毫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天气太冷,我下水就冻抽筋了不行吗?我为了救你差点被淹死,不知感恩。” 别人或许相信,但方小槐是亲眼看着无缝切换演技的人,能信他? 气狠了,她反倒笑了。 江蕴心里一跳,隐隐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真是谢谢了啊。”方小槐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的说。 江蕴突然觉得有点儿瘆得慌,往回抽手:“好说,好说。” 正琢磨着她想干什么的时候,她却突然掰着他的手指头狠狠一拧,跳起来就给了他胸口一拳,大骂道:“我去年买了个表!好说你大爷!” 她那点儿力道,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也知道这回有点儿过了,便寻思着让她出口恶气,稍稍忍住才道:“你……” 哪料,刚说了一个字,他以为的结束,其实只是一个开始。 方小槐掰着他的手指,脚下生风的朝他不可描述踢去。 万事都好说,唯独这个不能碰,江蕴赶紧伸手格挡,然而,这只是一记虚招,他左手被抓住掰手指头,右手护裆,方小槐趁他不备,迅速扯撤退改扫他的下盘,与此同时松了手上的力道,该掰为推,狠狠推向他的胸膛,口中恶狠狠的大呵,“给老娘死!下去呆着吧你!” 地方就那么大点儿,江蕴重心不稳,往后一倒,‘噗通’一声,又掉进了水里。 四周寂静无声,周刻一把年纪了,受不得刺激,张大着嘴巴久久也合不上。 小侍卫江山则是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叹,“我的个乖乖,这也太猛了吧……” 方小槐拍了拍手,长吐一口气,“爽!” 然后转头的瞬间,就换了一副脸,笑吟吟的对周黎明道:“周公子,今日被一坨狗屎坏了兴致,我要回家换一身衣服,就不在此打扰了,我们改日再约?” 看起来是个商量的语气,但话落,她就已经向周刻拱手,“周大人,晚辈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走了,徒留一众人大眼瞪小眼。 周黎民追上去,“小槐,府里有丫鬟的衣服,你先换了将就将就吧,这样浑身都湿透了,等你走回家,肯定冻病了。” 方小槐是不想再跟江蕴呆在一个地方,便道:“我脚力好,走不了多久,周公子的衣裳也湿了,快些换了去吧,要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说罢,再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题外话------ 新原计划是这几天就要开始更的,但是旧下个月要爆很多很多更,我要存稿,新计划就只能往后头推一推,大概推到下个月底,我又食言了,真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啊,果然是需要被爱的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山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湖面,毫不犹豫的噗通跳进水里,嘴里大喊,“公子,您没事儿吧,属下来救您!” 虽然主子会水,但为人下属,主子在水里你敢在岸上?主子穿湿衣裳你敢穿干的? 况且,周家人都愣了,现在都还没缓过来,没人下水救江蕴,他一个人在水里扑腾,多尴尬? 半个时辰后,江府。 江蕴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戴和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给他擦头发,一边用眼神询问江山:咋回事儿?怎么这样就回来了? 江山瞅着江蕴没看他,挤眉弄眼回道:一言难尽,等会儿我再跟你细说,可刺激,可劲爆了。 戴和再挤眼睛:多刺激?多劲爆?我已经按奈不住了。 “怎么?眼睛里面长痔疮了吗?”两人你来我往正开心,江蕴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虽然并没有很严厉,但两人俱都是心下一凛。 江山跪得规规矩矩,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江蕴居高临下的将他睨了良久,挥手道:“下去领罚,别在这儿碍眼。” 江山委屈!他不甘!他愤怒!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凭啥要罚他? 然而,江蕴用眼角余光扫他一眼,他就乖乖的了。 江蕴见他不服,就道:“你蠢不蠢?我带头猪都比带你在身边要强,这段时间你不准跟着我,戴和,你跟。” 戴和:“?” “喵~瞄~” 建国和立业又拱到江蕴脚下了,院子里面还养了是十来只猫,都是这俩来了之后,为了拴住它们,新去抓来养的。 这俩猫平时被关在房里面,有事儿没事儿就被溜出去放放风,交配交配,纾解一下需要。 这,就是两只猫才在江蕴手下短短几天,就乐不思蜀的原因。 戴和给江蕴擦着头发,试探着给江山解围,“楼主,您看,这两只猫是不是到能用着的时候了?” 江山很识相,连忙揪了建国的后颈肉,把它递到江蕴的膝盖上。 本来撒泼的小野猫,一下就温顺了,江蕴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猫毛,哼了一声,对江山道:“别想投机取巧,下去领罚。” 江山哭唧唧:“楼主……” 江蕴:“滚。” 蠢,实在是太蠢了! 屋子里有地龙,他穿得少,只一层中衣,雪白的衣料覆盖着结实的躯体,散下来的湿发格外乌黑,衬得他五官异常鲜明,看上去竟然有几分魅惑。 他似乎从不曾发怒,但每一个字都是不容置喙的魅惑,江山再也不敢多言。 撸了会儿猫,江蕴把建国递给戴和,道:“去吧。” 戴和接过猫,躬身出去了,没多久,张曼兰就在馄饨铺子前见着了这个小侍卫,他道,“张姐姐,楼主说,你知道怎么办的吧?” 张曼兰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只提着建国的后颈肉,道:“知道了。” 戴和局促的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跟变魔术一样,突然拿出一根玉簪,递给他,有些羞涩道:“张姐姐,这,这是楼主让我转交给你的。” 张曼兰伸手去接,道:“替我谢过你们楼主。” “住手!”还差一点点拿到簪子的时候,突来一声大吼。 张曼兰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转头一看,果然不是唐勋又是谁。 唐勋三两步蹿到她面前,劈手就夺了戴和手中的簪,好不要脸道:“这簪子真好看,本王很喜欢,要不就送我了吧?” 戴和紧张道:“王爷,这,这是女子带的簪子,您,您不合适的。” 唐勋把簪子往头上一插,翘了个兰花指,手腕柔柔的转了两下,对他抛了个媚眼儿,道:“你没看出来,本王有那方面的潜质吗?” 戴和欲哭无泪,“王爷……” 唐勋挥挥手,跟赶苍蝇一样,“行了,走吧走吧,送本王点儿东西,看把你们小气的,本王给你面子才收你的东西,走吧走吧。” 戴和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赶出了馄饨铺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人没影子了,唐勋才抽了簪子,拿在手里把玩,酸酸的说,“你这么招桃花,我很有危机感啊。” 张曼兰提着猫往方府的方向走,道:“没事儿去扫地,别挡着我做事。” 唐勋跟上去,“早就扫完啦,你真以为簪子是江蕴送的?” 张曼兰反问他:“难道是你送的?” 唐勋看了一眼她手里猫,道,“人家江大人都有心上人了,没事儿送你簪子做什么?” 张曼兰一愣,觉得他说得不对,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等要走到方府门口了,她才幡然醒悟,“江蕴有喜欢的人跟送我簪子有什么关系?” 他们从小的交情,互相送点儿东西有什么不对?江柔还隔三差五的往给她送衣裳首饰呢。 唐勋露出个朽木不可雕的表情,道,“反正簪子我没收了,你别想要。” 不给他也要偷,她道:“随你。” 到了方府,张曼兰敲了门,门童去禀报,方小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她脸上的惊讶一点没掩饰,“张大人?” 张曼兰把手里提了一路的猫举高点,问:“这是不是你的猫?” 方小槐两眼瞬间放光,“是我的,被张大人捡到了?多谢,多谢了!” 张曼兰顺便解释了一下:“不客气,路上看到你了贴的寻猫启事,恰好在路边见到这只猫,觉得有点像,就提来问一问。” 方小槐问:“张大人,你在哪儿捡到的?我走丢的是两只猫,我想再回去找找另一只。” 张曼兰摆手道:“别找了,我已经找过了,就这一只,另一只不知道哪里去了。” 方小槐有些失落,但也表示总比一只都找不到的好,并再三表达对张曼兰的谢意,邀请她进屋小坐。 张曼兰道:“不必了,馄饨铺子还忙着,我就先回去了。” 她执意要走,方小槐不好多留她,只能道:“那改日我必定上门致谢。” 客套了没两句,张曼兰就走了,唐勋一路上都阴阳怪气的,头上插着簪子问她,“你看我戴这簪子美不美?” 张曼兰实在忍不了了,“美,美死你了。” 三日后,方小槐携礼上门致谢,提前递了拜帖,张曼兰看了,将拜帖交给唐勋,让他去江府跑一趟腿。 唐勋麻溜的把肩上抹布往桌上一放,用小二吆喝的腔调喊了一嗓子,“好嘞~为夫去去就回~” 说完都不敢逗留,呲溜就跑没影子了,果然,他前脚一出大门,后脚一个碗就跟着他飞了出去,他要是慢上半步,就要被砸个正着。正午时分,方小槐到了,她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张姚氏怪不好意思的,直道她太客气。 张曼兰介绍了方小槐的名字,张姚氏邀请她留下来吃饭。 张曼兰道:“我娘包的馄饨最好吃,方太医试一试?” 方小槐没理由拒绝,遂应允,她盯着张曼兰看了好久,半晌才道:“张大人变了好多。” 原先在幽州的时候她们就打过照面,那时张曼兰在一线,她在后勤,但跟江柔在一起的时间多,多多少少,也勉强对这个人的性格有些定位。 现在的张曼兰,打破了她的固有印象,她一直觉得,这就是一台没有生气的杀人机器。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前些年张曼兰身上的气势,凛冽充满杀气,寻常人根本不敢上前,话更是少得可怜,除了那几个特定的人,她基本上没见过她跟任何人有过交流。 那时候,眼中也是没有生气的,宛如一潭死水,她从来就没见这潭水波动过。 而现在,变了,眼中多了些暖色,话也多了,杀气更是收敛了很多。 人啊,果然是需要被爱的。 ------题外话------ 上两章写错了,方小槐是朝中唯二的女官,还有个曼兰我给忘了,今天晚上到了时间就改过来,各位,晚安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请自入,是为贼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方小槐的社交很有一手,她主动上去,跟张姚氏热火朝天的聊着,基本上每个话题都能抛到中年妇女的心坎儿上去,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让店铺里突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温馨。 唐勋跑腿相当利索,算着时间,这也应该有一会儿了,现在还没回来,张曼兰往大街上张望着,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刚刚这样一想,人就回来了,她以为江蕴会跟来,但回来的还是唐勋一个人,他看了一眼方小槐,压低声音道:“江蕴说他要矜持一点。” 张曼兰当时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矜持?” 唐勋也一脸吞了苍蝇的模样,“他原话是这样说的。” 张曼兰琢磨不透这人想做什么,索性也就不管他,张姚氏的馄饨包好下锅,这会儿也差不多了,唐勋回来正好赶上吃饭,一众人吃了一顿没什么波折午餐。 收拾碗筷的时候,方小槐惊讶的发现,店里最重最脏的活儿,竟然都是堂堂十六王爷做的! 唐勋洗碗,张曼兰也就擦擦桌子,他一边洗碗,还一边嘚啵嘚啵的说个不停,她偶尔应上一两句。  方小槐再呆了一会儿,差不多就该走了,张曼兰送她到街头,才住了脚。 走前,方小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毒鸡汤,“张大人,眼前的才是最珍贵的,要好好把握啊。” 张曼兰道:“我就不送了,注意安全。” 方小槐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快要回家的时候,她远远的看到路上有个黑点儿,看样子应该是建国。 她跑过去一看,果然是建国。 建国蹭着她的脚拱了两下脑袋,衔着她的衣角,把她往东街带。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它要去找立业? 于是就跟着搜救猫一路走,东拐西拐,建国偶尔还停下来,东嗅嗅西嗅嗅,转了好几个方向,才找到路。 此时此刻,方小槐站在‘江府’这块相当霸气的牌匾下,相当怀疑人生,她低头问,“建国,你没闻错吧?” 到了这片地方的建国显得特别兴奋,在主人质疑它的空隙,他已经磨了磨利爪,嗷呜一声扑进了门口。 方小槐一下子没抓住,这下不进去也得进去了。 江府特别怪,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人。 方小槐怕惊了江家人,压低着声音不敢大声喊,只能跟着猫屁股不断的追。 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这宅子,也太安静了吧? 完全就跟灵异现场一样,不仅没有人,连点儿声儿也没有。 她穿过花园,眼瞅着建国蹿进了一处院落里面,她也跟进去。 她一心想赶紧抓了猫走人,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半点没发觉异常,等她进了院落,原本无一人的府邸里,开始从这里那里冒出两个人头,好的直往院子里面瞅。 江母抱着手臂,用手肘捅了捅江父的腰,“这个好像就是以前来府里吃过饭的那个太医吧?是她吧?” 江父点头,“是的。” 江母瘪了瘪嘴,十分嫌弃自己的儿子,“真没用,五六年了都还追不到,一点都没有他老娘当年的风范。” 江父盯着她的后脑勺,笑容融化了一身冰冷的气质。 建国直朝里屋跑进去,方小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发现这里面好像是没有人的,才试探着进去了。 哪知道,两只脚刚刚站定,背后两扇门无人自闭,真是跟演鬼片一样。 她被吓了一大跳,转头就去开门。 手触到门板的前一刻,一双手横空伸出来将她擒住,“方太医,好久不见。” 方小槐定睛一看,是江蕴。 她还没开口,对方就先质问,“不请自入,是为贼,方太医这是在做什么?”方小槐理亏,但是前两天的气还没消,她有些生硬的说,“不好意思,我家猫跑进来了,我马上就走。” 等说完,她崩溃的发现,她家的猫,他喵的在蹭江蕴的脚! 这……? 江蕴轻轻动了动脚尖,斜睨着猫笑道:“你是说这只?” 方小槐总觉的有哪里不对,等她沉下心一看,才发现,这只是立业,不是建国。 建国正缩在桌子下面舔爪子! 建国立业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体型毛色的相似度很高,她养了这么久,也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出来。 “这是我的猫!”她看江蕴的眼神俨然已经是在看一个偷猫贼。 江蕴恬不知耻的反驳,“这是我的猫。” 他又轻轻动了动脚尖,问猫:“是吧?我的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的孩子呢?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立业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竟然眯了眯眼睛,轻轻瞄了一声,一脸享受的靠在他的脚上作为回应。 方小槐看得血压都要高了,指着猫质问,“你!” 江蕴靠着门,道:“你要是想要的话,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方小槐压了压怒气,尽量平心静气的说,“行,多少钱,你开价。” 太医的月俸不多,方家的正堂上挂了‘悬壶济世’四个字,也昭示着方家人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大夫,在钱这方面,没有很强烈的追求。 方小槐说得豪气,其实心里更有底气,要是江蕴狮子大开口,她还真的拿不出来,但是……人家都可以偷,她为什么不可以,是吧? “十文。” 方小槐一听,立马从怀里数了十文出来,丢到江蕴手里,抱起建国立业就开跑,“谢谢了您嘞!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往后绝症顽疾来找我,不收钱。” 然而,一条大长腿往门口一横,挡住了去路,“跑什么,我还没说完。” 方小槐戒备的看着他,“你说。” 江蕴道:“十文,买一赠一。” 方小槐举了举左手的立业,“买一。”又举了举右手的立业,“送一。” 江蕴摇头,食指指向立业,“买一。”又指了指自己,“送一。” “大哥,您是脑子里的湖水还没倒干净吧?”她脱口而出。 江蕴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方小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方小槐脑中突然有了个断子绝孙的想法,“你别是喜欢我吧?” 江蕴眯了眯狭长的眼,没有否认,她手一抖,两只猫从她手里跳走。 “天杀的,你可千万别喜欢我,我还想多活两年。” 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退无可退,身后是坚硬的墙壁,江蕴看她的眼神里全是贪婪,似乎还有点儿冒绿光,她心里有点儿没底了,“江蕴,强奸是重罪,我好歹是个官,到时候我爹闹起来,陛下还是要给些面子的,到时候为个女人关你个十年八年多划不来,你别冲动啊。” 江蕴做了个猥琐的表情吓唬她,“没事,只要不砍头,我出来还强奸你。” 方小槐懵了。 这是什么神仙逻辑? “看暗器!”突然一声大喝,江蕴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接到了一脸的灰。 准确来说,不是灰,应该是什么药粉之类的,顿时,他眼前一黑,脑子还是清醒的,却看不清东西了。 方小槐迅速从他手臂底下钻出去,抱着两只猫就开跑,嚣张的留下一句,“药毒不分家啊傻子!” 眼睛里面刺啦啦的疼,江蕴摸着往外面追了两步,耳边突然想起江山的声音,“楼主,我去把她追回来。” “让她去。” 江蕴揉着眼睛,“打水来。” 身边静了下来,估计小侍卫是打水去了。 他闭着眼睛缓了半天,突然一张热帕子敷上了眼睛,他伸手去接,手背上被拍了一巴掌。 “没用!没用!真是太没用了!”是江母的声音,一连三个没用,道出了怒其不争的悲愤,“你这样,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你妹妹的孩子都要跟你一朝当官了!” 江蕴双手撑在膝上,任由江母帮她搓眼睛,“娘,小度也就比弯湾小了十来岁。” “那小问也十来岁了,你的孩子呢?你的呢?!” 江蕴默。 半晌,疼是不疼了,就是睁眼依旧一片黑暗,江母道:“靠你这辈子是不能行了,过来,为娘传授经验给你,你爹当年轻轻松松就被我拿下了,包你马到功成。” 江蕴蠢蠢欲动,但嘴却硬,“娘,你儿子瞎了,你不是应该先担心我的眼睛吗?” 江母切了一声,不理他,开始传授秘籍。 方小槐就算不喜江蕴,但也不敢对二品大员做什么,估计解药不是隔两天让人送上门来,就是药效过了便能重新视物,不急。 江母猜的没错,两天后,江蕴的眼睛不药而愈,刚好这天,是太子和沈度出征的日子,没耽搁正事。 大军集结了好几个月,出征的日子定在今天。 来送行的人不少,光送沈度的就浩浩荡荡的来了十来号人,江柔直抹眼泪,把准备了好久的包袱塞到他怀里,嘱咐道:“在外一切要小心,要爱惜自己,不要逞能,不要受伤,不要冷,不要饿,不要……” 说着,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外征战,怎么可能不流血,不忍饥,不挨冻。 沈度一身铠甲冰凉得很,他知道母亲体寒,怕冻着她,也不敢抱她,只能伸手给她擦眼泪,“娘,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眼睛不好,不要哭了。” 沈十三揽着她的肩膀,也伸手在她脸上糊了一把,对沈度道:“敌进我退,戒骄戒躁,敌退我进,穷寇莫追。” 沈度郑重点头,“儿子谨记。” 江、张两家也都来一一告别,张曼兰和江父分别再交代了两条对敌技巧,张姚氏和江母则又是塞了好大几包冬天的衣服,以及一些管饱的干货。 张佑安沈二沈三则是羡慕的看着哥哥,连沈思,眼中都有些战场的好。 皇太子刘略就显得孤寂多了,皇后不宜大肆送行,皇帝倒是在,只不过是为大军送行的。 天家要有威严,他们不可能向平常人家一样唠叨嘱咐,父子俩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刘略行了大礼,皇帝示意下令,大军便出征了。 两个热血少年,背负着家国的希望和重任,踏上了一条未卜的前路。 出征的号角一吹响,江柔就泪崩了。 她是见过战场的人,她知道那是一场怎样的炼狱,走的,是她的儿子啊。 沈十三沉默的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沈度走后,接连好几天,江柔都打不起精神,有时候晚上会突然惊醒,告诉沈十三她梦见了血淋淋的沈度。 人就这样渐渐消瘦了下去,前些日子脸上养起来的肉,不知不觉的就又没了。 沈十三嘴上不说,看着她的脸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天早上沈思还在睡着,就被人从被窝里面拉了起来,把一张古琴拍到她面前,“你的琴也练了有些日子了,去弹给你娘听听。” 然后是沈问。 他得到待遇更加粗暴一些。 “你娘今天要是吃不了两碗饭,我就揍你。” 两孩儿背负着艰巨的任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踏进了揽月阁,沈十三作为监军,跟在后面 他袖子里面虽然没藏黄荆棍,但这两孩子还是瑟瑟发抖。 比如要是讲一个冷笑话,娘要是不笑,爹就狠狠一眼瞪过来,简直都要尿了好吗! 沈思的古琴学了这么久,还是没什么长进,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跟杀鸭子似的。 江柔为了不打击她的积极性,忍着。 忍到中午,沈问的任务来了。 江柔一天到晚没多少运动量,自然就饿得慢,半碗饭过后,就不想再吃了,沈十三垂眸看着自己的饭碗,筷子在碗沿上敲了一下,发出一声很轻的响。 可听在沈问耳朵里,就是像是惊雷炸在耳边一样。 他一个激灵跳起来,夹了一筷子菜在江柔碗里,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你再吃一点儿吧,最近你都瘦了。” 江柔耐心的跟她解释,“娘不像你们每天都又跑又跳,当然吃不了你们那样多啊。” 沈问打商量,“那娘多吃一点,我下午带你出去溜达好不好?” 不管江柔怎么说,沈问就是不依不饶,江柔无可奈何,想向沈十三求助,一看他,却见他两眼直直盯着饭碗,却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才懂了。 尽管已经很撑,她最后还是咬着牙多吃了一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谁说要带你们去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吃撑了,肚子撑得坐立难安,沈十三看她走来走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么点儿就吃撑了?” 江柔幽怨的看着他。 “太没用了。”他脱口而出。 江柔更幽怨的看着他。 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别过头去不看她。 江柔又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沈思撑在古琴上,十根手指头都已经弹发麻了,趁着现在老爹没注意她,就悄摸摸的偷个懒,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卖曲儿的小艺人。 还是没有钱的那种。 难受。 “娘啊,你转得我眼睛都花啦。” 江柔道:“你们非要灌我吃饭呀。” 沈问缩在角落里,跟霜打的茄子的一样不敢吭声眼。 江柔再走了两圈儿,沈十三受不了了。 “别转了。” 江柔扶着肚子,“我撑得难受。” “那我带你出去转。” 揽月阁就那么大,她一圈儿一圈儿的来回转,转得他头都晕了。 沈度走后,江柔日夜忧心,其实没什么心情出门,但沈十三霸道得很,说出去了就一定得带你出去都两圈儿,她兴致缺缺的问,“去哪儿啊?” “江家还是张家?你想去哪儿?” 江柔眼睛一亮,脸上的神采飞扬了起来,“都去可以吗?” 沈十三蛋疼。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蛋都疼。 他其实不喜欢去江家,也不喜欢去张家。 每次江柔一在这两个地方落脚,都一副恨不得呆个一年半载的模样,不三催四请是不会走的。 实在是看她最近难受,想让她心情好一点,结果人家一开口两个地方都要去,这下今天晚上能回家都是万幸,说不定还要再外面睡上一晚。 他还是喜欢他自己的金银窝。 但江柔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拒绝的话说到一半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去去去,就你事儿多。” 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沈家没那么多规矩,沈十三也很 依着她,她想去哪儿,其实都是可以自己去的,但沈十三最近不忙,在家呆的时间多,除了陪她,就是在房研究与晋国战争的对策,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房里都是谋臣和军师。 她如果要外出的话,沈十三不跟着他,但总是派人来催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也就懒得出去了,如果他跟着一起的话,就省事儿多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裳,我们先去看爹娘吧。” 她这几天没精打采,气色也差了许多,江父江母看见了肯定会担心,所以她回房往脸上抹了些胭脂,让脸色看起来红润一点。 她动作很快,沈十三没等多久。 大秦民风不算保守,但走在街上,还是少有男女搂搂抱抱,沈十三就特立独行,每次出门的时候,总要霸道的揽她的腰,或者牵她的手。 这样一来,人人都知道这是沈夫人了,街上眼神不老实的浪荡公子就不敢再把眼睛往她身上放了。 总之,他要全天下都知道沈夫人长啥样。 江柔开始觉得难为情,次数多了,竟然也就习惯了。 这次他向往常一样过来去牵她,她把手递过去,两人手挽手走到门口,沈十三低头看着两个孩儿,问,“你们干嘛?” 沈问愣头愣脑的,“去看阿公阿嬷啊。” 沈十三:“谁说要带你们去了?” 沈思委屈的瞅着江柔,两只小手的食指放在胸前斗指拇,“娘啊,我想去看阿公和阿嬷。” 每次去江家,阿公和阿嬷都把她当宝贝一样,说话都不会大声吼,要什么就有什么,才不会像她爹一样,难得温柔说两句话,转眼又凶巴巴的了。 江柔一想,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江家了,刚想开口让她们一起,结果这两人突然夹紧屁股,丢下一句,“娘啊,我们不去了,我们明天去。”跟被撵着一样就逃了。 她一转头看沈十三,果然就看到他一脸毫不掩饰的凶相。 她气得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干什么呢!孩子们很久没见过阿公阿嬷了。” 他拉着她走,“他们不是说了明儿去吗,他们长脚了,知道该走哪条路,走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柔说不过他,也就算了。 沈十三这次很贴心的惦记她肚子还撑着,带她饶了路,从另一条稍远一点儿的街道走,让她多溜达一会儿。 街道是繁荣的,然但凡他们走过的地方,都颇有一种神仙驾到凡人退让的架势。 当然了,退让得比较委婉,都是不动声色的自己悄悄挪一边儿去别挡路,不是那一呼啦啦一下就跟退潮一样散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家脸皮厚啊!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察觉了,但也没办法。 沈十三这张脸无数次在城外出征,也无数次凯旋而归的时候大摇大摆打马上街,在这盛京,他完全可以刷脸了。 百姓们却一点儿不想跟他沾上关系,他无赖又霸道,还喜怒无常,就怕什么时候触了他的霉头。 敬佩是一回事儿,畏惧又是另一回事儿。 更重要的是! 他今天出门带了夫人! 你在盛京的街道上,要是看到一男一女光明正大的牵手或者搂腰攀肩,那这两人定是沈将军和沈夫人没跑,除了他们,哦不,应该是除了他,没人这么不在意无数看热闹的眼光。 老百姓是最热衷八卦,沈十三这样高调的出行方式,没多久就传遍了盛京,这种时候,你可以看他,但是千万别看他怀里的沈夫人,否则给你把眼珠子挖下来当弹珠玩儿。 前面街道上有孩童在玩耍,江柔想凑热闹,就过去看了看,没想到一个孩子输了游戏,撒气不玩儿了,抛下小伙伴跑走离开的时候没注意看路,正好和江柔撞了个正着。 江柔被沈十三揽着,只踉跄了一下就站稳,她弯下身去正想问那孩子撞着哪儿没有的时候,那孩子却突然指着她的鼻子质问,“你走路为什么不看路?” 孩童只到她腰际那么高,眉眼间却飞扬跋扈得很,应该是在家里就被宠坏了。 江柔又把关心咽了下去,那孩童眼珠子一转,就看见了一旁的沈十三,顿时就吓得缩了下肩膀。 这张脸他是见过的,在不久前他凯旋归来,带着上千骑兵进宫述职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威严,那时候他娘就告诉他,“你要是不乖乖吃饭乖乖睡觉,我就让沈将军来抓你去坐牢!” 他幼小的心灵,对这句话很有阴影,一见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转头就想溜。 然而他人小腿短,哪里跑得过沈十三,刚抬了个脚就被拽回来。 沈十三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肃杀的气息,更何况现在还动了些怒,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绷的相当吓人,小孩儿见了都能吓哭出来。 江柔轻轻挨了他一下,道:“算了,我们走吧。” 她是知道他的,那么凶,要是铁了心的教训人,她都捱不住,这小孩儿要是被他训一通,估计能做好几年的噩梦。 说不准他还要动手。 沈十三看了她一眼,大手盖在那孩子的天灵盖上,道:“小孩儿,道歉,不然老子给你把头拧下来。” 江柔瞬间就脑补了画面,震得一哆嗦,那孩子顿时就吓哭了,哇哇的。 孩子的父母闻声赶过来,见是沈十三,立马就跪地道:“将军,我们二烛惹将军不高兴了?” 沈十三手扣住孩子的天灵盖,冷冷的瞅着这对父母,就是不说话,吓得这对父母说话都哆嗦了,伸手去掏自家孩儿,“你这孩子,怎么惹将军不高兴了?还不认错?” 明明是七八岁的孩子了,却只会哇哇的哭。 沈十三皱眉,“三。” “二。”‘一’还没喊出来,那对父母眼泪就下来了,直接给了自家孩子一巴掌,“混账东西,你到底怎么惹将军生气了?” 孩子被一巴掌打蒙了,缓了片刻才猛然揪住江柔的裙摆,哭着喊,“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是沈十三要他说,他就不敢不说,不然头要被拧螺丝一样拧下来。 沈十三这才松手,拉着江柔的手,在众人或复杂或羡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复杂的是他们大秦的中心脊梁竟然是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玩意儿。 羡慕要是他们也有这样滔天的权势该多好。 江柔好几天不出门了,江父江母见到她高兴得很,特别是江母,在女婿面前就开始嘲笑江蕴, “你这哥哥,真是太没用了,前几天人都骗到房间里面去了,竟然都没得手。” “还得为娘教他怎么泡妞,啧啧,儿子,你知道你最大的败笔在哪儿吗?” 江蕴不耻下问,“在哪儿?” “长得像你爹!”江母哈哈大笑,“你要是像我,保管姑娘见了自己就扑上来了!” 沈十三呵呵冷笑。 这丈母娘,还真是蜜汁自信啊! 然后,他插嘴道,“不是,最大的败笔不是长得丑,是蠢。” 江蕴忍江母,却不忍他,“我丑?你说这话前,要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先?就你那张脸,也好意思说我长得丑?” 客观来说,大舅子是比老沈长得好看很多的,江母是人中龙凤,江父的基因也好,他还挑着优点遗传,腹黑的是性格,英俊潇洒的是皮相。 就沈十三那样的长相,还真没资格指点江蕴的相貌。 但是,人家脸皮厚啊! 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自我无比膨胀啊。 老子就是最帅,不接受反驳。 沈十三道:“不,我这话的重点是你蠢。” 看江蕴那样子,差点就想跳起来一锤子敲死沈十三了,反唇相讥道:“就你能,娶媳妇儿跟强占民女似的,给你嘚瑟的。” “强占怎么了?不是一样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沈十三还是很不屑,“看我?看我也蠢,你妹比你小,孩子都三个了,你在干嘛?” 虽然挨损的是自己儿子,但姑爷这话是说到丈母娘心坎儿上去了,点头跟啄米一样:“对对对。” 江柔连日来阴郁的心情,一瞬之间明媚了起来。 原先江柔以为带了沈十三,总不用总应付来催她回家的郭尧了,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到了下午,郭尧是没来了,沈将军本人开始催她。 “你不是还要去张家吗?” “天要黑了。” “孩子还在家里。” 江柔默。 虽然不舍,但还是跟江父江母告别了,江蕴被沈十三气得不轻,都没有出来送。 夕阳中的盛京,有一种别样的魅力,每个人的身上都披了夕阳的余光,每个人都像被老天眷顾的幸运儿。 沈十三还是揽着江柔慢慢的走。 暮市上摆摊的人越来越多,吆喝声此起彼伏,很热闹,很有烟火气,连街角拌嘴的夫妇,都能勾勒出一幅让人心安的画卷。 这就是太平盛世的魅力。 江柔扣着沈十三的手,嘴角不自觉的挂起微笑,“国泰民安,真好。” 沈十三紧了紧她的手,没说话。 今天的心情很好,江柔的步子都轻快了些,路边有个卖鸡崽的农户,小框子里还剩下了一只黄灿灿的鸡崽滞留着没有销出去。 小鸡仔毛茸茸的,在竹框里面迈着小爪子来来回回的走,江柔觉得像极了中午的自己。 老农正准备收摊,只剩下一只,实在没人买,就留着自己养大下蛋了。 江柔蹲在竹筐前,伸手摸了一下小鸡崽的脑袋,被稚嫩的喙轻轻啄了一下,痒痒的,并不痛。 沈十三站在她身后,她回头仰视他,“我们买回去养好不好?” 第一次从沈府离开的时候,她和张姚氏在白头村也养了很多鸡崽子,但是最后都没有长大,就被霍清哄着又嫁给了沈十三,鸡崽们都送给同村的村民了,应该在好多年前就被端上桌了。 沈十三不喜欢这样毛茸茸的小动物,不够凶猛,还没有灵性,一无是处,下意识的摇头,“你要吃鸡给郭尧知会一声,什么花样的都有。” 江柔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她也不是非要不可,就冲老农抱歉的笑笑,起身挽起沈十三的手,接着去张曼兰家了,不一会儿,就完全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大半夜,去哪儿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转过这条街,很快就是张家馄饨铺,刚刚忙过饭点儿,众人都闲着。 张姚氏和张曼兰在折菜,唐勋跟她们坐了个并排,在剥瓜子,面前放了两个小碟子,瓜子仁儿又大又饱满,剥开左边放一颗,右边再放一颗,两个小碟子中已经堆起了小山丘,他把左边的小盘子递到张曼兰面前,笑嘻嘻的说:“张嘴。” 张曼兰接过来去给张姚氏,“娘,你歇一歇吧。” 唐勋道:“急什么啊,张姨的在这儿呢。”说着,把右边的小碟子举起来。 张曼兰摇摇头,“不爱吃,口干。” “看!这是什么!”唐勋一声大吼,张曼兰下意识的看向他指的方向,他趁机一把捏上她的面颊,把碟子里堆起来的瓜子仁儿往她嘴里倒。 张曼兰反应迅速,反肘击向他手臂,他吃痛松手,小碟子也飞了出去。 张曼兰飞身而起接住小碟子,一个漂亮的旋身,提起衣摆一揽,将撒在半空中的瓜子仁儿尽数揽了回来,倒回小碟子里还给唐勋,“自己吃。” 唐勋满脸痴汉相,“曼兰,你真厉害呀!这身手够我练好久好久呢。” “这是在干什么呐?”江柔笑吟吟的进来。 张曼兰见是江柔,手里的小碟子就转了个方向,“来,刚剥的。” 唐勋本来哭丧着脸,“我给你剥的……” 江柔怪不好意思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张曼兰直接塞她手里,“怎么晚怎么还得空过来了?” 江柔道:“在家里无聊,过来看看你们嘛。” 张曼兰递了凳子过去,江柔和沈十三一同坐下来,刚才在江家已经吃过晚饭,过来是纯聊天的,沈十三对她们的话题非常不感兴趣,抄着手坐在旁边,一副无聊透顶的表情,坐久了,还出去晃荡了两圈儿。 她们聊天的空隙间来了两个吃馄饨的客人,唐勋招呼去了。 灶台上有包好的馄饨,直接下锅就好,远庖厨的十六王爷,在这段时间里,习得了一手好厨艺,特别是馄饨的调料打得特别香。 端馄饨上桌的时候,听见两个客人在谈话。 “李兄,一手新闻,奉国公死在家里了!” “奉国公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是如何得知?” “就刚刚,我兄长在刑部做事,才从家里被喊走了,据说死法可不光彩,死在女人的床上了,上了年纪,却还觉得自己宝刀未老,一个激动,就把自己送过去了。” “这么刺激?” …… “二位,馄饨来了,慢用啊!”唐勋放下馄饨,拿着托盘走人了。 据他所知,大秦的这位奉国公六十有三,身体一向硬朗,这么草率的死法,怪不得刑部要大肆追查了。 刚好,正说着郭尧就来了,对众人匆匆行了个礼,附在沈十三耳边说了两句,沈十三皱眉道:“死了就死了,我又不查案,该干嘛干嘛去。” 郭尧颇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退了。 奉国公这爵位是世袭的,在朝中还是有些地位的,本来是指望沈十三出面走走人情,现在看来,也是不指望了。 江柔不过问朝堂上的事,听说有人死了,看沈十三不是很上心的态度,也就没有问。 呆到馄饨铺打烊,张曼兰邀请江柔回张家睡觉,沈十三一把江柔扯过来,警惕的盯着张曼兰,凶神恶煞的说,“回家!” 江柔无奈,只能推了,和沈十三回家去了。 月上中天,江柔被夜风吹得有点儿冷,往他身边靠了靠,去牵他的手,却被甩开了,她正怪着,他又换了只手来牵她。 两人回到家,江柔有些累了,便准备去洗漱,结果被沈十三一把拉住。 她询问道:“怎么了?” 沈十三的表情有些别扭,江柔问他,他也没开口,她不得不又问了一遍,“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给。”他伸了只手到他面前,江柔一看,他手心儿里面瘫着的,居然是一只小鸡崽。 只是…… “它怎么……”江柔戳了戳一动不动的小鸡崽,有些琢磨不透沈十三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沈十三低头一看,脸色也诡异了起来。 他出去溜达出去的时候看见有人在路边卖这玩意儿,想了想江柔刚才的表情,还是掏钱买了一只。 但他要脸面的啊。 在张曼兰和那么多外人面前,这种玩意儿怎么送得出手,就捏在手心儿里面等着回家了给。 他手大,捏个拳头藏得严严实实了,然而这毕竟是个活物,它会叫唤声儿啊,他就弄了跟绳子给它把嘴绑上了,结果没想到等回家,这玩意儿给……在手掌里憋死了! 江柔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送个死物是个什么意思? 沈十三老脸一臊,把死得透透的鸡崽从门口兑出去,“没什么,就是让你看看死了的和活的有什么区别,睡吧。” 江柔一脸莫名其妙。 她好几天都没有兴致,沈十三都憋坏了,今天瞅着她好像高兴了些,躺上床后就开始毛手毛脚,脑袋直往她胸口上拱。 江柔推了推他,跟他打商量,“我今天走得好累啊,明天可以吗?” 今天确实是有些累了,沈十三精力好,一闹就是半宿,她觉得会有点吃不消。 沈十三愣了愣,眉头皱得紧紧的,半晌,闷闷的替她掖严了被角,把她搂在怀里,“看什么看?还不睡?” 江柔往他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没意识了。 这些日子盛京里越来越冷,看这样子,大概马上就要下第一场雪,江柔在半夜里被冷醒了。 沈十三体热,夜夜抱着她,她都睡得很踏实,她摸了摸身边的床位,空了。 大半夜,去哪儿了? 他坐起来张望了一下,但已经吹了灯,四周都黑漆漆的,卧房的窗纸糊得厚,那点儿可怜的月光只能照进来一点点,她根本看不见。 她坐起来,摸过去点灯。 刚走了两步,居然绊倒个凳子,一下没站稳,咚的一下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当时脑子就摔懵了。 她眼睛不好,屋子里的陈设都记得清楚,就是为了避免半夜起夜或者喝水给绊倒了。 她记得屋子中间没有摆凳子啊? 黑暗中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一双大手把他扶起来,语气里面有些怒,“怎么回事?不晓得喊我?” 江柔忍痛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你干什么去了呀。” 揉膝盖这个姿势需要弯腰,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很暧昧的味道。 顿时,膝盖都不痛了,她像只小狗一样,耸着鼻尖在沈十三身上闻过来闻过去,然后朝桌子的方向摸过去,点了灯。 在黑暗中待久了,连柔和的灯光都觉得刺眼,江柔眯着眼睛缓了好半天,才仔细去看沈十三。 他身上还是中衣,只是下半身,穿得相当不整齐,像是匆匆忙忙套上去,连腰绳都没有系,桌子旁边的地上,还丢了他们平时欢爱过后用来擦拭的布。 江柔过去,拉起沈十三的手,凑过去闻了闻。 他手上还有些湿湿的,指尖的味道尤其浓烈,她的脸唰的就红了,“你……” 沈十三甩开她,到床边拿了她的衣裳给她披上,“我什么我,老子自己解决还犯罪啊?” 江柔顿了顿,呐呐道:“你要是实在想的话,可以喊醒我……” 她其实有点难以想象沈十三会自己帮自己,以他的身份地位,倒贴的都有。 甚至他不纳妾,她都已经觉得自己走了好大的运。 她的需求没有沈十三那么旺盛,所以,将他忽略了。 沈十三握了她的手,脸忍不住的沉了。 太冰了。 “滚去睡。”说着嫌弃她自己走太慢,干脆直接抱了她吹灯上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专门来哭穷的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十三抱江柔的那一瞬间,她只有一种感觉——这辈子值了。 他的动作算不上轻柔,可是却不会让她觉得痛,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十分熟悉她了。 眼眶有些热热的。 她的沈战,会为了她而委屈自己。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他如此爱她,还是该难过他娶了一个不贤良淑德的夫人。 还是两人常用的睡姿,沈十三拉了江柔的手,掀开自己的衣裳塞进去,冰凉的手瞬间被温暖包裹,渐渐得回升了温度。 刚才的事对他来说似乎无足轻重,他没打算再提,闭眼就准备睡了。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是江柔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面前这张脸的一眉一眼,半晌,他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看什么看?还睡不睡了?” 江柔贴在他胸膛上的手微微动了动,轻轻的挠着,烧着脸小声说,“你,你还睡得着吗?我刚刚打扰你了……” 纤柔的指尖挠在心口,他猛然吸了一口气,“江柔,你要是再勾引我,我就……” 话没说完,唇上突然贴上来了两片柔嫩的唇,她说:“沈战,我爱你。” 沈十三眸色一暗,按住她的头回吻过去。 (马赛克) ** 入冬了,天亮得越来越晚,第二天沈十三很早就进宫了,江柔洗漱完毕后,郭尧送来了一封信。 是沈度的家。 大军离盛京越来越远,也就意味着离凶险越来越近,但现在还没出大秦境内,总体来说,除了条件艰苦之外,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度报喜不报忧,将家中人挨个问候了一个遍,然后都是絮叨些小事。 比如战马下了小马驹啊,曹烨洗澡的时候一头栽到河里去了啊,诸如此类的。 江柔把信反复看了两遍,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有太阳,照在人身上虽然没有温度,但是能让人心情很好,没多久沈问和沈思就贼头贼脑的来了。 沈问进门的第一句话,“娘,爹不在吧?” 江柔苦笑不得,无奈道:“上朝去啦,不在。”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仔细一看,沈问连走路的姿势都变了,昂首挺胸的。 沈思则是蹦蹦跳跳的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娘,哥哥给我们写信啦?” 行军的过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写这么多信,沈度也是不容易了。 江柔笑道:“哥哥给你写什么啦,这么高兴。” 沈思道:“是给我和二哥哥写的啦。” 沈思和沈问两人只有一封信。 江柔想,军中果然还是不容易。 沈问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江柔手中,“娘,大哥说军中苦,皇帝伯伯抠搜得很,军粮给得很少,这是我和思思的私房钱,你找人给哥哥送过去。” 江柔惊了,“你们怎么有这么多钱?” 这一沓银票面值都不小,摞起来有一寸那么厚,金额惊人。 “你们又去赌了?!” 沈问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这是以前存下来的。” 上次被沈十三逮到了,差点打掉一层皮,哪里还敢再去。 江柔问:“上次你爹不是给你们没收了吗?” 沈问扭扭捏捏的,“总要藏点私房钱嘛。” 教给沈十三的只是小头,大头还在他们自己手里,开先就已经想好了,只交一小半,要是那顿打扛不住再把剩下的交出来,好在,他靠着一口仙气扛住了。 江柔脱口而出,“你们要钱不要命啊!” 沈问道:“娘,这个钱你让人给哥哥送过去,他可以挡一挡漏的。” “你挨打都不交出来的钱,就舍得全给哥哥了?” 沈问小小的拍了下胸脯,道:“娘,儿子虽然不成器,但哥哥保家卫国,拼的是命,我怎么能吝啬身外之物!” 他虽然混账,但不是混账到无可救药,自从上次江柔为了他受伤过后,原先的飞扬都已经收敛了很多,虽然一下子没完全改掉坏毛病,但在学习上,已经不再偷懒了。 沈思点头:“是啊是啊,哥哥很辛苦的。” 江柔摸了摸两个人的小脑袋,“小问和思思都长大了啊,娘一定帮你们送到。” 面上很严肃,心中还是忍不住失笑了下。 她这个大儿子啊,是最像舅舅的,狡猾得很。 这次远征非同小可,后期说不定还会和大燕结盟联军,皇帝怎么会连最基础的粮饷都克扣? 分明就是知道弟弟妹妹有小金库,专门来哭穷的。 可怜这个哥哥,既要当哥哥还要当爹妈,连弟妹的教育未来都要操心。 沈问沈思都爱玩,他们的年纪又小,手里的钱不宜太多,否则一膨胀起来家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沈问还好,他还有沈十三可以治他,特别是沈思,她把沈十三的性格得很透,别说沈十三,就连他这个当哥哥的,都舍不得罚他的宝贝妹妹,做错了事最多也是不痛不痒的罚两下,根本不会长记性。 长大了可以让她任性,那时候她已经能为自己的行为决定负责任,可是现在她再机灵,也只有七八岁。 掏了他们的小金库,沈十三给他们的用度不会夸张得太过分,他们就只能天天向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毕竟没有孩子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皇极殿。 早已散了朝,沈十三又被留堂了,大殿里除了她和皇帝,也只剩下一个李莲英。 皇帝问沈十三:“奉国公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沈十三道:“早点儿埋,别冻成僵尸了。” 皇帝被一口气憋得差点背过去,忍住砸东西的冲动道:“我是说,他的死因,你有什么看法?” 沈十三反问,“不是做死的吗?” 李莲英冷汗。 大哥,人家六十几岁的人了,你好歹给人家留点脸啊。 皇帝已经习惯了他的粗俗,唔了一声道,“表面上看,他是做死的,可你没觉得,太蹊跷了吗?” 沈十三:“没有。” 皇帝彻底忍不住了,一个砚台砸了过去,沈十三眼疾手快的接住丢回去,“有病!” 每次有要紧事皇帝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沈十三,但是每次也不例外的,总是以气死自己收场,怎么也不长记性。 “算了算了,你滚吧。” 沈十三哦了一声,急转身走了,出大门口的时候,他脚步停了一下,回头过来,隔着遥远的距离,仔仔细细的把皇帝看了一遍,道:“你这白头发……注意休息,别猝死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都不对味。 皇帝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李莲英,“朕,是不是老了?” 李莲英道:“陛下哪里老了,陛下的面容还是一顶一的英朗,这白发只是陛下为国操劳的佐证。” “是吗?” 李莲英想了想,还是趁机把话说了出来,“陛下,沈将军说得对,您是应该注意休息了,您最近,太劳累了些。” 这段日子的皇帝,比他刚登基的时候还要拼,基本上一天两个时辰都睡不到,有时候李莲英半夜惊醒伺候,却发现本应该在睡觉的他竟然已经披衣起来,正在伏案狂。 这样熬了没半个月,大病了一场,太医交代卧床静养半月,他却第二天就爬了起来,一只手端药碗,一只手拿笔。 李莲英记得那天晚上皇帝喝药太急呛着了,一口药全喷在了郑太尉送上来的文上,第二日文点了朱批送回去,郑太尉下午就战战兢兢的进宫来请罪,问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否则皇帝为什么要在文上刷药来暗示他。 到底想暗示他什么,请陛下明示。 再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熬法,迟早要熬到油尽灯枯。皇帝没说话,明显是没听进去,过了会儿,又召见了两位大臣。 当天下午,跟被奉国公最后云雨一场的那小妾,在牢里喊着肚子疼,要找大夫。 狱卒开始不以为意,但过了没多会儿,那小妾下身开始流出鲜血,量不多,但惊动了牢头。 女人什么时候会下身流血? 奉国公是公爵,小妾作为嫌疑人被关押了进来,可若是小妾肚子里有了国公的老来子,却在牢里面给弄掉了,他们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于是立马喊来了大夫,并且往上报了上去。 小妾被接回了国公府,鸡飞狗跳了半天,请来的大夫忙得满头大汗,小妾的情况还是很危急。 奉国公的尸体还停在正堂,他今年六十几,但却没有子嗣,连个女儿都没有。 你说他不孕不育吧,府中也有几位小妾曾有过身孕,但却没有一个成功生下来。 有趣的是,国公夫人十六岁嫁入国公府,夫妻恩爱了两年,但没过多久,国公爷的本性暴露出来,开始偷腥,国公夫人眼里容不得沙,至此,两人成了一对怨偶。 甚至奉国公偶尔想起她,去她房里想要缓和一下关系,她都在房间里面挂满了童子的画像,堆积大量的儿童玩具,以此来讽刺他膝下无子。 怎么说都是镶金戴玉出生的天之骄子,忍了两回,就彻底不再忍了,小妾一个又一个的往府中接,甚至有喜欢的青楼女子,也要弄到府中来给一个名分。 国公夫人大受打击,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性格大变,变得尖酸刻薄,喜怒无常,不管什么场合,从来都不给丈夫留面子,这段婚姻彻底名存实亡。开先国公爷还让着点儿她,后来她变本加厉,两人在府中大打出手也是有的。悲哀的是,在恩爱的那两年里,国公夫人不曾有孕,后来夫妻反目,更是不可能再有子嗣,所以众人都在猜,是不是国公夫人自己不能生,所以也不让别人生。 奉国公也这样怀疑过,多次想要休妻,但国公夫人娘家势力雄厚,在嫁人之初,他为了讨夫人开心,还去问先帝要了一个一品诰命给她。 十六岁的一品诰命。 开先只是为了讨夫人欢喜,可是后来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时先帝驾崩,刘放继位,先帝亲封的诰命,他怎么能动,那是对先帝的大不敬,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视为不孝。 诰命夫人,哪是说休就休的,刘放一日不废诰命,她就一日是国公夫人,奉国公不甘也只能忍着。 这一忍,就是一辈子,直到昨天与小妾云雨时,没了命。 你说这死了就死了,偏偏留了一个遗腹子。 宝刀果然未老! 国公夫人在府中颇为强势,国公爷都干不过她,小妾们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那小妾被从牢里抬回府的时候,门侍都不敢让他们进,最后是小妾急了,忍痛大吼道:“这是老爷唯一的子嗣,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番,才被放了进去。 可是请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眼见着下身的血越流越多,小妾揪着床单,煞白着脸喊:“去请小方太医!小方太医!” 众人都为难。 方小槐是专门给后宫娘娘看病的,除外只看大人们的正妻,这小妾肚子里虽然是国公爷的孩子,可她毕竟是个妾。 再说,国公都已经死了,这府邸,往后还不是夫人说了算,就算保得住,也不一定生得下来。 小妾道:“国公府若无子嗣,亦撑不远了,夫人再厉害,也需要一个孩子来承袭爵位。” 管家听了丫鬟转述的话,再不犹豫,转身就去了太医院。 他心中其实也是这么考量的,夫人再厉害,可毕竟没有孩子。 让方小槐来看病,除了位高权重的那几位能直接到太医院请人,想要让她出诊,只有让皇帝亲自开口。 管家经验老道,一边往太医院跑,一边让人往宫中递了文。 皇帝肯定会答应。 妾不值钱,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值钱,那是整个国公府的未来。 奉国公祖上是帮大秦打江山的功臣,才得来的这个爵位,皇帝不能怠慢功臣之后。 果然,宫中很快就来了小太监传口谕,方小槐早已经背上医药箱到了国公府。 小妾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方小槐问了看大夫都用了哪些医疗手段,才开始动手救人。 确实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次是受了惊吓,又在天牢里受了些苦,胎气动得太狠,足足又折腾到半夜,才将胎稳了下来。 方小槐也累出了一身虚汗,开了方子,嘱咐了些事项,才背起医药箱离开了。 管家送她离开,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却见碰见一个雍容华贵的的妇人,正冷漠的看着她,似乎早就在这里等她了。 月上中天,妇人身边跟了两个提灯笼的丫鬟,她很瘦,但能看得出年轻时一定很美,相比同龄人来说,算是保养得宜,没有白头发,给人的感觉确实是很强势,她脸上倒映着黄色的光,配上那一脸的表情,相当瘆人。 ------题外话------ 你们猜猜奉国公为什么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暧昧 方小槐愣了一下,立即明白眼前这人的身份,拱手道:“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名为倪访青,她的语气算不上怒,可听在人耳朵里,总有觉得一字一句都夹着绵密的针一样,“方太医如此身份,竟然纡尊给一个上不的台面的妾看诊,真是令人敬佩。” 国公府的风起云涌,方小槐大致知道些,闻言心头就是一跳,道,“医者本分而已,夫人严重了。” 倪访青哼了一声,“好一个医者本分!方太医果然高尚!” 说罢,便越过她离开了。 管家见她愣神,便叫她,“方太医,夜深了,奴才派两个小厮送你回去吧。” 方小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这管家的态度,很值得推敲啊。 开始只是要送她到门口,见过倪访青之后,却要派两个小厮护送她回家,这国公夫人,当真那么恐怖? 小命重要,她也不推辞,“有劳先生了。” 管家没有继续送她,而是叫了两个人护送,然后飞快的离开了,方小槐看那方向,正是那个小妾的的院子。 管家两条腿都要跑飞起来了,终于只比倪访青慢了一步赶到。 那小妾正在昏睡,管家进门就拦在床前,道:“夫人,夜深了,您还是回去睡吧。” 倪访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管家姓戚,跟了奉国公二十年,衷心耿耿,对倪访青一直是不偏不颇的态度,今日却有些强势,“夫人,如今老爷已故,夫人若是再不放手,国公府就真的完了,老爷无子,爵位无人承袭,您以为您的国公夫人又能安稳做多久?” 倪访青笑了,“完了?完了正好啊,我不做国公夫人,回娘家照样能活得风声水起,戚明杰,完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走狗。” 戚明杰不跟她争,道:“夫人还是回去睡吧,待老爷的死因查清,葬礼还需要夫人主持大局。” 倪访青顿了一会儿,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呵呵,你要护着她?那就护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今天所做的一切,真的不值得。” 奉国公无子,便一直防着他,就怕自己哪天一死,整个国公府都要落到她手里,按照她恨他的程度,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的一切都毁了,所以培养了戚明杰。 尚未完全掌握大权的倪访青直接对上戚明杰,没有胜算,今天纠缠不出个什么,她带人离开了。 戚明杰给小妾的院子里调派了侍卫,并吩咐人监管,一旦倪访青过来,就立刻派人通知他。 布置好一切,看了一眼小妾平坦的肚子,才走了。 方院判知道方小槐去了国公府出诊,一直在等她,见她平安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方小槐想,这位国公夫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整个刑部都在忙国公府的案子,好在现在是冬天,尸体还能停放一阵子,方小槐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张嘴哈出一口白气,对旁边的太医道:“陈太医,这天气,应该是要下雪了吧。” 陈太医搓了搓冻僵的手,继续摆弄药材,“差不远了,马上就要过年,年前应该能看到第一场雪吧。”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突然有小药童跑过来,“小方太医,有人找你呐。” 方小槐问,“谁啊?”不知道为什么,方小槐总觉得药童说话时挤眉弄眼的表情有些欠揍,他道:“是江大人。” 方小槐眉心一跳,脱口就道:“说我不在。” 小药童不明白,“您不是在这儿嘛,不在这里在哪里?” 方小槐道:“说我进宫了。” 小药童摸不着头脑,困惑的去了。 陈太医问:“小方太医为何避着江大人?” 方小槐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前几天这人不知道发什么疯,开口就说喜欢她,方小槐很头疼。 我不喜欢你啊! 想了会儿,她觉得很不保险,提起小药箱就从后门溜走,先出去避一避,陈太医喊了她喊几声都没喊得住。 她大摇大摆的哼着小曲儿,出门就僵住了。 “小方太医,真巧。”江蕴靠着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分明就是在这儿守株待兔。 方小槐哀嚎。 巧你大爷! “看!飞碟!”她转身就跑,奈何没有武功,转眼又被人堵住了。 她总算知道,小药童看她的目光为什么那么暧昧。 因为江蕴他不是空手来的,他抱了好大一捧鲜艳欲滴的花。 具体是个什么品种,她看不出来,单看花不看人的话,她还是很喜欢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您真是亲娘啊!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蕴抱着花来,当然不是来做鲜花饼的,他递给方小槐,“喜欢吗?” 他已经尽量按照江母的吩咐,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但由于这表情不是发自内心,所以不仅没有达到目的,效果反而一言难尽。 方小槐惊恐的看着她,“兄弟,你要是被谁威胁了,你就眨眨眼,看把你为难的。” 江母泡妞法则第一条:甜言蜜语最能攻陷女人的心。 江蕴道:“被你威胁了,我的心在你手上。” 方小槐头皮一麻,噔噔噔后退几大步,靠着墙才有了点儿安全感,“你你你!你不是江蕴!你到底是谁!” 江母泡妞法则第二条:男人掏钱的时候最帅。 江蕴上前拉住方小槐,“今天跟别的太医换换班吧,我带你去买东西,你喜欢什么?首饰?衣裳?字画古玩?” 他的力气相当大,方小槐手腕都秃噜皮了都挣不脱,她大叫:“江蕴,你是不是疯了?大家都当值我跟谁换班?你放开我!我不喜欢首饰也不喜欢衣服!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十三的话是真理,能够反抗暴力的,只有暴力。 方小槐不够暴力,所以理所当然的反抗不了江蕴。 一个时辰后,无数首饰衣裳被打包好送到方府,方小槐已经认命了,面无表情的看一个大男人认真的挑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 掏钱的环节也结束了,江母泡妞法则第三条:适当的时候,可以霸王硬上弓。 哎哎哎!不是上全套,上一半就成,好好的追姑娘别整成强奸了。 江蕴又跟发神经一样,当街把方小槐抵在门板上,低头只跟她的脸隔了两指的距离,本来按照江母的剧情,这个时候应该是要亲的,但是江大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方小槐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瓮声瓮气的道:“江蕴!你要是敢亲我让你不举一辈子!” 这都捂上了,他总不能去掰手指头吧? 正当此时,一个小二从门内出来,嘿嘿笑着说,“二位,这光天化日的,影响多不好,我们客栈有天字号房,隔音一等一的好,要不你二位楼上请?” 方小槐一看,她背靠着的这块门板,是一家客栈的门板,她放下手虎着脸对小二劈头盖脸的骂,“你瞎啊,睡什么睡?开客栈就只知道睡了是吧?你们客栈隔音那么好,你自己去睡啊,这人正好送给你,你俩互相大开方便之门!” 那小二被骂得一愣,下意识喃喃,“方便之门?” 方小槐没好气道:“肛门!” 话落,江蕴和小二对视一眼,互相面露嫌弃。 方小槐一把把江蕴推开,“还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吃错药了早点买块墓把自己埋了,我今天旷工一天,罚款算你的,你要是不想倒霉,五十两银子自己自觉点给我送到府上去。还有!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小二听完一脸羡慕的问,“姑娘,你是搞啥的啊?一天五十两银子这么赚?” 方小槐皮笑肉不笑,“抢劫的。” 说完她就走了,江蕴看她真的炸毛了,没再多做纠缠,拧眉思索着。 小二碰了个钉子,用手肘薅他,“哎,公子,你开不开房啊,不开房别在这儿挡我们的生意。” 江蕴不见了开先中二的神情,撇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一如朝堂上震慑政敌时模样,那小二心头一抖,摸着鼻子走了,嘴里还在咕哝着,“切,装什么深沉!” 他回家后,一进家门江母就迎了上来,“怎么样?小姑娘有没有很开心?有没有加好感度?” 江蕴把手上的花束塞给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您觉得这个样子还能怎么样?” 江母捧着花一脸懵,“不应该啊,难道是不喜欢花?要不你去打听打听小姑娘的喜好先?” 江蕴按了按太阳穴,很头疼,“娘,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自己看着办吧。”这时候,来了个小丫鬟,身后还跟了许多人,手里都托着东西,“夫人,公子,刚才方家送来了好些东西,说是……还来的。” 江母怪道:“还来的?” 开始还没领悟到怎么回事,等见着江蕴有些发绿的表情,她就明白了。 这是今儿个带人家小姑娘出去买的吧?人家全给退回来了! 江母一拍大腿,道:“儿啊,我是明白了,人家不是不喜欢花,是不喜欢你!”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无比笃定,江蕴眼皮一跳,“您真是亲娘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努力啊,少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原先看这两人同进同出的时候不少,她还以为这两人已经有了情感基础,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她以为错了。 江母拍了拍他的肩头,“努力啊,少年。” 这天晚上,江蕴没吃晚饭,据伺候他的小厮说,是闹肚子了。 江母去慰问,结果人都没见到——在茅厕里蹲着。 夜半,大家都在安然梦乡,只有江蕴一个人,茅厕来回的跑,闹肚子闹得腿都软了,江山过来扶他,“楼主,您这也太严重了,属下这去给您请个大夫来吧。” 江蕴拉得面色卡白,虚弱的扶着桌子,听了江山的话,猛然想起了什么。 大夫? ——你要是不想倒霉,五十两银子自己自觉点给我送到府上去。 不想倒霉? 当时方小槐噼里啪啦骂了一大通,他没注意听。 ——药毒不分家啊傻子! 江蕴明白了。 江山愣愣的,看着自家主子这扭曲的表情,牙齿都忍不住的酸了酸。 “楼主?” 江蕴总算是有了点儿反应。 “您先上床躺一会儿,属下给您请个大夫来。” 正要走,江蕴一把拉住他,狠狠往他胸膛上拍了一叠银票,“送去方家,给方小槐。” 江蕴没交代前因后果,江山一看,嘶了一口气,“楼主,全都送去吗?” 江蕴看了他一眼。 “是,属下立刻就去。” 跨出门口,小侍卫就用一种无比爱恋不舍的手法摸着手中的这一叠银票,数了数,足有好几千两,心里哎哎的直叹气。 她为什么不是个女儿身哦~楼主喜欢的为什么不是他哦~ 辛辛苦苦的鞍前马后,不如别人坐在家里就有钱送上门。 不行,宝宝心里不平衡。 怀揣着不平衡,江山敲响了方府的大门,半夜三更的,小厮正睡得香,被人打扰了美梦,不免有些抱怨,但一听是江府的人,脸上的不满又立即收了起来,把人领到客厅等着,差小丫鬟去问问小姐肯不肯见人。 江山在客厅坐了一阵,方小槐没来,只来了个小丫鬟。 小丫鬟名叫水烟,在方小槐身边伺候着,她对江山道:“公子,我家小姐正在睡觉,她吩咐我来收钱。” 江山虽然不满方小槐不领情,有钱也不亲自起来收,但半夜扰人清梦实在是件不道德的事,就算带了钱,也不道德,只能嘱咐水烟道:“请你一定要将我家公子的情谊转达到啊。” 水烟没注意听他话里的情谊两个字,一心想要打发他,一连应了三个是,江山才放心的走了。 回江府的时候,江蕴还在扶着桌子持续虚弱,见他回来,便伸手要解药。 江山迷茫,“公子,什么解药啊?” 江蕴狭长双眼危险的迷了起来,江山见势不对,立即就跪了下去,“请公子明示!” 江蕴气得简直肝儿疼,“钱你送去了,解药呢?” 江山的懵逼脸持续了一下,恍然大悟,“是方姑娘给楼主下了药?!” 江蕴扭曲的笑了,咬牙道:“不然是你下的?” 江山扇了自己一巴掌。 娘哎!他都做了些什么蠢事!“楼主且等着,属下立即就去!”话落,人就没了影子。 此时此刻,方小槐正睡得香。 水烟将银票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桌上,以免被风吹跑,找了个茶杯压起来,轻手轻脚看了看方小槐有没有打被子,才退了出来。 没多会儿,前院又来人了,说是刚才那个侍卫要见方小槐。 水烟一听,不免有些不高兴了。 大半夜的,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三番两次来打扰人家睡觉? 但来的是江家的人,她再不愿意,却也知道方家吃罪不起,她想了想,先去了客厅。 江山见是她,道:“姑娘,我真的有急事要见你家主子,烦请通报一下。” 水烟道:“我家主子不喜欢有人扰她睡觉,你先与我说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江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水烟就默了,转身去喊方小槐。 她这个主子啊,看起来总是笑嘻嘻的很好说话,但向来吃不得亏,你不惹她,她就不惹你,你犯她一分,她就要犯你祖宗十八代,谁要是得罪了她,就跟江蕴是一个下场。 看多了,就习惯了。 只是,给人下药然后光明正大的勒索,也太嚣张了吧! 水烟点了灯,去床边轻推方小槐,“小姐?小姐?” 方小槐大被蒙过头,翻身背对她,“又干什么啊?睡觉呢!” 水烟无奈道:“小姐啊,刚才江公子那四千五百六十八两是用来买解药的,你是不是给人家下药啦。” 方小槐不太清醒,但模糊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道,“你去我药箱找找,白瓶红花的那个就是。” 水烟唠叨道:“小姐啊,你记清楚了吗?别拿错药了啊,我们可惹不起江大人。”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对方轻浅的呼吸声。 方小槐的药箱死沉死沉的,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水烟费劲的找了半天,确定只有一个白瓷瓶上描了红色花样,才拿了给江山。 江山临走之前,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我家主子对你家姑娘一往情深,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方小槐出门不带丫鬟,水烟一直只在家里伺候,闻言顿时就震惊了。 一往情深? 然而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走远了。 第二天方小槐还坐在床上打哈欠,水烟就拿着衣服过来了,洗漱完毕后,她把昨天晚上收的银票递过去,道:“小姐,这是江大人昨天晚上送过来的。” 方小槐一看到数额,顿时惊呆了,“贪官啊!” 水烟默默的,她也是这样想的。 “那小姐,我们要把钱送回去吗?” 一个二品官一年才多少俸禄,江蕴出手就是好几千两,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贪呢,收贪污受贿来的钱,不好吧…… 方小槐道:“水烟,你知道世界上什么人最王八蛋吗?” “什么人?”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奴婢懂了……”今天太医院比较忙,那位国公夫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点名要方小槐去国公府给那小妾保胎,人家是一品诰命,她不敢不从,于是收拾东西就出门了,没想到刚好碰到周黎明来找他,两人就在门口聊了一会儿。 周黎明见她有公务在身,不好太过耽搁,便道:“我就不老是耽误你的时间了,今日来,是想问问小槐,你什么时候休沐,我知道你喜欢吃鱼,德云斋的鲈鱼特别鲜美,我们可以去试一试。” 他今天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五日一休沐,他算过了,明天方小槐有时间。 方小槐道:“明天吧,明天我刚好休息。” 周黎明得了满意的回答,笑眯眯的走了,犄角旮旯里,戴和用舌尖舔了舔毛笔,把对话一字一句的记下来。 想了想,他觉得此事事关重大,耽搁不得,必须要马上回禀,就往飞奔回去报信了。 江府。 “……属下说完了。”戴和把记录的纸张递上去。 方小槐的药药劲儿贼大,昨天晚上江蕴一宿没睡,还没恢复元气,虚弱着,他若无其事的看了江山一眼,小属下垂头道:“属下明白了。” 说完便准备去处理了,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楼主,要打到什么程度?” 江蕴轻飘飘的道:“一个月内别让我看见他。” 江山领命而去。 走了一个,另一个跪在地上,模样有些纠结,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江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戴和立即跪得笔笔挺挺,但还是不敢说话,只又递了一摞字上去,江蕴累得慌,道:“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突如其来的早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戴和清了清嗓子,大声念起来: “太常寺左卿贼心不死,想与方家结亲。 布料商严氏贼心不死,想与方家结亲。 太医院魏氏贼心不死,还想与方家结亲。” 房间里面安静得落针可闻,戴和抬眼偷偷瞅了瞅江蕴,只见对方习惯性的眯起那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家主子生气时,一贯就是这个表情。 “太常寺左卿,去年不是打断了他的腿?” “是的楼主,但养了一年养好了,又开始想迎娶小槐姑娘。” “布料商严氏,三年前不是给他下了套,破产了?” “是的楼主,但他奋斗三年,又起家了。” “太医院魏氏,五年前不是威胁过他了?” “是的楼主,但今年他爹娘相继去世,家里没别人了,所以不怕威胁了。” 咔嚓。 江蕴手里的茶杯碎了。 戴和问:“楼主,您看这该怎么办?” 江蕴不轻不重的反问,“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戴和为难道:“楼主,这左卿的腿,可以再打断一次,严氏也可以再让他破产一次,可这魏氏父母双亡,孤家寡人一个,要是把他逼急了,直接跟小槐姑娘剖白了心迹,把我们抖落出去怎么办? 您看啊,小槐姑娘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您一直从中作梗不让人家嫁,自己又不娶,她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跟您急。” 江蕴气道:“我不娶?你倒是让她嫁啊!” 那年皇帝为了笼络他把人送到幽州,可幽州烽火连天,一不注意就被捅死了,他怎么舍得把她放在那种地方? 这才回来一年,不是正想方设法的娶吗? 什么叫不娶!会不会说话! 戴和知道说错了话,弱弱道,“楼主,那魏太医,到底该如何解决啊,总不能杀了吧?” 说落,自己心里就先是一震,急急抬头去看江蕴,只见对方也看着他,目光古井无波,明显就是一副赞同他想法的模样。 不是吧! “平白无故就把人家杀了,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啊。” 好像也不是平白无故…… “他爹娘没了,自己不还有一条命?”江蕴道。 戴和恍然大悟。 对哦!他自己不是还有一条命吗! 你不许娶小方太医,不然我就杀了你。戴和懂了,从地上蹦起来,“属下这就差人去办。” 当天,戴和重新找到方小槐的时候是中午,她被国公府扣下来了。 也不算是扣,只是倪访青说,“老爷唯一的子嗣危在旦夕,望小方太医多劳心,在府中住一段时间,待小公子出生,我便让人护送小方太医回家。” 戴和拧眉,总觉得这国公夫人没憋什么好。 方小槐也是这样觉得,可刚准备拒绝,对方又说,“此事已禀明陛下,陛下已允。” 方小槐没话说了。 皇帝都开金口了,她有什么办法? 方小槐定定的看着国公夫人,总觉得有些怪的感觉。 国公夫人也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韩姨娘的胎足需八月方能生产,小方太医身边没个人照应也不行,我去方府将你贴身伺候的婢女请来如何。” 这不是一个问句,因为倪访青已经吩咐下人,“去方府中,将小方太医贴身的婢女请来伺候。” 方小槐下意识的拒绝道:“夫人,您随便指派一个丫鬟给我就行,就不麻烦跑一趟了。” “府中的丫鬟不熟悉小方太医的习性,怕怠慢了,走一趟而已,不碍事的” 方小槐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是夜,倪访青房中,嬷嬷南雁替她褪下发簪,道:“夫人,明日一过,老爷便要下葬了,刑部那帮人,也都是些草包饭桶,依奴婢看,这事应当算是过去了。” 倪访青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一转眼,都三十八年了,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如今,也是满脸的皱纹了。” 南雁道:“夫人乱说,这脸干干净净的,哪里来的皱纹。” 倪访青叹道;“这国公府啊,困了我一辈子。” 她还没怎么样,南雁却是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平复好情绪才转过来转移话题,“夫人,那方太医,奴婢已经遣人盯着了,一举一动都会报上来。” 倪访青瞳仁漆黑仿佛不见底一般,眼中没有半丝光芒,嘴角勾起一个笑,“医者本分么,她若是喜欢尽本分,就让她尽好了,左不过,区区一个太医罢了。” 南雁问:“夫人,那我们何时动手?” 倪访青道:“再等等吧,让韩姨娘再感受感受,胎儿在腹中孕育的妙感觉。” 不。 是让她日渐觉得自己有希望,让她以为自己得了戚管家的庇护逃过一劫,等失去的时候,也私心裂肺一些。 方小槐对这里的谈话并不知情,她正伏在案上,研究韩姨娘明日保胎药的用量。 水烟过来给她披上一件衣服,道,“小姐,这么晚了,早些睡吧,别熬坏了眼睛。” 听说那沈将军的夫人,就是用眼太过,将眼睛熬坏了,如今年纪轻轻,便要汤药养护着了。 方小槐扯了张空纸,刷刷刷写了几个大字,折起来递给她,“想办法给爹送回去。” 水烟为难道:“小姐,我想什么办法啊。” 她们说是在这里给韩姨娘保胎,但实际上也算是被软禁了,她们出不了国公府的大门口,别说是她,就算是方小槐,也送不出去一个字。 方小槐伏案狂,头也不抬的道:“房顶上的那个,你可以下来了。” 没动静。 水烟惊恐的抬头张望,却没张望出个什么,“小姐,房顶上有人?” 半晌,还是没有动静。 方小槐搁了笔,抬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房梁,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来人啊!抓刺客!” ‘客’字落脚,窗外便翻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 戴和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姑奶奶,你可别喊,招来人小的可就身首异处了!” 这可是国公府,本来就已经隐藏得小心翼翼了,要是再来大批侍卫,江蕴只能赶来给他收尸。 方小槐呵呵冷笑。“我要不是打不过你,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戴和摸了摸鼻子,缩着脖子道:“小槐姑娘有什么吩咐。” 方小槐一点不客气把水烟手里的信纸甩给他,“送信给我爹。” 戴和道了一声是,走了两步觉得不甘心,凑过头来问,“小槐姑娘,您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房梁上的?” 没道理啊,完全没道理! 方小槐不会武是真的,他的跟踪术一流,自信从来没露出过马脚,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方小槐看他实在是很想知道,大发慈悲的告诉他,“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了二货。” 而且还踩着瓦片了。 那是前一段时间了,她晚上吃咸了,半夜被渴醒,起来喝水的时候听见有人呓语,当时吓得就是一抖,还以为闹鬼了。 仔细一听,声音竟然是从房顶上传来的。 内容是大概是什么‘楼主开恩’‘八宝鸭,腊八粥’之类的。 所以第二天,她在十字路口藏起来给他套了麻袋痛打一顿。 楼主是个什么主她不知道,直到第二天,她又听到房顶传来梦呓,内容是:‘江山,轻点儿。’ 而后,还听到咔嚓一声瓦片断裂的声音,次日出门的时候,她让方院判以修缮房顶为名,看看是不是有断瓦。 果真是有。 不然的话,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江蕴身边的那个侍卫,就是叫江山吧? 江蕴那个死变态,居然派人跟踪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意不意外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但有什么办法呢,你没人家有钱,也没人家有权,连动粗都干不过人家。 她一直在想着怎么把这个小尾巴收拾了,还没想出来怎么收拾,她就先被人给收拾了。 戴和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是这么个理由,听到方小槐说‘江山,轻点儿。’的时候,他脸上一红,急忙解释道:“那个,你别误会啊,我没有那种癖好,我很直的。” 方小槐才不想知道他直不直,挥着手赶人,“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 戴和拿着信,没去方家,倒是先呈给了江蕴。 毕竟,这才是他的主子嘛。 江蕴打开信看的时候,江山无意瞟到一眼,顿时被这字迹震慑到了。 果然,大夫的字,一般人是看不懂的。 然而,江蕴不是一般人呢,他看懂了,戴和伸着脖子问,“楼主,小槐姑娘都写什么了呀?” 国公夫人明显是不待见韩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但这孩子能不能活,还要单看倪访青怎么想。 正经夫人膝下无子,一般来说,倪访青应该会让韩姨娘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杀母夺子,将这个孩子养在自己名下,为嫡子,承袭奉国公的爵位,国公府方能屹立不倒。 但奉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关系,明显也不能用常理来断。 从多少年前,倪访青就是出了名的悍妇妒妇,别说对府中的小妾,就算是对奉国公,也是不假辞色,两人经常打架。 最严重的一次,把她的娘家人都惊动了,倪老夫人来拉架,不幸被误伤,十分严重,回家躺了没两天就去了,倪访青回娘家守了三年的孝才回国公府。 回来的时候,她像个鬼一样,整个人都瘦脱了形,满身的怨气,生像刚从下面爬上来的一样。 可国公府却花红柳绿,热闹快活得很,她三年不在家,奉国公足足添了八房小妾,环肥燕瘦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她回来的当天,就雷厉风行的打死了三个,奉国公在外打野食回来,剩下的小妾地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他当场震怒,又和倪访青打了一架。 自己的母亲间接死在自己手上,倪访青这三年来备受煎熬和折磨,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也没什么力气,自然吃了大亏。 奉国公拂袖进宫,扬言要请陛下做主休妻。 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可回家之后,发现有惊喜在等着他。 倪访青奈何不得她,可那些小妾却能随意搓圆捏扁,他进宫离家的这会儿功夫,她在家又打死了三个,挑着他平时最喜欢的那三个打死的。 连他都不知道,她明明三年都不在家,是怎么知道他平时最宠爱哪几个。 这还没完,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国公爷睡得正香,突然梦里就是一个激灵,硬生生的给吓醒了。 他没做噩梦,可就是感觉有杀气,背脊都发凉的那种杀气。 一睁眼,就看到倪访青坐在她床跟前,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来回的轻轻磨着。 国公爷当时就吓尿了,差点儿没哭着求她,她道:“我是打不过你,可你不能不睡觉吧,下次再对我动手,我夜夜都来剜你一刀肉,直到杀了你为止。” 睡在她身边的小妾被惊醒了,见状当场吓晕了过去,倪访青没真的剜他的肉,而是丢下匕首走了。 国公爷逃过一劫,但那心理阴影的面积,大概能有太平洋那么大,从此晚上睡觉都不敢熄灯,还要足二十个侍卫轮流值守,不许任何人进,才能安心。 这就是个疯女人。 她的思想行为,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推论,所以很有可能,她会直接连母带子一起杀,什么都不留。 毕竟,她那么恨她的丈夫,怎么可能抚养他的孩子,还是他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说起来,戴和也是觉得唏嘘得很,“曾经国公和国公夫人不是很恩爱么,如今怎么发展到了这步田地?” 江山道:“你还小,所以不懂,女人最是偏执,知道了你爱她是什么模样,就不能忍受你不爱她的模样,错就错在国公爷当年对她太好了,可男人爱得快,不爱得也快,特别是他那般位高权重,日日都能见到新鲜的,哪里还肯只对着家里的一个。” 江蕴笑道:“你倒是懂得挺多啊。” 江山连忙拍马屁,“没有没有,是楼主教导得好。” 江蕴道:“我可没教导你这些东西。” 戴和仍然好,“楼主,小槐姑娘到底写了什么啊?” 江蕴道:“让方院判告病在家,这段时间都不要应值了……她倒是聪明得很。” 戴和琢磨了一下他这最后一句话,忽然顿悟,瞪大眼睛道:“楼主,您是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们,知道些什么?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国公府现在就是一颗雷,谁摊到谁倒霉,方小槐被挺而出,不幸摊到了。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那不做总是没错了吧? 方小槐这是在要让方院判暂避风头,别错了。 戴和道:“楼主,要不您装病,去陛下那儿把小槐姑娘要过来给您治病?” 江蕴看着他。 江山道:“楼主要生什么病,才能让小槐姑娘来给他治病。” 养胎调经才是方小槐的专业啊。 江蕴想了想,道,“奉国公的死因,刑部那边还没有消息?” 戴和道:“还没有,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查来查去还是年事高了,云雨的时候一时激动就过去了,明天是最后的时限了,不管查不查得到,明天便要发丧,好歹是国公,要让他入土为安,不过若是尸体下了地,刑部就更不好查了。楼主,您说,是不是国公夫人……” 江山道:“不太可能吧,再怎么恨也毕竟是夫妻,真下的了这个手?” 江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如果当真是,那为什么几十年都过去了,为什么是现在?” 六十几岁的人了,算他身体硬朗一点,最多不过也只有十几年二十年好活了,倪访青忍了一辈子,没道理突然忍不住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深究的原因。 戴和道:“属下这就吩咐兄弟们去查。” 这一夜的时间,刑部没能神勇破案,皇帝不得不接受奉国公就是自己把自己送下去了的事实,为了体面,让国公爷以病逝的名义发丧下葬。 这一天,不少人来参加这场世纪葬礼。 葬礼是倪访青一手操持的,这位国公夫人似乎是想通了看开了,葬礼庄严又盛大,不知情的完全看不出来她曾经和躺在棺材里的丈夫势同水火过。 各级官员都来了,没来的礼也到了,据说皇帝处理完政务后会亲自来送国公爷最后一程,而沈家,则是沈十三为代表,携了一家老小来。 宾客都在正堂等着时辰,三五两个的聚在一起,也差不多能看出平时在朝堂上,哪些政见是合的,哪些又不合。 沈十三就比较厉害了,他跟谁都不合。 江蕴不知道比他晚入朝多少年,都能够左右逢源,身边围聚一大堆人,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个沈大将军。 女眷和孩童应该在侧堂,和男人们分开,但此时,女人堆里面多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沈十三。 他就坐在江柔身边,江柔偶尔跟他说两句,沈思偶尔跟他说两句,此外基本上就没有话了。 众女眷们面面相觑。 女人们说话的地方,一个男人来从什么热闹? 沈十三原先是在正堂和官员们在一起的,就算跟谁都不和,也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散发散发生人勿进的气场。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媳妇孩子,他干嘛还要一个人干坐着。 本来应该是叽叽喳喳家长里短的好时机,此时却是一片安静。 江柔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碰了碰沈十三的手臂,“要不你去和各位大人聊聊大事?” 沈十三瞪她。 江柔败下阵来。 可是他在这里,众夫人都拘束,孩子看他凶神恶煞的又怕,实在是太影响公众秩序了,江柔没办法,只能对他道:“我陪你去正堂吧。” 沈十三所谓无去哪里,江柔要去,那就去好了。奉国公葬礼的礼节很繁琐,至少江柔看着,比三夫人的葬礼繁琐多了。 三夫人,就是沈十三的第二个小妾,江柔第一次进沈府时正好撞上这位夫人出殡。 说到这个,江柔倒是想起来了。 “沈战,我的眼睛和你的大夫人很像吗?” 当初进门的第二天,卓雅秋就跟她说过,她的眼睛和沈大夫人很像。 那时觉得无所谓,可是现在想起来,心里面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沈十三看着他,“你不就是大夫人?” 江柔稍稍把声音压低了些,“我说的是上一个。” 沈十三道:“哪来的上一个?不就你一个吗?” 江柔愣了一下,然后就豁然了。 她也是糊涂了,卓雅秋的话,怎么能信呢? 沈十三狐疑的看着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病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江柔拉下他的手,顾及是在葬礼上,没牵他,一家人找了个角落静静的坐着,算算时间,应该还有不到半刻钟,就该出殡了。 棺材抬出门后,有个小丫鬟在人群中来去穿梭,寻到江柔后低声道:“沈夫人,我家姨娘想见见您。” 江柔问道:“你家姨娘是?” 奉国公除了留下一个国公夫人,还留下了十一房姨娘,江柔不知道这丫鬟说的是哪一个。 丫鬟道:“韩姨娘。” 江柔一听,拒绝了,“姨娘的胎尚不稳,不宜见生人,待来日小公子平安出生,我定携礼来见。” 韩姨娘正在风口浪尖上,这时候想见她,多半是有事相求,她们素不相识,江柔觉得她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里面,一定有巨大的猫腻。 小丫鬟见她要走,连忙去拉她,谁知道还没碰到一片衣角,就听见沈十三说,“信不信我给你把手卸下来。” 她赶忙缩手,怯怯的看着他。 江柔牵了两个孩子,道:“算了,我们走吧。” 突然,小丫鬟像鼓足了勇气,一下蹿到她面前,道:“沈夫人,小方太医还在我家姨娘院中。” 她点到即止,但话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一个丫鬟,自然没有这般头脑,肯定是韩姨娘教她的。 江柔从幽州回盛京后,时不时的跟方小槐小聚,也算帮哥哥看着嫂嫂,因此外人都知道,她们俩人有些交情。 江柔看着那丫鬟,“你威胁我?” 她的目光很柔和,甚至说话都语气声调都没有变,可不知道为什么,丫鬟就是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禁锢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害怕。 “奴婢不敢,沈夫人,我家夫人说,她要是出了意外,小方太医一定会陪葬的。” “你们,知道些什么?”江柔问。 如果韩姨娘的胎没了,方小槐最多也就是个救治不力的罪名,毕竟大夫也不是神仙。 可是这丫鬟说,方小槐一定会陪葬。 宫里娘娘的胎保不住她都不一定会死,为什么一个姨娘,却会让她陪葬? 就算怀的是奉国公唯一的香火,也不至于。 那丫鬟不正面回她的话,而是鼓起勇气道:“沈夫人见一见我家姨娘就知道了。” 江柔还没有说话,沈十三就道:“你家姨娘是个什么玩意儿?说要见就得见?哪远往哪滚,赶紧的。” 江柔想了想,还是把沈思的手递给他,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沈十三皱眉,江柔道:“没事的,我马上就回来。” 光明正大的动将军夫人,连倪访青都没有这个胆子。 沈十三虽然不高兴,但终归还是没有阻止,江柔随着那小丫鬟穿过正堂和花园,到了韩姨娘住的地方。 一个小院子,以国公府的财力来说,相当委屈了,可见倪访青在家中确实专横。 方小槐就住在小院的侧屋里,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是在院子里看着药炉子,总归,她也出不去。 不过她向来是懂得苦中作乐的,没事儿那把小蒲扇,再捧一本,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火,小日子过得还是惬意。 看到江柔,她意外了一下子,打趣道:“哟,国公夫人那么能耐呢,连沈夫人都弄进来给我搭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快说,沈战什么?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笑着回她,“祸从口出啊,在别人的地方也不知道收敛点儿。” 方小槐道:“没事,要死早死百八十回了。” 小丫鬟见她们俩人竟然聊起来了,催促道:“沈夫人,我家姨娘在里面等着夫人呢。” 方小槐挑了挑眉,是个询问的意思,江柔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跟着丫鬟进去了。 韩姨娘二十出头,身材婀娜火辣,就算衣着并不暴露,都能隔着布料感受到她惹火的身材。 跟身材不匹配的是,她长了一张童颜,看起来很乖巧,说她只有十七八岁都有人信。 跟了一个六十几岁的糟老头子,还真是糟蹋了。 “沈夫人,久仰大名。” 江柔道:“韩姨娘,幸会。” 按大秦的规矩,她该喊韩夫人,但连国公府的丫鬟都喊姨娘,她也只能跟着喊了。 “韩姨娘所说小方太医……何意?”江柔单刀直入。 韩姨娘噗通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抓住她的袖口道:“夫人要害我,请沈夫人救我。” 她一开口,就是惊世骇俗的话。 江柔眉心微微蹙,弯腰去扶她,“姨娘快起来,地上凉,当心伤着圣旨,孕中多忧思,姨娘别胡思乱想,安心养胎就是了。” 她明白了。 韩姨娘找她来,就是想向她求助,方小槐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不用这个借口,她是不会来的。 不能说她见死不救,而是怎么救。 先不说倪访青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就说你韩姨娘红口白牙就说人家想要害你,你有证据吗?倪访青如果打死了小妾,如果有个正当名头,小妾娘家也没有什么势力,打死了也就打死了。 可谋害子嗣是不能被容忍,还是唯一的香火,人家直接可以说你污蔑。 再者,说白了,这是国公府的家事,她江柔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来管? 随便往一品诰命身上安罪名,就算她是沈夫人,也是要担罪责的。 而且,你韩姨娘不是还活着吗?没缺胳膊没少腿,吃吃喝喝的把你供着,谁知道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韩姨娘现在的处境是个绝境。 打个比方。 你要被人绑架了,你去衙门报案,但衙门说,你还没有被绑架,所以他们不能立案也不能给你调派人手。 可关键是,等你真的被绑架了,再调派人手有用吗,等衙门找到你的时候,说不定你已经被撕票,尸体都凉了。 江柔也不是圣母啊,谁都让她救,她也没长三头六臂。 更何况,倪访青如果真的想要害人,韩姨娘从牢里被抬出来到现在,早就够她死上几百回了,江柔又凭什么听信一面之词就断定倪访青一定会害人。 韩姨娘的神色很凄惶,看上去很可怜,“沈夫人,您真的不帮我吗?” 江柔有些不忍,但还是道,“你别想太多了,你腹中是国公爷最后的子嗣,国公夫人会视如己出的。” 韩姨娘见她态度坚决,神色几经变幻,终于豁出去了,“那么多人,夫人知道我为什么偏偏向您求助吗?” 江柔也怪。 多的是比她热心比她有能力的夫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韩姨娘将下唇咬得泛白,深呼吸一口气,道:“因为,老爷的死因……和沈将军有关。” 江柔沉了脸,“韩姨娘,请你慎言。” 什么叫和沈十三有关,这话就相当于说奉国公是他杀的了。 她几乎不发怒,可怒起来的模样,也当真是唬人,韩姨娘缩了缩脖子,道,“夫人息怒,您误会了,妾的意思是说,老爷的死和沈将军没有关系,可老爷为什么死,是跟将军有关系的,如果我说出来,您愿意救我一命吗。” 她是走投无路了,她自己也知道,一旦将真相告诉江柔,自己离万劫不复也不远了,可是不说,她就真的死定了,还不如搏一把。 倪访青不会放过她的,不会的。 江柔没说话,只是打量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很有攻击性。 她在判断,面前这个人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韩姨娘立即加了把火,“夫人,您若是选择继续无视真相,沈将军不会原谅您的。” 良久,“你先说,如果你没骗我,我会想办法把你接到沈府养胎。” 韩姨娘松了口气。 她暂时安全了。 “沈……” 刚说了一个字,外面突然响方小槐夸张的叫喊声,“见过国公夫人,夫人怎么得空来了!哎哎,夫人,韩姨娘在午睡呢!” 江柔暗道不好,转头催促韩姨娘,“快说,沈战什么?” 然而,韩姨娘自听到倪访青的名字,整个人都吓傻了,双目僵直的盯着门口,抱着胸口瑟瑟发抖,别说是说话,就算是站直了,都很困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情有可原 江柔催促了没两声,就已经响起了撞门声,薄薄的门板不经撞,没两下就散架了。  倪访青足足带了十来个丫鬟婆子,其中还有小厮,那惊天动地的架势,像是来打架的一样。 倪访青进门的第一眼,看见沈战的夫人一脸惊讶的看着她,疑惑的问她:“国公夫人这是” 倪访青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缩进了角落去的韩姨娘,对着江柔的时候,脸上带了僵硬的笑,“沈夫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老妇也好安排安排,如今连口热茶都没有,实在是怠慢了。” 在众人破门而进的一瞬间,江柔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不慌不忙的道:“哪敢劳烦国公夫人大驾,我就是惦记着小槐,来看看她,既然来了,就少不得而看看姨娘近来如何。” 说着,她看向角落里的韩姨娘,疑惑道:“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倪访青道:“老爷的妾室年纪偏小,许多规矩不懂,老妇身为主母,难免教教她们,许是有两回罚狠了,至今都还惧怕老妇。” 她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她,反正她都悍名在外,多江柔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江柔颔首,没多说。 倪访青道:“听闻二公子和小姐也来了,我房中有些孩子的玩意儿,沈夫人不若去挑两样,算是我给公子和小姐的心意。” 江柔道:“我不过顺道过来看看,今日国公夫人忙着,我便不多叨扰了,将军还在正厅等我呢。” 倪访青本来就是来赶人的,便道:“那我送沈夫人出去。” 江柔点头,随着倪访青离开了。 沈十三等了一阵没什么耐心了,正准备进去找人,就见江柔出来了。 棺材出了府,葬礼还有下半场,倪访青还得接着去忙,江柔接触不到韩姨娘,她也就放心了,客套两句,就丫鬟假意来喊她,她顺势道:“府中有些杂事抽不开身,两位自便”。 江柔心不在焉,老是出神,皱眉道,“那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江柔正准备说,又顾及人多口杂,忍了下来,直到回了府邸才问,“你跟国公爷,有没有什么交集?” 沈十三道:“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交集。” 一个文,一个武,两人的年纪还差那么远,沈十三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江柔想了想,把今天韩姨娘给她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讲给沈十三听了一遍,然后问,“你觉得,韩姨娘想与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沈十三也觉得奇怪。 不过他向来不爱想这些事,想不通,就不想了,还嘱咐江柔,“你别惦记着了,该干嘛干嘛。” 她这两天心情好了些,又平白生事出来,沈十三很不满。 当天皇帝还是没能处理完他繁重的政务,不仅没有送奉国公一程,连沈十三都在下午被召进宫了。 沈十三家里宫里走了一趟回来,江柔还在苦思,韩姨娘到底要跟她说什么。 然而,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不用想了。 郭尧匆匆忙忙的推门进来,道:“将军,夫人,国公府出事了。” 江柔一愣,心中顿时浮现了一种可能。 郭尧印证了她的猜想,“韩姨娘落胎了。” 江柔浑身一震,“小方太医动的手?” 郭尧惊讶,“夫人怎么知道?” “小方太医的安胎药变成了落胎药,韩姨娘喝了当场腹痛流血,孩子没保住,大人也快不行了。 国公夫人恨她毒杀了国公府唯一的子嗣,上前扇了她一巴掌,小方太医竟然用端药用的托盘砸了国公夫人的脑袋,现在人怎么样还不知道,但听说挺严重的,当场就砸晕了过去,血流了一地,到现在都还没醒。 谋害一品诰命,谋害国公遗嗣,小方太医这会儿已经下狱了。” 江柔没站住,脑袋里面嗡嗡直响。 韩姨娘说的是真的。 方小槐被接进国公府,虽说不合常理,但也不算不合规矩,今天下午和韩姨娘的谈话被打断,她就应该警惕起来,但她太大意了。 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迅速,竟然连一两天都不愿意等,她本来已经考虑,怎么把韩姨娘弄到沈府来。 这不是小事,如果韩姨娘的胎在沈府出了任何问题,他们都是要负责任的,所以她必须慎重考虑,可是倪访青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借的竟然还是方小槐的手。 这下麻烦了。 江柔披了件厚实的披风,准备出门,沈十三拉住他,“去江府?” 江柔点头,“我去找哥哥。” 沈十三道:“方小槐不一定会死,江蕴会想办法的。” 江柔道:“不对,两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我还是要去一趟。” 沈十三看她铁了心的要走一趟,也换了衣服,跟她一道走一趟。 江蕴也收到消息了,江柔到江府的时候,他正准备出门。 江柔把国公府的事给他说了一遍,江蕴看了沈十三一眼,“奉国公的死,和沈战有关?” 江柔点头,“韩姨娘应该没有骗我,我今天几乎是被国公夫人赶出来的,晚上韩姨娘就出事了,应该是怕她找到机会与我说完剩下的话,让小方太医背了黑锅。” 江蕴想了想,“我进宫去见陛下,你们去找曼兰。” 子时。 天牢外,两个狱卒正站着打瞌睡,冬天的夜里冷,他们的衣物抵挡不住呼啸的寒风,两人几乎是缩在门边。 狱卒甲冷得受不了了,迷糊中一睁眼,看见眼前站了几个人,他一激灵,立即过去推醒另外一个。 “见过沈将军,沈夫人,江大人。” 江蕴道:“探监,方小槐在哪个牢房。” 狱卒甲为难道:“江大人,不是小人不通融,实在是陛下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探视小方太医,特别是您和沈夫人,还有沈将军。” 几人对视一眼,没多做纠缠,走了。 江蕴下午就已经进过宫了,皇帝震怒,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进天牢,所以,他们准备狸猫换太子。 身后垂头跟着的小丫鬟脸上,有张曼兰做的人皮面具,做的是方小槐的脸,他们准备进去把真的换出来。 但上次宫变中,皇帝见识了张曼兰做假货的功力,这次就学精了,不许他们探视了。 第二日中午,国公夫人醒了,让人抬着她进宫,在皇极殿哭了半天,最后情绪激动了起来,竟然还要撞柱,非要逼皇帝处决方小槐。 皇帝一番安抚,承诺会严查,如果真的是方小槐做的,一定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国公府传来消息,韩姨娘没了。 死无对证。 奉国公的案子前脚刚结,刑部后脚又接到了韩姨娘的案子。 这两天,刑部就像专门给国公府服务的一样,众人怨声载道,怨完了,还是得乖乖的去查证。 府中下人的口供很统一,说是前一天方小槐和韩姨娘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口角,韩姨娘怒极了,骂方小槐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活该和孤寡老爹守一辈子,方小槐则是当场表示,早晚要弄死韩姨娘。 第二天,原本的安胎药就变成了堕胎药。 据仵作查证,药是极其烈性的药,药量加了好几倍,别说打掉一个孩子,就连大人的命,都能一起打掉。 得出的结论是:方小槐果然是恨毒了韩姨娘。 众人也觉得情有可原。 方小槐是方院判捡来的,没娘,正是痛脚,何况韩姨娘还说得那么毒。 似乎,可以定罪了。 由于案情重大,此案由刑部尚书主审核,经查证,每一份口供都属实,方小槐应判斩刑,刑部尚书将结果上报了皇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她说,这是你教她的 次日,江蕴二进宫。 在皇极殿门口,他碰见了方院判。 为国鞠躬尽瘁很多年的一个老头儿了,不知道在皇极殿门口跪了多久,可皇帝根本不见他,看见江蕴的一瞬间,他竟然哭了。 “江大人,下官求您了,让陛下见我一面,好不好。” 他脸上满是丑陋的泪痕,根本不在乎给谁下跪,根本不在乎尊严。 他急得失去理智了,因为方小槐的行刑日就在三天后,所有人都求了,可大多数都避而不见,见他的,帮不上什么忙,连季丞相,也直叹气。 他这一辈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江蕴扶了他一把,定定的看着他,“我会尽力的转圜的。” 方院判愣了,这是事发以来,第一个明言愿意帮他的人。 他连忙想要磕头,但江蕴可受不起他这么大的礼,劝道:“院判先回去吧,您老是跪在这儿,逼得陛下不生气也要生气了。” 方院判擦了擦泪,不敢不听他的话,扶着麻木的膝盖,慢腾腾的挪回去了。 皇帝避而不见方院判,江蕴却不能不见,李莲英通报过后,就宣了。 他揉着眉心道:“你们一个个,都来逼朕,这是朕不放过她吗,死的是奉国公遗嗣,还差点打死了国公夫人,朕怎么放过她,怎么放?” 江蕴道:“陛下,小方太医不是那种人,她是大夫,再恨谁,她不会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皇帝直拍桌子,“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人证物证俱在,多少人看见了?连她自己的贴身婢女都招了,那婢女是她方府的人,伺候她多少年,总不能陷害她吧?” 江蕴一愣。 她的贴身婢女指认她了? 皇帝道:“改斩刑为赐死,这是我给你最大的面子,退下吧。” 江蕴知道,毫无余地了。 他告了退,离开了皇宫。 当夜,天牢。 方小槐靠在墙角,身上只有一套单薄的囚服,坐在干草堆上,冻得睡不着。 隔壁一个女囚跟她闲磕牙。 “喂,你犯什么罪进来的。” 方小槐呲了呲牙,开了个玩笑,“杀人。” 那女囚惊讶道:“你个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看不出来是个蛇蝎美人啊。” 方小槐问她,“你什么罪进来的?” 那女囚嘿嘿一笑,“通奸。” “哟,给谁戴绿帽子啦,还要坐牢?” 大秦通奸不用浸猪笼,一般也就是休妻,没有还要坐牢的道理,除非她绿的人贼厉害。 “水师提督卞志专。” 确实是很厉害,方小槐赞叹道:“你很有勇气啊,这辈子估计是出不去了。” 女囚无所谓道:“出不去就出不去了呗,这里挺好的。” 夜深了,越来越冷,两人也没力气说话了,方小槐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你们,去那边巡逻巡逻,上面吩咐下来了,要看紧点儿。”响亮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大。 过了会儿,面前有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过去,方小槐没睁眼,过了会儿,听见有人在开牢门。 开的还是她的牢门。 她豁然睁眼,看见一个陌生的狱卒,那狱卒长得凶神恶煞,就像专门为审讯犯人生的一样。 他到方小槐面前蹲下,左右看了看,脸上凶恶的表情收了起来,把声音压得很低,“小方太医,我是楼江大人派来的人,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江蕴? “你问。” 狱卒点点头,道:“韩姨娘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当天是什么情况,具体的说。” 方小槐坐正了身子,道,“那天没什么特别的,我就跟平常一样给韩姨娘熬了安胎药,她喝了就出事了,最多不过小半刻钟,国公夫人就带了许多人冲进来,一口咬定我毒害韩姨娘,然后我就进来了。” 狱卒问,“事发前一天,你有没有跟韩姨娘发生过冲突?” 方小槐摇头,“没有,我知道国公夫人不待见她,不敢和她走得太近,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也没有用托盘敲国公夫人的头?” 方小槐再摇头,“一品诰命,我还没疯。” “你知不知道,你的贴身婢女指认你了,说你因为前一天跟韩姨娘发生了口角,当晚就换了方子,交代她去府外抓药。” 方小槐愣了一下,“你是说水烟?” “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那狱卒说,“你的丫鬟说,韩姨娘的胎没了,众人只会以为是国公夫人做的,然后嫁祸你,因为没人会这么傻,在自己亲手熬的药里面下毒。 她说,这是你教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被抓住了别说我没警告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方小槐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就怕国公夫人拿她当枪使,韩姨娘的每一剂药,除了自己和水烟,谁都摸不到。 就连送来的药材,她都要细细的检查一遍,熬药时连火都要自己生,水烟最多也不过端端药碗。 因为她谨慎得过了头,就差柴火都要自己上山捡,众人都知道别人碰不了韩姨娘的药。 这反倒成了她的罪证,而水烟把她最后一条路堵死了。 可是,这个人是水烟啊…… 陪了她六年的水烟啊。 宁肯断掉一条手臂也要护她毫发无伤的水烟啊。 方小槐不说话了。 狱卒见方小槐愣神,就提醒她,“小方太医,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 方小槐迅速清醒过来,努力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韩姨娘喝了落胎药后,我就被人摁在地上了,但是好像听到她说了一句‘倪访青你谋害国公爷嫁祸给我,你就是要隐瞒真相,你就是怕沈战……你不得好死。’ 当时她太虚弱了,场面又很混乱,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清楚了。” 狱卒抓住了重点,“你是说,国公夫人谋杀了国公爷。” 方小槐道:“我不知道,韩姨娘的声音太小了,我连听带猜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验奉国公的尸,如果是谋杀的话,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狱卒沉吟道,“我回去禀报江大人,请大人定夺。” 说是这样说,但方小槐知道,其实没多大可能,已经封棺入墓的人,就算是平民百姓,也忌讳开棺挖穴,更何况是国公。 而且既然已经下葬,便是结案了,刑部认定是暴毙,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江蕴凭什么去开棺,皇帝不会允许的。两人正在交谈,突然,方小槐瞳孔猛缩,一把把面前的狱卒推开,大声呵斥道:“我再落魄也是正七品太医,岂容你区区狱卒这般作践?” 那狱卒瞬间反应过来,都没有回头,指着方小槐就骂,“爷看上你,那是给你面子,这般不识抬举,等你砍了头,爷将你尸身丢去乱葬岗喂狗,看你还狂什么狂!” 他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准备走,一转头果然看见一个狱卒由远及近走过来,见状,语气暧昧的问他,“朱寿,没得手啊?” 朱寿啐了一口,“判决都下来了,还以为自己能出得去呢,给爷爽爽怎么了。以为还风光着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说着,带着那狱卒骂骂咧咧的走了。 方小槐去看那住在她隔壁的女囚,却发现人早已昏睡了过去,这么大动静也没醒,多半晚上的饭菜里被做了手脚。 他以为来想办法救她的会是季修然,没想到却是江蕴。 其实,也不是季修然不想办法,实在是此次事件影响太过恶劣,皇帝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探监,季修然来了不知道多少回,都被挡回去了,关系也找了,可谁都不敢卖他的面子。 他爹就是丞相,他都没办法,谁还敢揽事? 朱寿还是江蕴几年前就已经安插在天牢里面的了,今天才派上用场。 与此同时,丞相府。 方院判叩了三下门环,大门就开了,门童见是他,恭敬的将他请进去,“院判,请进吧,小的这就去通禀老爷。” 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跟他撇清关系,季丞相还愿意让他进门,已经是很顾念旧情了。 季修然正在写替方小槐伸冤的折子,从证据的可信程度到剖析方小槐的性格,从点到面,事无巨细罗列了一百多个论点,足三、五千多字。 听闻方院判来了,他忙放下笔,出去迎接。 几天没见,方院判老了许多,斩立决的判决迅速击垮了他,背驼了很多,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背上。 季修然拱手道:“师父。” 方院判扶了扶他,问,“我来找丞相,你爹呢?” 季修然道:“在客厅,尹大人刚走。” 尹大人就是刑部尚。 方院判没多问,任着季修然将他带进去。 季丞相正准备从客厅离开,三人迎面撞了个正着,方院判对季修然道:“修然,我有些事想跟单独丞相商量一下。” 无非也就是方小槐的事。 季修然颔首,转身出去。 季丞相又重新在客厅坐下,开口道:“劭言,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尹大人刚离开,他劝我不要趟这趟水,据说昨天周刻大人上申辩了替小槐说了两句话,被陛下痛骂了一顿,罚了半年俸。 前几天我的折子就已经送上去了,陛下半点没给反应,装作没看见。 小槐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跟修然亦是如同兄妹,我如果能够帮你,定是不会不作为的,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季丞相的资历太老了,老到皇帝不好骂他,只能装作看不到,否则被骂的就不是周刻,是他了。方院判静静的听完,没有太激动。 可是很久很久,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季丞相,突然,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安民,本来我不应该再厚着脸皮相逼,可是,你这次必须得帮帮我,说来惭愧,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我曾外调到杭州吗,小槐她……(绝密对话)。” 一个时辰后,季修然送方院判出了府。 回来之后,总觉得季丞相的情绪有些不太对,“父亲,您的脸色不太对。” 季丞相醒了醒神,道:“没事,没事……” 可那脸色,分明就是有事。 季修然道:“父亲,小槐的事……” 还没说完,季丞相便打断他,“为父会再想办法,你的折子写完了吗,没写完快去写,明天我上朝的时候一道呈上去。” ** 江府。 戴和有些焦急,“楼主,我们该怎么办啊,还有两日就到了行刑的时间,要不我们劫狱吧。” 江蕴缓缓转头过来看着他。 江山呵斥道:“胡说些什么呢,那天牢外松内紧,极其森严,岂是你我说劫就能劫的?” 戴和丧气道:“那可怎么办呢,证据确凿怎么翻案,光凭小槐姑娘一句话吗,就算翻,也翻不出花儿来,仵作不是已经验尸验过好几次了吗,就是自己太激动个暴毙了,说来说去,小槐姑娘就是得死。” 江山顿了顿,道:“可万一,人就是小槐姑娘杀的呢。” 戴和道:“是小槐姑娘杀的又怎么样,你就没杀过人?” 江山一噎,反驳道:“我杀过人又如何,我没被人抓到啊。” 他们这种人,手上很早就开始沾血,但他们跟方小槐这种生活在光明里的人不一样,能够接触阳光的人,有律法束缚着,他们没有。 戴和怒目,“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冷漠!冷血!” 江山有点生气了,“你劫狱自己去啊,被抓住了别说我没警告你。” 说罢,不再理戴和,转头对江蕴道:“楼主,您别听戴和的,他就知道好勇斗狠,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戴和不服气,“其他的办法你倒是想一个啊,光会说。” 江蕴一直没开口,江山看了看他没什么表情的的脸,内心激烈斗争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楼主,要不我们……” 话还没说完,江蕴的视线就扫到他脸上了,警告意味很足,仿佛已经将他内心窥视得一清二楚,他不得不将‘算了吧’三个字吞回去。 戴和忍不住催促道:“楼主,您说句话啊。” 江蕴道:“准备吧。” 江山愣了,“准备什么?” 江蕴:“劫狱。” “劫狱?楼主,您三思啊!”江山满脸急色。 “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劫法场比劫狱容易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山不肯放弃,“楼主……” 江蕴看着他,“要不我喊你楼主吧。” 江山连忙垂下头,“属下不敢。” “不敢就出去。” 江山恨恨的瞪了戴和一眼,怪他乱说话。 戴和却兴高采烈,“楼主,属下这就去准备。” 带上门,江山就彻底黑了脸,对戴和吼道:“你知不知道劫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多少兄弟要丢性命,就为了一个方小槐?” 天牢里面关押的都是皇亲国戚,但由于此任皇帝猜忌兄弟以及各个叔叔伯伯侄子表弟,皇室的人丁并兴旺,这么大座牢房,放着多浪费,所以就用来关押官员。 里面狱卒加守卫一共三百多人,旁边就是大理寺的屯兵处,随便喊一声‘兄die有人劫狱啦’随随便便就能涌出来几百人。 你拿什么去劫?指甲刀吗? 戴和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流落在外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你。” 江山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楼主。” “你想要复仇的时候,是谁二话不说派了人给你。” “这是两码事。” 戴和道:“那好,我们来说这一码事,你忠于谁。” “楼主。”江山的脸色很难看,“救不救方小槐跟我是否忠于楼主没关系。” 戴和道:“你连楼主的命令都不愿意遵从,这就叫忠?” 江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少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难道去送死的是我一个人的兄弟吗?千机楼是楼主用多少心血堆起来的?就这样折去一半甚至八成,值得吗?你甘心吗?那都是楼主的心血!” 戴和看着他,很久才道,“江山,你根本不了解楼主。” 江山恼羞成怒,“是,你了解,你懂,你最厉害了!” 戴和不想继续跟他争执,转身欲走。 江山一把拉住他,“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你走什么?” 戴和缓缓道:“江山,你太幼稚了。 不甘心的不是楼主,而是你,方小槐不是你的爱人,所以你不甘心,可是你别忘了,千机楼是楼主的,他觉得值得,那就值得,千机楼存在不是因为千机楼本身,是楼主所爱的人存在,千机楼才会存在。 ‘服从命令’是千机楼的训诫,你只要遵从就好了。” 江山想狠狠的反驳他,可是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气得直抖,“你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你就等着后悔好了!” 戴和像他一贯那样,转身既是无尽头的黑暗,可是他没有半分犹豫,从不回头,从不退缩。 江山,你看得到楼主呕心沥血经营千机楼,却看不到他因为方小槐放下骄傲,十年不娶。 江山气得跺脚,却无可奈何。 谁的决定他都改变不了,良久,他重新推门进去。 江蕴放下手中的册子,问,“还有什么事?” 江山气愤非常,终于还是忍怒建议道:“楼主,我们劫法场吧。” 天牢旁边就是大理寺,离城门远,守卫还森严,法场虽然也有士兵,但相对轻松一些,只要有快马,可以趁乱直接出城。 劫法场比劫狱容易。 江蕴重新打量了他一遍,道:“我自有安排,你协助戴和好生安排事宜就好。” 江山还想说什么,但刚才他已经惹江蕴生气了一次,不能再犯了,只能忍住。 江蕴甚至都没有吼他一句,但他知道,他生气了。 次日早朝,季丞相上了一道折子,是一道为方小槐伸冤的折子,并恳请翻案,皇帝大怒,再不给他留面子,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并给了他半个月的假期。 美其名曰是:丞相这段时间累了,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实际上是:滚回家反省。 季丞相在朝堂上就被撵了出去,可是当众大臣们散朝的时候才发现,丞相大人并没有走,而是跪在了大殿外面。 他们早朝议事起码两个时辰,也就是说,他跪了两个时辰。 李莲英忧心的问,“陛下,丞相可是个文官,不比沈将军身体瓷实,这要是跪出毛病了可怎么办。” 皇极殿大门敞开,皇帝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个脱帽求情的大臣,冷哼道:“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 可事情还没完,中午,下面呈报上来了一份奏折。 内容还是为方小槐求情。 然而,皇帝却前所未有的震怒。 让他震怒的原因不在奏折的内容上,在落款上。 这份奏折的落款是——九卿。 就是从太常寺到太府寺的各长官,共九位,称九卿,全都在这儿了 为了一个方小槐。 皇帝能不气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没事,小伤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更气的还在后面,季丞相还跪在云龙梯下面没走。 德高望重的丞相这么跪着,影响真是坏极了。 季丞相门生众多,但他知道皇帝的底线,所以从不拉帮结派,这次九卿上,是属于民众的自发行为。 是这样的。 江蕴公开为方小槐奔走,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江蕴的妹妹江柔,则是沈大将军的心尖宠。 枕头风一吹,沈将军的风向基本上就明了了。 这两个人,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现在再加一个季丞相,整个朝野的风向也明了了,顺势卖这三人一个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救得出来,他们出了一份力,这个人情你们得记得。 救不出来,他们也出了一份力,这个人情你们还得记得,而皇帝要怪罪,也是先怪罪上面三位栋梁,轮不到他们。 但大家都知道皇帝的底线,百官共同上几乎算是威胁这种事情,是不敢做的,所以有些人也只能自个儿私下表达一下心意。 庙堂如何风起云涌暂且不论,先说江柔这边,她确实在很努力的给沈十三吹枕头风。 从事发到现在,众人都知道沈十三的立场,但从从来没人见他表示过,江柔想,季丞相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再加一个沈将军,效果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沈战?将军?你就去一去好不好?”江柔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十三道:“我不是已经给你分析过了吗,没用,皇帝不是要办方小槐,他是要给各位公侯一个交代,查不出来凶手,就要有人顶罪,你嫂子是运气不好。” 江柔瘪嘴,“凶手就是国公夫人啊。” 沈十三斜眼睨着她,“证据呢?你以为是路边的乞丐啊随便你安罪名。” 江柔说不过他,只道:“你就去去嘛,哥哥这几天都憔悴了,我看着可不是滋味了,吃不下也睡不着,老想着怎么才能帮小槐脱罪,你就去去嘛,陛下什么都要跟你商量的,你们关系不是很好的吗?” 对沈十三,别人要怎么样不知道,但江柔只需要耍赖皮就够了。 沈十三说的道理她何尝不懂,可懂了是一回事,实际行动又是另一回事,江蕴认定的人,她怎么能什么都不做,抱一丝希望,怎么都要试一试的。 果然,她一耍浑,沈十三就没办法了,再试着跟她讲了两句,可她就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实在是让无奈。 “行了行了,去,去!” 江柔瞬间就变了一副脸,给他整理衣裳,关切道:“将军,你一定要好好跟陛下说说啊,我在家里等你。” 沈十三想锤她。 只有在有事求他的时候才晓得喊将军,平时都是喊沈战。 现实,真现实! 沈十三没办法,在江柔殷切的目光下出了门。 出了门后,他先是去盐市口转了两圈,再是去西街转了两圈,最后看着时间还早,又进宫去转了三四圈。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见过皇帝,最多也只跑去看了一眼跪在云龙梯下的季丞相。 然后就回府了。 转进君子弄的时候,沈十三低头左右找了找,捡了块石头,照着脑门儿上就狠狠的来了一下。 ‘咚’一声响,瞬间鲜血横流。 周围的人立即驻足看他。 “哎呀,这个人干嘛自己打自己?” “莫不是疯子吧?” “走走,快走,肯定是疯子,别去惹他,这一脸的血,等会儿别再讹上我们。” 沈十三自己下手有分寸,看起来是很严重的伤,其实就是血流得多,从伤口流到嘴角,淌了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马上就要下去了呢。 从他走江柔就在门口等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满头血的身影,像是他,又不像是他。 在盛京的地界,谁敢给沈十三开瓢? 所以看着像他,又不应该是他。 模模糊糊的不敢认。 等近了,才看清了,真的是! 一下子就吓得魂飞魄散了,提起裙摆就跑过去,谁知太心急了,还差了一两丈的时候,踩着了裙子,往前一绊就飞扑过去,还好沈十三眼疾手快,大步跨上前,伸手就给接住了。 动作太激烈了,脸上淌的血顺着下巴就滴了一滴在江柔脸上,她伸手一摸,赶紧从他怀里爬起来,想碰他又不敢碰,颤抖着问,“怎,这是怎么了,大夫呢,走,我们去找大夫。” 沈十三擒住她的手,道:“没事,小伤,擦擦就行了,先进去吧。” 门侍也看见早看见他一头血,连滚带爬的跑去找郭尧,郭尧出来的时候,江柔才勉强镇定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说归说,别占便宜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十三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血迹抹去了些,指着头上那个伤口道:“就是这里一个口子,不严重,在家处理就行了。” 江柔这才忙不迭的搀着他进屋去了,那架势,让沈十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弱柳扶风的美娇娘。 江柔事事亲为的给他处理了伤口,等沈十三脑袋被包起来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问,“怎么回事,跟人家打架了?” 沈十三摇头,“皇帝砸的。” 江柔脱口就道:“他为什么砸你?什么事值当砸得这么狠?” 说完,自己先沉默了。 她好像明白皇帝为什么砸沈十三了,他进宫去的目的,就是被砸的理由。 她默默的坐下来,背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抽,看起来像是在哭。 沈十三去掰她的肩膀,发现哭倒是没哭,要哭不哭的,他道:“有什么好哭的,两天就好了,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江柔闷闷的嗯了一声,去了小厨房。 沈十三等她走了,伸了个懒腰,闭目养神。 郭尧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头上那一圈白纱,道:“将军,您都说了些什么啊陛下动那么大的怒。” 皇帝确实是经常砸沈十三,但没有哪次是躲不过的,以前两人就算是打架,最多鼻青脸肿流两管鼻血,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 那一头一脸的血,别说是江柔,就是他,都差点儿撅过去。 沈十三稍微掀了掀眼皮,“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 郭尧愣了。 说事儿就说事儿,别人身攻击啊。 大管家揣着一肚子的委屈,自己下去工作了,一个时辰后,他正在给小厮指派任务,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抓住了什么,然后就顿悟了。 虽然他这个顿悟不能让他白日飞升,但好歹让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主子骂蠢。 因为! 沈十三脑袋上的口子是自己砸的,他根本就没进宫! 江蕴从从始至终都没有来过沈府,说明还有余力扛得住,等他需要了,自然会开口的。 但江柔跟方小槐有些私交,肯定是不能坐视方小槐被砍头却什么都不做。 而现在朝中季丞相和江蕴两大巨头领头,朝中一半风向倒向方小槐,皇帝已经震怒至极,再加一个沈十三,只会适得其反。 从来只会跟皇帝站统一战线的沈战倒戈了,方小槐死得更快。沈十三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回家,一次没有结果,江柔还会求他二次,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自己整一条大口子,直接一举吓住江柔,保准她再也不开口不耍赖了。 皇帝连沈十三都砸得这么狠,可见转圜的余地已经几乎没有了,再进宫一次二次三次,区别肯定也只是脑袋上一条两条三条疤罢了。 看江柔的那个反应,沈十三得逞了。 郭尧猛拍桌子。 将军,真鸡贼啊! 第二日夜。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后日午时三刻,是方小槐处斩的时刻,此时的天牢外,三十号人着夜行衣,隐匿在黑暗中。 江蕴蒙面持剑,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了?” 戴和回答,“楼主,子时一刻了。” “江山带人过去了吗?” “已经过去了,再有半刻钟,就动手了。” 江蕴微微点头,静静的蛰伏着,“等。” 半刻钟后,一抹艳红烟花呼啸划破夜空,西方不远处开始传来骚乱声,渐渐的,有火光映红大半边天。 天牢里有狱卒匆忙出来看,片刻就大喊着折转回去,“不好了,大理寺走水了!大理寺走水了!” 不过多时,天牢中涌出一队狱卒约十人,匆匆跑去大理寺支援。 “动手!” 黑暗中的三十人如猎豹一样一跃而动,个个手持长剑,直朝天牢里面杀去。 与此同时,天牢里面,朱寿手中握着一大串钥匙,谨慎的在各个牢房前游走,将一扇扇坚固的牢门挨个儿打开。 杀声顿起。 “劫狱!有人劫狱!” 半打瞌睡的狱卒们像弹簧一样瞬间跳起来,抓起武器跑出去,就看到一群黑衣蒙面人正在大杀四方,直奔天牢最底一间牢房,目标明确。 突然。 “囚犯逃跑了!快抓囚犯,囚犯逃跑了!” 狱卒们正勇猛往前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嗓子,回头一看,只见平时关得好好的囚犯们,竟然全部跑了出来,一个个正猩红着眼睛,不要命的往外面冲杀。 关在天牢里面的,要么是终身监禁、要么是等候处斩的人,总之,没有一个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人的求生欲就是爆发潜能的动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这一回,这辈子就真的到尽头了,于是囚犯凶猛起来,狱卒们全军出击竟然还招架不住。 江蕴就趁着这个时机,带着人势不可挡的朝里面冲。 方小槐的牢房已经被朱寿打开,她冲出牢房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狱卒和一个囚犯持刀相拼,最后两人互捅一刀,同归于尽。 朱寿上前捡了一把刀递给她,道,“夫人,拿好防身。” 方小槐经过那两具尸体的时候,弯腰捡起了剩下的一把刀,迅速转身,丢进了她隔壁的牢房里,对那通奸的女囚道:“喂!拿好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着朱寿离开。 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就一眼,方小槐就认出了,那个剑法最利落,身形最挺拔的人,就是江蕴。 朱寿直接把方小槐往江蕴身边一推,道:“楼主,您和夫人先走,我们断后。” 戴和一剑劈翻旁边一个狱卒,也催促道:“楼主快走。” 江蕴一把揽住方小槐的肩膀,深深看了戴和一眼,带了一半的人手往外突围。 一把火起得突然,几乎把整个大理寺都烧没了,抽不出人手来天牢支援,天牢外面备好了快马,江蕴一把把方小槐拉上马背,绝尘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方小槐估摸着,从天牢到城东跑两个来回应该够了,她顶着风艰难的道:“我们去哪儿。” 江蕴听她说话,才勒马,状似感叹道,“连句谢谢都没有啊……” 方小槐默了一下,“谢谢。” 江蕴猛然低头,从她脖子旁边绕过去看她的脸,“这就完了?” 方小槐忍不住推了推他,道:“我身上都酸了,你别凑这么近,有马吗,我自己会骑马。” 她关进去这么久,没洗澡没洗脸没漱口,整个人就像一块被腌透了的酸咸菜,江蕴跟她胸贴背,靠得这么近,她觉得他完全就是搂了一坨生化炸弹,亏他也能忍住不吐。 后面一众谍者不由得夹紧了自己的坐骑。 他们的马要是被征用了,他们就得靠两条腿跑了。 他们显然想多了,江蕴坐直了身体,狠狠把把方小槐往怀里搂了搂,“我不嫌弃你。” 方小槐往前面拱了拱,“说归说,别占便宜。” 江蕴笑了笑,猛然一夹马腹,如离弦的剑一样冲出去,方小槐被惯性一带,往后一栽,重新砸他怀里了,她坐不住,干脆也就靠着了。 跑了小半个时辰,停了下来。 方小槐一看远处亮着烛火的一处地方,精神顿时一震。 公爵陵! 这是奉国公的墓! 她猛然回头去看江蕴,江蕴扯下蒙面巾,道:“感动了?以身相许?” 方小槐道:“我们怎么进去。” 这里虽然不比皇陵,但也有守墓军,进去很困难。 江蕴道:“我们不进去,等他们出来。” 出来? 方小槐还没想明白什么叫做‘出来’,突然看见远远的,似乎是有人在靠近。 一看江蕴他们淡定的反应,就知道是自己人。 等近了,才发现靠近那人背上还背了一个人,手脚都软趴趴的吊在他胸前,应该是个死人。 大概,就是奉国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当众换衣服......不太好吧 “小方太医,我们两个人的生死,就在你的手上了。”一家赌场昏暗的地下室里面,江蕴一脸郑重。 方小槐震惊无比,“江大人,我觉得我们还是找两个仵作比较靠谱吧,我是大夫,又不会验尸。” 说完,房间里面有了明亮的光——小手下们点了灯。 江蕴江蕴看着方小槐一脸‘你怎么能这么儿戏’的表情,被逗笑了。 “你提出来的验尸,当然是你动手了。” 一个人如果死得不明不白,江蕴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中了什么毒,什么罕见的毒。 奉国公还没下葬的时候,仵作就已经换了好几波,结果就是什么结果都没有,而方小槐的毒术很刁钻,至于怎么个刁钻法,他已经领教过两回了。 现在天寒地冻,奉国公的尸体没怎么腐败,这给方小槐提供了很好的条件,但是,她看着这一具僵硬的尸体,苦着脸道:“江大人,你真的不考虑请个仵作吗。” 她又不会验尸,根本无从下手啊! 江蕴叹了口气,道:“经费不够,实在请不起,要不小方太医掏钱?” 方小槐摸了摸自己的囚服,两!袖!清!风! “要不,出去借点儿?不然让你的小手下出去抢点儿也行。” 江蕴道:“小方太医,你还想不想翻案了。” 方小槐焉了,乖乖的滚过去验尸。 殓衣是用苏缎镶金线图案,金贵华丽无比,方小槐一边扒一边感叹,“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啊!”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天,尸体一点没味道还是不可能的,殓衣一脱下来,一股腐臭味就铺面而来,方小槐捏着鼻子凑过去,从脸开始检查。 她没干过仵作的活儿,就只能从最表面下功夫。 一宿过去了,毫无收获,在江蕴的允许下,一屋子的手下已经在地上或坐或躺,睡得横七竖八,有一两个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方小槐从夜深忙到天明,几乎要把尸体上的每一寸皮都翻查烂了,也没看出个蹊跷来。 无骨折,无外伤,无中毒迹象,除了脚背上破了点儿皮,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是猝死的? 难道,她听错了?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方小槐紧绷的神经弹了个颤,她猛然回头,紧张的看向那扇门,江蕴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去开门。 门外是几个打手模样的壮汉,每个人手里都提了好大几个油纸包,对江蕴道:“江大人,小的给您们送早饭来了。” 身后一众谍者跟狗一样,闻着味儿都就醒了,齐刷刷的站起来,江蕴示意他们把油纸包接下来,敲门的那人又说,“江大人,这是夫人给小方太医准备的衣裳。”江蕴接过来,那些打手就离开了。 方小槐本早已经饿过劲儿,这会儿一闻到香味,自己就过来了,谍者甲看她眼睛冒绿光,忙不迭的递了一个油纸包给她,她三下五除二把油纸剥开,里面是一个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她伸手就抓,江蕴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她手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刚摸了死人,洗手了吗?” 方小槐道:“江大人,不是我要嫌弃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要矫情?我吃的是包子,又不是手,我洗不洗手跟我摸没摸死人有什么关系吗?” 众人:“” 她说得好有道理啊。 方小槐也不是不犯恶心,但条件有限,哪里有水给她洗手,她再犯恶心也没啥用,一晚上都没吃饭,又是跑又是验尸,运动量那么大,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填饱肚子最重要,她能因为恶心就不吃了吗。 不能。 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字——好饿啊! “你这是什么逻辑。”江蕴皱眉,给一个小手下打了眼色,小手下将门打开一条缝,丢了个什么东西出去,不一会儿刚才那个打手就又回来了。 小手下低声说了两句,那打手转头就端了一盆水回来,江蕴道:“洗手。” 方小槐把手伸进盆里,极其快速的洗了个手,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道:“李记包子。” 江蕴也拿了一个,“嘴巴还挺刁。” 他们动了,一众谍者才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啃包子。 方小槐一口气吃了三个才勉强七分饱,她在囚服上擦了擦手,准备继续干活儿。 江蕴把衣服递给她,“换了再忙。” 诚然,这一身囚服好几天没换,牢房盛产小强和风车车,每天晚上这些老伙计都要在她衣服上爬来爬去,她穿得很不舒服,但是,“江大人,这么多人看着,我当众换衣服不太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她挺了挺胸,表示自己和他们的性别不一样。 顿时,谍者们心中暗道不好,赶紧把头埋在包子里面,恨不得再埋到地下去。 江蕴敲了她一个脑奔儿,“想得美,那边有一个耳室。” 方小槐顺着她指的方向,才见那边果然有一个小门,她拿了衣服过去,迅速换了。 虽然没有条件洗澡,但是已经舒服很多了。 脸上虽然还花一道白一道,但衣裳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也清爽不少。 方小槐提起袖子看了看上面精致的绣花,感叹道:“小江的手艺真好,我这辈子是赶不上了。” 江蕴道:“别灰心,努力努力,还是赶得上的。” 江柔把一双眼睛都熬坏了才练出来的手艺,确实无可挑剔,方小槐无话可说,点头道,“看着看这绣工,看看这针脚” 针脚? 她突然顿住了。 江蕴见状,问她,“想到什么了?” 方小槐恍然大悟。 对啊!针脚! 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台子前面,抬起尸体的脚,翻来覆去的看。 气氛顿时就严肃了起来,众人包子也不吃了,伸长了脖子的看,江蕴过去站在她后面,等她找到结果,终于,她道:“江蕴,你看这里。” 连大人都忘记叫了。 江蕴看她指的地方,是脚背上的一块儿淤青,还破了些皮,当时可能冒了一两颗血珠子,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撞上了桌角,根本没有注意的价值。 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还是没看出个什么来。 方小槐指着那破了皮的地方道:“你看这个伤口。” 江蕴道:“这么一小点破口,说不定连痛都不会痛,不可能致命的。” 方小槐指了指曾经流过丁点儿血的地方,“是这里。” 江蕴点头,表示看到了,她接着道:“有一种迷药,叫七里香,人服下后瞬间陷入昏迷,但过后,受害人查不出半点儿被下药的痕迹。” 江蕴问,“这种迷药过量会致命?” “不会。”方小槐摇头道,“但这是为什么查不出奉国公死因的原因。” “你看这个伤口,像不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故意留下的,比如为了掩饰致命因而故意用桌角一类钝角撞出来的。” 江蕴道:“可是这么小的伤难道是针眼?” 方小槐点头道:“是,就是针眼。” 江蕴不解,“针眼怎么致命?” 方小槐指着那个伤口的位置,道:“人的脚背上有许多血管,而这里,有一条血管,叫做静脉。 如果有大量空气进入了血管,空气就会随血循环到达心脏的右心房c右心室,在右心室内阻塞肺动脉入口,使血液不能进入肺内,引起严重缺氧,可造成死亡,这个,叫做空气栓塞。 奉国公先被人下了七里香,然后从这个位置,用中空的针,注入大量的空气,随即引起缺氧死亡,再用钝器击打这个部位,做出撞伤的假象,掩盖真相。 由于七里香事先引起昏迷,所以在被注入空气直道死亡,都没有发生激烈的挣扎或者打斗,而七里香并不会致命,所以就算有仵作往这方面联想,却因为找不到致命的原因而作罢被推翻假设。” 江蕴听得一愣一愣的,“空气c栓塞?” 众人也是一脸懵。 这个说法,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如果有这种死法,为什么仵作不知道? 方小槐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说法并不被大家所认同,基于曾经同生共死的情谊,才没有说出,“你找不到死因也不要瞎扯来糊弄我们”这种话。  “你让外面的人找一只活兔子来,然后想办法做一个这样,这样,这样的工具。”她连比带划加解说,勉强让江蕴懂了注射器构成以及原理。 江蕴想了想,亲自冒险出去,过了大半天,天都黑了,才带着一只肥兔子和一根简易针管回来。 方小槐检查了一下,虽然很粗糙,但该有的东西都有,该密封的地方上了橡圈。 方小槐抽了一管空气,用腿将活蹦乱跳的兔子夹住,在兔耳朵上找到静脉,一阵扎下去,把满管的空气推入静脉,然后将兔子丢在地上。 众人摒气凝神,仔细的观察着,不过一数到五十的功夫,只见原本毫无异常的兔子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片刻后就倒在地上抽搐,再一数到五十的功夫,就彻底没气儿了。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杀人手法?他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然从来都没有见过,不由自主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别摸耳朵了,你们的静脉不在耳朵上。” 他们又忍不住蹭了蹭自己的脚背。 方小槐看向江蕴,“江大人,这回该信了吧?” 江蕴心中惊涛骇浪的震惊,面上却看不出来,只平静的点点头。 方小槐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出去翻案?” 江蕴道:“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方小槐虽然不知道等什么,但心里莫名其妙的信任他,便点点头,找了个墙角坐下,眼睛一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在床上了。 她一惊,猛然坐起来,鞋都没来得及穿,连忙跑出去看。 她所在的位置是三楼,从走廊看下去,底下吆五喝六,全都是些正在赌钱的赌徒。 她还是在赌场? 这时,有个小丫鬟过来,对她道:“姑娘,您醒了?江大人交代您,好生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接您的。” 方小槐呆呆的点头,总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儿,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将心头怪异的感觉摒去,让小丫鬟帮她准备了水,抓紧时间洗了一个澡,正在擦头发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敲门,她开门一看,是那个小丫鬟,但身后,跟了十几个士兵。 那穿着,是羽林军。 当囚犯的时间长了,见了兵就想跑,好在她还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跑不过,自觉伸出双手,让他们戴枷锁。 为首的一人说:“陛下宣你觐见,不用上手镣脚铐了。” 方小槐一愣,跟着羽林军走了。 皇极殿。 皇极殿看着一身清爽方小槐,道:“小方太医这几日过得不错嘛。” 方小槐道:“不敢不敢,微臣这几日不敢吃不敢睡,着实过得惶恐。” 皇帝把那个简易的注射器摆上桌子,“听说,你找到奉国公的死因了?” 方小槐道:“回禀陛下,确实是找到了。” 皇帝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将这件案子交给你,你将它查清楚。” 方小槐惊恐道:“陛下,微臣一区区一介太医,哪里会查案,奉国公身份金贵,他的案子理应由刑部或者大理寺接受,怎么轮也轮不到微臣吧。” 皇帝敲着桌面,暗示性很强的道:“这桩案子,。” 方小槐垂下头,“臣不知。” “朕恕你无罪。” “国公夫人。” 皇帝道:“就算如此,你也不查?” 方小槐没懂他的用意,“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道:“到底查不查,你自己想清楚了,如果你自己不查,你杀人凶手的罪名,就洗不掉,你现在出来了,迟早还是会进去,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进去,免得朕还要再派兵捉拿你一回。 凶手,可是国公夫人。” 破船还有三千钉,奉国公死了,国公府的根基犹在,国公府将来可能会潦倒,但绝对不是现在。 这段时间里,倪访青动用了所有能动用不能动用的关系,势要把方小槐置于死地,皇帝都不得不退让一两步。 如果让刑部去查,倪访青有各种手段,各种办法,威逼或利诱,让真相永远埋在地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的后招呢 只有方小槐,不会被利益驱动,也不会被强权胁迫。 因为,命是她自己的。 方小槐走出皇极殿,才正经的看了看着湛蓝的天,绵白的云,呼吸自由的空气。 脑袋还在脖子上的感觉,真好。 今天,本来是她砍头的日子。 阳光,很明媚啊 出宫的第一眼,就看见方院判在护城河外等她,那一道身影,不高大却坚定,方小槐连奔带跑的扑过去,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爹,我回来啦。” 方院判瞬间落下一行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方小槐给他擦眼泪,“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动不动就哭呢,你是小老头,不是小老太,叫人家看笑话啊。” 方院判连忙抹泪,“爹没哭,没哭。”方家离皇宫稍远,靠两条腿走的话不是很靠谱,方小槐挽了他的手臂,父女俩就上了马车。 车上,方小槐问,“爹,江蕴呢?陛下说怎么处置他了吗?” 方院判道:“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怎么处置还是得看陛下的,如果陛下不计较的话,估计关两天就放出来了。” 方小槐大开眼界,“劫狱的罪可大可小?爹啊,你是不是睡糊涂啦?” 方院判比她更震惊,“儿啊,你是不是关糊涂啦,话怎么能乱说!” 方小槐突然明白了,她和方院判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您说江蕴的罪可大可小,他犯了什么罪?” 方院判道:“今天正午吧,他在皇极殿和陛下大吵了一架,把陛下气得不轻,当场就给关起来了,不过我也是听说的,具体情况也不太知道。” “不可能。”话脱口就说出来了,把她自己都下了一跳。 江蕴,是绝对不可能跟皇帝吵架的,绝对不可能。 别说是皇帝,江蕴不可能跟个泼妇一样,脸红脖子粗的跟任何人吵。 他是最要风度的,也是最会把握自己情绪的,从来不会跟人急眼,就算是不和,面上也是平心静气,然后再背地里面想方设法的整死你。 方小槐想了一会儿,道:“爹啊,等会儿你自己回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方院判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但很致命的,“小槐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啦?你不跟爹说说,爹实在放不下心啊。” 方小槐问,“爹,谁让您来宫门口接我的?” 方院判道:“江大人啊,当时我还在奇怪,怎么是他来通知我。” “他怎么跟您说的。” “就说真凶找到了,等见完陛下就可以回家了。” “江大人呢?” “关起来了啊。” 当时江蕴通知他,两人是一同上路的,不过他在宫门口就止步了,而江蕴却进了宫,没一会儿就听到对方被触怒龙颜,被关起来的消息。 方小槐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小老头儿啊,我们欠了人家的大人情啦,我是人家从天牢里头劫出来的,人家还偷了奉国公的尸体,帮我查真相来着哦。” 方院判的嘴巴张成鸭蛋形,“这这江大人是想讨你做媳妇儿吧。” 方小槐不说话了。 马车经过沈府的时候,她叫停了马车,对方院判道:“爹啊,您先回去,我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方院判看了看沈府宽阔的门庭,道:“那别太晚啊,这两日京中不是很太平。” 门侍看到方小槐下车,就去揽月阁通禀了,江柔出来接人,两人在半路中就碰见了。 方小槐拍了拍身上穿的衣服,道:“小江,你这件衣服帮了我大忙啊,我真该好好谢谢你,改天福满楼,我请客,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江柔笑着打趣她,“你啊,一脱险就没个正形了。” 方小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我的形一直都不怎么正。” 两人一路说着,就到了揽月阁,沈十三也在。 方小槐见他,就拱手作了个大揖,道:“沈将军,大恩不言谢,改日福满楼,将军赏脸啊。” 沈十三道,“老子没吃过啊。” 每次都是这句,这人除了吃就不晓得怎么感谢人了,真金白银的可劲儿的往府里送啊,那才叫感谢。 方小槐道:“将军要什么没有,我一个穷太医,实在没什么可拿的出手的东西,只能请将军饱腹一顿了。” 沈十三道:“你以为福满楼就拿得出手了?穷成这幅德行,没钱问江蕴要啊。” 方小槐假装没听到后面一句,厚着脸皮道:“那就请将军海涵了。” 说完,沈十三就没准备再搭理她,正巧,她也没准备搭理他,而是问江柔,“小江啊,你大哥被关进去了,你知道吧?” 江柔道:“知道啊。” 方小槐欲言又止,半晌,看她不慌不忙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小江,江蕴是你亲大哥吧?” 江柔假装没听懂她的话外之意,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是的,我哥哥是爹娘亲生的,我是捡来的,据说捡我那天下了可大的雪,差点起名叫雪见。” 她皮笑肉不笑,“是吗,那还挺巧,我也是在雪地里捡来的,我们还挺有缘分啊。”话题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着。 江柔就这样陪着她闲磕牙,只字不提江蕴,最后,还是沈十三忍不住了,“你还想留在这里吃晚饭?” 方小槐吸了口气,问江柔,“小江,你哥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江柔摊手道:“劫狱,烧大理寺,盗国公墓,哪条不够他进去?” 方小槐嘴角抽了抽,“这样你都坐得住?” 江柔无辜道:“那我也没办法呀,总不能也劫狱去吧。” 方小槐是彻底投降了,“我的姑奶奶,你别玩儿我了,赶紧的给交个底吧,不然我这心里总慌得很。” 江柔终于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但哥哥说,你出来了,他就没事儿了,让你好好查案,你们两个人的命,都在你手里了。” 方小槐:“” 这句话怎么该死的熟悉? 其实,江柔是知道的,只是没细说。方小槐心烦意乱,离开沈府后,不知道怎么就转悠到了天牢,在门口站了站,又徒步去福满楼提了两坛子酒折回来。 好在,这次皇帝没有下令不许探视,她拎着两坛子酒,往狱卒手里塞了点儿碎银子,就顺利的进去了。 江蕴的运气比较好,在天字乙号牢房。 甲号房关皇亲国戚,公侯伯爵,乙号房就关江蕴这种人,沈十三要是有幸来里面走一圈儿的话,估计也是乙号房。 他在角落里面盘腿而坐,双眼紧闭却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还算你有良心。” 方小槐在就地坐下来,敲了敲坚固的铁栅栏,道:“江大人的待遇比我好很多啊。” 她当时住的那个牢房的栅栏是木做的,到江蕴这儿直接变成了半根手臂那么粗的实心铁柱,看来皇帝对他的武力值打分很高。 方小槐又给狱卒塞了银子,讨了两个茶杯来,斟满酒从缝隙中递给江蕴,“江大人,来一杯?” 江蕴隔着一道牢门跟她相对而坐,饮了她给的酒,“怎么,来以身相许的?” 方小槐道:“江大人,做人不要那么肤浅嘛,何必非要做相爱相杀,我们可以做朋友啊,动不动就谈以身相许,多伤感情。” 江蕴道:“我干嘛要跟你做朋友,我又不缺朋友。” 方小槐道:“行了,我们换个话题,江大人,你的后招呢。” 江蕴反问,“什么后招?” “你把自己弄里面来,没准备后招?”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要这么儿戏吧 江蕴不紧不慢道:“你就是我的后招,倪访青坐实谋杀,我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这是他跟皇帝谈好的条件。 方小槐无奈道:“江大人,你自己的命,不要这么儿戏吧。” 江蕴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痞笑道:“那没办法,我已经关进来了,是不是能活到秋后,就看你了。” 方小槐没话说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闲扯着干掉了这两坛子酒,方小槐拍拍屁股,道:“江大人重托,我自是不能辜负,只是大人,你也知道我一个只会看病的的太医,手里是没有可用的人的,大人借我些?” 江蕴从鞋底摸出一个玉佩递给她,“江府没封,直接去找江山,让他给你调人,想调多少调多少。”方小槐用两根手指头嫌弃的拈起玉佩的绳,“江大人,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江蕴指了指身上的囚服,“这身衣服有没有兜,小方太医比我更清楚吧。” 江蕴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手从铁栅栏的缝隙里面伸出去,将她用过的那个茶杯捡起来,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阵,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皇帝其实给了他其他的选择,只是他没要。 当时的倪访青从中作梗,联合奉国公的心腹学生施压,皇帝不得不给方小槐下了禁探令,谁都见不到她,但他私下见过江蕴,给过暗示。 暗示的大概内容是,找机会把方小槐弄出来,找个死囚替她,江蕴可以把她圈养在府邸中,也可以她戴上人皮面具出来活动,总是,‘方小槐’是死定了,活下来的她,就是另一个人。 江蕴没同意。 方小槐就是方小槐,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可能带着别人的面具苟活,她得光明正大。 劫狱这事儿,确实太过出格,事先没有通知过皇帝,现在的代价,是他应该付出的。 皇帝哪里是吃亏的人,他在劫狱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计划。 目前,奉国公的尸体已经叫人规规矩矩的还了回去。 天牢里跑掉的死囚,昨晚本来就已经安排了人在外面埋伏着,跑出去的,一个不漏的全部抓了回去。 烧掉的大理寺,以三倍的价钱赔偿给皇帝。 皇帝就此作罢,没有揭发他的罪行,算是很给他面子了,否则,十个江蕴都不够死的。方小槐在牢里面坐了许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还有点余光,她抓紧时间赶往江府,足走了大半个时辰。 敲响大门的时候,江府门口已经挂起了灯笼,三声过后,门口开了,方小槐道:“劳驾,我找江山。” 那门侍似乎早就得了吩咐,直接将她引进去。 江府还是原来的模样,很安静,走了没多久,听到有个院子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江母的。 在她的预想中,应该是吵闹,或者哭泣的声音,而实际上却是—— “黎哥,那个苹果给我削一个。” “黎哥,这天气太冷了,明天我们去弄点儿银炭吧。” “黎哥” 诸如此类。 方小槐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这一家人,到底都是些什么神仙人物? 儿子哥哥在天牢里面,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怎么都跟没事儿人一样? 不过,她没机会多想了。 门侍把她带到一个偏院里面,敲了敲门,“山哥,小方大夫找。” 过了很久,门才被打开。 江山的脸色不好,用嫌弃的眼神睨着方小槐,“你来做什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小槐微笑道:“我需要人手,你们江大人让我来找你。” 她终日和药材打交道,门一开,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她嗅了嗅药材的气味,道:“有人受伤了?” 江山冷哼,“还不是因为你。” 屋内,有微弱的声音道:“江山,你别为难小槐姑娘。” 她仔细辨了辨,听出这声音是那个叫戴和的小侍卫的。 她记得,劫狱留下断后的,就是他。 她伸了根手指头去推江山的肩膀,“劳烦,让一让。” 江山还没反应过来,不知怎么就被推开,让她大摇大摆的进了屋。戴和趴在床上,上半身打着赤膊,一条纱布从左肩头越过右腋下,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上面还有鲜红的血,看位置,应该是差点被刺穿了肺腑。 他不防对方招呼都不打一声,说进来就进来,忙不迭拉被子遮住上身,“小槐姑娘,你” 话没说完,伤口被扯痛,差点儿没撅过去,方小槐一把按住她,“小戴同学,医者父母心,我什么没见过,用不着遮。” 戴和说不出来话,总觉得这话怪怪的,江山道:“真不要脸,为救你受的伤,还好意思当人家爹娘。” 方小槐挑了挑眉,“这话你说的,我可没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知道你哪儿最特别吗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看着这样的方小槐,戴和忍不住道:“小槐姑娘,您刚才的表情,跟楼……大人好像啊。” “别,你们大人是个男人,我要是像个男人,得长得多磕碜。”方小槐动手拆了他的纱布检查了一遍,又把了脉,皱眉道:“你们从哪儿找的赤脚大夫?” 戴和老实回答,“东街角一个摊子上拉的游医。” 方小槐四处找了笔,重新开了方子,“受伤了就老老实实的找个正经大夫,你们大人很缺钱吗,要你们拿命给他省。” 戴和小声嘀咕,“不是,当时天还没亮,大夫都还没开始坐诊。” 他们劫狱的,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满城找大夫。 方小槐把方子递给带她进来的那个门侍,道:“趁着药堂还没关门,赶紧去抓药。” 游医的方子也不能说错了,只是不太对症,只开了止血的药,却不寻思着消炎,天气寒冷只是发炎率较低,并不是不会发炎。 戴和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小槐姑娘了,刚才我听你说,你需要人手,我能问问是干嘛吗?” 方小槐眨了眨眼,“绑架啊。” “绑架?你是不是喝上头了,喝多了到别处发酒疯去,楼主都已经被关进了天牢,你还想要多少人陪你去死?” 江山很激动。 这个人来的时候就一身酒气,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事,真是气死他了。 方小槐道:“小伙子,你要是还想要你们大人的命,就好生听你们大人交代的话。” 江山质疑道:“就凭你?” 方小槐把头一仰,无比自信傲气,“难道凭你?” 他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戴和道:“江山,你还记不记得大人走的时候都交代什么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方小槐道:“三十人,武功要高,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她都不等对方答应,直接就走了。 戴和催促道:“江山,快去啊,要听从小槐姑娘的差遣,你难道忘了吗?” 半刻种后,方小槐在门口等到了她要的三十人手,江山带头监督加护卫,他不情不愿的问,“你要绑架谁。” 方小槐道:“倪访青。” “什么?你疯了吗?大人这辈子碰上你,简直就是劫难!”江山大声吼叫。 方小槐双目炯炯有神,“站在大夫的角度,我客观的对你做出诊断建议,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喝菊花茶,清肝热。” 他刚想反驳,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上下抛了抛,道:“让你做,你就做。” 江山闭嘴了。 夜,泼墨的黑,国公府唯亮了一盏灯,那是倪访青的房间,方小槐带人蹲在府外不远处,问江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你们能不能把这个老东西弄出来?” 江山估算了一下,摇头道,“有些困难。” 国公府年前曾遭过刺杀,奉国公怕死,把守卫增加了一倍,特别是晚上,巡逻得更加勤密。 方小槐叹了口气,“江山,你知道你哪儿最特别吗?” “哪儿?” “特别笨。” “你!”江山差点没忍住给她一剑。 “你们楼主劫狱才多久,要学会现学现卖啊小傻子。” 江山嫌恶道:“你才是傻子。” 方小槐不理他,转头对身边一个小侍卫道:“去弄两桶火油来,等会儿进去,见着哪儿的装潢最豪华就烧哪儿……找找宗祠在哪儿吧,里面都是牌位,木头好点火,懂了吗?” 那小侍卫颤颤巍巍,“懂了。” 烧人家祖宗牌位,也太缺德了吧…… ** 倪访青最近爱点着灯睡,这是奉国公的习惯,还是当年被她吓出来的,他死后,她也染上了这个习惯,亮着灯,总感觉心里踏实一点。 这段时间她浅眠,睡得晚,轻轻一点动静就醒了,今夜更是失眠得厉害,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多时辰,才浅浅的眯了一会儿。 可刚闭眼没多久,突然就听见有人在大吵大闹,脚步声来来去去,很多人在跑动。 她瞬间就睁开双眼,“南雁?” 南雁连忙过来,她怒道:“外面怎么回事?深更半夜如此吵嚷,还有没有规矩了?” 南雁面色焦急,不断的往西方看去,“夫人,宗祠着火了,好大的火,府中的人全都救火去了,可火势凶猛,连靠近都不能,八十五块祖宗的牌位,全都在里面,一块都没能救出来。” 倪访青豁地站起来,“着火了?怎么回事?” 她是国公府的主母,是孙家的媳妇,祖宗的灵位全都烧没了,对她的影响很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算个什么东西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倪访青把衣服匆匆一拢,边穿边往外面走,然而,门一打开,就见面前站了几个黑衣人,他还没来得及交出声,当头就是一棍敲下来,敲得她眼冒金星,当场就晕了过去。 南雁张口结舌,在下一瞬间被同样的方式放倒。 江山用两口麻袋把人抗走,趁着乱一路出了国公府。 方小槐蹲在外面,见着他们扛着两个人出来,就知道得手了,赞赏道:“干得不错。” 江山道:“把人劫出来干什么?这可是国公夫人,难道你还敢严刑逼供吗?” 方小槐惊讶的看着他,“小伙子,这么点儿时间不见,你变聪明了啊。” 江山先是一愣,然后涨红了脸,愤愤的看着她。 方小槐问,“你们大人有没有什么私设的刑讯室?” 江山不情不愿道:“有。” 就在他名下一处私宅的地下室里面,离这儿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 “那就赶紧的。” 江山前面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抵达私宅,方小槐嘱咐道:“来两个人把门看好,见着猥猥琐琐在附近徘徊的,一律先抓起来再说。” 地下室是一个谦虚的说法,这里就是一个地下私牢,结构和天牢很像,只是小了些,但该有的刑具一样也不少。 方小槐粗略的看了一遍,指着倪访青道:“把她泼醒,泼不醒就扇耳光试试,再不醒就扎两针。” 那风轻云淡的语气,弄得跟在她身边的小侍卫心头一抖,差点儿就以为她江蕴上身了。 倪访青还算识相,一盆冰水下去,一激灵就醒了,睁眼用了三个弹指的时间来回忆发生的事,等看到面前笑眯眯的方小槐,她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小贱种,我就该想到是你!你绑架我,不要命了吗?” 方小槐弯腰看着她,居高临下的拍了拍她的脸,“老东西,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要是不高兴了,你比我先死,我找人把你片成水煮肉片再自杀,看谁死的痛苦些。” 倪访青没想到她平时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也不跟谁急眼,难搞起来竟然这么棘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特别是这张脸,看起来就人畜无害,标准的乖乖脸,谁知道放起狠话来谁也不逊色。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静下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小槐道:“有点事儿想不明白,想向夫人讨教讨教。” 倪访青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突然明白了,“你死心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 方小槐围着她踱了两圈,“这样啊,国公夫人这么有骨气,我就不客气了。” 倪访青冷哼,“你难道还敢对我用刑?” 不管此人背后有谁撑腰,只要没有她杀夫的证据,任何人都不敢对她用刑。 只要她离开这儿,这里的人,全都要死! 她的目光阴毒的扫过每一个人,用力的将这一张张脸全都记在心底,等着报仇。 方小槐摇摇头,“我是大夫,做不来这种事,但是……我的朋友们敢啊。” 倪访青瞬间汗毛倒竖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这个刑讯室里面,密密麻麻约站了十来人,全都黑衣蒙面,浑身气势相当骇人。 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方小槐,我要是从这里出去,我让你全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笃定,方小槐不敢杀她。 这点上,她是对的。 方小槐道:“国公夫人,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多不和气,你到底是怎么杀害国公爷的,老老实实的招了,我们就皆大欢喜,不然……” 她的视线投向那面挂满刑具的墙,“不然,我就只能请你挨个儿尝一遍了。你要是还那么有骨气……” 她猥琐一笑,“嘿嘿,我的朋友们今年还没有开荤,你这身子骨,不知道经不经得住他们轮流来一遍。” “你放肆!”怒吼的是倪访青,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却是在座包括江山在内的各位谍者。 倪访青虽然保养得好,但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皮肤难免松弛,该下垂的也难免下垂,脸上,也有不能忽略的细纹和斑点。 他们都是大好的小伙子啊喂!谁要轮流来啊! 方小槐道:“还有更放肆的呢,来,江山,先让夫人领教领教你们的审讯手段,我心肠软,看不得这个,先出去吃个饭,等会儿再回来,你要加油啊。” 说完,她就背着手慢悠漫悠的出去了,末了,还加上一句,“哦对了,还是注意点儿别留下伤痕啊,麻烦。” 众人默。 你真的好心软啊…… 出去看见天色,方小槐这才察觉天都还没亮,外面安安静静的,连个卖包子的都没有,只能灰溜溜的回来。 江山的效率非常快,她出去走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能听见惨叫了。 千机楼的手段千百种,不留下伤痕的更是两只手数不过来,折磨的是人的心智,方小槐没进去看,但是光听听倪访青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咒骂声,就能够大概想象一二。 她偏头对身旁一个站岗的小侍卫道:“看看,你们山哥真残忍。” 那侍卫默默低下头不说话。 小槐姑娘,你刚刚在里面说话的时候没关门,我们都听到了啊! 倪访青毕竟是上了年纪,折腾到后半宿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惨叫了,方小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推门进去,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都滴着水的苍老女人。 “这大冬天的,真是罪过啊,国公夫人,还受得住吧?” “方小槐,等我出去,一定要弄死你!”倪访青恨恨的盯着她,仿佛只会这一句了。 方小槐道:“好说,好说,在弄死我之前,国公夫人可以先把谋杀细节透露给我吗?” 倪访青不说话,江山作势又要上前,她颤抖的身子一缩,“我说!” 方小槐示意江山往后退退,搬了个小板凳往她面前一坐,才道:“夫人现在可以说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凶器藏在哪里了。” 倪访青气息奄奄,“已经烧了。” “从头到尾的经过,仔细说说。” 倪访青嘚啵嘚啵的讲了一大推,大致的行凶过程如下: 在一个伸手不见脚趾的夜晚,倪访青带了十来个仆人偷偷潜进了韩姨娘的房间。 这一晚,国公爷宿在了韩姨娘的房里,杀夫小能手倪访青用七里香放翻了巫山云雨过后的一对鸳鸯,顺手往奉国公的静脉血管里面注射了一管空气,国公爷就这么稀里糊涂,C位去世了。 方小槐问了几个细节,比如: 当晚行凶的时间。 被烧过的凶器残骸为什么找不到。 韩姨娘去世时候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倪访青的回答是: 亥时一刻。 残骸连夜丢进了护城河里。 至于韩姨娘死前的那一段话,她则是一口咬定是方小槐听错了。 再三审问,也没有其他的结果。 天,亮了。 一夜的折磨,让倪访青的精神和肉体都大受摧残,一夜之间,精气神都没了,方小槐估算了下时间,道,“来,送国公夫人回府。” 重见天日的那一瞬间,倪访青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恶狠狠的对方小槐道:“方小槐,我明日便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算她招了又怎么样,除了方小槐及其同伙,有谁听见了?他们的话,不可做证词。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口空无凭,她方小槐凭什么告倒她? 方小槐算个什么东西? 只要她活着,姓方的从此别想好过! 区区一个太医,她要用尽手段,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慢慢折磨致死,方解心头之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他怎么可能同意? 倪访青是被丢到家门口的,对于她几乎指天发誓的狠话,方小槐回道:“那国公夫人的动作可要搞快一点呐,我在家等着夫人上门捉拿我哟。” 然后在倪访青的注视下,方小槐一夹马腹,带着一众气势很足的黑衣人绝尘而去。 倪访青的湿衣服都已经冻硬了,她不得不先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气势汹汹,便要直接进宫去。 方小槐私囚国公夫人,动用私刑,她要告御状! 然而,她刚刚一走出门口,刑部竟然浩浩荡荡的来抄家来了,她满脸铁青,瞪着面前的人,“尹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尹尚文有些为难,不好明说,只能委婉道:“,夫人,刚刚方太医进宫面圣,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但这抄家的旨意,确实是陛下亲自下的。” 倪访青道:“让我进宫,我要面圣!” 尹大人道:“夫人,您就别为难下官了。” 没有等待提审的过程,三司会审,倪访青被直接带上了公堂。 倪访青进了公堂,见着最上面的那人,双眼便是一亮,因为,坐在最上方的人,竟然是皇帝! 今天她非要让方小槐重新滚进天牢里去! 皇帝听审,足矣见他对这桩案件的重视性了。 倪访青为求一个好印象,上来不喊冤也不像泼妇一样耍浑,直接就规规矩矩的跪下去,也不说话,相当稳得住。 方小槐一看,得,不说,就只有她来开头了。 她跪下去,道:“陛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微臣方才在宫中已经说清楚了,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臣可以再解释一遍。” 皇帝侧头看了一眼主审司刑部尹尚文一眼,对方颔首,表示知道可以开始了,便对倪访青道:“堂下下倪氏,太医方小槐状告你谋杀亲夫,你有什么要分辨的?” 倪访青胸有成竹,高昂头颅道:“谋杀?方太医,请问我是怎样谋害了我的丈夫?仵作都已经验过尸,家夫乃是暴毙,你凭什么是我杀的?” 方小槐道:“夫人不承认?没关系,下官早有准备,劳驾,将尸体抬上来。” 得到指示的衙役立即把奉国公的尸体抬上来,简单盖了一层白布,等近了,还是能隐隐问到一股尸臭味。 倪访青脸色一变,指着方小槐道:“你竟敢私盗国公尸体,知不知道什么罪?” 方小槐拍开她的手指,“夫人可不敢胡说,下官这是经过陛下首肯的,什么叫做私盗?” 倪访青去看皇帝,满眼皆是不解。 他怎么可能同意? 皇帝的注意力在那具尸体上,并没有看她。 倪访青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想好对应计策,片刻后,整个人便平静下来,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方小槐掀开尸体脚部的白布,指着那块淤青,将今天对江蕴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她话音落,堂上顿时就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连主审的三司大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手法?” “不知道,简直闻所未闻!” “空气也能变成杀人武器?不可能?” 最先开口的,是刑部尹尚文,“方小槐,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的话是真的?” 方小槐又当堂表演了一出杀兔子,堂上顿时就安静了下去。 虽然不曾见过这样的杀人手法,但事实胜于雄辩,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活物,转眼就没了气息,由不得他们不信。 尹尚文道:“方小槐,人和兔子毕竟不一样,能杀兔子未必能杀人,你这个说法,太牵强了。” 尹尚文是倪访青的人,当初判方小槐杀害韩姨娘的时候,正是因为得了指示,才定罪得又快又猛。 奉国公的死,他不是一点儿都不知情,但一来确实查不出死因,二来,他仰仗国公府,国公爷没了,国公夫人还在上面压着,目前国公府的人脉关系网,依旧使他不能跳出去单飞。 干脆,就装作不知情。 他和倪访青都没有说破,可整件事到底如何,两人都心知肚明,他确实是偏向倪访青的。 今天如果被方小槐翻了案,他就是办案不力,对政绩是有影响的,再往深里面牵扯一番,国公爷都是倪访青杀的了,韩姨娘真就是方小槐杀的? 很值得商榷。 一次可以理解,接连两次就让人质疑能力了,特别是今天皇帝听审,一不小心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就要被当场摘掉。 倪访青也同时附和道:“人和畜牲怎么能一样,你此番举动,岂不是说国公爷跟一只兔子无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奴婢对不起您 方小槐道:“夫人和尹大人如果觉得人和动物有所不同,这样吧,给你们一个小建议,你们要是实在不服,可是剪刀石头布,选个人出来试一试,到时候剩下的那个人就知道空气到底能不能杀人了。 尹大人是主审,还要判决案件,不能死在案件前头,要不就国公夫人牺牲一下,来试一试?反正等定了罪,你也逃不过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为医学科研做点贡献,也算你赎罪了。” “放肆!你放肆!”尹尚文和倪访青异口同声。 方小槐装出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拱手道:“不好意思,下官放肆了,放肆了。” 到这儿,案子似乎就不能往前推进了。 方小槐无法证明人和动物一样,而奉国公也已经过凉透了,不能跳起来帮她说两句。 尹尚文道:“方小槐,你若是没有证据,污蔑国公夫人当判斩刑!” 方小槐叹了一口气,道:“尹大人,冒昧问一句,当年您考取功名的时候,是什么成绩?” 尹尚文不明所以,本来不想回答,但一看旁边的皇帝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还是忍住骂人的冲动答道:“进士及第,一甲。” 方小槐唔了一声,“那就是状元了。” 尹尚文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怎么?” 方小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朝皇帝拱手,“陛下,微臣建议您查查尹大人中举那年是不是给监考官塞钱了,这种水平都能中状元,啧啧,国之不幸。” “你!方小槐!” 方小槐掐了他的话,“尹大人,您这脑袋瓜怎么就不转弯呢,下官要是记得不错的话,今天有一个绞刑,两个斩刑的死囚犯,是也不是?” 尹尚文被噎住,她继续道:“尹大人,您再指着我骂两句,天都要黑了。” 皇帝看了一眼尹尚文,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确实该查查。” 尚书大人心里顿时一凉,满嘴骂人的话一个字也不敢说,乖乖派人去拉死囚犯了。 方小槐趁着这个时候,随手拉了一个稍微顺眼点儿的衙役,招手让他过来,手把手的教他等会儿该怎么做。 等今天要被砍头的犯人到了,方小槐道:“为了避免各位怀疑我作弊,如何杀人的方法我已经教给这个小兄弟,我就不动手了,大人,可行否?” 尹尚文僵硬道:“可行。” 死囚犯被蒙住眼睛,方小槐拍了拍她的肩膀,退让到一旁去,“国公夫人可要仔细的看清楚,下一刻的她,像不像那夜的国公爷?” 下一刻,死囚犯倒在地上,呼吸困难,双手捂住胸口,似乎是疼痛难忍,没过多久就断了气。 方小槐道:“我方才说错了,国公爷事先被下了七里香,反应没他那么大。” 此时的倪访青,却不是多惶恐,依旧跪在那里,面不改色,“方小槐,你不知道从哪里得来这么一个杀人无形的方法,就想嫁祸我,休想!证据呢!” 她当时做得干净利落,知情的人,都已经灭口了,不可能有人证,也不可能有物证。 方小槐道:“夫人提醒我了,证据,那不就是么。” 她伸手一指,指向那衙役手中。 倪访青杀人的凶器早就已经烧掉了,她亲手烧的,就算方小槐跳进护城河里面去捞,连灰都看不到,她指的凶器,是她亲手做的简易版,后来江蕴呈给皇帝,她在开堂前,去找皇帝要来的。 也就是说,她作伪证,是官方同意了的。 皇帝从暗示她谁是凶手的那一刻,就已经默认了她不择手段将倪访青拉下马。 这手段,算是还给倪访青的,当初韩姨娘之死,对方也是这么来嫁祸她的。 空口白牙,凭空捏造。“假的!这是假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方小槐道:“夫人先别忙着否认,这东西,夫人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吗?是夫人的贴身嬷嬷南雁亲手给的,昨晚,她已经招了。” 倪访青一愣,随即膝行两步上前,对皇帝道,“陛下,您切不可被小人蒙骗,方小槐她一定是屈打成招,昨天晚上她将我掳去,严刑一晚上,我咬牙坚持住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对我的丫鬟动刑,南雁一定是被屈打成招。” 方小槐道:“夫人,帽子不能乱扣,打你的丫鬟我承认,打你,我可没那么大的大的胆子,借夫人一句话,你说我打你了,证据呢?” 倪访青如坠冰窖,这才想起,她身上根本就没有留伤,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证据。 昨天晚上,那些男人往她嘴里灌了不知道多少水,她被撑吐好几回,胃里面揪着疼,还让用棉布包着她的手腕,把她吊起来,两条手臂都要脱臼一样疼。 一晚上生不如死的折磨。 可是,她竟然没有证据。 方小槐道:“夫人,空口白牙的诬陷别人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咧。” 她刑讯倪访青,只是为了从她嘴里面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有了这个答案,她瞎掰起来才有条理。她抓住的就是倪访青吃定她没有证据。 为了少受皮肉之后,倪访青一定会招的,因为反正方小槐手里也没有证据,招了又怎样,随时可以反口。 但是,方小槐压根儿就没打算找证据,自己做一个就行。 所以现在,物证有了。 方小槐笑眯眯的看着倪访青,“夫人,我还有人证呢。” 人证? 倪访青一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她的人证是谁。 片刻后,她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那个人,失声道:“南雁?” 正是她的贴身嬷嬷南雁。 南雁跟她不一样,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很多肉眼可见的伤,看来昨天晚上被打得不轻,她跪倒在倪访青面前,失声痛哭,“夫人,我对不起您!奴婢对不起您!” 如白日平白被一个霹雳砸中,倪访青的脸迅速褪去血色,没有方小槐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只是两行泪瞬间滑到下巴,她摇头,“南雁,连你都背叛我。” 南雁带着哭腔道,“夫人,奴婢对不起您。” 她实在是被打怕了,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个孙儿,在方小槐手里,上一次为了护住倪访青,她女儿皆亡,只剩下这一个孙儿了。 方小槐问,“南雁,国公爷是不是倪氏杀的?” 南雁把头埋得很低,道:“是,那天夫人在老爷的饭食里面下了七里香,晚上亥时,带着我们进去下的杀手。”方小槐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南雁一一的回答,尹尚文也是面无血色,心知大势已去。 倪访青颓坐在地,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笃定,双目空洞,只是不断的低声喃喃,“连你也背叛我,为什么,连你也背叛我。” 低声念了两句,她猛然抬头,目光如刀剑一般锋利朝南雁射去,突然站起来,扑过去踢打,“为什么,连你也背叛我,为什么!” 南雁任她踢打,只是哭。 倪访青已经不想辩解,也不想脱罪,她什么都不想,只想知道,南雁为什么要背叛她。 “我就只剩下你了,连你也背叛我,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了!孙天瑞是骗子,你也是骗子,他骗我错付一腔情深,你将骗我错托软肋与后背,我诅咒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眼泪漱漱的往下掉,倪访青却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南雁和孙天瑞的那一年。那一年她十六岁,刚刚嫁进国公府,孙天瑞二十四。 很俊朗的一个男人,那时候,他们已经私下交往半年,孙天瑞承诺要娶她,他也做到了,聘礼足足一百八十八抬,她们成亲的那一年,她被所有朋友羡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把我,还给我 南雁是国公府的家生丫鬟,她嫁过来后,被拨给她做大丫鬟,洞房过后的第二日,她全身酸软无力,是她帮她擦洗的身子。 明明,是很忠心的一个小丫鬟。 刚成亲的那两年,是倪访青这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两年,孙天瑞会背她走遍府中的每一个角落,会为她赶路两天去襄平买她喜欢吃的糕点,会为她熬夜加班只为多陪她一点。 那时候的孙天瑞,会为她做尽一切浪漫的事。 可是男人的心,保质期终究是很短的。 外人都道她不能生育,所以丈夫才移情别恋,其实不是,她曾经孕有两子,在她腹中两月,不幸落了胎。 这是第一个。 她在床边摔倒,摔掉了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她坐了一个月的小月子。 她天天哭,天天悔,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 孙天瑞很耐心的安慰她,哄她,她以为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只是她以为。 出了小月,她敏感的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孙天瑞开始忙了起来,不回家的时间多了,她一个人独坐到天明的次数也多了。 她向他撒娇埋怨,孙天瑞次次都说最近忙,足足忙了一年多。 谁天生就狠毒凶残? 那时候她还不是现在这样的。 她努力的去体贴丈夫,熬好汤等他晚归回来暖胃,打水给他洗脚,饿着肚子跑很远去给他送亲手做的饭菜。 可是这些挽留不了男人已经变了的心。 孙天瑞对她越来越冷淡,她一直安慰自己,他太忙了,她不能不懂事。 直到有一天她回娘家省亲,说好去三天,在第二天太想念他,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在他们成亲的床上,看到一对翻云覆雨的鸳鸯。 那是府里的一个丫鬟,长得很好看,姿势比她多。她以为孙天瑞会解释,会求她原谅,只要他认错,只要他再也不碰别的女人,她都原谅他。 可是没有。 他只是对她说,“我想纳妾。” 仅仅四个字,摧毁了她的整个世界。 明明当初说好的永不纳妾。 明明当初说好的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 明明当初说好了要携手白头。 她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就是相信了一个男人的话。 她哭泣,哀求,都没有用,那个男人骂她妒妇,冷冷的丢给她一句,“哪个男人不纳妾。” 从此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很少再来她房里,她经常一坐就是一晚上,呆呆的看着大门的方向,问南雁,他今天晚上去了哪个姨娘的房里。 南雁就抱着她哭。 有一天早上,他心情似乎很好,带了她喜欢的糕点来看她,说软话哄她,认错,回忆他们的过往。 她心软了,扑到他怀里哭,他低头吻她。 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她闻到了其他女人身上的香味,才突然想起,他昨天晚上睡在了另一个姨娘的房里。 她狠狠的推开他,却不想他一脚没站稳,摔得很重,他怒不可遏,爬起来就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红肿三天没消下去。 从此以后,府中人都知道国公爷昨天打了夫人,夫人失宠了。 他最宠爱的小妾开始到她这里来找存在感,想尽办法折辱她,拿走她的首饰,故意将她撞倒,拐弯抹角骂她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 她忍。 直到有一回,小妾找了个借口,把南雁打了个半死,她去拉,小妾竟然学着孙天瑞,扇她的巴掌,她终于爆发了,端起国公夫人的威严,用娘家做后盾,打了那小妾一顿。 孙天瑞回来后,小妾第一时间凑上去告状,他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一顿。 她打了小妾三十个板子,孙天瑞还了她四十个。 四十个板子,打掉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刚三个月,是上次他喝得烂醉,婚内强奸怀上的。 她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可是她爱这个孩子,可最后没有孩子,只有灭顶的打击。 她哭,她求,她说他怀孕了,可他想不起来上次醉酒的事,骂她通奸荡妇,孩子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甩袖就走了。而负心薄情的男人,竟然一眼都没来看过她。 那一刻,心死了。她爹宠娘爱,千娇百惯的千金大小姐,不如一个丫鬟上位的小三,他的亲骨肉,比不上一个骚浪贱的婊子。从此她一蹶不振,小妾更加耀武扬威,挑拨她和孙天瑞之间本来就不太和谐的关系。 那天晚上孙天瑞又喝了酒,来她房中发了酒疯,竟然家暴她。 她当场就拿起剪刀跟他拼命,从此以后,他们经常打架,只要见面,必会争吵,然后发展到打架。 那一回小妾的孩子掉了,告状说是她弄掉的,可是,那是她亲眼看着小妾自己喝下落子汤,自己弄掉了自己的孩子。 她竟然还天真单蠢的解释了,孙天瑞不信,说虎毒不食子,哪个当娘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她不肯认输,两人打得都破血流,她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孙天瑞抢了侍卫的刀。 她娘亲听到消息,匆匆赶来阻止,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推到,一头撞上假山最尖的哪一个角,没救过来。 她回家守孝三年。 生不如死的三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恨谁,最应该恨的,应该是她自己。 她爹因为她娘的去世,对她大不如从前,疏远了她,看她的时候,竟然会带点‘孽女’的意思,她是家里的长女,亲妹妹亲弟弟也不再亲近她,虽然责任不全在她,可弟妹们心中已经有了怨。 她让他们c也让自己失去了母亲。 身边只有南雁陪着她,从国公府跟她回娘家,在所有人都指责她的时候,安慰她,陪着她。 三年孝期满,回国公府的时候,那个小妾又怀孕了,挺着大肚子对她说,“夫人,我要是你娘,肯定会恨不得从没生过你,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那天,孙天瑞不在,她将那小妾打死了。 连着她腹中八个月的孩子,生生打死。 从此,她和孙天瑞就再也没有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 后来南雁到了嫁人的年纪,她给她找了一个好人家,可是成亲的第二天,新婚的丫鬟又回来了,白天伺候她,晚上回家,偶尔她跟孙天瑞打架的时候,她会留在府中过夜,通宵抱着已经哭不出来了的她,两人在床脚坐一夜。 她在被娘家厌弃,在夫家不受宠,从前关系稍好的一些朋友,生怕沾上她,她只剩下一个南雁。 现在,也没了。 倪访青状若癫狂,疯狂的摇晃南雁的肩膀,“说好的一辈子陪我,说好的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你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质问的南雁,还是孙天瑞。 她的爱情,很惨烈。 曾经谁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都是被逼出来的。 众人上去拉她,可是这么瘦弱的女子,这会儿力气竟然大得出奇,三四个精壮衙役都控制不住她,一眼没注意,她放弃南雁,竟然直扑孙天瑞的尸体。 她扯开白布,骑在已经看不太清楚面目的尸体上去,疯狂的扇耳刮子,“你这个骗子!你把我娘还给我,我不爱你了,你把我娘还给我!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家还给我!” 字字诛心泣血般的嘶吼。 然后,她整个人猛然趴下去,张嘴就咬,将孙天瑞的嘴唇狠狠的咬下来。 死人是不会流血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败,倪访青狠狠呸出嘴里的腐肉,泪流满面,恶狠狠的说,“你把我,还给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天王盖地虎? 她癫狂得太过,一时将众人震住了,等反应过来,衙役们赶忙去将她拉开。 其中一个衙役瞟了一眼国公爷的尸体,不由得浑身一抖,白毛汗都起来了。 开始腐败尸体的肉并不瓷实,倪访青一嘴几乎将他的半张脸都撕了下来,下巴上的肉全都不见了,红呼呼的一片上,牙龈都暴露出了出来。 女人啊,疯起来是真狠。 倪访青突然又笑了,仰天笑得惊心动魄,“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在下辈子等我,我要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尹尚文知道倪访青已经保不住了,便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国公夫人精神失常,快将她拉下去。” 当堂,没有判决,关于倪访青的罪行,押后再判。 倪访青被拉下去,方小槐道:“尹大人,现在我要分辨自己的罪行了,关于倪氏自控我谋杀韩姨娘及谋害国公遗嗣。” 皇帝的心偏向哪边,已经不用再说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尹尚文不敢再为难,让方小槐伸冤。 她只有一件物证,是水烟的遗书。 她找到水烟的时候,对方已经自杀了,留书一封,说明自己被倪访青收买,诬告原主方小槐。 虽然不能算很有利的证据,但由于先前审了奉国公被杀一案,方小槐只用了一封遗书,便脱罪了。 只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水烟为什么会受人指使诬告她。 遗书上没有写,一个字也没辩解,全是认罪,可方小槐不相信水烟是会被金钱收买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如果想知道,只能下去问了。 当天退堂之后,皇帝让人去把江蕴放出来,方小槐跟着去了,在天牢外面接他。 江蕴见到她很意外,“劳驾小方太医亲自来接我,荣幸之至。” 方小槐笑道:“客气客气,江大人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才是真的。” 江蕴沉思了一下,道,“既然对你有救命之恩,想请你吃一顿饭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方小槐把他的话还给了他,“荣幸之至。” “那就今晚?” “好。” 因为约了饭局,方小槐让人回家报了个平安,就直接跟着江蕴去了江家。 江蕴也找了个人回家抱平安,并告知未来儿媳妇今天在家里吃饭,然后跟着方小槐慢悠悠的压马路,走得很慢。 江父江母提前在门口等着接儿子,江蕴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爹,娘?” 江母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怎么,吃了几天牢饭,爹娘都不认识了?” 江蕴道:“没有,只是有点儿受宠若惊。” 江母不再看他,转而把一双眼睛放在方小槐身上,把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打量了个通透,那仿佛探照灯一般的目光让方小槐很不自在,“江姨?” 江母终于收回了目光,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的说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方小槐虎躯一震,双眼瞬间大睁,震惊之情溢于言表,随后惊天一声大吼,“雪碧二块五!” 顿时,两人脸上同时涌上狂喜之情,热泪盈眶的拥抱在一起,异口同声道:“老乡啊!” “老乡啊!” 父子俩一脸懵逼。 随后,江母无比亲热的拉着方小槐的手,直往屋里走。 “你哪儿的?” “我重庆的,你呢。” “我成都的。” “我说你口音听起来那么熟呢,你以前是医生?” “是啊,晚上睡了一觉就来了,本来第二天还有个大手术,也不知道那个病人的手术顺利不。” “你还好,我写小说的,正在签售会上呢,上个厕所一脑袋撞马桶边儿上就来了,简直莫名其妙啊!” 后面的父子俩再次对脸懵逼,江蕴忍不住问,“爹,娘是不是病了?” 江父看着他,严肃道:“注意你的措辞。” 江蕴讪讪道:“我病了。” 两个女人聊得很嗨,江父和江蕴压根儿就插不上嘴,直到没多久,江柔和沈十三来了,丫鬟通知可以用饭,这劲头才稍微软下去一点。 方小槐看着沈十三那张脸,心思才收敛的一点。 别误会,小方太医并不喜欢这一款的男人,只是看到他,突然想起了困着她两天了的疑问。 今天在公堂上,她的目标是脱了自己的罪,无关的问题,并没有过多的去牵扯出来。 这些问题,比如韩姨娘最后说的那段话。 倪访青到底害怕沈十三什么? 整件事情的脉络看起来是清楚了,是情杀,再牵扯出了一系列的事件,可直觉告诉她,这背后有更大的猫腻,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很多事情,还没有答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还没进一家门呢 在人家的饭桌上,不宜盯着人家的丈夫太久,方小槐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端正坐姿。 江母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菜,笑声爽朗又开怀,沈十三在桌子底下踹了踹江蕴的脚,声音稍低的问他,“这女的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江柔捣蒜一样的点头,“哥,小方是我们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吧?” 江蕴本来想赏沈十三一个‘滚’字,但江柔问了同样的问题,他就舍不得骂自己的妹妹,生生的憋着没说话,一脸心肌梗塞的样子。 其实,他自己也是这么怀疑的。 江母也就是很久没看见江柔的时候对女儿这么热情过,除外谁还有这待遇? 江蕴很郁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和谐,吃过饭,大家坐在院子里面闲磕牙,江蕴半个时辰就坐不住了,对方小槐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母瞪了他一眼,“哪里不早了,这不是还早着呢,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小方不回。” 江柔弱弱道:“娘啊,这不就是家里吗,你让哥哥回哪儿去啊?” 江母道:“爱去哪儿去哪儿。” 沈十三转头跟江柔说,“你哥肯定是捡来的。” 方小槐头一次看到这么憋屈的江蕴,笑眯眯的看了一阵才替他解围,对江母说:“算了,现在也晚了,我还没跟我爹好好聊聊呢,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呗?” 江蕴多看了方小槐一眼。 这语气,怎么像跟平辈在说话呢 她都开口了,江母也不好强留,只能放人了。 方府有段距离,方小槐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有些无奈的问江蕴,“江大人,你该不是想让我靠两条腿走回去吧?” 江蕴抬脚就走,“我陪你。” 方小槐跳脚,“谁要你陪啊?” 从天牢出来的时候还没走够啊? 江蕴没回头,“我有些话想问你。” 方小槐无奈跟上去,闻言道:“巧了,我也有话想问你。” 两人慢慢的走,月亮在天上亦步亦趋的跟着,江蕴一偏头,就能看到方小槐的头顶,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方小槐刚好抬头看见,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道:“有话就说,别这幅表情。” “你跟我娘认识?”江蕴很疑惑。 江母差点儿比她大一轮,说是忘年交吧,以前也从没听说过。 方小槐道,“不认识啊,一见如故。” 江蕴眯了眯眼睛,“一见如故,怎么没见你跟我一见如故?” 方小槐道:“江大人,你能不能问点儿有营养的的,实在把我问烦了,你信不信明天我认你娘做干姐姐,下次你见我,我让你喊我姨妈。” 江蕴一下子就住脚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敢。” 方小槐被他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模样震住了,往后退了两步,识相的说,“我开玩笑的。”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么,问。”江蕴转移了话题。 方小槐这才想起来。 “江蕴,你下套给我钻啊?” 江蕴无辜脸,“从何说起。” “沈战是什么意思?你爹娘是什么意思?你都关进去了,谁都不急,就我一个人跑上跑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爹不疼娘不爱,就你对我上心,所以只有你一个人在忙活呗。”江蕴面不改色心不跳。 方小槐信他才有鬼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走到方府门口,差点打起来。 方小槐说什么,江蕴都能推得一干二净,把她气得不轻,远远的,门侍看见她们就迎上来,对方小槐说:“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季公子和周公子都已经在里面等你好几个时辰了。” 方小槐一愣,道:“我爹没给他们说我在外边儿吃饭?” 门侍道:“老爷说了,但两位公子放心不下您,要见着您平安了才肯走。” 方小槐要回去见客,就转头对江蕴道:“江大人,你看你就先回?” 江蕴也不接她的话,只是道:“渴了。” 意思是,他要进去喝水。 人家舍命救你一条命,你连口热水都不给人家,这是什么道理? 方小槐道:“那江大人里面请吧。” 季修然和周黎明在客厅里面,一左一右的坐在方院判身侧,最先看见方小槐的是周黎明,他直接冲将上去,连珠炮似的问,“小槐,你没事吧?在牢里有没有受欺负?韩姨娘的事情是不是了结了?陛下当真不追究了?” 看那架势,要不是出于礼仪,就要抱着方小槐喜极而泣了。 方小槐无奈,“周公子,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问题啊?” 江蕴很不高兴。 他就知道,这个周黎明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好跟进来了,看看,看看那急切的模样,跟闻到屎味的狗一样,粗鄙!难看!龌龊!下流!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周黎明片刻就看到了他,而且看到的是一张跟万年寒冰一样冷的脸。 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将人得罪了的周公子小心的作了个揖,“见过江大人。” 江蕴冷凝的表情在一瞬间变成一个带了点疏离的礼貌微笑,“周公子别来无恙。” 虽然是笑着,可周黎明觉得,怎么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气氛有点尴尬,站在后面的季修然也走上来,对方小槐道:“师妹安好,我就放心了。” 他跟急切的周黎明不一样,温润有礼,风度翩翩,但语气中有有让人不能忽略的关怀。 方小槐十岁起就开始跟季修然混,两人的感情非一般人能比,她直接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道:“能吃能睡,好得很,师兄放心。” 季修然看向江蕴,“江大人送小槐回来的?” 江蕴随意道,“天太黑,不放心。” 季修然道:“那,在下替小槐谢过江大人了,她这个人嘴犟,心里是感激的,可嘴上就是不会说,路上给江大人添了不少堵吧?还望大人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 很得体的一番话,却是处处在宣誓主权。 两人微笑着,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视线相对,激起四溅的火花。 周黎明都愣了。 季公子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好像变得霸道了很多? 大家都是男人,片刻后,他就明白过来,季修然喜欢方小槐? 可是他们不是师兄妹吗? 若是有意,两人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怎么没有谈婚论嫁? 他一直以为,他们两人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原来,竟然不是吗? 别说周黎明,就连方小槐,都明显感觉到了季修然对江蕴的敌意。 她奇怪的看了一眼跟平时很不一样的师兄,琢磨着江蕴是不是什么时候把他得罪了? 这些年季修然是什么想法,方院判是看得一清二楚,江蕴最近是什么想法,他也看得差不多了。 这种感觉要怎么来形容呢? 不是高兴,是惶恐。 滞销了二十几年的闺女,突然就变得抢手了,他惶恐啊! 十几岁都嫁不出去,二十几岁被人抢着要,她是不是自己研究了点儿什么迷魂药? 药普通人就算了,药这几位,那可犯法啊闺女! “江大人近日辛苦了,这边来坐。”方院判赶忙上去缓和气氛。 江蕴不能不给老丈人脸,道:“应该的,方叔客气了。” 方院判一头冷汗。 这还没进一家门呢 季修然的眸色冷了冷,沉默片刻,对方小槐道:“小槐,我爹这几日念叨着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他,给他报个平安,明天有行吗?明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姑奶奶 方小槐点头,“应该的,明天我就去看季叔。” 江蕴状似不经意,“季叔?” 方小槐还没解释,季修然就道:“小槐与我青梅竹马,家父与她亲近,不需要像外人那样生疏。” 方小槐震惊了。 今天的师兄,很不一样啊。 江蕴不咸不淡,“这样啊。” 尴尬的坐了好半天,天色不早了,方小槐也实在受不了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干脆开始赶人了,“诸位,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给你们把客房收拾出来?” “不必。”三个男人异口同声,然后相互对视,火花四溅。 方小槐还没嫁人,三个大男人既不是亲戚又不是长辈,在这里过夜像什么话? 明天的她名声就能比臭水沟还臭。 方小槐大喜过望,站起来就道:“各位,那我就不送了啊。” 三人站起来,充满戒备的互相盯着,谁也不肯先迈步,最后还是周刻率先道:“江大人,季太医,那告辞了。” 这才开了口。 等几人走完了,方小槐这才折回来,搔着头,很艰难的问方院判,“爹啊,师兄不是喜欢我吧?” “你才知道?” 方小槐点头,“他也没给我说过啊。” 季修然对她很好,可是她看着,他好像对谁都很好,也不光是她一人有这待遇,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喜欢上了呢? 方院判拍拍她的肩膀,道:“儿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江大人吧?” 方小槐豁的抬头,坏笑道,“爹,我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没有良心啊?师兄把你当亲爹一样供起来,你在背后就这么对他啊。” 方院判扭捏道:“江大人官儿高些,有钱些嘛。” 方小槐竖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方院判问,“那就内定江大人了?” 方小槐在老爹期盼的眼光中残忍摇头,“不。” 她说完就走了,方院判在她后头高声问,“为什么啊?” 没有回答。 女儿的身影越走越远,方院判的脸上的笑就一寸一寸垮下来,转而变成担忧。 另一边。 周黎明和江、季不顺路,出门就告了辞,先走了,剩下的两人走一个方向。 大约小半个时辰,谁也没有要跟对方分手的样子,仿佛是要一条大路走到黑。 转过一条街,是个十字路口,季修然微笑道:“江大人,你走错路了,那边才是去江府的路。” 江蕴道:“没走错,刚好和季太医顺路。” 季修然没再多说,任由他在身边跟着,过了会儿,突然听到对方问,“你和你姑奶奶的感情怎么样?” 季修然奇怪的看着他,“我没有姑奶奶。” 江蕴道:“可你刚才不是说和小槐一同长大?” 季修然愣了,一时消化不了他的话,反应过来后,那么温雅的一个人,也沉下脸来斥责,“江大人胡说些什么?” 江蕴惊讶道:“啊!原来丞相竟然没告诉” 说了一半,住嘴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就算如此,也给人留下了无尽想象的空间。 江蕴回头看了看刚才错过的那个十字路口,道:“光顾着说话,竟然走错了路,季公子,我就告辞了,天色晚了,公子不会武,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快些回家,免得被贼人盯上。” 听听,多损,不会武功,就被他说成手无缚鸡之力,他就是故意的。 季修然充满敌意的盯着他,他也装作看不见,仰天一声大笑,甩袖就走了。 一天的好心情毁于一旦。 季修然知道,江蕴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来说给他听。 他沉着脸,加快了往回走的脚步。 到了家,他问门侍,“老爷呢?” 门侍被他的脸色吓到了,小心的说,“回公子,老爷今日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下很久了。” 季修然调转脚步,就往季丞相的院子里面去。 在门口守夜的丫鬟见他脚步匆匆,赶忙起身道:“公子,老爷今天有些而不舒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日再来?” 季修然脸色几经变幻,内心挣扎了很久,才道:“老爷怎么了?” 丫鬟道:“近日天气寒,不小心伤了风,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得小心将养着。” “好生伺候着。”季修然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房间,离开了。 这夜晚,一夜都没睡。 闭上眼睛,就是江蕴说这句话的语气和表情。 那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江蕴这个人十分狡猾,说不定就是故意这样说来戏弄他的。 可这个人也十分高傲,不会耍这种好不技术含量的把戏。 总之,彻夜未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孽缘 季丞相每日寅时末起床,卯时正出门,季修然寅时初就在门口等着了。 昨夜下了雪,气温很低,守夜的丫鬟见他的模样,没敢多问,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劝他进屋避避风,他摇头,道,“无妨。” 终于,季丞相的房门被打开,看到被冻得唇色乌青的儿子,季丞相愣了一下,问:“这是怎么了?” 季修然道:“爹,儿子想成亲。” 奇怪的,季丞相却回避这个问题,道:“为父赶不及上朝了,等我回来再说罢。” 季修然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的年纪不小了,往年都是被催着成亲,怎么今天,就闭口不谈此事了呢? 季修然往前走了一步,拦住季丞相的去路,“爹,儿子不小了。” 季丞相道:“爹知道,等我下了朝,回来再和你娘仔细商量商量,给你挑个好姑娘。” 季修然盯着他的眼睛,道“爹,您知道我想娶谁。” 季丞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心仪的姑娘了吗?爹怎么不知道?是哪家大人的姑娘?门第如何?前些天我和你娘商量着,薛致薛大人有位亲妹,与你很相配,本想找时间让你们见上一面,现在看来不用了。” 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方小槐的官阶不太高,而且虽然挂了官位,但实际上,是没有实权的,若是嫁入这样的门第,算是高攀了。 “爹觉得,小槐如何?” 季丞相沉默了,只这沉默的片刻,季修然心中就如同山洪崩泄一样翻天覆地,“爹,你是不是” “修然,小槐虽然好,可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不只是婚姻,更是巩固权利的手段,小槐她帮不上你。”季丞相打断他。 “爹,您不是那种人。”季修然很平静。季丞相,绝不是那种不择手段揽权的人。 “修然,官场复杂,你现在还不懂,等有一天,你不做太医,就会明白的。”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戴上帽子,不欲再多言。 “爹,到底是为什么?您知道些什么?” 方小槐是很会讨长辈喜欢的那种人,她工作的时候很认真,这些年季夫人但凡是有个三病两痛,都是她一手负责。 季夫人曾说过,给人看诊的方小槐,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尽心尽力为病人着想的模样让人心神安定,即使她年轻,也不会让人怀疑她的医术。 明明,季夫人还曾经撮合过他们。 如果季丞相不同意,季夫人是不会擅自给他牵红线的。 那时候他旁敲侧击试探过方小槐一次,可是她完没有表现出对他有意,他就让季夫人别急,感情这种事,可以培养。 那时候的方小槐,身边是男性,可跟他最亲近,跟别人总隔了一层,他一直以为,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她心动,只是时间问题。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变了。 年纪越长,他就越发现,她对他只是单纯的师妹对师兄,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他忍不住了,忍不住想用另一种身份站在她身边。 戏剧就戏剧在这里,他忐忑好几天,终于决定开口的时候,有个愣头青竟然抢了在他前面。 也是个太医,在太医院,就除了季修然自己,就他和方小槐关系最近,方小槐平时也和他称兄道弟,喝酒吃肉都不忘带上他,可剖白心迹之后,这个人凉了。 方小槐再也不理他,再也不带他喝酒吃肉,连在太医院里日日相对,都不再说一句话,那人不死心,跑来质问,“难道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她只有三个字,“别挡路。” 季修然问过,为什么这么过分,以他当时那个心境,确实是觉得方小槐做的很过分,总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愣头青。 方小槐当时的回答,季修然一辈子都记得,“男女之间要是萌芽了非纯友谊,不能发展成了恋人,就要发展成敌人。” 他问,“为什么?” 她说,“我对他没感觉,就不想和他暧昧,也不想给他希望,否则就是在养备胎。” 季修然不敢开口了。因为方小槐对他好像对所有人都一样,没有暧昧的成分在,他要是敢开口,就是下一个愣头青,连备胎都做不成。 时下正值沈十三带领西北军平乱,他心乱如麻,转身投了军。 军中生活清苦,但终归,让他磨砺些出道理来,也将他犟着颈子拧的那根筋给熨直了。 那就等吧。 想通之后就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了,治病救人是他的本分,安安心心的随军,救治受伤的将士,那些日子,也算展了他心中的报负。 他十岁就认识方小槐,陪她走了一半的人生,她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只有他一直在,只有他最懂她,如果他没可能,谁还有可能? 直到江蕴出现,他才开始有危机感。 这个人不露锋芒,偏偏生来就是锋芒毕露的发光体,而且比谁都霸道,又手握重权,偏偏还对他捧在心上的宝表现出了非一般的兴趣,他不能再等了。 可是,他却发现,一切都脱离掌控了,江蕴对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向对他和方小槐持支持态度的父亲,也变了。 季丞相的脚步顿了一下,道:“修然,你年纪不小了,该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了,你婚姻的使命,就是帮助家里。” 季修然跑上去,堵在院子门口,紧紧的盯着季丞相的眼睛,“爹,您今天必须告诉我,否则,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季丞相怔了一下,随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季修然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目标,谁都不能阻拦他,他认定的理,谁也劝不动他,想知道的事,谁也瞒不过他。 就橡他要弃政从医,谁也劝不回他。 “江蕴说的姑奶奶是谁?” “江蕴告诉你的?”季丞相的声调突然拔高。 季修然眼中的光,碎了。 半生的守候和等待,到底算个什么? 不如狗屎! 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已经不是什么重量级狗血了,你心上人变成你的姑奶奶才是。 季丞相止不住的叹气。 孽缘。 原先他是很看好方小槐的,那孩子人品好,医术好,季修然又喜欢。 可偏偏,那孩子年纪轻轻,辈分却高的可怕,连他都得叫一声姑姑,季修然得叫她姑奶奶! 都怪方邵言那个老匹夫,瞒了他这么久,却害苦了他的儿子。 都是孽缘啊。当天的早朝,皇帝看着正下方的一个空位,问:“季丞相今日怎么无故不早朝?”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能回答出来。 昨天都好好的,谁也不知道几十年兢兢业业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旷工了。 在交头接耳的碎语中,江蕴走上前,道:“禀陛下,前日散朝时,微臣听说丞相身体抱恙,昨夜初雪,气温骤降,微臣想,丞相的病情可能是严重了。” 皇帝道:“这样啊,近日气温骤降,诸卿要注意保暖,别生病。” 百官感激涕零,“谢陛下关怀。” 然后皇帝接了一句,“都病了没人替我干活儿。” 众臣:“” 当我们没说。 ** 沈府。 沈十三今天有点儿愁。 事情是这样的。江柔整日在家闲着,没什么事情做,散步路过花园的时候她顺口问了郭尧一句,花园里的花为什么没有谢的时候? 郭尧是这样回答的:“回夫人,花是会谢的,但是为了美观,不同的季节,就有不同的花从各地运来,上一波谢掉了,就有下一波立即移栽上去。” 江柔闻言,有些失望的的哦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韭菜白菜空心菜 郭尧是多体贴的人儿,立即就问道:“夫人,这些花不合夫人的心意吗?夫人喜欢什么,属下立即吩咐人去办。” 江柔道:“不是不喜欢先生,我们府中,有空地吗?” 郭尧愣了,“夫人说的空地是?” 他们脚下面踩的,不就是空地吗? 江柔道:“空土地,就是能栽花的那种。” 这个,还真没有。 为了增加绿化面积,府中但凡能在栽点儿东西的地方,都种了植被,不是绿色就是五颜六色。 “夫人想亲手栽花?”郭尧问。 江柔道:“不是的,我想弄个小花圃,明年种点小白菜。” 这种特殊的爱好,着实让他惊讶了一下,江柔立即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江柔真的是随口问问,但是管家先生却上心了。 因为他现在深深的知道,这个家里面,到底谁是主子。 于是他转头就把今天的对话一字一句的转述给了沈十三,沈大将军做出的答复是,“你是猪吗?没空地你不会给她铲一块出来?这点事都办不好,干什么吃的?” 郭尧默默的退下去,准备去给夫人铲地。 “等等。”沈十三喊住他,“那些污七糟八的花也没什么好看的,都铲了给她腾地儿。” 沈大将军很明显听漏了他转达‘明年种白菜’中的‘明年’两个字。 郭尧当时就合不拢嘴,结结巴巴的说,“将军,那些花” 沈十三瞪他,“还不快去?” 郭尧还有一肚子的话啊。比如花园里有一小块的四季海棠是很远移栽过来的。 还有好几株墨兰是御赐的。 还有!农作物的播种不在冬天,现在铲了花也种不了菜!可是不敢说啊。 沈将军装兵书的脑子,很明显不知道到底是该春种秋收、还是秋种春收、或者是冬种春收。 管家的办事效率很快的,当天下午,江柔也就睡了个午觉的时间,起床就发现漂漂亮亮的花园,秃了。 她张口结舌,郭尧拢手解释道:“夫人,将军听说您想种些小菜,便吩咐我们将花园给您铲出来了。” 江柔差点没站住,“这个季节,我拿什么种啊?我把自己种进去会不会长?” 郭尧心道,果然只有将军一个人是傻子。 管家不说话,江柔仰天道:“那,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堂堂将军府,后花园里没有花草,是韭菜,白菜,空心菜,土豆,丝瓜,豇豆 那画面太美,江柔不敢想。 郭尧道:“夫人,将军是这样吩咐的,您就放心的种吧。” 您老就放心大胆的动手吧。 可是江柔原本的想象,也就是茅厕那么大一块儿地。 她看着那些金贵的花草,心疼得直抽抽,她上次还听郭尧说什么四季海棠好几两白银一株,这么大一片,都给铲了,花园光秃秃的盖着几片还没融化的雪花,看起来像座荒宅。 那些平时千娇万贵呵护着的花草,就跟垃圾一样堆在角落里,还没来得及处理,江柔试探着问郭尧,“郭先生,这些花,能种回去吗?” 噗 一口老血。 郭尧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尽量自然的点头,“回夫人,能的,我这就叫人种回去。” 江柔有些过意不去,道:“我来帮你们吧。” 郭尧一惊,连忙摆手道:“夫人,使不得,使不得,这天寒地冻的,夫人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让下人来就好了。” 江柔蹲下去握了一把雪,道:“还好,不是特别冻,你去将大家叫来,我们一起吧,我天天都没什么事做,正好可以解解闷。” 郭尧站着不敢动,江柔就推他,“郭先生,去吧。” 沈十三的命令他不敢不听,江柔的更不敢违抗,郭尧一步三回头,先去召集了下人,再火急火燎的的去通知沈十三。 下人们来得比沈十三快,早已经和江柔一起挽袖子开干了,沈十三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杀过来,远远的就惊天一声怒吼,“江柔?” 江柔直起腰冲他招手,“沈战。” 他拍掉她手上的泥,唾沫星子都差点飞到她脸上了,“你一天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 江柔理了理他跑乱了的衣襟,“还说呢,好好的一片园子,你把它铲了做什么,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来的路上,郭尧已经三百六十度方位的给沈十三解释了为什么要把花重新种回去,他环视一圈周围,“下人都死了吗?” 众人噗通跪下去,瑟瑟发抖。 江柔笑道:“你生什么气嘛,我吃饱了没事做啊。” 一阵软磨硬泡,沈十三道:“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滚回去换衣服泡热水。” 江柔欢天喜地,“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那就说定了 沈十三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距离江柔不远处盯着。 沈将军的愁,不是瞅在这儿。 他愁是愁在沈思和沈问身上。 花园里面动静很大,几乎是片刻就传到了书房,沈思想出来和江柔一起动手,但是功课没做完,沈十三是不会让她出书房的,思来想去,她拿着课业本跑出来,蹭到老爹身边,期期艾艾的说,“爹,我功课不会做了。” 沈十三顺手接过她的本子,问,“哪里?” 沈思指着本儿上的一个空,道:“看图填空,胆小如()?” 题目下面画了几只抽象的动物,分别是牛,老虎,老鼠。 沈十三指了指老鼠,“这个。” 沈思点点头,“哦哦,这个啊。” 然后就把本儿抽过去,蹲在地上写,写完了兴致勃勃的递给沈十三检查,“爹,爹,是这样吗?” 沈十三一看,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撅过去。 小本本上整整齐齐的写了四个大字,胆、小、如(耗)。 “胆小如耗?谁他娘教你的?”沈将军的脸都气青了,“郭尧,给她搬张桌子过来,你今天就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写,写错一个揍你丫的。” 想了会儿,觉得不对,“这都谁布置的课业?看图填空是什么鬼?” 难道不应该是四书五经吗? 沈思埋着小脑袋认真的写,答道:“是阿嬷给我的练习册。” 沈十三没再多说什么。 坐了没多大会儿,也就小半个时辰吧,沈思把练习本递到老爹面前,“爹爹,我写完了。” 沈十三一检查,哎哟卧槽,一个都没错,正想表扬两句,就看到女儿眼巴巴的看着他,“爹,我能不能” 那个小眼神啊,都要飞到江柔身上去了。 沈十三赶苍蝇一样,“滚。” 鸡贼!真鸡贼! 他就不明白了,这女儿到底是随了谁了? 江柔性格本本分分,他也老老实实,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鬼灵精? 这么小就开始算计他老子,将来还得了? 心里暗戳戳的嫌弃了以后,就开始愁,生都生下来了,不能丢更不能退货,朝你撒娇的时候还得老老实实的接招,愁,真是愁。 闹心。 不一会儿,沈问也回来了,经过花园的时候先是过来恭恭敬敬的对沈十三行了个礼,然后就眉飞色舞的朝江柔飞奔过去。 沈十三看见沈问也愁。 是更愁。 别人家爹跟儿子亲亲热热,他这儿子,明明小时候还行,越长大跟他越不亲,见着他就怕,搞得像是隔壁老王的种一样。 都生了些什么玩意儿? 于是脚随心动,在沈问抬脚朝江柔奔过去的那一瞬间,他长腿一伸,沈问咕咚绊了个倒栽葱,脑袋埋在新翻的土里面,还是用拔萝卜的姿势才把头拔出来的。 沈十三顿时身心畅快,笑得相当开怀,愁都不愁了,沈问挨了老爹的暗算,也不敢吭声,默默的拍脑袋上的雪和泥。 那边沈思瞅到了,悄悄拉了拉江柔的衣袖,小声道,“娘,爹爹又在欺负二哥哥了。” 江柔直起腰,刚好看到沈问沉默的在拍泥,看起来委屈极了。 她放下小锄头,拍干净手上的泥,过去安慰沈问,并瞪了沈十三一眼。 沈十三切了一声,不以为意。 如果生儿子不是拿来玩,那将毫无意义。 沈问什么玩儿的兴致都没了,焉焉的做其他事去了。 江柔也不栽花了,拉着沈十三回房间,数落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问小时候多活泼的一个孩子,现在在你面前话都不敢说一句,沈战,你应该反省一下了。” 沈十三敷衍的回了一句,“嗯,知道了。” 江柔有点儿火起,“你严肃一点,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你太凶了,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很不好,小问最近都不敢见你,光我做母亲的安慰他没有用,你应该适当对他温和一点。” 沈十三道:“我很凶?行吧,就算凶,我对沈度和沈思不是一个态度?怎么那俩什么反应都没有,偏他一个沈问就内心脆弱了?不是老子凶,是沈问太孬。” 江柔越听越不是味儿,“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沈十三理直气壮道,“实话而已,男人上要卫国安邦下要护妻护子,爹娘凶一点儿就受不了,干脆别活了。” “沈战!”江柔吼他。 沈十三这些年进步了些,一看江柔是真的恼了,就退步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以后不凶他。” 虽然知道这人说到不一定做得到,但江柔还是借坡下了驴,跟他唠叨了好半天,才算罢了。 书房。 沈思轻轻推开书房门,探了半颗脑袋进去,果然看到沈问在。 他坐在书桌前,正认真的练字,看上去情绪不高。 每次一挨沈十三批,他就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练上一下午的字,情绪就自我消化了。 沈思轻轻敲了敲门,“二哥哥?” 沈问抬头,“我可以进来吗?” 对方点头,“嗯。” 沈思端着一个瓷白的小盘子,一蹦一跳的蹦到书桌前,把小盘子放在他面前,“二哥哥,红糖金丝酥,刚出炉的哟,吃点儿呗。” 沈问抿着嘴,在纸上认真的写出一笔一划。 在上学时一边走路一边写作业的决定因素下,他的一手烂字很早就定型了,在武学上他的造诣不错,但在书法上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纸练废了不少,字还是跟狗刨的一样,偏偏他还练得很认真。 沈思看了一眼写得惨不忍睹的一篇三略,抽了沈问的毛笔,手脚并用爬到他怀里,摇着他的脑袋,“二哥哥,你先吃一个嘛,我特意厨房偷来的。” 说着拈了一个小圆球递到他面前。 沈问被摇得头晕,无奈张嘴,咽了金丝酥才道:“好了,别摇了,我眼睛都花了。” 沈思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甜的就能开心起来啦。” 沈问端了盘子,往自己嘴里面喂点心,腮帮子鼓鼓的,“谁说我心情不好了,好得很。” 沈思歪头盯着他,“真的吗?你不生爹爹的气啊?” “你都说了是爹了,我哪敢啊。”沈问道。 金丝酥有点噎,沈问灌了口水,接着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啊,我们兄妹三个,爹怎么就独独不喜欢我呢。” 沈思道:“爹爹不喜欢你?二哥哥,你听谁说的,我去帮你绞了他的舌头。” 沈问龇牙咧嘴朝她吐了吐舌头,“我说的,我感觉自己是捡来的。” 沈思道:“爹对我也很凶的,靠我脸皮厚,爹凶我也拿我没辙。” “你不懂。” 沈思坐得不太稳,要从膝盖上滑下去了,沈问抖了抖腿,帮她调整了个舒适点的姿势,自己往后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抛吃的。沈思见他眼神放空,又捧着他的脑袋摇了摇,“二哥哥,你想什么呢?” 沈问不怎么正经:“想想我是不是在哪个旮旯里捡来的呗。” 沈思道:“爹爹就是那样的啦,下次我挨吼的时候,给你表演一下怎么插科打诨。” 沈问道:“行啊,表演之前记得喊我一声。” “二哥哥,隔几天你们太学是不是要去采景?你带我一起去吧。” 沈问诧异,“消息很灵通啊。” 沈思自豪,“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带我一起去呗。” “去就去呗,又不是第一次跟着混了。” 沈思伸出小手指,“那就说定了哦,拉钩。” 沈问伸出小手指配合她,“你二哥哥什么时候还骗过你不成?” “行了行了,吃完了,再给我弄一盘去。”沈问吧空盘子塞给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去啊,怎么不去 沈思从他膝盖上滑下去,“那你等我会儿。” “去吧去吧。” 兄妹三个,他很少看见大哥像他一样挨吼,小妹是最得宠的一个,老爹偶尔还要哄她,就他一个人动不动挨打挨骂,总是挨嫌弃,还不如一个外人。 沈思不是他,不懂那种从小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种心塞,也不懂在寒冷的夜里亲眼看见人头在自己眼前被砍掉,鲜血溅到脸上的感觉。 他知道那次是自己做错了,害得娘亲受伤卧床好久,惩罚是该受的,他并不是怨,只是永远忘不了那晚漆黑的夜,温热的血,以及沈十三冰冷的眼神。 就是那个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得,痛恨又鄙夷,像是恨不得从来没生过他一样,恨不到一刀砍死他一样。 他是有错,也认罚,可是沈十三的那个眼神,给他的阴影太重了,是一片在心上永远挥之不去的霾。 他不伤春悲秋,但会耿耿于怀,对沈十三的恐惧大于敬畏,这已经是本能,努力想克服,但收效甚微。 四日后。 广陵江于陵州麒麟山发源,从盛江以南汇流入海,流经京都、襄阳、兴庆等多个州郡,盛京最壮丽的江景就是广陵江流域。 太学所谓的采景,就是采风,先生们带学生走走京城周边的山河大川,助一下学生的诗兴,回头交作业。 历年的地点都不同,这次先生们选的是临江路。 广陵江在盛京城内,长长的江水流域仿佛一条玉带,从南入从北出,贯穿了整个盛京,然后带动了整个江水河畔的产业。 江中有渡江船以及货船客船游江船,江边是比较繁华的地带,各式小商贩,吃喝玩乐都有售卖的,如如果外地来旅游的话,这里也是不能错过的大好风光。 由于太学里面的公子哥儿们都是各家大人的宝贝金疙瘩,组织集体活动的时候万千马虎不得,所以太学里的先生,今天基本上都来了,也算是接着带学生的由头在工作时间出来遛一遛。 公子哥儿们都是从小在盛京长大的土著,整个盛京就没有他们没浪过的地方,这广陵江更是已经来逛烂了,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致,然今天有任务在身,由不得他们不来。 毕竟回去是要交‘江’字主题的诗词十首的。 十首! 简直要人小命了! 学生们首先要先到太学集合,统一出发,沈思还是老样子跟在沈问屁股后头追,江柔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想着广陵江人多,还特意嘱咐了两句,别把沈思弄丢了。 沈问拍着胸口保证了好几次,才算是出门了。 在家里坐了没多大会儿,张曼兰找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唐勋,江柔出去接她们,两人经过花园的时候,唐勋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点儿花。 他是眼睛出毛病了吧? “沈夫人,你家一院子的花都哪去了?” 沈十三的后花园是出了名的好看和奢华,他本人虽然不喜欢侍弄花草,但架不住人家有钱,管家自然会想办法让主子住得舒服些,一眼望去,风景宜人,谁的心情不好点儿? 唐勋别的优点没有,但就一点好,值钱的东西他都认得,那些花的品种都记得门儿清。 但现在这个花园,跟遭了贼似的,满院子花草一根都没留下,是翻起来的新土。 张曼兰也看向她。 是谁到沈十三的地头上撒野来了? 江柔道:“别提了,前几天让沈战给铲了,后来种回去都焉了,基本上都没活下来,所以都没了。” 唐勋啧啧道:“奢侈,真奢侈。” 江柔没好意思说是因为她,便没接话,问张曼兰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啦,铺子里不要帮忙吗?” 张曼兰道:“不忙,我是来找你去广陵江的。” 江柔一想,今天沈思和沈问不就是去广陵江了吗? “去广陵江做什么?” 唐勋插嘴抢答,“今天小安他们不是去广陵江采风吗,他走的时候让曼兰去看他做诗。”采风采的是风土人情,过后不仅要交作业,采风的过程中先生也会考学生,还会有比赛,哪个学生要是拔得头筹,得到先生一句夸赞,那肯定就是文化课顶好的尖子生了。 一般公子少爷们的父母长辈要是有空,都会去看看,看看自家的宝贝是不是那个尖子生。 关于这个,江柔倒是不知道,沈问也没跟她说过。 她闲着也是无聊,就道:“你们等我一下,我问问沈战去不去。” 她要出门之前总得跟沈十三知会一声。 然后沈十三道:“去啊,怎么不去。” 于是一行四个人就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何必咄咄逼人 沈问的道开始跟杨嘉许不同了,他要照顾江柔的感受,他不想再看到娘亲那种失望又无奈的眼神,说了两回,杨嘉许丝毫没将他的态度当真,于是他就自动的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过了一段时间,杨嘉许发现沈问是真的要跟他断交了,又跑来质问,这次问着问着,两人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人又打了起来。 从此裤衩交就变成了死对头,只要有沈问在的地方,杨嘉许必须要给他添堵,光在太学里,两人就打了好几架,最严重的一次把先生都惊动了,沈问不想气江柔,跟在先生身后主动乖巧的承认了错误,先生才答应不往家里通知。 他这一行为,深深的刺激了杨嘉许,那天沈问被骂了一句他们以前觉得最狠的话,“沈问,你就是个孬种。” 是杨嘉许骂的。 就一个先生,也值当这般好声好气的哄他?不过就是打了一架而已,回家顶多被骂一顿,他到底在怕什么? 除了杀人他们什么没做过?原先恣意妄为的沈问怎么变得这么怂了? 他看不起这种人。 怂蛋! 跟那些规规矩矩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有什么区别? 这次来采景之前,杨嘉许就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沈问好过。 玩儿了多少年了?说断就断,行啊,断可以,有你没我! 沈问前脚租了船渡江,他后脚也带了一帮狐朋狗友租船跟了上去。 渡江的船很大,只坐沈问和沈思和张佑安,实在是太浪费了,有跟沈问稍熟一点的,都纷纷来蹭船。 大家家里都有背景,不差那两个钱,只是希望和沈家拉上点儿关系。 豪门权贵家的孩子,享受得多,承受得也多,生理上虽然还没有完成熟,但心理和精神上,已经是成年人的思维方式。 沈问不会去计较这些,点头就让他们上了。 沈思和太学里的许多少爷都是熟人,很自然就聊开了,众人聊聊诗词歌赋,聊聊广陵江壮阔的江景,聊聊剩下的两场比赛,有人趁着气氛,还提出了小赌两把。 沈问和沈思对视一眼,贼笑着答应了。 上次被沈十三从赌场里面逮回去就下了禁赌令,这玩意儿好久都没摸了。 沈思那个赌术,谁跟她赌就是专程来送钱的,这些公子哥儿,哪个身上的钱少了? 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有人提议到了对岸下船找个地方好好赌两把,多年沈问想了想,没同意,就让船家开着船在江面晃悠,不靠岸。 今天都知道太学学子在这儿采景,下了船当众赌博影响不好,船上的空间私人一点儿。 渡船在江面上转了十来个来回,沈思赢得众人惨叫连连,沈问给她打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歇一歇,给这些小菜鸟留条活路。 两兄妹就退下来了。 沈问坐太久了,肩膀有点僵,便起身在甲板上眺望江景,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偶尔调笑应和两句。 沈思也想看江景,但人矮,视野不够辽阔,她蹭到沈问脚边,张开双臂,“二哥哥,你抱我呀。” 沈问弯腰就把她抱起来,沈思从兜儿里掏了一把瓜子,分给了张佑安一点,就开始卡擦咔嚓的磕瓜子。 “哎,二哥哥,那是嘉许哥哥哎。” 沈问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杨嘉许。 他站在另一艘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大船甲板上,江风吹得他衣袍翻飞,正看着他,眼神中都是桀骜和鄙视,不知道跟着他们的船转了多久了。 “别理他。”然后抱着沈思往里走了点儿,和其他的公子哥儿们交谈去了。 沈思只知道杨嘉许和沈问闹矛盾了,但具体是什么矛盾,她不太清楚,这两人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玩儿了这么久,沈问没跟她说清楚,她自然也以为他们只是暂时置气,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好,所以连称呼都没变。 见沈问的态度,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敏感的嗅到点儿硝烟的味道。 而另一艘船上,杨嘉许见沈问掉头就走,脸都黑了,直接直接他们的的船,对旁边一个公子哥儿道:“让掌舵的撞上去!” 公子哥儿吓得不轻,不敢置信,“撞、撞上去?” 杨嘉许阴恻恻的看着他,“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这公子哥儿叫徐新光,拼爹拼不过杨嘉许,平时跟着就做点儿小跟班儿的活儿,不敢直接违逆他,便转身去了。 这艘船上有以前跟着沈、杨两人混的,有新加入的,性格家世各不相同,但就一点,以杨嘉许马首是瞻,徐新光去找船夫的时候,连忙对众人打眼色,让他们劝着点儿。 众人乌拉拉的围上来,假做不知情,和杨嘉许东拉西扯,等听闻要撞船,立即惊呼相劝。 平时为他做点儿是没什么,但这可是在广陵江的中心,两艘船要是撞沉了,他们哭都没地儿哭。 这表面平静的江面底下,都是乱流旋涡,一旦被卷进去,十有八九只能设个衣冠冢。 但杨嘉许死盯着对面的那艘船不松口,众人正在劝着,突然感觉到船突然急速的动了起来,霎时吓得面无人色。 “嘭” 闷沉沉的一声响,船上众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摔了一地。 徐新光匆匆的跑上来,见没出什么大事,才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不傻,船沉了谁也别想活,但杨嘉许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他给船夫塞了钱,让他把握好力度,意思意思就碰一下就行了,别真撞。 当然了,船夫也不傻,你就是让他真撞,他能真撞吗,本来人家连假撞都不同意,还是徐新光拿家族来威胁才成了事儿。 一个平民百姓,哪惹得起当官的,就意思意思了一下。 多年的老船员了,力度把握得很好,仅仅只让这些公子哥儿晃了晃身子,瘦弱点儿的摔两个屁股墩儿。 沈问他们这艘船受到冲击,也摔了不少人,沈问拧眉一看相撞的两艘船,再看对面船上站了那些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把沈思交给张佑安,沉着脸走到甲板前方,杨嘉许竟然冲他得意的笑了笑,翻过甲板上的护栏,一个跨越,就跳到了另一艘船上。 众人心中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这就是个极端的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两艘船刚刚相撞,虽然距离像隔得不是特别远,但这样跳过去,很容易站不稳,一个不小心,落下去就捞不起来了,他还跳得这么随意,生像这条命都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杨嘉许挑衅的对沈问道:“我以为沈二公子不跟我们这些纨绔败类玩儿了,转投了哪个书呆子的阵营呢,结果还是一群纨绔,啧啧。” 沈问从小皮到大,跟好学生怎么玩儿得来,他不和杨嘉许一起胡闹,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人闹得太过了,什么都很高调,属于战斗级纨绔。 像他现在的这个圈子,最多也不够走鸡逗狗,花销奢侈了些而已,而杨嘉许,跟着他混,件件事都能闹得满城风雨。 一人走上前来和沈问并排,对杨嘉许道:“杨公子,各有各的玩儿法,你何必咄咄逼人?” 杨嘉许瞟了一眼那人,“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楚侍郎的公子啊你算那根葱?滚!” “你!”楚金焕就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正想再开口,沈问拦住他,对杨嘉许道:“你不想活了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吊死,别牵连了别人。” “哟哟哟,我们这么多年的矫情个,吊死也得拉你垫背啊。” 沈问道:“死基佬,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何必咄咄逼人 沈问的道开始跟杨嘉许不同了,他要照顾江柔的感受,他不想再看到娘亲那种失望又无奈的眼神,说了两回,杨嘉许丝毫没将他的态度当真,于是他就自动的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过了一段时间,杨嘉许发现沈问是真的要跟他断交了,又跑来质问,这次问着问着,两人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人又打了起来。 从此裤衩交就变成了死对头,只要有沈问在的地方,杨嘉许必须要给他添堵,光在太学里,两人就打了好几架,最严重的一次把先生都惊动了,沈问不想气江柔,跟在先生身后主动乖巧的承认了错误,先生才答应不往家里通知。 他这一行为,深深的刺激了杨嘉许,那天沈问被骂了一句他们以前觉得最狠的话,“沈问,你就是个孬种。” 是杨嘉许骂的。 就一个先生,也值当这般好声好气的哄他?不过就是打了一架而已,回家顶多被骂一顿,他到底在怕什么? 除了杀人他们什么没做过?原先恣意妄为的沈问怎么变得这么怂了? 他看不起这种人。 怂蛋! 跟那些规规矩矩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有什么区别? 这次来采景之前,杨嘉许就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沈问好过。 玩儿了多少年了?说断就断,行啊,断可以,有你没我! 沈问前脚租了船渡江,他后脚也带了一帮狐朋狗友租船跟了上去。 渡江的船很大,只坐沈问和沈思和张佑安,实在是太浪费了,有跟沈问稍熟一点的,都纷纷来蹭船。 大家家里都有背景,不差那两个钱,只是希望和沈家拉上点儿关系。 豪门权贵家的孩子,享受得多,承受得也多,生理上虽然还没有完成熟,但心理和精神上,已经是成年人的思维方式。 沈问不会去计较这些,点头就让他们上了。 沈思和太学里的许多少爷都是熟人,很自然就聊开了,众人聊聊诗词歌赋,聊聊广陵江壮阔的江景,聊聊剩下的两场比赛,有人趁着气氛,还提出了小赌两把。 沈问和沈思对视一眼,贼笑着答应了。 上次被沈十三从赌场里面逮回去就下了禁赌令,这玩意儿好久都没摸了。 沈思那个赌术,谁跟她赌就是专程来送钱的,这些公子哥儿,哪个身上的钱少了? 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有人提议到了对岸下船找个地方好好赌两把,多年沈问想了想,没同意,就让船家开着船在江面晃悠,不靠岸。 今天都知道太学学子在这儿采景,下了船当众赌博影响不好,船上的空间私人一点儿。 渡船在江面上转了十来个来回,沈思赢得众人惨叫连连,沈问给她打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歇一歇,给这些小菜鸟留条活路。 两兄妹就退下来了。 沈问坐太久了,肩膀有点僵,便起身在甲板上眺望江景,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偶尔调笑应和两句。 沈思也想看江景,但人矮,视野不够辽阔,她蹭到沈问脚边,张开双臂,“二哥哥,你抱我呀。” 沈问弯腰就把她抱起来,沈思从兜儿里掏了一把瓜子,分给了张佑安一点,就开始卡擦咔嚓的磕瓜子。 “哎,二哥哥,那是嘉许哥哥哎。” 沈问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杨嘉许。 他站在另一艘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大船甲板上,江风吹得他衣袍翻飞,正看着他,眼神中都是桀骜和鄙视,不知道跟着他们的船转了多久了。 “别理他。”然后抱着沈思往里走了点儿,和其他的公子哥儿们交谈去了。 沈思只知道杨嘉许和沈问闹矛盾了,但具体是什么矛盾,她不太清楚,这两人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玩儿了这么久,沈问没跟她说清楚,她自然也以为他们只是暂时置气,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好,所以连称呼都没变。 见沈问的态度,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敏感的嗅到点儿硝烟的味道。 而另一艘船上,杨嘉许见沈问掉头就走,脸都黑了,直接直接他们的的船,对旁边一个公子哥儿道:“让掌舵的撞上去!” 公子哥儿吓得不轻,不敢置信,“撞、撞上去?” 杨嘉许阴恻恻的看着他,“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这公子哥儿叫徐新光,拼爹拼不过杨嘉许,平时跟着就做点儿小跟班儿的活儿,不敢直接违逆他,便转身去了。 这艘船上有以前跟着沈、杨两人混的,有新加入的,性格家世各不相同,但就一点,以杨嘉许马首是瞻,徐新光去找船夫的时候,连忙对众人打眼色,让他们劝着点儿。 众人乌拉拉的围上来,假做不知情,和杨嘉许东拉西扯,等听闻要撞船,立即惊呼相劝。 平时为他做点儿是没什么,但这可是在广陵江的中心,两艘船要是撞沉了,他们哭都没地儿哭。 这表面平静的江面底下,都是乱流旋涡,一旦被卷进去,十有八九只能设个衣冠冢。 但杨嘉许死盯着对面的那艘船不松口,众人正在劝着,突然感觉到船突然急速的动了起来,霎时吓得面无人色。 “嘭” 闷沉沉的一声响,船上众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摔了一地。 徐新光匆匆的跑上来,见没出什么大事,才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不傻,船沉了谁也别想活,但杨嘉许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他给船夫塞了钱,让他把握好力度,意思意思就碰一下就行了,别真撞。 当然了,船夫也不傻,你就是让他真撞,他能真撞吗,本来人家连假撞都不同意,还是徐新光拿家族来威胁才成了事儿。 一个平民百姓,哪惹得起当官的,就意思意思了一下。 多年的老船员了,力度把握得很好,仅仅只让这些公子哥儿晃了晃身子,瘦弱点儿的摔两个屁股墩儿。 沈问他们这艘船受到冲击,也摔了不少人,沈问拧眉一看相撞的两艘船,再看对面船上站了那些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把沈思交给张佑安,沉着脸走到甲板前方,杨嘉许竟然冲他得意的笑了笑,翻过甲板上的护栏,一个跨越,就跳到了另一艘船上。 众人心中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这就是个极端的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两艘船刚刚相撞,虽然距离像隔得不是特别远,但这样跳过去,很容易站不稳,一个不小心,落下去就捞不起来了,他还跳得这么随意,生像这条命都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杨嘉许挑衅的对沈问道:“我以为沈二公子不跟我们这些纨绔败类玩儿了,转投了哪个书呆子的阵营呢,结果还是一群纨绔,啧啧。” 沈问从小皮到大,跟好学生怎么玩儿得来,他不和杨嘉许一起胡闹,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人闹得太过了,什么都很高调,属于战斗级纨绔。 像他现在的这个圈子,最多也不够走鸡逗狗,花销奢侈了些而已,而杨嘉许,跟着他混,件件事都能闹得满城风雨。 一人走上前来和沈问并排,对杨嘉许道:“杨公子,各有各的玩儿法,你何必咄咄逼人?” 杨嘉许瞟了一眼那人,“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楚侍郎的公子啊你算那根葱?滚!” “你!”楚金焕就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正想再开口,沈问拦住他,对杨嘉许道:“你不想活了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吊死,别牵连了别人。” “哟哟哟,我们这么多年的矫情个,吊死也得拉你垫背啊。” 沈问道:“死基佬,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一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思牵着张佑安走上来,眨巴着眼睛对杨嘉许道:“嘉许哥哥跟二哥哥吵架了吗?你们为什么吵架啊?问题很严重吗?” 杨嘉许的面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半晌干巴巴、却带了些哄的意思道:“我们的事思思你别管,那边有瓜子,自己玩儿去。” 突然,起风了,好毫无预兆的,天上落起了雨,沈问怕起浪,对旁边的人道,“让船夫掉头靠岸,我们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杨嘉许竟然没多纠缠,冷哼了一声,跳回自己的船上去了。 楚金焕愣了一下,问道:“沈二,他这是什么毛病?” “别管他,脑浆子抽筋了。”沈问把沈思抱起来,弹了下她的额头,“思思,你厉害啊,兵不刃血。” 沈思很黏他,基本上走哪儿跟哪儿,他是个宠妹狂魔,也乐得带,但若是要跟杨嘉许一起去做点儿特别过分的事,他都把沈思留在家,不许她一起,在她的眼中,他和杨嘉许只能算两个有些爱玩比较皮而已。 沈思并不知道杨嘉许的劣迹斑斑,而杨嘉许,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在意别人说他是垃圾败类,但却跟他一样,有意无意的在沈思面前掩藏自己最恶劣的那一面。 沈思一出来,杨嘉许不想在沈思面前太狰狞,就跟他吵不下去了。 沈思没太明白,“二哥哥,你说什么啊,听不懂。” 沈问哈哈笑道:“听不懂就对了。” 他们的船回程靠岸,杨嘉许的船也往回跟着,沈问偶尔侧头看一样,忍不住走到护栏边,啼笑皆非骂道,“你是魔怔了吧,这都什么毛病?” 杨嘉许乘坐的那艘船就跟个跟踪狂一样,并排在他们两三丈远处跟着,而杨少爷本人,则站在甲板上,直愣愣的盯着他们,沈问只要一笑得开心点儿,就感觉如芒在背。 杨嘉许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中满满都是怒气。 沈问忍不住了,招呼楚金焕,“来来来,搬个椅子过来,我们和小杨公子比瞪眼,看看谁的眼睛比较大。” 椅子搬过来,他就叉着十指,似笑非笑的与杨嘉许对视,身后有懂事点儿的公子哥儿,在他头顶上撑了一把伞。 “二哥哥,你这样帅嘛。”沈思捧着脸坐在沈问旁边,笑眯眯道。 在座的的公子哥儿绝对想不到,他们马首是瞻的沈二公子竟然还有两副面孔,他们的领头羊回家看到沈十三就变成一只病猫。 第二场比赛在未时末,现在时间还早,在岸边坐了一阵的唐勋有些坐不住了,看着下了雨,非要拉着张曼兰去买伞。 明明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非要拉人一起,张曼兰被烦得不行了,才勉强答应。 他们刚走不久,江柔就远远看见两艘渡江船返航,等近了,就能看到沈思和沈问。 江柔看着沈问与同窗谈笑风生,碰了碰沈十三,道:“看见没有,这才是你儿子该有的样子,你平时在家都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沈十三一看,却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新鲜面貌。 沈问牵着沈思走在中间,很多人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他身边,有人给他撑着伞,他脸上挂着意气风发的笑,跟在家时完全不一样。 江柔拉着沈十三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人群中不露头,沈十三问她,“你做什么?” 江柔把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你别叫儿子看见你,等会儿再把他吓着,这是在外面,你给他留点儿面子。” 沈十三想反驳,但一想到沈问每每见到他的样子,听了江柔的话。 船一靠岸停下,杨嘉许就翻到沈问的船上,递了一个装满甜点的纸包到沈思手上,道,“我和你二哥哥有话要说,思思去别处玩儿好不好?” 许多人都感到惊讶,宛如混世大魔王的杨公子,对自己家兄弟都没有过好脸色,竟然会对沈问的妹妹这么好,说话都舍不得大声。 关键还是在已经和沈问闹掰的情况下。 沈思拆开油纸包一看,是自己最爱吃的几样小点心,才道:“那好吧,但是嘉许哥哥不准做像刚才撞船那样的危险举动了哦。” 杨嘉许一噎,没想到沈思全都看见全知道了,顿时竟然有点儿不自在的情绪,催道:“知道了,快去吧。” 视线从沈思身上挪开,他立即又是那个颐指气使的大少爷,“你,带思思去那边,照看好她,出个差错小爷我弄死你。” 他指的是张佑安。 沈问和张佑安也是从小玩儿大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杨嘉许十分不待见他,但他知道张佑安是谁,也知道在场除了沈问,谁跟沈思最亲,所以点了他的名。 张佑安微微皱眉,虽然有些不悦,但好在沉得住气,用目光询问沈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嘉许是指挥不动张佑安的,除非沈问点头。 沈问看了一眼满脸不耐烦的杨嘉许,终究还是顾念以前的情谊,对张佑安点了点头,对方这才取了一把伞撑在沈思头上,带着她下了船。 沈思走了,杨嘉许的本性才一点儿不加掩饰的暴露出来,他粗暴的勾住沈问的脖子,道:“沈问,你差不多就行了,多少天了,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小爷就看不惯你这模样,你不跟我玩儿又怎样,你看看你现在身边的人,不一样是不学无术的败类,谁念用功还是为家族争光了?都是一群贪图享乐的垃圾,你凭什么光嫌弃我?”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指点江山的姿态一一点几个他口中贪图享乐的‘垃圾’,而被点到的人,皆是一脸愤懑。 沈问也不推开他,斜着眼睛看他,道:“行啊,我说过了,让你收敛点儿,你昨天宿在嫦韵阁了吧,你娘带着十个仆人抓你回家,你反倒把你娘打了一顿,今天盛京都传遍了,我听说你爹今天就被御史台参了一个教子无方,我昨天要是跟你一起,今天参你爹奏折上就还要添我爹的名字,我怎么跟你玩儿?” 杨嘉许就不明白了,沈十三还怕参?就算没有个惹祸的儿子,还不是隔三差五的要被弹劾,御史的笔都要把‘沈战’这两个字写烂了,他自个儿都不在乎,你还瞎操什么心? “少他娘的啰嗦,这事儿你以前没做过?”沈问道,“我可没打过我娘。”杨嘉许拍着他的脸,“你装一副孝子的样子给谁看啊,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要是有你那么个娘,打死我自己也不打我娘。” 他有些激动了,这两下没控制好力道,拍得很重很响,在外人看起来,完全就像是在打耳光一样,沈问自己也明显的感觉到了疼,直接一肘子捅在他的胸口,“再碰我脸,给你把手臂卸下来。” 杨嘉许吃痛,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大骂道:“你他妈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沈问的脸还隐隐有点儿疼,他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也生气了,“道不同,滚吧。” “去你妈的道不同。”杨嘉许几番给台阶对方都不下,他彻底没耐心了,五指成爪,大骂着袭向沈问的面门。 沈问一撩衣摆,偏头躲过,迅速还击,两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起来,杨嘉许没多久就落了下风格,沈问直接一脚踹在他胸膛,把他抵在甲板上,“杨嘉许,你给我听清楚了,今儿开始,有你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你,明白了吗?” 他的态度很认真,语气很严肃,前所未有的严肃,杨嘉许知道,他玩儿真的了。 “行啊,谁他妈稀罕,今后谁先低头谁孙子,小爷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今后见你一次整你一次,整死为止!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沈问就是个孬种软蛋,什么兄弟,都他妈骗鬼的!”杨嘉许的眼睛都红了。 “随你怎么说。”沈问松开他,转而若无其事的招呼其他人,“兄弟们,走了,下一轮比赛就要开始了。” 杨嘉许不是沈问,体会不了那夜他跪在帐篷外面,那种懊悔到想一刀捅死自己的心情,也体会不了,江柔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温声细语的告诉他,‘小问要乖,犯了的错,以后要改过来,这样娘就开心了’的心情。 哪怕,那时候的江柔正因为他而身受重伤,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觉。 他不敢想象江柔看向他的眼中满是失望的样子。 雨淅淅沥沥的下大了,在江面砸起一个个冬枣般大的泡,今天的下两场比赛,应该是进行不下去了。“兄弟们,走了,别跟疯狗在这儿耗。”一呼百应,楚金焕应得最大声,特地咬重了‘兄弟们’这三个字,经过杨嘉许面前的时候,特地重重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挑衅无比的看着他。 杨嘉许的火气一下就窜起来了。 这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他收拾不了沈问,还是收拾不了你吗? “去死吧你个傻逼玩意儿。”杨嘉许一声大吼,直朝楚金焕扑过去。 楚金焕的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杨嘉许,几乎是在对方动声动手之前,他就拉了一下沈问的袖子,语气十分惊慌,“沈二,有人要推我!” 随即便是杨嘉许的一声暴呵,沈问条件反射,旋身就是一脚,杨嘉许扑过来,正撞在他的脚上。 如果是在岸上,一切都好说,可坏就坏在,这是在船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而且他们正准备下船,下船临时放置的木梯没有防护装置,杨嘉许被一脚踢中,直接就从木梯上摔落下去,一路滚进江水里。 “落水了!有学生落水了!”岸边顿时就是一片惊叫声。 沈问愣了一下,回头看杨嘉许不见了,才意识到他刚才踹下去的是谁。 杨嘉许不会游泳!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杨嘉许是个旱鸭子,他们一起哪儿都去浪过,唯独没有下睡摸过鱼洗过澡。 反应过来后,沈问脱了衣服就要往下跳,刚踩空了一只脚,就被人拉住。 楚金焕着道:“沈二,广陵江深不可测,下面到处都是激流漩涡,再好的水性都起不了作用,你下去自己能起来就是万幸了,根本带不上来人!” 沈问一把将他推开,“滚!” 然后噗通一声,就跃进了江里。 只这片刻的功夫,杨嘉许在水里冒了两个头,转瞬间就被急流卷出去很远。 沈问的水性算不上顶好,面对这种水域相当吃力,刚跳下来还没稳住身子,也被冲得离岸边很远。 下水了才发现,广陵江远没有表面上看得那样温和,他用尽全力也只能保证淹不死而已。 可杨嘉许的情况就糟糕很多了,他从跳下来就开始呛水,直往水底沉,扑腾得很艰难,他看见沈问救他来了,可根本稳不住身形,直接沿着江岸被冲得越来越远。 江水冷得刺骨,在水里呆的时间越长离死越近,沈问调整身体,让自己不要逆流而行,一边努力的接近杨嘉许。 岸边围了很多人,有人在问,“有没有人会水啊?快救人啊!” 可是没人会回答他。 先把会不会水的问题放一放,光看这片江域,那两个孩子不过眨眼就能被冲远好几丈,谁敢往下跳? 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了。 “那人在干什么?” 随着一声惊呼,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只见一个人沿着江岸奋力疾跑,眼睛死死的盯住江心两人。 “他要……他要救人?”有人有了猜测。 “这是……这是沈将军!”有人认出了他。 “将军不愧是将军,关键时刻还是他挺身而出,为国为民。”有人唏嘘道。 “拉到吧,刚刚跳水的那个是他家的公子,什么为国为民,他是要救自己的儿子!”有人一语道破真相。 不管群众怎么讨论,沈将军确实是要救他自己的儿子。 刚才江柔拉着他缩在不远看戏,一眼,就看见杨嘉许落下去了,二眼,就看见自己家的完蛋玩意儿竟然跟着跳下去了。 拜托啊大佬! 这是广陵江啊,就算是是老子我,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能上来,你他妈要是不姓沈,你看老子就不救你。 沈十三脚力好,跑得比沈问的流速快,此时的沈问已经抓到了杨嘉许,可怎么努力,江岸仿佛都在一万光年以后。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好歹杨嘉许不会往水底沉下去了,他虽然挪动得慢,但好歹不是挪动不了。 杨嘉许的心理素质还算是过硬的,没有像一般落水者那样,死死的缠住救人者,让救人者跟他一起陪葬,沈问吼了他两句,他就知道放松自己,只搂住沈问的脖子,别挡着他努力别让两人沉下去。 这实在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杨嘉许自己也能感受到江里的波涛汹涌,他有些感动。 他虽然落江就被冲远,但还是看到了沈问义无反顾跳下来的身影。 不,应该是很感动。 那么多人,只有一个沈问跳下来了。 “要是能活着上去,我就原谅你了。”不会游泳,又不断的在被呛水,他说得很艰难。 大雨砸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沈问气得头顶直冒烟,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寻思这些? 大哥,你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东西啊? “要是不能上去,老子做鬼都不得原谅你。”沈问道。 然而,话刚说完,水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狠狠的划过沈问的手臂,几乎要将他的手臂直接斩断一样,鲜血瞬间涌出,江水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片,剧痛袭来,一条手臂片刻就失去知觉,再也使不上力气。 立即,沈问稳不住身子了,两人几乎同时要往水底沉去。 “咳咳,沈问,你看那是不是你爹?”突然,杨嘉许一边扑腾呛着水一边道。 沈问咬牙划动不断流血的手臂,一看,竟然真的是沈十三。 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奔跑间竟然都能看到残影,现在已经跑到他们前面去了,沈问心头一喜。 有救了! 可是喜过之后,他又开始慌,希望他爹就在岸上跑一跑算了,别跳下来。 为了救杨嘉许,他搭了进来,为了救他,他爹再搭进来怎么办? 他以为只是救人,结果环保工作没做好,水里很多不明物体,要是像他一样被划伤,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环保搞不好,小命就难保。 原来竟然是真的。 他知道他爹很厉害,可是下了水的人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然而,在他胡思乱想间,再定睛一看,岸上已经没有沈十三的身影了。 而一眨眼,他们的下游就多了一个黑点,是他已经跳下来了的老爹。 姜还是老的辣,沈十三打仗的时候什么江没渡过,直接在下游将两个小子拦截了,一边挂一个朝岸边游去。 可就算是沈十三,也艰难异常,杨嘉许完全就是一个累赘,沈问的伤手已经直接视同废手。 岸上有人见是沈十三,开始往水里头递竹竿,然江面太宽,沈十三需要游很长一段距离,才能够得到,可水流又太急,他不可能控住得住不被冲向更下游。 长长的一条江岸围聚了很多人,可谁都没有办法。 这边阵仗太大,张曼兰一回来,就看见江柔在沿江奔跑,跌跌撞撞的,几乎就要扑进江水里。 她丢了手里的几把纸伞,提气追上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耍一说完,唐勋就指着江面上那三个越冲越远的人影惊叫道:“那是沈战和沈问?” 太远了,他不太敢确定。 张曼兰神色一沉,再看的时候,直接就要往下跳,唐勋紧紧的抱住她的腰,大吼道:“不能跳!你还不如沈战,跳下去就是送死。” 他的话张曼兰不是不明白,沈十三也就算了,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问被冲走啊。 那是江柔的命。 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可总有些人有些事能让你奋不顾身,用命去争取。 唐勋的武力值不如她,直接就被一脚踹飞,关键时刻,拦住她的是江柔。 “曼兰,别去!” 沈十三是她眼睁睁看着跳下去的,人一下去在江中就完全如同一条枯木,任由江水摆布。 张曼兰看着她。 以沈十三拖着两个人靠岸的速度,他们还没到岸边就力竭了,人的体力是有限度的,他总有精疲力尽的一刻,等四肢被冰冷的江水冻得麻木,雨势越来越大,江上起了风,再不快点,那就只有等死了。 “再等,他们就没命了。”张曼兰看着江柔的眼睛。 “我让你也去送死!”江柔双眸通红。 她猛然抬头,望向视线的尽头,指着岸边很远的几艘大船,语速很急,“会开船吗?” 张曼兰点头,“会。” 以前学过。 她拉着张曼兰边跑边道,“你快一点,跑到下游去,将船开到江心,拦住他们。” 人救不起来,就是因为人在湍急的江流中立不住身子,跳下去再多人都无济于事,连沈十三这种练家子练到极致的都只能跟着水流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人在江中立不住,但船可以。 江柔空有办法,可她跑不快,没有沈十三他们被冲走的速度快,也不会开船,等她想尽办法再去启动一艘,人早就淹死了,那时候就不是开船去救人,是去捞人。 张曼兰就行了,她轻功很好,还会开船,想做什么不用大张旗鼓的四处调动人,一层一层的传达命令,自己一个人就行。 唐勋跳起来,“我也去。我也会开船。” 转眼间两人就没影了。 唐勋和张曼兰的轻功都顶好,比沈十三他们快不是什么问题。 江面上也有船只看见有人落水了,但他们都是有既定航线的,船身又笨重,等掉头准备救人,已经没人影了,张曼兰和唐勋在下游很远各抢了一艘中型船只,抓了五六个船夫当壮丁帮忙,将船横到江中的时候,刚好将沈十三他们拦住。 两艘船横在宽阔的江心,显得十分渺小,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沈十三迅速调整身形,带着两个小子往船身上撞。 不管怎样,先停下来再说。 江宽浪急,就这样被江水冲撞到船身上,沈十三是皮糙肉厚还能抗一抗,这两个小的,怎么也得撞一个内伤来养一养。 在即将撞船身的电光火石之间,沈十三有准又很的把杨嘉许往前一推。 ‘嘭’小小的撞击声淹没在江水潮声中,杨嘉许顿时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出来了,胸口中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一波还没完,还没来得及睁眼细看,又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上了他的胸口,撞得他一口血霎时喷了出来。 一看,撞上他胸口的东西,竟然是沈问—— 沈十三是这样想的,两个的骨头都不如大人的硬实,反都要内伤,伤两个不如伤一个,于是就把杨嘉许拿来给沈问做肉垫子。 这两下撞得杨嘉许脸煞白,眼泪都出来了,正当此时,船上垂下来三根绳子,张曼兰在甲板上喊他们,“快上来。” 杨嘉许基本上已经被撞得半死不活了,沈十三胡乱把绳子在他身上套了几圈,示意张曼兰把人拉上去。 而沈问,他和杨嘉许落水的时间差不多,杨嘉许不会游泳,全靠他一个人支撑着,沈十三来了之后才稍微好点,但寒冬腊月,在水里面泡了太久,手脚都没有知觉了,手指头全都没了知觉,根本就握不住绳子,沈十三只能一样胡乱往他身上缠了几圈绳索。 正准备让人拉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吹来,江上起了大浪,船身都狠狠的晃了几晃,竟然被吹歪了,两条船不受控制,缓缓由横在江面上变成顺水正常行驶的竖直状态。 失去了船身作为倚靠,汹涌的江水拍在身上,沈十三和沈问即将再次被冲走,他们想抓点儿什么,船身光滑得很,甲板上垂下来的绳索随风晃荡,他们随水晃荡,除了已经绑在沈问身上的这一根,其他的怎么都抓不住。 风大起,船身在刹那之间被吹得歪斜,可沈问身上的绳子还没绑好,他两只手一只僵硬一只无力,必须得捆住他。甲板上,张曼兰将绳索一头递给船上的人,一头s拴在自己的腰上,吩咐一声,“拉紧了。”纵身一跃,跳进了江中。 船身越来越歪,在张曼兰入水的那一瞬间,沈十三和沈问就被冲了出去,沈问身上半绑不绑的绳子彻底松了,张曼兰紧急一抓,却抓了个空。 她片刻不停,脚在船身上一蹬,一个借力,游出去两三丈远,迅速的接近他们。 然而,不够,还是不够。 绳子太短了,两父子被越冲越远,她只能止步在此处,甲板上的几个船夫咬着牙,费尽全力才能拉住一个她,一个船夫大吼,“姑娘,快上来,水太急了!” “开船!”张曼兰扭头吼道。 可是这么大一艘船,当然不比人灵活,她开船来拦人的时候尚且需要先跑到很远的下游争取时间,这么点儿时间,怎么够呢。 这时,沈问突然觉自己的后腰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他回头一看,只见沈十三满头满脸的水,眼睛紧紧的盯着努力靠近的张曼兰。 突然,沈问的后腰突然被人狠狠蹬了一下,力气之大,竟然逆着江流,将他往前送了好几丈,张曼兰抓住机会一扑,把沈问抓在手里。 而沈十三,作为沈问逆流而上的代价,他这一蹬,将自己作为一块垫脚石,把沈问送进了生门。 沈问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一个浪打过来,转眼的的功夫,看不见沈十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五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姑娘,水太急,绳子要抓不住了,我们要拉绳子了!”船夫的催促一声比一声急。 江面上,什么都没有了。 张曼兰一狠心,大声喊道:“拉绳子!” 几个船夫齐心合力,将他们拉了上来,沈问坐在甲板上,眼神空洞的远眺江面,张曼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江岸道:“已经有官兵来了,我们回去,快让他们开始搜救。” 江岸上,果然已经有大批的官兵,正在急速准备搜江的船只。 雨越下越大,江面上已经开始起风,船只出江很容易翻,如果落下去的是个无名小卒,官府根本就不会管,直接等着在下游捞浮尸。 可落下去的三人个个都身份金贵,捞不起来也得捞。 张曼兰他们靠岸的时候,搜救的船队正好出发,江柔提着裙摆着急忙慌跑上船,看见沈问悬着的心就落下来半截,可找了一圈儿,没见着沈十三。 “沈战呢?” 张曼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可能以为沈十三在后面换衣裳、擦头发,甚至是捞鱼,她似乎完全没有想过沈十三会上不来。 这么久以来,沈十三就是她的天,任何、是任何事,这个男人都可以一肩扛起,他似乎无坚不摧,似乎无所不能。 其实不是。 一样是一个凡人,要吃喝拉撒,会伤会死。 渐渐的,江柔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很认真的问,“沈……战呢?” 张曼兰上前扶住她,什么都没有说,江柔双腿一软,直接要跪下去,呆愣了片刻,她踉踉跄跄往船舱里面床,“沈战呢?你们为什么要戏弄我?他在哪里?藏在哪个房间了?一点都不好玩,我会生气的。” 张曼兰拉住她,“小柔,官兵已经去搜救了,你别这样。” 一瞬间,眼泪汹涌而出。 “不可能的,沈战怎么会上不来?他答应过我的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杨嘉许捂着胸口走到江柔面前,低着头,十分自责,“沈姨,我……” 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呆呆坐在地上的沈问,泪流满面的江柔。 这么急的江,这会儿上不来,基本上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沈二!沈二!”楚金焕白着脸跑过来,看见沈问呆坐在甲板上,手臂上虽然有一条可怖的大口子,但人好歹是上来来,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也担惊受怕得不行。 杨嘉许听到他的声音,愧疚自责的情绪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转而一脸凶狠,目露凶光的看向过来的那人。 楚金焕这个杂种分明就是要暗算他,想要借沈问的手杀了他,他看得清清楚楚,他都还没动手,这杂种就已经拉了沈问的衣袖,并且恶人先告状。 那木梯那么窄,沈问就算只下意识的轻推他一把,他就能直接滚入江中。 他娘的! “老子今天非杀了你!”杨嘉许忍住胸口剧痛,抽了身边一个官兵的刀,直直朝楚金焕捅过去。 楚金焕从小也是习武的,杨嘉许受伤不轻,动作迟缓很多,他眼见着利剑越来越近,脚下一动,正准备闪开,但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脚尖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定在原地不动,硬受了这一剑,只是避开了要害。 ‘噗呲’的利器入肉声,惊醒了沈问。 他抬头,看见一条血线顺着泛着冷光的利剑在她面前落下甲板。 楚金焕到底是没受过这等伤,一脸的痛意,忍痛忍得很辛苦,太阳穴旁边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杨嘉许见他一副隐忍委屈的样子,气得脑子里都是炸裂的白光,“你少他娘的装蒜博同情,就是你要害我,才让沈叔被冲走!” 楚金焕表现得很大气得体,“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救沈将军最要紧。” 沈问木然的看了一眼争执的两人,沉默的站起身,转头就跳上了一艘即将出江搜救的官船,连衣裳都没想起来要穿,上身都还赤裸着,被凛冽的冬风一刮,浑身都冻成了一样的红色。 当天,搜救的船沿着江岸一直搜寻了七百多里的流域,连皇帝都来了,江柔在江边呆坐了整整一天,沈问跟着搜救队一天没合眼,连夜里,江面上都灯火通明。 没有消息。 这样的广陵江,没有消息不是好消息,而是最坏的消息。 江柔怔怔的望着江面,瓢泼的大雨已经停了,她浑身湿透,整个人都散发出丧颓的气息,像魂没了。 “人呢?都死了吗?还不快把她弄回去换身衣服?”皇帝焦躁的在江岸走来走去。 丫鬟捧着干衣裳站在江柔身边,怎么劝,对方都聋了一样,半个字都听不见,她们又不敢强拽,只能在夹在江柔和皇帝中间左右为难。 皇帝冲江柔道:“叫你换身衣裳,在这里卖惨给谁看?” 他最看不惯江柔这幅样子,像全世界都在欺负她一样,遇事就只会哭。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其他的女人梨花带雨,他甚至还会起怜惜之心,独独江柔,怎么看都看不惯她,觉得此人矫揉造作。 要不是她拉着沈十三来,现在也不至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江柔被皇帝的话拉回了些神,眼中的光彩慢慢汇聚起来了一丁点儿,看东西也有焦距了,张曼兰去拉她,“那边有空船,我们先去把衣服换了,你身子不好,别冻病了。” “搜了多少里了?”她的声音虚无缥缈,没着没落的。 张曼兰没忍心说实话,道:“三百多里。” “三百多里了……” 江柔一下就崩溃了,人虽然还没倒下,可一看就知道他压根儿支撑不了多久了。 皇帝抬手招呼人道:“来人,把沈夫人送回去。” 李莲英对身旁两个小太监道:“还不快去?” 太监上前,刚触到江柔的一条手臂,就被狠狠的推了一把,江柔转身踏上一条官船,道:“开船。” 张曼兰跟在她身后,正要开口,她接过对方手中的衣服,转身进入船舱,片刻就换好出来,再次道:“开船吧。” 皇帝道:“你能做什么?去了就是添乱,自己回家休息去。” “那是我的丈夫,不是你的。”皇帝从没被人用这态度对待过。 江柔身上像过了一层冰冷的甲,不允许任何人阻挡她,也不允许自己就此倒下。 皇帝就在面前,官兵不敢听江柔的,她就下了船,自己徒步走了一里地,等回头之后视线范围内看不见皇帝了,她才重新登上一艘船,朝着搜救的船队靠近。 ** 天牢。 “什么?沈战死了?” “夫人,您可小声一点儿,还没找到尸体,但多半是活不成了。”尹尚文压低声音,对倪访青道。 倪访青道:“怎么回事,你仔细给我说一遍。” 尹尚文就把今天打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她讲了一遍,包括杨嘉许刺了楚金焕一剑的事。 “现在陛下和许多大臣都去了广陵江边,我才找着机会进来,您有什么吩咐便快说,我这次出去,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倪访青心中沉重。 沈战死了,她拿什么跟皇帝对抗? 她有些侥幸道:“捞起来了吗?万一死呢,尸体都没见到,说不定被冲到哪岸上了,再等等。” 尹尚文摇头,“夫人,您是有所不知,当天下大雨了,江面上又是风又是浪的,水位涨了好几尺,搜救的官船都差点翻了几艘,当时沈战被一个浪拍进了江底,就再也没看到过冒头,就这天寒地冻的,哪个能在水里待多久?他现在都没上来,大家都晓得没救了,现在捞也是指望捞个全尸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六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倪访青思虑良久,道:“这样,你先等三天,三天后沈战要是没捞上来,你就想办法让江柔来见我一面。” 尹尚文为难道:“夫人,这恐怕是不行的,沈战都死了,尸体捞没起来要忙着捞尸体,尸体捞起来也要忙着办丧事,您跟她都没有交集,我要怎么说服她来见你?” 倪访青道:“你告诉她,沈战的死不是意外,她一定会来见我的。” “不是意外?”尹尚文显然忘记了他刚才还在告诫对方小声一点。 倪访青意味深长道:“只要江柔来见我,我说他不是意外,他就不是意外。” 尹尚文懂了,他郑重的点头,“我明白了夫人,待三天后,我一定让她来见您。” 尹尚文走了,倪访青盘腿坐在杂乱的干草上,笑了。 呵,皇帝。 等着天下大乱吧,她要让他看看,过河拆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只要不死,她耗得起,愿意耗! 此时的她,又是那个阴狠毒辣,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公堂上歇斯底里的倪访青,仿佛只是众人共同做的一个梦。 她在公堂上被方小槐扰了心智,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了牢里,有了足够的时间思考,她才明白,她被皇帝算计了。 怎么可能方小槐说什么就是什么,物证根本就经不起考据,可在公堂上,皇帝一味的偏向方小槐,压根儿就是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帮他杀了孙天瑞,他竟然想连她一起灭口! 果然是无毒不丈夫! 等着吧,只要她不死,就要搅得他整个天下都不安宁。 整整三天,尹尚文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沈府的动态。 只知道,这三天,江面上一刻不曾消停过,沈家二公子三天不眠不休,在江面上漂泊着,死也不肯下来,但不管他如何拼命,江中的垃圾捞上来堆满了沿江一岸,可他老爹的尸体,依旧没找到。 在第二天的时候,官船捞起来一具尸体,经鉴定,不是沈十三的。 可是那泡得发白肿胀的躯体彻底击垮了江柔,跟中了邪一样,一下子就病得眼睛都睁不开,当场直接抬回的沈府。 尹尚文不是很明白,在龙虎关一力抗军旗的沈夫人,原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江柔还是妾的时候,尹尚文就见过他,那时见她外表柔弱,以为是个花瓶,后来听闻她在龙虎关残将退万敌,宋成化都让她设计弄死了,才知道弱的是身子骨,不是意志力和脑力。 他见过一次战场,光站在城墙上置身事外,他一个自诩并不胆小的大男人都手脚发抖,更别说投身其中了。 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沈夫人,不应该这么脆弱的啊? 捞上来的也不是沈十三,怎么直接就病倒了? 尹尚文想不通。 可是事实就是胜于雄辩,第三天他上门拜访,连大门都没能进得去。 他低下身段给那个姓郭的管家说尽了好话,甚至还送了礼,最后门没进去,礼也退了出来,他才暂时歇了心思,静下心来等候时机。 十天过后,杳无音信,整个沈府都垮了,门可罗雀,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座府邸的上空萦绕着一鼓死气。  沈夫人病得愈发严重,据说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沈二公子至今还飘在江上,不肯靠岸。 沈三小姐年纪还小,撑不起来这么大一个府邸,听说自己都还是这么大点儿的一个人儿,却在等在母亲床边,生怕娘出了点儿什么意外。她只强撑了一天,就彻底撑不住了,她以为自己是很坚强的,其实到底,也不不过如此。 她害怕飘在江上,害怕下一瞬间,捞起来的就是沈十三,她把沈问一个人丢在了那片让人绝望的江域上。 尹尚文又去见过倪访青,那边已经在催,他没办法,只能尽快想办法。 可是江柔身边有人轮流守着,而且都是些根本不可能被买通的人,比如张曼兰,方小槐,还有她亲娘。 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破绽。 他买通了那个给江柔屋子打扫清洁的粗使婢女,趁着打扫的时候,往江柔手心儿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那时候张曼兰去给她催药去了,江柔看了一眼那个小丫鬟,费力的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倪氏于天牢恭候沈夫人,告知沈战被害真相,保密。 ‘被害’两个字圈起来,考试要考。 江柔缠绵病榻多日,眼神都已经涣散混沌了,在看到这两个字之后,却瞬间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她挣扎着爬起来,立刻出去追那丫头,可是已经遍寻不到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七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她开始四处找郭尧,将府中所有丫头聚集在一起,她一个一个的认。 她看清那丫头的脸了,只要再见一面,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可是,她失望了,府中所有丫鬟都已经在这儿了,独独不见塞纸条给她的那个。 郭尧多日不见江柔起身,只是见她跑得这么快都不带喘气儿的,赶紧问她是不是好一些了。 江柔没答,穿着单薄的衣裳,自顾自的陷入沉思,在郭尧惊讶的目光中,又折返了房间。 当夜子时,天牢外,江柔拿出一块‘沈’字令牌,“探监。” 冬天冷得不行,本是深夜,瞌睡上了头人也昏昏沉沉的,狱卒冻得满手都是冻疮,搓了搓眼睛接过令牌一看,一下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还以为是那沉尸江底的沈大将军爬起来了。 一看,是一个披着兜帽披风的的女子,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但已经能认出来是沈夫人。 他困惑不已。 不是说沈夫人已经病得快同将军一起去了吗?怎么看起来,没那么严重? 狱卒迟迟不让路,江柔将兜帽揭下来,重复道,“探监。” 狱卒差点儿没以为面前的是个女鬼,兜帽揭下来后露出一张煞白煞白的脸,连唇上都没什么颜色,说话的声音缥缈得很,像从地底下传上来的死亡之音,要不是眼睛里面还有点儿活人的气息,当真能在半夜吓死人。 “沈夫人请进,请问夫人要探谁的监?” 盛京这几天满城风雨,江边天天都有人去看搜江,看看能不能把沈将军的尸身捞起来。 大秦的国柱,在一朝之间就断了,还不是为国捐躯死在杀伐的战场上,而是被淹死了,憋屈的死法。 朝堂朝堂动荡不安,他唯一的遗孀,这位沈夫人,一下成了千万人关注的目标,如果沈战真死了,他戎马一生累积下来的军功和地位,往后全让这个沈夫人来享受了。 好在,家里面还有两个公子,大的已经能抗旗打仗了,小的年纪也差不多,怀远将军府还倒不了。 在这风口浪尖上,江柔拿‘沈’字令牌探监,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拦。 “倪访青。” 江柔话一出口,那狱卒就不走了,转头为难的看着她,“夫人,这恐怕不行,陛下严令了,这个囚犯严禁探视。” 江柔看着他,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金子,那狱卒推拒连连,“夫人,这不是钱的事儿,陛下真的下了严令,小的是真的不敢啊。” 江柔道:“我不看倪访青了,我看水师提督那与人通奸的小妾。” 方小槐前两天把吃牢饭的日子当笑话讲给她听,专程提了提这个小妾。 “这个是可以的,夫人里面请。”那狱卒极其自然的把金子揣进兜里,在前面领路。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金子,傻子才不要,何况那小妾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上面没特别关照过,他哪敢再一次不给沈夫人脸面? 江柔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小妾,对狱卒道:“走吧,去看倪访青。” 那狱卒立即就变了脸色,惶恐道:“夫人,小的刚才不是跟您说过了吗,陛下严禁任何人探视那妇人。” 前些天他还收了尹尚文的的银子,可刑部尚是个有实权的官儿,还答应了找机会把他调到刑部做事,为了未来的大好前程,咬咬牙,倒能搏一把。 可这沈夫人,虽然地位尊贵,可到底是个妇人,一锭金子,可买不来他的命。 江柔盯着他揣金子的荷包,道:“狱卒私收贿赂,罪不小吧?你若是执意拦我,明日我就将此事告到官府去。” 罪证确凿,跑都跑不掉。 那狱卒仿佛被一记拳雷打中了,脸色异常难看,好半天才颓然道:“哎,夫人不愧是夫人,真精明,小的这就带您去,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 倪访青也是乙字牢房,大冬天的,睡在干草上,连床破棉被都没有,但她很要气节,哪怕冷得手指都要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了,也不肯将自己蜷缩蜷缩取暖,任由自己嘴唇发紫身体发僵。 太冷了,牢里面还透着股不同于天气的阴森劲儿,根本睡不着,几乎是一听有脚步声,倪访青就睁开双眼,看到江柔,她笑了,“看来,沈夫人的状况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江柔对那狱卒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狱卒应了声是,对着倪访青威胁道:“你老实点,别想耍花样。” 说完才走了。 倪访青对着他的背影轻蔑道,“连条狗也能平白对我吠,待本夫人出去,撅了你的狗嘴。” 江柔没吭声,静静的看着她,她骂完了狱卒,才道:“沈夫人今日可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看我?” 不是你让人家来的吗? 倪访青杀了国公爷,自然不能再喊她国公夫人了,江柔道:“倪夫人也不知道,那我便回了。” 她她作势就要走。 倪访青叫住她,“不过小小打趣两句,沈夫人急什么。” 江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倪访青站起来,双手扶着铁栅,与她对视,“沈将军的死可不是意外,你知道我为什么杀孙天瑞吗?是皇帝指使的。”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却听得江柔摇摇欲坠,她死咬住唇,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一点。 倪访青接着道:“我与孙天瑞几十年的夫妻了,我恨他,也恨她的小妾,我的孩子因他而死,母亲因他而死,这么多年,我们互相恨不得杀了对方,可谁都没动手,因为,我杀了她,我将无处可去,他杀了我,便借不了我娘家的势。” 她长吁了一口气,“他今年六十三了,看起来身子硬朗,却到底是黄土埋了大半截的人,我不杀他,他也没几年好活,可是,我到底为什么要杀他呢?” 她诡笑着看着江柔,似乎在的等待她的答案。 “因为,是皇帝让我杀的啊。”她道:“沈将军又为什么要死?因为,皇帝要他死啊……” 她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欣赏着江柔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可惜,让她失望了。 江柔进来时脸上就透着不正常的白,因此她也看不出她听了这番话脸色有没有变,而她想象中的大惊大悲,也统统没有出现。 只有平静,死水一样的平静。 那双眼平静的看着她,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倪访青自己反倒有些惊讶了,这个沈夫人,这几年的变化果真是很大。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并不大,“倪夫人,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要拿出证据,拿出说服我的理由,否则你现在所说的一切,我都只当你在攀咬,我知道你想活着出去,所以你说的话,十分我只信两分,或者一分都不信。” 倪访青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沈夫人,我是想活着出去,可你若是我,你觉得活着还有意思吗?对,我是想活着出去,关键是,我为什么想活着出去?” “皇帝要杀孙天瑞,就是因为沈战!我想活着,就是想借你沈家的手,弄死皇帝! 原因么,就很简单了,他背弃了我”倪访青说得咬牙切齿,“我这辈子,最痛恨别人背叛我,不管是谁,我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柔道:“倪夫人,我不想知道你最痛恨什么,我只知道,我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不回去,就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到时候你的计划全部都要泡汤,你还是捡两句重要的话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八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倪访青收拾收拾了自己外露的杀气,“抱歉,跑题了,那我们就先来说说,皇帝为什么要杀孙天瑞吧。”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孟锦业。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来帮你们回忆一下,就是那个对沈十三大喊一声,“你要是杀了我就别想知道你哥哥的真正死因”然后被沈十三一刀斩下头颅的晋国来使。 再来回忆一下沈十三的哥哥,沈毅的生平资料。 沈毅,一代良将,纵横沙场,所向披靡,后因手臂中一毒箭,无奈刮骨疗伤,没想到撑过了刮骨过程,却在刮骨后自称骨痛难忍,终于在战场上因为不慎分心而战死。 履历很光鲜,死得也很光荣,实在跟皇帝扯不上什么关系。 然而,从倪访青口中,却道出了这件事的隐情—— 沈毅当年领战的那次,孙天瑞曾是麾下的一员,那战是孙天瑞参加的第一仗,也是最后一仗,自那次回京之后,他就转从了文,至此不再踏入战场。 因为,那次的战争中,他亲眼目睹了沈毅是如何走向灭亡,便不敢再上战场了。 因为刀剑无眼,想要弄死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皇帝多疑,他若是上战场,皇帝不用找借口就能暗中弄死他。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沈毅中箭刮骨后,他的伤势是好了,可是整个人被却被深入骨髓的疼痛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连刀都握不稳了,后期的时候,他神志不清,甚至丧失了领军的能力。 因为他错误的命令,他们甚至小败了几次,但因为规模不大,撤退得也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对战役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很快便被众人忘到脑后。 这里的众人,却不包括沈毅。 他的神志一天一天的被疼痛侵蚀,从未消失过的挫骨之痛耗费了所有的精力,他做出的决定,已经不再完全正确了。 他是不是普通小兵,他是一个将军,他的每一个军令,关系的是不他一个人的命,是整个军队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可以错,就他一个人不能,他一错,代价就是千万人的的性命。 于是他奏报回京,请求皇帝换将。 那时,正是皇帝登基的第二年,朝纲不稳,内忧外患,所有能用的人都用上了,年十八岁的沈十三,也在横扫哲别。 沈毅的这道折子,无疑是在给皇帝雪上加霜,不是他不想换,是实在无人可换。 当时沈毅给他举荐了一个人——太尉狄应追。 这确实是一个可用之人,战功卓越,久经沙场,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可这个很有能力的人,同样也很让皇帝猜忌。 他为人狂妄,拥兵自重,曾多次当朝顶撞皇帝,皇帝不想让他立功,也不想把兵权交到他手里。 这些沈毅都知道,可是他没有选择。 没有一个将军愿意因伤上下前线,千军万马的走,一个人灰溜溜的回,那是天大的耻辱。 如果他是缺了个胳膊还是断了个腿,就算是拄着拐,他也要把这一场仗打完,可都不是。 他日日夜夜被那条已经痊愈的胳膊折磨着,拿不动剑,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这千万士兵的命,不能放在一个脑子都不清醒的将军身上。 可是皇帝不愿意啊。 给他刮骨的军医被千里急召回京,皇帝亲自询问了沈毅的病情,得到的答案是:将军的胳膊早已痊愈。 沈毅的胳膊的确早已痊愈了,没有大夫能解释得清楚他的胳膊到底为什么痛。 皇帝下了自己的结论——沈毅还能战。 于是换将的请求被驳回,沈毅继续统领三军,与蜀国交战。 一战中,沈毅下了一道军令后,咬掉了自己的半条舌头都没能忍住疼得满地打滚,孙天瑞作为亲兵跟在沈毅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手起剑落,直接砍掉了折磨他这么久的那条胳膊。 主将重伤,下了撤退令。 砍断自己的一条手臂,不知道需要多大的魄力,孙天瑞以为就此万事大吉了,可是在第二天给沈毅送药的时候,他竟然看见沈毅又在满地打滚,那痛楚的神色跟在战场上时一模一样。 这次,疼的是右手。沈毅像是被诅咒了,刮骨的疼痛犹如一只不要脸的小鬼一样贴在他身上,砍掉了左手还有右手,砍掉了右手还有两条腿,沈毅把自己削成一条人棍,说不定还有脖子要疼。 药碗‘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碎成瓷片,孙天瑞很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九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孙天瑞过去按住他,以免他再次伤到自己的断臂,沈毅奄奄一息的问他,“换将的文,陛下批复了吗?” 早就批复了,上月沈毅一共往盛京送了四次文,每次都将自己的情况说得很清楚,请求皇帝新派一将领。 可是皇帝的回复总是千篇一律,无外乎是些朕相信将军,如果身体不适,可以稍作休息,不比太急于求成。 这是铁了心的要让沈毅继续领军。 他只信得过沈家,不想将兵权交到狄应追手上,也不想让此人再立军功。 孙天瑞将皇帝批复的内容仔细的讲了一遍,沈毅便闭上了眼,腮边两块肌肉都紧绷着鼓了出来,牙关咬得死紧,光看这模样,孙天瑞想象不出来有多痛。 他虽然是个亲兵,但他身上有世袭的爵位,没练过武,没吃过苦,老奉国公将他送到沈毅帐下历练,也没想过让他戎马一生,只是捞点虚名,将来也好不叫人说成无作为的草包,他几乎没怎么受过大伤,像沈毅这样的痛楚,他体会不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沈毅砍掉自己左臂的第二天,他竟然下令进攻,并且,断臂还在渗血的他,竟然要亲自参与作战。 许多人相劝无果,他义无反顾的冲进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孙天瑞怕他出事,一直紧跟在他身边。 他,是亲眼看着沈毅决然的扑向一个小兵手中的剑,噗嗤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明明周围环境那么嘈杂,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清楚了,不是意外,也不是战死。 沈毅,是自杀。 那一刻,他明白了昨天沈毅为什么问她,换将的文有没有下来。 昨天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沈毅今天的催命符。 皇帝执意不换将,这样的沈毅如果坚持带兵,逃不掉落一个全军覆没的结果,此战败,蜀国就要踩到大秦的头上去。 士兵们不能枉死,大秦不能战败,沈毅不能抗命,唯有一死,方可忠义两全。 死了,无将,自然不得不换。 陈年往事再一次被翻出来,带了一段悲怆的历史灰尘扑了人满脸,血淋淋的不只是战场,还有真相。 倪访青一字一句的对江柔道:“后来宫中的太医在一本古中翻出了沈毅的病症,叫幻肢痛,他确实无力带兵了,所以,你明白了么,是刘放的一意孤行,逼死了沈毅。” 她继续道:“孙天瑞回了盛京就老老实实的做人,那翻出古的太医被灭了口,皇帝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不过可惜,他人机灵,次次都被他躲过,皇帝暗杀无果后,看他嘴巴严实,又是未来的国公,便饶了他一命,沈毅究竟是怎么死的,就他和皇帝两人心知肚明。” “本来已经相安无事的了好多年,没想到这混蛋越老就越糊涂,青楼花馆逛逛就算了,可他一喝高了竟然把当年的往事当说一样说给那些低贱的的娼妓听,呵,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活该。” “当年沈老将军横扫四夷,半生都在战场上,沈战就是他两个哥哥拉扯大的,沈毅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填补了父亲的角色,孙天瑞的嘴巴开始不牢靠了,你说要是被沈战知道沈毅的死因,他会不会发疯?” “沈家祖辈从武,大秦有一半的江山都是沈家打下来的,你说,皇帝敢让沈战知道吗?” “所以我才做了皇帝手中的刀啊,要杀孙天瑞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皇帝,可没想到我帮他杀人,他转头就将满盆的脏水泼在我头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就算要死,也不能让他自在了。” 江柔就冷冷的瞧着她,“你这个谎一点也不高明,奉国公都已经死了,皇帝为什么还要害沈战?你自己不也说了,他还要指着沈战扩疆,那天是我喊沈战跟一起去的广陵江,难道是我要像你一样杀夫?” 皇帝虽然不待见她,可是对沈战,确实是一片真心实意,她看得清楚,心里有数。而且,那天邀她去广陵江的是张曼兰,让沈十三一起去的是她,沈问为了救杨嘉许而跳江,沈十三为了救沈问而跳江。 难道她和张曼兰合谋将沈十三引至广陵江,沈问和杨嘉许合谋引他跳江? 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倪访青被她一刺,也不恼,反而似笑非笑的说,“那日,是谁先落了水?” ——是杨嘉许。 “不可能。”江柔十分肯定。杨嘉许那个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行为荒诞不经,但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杨嘉许的父亲为当朝大司马,也算得上是权倾朝野,而她的母亲周氏出生不怎么高,却很有手腕,当年嫁进司马府的时候就是以正妻的身份。 杨司马公务繁忙,基本上没有教育孩子的时间,而周氏虽是杨嘉许的生母,但做些事却着实让人不齿。 杨嘉许还是个垂髻小童的时候常常带着一身伤悄悄沈府跑,那时候他是沈问最铁的小兄弟,沈问把他藏起来,安抚这头受伤的幼兽,帮他处理伤口。 可毕竟是两个小孩子,所谓的处理伤口也就只是往伤上撒点药粉,后来有一回,杨嘉许吊着条手臂来沈府,沈问照常给他上药,却发现没有伤口。 年幼的孩子疼得直哭,沈问没办法才去找江柔,江柔连忙给请了大夫。 大夫一看,是骨折了,接了骨后她找来沈问的衣裳,要将杨嘉许一身脏污的衣裳换下来,才发现那么小的孩子,身上竟然全是青青紫紫,伤口也不少。 可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伤,乃至骨折,竟然都是她生母周氏的杰作。 司马府中小妾众多,杨司马在家的时间很少,偶尔挤出一丁点儿可怜的时间,还要分配给各个孩子以及各个夫人,周氏虽为正妻,可分到的那点儿时间少得可怜。 后来这毒妇不知道怎么就琢磨出个阴损的法子,杨司马每次回家,她都想方设法的把杨嘉许弄一身的伤,不是哭哭啼啼的说是被哪个小妾虐待的,就是自责懊恼的说自己没看好孩子让孩子摔了。 如此,杨司马为了看孩子,留在她院子的时间就明显多了起来。 可怜了孩子,小小年纪,身上的伤痛不说,光是母亲带来的阴影,就够他吃一辈子的了。 杨嘉许被打怕了,说也不敢说,有回鼓起勇气向杨司马告了一状,却反被呵斥了一顿,周氏流两滴眼泪,编两句‘孩子不知道被哪个小妾教唆了’的谎,就糊弄过去了。 杨司马也没往深了想,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母亲能对自己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周氏一点儿也不蠢,回回都打出一身伤,杨司马就算是头猪也不能不怀疑,她有时候给杨嘉许喂些不明不白的药,都不是什么好药,喝了要么头晕要么呕吐,总之,杨司马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体弱多病,难免多分了些怜爱。 那日周氏不知道在哪儿听到了风声,找上门儿来要儿子,江柔亲自出去接见的。 就这么一看,气质如同翠竹一样清冷的女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竟然会将自己亲儿子的手硬生生的扭骨折,也怪不得杨司马不信儿子。 江柔硬话软话都说了一遍,并罕见的端出将军夫人的架子警告她,再虐待孩子,她就把一切全都告诉杨司马。 周氏很真诚的表示以后再也不会打幼子了,江柔才让她把孩子领了回去。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名不正言不顺,也不能干预太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经此之后,周氏确实不敢再打孩子了,因为她再动手,江柔就要亲自告到杨司马哪里去了,杨嘉许再次次来沈府,也是因为玩耍,而不是因为被打了。 终于,时间慢慢过去,孩子也长大了,打也打不动了,周氏才开始想要修补母子关系。 哪有这么容易。 杨嘉许恨极了他这对父母,对江柔的态度更像对亲娘。 周氏在他小的时候拿他当工具,现在却要端起母亲的架子教育他,杨嘉许当然不服,越长大越离经叛道,谁的话都不听。 江柔零星听到过一些他的荒诞事,某次劝了劝他,他面上恭恭敬敬的应得好好的,可转脸就忘,没几天又能听到他的做的糊涂事儿。 这就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还肯面上敷衍她一下,杨司马和周氏都没这待遇,听说杨嘉许在家里谁都说不得他一句,杨司马说他一句,他都直接抄家伙跟老爹干起来,他今年才十四岁,但爹娘都挨过他的打。江柔开先还觉得杨嘉许对杨司马的恨意太大了,毕竟他也是被周氏蒙骗了,后来一想,自己的儿子三天两头不是伤就是病,这个做爹的竟然一点儿没觉得诡异,只是坐在床头慰问两句,表达一下虚假的父爱,要换做是她,她也恨。 别的孩子也就算了,但杨嘉许江柔是知道的,对沈家,杨嘉许不可能做出倪访青口中说的那种事。 就算他是所有人口中的叛逆之最,他也不可能伤害沈问的父亲。 认真算起来,沈十三因他而生死不明,可江柔却发现自己很难怪得起来这个孩子。 一切,只能用阴差阳错盖过去了。 倪访青观着江柔的态度,转了个口风,“沈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楚家那小子,楚金焕。” 江柔没明白她的意思。 倪访青道:“夫人难道忘记了,杨嘉许挥剑刺伤楚金焕时,说了什么吗?” 江柔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 杨嘉许说,是楚金焕要害他。 当时她魂不守舍,没深究,就算深究了也只以为以为楚金焕单纯的耍计要害杨嘉许。 毕竟,谁也预测不到,沈问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人,也不可能提前知道沈十三到底会不会去观看采风比赛。 江柔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倪访青道:“往常采风时去了多少父母观看,今年又去了多少?你心里面有个数就行,至于楚金焕,一个小毛孩子,指使他还不容易吗?杨嘉许和你家二公子一条裤子长大,他落水二公子会是什么反应?你这个当娘的应该比我清楚,儿子跳江,沈将军又会是什么反应? 到底是谁,能够操这么大一盘棋? 你以为为什么案子毫无进展?跟了方小槐这么多年的丫鬟突然叛变?韩姨娘为什么不选别人偏偏要向你寻求帮助?沈夫人,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皇帝为什么要忍痛杀沈战? 我来告诉你,因为孙天瑞那张破嘴不把门,那日在青楼醉酒,大庭广众之下将此段往事讲给娼妓听,那种地方人来人往,根本查不到到底有哪些人将这些话听了去,迟早有一天沈战会知道真相,沈将军那么血性,会有什么反应? 皇帝如此多疑的一个人,杀人灭口么,灭不绝就只能将源头给灭了。 沈战死了,沈问死了,沈家还有个大公子,听闻三小姐也是个练武才,如今年纪不大,许多兵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大秦如今,也不是没有女将军,沈夫人,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听明白吧?” 明白,说得这么明白了怎么不明白。 就是皇帝为防沈十三造反,提前杀了他,到时候将军府也不是没有能打仗的人。 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倪夫人身陷囹圄,却知天下事,江某……佩服。”江柔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信不信,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倪访青自信道:“国公府好歹也是几代人积淀下来的底蕴,这么快,还垮不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这个理。 江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倪访青冻得乌黑的嘴唇视而不见,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倪夫人,时候也不早了,告辞。” 说完走的果断又干脆,对倪访青口中的一切没发表任何意见。 倪访青的双手冻得很冰棱子一样,她艰难的弯曲了下指节,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给江柔讲的故事半真半假,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完全是她根据尹尚文的细述自己编出来的。 皇帝逼死沈毅是真的,谋杀沈十三却是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一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倪访青并不担心江柔信不信,她现在或许不信,可时间一长,沈十三真的回不来了,那时候她看见皇帝,今天心里被种下的这根刺就会疯狂生长,怀疑也会越来越深。 甚至就算她心中只是半信半疑,却迁怒皇帝。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隔着铁栅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夫人?” 倪访青一愣,“你怎么来了?” 尹尚文道:“狱卒急匆匆来通知我,说是江柔来了,我便来看看,怎么样?她信了吗?” 倪访青摇头,“应该是不太信,皇帝给了沈战太多殊荣,当年他兵围六王府都没有跟他计较,这个谎确实不太能让人信服。” “那夫人您费这般劲儿做什么?” 倪访青道:“别急,她回去后肯定会查当年的事,你暗中引导她,等他查到孙天瑞的时候,你找两个人透露些假消息给她,就算没有铁证,也够她如鲠在喉了。” 而皇帝,他就等着将沈十三的儿女培养成才,然后这几个人才将刀尖对准他。 尹尚文担心道:“夫人,江柔此人性子并不偏激,她就算信了,万一为了整个沈府的将来,瞒住不说怎么办?” 倪访青冷笑一声,“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太不了解女人? 尹尚文露了个似懂非懂的表情,倪访青最终也没多给他解释。 江柔这样的女人,其实从来就不柔弱,沈十三爱她如珠如宝,她同样也馈赠满腔爱意,当她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就是下一个倪访青,甚至更加疯狂。 倪访青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天下的女人,也就她江柔最好命了,可惜啊,老天爷看不惯她,要收回她的好命。 不由自主的,倪访青也想到自己当年,如果孙天瑞在最爱她的两年死去,他是不是,就爱了她一辈子? ** 沈府灯火通明,闹了很久,不断有人举着火把顶着寒风从府中跑出去。 江柔回去的时候郭尧正满脸急色往外面跑,不料正撞见江柔,顿时大喜,“夫人,您去哪里了?我们都快找疯了,我们还以为……” 还以为她奔着沈十三去,跑去跳江自杀了…… 江柔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把人都喊回来休息吧,别忙活了。” 郭尧哎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跟在江柔身后,“夫人,属下先送您回去。” 江柔默许了,一路穿过花园会揽月阁。 昨天又下了一场雪,冬至过后,气温突然就又降了一大截,广陵江一夜就可以结一层不厚不薄的冰。 再过一些时日,江面就会冰封,行人可以直接靠两条腿渡江,那时候船不能行,冰不能破,沈十三如果还在江里……就捞不起来了。 高价重新订购的四季海棠已经到了,江柔没让种,全都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大雪厚厚的铺了一层,盖住了光秃秃的冻土。 她想起她一次进沈府的时候,沈十三动不动就爱吼她,吼完又来哄,可他不会说话,往往越哄她就越气。想起她在这脚下的这条小路上摔了一跤,以为他在卓雅秋的房间,心如死灰的回房,却发现他就躺在床上。 那时候真是傻,偏偏要自己收拾卓雅秋,明明心思尚欠,手段也并不高明,现在想想,不是沈十三纵容,她那点儿手段哪能报仇? 旁边就是摘星阁,她在里面住了一段时日,沈十三明明有自己的卧房,可仔细一回想,成亲这些年来,哪次都是她睡哪儿她睡哪儿。 猝不及防泪湿了满面。 直到今天才猛然发现,她的英雄,原来也是血肉之躯。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觉得自己是个混账。 一次次的靠在他肩上,可竟然从来没有认真的告诉他,累了就停下来休息。 纵观他戎马倥侗的一生——苦,实在是太苦了。 世上最苦,全都在他一人的舌尖上。 苦得江柔都哭弯了腰,苦得江柔一次一次的拿头去撞墙。 “夫人,您别这样,小姐若是看见了,该多心疼。”郭尧连忙将她扶住,搬出沈思,企图慰藉一下她。 阁中江父江母众人听见声音,赶忙跑出来,正看见跪地痛哭的江柔,刹那间,众人都失语了。 那样绝望的哭声,世界上除了沈十三,任何人都安慰不了她。 沈思跪在她面前,捧住江柔的脸,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呜咽着。 五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压塌了盐口市的一家客栈,也冰封了广陵江的江面。 有人凿冰捕鱼,发现冰层厚三尺六寸,凿子都烂了两把,才挖出一个冰洞来,往下撒了。 近一个月,搜救的工作终于在恶劣的天气下被迫停止,连夜工作的官船被冻在了江面上,半分都行不动。 据说昨夜子时江面就已经结了冰,可二公子沈问不肯回航,半个时辰后,连船带都被冻住了,众人都劝他,结果他要了把铲子,站在江面上一铲一铲的砸,像是砸碎这冰面,船就能动了。 官兵们都无能为力的站在江面上,看着这个少年做无用功,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人跟着他做傻事:杨嘉许。 沈问在江上飘了多少天,他也同样的。 杨司马带着轿子来抬他回家,被他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个头破血流。 那天所有人都听到了,杨司马被儿子大骂‘你不配当爹。’ 他是整件事的起源,沈问没有迁怒他,他倒是桥怒了他爹,众人只觉得这个孩子当真是没救了。 可是如今也只有他,义无反顾的跟着沈问不肯放弃,跟着他一起漂流了一千多里。 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但他不觉得,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死。 一千多里的水域,江柔用两匹千里神骏拉车,走了一天一夜,然后看到了她双目赤红的儿子。 一别,快二十多天没见,她快认不出这个少年了。 瘦弱单薄的肩膀,衣衫十分单薄,身旁围了许多人,都在劝他,放弃吧,船挖出来,也凿不碎整个江面的冰,沉睡在里面的人,也捞不起来了。 整个江面都被冰封住,等明年融了冰,尸身估计也已经被鱼虾吃干净了。 他们没忍心说,这一个月,就已经够被吃干净。 江柔远远的喊了一声,“小问。” 声音并不大,带了些哽咽,沈问的身形刹那间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座精致雕刻的冰雕,一动不动,唯有冻得通红、满手都是皲裂冻疮的手指头,在微微颤抖着。 “小问,回家吧。”江柔把臂弯上搭的一条披风搭在他肩上。 沈问不敢回头,怕看到江柔那张永远包容的脸,怕看见她反过来安慰他的样子。 江柔从他手中取下铁铲,望了望千里苍茫的雪白,道:“回家吧,结冰了。” 沈问双膝一弯,‘嘭’的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冰面上,抱着江柔的双腿,连哭都不敢哭,“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好好念,好好习武,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压抑着哭腔,双肩剧烈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沈问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混账,才能对沈思说出‘我是不是捡来的’这种话。 那逆水的一脚,几乎踹断了他的腰。 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的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用自己给他借力,让他急退的那股反方向作用力将他推出的那一小段距离,就是生和死的距离。 他怎么能够说得出,‘捡来的’这种混账话。 江柔把手放在他头顶,眼睛一酸,差点也哭出来,她死死忍住,可说不出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二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身后,杨嘉许默默跪了下去,没有哭,垂着脑袋,大大的睁着眼盯住冰面,嘴唇咬出了血。 江柔把沈问扶起来,没有多余的话,还是那句,“回家吧。” 沈问痛苦的抱住头,内心受尽折磨。 臂弯中还有一裘披风,江柔轻轻的披在杨嘉许的肩上,“起来吧。” 杨嘉许仰面看着她,十分平静,“沈姨,死的是我就好了。” “说的什么傻话,你的命是沈叔换来的,他不允许,你就不能死,知道了吗。” 那一天没有下雪,回程的路整整走了两天,被冻住的官船留在了江面上,等着春暖冰融才能重回盛京,在沈十三失踪后的一个月整,皇帝驾临怀远将军府,亲自带来了一道圣旨—— 封,沈氏沈战为荣国公,爵位世袭。 李莲英念完旨,皇帝问江柔,“爵位给谁?” 这种追封一般默认把爵位传给长子,但沈度是过继来的,虽是长子,沈问才是亲生的,所以这爵位到底给谁,还要看江柔本人的意见。 “小度是长子,理应是他承袭爵位。”江柔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沈十三军功累累,却一直未能封侯拜相,皇帝突然给个爵位,就算是默认他已经死了。 已经一个月,没死爬也要应该爬回来了,现在还没见着人影,不是被鱼虾吃了就是沉尸江底了。 沈十三被大浪卷走的那天,皇帝发了好大的脾气,怎么看江柔都看不惯,他本来就不待见这个血缘上的妹妹,加上迁怒,那天差点把她搡出去砍了。 忍了再忍,才忍了下来。 可是今天一见,又突然觉得她很可怜,跟他一样可怜。 不,比他更可怜。 可能是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发生了作用,皇帝临走时难得做了一回人,说了句疑似安慰的话,“孩子还没长大,靠你了。” 江柔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大多时候是恭敬的在看着她,但眼神是涣散空洞了,听到这句话,意识到他要走了,眼睛才渐渐有了定点,低头道了声是。 皇帝正准备走,江柔突然道:“陛下,倪夫人还在狱中。” 皇帝突然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处决倪访青,这会儿一经提醒,才想起让她多活了一个月。 算她赚到了。 皇帝道:“知道了,管好你自己的事。” 江柔行礼,“恭送陛下。” 第二天,皇帝下旨,倪访青判了斩刑,一日后于闹市行刑。 急吼吼的,三天的常规数都不给人家凑齐。 行刑的那天,江柔特地带了酒菜去牢里看她,狱卒对她道:“夫人可要快点,马上就要到时候了。” 江柔点头表示知道了,提着食盒找到了乙号房。 倪访青双眼如同探照灯一样刮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难以置信道,“是你跟皇帝说了什么?” 昨天判决一下来尹尚文就来找她了,说是从沈府里面出来就下了旨,说没有人插手其中,鬼都不信。 江柔把食盒打开,盛了一碗饭,倒了一杯酒,递给她,“最后一顿了,吃点儿吧。” 倪访青不接,江柔就伸着手,也不吭声,就这样看着她。 倪访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手伸出铁栅,正准备接,江柔的手却一倾斜,缓缓的将满杯美酒倒在地上,一碗饭,也尽数扣在她脚边。 在倪访青震惊的神色中,她道:“我跟皇帝说,你还在牢里关着,让她不要忘记斩了你。” 倪访青咬着牙,“我跟你无冤无仇……” 江柔似乎疑惑不解,“无冤无仇?” 她突然将脸凑到铁栅的缝隙之间,“你用我的丈夫编故事,挑拨沈家跟皇帝的关系,妄图让我的子女因为你子虚乌有的谎言而踏上一条不归路,结果不是为父报仇,而是为你报仇,这,还不叫冤和仇?” 心思一转,就知道倪访青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沈十三杳无音信,她现在没有心思去查当年的事,几分真几分假她不能确定,也不想去确定。 可有一点能确定,倪访青想借她的手给皇帝找不痛快。 她自己也承认了。 她说皇帝操纵了这么多人给沈十三布了一盘满是杀机却不见血腥的局,说得跟真的一样。 先是指挥太学先生让学生请家长观看采风,她和沈十三也在家长范围内,他去了,沈十三也不会独自在家。 再让楚金焕设计杨嘉许跳水,沈问救人,沈战救人,不能保证百分百会淹死这对父子,但这是最不留痕迹的做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三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可是,倪访青不知道,沈问平时三五不着调,作诗是短板,就像差生从来不会告诉家长学校考试了一样,他也从来不告诉江柔采景家长可以参加观看。 往年的采景她一直都没去过,而往年张曼兰都不在,张佑安的采景比赛都是张姚氏去看。 沈问怕张姚氏跟江柔通气儿,早就央求过她让她自己去就好,别约他娘。 张姚氏疼孩子,明知道溺爱不好,却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可张曼兰两年前凯旋回京,去年宫变,盛京都乱作一团,太学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开课,自然谈不上采景。 而今年她闲着,就让她给赶上了,沈问忘记了这茬,也忘了再通一回气而,张曼兰才约江柔,江柔才带了沈十三。 皇帝不会刻意打听这些鸡零狗碎的消失,可他如果真要暗杀,会不查证往年他们有没有去过采景? 张姚氏和江柔相依为命过,同去一个地方却从来没有约过江柔,其中原因,他没有查证过? 如果查证过,就会知道沈问特意求过张姚氏,他既然求张姚氏,怎么会不求张曼兰? 张曼兰为人冰冷,但对这个几个孩子好得没边儿,沈问如果开口,她就一定会跟张姚氏一样答应,那样,沈十三到达江边的基本条件就不成立。 倪访青对张家人和沈家人的秉性不太了解,但皇帝是摸得门儿清,她一个谎千编万圆,唯独这儿有个缺。 多年前的事情,江柔不知道真相如何,但现在的事,倪访青一定是在哄她。 江柔这辈子很少有人恨的人和事,最恨的一条就是人拿她的家人做筹码,恨倪访青为报私仇妄图用她的三个孩子陪葬。 这样的人,她一天都不容。 酒壶的嘴汩汩流出琼浆玉液,已经满杯她也未抬手,天牢潮湿的地面很快湿了一大片,江柔却恍若未觉,等倾尽了一壶酒,她才抬手,突然将满杯酒液泼到倪访青脸上。 “你的悲苦是你的不幸,却不是你迫害别人的理由。” 倪访青被冰冷的酒液猝不及防浇了一个激灵,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江柔转过拐角,一片衣摆从她的视线里飘然而过,然后什么都没留下。 江柔扣在地面上的那碗米饭还冒着丁点儿热气,倪访青细细的品着她最后的那句话,茫茫然了片刻,枯瘦的手穿过铁栅,抓了一把花白的米饭塞进嘴里,机械的咀嚼了两下,‘呸’的一声全都呸了出来。 她突然站起来,疯狂的拍打铁栅,拍得哐哐作响,对着空无一人过道大声喊,“刀子没插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痛!” 江柔早已经走了,很久也没人回应她,不多久才过来两个狱卒,对她道:“倪访青,你的时候到了,走吧。” 倪访青曾对尹尚文说,他不懂女人。 可其实,她自己也不懂。 尹尚文不懂女人,她却不懂母亲。 就算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事情将来的走向,也未必如她预料的一样。 而江柔不提醒皇帝,皇帝也迟早会想起她。 ** 为了不影响沈度的心境,封爵的文暂扣在京城,没有送去边境,虽然沈度本人不知情,但众人都知道,十八岁的沈大公子,已经是承国公位了。 他是大秦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个国公,也就从侧面说明了一条——他爹死得忒早。 怀远将军府的匾额被换了下来,换成了荣国公府,那天是难得一见的冬阳天,江柔站在大门口,仰头眼睛酸酸的看着那块曾经迎她进府的匾额被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挂上陌生得让她害怕的另一块。 郭尧看着江柔不怎么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问,“夫人,这块匾额怎么处置呢?” 江柔摸了摸那上面的几个烫金大字,道,“挂到房去吧,把墙上的那副字画取下来,把这个挂上去。” 虽然这很不符合规矩,但房毕竟是私人的地方,没有经过主人的许可,一般不会有外人进去,在自己家里悄悄的放肆一下,也无伤大雅。 郭尧应声去了。 这天,是沈十三失踪的第九十天整。 当夜里,江柔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是空白的冰冷,她伸手摸了一把,凉得吓人。 半夜做了个梦,被惊醒,发现满脸都是泪痕,梦的内容记不太清了,只是梦中那股悲凉孤独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缠绕在她的心上,喘不过气来。 她坐起来,连件衣服也没披,没惊醒采香,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房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儿,很快又被关上,小榻上的采香翻了个身,一点儿没听到声音。 突然,不知道哪里飘来一丝凉风,采香一个激灵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一听外面沙沙的声音,就知道又落大雪了,他知道江柔体寒怕冷,抱了床被子准备给她加上,免得着凉。 沈十三没了之后,采香又重新开始为江柔守夜,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天天夜里不敢睡,就怕主子想不开。 后来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发现江柔很平静,就跟沈十三只是出征打仗去了一样,她渐渐的放下心来,夜里才敢合眼。 可今天走进一看,顿时脚一软,唰的的一下出了一身冷汗——床上没有人。 她大意了! 怎么就能这样放松警惕呢! 将军和夫人恩爱不疑,没了将军,夫人怎么能活得下去? 她越想越害怕,直接冲出房门,把今天轮值的郭尧摇醒,府邸瞬间灯火通明,下人们都匆匆穿着衣服起来找人。 采香一想到江柔会去做什么,眼泪一下就下来了,郭尧怕夫人没找到这个丫鬟再出了岔子,直接就把她带着身边。 哪知道,他还没开始找,就有下人来说,找到人了,就在花园里。 郭尧匆匆赶过去,花园周围的一圈都已经围了一圈儿下人和侍卫,站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惊扰。 郭尧一看,只见江柔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漫天卷地的白雪落下来,叠在她单薄的肩上,冻得发紫的的手中有一把柴房劈柴用的斧头。 那斧子不重,江柔纵然体弱,也举得毫不费力,她双手紧握斧柄,斧子高举落下,将放在她脚下的东西一斧劈成两瓣。 郭尧瞳孔骤然紧缩,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沈十三那块精致得就差镶金嵌玉的牌位碎成了两块。 木头用的是最好的松木,一斧头劈下去,连块木屑都没有溅起来。 三个多月过去了,沈府一直没给沈十三发丧,像是根本没有人记得这回事儿一样。  江柔是主母,这种事情自然要过问她,可每次郭尧只要提起这件事,刚说一个字,她的眼神就会骤然变得很冰冷,冰得人骨头都冻住了一样,剩下的话,郭尧就会自觉的咬碎了嚼烂了咽下去。 郭尧可以不过问,但皇帝不能不过问,沈十三南征北战一辈子,连葬礼都没有,多寒酸。 天下人会怎么看? 他旁敲侧击了两次,江柔不是装傻就是装聋,这回就很直白了,直接叫人把灵位做好了,他亲自送来的,并且令江柔在三天之内将沈十三的衣冠冢葬入南山。 他对江柔说,“世上唯有四件事不能掌控也不能逃避——生老病死。” 他这辈子见过了太多生死,多到已经麻木了。 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他和沈十三,总有一个要先送走另一个。 大秦历代皇帝的平均寿命是四十三,历代将军的平均寿命是四十。 沈十三连平均数都没活到,拖了两岁的后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四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皇帝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到这么突然。 灵位是今天送来的,江柔没接,是郭尧将灵位送进了祠堂。 皇帝给的期限是三天,三天就要操办好沈十三的丧事,可江柔竟然将牌位给砸了。 听说这牌位是皇帝亲自上山砍下来的木头,亲手做成了木牌,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一笔一划雕刻的。 连先帝当年去的时候都没这殊荣。 一共七个字,四十四划,刻了整整一个月,刻废了二十七块模胚,每次到‘灵位’的‘位’字最后一划,总会刻不下去,然后将已经要大功告成的牌位踩个稀巴烂。 最终咬牙刻下最后一笔的一块,让江柔一下就废了。 说藐视天威都是说轻了。 “采香。”江柔将那两块木头抱在怀中,轻轻的喊。采香这才回过神来,“夫人,我在呢。” “我饿了,想吃元宵。”江柔面无异色,像是在要下午茶一样。 采香偷偷的揩了一把眼泪,连声应,“哎,夫人,我这就去给您做,您先回房吧,您穿得这么少,可别冻坏了。” 江柔道:“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采香不敢违她的意思,只好先回房去了一条厚厚的狐裘给她披在肩上,像牵小孩子一样把她牵到小厨房。 郭尧想说点儿什么,可牌位已经被劈成两半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便让众人散了,嘱咐采香好生把江柔照看着,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这回该怎么跟皇帝交代,只能去找谢凯商量怎么办。 在小厨房,采香怕江柔冷,搬了条小凳子放在灶洞旁边,正想生火煮元宵,江柔却说,“我来吧。” “这怎么行呢,夫人,您就好好坐着吧,奴婢手脚很麻利的,一会儿就好。” 可最终也没扭得过江柔,她再三嘱咐对方别叫火苗舔着了手,生怕她不小心受了伤。 江柔道:“我以前做过家务,去捏元宵吧。” 江柔果然是会生火的,采香看着她动作娴熟,才放心的垂头捏元宵。 也就半刻钟的时间,热腾腾的元宵就出锅了,江柔看样子是真饿了,全都吃了个干净,才去睡了。 采香伺候她睡下后,回去小厨房将灶台收拾干净,没想到郭尧急匆匆的跑来问她,“采香,刚才夫人砍断的那两块牌位夫人放哪儿去了?” 谢凯说他认识一个木匠,木工活儿做得精妙绝伦,如果只是劈成了两瓣的话,仔细修修应该看不出痕迹来。 他把采香问得一愣,心脏像被当着一块石头一样‘咚’的一声丢进了广陵江里。 夫人不会把它劈成牙签了吧? “采香,你别吓我,夫人到底丢哪儿去了?” 采香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看向那个黑漆漆的灶洞,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好像……夫人好像把它给烧了。” 江柔一直把那两块烂木头抱在怀里,她也没怎么注意,现在一想,进小厨房的时候还抱在手里,吃元宵的时候就不见了,灶台旁边也只有一块块劈好的干柴,没有那块价值连城的揽牌位。 郭尧一听就跳了起来,趴在灶洞旁边,伸手进去就是一顿掏,最后黑煤灰飞了一脸,总算摸到一块儿没烧过的木头,拿出来一看,就剩下一个‘丶’了,不知道是‘沈氏沈战之灵位’这七个字上的哪一丶。 ** 夜,官道上一匹马急速飞奔,一个驿兵怀里揣着两封信,不要命的抽打马屁股,在跑死了一匹马后,到达了下一个驿站。 他匆匆换了一匹良驹,半刻不停歇的重新上路,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奔着。 两封火漆密封的信没有送到驿站,而是被驿兵直接送进了宫中。 皇帝看到信封上的第一个字,双眸就瞬间大睁,火漆的顾不得挑开,直接撕了信封,首先看的不是内容,而是落款。 那两个字,差点没让他激动得一头撞上墙。 “李莲英,快来给朕念一遍,我是不是眼花了?”皇帝做狗熊捧心状,颤抖着手把信纸递给大太监。 大太监一看着架势,心里咯噔就是一下,心想,莫不是战败了吧? “傻愣着干什么?你聋了啊?” 李莲英这才赶忙过去,接过信念道:“大燕今……” 皇帝打断他,“落款!落款是谁的名字?” “哦哦。”李莲英将视线挪到信纸的最末尾,口中喃喃道:“落款啊,让奴才看看,落款是沈……” 瞬间,大太监双眼瞪大,眼珠子都要从眼眶子里面落到地上弹三弹了,后面一个字愣是说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五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什么?你哑了?”皇帝催促道。 李莲英结结巴巴,“沈、沈战。” 两个字如同带了佛光,总感觉靠这两个字就能普度众生。 皇帝的一口气从嗓子眼儿落到了胸口里,他激动得直拍桌子,“朕就知道!朕就知道这孙子的命硬,谁死了他都还活着!” 李莲英跪到地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皇帝在原地踱了好几个来回,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下来,将那封信的内容看了一遍。 这一看,当场就炸了。 “这边还在一起打仗,那边就在后面捅朕的黑刀,他娘的!大燕如此狼子野心!包藏祸心!以前朕竟然没看出来啊!来人!去张家把那个游手好闲的十六王爷给朕绑来! 他娘的!你有人质,老子就没有?” 事情的始末概括一下,大概是这样的: 这两个月沈十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因为他大难不死的被一艘捕鱼的船当鱼捞了起来。 当时那艘船就在落水地点的不远处,下暴雨的时候,他们正准备收最后一鱼,没想到把把沈十三收了上来。 那艘渔船不是普通的渔船,而是大燕偷渡过来的黑户渔船。在广陵江上捕鱼的渔船,都需要有海运部门签发的捕捞文碟,才能光明正大的捕捞,这个文碟很难搞到,毕竟一个国家那么多百姓,你捞我我也捞,要不了多久就全乱套,大家一起完蛋。 所以江面上的渔船是要严格把控数量的,每天都有海运部门查文碟。 而这些黑户渔民,往上面递一笔钱,打通打通关系,就可以做倒卖的营生了。大秦的广陵江水产丰富,除了大秦本国的渔民,大燕的这种黑户渔船不少。 大燕很少有江海,不管是虾米还是螃蟹,只要是水货,价钱都卖得很高,从这边捕鱼,再倒卖回本国,十分暴利。 而成本,除了渔民的吃喝拉撒以及工钱,最大的开销,也不过只是孝敬钱。 你到别人的地盘上捞别人的物资,你不孝敬两个? 而收孝敬的大秦官员,什么事都不做,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年就会有一笔可观的收入,谁不要? 不做事,就是他们做的最大的事。 当时一百多艘官船大肆搜救,黑渔船以为是偷渡的事情暴露,怕被查,直接收连人带鱼的一起收走了。 官船当时就只顾着搜江,根本就没工夫搭理这些渔船,他们很容易就撤走。 等到了安全距离,一看捞上来的这个人,开始只觉得眼熟,等回去一打听那天为什么突然出动了这么多官船,欧拉!这人的身份就明了了! 然后他们就纠结了。 你说直接把人送回去吧,到时候官府一问,“你们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说说说!” 说个屁啊! 他们连身份文碟都是假的,平时糊弄糊弄航查人员还行,一经官府鉴定准得露馅。 到时候怎么办? 但是你说把他直接丢在岸上吧…… 这可是沈十三啊! 把他送回去,该得多少赏金啊,现在丢了,不就是直接丢了一座金山嘛? 黑渔民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送,是要送回去的,但是不是在这儿送——带回大燕去送。 带回大燕,交给大燕官府,领大燕官府的赏金,大燕政府自然会把他送回去了。 他们是大燕的百姓,身份文碟什么都是真的,到时候直接一口咬定从水里捞起来的就行。 简直完美! 而沈十三在水里被当成冻鱼干儿差点儿冻死了,被捞起来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中间迷迷糊糊醒过一次,结果被人一帕子捂住口鼻,不知道被了下什么药,中间就再也没有醒过,一睁眼,竟然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大燕。 没办法啊,活蹦乱跳的沈十三自己有脚,哪儿能乖乖的跟他们回大燕啊。 等沈十三醒过来,已经在大燕境内了。 按照黑渔民的想法,这会沈十三应该已经被护送回国了,但当政者的想法,跟平民的想法当然是不一样的。 百姓的想法就是用沈十三换一笔赏金,而当政着却要得更多。 我们现在来深度剖析一下,沈十三的作用: 第一,他的战斗能力很强悍。 第二,她的社会地位比战斗能力更强悍。 现在秦燕正在和晋楚打仗,大燕的皇帝除非是脑子被脚趾缝夹了才会在这个时候闹内讧。 我们再把目光放长远一点,这一仗打完之后呢? ——势必会有两个国家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不是秦燕就是晋楚。 那么,由于我们剖析问题的角度主管,我们先暂且默认为这一仗是秦燕胜,往后的大陆,是秦燕割据。 现在是同盟国,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利益串联起来的同盟,最不稳定,戳一指头就塌了,当初的秦蜀都联姻了,一样也打得你死我活。 到时候大燕想做大秦的爹,大秦却想喊大燕儿子,怎么办? 未雨绸缪是必须要做的。 现在送上来的沈十三,那不就是老天爷送上门儿来的机会吗。 从刚才分析的第一点来看,如果这时候放沈十三回去,等打完晋楚,这个他们亲手送回去的将军,就会调转枪头来打他们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再看第二点,社会地位。 沈十三的社会地位不仅很高,而且听说大秦的皇帝十分宠信他,两人的感情跟兄弟一样的亲。 兄弟在我手上,你割城送金都不一定要的回去,不拿点儿好处来,你还想空手套白狼啊? 于是,沈十三就被软禁了。 大燕皇帝没上过战场,还专程来看了看传说中的战神长什么样子,结果被盛怒中的沈十三一拳一只眼睛,打成了国宝。 当然了,现在不能内讧,大燕皇帝把沈十三在他们手里的消息隐藏得非常好,但这孙子神通广大,竟然逃了! 不仅逃了,而且还在别人的地盘上,身无分文并且被通缉的情况下,弄了一封信送回去了大秦,才有了皇帝现在看到的这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其实可以用两个字简单概括——救老子。 但是这个怎么救,就又是一个大问题了。 大家心里都知道,什么盟友国,都只是暂时的,谁敢碰一下自己的利益,当场就能站起来咬掉你一块肉。 现在两国的战士正在前线奋战,你们当政的可以闹掰,但不可以公开闹掰,否则就是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你直接要人,人家大燕直接说,“啊?什么人?木有人啊,我不知道什么人啊?” 沈十三在大庭广众之下从盛京被广陵江的江水冲走,你广陵江再长,长不到大燕去吧? 明明在自己的家门口被冲走,转头却去问大燕要人,民众及士兵会相信谁?此时不能声张,闹得天下皆知不仅没好处救不出人,反而会动荡军心。 而且看大燕的模样,也是没想声张,只是想将沈十三软禁起来,等这一仗打完了,再来慢慢和大秦蹉跎到底谁是谁儿子。 可没想到沈十三这个手眼通天的,硬生生给逃了,逃就逃了,还能搞一封信送回来。 但是由于没有通关文碟,就算逃出了皇宫,也出不了关,只能滞留在大燕境内,不出了关,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找到之后有什么待遇,那就只有唐宁知道他想给什么待遇了。就在这会儿功夫,唐勋就已经到了。 薛致是个实诚人,说绑就绑,一点儿都不含糊,唐勋被捆成了个大粽子,浑身上下只有膝盖以下能动,被一路推搡进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六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唐勋虽然住在张家,但这事儿归根结底跟张曼兰没关系,皇帝也就没发作她,可是她竟然一起跟来了。 不过没能进的了皇极殿的大门,被拦在了门口,薛致亲自看着她。 张曼兰无拘束惯了,可也不是没有轻重,就直接在外面等着。 唐勋是一脸的懵,那表情跟被山匪抓来的小媳妇儿一样,迷茫的盯着皇帝,“陛下,这是最新的进宫仪式吗?” 皇帝看到这副表情就来气,恨不得能一脚蹬上去,可顾及天子威仪,只能苦苦的忍着,拿出帝王的做派,尽量不疾不徐的问,“十六王爷,这段日子我大秦待你不薄吧?” 唐勋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很厚啊。” 一旁的李莲英简直要给他跪了。 很厚啊是个什么鬼? 皇帝没心情跟他打嘴炮,把沈十三的那封信递给李莲英,示意他拿下去让王爷殿下观阅。 等唐勋看完信,他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赶忙撇清关系,“陛下啊,我就是个没实权的王爷,都是唐宁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唐宁就是大燕现任国君的名字。 皇帝冷笑道:“十六王爷倒是吧自己摘得干净啊。” 唐勋道:“我本来就是干净的嘛,从小就没爹疼没娘爱,唐宁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才好,这种国家机密大事,防贼一样放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说完还怕对方不信,补充道:“对了对了,我娘还是唐宁让人弄死的,我和他就是表面和谐,和谐给天下人看的,真的。” 皇帝刚才是被气疯了,这会儿稍微冷静了一点儿,也知道唐勋说的是实话。 唐勋在大燕的尴尬地位,就像六王爷刘朴之于大秦一样,两人其实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娃子,孩子都要满地跑的年纪了,还连个封号都没有,直接六王爷十六王爷的喊。 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折辱。 皇帝盘算着,要怎么才能用这个人把沈十三换回来,但盘得脑花都要包浆了,也没盘出来。 两人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怎么换。 唐勋生怕皇帝想不明白,补充道:“陛下啊,沈将军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啊,唐宁脑子被猪拱了也不会同意的,再说,天下都知道我在大秦,他都敢把沈将军扣起来,摆明了就没准备管我的死活啊。” 皇帝这下就犯了难。 原以为手里虽然没有王牌,但不管他王不王,好歹还是捏了一张在手心儿里,结果开牌一看,是他妈个焉三,谁都打不过就算了,留在手里还累赘,简直是恨不得把摸这张牌的手给砍下来。 现在越看唐勋这张脸就越想打人。 耗着也没用看,留他在这儿也涨眼睛,皇帝干脆一挥手,让他滚了。 唐勋如蒙大赦,生怕皇帝反悔,一蹦三跳的跳出去的,临出门儿的时候,皇极殿的门槛儿太高,还被绊了个狗吃屎,直接脸朝下栽在坚硬的大理石上,磕掉了半颗门牙,血溅得满脸都是。 等在外面的张曼兰看见他的出门方式,简直都被惊呆了。 给他松了绑之后,他疼得眼泪汪汪的,还想去捡那半颗被磕掉的门牙,被张曼兰一巴掌打掉了,“又不能再镶回去,捡它干嘛。” 唐勋依依不舍的拜托守门的羽林军大哥一定要把他这半颗牙找个风水宝地丢掉,才捂着嘴跟张曼兰回家了。 李莲英目瞪口呆,“陛下,这个十六王爷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他蠢?哼,精明着呢,他不这副模样才活不到现在。” 李莲英好像对他的话似懂非懂,皇帝也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让薛致派两个人盯着他,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多嘴。” 桌面上还有一封火漆封的信,是给江柔的,但是一并送进了宫。 驿兵从边陲出发的时候上面就交代了,这信十万火急,不要放到驿站等投递,直接送。 然而写信的人忘记了些地址,只有前一封是紧急军情奏报,另一封就只有一个江柔亲启,驿兵就自然而然的以为两封信都是送进皇宫,只是一封是军报一封是家,两个不同的人收信而已。 所以,两封信都落到了皇帝的手里。 李莲英询问道:“陛下,这就把信送到荣国公府吗?” 皇帝想了想,按住了给江柔的信,道:“此事暂时不要透露,信……也不要送了。” 李莲英一讶,迅速将脸上异样的神色按了下去,答了一声是。 皇帝自有一番考量。 大燕既然扣了沈十三,肯定会派人盯着盛京的情况,特别是荣国公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监视着。 这个时候告诉江柔,虽然可以让她保密闭嘴,但一个人的反应是很难装的,前一天还丧夫丧得痛不欲生,后一天就高高兴兴吃饭三大碗,谁看不出端倪? 江柔这个人太感性了,话藏得住,感情藏不住,告诉她真相很容易泄密。 到时候打草惊蛇,大燕有了防备,想出其不意就难了。 回家的路上,唐勋把为什么被绑的原因逐一告诉了张曼兰,张曼兰一愣,什么都没说,直接提气就往荣国公的方向跑。 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唐勋也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追上去,跑了两里地才总算把她拦了下来。 “你,你干什么?” 他问了句废话,张曼兰道:“当然是告诉小柔。” 唐勋真诚的建议:“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瞒着她。” 张曼兰皱眉,“为什么?” 唐勋解释道:“唐宁这个人狠辣无情,到时候大燕如果和大秦谈崩了,为了让天下人对大秦口诛笔伐,很有可能会直接杀了沈战,这样死无对证,战争就是大秦挑起的,江柔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沈战再死一次,你觉得她受得住吗? 而且你看她这些日子是个什么状态?沈战就是她的命,要是知道他正有生命危险,还不发了疯要去救人啊?说不定就一个人偷偷跑到大燕找人去了,她脑子又好使,你管得住她吗。” 张曼兰的一颗心凉了下来,纠结至极。 一边不忍心江柔受折磨,一边又不得不承认唐勋的话。 唐勋道:“三个多月了,再深的伤口也应该淡了些,让她再熬一熬吧,熬过了,就是这辈子了。” 张曼兰心里乱的很,没深究他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荣国公府的方向,一狠心,调转了脚步。 中午唐勋见张曼兰的心情不好,死皮赖脸的跟她插科打诨,终于激得她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才算完。 傍晚张姚氏拿着两个鸡蛋来给他敷眼睛,敷着敷着就哭了起来,把唐勋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找帕子给她擦眼睛,“张姨,好好的您这是哭什么啊?” 张姚氏察觉失态了,连忙收敛好情绪,道:“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 唐勋疑惑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都高兴哭了?” 张姚氏望着他那一脸的青,道:“如果将来曼兰跟你成亲,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唐勋呸了好几声,“好端端的什么死不死的,您要长命百岁,等着我和曼兰给您生一个小外孙。” 张姚氏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孩子,油嘴滑舌的,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哦。” 唐勋摇头晃脑的重复说过无数次的话,“我这是嘴甜。” “是,你的嘴最甜啦。” 今天下午张曼兰回来的时候情绪就不高,唐勋硬是凑过去几乎是耍浑讨来了一顿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七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曼兰心思不细,只觉得唐勋是嘴贱,张姚氏却看得清明,动完手,张曼兰满脸的郁结才舒展了一些。 唐勋瞅着她心情好了点儿,才专心的干活儿去了。 这么一个女婿,真是这辈子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唐勋送张姚氏离开的时候,突然像是心有感应,回头往房顶上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有。 送完张姚氏后,他没回房间,反而大摇大摆的出府去了,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与此同时,房顶上,薛致派来的羽林军如同两条狸猫一样轻巧的越下房梁,跟了上去。 夜半三更的,这位王爷一路左拐右拐,漫无目地的四处乱逛,害苦了后面跟着的连个侍卫。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他俩都松了一口气,总觉这回这位大爷总该回巢睡觉了吧,没想到人家脚下一转,竟然拐进了一家门口挂着俩大红灯笼的——青楼。 哥儿俩面面相觑。 “怎么办?跟还是不跟?” “……跟啊,薛统领不是说了吗,寸步不离。” 先开口的那个有些羞涩,“哥,我……还没去过青楼呢。” 另一个咽了口唾沫,干涩道:“……我也没去过。” 待两人终于迈足进那座纸醉金迷的销魂窝,才发现耽搁的这一点儿时间,已经找不见要监视之人的踪迹了。 楼中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抱作一处的鸳鸯,你以口哺我一口酒,我以手挑你一身欲火。 两个人飞快的收回视线,定住心性开始找人。 老鸨带着一身呛鼻的香粉气施施然的飘过来,拿手绢的手轻轻往羽林军甲的胸口锤了一下,娇嗔道:“哎哟冤家,好久不来,可想死奴家了。” 乙的目光突然就充满了质疑:你不是说你没来过? 甲委屈:我真的没来过。 老鸨见两人不说话,又用手绢挑逗的从乙的面上拂过,“这位冤家,奴家也想死你了~” 甲、乙:“……” 老鸨心想,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木头吗?脸都要笑僵了,给点儿反应啊! 甲给了他点儿反应—— 他后退一步,掏出个银锭子放到老鸨手里,“大娘,我们来找人的。” 老鸨的面皮抖了三抖。 大娘? 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你看我不把你们两个打出去…… “找人啊,冤家想找谁啊?小翠儿还是荔枝啊?”说着就没骨头一样往甲身上靠去。 甲忙不迭的再后退一步,道:“刚才进来一个穿青衣、束玉冠,鞋后跟上嵌着一颗蓝宝石的公子去哪里了?” 老鸨靠了个空,颇有些觉得没趣儿。 不过他们说的那个人,她有印象。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钱’字,打赏龟公都是五十两,她能没有印象吗? “喏,一楼正数八个房间,点了芙蓉和玫瑰两个人陪呢,啧啧,这公子不仅长得俊俏,精力还很好呢。”老鸨暧昧的笑着。 甲乙道了谢,直奔一楼。 这种青楼共三层,像在张家那样蹲房顶就不管用了,因为那只能看见第三楼的第八个房间,所以两人就远远的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但隔壁的房间都热闹得很,不是调笑声就是丝竹声,唯独这第八个房间,安静得像没有人。 甲乙对视一样,同时过来,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了一会儿。 没声儿。 再听一会儿。 还是没有。 两人气沉丹田,同时伸脚,破开第八个房间的大门。 一看,还真没人! 哦不,是没有唐勋。 芙蓉和玫瑰被这种暴力的破门方式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想起刚才那个俊俏公子的交代,娇笑一声,直接就过去,一人抱住一个。 “官人,你可来了~” “官人,你可等死奴家了~” 而长街的尽头,唐勋眺望了一眼灯红酒绿的大楼,摇头道:“还嫩着呢!” 说罢,食指和中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个悠长婉转的哨,一只白鸽在黑夜里分外显眼,径直飞落到他的手臂上。 唐勋将早已经写好的纸条塞进信筒里面,摸了摸白鸽的脑袋,“乖乖,路上飞高点儿啊,小心让人打下来吃肉,那我可就亏大了。” 然后一振臂,白鸽扑腾着一对香辣翅,消失在夜色里,他这才优哉游哉回家。 第二天,房顶上的两个羽林军刚打了个盹儿,唐勋就揣着两个白馒头跳上房顶,把他们挨个儿的喊醒,“醒醒,兄弟,吃饭了。” 两人一睁眼,差点儿没被吓得从房顶上滚下去。 唐勋贼眉鼠眼的问他们,“昨晚的滋味怎么样啊?” 甲乙瞬间就涨红着脸,憋着一口气差点儿撅过去。 倒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坏事而不好意思,而是让被监视者送早饭倒是头一遭。 啊呸,他们就没做坏事,规矩得很! 唐勋道:“昨晚就当我请两位小弟做了的,你回去帮我转个话,说我的宝贝疙瘩在这儿呢,我跑不了。” 两人将信将疑,派了一个人回去,结果没多久就回来了,并且坚定不移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唐勋倒没勉强,随他们去了,只是送早饭的待遇取消了。 ** 千里之外,大燕边境。 一群乞丐在人群中左穿右插,捧着饭碗左一声大爷,右一声大爷叫着,请求大们赏一口。 然而连年战乱,富的富得流油,穷的穷的要命,并且贫富比例很不协调,大街上穷的偏多,一般家境也少有随手打赏小乞儿习惯的。 小乞丐们忙碌一天,通常只能捞到两个大子儿。 而关口不远处的石阶上蹲了一个浑身冒着酸气儿的大乞丐。 他不知道多久没洗脸,脸上腻着一层黑乎乎的腻子,连五官都看不太清楚了。 偶尔像是被跳蚤咬了一嘴,伸手便去挠脖子,挠一爪子脖子上就要抓去脖子上的一层泥,将脖子挠出几条道道,然后把手指甲里的黑泥抠出来搓成球弹得到处都是。 虽然他衣着完好,但真是连乞丐都没他脏。 他嘴叼一根麦冬草,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懒懒散散的盯着出入境的人,仿佛是闲得没事儿,蹲这儿数人玩儿。 有过路的人受不了的,出境的时候忍不住和守关士兵抱怨道:“官爷,那边那个人也太臭了,臭就算了,还把身上得到泥搓得满地都是,实在太恶心了,你们倒是管管他呀。” 那士兵转头一看,果然见着个人蹲在那里往这边看,两人的视线正好对在一起。 那人大大赖赖的,也不避讳,直盯着他瞧,他反倒是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缩,条件反射的收回目光。 那抱怨的百姓道:“官爷?官爷?” 士兵查了他的通关文牒,道:“知道了,等会就去赶他走。” 等这波出关的人少了下来,刚才那官兵才想起来那个邋遢的乞丐,对他身旁的一个士兵道:“老李,我有点儿闹肚子,你帮我赶一赶那边那个乞丐,有好几个人在抱怨了。” 老李点头,“行,你动作点儿啊,等会让头儿看你不在又要骂你偷懒了。” 那士兵道:“晓得了,我蹲不了多久,很快就回来,不过倒是你,我看那乞丐样子似乎脑子有点儿毛病,把刀带上吧,一会儿他不走就吓唬吓唬他。” 老李嗯了一声,便走到那乞丐面前,道:“喂,你脑子清醒不清醒?清醒的话就赶紧走。” 那乞丐扬起黑乎乎的脸看他们,“滚一边儿去,挡着老子晒太阳了。” 呵!还挺狂? 老李抽出刀,吓唬道:“再不走就把你抓起来!” 那乞丐站起身来,顿时,他才发现这乞丐身量贼长,几乎比他高了一个头,站起来就直接多一片阴影将他笼罩起来,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席卷他的嗅觉,差点儿没让他把隔夜饭吐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八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抓我?你算牢记?知道老子是谁吗?” 哪里是狂,简直就是狂了又狂,狂到哐哐撞大墙。 不过这老李确实是心里一怵。 此人虽然落魄,但一站起来,特别是说话的时候,有一股自然流露出来的杀伐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些人的言行举止天生就让人莫名的信服,老李上了点儿年纪,阅历丰富一些,心道怕是遇到哪位有点儿怪癖的贵人了,便放缓了语气道:“这里是关口,你还是速速离去。” 那人这次竟然出的好说话,道:“行啊。” 老李说离去,是离开这地儿,去别的地方污染环境,但这乞丐像是理解错了,竟然对直出关去了。 老李小跑上前拦住他,将他上下看了又看,那乞丐大言不惭,“看什么看,给你把眼珠子抠下来!” 老李道:“我看你从哪儿掏出关文碟。” 别说是文碟了,这乞丐浑身上下恐怕连个屁都没有。 “啥文碟?”那乞丐像是不知道出关需要文碟。 老李道:“没有文碟不能出关。” 那乞丐招呼也不打一声,突然一脚就踹了过来,“什么几把文碟?老子出关就从来没要过文碟。” 但是脚飞到一半,又像是忌惮什么,硬生生的把扫了一半的脚停了下来。 老李一听,心中就是一惊。 出关的人,除了亲王就是公侯伯爵不需要出关文碟,而这个乞丐说他从来没要过文碟…… 可是不要文碟,也是要亲王公爵令牌的,而这个乞丐显然也没有。 那乞丐不耐烦道:“识相的就让开,老子的时间就是金钱,耽搁大事你赔钱给我?” 老李心中权衡再三,坚守底线,“没有文碟,不能出关。” 那乞丐气急了,扭脸就走,“行,你有脾气,等老子回头来收拾你。” 等人都看不见了老李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虚汗。 待他重新回到岗位,都还有点儿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人……好熟悉啊。 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见过呢? 想不起来了。 不一会儿刚才闹肚子的那个士兵回来了,他问,“老李,那乞丐走了?” 老李心不在焉,“嗯,走了,不过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一时就是想不起……” 老李的目光定格在关口的那张江洋大盗通缉令上,突然跳了起来,“快!抓人!刚才那个乞丐是通缉的大盗!” 说完率先拿起刀朝刚才那乞丐离开的方向追去。 难怪他觉得这乞丐在哪儿见过,天天都挂在墙上和他大眼瞪小眼,他刚才竟然硬是没有认出来! 谁知道那大盗那么鸡贼,竟然不洗头不洗澡装乞丐,而且还装得跟真的一样! 那差点能戳穿鼻孔的指甲,不是一天两天能留起来的,谁知道他这么有耐心! 狗日的! 关口的士兵听他一说,调配了一半的人手往跟着他抓人去了。 关口旁边的一条巷弄里,沈十三撅着脑袋看着老李带着一队人马朝前直杀而去,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要把江洋大盗杀之而后快一样。 废话,赏金五百两呢,普通人一辈子都用不完。 等人都过去了,沈十三才狠狠的踹了一脚巷子的墙壁,松动的墙皮哗啦啦的往下掉,又将他本来就不干净的鞋子落了一层灰。 他嫌弃的拨弄着自己长长的指甲,寻思着等会儿就弄把剪子来给它剪了。 一个男人留这么长的指甲,真是恶心死他的。 可谁知道这边防的官兵真是跟茅坑里的木头似的,油盐不进,又臭又硬,都把屎腌入味儿了,这样子都唬不住。 白留这么久的指甲! 白存这么久的汗腻子了! 他那一脚是当真想踹的,可敢吗?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是一回事儿,你要是敢动手,分分钟就把你龟儿子抓起来。 他脱层皮才从那个铁桶一样的皇宫里面逃出来,脑子进水了才要一脚吧自己踢回去。 大燕的皇帝跟个成了精的黄鼠狼一样,他前脚逃出来,那皇帝后脚就搞了一个通缉令,他的身份不能明说,就给他按了个江洋大盗的名,害得他东躲西藏,脸上要是没有一层腻子都不敢出去。 等老子翻了身,非把你龟儿丢进粪坑里面滚两圈儿再捞出来,不准洗澡! 现在大燕封锁得最严的就是边防,皇帝是铁了心的要抓住他,这个把月来想尽办法也飞不出去,简直要把沈十三憋出蛆来了。 客栈是不敢去了,临近傍晚的时候,沈十三往东走了十里地,从一颗大榕树下刨了一把刀出来,就等在这儿守株待兔的劫了两个人的道,加起来一共十来两银子。 估摸着够用两天了,他才把刀重新埋好,走到往常歇脚的一片树林里。 乞丐们大都住桥洞,就他一个人住树林,而且听说这地儿还闹鬼。 不过沈十三是不怕这些的,往这儿一躺,就能四仰八叉的睡一晚上。 这儿是他选了好久选出来的地方,有闹鬼传说,少有人晚上靠近,人少就安静,有点儿声音就会特别明显,他也就听得清楚一些。 冬天露宿在野外,冷是少不了的,不过沈十三火气旺,倒还能忍受。 一晃都三四个月了,他这么久没回去,不知道江柔有没有把眼睛哭瞎。 一想到这个就头疼。 本来眼睛就不好,还老爱哭,早些哭瞎了她才干脆。 当着她的面儿被冲走,不知道把她吓成什么样子了。 想着想着就开始叹气。 可别真哭瞎了,他回去还得纡尊降贵去伺候。 鸡零狗碎的想了很多,最多的还是江柔,多到沈大将军都有点儿嫌弃自己。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 算着时间,信也该收到了,不知道她什么反应,肯定是欢喜得要跳起来了。 他不在三个月,她没勾搭别的男人吧? 想想还真觉得有点儿不放心。 胡思乱想着,耳畔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将他的一腔思念硬生生的打断,他一骨碌就地一滚,隐藏在一从灌木中。 他视力极佳,不一会儿就看见个穿夜行衣的人穿过林子外围的树木,在他刚才睡的地方不远处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另一个黑衣人。 天太黑了,只能隐隐的看到两个人的轮廓,但听得倒是很清楚。 一个人说:“殿下的令已经来了,我们可以动手了。” 另一个人道:“知道了,沈战找到没有?” 沈十三一听。 嘿!找他的? 是哪方的人马? 肯定不是皇帝的,皇帝的人找他不用跑这么远的林子来密谈。 另一个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奶奶的,这沈战是属泥鳅吗,这么滑溜?遍地耳目都找不到他!” 一旁听墙角的沈十三忍不住得意。 老子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也找得到我? 又听一人说,“殿下可说了找到沈战要如何说服他?” “不知道,但只要找到人,殿下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人有些犹豫,“这,能行吗?万一到时候他不同意怎么办?谋划这么多年,难道还能就此停下来吗?” “不知道,但一切按照殿下分度的办就好了。” “现在宫中的情况如何了?东西都已经运回来了吗?” “一切都布置妥当,只等着找到人了。” “知道了,今天的行动还是不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走。” 两人说完就并肩朝树林深处走去。沈十三等那两人交换过信息之后,才弓着身子跟上去。 那两人的功夫显然没有沈十三精深,没有发现身后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九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他们走了大概一里多地,直接从地底下刨出一个半人高一人宽的箱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被抬着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走了,沈十三跳进先前埋箱子的那个坑里,仔细找了找,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留下,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闻到了点儿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是真的硝烟。 他蹲下去捻了一指土,放在鼻尖仔细的闻了闻,立即就明白了,那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火药。 火药是个稀罕东西,目前几大国,谁都没有用火药装备一支军队的能力,上了战场还是得冷兵器砍得血肉模糊。 大秦有一点儿储备,但那点儿储备就像蚊子肉,吃吧,塞牙缝都不够,不吃吧,那也是块儿肉。 这么一大箱子火药,不知道要用来干嘛,但肯定不是好事儿。 沈十三爬出坑,寻着那两个人的脚步跟了上去。 跟了两天,沈十三发现了些东西。 这两个人是属于一个团伙组织,一个团伙造反组织。 现任燕皇帝手腕喋血,大燕的内政一直很和谐,然而这次不知道是哪个作死的王爷或者皇子要造反了。 他跟了两天,默默的换了片林子睡觉。虽然不知道哪个皇子造反要找他,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他自己都还一身的屎,没有兴趣参与别人的内政。也不知道他就一个将军,既不是皇子也不是王爷,大燕的这个皇帝为什么对他的执念这么深,跟条狗一样咬着他不放。 各个边防卡得极其严苛,白天严,晚上更严,他换了好几个地儿,那一排排的精兵,他要是敢硬闯,当场就能把他戳成筛子。 硬闯不行,偷渡也不行,陆路不行,海路也不行,两方就这样玩儿猫捉老鼠,一玩儿就是半年个月。 沈十三想,回去一定要把刘放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算算时间,他的人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了,可都半年了,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这天沈大乞丐又跟一群乞丐坐在茶摊儿前晒太阳,茶摊儿上的消息传播得最快,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听,只能扮做乞丐蹲墙角。 往后回忆起来,这一段就是沈十三的黑历史,恨不得把写这段历史的人掐死的黑历史。 他蹲在墙角无所事事,那大摇大摆的模样不像是乞丐,像是来收租子的地痞流氓。 老板不敢惹他,还给他送了一碗茶水。 这人看起来贼像来闹事儿的,万一等会儿谁惹着了他,希望他看在这一碗茶的面子上,别砸他的摊。 沈十三看了一眼给他递茶的憨厚老板,弹了块儿碎银到他怀里。 他手劲儿没轻没重的,一块银子把老板弹得捂着胸口半天没缓过来,缓过来之后就更不敢得罪他了。 只听茶摊上一人说,“打了胜仗,现在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了。” 一人说:“那可不是,南楚连晋国一块儿端了,不打仗了,往后我们的赋税肯定没那么重了。” 沈十三一愣,豁地站起来,过去揪住说话那个人的衣领,“你说什么?” 他脸上黑黢黢的,厚厚的一层汗腻子把脸都糊住了,身上那个酸臭味儿简直能把他熏晕,一个乞丐比恶霸还凶神恶煞,力气又大得出气,怎么挣都挣不开,那人只好颤颤巍巍的说,“我说往后的赋税没那么重了。” 沈十三皱着眉,“上一句。” 那人凝神想了一会儿,结果被沈十三吓得不轻,一下竟然想不起来,还是旁边那个人小心翼翼的给他接了一句,“不打仗了,我们和晋楚的仗打完了,我们赢了!” 沈十三一激动,把抓在手里的人一扔,仰天大笑道:“哈哈牛逼啊!我儿牛……” 正笑得嗨皮呢,残存的理智让他住了嘴,他的笑声‘嘎’,一下停止了。 突然觉得有异样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一看,周围的的茶客都愣愣的在看着他发疯。 他也愣了片刻,然后一瞪眼,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帅的啊?” 长得帅的…… 帅的…… 的…… 不知名的角落里传来呕吐声。 这乞丐太恶心人了。 沈十三撂下众人,给他们留了一个心情很好的背影。 东南角,一个面不惊人的男人低声对同伴道:“我先跟上去,你回去找人。” 那人得令,回去搬人去了,而说话那人则是带了十来个人跟了上去。 秦晋楚燕打了一年多,终于算是打完了。 也不能说是终于。 对于这么一场大型的战役来说,一年出头的时间已经很短了,短到连沈十三这个沙场来去的老手都没忍住觉得沈度牛逼。 一不小心,笑得太大声了。 所以乐极生悲就是这么回事儿。 沈十三步伐走得跟六亲不认似的,其实心里知道,等会儿的确是六亲不认。 六亲不认识他。 被打的。 后面跟了队人,左甩右甩都没甩掉,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敲黑板,乐极生悲! 他晃到自个儿平时藏刀的地方,开始慢悠慢悠的刨着,从背后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在刨地瓜呢。 见着刀把了,沈十三也没动,就蹲在那儿,竖起耳朵听脚步声。 后面的人开始动了,他稳如泰山。 一丈。 三尺。 两尺。 就是现在! 寒光湛湛的刀猛然往上一提,在他黢黑的脸上反射出一道细白的光,随即一个空翻,面朝靠近他的那人,利刃破风呼啸而至。 那人反应迅速,弯腰躲过,双手划过一个太极图的形状,一掌往他腰际拍过去,同时大吼,“看清楚是谁了吗你就打!” 耶? 这声音耳熟。 这长相也耳熟,容他想想,这是……江蕴! 他的大舅子! 沈十三的刀在距离江蕴面门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顿了一下,他突然丢了刀,一脚踹过去,“大燕和大秦是有多远的距离啊?你们是爬过来的吗?” 江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欲言又止,终于止不住了,“你这模样,是和狗抢吃的去了啊?” 沈十三又是一脚,“还他妈好意思说?” 江蕴避身闪过,凉凉的说:“是你不好意思吧?千机楼在大燕有人,我三个月前就来了,愣是没找到你,你还挺能藏啊,让我找这么久。”沈十三确实很能藏,不仅是敌人找不到他,连自己人都找不到他,江蕴弄了张假文碟混进来,结果硬是这么久没找到人带出去。 “不能藏早就下去见列祖列宗了。”沈十三道。 江蕴道:“行了,先找个地方把你这一身洗洗,唔,你离我远点儿,好臭啊。” 江蕴租了个小院儿,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张曼兰早就得到消息,回来等着了。 由于沈十三的肖像挂在各大边防的出口,就算弄到假的通关文牒也没什么用,他那张脸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张曼兰跟着来给他做一张假脸,用少的代价混出去。 张曼兰来,唐勋自然也不会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基本上没什么作用,跟着江蕴一起也跑不掉,皇帝也就对他回国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十三看见张曼兰,伸了个头往小院儿里面看了看,“你也来了?江柔是不是也来了?” 张曼兰言简意赅,“怕危险,没让她来。” 沈十三默默点了点了,算他们脑壳还灵光,没有带来冒险。 他身上这股味儿真是闻一鼻子就再也忘不掉,张曼兰给他上人皮面具的时候他虽然已经洗刷干净了,她还是总觉得这人身上幽幽的在冒着嗖味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大燕不宜久留,一找到人,他们决定当天晚上就离开,他们的人马在这人留了不短的时间了,燕皇帝不可能一点儿都没发觉,还是早走早脱险。 沈十三瞅着唐勋怎么都不对眼儿,现在他只要看见姓唐的手就痒,看唐勋的时候眼睛里的绿光都要冒出来了,看得对方是直抽抽,拉着张曼兰连连说,“我就不该跟你来的,真不该来的。” 这眼神,恨不得活吃了他一样,忒吓人了。 夜晚关口要关,他们要趁着闭关之前离开,太阳一斜西,众人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暴力的敲门声,众人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是谁? 有谁会来敲这座院子的门? 还没等他们想出某种可能,突然‘咚’的一声,院门连着院墙都一并被推到,溅起一阵灰尘,十来个人被从外面扔进来。 江蕴一看,顿时沉了脸。 这些全都是在外面放哨的千机楼谍者。 小小的院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身着黑甲的大燕士兵提着冷冰冰的刀,冷冰冰的看着他们。 一个人从包围圈外走进来,“江大人,恭候多时了。” 来人年纪有些长了,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也有些多,但五官依旧端正,样貌之间和唐勋有三分像,面部表情强硬,一看就是霸道专横的主儿。 这人一点也不低调,身着大黄袍,胸膛绣着一条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不是唐宁又是谁? 他看向混在地方阵营里的唐勋,道:“多谢皇弟的消息,不然今日,皇兄恐怕就要将此人放走了。” 顿时,江蕴和沈十三都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些,戒备的看着他。唐勋心头一窒,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张曼兰。 她也是静静的看着他,眼中一派平静,没有质问,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像是在等着他说话。 唐勋只说了六个字,“不是我,你信吗?” 张曼兰淡淡点头,‘嗯’了一声。 顿时,紧紧拧在一起的心自己就松开了,他往张曼兰身边站了一步,看向唐宁,嬉皮笑脸道,“看见了吧,有人信我。” 他像个抢到糖果的小孩儿,迫不及待的炫耀着。 唐宁摇摇头,“真是朽木不可雕。” 唐勋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朝他翻了个白眼儿。 唐宁一眼也不想再看见他,道:“沈将军,江大人,张大人,你们是自己请呢,还是我来请你们?” 看见江蕴脸上表情的时候,唐宁愣了一下。 除了开先见着重甲精兵的时候见他的表情有点异常之外,然后就一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真是讨厌极了,他不喜欢看见这样的人,不喜欢看见这样的表情。 江蕴道:“陛下盛情邀约,本不该拒绝,不过,今日恐怕是不行了。” 唐宁道:“江大人搞错了,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 他打了一个手势,围住小院的士兵齐齐向前。 “看来陛下的还未归朝的大军是不想要了。” 并不是很重的一句话,却让唐宁瞬间寒了脸,让缩小包围圈的士兵们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你什么意思?” 江蕴不急不缓,“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意思意思。” 唐宁被耍了,一怒便要拿人,江蕴又在这个节骨眼儿道:“大燕出征的士兵还剩下了二十来万人,如今……是大秦的士兵了。” 唐宁明白过来,怒喝道:“无耻小人!” 江蕴道:“一般无耻,比你稍微好一点。” 盟军打了胜仗要班师回朝,江蕴的意思是,大秦士兵打完仗就恬不知耻的将刀剑对准盟友,俘虏了大燕士兵。 这种事情是相当无耻加卑鄙的,古往今来基本上没人敢做,不然是一定会被载史册,万古‘流芳’。 今日的盟友,如果往日变成敌人再打,那是一回事儿,可如果明明还在一起称兄道弟,你转头就把到架在我脖子上,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这种举动简称无耻下流,背信弃义。 指挥这种无义举动的皇帝,将来就算是胜了也会被万人唾骂,所以唐宁没想到刘放能做这种事。 江蕴道:“兹事体大,陛下可要仔细考虑考虑,是要你这二十万大军呢,还是要我们几个人的命。” 还没等唐宁说话,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震了三震,唐宁脸色巨变,猛然朝传来巨大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正是,皇宫的方向。 冲天的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浓烟滚滚上升,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那巨大的火势,看这样子,皇宫就算没有毁于一旦,也八九不离十了。 唐宁猛然抓过一个士兵,暴呵,“怎么回事?” 那个士兵一指都跟着唐宁,主子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回,回陛下,奴才,奴才不知啊。” 江蕴在一旁凉飕飕的说风凉话,“陛下,还不回去看看?后院儿的莲花台起火,要翻了你的天了呢。” 唐宁怒道:“把这几个人给朕抓起来!” 本以为至少会战一会儿,可没想到对方几人完全不反抗,任由他们五花大绑。 轮到唐勋的时候,士兵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唐宁,“陛下,十六王爷……” 唐宁的心情不好,“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并绑起来。” 唐勋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皇兄,从小我就没吃你的,一直都是你在吃我啊。”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头两年唐勋吃的是自己老爹的,后来唐宁一当政,为了保命,他就自觉离开了皇宫,这些年摸来的宝贝一大半送给他了,自己反倒没留下多少。 唐宁没理他,带了一部分人火急火燎的往皇宫赶,留了一部分人押送沈十三他们。 唐勋好歹是王爷,士兵没好意思给他上手镣脚铐,简单的弄条绳子把他捆了,而其他几个人都是各个重枷伺候。 半路上,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唐勋突然道,“要跑的话这儿最容易甩脱追兵,动手不?” 他说话一点都不避讳押送她们的士兵,顿时无数目光嗖的一下子,齐刷刷的落在他们身上。 他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能不跑吗。 众士兵只见前一刻还被捆住十六王爷突然跟变戏法儿似的,不知怎么就解放了自己的双手,顺手抄起旁边一个士兵大刀,劈头就对左边的张曼兰砍去。 ‘哐’一声,重枷被一劈为二,在极短的一瞬间内,张曼兰也同唐勋一样,一刀劈开沈十三和江蕴的重枷。 与此同时,隐匿在暗中的千机楼谍者一声喊杀,从外面开始攻击,助他们脱困。 四人一人提一把刀,杀出一条血路,等可以撒开丫子跑路的时候,连刀柄都是红色的。 他们的脚力一般人追不上,唐勋又熟悉这里的地形,半个时辰就将身后的追兵全部甩脱了。 逃跑是个力气活儿,众人靠着墙根略微休息了一下,等缓了口气儿,就直接朝关口飞奔。 唐勋的轻功最好,却吊在了最后面,在众人看不见的背后,一路上眼中的光芒几明几暗。 从张曼兰说了一句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问过他一句有关他是否是叛徒的问题。 这样的信任,饶是唐勋油嘴滑舌,也突然失了语,只能沉默的跟着。 临近边防的时候,远远的,大道上有数不清的人,一字排开将整条大路拦住,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四人及身后残余的十来个谍者脚步一窒,同时掉头往回跑。 然而,一转身却发现,身后的路也已经被堵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一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长街前后两队人马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四人包围在里面。 众人将刀横在胸前,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场血战。 包围圈缩到一定大小后,突然停了下来,一人上前,对着沈十三道:“沈将军。” 这个人,乃至这队人马,沈十三都不认识,沈十三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有屁就放。” 对方显然是没习惯沈大将军的风格,滞了一下才道:“沈将军,我们是来和您做交易的。” “交易?” 那人将手中到双手托起,突然上前。 他招呼都不打一声,沈十三条件反射,直接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那人捡刀爬起来,捂住胸口,道:“沈将军误会了,我是说,我手中这把刀,就是我要和将军做的交易。” 沈十三这才明白平白把人家踹了一脚,但他连廉耻心都没有,更别说愧疚心,道:“细说。” 那人道:“方才那场爆炸,沈将军看见了吧?唐宁已经赶回宫去了,我要沈将军用这把刀,宰了他,以及大燕的所有皇室。” 说到这儿的时候,张曼兰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唐勋。 他被看得缩了缩脖子,直摇头道,“看我做什么?我姓张,不姓唐。” 那人笑道:“十六王爷自小便不在皇宫,此事跟王爷无关。” 沈十三没有回答,显然是在思考。 那人煽风点火道:“沈将军,大燕皇室尽灭,这一块版图,不就是你们大秦的囊中之物了吗?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一统天下,将军不心动吗?” 良久,沈十三突然呸了一声,“你个不安好心的狗东西,当老子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呢,拿老子当刀使,还说得我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你们都有能力弄这么大场爆炸了,宰一个唐宁不就是个眨眼的事儿,偏偏要来找我,鬼知道你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呢,当老子傻呢。” 沈十三认出这个人了,就是半年前去树林里面搬火药的两个人之一,虽然样貌没看清,但声音和身形,他是认出来了。 那人解释道,“我家主子和唐宁有私仇,但是碍于身份,是不能亲自动手的,不然会被天下人戳脊梁,正好将军在这里,便请沈将军行个方便。 听说将军的夫人双眼带疾,我家主子寻了一味药,专治眼疾,如果将军愿意的话,杀了唐宁,这江山,这药,我家主子统统双手奉上。” “药?”沈十三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 江蕴道:“别听他瞎掰,千机楼都不知道的什么药,他说有就有吗,谁知道他家主子是哪方的缩头乌龟,连个面儿都不敢露,还大言不惭的的双手奉上江山,他怕被戳脊梁骨,我们就不怕了?” 说到底,也不是脊梁骨的事情,而是怕其中有诈。 仔细想想,这些人忙前忙后又是炸皇宫又是拦人的,结果什么都捞不到,好处都让他们得了,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那人道:“江大人,您想想,皇室都死绝了,你们若是这个时候发兵,只需要围城,城内的人就能缴械投降,届时我家主子就是想耍花样,又能做什么?沈将军怕背骂名的问题,完全不用考虑了,反正……将军身上的骂名也不少了,屠城都有过,还在乎区区皇宫?” 不得不说,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是一个靠舌头走天下的人才。 借着夜色,沈十三盯着那人的眼睛,良久,恶狠狠的说,“成交,你要是骗老子,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你把你剁成馅儿包包子。” 那人眼角一抽,打了寒颤。 江蕴也没再反对。 至于唐勋,完全不在沈十三的考虑范围之内,倒是张曼兰有些犹豫,“你……” 虽说他跟唐宁不和,但到底还是他的家人,大燕的整个皇室,就是他的整个家族,有人要屠你满门,怎么也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可出乎意料的,唐勋还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反而还催促张曼兰,“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他们都走远了。” 张曼兰微微拧眉,有些拿不准他这反应是真的还是装的。 一愣神的功夫,唐勋就已经走远了。 ** 燕皇宫。 唐宁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已经有大半被夷为平地,宫人侍卫们鬼哭狼嚎,不断有伤者被抬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被他抓住的那个宫廷守卫瑟瑟发抖,不敢直视他染上了一层血红的双眼。 一个害怕,话就怎么也说不利索,唐宁抽过一把刀,干脆利落的捅进他的肚子了,那守卫抽搐两下便没了生机,他又抓过一个守卫,“怎么回事?” 有了前车之鉴,那守卫噗通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回陛下,戊时初的时候,我们正在巡逻,宫中一直都很平静,可是突然平地里一声响。 我们回头一看,寿康宫不知道为什么炸了,奴才们赶紧去救火,可紧接着,翊坤宫,凤仪殿等多个宫殿不知道全都传来了爆炸声,奴才们赶忙去灭火救人,可是……可是……” 唐宁一脚踹在他的肩头,手臂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可是什么?太后呢?皇后呢?各个皇子呢?有没有救出来?” 那守卫连忙道:“十二殿下,八殿下,十三公主,十一殿下,还有皇后娘娘和几个娘娘都已经脱险了,现在暂时在德兴宫中暂避。” 皇帝眼前一黑,“太后呢?” 那守卫吞吞吐吐的,不敢再说。 最开始爆炸的就是寿康宫,火药是严禁的东西,他们基本上就没有接触过,火势太大了,第一波进去救太后的侍卫全都葬在了里面,而且他们发现竟然还会二次爆炸,就没有人敢进去了,就是这一犹豫,转眼整座宫殿都淹没在火海里了。 唐宁掉头就匆匆往寿康宫赶,却只看见烧得比太阳还红的熊熊烈火。 这么大的火,连建筑都看不见了,里面的人肯定早就烧成灰了。 “混账!混账!” “究竟是谁!”“宫中私藏了这么多的火药,竟然没有一个人查出来!都是饭桶!禁军统领呢!他死了吗?没死立刻给朕推出去砍了!” 一个小太监颤抖着跪下去,声音细细若蚊蝇,“回陛下,林统领是第一个进去救太后的人,没能出来……已经没了。” 唐宁一股邪火憋在胸中,怎么都发不完,像一头困兽一样在原地来回踱了几个来回,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好歹还没死绝,又匆匆的往德兴宫赶。 皇后劈头散发的带着一众嫔妃、皇子、皇女在德兴宫,正不知所措,突然看见皇帝大步匆匆的回来了。 她泪盈盈的迎上去的,“陛下~” ‘下’字都还没落脚,‘咣’一个大耳刮子就扇到了脸上,力道之大,半边脸顿时就肿得像小山一样,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朕封你为皇后,让你主持中宫,你就是这么主持的?宫中贼人横行你不知道,这么多火药你不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皇宫都被炸了你也只知道喊‘陛下’,皇后的头衔就是让你出入前呼后拥穿金戴银的吗?废物!废物!” 唐宁一连说了两个废物都难以平复心中的火气,一众嫔妃们有孩子的抱着自己的孩子、没孩子的抱着自己,缩在各个角落里面,生怕上去触了霉头。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你娘死了吗?还有什么大事?现在的事情还不够大吗?”唐宁一脚踹翻来报信的小士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二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那士兵被踹得滚了好几圈,停下来后重新调整姿势,跪在地下道:“陛下,那大秦的沈战带人围宫了!” “什么?” 唐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不说沈十三已经被抓了起来,就算是他逃了,他哪来的兵力围宫? 禁军都被炸死完了吗?皇城的驻军也凭空消失了吗? 天衣无缝的皇都布防,难道就是一堆垃圾吗? 那士兵重复了一遍,“沈战不知道哪来的兵,已经将九个宫门全都堵住了,正往里面杀来,去调兵的周统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回来,林统领也已经死在了大火中,禁军无人指挥,任那沈战在宫中来去自如,已经要杀到德兴宫了陛下!我们该怎么办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无数甲胄光亮的士兵鱼贯涌入,沈十三看了看这一堆人,道:“都聚在一起了?正好,也省的我再一个一个的找出。” 他连铠甲都没有穿,还是刚才那一身常服,提刀在别人的家里如入无人之境。 唐宁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问,“沈战!谁给你的兵?” 沈十三将刀挽了个花,神色睥睨,“凭什么要告诉你?” 唐宁突然就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唐勋,“唐勋,你这个叛国贼,你怎么有脸去见父皇!你……” 他突然顿住了,很多事情,好像就串联来起来,正想再说,哪知沈十三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一步上前,横刀一扫,他的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儿里,和他滚落的人头一起落在了地上。 霎时,德兴宫里响起一片尖叫声,有孩子的,有女人的。 沈十三听得耳根子疼,“闭嘴!” 他说话是真管用,哭声戛然而止,谁都不敢不闭。 “给你们一个自尽的机会,不想死的等着我找人来帮你们。”他道。 一个妃嫔突然膝行上前,拉住沈十三的衣摆,哭道:“沈将军!孩子都是无辜的,我们可以死,能不能给孩子留一条生路?” 那几个有孩子的妃嫔附和道:“请将军饶孩子一条生路。” 沈十三抬头看去,几个年纪不等的孩子都缩在角落里面,怯怯的看着他,干净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心软。 他们还不懂什么叫做死亡,就已经直面死亡。 “皇室里,哪怕一条狗,都不是无辜的。”沈十三挪开与孩子对视的眼睛,冰冷无情道。 “动手吧。”他转身出了德兴宫。生在皇室里面就是错,国家昌盛,你就享荣华富贵,国家衰败,则当以身殉国。 皇子皇孙的命运,本来就是和国运连在一起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果留下一两个,将来等孩子长大,走上复仇之路,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沈十三既然答应了,屠尽大燕皇室满门,那就是满门。 不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大秦帝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现在的一时心软,很有可能造成将来整个大秦帝国的崩塌。 盛世繁华的路,总有人要来奠基,一统天下的路,总有人要来背负血债。 这就是那个拦路人说的,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沈十三其实没费什么力,那拦路人给了兵,安排好了一切,他只要带头往前杀,挂一个名字,让天下人知道,这大燕是灭在沈战手下,就足够了。 第二日,大燕皇室一夜被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仅仅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天下,大燕内乱,臣子各自为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燕国一时哀嚎遍野。 这时,大秦皇帝表示,愿意将大燕纳入诸侯国,一时间,又是一片狼烟。 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 同意的,也就同意了,不同意的,基本上第二天就被发现暴毙在家中, 等不同意的死完了,就只剩下同意的了。 大秦迅速接管了燕国,用最快的手段将民心安抚下来,暂时由大燕原首辅监国,等待大秦分派人手下来接替国政。 山川大陆,四夷六合,历经百年,终于在元兴帝刘放手中,江山一统治。 回程用时三个月,沈十三归心似箭。以前打仗的时候一走好几年也是有的,这几年可能是年纪大了,老是会想家,以前回京于公于私都应该先进宫。 一来是京中没什么好见的人,也就是一个皇帝了,二来也是要述职。 刚踏进城门口,江蕴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不见了。 过了这么久,百姓们又见到了那个嚣张得闹市纵马的沈将军。 只不过速度太快,刚看清脸,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只看得到一个马屁股了。 总是觉得很神。 想当初沈将军跳江的时候,那是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啊,整条江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官船,长达一千多里的流域,一直捞了一个多月,耗费无数人力物力。 结果现在死在广陵江的沈大将军,活了。 不仅活了,还灭了人家一个国家。 众人感叹,跳个江都能跳出个天下归一来,要不说人家怎么能当将军呢。 江柔是在江蕴出发的时候知道沈十三还活着,一直苦苦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回家的时候。 沈度已经班师回朝,一家四口,一早就已经门口等着了。 街尾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光听这声,江柔就能够确定是沈十三。 只有他,才能把马骑得像要飞一样,马蹄声如同疾风骤雨。 一别近一年,沈十三发现儿子媳妇都变了些。 沈思看着是变了,但又让人不知道遍在了哪里,反正就像一个更加精致的瓷娃娃。 沈问拔高了些,脸硬朗了些,眼窝也深了些。 沈度…… 沈度脸上多了一条疤,没有邹平的那么长那么深,可纵横了小半张脸,依旧破了相。 经历过沙场的人,气质也要不一样些,原先给人稳重可靠的感觉,现在稳重中多了一丝锋芒和锐利。 至于江柔……瘦了。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精贵得很,稍微一不捧在手心儿里面养,她就要掉肉,让沈十三头疼不已。 沈十三翻身下马,谁都没来得及跟他说话,他一伸手就把江柔揽在怀里,“高不高兴?” 他说话一般简明扼要说重点,这句问的是,老子回来了,高不高兴。 他感觉怀里的人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他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觉得这情节跟他想象中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江柔爱哭,一般他要是蹭破点儿油皮,她都急得团团转,要是再受点儿眼中些的伤,保准哭得稀里哗啦的。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吧,但是按照她的思维来讲,这就是个生死大关。 不是应该看见他就直接哭晕过去吗? 不是他要这么想,是这事儿江柔真的做过! 沈十三一双手捧着江柔的脸,翻过左面看看,又翻过右面看看,结果只看到了一脸的笑。 江柔眼睛都是弯弯的,里面像住着星星有一样,“你在看什么呐,不认识了?” 沈十三有点儿纳闷儿,“没什么。” 以前吧,看见她哭就想她别哭,免得哭坏眼睛,可是现在吧,她真的不哭了,他心里面竟然有点儿酸酸的感觉。 不是醋酸,是心酸。 感觉自己不重要了。 “沈战?沈战?你想什么呢?都到家门口了出什么神啊?”江柔握住捧她脸的手,问道。 沈十三突然一惊,就醒过神来了。 妈的!想什么呢?跟个娘们儿似的。 沈将军迅速的收拾了自己那点儿酸唧唧的心情,搂着江柔,进门的时候感觉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等等! 都已经跨过了门槛的沈大将军又退了出来。 他退到大门口的三丈之外,看着脑袋顶上的那块‘荣国公’匾额,从灵魂深处开始怀疑自己,“我走错门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三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道:“这是你不在的时候,陛下封的。” 沈十三不在意官衔,只是点了点头,“沈国公?沈将军?我怎么觉得还将军顺耳点儿?” 顿时,众人的脸都憋红了。 江柔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沈度,有些艰难的开口,“那个,什么,其实你以后还是可以继续叫将军?” “啊?为什么?”沈十三一脸迷茫,有点儿缓不过劲儿来。 江柔再悄悄的瞟了瞟沈度,“因为……” 沈度突然捂住肚子,打断江柔,“爹,娘,儿子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个茅厕。” 沈十三很嫌弃,“拉个屎还要打报告。” 沈度以八百里体测的速度飞一样的跑了,让沈十三怀疑‘肚子疼’的他跑这么快,**会不会飚出来。江柔侧头看了见没沈度的影子了,才接着道:“因为爵位是世袭的,那时候陛下以为你……,小度的战报传回京的时候,陛下就将文昭告天下了,你还是将军,小度才是荣国公……” 沈十三逐字逐句的理解了江柔的话,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就炸了,“那你的意思是以后见了那个小崽子,老子还要行个礼? 卧槽!沈度,你给老子回来!” 江柔拉住他,干笑了两声,“也,也不是的,一家人嘛,没有那么多虚礼。” 另外两个见势不对,直接被吓跑了。 江柔摸了半天的毛,才把他的火气顺下去,然后宫里就来人了。 据说皇帝听说沈十三回来,专程把政务放在一边儿,等着他进宫,结果等了一会儿,听见人家直接回家了的消息,当时那个脸色啊,就十分的精彩。 李莲英见势不对,连忙让干儿子出宫来喊人。 沈十三的屁股还没落到板凳上呢,就被喊了进宫,顿时满腹不爽,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小福泉以前就是在皇极殿伺候的,那时候就熟悉沈十三,后来认了李莲英当干爹,在御前伺候的时间也多了。 见沈十三这臭脸,他就怕等会儿两人又掐起来,便替皇帝说好话,“将军,您落水那段日子啊,陛下天天都在皇极殿坐到天亮,有两回奴才进去添灯油啊,见着陛下在偷偷抹眼泪呢。” 沈十三心里哟呵了一声。 这厮长良心了嘛。 小福泉又道:“那时候满江都是船,满朝文武都说将军上不来了,就陛下不肯撤船,劳民伤财也要捞。” 沈十三在心里把满朝文武的记了一遍,准备找个机会打击报复。 小福泉再道:“后来三个多月了,将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些大人们说将军这样连个名头都没有,说要给将军办葬礼,灵位还是陛下亲手刻的呢。” 啥? 牌位都给老子刻了? 刘放,你可以啊! 小福泉看他变了脸色,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道:“那时候陛下刻了一个月,怎么都不忍心刻下最后一笔,弄得满手都是血泡呢。” 沈十三想了想,觉得灵位这个事儿大抵也不能怪皇帝,御史台那些言官烦得很,要不是不能打死,他早就打死两个摆在地上了,于是在心里别别扭扭的原谅了皇帝一回。 经过小福泉的不懈努力,到了皇极殿门口的时候,沈十三才总算和颜悦色一点了。 小太监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真是拿着太监的俸禄,操着太奶奶的心哟~ 李莲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沈十三一迈完云龙石阶的最后一格,他就躬身对皇帝道:“陛下,沈将军来了。” 皇帝放下朱笔,下来将沈十三前后左右看了两圈儿,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可以啊,被水冲一趟,给我弄了个大燕回来,早些年怎么没有多冲几回,不然我早一统天下了。” 狗嘴里面,就是吐不出象牙来。 沈十三本来就不是能忍的人,立即道:“知道我死不了还刻牌位,咒我呢?” 皇帝唰的一下看向小福泉,吓得小太监连连摇头。 他不敢当着沈十三的面儿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只能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那么皇帝也就以为是江柔说的了,毕竟沈十三是已经回过家的人了。 皇帝果然这么以为了,勉强放过了他。 沈十三道:“到底有事儿没?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皇帝连连叹气摇头。 真是嫁出去的……娶了妻的男人,泼出去的水啊! 以前进宫都要留到半夜,自从娶亲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还有事儿没有,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男大留不住!留不住哟! 皇帝说:“我听说你在大燕当乞丐来着?” 沈十三当场表演了一回什么叫做翻脸比翻还快,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道:“江蕴那个长舌八婆!” 皇帝摆手,“哎,别这么说人家,人家也是循公述职,没什么,乞丐也没什么丢人的。” 然后,皇帝就听到了一阵手指节被捏得嘎吱嘎吱响的声音,以及看到了沈十三一脸‘我马上要打你了’的表情。 他识相的住了嘴,“好了,不说这个了,来说公事。” 公事要说的还挺多的。 莫名其妙的多出一股势力,完全是送了大秦半壁江山,这股势力找不出来,晚上还真是睡不着觉。 沈十三就被拉着分析了半天,分析到天都黑了,虽然最后也没分析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好歹皇帝愿意放他回家了。 江柔晚上摆了酒席,张家,江家,还有方家都在,就等着沈十三回来吃饭,算给他接风洗尘。 酒菜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主角从宫里回来了,江柔还跟着民间的传统,弄了个火盆给沈十三跨,说是可以去除霉运。 沈十三没拂她的意,老老实实的跨了个火盆,大家都坐下来违着大桌子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问题,纵然旁边坐的是长舌八婆江蕴,对面坐的是想一拳打死的唐勋,沈十三也隐约觉得有点儿温暖起来。 遥想从前,战事告急的时候,年都是在军队里面过。 今天还大年三十,明天就要提刀上马,什么生辰啊,中秋啊,端阳的,从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更别说今天这种根本就不是什么日子的日子。 大桌子坐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人,每个人都在笑着,看着还挺让人开心的。 除了个个儿都像跟他过不去,挨个儿的灌他的酒,他今天心情好,来一个喝一个,最后还是灌酒的先受不了。 宴席罢了,男人有男人的玩儿法,女人有女人的玩儿法。 沈十三去尿了个尿回来,正好撞见唐勋也在往茅厕赶,眼见着就要吐出来了,他一步上前,将茅厕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唐勋又想吐又想尿,都要哭出来了,“大哥,你站着茅坑不拉屎是什么意思啊?你让一让行不行,我憋不住了,等会儿吐你一身多难看啊。” 沈十三抄着手臂整好以暇,“不嘚瑟了?刚才不是挺横的吗?” 唐勋连连认错,“你最横,你最横行不行,快让让。” 沈十三道:“让也行,回答两个问题先。” 唐勋憋得蛋都疼了,“祖宗,你快问吧,动作快点儿的。” 沈十三道:“在关口拦路让我屠了燕皇室的,是你吧?” 唐勋愣了一下,随即苦着一张脸,“大哥,用用茅厕而已,不用这么抠吧,我又不是不给你冲干净。” 沈十三道:“在你家德兴殿的时候,手快了点儿,唐宁话还没说完我就把他给削了,后来一想,后悔手这么快了。 他想说的是你自己灭自己全族,丧尽天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四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唐勋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沈十三怔愣了一下,心想:不是‘话可以乱说,饭不能乱吃’吗? 然后道:“千里楼做事是最严密的,连江蕴混进大燕这么久都没有被找到在哪里,偏偏就是要走的时候被唐宁堵了个正着,肯定有内鬼,思来想去,就你嫌疑最大。 你就是要拦住我们,让唐宁对我不客气,到时候你让人拦住我的时候我答应下来的可能性要大些。 我说我怎么在大燕流窜这么久都没被抓到,你家的政府再垃圾,也该有个限度吧,现在一想,多半还应该对你道声谢了。 有次我在树林里面见着两个人在搬火药,他们口中说‘殿下。’我当时还在纳闷儿,到底是哪个王爷皇子起了狼子野心要造反。 后来我杀尽了大燕的皇室,皇子王爷一个没留,就剩下了个十六王爷,你说,这个‘殿下’总不能丧心病狂到让人连自己也杀了吧。 ‘身份特殊,不便动手,不然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我开始还以为是杀人满门要被人戳脊梁骨,但后来一想,这说的是十六王爷啊。 唐勋,你够可以的啊,我都没你狠。” 找人杀尽自己六族内的所有亲戚,还有比这更狠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勋已经不再捂嘴,不再要吐不吐的样子,双腿也不扭成麻花了,看起来,也不急了。 脸上的神色正经得不得了,完全看不出平时嬉皮笑脸,怂怂包包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身上这才有了该在王族身上看到的气质,月光打在脸上就更显得他冰冷无情,“各取所需,沈将军又何必将它说出来。” 沈十三道,“我也不是非要说出来,是怕有一天你发了疯,把张曼兰也弄死了。” 张曼兰。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神色稍稍暖了一点,道,“除了喜欢张曼兰,我做的所有事都不是无缘无故,你不必担心我是个杀人成狂的疯子。” 沈十三沉默了一会儿,总结道,“我见过城府最深的人,也不过一个你了。” “你慢慢吐吧。”说完,他侧身让开茅厕的大门,准备回到酒席上。 已经要走出院儿,唐勋喊住她,“等等。” 沈十三停脚侧耳。 等了很久。 “别告诉她。”唐勋干涩道。 沈十三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唐勋,不是三五不着调的那副样子,也不是冷漠狠辣的样子,他脸上微微带了点儿哀求,“别告诉她,我……” 张曼兰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她的手上绝对不沾亲人的血。 一个不只是嬉皮笑脸的唐勋,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的唐勋,她…… 他做的时候毫无内疚,也无所畏惧,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他,无所谓,可是他害怕张曼兰鄙弃他。 布置这么多年的局,他原本就是准备自己动手,如果不是张曼兰,根本就不用沈十三。 背负天下骂名,对他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得知沈十三在大燕的消息,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机会,来了。 沈十三‘嗯’了一声,然后走了。 身后,突然传来唐勋匆忙跑进茅厕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声巨响的‘呕~’ 听这动静,沈十三估计着,能把隔夜的屎都吐出来。 虽然没有沈十三估计得这么夸张,但今天吃的都吐得差不多了。 酒是江柔刚进府的时候酿来埋在揽月阁的了,现在她的几个孩子都这么大了,酒也越来越醇了。 别说,劲儿还挺大。 唐勋吐得嘴里都冒苦水了都还想吐,实吐得没力气了,也不嫌脏,就靠在茅厕的墙壁上闭眼休息。 唐勋从来都不简单,甄临风杀了他的小师叔,他嘻嘻笑着,也能借助秦燕两国之力报了私仇。 他恨整个大燕皇室,就能装着无辜断送了他的整条血脉和整个江山。 他喜欢张曼兰,就能没名没分,没希没望的等她回头看一眼。 他只是很能忍。 一桌酒席到最后,个个都喝得醉醺醺了还不愿意散。 特别是这几个男人。 江蕴拉着沈十三行酒令,沈十三去拉着江父喊兄弟,基本上就没有神志清楚的了。 张曼兰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唐勋,想了想,他从刚才去了茅厕就没有回来,就去茅厕那边找人。 她在门口喊了两声,唐勋在里面叽里咕噜不知道应了两声什么,活像是把头扎进茅坑里面了。 张曼兰怕他淹死,喊了个小厮来把人抬出来。 但那小厮力气不佳,出来对她说,“张大人,唐公子穿着裤子呢,要不您进去扶他一把吧?不然就只有等着女才去喊人了。” 张曼兰一听穿裤子了,就说,“没事,你去忙吧,我自己把他弄出来。” 小厮怕她一个人扶不动,也跟进去准备搭把手。 结果一进去,正看见她弯腰直接把一个死沉死沉的男人像抗麻袋一样扛在肩头上。 我了个乖乖,一百来斤呢!她看起来还挺轻松? 那小厮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只要喝了酒,一百多斤的人能瞬间变成两百多斤的猪那么沉,唐勋跟一滩烂泥似的,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真是怎么都扶不起来。 结果人家一个女人跟拎小鸡仔一样就拎起来了。 惭愧惭愧! 不由自主的,他捏了捏自己的肱二头肌,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儿,顿时泄气得不行,张曼兰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儿的时候多练练就有了。” 那小厮赶忙低下头,“哦。” 太打击人了! 唐勋这个状态,今天是嗨不动了,张曼兰准备直接带他回去了。 但是走之前,得去给江柔打声招呼先,于是他扛着人去了正厅。 江柔硬是把头抵在人在方小槐的肩膀上不肯下来,沈十三还在拉着岳父喊兄弟,其他的人也是一百个人一百种醉态。 张曼兰找到了江柔,万幸她还是清醒的。 她说唐勋喝醉了,就不多留了,江柔想留她,但她明天早上还要上朝,朝服还在家里,明天早上再回去换就太麻烦了,于是就招呼了张曼兰和张佑安回家。 张佑安年纪不大,却挺贪杯,也是喝得醉醺醺的,要靠张姚氏扶着走。 张姚氏倒是清醒,她看张曼兰打算直接扛着唐勋走,就道:“曼兰,小唐是男人,多少给他留点儿面子。”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难看了…… 张曼兰懂了,于是改抗为抱。 公主抱。 张姚氏:“……” 张曼兰也是无辜了,要是背的话,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大家都醉得差不多了,见有人走了,也开始陆续告别,江柔本来说家里有空房的,留他们在家里住,但是这些人竟然一个都不愿意留下,也真是了怪了,她只能一个一个的送走。 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江柔才回来看自己家的这几个。 连沈思都不省人事,简直是没眼看。 本来小孩子是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的,但是这个鬼灵精,根本就看不住,一会儿又偷喝一小杯,一会儿又偷喝一小杯,积溪流以成江海,最后自己把自己灌醉了,现在正趴在沈度腿上呼呼大睡。 她先把这个小的抱回去,给她擦了脸洗了脚,抱上床盖好被子,又出来收拾剩下的几个。 沈度要好一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就喊醒了,道了一声‘儿子告退’便自己踉踉跄跄的回房休息了。 估计今天晚上是不会洗脸洗脚的。 沈度就比较严重了,基本上跟唐勋是一个状态,他是个大孩子了,江柔也背不动他,只能喊来郭尧把他送回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五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十三就更厉害了,不仅江柔背不动他,连小厮也背不动他,最后是两个人合力抬回房间的。 把人放下后,江柔看那两个小厮,见他俩的腿都在发颤了。 她给他脱了鞋子,细细的给他擦了脸擦了手,把拾掇干净,自己才洗漱了睡上去。 他真是醉得不轻,半点儿都没有醒来。 江柔没吹灯,趴在他胸膛上,认真盯着这张脸。 好像又黑了些,除外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化。 这近一年来,每天晚上都在做梦,唯独这次是真的。 她也小酌了两杯,瞧着瞧着就生了困意,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半夜,做梦梦见了有个人玩儿命一样在追她,她怎么也跑不快,最后一蹬腿,惊醒了。 蜡烛已经燃过了,周围一片漆黑,连个烛火的火星子都没有,她一惊,心脏都瞬间停跳一拍,下意识的摸旁边的床位,生怕摸了一个空。 好在。 是有人的。 她睡不着了,爬起来坐着,什么都不干,就盯着这个人,一坐就是一晚上。 第一缕晨曦破窗而入,她才回过神来。 沈十三昨晚喝多了,今天醒得比较晚,不过今天不用上朝,皇帝说他立了大功,给他一个月的休沐。 简直是天大的恩赐,以前求神拜佛都求不来。 早上起来江柔正在找什么东西,半天也没找到,他便问,“你找什么呐?” 江柔听见声音,知道他醒了,便道:“找耳坠子呢,去年娘送我的,也不知道被我放到哪里去了。” 沈十三掀了被子起来,问,“长什么样。” 江柔道:“样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坠了一颗豆子大的绿翡翠。” 沈十三低头一看,一眼就看到一对豆子大的绿翡翠,就在妆匣旁边,他递到她面前,“是这个吗?” 江柔惊喜道:“就是这个,瞧我,硬是半天都没找到。” 沈十三狐疑道:“就在妆匣旁边,没看到吗?” 江柔刀:“可能是没注意。” 沈十三这才注意到她脸色不好,眼底下也一大块青黑色,“昨天晚上没睡好?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柔道:“没有啊,睡得挺好的,可能是昨晚喝了点儿酒。快些去洗漱吧,该吃早饭了。” 沈十三嗯了一声,把自己洗漱干净,心里却在愁,她这眼睛是越来越严重了。 早饭过后,他要写一份文给皇帝,主要内容就是讲述他一个人是怎么应用灭掉大燕的。 明明可以口述,非要写下来,这些规矩也真是烦得很。 一进房就惊呆了,他把郭尧喊过来,指着墙上那面‘怀远将军府’的匾额问,“这是怎么回事?” 郭尧道:“陛下追封……封您为荣国公的时候,这块牌子就被换下来了,夫人舍不得丢,就让我挂到房来了。” 沈十三不是很理解,“换了新的这块就丢了,挂在房做什么,不伦不类的。” 郭尧想起这些日子,不由自主的感叹道:“将军不知道,这些日子,夫人过得不怎么好,她也不说她难过,就是经常在房个对着这块牌子一坐就是一天,连采香想起将军都哭过好几回,夫人硬是一滴眼泪都没见着掉。 陛下以为将军没了,亲手刻了灵位送过来,当天晚上就被夫人砍了当柴烧了,葬礼是朝中百官说要给将军一个安宁,逼着陛下办的。 那天陛下派人来府里挂白幡,都挂了一半了,夫人听着声音从房出来,我从没见过夫人那么凶的样子,她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自己一个人搭着梯子,把白幡都扯下来,点了一把火烧了。 后来陛下连同好多大臣都来了,陛下让夫人别胡闹,那些大臣指责夫人凶悍,让将军死了都不安宁,夫人就一个人挡在门口,把那几个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话说得可毒可狠了,骂得几个大臣嘴都张不开。 后来陛下不能见着大臣被骂得太难看,他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不然大家脸上都难看,就帮着说了两句,夫人就和陛下吵起来了,差点没被罚板子,陛下念及将军,也没罚,不过那天陛下是被落尽了面子,本来是想让众人脸上都过得去,结果连自己脸上都没过得去。 人人都以为将军没了,不怕将军怪罪,连属下也这么觉得,只有夫人天天守着将军府,坚信将军还活着,谁只要在她面前提您没了,她就能立马翻脸,说实话,那样子挺可怕的。” 郭尧说完,抬头去看沈十三,只见对方仰头盯着墙上的那块牌匾,目不转睛的,也不知道这么长的话他到底是听了还是没听。 郭尧跟着站了一会儿,问道,“将军,您都回来了,这匾要取下来吗?” 沈十三道:“不了,让它挂着吧。” 郭尧退下了,沈十三再看了一眼那匾,叹了口气,坐下来写文,刚提了个笔,外面就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江柔,道:“进来吧。” 结果进来的沈问。 今天早上吃饭都没见着他,江柔说是昨天晚上醉得太厉害了,让他多睡一会儿,他也没在意。 沈问在桌前站了一会儿,也不说话,并且脸色越来越难看,沈十三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下去了,就问,“什么事?” ‘事’字落脚,没想到这孩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反倒把沈十三吓了一跳。 沈问从小挨的打最多,其实骨子里是最叛逆的哪一个,挨打的时候什么软话都说,等你打完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十三让他跪了这么多次,其实自己心里知道,从来就没有让他服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跪过。 这一下子,说实话,沈十三有点儿方。 他镇定了片刻,问,“又犯什么错了?” “爹,我错了。” 不用仔细听,就能听到颤抖的尾音,还有哽咽。 沈十三的心往下沉了沉。 狗日的! 这么诚恳的认错语气,他该不是把皇帝的儿子杀了一个吧? 沈问调整了一下情绪,道:“那天在广陵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爹也在,我……” 沈十三松了一口气。 嘿老子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这会儿知道错了,当时跳下去的时候不是挺痛快的吗?” 沈十三就是嘴上喜欢逞能,逮着小辫子就不愿意放人,可不知道这一句怎么就把沈问刺崩溃了,他噔噔噔跑过来,在沈十三脚下重新跪下去,抱着老爹的双膝,哇的一下就哭了。 刚哭了一声,想起沈十三不喜欢男人哭哭啼啼的,又想把眼泪收回来。 可这事儿吧,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眼泪不是你想收想收就能收。 硬是憋着的后果就是把自己憋得脸色青紫还直抽抽,像发了羊癫疯一样。 沈十三也没明白他的心路历程,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里面到底是怎么山路十八弯的,乍一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这儿子得了什么怪病。 连忙大喊,“郭尧!叫大夫,去太医院叫太医!郭尧!” 这急吼吼的语气和贼大的声音,把江柔都招来了。 她急匆匆的跑进来,正看见沈问趴在沈十三膝盖上,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然后就见着沈十三伸手去掐孩子的人中,嘴里面还在急喊着让郭尧叫大夫。 沈问本来是在哭的,结果被他这一手整懵了,哭都忘了,愣愣的让他老爹掐人中。 沈十三见沈问脸不紫也不抽抽了,才试探着松了手,眉头拧得死紧,问,“生什么病了?怎么没找人来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六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一听这句话,刚平静下去的心又翻腾起来,他爹这一句关心,他就想到自己以前多么混账,此消彼长下来,顿时就觉得自己是个混账中的混账。 终于忍不住,抱住沈十三的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沈十三这才懂了这崽子是要哭。 沈问没敢没完没了,发泄两声就收了风,抽噎着道:“爹,我以后好好读,好好练武,好好听话,再也不混蛋了。” 沈十三颇欣慰,“你还知道自己混蛋,那就还没有彻底混蛋。” 沈问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我以前总觉得你不喜欢我,家里老是我挨打,沈思偶尔就吼一两嘴,哥哥连吼都没吼过,我总觉得自己是捡来的,现在才明白是自己太浑了,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十三没明白这儿子怎么突然就开悟了,在他看来,保护妻子是他的责任,是天生就该做的,儿子要是有生命危险,他就该拿命去换。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想法,他自己都不明白,但是就是存在。 虽然不明白,但是人家诚恳改过的时候不能泼冷水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就道:“你真是想太多,沈思要是像你这么浑,她就是个女孩儿也要挨打,我没吼过你哥? 你去问你娘,你哥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现在为什么不吼他?因为他让我省心啊,你要是也让我省省心,我何止不吼你,我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江柔为了证明沈十三没说谎,补充道:“你哥哥小时候比你惨多了,八岁的时候你爹骑马,他就被丢到马车外面追马车,踏月跑得那是多快啊,每追一次下来就要掉半条命。 犯错的时候挨打一样不含糊,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皮,现在长大了呀,才算是解脱了。” 说着还轻轻的瞪了沈十三一下,结果对方一句,“严父出孝子”就把她给抵回来了。 沈问垂着头,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愚昧,闷闷的问,“爹,这几个月,您没受苦吧,都是儿子的错。” 不由自主的,沈十三就想到了那段不得不把汗腻子存在脸上的岁月,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赶紧挥手把沈问赶走,别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午,杨嘉许也来了。 这货是直接光着膀子来的,上半身的衣服都脱了,直接从司马府一路走过来的路上不知道引了多少人围观。 这是盛京这地儿的风俗,你要是哪个那儿请罪,若是打着光膀子去,就是一个任君处置的意思,就算是对方把你弄死了,家人也多说不出来一个字,官府都不管。 他那做大司马的老爹也来了,远远的跟在他那不听话的儿子后面,脸色相当难看。 本来救命之恩,是该报一报的,沈十三被冲走的罪魁祸首也是因为他儿子,实在是想出口气,也忍了,可这样光着膀子来,是不是过分了些。 其实想也知道沈十三是不可能打死杨嘉许的,但杨司马气就气在,他管不住这个儿子。 换句话说,就是他都没这待遇,他要是为了救杨嘉许而被冲走,说不定这混账儿子回家就要办一场庆功宴。 他也不知道上辈子是遭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了这么个讨债鬼。 你想想,自己养的儿子对一个外人都比对你这个亲爹亲热,你脸色难不难看? 杨嘉许丝毫没有考虑他父亲的感受,见到沈十三直接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也是跟沈问一样,先来了一套诚恳真挚的认错,然后要听凭沈十三处置。 虽然没有哭,但是诚意是实打实的。 他浑惯了,哭不出来。 沈十三也没打算把人怎么样,他跳下去也是为了救自己儿子,杨嘉许只是顺带。 江柔赶忙就上去打圆场,要留人下来吃饭,哪知道这姓杨的小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就要认沈十三做干爹。 沈十三才不想多这么个干儿子,自己家里两个就已经够呛了,于是一口回绝。 杨嘉许的态度坚决,沈十三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甚至声称只要沈十三收他,他改姓叫沈嘉许也是可以的。 沈十三默默的念了一遍沈嘉许,由衷的夸奖道:“还挺好听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司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生怕沈十三硬生生的把自己儿子变成他儿子,赶忙上来搅和,“沈将军,小孩子不懂事,随口胡说的,将军可别放在心上,这次将军救了小儿,实在是无以为报,特地带了些诚意来,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希望将军不嫌弃。” 跟沈十三攀亲是好事,可也要看是什么亲。 他这个儿子本来就不向着他,要是真认了干爹,估计以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到时候亲没攀成,再搭进去一个儿子,就得不偿失了。 沈十三看了看他‘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绿松石串成的项链,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的缎盒,纯金嵌珊瑚的护甲,双耳同心白玉的莲花佩……以下省略若干。 皇帝出手都没有这么阔气的。 “不嫌弃。”沈十三一个眼神儿,郭尧就立即上前,半点不含糊的全收下了。 杨嘉许倔强的插嘴,道:“义父今天不同意,我就不起来。” 沈十三道:“你都叫义父了,我能不同意吗?” 杨嘉许瞬间一蹦三尺高,义父义母叫得亲热得很,杨司马的脸色更难看了。 东西都收了,你怎么还收干儿子? 沈十三则是十分得意。 看吧,收了东西就办事,够给你面子了吧? 江柔简直没眼看,悄悄扭了扭沈十三的手臂。 沈十三:“你拧我干嘛?” 江柔:“……” 还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笑。 杨嘉许得寸进尺,“义父,你说沈嘉许好听,要不我就该叫沈嘉许吧。” “胡闹!”杨司马忍不住了,对儿子吹胡子瞪眼睛。 杨嘉许根本不怕他,很大逆不道的顶罪,甚至还翻了一个白眼儿,“我改名字是我的事,关你屁事。” 沈十三打断他们俩,“行了,我家族谱上就俩混蛋小子加个女儿,我可不想再搭一个了。” 杨嘉许的神色萎靡了下去。 杨嘉许浑是浑,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傻。 都以为他是因为想跟自己的爹赌气,才硬要认沈十三当义父。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不全是。 沈问一开始就存了远离他的心思,这结都还没解开,结果因为他,沈十三又差点儿没了。 虽然最终的结果,人是回来的,但沈问心里肯定有个疙瘩。 沈问不是那种迁怒的人,可这个疙瘩是他自己都不能控制的,因为他说不定连自己都不会原谅。 认了沈十三做义父,只要沈十三认可他,时间一长,甭管沈问再怎么硬,都能给他磨圆了,还能顺便气死杨司马大人,一举两得。 杨司马是真的差点儿被气死,回了家抄起一根藤条劈头就抽了杨嘉许一下。 杨嘉许反应过来,直接夺藤条反抽回去。 下人们都看习惯了,都默默的低着头,假装自己没有长眼睛。 周氏眼见着杨司马被儿子打了一下,训斥道:“我真是不该生下你,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世界上哪有打爹的儿子?你爹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来气我们的吗?” 杨嘉许看见周氏装慈母的样子就犯恶心,一下把手中藤条对着她的面门甩过去,周氏不防,差点儿被戳瞎一只眼睛,靠在杨司马怀里嘤嘤嘤的哭。 杨嘉许嗤道:“装什么装柔弱善良,装得再像你也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七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司马是真的怒了,再也不纵容这个儿子,让下人把他绑了起来,儿臂粗的藤条足足抽了五十几下才算完,然后把人送到宗祠里面去跪祖宗,从外面锁了门,扬言要他跪倒知道错了为止。 可当天晚上,还没到子时,杨司马就先坐不住了。 杨嘉许被抬进祠堂的时候就一副出气多进气少、马上就要过去了的模样,现在虽然不冷,但夜里风一吹,还是凉飕飕的。 那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要是再跪出什么毛病来……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杨司马觉也不睡了,干脆就披衣起来,去祠堂看一看,要是他肯认错的话,此事就算了。 祠堂里面冷冷清清的,长明灯永远都亮着,灯光给森寒的夜带了些温暖,看起来没那么凄凉。 杨司马开了锁,进去一看,却见祠堂里面空无一人,祖宗牌位下面的那个蒲团上,除了鬼,连根毛都没有。 这小子逃了! 祠堂的墙这么高,连个板凳都没有,他到底怎么翻出去的? 杨司马火冒三丈,正准备出去找人的时候,一转头,正看见一个人举着一根大棍子朝他头上砸来。 那人不是他的混账儿子又是谁? 因为太过震惊,一下子忘了反应,‘咚’的一声闷响,脑袋一疼,眼前就开始一阵一阵的发黑。 昏迷之前,他看见杨嘉许甩掉了棍子,不慌不忙的走了,甚至还冲他哼了一声,丝毫不担心他这个爹被一棒子打死了。 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养条狗都知道冲他哼唧哼唧冲他摇尾巴,养这个儿子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床上了,往窗户外面一看,天光已大亮,杨司马问,“嘉许呢?” 周氏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道:“不知道,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不知道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可别出点儿什么事。” 杨司马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死不了,去荣国公府找找吧,多半在那里。” 周氏一听荣国公府,眼神就变了变,但是很快就掩饰好,不动声色的说了声,“是,这就去。” 杨嘉许真的就在荣国公府,杨家带人找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成功用背上的五十多条鞭痕收服沈问。 享受完沈二公子的上药服务后,像大爷一样霸占了人家的床,并单方面的宣布他要住在沈府。 杨家的下人当然请不回去这一尊大佛,还是只有杨司马亲自出马。 “杨嘉许!我以前是太纵容你了,你今天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 有这么一个儿子,杨司马觉得自己迟早会气出心脏病来。 杨嘉许理都不理他,纠正他道:“我姓沈,麻烦你叫我沈嘉许。” 杨司马昨天晚上被敲出来的青包瞬间剧烈疼痛起来。 怎么办?要气死了! 沈十三和江柔都在家,听闻前院的闹剧,就出来收拾烂摊子。 这个时候,姓杨的爷俩一触即发,眼看又要打起来了,杨嘉许倔强的盯着杨司马:“你现在才想起来管我?晚了!” 杨司马气得嘴唇直发抖,顺手抄起个什么东西就要砸下去。 江柔连忙上前,“司马大人,息怒,别冲动,这烟炉子可是铁的,人要是挨一下还了得。” 杨司马抖着手把烟炉子放下,满脸的无可奈何,感觉人都瞬间老了十几岁。 沈十三在旁边越看越乐呵,看着杨司马就像看见了自己以前被沈问气得肝儿疼的样子。 终于有人比他更惨了,爽快! 江柔瞪了一眼恨不得变一把瓜子儿来磕的沈十三,无奈对杨司马道:“司马大人,孩子就是喜欢聚堆,嘉许要是喜欢,就让他在这里住上几天,我让小问帮你劝劝,万一他听进去了呢。” 杨嘉许听江柔帮他就更来劲的,“我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你管不着,我就是要住这儿,一辈子都不去你那个房子。” “沈夫人,您看看,您看看这是个十几岁孩子说的话吗,真是不知道遭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孩子。” 杨嘉许冷冷的回嘴,“你造孽的不是生了我,是娶了周氏。” 杨司马怒道:“放肆,那是你娘。” 杨嘉许连脏话都飚出来了,“鬼的个娘,老子才没有这个娘。” 杨司马还想骂,被江柔给拦住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头上,沈战还是将军,沈度又顶了荣国公的爵,这一家人他惹不起,也不能得罪太狠,再争执也没有结果,就只能道:“那小儿就麻烦将军和夫人了,我改天再来接他,希望不会给二位添麻烦。” 江柔客气道:“司马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我送您出去吧。” 杨司马点点头,垂头丧气的走了。 两人一直无话,即将要把人送出门口了,江柔突然道:“司马大人,嘉许为什么对他娘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杨司马道:“不知道啊,这孩子跟他娘就像上辈子结了仇一样,我一帮他娘说句话,他就恨不得吃了我。” 他没说实话。 前面四个字,没说实话。 江柔想了想,还是将面子先放到了一遍,意味深长道:“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顽劣,司马大人为什么不相试着相信嘉许呢?” 杨司马一惊,猛然抬头,随即就意识到杨嘉许胡言乱语的话也对江柔说了,便道:“不可能的,当娘的哪有这么狠心,小孩子谎话连篇,听听就算了,哪里当得真呢?” 江柔知道怎么说这位大人也是听不进去的,就没再多言讨人嫌,直接把人送到门口,就折转了回去。 有些人他不是不知道真相,是真相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揭开那块遮羞布,他们却出于伦理、偏见、以及各种主观意愿,不想揭开那块布,执着的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事实。 自欺欺人的人,多说无益。 江柔回去的时候,那两孩子已经走了,只有沈十三还在等她,她忍不住的抱怨道:“这个杨大人啊,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沈十三道:“自己的事情都还操心个没完呢,少去管别人的闲事,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 江柔戳戳他的胸膛,“那可是你红口白牙认下来的义子啊,总得负点儿责任吧。” 沈十三哼了声,没说话。 当天下午,听说杨嘉许在太学里跟同窗打架了。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他把同窗给打了。 起因就是他上学的时候宣布过一次,从此以后他叫沈嘉许,谁喊杨嘉许就揍谁,他是上午说的,结果那个倒霉的小伙子下午就忘了,因此挨了一顿揍。 听说是某个御史的儿子,文人的笔杆子最厉害,言官的笔杆子更是厉害他妈给厉害开门——厉害到家了。 杨司马因此被御史台参了个满面桃花开,从教子无方扯出他无心教育,有心危害下一代,养坏了国家未来的根基,最后差点儿没给他治一个谋逆造反的罪名。 这父子俩的关系从此更加紧张。 沈十三对这些不感兴趣,反正杨嘉许住在沈家,他只管给一碗饭就行,要钱的时候呢顺手给两个,就算是尽到了义父的责任。 他最上心的还是江柔。 最近他发现江柔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晚上不睡觉,就坐着看他睡,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晚上,连眼睛都不闭一下,厉害得沈十三是直想给她鼓掌。 经常他半夜起夜,一睁眼就看见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好悬没给他吓得直接尿床上。 问过她好几次,江柔老是说睡不着,起来坐会儿就好,让他自己先睡。 他的个亲娘嘞,我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你,你睡得着吗? 反正他是睡不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八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一天天的晚上不睡觉,精神自然也不怎么样,几天下来就一脸菜色,眼圈比锅底的煤灰还黑。 沈十三终于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去太医院问药。 往常都是找方院判,但今儿个方院判进宫了,听说是皇帝的腰子出了点儿毛病,沈十三决定给江柔拿完药进宫去探望一下皇帝的一对儿腰子。 他言简意赅,“晚上睡不着,你看着开两剂药。” 方小槐看了他一眼,道,“将军面色红润有光泽,精神也尚可,看起来不像晚上睡不着的样子?而且我主要看女子的,将军怕是走错路了吧?” 沈十三道:“不是我,是江柔。” “江柔?”方小槐反问了一句,也不等人回答,就提笔写药方,看样子像是江柔在她哪里看过很多次病了一样。 沈十三问,“江柔以前找你诊过?” 方小槐道:“没有啊。” 沈十三开始有点儿质疑她的能力,“那你什么都不问,开的药不对症,吃出了毛病你负责啊?” 方小槐像是被他说出了点儿责任心,端正道,“哦,那都有些什么症状?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都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就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一坐一晚上。” “白天的时候有什么异常没有。” “没有。” “平时有没有吃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 “晚上不睡觉的时候有没有烦躁的翻身或者明显的狂躁症状。” “没有。” 方小槐哦了一声,从桌子上拿起那张一开始什么都没有问的时候就已经开出的药方递给沈十三,“拿去抓药吧,四碗水煎成一碗水,一天三次,一次一碗,别喝太多,喝太多了瞌睡多。” 沈十三:“……” 这他妈什么意思?问了还给我同样的一张,开药方都这么随意的吗? 沈十三正想发作,方小槐突然淡淡道:“没什么大问题,她这是心病,等过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先暂时开两幅安神的药,喝到心病痊愈就不用喝了。” “心病?” 她还有心病这种高级病? 没道理啊。 爹娘健康,儿女听话,老子疼她,还有什么好心病的? 方小槐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道:“难道不好理解吗?” 沈十三:“有屁就放。” “你被江水冲走了近一年,这三百多天她估计没少梦见你,现在回来了,总有种分不清楚梦和现实的混乱感,心病就是怕一闭眼你就没了,就是这么个逻辑关系。” 沈十三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愣了一下硬是没反应过来,等了会才想起来,“你怎么知道她做没做梦?” 方小槐给了她一个‘你是傻子吗’的眼神,道:“你家的丫鬟告诉我的啊。” 采香上次也来找她拿药,说是江柔天天晚上做梦,经常被魇住,梦话基本就是‘沈战’两个字翻来覆去的说,所以沈十三一说,她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沈十三提着药就走了,彻底把进宫探望皇帝的腰子这事儿给忘了。 中午刚过的时候从太医院走的,下午就又回去了。 他带了一个鼓鼓的药包,动作颇有点儿小心翼翼的意思,打开给方小槐看,药包里面是一堆晒干的草药,黑茎褐叶,长得形怪状,看起来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给江柔治眼睛的,就这么些,仔细着点儿。” 方小槐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才试探着道:“这是……阕夏草?” 沈十三道:“记不得了,反正就这些,你看着用。” 方小槐再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是阕夏草了。 这东西她只在古籍的记在里面看到过,长在高山绝壁的缝儿里,不仅少而且很难弄到,主要功能是治眼睛的,当时自己住 了长什么样儿,没记住怎么用,她道:“你先放我这儿,我回去翻翻,研究一下才好下手。” 沈十三嗯了一声,方小槐问,“就这么点?还有没有?” 沈十三满脸都是‘你敢乱来我就弄死你’的表情,道,“没有了。” 方小槐讪讪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一般晚上沈十三睡江柔也睡,等身边的人睡熟了,她才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坐在,像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了一样。 哪知道今天刚一坐起来,突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硬是把她按在怀里,她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你没睡啊。” 沈十三道:“睡吧,以后都不走了,看见水就绕开三丈。” 江柔一时哑然。 他睁开眼,看着她,“闭眼,我看着你睡。” 就是这加起来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几句话,却仿佛一下就安下心来,她将手放在沈十三的心脏上,感受着有力的心跳,渐渐的睡了过去。 结果她说睡好了,沈十三当晚就做了个噩梦,梦见心脏上压了一块大石头,把他给压死了。 睁眼一看,江柔的手还放在他心口上…… 怪不得做噩梦! 太医院。 沈十三拿来了阕夏草,一甩手就可以不用管了,方小槐却要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当初看到的那本古籍。 她这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医,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瞟到了一眼,瞟过也就忘了。 嘶~ 别是给扯来擦屁股了吧? 想法一冒头,方小槐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就去茅厕看看。 大家别对医学世家有什么误会,不是所有的医学世家都用医擦屁股,方然了,方小槐和方院判也不用这个。 方小槐是有点儿怪癖,蹲茅厕的时候就爱看点儿带字的东西,茅坑旁边就常常放得有医,有时候一蹲就蹲半天,蹲得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在干嘛,非要看完一本才肯起来。 方院判总算有一天发现了放在茅坑旁的,渐渐的也染上了跟方小槐一样的怪癖。 但是这个人么,年纪大了就要忘东忘西,有时候忘了带擦腚的家伙,方小槐放在手畔的就派上了用场。 一来二去,方院判撕撕得愈发的嗨皮,有时候还要撕方小槐的孤本。 这老头儿也是精明得很,晓得撕自己看过的地方,导致方小槐常常看一本残缺不全的,只能跑去问看过残缺内容的老爹,结果人家还很不耐烦,嫌弃她看太慢。 方家就俩人,茅坑是两个隔间,父女俩平均分配,医一般都摞一摞在茅坑外面,进去的时候随手带一本,等一摞都看完了再直接换。 方小槐蹲着找半天,总也找不到。 他记得明明前两天才瞟到过一眼来着,怎么硬是没有呢…… 正在这时,方院判大摇大摆的从茅厕里出来了,手里面还捏本儿,见了方小槐问,“我儿今日休沐?” 方小槐点了点头,盯着他手里的的那本儿,咋看咋觉得眼熟。 她过去将那本抽过来,三下五除二一翻,眸光顿时就是一亮。 就是这本! 再一翻,一家人……一家都整整齐齐,唯独不见了阕夏草的那两页,方院判一脸迷茫,“你找啥呢?” 方小槐仰天长啸,“爹!你下次带点儿纸行不行!” 总共就那么几页,还全让这老头儿准确无误的撕了,真是一页能看的都没给她留下。 方院判一看就知道撕了不该撕的东西,好在他都看过,便腆着脸问,“小槐,你找啥呢,说出来爹给你指点指点。” 方小槐无力的瞥着他。 “阕夏草?”方院判惊呼,“这玩意儿可金贵啊!” 其实他也是才知道这玩意儿很金贵,今天不撕那几页他都不知道阙夏草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东西它精贵倒是一回事,主要是它精贵得太隐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九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你说它难弄吧,世上能人异士海了去了,这也不是非要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才能找到的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舍得出点儿血也不是完全找不到。 关键就是,你不知道它是用来干嘛的。 它就如同一支高岭之花,日夜在峭壁上经受风吹雨打,而你就独坐家中,抓耳挠腮的想这眼睛到底怎么治,就是不知道它在悬崖上等你。 方小槐当时就是瞟了一眼,好多内容没记清,想回来仔细翻一翻吧,结果翻不成了,气得直瞪方院判。 方院判就在女儿仿佛要伸出刀子来得到眼神下,讨好的笑着,硬着头皮讲完了恭桶里面的内容。 方小槐无奈,只能靠着这点儿口述钻进房里翻翻还有没有其他的记记载。 方院判则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去,讨好的笑道:“小槐,阕夏草在哪儿呢,让爹开开眼界呗。” 方小槐一边搭了个梯子翻上架一边道:“桌子上呐,你看不到啊。” 方院判立即过去,像在打开什么世纪宝贝一样吧药包打开,研究了一会儿,觉得跟上写得差不多,觉得没趣儿就走了。 方家的医最多,架上面还单独开了一间小阁楼,里面儿全是藏,方小槐在房一呆一整天,架上没找到要找的内容,就钻进阁楼里面找。 阁楼有些大,下边儿就是架,在设计上很节省空间,就是每次搬梯子有些麻烦。 她一钻进去,没来由的,房顶上的戴和就觉得机会来了。 四下看了看,周围没人,他悄悄从房顶上梭下来,悄悄从窗户钻进屋,看到了那架长且厚重的梯子。 他走过去,手脚麻利且果断的狠狠一推,把架推到在地,然后以偷鸡摸狗被发现后狂奔逃命的速度,‘嗖’的一下,重新从窗户里面钻了出去。 ‘嘭’,梯子倒地发出一声巨响,把阁楼里的方小槐吓了一跳,她匆忙出去看,却见供她自由出入阁楼的梯子已经躺在了地上。 她又不会轻功又不会武功,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要半残。 “爹~” “爹?” “老头儿~” 没人回应。 她要是早点儿喊,可能还会有人应她,可这会儿方院判都已经背上小药箱去了太医院,除非父女俩有心灵感应,否则她是喊不回来人的。 而方家并不是特别富裕,做不到像沈家那样三两步一小厮,五六步一丫鬟,自从上次水烟叛变后,方小槐连贴身伺候的人都不要了,此时才在后悔起来。 喊破喉咙都没人应声,早知道还是该在身边留个人。 而罪魁祸首戴和,此时正在飞奔回江府的的路上。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去,回家逮着个人就问,“楼主呢?” 被逮的那人回答,“在卧房……” 话还没说完戴和就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那人呐呐的说完剩下的话,“在卧房……沐浴呢。” “嘭”一声,戴和跟制造了一场小爆炸似的,把江蕴的房门弄出一声巨响,由于冲得太快,直接把门闩都给撞断了,毫无阻碍的冲进房间。 “楼主!快走!好机会,小槐姑娘果被困在阁楼上了,等着您去解救她呢!” 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突闻哗啦啦的水响,一件儿衣服从天而降,劈头就盖住了他的脸。 他正懵着,守在门口的江山才反应过来,冲进来把这个蠢货拎了出去。 “你干嘛,赶着投胎呢?楼主在沐浴啊你知不知道!” 戴和被吓得有点儿懵,呐呐道:“我,我不知道啊。” 他要是知道,长十个胆子,向天再借五百个,都不敢这么闯进去。 关键是现在已经闯了啊…… 江山留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戴和痛苦的抱住头。 正在这时,门开了,江蕴衣衫整齐的出来,看了一眼蹲地挠头的戴和,“罚一年的月银。” 戴和顿时不痛苦了。 竟然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江山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听到江蕴说,“还有你,一并。” 江山狠狠的瞪了戴和一眼,只见对方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一脸欠揍样子。 戴和跟上去,诚恳的认错,“楼主,属下知错了,属下是想告诉了小槐姑娘被困在阁楼上了,如果您的动作不搞快一点的话,很有可能就要被方府那个五十多岁的并且缺门牙的烧火老头儿抢先了。” 两刻钟后,江蕴出现在方府的大门口,对门侍道:“劳驾,江父江蕴,拜访小方大夫。” 那门侍长长的哦了一声,露出见着了亲姑爷的惊喜表情,欢天喜地的把人往里面领。 到了房外的时候,门侍道:“小姐就在房里面,江大人稍等,小的帮您敲门。” 江蕴道:“不用了,昨日我已经跟小方大夫约好,你先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了。” 不用你在这儿碍眼了……门侍一听早先已经约好,立即露了个暧昧的表情,满脸都写着‘我懂的,我懂的’,然后捂着嘴边笑边退下去了。 江蕴轻轻的推了门。 比起江府的卧房,房算是比较大的了,三面墙都是,阁楼就在架之上隔了一层出来,此时阁楼的门正敞开着,地下倒着一架实木梯。 方小槐喊了几声没人应,干脆又坐了回去,继续找,反正等会儿下人会来。 下人要是实在不来,晚上方院判总要回家的,回家总要用房的。 在自己家里,难道还能困死了不成? 江蕴看了看那阁楼的高度,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然后后退两步,脚尖一点,在架上借力两步,很轻松的就攀上了阁楼。 从外面倒是没看出来,阁楼的空间竟然很大,连他这种门矮了都要低头才能进的身高在里面也不显局促。 方小槐正背对着阁楼的大门,面前摆了一堆厚厚的籍,正在认真的翻看着。 四角都点了油灯,灯芯还有很长一节,她手边摆了支蜡烛。 满屋都是纸质或竹质的易燃物品,防火工作倒是做得很到位,所有的火源都扣上了打孔琉璃罩子,连她面前的蜡烛都不例外,灯影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很美丽。 她十分入神,江蕴的又可以收敛了气息,走到她背后她都没发觉。 终于翻完一本换下一本的时候,她一抬头,觉得头顶上压了个高大的影子,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一脚踹出去。 她这一脚并没有什么威力,纯粹是条件反射,江蕴很容易就挡了下来,对她笑道:“小方太医,好久不见啊。” 方小槐被吓得不轻,脱口而出,“见你姥姥啊!你经过别人同意了吗就随便进人家家里!” 说完,察觉前面五个字有损斯文,干咳了两声,意思意思的掩饰了下。 江蕴在她旁边坐下,道:“我经过别人的同意,又不经过你的同意,所以你同不同意也没什么意义。” 方小槐差点儿被他给绕进去,正要发怒,江蕴又道:“我经过你家门侍的同意了。” 方小槐简直气得肝儿疼。 “你给我下去。”她指着阁楼的出口。 江蕴道:“我专程上来陪你的啊!” 方小槐扭曲的微笑,咬着后槽牙道:“不要你陪,江大人,您请吧。” 本来以为她会死皮赖脸的不走,没想到他竟然很痛快,“既然小槐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 说罢,当真就转头出去了。 方小槐将信将疑的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只见对方已经稳稳的落在地上,脚踩着那架实木的梯子,笑吟吟的看着她。 意思就很明显了——没有我,你今天是下不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方小槐笑了。 没有你,我还没有爹么? 方院判晚点儿总会回来的,见不着女儿,他难道不找找? 于是,方小槐很放心的重新坐回阁楼。 江蕴见她没反应,也不急,优哉游哉的从架上挑了本,坐在桌后面,看那架势,是真把这儿当自己的家了。 太阳垂下西山,方院判总算是回来了。 听门侍说小姐和江大人已经在房里面呆了一天,顿时就眉开眼笑,乐颠乐颠的去看情况。 轻轻敲了敲门,方院判装作不知道江蕴也在,“小槐,爹回来了。” 江蕴打开门,微笑着打招呼,“方叔。” 方院判笑着连连作揖,道:“不敢当不敢当,江大人怎么有空过来?” 江蕴道,“最近得了两本医术,有些地方看不懂,特地过来请教请教。” 方院判呵呵的笑着,突然就听到阁楼上有脚步声,以为是方小槐要出来了,怕打扰了这对小甜蜜,立即装作有事的样子,“哎呀,江大人,我这儿还有点儿急事,就先失陪了,你们慢慢的,慢慢的哈。” 说完就跟背后有狗在撵一样的跑了。 方小槐在阁楼里面缩了半天,总算是听到方院判的声音,匆忙出来,正看见江蕴对老爹远走的背影挥手,“方叔慢走。” “爹!” “老头儿!” “爹!” 还没走远的方院判听见声音,赶紧垂下头加快脚步。 “爹~!” 江蕴对她笑,“方叔说突然想起有事要出城一趟,今天晚上就不会来了。” 方小槐的脸都绿了。 江蕴张开双臂,道:“跳下来?我接得住你的。” 方小槐恨得牙根子都在痒,“算你狠!” 谁特么要跳啊,断手断脚算谁的? 江蕴这个人,就是欠的,你不能给他好脸色,一给他点儿好脸他就嘚瑟。 上次被他救了一命,方小槐寻思着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能太忘恩负义,结果稍微一给点儿颜色,他就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心里是很想和颜悦色一点的,可他偏偏要气你,生像没人跟他发脾气他就浑身不得劲儿一样。 江蕴又重新上了阁楼,坐在方小槐身边,言辞恳切,“你应该相信我,不会摔了你的,要是不下去,难不成你在上面呆一晚上?” 方小槐皮笑肉不笑,“沉迷海,难以自拔,今天晚上我就不走了,江大人自便。” 话说完,肚子就咕噜响了一声。 娘勒! 真是饿啊! 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家里的下人像是江蕴养的一样,一天不见她的人也不晓得关心关心。 江柔挑眉问道:“饿了?” 方小槐生硬道:“不饿。” “我请你吃饭吧。” “不吃。” 突然,他直接上前,将她横抱而起,径直走向阁楼的出口,一跃而下。 方小槐顿时吓得闭了眼睛,不自觉的把头埋在他胸前不敢看。 这阁楼虽然不算高,但摔断她一条腿不成问题,就这么跳下来,谁是天棒谁不怕。 很久,抱她的人好像一动不动。 她豁开一条眼缝儿,只见江蕴已经是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了,但仍然抱着她不撒手。 她跳下来,虎着脸打开门,“江大人,请吧。” 江蕴道:“我请你吃饭。” 方小槐道:“我谢谢你,不饿!”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福满楼门口。 江蕴道:“小方太医别跟我客气。” 方小槐道:“江大人多虑了。” 落座后,方小槐报复一样,一口气点了十多个菜,也不看好不好吃,光看贵不贵,不贵的统统不要。 江蕴坐在她对面,面不改色,仍然是一派春风和煦的看着她。 方小槐交了菜单,才觉得心里舒爽一点儿了。 她也知道江蕴财大气粗,顿把饭吃不疼他,但就是就得心里爽快。 江蕴问她,“要不要来两坛酒?” 方小槐十分戒备,“不用。” 她现在都还记得在江柔家的时候,这混蛋死皮赖脸的靠在她肩膀伤装醉,最后差点儿没跟她回家。 惹不起惹不起。 菜很快就上来了,方小槐风卷残云,吃得很急。 江蕴道:“你慢点,当心吃急了肚子疼。” 方小槐灌了口粥,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提醒他,“江大人,你把我困在阁楼上不让我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担心我肚子疼?” 江蕴很无辜,“是你自己不下来的,我都说了接着你。” 方小槐简直无力争论。 正吃着,她眼角的余光好像突然瞟到一个熟人。 “季师兄!”方小槐挥着手,朝里面一桌挥手。 江蕴心里想杀人。 怎么走哪儿都有他?这是属牛皮糖的? 再一看,觉得简直看到了世界观。 季修然竟然正在跟周黎明吃饭! 季修然好像没听到有人喊他,反而是周黎明的耳朵尖一点,循着声音看到了方小槐,连忙推季修然,“季公子,是小槐。” 季修然的筷子顿了一下,连个眼皮都没抬,对周黎明道:“周公子慢用,我还有点急事,就失陪了。” 说完也不等周黎明反应,抬脚就走了。 他不是走的正门,而是侧门,自己就绕开了方小槐的桌子,像是从没见过她一样。 方小槐一脸懵,过去问周黎明,“师兄怎么了?他今天的脸色不太对啊。” 季修然肯定是看到了她的,刚才周黎明推他的那下分明就是在说看到她了。 周黎明也茫然,“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 方小槐看了眼季修然离开的侧门,问道:“你们今天约好了一起吃饭?” 周黎明道:“不是的,我和季公子是碰上的,正好没有位置,就拼了个桌。” 周黎明往那边一看,见江蕴眯着眼睛端端正正的坐着,见他看过去,就遥遥举杯,算是打了个招呼。 虽然他是笑着,可没来由的,周黎明就是觉得那笑里面有很重的威胁意味。 但看着方小槐,又不很想拒绝,挣扎再三,他道:“好的,季公子走了,我一个人也吃着没劲儿,就蹭小槐一顿饭了。” 方小槐笑道,“哪里哪里。” 周黎明就坐了过去。 之后,这一顿饭的气氛就十分诡异。 至于怎么个诡异法,请各位发挥充分的想象力。 俩情敌坐在一起,一笑里藏刀,一个心里怵缺还要硬着头皮,中间夹一个一直在寻到季修然到底怎么了的方小槐。 啧啧,简直不忍直视。 被季修然的异常一搅和,方小槐就没什么吃饭的心思了,没两口就饱了。 江蕴和周黎明的心思本来也不在吃饭上,方小槐吃饱了,江蕴不想再看见第三个人,就道:“我们吃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要送小方大夫回家,周公子若是还没尽兴,请慢用,先告辞了。” 周黎明站起身来,道:“我跟你们一起吧,我也吃好了。” 江蕴淡淡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里一怵,却不想退让。 两人正僵持着,方小槐突然道:“我不用你们送,我待会儿去看看师兄,你们自己先回吧,不用管我了。” 顿时,江蕴的脸色很不好。 方小槐越想越不对劲儿,刚才看季修然的脸色煞白,总觉得他可能是病了。 “我送你去吧。” “我送你去吧。” 江蕴和周黎明异口同声。 两人互相对视,火花四溅。 方小槐皱眉,“说了不用你们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了不成?” 她的语气有点儿重,周黎明也不好继续坚持,江蕴顿在原地,也没表态。 方小槐看着天色,脚力快一点的话,天黑尽之前,应该能到丞相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一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丞相府的门侍依旧很热情,知道她是找季修然,连忙进去通报。 方小槐在客厅等着,但片刻,刚才兴致冲冲的门侍过来一脸为难的对她说:“小方小姐,公子,他,他不在府里。” 方小槐一愣,确定了季修然是在躲她。 门侍天天站在门口,他家公子在不在府里他不知道吗,刚才那个样子,明明就是在的样子,可这会儿又来说不在,分明就是季修然不想见她。 她哪里得罪他了?  门侍忐忑不安的站着,生怕方小槐硬要闯,他也拦不住,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这段时间的的公子都很不对劲儿,喜怒无常的。 这个喜怒无常也不是动辄大怒什么的,他怒得不动声色,表面上还是平时温润如玉的样子,可就是让你胆寒。 以前最喜欢猫,现在看见猫的眼神恨不得要吃猫肉一样。 也说不出到底哪儿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好在,方小槐没有坚持,道:“那季叔在没在,我去看看季叔。” 门侍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在的在的。” 季丞相和季夫人都在,方小槐问候了两句他们的近况如何后,又给两人分别把了脉。 季丞相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儿老寒腿,多注意保暖就行。 季夫人了气血不畅,久坐不动,得需要好好调理,多动一动。 方小槐给了点儿生活上的建议,才问道:“季叔,季师兄最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今天碰见他了,见他脸色不是很好。” 夫妇俩同时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没什么,这孩子最近准备从政了,正在为大考做准备呢,可能是累着了。” 方小槐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师兄要从政了?” 季夫人看她惊讶的样子,话里有话道:“可不是么,修然也大了,家里的衣钵总是要人来接的。” 方小槐心里涩涩的,觉得有点可惜,季修然的医术造诣很高,比她高出好大一截,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大夫悬壶济世的,丢了药称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人家人生该怎么选择,人家心里是有数的,这一辈子该怎么过,选择权在人家的手里,你是没权利干涉的。 心不在焉的拉扯了两句,方小槐就告辞了。 季夫人送走了她,愁容满面的对季丞相说:“真是造的什么孽哟,我看修然这段时间的状态很不对,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在这样下去,我怕他钻进去了就走不出来了。” 季丞相叹了口气:“哎,这事儿谁也帮不了他,等他自己想通吧,想通就好了。” 季夫人幽幽的道:“就怕他想不通啊。” 自己的孩子什么样自己知道,季修然做什么事情都执着,要做到最好,有目标拼尽全力也要达到。 他从小就对方小槐有心,本以为两人长大了就可以终成眷属,没想到到闹出这样一出来,这让人怎么接受? 别说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就是旁人听一听,也觉得心都碎了。 方小槐的心情比季家人好不到哪里去。 仔细想起来,明明都在一个太医院里,却没怎么见过季修然,不是这个在忙就是那个在忙,偶尔匆匆一面,打个招呼她连名字都没叫全对方就走了,她一直以为是季修然太忙了,现在想起来,他从好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在躲着她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单方面和你断绝关系了,怎么想都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跟少了个哥哥一样。 关键是她连原因都不知道。 心情低落的回了家,方院判正在喝茶遛鸟,两人一见面——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你不是不会来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 方小槐没心情跟他拉扯,说了声‘我睡了’就准备回房了。 方院判见势不对,就拉住她,“怎么了,跟江蕴吵架了?” 方小槐就看着他。 方院判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那是怎么焉头撘脑的?” 方小槐想了一会儿,道:“爹,师兄要从政了,他不当大夫了。” 方院判愣了一下,迅速将脸上的异色掩饰过去,道:“各人有各人的报负,人家要怎么走,我们也没权利干涉,就像我觉得从政有前途些,难道我还能不让你当医生非要你去当官吗?” 方小槐断了根小板凳过来,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道:“我觉得师兄在躲着我。” 方院判这个人很和蔼,也好说话,重要的是不古板,和女儿就跟朋友一样,方小槐什么都愿意跟他说。 方院判拴好自己的鸟,也搬了跟小板凳和她面对面的坐下来,明知故问道:“躲着你,怎么说?” 方小槐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我觉得季叔,和季姨也有事在瞒着我。” 她明显感觉他们对她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而且在和她拉开距离。 以前她去季家的时候,没有这么生疏的。 方院判一顿,“他们能瞒你什么?” 方小槐眼睛一眯,突然就不说话了,而是盯着他开始啃手指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院判见着她这小动作心里就是一怵。 这个女儿贼聪明,思考问题的时候会有个啃手指甲的小动作,根据他这半辈子的经验,但凡见着她这小动作,接下来绝对讨不了好去。 不行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 “不行了,天色这么晚了,好困啊,我要去睡了,你别想太多了。”他打着哈欠道。 “站住~”方小槐把声音拉的长长的。 方院判就真的不敢动了,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方小槐过来,围着他往左转了三圈儿,又往右转了三圈儿,把脸凑到他面前三个拳头的距离远,看着他的眼睛笃定的说,“老头儿,你也有事瞒着我。” 方院判心虚得没边儿,呵呵干笑道:“我,我们俩父女相依为命,我,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啊。”方小槐道:“你还知道我们相依为命,可怕,真是可怕,连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都不真诚对待,你真是可怕极了。 来,板凳在这儿,坐下吧,老实交代了。” 没事儿?没事儿才有鬼了!他就差没把“我也有事瞒着你”几个大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方院判顿时后悔的哟,恨自己为什么要拦住她,让她安安生生的回去睡一觉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吗? 他跟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不伦不类又可爱。 方小槐努力让自己憋住不笑,道:“你要是敢哄我,你看我以后理不理你,等你老了动不了了,就把你背出去,丢在臭水沟里面自生自灭,省点儿口粮。” 房顶上的戴和苦笑不得。 这是吓唬小孩子的把戏吧? 偏偏方院判貌似很吃这一套,吓得瑟瑟发抖的,看起来像个小可怜。 方小槐道:“你别和我来这套,没用。” 一听没用,那副可怜相立即收了起来,简直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方小槐在他对面坐下来,道:“爹啊,我是个大人了,要是结婚早点儿,外孙都能帮你打酱油了,你有事还这样瞒着我,是很不道德的。” 方院判弱弱的道:“我不爱吃酱油。” 方小槐磨着后槽牙,“那帮你抓药,赶紧的别墨迹,早点交代了早点回去睡觉。” 两人僵持了很久,方院判心里面也挣扎了很久,最终,他叹了一口气。 女儿说得对,她是个成年人了,这样瞒着她,对她不公平,对季修然也不公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二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二十多年前,大概就是方小槐出生之前的两年,杭州发大水,生了瘟疫,方院判被调到杭州治瘟疫。 当时一共十位太医,加上无数的民间大夫,最后只回来了方院判和另外两个稍年轻一点的,其余的全都死了。 那时候的方院判不是院判,他还很年轻,那是很厉害的一场瘟疫,也是一场硬仗,同行的太医,全都是主动报名去的,个个都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那时候季修然也才半岁多,季丞相爹再南杭做督查使,爷爷在杭州做知州。 季丞相很早就自立门户了,科举的时候是前后五十年来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尖子生,彼年,刘放还是他爹身上的一摊液体,当政的还是老皇帝。 老皇帝惜才,将季丞相留在京城做京官儿,那时候的官职虽然不高,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断没有谁直接就做丞相的道理。 季丞相的学识,才情,出生都没得挑剔,在盛京混得风生水起,一家三代人,一人占据一个地方做官,跟人吹牛的时候都可以跟人这样说:我家往上三代都是官,我是官三代。 一时间季家风头无两。 方院判下杭州的时候,正是杭州正民不聊生的时候。 发过一场大水之后,瘟疫突然就势不可挡的爆发了起来,横尸遍野,人人出门都要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家家都准备有棺材,有的家里还两三口。 方院判是朝廷上下来的人,自然是地方知府接待。 季丞相的爷爷叫季永新,季家人成亲得早,那时候季丞相都在京城当官儿了,季永新也才五十出头。 地方官儿又不像京官儿那样要勾心斗角,逍遥自在得很,季永新的心也很宽,人显得相当年轻。 方院判等人直接就在知州府住下了,可那场瘟疫就像是一场惩罚人间的天灾,怎么控制疫情都没用,杭州城直接被封锁,不准进也不准出,连尸体都不许抬出去埋,一旦有人死了,统统不许私自掩埋,全都要烧掉。 从盛京来的太医,头一个月就死了两个,连知州府都成了灾区。 杭州城成了一座随时要被舍弃的城池,如果疫情控制不住,为了避免全国大面积的爆发,整个杭州城都会被烧毁,不管里面还有没有活人。 那时候大夫就是最英勇的战士。 知州府开始有人染疫,众人都十分恐慌,所有染了病人都要被隔离起来,半个月后,季丞相的奶奶,也就是季永新的夫人,不幸中招了,身怀六甲,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她被从府里隔离了出去。 季老夫人比季永新小几岁,一辈子只生了季丞相他爹一个儿子,季丞相他爹又只得季丞相一个儿子。 这两个加起来已经快一百岁的老两口可能没想到自己都这把年纪了都还能有,没做措施,duang一下就在一辈子过了一半的时候又怀了一个。 四十几岁的高龄产妇,就算是没染病也是1。5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更别说还染了这么重的疫病。 基本上可以算是完了。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杭州城的疫情迎来了一次大爆发,每天都是烧尸体的味道,方院判直接住进了疫区,在治病的同时,和一个同样染病的丫鬟一起照顾季夫人。 一个月后,季夫人生了。 生了个死婴,连同大人也一并走了,消息传到知州府之后,知州府办了场丧事,就没有下文了。 现在活着的人都危在旦夕,已经没有人有精力去管死人怎么样了,不论你生前是王侯将相还是乞丐奴仆,死后就只有一把灰。 疫区有专门的人负责烧尸体,方院判只管治病,季夫人和那死婴的尸体一并被烧掉了。 这只是方院判以为。 当天他就捡到一个婴儿,那时候每天都有人死去,没爹没妈的孩子太多了,染病的孕妇也不计其数,这孩子没人管,就草草的用一块布包着,甩在一垛干草上没人理。 他就抱了回去照料着吗,发现这孩子也是染了疫病的,可怜才生下来,猫儿那么大一点,第一口喝的不是奶,而是药。 也是够苦的了。 幸好她争气,顽强的活了下来。 再一个月后,方院判终于研制出了克制疫情的药,长达半年的一场瘟疫,终于渐渐的被控制住。 当时几名太医各分管一块区域,后来同僚陆续死了几个,就方院判最不计较,就把那几块区域接了过来,他从疫区出来之后,十个同僚只剩下了三个,他悲伤加劳累过度,病了一场,病完过后,就启程回京了。 在季永新家养病时,季永新还感叹过,要是季夫人和孩子能活着,他的孩子大概也是这么大点儿。 其他同僚忙着回京禀报情况,就留了他一个人随后再走。 后来方院判就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方小槐。 方小槐十岁的时候,方院判和同僚聊起当年的那场疫病,说起了季夫人,大家都在欷歔,说那个女婴长得白白净净,好看极了,当时没找到稳婆,是其中一个太医接生的。 那太医说,“那孩子眉清目秀,大脚拇指上还有一颗大黑痣,如果没有早夭的话,将来肯定是个富贵命。” 方院判心里当时就是一凉,因为方小槐的大脚拇指底也有颗大黑痣。 后来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些细节,再掉头回杭州城多方查证,发现那孩子竟然真的是方小槐。 当时生下来的的时候,孩子可能是闭了气,季夫人怀她的时候染了疫病,大家打心底就没觉得这孩子能活,再加上当时死的人太多了,人都已经麻木了,没坚持救治,以为死了就丢在一旁准备烧。 没想到方小槐年少志坚,自己把这口气儿给匀过来了,又被不知情的方院判捡到。 要说这事儿也没别的,查证清楚了,把孩子给人家送回去,认祖归宗就算了。 可人不是草木,人是有感情的,你就算养盆仙人掌,天天给她浇水施肥盼望着它长大,十年过去了这也是盆在你眼中与众不同的仙人掌吧。 何况方小槐还不是仙人掌。 方院判舍不得她了。 他一辈子未娶,养了个女儿可爱又聪明,还对医学有天分,父女俩的话题特别多,怎么舍得就这样一下子给人家送回去? 十年的感情,怎么舍得就这样割舍掉。 一想到以后这座房子里面空荡荡的,没人跑来跑去,没人喊‘老头儿’,他心里就堵得慌。 晚一点吧,再晚一点就送回去,然后就昨天推今天,今天推明天,一推就是这么多年。 方院判总是这样跟自己说。 后来季修然来拜师的时候,他挣扎过要不要收。 季修然的天分很好,药材看过一遍之后就不会再忘掉,功效禁忌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是有点儿想收的。 后来一想,方小槐被她捡来,离开家庭,家人就在眼前还不能认,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爹。 人家兄弟姐妹一大堆。她就只能喊一句爹,想想还是挺亏欠孩子的。 于是就把季修然收了做关门弟子。 可能是两个孩子身上流着同一脉血,很快就熟悉了,感情也很好,方院判颇欣慰。 可是啊,这孩子是越养越舍不得,越养感情越深,一晃,从小孩子都养成大姑娘了,还没下定决心让她认祖归宗。 方院判这一辈就做了这一件亏心缺德事,占了人家的闺女。 还不能说是闺女。 由于方小槐爹娘生她生得晚,她在季家的辈分极高,季丞相得喊她姑姑,季修然得喊她姑奶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三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方院判说完后,父女俩陷入了一阵诡异沉默中。 半晌,方院判问,“闺女,你在想什么?” 方小槐很认真的说,“我在想季丞相叫我姑姑……好像还有点儿期待。” 方院判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你,你要是想回去的话,爹也不拦你,只不过你以后要记得来看看我,爹一个孤家寡人,哪天死在家里都没有人知道。” 方小槐道:“行了,别演了,我就随便开个玩笑,看你紧张的那个样子。” 她的话并没有让方院判好受一点儿,他仍然十分紧张,“那你想回去吗?” 方小槐斜着眼睛看他,“我要是说想……” 方院判差点儿就没哭出来了。 “打住,我不想,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方院判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要是真的想回去,爹不会反对的,真的,这次是说真的。” 方小槐凉凉道:“你每次都说是真的,每次都是假的。” 方院判老脸一晒。 方小槐道:“就算师兄要喊我姑奶奶,也不至于这么久不理我吧,我也没说非要他把我供起来。” 方院判道:“你这个傻丫头哦,光是这个,他哪至于这样哦。” 方小槐迷茫了一瞬间,下意识问道,“那还因为什么?” 方院判砸砸嘴,“自己慢慢想吧,我先去睡了。” 然后他当真就去睡了。 方小槐一个人坐了好半天,突然醒悟过来,惊道,“师兄不会喜欢我吧?” 房顶上,戴和咕哝道:“姑奶奶,你这才知道啊!” 方小槐像是听到了,刷的一声抬头看向他的方向,吓得戴和赶忙学了一声猫叫,才算糊弄过去了。 方小槐晚上没吃好,半夜就饿了,跑到厨房找了几块点心,包着回了房间,吃了一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房顶喊了一声,“房顶上的那个,下来,我有事要问你。” 戴和很纠结。 他到底下不下去? 不下去吧,楼主说了,要以小槐姑娘为先。 下去吧,那不是承认自己在跟踪她吗? 到底下去还是不下去? 方小槐说:“你要是不听话,明天我去和江蕴说你偷看我洗澡,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字出口了一半,一个人从窗户钻了进来,吓得脸色铁青铁青的,“小槐姑娘,口下留人啊,会死人的!” 方小槐道:“死人又不死你。” 戴和:“……” 这嘴也太毒了吧。 但是他先监视别人,是理亏,虽然也是受人指使,但谁叫做他们这行的天生就是背黑锅的呢。 命苦啊! 方小槐道:“房顶上的风凉不凉?” 戴和垂下头,实话实说,“凉。” 何止是凉啊,简直就要冷死人! “饿不饿?” 戴和警惕起来,把头摇得跟钟摆一样,“不饿。” 江蕴的前车之鉴还摆在前面,她的东西都能吃?毒死你! 方小槐又问:“渴不渴?” 戴和死命摇头,:“不渴。” 方小槐道:“不渴就过来喝一杯吧。” 戴和:“……” WTF? 说了不渴啊! “小槐姑娘,我不渴,我真的不渴。”他就差喊一嗓子‘姑奶奶饶了我吧’了。 方小槐道:“不喝啊?你为什么要偷看我洗澡?” 戴和一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我我,我没有!” 方小槐问,“那你渴不渴?” 戴和垂头丧气,“渴。” 方小槐道:“那就喝了吧。” 戴和认命的接过她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了,方小槐又问,“你饿不饿?” 戴和苦瓜脸,“小槐姑娘,我真的不饿。” 妈呀,不会要给他吃耗子药吧?方小槐道:“你为什么要偷看我洗澡……” “停!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儿的招吗?”戴和哀嚎。 方小槐道:“招不在新,管用就行,你饿不饿?” 戴和:“……” 你是魔鬼吗?! 等吃完了方小槐给的东西,戴和有一种哀默哀默大于心死的感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升天了。 果然,还没走出门口,肚子里面就一阵翻江倒海,戴和瞬间夹紧双腿,憋得脸色青黑,“小槐姑娘,你给我吃了什么?” 方小槐邪恶一笑,“一种大戟科植物。” 从‘大’字之后,戴和就听不懂了,“那是什么?” 方小槐:“简称巴豆。” 最烈性的云南巴豆。 戴和‘嗷’一嗓子,奔出去找茅厕去了。 方小槐过去关上门和窗户,自言自语道:“便宜你了。” 她就是很不讨人喜欢的那种瑕疵必报类型。 今天戴和抽了她梯子的事情,别以为她不知道! 为了防滑,那梯子她专门选了厚重的实木的,两只脚还钉了防滑垫子,靠在架上的时候,她站在上面跳舞都没问题,那么重的梯子,怎么会自己倒了? 而且那小傻子做了坏事连屁股都擦不干净,推了梯子就光顾着跑,窗户也不给她关上,刚才竟然还敢从窗户钻。 简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做的一样。 这晚上方小槐一晚上没睡着。 怎么也没想到十多年跟哥哥一样的师兄竟然变成了自己的侄孙子,这就算了吧,还喜欢她? 到底造的是哪门子的孽? 晚上刚没睡好,第二天应值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一整天都焉焉的。 到下午的时候,季修然给皇帝例诊回来了,她刚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两人一进一出,撞了个面对面,她目不斜视,好像整条路上、她的眼睛就只看的到那一扇大门。 季修然也是同样的。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臂突然被带了些许凉意的手抓住。 她回头,看到季修然后,稍微往后退了一步的距离,语气像例行公事,“师兄,有什么事吗?” 季修然的心口一痛,干涩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方小槐还是一副公事公办脸,让季修然想起来那个曾经对她剖白过心迹的愣头青。 他以为自己对她有所不同,其实还是一样的。 他跟所有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 但凡让她察觉到一点苗头,都只能落一个形同陌路的下场。 只有江蕴。 只有江蕴大大咧咧的说要娶她,她却还是和他说笑打闹。 十多年的陪伴和痴缠到底算什么?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除了感动自己和恶心别人,还能做什么? 他想听什么答案? 知道他要叫他姑奶奶? 还是他喜欢她? 哪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姑奶奶? 她一脸淡漠的问他‘知道什么?’ “知道你姓季,知道我喜欢你十几年。”终于,像是破釜沉舟,将在心里面埋藏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和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血缘关系,一并脱口说出。 方小槐静静的看着他,伸手去拂开他的手,“师兄,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我只是把你当哥哥,除外,没有别的。 师兄,你别执着了,前面有更好的女孩子在等着你。” 季修然脱口而出,“不会有更好的了,你就是最好的,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 他的手扣得很紧,她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她一根一根的去掰开她的手指头,他死死不放,她道:“师兄,我们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性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季修然看起来就是个文弱城的样子,可还是力气竟然很大,一双手像铁掌一样嵌在她的手腕上,怎么掰都掰不开。 方小槐正团团转,一转头,看见江蕴正站在门口看他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白戏。 见被发现了,一点也没有廉耻心,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道,“两位这是在干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四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他嘴上客气,行动却一点也不客气,过来就直接一掌拂开季修然的手,把方小槐捞在自己怀里,直接带走,“季公子,我们两个小甜蜜要去谈情说爱了,季公子自便。” 他轻飘飘的一下,总让人感觉连个蚊子都拍不痛,却震开了季修然的手。 谈、情、说、爱、 四个字季修然都认识,只是从江蕴嘴巴里面说出来,他像在听天一样,怎么都听不懂江蕴搂人的方式太过亲密了,方小槐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被江蕴递了一个饱含暗示的眼神。 那意思是:你不想让季修然死心? 方小槐挣扎到一半,就不动了,乖乖顺顺的的让江蕴搂着。 季修然心里跟针扎一样。 那么亲密的举动,他十多年了都没有做过,却被江蕴后来居上。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面前这个青梅竹马,连他爹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递一盏茶,叫一声姑姑。 江蕴对季修然一笑,带着方小槐离开了太医院。 方小槐的情绪不高。 原来全世界都是知道了,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虽然她年纪小,季丞相教她姑姑是挺别扭的,但是按照季丞相的性格,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时间,就会带她认祖归宗。 可是没有,他们遮遮掩掩,只字不提此事,是因为他们也知道季修然对她的喜欢。 所以宁愿假装不知道。 如果她认祖归宗改姓季,季修然该怎么面对她? 他们为了保护儿子,所以隐瞒了此时。 不是说她想认这个祖归这个宗,只是觉得大家都知道了,她却因为粗枝大叶而忽略了过去,平白耽搁了师兄这么多年。 如果她早点发现,早点了断的话,季修然这个年纪,恐怕连孩子都有了。 她自责得其实很没来由,这个事儿也不是她的错,别人的情感,归咎不到她身上来。 可具体事情要具体对待,这得看是对什么人。 季修然从小护着他,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先想到他,如果他的喜欢得不到回应造成的痛苦是活该,那也太没有良心了些。 “江大人,你还抱得舒服吧?” 方小槐走神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人还揽着自己的肩膀。 江蕴顺嘴道:“还不错。” 说完发现说错了话,又改口道:“一般,一般。” 然后发现这话好像也不怎么对。 算了,他还是不说了吧。 晚上江蕴去方家蹭了一顿饭,饭后死皮赖脸来着不走,方小槐把方院判当做金丝雀的那只布谷鸟塞到他手里,“你自己,慢慢玩儿吧,我还有事。” 然后一关门,就把他关在药房外面了。 江柔的药送来两天了,送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要是再拖一拖,她怕沈十三发疯砍人。 她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有关阙夏草的任何记,那寥寥的两页纸并不能记载多少东西,方小槐仔细的回忆着方院判的转述,开始动手制药。 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但我们不能止步于阶梯面前,既然找不到其他记载,就只能慢慢摸索了,总不能一直找不到就一直把药放着吧? 放生虫了怎么办? 她正在捣鼓着,固然听到窗户嘎吱想了一声,她头也不回道:“江大人,我劝你别再这个时候来打扰我,我手里的是你妹妹治眼睛的药,你要是弄砸了,当心沈战把你的眼睛抠下来给你妹妹安上去。”江蕴就听到一个关键词,“治眼睛的药?什么药?” 方小槐把前因后果告诉他,并嘱咐道:“你平时要是没事儿呢,可以多上高山绝壁去转一转,说不定就能多弄点儿回来。” “有用吗?”江蕴问。 方小槐道:“按照我的经验,应该是有用的,但是我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人又不是机器,哪能说个百分百,只能尽人事吧。” ** 第二天方小槐让人告诉沈十三,药制药好了,让他在她应值的时候来个人来太医院喊她。 她休沐的时间已经用完了,沈十三要是喊她到沈府治病的话,保守估计,她可以翘一天班,反正也没人敢到沈十三家把她喊走。 结果送信的的小厮回来了,还带来另一个沈府的小厮,直接把她请走了。 他一路晃晃悠悠,正碰见季修然来太医院,两人互作不认识,擦肩而过。 这回没有人再拉她了。 沈府里面已经打过招呼,她直接进去就行了。 江柔正在说沈十三小题大做。 病人一般都觉得自己的病不严重,就像神经病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神经病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五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方小槐走进去,“小江同学,你是二十八岁的年纪,五十八岁的眼睛,自己的眼睛有没有问题,自己心里一点都没数吗?” 专业人士在这里,江柔不敢再放厥词,乖乖的让她往自己眼睛上敷冰冰凉凉的药膏。 方小槐道:“别睁眼啊,这药膏先敷两个时辰,你要是无聊就睡一会儿,挥着逮个孩儿来给你讲故事也行。” 江柔笑道:“为什么非要孩儿?你不行吗?” 方小槐很傲娇,“这种事情我从来不做。” 两人正在说着,郭尧进来,见方小槐字啊,附在沈十三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江柔就听到他说:“你好生在这儿治眼睛,我有点儿事先出去一下,晚上就回来。” 江柔点了点头,也没问他干什么去。 只不过听他的脚步声,似乎很着急。 沈十三一走,方小槐感叹道:“你家沈将军很急啊。” 江柔问道:“刚才是谁进来了?” 方小槐道:“你家管家,拿了封信进来,沈战看了脸就黑了,跟你说话的时候都是边走边说的。” 江柔皱眉沉思。现在虽然还算不上四海升平,但好歹算是天下归一,各诸侯国也在渐渐走上正轨了,军情方面肯定是不会告急的,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方小槐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的脑子肯定又转起来了,便道:“治病就治病,别想那么多,你就是心思重,要是想知道的话,等沈十三回来你自己问不就行了,偏要自己在这里猜猜猜。” 江柔话不多,可就是爱多想,不管是国事家事,给他一根藤她就能给你想出一颗参天大树来。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皇宫,皇极殿。 沈十三一改往日的暴躁,只是很平静的问皇帝,“是不是真的?” 桌面上,摆着一封展开的信纸。 就是刚才郭尧拿来给他看的那封信个。 信上没有落款,也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但上面的内容……如果事情发展得极端的话,毁掉大秦的半个王朝也不是没可能。 皇帝问她,“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沈十三想了想,觉得可以这么理解,于是道:“是。” 良久,皇帝道:“当年我没想过这么严重,我问过军医了,可军医说沈毅确实伤已痊愈,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年他比沈十三更难过。 没有什么比自己做出一个错误决定,而造成了不可挽救的后果更让人难以承受。 君要臣死臣不得,皇帝要谁死,谁没错也要死,不死也要死。 退一万步说,一个武将能够战死沙场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那是沈毅,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没有用,那是沈十三的哥哥。 皇帝总是在怕,万一什么时候沈十三知道了怎么办? 他不知道。 就像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是不能掩饰的事实,他就是做错了。 当时他的政权不稳,他不能再让有一丝狼子野心的的乱臣贼子来从他手里分走哪怕是芝麻那么大一点儿的权利。 哪怕他知道狄应追拿了那一点儿芝麻也翻不起浪来,可是就是不能容忍。 他以为沈毅是能战的。 可是那只是他以为。 “他妈的!”沈十三突然暴怒,一拳揍在皇帝的脸上。 “当年我是不是问过你?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就是不慎战死,老子当时就纳闷儿,两个捆我起来也没我哥厉害,谁那么能耐?结果是你!” 光荣战死和被逼无奈自杀,不是一回事 “我不是故意的。”皇帝道。 这次的拳头捶得瓷实,第一下皇帝的飚出鼻血来了,皇帝只嘴上说话,没有反驳,李莲英战战兢兢上去拉,被一脚像踢皮球一样就踢开了。 沈十三像疯了一样,这么多年,李莲英没见过这样的沈战。 沈十三这个人的心理很怪。 上战场打仗的,脑袋随时都吊在刀儿上,就算是死了,士兵是军令不可违,将军是皇命不可违。 战死是他的宿命,但这个宿命不能是皇帝给的。 幻肢痛的可以是他,换将请求被驳回的可以是他,自己撞上敌人刀尖的也可以是他,他都不会怪皇帝,甚至觉得是自己就是自己应该做的。可这个人是沈毅,他就会怪。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心理,此刻就是觉得愤怒。 等沈十三打够了,他才一歪身子,躺在皇极殿冰冷的大殿上,盯着金碧辉煌的房顶,不知道该做什么。 皇帝爬起来,坐在他旁边,“够不够消气了?” 沈十三不想理会他也不想看到他那张脸,大人是个力气活儿,他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了。 皇帝正想开口说两句,人家已经不给机会了。 李莲英这才过去把皇帝扶起来,连忙宣太医来看伤。 皇帝用掌根碰了高高肿起的嘴角,道:“那封信,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真的是按字数收费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十三到家的时候江柔刚刚拆了眼睛上的布条,方小槐问她,“有什么感觉没有?” 江柔使者看了看远处,“好像是清晰了些。” 方小槐看她不自觉眯眼睛的小动作就知道这人是在瞎胡说。 她也没戳破,琢磨着晚上回去改良药房,转头看见沈十三回来了,脸色还不怎么好,就道:“行,那我隔天再来,晚上洗脸不要湿眼睛,注意不要进异物,早点睡,不能熬夜,用眼过度对疗效不好。” 江柔见沈十三一脸的余怒未消,就没留她,“知道啦,不要啰嗦啦。” 江柔把方小槐送出门,回来试探着问沈十三,“沈战,你怎么啦?” 他的脸色真的是铁青,跟在身边的郭尧也是一言敢不发,使劲儿的给他使眼色。 江柔没看懂这眼神是想表达一个什么信息,郭尧悄悄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江柔想了一想,皇宫的方向。 见过皇帝……信…… 沈十三后脑勺像是长眼睛了一样,一眼看过去,郭尧指皇宫的动作还没有来得及收回,他一惊,迅速跪下去,不敢抬头,连话都不敢说。 郭尧有规矩,但从没有这么战战兢兢过。 隐约的,江柔好像明白了什么。 “郭先生,我的药应该快好了,你去帮我看看吧。”江柔道。 “滚。”是沈十三大开了尊口。 郭尧感激的看了一眼江柔,忙不迭的退下去了。 江柔在沈十三身边坐下来,看了一眼他握得死紧的恨不得一拳把天锤下来的拳头,道:“实在很生气的话,院子里有木桩,发泄一下吧。” 她一说他就找到宣泄口了,站起来直冲院中。 院中的木桩可以算是祖传木桩了,沈十三小时候打它长大,后来轮到了沈度,然后是沈问和沈思,木头表面都已经被磨光滑了。 江柔也不跟,就站在门口看着,沈十三把木桩噼里啪啦一顿乱锤后,突然想起了点儿什么,转过来对她说,“方小槐说你要早点睡,不然对疗效不好。” 江柔愣了一下,道:“等会儿就去。” 沈十三的心绪太乱,况且现在也不是特别晚,就没强求。 江柔的心里像是被开了一个口子,暴露出最柔软的地方,同时又是满满的心疼。 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情让沈十三这么暴躁愤怒,可愤怒成这样的他,还记得她的眼睛。 “咔” 沈十三一拳下去,木桩应声而断,江柔觉得差不多了,上前握住他的手,“手不疼吗?” 人又不是木头,怎么会不疼。 他的双拳因为大力的击打,已经红了一片,手上的皮肤都是灼热的,江柔冰凉的掌心覆盖在上面,刚好把温度降下去。 沈十三看着她,“行了,回去睡吧。” 江柔道:“是因为哥哥?” 她嫁给沈十三,沈毅自然也是她的哥哥。 沈十三问,“你知道?” 江柔道:“倪访青告诉我的。” 匿名送来的信上事无巨细的将倪访青杀夫一案的前因后果都抖落得清清楚楚,孙天瑞为什么死,沈十三也知道。 皇帝怕他知道点儿什么,连国公都杀了,着实算是抬举他了。 沈十三道:“你想说什么?” 她这个人不太爱计较什么,凡事能退一步的她就退一步,估计会劝他。 沈十三能忍住不对她发脾气,但是江柔只要一劝,他难免更暴躁,只是不对她暴躁。 然而,她道:“我不想说什么,你怎么想就怎么做,想原谅就原谅,不想原谅就不原谅。” 倪访青那句话是真的,刀子不扎在你身上,你是不知道疼的,纵然他们是夫妻,有些伤痛和情绪是不能代替对方背负的。 就比如,如果张曼兰逼死了江蕴。 算了,她连想都不敢想。 沈十三闻言,心中的翻江倒海异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沈毅的事情对于皇帝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见人的事情。 沈毅死在战场上,皇帝也只是命他平乱而已,就像再高贵矜持的人都要吃饭拉屎一样,哪个将士不受伤? 皇帝同意他下战场是人情,不同意是君令,何况当时的军医断定他的伤情已经痊愈。 归根究底,皇帝没有那么大的错。 但死的是自己的哥哥,放在自己的身上,就没有那么能够让人接受了。 沈十三是臣,皇帝才是君,他其实是没有资格也不能去怪的。 所以更加愤怒。 有一个人不管君臣,不论是非,能无条件的站在他身边,大概就是最好的镇定剂。 ** 尚府。 尹尚文穿了一身官服,端坐在家中,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他从做出决定开始,就不曾有过后悔。 倪访青到死都不知道,她以为只是因为利益而跟随她的人,竟然衷心耿耿。 半夜,子时。 薛致带领羽林军将尚府团团围住,皇帝带着一身怒气大步进来,见着做得十分泰然的尹尚文。 “我当时哪个妖魔鬼怪在背后装神弄鬼,原来竟然是我的尚大人!”皇帝怒不可遏。 尹尚文起身,对他行了个臣礼,道:“陛下来得比臣想象得快,臣以为还能多苟活一时。” 薛致上前,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倪访青都死了,国公府也后继无人,你挑拨朕和沈战的关系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你还能将我赶下皇位?” 皇帝露出蔑视的神色,鄙夷他的自不量力。 尹尚文道:“陛下多虑了,臣能够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 皇帝顿了一下,打量着他。 尹尚文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下来,放到桌子上,语速徐徐,带着一种早已看破生死的觉悟。“臣还是一个小吏的时候,穷到耗子进了家中反倒还要留下二两肉的地步,娘死了都没钱葬。 那时候年轻气盛,不屑与朝中贪污腐败的官员同流合污,结果后来才发现,当官的不贪根本就活不下去,左右开销一去,还要倒贴,连一个家仆都比臣有钱。 没钱买药,我娘就病死了,我还没钱葬。” 他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倪夫人看我穷困潦倒,施舍了二十两,国公府的财力,这点儿钱对她来说跟半个铜板差不多,施舍过就忘了。 这两让我买了棺材,葬得起娘了,如此大恩,自当是要报答的,臣只是在尽力完成倪夫人的遗愿” 说完,他看着皇帝。 皇帝冷笑了一声,“贪污腐败还被你说得理直气壮,给朕拿下!” 一声令下,羽林军蜂拥而上,押着尹尚文,薛致问,“陛下,先押进天牢吗?” “先关起来,三天后就推到菜市口看了。”皇帝拂袖离开。 尹尚文十分顺从,半点都没有挣扎,被羽林军推搡着,离开了住了十多年的府邸。 临走前,看着那扇被贴上封条的大门,他只觉得内心没有丝毫涟漪。 什么梦想报负统统都是假大空,做一个所谓的清官,最后只能落到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下场。 他用尽手段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的贪,却永远填不满心中的遗憾。 他靠上倪访青,想依仗国公府是真的,忠心耿耿也是真的。 只有他知道那二十两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不是这二十两让他变成了一个贪官,是这二十两让他看清了这个世界,倪访青是让他重生的上帝。 倪访青的罪名坐实了,所有人都跑了,只有他还在,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个人当年让娘不至于埋尸荒郊野外。 倪访青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忠心。 沈十三收到的信是他写的。 皇帝砍死了倪访青,漏了他,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沈十三没死,就是最好的机会。 落到这个下场,早就预料到了,无所谓值不值得,他愿意去做就行了。 刑部尚,原本应该是国之栋梁,现在却变成了国之巨贪。 尚府被查封后,查搜出白银两三千八百五十万两白银,而大秦王朝每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一亿多。 只是一个尚,就已经贪到了如此地步,上次贪污赈灾粮,说没有他的份鬼都不信,竟然也没将他揪出来,他背靠着国公府,还勉强算是靠对了。 一个月后,皇帝给沈十三的假期结束了,本来应该开始上朝的沈十三缺告假,硬是在家里耍了三个多月,竟然又越耍越没边儿的意思。 更难让人理解的是,皇帝竟然也不管他,态度十分纵容。 乱世百年,现在终于不打仗了,沈十三也终于做了一个能享太平的将军,他为大秦奔波一生,皇帝对他纵容些,众人也不觉得怪。 多年的乱世,打完就可以一劳永逸的,燕晋楚都成了大秦的诸侯国,皇帝膝下除了太子已经成年,其余各皇子,除了三皇子已经成年,其余各皇子都只有十来岁。 皇帝将三皇子封为齐王,封地为诏城。 诏城,也就是先前的大燕,俯首称臣之后,自然不能再用原先的国号了。 其余的,改南楚为洛城,晋国为梁城。 晋、南楚是被打服的,皇室都还在,但是两国的皇帝不能再叫皇帝,称为王,跟刘放的儿子是一个级别,对大秦称臣,每年缴纳岁贡。 三皇子刘哲能够独立掌一方封地,但是年纪是不用担心,可经验上是不足的。 晋、楚还好点,但大燕,原本的大燕皇室被沈十三屠戮干净,王朝从内部开始瓦解,现在就必须让人去掌权,接管国家,刘哲虽然暂时不太能胜任,但好歹是个成人了。 为了避免少年人骄躁,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一位臣子和刘哲一同前往封地,做辅国大臣。 然而一旦荣获齐王监护人的职位,在王爷羽翼未丰满之前,你才是实际掌权的人,有驳回王爷决定的权利。 不挑信任的人怎么能行? 放眼朝中,被皇帝视为心腹的也就那几个。 这个心腹还不能是普通人,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要知道封地百姓爱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右要知道封地有哪些势力的棒槌打人巨疼。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大燕皇室虽然尽灭,但接管起来,必定会有一摊子的麻烦事,辅国大臣还要适当做齐王的保护伞,什么刀枪棍棒都要争着替齐王挡下来。 有要是心腹,又要有治国之能,他的离开还不能对中央国造成损失。 并且还要能震慑大燕。 这个条件忒苛刻。 首先沈十三就被排除在外,其他的条件他勉强能达到,但他只会打仗,不会治国。 在他那儿,你不服就用拳头说话,不然就憋着。 治国又不是打仗。 让他去只会把诏诚搞得乌烟瘴气,说不定还会带头聚众斗殴,朝堂之上一言不合就殴打官员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 沈毅的事儿还没过去,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总隐隐有沈十三即将辞官的错觉。 这个档口,他尽量缩起来不去招惹沈十三才是王道。 不然你让他做点儿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干脆以此为借口,直接撂挑子回去种田养猪怎么办? 然后就是江蕴,季丞相,以及另外刑部,九卿里面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思来想去,皇帝定了江蕴。 这个人能力有,并且已经算是他的心腹。 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人全都在盛京,特别是江柔,跟沈十三扯都扯不掉的关系,这就保障了他的忠诚度。 不是皇帝疑神疑鬼的爱猜忌人,这是帝王必须的手段。 做人留一手,什么时候都有退路走。 旨意下去后,江蕴和齐王就开始收拾东西,定于七日后离京。 将一干事宜解决完以后,皇帝才有空去打理他和沈十三之间的事。 上次皇极殿被走了一顿之后,沈十三就再也没上过朝,这是变相,哦不,是直接的罢朝了。 皇帝理亏心虚,没有去强迫他。 但两人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时间久了,没有隔阂也生出隔阂来了,于是在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皇帝换了常服去了一趟荣国公府。 他这几个月忙成了陀螺,沈十三过得倒是不错,眼见着几个月不见,整个人竟然都圆了一圈儿。 这可以说是非常稀罕了,过去的小半辈子中,皇帝眼中的沈十三偶尔东奔西走累瘦过,但从来就没有见长肉过。 或许长过,但肉肉懂事,长得很委婉,反正皇帝是没有看出来过。 如今却是肉眼可见的那种。 江柔先看见皇帝,用手肘捅了捅沈十三的侧腰,然后福身行礼,“陛下。” 而沈十三则是看见了当做没看见,继续指点沈问和沈思。 “下盘稳一点,手不要晃,出拳要迅速。” 皇帝走过去,对沈问道:“小问带妹妹下去玩一会儿,我跟你爹有话要说。” 沈问早就累成狗了,一听有机会休息一会儿,忙点头,拉着沈思就走。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是沈十三。 沈问的脚步被盯住,乖乖的折了回来。 皇帝又看向江柔。 江柔一愣,然后偏头过去,假装很认真的摆弄石桌上的那把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习武。 皇帝无奈,后悔平时没有对江柔好一点儿。 沈十三把皇帝当做空气,继续指点道,皇帝道:“你哥的事,不该发生也发生了,我错是错了,但都已经过去了,你总不能一直跟我这样耗着吧。” 有一瞬间,皇帝以为自己在哄媳妇儿。 头疼! 沈十三是真把他当成空气了,不管她怎么说,就是不搭理,皇帝有点儿恼怒了。 他这辈子就只有别人给他说软话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他给别人好话说尽还要看人家的脸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总算过去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战,当年我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要是换在我这个位置,难道你会同意换将?我什么话都说尽了,你还是这样,这些年我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舒坦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臣?” 话冲口而出是不经过大脑考虑的,说完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跟放出去的屁一样,是收不回来的。 果然,沈十三硬邦邦的道,“臣不敢。” 一听到这话,皇帝就知道今天晚上又砸了,也不敢再呆,立即就走了。 沈十三那个脾气,给他一句‘臣不敢’都是最温和的了,再说待会儿能打起来。 皇帝一走,沈十三就一脚踢碎了一张板凳,吓得两个小的大气都不敢出。 江柔也没劝他,默默的握住了他的手,可这次,心里火不知道为什么,硬是消不下去了。 过了半晌,沈十三强行平静了下来,对江柔说,“上次你说你想去江南?” 江柔愣了一下,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去江南了?” 然后沈十三就盯着她,一直一直的盯着她。 江柔就默默的改口了,“我想去。” 沈十三道:“明天走吧。” 沈思有些小雀跃,“爹,我们也去吗?江南的秋草鱼很鲜的!” “就我和你娘,你们不去。”沈十三道。 沈思脸上的笑容戛然僵住。 都和皇帝伯伯吵得这么厉害了,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全家离家出走吗? 沈十三道:“今天不练了,你们自己去玩儿。” 沈思还是有点儿想去江南,不死心的想再开口,被沈问捂住嘴巴,一把拖走。 江柔问道:“怎么突然想去江南了?” 沈十三又用刚才那种眼神看她,她只好改口,“我怎么想去江南了?” 沈十三道:“没有为什么。” 江柔:“哦......”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郭尧匆匆跑过来。 沈十三骂他,“你倒是说说老子哪儿不好了。” 郭尧急道:“将军,陛下在半里地外遇袭了,刺客人数众多,陛下身受重伤,十分严重了!” 沈十三一听,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石桌上的那把刀,边跑边道:“府中精卫呢?全都调来,立刻。” 他一阵风一样就没影子了,只留下江柔一个人愣愣的在想。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荣国公府前刺杀皇帝了? 羽林军呢?怎么一点没有动静? 皇帝虽然是便装,可便装不代表没人保护,保护的人呢? 而另一边,郭尧说的半里地,可沈十三足足跑了一里地才到地方。 果真是大批的刺客,粗略一估计,五十来人还是有的。 常常跟在皇帝身边贴身保护的那两个侍卫,已经有一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了,而另一个的情况也不太好,身上多处刀伤,看样子要支撑不住了。 皇帝左手被砍了一刀,血哗啦哗啦的在下面流,右手举刀反击得也很吃力。 沈十三一声令下,府中精卫乌泱泱的涌上去,光在人数上就已经直接将敌方碾压了。 对方见势不好,立即撤退,动作之迅速,沈十三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抓到,显然已经是老手了,并且早有预谋。 沈十三一来,皇帝就以刀拄地,手捂在腹部,半跪在地上。 沈十三一走近,才发现他半身都是血,左臂那条伤口血肉翻飞,却还要死死捂住腹部的伤口,整只手掌都是红的。 沈十三直接把架起来,对一个士兵道:“去太医院请太医。” 皇帝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看样子是几乎走不动了,沈十三一样,直接将人背在背上,往沈府飞奔。 皇帝趴在他背上,有气无力的,“沈毅......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十三怕不应他的话,他一口气就泄下去了,便答道:“我知道了。” 皇帝又道:“我小时候沈毅背过我,这些年,我也很自责,当时军医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的,说他已经痊愈了......后来我把那军医砍了。” 沈十三顺着他的话说,“砍得好,省的我再砍一次。” “这些年我是生怕你知道啊,我连孙天瑞都杀了,我不是怕承认我错了,我是不想断送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身边还有个江柔,我连顾霜霜都走了。”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要不行了。 沈十三把他往上面托了托,道:“你别闭眼,明天我去江南给你把人绑回来。” 皇帝有些酸涩道:“算了,这么久了,她说不定都嫁人了,有夫君了。” 沈十三道:“她嫁了谁我就杀谁。” 皇帝道:“我要是不行了,你要护着太子,帮他看着刘家的江山。” “要看自己看,老子不看。” 皇帝道:“沈战,原谅我吧,昨晚我梦到沈毅了,他说他不怪我,他都说话了,你还记恨着有什么意思啊。咳咳。”他说得很费力,像是在消耗生命说这几个字一样。 沈十三咬牙吼道,“你闭嘴,这事儿我就不提了。” “真的?” 沈十三感觉有温热的血淌湿了他的背,便道:“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皇帝长吐出一口气,就再也没了动静。 一路飞奔回府里,郭尧急忙安排干净的房间安置皇帝,沈十三背是血的出来催,“请的太医呢?怎么还没来,是要现生一个吗?” 江柔见他满背的血迹,刚刚的猜测就被推翻了,也有些急了起来,怀疑皇帝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看这个出血量,像是要把人放干了一样。 沈十三等不及,直接策马去太医院看太医怎么还没来。 江柔吩咐丫鬟们帮皇帝的那一身衣裳换下来,实在不行也先把衣裳剪开,等会儿太医来处理伤口的时候也节省一点时间。 采香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从房间里面出来,““夫人,陛下不让奴婢近身,这那身血衣裳换不下来啊。” 江柔听了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不让近身?为什么不让近身?” 他是大姑娘吗? 采香道:“奴婢也不知道,陛下就是不许我们靠近,连床边都不许守着。” 江柔折身就进了房间。 皇帝还有一点儿一时,虚弱的半睁着眼睛,像是要给他换衣裳的丫鬟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江柔刚要走进,也被呵止住了,“站住,不许过来。” 江柔想了想,道:“陛下,我给您找个小厮换吧?” 皇帝虚弱摇头,“我疼,不想动。” 江柔仔细的观察他,突然,看见了他一直捂在腹部上的手。 那手......也没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是那手掌下面捂住的伤口......竟然没流血了。 这个位置的伤,几乎就要捅肾脏上去了,按道理应该血流不止,这么点儿功夫,就不流血了? 连他手臂上的外伤都还在往外冒血。 她抬脚,都还没走,皇帝就呵道:“我让你站在那儿,你听不到吗?” 江柔想不起来皇帝什么时候让她站住了,道:“陛下,我就看看你的伤,不动你。” 想了想,她补充道:“看看应该看不疼吧?” 皇帝的脸皱成一团,“你一个已婚妇人,要看其他男人的身体,你到底还有没有廉耻心?” 江柔脚步不停,“我哥哥受伤的时候我也帮他包过伤口,陛下,我拿您当哥哥。” 这哪是当哥哥啊,这就是她哥哥。 对话之间,江柔已经走到床边了,弯腰就去拉皇帝按在腹部上的那只手。 皇帝死死按住,“住手!这是圣旨。” 江柔道:“陛下不能任性,龙体乃是国本,陛下不能任性。” 皇帝暗暗咬牙。 这人以前是温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温柔的软刀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谁听见,言语神态之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虚弱,一眼看过去,全是威胁之意。 江柔了然了。 “陛下,您这样沈战会更生气的的。” 皇帝道:“你不说他怎么知道?朕命令你闭嘴,不然诛你九族!” 江柔默默的看着她—— 他也在江柔的九族之内。 这种话皇帝平时说多了,一不留声就秃噜了嘴,意识到说错了之后,他立即就改口道:“你敢说朕就杀了你。” 江柔默默的退到一边去。 这时,太医来了,是一个陌生的太医。 是被沈十三拎着丢到床前的,一到地方,都没有先看伤,就道:“老朽要给陛下治伤了,将军,您还请回避一下。” 沈十三道:“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啰嗦,我给你把头砍下来当球踢。” 那太医被吓得一哆嗦,犹豫不决的看向皇帝。 皇帝道:“沈战,你先出去,别打扰太医。” 沈十三登时就纳闷儿了,外伤不是要人端血水,拿剪刀递纱布什么的吗? 但是怕耽误治疗时间,还是没说什么,乖乖的出去了。 为了怕沈十三怀疑,房间里面留下了两个小丫鬟,沈十三一走,皇帝就对他们道:“都蹲到敲墙去捂住耳朵,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朕就给你们把耳朵割下来,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还说了出去,朕就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两个丫鬟惶恐至极,争先恐后的蹲到墙角去,还背对着床,双手严严实实的捂住耳朵,生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这下,没有多余的眼睛了,太医握住皇帝的手臂,道,“陛下,您怎么还真受伤了?” 皇帝改躺为坐,看了看手臂上的那条伤口,道:“沈战一辈子不知道受过多少伤,不懂动点儿真格他是不会相信的。” 除了脸色有点儿白,现在这个精神抖擞的皇帝,一反刚才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像个要死的人。 这丫就是装的! 苦肉计! 太医暗想,老天保佑皇帝可千万别被沈战拆穿,不然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陛下,臣先给你把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虽然不严重,但是拖久了还是有伤龙体的。” 皇帝嗯了一声,把手臂递过去。 三下五除二包好了皮外伤,皇帝把身上的血衣换下来。 血衣里面抖落出来一个牛肚,牛肚里面原先灌满了鸡血,皇帝被沈十三背在背上的时候,他就悄悄把口子扒拉开一个小口子,让里面的鸡血流出来,以伪装自己受伤很重的样子。 现在鸡血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个瘪瘪的壳子,皇帝把牛肚递给太医,道:“揣出去丢了,丢远点,要是被沈战发现了,唯你是问!” 太医连忙点头:“陛下放心吧,臣做事很利落的,保证不会被沈将军发......” ‘现’字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在把牛逼往药箱里面藏的时候,看到了站在窗外的沈十三。 窗户被掀开一条细细的缝,只露了一双眼睛,但太医只凭一双眼睛,就已经足够认出那是沈十三了,因为那双眼睛里面杀气腾腾,除了沈十三,不做他想。 从房间里面看,这幅画面完全就可以做成一个‘暗中观察’的表情包。 太医顿时就被吓软了,哆嗦着一把嗓子,“陛,陛下,我们,沈将军,好像,我们......” 语无伦次的,皇帝压根儿没听懂,“有话好好说,说点儿朕能听得懂的。” 太医只能指着窗户,皇帝一看,头皮都麻了。 ‘嘭’的一声巨响,窗户被从外面锤开,木屑飞了一地,沈十三门都不走了,直接从窗户翻进来,上来就是一拳。 “老子看起来很好骗是吧?” 皇帝虽然大部分是在做戏,但小部分还是真的,比如他受伤的那条左手手臂。 被砍了一刀,使不上来力气,不能反抗,直接被沈十三按在床上摩擦。 他一边打一边骂,下手下嘴都重得很,皇帝挨了一记重拳,不知道是不是留了点儿血,还是后脑勺磕到床板了怎么的,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沈十三还以为他是装的,火冒三丈,“你还装上瘾了是不是?” 说着又是一拳。 那太医见势不对,终于豁出去一般上去拉架,“将军,陛下晕过去了!是真的晕过去了!不行你看,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沈十三一看,还真的没有动。 他自己的拳头有多重自己是知道了,一拳下去就算能忍得住痛,眉头总要皱一下,脸皮总要抽搐一下吧? 还真的晕了。 墙角那两个小丫鬟这才敢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两人一脸大受惊吓的样子,其中一个哆哆嗦嗦的喃喃,“将军,将军把陛下打死了!” 另一个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太医把两条跟面条一样的腿捋直了,硬着头皮去看皇帝,一顿操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道:“将军,陛下就是晕过去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会儿,没听到回答,心惊胆战的抬头,见对方还是一脸余怒未消的样子。 内心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于,太医往前走一步,豁出命去了道:“将军,陛下乃是天子,乃是国之命脉,龙体不容损伤,等会儿陛下醒了,将军万不可再动手,不然将陛下打出个什么来......” 剩下的话在沈十三恶狠狠的目光下焉了回去。 他一脚踹过去,“我不打他,打你行不行?滚!” 就是这个人,伙同皇帝把他当傻逼一样的哄! 那太医只觉得一阵尿意直蹿上天灵盖,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江柔听着里面打完了,在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小心翼翼的问,“将军打完了吗?” 她当真是真露了一个脑袋,脖子以下都藏在门板后面,说话的时候尾音稍稍有点儿上扬,听起来有一股幸灾乐祸的桥俏皮在里面,那模样忒可爱。 沈十三一下没忍住就笑出来了,冲他瞪眼,“你是不是早就了?” 他沈战哪里是会悄悄咪咪扒窗户的人? 虽然觉得皇帝的要求怪,但他也没多想,出去了之后就是老老实实等着的。 但是就是这货,静静的扒拉在窗脚下,悄悄咪咪的往房间里面看。 她虽然没喊他一起看,但他见了她这个样子,能不好? 况且,里面的皇帝是要半裸的,他哪里能让她看这个?于是就直接把她的脑袋按了下去,自己占了窗户的位置。 站都站在这儿了,那就顺便看一眼吧,这一看,就看到皇帝屁事儿没有,还跟那太医说‘让沈战知道拿你是问。’ 一股热血瞬间就差点儿从眼眶子里面冲出来了,当时没多想,等现在冷静下来,不用想都知道,江柔分明是早就知道了,故意引他去的。 江柔义正言辞道:“我怎么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我是担心陛下的伤势。” 沈十三被气笑了,“不和他们同流合污还担心刘放的伤势?” 江柔认真解释,“这是两回事,虽然陛下手段下流、品行恶劣、投机取巧、谎话连篇......” 正在一条一条数落的时候,床上传来皇帝微弱的声音,“还有完没完了?就不能避着点儿,当着朕的面儿说朕的坏话?” 皇帝觉得自己是史上最没有地位的皇帝。 江柔‘呀’了一声,惊讶道:“陛下醒了呀?” 皇帝继续虚弱,“再不醒你能骂到朕的祖宗十八代。” 江柔不说话了。 沈十三冷哼了一声,“还没死啊?没死就麻溜儿的起来滚,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等会儿忍不住把你打死了,还得挨天打雷劈。” 皇帝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模仿着沈十三刚才背他回来的语气说,“只要这事儿过去了,我就原谅你!” 沈十三顿时就是一脚过去,“你还有脸说?” 皇帝撞了一回脑子,反应竟然还听灵敏,一侧身就闪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你还想食言而肥怎么的?” 妈的! 沈十三跳起来,一按身就上去了,掐着他的脖子说,“那你还能咬我?” 闹归闹,这回却是虚虚的掐着,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皇帝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定,知道事儿总算过去了。 江柔站在一旁,微微的笑着,眼中盘踞了几个月的担忧之色也总算是散去了些。 皇帝想着沈十三还在冒火,假装吐着舌头,算是逗他玩儿,让他老人家的心情舒畅一点儿。 没想到沈十三竟然一把扯住他的舌头往外面拉,骂道:“满嘴谎话的东西。” 皇帝眼泪都要被扯出来了,含糊不清的骂道:“你个还账东西,犯上作乱是不是?信不信朕砍了你?” 这句话连江柔的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明知道吓唬不住沈十三,他还老是挂在嘴边。 皇帝的眼泪真是要滚下来了,沈十三才放了手,他坐起来,抱着渗血的手臂瞪着沈十三。 忽然,眼角的余光就瞟到了江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参娃娃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静静的站在那里,皇帝和沈十三说话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时刻都是挂在沈十三身上的。 皇帝对她一直没有好感。 她和沈十三成亲后,他无数次的催眠自己,过去的事儿就算了,他是沈战的夫人了,以后见面的时候还多着,次次看到她就要心里犯堵,他还活不活了? 朝堂上已经有那么多堵心的事儿了,还不够啊? 但是每次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了,再次见到人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不喜欢的人真的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哪怕他们的血管里面流着一样的血。 时间久了,也是按耐着不找她的茬而已。 但是这次是真要谢谢她。 不是她,这事儿还真的不能善了。 沈十三这个牛脾气,只有她知道该怎么治,挨一顿打,也值了。 其实这个苦肉计沈十三不一定要吃,最多也只是在他装重伤的时候多看他两眼。 沈毅对他多重要,皇帝自己心里实有数的。 偏偏他没有别的法子了呀? 沈战才不会做那种偷看偷听别人说话的人,是谁的作用,就不用多说了。 江柔引导他撞破自己的苦肉计,再出来灭火,比他自己闷头道歉求原谅有用多了。 “先帝原先走的时候都在念叨你,你要是愿意的话,朕明日昭告天下,恢复你宁国家公主的封号。”皇帝道。 江柔惊讶得话都忘了该怎么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连沈十三都是惊讶的看着他。 皇帝被这两道视线盯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我脸上开花了?” 江柔等惊讶过了,才很委婉的说,“陛下,我觉得江柔比刘柔要好听些。” “刘淳!什么刘柔,不是有名……不识抬举!”说到一半,他才明白自己这是被婉拒了,脸上的颜色十分精彩。 江柔道:“我做了二十几年的江柔了,一下子改过来恐怕自己不能适应,丢了皇家的脸面,而且,突然多出来个宁国公主,天下的百姓也会议论纷纷,有损皇室的名誉,陛下,还是江柔适合我。” 牛不喝水都不能强按头,皇帝冷哼了一声,没再提这茬。 虽然沈毅的事儿了了,但是沈十三难免还有些余火窝在心里,对皇帝道:“清醒了没?清醒了就快点走,别在这儿碍眼。” 皇帝识相的穿鞋起床,“我惹不起您大少爷,我走!对了,明天记得上朝。” 这混账好几个月都不上朝了,那些大臣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恨不得一起撂挑子不干,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按不住了。 “不去。” 皇帝豁然转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十三一字一顿的说,“我说,不去啊!听不懂人话吗?” “你!” “我要去江南。” 一下子,皇帝的话音戛然而止,满脑子盘旋着‘江南’两个字,下意识的问,“你去江南做什么?” 沈十三把江柔捞过来,幸灾乐祸的说,“和爱妻游山玩水,半辈子都在拼命,想安度余生啊。” 皇帝的神色有些恍惚,眼睛看到沈十三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总觉他说什么都像在说‘江南。’ 江南,谁在江南? 那是皇帝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可惜,只能做梦。 谁叫他是皇帝? “明天就走。”沈十三补充道。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皇帝道:“那……记清楚江南是什么样子,回来讲给我听,我……还没去过江南。” 沈十三道:“放心吧,一定记得清清楚楚,反正你后半辈子也不见得有机会去。” 皇帝失魂落魄的走了。 江柔问沈十三:“你干嘛要刺激他?” 沈十三道:“我高兴。” 这人,真是坏。 沈十三说一不二,说走就走,昨天晚上临时决定,说第二天走就第二天走了。 两个孩子一个都没带,全都留在家里看家,监护权交给了老大沈度。 沈十三走的时候针对沈思和沈问罗列了一张‘不能’的清单—— 不能赌钱(不能在沈家的赌坊赌钱。) 不能去水边。 不能逛青楼(针对沈问。) 不准杨嘉许来家里住。…… 等等。 整整列了两大张纸,沈问拿到手里一看,难过得无处安放他幼小的心灵。 两张纸有一张半都是针对他的,全都是他以前做过的混账事。 明明人家现在都已经改过自新了好吗? 剩下的半张纸,是针对沈思的,包括半夜不准吃零食,不准跟在刘略屁股后面跑,等等。 沈度都不得不惊叹,十分怀疑这张清单到底是不是出自他那神经大条、粗枝大叶的父亲之手。 事实胜于雄辩,还真的是。 生活硬生生的把沈大将军逼成了沈老妈子。 这次没有定行程,按照沈十三的话,就是走到哪儿算哪儿,换句话说,就是——归期未定。 朝中的大臣们纷纷又炸锅了。 天天对着皇帝传递自己幽怨的小眼神里面表达出来的不甘与愤怒。 我们也是你的臣子! 我们也兢兢业业大半辈子! 为什么沈十三能一脸小半年不上朝!还能出去玩儿! 我们抗议!我们要罢工! 对此,皇帝通常都是一个带了十足威胁意味的眼神,问:“听说爱卿最近对朕颇有微词?” 大臣一般只敢摇头,“不敢,微臣不敢!” 才怪! 启程的那天,江母拉着江柔的手道:“你这个将军也忒有情调,连我都没想起过要和你爹出去旅行。” 江柔表示爹娘都可以一起走,但江母直接拒绝了,“我肯定是单独和你爹出去玩儿的,跟你出去有什么意思。” 江柔:“哦。” 盛京与江南是有些距离的,江柔和沈十三一路走走停停,走了近小两月,才算到了。 江南是个水乡,自从入了江南境内,有多少陆路就有多少水路,百姓们靠水吃水,这里的渔业特别发达。 在这里住了五天,几乎顿顿都有鱼,蒸炸炖煮,花样不带重复的,江柔都快吃吐了。 但是这里的风光是真的好,不仅仅是指风景,这里的人精神面貌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他们好像没有什么烦恼,有生意专心的做生意,打工的卖力工作,捕鱼的守着自己的一片水塘,永远都是很满足的样子。 街头巷尾,你几乎看不到发生口角或者争执的人,水面永远是干净,没有到处飘浮的垃圾,这是几乎像个世外桃源。 当然了,不是说这里就没有恶人了,只是很少。 至少江柔作为一个游客,觉得很少。 第六天,江柔一早就起床,拉着沈十三去了一趟天目湖,听说很多著名诗人都是在这里灵感爆发,写下千古绝句。 但江柔没有什么文艺细胞,读的也不多,看这湖跟隔壁二妞家的鱼塘一样。 看完了天目湖,和沈十三两人租了艘小船,让船家带着她们顺着纵横的水路慢慢的划。 偶尔看见路口,江柔喜欢哪条路,看哪条路顺眼一点,就劳烦船家转个方向,穿过一条水路的时候,前方有郎朗的读声传来。 船家见江柔侧耳听,似乎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就解释道:“这里是我们江南最好的学院,还是先帝赐的名字,叫岳林院,好多达官显贵家的孩子都在这儿念。” 江柔兴致勃勃,“沈战,我们去看看吧。” 沈十三是没什么兴趣的,这趟出来纯粹是为了陪江柔,对他来说,看湖是一样的,看院也是一样的。 付了船家的银子,两人顺着小石阶往上面走,视野越来越开阔。 岳林院的占地面积很大,卷气息很浓,连江柔这种对诗词歌赋没什么研究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严谨的学术气息。 院的集贤堂,也就是学生们读的地方,是允许外人进去的,江柔伸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看,便准备走了。 沈十三道:“怎么不进去?” “刚才那个老伯说不是不让人进嘛。” 沈十三用下巴指了指那个门口,道:“你看看谁敢拦你?” 江柔试着往里面走,还真的没人拦她,两边的童压根儿就跟没看见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集贤堂很大,现在正是休息时间,学生们你来我往的嬉笑着,整座学院都显得活泼了些。 朝气蓬勃,像出声的太阳,这里的孩子们,都是大秦的未来。 江柔走到正熟第三个教室的时候,脚步就定住了,站在门边往里面看。 教室的对面,靠近床边有一个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休息时间,他没有和同窗们一样嬉笑打闹,而是静静的坐着,手里捧着一本,很认真在研读。 窗户打开着,一缕小微风带着太阳的光芒洒在他的桌面上,真是像副画一样的场景。 江柔喃喃道:“都长这么大了啊。” 走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少年,真是一天一个模样。 沈十三瞟了一眼,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正好,里面的少年正抬头,与他们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愣了一下,他放下本走出来,对江柔和沈十三拱手行礼,道:“沈叔,沈姨,你们怎么来了。” 气质温润,举止有礼,以后一定 “出来转一转。”江柔道:“小真快到了可以大考的年纪了吧?” 在大秦,十八岁就可以正式参加大考,齐真的年纪刚好要到了。 齐真笑了一下,道:“沈姨,我不大考,我以后想在这里当一个先生。” 江柔惊讶了一小下。 虽然齐良翰不做官了,但看齐真这么用功的样子,她还以为这孩子想从仕。 毕竟人各有志,爹不想当官,不代表孩子也不想当官。 片刻后,她道:“先生好,教育人,很伟大的。” 话刚落,有先生进教室了,齐真拱了拱手,道:“沈叔,沈姨,先生来了,要上课了,先失陪了。” 江柔点头,“去吧,好好学习。” 学生们上课了,江柔她们也不好再打扰,就离开了。 路上,江柔若有所思,“这孩子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呢。” 江柔第一次见齐真的时候,正被苏月绑架,齐真是被抓来当肉票子的,那时候她就觉得这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 按说她和顾霜霜的交情,来都来了,怎么也该请他们回去坐坐吧?可他借着要上课,就糊弄过去了。沈十三道:“难道他不欢迎我们就不来了吗?” 江柔摇头,仰视沈十三,“沈战,霜霜住在哪里,你知道的吧?” 沈十三傲娇的哼了一声,“嗯哼。” 那小模样,满脸都写了‘快求我啊’几个大字。 等出了院,江柔才拉起他的手臂晃,“你带我去嘛,好不好?” 当初顾霜霜走的时候,说好了互相写信,但人走了之后,江柔没有收到一封来信。 由于没有收到信,也就不知道回信的地址,相当于是断了联系。 沈十三要离开盛京,去哪里都好,但他偏偏要来江南,江柔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来,他肯定早就知道了顾霜霜的地址。 江柔一连求了好几次,答应了巨多不平等条约,其中包括捏肩捶背,掐腿揉腰,都是最基础的,才换来了顾霜霜的地址。 就在岳林院不远,大概两里地就带了,江柔干脆走过去。 顾霜霜娘俩跟着齐家人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面,正屋两间,拖着世间次卧,还专门有一个屋子腾出来做房。 大门是开着的,看样子里面是有人,江柔进去,看到一个满屋乱跑的孩子,和一个穿素衣的妇人。 孩子大概一两岁左右,女孩儿,走路稍有些稳了,但跑起来还是摇摇晃晃的,扎着一个冲天辫,手里抓着一个鸡毛毽。 妇人就在前面逗他,引导她往前跑,同时双臂微微张开,以防她摔倒。 一大一小都很专心,没有注意门口多了两个人,江柔只好叩了叩门环。 妇人听见声音,便抬头看,这一看,就愣住了,脸色唰的就变了。 就疏忽的这一会儿,扎冲天辫的小孩儿脚下不稳,一扑爬摔倒在地上,哇哇的哭了起来。 妇人这才回神,忙不迭把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拍着,嘴里哄着:“不哭不哭,小乔不哭哦。” 那孩子也是乖得很,哇哇干嚎着意思了两声,就当真不哭了。 妇人这才招呼江柔他们,“沈将军,沈夫人,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这,我们也没来及准备。”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迎客的说辞,倒像是在说:我们没准备你们的饭、你们的水、你们的床、你们快走吧! 江柔看着那孩子,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异。 “顾夫人言重了,什么迎接不迎接的……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是哪家的孩子呀?”江柔道。 “是我和老爷新添的,叫顾乔,小乔,叫姨姨。” 她冲口而出的话显得很刻意,像是早就想好的措辞,说得太急了,也少了点儿真诚。 两岁的孩子说话还不流利,哪里是你让她叫人她就叫人的,顾乔看了一眼沈十三和江柔,背过身去,趴在顾夫人的脖子上不肯叫。 顾夫人有些尴尬道:“孩子还小,请将军和夫人见谅啊。” 江柔笑道:“哪里的话,顾夫人,我能抱抱小乔吗?” 顾夫人有些犹豫,道:“这孩子很认生,怕是冲撞了夫人。” 顾乔为了配合顾夫人,使劲儿的将她的脖子搂紧了些,表示自己真的很认生,脑袋还摇了摇,头上很喜庆的红色头绳在头上晃来晃去,看起来像个被红线绑住的人参娃娃。 ------题外话------ 今天来不及了,错字我明天回来改,各位见谅啊见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听不懂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得此反应,顾夫人更是有了底气,“这孩子脾气怪得很,上次把隔壁李婶的脸给抓花了,夫人实在要抱的话,我给她的手捆住夫人再抱吧,夫人等等,我去找根绳子。”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好还意思腆着脸抱人家的孩儿? 江柔道:“既然这样,就不抱了吧。” 沈十三永远都是个棒槌,“行啊,我看这孩子长得挺喜庆的,你不是要去找绳子吗?快去啊。” 顾夫人:“……” 江柔捅了捅他的胳膊肘,小声道:“你干嘛啊?” 沈十三理直气壮,“抱孩子啊还能干嘛?” 转而又对顾夫人道:“愣着?还不快去?我还能给你把孩子吃了?绑严实点儿,别给我把脸抓花了。” 顾夫人哑了半晌,最后干巴巴的道:“其实……今天比较乖,应该不会抓人的,将军喜欢小乔,是小乔的福气。” 说着就把顾乔递过来。 沈十三往后退了一步,“别,给我绑起来,往后不打仗了,我就得靠我这张脸吃饭,金贵得很,给我抓花了怎么办。” 顾夫人:“……” 江柔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对顾夫人道:“他开玩笑的,您别理他。” 说着把伸手把顾乔抱过来,缓解尴尬。 顾乔软软的,身上还带着奶香味儿,开始拒绝被江柔拥抱,但等抱过来之后,她也不像顾夫人说的那样认生,反而对着江柔笑。 顾夫人紧张的看着江柔,那神情像是生怕江柔做出摔婴事件。 江柔道:“顾夫人,我们能进去坐坐吗?” 顾夫人更为难了,半天嘴里也说不出让江柔进去坐坐的话。 这一家人,人人都很怪啊。 江柔自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可怕,明明当初从盛京离开的时候,这一家人对她的态度还很友好。 就算是几年没见,但也不至于从友好变成避之不及吧? 江柔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沈十三,又看了看顾乔。 这一看,就看出门道来了。 这孩子,有些像顾霜霜啊! 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开始这么觉得了,就觉得更像了。 这个鼻子,这个眼睛! 不会吧…… 顾霜霜成亲了?有丈夫了? 似乎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 与其说顾家人躲避她,不如说是避着沈十三。 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和沈十三的关系,皇帝又曾经硬娶了顾霜霜,虽然最后还是给了她自由,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无奈之举,心里还是不甘心的。 但是再不甘心,人也是他金口玉言黄走的,从此都跟他没有关系了,顾霜霜另觅良人是理所应当。 但是这个理所应当,不包括沈十三的逻辑。 他这个人霸道得天下皆知,自己的兄长的尸骨都烂了,也不准几个守寡的兄嫂嫁人,他作为皇帝的铁裤裆兄弟,皇帝还没死呢,顾霜霜嫁人了他能同意? 特别是皇帝心里面还有那么点儿痴念。 江柔越想越觉得难过。 替顾霜霜难过。 都是女人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顾霜霜对皇帝到底有没有感情,明明两个人那么相爱,最后却不能在一起。 正难过得揪心揪肺的时候,沈十三突然揪着顾乔的冲天辫,用一种提萝卜的姿势准备把顾乔提起来,说,“我看这孩子,长得像刘放啊。” 他下手没轻没重的,江柔都看见把顾乔的头皮都扯起来了,连忙拍开他的手,“你轻点,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经得起你这样扯?” 不对,大人也经不起…… 拍开沈十三后才惊觉他刚才说了什么,顿时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当初顾霜霜直到走的时候,跟皇帝的关系都处得很僵,所以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顾乔被扯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顾夫人则是一脸心如死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说,“将军,话,话可不能乱说,小乔姓顾,哪里敢高攀天家。” 都说三岁看八十,顾乔虽然还差一岁,但勉强能看出以后也是个不会吃亏的主儿,沈十三揪了她的头发,她哭了两声就伸出小短手,探着身子,非要打回来不可。 沈十三后退一步,对她来说就是一条浏阳河的距离了,她整个人都快摊平了也打不到,但她非常坚持,够着手今天非要打回来不可。 江柔为了不让她失望,抱着她往前面走了两步,让她打了沈十三好几下,这事儿才算完了。 经过一提点,再看顾乔这张小脸的时候,就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了。 鼻子和眼睛,确实是像顾霜霜没错了,但是这个眉毛和嘴巴,活脱脱就皇帝那张脸倒出来的模子啊! 顾夫人失魂了半晌,才突然想起来什么,站起身来几乎是用抢的,把顾乔给抢回去了,整个人都惶惶不安。 江柔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模样,就道:“您放心吧,我们不会带走小乔的。” 说完,她觉得自己的嘴有些快了,后悔不已。 如果这孩子真是皇帝的,天家的骨血怎么可能流落在外? 她当然不会带走顾乔,也不能带走,毕竟她又不是人家的爹。 可只要告诉皇帝,跟直接带走没区别。 怪不得这家人对她避如蛇蝎。 就算她装作不知道,沈十三呢? 不可能的,江柔了解他,他不可能憋着的,否则他也不会带她下江南了。 顾夫人一听,看起来更不安了,口不择言道:“沈夫人,沈将军,天快黑了,鄙舍粗陋,没有多余的卧房,就不留两位了。” 说完,才想起来面前的这人是沈十三,顿时手脚都在发软了,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 江柔像抚慰两句,但是看这样子,抚慰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她道:“顾夫人,霜霜在家吗?” 顾夫人木然的摇头,“没有,霜霜没有在家。” 江柔问,“她有工作了吗?” 能上战场的人,是不会做全职主妇的,而且这一家人,齐真还在念,顾夫人和齐夫人完全没有劳动力,这么多张嘴,要是全靠齐良翰的话,得累死齐大人。 顾夫人认命的道:“霜霜在给城南的赵员外做护卫,今天她轮白日的值,一般酉时就可以回来了。” 江柔抓住了关键词,“轮晚上的值是什么时辰到什么时辰?” 顾夫人道:“白日是辰时到卯时,晚上是卯时到辰时。” 江柔皱眉道:“那也太辛苦了些。” 沈府也有护卫,白天倒是没什么,就是这晚上,一般都是眨眼功夫的觉都不能睡,别说是女子了,就是男子熬夜太狠都十分伤身体。 顾夫人有些懊恼自己只会吃白饭,叹了口气,“都怪我。” 这会儿她也不把江柔和沈十三往外赶了,而是道:“将军、夫人进来坐坐吧,看这时辰,霜霜用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 这个时候她倒是希望江柔和沈十三多留一会儿,免得她们要带走顾乔,她一个人在家根本拦不住。 不多一会儿,齐夫人从外面回来了,今天下午有鱼市,他们家不捕鱼,要吃鱼只能去买,她买鱼去了。 看到沈十三和江柔,脸色变得跟顾夫人差不多,没先打招呼,倒是先去看顾夫人的脸,见对方的脸色不好,她的脸色也更差劲了。 江柔先道:“齐夫人。” 齐夫人按下内心的惶惑,福了福身道:“沈将军,沈夫人。” 江柔刚才只见到了齐真,没见到齐良翰,所以不知道齐良翰也在岳林院里,不过儿子是念的,老爹是教的。 约一个时辰后,齐良翰和齐真也回来了,父子俩跟刚才齐夫人回家的时候一样,脸色白了又白。 虽然都没有说穿,但是‘顾乔到底是谁的女儿’这个谜题,答案已经写在这几位的脸上了。 一家人分散坐在江柔和沈十三周围,谁都没说话,气氛拘束凝重又尴尬,让江柔觉得自己是来收高利贷的。 沈十三最不晓得什么叫做不好意思了,大马金刀的坐在中间,一会儿让顾乔给他端茶递水,一会儿让顾乔给他表演个翻筋斗,人家不翻还觉得人家不给他面子。 拜托!人家只是一个两岁的宝宝,路都走不稳,怎么给你端茶递水啊! 并且!你以为人家跟你儿子一样天生四肢发达,两岁就要一定会翻筋斗啊! 然而沈十三并不在意,十分乐忠于折腾顾乔,江柔一看他那小嘚瑟的模样就替顾乔难过——她为什么就是刘放的女儿呢? 是就是了吧,为什么还在没有老爹保护的情况下被沈十三抓单了呢? 众人就这样一直坐啊坐,看着顾乔被沈十三折腾心疼得不行,又不敢说什么。 就算实在是看不过眼说了……也没用。 人家还是该咋咋地。 要不是江柔拦着,大家都怀疑顾乔两岁的人生将要在这里终结。 终于,日过西山,顾霜霜回来了。 看到一屋子的人,同样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到沈十三和江柔,反应终于和前面几位有所不同。 她十分淡然,像完全没有看到沈十三一样,对江柔道:“小柔来了?” 当了娘的人就是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样,冷面中总是有一股郁郁寡欢的气质,像是永远都郁结在心。 江南的水土是真的很养人,她竟然还稍微丰腴了些,皮肤也白皙细腻了些。 就算她做着日夜颠倒、十分辛苦的工作。 沈十三道:“顾霜霜,你胆大包天啊,龙嗣都敢藏。” 顾霜霜对他就没有对江柔的和颜悦色了,“沈将军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十三道:“等刘放来把孩子领走,你就听得懂了。” 顾霜霜可不像齐夫人和顾夫人那样容易被吓唬住,她面不改色,“顾乔是我和我相公的孩子,刘放他凭什么领走?喜欢自己生啊,皇帝就能抢百姓的孩子吗?” 她蹲下身,对顾乔招手,“小乔,到娘这儿来。” 人参娃娃就一颠一颠的扑到她怀里去了。 沈十三问:“相公?在哪儿?领出来遛遛,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长了天大的胆子。” 顾霜霜道:“死了,坟头的草比你都高了。” 沈十三不接招,“那简单,让刘放收个义女也是一样的,反正他那么稀罕你,这女儿他肯定也视如己出。” 江柔听不下去了,对沈十三道:“沈战,我肚子有点儿疼,你去帮我买点儿药好不好?” 沈十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哪儿疼?” 江柔随手在肚子上指了个位置,“这儿。” 那是脾脏的位置,沈将军信以为真,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直接往外面走。 江柔都懵了,片刻后回过神来,“我,我就一点点疼,吃点药就好了。” “……” “我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你放我下来,能跑能跳的。” “……” “啊!我骗你的,我肚子不疼!” “嗯?” 对上那双疑惑中带了点儿小怒火的眼神,江柔心中哀嚎,完了完了完了! 两人没走出齐家的大门,又折回来了,沈十三满脸都写着‘待会儿再收拾你的表情。’把来不及反应的众人看得一脸懵。 突然就走了,突然又回来了,搞什么? 拜托你走得彻底一点好不好! 江柔很尴尬,尴尬得脸都红了,好在顾霜霜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众人就又坐下来。 江柔为防止沈十三说说话像砖头一样砸人,就拉着顾霜霜到一旁说话,并且严禁他靠近。 “孩子真的是刘放的吗?”江柔问道。 沈十三不在,顾霜霜倒是承认得很痛快,“是。” 她不给江柔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你回去告诉刘放,要带走顾乔,就把我的命拿走。” 江柔张了张嘴,想替皇帝说两句话,又想劝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道:“陛下还不知道。” 感情这样的事啊,如人饮水,人家两个人都决定分开了,肯定是有他们自己的理由,你有什么资格去劝人家和,或者劝人家离。 她的悲欢喜怒你又不能感同身受。 只是觉得……好可惜。 顾霜霜突然看着她,“刘放不知道?” 她以为是皇帝已经知道,才让江柔和沈十三来的。 江柔道:“不是,是我想来看看你。” 总算知道,说好的互相联系,最后顾霜霜却断了联系。她还是怕,怕皇帝会带走顾乔。 沈十三怎么知道的,江柔不知道,但是皇帝确实不知道。 难怪说怎么突然要下江南。 顾霜霜看着正堂那个小小的人影,心理突然就化成了一团,江柔看着她柔和的面庞,也替她高兴。 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半辈子了,她总算过得舒心了一点。 江柔和顾霜霜坐在平房的房顶上,絮絮叨叨的撩了近两个时辰,期间连顾夫人来喊吃饭两人都不想吃,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快亥时末了。 齐家确实没有多余的卧房,齐良翰让齐真去房打地铺,给他们腾了一间房出来,江柔一想到让骑着你打地铺,就很不好意思,坚持回客栈了。 除了顾霜霜,包括齐良翰在内,谁都不是真心想留她,准确来说,是她身边的沈十三。 所以她坚持要回客栈的时候,大家都只是意思意思的挽留两声,就罢了。 真的只有两声,多一声就怕他们真的留下来。 看这样子,估摸着今天晚上是齐家是不会宁静的了。 走的时候,顾乔还挥着手跟江柔说再见,甚至含糊不清的喊了声姨。 沈十三凑过去想蹭一声叔的时候,顾乔就很不给面子了,直接转头扑进顾霜霜的怀里,搞的沈大将军很不高兴,差点又把她当萝卜提起来。 如果不是顾霜霜的剑太快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嘤嘤嘤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崴了脚,本来以为不是很严重,两天应该就能下地走路了,但她想错了,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她只能干坐着看别人忙活。 (别订) 过年当然要有些喜庆的气氛,江柔叫郭尧买了红纸,剪了一大堆窗花,她脚不方便,就叫沈十三往门窗上贴。 (这张是占章) 沈十三很嫌弃这些浪费时间的无用功,“家里没下人吗?” (我知道你们会想打我,但是实在是来不及了,白天课太多,写不完了)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从桌子上抓了一大把挨个房间的贴。 (如果订了也没关系,这章我明天会改) 沈度就跟在老爹屁股后面给他端浆糊桶。 (到时候改了通知你们,再刷新一下,就是我补的新内容了,字数也会一样,不会让你们白花钱的,抱歉抱歉) (如果我没有蒙混过关,不幸被编辑大人抓包,我真诚的认错,下次一定努力存稿,看在我是小可怜的份上……我错了) 江柔剪完了窗花,又糊了两个大红灯笼,叫沈十三写了两个‘福’字,倒着贴上去。 沈十三的字苍劲有力,笔锋相当锐利,好好一个‘福’,愣是叫他写出了‘杀’字的气势。 郭尧送来了竹梯,沈十三一只脚都踩上去了,又退了下来,端了沈度手里的浆糊桶,把灯笼递给他,说,“你来挂。” 沈度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沈十三甩手站在下面,连梯子都不扶一下,江柔怕孩子摔下来,远远的喊,“你把竹梯扶着点儿!” 沈十三伸了一根手指头挨在竹梯上,敷衍的‘扶住’了。 距离太远,江柔光看见他手放在了梯子上,还以为他真扶了,才放了心。 天色渐晚,江柔让人去喊江蕴过来吃年夜饭,自己又开始给府里的下人包红包。 江蕴没在家里,去叫人的下人一个人去又一个人回来,说给他府里的下人交代了,等他回家就让他过来。 沈十三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去哪儿了,叫人去小宅院喊了他回来。 江蕴跟着小厮到沈府,刚刚天黑,江柔把红包分发给下人,然后和家人一起落座吃饭。 因为今年多了个孩子,江柔叫郭尧买了烟火,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 沈度在没喊沈十三爹的时候,在原来的沈家,年夜饭他只能坐在最角落,给他一顿饭,就没有人再管他,接下来不管什么娱乐项目,永远没有他的份儿。 一众已经成年的姐姐哥哥挥舞着烟花棒,而真正该享受童年乐趣的他,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喧嚣,看着外面的繁华,品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寂寥。 江柔想补偿他一个正常的童年。 她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坐看沈十三和江蕴帮沈度点了焰火。 可能是以前没有碰过,沈度对这玩意儿很稀罕,一根烟花棒他能盯着看很久。 在自己手里绽放的焰火比别人手里的美。 江蕴没有逗留多久,他还惦记着小外甥。 虽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他老觉得。 他娘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崽。 他爹完全想不起去看一眼。 他这个当舅舅的再不操点儿心,感觉跟个弃婴似的。 江蕴着急着要走,江柔默了半响,居然蹦出一句,“哥哥,不会是方太医来了吧?” 被敲了一个脑奔儿。 而此时,霍府。 霍清孤家寡人一个,向来对过年没有什么概念,每年的今天,也只是桌子上添两个菜色。 然他不重口腹之欲,添不添也没什么区别。 今年多了一个宋闵知,区别也只是在多添两个菜的基础上,再多添了两个菜。 家家都弥漫这团年的气氛,霍家很冷清。 宋闵知很沉默,基本上都是霍清说一句,她应一句,对方要是不搭话,她就闷头吃饭。 霍清慢条斯理的,话茬换了一茬又一茬,都不带重复,宋闵知也淡声的应着,今天这顿饭吃得格外的长。 宋闵知心里估计了下时间,放了筷子,说,“我吃好了,霍公子慢用,我先回房了。” 霍清微微颔首,“好的。” 她就转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去,刚刚要拐过转角,突然听到霍清喊她,“宋姑娘。” 宋闵知转头答道:“嗯?” 霍清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说:“新年快乐。” 她一愣,也说,“新年快乐。” 她走过转角,霍清也放了筷子。 宋闵知回了房间,看见霍清的屋子里亮了灯,男人清瘦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她吹了灯烛,换上夜行衣,在夜色的掩护下,像猫一样蹿上房顶,揭了霍清屋子的瓦片,亲眼盯着他睡下,才离开了霍府。 她一离开,原本睡得好好的霍清缓缓睁开眼睛,穿上衣服,跟着她出了门。 宋闵知出了霍府一路左转三条街,在胡同小巷和曲风碰了头,问,“准备好了吗?” 曲风也着夜行衣,恭敬的回答,“回宫主,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动手。” 宋闵知说,“就现在吧。” 曲风领命,一身黑色,隐没在跟宋闵知相反的方向。 宋闵知蒙上覆面黑巾,飞快的朝沈问所在的小宅院靠近。 曲风还没动手,她不能靠得太近,远远的看到亮着暖光的屋子,她就停了下来。 她静静的蛰伏在黑夜中,等待着时机,正全神贯注的听着动静,突然察觉有人靠近。 而且是直直朝她走过来。 她背脊绷得笔直,待来人靠近到她可一击毙命的距离,她突然暴起,手中的匕首朝那人的心口刺去。 这必中的一击落了空,有人拉着他往后面闪了一下,这才看清楚,来的人,是霍清。 欲再攻的左手顿住,她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霍清在黑暗中,淡淡的说,“宋小姐,好巧。” 他带了两个人,从刚才拉着他避一下来看,两人的身手不弱。 她不一定打不过,但会惊动看守小院的人。 霍清伸手扯下她的面巾,重复了一遍,“宋小姐,好巧。” 宋闵知没有躲开,被他拉下覆面巾后,语气冰冷刻板,“不巧,你在跟踪我。” 霍清陈述事实,“我没跟踪你。” 她速度太快,他根本跟不上。 他是直接来的。 霍清刻意看了一眼宅子的方向,说,“你现在是跟我回家,还是继续进去?” 他问得轻松,宋闵知却不轻松。 他带了两个侍卫,如果两人和他纠缠,她一时也不能占上风,那边看守的守卫再过来,她没有一丝胜算了。 霍清也不催她,静静的等着。 两人正在僵持,西南方突然‘轰’一声巨响,火红的光映了半边天,将这边都照亮。 霍清一惊,看向声音的来源。 隔小宅院不远处,大概也只有小半里地的一户人家,炸了。 起码是两公斤火药的火力。 霍清语气凌厉起来,“你做了什么?” 祝弈和郑立人也听到声音,匆匆出门来看,那边的火光还没有弱下去。 幽州连空气都是干燥的,火药炸了之后,应该是引燃了家具,火苗瞬间就舔上房梁,大火片刻就淹没了民宅,火顺着风向,竟然有向周围房子蔓延的迹象。 如果任由火势发展下去,那架势,只怕是这条街都要烧了。 祝弈兼修毒术和医术,却不是活菩萨的那类医者,他做什么都是要看回报的,郑立人为人虽然不正经,却是医者仁心的那类。 这个从当初在土匪山上就能看出来 郑立人丢下祝弈,匆匆的往那边跑去救火。 要留一个人照看沈问,那火势又太大,祝弈怕他一个人冲进火场里别出不来了,就叫看守的护卫跟去了一半。 这时候,远处一道身影飞奔过来。 正是曲风。 这是宋闵知原本的计划。 曲风不仅丢了炸药,还放了火,夜风一燎,他们若是不去救火,要不了多久就能烧了这条街。 一个人去灭火肯定是不够的,能引走多少人算多少人。 她和曲风的功夫都不算低,擅长袭,攻其不备,她们也不需要跟对方多纠缠,抢了孩子就开跑。 她的脚力在梵音宫内都无人能敌,有自信甩开他们。 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霍清却在此时冒了出来。 她明明亲眼看见她睡下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而另一边,从沈府出来的江蕴也走到地方了。 他老远就听到巨大的爆炸声,看方向是小宅院的方向,吓得心脏都差点停跳了,一路飞奔过来的。 等渐渐近了,看见小宅院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宋闵知经过常年的训练,眼睛跟鹰眸一样,黑夜中视物如同白天,江蕴还在街头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他,她拉着曲风,身形一闪,遁了。 形式不利,只能撤退。 江蕴、霍清、守卫,全都聚在一堆,她拿下一个江蕴都困难。 那两侍卫见人跑了,用询问霍清,“公子,要追吗?” 霍清盯着渐渐融入黑夜的声音,说,“不必。” 两个侍卫是专业的,只听命令行事,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江蕴走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宋闵知的身影。 看见霍清,他便问,“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两人并肩往小宅院走去,霍清答,“小公子被人盯上了。” 江蕴神色一凛,杀气勃然笼罩了周身,“谁?” 霍清神色不变,语气也平板,说,“先前让你查的女刺客如何了?” 江蕴一听,就明白了,回想起下面禀上来的消息,喃喃道:“是梵音宫的人?” 霍清听了脚步,微微侧首,似是询问,“梵音宫……蜀国梵音宫?” 江蕴说,“是。” 蜀国的梵音宫是个杀手组织,里面的所有杀手都是女人,擅长以皮相迷惑敌人,猎物一旦放松警惕,就是死期已至。 据说这些杀手基本上都是幼时被拐来,或者从路边捡的流浪儿,一并拢到大本营,喂下宫中秘毒,定时解毒,然如同大浪淘沙一般,用最残酷的竞争方式,淘汰掉劣者之姿,留下优胜者。 梵音宫的杀手是最出色的,因为他们的竞争方式是最残酷的,活下来的人,不仅天赋是最佳,心也是最狠。 还是杀手组织最常见的手段——自相残杀。 但梵音宫的自相残杀段数高多了,残忍值爆表的那种。 幼女在六岁到十岁之间被拐来,自己组队,选择一名最佳拍档,这名拍档,是你未来几年生死相托的伙伴。 梵音宫有一处角斗场,每人每天的食物,都是从角斗场上搏杀换来的,你和你的拍档,每天只能有一人上角斗场——胜者割下败者的头颅,用头颅去换当天的食物。 最恐怖的不是你用命换来的食物还没有拳头那么大一点,而是梵音宫不限制同伴之间互相抢夺。 也就是说,你辛辛苦苦从角斗场上下来,得来的食物丁点儿食物不仅要喂饱自己,还要喂饱拍档,且你从踏下斗场的那一刻,无数双眼睛就已经盯向了你,和你的拍档。 你和你的拍档必须并肩作战保护好自己的食物,如果能力有限,被打死也是没有人管的。 没有人不需要休息,不可能有人能够不知疲倦的每天上角斗场拼杀,所以拍档是必须的。 你和你的拍档必须全身心的信任,托付,互相磨合,培养默契,才有可能从人吃人的战场上走出来。 梵音宫每年进入角斗场的女孩儿至少是百数人,可是每年只有一人能存活。 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掉自己的拍档。 杀掉用性命相托了这么久的人。 这之后并不能马上执行任务,你只是获得了存活的资格。 也就是说按照最大年龄值来算,活下来的这个女孩儿,在十一岁的时候,已经杀人无数,学会了绝情绝爱。 今后的五年,每天都是地狱式的训练。 每日训练十个时辰,全年无休,训练师傅无时无刻变着花样想致你于死地,如果经受不住考验,就会训练中死去,连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儿,永远在挑战自己的潜能。 熬啊熬,好不容易出师了,又要开始执行任务,这辈子永远脱离不了梵音宫,永远只能被当做一个杀人机器,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所以梵音宫里的女杀手虽然人少,但效率极高,极少失手。 这样环境里走出来的人,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就能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事、物、或者人,换取自己的性命。 她们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这仅仅是江湖上的传言,其惨烈程度,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有杀手组织模仿过梵音宫的训练模式,可是最后无一存活。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会有求生的意志。 这样环境里走出来的人,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就能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事、物、或者人,换取自己的性命。 她们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这仅仅是江湖上的传言,其惨烈程度,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有杀手组织模仿过梵音宫的训练模式,可是最后无一存活。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会有求生的意志。 这样环境里走出来的人,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就能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事、物、或者人,换取自己的性命。 她们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这仅仅是江湖上的传言,其惨烈程度,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有杀手组织模仿过梵音宫的训练模式,可是最后无一存活。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会有求生的意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跟我回去吧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等江柔才稍微定下来想这事儿,不由得嘶嘶吸凉气。 顾乔的存在,堪比一枚定时炸弹。 皇帝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哪怕他当初放走了顾霜霜。 而顾霜霜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整条命都是搭在这个女儿身上的,皇帝要是敢强抢,江柔毫不怀疑她会和刘放同归于尽。 她做得出来也有能力。 用天各一方的代价才换来的平静,要就这样被打破了吗? 她想着,也没有注意时间和距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客栈,面前还摆着一桌饭菜。 江柔不解的看着沈十三。 沈十三道:“吃啊,看我做什么?我管饱吗?” 江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晚上没吃饭,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子,才觉得饿了。 她端了碗,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霜霜有小乔啦?” 沈十三大言不惭,“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其实他也就是出发的前两天才知道的,根本没有很早。 江柔又问,“你打算告诉陛下吗?” 沈十三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江柔泄了气。 指望沈十三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皇帝来得如此之快。 就是皇帝、来了、江南! 顾霜霜在这里,还多了个孩子,江柔就难免多留了一阵,沈十三也没催她走。 然而在一个顾霜霜正在补觉的小艳阳天,皇帝从天而降,那时候江柔还在跟顾夫人一起逗孩子。 皇帝突然就出现在面前,江柔下意识的去看沈十三,只见对方一片坦然,完全不意外。 那时候她就知道了,沈十三不催她,是因为他也要留在这里等皇帝。 霎时间,顾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信任和放松,一下子就敏感和戒备了起来,看她的眼神里面分明就写了以下几句话: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原来你的真实目的是这个。’ ‘亏我和你推心置腹,我真是看错你了!’ 江柔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也不知道啊! 皇帝只带了薛致和李莲英,三人都着便装,李莲英因为生理特殊,还特意把脸抹黑了些,以免叫人瞧出公公的身份。 皇帝连些金贵些的布料都没有穿,就怕招人眼球。 他的目光全部都被顾乔吸引去了,那样子恨不得抱在怀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上好几天才算罢。 可他又站在那里,连大门都不敢进来,突然生出点近乡情怯的感情来。 李莲英则是浮夸的捂着嘴惊呼,“这,这孩子,跟陛下小的时候好像!” 就算他已经尽量的把嗓音压粗,这一声叫也娘里娘气的,要是再掐一个兰花指就更完美了。 薛致看了一眼顾乔,百分百确定这太监是在拍马屁。 顾乔长得不完全像皇帝,‘跟陛下小时候好像’这种说辞纯属是胡扯。 至少看这孩子一眼,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孩儿她爹是皇帝。 而且很明显,顾乔能一眼就很明显的看出是个女孩儿,她要是跟皇帝小的时候很像,那得长成什么样啊,肯定跟个假小子一样。 两个月前,沈十三没走几天,荣国公府的那个管家就送来了信,说是将军走的时候嘱咐今天再送进宫。 皇帝看过信之后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完全不能定下心来做任何事,第二天就匆匆跟太子交代一切事务,一切都安排好,已经半个月后了,那天晚上他觉都没睡,连夜上了路,皇后怎么留都没能留得住。 皇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薛致和李莲英在宫中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见到孩子那一刻,就已经能脑补一场宫廷伦理大局——走进真相之流落民间的公主。 刺激,真刺激! 皇帝往前走了一步,那一刻顾夫人的内心突然爆发了天大的勇气,一推顾乔,对她道:“小乔,快去找娘亲。” 顾霜霜昨晚轮的是晚上的值,早上回来没多久,这儿可能才刚刚睡下。 顾乔竟然听懂了,并且很听话,摇摇晃晃的就朝顾霜霜的卧房里面跑去了。 皇帝下意识的跪到他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草民顾氏,参见陛下。” 皇帝的眼睛和心压根儿就不在她这里,绕过她就要往前追。 顾氏膝盖一挪,又挡在了他脚下。 就算是皇后的亲娘,也不敢这样拦他的路,皇帝终于正眼看她,“我念你是她娘,现在让开,我不跟你计较。”顾夫人脖子一缩,却硬着头皮不想让。 江柔见事不好,立即上去打圆场,蹲身在她耳边道,“顾夫人,陛下已经来了,您拦这一会儿也没什么用的,等会儿反倒惹他发怒。” 说着把顾夫人往旁边带,顾夫人的勇气唰的一下就被扭开了阀门,全放掉了,整个人都泄了气,萎靡不振的被江柔带到了一边。 顾乔人小腿短,走不快也跑不快,皇帝两步就追了上去,正见她推开一扇门,进了一个房间。 顾霜霜要赚钱,孩子多时时间跟顾夫人睡,但顾霜霜一般要睡觉的时候就把房门推过去虚掩着,不关严实。 顾乔中午要睡午觉,一般这时候就会乖乖的推门爬到顾霜霜床上,蜷到她怀里,她睡醒一睁眼,经常就能看到被窝里多了个小不点儿。 顾乔像是晓得后面有人在撵,推门进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蹬,直接钻进被窝。 显然,这种事情发生太多次了,顾霜霜习以为常,迷迷糊糊感觉床上钻进来个人儿,就顺手一揽,眼睛都没睁,抱着顾乔继续睡。 皇帝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那张想得他抓心挠肝,整夜无眠的脸。 顾乔用被子盖住大半张脸,只冒了半个头在外面,堪堪只露了一双眼睛,有些好的看了皇帝一眼,立即就转身过去,把头埋在顾霜霜的胸前,用后脑勺对着他。 本来昏昏沉沉已经要彻底睡过去的顾霜霜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一下就清醒了,唰的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对看了好大半天。 顾霜霜的睡意全无,一下子坐起来,脑子清醒一点儿后,道:“劳烦,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 皇帝的目光下意识的从她的脸往下挪,脖子以下虽然用被子包裹着,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就是没来由的浑身燥热。 而看到同样包在被子里的顾乔,他又清醒了,立即从外面带上了门。 顾霜霜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直接把顾乔抱出去给顾夫人,道:“娘,带她去李婶儿家玩一会儿。” 顾夫人立即就低着头绕开皇帝,步子快得跟要跑起来一样。 “我们谈谈吧。”说话的是皇帝。 顾霜霜看了一眼在场的沈十三等人,不太习惯把自己的家事说给外人听,就道:“去外面。” 两人一路的走着,出了齐家大院儿不远就有一座桥,是座拱桥,平时人来人往,但中午的时候没什么人呢,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儿。 顾霜霜没有停的意思,皇帝忍不住了,伸手拉她,“别走了,够远了。” 顾霜霜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的避开他的手,但脚下确实是停了下来。 “那孩子……是我的。”是个肯定句。 顾霜霜竟然没否认,“是你的。” 皇帝脸上一个大喜过望的表情还没有表达完全,她下一句话就已经到了,“但你不能带走她。” 皇帝的笑僵硬在脸上,半晌,他艰难道,“小顾,你跟我回去吧。” 顾霜霜看着他,明知故问,“回哪儿去。” “皇宫。”他明知她会生气,却还是说了出来。 不过她的反应比他想象得平静,“那里不是我的家,我就没有走过,所以也谈不上回。” 皇帝被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干巴巴的道:“小乔不能没有爹。” 顾霜霜道:“有时候有,还不如没有。” 又是当心一箭。 顾霜霜自己就是个例子,有爹还不如没有要过得舒心些。 而皇帝呢,他的女儿虽是能享受一般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但宫廷勾心斗角,将来说不定还要联姻。 不如没有。 顾霜霜道:“如果你要是得闲的话,可以来看她,我不会拦你,但你不能把他带走,也不能让皇城里的人知道她跟你的关系。”虽然皇帝日理万机,可能并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能够时时远下江南。 但这是她做的最大让步。 这天皇帝和顾霜霜在桥头谈了很久,江柔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不过顾霜霜回来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差,皇帝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就放心了些。 沈十三说她,‘你就是个操劳命,谁的事你都要操心。’ 江柔幽幽的说,“你不操心别人的事,那来江南是做什么。” 沈十三理直气壮,“公主是皇嗣,是家国大事,谁跟你一样整天关心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皇帝在齐家住了下来,一家人除了顾霜霜之外全都战战兢兢的,齐良翰还跟院一连告了好几天的假,生怕怠慢了去。 齐真还是逃不了打地铺的宿命,抱着一卷被子住进了房。 皇帝也没说住多久,霸占了人家的床也不给个期限。 只有顾霜霜一派自然,跟没这个人一样,该去赚钱还得去。 她前天晚上轮的夜值,休息一天一夜,又该轮白天,这天一早就走了。 皇帝常年日夜操劳,又赶了一个来月的路,简直是齁累,沾床就睡了,第二天近午时了才起。 家里就只有齐、顾夫人和齐良翰,齐真上学去了,皇帝问,“小顾去哪里了?” 齐良翰答,“回陛下……” 皇帝打断他,“微服,礼节能勉则免。” 齐良翰该改口,“霜霜上工去了,辰时就走了。” 皇帝反问,“上工?” 齐良翰道:“回陛……是的,霜霜在给城南的员外家做护卫。” 皇帝露了个不解的表情,他解释道:“因为家中开销甚大,一般靠我教,还有霜霜做护卫赚些钱,真儿偶尔给别人代笔写信,或者画画,也能赚些,日子勉强过得去。” 护卫? 皇帝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身边的死士。 齐良翰看他这表情就是一惊,暗道他不会是想去看吧,结果对方真的是这个意思,“在城南哪里?”皇帝问。 他要去,齐良翰也不敢拦着,只能到:“我带您去吧。” 给人当护卫,岂不是要动刀动枪? 皇帝开始后悔,当初说放她走,就真的放她走了。 他不敢让人注意她的动向,怕只要一看到她的名字写在纸上就会忍不住将她重新抓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章合并成一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齐家大院儿其实也算是在城南,不过不是特别南,稍微靠近中部,离赵员外家有些远,走水路要一个多时辰,但抄陆路的话,也就两刻钟。 齐良翰带着皇帝抄了近路。 赵员外在江南算是大户了,有点儿首富的意思。 只是这个富,富的不怎么正大光明。 赵员外的生意范围很广泛,药铺,酒馆,布庄,甚至是铁矿,都有他插一脚,私底下也不是很干净,经常走私或买卖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所以一个并不是官员的人,却需要护卫三班倒的保护。 他的护卫,也可以叫打手。 齐良翰也知道赵员外不干净,做他的护卫危险系数很高。 但是一来,顾霜霜是个主意很大的人,他干涉不了她的决定。 二来,她的武艺很高,一般人奈何不了她,不用太过草木皆兵。 至少,这两三年下来,就从没有见过顾霜霜受伤,除了要熬夜,这份工作还算得轻松。 赵府很大,占地面积能有沈府的一半,齐良翰以前在朝中当官,走的时候用的是告老还乡的名。 一个告老的尚,江南的知府都要给他两分薄面,毕竟人家只是不再做官,但以前当官时的关系还在,要是真闹腾,还是能翻来一点小浪来。 齐良翰跟江南知府钱生有些交情,因为顾霜霜要在这里做事,他就通过钱生,厚着脸皮来跟赵员外攀了些交情。 “齐先生稍等,府中刚刚来了贼人,老爷差点被贼人所伤,现在里面正乱着,小的进去通报一声。”门侍道。 齐良翰点头,稍微有些忧心的往里面伸了个头看。 不多久门侍就出来了,道:“齐先生,请跟我来。” 听门侍的口风,刚刚应该是遭了一趟刺客,但是一路走来,府中并没有多乱,皇帝走到一办,拉住齐良翰道:“你先去,别说我来了,我就在这里转转。” 齐良翰有些苦逼了。 他本来也没想来,跟赵员外更是没什么话说,现在皇帝不去,他去扯些有的没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蹭午饭。 但是不想去硬着头皮也要去,他对门侍道:“这位小兄弟,这是钱知府的客人,他想在花园转转,劳烦您派个人照看一下,我与员外有些事要说,去去就回。” 皇帝是出来是微服的,对外宣称病了才让太子监国,齐良翰又不放心他一个人,便对门侍交代了一句。 门侍一听是钱知府的客人,顿时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怠慢了,“晓得,晓得,一定让人好生招待客人。” 齐良翰便一个人朝正厅过去了。 赵员外四十出头,身材有些壮硕,举止豪放,不太像生意人,反倒有点儿像黑社会老大。 “什么风把齐先生吹来了?”赵员外早已在等他。 齐良翰拱手道,“一些小事,不打紧的,刚才听门侍说府中遭了贼人,没有大事吧?贼人有没有捉到?” 赵员外道:“没什么大事,幸好小顾武艺高强,我才脱了身。” 说是这样说,但刚才一路走来,府中整洁无比,一丝不乱,哪里是遭过贼人的样子。 齐良翰一看就知道,赵员外这是刚走货回来,并且很有可能差点被‘麻黑’了。 所谓走货,就是赵员外通过自己的渠道,从外面购买逃过税的低价药材或者布料,他再放在自己的药堂或布庄售卖。 因为卖家手里的黑货不用交税,所以价格很低,赵员外低价购来,可以从中间赚取一大笔差价。 但逃税是犯法的,做这些的经常是些亡命之徒,利益为重,如果选择交易对象的时候不慎重,或是被人下了套,就很容易被‘麻黑’,也就是又想要你手里的钱,又不想给货,还要你的命。 这些都是顾霜霜告诉他的。 这些黑暗中的交易,自然有官府去清查,可赵员外跟钱生融洽并且友好的关系,就已经能说明问题。纵然心里还有那么点儿忧国忧民的想法,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官了,也没有能力管这些事,他不会做不自量力的事。 所以假装不知道。 齐良翰没接他的话,“人没事就好,我这次来,是因为下月是小儿齐真的生辰,邀赵兄过去坐一坐,粗茶淡饭的,还望赵兄不要嫌弃。” “齐先生不要嫌我饭量大才好。”赵员外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下了。 齐良翰跟他有点儿交情,但不是很深,他知道这个人以前当官儿的时候就很清廉,所以不想过多接触。 但是顾霜霜,他很看好,武功高强,嘴巴很严,做事也很利索,这样的人最适合培养成心腹。 开先还在忌惮,齐良翰会不会犯他清官的老毛病,后来顾霜霜在身边留了一段时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齐良翰也没吭声、装不知道,他才就开始交代顾霜霜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做。 可他们的交情,也没有到参加他儿子生辰宴的地步。 齐良翰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还是硬着头皮装作看不到赵员外审视的目光。 “对了,说起来,今天小顾还受了点小伤,今天下午齐先生就带她回去休息一下,先养养,过个两三天等伤好了再来。”赵员外突然道。 “受伤了?严重吗?”齐良翰脱口问。 他这话有点儿讨人嫌,你做人家的护卫,受伤是常事,你这样一问,搞得像人家亏待了你家闺女一样。 赵员外道:“不严重,已经在外面包扎去了,我这里还有些事,齐先生你看……” 齐良翰立即识趣道:“赵兄先去忙,我这就带霜霜回去了。” 赵员外没客气,直接就把齐良翰丢在正厅,自己走了,他只能逮了个小厮问顾霜霜的位置。 小厮说刚才受伤的护卫都去后堂处理伤口了,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走,齐良翰到后堂,没有看见顾霜霜,只能自己找了。 找顾霜霜之前,他得先去找皇帝,他到刚才分别的地方,找了两圈儿就看到了人。 皇帝在一个堂屋外面静静的站着往里面看,齐良翰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是顾霜霜。 她和一群长得彪壮的男人拍拍坐在堂屋外的阶梯上,看样子,那些男人也是护卫。 她们正在吃饭,一人手里端了个碗,吃相相当粗鲁,看得出来,顾霜霜在他们中间混得特别开,跟这些汉子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见皇帝皇帝印象中,整日悲观厌世的模样。 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亢了很多,脸上挂着爽朗的笑。 哪怕她手臂上还缠着渗血的纱布。 简直就是另一个顾霜霜。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有个汉子见顾霜霜手上有伤,就问她,“小顾,你端得稳当碗不,端不稳我给你端,我要吃完了。” 顾霜霜回道:“这点儿伤,奈何不了我,你就吃你的吧。” 那汉子又转过去问另一个手臂上有纱布的男人,“铁二,你端得稳不?” 铁二回答:“难道我还不如小顾一个女人?” 一群人哈哈的笑,同时道,“你还真的不如!” 小顾同学做出一副虚伪的谦虚模样,“以后还有努力进步的空间,大家过奖了。” 但是那眼角眉梢飞扬的笑,分明就是在说,‘你们说得真对。’ 皇帝有些恍然。 他似乎看到了十四岁的顾霜霜。 那时候他们刚认识,她还是一副无忧无虑,却又有些牙尖嘴利,并且利得不讨人嫌的样子。 多年后的相遇,他再也没见过这样的她,他以为是经历过了事情,她性格变了。 现在才发现,其实是没变的,只是在皇宫,对着他,永远高兴不起来。 有些时候,我们戒掉爱情,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过得那么好。 这时候,那个被群嘲的汉子不服气的站起来,丢了碗就作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去吓唬他身边的伙伴。 被吓唬的也丢了碗,站起来对顾霜霜道:“小顾,他挑衅我们,来,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顾霜霜立即一蹦三丈远,护着自己的碗说,“我还没吃完,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行为,你们帮我的份儿一起给了就行。” 众人哈哈一下,竟然全都丢了碗朝铁二按过去,滚成一团,顾霜霜就缩在角落里面眼含笑意的往嘴里扒拉饭。 齐良翰看了皇帝一眼,看不懂他眼中晦涩的情感,想了想,他道:“公子,赵员外说霜霜受了点伤口,可以给她几天假期养养,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家了,我们这就喊她吗?” 她在这里果然吃得很开。 大家都挂了点儿彩,赵员外就单单只给她假养伤了。 心里有种既希望她开心快乐,但她真的开心起来,他又很不是滋味。 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她的开心快乐都不是他给的。 这时,顾霜霜也看到她们了,皇帝干脆也走了进去,她问,“舅舅,你们怎么来了?” 这些汉子应该都已经认识齐良翰了,齐刷刷的喊,“齐舅舅。” 齐良翰微笑道:“员外说给霜霜两天假,我来接她回家。” 铁二道:“小顾刚才手臂被砍了一刀,是应该回去好好养养。” 又一个人道:“齐舅,你是没看到刚才小顾又多帅,那个后空翻加飞燕踢,让她教我,她非要我拜她为师,叫她师父,你赶紧说说她。” 齐良翰道:“我回去一定说她,让她教你。” 终于有人注意到皇帝了,问道:“小顾,这人是谁啊?” 他们常年走南闯北,眼力非凡,见这人虽然穿得并不华贵,但身上这股气质,一般人是没有的,学也学不来的那种。 顿时就有点儿好了。 顾霜霜道:“朋友,来江南玩儿两天。” 有人打趣道:“你这朋友很贵气啊。” 顾霜霜道:“吃你的饭去。” 在这群人面前永远别想好好说话,顾霜霜带他们出了正堂,道:“舅舅,你见过赵员外了?他让我回家?”齐良翰道:“是啊,他说你受了伤,让你回家养养。” 顾霜霜道,“其实也不严重,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在走。” 她是不会拒绝任何假期的,毕竟可以回去陪女儿。 等她再进正堂了,皇帝才酸酸的对齐良翰道:“她是看不到我吗?” 从始至终,竟然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齐良翰心道:不是看不见你,是跟你没话说。 顾霜霜很快就出来了,对他们道:“我们走吧。” 出了赵府,齐良翰才问,“我看你们都受了伤,这工作是不是越来越危险了?” 顾霜霜道:“舅舅,你别担心,这次是意外,赵员外心里面有数的。” 当着皇帝的面儿,齐良翰不好再过多的问,便住了口。 皇帝道:“你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顾霜霜语气有些轻松,“看不出来吗?” 皇帝默默的点头。 看得出来。 回到齐家大院儿,顾夫人没想到他们那么早就回来了,有些惊喜,看到后面的皇帝,惊喜又没了。 皇帝就纳闷儿了,他堂堂天子,怎么就这么不受欢迎? 顾乔看见顾霜霜,就扑过来了,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糯糯的喊,“娘!” 顾霜霜单手抱起她,回亲了她一口,“小乔有没有听话啊?” 顾乔就点头。 那小模样,看起来讨喜极了。 皇帝趁此机会凑过去,腆着脸道:“爹在这里,小乔叫爹。” 他还没有听到过女儿喊爹。 顾霜霜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就是默认了他和女儿培养感情。 只要他不带女儿走,很多事情她都可以退一步,毕竟他还有整个大秦江山,就算赖在这儿,又可以赖多久呢? 反正都是要走的,走得还不会太晚,最多也就能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下次等他再有机会出来,说不定小乔都嫁人了。 顾乔认真的盯着皇帝的鼻尖看了又看,最终没有叫爹,反而转过去叫了一声舅公,并且伸出双手要抱抱。 齐良翰被一声舅公叫得心都化了,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她,伸手就把她就接过来。 顾乔就把小手伸到他面前,齐良翰就掏出一包糖,让顾霜霜给她打开。 皇帝这才知道齐良翰刚才为什么要买糖,顿时有点儿牙痒。 竟然不提醒他! 有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皇帝兜里没糖,顾乔偏偏就又伸手来问他要糖,“糖。” 皇帝没有啊。 这下就尴尬了。 他寻思着,反正女儿也不肯叫爹,就道:“叫爹,爹就给你糖。” 原本以为顾乔会像以前一样,直接给他一个后脑勺,结果人家这次竟然真的叫道:“爹!” 虽然听起来没有叫‘娘’叫得真诚,但好歹是叫了。 这下更尴尬了,叫了爹没糖给。 谁知道这女儿该叫的时候不叫,不该叫的时候又乱叫? 齐良翰看皇帝陛下窘迫的样子,好心的递给他一个糖,让他转送给顾乔。 皇帝很欣慰的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你真懂事! 结果别看顾乔年纪小,可一点儿不好糊弄,一看是齐良翰给的,人家不要了,直接甩回他手里,然后给他一个后脑勺。 被骗了一声‘爹’,顾乔很不高兴,怎么哄都哄不好,皇帝一个眼神丢给薛致,这位大人就懂了,立即吭哧吭哧的跑出去买糖。 等躺买回来,再给顾乔的时候,皇帝还专程强调道:“这是刚买的哦。” 顾乔不理他。 皇帝无奈了。 这小东西,还挺记仇啊! 顾霜霜把顾乔放到地上,对顾夫人道:“娘,家里有鱼吗?晚上我想吃鱼。” 顾夫人道:“今天家里没有,你要是想吃的话,我这就去买,看这会儿,鱼市也应该开了。” 顾霜霜道:“您把顾乔带好,我去买吧,我脚力好。” 顾夫人道:“那也行,你记得挑一挑,有些小贩的鱼都半死了,那个不新鲜。” 顾霜霜挎了一个篮子准备走,皇帝追上去,“我跟你一起。” 顾霜霜道:“你不陪陪女儿?以后就少有机会了。” 皇帝心中无奈苦笑。 她时时刻刻也不忘提醒她,他带不走顾乔。 他道:“晚上回来陪也是一样的,出去看到点儿小玩意儿,顺便买回来哄哄她,她还在生我的气呢。” 顾霜霜没强求,让她一起了。 路上,皇帝试着跟她聊天,“那个赵员外,你怎么到他那儿做工的?” 顾霜霜的态度没有很抗拒,自从他明确表示不会带走顾乔以后,她对他就温和了许多,她道:“招工去的,我当着他的面单挑了十个护卫,他就同意了。” “那个赵员外平时都做些什么生意,怎么一个员外要这么多护卫?” 顾霜霜当然不可能跟他说实话,“平时为人脾气暴躁,得罪了不少人,出门就容易被打,不得不带护卫。” 这种话,就算是沈思也不可能信的,皇帝知道她不想说,也没有多问,转了个话题,“你跟那些护卫是怎么熟悉起来的?” 顾霜霜怪的看着她,“天天在一起的人,熟起来很难吗?” 皇帝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那些护卫是怎么做到让她能跟他们嬉笑打闹的。 但顾霜霜没理解到他的意思。 不过就算理解到了,做起来也很困难,因为顾霜霜对他始终无法敞开心怀。 鱼市很快就到了。 大半个城南的鱼业买卖都在这里,所以这个鱼市场很大,小半里地外都能闻到鱼腥味。 顾霜霜没有经常来,所以不是很熟悉,买鱼就挑着长得好看的下手,挑了三条,还买了些螃蟹。 她说,“小乔爱吃这个。” “小乔第一次吃螃蟹就在上个月,舅娘把螃蟹买回去的时候还是活的,新换的蒸笼盖子太轻了,一烧火螃蟹就从锅里爬了出来,满地都是。 那天我们全家人都顾着抓螃蟹了,结果没抓完,漏了一只,爬到小乔面前了,她看我们抓,她也伸手抓,结果被大钳子夹了个正着,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娘那剪刀把螃蟹钳子剪掉了她都还在哭,后来吃饭的时候,她就一边哭一边吃了半锅螃蟹。 那以后她就爱吃螃蟹,每次吃的时候就先啃钳子,就算啃不动也要先啃钳子。 娘或者舅娘来买鱼的时候,回去她就要扒字啊篮子边儿看,如果没有螃蟹就不依不饶的。” 顾霜霜讲着话,满脸都是温柔的神色,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明明只是些生活中的小事,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并且津津乐道。 大抵当娘的都是这样。 皇帝看得有些移不开眼,盯着她道:“怪不得这么记仇,这性子是随了谁了?” 顾霜霜道:“反正不是随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皇帝很愉快的接了这个甩过来的锅,道:“那就是随我了。”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出门买菜的时候,聊聊家里的小孩怎么调皮,如果孩子有缺点的话,就坚定的相信缺点肯定是随对方。 家里多了三张嘴,顾霜霜想了想,怕不够吃,又挑了两条鱼。 付了钱,正准备走的时候,她突然定了脚步,看向前方的一个摊位,目光锐利。 那边的摊位上,一个痞里痞气的瘦小男人在正在跟鱼老板讲着什么。 看鱼老板的神情,又为难又惧怕。 皇帝不明所以,问她,“你怎么了?” 顾霜霜一把将手里装鱼的篮子怼到他胸膛上,道:“拿好了,我遇到个熟人。” 她的力气太大了,刚离开水一会儿的鱼还很有活力,直接从篮子里面跳了出来,在他胸膛上撞了一下,落到地上。 皇帝又把篮子怼到薛致的胸膛上,“地上的捡起来,拿来好了。” 说完就跟着顾霜霜追上去了。 薛致要保护皇帝,于是再接力棒一样把篮子传给李莲英,“李公……兄,劳烦。” 然后他又追着皇帝去了。 李莲英虽然伺候皇帝,但都没有重活儿,可以算得上娇生惯养的,抱着一个篮子,哪里会抓鱼。 他看见那密密麻麻的鱼鳞就头皮发麻,翘起兰花指畏畏缩缩的像地面上正在乱跳的鱼抓过去,刚刚碰到一片鱼鳞就哇一声叫了出来,“哎呀妈呀快叉死它!快来个鱼叉!” 那边,顾霜只跑过去,直接踩在一个剐鱼鳞的台子上,从上扑下去,眼看着就要抓到人了,突然有人大喝,“孙混!快跑!” 那瘦小男人相当机警,闻声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观看四周,而是直接拔脚就开跑。 顾霜霜扑了一个空,立即站稳身子追上去。 名叫孙混的男人显然对这里相当熟悉了,腿脚又很利索,左拐右拐的,竟然要把顾霜霜甩脱了。 鱼市里面九拐十八弯,全都是些小过道,皇帝眼见着人要不见了,对薛致道:“去抓住那个人。” 薛致领命,直接踩着一个又一个的刮鱼鳞的台子追上去,引起背后一片骂声。 等跑出鱼市,外面人来人往,已经看不到薛致和那孙混的身影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 皇帝追上来,穿了会儿气问顾霜霜,“那人是谁,你追他做什么?” 顾霜霜双眼如鹰一般,在人群中寻找已经跑脱的猎物,突然,那瘦小的人影一闪,她来不及回答皇帝的问题,就有追了上去。 孙混在这一片儿很熟,薛致追不上他,他也甩不掉薛致,顾霜霜看着他跑路的方向,从另一个方向绕到前面去堵他,将他堵了个正着。 薛致从后面追上来,把孙混夹汉堡一样夹住了,他一脚踢上去,正中孙混的腹部,对方就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蜷缩在地上打滚。 顾霜霜过去把他提起来,“跑啊,你倒是再跑?” ------题外话------ 昨天重复的章节已经修改好啦,刷新一下就能看啦。 今天我做了一件蠢事,我上学期挂科的课程今天补考,然后……我给忘了! 十二点补考,我下午四点才想起来我要补考,那种绝望的心情! 我这无药可救的记性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瓮中捉鳖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皇帝紧追顾霜霜的步伐,指着孙混问道:“这人是谁?你抓他做什么?” 顾霜霜往孙混天灵盖拍了一巴掌,直拍得他满眼金星,等出了一口恶气才道:“他欠了赵员外两百多两银子,赵员外找他很久了。” 她没说实话。 江南最赚钱的几个行业里,都是赵员外手下的商铺领先,商业对手多如牛毛,人人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但凡是身家特别厚实的商人,手底下都不干净,路子不野是赚不到钱的,商人以利益为重,截人财路就相当于断人生路,赵员外几乎垄断的江南的药业和粮业。 他以前还要走私盐,身价水涨船高之后,就洗手不干了,贩卖私盐是大罪,等到了一定数量还要砍头,太多人盯着他了,很容易就被人逮到小尾巴。 但是盐是可走可不走,其他的产业不能放下,今天去走货的时候,顾霜霜就已经过见过这孙混了。 孙混原名叫孙辉,但是他整日游手好闲,正事不做,所以绰号叫孙混。 他游手好闲,只是大家看到的表面,实际上他是有事做的,他是个‘毛卷子’。 赵员外的生意做得大,自己种药产布都没没有买逃税的黑货划算。 他买货不可能只有一条渠道,没有人能一口气拿出他要的货量,而且这是个危险的职业,随着时间推移,来来往往的熟面孔会越来越少,不是被抓了就是湿了鞋,被人弄死了。 大秦商户的税收很高,收的是阶梯税,像赵员外这种越赚钱的商贾,税就交得越高,每次交税都要脱层皮,有一年年底结账,账房发现当年的税款竟然占了纯收入的一半。 这么大笔钱,要是能省的话谁愿意交给国家。反正赵员外是不愿意。当长期合作的供货商栽了之后,赵员外就要找新的渠道弄货,这其中,就需要‘毛卷子’来牵头。 就像男婚女嫁中间须得媒婆做媒一样,赵员外买货,也需要‘毛卷子’来牵供货商。 做‘毛卷子’的,信誉是第一位,若是名声不好,哪怕只干了一次吃里扒外的事,进等同于砸了自己的饭碗,往后没有人敢再用他,孙混做的就是这勾当,在行业里面他算是很有信誉的了,所以赵员外才信任他,以前也合作过很多次。但今天走货的时候,这个混蛋不知道受谁指示,把他们带到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里面去接货,没想到早就有人埋伏在哪里,要不是多年的经验给了赵员外点儿危险的的直觉,今天就差点儿就折在那里,但买货的钱,十万两银票,全都被留下了。 今天齐良翰去赵家,他都没心思招待,就是忙着查今天的事。 看看到底是哪个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在李家坳打斗的时候,这孙混就趁着混乱遁了,一直都没有找到,没想到买条鱼把他给逮住了。 因为赵员外逃的是国家的税,面前的这个是皇帝,顾霜霜当然不会不打自招、自寻死路。 出来混口饭吃么,顾霜霜不管工作的本质犯不犯法,她只知道她打架拿手,给赵员外当护卫能赚钱。 赵员外对她也相当不错,不管是人情上还是金钱上都没亏待她,长时间的处下来,还是处出了点儿老板和员工之外的朋友情谊,孙混就在眼前了,她能不逮? 孙混焉头撘脑,一脸菜色的辩解,“大姐,您就饶了我吧,我这次是真不知情,也是被对方骗了,本来是合作了很久的对象,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反水了,这次过后,谁还敢找我牵线啊,我的饭碗也砸了,我也是受害者。” 顾霜霜只负责打架,生意上的弯弯绕绕她不懂,便道:“你受不受害也不管我的事,赵员外满世界的找你呢,你自个儿跟他说‘不知道去。’我拿人家的钱,就只负责把你送过去。” 孙混两条腿都开始在抖了,“别呀姑奶奶,赵员外非活剐了我不可!” 顾霜霜装聋作哑,转头对皇帝道:“你们先回去,我把人送过去就回来。” 大庭广众的,孙混直接软在地上,结结实实抱住顾霜霜一条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姑奶奶,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顾霜霜想把她扯起来,但这无赖浑得很,怎么都不松手,正头疼的时候,突然横飞过来一条腿,直接踢到孙混的后背,差点儿没把他踢吐血了。 皇帝扯着孙混的头发把他往后面扯,“这也是你能抱的?不想活了?” 孙混这才看到旁边还站了个贵气十足的男人,脸色难看得很,一看就不好惹,他连忙松了手,嘴里还是讨饶,“大姐,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行不行?我就是个小人物,哪里有能力操盘搞赵大爷啊!” 顾霜霜不听他说,直接带他去赵家。 孙混也就是个‘毛卷子’,他知不知情是两说,但没能力是真的,主使这次行动的人必须得找出来,不然敌人在暗我在明,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下三滥的手段在等着。 皇帝并不接受顾霜霜的安排,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话都说出口了,顾霜霜知道肯定劝不回去,就默认了。 皇帝看了一眼抱着鱼篓子的李莲英和薛致道:“你们先回去,我们等会儿就回来、” 薛致担心他的安危,“公子,这里鱼龙混杂,我怕……” “怕什么怕?回去,我就重复这一次。” 薛致无奈:“是。” 赵府。 这都下午了,赵员外自出去就还没回来,据说是探出点儿蛛丝马迹,带着护卫火拼去了。 顾霜霜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怎么没人来喊我?” 小厮知道赵员外很倚重她,便很客气道:“老爷说姑娘今天受了伤,不是什么大场面,就不喊你了。” 顾霜霜交代小厮,“这孙混先将他扣着,等老爷回来把人交给他,我就不等他回来了。” 小厮立即叫人把孙混五花大绑起来。 顾霜霜不预多留,回来的时候却正撞见了赵员外。 赵员外很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顾霜霜指着还没被押下去的孙混道:“我在鱼市上碰着了,就抓了回来,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用不上了。” 赵员外都已经查到了,自然也就不用孙混供背后之后他的人了。 皇帝对顾霜霜和赵员外口中顺其自然的‘回’字,感到很不痛快。 尤记得昨天她斩钉截铁的的说皇宫不是她家,所以就谈不上‘回’。 这里也不是! 赵员外一看见孙混,直接抄起一根铁棍劈头挥下去,那怒气值都溢出来了,要直接把他的脑浆子敲出来当豆腐脑喝一样。千钧一发之际,顾霜霜伸手拦住了,道:“这一棍子下去会敲死人的。”天下乱了这么久,人命已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虽是一个商人,但杀过不少人,不在乎一个孙混,真要是被人揭发了,拿钱就能搞定。 何况这还是在他自己府里,会被谁揭发? 他的情绪起伏太大了,一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皇帝,顾霜霜充满暗示和提醒的一句话,他才看到了,用眼神询问顾霜霜。 顾霜霜答道:“这是我的朋友,来江南玩儿两天,碰见孙混的时候他正好也在。” 赵员外见得贵人多了去了,只是多看了皇帝两眼,微微点头以示招呼,只当是顾霜霜提醒他不能在外人面前动手,才丢了铁棍,改在孙混的胸膛上狠狠的踹了一脚,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是钱给得少了还是怎么着?竟然联合人背地里给我下绊子!” 顾霜霜看跟在赵员外身后的护卫身上又或多或少的挂了彩,就问,“找出来了?是谁?” 赵员外回头怒气冲冲的跟她说,“找到个屁,给我玩儿了一招祸水东引,就找到个替罪羊。” 股双簧看向孙混,这么说,孙混还是有用的了。 孙混被他看得头皮一麻,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赵老爷,这事儿是我办得不稳妥,但是我是真不知道哪儿埋伏了人,我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带你去啊,我就算真要害你,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带你去啊,万一你或者出来了我不是没活路了?我要害你肯定也要找个十分隐蔽的法子啊,我又不是白痴!” 赵员外一脸怒容的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呸了两声,把话往回捞,“呸!我就没想过要害你,你赵员外在江南都快一手遮天了,我哪敢啊!” 他这话,有点儿道理,赵员外道:“谅你也不敢,但是我告诉你,今儿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一个字儿不落的说出来,否则我找不到在背后装神弄鬼的人,我就把帐算在你头上——把他给我带进来!” 赵员外朝屋内走,显然是要避开皇帝问话,走到一半,他转头对顾霜霜说,“等会儿估计还要出去一趟,你既然来都来了就留下,等会儿一起。” 顾霜霜点头,然后对皇帝道:“我今儿晚上回不去了,你回去告诉舅舅他们,我不回去吃饭了。” 皇帝正想说跟她一起的时候,顾霜霜抢先开口,“我允许你看小乔,但你自己要有分寸,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皇帝眸光一暗,道:“知道了,我在家等你。” 那语气闷闷的,顾霜霜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儿异样的窒息感,被她强行压下去了,等皇帝走了她才问跟着赵员外一起回来的护卫,“刚才员外说祸水东引是什么意思?” 一个护卫道:“别提了,员外带我们去把钱弄回来,结果查到的人是一个小喽啰,全部身家都卖了也变不出来我们那天看的货,怎么可能是他,我们被骗了,现在查到点儿证据,可能是周坤做的,员外差点气疯了。” “小顾!”赵员外在屋内喊她。 顾霜霜不再跟护卫们说,转头去找赵员外。 果然,赵员外避开皇帝就一棍子招呼在了孙混的脑门儿上,顾霜霜进去的时候血已经流得满地都是了,孙混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赵员外对她说,“你去挑几个人,晚上我们去周坤家会会他。”  周坤和赵员外是同行,江南的药业,如果赵员外是老大,周坤就是老二,基本上就是赵员外吃肉周坤喝汤。 但是两人算不上对头,周坤一直都没表现出什么狼子野心,乖乖的喝赵员外剩下的汤,也养得膘肥体壮,偶尔给点儿肉沫子,他就能把马屁拍上天。 完全看不出来他敢做这种事儿。 赵员外这次是被气惨了。 十万两银票就是硬生生从他手里抢走的,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夜,赵员外集结了府中一把的护卫,足二十多人,竟然是准备直接硬闯周坤家。 要是像‘麻黑’,就得做的干净利落点儿,要是被别人逮着了小尾巴,就怪不得别人弄死你了。 周坤还算有点儿影响力,赵员外胆大包天,也不敢直接杀了他,这次去是去要钱的,要是他识相的吐出来,他也不会做的太绝。 要是还想耍花样,就别怪他手上再沾荤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周家,赵员外对门侍道:“周坤喊我来吃席的。” 周坤平时就得舔赵员外的臭脚,门侍当然不敢拦他,直接就把人领进去了,一群人来势汹汹,一看就不是来喝茶的,吓得门侍直哆嗦。 然而,他们却没有找到周坤。 整座府邸,除了下人,主子统统都不在——周坤带了老婆孩子和老娘跑了。 赵员外没想到他一辈子打下来的家业都不要了,直接卷铺盖遁了,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只能泄愤一样把周家砸了个稀巴烂。 赵员外一宿都没睡,直到半夜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报,找到周坤的落脚点了。 狡兔三窟,周坤是不知道有多少窟,赵员外带着人,一直被当成风筝一样放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端了周坤无数个老巢,在天亮之前,才在郊外的一栋别庄把人堵了个正着。 “周坤,你是活腻了啊,你要是不屑与我为伍,想单飞我也不拦你,但你背地里给我下这种套,我就不能容你了。” 周坤的老婆孩子俱都在这座别庄里,他也带了很多人保护,双方对峙着,气氛很紧张。 周坤道:“我这种虾米喽啰,平白无故的招你做什么?赵成,你还是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让人家不惜拿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弄垮你。” 听这意思,这背后还有人。 赵员外沉了脸。 他以为倒了周坤这里事情就已经算完,没想到拔出萝卜不仅带泥,还带了个形怪状的萝卜。 另一个萝卜上裹了厚厚一层土,让人看不清这萝卜到底长啥样。 这江南,到底是谁要他的命?还能驱使周坤? “你要是自己说了是谁,你的老婆孩子我不为难,你周家的生意都转到我名下,这事儿就算完,我以后也不再为难你。”赵员外开出条件。 周坤一反往常恨不得把赵员外马屁太上天的样子,仰天大笑,“赵成,你能不能有点儿自知之明?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大言不惭,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我都开始怀疑你的生意到底是怎么做起来的,是不是老天不开眼?” 话里有话,赵员外暗道一声要遭。周坤却继续道:“赵成,我道你是有多聪明,结果也不过如此,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瓮中捉鳖?今天已经着了一次道,还巴巴的上赶着来?” 赵员外一听,心中的盘旋不去疑惑突然就豁然开朗了,顾霜霜提着刀往他身边靠了靠,做了个保护的姿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什么时候走的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不仅仅是赵员外,连顾霜霜都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这么巧在鱼市上碰见孙混。 就算孙混是不知情,也是被人蒙在鼓里,可他才得罪了赵员外,人家正抄着刀满世界的找他,他不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反而大摇大摆的去鱼市,正好被顾霜霜撞个正着。 这是巧合吗? 不,这是人为的。 周坤明明只要好好跟着赵员外,这辈子赚的钱也够他用到下辈子了,为什么偏偏要自掘坟墓? 李家坳的那一场伏击,他们也脱身得太容易了一些。 现在想来,不是他们突围而出,是有人故意将他们放走,再让他们查出周坤,让周坤将他们引到这里来。 是谁?目的是什么? 刚这么一想,突然有整齐的跺地声响起,无数手持火把的官兵将别庄包围起来,赵员外浑身一震,明白了什么。 “赵员外,好久不见。”江南知府钱生从包围圈外缓缓走来。 他穿一身官服,乌纱帽戴得端端正正,道:“本官接到线报前来抓人,赵员外怎么也在这里?” 赵员外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的周坤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大叫到:“钱大人,草民是被逼的,是赵成!他威胁我!我如果不跟他走私盐,他就要杀我全家!” 去年国家改了律令,对盐的控制更加严格,走私五十石就够判死刑,就算赵员外和钱生是同胞兄弟,都不敢光明正大的贩卖私盐。 何况现在……怎么看,周坤说的那个背后之人都像是钱生。 可是钱生跟他无冤无仇,甚至还有些官商一家的意思,为什么要整他? 说句难听的,他每年不知道往钱生手里塞的银子比朝廷给的都多,整个江南,再找不出比他大方的了,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你少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私盐!”赵员外怒目反驳。 周坤道:“钱大人,这整座别庄里面藏的都是盐,本来是准备今天交易的,没想到大人来了,现在就派人去搜,一定能搜出来。” 赵员外心头咯噔一声,只怕这次是翻不了身了。 他们弄这么大的动静,这别庄里面必定能搜出盐来,到时候,就是人赃并获、人证物证俱在了。 钱生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官兵带队进去搜,顾霜霜警惕的观察着官府的兵力,道:“员外,趁现在可以突围,等搜盐的官兵回来了,就走不了了。” 他们只有二十来个人。 赵员外比顾霜霜想得多。 现在逃了,然后呢? 逃匿在外,多年基业毁于一旦。 顾霜霜看透他的想法,附在他耳边低声说,“留得青山在。” 今天明显就是个局,一旦进了大牢,肯定就不可能再出来,现在不跑,不仅是钱,连命都没有。 她敢拍着胸脯保证,这里的盐一定大于五十石。 赵员外看向周围的护卫。 没有他们保护,他跑不出三十步就要被抓回来,不管对手是地痞还是悍匪,这群人都会护他到底,但现在不一样,来的是官府的人。 谁会为自己的雇主和朝廷翻脸? 除了已经表态的顾霜霜,其余的他拿不定态度。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只见众人面上紧张,武器紧握在手,可意外的,竟然没有一个人面露惶恐,或者立即喊冤认罪。 见赵员外看他们,竟然全都微微点头。 这小动作当然没能逃过钱生的眼睛,但却没有阻住。 他不怕对方动手,就怕对方不动手。 赵员外是个果决的人,趁着搜盐的那一波官兵还没有回来,率先暴起,奋力往外扑去。 他并不会武,但这是一个信号,让顾霜霜他们动手的信号。 终于动手了。 正在这时候,搜查私盐的官兵也出来了,人还没走拢,就已经隔着老远在喊,“钱大人,别庄里面全都是盐,起码五百石!” 五百石! 够赵员外死上十次了。时机正正好,钱生后退一步,大叫道:“盐匪拒捕,将他们都抓起来,不惧生死反抗者,就地格杀!” 这个不惧生死反抗者,说得很有艺术。 反抗都反抗了,怎么还会是‘惧生死者’呢。 而且到底惧不惧的,不还是由官兵们自己拿捏吗? 到时候一口咬定盐匪负隅顽抗,官兵们为了自保不得不下杀手,那不还是死无对证吗。 钱生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些人一举绞杀在这里,带了很多官兵,顾霜霜几乎是拖着赵员外在往外面冲,赵员外脚下踉跄着,十分费力。 顾霜霜武功高强,其他的护卫也都好手,钱生的人一时间拿他们不下,钱大人一挥手,竟然有弓箭手开始搭箭拉弦,看来,一定是要置他们于死地了。 钱生的手高高举起,只待一声令下,任你是功夫熊猫,也要被射成仙人掌。 然而,就在这时,一人几个鱼跃,跳进包围圈,手持一块令牌到钱生面前,“接圣驾!” 钱生愣了一下,面上有恐慌一闪而过,之后立马镇定下来,规规矩矩的跪下去。 因为面前这个人,他认识,是羽林军统帅薛致。 而且……他不是不知道皇帝在江南。 皇帝面沉如水,一脚将钱生踢翻在地,“朕命你掌管江南,你就是这样掌管的?” 他鬓边灰白,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可那身天潢贵胄的气质,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钱生端正了身子,叩首道:“微臣钱生,不知陛下驾临,吾皇恕罪。” 他倒是很周全,这个时候还不忘让人知道他不晓得皇帝来了江南。 皇帝又踢了他一脚,他才道:“回禀陛下,微臣接到线报,这里有盐匪交易,微臣特地带人来查,确实在别庄内搜到大批私盐,正准备抓捕,不料匪徒凶悍反抗,我等正在奋力抓捕。” 他沉稳镇定,可谁人也不知,他袖中的拳头已经紧紧的握紧,背脊绷得紧紧的,忐忑的在等着皇帝开口。他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条理清晰,毫不慌乱,要不是皇帝亲眼看完了经过,都要被他糊弄过去是,给他赐一面‘国家栋梁’的锦旗了。 但现在,他只想表扬一下他的演技。 皇帝道:“钱大人,朕在这里要站了小半个时辰了,你说朕是应该信你的嘴巴,还是信自己的眼睛。” 钱生一抖,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人明明已经来报,说皇帝回了齐家大院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钱生惶恐道:“微臣不敢,不敢!” 他敢说皇帝的眼睛不好使吗? 死得更快些。 皇帝道:“来人,给朕把这个狗官抓起来。” 皇帝这个人就是至高无上权利的代表,顿时,钱生的官兵全都将刀剑对准了自己家的大人。 钱生当天就下了大狱,皇帝连审判都略过了,直接拟了圣旨回京,指派了新的人选过来担任知府,裁撤官员,竟然跟儿戏一样。 皇宫,昭阳殿。 “什么?失败了?”皇后突然站起来,宽大的广袖掀翻了桌面上的茶杯,水渍漫得到处都是。 惊讶过后,似乎又觉得这样的结果理所应当,缓缓的重新坐了下去。 徐梅拿了帕子给她仔细的擦,道:“是的娘娘,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据说是当场就失败了,连打都还没有怎么开打,陛下就出现了,当场将钱大人下了狱。” 皇后坐下去,双目盯着虚空某处,沉思半晌,片刻后,叹息一样说了一声,“当时就不该留着她啊……” 素梅不敢接话。 皇后又道:“钱生动手之前不可能不安排好一切,陛下还是突然出现了,可见他的目光已经片刻都离不开顾霜霜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素梅笨拙的安慰,“娘娘,或许是凑巧呢。” 皇后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这个丫鬟,安慰她的时候就只会说或许是凑巧。 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凑巧。 皇帝一意孤行离开盛京,千里迢迢远下江南,她就已经看到了顾霜霜回宫后的腥风血雨。 钱生是她娘家手下的人,在江南做知府,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原本是想制造一个混乱的打斗现场,让顾霜霜死于乱剑之下,到时候场面混乱,谁知道是谁杀的? 钱生比皇后还要想得周到些,不仅制造了一个打斗现场,还是个师出有名的打斗现场,到时候不论怎么说,皇帝都怪不到他头上来。 严禁走私私盐是国家律法,他按照律法办事,中途不小心打死两个盐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如果没有皇帝突然出现将前因后果看了个清楚明白的话。 明明,那时皇帝从赵府出来之后就回了齐家啊…… 想不通,钱生怎么都想不通。 难道,皇帝其实早就知道了,就是想将计就计,直接撤了他? 不过他不是皇帝,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他也不知道了。 皇后手里捏了一串佛珠,一个一个的抠着檀木的珠子,若有所思,半晌,她对自己说,“顾霜霜决不能留。” 声音轻飘飘的,连距离她这么近的素梅都没有听到,显然是自己给自己立下的g。 “素梅,太子在哪里,叫太子来见我。” 素梅道:“娘娘,奴婢这就去请。”** 江南。 赵员外那点儿事,皇帝也不是全然不知道,只是顾霜霜不说,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天赵员外有惊无险的回了家,顾霜霜的眼皮却直在突突的跳。 第二天,她找到皇帝:“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皇帝眸光沉了沉,“你不是说不会赶我走的吗?” 顾霜霜道:“我没说过不会赶你走,我是说不会阻止你看女儿。” 皇帝道:“我都走了,还怎么看女儿?” 顾霜霜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你往后可以来看,但现在不能逗留了,否则再久一点,你就只能看你女儿的尸体了。” 皇帝眉心微蹙,“你什么意思。” 顾霜霜道:“回去吧。” 话没有点明白,但他们都懂其中的意思。 到现在,顾霜霜都还记得那个端庄淑德的皇后,让她离开皇宫时候的表情和神色。皇帝的心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身体也不属于,身为皇后,这是早就有的觉悟,顾霜霜知道,皇后不恨她,只是忌惮她。 皇帝下江南,皇后不会不知道,一向和赵员外交好的钱大人,为什么会突然发难? 地级五品官儿,谁指使得动他?又为什么指使他,目的是什么。 那一场打斗,明面上是要捉拿各个盐匪,可几乎所有的刀剑都指向她。 不是她身边的赵员外,而是她。 或许是顾霜霜自作多情想太多,或许也不是皇后,是其他妃嫔或者官员,可是皇帝确实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一心只想着女人的人,是做不好皇帝的。 当初走的时候就没想过再跟他有丝毫牵扯,如果不是顾乔的话。 顾霜霜道:“陛下收拾收拾东西吧,我送你出城,你要是不想离开江南,在哪儿都行,就是别在我这儿。” 皇帝心里刺刺的的疼。 那个避如蛇蝎的表情,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肩抗山河、心坚如铁的皇帝一直都知道,这世间有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向往之,或者心如死灰。 当天晚上,皇帝找到了沈十三。 沈十三罕见的把江柔一个人留下,出去陪皇帝喝酒,想了想,觉得她一人在客栈不放心,先把她送到了齐家,在顾霜霜的眼皮子底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皇帝找了个不高的房顶,一看看过去,能将小半个江南收拢在眼里,一坛二两的花雕直接往嘴里干,喝完一抹嘴,长长的叹一口气,“我不要她的时候,看不见她十五年虚耗的光阴,现在她不要我了,我日日困在那宫廷里,却想时时见到她。” 沈十三也往嘴里灌了一口,咂咂嘴总结道:“你就是贱的。” 皇帝自嘲一下,“可能真是贱骨头——你说,她要怎样才肯跟我回京城。” 沈十三难得的没有发表‘直接打晕抗走’的言论,而是道:“我觉得你还是死心吧。” 皇帝连点儿谎话都听不见了,一拳锤向沈十三胸口,“所以让你帮我想想办法!” 沈十三道:“你看看昨天那个事,连我都看得出来门道,你说说,她一个只想着打鱼种地当打手的女人,会跟你回去当金丝雀?你以为她是江柔啊?” 正在抱顾乔的江柔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皇帝道:“算了,你可闭嘴吧。” 沈十三不仅不闭嘴,还扎了一刀子他的心窝,“缘分没到,强求不来,你往你祖上十八代数数,你哪个祖宗又得江山又得美人儿了? 先帝除外,他也不算是得到美人儿了。” 皇帝好像喝多了,脑袋靠在沈十三的肩头上小鸡啄米一样的往下点,过了会儿竟然直接睡着了,一个没坐住,直接从房顶往下滚,沈十三被吓得一个激灵,酒全醒了,眼疾手快的将他捞回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有余悸。 娘哎,这要是掉下去,他不就成弑君了吗?! 第二日早,天色微亮,齐良翰去敲皇帝的门,“陛下,草民熬了小米粥,你昨天喝得太多了,起来喝点粥暖胃吧。” 敲了两声,没有人应,他试探着推了推门,竟然没有闩上。 两扇门板徐徐打开——房间内空无一人。 桌面上放了一封信,写着‘小顾亲启’。 齐良翰一愣,随即意识到:皇帝走了。 他揣了信,在饭桌上转交给顾霜霜,并告诉她皇帝已经走了的事情。 她接过去放在桌角,好像没有什么反应,齐良翰问道:“霜霜,你不看看吗?” 顾霜霜道:“等会儿看吧,先吃饭。” 等到吃完饭,齐良翰也没见到她打开那封信,只是她离开饭桌的时候,顺手带走了。 顾霜霜将信放回自己的房间,出门去了赵府。 赵员外昨天晚上略微受了些打击,今天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了。 “什么?你要走?”现在的赵员外有事儿了。 顾霜霜点头道:“嗯,不在江南了,要换个地方呆。” 赵员外问:“为什么?月钱太低了吗?这样,以后给你每个月涨到七十两,有了大活动我再叫你,平时的话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武功高强的人有,忠心的人也有,但武功高强又对自己忠心的人就很难找了,经昨晚一役,赵员外更加舍不得顾霜霜。 顾霜霜摇头,“不是,是因为家里有些事情,不能再在江南呆了。” 赵员外沉默半晌,道:“你实在要走我也拦不住你,这样,你尽管走,但什么时候要是想回来了,我这儿随时都欢迎,等会儿去账房那里结了月钱,再支一千两,算是给顾乔买零嘴的。” 顾霜霜心里一热,有些感动,道:“往后要是在来江南,我一定回来。” 赵员外道,“走之前跟他们告个别吧,这么些时间,感情都深了。” 顾霜霜摇摇头,苦笑道:“算了吧,等会儿再舍不得走了。” 赵员外也笑,“你舍不得走才好!” 顾霜霜临走前绕过花园去堂屋看了一眼,那群朝夕相处的朋友们都不在,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正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平时热闹的堂屋空无一人,竟然突然显得冷清起来。 顾霜霜敛了千头万绪,离开了赵府。 回了家,家人们都还在,连齐真今天都没有上学,顾霜霜坐下来,对齐良翰道:“舅舅,我们……” 说不下去了。 满心都是愧疚。 他们刚安定下来,齐真有同窗,齐良翰有同僚,顾夫人和齐夫人跟周围的邻居处得都很好,突然搬走,又是一阵颠沛,又要重新熟悉身边的人。 齐良翰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个亲和慈爱的舅舅,“我和你舅娘他们都商量好了,随时都可以搬。” 顾霜霜一脸惊诧,齐良翰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收拾东西吧。” 顾霜霜回房收拾东西,桌面上放着今早齐良翰转交给她的信。 皇帝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 没有听见声音。 可能是半夜,也可能是清晨。 她的东西不多,就一个小包裹,多的是顾乔的,零散玩意儿多,她全都打包起来,一齐背在背上。 临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三年的地方。 房间里面没什么东西了,所以显得很干净空旷,桌面上那封信自始至终也没有被打开过,顾霜霜转身带上房门,将三年的回忆连同那封信,一起尘封在这个再也不会打开的房间里面。 顾乔朝她跑来,她蹲下身,把可爱的小女儿抱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何其愚蠢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知道顾霜霜和皇帝双双离开的消息,是再去齐家的时候。 顾霜霜他们举家搬走不过一天,齐家院子里就凄凉得不像话,站在门口便使人心里空落落的,所谓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了吧。 隔壁一个妇人在门口看见了有人来,仔细看清楚了脸,就从胸口取出一个贴身的信封,小跑过来。 “这位娘子是江柔吧?” 江柔正准备走,转头一看这个老妇,问道:“您是?” 那妇人道:“我是隔壁的李婶儿,小顾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她把信封递过去。 江柔拆开来看,第一行写了四个字——保重,莫寻。 后面还写了两大页纸张,大都是在道歉,却没说为什么走。 沈十三从旁扯走她的信,大摇大摆的看完了,对她道:“她不走命就保不住了,行了,别那副表情了,接下来想去哪儿,我陪你去。” 盛京已经有人盯上顾霜霜了,上次皇帝在,能护她一时,现在皇帝走了,要弄死她一个人不是很容易,但除了她,整个齐家都是待宰的牛羊。 还是没角、拱人都不会的那种。 江柔把信折好收起来,对李婶儿道了谢,才挽起沈十三的胳膊,“去苏州吧,哪儿的风光好。” 一个月之前,顾霜霜尚定居在江南,沈十三和江柔入城,皇帝也紧随而来,一个月之后,谁都不在了,物是人非,只留下一座空宅子,着实让人唏嘘。 江柔和沈十三踏上前往苏州的大路,而皇帝却重新回到那座四九城里,天圆地方,就此将他困住。 皇后自从接到皇帝回京的消息,就开始准备洗尘宴。 只是没有想到,她先等来的是兴师问罪,皇帝连衣服都等不及换一身,直接一身风尘的闯进了昭阳宫。“臣妾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您下江南不是查看水坝吗?怎么又牵扯上了顾霜霜?她定居在江南了吗?”对于皇帝的质问,皇后直接采取咬死不认的对策。 可她不知道的事,皇帝人虽然在路上,却已经从头到尾将她查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当初她假意将消息透露给后宫某嫔妃,想要借刀杀人未遂的事都知道,只是顾全她皇后的威仪,没有给她抖落出来。 她跪下来只到皇帝的腰际高,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是朕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再耍什么小手段,顾霜霜现在不会回来,往后也不会,你的皇后之位很稳当,太子只要不是无能荒唐,太子之位更稳当,但你若再自作聪明,就是自断前程。” 皇帝如此开诚布公的将话摊开了说,竟然让皇后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大逆不道的话已经冲出口,“倘若顾乔是个男孩儿呢。” 说完就后悔了,可是话又收不回来,干脆一狠心,不退不让不认错。 皇帝一顿,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假如顾乔是个男孩儿,假如她才德兼备,那太子之位可能真的落不到刘略身上。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呢,顾乔她就是一个女孩儿。 他这迟疑的一瞬间,让原本有些后悔口无遮拦的皇后内心如同一把火焰在烧,“陛下的心已经偏了,我这个皇后不过只是一个虚名罢了。” 皇帝道:“你就好好珍惜你的虚名吧,若是再兴风作浪,连个虚名都没有。” 皇帝回京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天天都在马背上颠簸,浑身都要被风腻住了,总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说完该说的话,他一拂袖,便走了。 “陛下!” 皇帝即将踏出宫门的步子被皇后喊停了,他微微侧头。 “陛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皇帝彻底撂了脸子,直视她的双眼,“皇后,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话?这些年,朕是不是把你宠坏了?还是你笃定朕忌惮张家,不敢拿你怎么样?” 皇后仍跪着,不肯半分折腰,嘴角似乎有笑的弧度,又似乎是在讥笑,“为江山而割舍情爱,为百姓而舍爱人,您胸中揣的是天下大爱,为大爱而舍小爱,陛下,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皇帝面沉如水,张口唤人,“皇后病了,去太医院请个太医。” “陛下,您义正言辞指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高尚? 您是为了百姓江山吗?你是放不下皇权! 您即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儿,奈何人家顾霜霜不似我这等俗人,看不上荣华富贵,不屑权势虚名,人家不要你!而您呢,自怨自艾,觉得自己付出了天大的心意却得不到回应。 陛下,您得不到是应该的,因为你从来都是肖想得不到的,而不珍惜身边的,贪心的人,往往最后越是得不到。 我十几岁就嫁给您做太子妃,您君临四海,也是我陪着您,如今一个出现一个顾霜霜,多年的情谊就被你当垃圾扔掉了,这也算是宠我? 后宫的嫔妃,谁有我为你做得多?自您登基,两度宫变,是谁,想尽办法为您周旋,不惜用命去维护你,冒着被杀的风险帮你传递消息,逼着娘家为您撑腰,是顾霜霜吗? 是我!” 一番话语催不催别人泪下是不清楚,反正她自己是有些不能自已了。 可实际上,这是一张感情牌。 皇帝多疑,可内里确实重情的,只是不敢轻易的相信别人,她这次的行为触怒了他,不挽救的话,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表面上是将皇帝骂了一通,可后面顺势带出来的那一番话才是重点。 可出乎意料,对方的态度不软反硬,招了个内侍道:“皇后病糊涂了,将昭阳宫锁三个月,等皇后病好了再说。” 他怒气冲冲,皇后跌坐在地上。 他的火来得太大,皇后失算了,却不知道失算在哪里。 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他是恼羞成怒。 内心不肯承认的事实被血淋淋的挑出来,谁能无动无衷。 他是为了大秦的江山和百姓吗? 未必全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换了一身衣服,屁股都没在龙椅上坐热,李莲英脚步略有些急的过来,一脸菜色,欲言又止的。 皇帝是习惯他这个样子了,问:“干净的,等会儿朕还要见太子。” 李莲英一咬牙,道:“陛下,和熹娘娘和小公主……离开江南了!” “什么?”皇帝豁地站起来,双眼瞪得老大,震惊中又带了些许不愿相信。 他走的时候留信了,宫中的人和事他都会处理干净,她且安心的在江南住,等诸国归一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会在抽空去看她。 她为什么还是要走? 答案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能接受的—— 可能,说不阻拦他探望顾乔,都只是稳住他的敷衍话,可能,从他到江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决定在他离开后搬离江南。 李莲英看他神色不好,也不敢继续说,皇帝缓了一会儿,追问道:“留下照看的人呢?她去哪儿了?” 李莲英道:“陛下,娘娘擅长隐匿行迹,她好像知道有人跟着,出了江南就将我们的人甩脱了,去了哪里,实在是不知道了。查也查了很久,可是江南人流量巨大,没有线索。” “嘭!” 皇帝一拳砸向桌面,只觉得心里好像豁开一个口,黑风骤雨全都呼啦啦的往里面灌。 他竟然还抱了一丝侥幸,侥幸她的离开只是欲情故纵。 何其愚蠢! 这之后的李莲英发现皇帝陛下更加勤勉了,勤勉到肉眼可见的憔悴。 憔悴到一定程度,看起来就显老了些。 待一转眼三个月过去,离京小半年的沈大将军终于也带着夫人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多一份希望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家三个孩儿从高到矮站成一排,跟一排笔挺的白萝卜一样,从背影上来看,是等爹娘等得望眼欲穿,可只要一看脸,就不忍直视了。 纷纷都是一脸遗憾,遗憾爹娘怎么不再多玩儿一阵再回京。 可是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啊,接到沈十三和江柔的时候,硬是把嘴角扯到眼角,以示‘爹娘,我们想死你俩了。’ 奈何那三人的演技都不怎么样,要多假就有多假,沈十三一眼都不想多看到,直觉得辣眼睛。 回府后的第一个来客,是方小槐。 江柔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江蕴都已经跟着三皇子调离盛京,方小槐怎么没有跟着一起走。 方小槐对此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 江柔比她更疑惑。 想要重新建议一个诏城的内政不是容易的事,江蕴这一去起码是三五年不能回来,他不想办法把方小槐弄走,打算什么时候再娶妻? 他是到了三十是而立之年,可是方小槐等不起了啊。 更何况人家还不一定愿意等他。 方小槐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她来找江柔不是来玩儿的,是来给她看病的。 她无视了江柔那一脸‘我劝你赶紧跟我哥哥去诏诚吧’的表情,稳如泰山的给她包好了药,直接让纱布隔绝了她的眼神。 药房是重新改良过的,江柔这半年不在盛京,也不知道药效如何,不过这个配方只用敷一个时辰了。 等着的时候,方小槐突然道:“小柔,前几天,张曼兰在我这儿来拿药了。” 江柔的第一反应是,“生病了吗?这几天的天气有些反复,最容易着凉了,待会儿取了纱布我就去看看她。” 方小槐摇了摇头,半晌想起江柔看不见,才道:“不是,她没伤风,她来找我,是来看身上的毒。” “毒?”江柔瞬间就坐直了,下意识的想要去看她的眼睛,想要通过对方的眼睛来判断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方小槐把她按进躺椅里面,道:“前几天晚上来的,那天我睡得早,她直接翻了我家的院墙把我摇醒。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结果她倒了下去,脑袋‘嘭’的一声撞在了我的床角上,我这才清醒了,爬起来一看,她竟然是晕倒了。” 江柔攥着手,静静的听着,听她讲完。 方小槐继续道:“我把她弄到床上,一把脉,才发现脉象很不正常,很紊乱,是中毒的脉,我扒开她的衣服一看,她的左胸口有一块黑色的印记,像是蛛一样,看上去很诡异。”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敢妄动,只能等她醒过来。”她这次来,就是专门来说这个的。 正说到此时,江柔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扯下包在眼睛上的上臂,疾风骤雨一般的问,“毒是怎么来的?当年不是已经解了吗?” 当年霍清试出来的药,不是已经解了她的毒吗?怎么突然又反复了? 是不是那根本就不是解药? 如果不是,那这么多年过去了,蜀国那座皇宫已经被推平,哪里还去找解药? 没有解药,张曼兰还能撑多久? 一瞬之间,脑海里已经闪过了一万个个念头,个个都砸得她头晕眼花。 方小槐一看她把药扯了,心里面直后悔说得太早了。 就应该等她敷完了药再说。 她道:“那天晚上她是疼得抗不住了,才来找我,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江柔连忙追问,“那你有没有办法?什么毒?能解吗?” 方小槐摇头,“从来没见过这个阴险狠辣的毒药,来历连查都查不到,但张曼兰自己说是蜀皇宫出来的药。” 江柔咬牙切齿,“又是蜀国,就会弄些阴损下流的手段,沈战让甄临风死在城墙下,真是便宜他了。” 蜀国的皇宫就像是个毒药罐子一样,里面的皇亲贵胄就是被毒液泡大的,一身都带毒,一不注意就让人中招了。 方小槐道:“我看了看,那些症状,一点头绪都没有,我问了我爹,也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你还记得上次给你解蛊的那个祝奕吗? 他是毒医,又是蜀国人,你试着找找他,也多一份希望。” “那天晚上我是亲眼看见了毒发时候的样子,真个人都没有血色了,满头的头发颜色都黯淡了下去,像那些黑色全都聚集到左胸的那块黑痕上去了一样,痛得张曼兰只拿脑袋去撞墙,我找了条绳子把她绑住,才勉强熬过了一夜。” 江柔焦躁半晌,突然急匆匆,“走,我们去找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没有感情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曼兰不发病的时候还是正常的,完全看不出来有毒在身,她看到方小槐和刚回京的江柔,就知道她们突然出现的原因了,她擦了擦手,低声道:“出去说。” 江柔看了一眼忙活得不可开交的唐勋和张姚氏,默默转头出去了。 张曼兰已经习惯不让任何人担心,她对江柔道,“你不要太担心,昨天江蕴来信,祝奕已经找到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改日就动身去诏城。” 几人站在转角,江柔仔细的看了看她的气色,发现竟然红润有光泽,跟她印象里的中毒之人完全不一样。 听闻祝奕已经找到,江柔松了一口气,道:“要不把祝先生请过来吧,你身上带毒,变数太大了,万一途中遇到什么危险……” 张曼兰道:“不了,将祝奕请来我娘要担心了,只是劳烦小方太医陪我走一趟了。” 小方太医表示,“小事,确定了时间通知我一声,我跟太医院告假。” 江柔道:“我跟你一起去。” 张曼兰道:“小柔,你别跟着我跑,要是有空的话,帮我照顾照顾我娘,我也没有后顾之忧。” 江柔正想说什么,一个脑袋突然从张曼兰身后探过来,常笑的脸严肃起来,“毒?什么毒?” 张曼兰捂了唐勋的嘴,“小声些。” 唐勋睁着一双眼睛,就这样盯着她,盯得张曼兰脑袋都大了,“晚些与你说。” 唐勋还是盯着她,“就在这儿说。” 张曼兰:“……” 无奈,她简单的概括了一下,道:“我那时不防,便着了他的道。” 举兵蜀国的时候甄临风个临死前亲了她一下,硬塞进她嘴里的,当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总觉得是甄临风卡在后槽牙的饭粒,还恶心了好几天。 说完,三人才觉得唐勋有点不对劲,眉头深锁,满眼怒火,恨不得把甄临风拉出来鞭尸一样。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张曼兰竟然还没有见过他愤怒的样子,他好像一直都笑嘻嘻的,没什么烦心事。 方小槐见状,拉着江柔道:“我们先走,他俩这个样子,应该且有得闹了。” 江柔也是同样的想法,两人跟张曼兰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唐勋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开始毒发的?” 张曼兰老实回答:“两三年前吧,那时候不是很严重,吃了些药,最后没压制住。” 刚开始是月亮圆的时候会心口痛,后来时间渐渐的长了,月亮不圆也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其实她私下里面是找过大夫的,大家都束手无策,那天晚上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才摸黑跳进了方小槐家里。 拖到不能再拖了,她才告诉了江蕴。 “为什么早不说。”唐勋那脸色难看得几乎让张曼兰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多一个人担心而已,就不说了。” 整整一天,唐勋的脸色都很差,张曼兰知道惹到他了,晚饭的时候难得主动给他夹了菜,看得张姚氏是心花怒放。 晚间,众人都差不多入睡了,张曼兰闭幕躺在床上,心口微微有些痛感,如涨潮一般一波一波的涌上来。 她咬了咬牙,知道今晚又要发作了。 不过子时,张曼兰直接滚下床捂住左胸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嘶吼声在喉间打转,硬生生的被她给咽了下去。 张姚氏和唐勋的房间都不远,稍大一点的动静都能听得到,她不想惊动了他们。 每次毒发的时候都一次比一次难以忍受,那感觉像是在心脏上罩了一层蜘蛛,有一只手攥着子不断的收缩,细细的勒进肉里,渗出血来,将心脏勒成一块一块的碎肉。 “唔……”唇齿间被她咬出了血,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痛哼。 “嘭。” 突然,门板被撞开,唐勋破门而入,正看见地上的张曼兰。 他两步就到了床前,将地上的人捡起来抱在怀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虽然不是外伤,可看她的样子,总觉得碰她一下就要将她碰碎了。 他身上还带着凉意,不知道已经在外面吹风多久了,她这么一点像梦话一样的哼唧声都被听到了。 “曼兰,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你别咬舌头,你流血了,你松开嘴!” 他去撬开她的嘴,但她咬得很紧,她几乎都要把她的下巴卸下来了,也没什么作用,他颤抖着将她抱起来,嘴里喃喃的,“你再撑一会儿,我带你去找方小槐。” “不,不去,没用,忍,忍一忍就好了。”张曼兰突然抓住他,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 唐勋比她抖得更厉害,“我,我该怎么办?我要做什么能让你少疼一点,我……” 突然,蜷缩的张曼兰突然暴起,攀着他的肩头,一嘴咬下去,唐勋疼得浑身一抖,然后反手抱住她,咬牙忍住肩头上传来的痛楚。 她已经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的想咬住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张曼兰似乎好了些,咬着唐勋肩头的力道慢慢的松了,彻底松嘴的时候,唐勋发现她竟然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下来放在床上,盖被子的时候,看见她汗湿的额头,手上突然一顿,竟然钻进了被窝,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张曼兰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也忍不住蹙眉,她感觉有人贴得自己很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意识彻底陷入虚无。 到底是杀手的本能,她半夜就醒了,一看到身边有人,下意识的就狠狠的踹了一脚,顺势将枕头下的匕首摸出来,正准备刺的时候,看清了这张脸,好悬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了下来。 唐勋也醒了,盯着她看了两秒钟之后,突然捉住她的手腕,翻身压在她身上,一俯首,对准她的双唇亲下去,不知廉耻的抱住人家一顿乱啃。 张曼兰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便直接一推,将他推开,“你做什么?” 本来只是想把人推下去,没想到没控制好好力道,唐勋直接飞了出去,撞到床里面的那面墙,差点把心肺都震出来,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这一咳倒是把张曼兰咳得无限内疚了,把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唐勋与她面对面坐着,咳了两声之后,便认真的看着她,“曼兰,嫁给我好不好,我要娶你。” 他双眼亮如星辰,满眼都是期盼,仿佛她只要说一个‘不’字,这些星辰就会立即陨落,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微微前倾,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曼兰,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照顾娘、弟弟,我要跟你一辈子。” 张曼兰呆住了。 满打满算下来,他们在一起也算生活了好几年了,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无礼的事,他们一直都像是朋友,除了嘴上没轻没重的,他连拉小手的便宜都没有占过。 他特别规矩,规矩到她都已经忘记了他当初为什么留在这里。 “我……” 她顿了会儿,还是狠下心道:“我没打算成亲,唐勋,你走吧,世界很大,你有很多选择。” 她明显的感觉到他狠狠的颤抖了一下,“你忘不了霍清,是吗?”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道:“如果当初那颗药在我手里,我也为你试,我也愿意为你去死,我不比霍清爱你少,我只是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像他一样去证明。” 张曼兰端正了坐姿,“你记住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去死。” 不需要,也不希望。 她道:“我对你没有感情……我指的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你懂吗?” ------题外话------ 小伙伴们,新文在开始准备写了,大概三十号就能开始更新了吧,今天有一点点事耽搁啦,只有一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操之过急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曼兰的这一句话真是戳心戳肺,让人连疼都喊不出,唐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曼兰有些不忍心,张了张嘴,道:“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药。” 她还朦胧记得些刚才的事,记得刚才自己咬了人,现在嘴里都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估计是下嘴不轻。 她不方便扒了唐勋的衣服替他抹药,便道:“人的牙齿很毒,你回去将伤口好好洗一洗再上药。” 唐勋沉默的接过来,穿鞋下了床,道:“改日我跟你一起去诏城,你要是一个人走,我就告诉张姨。” 话都说到这儿了,她还能说什么? “先回去睡吧。” 由于毒发得越来越频繁,张曼兰将启程日期定在三天后,她告诉张姚氏,离开是因为公事,最多一年便回,那天张姚氏和江柔将她送至城门外三里地才回。 除了他们之外,城楼上站着两个人,目送他们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季公子,我这终于明白了,我俩啊,的确不如江蕴有手段。”周黎明道。 季修然道:“张大人与小槐有些私交,不关江蕴什么事。” 周黎明唏嘘道:“季公子,你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些,江蕴走时若让小槐同他去诏城,必是会被拒绝,可现在呢,小槐主动去了,他早就知道张大人会去诏城治病,就等着小槐头自投罗,这一去,恐怕是江蕴不回,小槐也回不来了。” 视线所及已经看不见人了,季修然转身下了城楼,面上半点看不出来情绪,神色还是如同往常般温润,“周公子,我们回吧。” 周黎明跟他他后面不解的嘟哝着,“怎么忽然跟变了个人一样?” 说不出哪儿变了,可就是觉得他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淡了些,不如以前亲切了,哪怕他的脸上还是笑着的。 季修然在长兴街跟周黎明分道,回到丞相府,发现家里有客人,季夫人笑吟吟的上来拉他,跟他介绍那位眉目清秀的女子,“修然,这是户部尚宋大人的女儿,宋琳。” 说完又转而给宋琳介绍了季修然。 季丞相也在,他坐在上首,对季修然丢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季修然眉心微蹙,礼貌的对宋琳拱了拱手,“宋姑娘。” 宋琳站起来,对他微微欠了欠身,“季公子。” 这宋姑娘长得不是绝色,但有一股端庄的气质,言谈举止很有度,所谓大家闺秀,便是如此。 季修然假做不知道季夫人和季丞相的意思,道:“爹,娘,我还有没看,先去房了。” 说完又对宋琳道:“宋姑娘,失陪了。” 季丞相没想到他说走就走,立即就追了出去,季夫人一脸尴尬的对宋琳道:“这孩子就是一根筋惯了,大考在即,便是一刻都不放松,简直就是要钻进里去了,宋姑娘别见怪啊。” 宋琳倒是没往心里去,道:“夫人言重了,中自有黄金屋,季公子将来是朝廷的栋梁,醉心学问才是应该的。” 季夫人又陪着聊了一会儿,巴望着门口,季丞相和季修然却迟迟不回来,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借口去方便,出去找人。 这两父子倒是没走远,就在正厅外百十来步,看样子是正在争执。 准确来说,是老子在骂儿子。 季夫人小跑上去,道:“修然,你是怎么回事?宋姑娘来一趟,就这样把人家扔下了?” 季修然平平板板的道,“娘,您让她来的,你陪她就好了。” 季夫人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快跟娘进去。” 季修然巍然站在原地,季夫人拉了两下,没拉动。 季丞相黑了脸,疾言厉色道,“季修然,你今年都多少岁了,还这样耗着,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爹娘,别人孙子都满地跑了,我们还要拉下老脸来操心你的婚事,你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那你看到底看得上谁? 方小槐吗?你清醒一点,你爹都要叫一声她姑姑,你敢娶吗!” 季修然沉默着。 要是表妹什么的也就算了,可那是跟他爷爷一辈的人了。 季丞相继续呵斥道:“你胡闹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吧,你爹娘为你操了这么多年的心,也该让我们休息休息了吧?你若是再倔,我就直接把让方小槐认祖归宗,你天天喊她姑奶奶,总有死心的一天。 该成亲的时候就成亲,该要孩子的时候就要孩子,这是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你娘为了你的那点破事,天天晚上哭着睡觉,你要是还有点孝心,你就给我回去!” 季修然看向季夫人,对方已经红着眼圈儿在抹眼泪了,他顿了一下,干涩道:“娘,您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季夫人趁机道:“那你回去跟宋姑娘好好聊聊,娘掌过眼了,那姑娘的人品德行都没得说,生得也好看,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季夫人最知道儿子的软肋在哪里,一边说着,一边就连推带拉的把他往正厅里面拽。 进了正厅,季夫人就道:“宋姑娘,修然说要带你出去逛逛,今天中午就在外面吃饭了,就你们俩,你们好好聊聊。” 季修然笑得有些僵硬,“宋姑娘,请吧。” 宋琳很有规矩的和她并肩,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走着。 季夫人看着两人的背影,欣慰的笑了。 宋姑娘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人,学识渊博,跟她交谈起来仿佛正被冬日的暖阳照耀着,季修然是个礼数周全的人,个人的情绪不会转移到别人身上,是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鬼使神差的,季修然又转到了福满楼,宋琳看见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道:“这里的菜式很特别,京中很多小姐都赞不绝口。” 两人正准备进门,旁边突然蹿出来一个乞丐,看样子神志可能有些不清楚,冲上来拉着宋琳的袖子,“给我吃的,给我钱,要饿死人了。” 反反复复的,只会重复这两句。 宋琳开先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季修然正想帮忙的时候,她从荷包里面取了些散碎银子,递给那乞丐。 她一点也嫌乞儿的手有多脏,上面沾了多少泥,将银子给乞丐的时候,神情很温柔。 那乞丐可能是没见过这么温柔和善的人,愣了一下,像生怕她反悔一样,捂着银子噌一声就掉头跑了。 宋琳也不在意,转头对季修然道:“季公子,我们走吧。” 季修然道:“宋姑娘如此善良,如此有风度,季某佩服。” 宋琳笑道:“季公子就会打趣我。” 这样的姑娘,任谁也忍不住卸下心房。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乐,季修然没打算再带她回丞相府,便道:“宋姑娘一个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吧。” 宋琳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点头道:“那就麻烦季公子了。” 待季修然把人送回尚府,再回家的时候也才刚过子时。 季丞相和季夫人一直都在等着,见他回来便追问,“感觉怎么样,宋姑娘不错吧。” 季修然看着两老期盼的目光,狠不下去让他们再操心,便道:“嗯,不错。” 季夫人一下就笑开了,连说了好几个‘好’。 季修然无奈回了卧房,等他走了,两老才商量道:“既然修然都说了好,我们隔日便去提亲如何?” 季夫人有些担心,“会不会操之过急了,修然若心里还想着小槐……” 季丞相道:“他若是还想着小槐,就更应该急些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小我这个当爹的都没干涉过他任何决定,这次,该听我一次了。” ------题外话------ 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还是只有一更,我保证明天就恢复二更了!我保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缘。 季修然与户部尚书之女定亲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的飞过盛京的每一个犄角旮旯,季公子但凡出门,乞丐讨钱都变成了讨喜钱。 而天下人都知道季家大公子喜事将近,乞儿伸出双手让季公子多施舍两个凑个双数c也当图个吉利的时候,季修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那时候他仍和周黎明在一起。 自从江蕴表现出‘先得月’的趋势后,周黎明就愈发喜欢和季修然混做一堆,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两个世家攀上了子弟辈的交情,只有周某人自己晓得,他喜欢跟季修然在一起,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 情敌的情敌,就是朋友。 对他的结交,季修然顺其自然,把他当了个普通朋友。 周公子发现正在八卦风口浪尖上的某人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妻的时候,惊讶得下巴都差点砸脚背上了。 “季兄,你知不知道现在盛京中的头号大八卦是什么——二十八岁老处男拨云见雾,终获良缘。 不过季兄放心,我是不会信的,你看看,光凭处男两个字,就知道净是瞎胡说,哎哎,季兄,你去哪儿?你等等我!” 周黎明追了两步,发现人家往丞相府的方向跑了,就住了脚步,注视着那个跑得失了风度的背影,良久,带了些感同身受的的叹了口气。 他还没到季修然二十八的年纪,但家里催婚已经催得紧了,眼见着他和方小槐长时间没有动静,已经物色了好几轮姑娘,最多撑到今年年底,便要招架不住了。 他尚且如此,何况是已经快及而立的丞相公子。 周黎明想了想,觉得等会儿的季公子可能需要自己陪他大醉一场,便掐着时间,慢悠悠的朝丞相府的方向走去,估摸着季修然跟父母吵完一架了,才蹲了半天的石阶上站起来,往内递了拜帖。 小门侍还没来得及往里面走,就见着季修然快步出来了,脸色很不好,见着周黎明在门口,狠狠的惊了一把,而后才想起来打招呼,“周公子。” 周黎明询问,“喝一杯?” 季修然一言不发,默认。 周黎明照常往福满楼走,季修然拦住他,“换个地方。” 周公子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了福满楼——旁边的小酒摊上。 这段路上,除了福满楼,还有许多不错的酒楼,但不知道为什么,季修然偏要挑一家四面漏风的小摊子上。 周公子的老爹虽然没有封侯拜相,但好歹也是举足轻重的大臣,周黎明从小在锦绣堆里面长大,出入场所不说多富丽堂皇,但该有的四堵墙还是要有的,这种风薅薅往衣领里面灌的体验,很新奇。 季修然心中有事,说喝酒便是真的喝酒,连个铺垫都没有,拿起坛子就开灌。 要知道季公子是一儒雅著称的,这样豪放的举止,恐怕这二十八年里面还没有人见过。 向来都是浅酌的人酒量自然不会很好,直奔主题加上喝得太猛,没走两圈儿舌头就已经大了。 看那样子,不仅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估计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起初的醉话还有点儿谱,后面的话,周黎明听着就有些头晕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上头了。 没等他把内容消化完,季修然又仰头灌进一口烈酒,长出一口气,涣散的目光突然顿住了。周黎明不解,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竟然看见了沈十三。 准确来说,应该是沈十三一家。 小酒摊支了个棚,就在福满楼斜对面,周黎明这才明白,季修然为什么这么多酒楼不去,偏偏选了这么个酒摊,酒摊上这么多位置不选,偏偏坐在了这儿—— 从他坐的位置看过去,正正能看到福满楼那个靠窗的位置,周黎明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方小槐到福满楼吃饭,若是那个靠窗的位置没被人占的话,她就雷打不动的坐那儿。 而现在,那个位置上坐的是沈十三一家,五口都到齐了,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幸福得看着的人都忍不住窝心。 两人不知道就这样呆呆的看了多久,那一家人终于吃完了,结账走人,路过酒摊的时候,沈思正好在粘着沈十三撒娇。 那位从来不苟言笑的将军眼睛都弯了起来,心情显然不是一般的愉悦,弯身就把女儿抱了起来。 父亲的臂弯永远都是那么稳当,沈思摸了摸沈十三的两只耳朵,撅着小嘴凑在他脸上啾了一下,父女倆也不知道之前是说了什么,只听到沈思兴奋的说,“真的?我要什么爹都给我?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 某位爹正被哄得开心,爽快点头道:“当然。” 沈思道:“那我要十个糖人儿,十串糖葫芦。” 沈十三:“不行。” 沈思:“” 然后听见江柔在一旁哄道:“你现在在换牙齿,糖吃多了会烂牙的,以后就没有门牙啦,说话都会漏风哦,那样一点都不好看。” 渐渐的,几人走远了,话语被吹散在了风里,再也听不见说了什么,可那样温馨的几条背影,就是让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季修然忽然笑了,笑得肚子都疼了,半晌,才自顾自道:“世上因果交际,千回百转,有些事情仅凭‘缘分’二字,便可将你多年甚至半生的努力和等待付诸东流。 ‘缘’字,妙不可言,也害人不浅。” 就像那沈十三。 玩儿到快三十,就是不收心,有了江柔之后,心就莫名其妙收了。 之前娶了两房小妾,可又被江柔后来居上,两个小妾都死了,江柔就像踩了狗屎运,收服大秦最刺的一个刺头。 论家世,论样貌,论才情,比她优秀的人可以排队绕大秦两圈儿,可最后沈十三就是除了她谁都不认,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周黎明对季修然的说法深以为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举起大海碗道:“敬‘缘’!” 季修然醉醺醺的,举起碗碰上去,哪知喝醉的人不怎么控制得好力道,直接把海碗‘啪’的一声碰成了几片碎片。 他茫然的动了动手指,似乎不明白碗去哪儿了。 这大白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喝成了一滩烂泥还是很少见,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特别是酒老板。 周黎明报以歉然一笑,舌头打着结道:“我,我们赔,不会赖的。” 话刚说完,只听‘嘭’的一声,一看,才知道是季修然醉得没力气睁眼,脑袋砸桌上了。 周黎明:“” 人一旦喝了酒,就会变得死沉死沉的,体重能直接飙升一倍,季修然是自己带出来的,总不能就丢在这儿,周黎明无奈,用自己瘦弱的肩膀,一步一步的把季修然艰难挪了回去。 季夫人一看自己的心肝宝贝醉成了这样,立马就后悔了,对季丞相道:“老爷,您说我们是不是把孩子逼得太狠了,要不就算了吧,宋大人哪儿,我去退掉。” 季丞相道:“不狠,等他陷在方小槐那儿再也出不来的时候,你才后悔这时候为什么没有坚定一点,再说了,你当尚书家的小姐是什么了?大白菜啊,买了还能退货,现在退婚,人家小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慈母多败儿,他若是要买醉,就让他醉好了,总有醒过来的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打丞相大人的的脸,这番话才落,那边醉得跟条死狗一样的季修然眼睛都睁不开了,竟然还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小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变态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季修然这边在为姑奶奶黯然神伤,搅得丞相府翻天覆地,可姑奶奶本人,却压根儿没心思去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她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当当的,要赶路,要为张曼兰压制毒性,还要抽空研究研究给江柔治眼睛的药,等三个月过,到诏诚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得让人不忍直视。 由此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乌龙—— 祝奕跟着江蕴来接人的时候,方小槐的脸色太过苍白,直接把她认成了病人。 相反的是张曼兰,走了这几个月,除了心口疼的时候像个中毒之人,其他时候看起来简直健康得不能再健康,跑起来比唐勋都还快。 出于大夫的天性,方小槐一见到祝奕,就一刻不停的跟合作大夫交代方小槐的病情,一直说到掌灯时分,才事无巨细的交代完了。 舟车劳顿,张曼兰本来是想让他们休息一下的,可唐勋不肯,方小槐也觉得不能耽搁,便被祝奕拉去连夜做了个检查。 方小槐猜的没错,方小槐身上的果然不是单纯的毒,而是蜀宫的巫毒。 蜀国皇族擅毒擅蛊,百年流传下来的秘术数不胜数,都是些阴损至极的东西。 祝奕沉默了半晌,才道:“蜀皇室有一种巫毒,名为‘牵丝引’和‘长相伴’。” 说完,就立即收获了一堆问号,“牵丝引长相伴?是什么东西?” 问得最大声的,还是唐勋。 祝奕解释道:“这是一种巫毒之药,毒药一共两枚,前一颗叫做‘牵丝引’,后一颗叫做‘长相伴’。” 张曼兰愣了一下,“那我吃的这个是哪一颗,前一颗和后一颗有什么区别?”祝奕道:“蜀国的开国皇帝是个情种,他爱上了自己培养的一个死士,将其封为皇后,两人恩爱不疑。 直到某天,他发现皇后是自己的死士,却也别人的细作。 他征集民间术士,炼就两颗巫蛊之药,皇后被喂下一颗‘长相伴’后被他亲手杀死,皇帝自己,则吞下一颗‘牵丝引’。 这两药的炼制过程,是挖九对恩爱夫妻的心脏,取最精华的一滴心头血,伴以辅助九种互相克制的毒药炼制,药成之时在药中种下巫术,‘长相伴’为阴,一般是女子服用,‘牵丝引’为阳,通常为男子服用。 蜀国始皇不能忍受爱人的背叛,又舍不下这段缘分,所以弄出这么个法子,相传——服下药的男女,就算是约定下一世,下辈子无论天涯海角,都会重新相聚,结成夫妻,再续前缘。 ‘牵丝引’‘长相伴’没有什么区别,它只是一种象征意义,象征服药之人的关系,而其中一方死去后,另一颗药就会发作,症状就是心痛,和心口长出蜘蛛状的黑色斑痕。” 祝奕说完,厅中目光突然‘唰’的看向张曼兰,然后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死寂。 这始皇和死士的故事,不就是张曼兰和甄临风的拓板么? 不,说反了,应该是甄临风效仿了始皇和死士。 张曼兰一个一个的看回去,目光很坦然,“这辈子都没过完,哪有精力去想下辈子,什么前生后世,不过是唬唬小孩儿的玩意儿,不信则无。” 众人又看向祝奕。 祝奕道:“别看我,这都只是传说,具体是不是真的,只有去下辈子找答案了。” 唐勋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巴巴的喉咙,道:“那……这东西怎么解?” 祝奕摇头,“不知道。” 唐勋一下就跳了起来,“不能解?你不是毒医吗?” 祝奕硬邦邦的道:“我是毒医,不是神医,蜀国皇宫流传下来的东西,我又不是皇室中人,怎么会知道。” 唐勋的精神一下就萎靡下去了,“那怎么办?她隔两天就疼一回,晚上都睡不着觉。” ‘唰’一下,众人的目光又挪到他身上去了。 特别是方小槐,那双眼亮晶晶的,里面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晚上都睡不着觉? “你们俩什么时候睡一块儿的?一起赶路三个月,我怎么就不知道?”话脱口而出。 唐勋道:“别胡说,我们是清白的。” 连江蕴眼中都浮现出了‘我不信’三个字。 没睡在一起怎么知道张曼兰晚上隔两三天晚上就疼得睡不着觉。 要知道,张曼兰这个人,小时候受的苦太多了,天大的疼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能抗不能抗,都是咬紧嘴巴绝对不与人透露自己曾脆弱。 哪怕是她最亲近的人。 除开神志不清楚的情况下,至少这三个月方小槐就没看见她吭一声,就连有回昏在她面前,都是只哼唧了两声,跟小猫似的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被众人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唐勋垂下头老实交代,“晚上我趴曼兰门缝儿了。” 不是某一天,是天天。 但凡张曼兰房里有点儿屁大点儿动静,他都第一时间冲进去,把人抱起来,陪她捱着。 张曼兰是疼得神志不清,但模糊有记忆,却奈何不得他。 每次他进来的时候都是毒发的时候,她满地打滚,站都站不起来,连句话都说不出,只能任由他抱着。 后来多次告诉过他,不要在门口守着,他不听,导致她每晚睡觉的时候都要看一圈儿门口有没有蹲人,要是有的话,就把他赶走。 可是一到她毒发的时候,早就走了的人会从门口、窗户、狗洞,等一切能进屋的入口进屋抱着她,陪她捱着。 这个时节,晚上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怎么也不可能睡暖和的,张曼兰实在是狠不下心了,就让他进来睡小榻。 可这人的驴脾气,该犯倔的时候不犯,不该犯的时候拉都拉不回来,非要梗着脖子说被别人看见对她的名声不好。 张曼兰当时就气笑了。 她能有什么名声? 可心里没有动容是假的。 多年来,没有几个人把她当做一个正常的人,这么用心的将她护在手心里。 有一个人怕你疼,愿意天寒地冻的睡在门口,就等着你脆弱的时候给一个依靠,愿意睡在门口吹冷风,就为了一个你自己都不在乎的名声。 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她应该分清楚,什么是感激,什么是爱。这么劲爆的八卦,同行三个月的方小槐竟让一丝丝都没有察觉,她当下就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小唐,你加油,我看好你。” 被这么一打岔,唐勋这个脸皮比天厚的,竟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赶忙转移回正题。 “祝先生,您行医这么多年,一定能行的,我相信您,一定能在曼兰撑不住之前想出办法。”首先就给祝奕扣了一顶高帽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祝奕打断,“她不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这话唐勋就不爱听了,“祝先生,曼兰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子,也是血肉之躯,谁能三天两头经得住这样的疼痛,而且她最近疼得越来越频繁,我怕……” 怕终有一天,不只是疼这么简单。 祝奕道:“她不会死的。” “就算不会死,但是……嗯?这不是毒吗?什么叫做不会死?” 祝奕点头,“因为‘牵丝引’和‘长相伴’的本来寓意,就是要让另一半永远记住对方。 以甄家人那种变态又扭曲的性格,镇灵峰大概就是‘你要是记不住,我就帮你记’的意思。 这下不就记住了吗,谁天天这么疼都还记不住啊。 会疼是真的,但是不会死。” 众人都特听愣了。 这个甄临风……确实是很变态。 不,应该是甄家人基因里面就刻着‘变态’俩字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齁着了 一时间,张曼兰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疼不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有多疼,她只想说一句话——甄临风的祖宗是个傻x吧? “蜀国的开国皇帝是个傻逼吧?”这话是方小槐帮她说的。 死士背叛了他,他让死士疼或者直接让她去死,都说得过去,可是这还让自己疼是怎么肥事? 谁没事儿往自己身上划两刀就为了记清楚流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这是什么脑回路? 有病!真的是有病! 江蕴问道:“祝先生,这个疼起来也是受不了的,能不能想想办法止疼?” 方小槐接口补充道:“常规的止疼药物我都用过了,没有效果。” 祝奕道:“这种秘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找找古籍里的记载,看看能不能有点儿线索” 他说话说前半句,可唐勋就只听得进去没说的后半句——不能找到线索的话,不是要疼一辈子? 不过这种事情也是急不来,祝奕道:“蜀国皇宫里面有没有留下来什么书本或者册子?那些是都甄家人的东西,可能会有记载。” 江蕴道:“蜀国皇宫里的东西在战乱里毁了很多,剩下的基本上都在千机楼,我现在就让人送过来。” 有些本事的人脾气大都很怪,祝奕的脾气格外的怪,交代完该交代的事了,一个字都不愿意再多说,自己一个人幽幽的飘回诏诚的藏书阁了—— 诏诚有一个堪称世界之最的藏书阁,江蕴闲来无事在里面倒腾了一个医学版块儿,祝大夫看了之后就直接把床搬了进去,至今还是几个月来第一次见阳光。 众人折腾这么一宿,天都要亮了,这才想起来连晚饭都还没有吃,江蕴这才让人往藏书阁里面送饭,自己几个也张罗着吃了一顿早晚饭。 刚端了碗,就有小厮进来喊,“江大人,齐王殿下召见。” 江蕴问道:“有说什么事吗?” 小厮摇头,“齐王宫只来人传唤,具体是什么事情没有说。” “知道了。”江蕴放了筷子,对方小槐几人道:“等会儿有人安排你们的住处,我去一趟,回来再与你们细商曼兰的巫毒。” 现任的齐王十五岁,还没有成年,但已经是一个能当大任的年纪了。 皇帝十五岁就开始和后宫c朝廷斗得你死我活。 沈十三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扛枪拿刀十几年,功夫相当精深了。 大秦史上,甚至还有一位十三岁就登基的皇帝。 而齐王,就没有了父辈的风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母妃保护得太好,他的能力比江蕴预期得要差一点。磨练一下,假以时日还是能独掌一方,可现在的话,火候欠得太过了。 什么事情都要来过问江蕴,明明是给他的辅臣,却被他当成了主心骨,自己不会成长,只想着‘我背后有颗大树,我不用这么累。’ 江蕴不仅接管了诏城的一切事务,还顺便当了齐王的老师。 一边教他治理地方,一边教他独立做事,真是心力交瘁。 特别是身份在那里,皇子只口头交代了齐王要虚心向他学习,却并没有赋他师‘齐王的老师’的名头,他做着师父的事,但什么事情都要温和着来,不能大声不能骂,不然别人就说你居功自傲。 唐勋一直都是个闲散王爷,跟条塑料袋一样在各地飘着,他那个皇兄基本上管不了他,所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召必回,传必到’,于是问,“这么急?怎么的也该垫垫肚子再说吧?” 江蕴道:“不了,回来再说吧。” 方小槐十分嫌弃唐勋不转弯的脑子,她直接把面前一盘小甜点往前一推,对那个来传话的小厮道:“小兄弟,来,把这盘糕点端着给你家大人路上吃。” 然后又转而对唐勋道:“你看,这不是就解决了吗?” 唐勋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厉害了小槐姑娘。” 江蕴看着那满满一盘小糕点,道:“小槐给的,我一定吃完。” 方小槐连忙把自己往外摘,“别别别,撑死了算谁的,你爱吃不吃。” 江蕴没用小厮,自己端着那盘糕点走了,跨出门口就开始往嘴里塞,到齐王宫的时候,刚好吃完最后一块,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齁着了。 他给自己顺了口气,整理了衣冠,才让小太监通报。 齐王性子不太像他爹,长得却很像,比太子要像些,可能看到他有照镜子的感觉,除了太子,皇帝最偏爱他。 不过比起他老子,在气势上还是差了很多。 江蕴一时岔神,齐王上前来喊他,“江大人?” 神思在这一瞬间被拉回来,他行礼道:“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虚扶一把,“与江大人说过多少遍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不重这些礼数。” 君臣之间,君随口说着玩儿玩儿,臣千万不能当真,否则什么时候自己的命都给君随口给玩儿掉了。 江蕴不往心里去,下次该行礼的还是不含糊,但嘴上却道:“臣谨记。” 齐王不废话,递了张文书到江蕴面前,“江大人看看。” 江蕴接过去打开一看——是盛京来的文书。 诸国统一,很多制度面临着革新,这张文书是说的土地问题。 连年战乱,百姓们流离失所,大都是得过且过,现在战后有许多城池需要重建,城池建好后,民生问题就提上了首位。 然而战争过后很多人从东面逃向南面,从南面逃向了北面,大多数人根本就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里。 就算找到,也有很多城池已经废弃,回不去了。 所以户部尚书建议,将全国的土地收拢起来,由国家来整体分配给百姓,百姓有行使权,但实际上,这地还是在国家的手里。 也就是说,一人占领千倾土地的情况不会再有,国家的贫富差距不会再拉得太大,理想化一些的话,只要手脚健全,勤劳肯干,大家都可以奔向小康生活。 因为这次土地革新只有一个基础的负概念,还没开始推行,其中的利弊就不太明显。 户部尚书觉得这是一个很棒的想法,希望大力的推行,而皇帝看过折子后,有些犹疑,在户部的努力游说下,皇帝答应可以先试行。 既然试行,就必须有一个试行地点,梁城和洛城,因为是强打下来的,所以城池的重建工作还在进行,因此不合适。 而诏城,是直接从内部瓦解,城池完好,一切制度都还在,所以皇帝想以诏城做试行点,做土地革新的先锋。 这次的文书,就是来问齐王的意见。 是的,不是通知,是问意见。 因为皇帝自己本身对这条政策存疑,有些摇摆,所以来问齐王的意见,如果齐王也同意,那么第一次土地的革新就从诏诚开始。 齐王这个只会说‘我去问问江大人’的货色,哪能做得了决定,于是天不亮就把江蕴喊来了。 江蕴这个又当爹又当老师还要当大臣的也是操碎了心,齐王迟早要自己单干,他要是事事代劳,那齐王就不用长大了,于是便问道:“殿下有什么看法。” 齐王想也不想,张口就来,“本王觉得可以一试。” 江蕴在想,这孩儿幸好不是他的种,不然早被打个半死了—— 之所以不打死,是想留着命,闲来无事的时候多打两回。 他默念了两遍清心经,忍了忍,道:“可以试行的话,那么殿下考虑用何种手段让各世家同意么?如果大家激烈反对,殿下要怎么压下反对的声音?如果试行失败,要怎么与陛下交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快拉我一把 除了流离失所的一大拨百姓,还有另一小拨贵勋,他们的地就是他们的蛋糕,有人想把他们的蛋糕分给跟他们无亲无故的小老百姓,他们能同意吗? ——沾亲带故都不一定能同意。 何况大燕覆灭的是皇室,现在的朝堂中,九成以上的臣子都是原大燕的臣子,这样的土地革新,就算是大燕皇帝被杀之前亲自来推行都困难重重,更别说齐王这个空降的老大了。这也是皇帝犹豫的原因。 再则,皇帝送来的文书,是询问齐王的意见,不是通知他立刻开始革新。 也就是说,同意将诏诚作为革新试行点的话,就是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如果失败的话,责任就是他们的。 可是如果不同意的,盛京那边又有户部在推波助澜,绵里藏针的暗示皇帝一个‘齐王能力不足’的暗示,让父子之间产生隔阂,齐王的王位就坐不久了。 虽然江蕴也这样觉得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一个诏诚 江蕴估摸着,心想:可能做个里长还是绰绰有余的。齐王一听他念叨就头大,但不得不老老实实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望江大人赐教。” 江蕴面上微笑着,心里想一脚踹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起初刚到诏城的时候还好,那时候的齐王还很好学,虽然天资差了一点,但勤能补拙。 而现在,山高皇帝远的,耍了两个月,他就愈发的放纵了,他爹是个劳模,他就刚好相反,千方百计的偷懒,撕开了努力上进乖孩子的面具,暴露出了本性。 估计是皇帝没在身边了,就松懈了下来。 瞧瞧刚才那话,简直就是混账——他就是不愿意动脑筋! 江蕴把土地革新先放到了一遍,做起了思想教育,“殿下,您已经是一方之主,事事都来问微臣,不利于你的成长,诏城看似归顺大秦,其实危机四伏,各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世家c原先的燕臣,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您处在这虎穴里面,晚上就能睡得着吗?” 齐王道:“有江大人在,本王自然是能安睡的。” 噗~ 一口老血! 糟糕,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江蕴噎了噎,道:“殿下,我们还是来聊聊土地革新的事情吧。” 这齐王宫一进就是一上午,齐王听得昏昏欲睡,江蕴讲得口干舌燥,一上午起码干掉了一桶的茶水,当他再让小太监添茶的时候,齐王忍不住了。 “江大人,水喝多了脸容易肿,你要适量啊。” 江蕴简直后槽牙疼。 你要是听得认真点儿,我至于一句话讲三四遍吗? 至于讲一上午吗! 哦不,这都已经下午了。 他皮笑肉不笑,道:“早晨出门的时候甜食吃多了,有些腻得慌,喝点茶水压一压。” 齐王原来如此的‘哦~’了一声,纡尊降贵亲自给他添了一盏茶。 江蕴的牙更疼了。 这世界上,没有比江蕴更有耐心的人,也没有他更能耗的人。 我指的是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件事上。 他看出齐王心不在焉,硬是拉着他从中午再坐到晚上,连中饭都是内侍提的食盒进来。 他今天就是铁了心了。 你不是想出去浪吗,偏不让你走,你今天要是听不进去,就讲到你听进去为止。 于是江大人等江大人开场白的那一句话轮了六七遍的时候,齐王殿下终于悟了,才明白今天不听进去就是绝对走不了的,不得不耐下性子来认真听。 终于,在日落西山,江大人一脸春风得意的离开的了齐王宫。 而齐王,则是满面菜色。 他走的时候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等回去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已经在开始张罗晚饭了,方小槐闲得没事儿,拉了个府里扫地的大妈正在闲磕牙。 张曼兰和唐勋就坐在她身边,几个人聊得可嗨皮了,连张曼兰的眼睛里都带了一丝笑意。 江蕴干咳了两声,提示自己回来了,道:“什么事聊得这么开心?” 那扫地的大妈一见江蕴,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赶忙行礼,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江蕴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这张脸太有杀伤力了?” 唐勋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笑道:“不是,是你被大娘拿鸡毛掸追了几条街的光荣事迹太有杀伤力。” 江蕴一听,一向淡定得天塌下来也当洗脚布擦脚的江大人不淡定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这样的—— 才到诏诚的那些时候,为了让齐王在诏诚站稳脚跟,江蕴忙着拉拢各位大臣,酒局是少不了的,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家。 本来他的酒品十分棒,喝完倒头就睡,几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头天是怎么倒在床上的,第二天醒来连姿势都不会变。 有一回喝得太上头,回家连鞋都没脱,倒在床上就睡,本来这没什么,坏就坏在他这个倒下来的姿势不太对,乃是个趴下来闷住头的睡姿,喝了酒的人这样趴着,很容易翻不过身来,直接闷死过去。 而他一个人独居在这府中,不习惯养丫鬟,家里都是小厮和两个做饭扫地的大妈。 那天晚上大妈来给送醒酒汤,不幸看见了江大人这个作死的睡姿。 女人么,就是感性,就算是条猪儿虫在自己面前闷死都会觉得不忍心,更何况是自己的金主饭票呢? 于是大妈就来协助江大人换一个睡姿,好叫他别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闷死了。 可哪知道,那天晚上的江蕴喝过头了,一个人远在诏城,想家又想心上人,大妈的脸在面前变幻重叠,最后竟然变成了方小槐的脸。 喝醉了的江大人是恶向胆边生,浑身都是胆,直接一个翻身,将大妈压在了身下,眯着朦胧的醉眼,一个人叽里咕噜的讲了大半天,大妈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听懂了—— 自己的红鸾星动,迎来的第二春,江大人喜欢她! 大妈便觉得他很不知廉耻,一本正经的要推开他。 可没想到江蕴竟然一低头,将大妈亲了一口,幸好大妈人老行动还不迟缓,迅速的偏了一下,江大人的吻落到的大妈的额头上。 大妈这个又羞又恼啊,突然大力水手附身,一把将江蕴推开,一碗醒酒汤就泼在了江大人的脸上,然后抄起平时打扫卫生用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抽了江蕴一下,骂道:“老娘都能当你娘了,你居然连你娘都不放过,你个小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江大人被这一脸醒酒汤和一鸡毛掸子彻底给抽醒了,睁眼一看,发现面前站的并不是昨晚入了春梦的小方姑娘,而是家里扫地的大妈,顿时这个一激灵,感觉一辈子都举不起来了。 还没等他激灵完,大妈的第二掸子又下来了,抽得他是皮开肉绽,下意识的跳起来就开始跑。 他自己理亏,不跑怎么办?难道你还能打回去? 没想到大妈也是个性情中人,悲愤之下,竟然拿着鸡毛掸子,硬生生的追了江蕴一晚上,两人差点儿把诏诚遛了一个遍。 第二天大妈愤然辞职,这事儿才算完了。 府中众人不敢说主子的笑话,本来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没想到方小槐这个糟心的玩意儿,竟然拉着另一个做饭的大妈把这事儿给挖出来了! 唐勋看着江蕴那又青又白的脸色,捧着肚子毫不留情的大笑,“哎哟喂,小畜生~哈哈哈我不行,曼兰快拉我一把。” 江蕴愤然的看着张曼兰,仿佛他只要敢拉唐勋,他就能一刀把他俩都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难以启齿 唐勋深悟‘有福同享,有难你当’中心思想,当时就提笔写信,要把江大人的‘福’分享给盛京的各位朋友,奈何刚下笔两个字,就被江蕴连人带笔墨纸砚一起端出了府,最后还是翻墙才回来的。 方小槐不用亲眼看见,光听做饭大妈的转述,就能脑补那副美好的画面,一直笑到饭桌上,都不怎么能停得下来。 江蕴脸色铁青的时候,她能想象江大人压在大妈身上的样子。 江蕴脸色青转紫的时候,她已经能想象到江大人对大妈倾诉衷肠的样子。 江蕴脸色紫转黑的时候,她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往前飙的思想了——江大人将大妈亲了以后刹车不及c两人大战三百回合时候的情形总是往脑子里冒。 不行不行,思想太肮脏c太猥琐了,不能再想了,不能想了,他是个好姑娘 她那一脸憋都憋不住的笑意,嘴里说自己不笑了,可大牙花子就那么明晃晃的露在外面,要是没露十二颗牙齿,江蕴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烟灰缸! ——后槽牙都特么要看见了! 还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人前人模狗样儿c向来很有风度的江大人怒摔了筷子,直接走了。 唐勋和方小槐互相对视一眼,片刻后爆发出山崩地裂一般的大笑。 刚刚才跨出门槛的江大人脚下一绊,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摔死。 未免自己被打死,唐勋见好就收,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给江大人顺顺气儿。” 方小槐忍不住道:“注意安全,希望下次看见你的时候c你还是个能喘气儿的。” 唐勋头皮一麻,踮着脚尖跟个小媳妇儿一样的飘走了。 然而声称要给江蕴捋毛的唐勋,出了门却转去了厨房。 偷鸡摸狗的摸了个食盒,装了两样菜,直接出了门。 诏诚的藏书阁离得不远,以唐勋的脚力,一刻钟就到了。 祝奕大夫凭着一颗如饥似渴的求学心,这会儿功夫还在藏书阁里钻研着。 藏书阁外形似大雁塔,共九层,祝奕在第三层,外面有士兵把手,一般后台不硬的,只能在外面瞻仰瞻仰藏书阁的外观,里面的书连封皮都别想看到。 九层的高塔里面,目前就只有祝奕一个活人,唐勋以江府送饭的由头,顺利的混了进去,祝奕以为是来送饭的下人,头也不抬的便道:“放哪儿吧。” 唐勋依言把食盒放下,拿出饭菜倒好小酒,道:“祝先生,用饭了。” 祝奕正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被人再三打扰就很不耐烦,“让你放下就行。” 唐勋凑上拍了拍祝奕的左肩,然后凑到人家右边道:“祝先生。” 祝奕恼了,“听不懂人话吗?” 唐勋腆着脸笑,“祝先生,是我。” 祝奕看清了他的脸,仍然怒气不减,“什么事,快说,说了快走。” 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啊。 唐勋摸了摸鼻子,道:“祝先生,看这么久的书不累啊,坐下来歇歇呗。” 祝奕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你是唐勋?” 祝奕只管看病,不管看病的对象是谁,他到现在可能连张曼兰叫啥名字都不知道,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唐勋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祝先生认识我?” 祝奕片刻的惊讶之后就恢复如常,道:“你五岁的时候参加过你的生辰宴,还抱过你。” 五岁的时候见过,现在都还能认出来,这人是人脸识别机啊? 唐勋解释道:“模样长开了,但骨像上还是依稀能辨别出来的。” 唐勋做惊喜状,握住他的手不断的摇晃,“祝先生抱过我?缘分呐缘分呐!” 祝奕抽回手,意味深长道:“都说大燕皇室无一活口,没想到你还活着。” 唐勋干笑了两声,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那种目光,像把他扒光衣服之后按在地上视奸一样,心中所有的秘密全都暴露在他面前。 “我很早就离开皇宫,正好躲过一劫,侥幸。”唐勋立即转移了话题,“祝先生,我来是关于曼兰身上的巫毒,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问问,先生能不能抽空解答一二?” 祝奕也没再提那敏感的话题,放了手里的书,给了个面子,“说吧。” 唐勋在他旁边坐下,递了斟满酒的小酒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道:“白日先生提到的的巫蛊之术,牵丝引和长相伴” 他说了一半,停住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祝奕斜睨了他一眼,帮他接下去,“你是想问那个下辈子?” 唐勋点头。 他总是看起来不正经,天大的事情也不往心里放,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你没见过,不代表那就没有。 比如甄家的蛊术,谁也不明白,或许就是不经意的触碰了一下甄家人的手,蛊虫就钻进你的身体里去了,明明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痒。 也无法解释,像祝奕为江柔解蛊毒的那次,一个鸡蛋隔着蛋壳在身上滚了一圈,蛋黄就没了,变成一个个大白虫子。 能弄出这么邪门的东西的人,唐勋实在忍不住去相信那个传说。 下辈子,真的有下辈子吗? 他不敢当着张曼兰的面表现出来,因为张曼兰本身不相信这个。 可是自己他没办法骗自己的心啊,他就是忍不住的相信,并且觉得膈应,想把甄临风弄出来鞭尸。 爱上一个心坚如石的人已经够苦了,他想从祝奕这里听一个否定的答案,让自己甜一点。 否则他不仅嫉妒或霍清,还要嫉妒甄临风。 霍清带着张曼兰的心埋入黄土,甄临风还死前还要抢走张曼兰的下辈子。 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嫉妒使人质壁分离。 走神走得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唐勋一顺手,就把给祝奕的酒倒进了自己嘴里,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才反应过来,忙重新取杯倒酒。 祝奕淡淡的推开,“我不喝酒。” 唐勋就又顺手倒进了自己嘴里,眼巴巴的看着他,“先生,那个传说” 祝奕是个过来人,当年也是在‘情’字上栽了好大的跟头,到现在都没能站起来,见唐勋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失魂落魄,爱而不得,还要贱嗖嗖的巴着人家姑娘不放。 “这个事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就像那位姑娘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过看唐勋这个样子,已经信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点儿小心理,祝奕是了解的,剖开了来说,就是占有欲在作祟。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连她的鼻屎球都只能自己搓,最好头发丝儿都不要给其他男人碰,突然来个‘下一世’,便让人如鲠在喉。 唐勋焉嗒嗒的道:“祝先生就不能骗骗我么,你说没有我就信了。” 就是想要一颗定心丸。 祝奕莫名多话了起来,“且不说到底有没有下一世,我们就权当它有,你掰着手指头算算,甄临风死了多少年了?现在尸骨都寒了。 再来看看那位姑娘,才二十来岁,给她寿命算短一点,活个六十来岁,也还有四十年好活,就算是有下意识,她出生再长大的时候甄临风好歹也四五十,你说她能看上一个糟老头子吗。 再则,姑娘下辈子投个男胎还是女胎都说不定,何须庸人自扰?” 唐勋双眼一亮,顿时有种拉出一泡陈年老屎的痛快感,灼灼的看着祝奕,“祝先生,听君一席话,省我十本书啊!” 从来没有哪一刻,唐勋把哪个人的话奉若圣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难道是......?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正在唐勋开心得都要抽过去的时候,祝奕不轻不重的泼了一盆冷水,“那姑娘不喜欢你,能抽身的话,尽早抽身吧。” 唐勋停止了帕金森一样的欢乐抽搐,抿唇半天,道:“您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 祝奕带了些怜悯意味的看了他一眼,道:“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的眼中全是她,她的眼中没有你,尽早放手,对你好。” 唐勋沉默半晌,反问,“祝先生当年可曾抽身?” 祝奕的感情史也很坎坷,据说当年差点没把命都贴给江柔她娘了,可最后还是孤身一人。 祝奕明白了,这是早就陷深了,不剥一层皮不知道痛,是不会回头的。 唐勋一笑,道:“我们不说这个了,祝先生,你早就想问了,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酷的?” 祝奕没明白他的意思,“酷?” 唐勋连比带划,“我是说——气质,您身上有种让我很羡慕的气质。” 跟霍清有些像的气质。 高傲,清贵,只不过脾气不怎么像。 唐勋的嘴巴里是能跑火车的,讨人欢心很容易,稍有些孤僻的祝奕被他哄得一直聊到半夜,他才起身告辞。 回到江府,静悄悄的,似乎大家都睡了,唐勋蹑手蹑脚摸到张曼兰的房门前,贴着耳朵听了一下,没听到动静,才坐下来,靠着门板坐了一会儿,没多久竟然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而房顶上,从他进大门那一刻开始就盯着他的方小槐啧啧叹道:“情种啊,我要是张大人,早就从了他了。” 江蕴似笑非笑,“我也是情种,你怎么不从了我?” 方小槐磨牙道:“江大人,你先把我放下去,我们再来谈谈从不从的问题。” 江蕴的语气十分欠揍,“今晚的星星多美啊,小方太医多看看,陶冶陶冶情操。” 方小槐面无表情,“我谢谢你了。” 江蕴:“不客气。” 两人一直坐了半宿,方小槐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又不敢轻易闭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栽下去,江蕴把肩膀挪过去,“若是困了呢,肩膀借你靠着睡会儿。” 方小槐是真心服了,“江大人,您老人家行行好,我不笑你了,今天我什么都没听到,不知道你和扫地的大娘怎样怎样了,快放我下去吧祖宗。” 江蕴缓缓摇头,“你说这句话之前,我本来打算放你下去,这句话说完,小方大夫,明天早上的日出也很美,看看吧?” 方小槐忍不住爆粗口,“美你大爷!” 方小槐撑了半夜,后半夜实在是扛不住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江蕴怀里了。 丧心病狂的是,江蕴竟然让她在房顶上睡了一晚上,晚上睡得晚就算了,可第二天竟然拍着她的脸把她喊起来,“醒醒,起来看日出了。” 方小槐:“……” 虽然满腹怨念,但不得不说,日出确实身美,特别是身在高处建筑上,跟在地面上看的视角不一样。 初生的太阳还不太刺眼,是很深的橘红色,莫名的,竟然有种让方小槐油然而生了一种崭新人生就此开始的感觉。 与此同时,唐勋也醒了,他保持一个姿势睡得太久,估计是把左腿压麻了,趁着张曼兰还没醒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瘸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蕴赞同了方小槐的观点,“确实是个情种。” 方小槐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翻着白眼道:“江大人,齐王宫在召唤您,您该去工作了。” 江蕴瞅了瞅时辰,确实该走了,他张开怀抱,很欠的等着她投怀送抱,“来吧?” 方小槐很想一巴掌把他扇下去,但只能在心里意淫一下,现实是只能乖乖过去搂住江蕴的腰,等着人形云梯把她从房梁上放下去。 落地江大人就吃了方小槐一闷拳,砸得他心里直犯痒,但对方已经回房补眠去了,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小厮找了他一早上,总算是找到了,弓身行礼请他去用饭,然后进宫。 一想到进宫,江蕴就一个头两个大,燕地的民风彪悍,原先的燕臣也都是彪的,一个二个虎得不行,都快赶上沈十三了,齐王不管事儿,全靠他撑着。 昨天盛京的文下来,估计今天的朝会上又得吵得不可开交。 最可恨的不是那些燕臣,最可恨的是齐王,有人就算放个屁,这混蛋都得转头来问江蕴,“江大人,你看这个情况怎么处理?” 我处理你大爷啊! 该埋怨的埋怨了,该进宫的还得进。 时候到了,大臣们都整齐的排在齐王宫外面,朝钟一响,就以江蕴打头,有序的往里走。 原先的朝会时间应该是卯时起,但齐王懒病犯了,从上个月起就宣布把朝会时间硬生生的往后推了一个时辰。 现在太阳都晒屁股了,本想着也该睡饱了吧,但这货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眼睛底下还挂着两个纵欲过度的黑眼圈,随着他打了个哈欠,江蕴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烂泥扶不上墙。 果不其然,今天朝会的中心话题,就是土地革新的问题,有蛋糕派和无蛋糕派吵得不可开交,要不是齐王还在上面镇着,只怕就要打起来了。 有蛋糕派自然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分出去,无蛋糕派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恨不得满朝文武都跟他们一样穷酸才好,反正分的不是他们的地,是以大义凛然,大气得很。 齐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坐在最上方,直接撑着脑袋睡着了,等江蕴实在看不下去,便对伴在齐王身侧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才把他推醒。 齐王可能还在梦里,忽然被推了一下,豁地坐直了,条件反射喃喃道:“怎么了?吵完了?” 江蕴顺势上前道,“臣有一言。” 齐王立即就道:“都安静,听听江大人怎么说。” 于是大殿就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江蕴,屏息静听。 江蕴道:“臣以为,此革新可行。” 话都还没落脚,就有一人站出来反对,“殿下,臣刚好与江大人的意见相悖,私以为此革新不可行,此革新太过教条化,过于死板,人人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安逸日子,谁去创造,国家怎么往前发展?长此以往,国力必然会倒退。” 此人是原大燕的首辅,严温纶。 看他激烈的反应就知道,这人家里必定是肥的流油。 齐王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严大人说得有道理。” 江蕴道:“严大人这话错了,你只考虑发展,却没考虑过现在的情况适不适合发展,各国统一不久,举国上下一片混乱,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稳定,不是激进的的发展,百姓们吃不饱,很容易造成暴乱,到时候打仗镇压都来不及,何谈发展?” 齐王觉得的也有道理,再次点头,“江大人说得也占理。” 当老大的哪边都不得罪,两派人马都觉得自己得到了鼓励,更起劲了,接下来正方辩论队以江蕴打头,反方辩论队以严温纶打头,直接挽袖子在大殿上泼妇骂街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差点儿没直接把房顶掀了,震得齐王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们说的什么。 最后江蕴一条舌头抵了一个小队,把严温纶一干人等压了下去,齐王决定以诏城为试行点。 那天回到家,方小槐很惊的问,“江大人,你这进一趟宫,怎么回来嗓子就哑了?” 方太医的腐女之心蠢蠢欲动,难道是……? 不行不行,思想太肮脏了!怎么能这样想江大人和齐王殿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从源头解决 士兵的话,江柔听进去了些,对待沈十三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脾气,只能顺着毛摸,等把他哄高兴了,自然就好说话了。 她走上前去,跪在沈十三面前,低下头,不看他的脸色,把姿态放到最低,和他讲道理,“将军,小安安只有几个月大,您带走我,把张大娘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今后怎么生活?” 沈十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孩子又不是我的,他们怎么生活关老子什么事?” 他说话一向都很难听,江柔饶是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她顿了顿,小心翼翼扯住沈十三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将军可发发慈悲?” 沈十三收回目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江柔今天穿了件水蓝色的裙子,肌肤胜雪,颜若朝华,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柔顺漆黑的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月牙白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身装束衬得她秀雅绝俗,气质温婉。 她跪在哪里,头微微低垂着,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可怜得很。 反观沈十三,穿着暗色铠甲,肩披血红披风,魁梧轩昂,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头顶,五官硬朗,目若朗星,他的长刀摆在手边,太阳光照下,刀身反射出炫目的白光。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方高台上,神色高傲得像要上天一样,面前跪着柔柔弱弱的江柔,端像一个恶霸正在逼良为娼。 沈十三收回打量的目光,嘴里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不发。” 老子拿刀屠人的,你喊老子发慈悲?! 沈十三态度坚决,江柔心里着急,向他膝行了两步过去,“将军~”她拖了长长的尾音,如泣如诉,短短两个字,硬是叫她喊出了九转十八弯的语调。 沈十三头一仰。 你今天有本事在这里哭出来,老子就是不干! 有些事情是想不得的,比如现在,江柔不仅在这里哭出来了,还哭得挺惨。 江柔向来十分隐忍,连哭都是静悄悄的掉眼泪,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泪似倾雨,先是低低的呜咽,渐渐的开始有破碎的哭泣声从嘴巴里溢出,再时声音便越来越大,哭得凄婉又哀切。 站得很远的站岗士兵都听见了动静,忍不住的斜着眼睛往这边瞟。 将军这是在干啥勒? 就这么点功夫,怎么就惹得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哭得这般伤心? 两挨得近的士兵面面相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就确认过眼神了。 始乱终弃! 这一仗打完,征北军班师回朝,将军要回盛京去享受荣华富贵了,盛京哪样的美人儿没有?那一个个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将军肯定是嫌弃这小娘子,不想要了! 始乱之,终弃之。 两士兵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对江柔投以同情的目光。 造孽啊造孽! 俩侍士兵同情的目光最终没被江柔接收,因为被沈十三拦截了。 江柔哭得肝肠寸断,沈十三就翘着脚抖腿。 老子今天就看你哭!不留流两斤泪就他妈别想停! 正翘着小脚抖着小腿,眼角余光一扫,就扫到了两个扼腕叹息的小士兵。 沈十三当时就双眼一瞪,用凌厉的眼神强势镇压了两个小士兵泛滥的同情心。 俩士兵被沈十三一瞪,登时一激灵,背心发凉,赶紧站得标标准准,目不斜视。 沈十三满意了,又转过头来看江柔哭。 江柔身子弱,哭了一会儿就满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哭到伤心处,一口气哽在胸口,没缓过来,眼看着呼吸困难,就要背过气去。 沈十三一看,心里暗搓搓的想,看吧看吧,叫你有事儿没事儿就哭吧,这下好了吧,该! 想是这样想,但也就只能想想而已,这毕竟还是他的女人,要是活生生的哭死了,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把她怎么了呢,那多有损他的名声! 虽然吧他本来就没啥好名声。 他一只手把江柔提坐在自己腿上,手从前面环在她腰上,另一只手用力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旁边确认过眼神的两个小士兵捂眼睛。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将军这是干啥呢! 沈十三的手劲儿有多大,他自己心里是没点儿逼数的,江柔本来自己都要缓过来了,他两巴掌一拍,差点没把肺都咳出来。 等气儿顺了,咳也咳完了,两人四目相对,这下,江柔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她不安的绞着双手,殷红的小嘴暡动,“将军,我,我” 沈十三突然觉得不耐烦,把江柔从自己腿上推开,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想起没拿刀,又转回来拿刀。 他拿了刀再走的时候,江柔才回过神来,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去,“将军!将军!” 沈十三当做没听到,脚下步子越发大了两分。 江柔哪里追得上他,两人距离越拉越大,她越追越急,一急,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脚下一绊,向前栽倒,摔在地上。 城墙都是用糯米汁浇筑的花岗岩包砌,地面不仅坚硬,而且粗糙,江柔一摔,手下意识撑在地上,等觉得疼的时候,手上已经蹭破了,满手都是血丝。 沈十三听见动静,停了脚转头来看。 一看,头发都气竖起来。 这女人到底还能做点儿什么?! 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兵一个一个的悄咪咪的递眼色,没多大一会儿,但凡看得到江柔和沈十三的站岗士兵,差点都想把眼珠子抠下来拿在手里往这边看。 沈十三对着离他最近,斜着眼睛看江柔的士兵一大脚就踹过去,差点把人直接踹下城墙,“老子你信不信?” 众士兵齐刷刷收起目光,双眼坚定的看着前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惊喜来得太突然 沈十三倒回去,揪着江柔的后领子把人提起来,嫌弃得不行,“这么大个人路都走不好?” 这么多年的饭简直白吃了! 江柔没管手上的伤,直接一把拉住沈十三,不让他走,“将军,真的不能就这样把张大娘丢在这里,她和孩子都会饿死的!” 他不说这个沈十三还扶着她,她一说这个沈十三就来气,一抽手,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又把人推了个屁股墩。 沈十三:“” 自己推到的人,只能自己扶起来,沈十三又弯下贵腰,把人扶起来。 江柔这两下摔得够呛,她本来就瘦,地面又硬,摔下去就像骨头磕在了石头上一样,疼得她眼泪花花直在眼睛里转。 但她还是忍痛抓住沈十三,“将军” 沈十三气得简直要原地爆炸,但又不能推她,只能瞪着眼睛看她。 江柔被看得害怕极了,但硬着头皮,倔强的不松手。 沈十三粗声粗气的吼她,“反了天了你是不是?” 江柔被吼得一哆嗦,低头把脸埋在他手上,不敢看他。 沈十三挣了两下,没挣开,怒极了,反倒平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那个婆娘老子说不带走就不带走,你今天就是贴在老子身上也没用。” 江柔这下是真的没办法了,求也求了,耍赖也耍了,他就是不为所动。 她心一狠,豁然抬头,豁出去了一般,“张大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不走,我也不走。” 沈十三一听,刚刚平静一点的情绪,一下又炸了。 他把手一甩,再次把江柔推倒在地。 这次是故意的。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对周围的士兵吩咐道:“把人给我看住了,哪儿都不许去!” 士兵齐答了一声,“是。” 江柔爬起来想去追他,被士兵拦了下来,“请夫人留在这里。”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江柔只能留在高墙上干着急。 沈十三去了半天,征北军便已经整军完毕,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出发回朝,遂派了人来接江柔下去。 江柔看下面长军列队,哪里还不知道,只要一下去,就须得跟着沈十三远离荆州。 撇下张姚氏和小安安。 来请江柔的是梁正,他此刻正蹲在城墙上跟江柔大眼瞪小眼,差点没给她跪了,“姑奶奶,我求求你了,你就跟我走吧,下面这么多人就等着你呢!” 江柔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箭塔的塔木,背对着梁正,死都不松手,“我不走,要走你们自己走。” 她本来是想说‘要走带张大娘一起走。’话到嘴边,变成了,‘要走你们自己走。’ 沈十三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听了这话,一怒之下丢下她,自己走了也未可知。 男女有别,江柔这样子,梁正也不敢直接上手拖走。 他向来是一根筋的,没办法,便只能下去,把江柔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沈十三。 梁正说:“禀将军,夫人让我们自己走,她不走。” 严天罡一听,暗道要遭,然后就看见沈十三翻身下马,怒气冲冲的往城墙上去了,遂捂脸,不忍直视。 沈十三到城墙上的时候,江柔还是保持着蹲在地上抱着箭塔的模样。 他两大步走上去,也不废话,抗起人就要走。 但平时一只手都能捏死的小人儿,现在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他扯了两下,对方的手就像是长在箭塔上了一样,怎么也掰不下下。 他直接抱着人就开始往外拽,江柔手抱着箭塔,被拽得疼哭了都不放手。 沈十三那个气啊,四周看了一圈,去抽了一个士兵挎在腰上的刀,三两步走回来,举着刀就往下砍。 江柔以为他要砍掉自己的双手,吓得脸都白了,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只听一阵利器砍伐木头的声音,她把眼睛豁开一条缝儿,只见沈十三举着长刀,三下五除二,直接就把箭塔砍废了,然后扛起江柔就往城墙下走。 江柔被抗在沈十三肩上,手里还抱着一截木桩子一脸懵逼。 士兵们欲哭无泪。 将军啊一座箭塔要很多银子的啊! 沈十三当着千军万马,把江柔丢在踏月背上,一声令下,大军出发。 江柔坐在他怀里,闭了双眼。 她束手无策了。 美人计也用了,苦肉计也用了,都没用。 他和沈十三,终究还是云泥之别,她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哪怕只是一个对他不痛不痒的决定。 他不在意死活的人,是她现在最重视的人。 她终究,不是谁的英雄。 也不能拯救谁。 大军一路南归,浩浩荡荡的队伍延绵数十里,走了三天后,江柔病了。 季修然来看过,说是心病,只有心药才有得医。 江柔的心病,眼不瞎的都知道是张姚氏。 偏偏沈十三余怒未消,就是不松口,也没人敢提。 江柔一病就是小半个月,走了一路就病了一路,开始沈十三还和她睡一个营帐,后来看到她病怏怏的样子心里就烦,干脆自己另扎了营帐。 还挺有脾气的哈?! 你愿意病就病着,病死了老子给你发丧! ------题外话------ 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过了今天,我就不会认了 追了很久的女孩子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的答应跟你交往是什么感觉? 大概要做出彩票中了三千万的表情才能对得起自己惦记了这么多年。 如果各位有一天也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除了走狗屎运,最好还是琢磨一下自己是不是成了接盘侠,比如你的男朋友/女朋友,把其他女孩儿搞怀孕了或者被其他男孩儿搞怀孕了。(不好意思没忍住皮了一下。) 如果排除了以上情况,那么恭喜你,铁杵被你磨成针了,你的春天也要来了。 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对待。 鉴于小方姑娘并没有前任,唯一个相亲对象周黎明还被搅黄了,所以江大人实打实的是春天来了。 因为此春天直接跨过了严冬,江蕴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惊讶,“为什么?怎么突然就?” 方小槐觉得这人就是欠得慌。 她一把抽过他手中的信纸揣进怀里,“那当我没说。” 这哪行?放出去的屁你还能把它收回去? 江蕴一个跨步上前,抓住她的手,“煮熟的鸭子我能让她飞了?” 方小槐:“你才是鸭子。” 江大人春风得意,差点没跳起来。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掌心和指节上都有不薄的茧,给人很踏实的安全感。 为什么? 方小槐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日在房顶上睁眼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他和太阳,晨曦打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让人迷恋的光,那一刻的江蕴,是世界上最耀眼的人。 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感情叫日久生情,而心动,就只在一瞬间。 浑身都散发出光芒的江蕴,就在那一刻让她惊艳。 俩小甜蜜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突然听见一声咆哮声。 撕心裂肺,震彻江府——是张曼兰。 江蕴和方小槐对视一眼,立即撒腿狂奔。 张曼兰的房间里,好多器具都被砸坏了,她抱住胸口在地上滚,唐勋在一旁手足无措,想要将她抱起来,但她挣扎得太厉害,根本无从下手,除了砸东西,还自己的头去撞墙。 唐勋往前一挡,她一头就直接怼在他胸口去了,她没事,倒是唐勋被撞得脸色瞬间青白。 他没有片刻停顿,趁着张曼兰懵了一会儿,直接上前抱住她,双手死死的扣在她身后不放。 张曼兰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胸口处如同万蚁噬心,喉咙中含着一口血,唐勋用劲儿一抱她,这口将吐不吐的血就喷了出来。 她剧痛挣扎下力大无穷,唐勋将她死死困在胸膛处,她一身的力气发泄不出去,一转头,一口咬在唐勋的右侧脖颈。 “拉开她!别把唐勋咬死了!”方小槐大声道。 这不是夸张,颈侧有大动脉,要是把血管咬破了,动脉血能溅到天花板上去,十个方小槐都救不了唐勋。 江蕴一个箭步上前,‘咔嚓’一声,卸了张曼兰的下巴,她下半张嘴合不上,自然就松了口,可唐勋的右颈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方小槐正准备给他检查有没有伤到要害,却见唐勋双目突然暴睁,猝然推开她,向前猛扑,撞开江蕴后,堪堪握住张曼兰对准自己心脏刺下去的匕首。 ——这就是传说中的,空手接白刃。 张曼兰的袖口里一直有匕首,这是她以前做杀手留下来的习惯,江蕴不如唐勋了解她,所以当她抖袖的时候,江蕴并没有察觉,而唐勋却明白了她的意图。 根本就来不及想自己的手,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她伤到自己,抓住匕首的同时,唐勋才惊觉她可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因为没有那个清醒的人,用那么用力的往自己心脏捅一刀,而张曼兰正在做。 下意识的,他绕过她的手臂,直接挡在她身前,张曼兰的力气极大,唐勋握住匕首挡了一部分的力,那利刃还是直直朝前面扎去,‘噗呲’一声,直接刺进了唐勋的前胸。 如果他没有以身做肉盾的话,这一刀就是扎在张曼兰的心口上。 江蕴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蓬血花就炸在了眼前,他一个手刀劈在张曼兰的后颈上,将她劈晕了过去。 张曼兰和唐勋同时软倒下去,方小槐冲上去接了一把,缓冲了唐勋倒地的冲劲儿,江蕴把张曼兰放上床,也忙过来看。 那匕首扎得深,但好在唐勋的身量比较高,张曼兰的心口位置对他来说并不是要害,血汩汩的往外冒,却不会丧命。 方小槐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忙去查看了他的伤口,确定没扎着脏器后,让江蕴把他抬到隔壁房间拔刀包伤口。 受伤十分消耗精气神,唐勋留了几碗血,拔完刀就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了。 方小槐这才过去检查张曼兰。 这两日她发作的间隔长了些,今天还没到行针的时候,却突然来势汹汹。 方小槐亡羊补牢的补上了今日份的行针,跑去藏书阁找祝奕,江蕴留在这里照看这两个病人。 祝奕被匆匆请来,看过张曼兰后,眉心高高的隆了起来,又折回了藏书阁,方小槐也跟着去了。 江蕴一个人照看两个病号实在是艰难,想着唐勋醒来后反正也要托着病躯过来看张曼兰,干脆过去把人抱了过来,把两人放在了一张床上。 不看这俩煞白的脸色的话,还是很和谐的,江蕴一坐坐到天亮,天边泛鱼肚白的时候,他饿得抓心挠肝的,一看床上,哪一个都没有要醒的意思,便放轻脚步出门,去厨房找点东西垫一垫。 门板扣上的一瞬间,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张曼兰唰地睁开双眼,眼神迷茫了一阵,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记忆纷纷回笼,袖口上还有干掉的血迹,她豁地一下坐起来,准备下床,却突然看见另一半床位上睡着唐勋。 他的右手被包得像个大白萝卜,身上松松的拢着那件血衣,血衣下,是一层层包的严实的纱布。 张曼兰的面色瞬间痛苦了起来。 她又失控了。 还是很严重的失控。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唐勋微微颤了颤眼睫,似乎是想要睁眼,却没能睁开。 张曼兰呆呆的坐着,心口像被什么扎了一刀,血哇哇的。 回想起来,唐勋向她扑过来的时候,她甚至看清楚了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那么坚定,那么决然。 正在此时,睫毛颤啊颤的唐勋突然性醒了,睁眼看见张曼兰就下意识的要起身,要问问她好些没有,一动,就疼得心肝儿直颤。 张曼兰把他按下去,干涩道:“别动,你添了伤。” 唐勋立即吱哇乱叫把五官扭成一团,浮夸道,“哎哟哟,可别留疤呀,我那坚实的胸肌,瓷玉一样的皮肤,留疤了多不好看。” 张曼兰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她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这算是救了我一命,我没什么好给的,就” “就把你那把匕给我吧,我得把这凶器化了,打成个锤子,以解心头之恨。” 张曼兰的话被他堵在了嘴巴里,没能说得完。 两人相互对视着,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张曼兰道:“过了今天,我可能就要后悔了。” 唐勋顾左右而言他,“一把匕而已,你竟然这样小气,小张姑娘,你这样是不对的,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张曼兰顿了片刻,道:“我说的是以身相许,过了今天,我就不会认了。” 唐勋愣住了,盯着她,像是反应无能一般眨了眨眼睛,盯了一会儿,别开目光,扭头不看她,道:“嗨,多大点儿事儿啊,咱们俩谁跟谁,这不是还没死呢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光棍命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整天张牙舞爪要娶她的人,临到阵前却退缩了,唐勋仔细的看着床桓上的普通雕花,仿佛那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好工艺一样。 张曼兰问,“你真的不要我?” 唐勋装聋作哑。 张曼兰道:“既然这样,便算了吧。” 一瞬间,心里空了一大块儿,松了一口气后,紧跟着来的,是刺啦刺啦的疼。 明明伤的不是心脏,却觉得心疼到想打滚。 “唐勋。”张曼兰突然喊他。 他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转头去应,可一转头,却见一张脸技术在他眼前放大,然后两人面贴面,唇贴唇。 唐勋惊得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张曼兰则是定定的看着她,这样近的距离,连瞳孔里的沟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张曼兰试探着舔了一下他的唇瓣,然后分开一点点距离,道:“这样也不要吗。” 唐勋想座雕塑,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好久没有回应,张曼兰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着,就要起身。 唐勋强筑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碎成渣渣,双手猛然往前一圈,搂住张曼兰的脖子,“不多情!不多情!哎我草疼!” 张曼兰用手肘撑住自己,“别动,自己的伤自己不清楚吗。” 唐勋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小傻子,恬不知耻道:“不疼,我钢筋铁骨,这点儿伤能耐我何。” 这个女*上男*下的体位显得受伤中的唐勋更加娇弱,张曼兰总觉得自己在摧残两家妇男,便平躺好,道:“你好好躺着,养好伤,我就嫁给你。” 唐勋一激动,又忍不住从床上弹起来,“好!好!” 这个小傻子,连话都不会说了,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两个字。 唐勋惊爪爪的叫声出从门缝内飘出去,正准备推门的江蕴停了脚,住了手,默默的转身离开。 我叫雷锋,不用谢。 方小槐中午才从藏阁回来,跟祝奕一起查了通宵的古籍,因为熬了夜,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糟蹋过了一样,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江蕴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变了个身份,给她端茶倒水的工作做得更加得心应手,拉她坐下,“看看这脸色,等会儿去睡一觉,曼兰已经稳定下来了,先不急。” 方小槐仰头干了一杯水解了渴,摆摆手就钻回房间睡了,她刚走,江山就从外面进来,道:“楼主,盛京有情况。” 江蕴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前几天,户部尚遇刺,他本人没人,倒是误伤了他的女儿宋琳,陛下命沈将军追查此事,小姐与将军闲聊的时候停了些风声,托我们带来了信。” 说着,便把江柔的来信递上去。 江蕴打开看了一眼,脑袋有点大。 信上的内容总结下来就是,宋成州不知道为什么,坚信是刺杀的主谋是江蕴,以及皇帝私下告诉沈十三,准备暂停土地改革的制度。 江蕴略一想,就明白这件事里面,气急辅佐的齐王殿下功不可没,脑袋里面顿时就像被丢了一颗手榴弹一样,被炸得嗡嗡直响。 燕地这一堆的烂摊子,本来应该是齐王来收拾,奈何皇帝鬼精鬼精的,知道他这个儿子不堪大用,便甩给了他。 收拾也就收拾吧,可纵观诏诚的政治局面,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个齐王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做倒好一点,偏偏还要不留余力的扯他的后腿。 要推行土地改革,本来就是以寡敌众,再加一个愚蠢的齐王,江蕴现在的压力就像是苍蝇背上站了一只猪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换了衣服去齐王宫。 ** 盛京。 不太平的不只是诏城,帝都这边,也是一锅粥。 在宋成州遇刺后的第二天,皇帝决定暂时压下改革一事,与此同时,朝中开始有人弹劾宋成州贪墨。 宋成州扪心觉得问心无愧,便不甚在意,任由他们去查。 查得到,就是个污点,查不到,就是半个污点,这个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并不是说皇帝不想改革,而是为了保护户部的主心骨,现在还没开始改,就已经有人在开始搞小动作,一意孤行下去,只怕宋家人全都的玩儿完。 所有推陈出新的开始,都是要叫人跳出舒适圈,这是一条艰难的路,要徐徐图之。 但这个宋成州,他空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却不懂得审时度势。 皇帝努力的帮他往外摘,他却一根筋而的非要往里掉,像摔不死自己就不甘心似的。 在他的贪墨嫌疑洗干净,重新开始上朝的第一天,他又不知死活的重提旧事,皇帝再三暗示,他愣是听不懂。 也许是听懂了,只是装不懂。 简单来说,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怕死。 然而,他还没死,她的女儿先代替她死了。 在和季公子同游广陵江的时候,竟然失足落水,淹死了,连尸体都没捞到。 她不像沈十三,会水性,人又清瘦,甚至都不用一个浪打过来,落下去就不见了。 这事儿说来也,广陵江旁有护栏,并且从江底修了石阶,一阶一阶的往上,如果不是想杨嘉许那样在船上落水,想要掩饰自己还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 也就是说,宋琳要想落水,她在和季修然沿着江岸走的时候,就得在护栏缺口、通往江底石阶的地方崴脚,然后一路滚落上百阶石阶,像贴着锅沿下饺子的饺子一样,贴着石阶滚下去。 每一栏石阶旁都有个小码头,每天都有人装货出江,她滚下去的这么长时间,码头上就没有人站出来拦她一拦? 这不符合逻辑。 宋琳和季修然游江,失足落水,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据说季公子在江边呆了一天,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卧房不吃不喝,不讲话也不睡觉。 那天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经过这次事件,京中开始有人传季公子是个天生的光棍命。 好不容易谈了门亲事,未婚妻还没国门就没了,还死无全尸。 宋家葬礼的那天,季丞相亲自去参加葬礼,表示了哀悼之情,宋成州委婉的提出,宋季两家已经订婚,可不可以让宋琳占一个季少夫人的名分,反正都是一个死人了,也不碍事,算是全了宋琳对季修然的一片痴心。 季丞相更加委婉的表示——不可以。 虽然已经是死人了,但季修然还是活的,他将来还要娶妻,让死人安心了,将来活人必定心有隔阂。 这里的活人,指的是下一任季修少夫人。 对这件事,他也表示很痛心,但他得为儿子的将来考虑。 季修然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好几天,谁探望都不见,在第七天,周黎明拜访。 季夫人忧心忡忡,对周黎明道:“小周公子,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修然啊,这都还几天了,连我都不见,这可怎么是好啊。” 周黎明点头,道:“季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劝他的,活着的人,不还得继续往下走么。” 季修然的卧房从里面反锁了,周黎民去京兆府拎了个被抓的小偷,让他挑开了门闩,不管主人的意见,直接进了卧房。 季修然穿着不知道是好几天之前的衣服,挺尸状的躺在床上。 他什么都不做,看样子估计好几天都没有洗漱过,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床底,相当颓废。 周黎明反手插上门,试探的叫了一声,“季兄?” 没人应。 再叫了两声,聋子都该听见了,他还是没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被撞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周黎明叹了口气,手中折扇扑了扑不存在的灰尘,端了条板凳在床前坐下,“季兄,你这样也有好几日,也该振作起来了吧?伯母担心你得紧,方才我进来之前,还拉着我哭了好半天,眼睛都是肿的,不知道自己悄悄摸摸的哭了好几次了。” 季修然的眼珠转了转,但还是没动,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 周黎明道:“宋小姐的事,我也很难过,说起来,也怪我,那天恰好遇见长兴街口的医馆有人在闹事,因为小槐以前在哪里义诊,我就留下来多看了两眼,我若是不好事,便能早点到,说不定能和你一起拉住送姑娘。” 吃瓜群众向来有添油加醋的习惯,坊间的流言只能信一半,那天季修然并不是要和宋琳一起游广陵江,他是要和周黎明一起,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约好了。 遇见宋琳是纯属凑巧,而周黎明又因为在长兴街耽搁了,迟迟不来,宋琳提出陪他等到周黎明来再离开,他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两人沿着江岸走了会儿,季修然遇到个熟人,那人上前打招呼,他应付着,就忘了宋琳。 宋琳真的是很懂事,所谓的贤妻良母就是她这种类型,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既不催也不打扰。 直到有人惊呼——有人坠江了! 季修然不知道是宋琳,但医者的天性使他的第一反应是救人。 虽然不一定救得起来。 可他一看,那个直滚入江的人影,不是宋琳是谁? 平时总是在忙碌装货的小码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宋琳一路毫无阻碍的滚入江水,眨眼就不见了。 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在她可能已经被冲出了好几里地之后才回来,手里面好几柄空白的折扇—— 丫头说,“小姐说季公子可能且得有一阵,嘱咐奴婢去墨宝阁买空白的折扇,她回家后要将折扇题字后赠给公子!” 而现在,人已经没有,尚未来得及题字的空白折扇全都摆在季修然的桌面上,不知道是不是周黎明的错觉,那上面似乎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丞相府天天都有下人打扫,干净得很,短短几日而已,哪里能落得上一层灰? 心境在作怪而已。 周黎明继续开导,“季兄,这是个意外,你别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一直不吭声的季修然突然坐起来,字句铿锵,“这不是意外。” 朝堂上的风云,周黎明多少听说了些,他试探着问,“季兄以为,是谁?” 季修然的目光还是有些僵直,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周黎明听,“我看见他了,我看见宋大人口中的那双眼睛,那双……江山的眼睛。” 当时人群混乱,他思绪恍惚,可一瞥头,看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江风把他斗笠上的纱吹起来,露出了藏在斗笠下的人—— 带着斗笠还蒙着遮面布,但那双眼睛,真的是江山的眼睛。 他跟江蕴见面的时间不少,那个小侍卫,他认识。 周黎明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是……” 他顿了半晌,又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听伯母说了件事,我本来不该此时告诉你的,但是……季兄,小槐下次回来,就要姓季了。” 季修然迟钝的反问,“什么?” 周黎明道:“是诏城来的飞鸽传,小槐写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求认祖归宗。” 季修然的目光更加空洞了。 周黎明道:“你也知道,她的悲愤高,季伯父也不能拒绝她的要求。” 其实不是不能拒绝,是不想拒绝,既然方小槐提出来,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等全天下都知道季家有个二十多岁的长辈,季丞相都要喊她姑姑,季修然再有什么想法,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丢的是季家满门的脸。 季修然不可能让自己的爹娘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被人说教出了一个混账儿子。 从某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再也不可能了,但是等这个不可能血淋淋的摊在阳光底下,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疼到窒息。 周黎明观察着他的脸色,问道:“季兄,你对宋姑娘……” 季修然‘嘭’的一声直躺下,砸在床板上,木然的说,“只是朋友。” “那你现在的模样……” “自责,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因为我的疏忽,便没了。” 如果当时他没有去多说那两句话,或者多分一些精力去照看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出生就高很多人一的等,长于锦绣丛,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困难。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很容易,就连念,他也比同龄的小伙伴聪明很多。 可是最近,一件接一件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 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原来他也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周黎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季兄,振作起来,想想以后吧,伯母都开始有白头发了,你也该长大了。” 这话从一个没有任何建树的公子哥儿的嘴里面说出来,好像没有任何说服力,可季修然竟开始从内心涌出一股深深的心酸,仿佛已经看到了最是注重保养的季夫人两鬓上的白发。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呢? 周黎明将桌面上的折扇塞了一把到他的手里,“宋姑娘对你情深义重,她不希望你这样。” 宋琳对季修然的心意,全世界都看得出来,只有当事人傻傻的信了她‘我也是被爹娘逼得不行了。’的鬼话。 宋家姑娘才貌双全,提亲的人能踏破尚府的门槛,宋成州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就坐着天女婿,就能从白天挑到晚上,还一个不带重复的。 可惜,天妒红颜。 周黎明再安慰了季夫人一番,才离开了丞相府。 街口的小贩叫卖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在跳皮筋,妇人在和小贩讨教还价。 很平和的盛世景象。 但是,盛世只见一个雏形,大秦百年才一立起来的大厦尚不稳当,正是需要步步谨慎的时候,帝都,注定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诏城。 由于齐王的愚昧无知,江蕴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这个王爷不堪大任,再怎么辅佐,都不可能支棱起这个乱糟糟的诏城。 他心中开始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但在这之前,他需要先neng死严温纶。 将于你只要上了心,千机楼往下一查,很容易就查出了那个送文驿兵的‘累死’猫腻。 顺藤摸瓜,把严温纶摸了出来。 严实家族以前在燕地就是很刚世家,势力盘根错节,而他,就是势力的中心,皇帝想要让他下台都得伤筋动骨。 因此,这是个很难搞的人物。 不,应该说是个很难搞的家族,没了严温纶,还有严温甲、严温乙。 江蕴在着手布局的同时,无法兼顾方小槐,因此少了许多恋爱的时间,只能在晚上悄悄摸到人家房间里面看看姑娘的睡颜。 方小槐有次半夜醒来起夜的时候,猛一见床边有个黑黢黢的人影,差点没给吓尿了。 江蕴因此被大骂了一顿,然后他就改了策略。 不偷偷摸摸的看了,直接光明正大来霸占人家的床。 他的手脚轻,方小槐睡觉又沉,每天早晨还是先醒去参加朝会的人,所以一脸同床共枕了半个月,方小槐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枕边还睡了个人。 也得亏不知道,否则还得被吓尿一回。 不过夜路走多了,总是会见到鬼的。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江大人被撞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觉得合适吗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曼兰的病情渐渐被稳住,发作的间隔长了很多,可那天竟然一天内发了两回,虽然没有以前那样惨烈和无法控制,但方小槐还是愁了愁。 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正闭目思索着,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是进贼了吧。 她开始后悔,怎么没有向张曼兰学学,揣一把匕首在袖口里。 现在可好,手上连根针都没有,难道要她上去赤身肉搏? 她默默捏了捏自己的不怎么粗壮的手腕,放弃了这个想法。 来人动作很轻,方小槐屏住呼吸,不敢动。 片刻后,她感觉那人将自己的脸凑到自己面前了,然后问,“今天怎么还没睡?” WTF? 江蕴? 方小槐豁地睁开眼睛,怒目而视,“江蕴!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半夜三更坐在我床前吗?” 江蕴一本正经,“我没坐。” 她正想骂他狡辩的时候,对方又接了一句,“我都是睡的,睡半个月了。” 五雷轰顶! 方小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在想: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磨不磨牙?打不打呼?说不说梦话?要是说的话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反应过来后,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面皮直发烫。 她都在想什么? 江蕴见她好久不应声,揶揄道:“害羞了?” 方小槐一下坐起来,气势汹汹,“放……什么厥词,我脸皮比你家的墙都厚。” 江蕴突然凑得她更近了,“是吗?” 太近了,连他呼在脸上的气息都还是热的,方小槐的脸更烫了。 她估摸着这么黑的夜,江蕴说不定连她的鼻子眼睛长在哪里都看不清楚,略略定了些心,离他远了点,“赶紧的回去睡了,明天不去朝会了吗?” 江蕴道:“要去,不过,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方小槐脑子里面转过个念头,心想:这禽兽是不是要发情了? 还没想完呢,江禽兽果然压了下来,“小方大夫,我有点疼。” 小方大夫知道他哪儿疼,磨牙道:“切掉就不疼了。” “那怎么行呢,不敢让小方大夫守活寡。” 蓦地,唇就压了下来,压得方小槐七荤八素,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em~a~en~a~”  (嘿咻嘿咻嘿咻…… ) 江大人非常强悍,一夜没睡,第二天竟然还能照常爬起来,照常进宫,撸袖子和一群文官武官干架,暂时保住齐王这头猪。 没有人知道,那天他的腿到底软不软,颤不颤。 齐王看别的事目光短浅得用鼠目寸光来形容他都是抬举,可在这种事上,一看一个准,当朝调侃道:“昨夜的江大人很风流啊。” 很风流的江大人:“臣只风流,不下流。” 众人懂了齐王的暗示,殿上笑声此起彼伏,严温纶不怀好意的笑道:“江大人,这种事不叫下流,什么才叫下流?” 江蕴斜斜的睨着他,“严大人,你和你家夫人也叫下流吗?如此看来,严大人是下流下出来的产物啊。” 有人笑不出来了。 严温纶的面皮忍不住的直抽抽,有心想反驳两句,一时之间竟然词穷了,被憋得脸都要青了。 朝事议论得差不多了,齐王见气氛不好,就和稀泥道:“行了,今天也没什么事了,各位大人都散了吧。” 众人拱手行礼告退,以江蕴和严温纶打头,按照官职高低往外走,齐王好心作祟,一把攀上江蕴的肩头,十分没有威严的和他并肩走,八卦道:“江大人,是哪家的姑娘?” 江蕴难得认真的回对方自己的私事,“方院判的独女,小方太医。” 齐王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有些兴奋道:“江大人,兔子不吃窝边草啊,你怎么连畜生都不如!” 这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江蕴不不肯吃亏,“殿下就差没把方圆一里的草都吃干净了,怎的反倒谴责起臣来了。” 齐王摸摸鼻子,觉得颇无趣。 突然,齐王脚下不稳,往江蕴身上倒了一下,江蕴赶紧扶住,正想啰嗦一句‘殿下走路要以稳健为最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脚下也不怎么稳当了。 不仅是他们,所有人都站不稳当了。 有人惊呼:“地陷摇!是地陷摇!” 人群瞬间乱了,要不是顾及着齐王还在前面,恐怕就要争先恐后的往外面跑了。 好在,并不是很严重的地震,地面晃动了一下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了,齐王心有余悸,“怎么回事?” 严温纶上来解释,“回殿下,可能是诏城地理位置的原因,偶尔会发生地陷摇,不过殿下且宽心,地陷摇不会引发灾难,晃一下就过了,诏城上一次地陷摇的时候,还是在四十年前。” 齐王这才放了点儿心,有些嫌弃的脱口道:“你们这地儿风水不怎么好啊。” 江蕴干咳了两声,提醒道:“殿下慎言。” 齐王:“哦。” 啰嗦! 江府离齐王宫不远,也有明显的震感,江蕴回去的时候,家里连主子带下人都在讨论这事儿。 扫地的大妈愤然辞职后,换了个扫地的大爷来,大爷有六十多岁了,上一次地震的时候,他亲身经历过,因此成了江府的中心人物,一干人等围着大爷叽叽喳喳的问。 大爷可能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关注过,兴致相当高,讲得唾沫横飞,就连唐勋也端个小板凳挤到最前面,占了个好位置—— 一仰头,刚好就可以把大爷的唾沫星子一滴不落全接住,不用半刻钟就能免费洗个脸。 方小槐极其嫌弃,对张曼兰说,“我要是你,得小半年下不去口,我那里有带香味的胰子,你拿一块去,晚上给他好好搓搓脸。” 张曼兰点头,“好的。” 说完,一群蚂蚁从两人的脚下结队路过,方小槐脸上的笑一僵,下意识的去看天边的云彩。 一抬头,地震云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回来的江蕴,他看着聚拢在一堆的老老少少,问:“这是在干什么呢?” 众人听见他的声音,连忙排得跟一排排青翠的小葱一样,齐声道:“公子。” 唐勋回答,“大爷在讲四十年前的地陷摇。” 江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四十年前,是怎么样的?” 老大爷的牙掉得差不多了,嘴巴瘪瘪的,说话的时候老是要漏风,特别是紧张的时候,肉眼可见唾沫打湿他脚下的地面,“回公子,四十年前那场比今天的要轻松很多,很多人睡着觉,根本就没什么感觉,有些在地里面干活,感觉要明显些。” 唐勋跳起来了,“老大爷,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房屋顷毁,横尸遍野吗?” 老大爷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说嘛,是要夸张一点的。” 缠着他的多是些小辈,那种崇拜得眼睛里面放出光芒的眼神,着实让人忍不住膨胀,一不小心,嘴巴就秃噜了。 但是在江蕴面前,他是半丝事实都不敢夸大的。 唐勋愤愤不平,靠在张曼兰身上嘟囔道:“这个坏老头儿,我这辈子都不再相信他了。” 大爷更加羞涩。 张曼兰往旁避了避,“你脸上的唾沫,不要擦在我身上。” 唐勋哼了一声,脑袋钻进她怀里乱拱,“我就擦!我就擦!” 张曼兰一脸嫌弃,又十分无奈。 方小槐简直都没眼看,“唐勋,你卖萌也看看自己的岁数行不行,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合适吗?” 唐勋盯着江蕴,“你觉得合适吗?” 江蕴的目光飘向方小槐的胸口,“我觉得合适。” ------题外话------ 《将军》我预计明后天就要完结,收尾过后就开始写番外了,写的时间太长,我记性又差得很,有些以前挖的坑我写着写着就忘了,各位小伙伴要是还记得的话,劳烦在评论区给我提个醒啊,我把这些坑都填上,谢谢啦。 你们想看谁的番外,也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我尽量都给写,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没有隐疾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把女朋友追到手的江大人愈发没有下限,居然学会公然调情了,唐勋拉着张曼兰找了个小角落,抹了把脸上还没干透的唾沫,道:“腻歪!真腻歪!” 张曼兰对此不发表意见。 这些日子来,众人都在走上坡路,纵然江蕴拖着一头猪在朝堂上孤军奋战,也因为收获了一个方小槐而不觉得疲累。 当天晚上这两对是分开用饭的,吃完饭就自个儿管自个儿,唐勋在张曼兰耳朵边悄悄说了两句,一脸春风得意的拉着她进了卧房。 “嘶~疼!” “那我轻点儿,这样行吗?” “算了,你休息会儿吧,这么半天也该累了。” “不累,怎么会累!” 张曼兰趴在床上,反手指了指腰,“那这儿按一按,最近老是容易酸。” 唐勋郑重其事,“放心吧,我这按摩手艺,祖传的,保证舒服!” 张曼兰道:“你家祖上不是做皇帝的吗?” 唐勋道:“别人祖上传给我的。” 张曼兰趴在床上,用背对着他,衣裳穿得整齐,但仍能看出纤细的腰线,秀发高束,暴露出白皙的脖颈,唐勋按着按着,有些口干舌燥,气氛渐渐变了。 他的手法专业,张曼兰身心放松,有些昏昏欲睡,她的睡眠状态一直都是半梦半醒,虽是闭了眼睛,但仍能感受周遭的环境。 唐勋停了手,侧身睡在她身边,抱了抱她,她觉得有什么东西硌了自己一下,迷糊中就伸手拍了一下,就这一下,便清醒了,唰一下就睁开了眼,两人刚好四目相对。 唐勋以为她睡着了,本来是想偷偷摸摸的抱一下,没想到轻轻一抱就把人抱醒了,顿时做贼心虚。 张曼兰是成年人,知道自己拍到了什么,方才那只手开始有些发烫。 两人面面相觑的瞪了一会儿,唐勋突然拉了被子盖在他身上,背对着她,“不早了,早点睡吧。”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跟被磨砂纸摸挫过了一样。 房间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只能听到两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唐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摒除杂念,心如止水。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心如止水,不波涛汹涌就算不错了。 很久,一双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环住他的腰,有人贴了过来,轻轻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边,张曼兰喊他,“转身,看我。” 唐勋手脚僵硬,跟提线木偶一样,艰难的转了过来。 张曼兰从床上坐起来,剥下自己的外衣、中衣。 他的眼睛都直了,钩子一样盯着她哪双缓缓移动的手。 女儿家的肚兜一般是嫣红、水绿等娇艳的颜色,张曼兰的是黑色,上面没有绣花点缀,只有一片枯燥的黑色。 黑色显瘦,更何况她本来就不胖,腰侧两条细细的带子缠在腰后,唐勋总觉得自己两只手就能掐满她的腰。 也不知道她平时是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张曼兰扯掉腰后的肚兜绳,唐勋的视线中被越来越多的雪白色肌肤占据,然而,就在她准备娶挂脖的时候,他猛然从床上弹跳起来,压住她的手腕,咽了口唾沫,有些语无伦次,“我,你,那个……江蕴有事找我,不是,我有事找江蕴,先走了!” 他几乎是滚下了床,将右鞋穿在左脚,左鞋穿在右脚,走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一扑趴摔倒在床边,差点儿把门牙磕掉。 张曼兰惊讶于他这么激烈的反应,伸手去扶他。 她一弯腰,没系好绳的肚兜晃了晃,唐勋眼睛一瞟,恰好看见雪地红梅,猛然一把推开她,结果反而把自己再摔了一把。 张曼兰拧眉想了想,尽量以不伤他自尊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唐勋大脑一片空白,胡乱的点头,“嗯,有隐疾,不对,我没有!……有。” 张曼兰满头雾水。 唐勋却不等她,爬起来就同手同脚的往外走。 他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有些费劲,才发现顺拐了。 在心上人面前,这就相当丢人了,他想调整回来,但手脚好像跟别人借来的一样,就是不听他的使唤,越急越顺拐,越顺拐越急。 张曼兰坐在床边,看着他离开,心道:可能真的是有隐疾。 不过床笫之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无所谓,她翻进床里侧,去捞自己的衣服穿上。 唐勋出门没有离开,而是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正在他心绪翻涌奔腾的时候,突然感觉大地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懵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地陷摇。 第一反应,他掉头就冲进了卧房。 张曼兰刚刚穿好衣服,也正想往外跑,却见唐勋折了回来,吼道:“出去!回来干什么!” 严温纶说地陷摇不会引起天灾,扫地大爷说不过是晃一晃,然这次,却晃得张曼兰连站都站不稳。 大地像一锅沸腾的开水,房梁瞬间就坍塌了一半,她甚至没能离开床边一丈的距离。 支撑整间卧房的房梁在张曼兰头顶骤然落了下来,她却被倒在地上的屏风架挡住去路。 唐勋目呲欲裂,脚下一点,以一种可能超出人类极限的速度、在一人合抱粗的木头落下来之前抱住了张曼兰,正想往旁边滚的时候,已经被压住了。 粗重的房梁狠狠砸在他背上,他甚至来不及扭头,一口鲜血尽数喷在了张曼兰脸上。 随着地面不断的震颤,整座卧房完全垮塌,唐勋反应得很快,房梁压得他动弹不得,他便以手肘和膝盖撑地,将张曼兰护在怀里,陆续落下来的瓦片和其他木材砸下来,他都死死的撑住,背脊坚决不再往下面垮一寸。 因为,张曼兰在。不知道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四周都黑了,张曼兰看不见,但能感觉得到,房子全都塌了,而她,除了吃了一嘴灰,竟然毫发无损。 四周都是垮塌的木材,他们被困在废墟下面,张曼兰的活动范围只有手指头,唐勋的脑袋垂在她颈边,她惊慌的喊他,“唐勋?唐勋!” 没有人回应,但是有热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颈边,他的发间,一片濡湿。 “唐勋?你伤着哪儿了?快醒醒!” 还是没有人应,张曼兰一声一声的喊,妄图动一下,可就算奋力挪动了一下下,周围就有瓦片滑落或者碰撞的声音、 她就不敢再动了,因为唐勋垫在他身上,就算是落下一粒灰,也是砸在他身上的。 她大声的喊着,喊唐勋的名字,喊江蕴的名字。 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已经睡下了,这次地陷摇来得迅速又猛烈,连她都没来得及跑,不知道方小槐和江蕴怎么样了。 “唔。”唐勋轻轻的哼了一声。 张曼兰大喜过望,“唐勋?你伤着哪儿了?感觉怎么样?你应应我。” “我没事,一点小伤。”他听起来很虚弱。 天灾面前,人力终究是渺小的。 张曼兰感觉他身上有血不停的在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下意识的一句一句跟他说着话。 她是经常受伤的人,知道这时候要是睡过去,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唐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努力的应她每一句话。 渐渐的,张曼兰感觉他的身子有点发发凉,心中顿时升起巨大的恐慌,喊他的时候不自觉的变成了嘶吼。 声音就在耳边,唐勋被震得耳膜疼了一下,清醒了些,撑着用脑袋拱了拱她,道:“我刚刚紧张,说错了,我没有隐疾,我怎么可能有隐疾呢。” 语气中尽是安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往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时,地面又晃动了起来。 动静比刚才小了很多,但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一片瓦不知道从哪个缝隙落了下来,正好砸在唐勋的后脑上,虚弱的说话声也没了。 张曼兰浑身颤抖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细小的声音在耳边,“我没事。” 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张曼兰没话找话,不让唐勋闭眼。 最后没话了,安静没多会儿,唐勋就道:“曼兰,我想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半个时辰后你喊我,我一定会醒的。” 张曼兰道:“不行,你别睡,你听我说。” 但是已经听不到他回应了。 张曼兰使劲的扭,摇了摇他,“唐勋,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你讲完了再睡。” “唐勋?唐勋?” 已经闭了半只眼睛的唐勋硬生生被喊醒,疲惫道:“我小时候的事情很多,你想听哪一段?” 张曼兰意不在听故事,只是想让他清醒,当然是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从有记忆开始吧,我都要听。” 唐勋似乎是想动一下活动活动手脚,但是被废墟压得死死的,扭不动,就只能作罢,调整了下呼吸,道:“我是先帝的老来子,所有人都说先帝很疼我,但是我记事起,并没有多少被疼爱的日子,都是人前装一装,人后就懒得装了。 我那时候小,不太懂父皇为什么一下喜欢我,一下不喜欢我,我以为是我学习不好,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然后我就努力学习,父皇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他还是人前喜欢我,人后就不喜欢我了,但他对我母妃还不错,每次去母妃宫里的时候,都会呆一会儿。 他的时间少,能让他时不时的陪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算是很难得了,所以人人都觉得我们母子很受宠。 我小时候不懂,就去问母妃,但母妃说,让我十分努力,十分孝顺,十分出色,父皇就会人前人后都喜欢我了。 我就努力变得出色,七岁就比我十几岁的皇兄背诗词背得多,人人都夸我聪明,但父皇对我的态度还是不咸不淡的。 小时候我不懂,后来稍微大些了,我就明白了,父皇不是不喜欢我,他是更喜欢我的三皇兄,唐宁。 唐宁比我大很多,但是父皇执政的时间长,他二十五都还没有封太子,大燕的夺嫡之争很惨烈。 父皇着重培养了三个皇兄,让他们互相牵制,后来斗死了一个,铁三角缺了一角,我连牙都还没长齐,他就让我卷进纷争中。 我直到离开皇宫的时候年纪都还不大,想不明白,后来在外面飘了几年,才渐渐懂了—— 迟迟不立太子不是因为父皇拿不准立谁,是因为他早就属意唐宁。 立了太子就是众矢之的,一不小心,他是皇帝都保不住他的儿子,所以他假意摇摆不定,让几个皇子都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我年纪最小,他装作最疼爱我,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等我长大,以为我是未来的储君,却没想到上了年纪的人,说不行就不行了,弥留之际,他甚至亲手赐死了四皇兄——就是铁三角的另外一角 我,都是为唐宁吸引四皇兄火力的靶子。 四皇兄的母妃大受打击,上吊了,唐宁一党要趁着父皇死之前斗垮我,于是就开始了行动。 但我那时候还不满十岁,哪能做什么天大的事,所谓斗垮我,也不过是斗垮我母妃。 宫中之人望着风向,觉得我年纪尚小,无望大位,就全都和唐宁站在了一条船上,父皇病了三个月,我母妃一个人对抗整个后宫,屡次几乎丧命。 有诬陷谋害皇嗣的,有诬陷投毒的,有诬陷通奸的,还有暗杀的,什么手段都有,但我母妃善于宫斗,都险险的躲了过去,直到再也躲不掉。 娘家无人,再厉害的手段,也都只能苟活一时而已。 唐宁的母妃,三个月没能斗倒我母妃,十分气恼,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父皇一咽气,她找了两个侍卫,带着侍卫冲到我母妃的宫殿中将她轮奸了,她令三宫六院,所有的嫔妃、但凡没有出宫的公主和皇子都去观看。 我也在。 母妃想自尽,但手脚都被捆住了,舌头也割了,她令我站在床边,看两个男人如何玩弄我的母亲。 平时矜持的宫妃们,甚至还要求侍卫做出某种指定的姿势,然后她们在一旁笑。 有个侍卫投机取巧,想要讨好这些高高在上的女人,他扒了我的裤子,掰开我母亲的嘴,让她…… 母妃不堪我受此大辱,撞开我,冲过去撞了柱子,当场就没了命,我被撞倒在地,脑门儿磕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那父皇,临死之前可能是良心发现,留旨意将我送出宫,算是要保我。 我醒来的时候,母妃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装作失忆,几乎是跪舔唐宁,他渐渐放下戒心,在黄山的时候让人暗杀过我一次,被我发现了,我便逃往太一山,这几年流亡在外,唐宁见我没有回去的意向,行为又荒诞不经,便信了我是真的失忆,彻底不再提防我。” 张曼兰的本意是让他说些小时候的的趣事什么的,分散一下注意力,没想到他张口就是这么沉重的往事,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勋趴在她的肩膀上,笑出一声苦涩,“沈战在大燕的那次,燕皇宫的爆炸是我策划的,让你们屠了皇室的人,也是我。” 说完了,他突然觉得很轻松。张曼兰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本来就笨嘴拙舌的人,一时间就跟哑巴了一样。 他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试探,“曼兰,我不敢碰你啊,我杀了自己全家,这样丧心病狂还要装作小白莲的人,你若是知道了我的真面目,恐怕会后悔吧。” 张曼兰愣了一下,偏头碰了碰他的脸,“不嫌弃,他们该杀,等出去了,我陪你去把他们刨出来鞭尸。” 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寂静,仔细听听,似乎能听到眼泪划过面庞的声音。 眼泪怎么会有声音呢,是听到了唐勋的心在剧烈颤抖的声音。 唐勋咧嘴笑了一下,“其实早就被沈战才猜到了,我整天战战兢兢,就怕什么时候,纸包不住火了,我们就完了。” 那些被迫观看的嫔妃和皇子皇女,她们如果不迎合唐宁,也要死,她们不管是一同笑,还是一同指指点点,也都是为了保命。 但他还是痛下杀手,一个不留。 人人都有苦衷,可他恨大燕皇室的每一个人。 张曼兰斟酌了下用词,很认真的道:“不会完的,我既然要嫁给你,这辈子都不会转身先走。” 唐勋顿了一下,突然很突兀的问道:“如果霍清没死,你会同意嫁给我吗?” 张曼兰脱口回道:“没有如果,他已经死了。” 明知道答案会让自己不能承受,可唐勋就是拧着一根筋道:“我是说,如果他没有死呢。” 人啊,有时候就是贪得无厌。 以前霍清在的时候,他就希望这个人永远消失在张曼兰面前,就满足了。 后来真的消失了,他又希望,什么时候能等到张曼兰肯嫁给自己,他就满足了。 她肯嫁了,他又希望她不嫌弃心狠手毒的自己,他就满足了。 她也不嫌弃。 他越来越贪心,这时候又希望,张曼兰心里面永远不要又有霍清半点位置,他就满足了。 他自嘲道:“人总是永远不知足,才会永远不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爱我吧,我求你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唐勋动了动手臂,想要抱张曼兰,但只动了两根手指,他就停住了—— 他就像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很多很有重量的东西,他一动,桌面垮下来,这些东西的重量就会全部压在张曼兰身上,他绷着背,不敢动。 “曼兰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他终于换了话题,她接口道:“为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面,唐勋对她的喜欢来得很莫名其妙,几乎是草率的就对她说出了喜欢。 唐勋带了几分回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闯进的那个土匪窝,还记得吗? 那时候你一边跑一遍回头来扯我,我这辈子,除了我母妃和师叔,就没有人这么惦念我,逃命的时候还要回头来拽我。” 张曼兰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起她什么时候回头来去拽唐勋了,只记得自己好像跑得挺快的。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说实话的时机,她憋住了。 唐勋自顾自道:“后来啊,你又是回秦地,又是嫁给甄临风,我就想着,你都嫁人了,我再惦记也是折磨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你,不去看你,不去打听你的消息,结果发现,人是不能和自己的心作对的。” “霍清很好,可是他不如我爱你,他心里面装着天下苍生,而我只装着你。” 他固然知道在背后这样踩着一个死人来抬高自己很缺德。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就是不甘心。 他能为她伤害这个天下,霍清却只会为了天下伤害她,最后她心里面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霍清。 张曼兰犹豫了很久,才道,“感情是我不能控制的东西,爱谁不爱谁,不是看谁爱我比较多,唐勋,霍清他已经死了。” 唐勋沉默了很久,久到张曼兰以为他昏过去了,赶忙喊他,“唐勋,唐勋?” 唐勋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 张曼兰道:“你不要总是跟一个死人计较,这没有意义。” 人们都说这世间上最可恶的情敌就是死人,因为他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你不能跟一个死人计较,你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可他死了,胜利就是他让给你的,不论你原本是否会赢。 憋屈不憋屈? 但唐勋应该要谢谢霍清先死了,如果霍清不死,以张曼兰的个性,就算孤独终老也轮不到他。 可唐勋就是想扣扣搜搜的计较,他和霍清,张曼兰究竟更爱谁。 明知道这很不自量力。 张曼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放心吧。” “张曼兰,你爱我吧,我求你了。” 他在卑微的祈求,“你爱我吧,我求你了。” 张曼兰愣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感情可以让人变得这样面目全非,这样卑微,这样失去自我。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唐勋道:“我要你陪着我,也要你爱我。” 他不敢碰张曼兰,除了怕她知道他嬉皮笑脸下其实是一张可憎的面目,还因为张曼兰不爱他。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爱他。 她答应嫁,是因为他一次次的舍生为她,她无以为报,几乎是怀着‘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就这一副皮囊,你若喜欢就给你吧,反正也没有其他人愿意要,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的的心态,同意嫁给他。 唐勋从她点头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报恩的工具,心从来就没有一瞬间给他。 只是为了报他多年相陪,多次相救。 他应该控制自己贪婪的欲望了,可是就是不知足。 正在此时,张曼兰耳尖一动,听见了脚步声。 有许多人匆匆往这边来了,她听见江蕴的声音:“曼兰?唐勋?你们在不在?” 张曼兰顾不上回答,大声回应道:“在的!在这里!” 江蕴立即指挥带来的人:“快,把他们挖出来!” 方小槐也是一身的狼狈,担忧的望着那一堆废墟,“只听见曼兰的声音了,唐勋的情况恐怕不太好。” 江蕴道:“先把人挖出来再说。” 果然,废墟下面又传来张曼兰的声音,“唐勋受伤了,很严重。” 江蕴催促那些挖废墟的人,“手脚都快点。” 地陷摇的时候江蕴和方小槐刚从饭厅出来,没在屋内,恰好躲过了,震过一波后立即就去调人匆匆赶来了,去皇宫打探消息的人也还没有回来,不知道齐王怎么样。 方小槐既懊恼又自责。 明明看到了蚂蚁迁徙,却没有上心,要是她下午再多个心眼儿,让大家今晚在院子里打地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江蕴调的都是千机楼内的人,手脚很麻利,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把唐勋和张曼兰挖了出来。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种豁出命去保护某一个人的姿态,只有新闻联播上才看得到。 张曼兰被挖出来就可以活蹦乱跳,可唐勋却奄奄一息。 一根尖利的木刺从他背后栽了进去,几乎要把他捅穿了一半,脑袋上都是血,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张曼兰看到那样的伤势,也震惊他居然还能撑着跟他说这么久的话。 江府的房屋全都震塌了,只剩下几栋没垮的,也摇摇欲坠。 江蕴调派了几个大夫来给方小槐打下手,张曼兰守着唐勋,就在露天的环境里给他治伤,方小槐也不敢保证她能不能将人救回来,只能尽力。 这里的人足够了,江蕴对一个谍者事无巨细的交代后,嘱咐方小槐一定不能再靠近建筑,匆匆忙忙进宫去了。 江府离齐王宫不远,这边都塌完了,那边肯定也不会好得到哪里去,他得去看看那位祖宗。 要是一不小心把他给砸死了,诏城又要乱上好长一段时间。 不怕齐王死,就怕他死得突然,而且现在的情况,诏城内,恐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赈灾是少不了的了,可要是王都死了,诏城谁说了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半道上他就碰上来去探消息回来的谍者,“楼主,齐王宫塌了,齐王当时就在殿中,直接给埋在里面了,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已经有士兵开始营救了。” 江蕴点头表示知道了,立即赶往齐王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全没了,比江府好不到哪里去,幸存下来的士兵已经在开始扒拉废墟,看看能不能把齐王殿下全须全尾的的扒拉出来。 江蕴去得很是时候,刚好听见一个士兵在大喊,“都过来,殿下在这里!” 然后一群人乌拉拉的涌过去,连捡一片瓦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对殿下大人造成二次伤害。 江蕴等了一阵,有个士兵满脸惶恐的转过来看他。 随即,所有士兵都转过来看他,面色紧张。 江蕴心里咯噔一声,心道齐王莫不是真的给砸死了吧? 他赶忙奔过去一看…… 算了,都不用看了。 房顶上的大梁倒下去,刚好砸齐王的脑袋上,别说是活着,就连脑浆子都看见了,一只眼珠被挤出好远,脱离眼眶,孤零零的摆在灰扑扑的地上。 江蕴就算是能钻地下去问阎王要人,带回来的人也估计什么都有,除了脑袋没有。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江蕴也跪倒废墟上,宣布似的道:“殿下薨了。” 这时候,废墟底下传来微弱的声音,“救命……救命~这里还有人。” 江蕴听着这声音很熟悉,他问道:“殿下今晚和谁在一起的?” 没有人回答。 在场的都是齐王宫巡逻的侍卫,没有贴身伺候。 江蕴朝着地下问:“你是谁?” 那人似乎伤得不轻,神志不怎么清楚,只是一直费力的喊着,“救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半壁江山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蕴仔细辨了辨这声音,听出来这是谁了。 他对跪在附近的士兵道:“王宫的其他地方还需要搜救,你们去吧。” 一群人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的齐往后面退。 “等等。”江蕴喊住他们,“杨明,这里的人全都带下去将名字登记好——若将来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不管是谁嘴巴上没有把门的,我算在你们每一个人头上,多口多舌之人死得最快,诸位,懂了吗?” 一群人垂着头,紧张的回答:“回江大人,我们懂了。” 江蕴挥挥手,让这些士兵走了,然后对着两个千机楼谍者说,“来,把下面这位大人挖出来。” 谍者们会意,先是把齐王的遗体挖出来摆在一遍,然后直接踩在废墟堆上面去搬石头,营救‘这位大人’,踩得被压在下面的那位疼得嗷嗷直叫。 好不容易,挖出来了,谍者们把‘这位大人’往地上一丢,摔得他又丢了小半条命。 江蕴蹲下去,笑吟吟的打招呼,“严大人,这么晚了,还在和宫中和殿下议事呢?” 严温纶突然明白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了,缩了缩脖子,捂着受伤的手臂,道:“江大人,看如今这情形,灾情恐怕十分严重了,不多时诏城便会哭声震天,我们需要即刻开始赈灾。” 意思是说: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诏城少了我是不会转的。 江蕴不理他,转头道,“来,拿把剑来。” 严温纶‘唰’的变了脸色,撑着往后退了两步,“江蕴,你,你想干什么。” 江蕴伸出两个指头弹了弹雪白的剑身,“我想干什么?严大人,你说呢?” “你!”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长长的利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双眼圆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草率的结束了这一生。 江蕴把剑随手丢在地上,道:“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位姓严的官员。” 身后一谍者道:“是,楼主,属下这就去办。” 江蕴点头,这才开始操心起赈灾的事情来。 齐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尸体肯定要运回盛京,江蕴先拟了折子和文,将今天晚上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派驿兵加急往京中送,再操持了王宫中的营救工作,将齐王洗刷干净装进棺材,准备运送入京。 齐王虽然不靠谱,但他就是一个活着的人形印章,他死了,江蕴做起事来就要困难些。 比如政见不和的时候,大臣们不得不听齐王的,却可以不用听江蕴的。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算驿兵的最快速度,盛京诏城跑一趟来回起码也要三个月,还是在皇帝迅速敲定新任王爷的情况下。 在这段时间内,诏城的政局会比一锅八宝粥还要乱。 江蕴连夜忙活着,在天亮前定下了赈灾的方案,紧急召还没被震死的大臣开会。 一忙,就是两三天没着家。 此时的唐勋,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房屋都塌了,暂时盖了个简易的的茅屋遮风避雨,他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张曼兰,他喉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张曼兰按住他,“不要说话也不要动,什么事情等好了再说。”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点了点头,闭了眼。 “好。”张曼兰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唐勋张开眼,谨记她‘不要说话不要动’的嘱咐,用眼神询问她。 张曼兰到:“你三天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说——好。” 唐勋呆滞了一瞬间。 他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话? “你……爱我吧?”是这个吗? 不知不觉,心里想的就说了出来,张曼兰坐在他旁边,点头,“好。” 唐勋脸上迷茫的表情裂了,随之而来的一系列表情完美诠释了以下几句话—— ‘她刚才说了什么?’ ‘卧槽我的耳机坏了吗?’ ‘她好像……我草!扶我起来,我的伤好了,还能再嗨三天三夜!’ ** 盛京。 驿兵的文还在路上,但千机楼的飞鸽传已经到了,皇帝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愣了一下午。 不知不觉的,想到齐王小的时候,他读不怎么好,但人很精灵,很会讨他欢心。 有次不小心染了风寒,那时的齐王才五岁,一个人悄悄的溜到他殿中来,跟他大眼瞪小眼。 “父皇,母妃说儿臣是父皇的幸运星,幸运星给您碰碰额头,伤病就被儿臣带走啦,父皇的病就能好起来啦。” 然后用额头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小齐王碰额头的时候没有把握好力度,几乎是一头撞在了他脑门儿上,自己被都痛得眼泪汪汪,却还是捂着额头,奶声奶气的说完了这段话,那可爱又懂事的样子,瞧的人心都化了。 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陛下?陛下?” 李莲英有些担心的喊了两声,将皇帝喊回了神。 皇帝无意识的攥了攥手,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面上恢复威严的样子,道:“宣沈战进宫。” 李莲英‘哎’了一声,马不停蹄的去召人。 半个时辰后,沈十三进宫。 皇帝把江蕴传来的信递给他,沈十三看了一遍,也是惊讶,“就这么就死了?” 皇帝沉默的点了点头,沈十三道:“节哀。” 皇帝摆摆手,“有事找你商量。” 沈十三问:“诏城新王的事?” 诏城太大了,不能当做一个州郡来处理,只能封给某位王爷做封地。 可问题是,皇帝现在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儿子了。 皇帝点头,“你有没有人选?” 沈十三把所有的皇子都捋了一遍,道:“年纪都太小了,实在不行挑一个聪慧的送过去,反正江蕴还在那边。” 皇帝摇头了摇头,“江蕴一身都是功,不能一直呆在诏诚,不然就成了外放,让天下人寒心,我这里有一个人选。” “谁?” “沈度。” “什么?”沈十三站了起来。 皇帝道:“坐下。” 沈十三坐下来,“他年纪尚浅,资历更浅,而且又不是你儿子,封他为王,你想被人戳脊梁骨?” 皇帝道:“我仔细考虑过了,沈度最合适,他年纪虽然不大,但上过战场,不能算是毫无建树,太子虽然入朝得晚,但是私底下会在朝政上做功课,他从小跟在太子身边,耳濡目染加上天资也聪颖,江蕴带他一段时日,治理一个诏城不是问题。 他现在已经是公爵位,王位不过是再往上走一步而已,算是沾你半生戎马的光。”、 沈十三犹豫道:“再考虑一下。” 皇帝敲了敲桌面,“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了。” 大秦从来没有封过异姓王爷,这似乎是大秦皇室的一个潜规则,就连以为沈十三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也都只封了国公位,让沈度承袭爵位。 如今沈家若是出了一位异姓王,说得不好听一些,一个搞不好,君臣离了心的话,覆灭一个王朝也不是不可能。 仔细一盘算下来,几乎半壁江山都在沈家了。 诏城的王是沈度,京中有沈十三,回京后明显要升官的江蕴也是沈十三的舅哥。 他们如果要造反,谁还拦得住? 皇帝愿意相信沈十三,但不代表朝中所有大臣也相信。 从诏城掀起来的土地改革制度都还沸沸扬扬,沈度要是做了王爷,这事儿就拦不住了。 齐王的背后是江蕴,沈家和江家的是亲家关系,沈度封王就是再次重提土地改革制的开端,而且是不能阻拦的开端。 除了沈度最合适王位以外,皇帝也打了这个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盛世 皇帝雷厉风行,在第二天就下了诏书—— 荣国公沈度,封荣亲王。 此时诏城的灾难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世家官门的消息没有千机楼来得快,还不知道这一震把齐王震没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拼了命的想让皇帝把这张要命的诏书收回去。 朝堂上都炸锅了,甚至有两朝元老差点儿死谏,无一例外的全被打了回去,皇帝拥有一票否决权,直接连个理由都不给。 直到两个月后,齐王的尸骨被运送回京。 那天皇帝出城三十里,抚着棺木,背影苍凉得让人不忍心看,可一转身,又是那个不怒自威的君王,他拍了拍棺盖,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命令,“回京吧。” 他一动,身后的队伍自然也跟着动。 朝堂上的大臣们不太能切身体会得到他的丧子之痛,他们只关心沈家的势力再上一层楼,刘家的江山就被人分走一半。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更不好混了。 奏折一封一封往宫里送,到后来直接使用担子来挑,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土地到底如何改革了。 封王的事情持续了一个月,反对的声音太多,原本应该赶赴诏城的沈度暂时缓了缓行程,皇帝和大臣僵持不下,直到沉寂多时的皇帝终于下了第一刀,盛京的腥风血雨缓缓拉开序幕。 周太尉因为封王一事顶撞皇帝,下狱三天后被斩,官兵在抄家的时候,在周太尉家中发现多封书信,包含的内容之广泛,有舞弊c行贿c买官等。 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由此件事起,朝中的大臣们被串成了一根藤蔓上的葫芦,一个一个的被摸出来,一个一个的被下狱c砍头如砍瓜。 而此时最值得推敲的点在于,所有丧命的官员,生前无一不是为了反对封王而奔走得最积极的那一批人。 到底怎么回事,瞎子都看得出来了。 菜市口前一天的血还没有凝干,后一天又有一批官员被押送过去,皇帝像是因为被齐王的死打击得不轻,有些丧心病狂了,大有一种杀光所有大臣,自毁江山的意思。 有人开始退缩了,这天下说到底是姓刘,他们也就是个打工的,就算是为了争取利益,也犯不着拿命去拼。 有人起了头,反对的热潮就渐渐退了下去,沈度终于以荣亲王的封王,启程去往他的封地。 江柔送他到城门,拉着他的手唉声叹气,“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天地了,诏城一去,以后见面的时间就只能掰着手指头数过来了,可能十个手指都用不完,有权有势也不是什么好事,娘心里倒是希望平凡一点,一家人都在一起,多好。” 沈度安慰道:“娘,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可以回来,你别多心,忧思过度对身子不好。” 亲王除了每年过年的时候可以在盛京呆十五天,其余的时候无诏不得离开封地,算下来,一年到头也只能见一次而已。 沈十三道:“说的什么话,做王爷难道还能辱没了他?” 江柔瞪他一眼,含泪送别了沈度。 盛京的一场风波,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沈度抵达诏城后的一年,江蕴奉诏回京。 有些人在做有些事上是有天赋的,沈度对做王爷可能也是有天赋,一年便诏城上手了所有政务,且成绩不菲,皇帝琢磨着,便把江蕴喊了回来,让沈度自己掌权。 江蕴万万也想不到,他已经在策划怎么让给皇帝削了齐王的王位别让他在诏城捣乱,却来了一场地震,直接把他给震死了,虽然这样说很不人道很缺德,但事实上省了不少他的事。 次年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随着荣亲王的到任,土地改革一事被重提,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有关经济体系,货币统一c奴隶制度,以及朝中的一系列官职改动,官员调动的变法,最初的混乱期过去后,王朝已经隐隐窥见太平盛世的面貌。 二是皇帝龙体有恙,已经无力再支撑这个庞大的帝国,禅位于太子刘略,自己退位做了太上皇。 三是怀远将军沈战,解甲归田,带领一家老小迁居诏城,购置了一处别院,听说还专门养了两头小香猪。 上皇刘放是一位大略雄才,乱世恰好让他的才能不被辱没,盛世在他手中兴起。而新帝是一位守成之才,且生而逢时,到手的天下恰好是他能驾驭的天下,真是时也命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新帝的登基的时候,未立皇后。 一切都在走上正轨,一切都很和谐,除了后宫。 ------题外话------ 各位小仙女小宝贝,本来是说好今天完结明天开始写番外的,但是今天老师突然通知准备论文大纲,然后明天我还有资格证书考试,所以今天完结不了了,最后还有一点点,按照这个速度,两天能更完正文,今天只有一章短小章,我对不起你们,我现在要去看复习了,抱歉抱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已经处理好了 新帝刘略没有皇后,更没有妃嫔,十分光棍,后院也就不会起火,起火的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后宫。 曾经的妃嫔都变成了太妃c太嫔,皇后变成了太后,而太上皇,正在收拾包裹,准备抛下他呕心沥血才打下来的万里江山,离宫去做一个普通人了。 他的官方说法是:在皇宫里呆了一辈子,睁眼闭眼都只能看见这座四九城,他打了一辈子的天下,却不知道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想去看看。 可后宫之中,谁不知道他离宫到底要去哪里,到底要去找谁? 原本有些是不知道的,但在太后的暗示提点下,不明白也明白了。 这一去,就不会再有回的时候了,门口跪了一大片娇艳的花,拦住了刘放的去路。 太后打头,以凤头钗抵住喉间,一脸决然,“上皇若是决意离去,臣妾便决意一死。” 有人做示范,跪在她身后的一众花花绿绿亦拔下头上的簪钗,抵住咽喉,齐声道:“上皇若是决意离去,臣妾便决意一死!” 刘放十分唏嘘,没想到他的这些老婆们竟然会有这么团结一致的时候,而且是团结一致对他。 他凉飕飕的眼神飘向李莲英,大太监立马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此事只跟刘略商量过,不,应该是通知过,除外就只有一个李连英知晓,现在他却被太后等人拦了个正着,想也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 这里跪着都不是太妃太嫔们,而是一个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既然已经被发现,肯定是走不了的了。 刘放伸手去夺太后的手中钗,“已经是太后,作这样泼妇样寻死腻活像什么样子?难不难看?” 太后不退反进,手上一用力,把雪白的颈子刺出血来,“臣妾的丈夫就要抛弃我了,臣妾还能管得上好看不好看?上皇,您不能走,您就是我们一干姐妹的命,您走了,我们也活不成了。” 一众女人纷纷附和。 刘放道:“我出去走一圈而已。” 太后直视他双眼,“上皇当真走一圈就回来吗?” 她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当场挑破,但那目光中的质问毫不掩饰,换个脸皮薄点的,大概当场就要无地自容了。 但刘放脸皮厚,他反而先怒道:“带着人回去,这不是在跟你商量。” 太后将头一昂,“那便请上皇赐死臣妾吧。” 刘放后退一步,相当头痛。 他还能真赐死了她? 李连英小心翼翼上来打圆场,“上皇,此事若不容后再议吧?您看今天这” 刘放狠狠的的瞪了他一眼,把手上的包袱一丢,醉了让步,“行了行了,回去吧,都别跟脱水萝卜似的在这儿杵着了。” 太后犹疑不定,迟迟不愿走,刘放脸上带了实打实的怒气,“怎么?想留在这儿吃饭吗?” 太后终于慢腾腾的起身,一步一步的后挪,挪到了一定距离才福身道:“臣妾告退。” 一众太妃太嫔也陆续告退。 刘放看向李莲英,这太监一下就跪地上了,磕头跟捣蒜一样,“上皇饶命,奴才也是被太后娘娘逼问得紧了,实在是没办法了,上皇饶命啊!” 刘放烦躁的摆摆手,让他滚了。 李莲英劳苦功高的跟了他一辈子,真要罚他,还是怪心疼的。 刘放就着一身便装在自己寝宫里面坐到天黑,不用想也知道外面遍布了三宫六院的眼线,他就算是在御花园里施泡肥,不到不半刻钟就能传到太后耳朵里面。 就这么一直坐啊坐啊坐,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坐到了半夜子时,刘放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往常这个时候,他还是在奋笔疾书,总有一摞批不完的折子,总有一堆处理不完的政务,现在骤然闲了下来,手脚竟然有些发痒。 有些人就是贱嗖嗖的,天生的劳碌命,享不来福,刘放就是其中代表。 子时过一刻,他喊道:“李莲英。” 大太监还惶恐着白天的事,迈着小碎步匆匆跑来,就怕慢了一步被发作,“上皇,有何吩咐?” 刘略道:“让人把外面的眼线清理了,我要今夜走。” 他坐了这么多年的龙椅,真想要避开皇后等人的耳目,做点儿金蝉脱壳的缺德事,那还是小菜一碟。 李莲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虽然胆颤,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上皇,您真的就要走了吗?” 刘放看着大殿的门口,不理他也没说话,李连演半晌没等到答案,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缓缓起身,退了出去,约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上皇,其它宫里的人已经处理好了。” ------题外话------ 小伙伴们,新书《和尚》已经开更啦,接下来的时间就一边写番外一边更新书,欢迎收藏欢迎跳坑。 以前要是有收藏过看过新书的小朋友,因为大纲一直在修修改改,以前写的那第一章就改了些,你们以前看过的,看的时候刷新一下,忘掉那一章,把它当成一个新故事来看吧,还有一张楔子别看漏了哦,多多包涵,谢谢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抛弃发妻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刘放点头点头,提起白天丢在地上的包袱,拔脚就准备走。 即将跨出大殿门口的前一刻,李莲英急速膝行过去抱住他的大腿,“上皇,您带奴才一起走吧。” 刘放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种情人儿求着让他带着她私奔的感觉。 他甩了甩腿,道:“我已经交代皇帝了,你今后还是留在御前伺候,还是大总管,跟着我没什么出息,你年纪还不大,留在宫中仍有辉煌的前途。” 李莲英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上皇,奴才跟了您一辈子了,您走到哪儿,奴才就跟到哪儿。” 这太监平常谨言慎行的,这会儿胆子倒是大了起来,刘放想了想,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道:“行了,去收拾收拾,把这身儿衣服换了,我等你一炷香,动作快点儿,过时不候。” 李莲英一把擦干了鼻涕眼泪,直接站起来,当着他的面儿把外面的太监服一剥,露出里面的便装来,然后再转到门口边角伸手一提,就提出了一个小包袱,乖乖巧巧道:“上皇,奴才准备好了。” 整个过程用时别说一炷香,连个点香的时间都没用完,显然是早有预谋,看得刘放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走吧。” 各宫的眼线都已经被礼貌的请去喝茶,天亮了才会被放出来,这会儿路上连个提灯的太监都没有,安静得很。 路过皇极殿的时候,刘放偏头一看,那殿中还亮着灯,显然刘略跟他一样勤政爱民,半夜三更还在处理政务,刘放心里颇欣慰,也颇心酸,看了会儿,对李莲英道:“走吧。” 李莲英敏感的觉得他的情绪有点儿低落,小心的陪着,没敢说话。 一路从宣武门出城,宫门虽然已经落锁,但太上皇下令开城门,谁敢不从? 刘放正在等开城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父皇。” 刘放一哆嗦,循声一看,竟然看见自家本应该在皇极殿挑灯夜战新皇帝,竟然从夜色中缓缓走出,还像往常那样一脸温润的看着自己。 刘放又一眼狠狠的刮在李莲英身上,吓得人家抖得跟个鹌鹑似的,“上皇,这回真的不是奴才啊!” 刘放心里面也有点儿数,就是单纯的想找个人迁怒一下。 李莲英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了,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是指使不动他的,刘略一出来,刘放就知道今天太后带人拦宫门的那一出,是谁的授意了—— 就是他从小培养到的太子殿下啊! 心眼儿都动到他身上了,他是该生气呢,生气呢,还是生气呢? “父皇,您这样不顾一切,对母后太残忍了,太不公平了。” 刘放仔细的看着这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那身黄袍,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以前的太子,只是温润,上位不过几天,就已经带了些棱角了。 这是好事,他该高兴。 刘放扫了四周一眼,李莲英立刻知趣的带着闲杂人等避开,给父子俩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 等人走没了,刘放才道:“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你生来就是皇位继承人,有人还在和狗抢食,皇帝,你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呢?” 刘略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反驳,但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反驳,片刻后,道:“父皇,您没有想过母后吗?这一走,她怎么面对天下的流言蜚语?” 刘放目光淡漠,不为所动,“对外宣称我病重,病逝,都可以。” 刘略摇头,“那只是不知情的百姓,知情的官员和后宫众妃嫔呢?太后连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父皇,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连帝王之位都不要了。” 刘放避开太后如何做人的问题,道:“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好,不够温柔,不够善解人意,还犟。” 儿子正准备说话,老子打断他,“但是只要是她这个人,我就认了,略儿,你也过弱冠了,可有喜欢的女子?” 刘略顿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 刘放道:“将来若是遇到了,便好好抓住吧,不过你身在高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刘略觉得自己被带跑偏了,正想掰回话题,刘放突然道:“略儿,你虽是皇帝了,但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我今天的做法,你可能会恨我,心里以我为不齿,但无所谓,今天我走了,你好好看好这天下就是,我没什么希望的,只有一点,近贤臣,远小人,做一个明君,将来若是能有自己的幸福,那便是最好。” 通篇只字未提太后。 刘略道:“父皇所谓的追求幸福,就是抛弃发妻吗?” 皇帝苦笑道:“做皇帝哪能是多情人,大都薄情,我这辈子只对得起天下,负了无数女人,就让你母后当我死了吧。” 说完,他坚决的,不留余地的走出朱红城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结局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昭阳宫殿。 太后愣愣的坐在软榻上,提线木偶似的开口,“素梅,宣武门落锁了吗?” 素梅微微攥了攥拳头,想起刚才来传消息的小太监,上前一步,把实话掖在心里,道:“娘娘,没呢,陛下已经在那儿了,上皇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太后摇头,“你骗我,宫门落锁了,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素梅咬咬唇,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转头一看,是正应该在宣武门拦住离家出走老子的新皇。 她正想跪下,刘略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她便躬身轻手轻脚的退下去。 “略儿,你父皇走了吗?”太后的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一样,突然道。 刘略微微点头,而后想起她看不见,便道:“走了,母后。” 太后凄惨的笑了一下,“果然啊……” 刘略不忍的轻拍她的肩,道:“母后,儿臣让您去宣武门将父皇请回来,您怎么不去呢。” 太后声音嘶哑,“算了吧,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二十多年了,我了解她,他只要还有一颗想走的心,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去的。” 为什么不留他? 哪里留得住呢,她是太后,她也有自尊心的,二十多年了,骄傲和尊严都磨得仅剩下一点儿,她不想将这最后一点儿也放在脚下去踩踏,她想给自己留着。 刘略道:“母后若是有什么要求便提,儿臣一定会满足您的。” 这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太后现在最可能提什么要求? ——杀掉顾霜霜。 刘放出宫就是奔着顾霜霜去的,杀掉了他的目标,他自然只能乖乖的回来,身为新皇,没道理他老子都找得到的人,他找不到。 太后沉默下去了。 刘略看向她,发现她脸上竟然是犹豫和挣扎的神色,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同意他的建议。 这本应该没什么好犹豫的。 刘略也不催她,静静的等她自己做决定,他想起了刘放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人生在世,总有要负的人。 在顾霜霜和后宫之间,他选择了负整个后宫。 为人子女,刘略不能说刘放错了,可他心里是不认同刘放这种做法的,并且心疼太后。 “算了吧。”半晌,太后说。 刘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太后重复了一遍,“算了,让他去吧。” 刘略没有说话,但那直直盯着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在问——为什么? “他若是有了最爱的人,我总不能阻拦他吧。”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说得极其辛苦。 刘略愣了。 他不能理解这句话。 或者说,是不能理解这种境界。 ** 江南距淮阳有三百多里的路程,虽然生活节奏不如江南慢,但也是一个适合定居的好地方。 顾霜霜着家人在这里住了两年余,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她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镖局里面做镖师,一月十两银子,虽然不如赵员外给得多,但这已经是在百姓的平均薪资水平之上了,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也还算惬意。 顾乔今天满五岁,顾霜霜特地告了一天假,提前回家陪女儿。 下午顾夫人和顾霜霜带着顾乔去买菜,齐夫人在家里忙活,等她们把需要的菜带回去,就可以做晚饭了。 顾乔很聪明,五岁就会背唐诗,一路上小嘴嘚啵个不停,从鹅鹅鹅背到床前明月光,最后不忘加上一句,“都是齐真舅舅教我的。” 顾霜霜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去让舅舅教你三字经。” 顾夫人已经是菜市场的熟客,家里人爱吃什么,哪家的菜又便宜又新鲜,她都门儿清,三代人速战速决,满载而归。 进门顾乔就大喊,“舅婆舅公舅舅!我们回来啦!” 没有人应。 顾乔是团宠小公主,一般只要她喊一声,不管齐夫人是在做家务,还是齐良翰正在备课案,他们都会先大声的应一声,然后放下手里的活儿,出来抱一抱顾乔。 齐夫人会带她去看自己做饭或者擦屋,齐良翰和齐真会把她抱去房坐在自己腿上,握着她的小手教她写字。 可是今天,安静极了,明明连齐真都在家。 顾霜霜和顾夫人相互对视一眼,顾夫人道:“是不是出去了。” 顾霜霜是后天培养起来的警惕,她把顾乔抱起来递给顾夫人,道:“娘,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 顾霜霜在门口提了根棍子,先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最后去往正厅。 然而,她看见一个男人正往外面走,齐家人都跟在后面。 刘放盯着她笑,“你不跟我回宫,我就只有来淮阳找你啦。” “咚”一声,顾霜霜手里的棍子落在地上…… ------题外话------ 今天开始正文就算更完啦,今天再偷个懒,只有一更,从明天开始写番外,主要场景是在诏城,还是沈十三一家人,主要写沈度沈问沈思的故事,明天开始恢复两更,视情况加更,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番外:沈家的小居居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大秦,太初三年。 新帝继位三年,国情一年比一年好,连带着沈度这个荣亲王的日子也过得好些,政务相对比较轻松,偶尔闲下来了,中午还能出宫遛遛,回家去蹭蹲饭。 沈家人在青莲街上买了座宅院,离荣王宫近,方便沈度出宫。 三年前,齐王的的齐王宫直接被地震给震塌了,沈度到任后就重建了一座荣王宫,大是大,但他没什么归属感,纯粹就当任务一样,每天按时按点儿的来点卯,到点儿一刻都不愿意多留,偶尔忙些的时候,才在宫中留宿。 不住王宫的王爷,也是相当任性了。 早上一睁眼,就听见院子里面在干嚎着。 有沈思脆生生的哀求声。 有江柔无奈的劝架声 有沈十三愤怒得日天日地的咆哮声。 还有……猪叫声。 事情是这样的—— 三年前江蕴回京,沈家盛京有江蕴,诏城有荣亲王,沈十三不当将军不是不想当了,而是不能当了。 天家给了殊荣,他们自己心里要有点数,势头太盛并不是什么好事,反正这年头也太平着,沈将军就拍板,不当官儿,解甲归田了。 等等。 解甲归田,那是别人家的将军,我们家的沈将军,是——解甲养猪。 三年前从盛京往诏城迁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个卖小香猪的商人,那商人巧舌如簧,把自家的猪夸得就差不能再天上飞了,说这是最新杂交的宠物猪,不会长大,养再多年最多也不过长到野狗那么长一条,喜人得很。 虽然很有吹牛逼的嫌疑,但不得不说,那小香猪长得确实乖巧,除了沈十三欣赏不来,江柔和沈二沈三都十分喜欢,江柔便掏腰包买了两条。 一路带着小香猪颠簸到诏城。 沈十三虽然嫌弃得不得了,但看在江柔的面子上,好赖给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留出毛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商人口中永远不会长大的小香猪体积愈发可观,直到跟屠户家里膘肥体壮的肉猪没什么区别。 而且猪儿一旦长大了,拉便便就很大坨,还臭,沈十三在家里踩到三次猪粪以后,就扬言要杀了这两头猪吃红烧肉。 然而小香猪不是duang一下就长大了的,而是一年一年,呈几何增长,一年比一年大一点儿,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在府中撒欢的宠物猪,已经有二百来斤了。 沈十三要弄死他们,沈思和江柔都稍微有那么点儿舍不得。 沈十三这个人硬气得不行,就是耳根子软,江柔晚上睡觉的时候朝那里吹口气,啥都答应了。 忒没节操。 就这样忍啊忍啊忍,忍到今天早上,就彻底忍不住,全面爆发了。 因为这两头猪昨晚上不知道吃了啥,今早一大早就噗呲噗呲的拉得到处都是猪粪,拉了就拉了吧,偏偏还不长眼的拉在沈十三和江柔的卧房门口。 沈十三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注意,一脚就叉上去了,当时就恶心得差点儿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回屋抄起那把陪他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大砍刀,满院子的找那两只小香猪。 于是一大早的就鸡飞狗跳——沈十三抄着刀满院追吭哧吭哧在前面跑的惹祸猪。 沈思舍不得就这样把三年的老伙伴杀掉,追在老爹屁股后面连连保证下回会看好它们。 而江柔怕这父子俩干起来,就追在沈思后面劝架,沈问怕老娘摔着,又追在江柔屁股后面护着他娘。 两只屁股雪白的蠢猪,愣是把沈家一大家子遛成了一条绳,沈度早上开门出来的时候,都惊呆了。 终于,沈十三追到了那两只畜牲,揪住尾巴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当场就把沈思的两只老伙伴捅在地上摆着了。 那刀法叫一个利落,小居居哼哧都没来得及哼哧一声,一见血就没命了。 要是沈家家道中落了,沈十三可以改行当屠夫,铁定能养活一家老小。 两只庞然大物倒地,沈思一脸不敢置信,憋着嘴指责道,“爹!你太过分了!” 沈十三把手里的大砍刀往地上一丢,伸手摸了摸沈思的头顶,道:“乖,晚上让厨子给你做红烧肉。” 沈思剜了老爹一眼,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沈十三冲着他的背影补了一句,“要不然海带炖蹄髈也行!” 江柔和沈问:“……” 沈十三扭头刚好看见沈度,问道:“朝会都要开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度这才恍然,连忙叫人备马。 路过那一滩血呼啦的时候,心道:看戏给把时间看忘了…… ------题外话------ 有没有小伙伴知道沈思今年多少岁,沈问沈度今年多少岁,我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确实挺张扬的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家是将门,沈度也跟他爹一样,不喜欢坐轿乘辇,在宫门口下了马,就一路靠双脚走进去。 贴身内侍何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见他就迎上去,“殿下,大人们都在太和殿等着了。” 沈度点了点头,直接朝太和殿走去,却没想到,走了两步,看见前面似乎有人在吵架。 是两个太监,其中一个他还有些眼熟,好像是司造坊的总管,另一个太监的年纪较小,脸都还很稚嫩,应该是今年刚进宫的一批内侍。 两人吵得很激烈,总管太监正大声训斥着,“让你做点什么都做不好,你有什么用?进宫是来当差的,你以为是来吃白饭的吗?说你傻你还喘上了?” 那小太监仰头反驳道:“你才傻,我说带到了就是带到了。” 苏兆气得急赤白脸的,“还敢顶嘴!那人家何公公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能冤枉你不成?” “你娘告诉你身份高的人就不会说假话了?”虽然看不见小太监的脸,但那声音是十分铿锵有力,背影也是极其倔强。 这宫里头,身份高还姓何的公公,不就一位么?沈度看向何英。 何英脸色一白,道:“瞧这帮奴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跟泼妇骂街一样在这里吵架,殿下息怒,奴才这就去教训他们。” 鬼使神差的,沈度一个眼神,把何英钉在原地。 这点儿时间,那小太监又嘚啵嘚啵回了好几句嘴,把苏兆气得不行,直接撸了袖子上去就锤了那小太监好几下。 没想到那小太监挨了几下,竟然一下跳起来,抡起拳头就照着苏兆的脸来了一拳。 沈度特意数了数,苏兆打了小太监三下,那小太监就跳起来还了三下,打在同一个地方,一拳不多,一拳不少。 一边打还一边骂:“你居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宫中何英之下,便是几司的总管太监地位最高,在奴才这行里,这几人已经算是功德圆满,没有再往上升的地儿了,宫中的掌事嬷嬷都不敢惹他们——被搞死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儿,哪有不受委屈的,一般忍忍就过了,可这小子,又横又愣的,竟然还敢还手。 真不知道他是活腻了还是活腻了。 可能是年轻人力气大,苏兆被一连打退了好几步,那小太监打够了数,便停了下来,苏兆从坐上这个位置就没被人这样顶撞过,连何英对他都只是训斥,不敢上手,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小太监给揍了! 这哪儿能忍? 他把手中拂尘上的麈尾在手上挽了几下,一竿子就敲在那小太监的头上,“张扬,你今天是活腻了是不是?” 张扬本来都收手了,又挨一下,他当即就扑上去,对着苏兆的脸又抓又挠,眨眼功夫就给人家挠了几道血道子出来,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 何英看不下去了,上前呵斥道:“干什么呢?这是什么地方?你俩脑袋在脖子上呆腻了吗?” 一听这声音,苏兆一激灵,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看见何英,眼前一黑,再一看到后面的沈度,直接差点儿没吓晕过去,“见过殿下。” 这会儿荣亲王不是应该在太和殿与群臣议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小太监张扬也过去跪下,不忿的剜了苏兆一眼,行礼道:“参见殿下。” 这俩人刚才打架的时候把何英掺和上了,不管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都不宜在荣亲王面前过多拉扯,何英上前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这会儿大人们都等了好半天,奴才服侍您过去吧。” 沈度‘嗯’了一声,走了两步转头问道:“你叫张扬?” 被点名的小太监答道:“是的陛下。” 沈度笑了一下,“确实挺张扬的。” 何英和苏兆脸色一变,琢磨不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沈度道:“你到太和殿来伺候。” 顿时,苏兆一脸天都垮下来了的表情,不甘心的道:“殿下,这小太监脑子上有些毛病的,恐怕是伺候不好殿下,奴才给您换一个机灵的去吧。” 沈度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你这么能耐,你来当殿下吧?” 苏兆摇摇欲坠,连声大呼,“奴才不敢。” 何英大气都不敢出,赶忙跟上去,张扬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摆,对着苏兆撂狠话,“等我飞黄腾达了,你给我等着。” 本来就跪不稳当苏兆直接歪到在地。 在殿前伺候,跟飞黄腾达了有什么区别? ------题外话------ 你们猜这小太监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谁要害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诏城已经从三年前的地陷摇灾情里面恢复了过来,新帝上位后将太上皇时期起草的各种新政都推行了起来。 制度完善过后,各大封地的政务都轻松了一半,沈度的朝会开到巳时就结束了,他估摸着时间,准备出宫。 今天早上他老爹干掉的那两头猪……他很早就想这样做了—— 实在是太臭了! 他要回去吃红烧肉。 何英劝道:“朝会都开一早上了,殿下用碗粥垫垫肚子了再走吧。” 沈度摆手拒绝,“不必了。” 他要回家吃红烧肉。 主子都说不要了,奴才总不能按着他的头说‘你必须要’吧,何英无法,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宫。 哪成想,还没有走出丈那么点儿距离远,突然从旁边扑过来一个小太监,噗通一声就跪在沈度面前了,大声道:“殿下,奴才求您救命!求您带奴才一同出宫。” 沈度回沈府的时候从来不带奴才,三年来都是自己一人来去,连何英也不带,这是宫里头都晓得事情。 这个小太监忒大胆。 他低头一看,这不是今早跟管事太监打架的那个傻愣小太监吗? 沈府指着他,一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便看向何英,何英不得不回答道:“回殿下,这小太监原先在司造坊做事的,叫张扬。” 沈度点头,“果然一点都不低调……你刚才说救命?谁要害你?” 张扬一下把脑门儿怼在地上,道:“殿下,是苏兆。” 何英与苏兆有点儿交情,寻常若是差事上出了点儿差错,可能会训斥上一两句,但无伤大雅,他是宫里的太监头头,哪个太监都骂得,苏兆也不会因此生出怨恨情绪,只会将姿态放得更低跪舔。 这张扬红口白牙一句话,可就是往苏兆身上泼了盆刷马桶用的脏水,且不说早上这小太监早上和苏兆争执的起因似乎就是因为他,光俩大太监私底下的那点儿交情,怎么都是要帮上一嘴的。 何英道:“你这小太监,忒没规矩了,没凭没据的就胆敢这样污蔑别人,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这样乱说话的?” 张扬瞪他,毫不示弱,“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凭据了?” 何英正想让他拿证据,却被沈度突然打断,“你一个小太监,苏兆为什么要害你?他害你有什么好处?” 张扬道:“今天早上殿下让我往后到太和殿伺候,苏兆怕我在殿下面前露脸之后说他的坏话,趁着刚才想把我往井水里面推,他说,我要是飞黄腾达的了,肯定饶不了他。他想先下手为强,趁殿下还记不住我的时候,直接杀掉我。” 何英倒吸一口凉气。 这龟孙儿还真他妈敢说啊! 宫里么,踩高拜低是很正常的事,若是自己经常欺负的小手下有朝一日要咸鱼翻身了,最好的办法不是巴结,而是直接neng死。 你欺负别人的时候有多爽快,别人心里边儿就有多恨你,要是等他踩到你肩膀上去了,以后的日子是绝对不会好过的。 主子贵人事忙,大多时候点名要哪个小太监小宫女儿了,多是转头就忘了,等被点名的小太监小宫女儿在眼前晃的次数多了,才会渐渐记住。 像苏兆这样的情况,直接找个机会杀了张扬,就算等沈度转头问起来的时候,直接推说两句这小太监突然病了,或者崴了脚什么的。 荣亲王日理万机,等张扬‘病好’或者‘能走路’之后,哪还能记得他? 到时候苏兆再直接把他按在手底下,不让他有机会接近主子,这小太监也差不多就到头了。 这种事情,别说是苏兆,就连何英都做过两回。 可没想到这苏兆枉为管事太监,竟然连这么点儿事情都做不利索,张扬这次再在殿前露脸,沈度想记不住他都难。 不过沈度也不会只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他问:“你有什么证据?本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陷害苏兆?” “宫女青青看见了,殿下若是不信,可以传召青青来问。”张扬回答得底气十足。眼看着沈度就要答应,何英连忙道:“殿下,这点小事,就交给奴才来做吧。” 沈度惦记着回家,就道:“行,好好查证清楚,正正宫中的风气。” 说罢,他抬脚便走,何英知道苏兆暂时是保住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哪成想,一口气还没松完呢,张扬那个杀千刀的突然站起来,跑到沈度面前拦住路,依旧跪下道:“请殿下带奴才出宫吧,不然等您回来的时候奴才肯定就没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谁骗您谁死老母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度倒不是没有耐心的人,只不过再三被人拦路,没完没了的,不由得有点儿烦了,“不是说了让何英去查吗?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殿下不知道什么叫做官官相护吗?苏兆是管事太监,何英是总管太监,两个人狼狈为奸,让何英去查我还是要死的。”张扬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石破天惊。 沈度:“……” 这小崽子还真是个刺头啊! 他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是真傻还是假愣?” 何英在他面前伺候三年了,谁都是哄着,还不见谁上赶着得罪的。 还是这么直白赤裸的得罪。 他要是不来这么一句,最多也就是得罪苏兆,这话一说,绝对是把何英得罪得死死的。 将来不往死里整他,就白当三年的总管太监了。 沈度开口了,何英就不太好上去质问,只是狠狠的盯着他,张扬却丝毫不怵,“殿下,您带我一起走吧。” 沈度给气笑了,道,“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若不带你走,岂不成凶手了?” 这话说得,何英脸都绿了,奈何不敢发作,只能生生的忍了。 等沈度带着张扬离开了,何英才怒气冲冲的找到苏兆,一见面就上手扇了他一巴掌,尖声细气的骂,“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点儿事都做不好,还让人逮着了尾巴,自己要作死就算了,还偏生泼我一盆脏水,没用的东西。” 苏兆被骂得一脸懵,连忙问,“何公公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何英更气了,“还跟我装傻,张扬那小子都跑到殿前去了,现在殿下都已经同意带他去沈府,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装傻,等死吧你!” 苏兆跳了起来,“什么?殿下带他回沈府了?” 何英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告状告到殿下面前去了。” 苏兆:“我不知道啊!” 何英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想了想,把太和殿门口发生的事一字一句的给他说了一遍,苏兆当场就炸了,“我没让人推他,也没说过趁他翻身之前杀掉他!是他自己跟我说等他飞黄腾达之后要收拾我!” 何英半信半疑,“真的?” 苏兆指天发誓,“谁骗您谁死老母!” 其实他是想要弄死张扬的,但是没来得及。 这小太监平时还没看出来这么贼精贼精的,像是知道他要干什么,提早就躲起来了,他找了一上午,愣是没找到人,不然现在他真的就在枯井井底了。 何英皱眉道:“你老母要是知道你这么咒她,不死也气死了。” 苏兆不接茬儿,将话题扯回来,“这小子竟敢这样污蔑我,等殿下回宫,我定要告上他一状!” 何英骂他,“蠢货,早干嘛去了?这会儿才想起来,黄花儿菜都凉透了!” 苏兆呐呐的,“怎,怎么就凉透了啊……” 何英恨铁不成钢,“你究竟是怎么当上管事总管的?” 如果在沈度见过张扬之前去告状,说不定还有点儿用,现在…… 没听见那小太监都说了吗,他和苏兆狼狈为奸,现在说什么沈度还会相信? 就算是把那人证青青拉到殿前对峙,恐怕沈府都会觉得是他们威逼利诱的。 沈度相信他的话不是因为相信他这个人,而是知道宫中确实有这种情况,只是不说而已。 一来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二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管也管不着,就随他们去了。 但这会儿都闹到明面上去了,他是王宫的王,能袖手不管吗? 那小太监看似莽撞不怕死,实则是提早把他们所有的退路都堵上了。 呵,宫里的人都说他又愣又傻,说不定是脑子有毛病,现在看来,脑子有毛病的分明就是他们! 张扬!还挺会装傻充愣的啊! 苏兆看何英磨牙,看得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才小声的问,“何公公,我们找机会,把那小子……”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何英有拍了他脑袋一下,“他现在死了,我们不就真坐实罪名了?先等等,容我找个机会。” 最好能让他自己犯点错,让沈度亲自斩了他。 而此时,正在被算计的张扬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沈度回头看他,道:“本王就没见过你这么横的太监。” 简直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张扬很严肃很认真:“回殿下,我是在自保,我不横。” 沈度失笑一声,没再多说、 沈府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坐了个人,正是荣亲王殿下的小妹——沈思。 她坐在门口哭得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委屈得不行,看见沈度回来就冲上去抱着他嚎啕大哭,“大哥,爹让厨子把我的小香猪炖了!” 沈度摸摸她的头皮,“乖,等会儿你不吃就是了。” 当天晚上,除了沈思,每一个人都吃得很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金屋藏娇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十三一直看不惯在家里横冲直撞的两头猪,直到这顿饭以后,他才改变了些看法——虽然猪很讨人厌,好歹肉还是挺好吃的。 沈思憋着气,一顿饭的时间都在恨恨的瞅着老爹,恨不得把他嘴里的肉抠出来。 沈十三见状,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你要是再这么瞪你老子,你老子就要控制不住打你了。” 沈思:“……” 还有没有地方说理了? 她把筷子一摔,气冲冲的走了。 然而,还没走出饭厅大门口,就听到背后沈十三雷霆般的一声大喝:“站住!” 沈思很想硬气的不理他,昂首阔步的甩她老爹一个臭脸子,但是…… 不敢啊! 她站在原地,不敢走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这时候她老爹又发话了,“回来。” 这俩字儿,那叫一个刚劲有力,沈思全身上下唯一硬气的一根骨头也软了,肩膀狠狠的缩了一下。 沈度最心疼妹妹啦,他过去搂了搂沈思的脸,把他拉回来,道:“不吃饭等会儿晚上该饿了,快过来。” 她刚一坐下,沈十三就往她碗里甩了一坨汤汁乱溅的肘子,“赶紧的!等会儿我就动手了!” 沈家人骨子里面都带了点儿倔,然而谁也倔不过沈十三,平时宠是宠,一旦惹毛了他,管你儿子女儿,在他面前就一个待遇。 沈思也是有点儿小驴脾气,差点儿被吼得哭出了,硬是包着一包眼泪不肯动筷子。 江柔一看,这哪儿了得啊,赶快给她夹了筷子青菜,道:“吃菜吧,别管你爹,那个怪腻的。” 沈思虽然人是回来的,但是心里面的那点儿小叛逆还没灭火星子,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她不肯张嘴,江柔的筷子僵在空中,怪尴尬的……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嘭! 突然,沈十三一拍桌子,桌碗瓢盆都震了震,差点儿给江柔的碗隔空给拍到地上去,他道:“不张嘴?你老娘手酸了老子还揍你!” 江柔:“……” 我不老,我的手也不酸…… 沈小公主哄了老爹这么多年,把她老子的脾气是摸得透透的,晓得他这回是真生气了,张嘴含泪咽下了江柔递到她嘴跟前的青菜,然后再含泪吃了那坨小香猪。 江柔叹了口气,说沈十三:“我说你也是,忒过分了点儿,人家思思养了这么久,你自己吃也就算了,干嘛还逼孩子吃。” 沈十三理直气壮,“你见过谁养猪还养出感情来了?这玩意儿养它不就是为了吃?” 他要是过分,两年前就该烤乳猪了。 江柔:“……” 当我没说。 沈问那个吓得啊,埋头狂刨饭,就怕谁注意到他。 吃完了饭,一家人在院子里面闲聊的时候,江柔突然看到了规规矩矩站在黑暗的小太监,便问,“小度,今天怎么还带了个小太监回来?” 沈度接着哄了沈思两句,才把宫里的事说了一遍。 江柔:“这孩子……还挺实诚的啊。” 沈度没发表意见,她又招招手,喊他的名字,“张扬?过来。” 张扬就乖乖的过来了。 这小太监长得还是很好看,细皮嫩肉,浓眉大眼的。 江柔给他端了个小板凳,道:“坐下说。” 然后张扬就真的坐下去了,且认真的等着听江柔说话。 沈思连跟沈十三置气都忘了,眼都不带眨的盯着这小太监。 要说他这一坐有什么毛病? 毛病大了。 沈十三虽然没有官职,江柔也不是什么将军夫人了,但他们还是荣亲王的爹娘,不吹牛的说,在这诏城,谁见了他们都得规规矩矩的站一边儿。 可这小太监呢?他好像不懂面前是多了不得的人物,让他坐,他就真的坐了。 不是说江柔不想让他坐,只是一般这种情况,除了沈家自己人,谁都得诚惶诚恐的说上一句,‘奴才不敢,夫人尽请吩咐,奴才鞠躬尽瘁。’ 至少也得推脱上一遍,才敢真的坐,而且一般只虚虚的坐一个凳子边儿,但张扬是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的态度是端正的,只是对人情世故……或者说是脑子不太好。 江柔是说对了,这孩子是真实诚。 “张扬,你叫张扬是吧?你跟我说说,小度在宫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女孩儿?比如哪个宫女儿,或者有没有金屋藏娇什么的?” 沈大不像沈二和沈三那样不让人省心,从小到大江柔都没操心过,该读读,该立业立业,就是在这成家上,让她愁了又愁。 这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诏城好多跟她一样岁数的夫人,都当奶奶了。 张扬还没答话,沈度就道:“娘,我金屋什么藏娇啊,又不是不能见人,若是有心上人了,不会瞒你们的,肯定早早的领回来让你们见一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柔就问他,“那你的心上人在哪里?” 沈度没话说了。 江柔对张扬道:“小兄弟,你尽管说,我护着你,说了实话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说着,还警告似的瞪了沈度一眼。 但小太监明显让她失望了,他道:“夫人,奴才以前不在殿下跟前伺候,不知道这些的。” 江柔略微有点儿失望。 她和沈十三都不进宫,不晓得荣王宫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那宫墙里面有点儿没根没据的绯闻,她也能够安心一点儿。 好歹说明她家儿子喜欢女人啊! 昨天李夫人来找她,就在她面前哭了大半天,说是李夫人那不成器的儿子,平时吃喝玩乐就算了,可昨天竟然带了个男人回家,据说还是个勾栏里面的兔爷儿,闹着要跟那兔爷儿成亲。 江柔安慰了李夫人大半天,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面却有点儿害怕。 她家大儿子也是,这么大把岁数了,别说女人,除了她和沈思,就没见他跟那个雌性说过话,连房里的下人,不是小厮就是太监。 这…… 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江柔一脸愁容,沈十三的的脾气就有些暴躁,对沈度道:“你娘是在问你什么时候成亲,看不懂吗?” 任在外面手腕多么雷霆的荣亲王,回了家在老爹面前,也是个鹌鹑,他默默的,不说话。 江柔不死心的再问了张扬一句,“宫里面真的一点点动静都没有?” 张扬道:“夫人,何公公近身伺候殿下的,何公公肯定知道。” 沈府微微沉了沉脸色。 当着他的面耍心眼儿么? 阖宫都知道他身边连个宫女的都没有,哪来的桃色新闻?这时候把何英推出来,不是摆明了何英下绊子? 多么自以为是啊! 时间稍晚,沈家人就散了,各回各房,张扬跟在沈府后面,伺候他沐浴。 小厮抬了浴桶进来,沈度张开双臂,道:“更衣。” 张扬才进宫不到十天,这十天都在司造坊当差,没过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因此显得有些笨拙,磕磕绊绊的,手脚很不利落。 沈度微微皱了皱眉,自己动手脱了衣服。 (美人入浴图。jpg) 正要往跨进浴桶时,却突然发现面前这人愣愣的站着,一点儿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沈度对这个小太监的耐心已经耗没了,欲开口呵斥的时候,他发现这小太监……很不对劲儿。 张扬个子不太高,大概只到他的下巴,臂弯里挂着他脱下来的衣服,站在面前显得有些弱小。 小太监正低头认真的看着他不可描述的零件,似乎正在研究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能想得入神了,研究半天之后,竟然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裆……然后抓了个空。 他的表情有些疑惑。 如果硬是要解读的话,那就应该是:这玩意儿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沈度突然有了个很可怕的认知——这太监对自己的大鸟有兴趣! 鸡皮疙瘩呈爆发式的在身上蔓延,沈度一把抓过他臂弯上的衣服,挡住自己的重点部位,冷着脸子道:“出去!” 张扬这才回神,低下头道:“是,奴才就在外间,殿下有什么吩咐喊一嗓子就行了。” 沈度道:“我说出去——出房间外面去。” “是。”张扬退出了屋外。 沈度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个瘦小的背影,却发现他走路的时候,仍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身前,看那个姿势和角度,应该还在掏自己的裆,可能是企图掏个零件出来。 沈度:“……” 听到关门声,他身上的鸡皮疙瘩才消了下去。 坐进里浴桶里面,沈度才开始咂摸出不不对味儿来。 张扬看他**的眼神,如果非要说的感兴趣,不如说是好。 对未知事物的好。 可是……他一个小太监,现在虽然没有这玩意儿,难道以前还没有么? 还掏自己的裆! 怎么掏你也不会有的! 泡了会儿澡,水的开始凉了,在沈度大胆的假设下,他觉得……张扬的脑子可能有毛病。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说起来,这批进宫的太监里面,是有几个不是经过严格筛选之后才进宫净身的。 那几个是几户平民百姓家的儿子,因为家里穷,就亲手阉割自己自己的儿子,想要送进宫来当差,换一笔卖身钱。 何英当时跟他提过一嘴,说这些孩子宫里要是不收,已经被阉割过的破败身子,在宫外可真就没活头了,他觉得有些道理,就点头让宫里收了。 只有这几里面,才有可能出现傻子太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有一点点软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度越想越觉得,这太监不仅傻,可能还有点心理疾病。 算了,明天就遣出宫吧。 水凉了,他跨出浴桶,擦干净了身子,松松拢上睡袍,想了想,准备去看看沈思。 她今天晚上被沈十三吼得够呛,估计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没想到一开门,就差点没忍住一脚踢死在门口守门的死太监——他竟然在掀自己的裤裆! 怎么?是想遛鸟吗? 他正盯着自己的裤裆看得认真,连沈度什么时候站在后面了都不知道。 荣亲王殿下忍不住了,“你在干什么?” 他身边怎么会留下这种人? 张扬被吓了一跳,连忙系好自己的裤腰带,道:“见过殿下。” 沈度满脸嫌恶,直接转回房里甩上门,连要去看沈思都忘了。 张扬也纳闷,刚刚都还听到有水声,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但沈度明显是不会给他答案的,她在台阶前坐下来,闷闷的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脸的茫然。 不知道坐了多久,反正脚都麻了,他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觉得沈度应该睡了,悄悄离开一会儿,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不会被发现的1 他站起来甩甩脚,拖着两条麻木的腿子溜达出了大院儿。 沈十三虽然不重享受,但是不得不说,他是真会享受,诏城的沈府比盛京的怀远将军府还要大一些,张扬第一次来,本来就想溜达到腿不麻了就回去,结果愣是给走迷路了。 他东转西转,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转到哪里去了,走得走不动了也没找到沈度的院子在哪个方向,实在累得慌了,他坐下来锤了锤腿,准备休息一下再走。 突然,他凝神细听,听到似乎有人在哭? 他站起来,循着声音找过去,远远的,看见似乎有火光,火光不远处还蹲了个人,他还没来得再走两步,蹲着的那人突然凌厉的喝了一声,“谁?” 张扬听出声音来了——是沈家的小公主,沈思。 哦,今天惹怒了老爹,暂时失去了公主的权利。 他道:“小姐,是奴才,我这就走。” 沈思也听出他的声音来了,远远的问,“你是大哥哥的小太监?叫……叫……” 他道:“奴才叫张扬。” 沈思擦了把鼻涕,道:“哦,张扬,你为什么不睡觉到处溜达?” 张扬老实回答,“奴才要守夜,不能睡,刚才脚麻了出来转转,找不到路回去了。” 沈思道:“哦,反正你都找不到路回去了,过来陪我哭一会儿吧。” 张扬很想说他不会哭,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 他算半个男人也拒绝不了。 沈思招呼他蹲下,一边往火堆里面丢纸一边抽抽道,“我爹不喜欢我了,以前他都很宠我的,他吃了我的小香猪,他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张扬没忍住,问:“小姐,沈老爷知道你给一头猪烧纸,会不会打你?” 沈思一愣,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然后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爹要是知了,我就把帐算在你头上。” 张扬:“哦。” 沈思问,“大哥哥在干嘛?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张扬道:“他睡了。” 沈思一听,委屈忍都忍不住,挺大一个姑娘了,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大哥哥也不喜欢我了。” 张扬一点儿都受不了这个,看到女孩子哭他就难受得很,他一把将沈思揽在怀里,拍她的背,“小姐别哭了,还有我喜欢你的。” 沈思一头扎在他怀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哭得十分带劲儿。 张扬全心全意的安慰她,却不知道自己怀里这个哭得大声的小姑娘只是在干嚎,扎在他怀里的脸上半滴眼泪都没有,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手不动声色的在他的胸膛上按了按。 有一点点软。 就一点点软,体型稍微胖一点的男人,胸上也是这个手感。 但是张扬很瘦。 而且……似乎还缠了一圈儿布? 一惊,就忘了干嚎,张扬以为她缓过来了,就松开她,道:“小姐,猪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养也是一样的。” 沈思瘪嘴,往火堆里面丢了一把纸,“算了吧,我才不想养来给我爹吃肉。” 张扬顿了顿,道:“小姐,猪是不会用纸钱的。” 沈思心里那个小激动,一下把手里的纸钱全丢进火堆里面,问:“平时我哥睡觉的时候,你在哪儿守夜?外间还是床前?” 张扬道:“我今天才近身伺候殿下,没有平时,不过我今天是在门外守的,小姐突然问这个干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身世消息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思抽了抽鼻子,道:“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送你回去吧。” 张扬见她不再哭了,以为是已经伤心过了,就道:“那就谢谢小姐了。” 要是没人带路,他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路回去。 沈思踩灭了火,在前面走着,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张扬,你是怎么进宫的?” 张扬没明白她试探他底细的小心思,实话实说道:“就是被卖进宫的啊。” 沈思继续套话,“我哥为什么突然换你贴身伺候了?我记得他身边不是有一个何英吗?” 张扬道:“宫里有个苏公公,青青说我挡着他的路了,他要害我,我想了想,觉得的只有殿下能护我,就去找殿下把我留在身边了。” 沈思惊讶的问,“我哥就同意了?” 张扬点头,“就同意了。” 今天沈度把张扬带回来,她就觉得这个小太监有点怪糟糟的,刚才那一摸,她确定了,这个小太监,是、个、女、的! 此刻,张扬的回答让她不由得开始怀疑,沈度是不是也一早看破了这个假太监的真正性别? 不然他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把人留在身边? 按照她大哥的性格,不应该呀? 那是不是…… 娘!你可能不用担心大哥的取向了啊哈哈哈! 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让她忘记了小香猪惨死事件,乐呵乐呵的把张扬送回去,溜达回自己的院子了。 张扬重新坐回门口,后半夜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摊在地上睡着了,早上沈度一开门,就看见一个人呈大字型摆在地上,那睡相,真是……一言难尽。 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守夜守成这个样子的。 今天的荣王殿下发现沈小公主很不对劲,饭桌上频频对他打眼色,关键是他还看不懂这个眼色里面包含了什么个深沉意义,一头雾水的吃完了整顿早餐。 他放了碗,张扬递上来擦嘴用的手帕,他看见这个人,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道:“回宫后让何英给你另安排一个去处,别跟着我了。” 被打发走的当事人还没开口,沈思就跳了起来,“哥哥,你为什么要赶人家走?” 沈度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面,不上不下的。 为什么? 总不能说着傻子对小鸟的兴趣格外大,他受不了吧?沈度道:“我身边不需要人伺候,家里下人,宫里也有何英。” “殿下,奴才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一定改,您知道的,何公公和苏公公都记恨我,我要是不在您身边,在宫里面是活不下去的。” 江柔插口问道:“他们为什么记恨你?” 张扬正准备想把前因后果重复一遍,却突然见沈度的脸色很耐烦,他想了想,觉得对方应该是不想再听这些了,就简单的说了一句:“就是一点小恩怨,劳夫人费心了。” 由于他担心自己的性命,说话的时候便一脸忧色,再配上这一句话,让江柔的直观感觉就是:小人物得罪大角色被逼得夹缝求生的励志故事。 沈度看向张扬,眼里的厌恶之色更盛,只是碍于江柔,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会装可怜,话里话外嘲讽何英的心胸狭隘。 他昨晚真是脑子被驴啃了才会觉得这太监是个傻子,心眼明明这么多! 张扬本来就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五官又长得好,一不说话的时候就让人觉得特别好欺负,江柔生了点儿同情心,她道:“既然宫里活不下去了,便到府中来吧。” “娘!你怎么……”沈度满脸不赞同。 江柔道:“这孩子也是可怜,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得罪了何英,哪里还有活路,反正府中也不差这一两个人,我看他挺实诚的,也很乖巧,我挺喜欢的。” 张扬双膝一弯就跪下去了,“承蒙夫人不嫌弃。” 江柔正准备让他起来,沈度插话了,“娘,还是让他跟着我吧,不遣他走了。” 江柔嗔道:“你这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说不要突然又要了。” 沈度心里憋屈啊! 他哪里是真的想留这个傻子太监? 没办法啊。 这样攻于心计的人能留在他娘身边吗?他怎么可能放心? 江柔总不能跟自己的儿子抢人,便道:“那也行,不过你可别想蒙我,平日回家的时候将人带回来,别想背着我就扔宫里了。” 沈度:“……是。” 真不愧是他娘。 张扬则是感激涕零,“谢谢夫人!” 沈度:“……” 果然攻于心计! 沈度离开后,沈思神秘兮兮的挪到江柔身边,小声道:“娘,我跟你说个秘密。” 江柔很配合的问,“什么秘密?” 沈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娘,那个小太监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女的?”江柔震惊得怀疑人生。 沈思相当笃定,“我昨天摸到她的胸口了!是软的,错不了!” 江柔风中凌乱,“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很多太监因为从小净身,个子长不高,面皮也跟女孩子一样细腻,若是长相清秀一点的,太监统一的服饰套在身上,跟女扮男装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全体眼瞎,就叫沈思一个小姑娘看出来了? 沈思解释道:“我最近跟爹练武的时候,爹说我气息不太稳,我没事的时候认真观察了一下,我们女孩子呼吸的时候大多是胸口起伏,男孩子一般是肚子起伏,那个小太监,也跟我们一样是胸口起伏。” 江柔自己一感受,发现自己呼吸的时候还真是胸口起伏。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 “你是说?” 沈思点头,“我觉得哥哥早就知道人家是女孩子了,就是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告白,才把人留在身边的。” “那他刚才怎么说要把张扬遣离身边?” 沈思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道:“肯定是在闹别扭啊,哥哥就是故意这么说的,然后等着是张扬服软递台阶,男人的那点儿小傲娇,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江柔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 她扭头把这事儿告诉沈十三的时候,沈将军的第一反应是:“把沈思喊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谁教她的?” 还男人的小傲娇? 谁他妈教的?老子不弄死这混蛋! 江柔是越想觉得就是女儿说的那么回事,心里头开始小高兴——她的儿媳妇有着落了! 她是小高兴了,沈度却没那么高兴了。 进了宫之后,他立即让人去查张扬的身世,何英本来是主动请缨的,但鬼使神差的,他让另一个小太监去查了。 何英当时的脸色很难看。 当然了,他堂堂一个亲王,是不会在乎太监的脸色到底难看不难看的,这事儿完全没被他放在心上,只等着有人带回来张扬的身世消息。 这太监最好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否则就留他不得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活下来或者上位而勾心斗角,看在江柔的面子上,勉强将他留下来,可若是…… 宫里人的来路都很清楚,当天下午就有了消息,小全子带着消息回来,正准备说的时候,沈度打了个手势,让他住口。 何英小心问道:“殿下,怎么了?” 沈度说,:“去,把那太监带进来,一起听听。” 立即有人去将张扬带进来。 因为沈度严肃的态度,大殿里面的气氛十分紧张,张扬乍一进来,感觉跟审犯人一样,主审就高高在上,像神袛一样俯视着他,弄得他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他上前跪拜后道:“参见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怪阉割你的人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扬进殿之后,在沈度的示意下,大点的门缓缓关上,那场面,简直像要杀人奸尸一样。 张扬就是傻子,这气氛下也弄明白了有人要搞他,此时,沈度对小全子道:“现在可以了,说罢。” 小全子弓了弓身子,道:“回殿下,奴才接了殿下的命,去查探了张扬的来历,得知他有个舅舅,便出宫去寻了,只不过……他那舅舅已经病死了,奴才想向四邻打听过吧,可他们……根本就没有邻居。” “什么叫做没有邻居?”沈度有些迷了。 你没爹没妈还好理解,毕竟爹妈加起来也只有两个人,要是死了就没了,可没有邻居是什么意思? 你总不能一个人盘下整个诏城,将所有人都驱逐出去,自己一个人住吧? 小全子道:“殿下,张扬和他舅舅是在山里长大的,满山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吃是自己种地,穿是自己纺布,就没有下过山,所以也就没有邻居。” 张扬跪在地上,道:“回殿下,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了两天,我爹为了请隔壁镇的大夫,走山路的时候摔下山崖没了,我确实没爹也没娘,是舅舅拉扯大的。”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张扬就是八字硬,克死了娘又克死爹,天煞孤星。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不能选择自己是否出生,也不能选择是否让他娘难产,这两条人命里面,没有谁对谁错,孰是孰非。 然而死去的人死了,剩下的都要由活人来承受,从小缺乏亲情的关爱,难道在孤独的时候,他没有自责过,自己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害死爹娘? 可自责过了,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谁人知他如今用这样平淡的语气来说出自己双亲是因为自己离世之前,内心煎熬过多少次? 然而,我们的荣亲王殿下是经受过战场洗礼的人,心肠要硬上许多,脑子更要冷静许多,“相依为命的舅舅,就舍得把你卖进宫?” 小全子抢话道:“回殿下,张扬是他舅舅死后才被卖进宫的—— 邻居这条线索断了之后奴才便换了个方向打探,终于查到,张扬舅舅死后,他就下了山,但是碰见了人拐子,人拐子见他什么都不懂,就把他卖进了宫捞钱。” 他生怕有人跟他抢一样,说话噼里啪啦跟放炮仗一样,唾沫差点儿把地板给淹了—— 他是怕张扬跟他抢。 他费劲巴力的才把差事办好,要是嘴慢了点儿,让张扬自己把底细抖落了出去,他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至少也得主子看到自己办事的效率啊! 小全子道:“殿下,我将那人拐子给带来了,您要见见吗?” 沈度有什么想见的?又不是拐卖的他! 但鬼使神差的,他问了问张扬,“你想不想见?” 张扬一脸惊,“可以吗?” 沈度点头,小全子招呼一声,就有人把那人拐子带进来。 是个长得歪瓜裂枣的矮小男人,五官挨个儿挑出来,鼻歪眼斜,就没有一官长得能看的,一看就是一副坏人相。 张扬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下没忍住,直接一脚就干了上去,“你个骗子!竟然拿我卖钱!我打死你!” 众人都愣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何英听说过这个小太监虎得很,但凡是有人欺负他,谁他都敢正面刚,跟个愣头青一样 可是……这也太虎了吧? 在殿下面前揍人? 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王权了啊? 说实话,张扬对王法这两个字还真没有什么概念。 他是在山里长大的,他的全世界就只有他和舅舅两个人,舅舅从小就教他,不要委屈自己,谁欺负她就一定要欺负回去。 虽然在山里她也没有挨欺负的机会。 他才进宫十多天,管他的太监只告诉他要自称奴才,却没有告诉他‘奴才’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要把自己抵到怎样的尘埃里。 他自称奴才,却没有一点奴才该有的自觉。 小全子一看这不得了,就想上去是把人拉开,但正要碰到张扬的手臂的时候,突然听到上方的沈度干咳了一声,他立即就明白,退到一边去了。 张扬不知道王权为何物,人拐子却是知道的。 干他们这一行,就算是进个衙门都要去掉半条命,直接见了王爷,腿早就被吓软了,哪里还敢还手,所以造成的结果就是,张扬虽然比他还瘦小几分,却把他揍得满头包。 可忍耐度也是有极限的,张扬人瘦,下手可毒,他痛得龇牙咧嘴,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推开这小太监,吼道:“你个死人妖,你要怪就要怪阉割你的那人,干什么来怪我?小jj都没有,不进宫当太监还能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错!不错!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度心里突然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硬要说的话,就是心里憋得慌,还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问小全子,“谁帮他净身的?” 小全子给问懵了,呐呐的:“奴才查着,张扬下山就碰见这人拐子了,应该就是这人拐子给净身的了吧……” 这话说得相当没有底气。 这人拐子刚才就口口声声的喊出来了——要怪就怪阉割了你的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没有动过张扬的小jj啊。 可是除了张扬,也只有两个人能将张扬变成人妖了。 一个是张扬自己,还有一个就是张扬他舅。 这样算下来,还是人拐子的嫌疑要大一些。 小全子查不出来,就想把锅叩到人拐子头上去。 他的小算盘倒是打得响,但也要看人家配不配和。 “我没有!我接手这小子的时候他下面就没东西,不是我弄的!我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也才十几天的时间,要是我割的,这么短的时间,他伤口能够恢复得这么快?这会儿就算能下地走,步子也不敢夸大了吧?哪能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还能揍人?”人拐子努力的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们争吵得厉害,张扬本人却是听得一脸懵逼,最后人拐子被逼急了,直接一个猴子偷桃,偷了张扬的裆,果然什么也没摸到,然后迅速捉住他的两条裤管,把他的裤子狠狠往下一扯。 人拐子看向沈度,信誓旦旦的说,“王爷……啊!” 他说的话没人信,事实总有人信吧?只要证明张扬裆下的伤不是新伤,就能证明他光卖了人口,却没伤过人。 他本来是想说——王爷您看,要是我阉割的,这绝对还是新伤! 可是刚刚说了头两个字,包括大殿内的另外两个太监,都觉得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楚,在上方坐得端端正正的荣亲王殿下就已经到了张扬面前,在人拐子把张扬的裤子扯下来之前,一脚把欲行不轨的人踹了出去。 人拐子惨叫一声,躺在地上哀哀的叫唤,胸口跟断了骨头一样的痛,叫唤了两声之后竟然直接给痛晕了过去。沈度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显跟不上节奏的张扬,脸色十分诡异,“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性别?” 张扬点头,“男人啊。” 沈度的脸色更诡异了,对何英道:“找个嬷嬷过来,给他验身。” 何英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惊得脸都白了。 意思是,张扬……是个女人? 沈度还真就是这么猜的。 一个常年和舅舅生活在山上的人、昨天伺候他沐浴时看自己**时候那种惊的表情。 再结合人拐子的供词,很容易让人往哪方面联想啊! 见何英久久不动,沈度呵斥道:“还怵在那儿干什么?” 何英回了神,连忙去找嬷嬷了。 三刻钟后,给张扬验过身的嬷嬷一脸‘这事儿不好说啊’的表情,在沈度面前犹犹豫豫,半晌开不了口。 沈度等得不耐烦了,直接问,“男的女的还是太监?” 嬷嬷结结巴巴的,“回,回殿下,是,是……女的。” 轰隆!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劈的是何英和小全子。 女……女的? 沈度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看向何英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宫里的人做事都如此懈怠吗?” 让一个女人扮做太监混了进来,进宫之前例行检查的规矩呢? 何英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殿下恕罪,奴才这就下去查,彻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的奴才如此犯懒!” 沈度道:“再有下次,你也别在我面前伺候了。” 何英冷汗直流,“是,是,奴才谨记。” 不久,张扬重新被带了上来,她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那一道晴天霹雳劈下来,被雷得最严重的似乎是这个当事人。 她一脸不敢相信,看样子都还没回魂,喃喃自语,“我是女的?不对啊,我是男人啊,—铁汉子啊……” 这句话来回念了两边之后,沈度忍不住了,“谁告诉你你是男人的?” 张扬道:“我舅,我从小就是个男人。” 呵,这说法,从小就是个男人,难不成性别还能随着年龄的长大而变化不成? 沈度也是服了这舅了。 好好一个大闺女,非给人家当男孩儿养,养到这么大人了,她竟然还以为天下男人都要裹胸、而且没有小jj。 这事儿吧,说大也可以大,说小也就是沈度一句话的事,只要他不追究,便算过去了。 他到最后也真没追究,只问责了那个人拐子。 王爷没追究,张扬却不是很淡定。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人,突然变成女人了,就有点儿接受无能,一时间还缓不过来。 一连两顿都没有吃,一直在纠结自己是怎么从男人变成女人的。 一天下来,胡思乱想了很多。 舅舅其实是个很典型的老爷们儿,性格也糙,最不喜欢麻烦,把她当个男孩儿样,估计也是嫌弃女孩儿麻烦,但是……你好歹临死之前告诉她啊! 像人家家里的老父亲一样,临死前拉着儿子的手,告诉儿子,‘其实你是我捡来的,我死了,你去找亲生父亲吧。’ 好歹也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一声‘你其实不是个男的,因为是个女的。’ 啥都不跟她说,现在闹得这么大,算个什么事儿啊? 当天下午,王爷殿下那边来信儿了,让她做贴身宫女,伺候在近旁。 张扬潜意识里面还当自己是个男的,一时难以接受要穿裙子这事儿,于是出现在沈度面前的时候,穿一身宫女的服装,头发却还像个太监一样盘起来,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沈度跟审美坏了一样,一句话都没多说,晚上回沈家的时候,沈思看见这样的张扬,眼睛都直了。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个小太监,回来怎么就变成个小宫女儿了呢?哥,你玩儿变装小游戏啊?” 江柔很激动,看向张扬的眼神也更加灼热。 原来,她的儿媳妇长这样啊? 不错!不错! 真好看! 晚上张扬还是照例在门外守门,半夜的时候,却开始下起雨来。 她坐在屋檐下面,睡得很死。 衣裳都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都不知道。 雨打屋檐,哗啦啦的声音很响亮,沈度被吵醒,起身推开床一看,果然见着了一场来得突然的疾风骤雨。 他侧首一看,看见屋外的小宫女脑袋靠在门板上,缓慢的朝地上滑下去。 雨势越来越大,蔓延到了屋檐下,地面都湿了很多——至少张扬睡的那块儿地,肯定是湿透了的。 可很神的,她竟然纹丝不动,一点儿都没有要转醒的意思。 真能睡啊…… 沈度披了件衣服,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张扬已经完全以天为被地为炉,单手放在头下当枕头,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沈度魔怔般了一样,突然弯身把小小的身影抱起来,转身进了屋子。 外间有个小榻,他把人放在上面,本想替她剥了湿衣服,又想起她是个女孩儿,愣是没下去手,转而拍着她的脸,把她拍醒过来、 睁眼就是距离很近的一张脸,大半夜的,还以为活见鬼了,张扬尖叫一声,差点儿没给吓晕过去。 沈度眼疾手快,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叫什么叫?” 张扬刚睡醒,脑子还有点儿懵圈,愣愣的道:“殿下?” 沈度丢给她一件自己的衣服,道:“衣服换上。” “啊?换衣服?”说完这句话,神经无比粗的小宫女才感觉到,自己的衣裳湿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要矜持些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扬缓了好久,才发现自己被转移了地方,身下已经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柔软的小榻,她还有些迷糊,接过沈度递给她的衣裳,就开始扒自己身上的湿衣服。 外衣扔在地上,内衫紧紧的贴在身上,白色的布料已经被打湿,连里面紧紧裹住胸部的裹胸都能够看得到。 她正准备脱内衫的时候,沈度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子有点儿烫,内心懊悔不已。 他刚才在做什么? 为什么看愣了? 为什么? 为什么?! 我真是一个可耻的男人! 张扬道:“殿下不是让我换……” “谁让你在这儿换的?”沈度猝然打断他!隐隐有些咆哮之意。 张扬被吼愣了一下,抓起干衣服下榻,“殿下息怒,那奴才去外面换。” 沈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风雨交加的黑夜,一愣神的功夫,张扬就已经走到屋外,看了一眼不在状态的沈度,想了想,扯上了门。 沈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外那人的影子打在大门镂空的雕花上面——已经在脱衣服了! 他想去把那人拉进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已经晚了。 现在出去,不是要看见人家的果体? 他忍了又忍,给忍住了。 不多会儿,门被推开,张扬进来,道:“殿下,我换好了。” 沈度心里有些乱,满脑子都是刚才那细弱的影子,一时忘了说话。 张扬见他不答,便说:“殿下还有什么风度吗?没有的话奴才出去守夜了。” 沈度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外面那么大的雨,你守什么夜?” 张扬有些烦恼的看着身上刚换的宽大衣袍,已经有些被打湿了——雨势确实很大,屋檐根本遮不住。 他问:“那奴才睡外间?” 主子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让她睡外间吧? 沈度含糊的‘嗯’了一声。 “殿下,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张扬把换下来的湿衣裳放在小榻旁,一抬头,就看见一脸严肃的沈度耳根子红得跟被火烧了一样。 沈度心里一跳,面不改色道:“屋内太热了。” 张扬感受了一下,只感受到一股凉飕飕的凉意。 可能……是她淋过雨的原因。 “那奴才给你开窗透透气。”说着,他便要去开窗。 沈度没阻止她。 确实有点热。 “你现在应该自称奴婢。”沈度想了想,纠正她。 哪有宫女自称奴才的? 张扬道:“奴才……婢习惯了,以后尽量改过来。” 沈度嗯了一声,躺回了床上,张扬问道:“殿下歇了吗?那奴婢熄灯了?” “熄吧。” 张扬挑了灯芯子,在小榻上躺好。 刚才一身湿衣裳的时候,沈度把她放在小榻上,把棉被浸湿了些,躺着并不那么舒服,但是已经比直接睡在地上好多了。 “你舅舅怎么会把你当男孩养?”黑暗中,沈度突然问。 这架势,是要深夜谈心啊? 张扬有些惊讶,愣了一会儿后回答,“这个……等我下去了问问我舅才能知道了。” 沈度:“……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张扬道:“我舅没告诉我,我真的只有问了他才能知道,不过奴才要是下去了,大概就上不来了,殿下若是必须知道的话……” “闭嘴!”沈度脑浆子疼。 再让他说下去的话,估计得让自己下去问他舅。 张扬:“哦。” 沈度又问:“入宫多久了?” 张扬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道:“十六七天了吧?” “平时如厕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就没人发现你是个女子?” 张扬道:“我进宫的第一天就没人愿意跟我在一起,经常被其他太监宫女欺负,只有一个叫青青的宫女,有时候悄悄跟我说两句话。” “为什么?”沈度下意识的问。 张扬起初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最近这几天才琢磨明白的。 “我进宫那天管事太监非要我脱裤子,我当时不晓得原因,就不肯脱,苏兆那天也在,就上来骂了我一顿,我给骂回去了。 后来那个人拐子上来说了两句好话,好想还塞了点钱,这事儿才算过去了,那个管事太监隔着裤子摸了一下,没摸着蛋蛋,就把我放进宫了。 后来苏兆怀恨在心,故意把我弄去了司造坊,天天欺负我,他是司造坊的总管太监,我得罪了他,就没人敢跟我在一起了,我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沈度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半晌没忍住,道:“你一个女子,不要出口就是……蛋……这些有辱斯文的话,要矜持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做错什么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扬的反应不怎么大,她道:“哦,不能说吗,那我以后不说了。” 沈度算是发现了,什么攻于心计,全都是他自己太多戏了。 她就是张白纸,根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脑子里什么想法,嘴巴里就是什么话。 想来也是,在大山里面长大,一辈子就只见过一个舅舅,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哪能有什么心机。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觉得她心机深沉的? 很久,没有人再开口,张扬没有等到主子继续问话,便主动问,“殿下,我能先睡了吗?” 沈度的嘴巴才刚刚张开,话都还没出口就被人家给堵了回来,顿时憋屈得不行。 但是荣亲王是谁啊? 天之骄子。 小骄傲还是有的。 他道:“睡吧。” 张扬眼睛一闭,就就睡过去了,还没半刻钟,沈度就听见了轻微的鼾声,徒留他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没有心思的人一般都睡得沉,山中无岁月,也无烦恼,所以张扬的睡眠质量相当好。 而沈度就不同了。 小时候他那个变态爹就常常在寒冬的深夜、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提一根黄荆棍挑开他的被子,让他半夜三更起来训练。 后来稍微大一点儿了,跟在太子身边,因为不直接涉及朝政,所以束手束脚,考虑的事情更多,加班是常有的是事。 打仗就更不必说了,半夜突袭是家常便饭。 这么多年的经历下来,导致沈度跟他老爹一样,就算是睡着了,有人靠近都能突然惊醒拔刀相向。 张扬睡得实在是太香了,他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子睡觉还打鼾的,扰得他满脑子都是鼾声。 不对! 他就没见过女孩子睡觉…… 这一夜让张扬进屋守夜的后果就是荣亲王殿下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才浅浅的眯了会儿眼。 哪知道刚睡着不久,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沈度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结果看见自己弟弟双手捂住嘴巴,做了个很浮夸的震惊动作,看着他……和小榻上的张扬。 然后,更加浮夸的跑了。 深度一脸懵逼。 大早上的,怎么突然就抽风了,他这弟弟,脑子不太好使啊…… 而脑子不好使的沈问,一路跑出他的别院,确定自己就算是大吼大叫,哥哥也听不见声响过后,才放开嗓子嚷起来,“娘!思思!有大事!” 还没起床的江柔被这一嗓子给叫醒了,刚坐起来,就被沈十三一把按了回去。 她道:“小问说有大事,我去看看。” 说着就又想坐起来。 沈十三手臂一用力,把他按得死死的的,撑起半边身子,男上女下的看着她,“等会儿我宰了那小子,你就知道什么是大事。” 江柔愣愣的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虎、虎毒不食子……” 沈问嚷嚷大半天,只把沈思嚷出来了,一见到人,他就直接上手揪着妹子的耳朵,连拉带扯,神神秘秘的把她拽到角落里。 沈思疼得哇哇直叫,“哥,二哥哥!这是人耳朵,不是猪耳朵,疼疼疼!” 沈问完全没心思离她,把她拉到角落之后,就按着她的肩膀,两人一起蹲下,他才低声道:“思思,大哥跟那小宫女儿睡了!” 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沈思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你看见的?” 沈问嫌弃道:“我像是那么重口味的人吗?” 沈思:“是。” 沈问作势要打她,沈思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二哥哥,你真的看见了?” 沈问点头,“真的,两人睡一个屋子的,大哥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被掏空了,那宫女儿身上还穿的大哥的衣裳。” “我去!这么香艳!” 半个时辰后,沈家所有人都醒了,聚集在饭厅里面吃早饭,沈度去得稍晚,一进门就见他娘、他弟、他妹,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在说着什么。 以下是对话内容—— 江柔:“真的,你俩都看见了?” 沈思:“真的,俩人都睡一个屋里了,宫女儿身上还穿着大哥的衣服。” 沈问:“娘,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沈思:“娘,大哥肯定有黑眼圈,不信等会儿您看。” 刚进来的沈度一脸懵:“……” 什么鬼? 除了沈十三外,沈思是最先发现大哥的,她用手肘捅了捅江柔,“娘,来了来了,你看你看,有黑眼圈儿!” 江柔果然仔细仔细的盯着沈度的眼睛瞅了又瞅。 好大两个黑眼圈儿! 顿时—— “张扬,来,坐我这儿来。”江柔对着小宫女儿招手。 事出反常,张扬很慌,愣愣的看向沈度。 沈度看向他老爹—— 您能不能管管你媳妇儿? 沈十三:“大早上的你还敢瞪我?” 沈度:“……” 当他眼珠子抽筋了。 张扬在江柔殷切的召唤下,忐忑的往前走了两小步,沈思迅速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坐到沈十三左边去。 江柔把自己还没动的粥碗递给张扬,“来,多吃点才有力气。” 沈度都不知道,他娘还有这么污的一面,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没有理解错吧?是那个意思吧?不是他太黄了吧? 他无奈的坐下来,张扬终于受不住江柔的温柔攻势,呐呐的喊了一声,“殿下?” 沈度干咳了两声,低头喝粥。 “哥,你耳根子怎么红了?”沈问突然问。 沈思把脑袋凑过去仔细一看,“还真的红了,大哥,你害羞了?” 沈度很威严的瞪了沈思一眼,“今天的课业在加点儿吧,我看你还是太闲了。” 沈思秒闭嘴。 然后他就听到江柔道:“儿子,你耳朵红了,你害羞了啊?” 沈度:“……娘!” 一个严肃正经的荣亲王,一个宛如在朝堂上驾驭群臣的荣亲王,耳根子血红血红的,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沈十三冷哼一声,嫌弃道:“出息!” 想当初他娶江柔的时候,那叫一个八面威风,威武雄壮,气壮山河……好像有点儿不对…… 反正扛起带走就行了。 还脸红? 脸红个什么?出息! 没他老子半点儿风范! 一顿尴尬至极的早餐用完,沈度千难万难才带着张扬从江柔的手里脱逃,这小宫女儿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直到进了皇宫都还在抹冷汗。 只剩下了两个人的时候,沈度是愈发不自在,耳根子也越来越红。 不受控制啊! 何英在宫门口接他的时候,脱口而出,“殿下,您的耳朵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奴才这就给您找个大夫看看。” “混账!”沈度恼羞成怒的大骂。 骂得何英是一脸的懵,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等他走到前面去了,何英才低声质问张扬,“你今天是不是惹恼殿下了?殿下怎么突然这么大的脾气?” 平时的沈度内敛得很,做了两年亲王之后,身上上位者的锋芒虽然被他自己掩了下来,可那种威压还是不容忽视的。 然而他平时鲜少发怒,何英跟在他身边三年,见他发怒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无缘无故的,没道理突然就发火了。 张扬道:“我没有啊。” “还狡辩,就你跟在殿下身边!” 张扬想了想,道:“好像是老夫人吧,早上跟老夫人吃过早饭后殿下就不怎么高兴了。” 何英:“放肆!老夫人也是你能妄议的?” 不自觉的,声音就大了点儿,沈度耳力极好,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他回过头来,对何英道:“你,罚俸三个月,好好反省反省,今天别在我面前碍眼。” 何英:“……” 他做错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做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这个可以有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太和殿。 张扬被沈度支走了,殿下跪了个黑衣的侍卫。 这殿中除了他,就只有沈度了,连何英都不在。 侍卫道:“殿下,查到了,张扬的爹,是前燕刑部尚张必,后来因为在政见上和前燕臣严温纶不和,两人斗了好几年,张必不敌,为了保全家人,辞官归隐了,但严温纶紧追不放,张家人不得不往小城镇里面搬迁。 张夫人生张扬的时候,张必请大夫不一定是自己失足摔下山崖的,但若说是有人谋害,年代太久远,奴才查不到了,不过奴才去看了那条路,虽然不宽敞,但若说失足,奴才觉得……应该还是有些困难。 张夫人大概是见张大人久去不回,猜到了什么,张扬一出生,就让家弟常氏带走了,也大概是这个原因,常氏一直不敢出山,带着侄女儿藏在大山里面。” 侍卫说完,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抬头一看,却见主子正在出神,他没有打扰。 很久,沈度才喃喃了一句,“原来如此。” 他就说,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人愿意在大山里面蹉跎一辈子。 张扬说的话,他不是不信,只是他逻辑严谨惯了,一定要将前因后果弄清楚,现在弄清楚了,又好像突然觉得有点儿怅然。 在鸟不拉屎的山里长大,连童年乐趣都没有,听起来,好像怪可怜的,性子上有些瑕疵,也可以理解了。 张扬被外派了一趟活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的待遇好像好了很多。 比如沈度跟她说话的语气会比跟其他人放缓一点,早上在沈家吃饭的时候,会帮她盛粥。 随着他的举动,沈家上下对她的态度更加热情,有一天她帮沈度拿东西的时候,沈思拉着她说,“张扬,这种事情你让下人去做就好了。” 她莫名其妙。 她不就是下人吗? 日子一天一天的往下过,她慢慢的适应了女人的身份,只是偶尔应激反应的时候,还是会潜意识的把自己当做男人。 这天端午节的时候,江柔让沈度早点回家,家里包了粽子。 沈度特意提前散了朝会,带着她回家。 她在主子的允许下,已经成为了全府上下唯一能跟主子坐一个桌子吃饭的宫女,一般都是沈度坐在她旁边,这天她发现沈度又有些不对劲了,“殿下,你的耳朵怎么了?” 话一出,数双眼睛‘刷’的就扫射了过来,沈度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她更加迷茫了,“殿下,你踢我做什么,你的耳朵好红啊,是不是又热了?” 沈度咬牙微笑,对江柔道:“娘,屋里太闷,我出去吹吹风。” 江柔乐得见牙不见眼,“去吧去吧。” 沈度走了,张扬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不自在,于是对江柔等人道了告退,追着沈度去了。 “怎么出来了?”沈度见她追出来,颇意外。 这段时间下来,就他的观察,张扬这人从头到脚就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地方,就一点儿——胃口大。 不晓得是不是在山里面将她亏着了,反正瘦瘦小小的一个女生,饭量跟他一个成年男子一样大,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能明显的见她圆润起来了,已经勉强能达到正常体型标准, 张扬没说实话,她道:“吃好了。” 她上桌也没扒两口饭,沈度估摸着,多半是说的假话,就带着她往府外走,“见过赛龙舟吗?” 张扬摇头。 ** 燕河。 燕河是燕国时期,直接借了‘燕’字,给都城最大的一条河安的名字。 每年最激烈的龙舟比赛就是在燕河,一般会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准备,河边有观景台,沈度开了个雅间,点了一桌菜外加一串粽子,亲手给张扬剥了一个。 张扬心惊胆战的接过来,心里琢磨着这别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吧? 她就算再愣,也已经明白了什么叫主子,什么叫下人,向来都是她伺候沈度,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她将白生生的粽子咬掉了一个尖儿,眼神儿将沈度瞅了又瞅。 沈度感受到她的目光,装作不知,淡定的问,“今年多大了?” 张扬道:“十九。” 沈度有些怀疑。 她这个身板,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 大概是她那个舅舅太不会养孩子了。 沈度又问:“有心上人了吗?” 张扬琢磨了一下‘心上人’这三个字的字面意思,道:“应该没有吧。” 沈度顿了一下,加强语气道:“这个可以有。” 张扬摇头,“这个真没有。” 沈度端正了一下坐姿,深沉状望向观景台下激烈的龙舟比赛,循循善诱,“进宫这么长日子了,就没有相处时日久、能够让你依靠、长得比较高、权利比较大、很照顾你、对你很宽容的人,让你有日久生情的感觉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滞销的老闺女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权利很大? 长得很高? 相处时日久? 张扬把这些个条件一一筛了一遍,发现符合要求的人,就只有面前坐的这个人了。 “殿下是说……” “是我。”沈度突然转头。认真的看着她,明明表情跟在朝会上面对群臣是一样的,可那两个耳珠,就是红得诡异。 “可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啊。”张扬惊吓太过,一下又忘了自己是个女的,等反应过来,十分窘迫。 沈度往前欺了欺身,单手撑在她的椅背上,拿走了她手中的粽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说的,就是我,你……是女人,记好了,下次不要忘记了。” 她唇上沾了两粒砂糖,看上去诱人极了,还没等她说话,他突然把脸往她眼前凑了凑,两人之间不到一拳距离。 张扬愣住了,胸腔里面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静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她的心跳声。 沈度笑了。 他听到了。 沈氏土味情话第一弹——“你看,它替你回答了,它说它对我日久生情了。” 他指着她的心口道。 张扬脸色一变。 糟糕!跳得更厉害了。 她下意识的捂住心口,慌张道,“别跳。” 沈度一愣,然后轻笑道:“不跳你就死了。” 平时啥事儿都正面刚很刺头的小张同学一下就哑口了,“我……我……” 沈度道:“做荣王妃的话,以后除了我……还有我爹娘,你想吼谁就吼谁,还可以让何英和苏兆去刷马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让人心动的条件啊…… 说着,他又靠近了她一寸,“怎么样?” 那两颗白砂糖真是太碍眼了,他没忍住,猛然低下头,轻轻将它们吻去,土味情话发送第二弹——“你的唇,很甜。” 张扬双眸大睁,显然受到了不轻的惊吓,“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亲我?” 沈度默了一下,“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张扬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正尴尬的时候,沈度突然道:“等我一下。” 然后他起身,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走到观景台外面,道:“你们是自己回去,还是我帮你们回去。” 观景台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台子,台子上有许多一个一个的房间,隐私性很好,而真正观景的,是房间外面那个类似阳台构造的观景区,站在那里,可以将整个河面的景致尽收眼底。 此时,沈度就站在那里,对着空气说话。 张扬没疑惑多久,就震惊的看见观景区外,出现了两颗脑袋。 一颗是沈思。 一颗是沈问。 然后这两个人扒拉着护栏,从观景区外翻了进来。 张扬怀疑人生了,一下站起来,跑到观景区,扒拉在栏杆往外面看,顿时有点儿头晕目眩的感觉。 观景台建在河面上的,三层楼那么高,观景区外面是悬空的,下面就是河水,而沈思和沈问,就这样扒拉在悬空的台子外面,等沈度喊他们,他们才翻了进来。 “你们也不怕掉下去?”张扬目瞪口呆。 沈思大气一挥手,“小意思啦,我和二哥哥很厉害,掉不下去的的。” 沈度就冷冷的睨着她,看得她声音越来越小,心里直发毛。 沈问把沈思揽过来,呵呵干笑道:“哥,我们是来看赛龙舟的,就在隔壁房间,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们了啊,呵呵呵……” 沈度还是不说话,就看着他们。 沈思快哭了,“二哥哥,大哥不会把我们丢下去吧?” 沈问咽了口口水,艰难道:“应该不会吧……” 终于,沈度开口了,“还不走,留在这里等着吃完饭。” 两人头皮一麻,同时道:“大哥真客气,我们就不吃了。”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脚底抹油,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张扬还被这两人的大胆震得有点儿缓不过劲儿来,她试探着往河面看了一眼,觉得站在房间里面她都担心观景台别垮了,这俩人竟然敢扒拉在观景区外面! 不愧是姓沈的,厉害,厉害! 沈度确定人都走了,重新对张扬道:“你觉得如何?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这个月就可以成亲,我看过日子了,二十八,宜嫁娶,是好日子。” 张扬这会儿对自己被表白这事儿回过神来了,她沉思良久,道:“我有个要求。” 沈度道:“一百个都可以。” 张扬道:“我想让苏兆去刷马桶。” 沈度道:“明天就让他去。” 张扬点头,道:“那其他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沈度突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突然封住她的唇,辗转缠绵。 没有了白砂糖的唇,还是很甜。 此时,观景台的房顶上,两片瓦被揭开,沈思和沈度趴在房顶上,稍微一失足,就要滚落河里,英年早逝了,然而这两人根本没在怕的,看房间里面那对接吻的小两口看得津津有味。 等他们分开了,沈问才给沈思打手势——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沈思眼神示意:再看看。 沈问回以回答:“不能够再看了,等会儿该被发现了。” 沈思:不会的不会的。 沈问干脆上前一把将妹妹扛在肩上,直接带走。 然而从屋顶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踩碎了一片瓦,还是惊动了正沉醉的沈度,他恋恋不舍的离开那张甜甜的唇,看了一眼房顶。 那上面缺了两片瓦。 同时,在从观景台回沈府的路上,沈思对沈问道:“你看看,这下没被发现都被发现了。” 沈问道:“你真当大哥不知道啊,人家是正忙着,没空理你,不然早就把你丢河里了。” 沈思很自信:“不会的,大哥最疼我了,他只会把你丢河里。” 沈问本来想反驳,但是他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得很对——无从反驳。 两人一琢磨,反正都被发现了,横竖都是死,不如…… 半个时辰后,沈府。 沈思:“娘,我跟你说,大哥跟嫂子求婚了。” 沈问:“对对对,两人可缠绵了,大哥说了,这个月二十八是好日子,他要在二十八把嫂子娶进门。” 江柔震惊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沈思道:“现在知道了,我们可以开始准备了,还有十多天,日子不远了,哥哥说了,要盛大,要隆重,不能亏待了嫂子。” 江柔站起来就走,嘴里喃喃道:“那我得快一点了,还有十三天,不抓紧就来不及了,要盛大,还要隆重,是啊,怎么能亏待人家姑娘……” 沈思沈问对视一眼。 希望这样算是将功补过,大哥,我们错了…… 沈度和张扬看了龙舟,吃了粽子,再腻歪了一会儿,就到了晚上了。 然而等他们回家的时候,却发现门口挂了大红绸花,大门口上还贴了两个大大的‘囍’字。 一路走来,下人们除了行礼,还不完添上一句,“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阖府上下喜气洋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姨母笑,搞的沈度总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大喜日子。 怎么肥事?他还没来得及开始准备啊。 正在疑惑的时候,张扬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指了指角落。 只见角落里面,两颗脑袋贼头贼脑的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一被他发现,立即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跑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个小的一跑,江柔又来了。 她听下人说这两人回府了,连沈十三都丢下了。 沈度见着她,心里有点儿瘆得慌——他就没见过他娘笑得这么……过分的时候。 不好意思,实在是想不出形容词了,就是笑得很过分。 那样子,像他是个滞销的老闺女终于有人接手了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带个盆来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二十八日、沈府。 太上皇刘放的子嗣单薄,一共就没有几个儿子,养大的途中还夭折了几个,皇帝刘略的兄弟少,封王的也没几个。 这沈度,不仅仅是大秦硕果仅存的几个王爷之一,还是唯一的异姓王。 他的婚礼,排场自然不会小。 从观景台回来到今天,一共十三天,他以飞鸽传的途径,向朝廷递了文,刘略在第六天就传来了回信。 皇帝陛下表示,理解他猴急猴急的心情,允许他先举行婚礼,朝廷的祝贺文与贺礼已经在路上,到时候记得签收就行。 二十八号这天,锣鼓喧天。 由于新娘子没有娘家,沈度让人在荣王宫里面挑了个坐北朝南的大殿,从宫里出嫁。 张扬虽然没有娘家,但该给她的,沈度一样都没亏,所有的仪式,都一一走完了,她没有爹娘,就拜沈十三和江柔,拜两回。 这天沈府所有人都笑得像一朵桃花,诏城六品以上的官儿全都到了,贺礼比聘礼还多,郭尧专门腾了一个别院出来当仓库,堆得满满当当的。 沈思和沈度穿得很喜庆,一大早就出门了,和百姓们一起在人群里面探着脑袋张望,直到街尾出现了一顶大红色的轿子。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旁边伴着吹拉弹唱,沈度骑在一批枣红色的大马上,穿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胸前带着大大的绸花,硬朗的五官上酝满了喜色,一直在跟路旁的百姓们挥手打招呼。 除了迎亲队伍,他还专门指派了一队二十人的侍卫,全都换上大红色的制服,一人牵一匹马,马背上驼了个大红色的口袋,每个大口袋里面都是平均二两重的散碎银子。 这二十人被分配到迎亲队伍的两边,左右各十人,牵着马皮沿街发银子,见者有份。 发银子的侍卫一边发钱,一边提醒各位领了银子的百姓,“祝贺荣亲王、荣王妃新婚大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百姓们也都是通透的人儿,领了钱就高声呼喝起来,一时间,沈思和沈问的耳朵里面全都是“新婚大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几个字。 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差点儿没把耳膜震破。 见着阵仗,沈思啧啧直感叹,“大哥这是一掷千金啊!” 沈问点头附和,“高调,太高调了,我成亲的时候也要这样玩儿。” 沈思嫌弃:“二哥哥,不是我想打击你,你成亲对象的影子都还没见到一个呢……不过大哥是真的高调,我成亲的时候也要这样玩儿。” 沈问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才多大,就想着成亲,沈府关不住了你了吗?” “我就是说说嘛……” 正在这时,牵马发钱的侍卫从他们面前经过,沈思赶忙挤出去,伸长手,“侍卫大哥,我也要!” 沈家的二公子和小小姐谁不认识,那侍卫一咧嘴,露出八颗牙花子,爽快的抓了一大把银子递到她手里,还不忘提醒她,“小姐,您的手太小了,得用捧的!” 沈思就伸出双手去碰,最后沈问也捧了一把喜钱。 因为要发喜钱,诏城礼部怕会出现百姓哄抢的情况,早就和兵部协商好,当天在大街上维持秩序的全都是全副武装的精兵,腰间配两把刀,威风凛凛的排成两堵人墙,再悍的百姓都不敢造次。 沈问和沈思跟着花轿屁股后面挪动,一路跟回沈府。 八抬大轿落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立即响起,沈度在马上等放完鞭炮,才下马,同时,有媒婆把新娘子从轿上背下来。 过马鞍、跨火盆,一切繁琐的礼节过后,小两口到了爹娘面前。 江柔第一次参加儿子的婚礼,不免紧张得很,端端正正做得跟个小学生一样,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同时心里也高兴得很,于是化了端庄妆容的脸,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沈十三和她只见隔了一张桌子,江柔正紧张的时候,突然听见他说:“手。” 下意识的,就将手递了出去。 她以为他是要给他什么东西,没想到他直接接把她略有些发抖的手握在手里,道:“抖什么?给我放松。” 什么话从他最里面说出来都跟命令一样,但江柔却知道,这是他的沈氏温柔,突然,好像就不怎么紧张了。 两双手交握放在桌上,那些没有带老婆来的官员顿时塞了一嘴的狗粮。 这来吃新郎新娘的狗粮就算了,还要吃两位高堂的。 早知道,他们就该带个盆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信不信我揍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思坐在下面,激动得直捏沈问的手心,“要拜堂了,二哥哥,要拜了!” 不要看沈思娇小的一只,长得可可爱爱的,但她从小练武,手劲儿绝对不能小觑,捏得沈问眼泪花儿直打转。 可这位是个宠妹狂魔,小时候就心甘情愿的替她背各种锅,长大了也舍不得掐断她的笑容,就这样生受着。 那边,媒婆礼仪走到位了,媒婆大声道:“吉时到,行礼!” 场面立即安静了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那对新人身上。 “一拜天地~” 沈度怕张扬忘了流程,轻轻扯了扯两人各牵一头的红绸,张扬在喜娘的搀扶下,跪了下去。 沈度也跪下去,郑重无比的磕下第一个头。 “二拜高堂!” 堂外看热闹的路人甲乙丙丁瞬间一窝蜂的散开,别让荣王和容王妃拜着自己。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的时候,沈度看不见张扬的脸,但不重要,他可以意淫出来。 “礼成!敬茶!” 两人各对沈十三和江柔敬了茶。 明明是很喜庆的时候,莫名的,眼圈却有些热,江柔和沈十三接了茶盏,沈度却又跪下去,郑重其事的,磕响三个头。 观礼的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流程? 然而,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低声跟旁边的同伴说,“我想来了,咱们殿下是沈将军和沈夫人的养子,不是亲的。” 众人明了了。 一个养子能有今天的地位,可见沈家二位对他是视如己出,多磕这三个头,着实应该。 江柔慌了谎,忙把他扶起来,“大喜的日子,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爹、娘,这辈子儿子能有你们这么一对父母,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多么大的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等会儿让你爹打你。”江柔道。 沈十三道:“行了,赶紧把人送进去,自己出来宴客。” 这小玩意儿,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点儿小心思。 这儿演什么母子情深,就是想惹江柔心疼,等会儿拉他挡酒。 想得倒挺美! 这下,什么气氛都让沈十三祸祸没了,沈度收敛起感慨,把张扬送进洞房,然后乖乖出来宴客。 荣亲王殿下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把自己灌趴下的,是自家人。 他是诏城的最高领导,虽然成亲就是图个热闹的气氛,但他发话说不喝了,还真没人敢硬灌,居然让他全身而退。 然而,沈十三这边难搞了。 他嘴上不说,但谁不知道,沈将军今天很高兴,其实也没几个人灌他,全都是他自己硬拉着别人,最后把自己灌到脚步略飘。 最后,那一片儿的人马都被他给干趴下了,他一转身,就看到了红得扎眼的儿砸。 于是他提着酒坛子过去,哗啦一声,把一桌席面上的碗碗碟碟全都掀到地上,全摆上酒坛,大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对沈度道:“坐下吧。” 沈度看了一眼新房的方向,咬咬牙,坐下了。 就一个老爹就已经很恼火了,没想到父子俩划拳划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沈思和沈问又一人抱个酒坛子过来了。 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官员,有给沈度加油的,有给沈十三加油的。 沈度看到这两个小混蛋就头疼,大着舌头道:“小孩子喝什么酒,等会儿让娘来收拾你们。” 沈思挤到沈十三身边,笑嘻嘻的说,“爹允许的!” 沈问附和:“爹允许的,还有,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思了解沈十三得很,平时对他们严厉,但只要把他哄高兴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不会扫兴。 果然,沈十三上头了,指着沈度说,“今天谁把你哥干趴下,奖励休息半个月。” 这两人的眼睛里面顿时泛起了绿光。 半个月没功课啊!多诱人? 沈思把酒坛子往桌面上一放,狡黠一笑,“哥哥,划什么拳,我让你选。” 沈度顿时就是双眼一黑。 沈思什么最在行? 不是武功,是赌! 只要是带了赌博性质的,甭管是什么牌九骰子还是划拳,谁干得过她? 术业有专攻,他的专攻不在这方面啊! 沈度想溜,但是沈十三跟一尊大佛似的坐在这里,想溜都溜不掉。 他沉默半晌,突然往桌上一站,大喊道:“娘!救命啊!” 一众官员是大开眼界。 想不到呼风唤雨的殿下大人,在家里的地位竟然这么低。 啧啧啧,头版新闻! 这一声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江柔闻风赶来。 她慌慌张张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过来就看到大儿子被全家围攻的场面,立马就悟了,正想让他们心疼心疼沈大,结果还没开口,沈十三就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再敢说一句话,老子就用嘴堵。” 江柔默默看了将这张桌子围得水泄不通的看客,怂了。 大庭广众之下亲嘴儿,明天她就不用见人了。 她掰了掰沈十三的手,“那你放开我,我去陪夫人们。” 沈十三反而把她箍得更紧,“那群三八有什么好陪的,就在这儿陪我。” 自家夫人可能在‘三八’之列的官员们:“……” 沈度不敢置信,“娘!” 你就这样看着你温柔乖巧懂事孝顺的儿子被推进火坑吗?江柔:“……” 对不起儿子,我自身难保。 沈思露出邪恶的笑容:“选吧,哥哥。” 沈度一咬牙,认命的选了石头剪刀布。 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他觉得就是纯靠运气的事儿,总不能把把都能让沈思赢。 可没想到……他妹是赌神转世,石头剪刀布都玩儿得一把不输。 一杯。 两杯。 三杯。 “哥哥,你用这个碗吧,反正都是要喝,这个痛快些。” 沈度一看,差点儿没晕过去。 碗?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的碗比我的脑袋都还大? 你咋不直接喊我吹坛子呢! “不然你直接用坛子喝也行。”沈思恰时补充。 沈度:“……” 再喝,还洞不洞房了? “思思,大哥平时对你不好吗?” “你挨骂的时候,你犯错的时候,你写不出功课的时候,是谁帮你想办法?”一声声质问,直击沈思幼小的心灵。 “是我!”沈问举手。 “你!信不信我揍你!”沈度做出凶恶的表情。 奈何人家根本没在怕的,底气甚足,“大哥,你说的这些,真的是我啊。”沈家三兄妹的模式是这样的—— 沈三犯了错,沈大负责想办法把锅全推到沈二身上去,然后沈二心甘情愿抗下所有过错,替沈三的那份儿打一起挨了。 沈度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小子。 无f可说。 自己挖下的坑,总是要填的,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天晚上沈度从酒桌子上下来的时候,全凭一口仙气吊着,灵台勉强还有点儿清醒,被人扶着一路踉踉跄跄的回了洞房。 张扬等得太久,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喜娘们听到推门的声音,吓得恨不能把张扬从床上铲起来。 然而,哪里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大人走过来。 沈度见张扬睡着了,对喜娘们道:“你们都出去吧。” 喜娘们不敢违抗,其中一个喜娘走时不忘嘱咐道:“殿下,新婚之夜,合卺酒还是要喝的,王妃娘娘反正也要起来梳洗,殿下且记着,别忘了。” 真是一个尽心的好喜娘。 沈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新郎官儿没来,喜娘们打死也不敢让给张扬揭盖头,所以她就直接盖着一张红布睡了,那模样,看得沈度一阵窒息,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儿来。 ------题外话------ 沈一是先结婚后谈恋爱,别急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天赋异禀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新婚夜,当然少不了闹洞房这一环节,然而此刻门外的人,一个也不敢往里面进。 其实这个时候宾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来闹洞房的也就只有殿下大人那一对坑到姥姥家的弟妹。 可真正到了该闹的时候,沈二和沈三就愣住了,片刻后赶忙跑去把沈十三和江柔请来。 因为……本该浪漫暧昧的洞房花烛夜一点儿也不浪漫,活像强奸现场,张扬凄厉的惨叫声在别院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沈思一听,觉得怕是把他哥哥灌多了,这会儿下手没个轻重,他们俩不好直闯哥哥的洞房进行时,只能喊爹娘来解决。 江柔和沈十三都要睡下了,一听这边的情况,立即就赶来了,人还在老远,就已经听到了张扬的惨叫,江柔吓得不轻,赶紧拉着沈十三跑了起来。 这小度是怎么回事?怎么折腾得这么厉害? 听着这个动静,里面说不定已经开始办事了,儿子儿媳光溜溜的在床上,江柔肯定不能硬闯,只能在外面把房门拍得山响,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捅沈十三,老沈会意,大声道:“沈度,给老子出来!” 突然,惨叫声停了,细细索索的一阵声音后,沈度打开了房门。 他出来,江柔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怎么回事?怎么……” 手劲儿不重也不轻,意在给他醒酒。 沈度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凌乱的样子,确实能够看出刚才激烈了一场,他整张脸都红透了,看样子酒劲儿是还没发出去。 当着家长的面儿,他不好意思说实话,他张了张嘴,解释道:“娘,我没动她……” 连沈十三都听不下去了,反手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当你我们聋啊!你没见过女人啊?猴急成这样,难看不难看?” 沈将军是严于待人,宽于待己,他骂儿子时候,是丝毫回忆不起自己是怎样猴急的。 不要*脸! 沈度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无力呻吟,“爹,我真没动……” 沈十三刚睡下就被喊起来,火气大得很,听他狡辩,又给了他一脚,“还狡辩,等会儿让你俩分房睡!” 不过……儿媳这惨叫,他儿是天赋异禀? 江柔也循循劝导,说得很委婉,“小度,女孩子是要爱惜的,你要有分寸。” 殿下大人耷拉着一张苦瓜脸,“儿子知错了。” 这一对操老心的父母临走前还不断的嘱咐,沈度好送歹送,总算是把人送走了。 沈思和沈问也不敢看热闹,一溜烟儿的跑了,沈度回房关门,躺回床上,把身旁的人儿揽进怀里,将她的碎发往耳边捋了捋,亲吻她的额头,“对不起,我力气太大,弄疼你了,我们不做了。” 他呼吸间,都是浓烈的酒气,熏得醉人。 张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闭双眼,一排浓密的眼睫一颤一颤的。 沈度又热了起来,但忍住了。 他又不是柳下惠,新婚之夜,就算醉成一滩烂泥,也要盖在她身上,可是没想到,酒劲儿太大,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直到沈十三来敲门,他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其实所谓的失去控制,也不过是多动了两下,但是张扬好像不能承受…… 色令智昏,他又醉得太厉害,耳朵都是聋的…… 张扬的这个心理阴影面积是几何倍增,直接把他往外面推了推,“你离我远点。” 沈度一僵,有几分尴尬,半晌,他才道:“我不乱动了,就抱着你睡,好不好?” 张扬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脸上惊疑犹在。 为了表明自己说的实话,沈度试探着伸了伸手,见她没反对,才将她抱住,果然君子一诺,什么都不做。 真成柳下惠了。 张扬有话直说,“早知道嫁给你这么疼,我就不嫁了。” 沈度手臂一紧,“别说浑话,我以后一定轻。” 张扬摇了摇头,坚守阵地,“你以后不许像刚才那样对我。” 沈度本应该也是个宠妻狂魔,媳妇儿有求必应的那种,但这种承诺,他实在张不开口。 不那样对她? 做不到啊,不如干脆杀了他…… 他企图用沉默蒙混过关,但不幸失败。 张扬见他不回答,就从他怀里往面外面挪,不给他抱。 沈度咬牙咬牙再咬牙,“别挪了,我答应你。” 张扬放下心来,无意识的绞了绞双腿,顿时就是一阵钻心的痛,痛得眼泪哗哗直流。 她并不娇气也不爱哭,哭不是因为想哭,而是生理上的刺激,生理上的反应,大脑和肉体各过各的,眼泪自己要往下掉的,不关她什么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真的是个禽兽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度想哭,但是不能哭。 人家成亲多甜蜜,怎么到他这儿就变成这样了? 憋得慌……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张扬累了一天,很快就睡过去,沈度把她抱紧了些。 真是个瘦小的媳妇儿…… 第二天早上,张扬撇着内八,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一看就是新媳妇儿。 下人来收拾床的时候,沈度无意识的一瞥,看到落红布上好大一滩血。 不是落红,落红的血量没那么大。 也不是月事,按照月事的量算又太小。 他突然想起张扬那怪异的走姿…… 竟然受伤了吗? 虽然昨晚醉了酒,但记忆还是有的,他记得,他没有那么粗暴……吧? “张扬。”他喊她。 她诧异,“哎,殿下,怎么了?” 她还没习惯改口。 沈度突然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就要去扒她的裤子。 她警惕非常,双手紧紧的抓住不放手,“你干什么?你昨晚答应我了。” 沈度安抚道:“昨晚是不是弄伤你了,我看看。” 看? 多难为情啊! 她果断拒绝,“不行,我不好意思。” 沈度先是一愣,忽而想到她一向这么直白,笑了笑,“我们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扬不松手。 沈度坚持了一阵,拗不过她,便道:“算了,等会儿我替你拿些药,你今天就在床上躺着,别乱走。” 张扬道:“现在不是很疼了,我们还要去给将军和夫人敬茶。” 沈度纠正道:“是爹娘。” “哦。我们还没去给爹娘敬茶。” 沈度三下五除二扒下她刚穿好的外衣,按她在床上躺下,道:“家里不拘这些礼,等会儿我帮你的一起敬了,你就乖乖的躺着。” 亲王是个不得不劳模的工作,纵然昨天大婚,今日也得继续工作——沈度待会儿还得去荣王宫。 他态度坚决,张扬只能老实在床上躺着。 再说,她是真的很疼…… 早晨只见沈度一个人来敬茶,江柔就想起昨晚上那声嘶力竭的嚎叫,心里决定等会儿得去看看儿媳妇。 真是太对不起人家姑娘了…… 张扬的恢复能力很好,第三天走姿就再也看不出一点儿异常。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沈度一直做一只很遵守承诺的衣冠禽兽,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控制不住的伸出禄山之爪。 张扬半梦半醒的,突然一激灵的惊醒,睁眼就看见一张脸,距离自己不过半寸之隔。 他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两人一同热了起来。 沈度没经验,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挑逗,所以张扬没什么反应,只是睁着一双控诉的眼睛看着他—— 你那天晚上答应了我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你这种行为很可耻,知不知道? 对方一句话没说,沈度就败下阵来,垂头丧气的。 今后的每一个夜晚,沈度都在试图挑逗,试图让张扬自己默认自己接下来想做的坏事儿,奈何技艺实在不怎么佳,就没得逞过。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 张扬起床后,沈度突然发现床上出现了一大摊血迹。 他第一反应就是被吓得不轻,然后回过神来,知道这回可能真是月事来了,他把张扬拉过来一看,果然见她白色的亵裤上染了一大片红色,他弹了弹她的脸颊,“你个大马虎,自己什么时候来葵水都不记一记。” 张扬的表情明显迷茫,“葵水?” 沈度一愣,指着床单上的一大片红,道:“葵水。” 张扬:“葵水?” 沈度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的平整了下来,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坐起来,一把将张扬拉过来坐在自己膝盖上,将她一张小脸翻来覆去的打量半晌,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今年多大了。” 张扬想也不想,“十九。” 沈度轻轻碰了碰她的双唇,“我要听实话。” “……十四。” 与此同时,晴天一声霹雳炸响,合着她的声音同时落下,沈度一激灵,仿佛听到了有人在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你这个畜牲!连未成年都不放过!” 沈度外焦里嫩,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张扬也知道自己理亏了,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掀起一只眼皮来看他,拿不准他会不会发怒,自己主动解释道:“上次不是故意骗你的,我被卖进宫的时候,那人拐子就捏造我的年纪,说我十九岁,然后青青告诉我,我要是十四岁,就犯了欺上瞒下之罪,很严重的,那天你问我的时候,我说自己十九惯了,就……” 宫里是买太监是有规矩的,年龄要在十六岁以上,张扬十四谎称十九入宫,确实是欺上瞒下的罪。 怪不得…… 她个子拔得比同龄人稍高一点点,但是还很瘦弱,胸部只发育了一点点,后来在青青的指点下,裹了胸,沈度一直以为她只是长期营养不良,所以瘦弱矮小了些。 没想到人家不是矮小,是还没长完个子…… 沈度好半天都缓不过来,很认真的在思考自己这算不算是诱奸未成年。 她连葵水都不知道! 怪不得那晚没怎么用力,她就受了伤,还疼成那个样子…… 他都做了些什么禽兽不如事儿?! “其实十四和十九没什么区别的,反正都是嫁你。” 其实是有区别的。 有些事情十四不能做,十九就能做…… 这不知道算不算一句情话,沈度心里五味陈杂,有点儿小小的高兴,还泛起了点儿淡淡的忧伤。 荣亲王殿下娶了个很小的小媳妇儿,放在家里天天看着,看得吃不得。 殿下大人给张扬洗干净了身子,失魂落魄的准备去荣王宫,路上,很不幸的撞见他那对爹娘在撒狗粮,顺便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起来,沈十三把江柔抱下床的时候,顺手放在手里掂了掂,竟然很精准的说出江柔瘦了三斤六两。 江柔觉得他在吹牛。 哪有人光靠抱就能精确的知道别人瘦了几斤? “你这把身子骨,我闭上眼睛一掂量就知道哪儿瘦了,哪儿胖了,重了几斤,轻了几斤。”沈将军多年来练成的特殊技能被质疑,他很不高兴。 江柔再次表示不信,然后沈十三就让人到菜市场上,弄了一把屠户称猪肉的大杆秤,还搞了条大麻袋,非要把江柔放到大麻袋里面、要把她挂在大杆秤上面称,证明自己说得没错。 江柔当然不从,两人就争执开了。 说是争执,但是在沈度这个当儿的江都来看,这两人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做天天秀恩爱。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江柔是又好气又好笑。 沈度路过的时候,沈十三正在想尽办法的把江柔往麻袋里面塞。 心思细腻的娘察觉了儿子心情低落,就把他拦下来问。 沈家家风开明,沈度委婉的把张扬的事儿前因后果一说,遭到了爹娘的双双耻笑。 他爹的道德底线明显比他低多了。 沈将军说:“十四怎么了?明年就及笄了,娶都娶回来了,早一年睡晚一年睡有什么区别?”果然被江柔狠狠的捅了一肘子。 不对!他爹就没有道德底线这东西!当娘的比当爹的细心多了,从各个角度帮儿子分析了问题,最后总结: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真爱无敌。 沈度好像就稍微想开了点儿。 他不是不爱张扬,只是一想到十四岁,再想到自己那天晚上做的事情,就难受得直抽抽。 张扬青涩的身躯,并不太高的个子,他其实早就应该发现端倪,但他选择了无视,其实就是色迷心窍,然后他就是做作的发现,自己真的是个禽兽。 君子了二十几年的沈公子突然就有点儿…… 他继而想到每次一扒张扬裤子时候她警惕的表情——啊!我真的是个禽兽! 让他难过的是,他还是很想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四人尔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荣亲王殿下娶了个媳妇儿,不仅要举办婚礼,还要给媳妇儿举办及笄礼。 除了成亲那晚上尝到点儿肉末,整整一年,连点儿肉味儿都没闻到。 张扬的一血体验不怎么美好,被他整出阴影了,对这事儿很抗拒,他也不是不能诱哄,但是一想到人家还没成年,就下不去手,总感觉自己像个诱奸犯。 一忍就忍了大半年,直到张扬及笄的那晚,心里边儿的魔鬼就再也关不住了,连哄带骗,连推带攘,终于成事儿了。 张扬在沈家呆了许久,江柔和沈思没事儿就爱带她了解些常识,渐渐的,她就不接触人群的后遗症就缓了些,连说话,都学会委婉了些。 不过十几年的说话方式了,也不能指望全改完,不然他就不是张扬了。 她知道了这是夫妻间该做的事儿,虽然还有点儿小怕怕,但也试着去接受,就被心怀鬼胎的沈度得手了。 然而,殿下大人还没腻歪够,第二天就接到了盛京来的文,让他上京述职。 沈度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半句话都没啰嗦,当夜就收拾行李出发。 因为上京述职是每年年底做的事情,又因为江母和江蕴都在盛京,一般这个时候沈家人就会举家前往盛京住上几个月,有时候舍不得走,就是沈度先回诏城,江柔他们住到想走了再走。 非大事,刘略是不会在非述职时期把他调走的。 沈度以为盛京生变,快马加鞭两个月抵达京地,连夜进宫,结果刘略问他,“思思长高了没?” 沈度:“?” 荣亲王殿下脸上的表情当时就裂了。 我没日没夜的两个月,就是来听你说这个的? 刘略见他愣愣的盯着自己,对伺候在身边的太监道:“来,给荣亲王拿个凳子,让他坐下先缓一缓。” 沈度缓完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道,表情相当凝重,眼神里面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你要是敢说没事,我就弑君’ “长到我下巴了……陛下,盛京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略露出一贯温润的笑,无视他眼中的的杀气,“没有什么大事。” ‘咔嚓’ 小太监给沈度递上来的茶杯,被捏碎了。 这一对兄弟,就一点比他们的两个老子好——不动手,不像刘放和沈十三一样,一言不合就挽袖子,一言合了也挽袖子。 这一届伺候的小太监,比李莲英好过很多。 沈度皮笑肉不笑,“要不要我现在帮你画一张思思的肖像画?” 刘略竟然当真敢同意,马上叫人备上笔墨纸砚,还另叫了一个画师,很诚恳的说,“我知道你对画画这种风雅事不在行,你边画边说,我让画师摹你的画,补足你的不足之处。” 沈度在沈十三手底下长大,几乎是全能,什么排兵布阵,盖房修路,实在逼急了,还会炒两个菜,但唯独特别风雅的,就不会。 比如唱歌跳舞,画画弹琴等。 所以沈度的画画水平应该还停留在小学三年级。 圣命难违,沈度不得不拿起笔,在刘略期待的眼光下,硬生生握折了一支笔,墨汁四溅,溅了无辜的画师一脸。 画师脸都白了,被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被堵枪口。 沈度还是下不去笔,深吸了一口气后道:“叫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刘略原本也没指望他能画个一二三出来,见他动真格的了,才道:“坐下说。” 沈度等了很久,才听见他道:“我登基快五年了。” 时间过得是真快,五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回忆起来,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这么久。 但沈度并不关心这些,他就想知道,这货到底想干什么! 刘略顿了一下,继续,“如今,皇后尚未立,满朝都在提国母之事,至多今年年底,我就要压不住了。” 确实,没人母仪天下,天下始终有半边天立不起来。 这就涉及到政务,沈度暂时忘了先前那事儿,认真了起来,“若说的话,人选也是有合适的,但你为何让后位悬空至今?” 刘略只‘压不住’三个字就轻描淡写的带去了后位背后的风云,但其中的血腥,是可以窥斑见豹的。 据说盛京许多大人家里的闺女都已经过了适婚年龄,却还待字闺中,就是为了等着送入宫一搏。 但要想进刘略的后宫特别难。 这位皇帝不重欲,甚至还有些清心寡欲,时至今日,后宫不过三四人尔。 且人们猜测,这三四人跟管个地方待字闺中没什么区别,陛下大人很有可能根本就没碰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强娶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原因其实很好猜。 这么些年了,刘略连半个子嗣都没有,他不是不行,就是好男风。 虽然有了些风言风语,但是不乏野心者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养女儿跟养树一样,十几年才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他们十几年才能养出一个闺女,不入宫做那人上人,可惜了。 就算刘略他不行,但他是皇帝,不行也得行。皇位必须有人继承,他好男风也得好女风。 只要愿意等,机会会有的。 不过沈度一直不明白刘略迟迟不立后的原因。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他自以为,他了解这个帝王,但是除了这事儿。 刘略突然又道:“思思年底该及笄了吧?” 沈度没想太多,点头道:“是要及笄了,爹娘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回盛京,或者把舅舅他们接到诏城……” 他说到一半,顿住了。 两人对视着,沉默着。 半晌,沈度对在这儿伺候的所有人道:“你们都下去。” 宫女太监们道了‘是’纷纷退下去了。 殿内只剩下两人,沈度试探着问,“上皇离京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他和刘略之间没有秘密,除了一件事。 他一直守口如瓶,连提都不敢提,甚至连试探,也只敢挑最委婉的话问。 如果刘略什么都不知道,凭这一句话,他千猜万猜也不可能猜得出前因后果。 哪知,他缓缓点头。 “你知道?” “嗯。” “上皇是怎么跟你说的?” 刘略脸上平没有太大的波澜,仿佛只是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说了两个字,“堂弟。” 沈度一僵。 他果然知道! 江柔是刘放的妹妹,也就是刘略的皇姨,沈度,就自然是刘略的堂弟。 沈思也是。 江柔心思很细腻。 沈思小时候就很黏刘略,如今皇后迟迟不立,她心里总觉得这事儿跟沈思有点儿关系。在沈度刚接手诏城的时候,她跟他提过这段往事。 就是以防有今日这一天,沈度毫不知情,回答一句,‘如果思思愿意,我不反对。’ 他们是堂兄妹啊! 沈度当时不明白,江柔为什么会告诉他。 不是说他嘴巴不严实,而是这样的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他对刘略亦如沈十三对刘放,忠心耿耿,即便没有这层血缘关系,他也忠于皇家。 她其实不必多此一举。 直到现在,沈度明白了。 “你知道还……” 刘略突然有些颓然,无能为力的颓然。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太学?” 沈度一时有点儿懵,愣愣的,“就算是日久,但……” 刘略摇头,“那天思思的小本子掉了,同窗的张翼捡到想还,但是你们已经回家了,我带回府,发现上面写了……‘我最喜欢刘略哥哥’。” 沈度仔细想了又想,想起沈思小时候确实有一个这样每天记事的记事本。 但是…… “那个本子是思思故意写的,她鬼精你也不是不知道,爹每日要检查她的小包,里面的东西全都是写给大人看的,比如她想要个什么小玩意儿,爹不给,她就写在记事本里面,再添两句‘我最喜欢爹爹’之类的好话,只要不是炸药地雷,一般第二天她就能得逞。 你仔细想想,她写最喜欢你的那天,是不是骗了什么吃的或者什么玩儿的?” 这番话是伤人的,但是沈度不得不说。 那个小本子,就是沈思用来骗吃骗喝骗宝贝的工具,没想到让刘略当了真。 刘略愣住了。 宠了沈思这么多年,早已经记不起到底给沈她买了些什么东西,只要她张嘴,命也给。 但是那天他确实记得清楚,因为沈思骗走了他的太子玉佩。 太子的玉佩是和传国玉玺用一块儿璞玉做成的,大头做了国玺,小头就做了表明太子身份的玉佩,和国玺一样代代往下面传。 沈思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好看便喜欢。 第一次他没给,当天下午就看到了那写了满页的‘我最喜欢刘略哥哥’。 第二天他把玉佩从腰间扯下来,主动送了。 后来他骗刘放说是弄丢了,被好罚了一顿,差点被废了东宫之位。 “原来,是这样啊……”好半天,他才说。 沈度正色道:“刘略,那时思思才几岁,你就是把他当妹妹疼,跟男女之情是不一样的,你别弄混了。” 他难得直呼天子的名讳,一旦喊了,就是再严重不过的事态。 事实上,他也一直以为刘略只是把沈思当妹妹疼。 沈思出生在金银窟,她自己又会讨人喜欢,这盛京最有势力的几个人,几乎都把她捧在手心儿里面疼,要什么给什么,不要什么也要硬塞些什么,连刘放初时那么讨厌江柔,也一样的被这个小机灵鬼收服。 刘略疼她得过头了些,他也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若说是因为男女之情疼,那未免太过惊悚了些,毕竟没张开的少女就是一块五花肉,哪个男人那么变态? “我不是个毛头小子了,辨得清自己的感情。”刘略的双目有些放空。 皇帝陛下变态了…… 沈度还是觉得很难理解,一时哑口无言,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因为那几个字?” “不知道,也许是吧。” 沈度终于正式刘略让他进宫的目的,“你将我喊来,莫不是?” 沈度一向只做有把握的事,说有把握的话,这是头一次,他抱侥幸心理。 因为此时,荣亲王殿下心里面有个小人,不停的在摇头,并且很想扑上去捂住刘略的嘴——不要说!别说! 他无比希望此时能够就此打住。 现在让我们来观看大型碎梦现场—— “明年思思及笄了,我想封她为后。” 沈度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有没有搞错?堂兄妹啊!” 刘略不急不缓,从层层堆叠的奏折下面拉出一张纸,递给沈度。 殿下大人一看,差点儿给陛下给跪了。 纸张大概比他的脸大两圈儿,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人的名字,后面还有备注,格式大概是这样的—— xx大人与xx夫人,系表兄妹。 xx贵勋与xx夫人,系堂兄妹。 你功课倒是做得很全啊? “你这他娘的是在问我,你是在通知我!” 没有继承沈十三说脏话的陋习的荣亲王殿下,被逼得说话带了娘,还是对刘略带的。 民间有堂兄妹如亲兄妹的说法,虽然也只是坊间流传的俗语,但还是表兄妹成亲的多,少见堂兄妹,偶尔有几对,那也是万里挑一。 真是难为刘略了,能把这张纸密密麻麻的写满,而且还都是写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知道这些大人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成了皇帝陛下的学习楷模,会不会感到荣幸之至。 刘略说:“此时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你不说,我不说,天下便没人知道这层关系,这个位置我给她留了这么多年,终于……鼓起勇气了。” 刘放走前的三天,跟交代遗嘱一样,跟他交代了许多事情,其中便包括江柔的身份。 已致那天在城门口,刘放问他,有没有心上人,他不敢说有。 而且那时的沈思也还小。 如今朝堂上的立后的劲头他要压制不住,沈思也正好要成年了。 “那你考虑过思思的感受和想法吗?”沈度问。 不是他要棒打鸳鸯,主要是这对鸳鸯他沾亲,他不得不打一棒子。 刘略还不如好男风。 陛下大人给问住。 要说沈思的想法,不用问都知道,肯定只把他当哥哥。 可是…… 沈度把最难听的话说在了前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若是要强娶,没人敢拦你,可你要考虑清楚了,思思她会不会恨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明白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度最后也没压住刘略。 他离开之前,竟然天真的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那天的最后,刘略答应再慎重考虑,诏城不可长时间无主,他在盛京停留了七天,就启程回去了。 刘略亲自去城门口送他,半点异常都没有表现出来,一如往常淡淡的微笑着,带了三分惋惜跟他说,“这一别,又是许久不能见了。” 沈度语重心长的说,“我替你想过了,如今宫中兰妃,家世尚可,品行端正,可扶立为后……对你好。” 他其实是没有资格去说刘略的,他成亲也晚,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区别在于,他只是王不是皇,尚可任性。 刘略告诉他,“我会考虑的,回去吧。” 可当沈度回到诏城后,竟然得知沈思和沈问在半月前已经人接走了! ——他没骗他,确实是考虑了,只不过考虑的结果还是如此而已。 半月前,盛京来信,说江父江母想念孩子,想接他们去盛京住一阵子。 可是沈度离开之前去过江府,江父江母压根儿就没提过这回事。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刘略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可转念一想,连刘放想要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都必须得放弃皇位远走江湖。 刘略不比刘放厉害,只能妥协。 但是他却忘了,刘放必须在江山和美人之间二选一,是因为他愿意为顾霜霜做出妥协,如果他不愿意妥协,顾霜霜仍然可以被留在宫中。 因为,天下是刘家的天下。 刘略……是要把沈思强留在宫中么? 答案已经不用再多说了。 沈十三沉默不言,江柔急得团团转,沈度还在诧异他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却在当天晚上发现沈将军把尘封许久的大刀拿出来了,坐在院子里面擦拭了整整一晚上,连觉都没睡。 当时,他就默默备马去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沈十三收拾东西,带着江柔直接杀往了盛京,同时派人送信给刘放,扬言三个月内在盛京见不到上皇本人,沈将军就要扯旗造反。 沈府里,就剩下了沈度和张扬两个留守儿童。 沈度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没变,除了……张扬。 离开的这段时间,张扬跟把韭菜一样,个子长得飞快,而且……她有了新的伙伴。 男性,名叫宋嘉木。 一个古董行老板,她跟沈思一起逛花市的时候认识的,很活泼开朗的一个小生,十八岁。 古董行不算大也不算小,在诏城有三家分铺,但是是他自己攒钱开的,这个年纪,算是比较独立的了。 重要的是,他青春有活力,能够不顾形象和张扬在大街上摔跤,也不觉得抓一只大鹅反被大鹅叨得满街跑有什么不对。 总之,就是那种阳光帅气型的大男孩。 张扬住在大山里的时候,除了跟舅舅摔摔跤,也就是打打猎,除外便是冬天堆一两个雪人,就再也没有什么乐趣了。 偏巧,张扬喜欢的,宋嘉木也喜欢。 沈思和沈问没走的时候,一般都是他们四人行,这俩人走后,就只剩下了张扬和宋嘉木。 这两人并没有一腿,张扬并不觉得自己有一个朋友有什么不对,而让沈度心里不舒服的是,他发现张扬对他的态度,和对宋嘉木的态度,似乎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就这样说吧,张扬没有接触过什么人的时候就嫁给了沈度,他一直觉得他们是两情相悦。 直到宋嘉木的出现,他才发现张扬其实并没有接触过其他男性,等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 他们发展得太快了,她好像辨别不了朋友之间的喜欢,和夫妻之间的喜欢。 张扬对他和宋嘉木的态度,让沈度有两个认知。 一是她对他和宋嘉木都是源自于朋友之间的喜欢,她不太明白夫妻应该比朋友亲密许多,而不是对待两人都是一模一样毫不保留的真诚。 二是她对她和宋嘉木都是源自于夫妻间的喜欢,这种还不如一。 但是以沈度对她的了解,应该是一。 他们确立关系到成亲,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其中大部分时间,还没有用于两人的感情发展,要么是处理政务,要么培养个感情培养得很委婉, 张扬这人你跟他说委婉是没用的,必须得直接,不然她不明白。 可是她却失了十几年的社交经验,一下子是不补不会来的,甚至在张扬问他为什么要离宋嘉木远一点的时候,他都回答不出来。 ------题外话------ 昨天因为我对亲族的这个关系理不清楚,把沈思和刘略写成了堂兄妹,今天我已经改过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抱歉啊各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能吗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玉林街尾,宋氏古董行。 沈度站在外面打量了一下这间店铺,位置坐北朝南,采光很好,一天起码有三个多时辰能够接受到日照,就显得店面很亮堂,连带着里面的人,身上也镀了一层耀眼的光。 今天的生意似乎很好,里面一个少年和好几个老伙计都在忙来忙去的接待客人。 那少年舒眉郎面,很是俊俏,迎来送往,接待每个人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他就是古董行的老板,宋嘉木。 等店里生意不那么忙了,沈度抬脚走进去,恰好,宋嘉木做完手头一笔生意,做了一个投壶的姿势,把手里的银锭投进柜台上装钱的铁罐子里。 真是个美好的少年。 他很快发现了客人,笑脸迎上来,“先生需要些什么?” 古董行业最考验老板的识人能力,这人还远远站在外面的时候,宋嘉木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一股子贵气。 还有……上位者的气势。 沈度道:“我是张扬的丈夫。” 宋嘉木愣了一下,片刻后道:“张扬的丈夫?” “她没告诉过你?” 宋嘉木摇摇头,“没有。” 沈度的心里突地跳了一下,问,“她告诉你什么了?” 宋嘉木本来想回答,话出口之前,他又顿住了,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老实道:“什么都没说,我们就是玩儿得来,没有必要追问家世什么的,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这下换沈度愣了,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交友方式。 他若是要和一个人深交,必定是要把这人祖宗十八代都查干净,没有污点才有以后。 这个习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记不太确切了。 大概是从跟了太子开始。 宦海险恶,要提防的人太多。 一个老伙计见宋嘉木和沈度站着久久不动,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客人,边上来解围,“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事,去忙吧”宋嘉木转头对沈度道:“先生,要不坐着说?” 沈度点头,同他坐下,对方又问,“先生怎么称呼?” “姓沈。” 他明显不愿意透露太多,宋嘉木也没多问。 生意人,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 “沈先生来找我是因为张扬?” 沈度看着那双眼睛,澄澈坦荡,跟张扬的眼神是一样的。 他摇头,“不是,来买点东西,张扬说来找你会给我便宜些。” 宋嘉木哈哈笑道:“她倒是会占我便宜。” 沈度道:“石七百的画有吗,我要真迹。” 宋嘉木一拍大腿,“张扬这回是让你来对了,昨天刚收了一幅,我准备拿来当镇店之宝的,今天你就来了,看来我跟这画没缘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他说着,人已经走远了,那样风风火火的行事作风,和沈度的老谋深算截然不同。 片刻,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卷画,将画摊开来一看,沈度一眼就能鉴别出来是真迹,很果断的付了钱,不想再多留,就离开了。 他一走,古董行的老伙计就和宋嘉木并排坐下,语重心长道:“公子,这位先生不是普通人啊。” 宋嘉木没所谓道:“看出来啦,起码三品以上吧。” 老伙计摇了摇头,委婉的提醒,“公子,朝中有哪个三品以上的大官姓沈?” 宋嘉木平时不太关心朝政,一到这个时候白痴了,把脑子里面仅知道的几个大关捋了一遍,发现就没一个姓沈的。 老伙计再提醒,“公子,你糊涂啦,我们的荣亲王殿下姓什么?” “让我想想……姓?姓沈!”宋嘉木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去了,“我了个去,这么大的来头啊!” 老伙计道:“公子啊,您还是离张姑娘远点吧。” 宋嘉木反问,“为什么要离远点,这么好的机会,这么粗的大腿,还不赶紧抱紧了!远什么远?” 老伙计急得差点没戳他的脑袋了,“公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人家为什么找上门来?因为你和张姑娘走得太近了啊,若真是张姑娘介绍他来,张姑娘为什么不一起来?人家这是来警告你的!” “警告我?他很客气啊。” 老伙计正想再说的时候,却见宋嘉木摆摆手,迈脚走了,还一边说:“这时候划清界限才是做贼心虚,老王,我和张扬是很正经的关系,不怕谁怀疑,你就别瞎操心了,当心操劳过度啊。” ** 沈府。 沈度今天下朝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张扬端了盘小甜枣蹲在大门口,蹲成了一座望夫石,沈度回来的时候,她光吃甜枣就吃饱了。 远远的,她朝他挥手,“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沈度过去把她扶起来,“怎么蹲在这里,腿麻不麻?” 张扬把最后一颗塞他嘴里,道:“等你呗,这么半天不会来,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你买的这什么啊?我看看?” 沈度顺手把从宋嘉木那里买来的画递过去,“买了一幅画。” 一打开,张扬道:“你去宋嘉木的古董行啦?” 沈度没说话,只是询问的看着她。 张扬说:“宋嘉木昨天收这画的时候我也在,这上面是话的……画的虾是吧?就这么几笔,也没有多漂亮,但是收得可贵了,我说他被骗了,他还不相信。” 沈度顿了下,语气很平淡的问,“你昨天什么时候去他店里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扬说:“你昨天去朝会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就跑去呆了一会儿。” 很久没有人接话,很久,沈度拖着她的后脑勺,将唇凑到她的额头,“我爱你。” 张扬一头雾水,“你怎么啦?怎么突然说这些?” 沈度摇头,“没什么。” 然后他问,“你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吗?” 张扬突然有些低落,“是啊,大家都走了,以前有娘和沈思沈问,现在你一去上朝,家里就我一个人了,丫鬟们也跟我说不了两句话,在家里呆得很闷。” “那你明天和我一同进宫吧,穿小太监的衣服,我开朝会的时候你就在旁边陪着我。”沈度道。 张扬不是很情愿,长长的‘啊’了一声,“可是朝会的时候好无聊啊,一开一上午,我还不能说话,只能站在旁边。” “我让你坐着,行不行?” 张扬最初伺候的那段时间是伺候出阴影了,不是端茶送水累。是那朝会又臭又长还枯燥,她完全听不懂,还要很严肃的站在旁边。 她还是不太愿意,“那我还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吧。” 沈度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诱哄道:“你不想陪我吗?” “想,可是……” “等忙完这段,我带你去东郊打猎怎么样?” 张扬双眼一亮,“我听说东郊有熊瞎子,不过我不敢猎这种猎物,你能猎吗,我要要熊皮,冬天可以做围脖。” 沈度微笑道:“你相公无所不能。” “那你忙完这段是什么时候。” “很快了,所以你明天要跟我一起进宫吗?” 张扬被一条围脖搞定了,道:“去。” 沈度捏了捏她的脸,“真乖。” 张扬不满道:“别这样捏我的脸,跟捏狗头一样。” 沈度一脸宠溺,“狗年摸狗头,万事不用愁。” 张扬愤懑不平,“我要是狗,你就是大狗。” 张扬就这样被骗成了小太监,重新跟沈度一起上下朝,朝中大多数的人都知道殿下大人旁边那个顶替了何英的小太监是王妃,但都默契的没吭声。 这一来,张扬上午和沈度一起去朝会,下午这男人总有各式各样的玩法带她去尝鲜,她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空想起宋嘉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感谢他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段时间宋嘉木的古董行也忙到脚不沾地,客户跟说好了似的,扎堆就来了。 古董行业不像卖粮卖布,靠数量取胜,古董卖的是质量,别看人家店内来往的客人不多,可一旦遇上懂行的千金求珍品,说不定人家一天的收入能抵隔壁一年的营业额。 以前一天能够卖出十件重量级宝贝就算是顶天了,可这段时间一天三四十件也不是什么难事,来的客人,什么贵重买什么,便宜玩意儿看都不看。 诡异,着实诡异。 直到有一天,店里来了两个中年男人,穿着都十分华贵,身上都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宋嘉木亲自迎上去,还没说话呢,那两人就道:“我们随便看看,你自己忙去吧。” 得勒,他最喜欢这种客人了——识货,用不着他一件一件的吹。 话虽是这样说,但终究还是不敢离得太远,他挑了个不招人反感的距离,远远的站着。 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但仔细听听,还是能听到。 甲说:“殿下从来都不办诞辰,怎么今年突然就起意了?” 乙道:“谁知道呢,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学会讨巧就行了,殿下要庆贺诞辰,我们送礼就是了,x大人难道还差那两个钱?” 甲说:“当然不差那两个钱,孙员外家在城南有个古董城,里面件件是珍品,够得挑,这店面也就那样,能有什么好东西?就来这种地方选,我俩明年就得往外流放。” 乙道:“你还不知道,殿下最近就好这口,近日诏城的大人们,都快把古董行跑烂了,我家有个丫鬟的手帕交在沈府当差,我听到消息了,殿下家里的藏品,几乎都是在这家古董行里面淘回去的,一件儿别家的都没有,其中有一副石七百的戏虾图,睡觉前都要拿出来看两遍,你说,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最后,这两位大人满载而归,一人成交了好几件贵重物件儿。 宋嘉木站在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殿下……张扬的丈夫? 他也就在这里买走过一副画,所有的藏品全都出自宋氏古董行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每当有客人来,宋嘉木就注意听他们之间的谈话,果然,贵人不少,而且全都从这样那样的渠道听说了‘殿下钟爱宋氏古董行’的消息。 宋嘉木还小小的高兴了一段时间,觉得沈度真够意思,变着法儿的给他介绍生意。 直到老伙计将这段时间的账目清点出来,啧啧提议道:“公子,这段时间收入可快能抵上我们好几年的营业额了,要不我们把分店都关掉,去城南开个古董城。” 就像突然被什么击中了,宋嘉木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不是在给他介绍生意,是在警告他,亦或者,是在驱赶他。 宋嘉木的古董行不算太大,主要服务中层阶级,这样的店面,上层人士一般不会踏足。 这段时间如果没有‘殿下偏爱宋氏的物件’的流言,这些贵胄,既不是一辈子不会来的。 他们有上层人士的消费场所。 宋嘉木的生意做到这儿,要么朝着上层消费场所转型,要么就继续开分店。 但是分店再多,永远没有转型的利益来得大头。 但是相对转型,开分店要容易一些。 上层人士的眼高,他需要很多资金来填补,而开分行的投入相对要小一些。 以他现在的资金链,最适合开分行,等再做大一些再转型。 沈度直接加速了他的这一流程。 他调查了他的账目,借着诞辰,掏这些官员的药包,把钱送到他面前来,让他转型。 那样的话,他势必会将三家分行和合零为整,专心经营新开的店面。 那个层次接触的人,和这个层次是不一样的,圈子不一样,机遇也不一样。 所以他势必会搬迁店址。 沈度这是在暗示他——搬走,然后跟张扬断掉联系。 老伙计见老板迟迟都没有应声,就多喊了两声,宋嘉木猛然醒过神来。 原来……是这样的。 心里怅然若失。 回想起来,他当时怎么就能对老伙计说出‘我和张扬身正不怕影子’这样幼稚的话呢? 沈度买走画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他以为…… 阳光的大男孩一下失落了起来。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心思怎么能深沉到如此地步? 连一个字的敌意都没对他表达,就成功的将他从张扬的世界里踢出。 如果他再笨一点,说不定还会反过去感谢他。 可……难道他现在就不应该感谢他了吗?他处心积虑,让他少奋斗了好几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耿耿于怀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时间一转而逝,转眼就到了沈度的诞辰。 江柔和沈十三自从去了盛京就没了消息,估计是回不来的,诞辰要宴请群臣,宴席设在了荣王宫。 按照惯例,臣子们的贺礼是要当场献礼的,如果沈度喜欢,就会赏,如果觉得一般般的话,就会夸奖两句,让人收起来。 可今年却没有,群臣在入宴的时候就交了贺礼,然后领赏。 每一个人都有。 关于这一点,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到也无伤大雅,他们反而还赚了,没什么可怨言的。 张扬对贺寿的歌舞很感兴趣,沈度早就看腻了的东西,她看得目不转睛。 下面闹哄哄各自劝酒的时候,沈度就坐在上面,亲自挽袖子给张扬剥虾剥桔子,看得小太监心惊胆战的。 主子把他们的事情做了,他们做什么? 直到宴罢,人群散去,沈度和张扬脱去繁重的礼服,手挽着手回家。 路过一家酒肆的时候,张扬‘咦’了一声,拉住沈度,“宋嘉木?” 这一声不光是沈度听到了,连正在里面喝夜酒的宋嘉木也听到了。 宋嘉木醉得两眼迷离,听见声音才恍然看过来,看见是他们,似乎惊了一下,立马拔腿就跑。 权势就是这样的东西,你就算不想走,也有人推着你走,就如宋嘉木,他就算装傻装不懂,下一次,就不是这么温和的手段了。 这次是看在张扬的面子上,委婉的警告他,下一次,给他安上一个刺杀亲王的罪名直接腰斩于市也不是不可能。 他已经不能再出现在张扬面前了。 张扬动作稍慢了点儿,进去就见不到人了。 她疑惑道:“看见我跑什么?” 沈度面不改色,道:“可能是喝上头,认错人了,以为是哪个对头。” 从酒肆离开的时候,张扬频频回头,还是很不解。 宋嘉木半月前就失踪了,她去宋氏古董行的时候,哪里已经变成了一家珠宝坊,老板说以前在这儿卖古董的人搬走了。 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直接就消失了,张扬想找,结果发现根本就无从下手。 因为沈家的名头不太好直接往外祭,她和沈思沈问压根儿就没告诉任何有关她们的信息,同样的,等准备找人的时候,张扬才发现,她们对宋嘉木,其实也是一无所知。 她失落了两天,情绪才渐渐好转起来。 没想到这次见到了,对方却拔腿走。 她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沈度见她又低落,便道:“别难过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所有人都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张扬抬头看着他,他又补了一句,“除了我。” 两人回家,洗漱过后就歇下了,张扬怕痒,沈度就故意用嘴唇婆娑她的耳朵,她痒得直笑,笑着笑着,郁闷的心情就不那么郁闷了。 沈度才拍着她的背说,“今天累坏了吧,睡吧。” 张扬一下反应过来,整颗心都暖洋洋的,揽着他的脖子,感动得只会说:“沈度,你真好。” 舅舅是个粗人,养她的标准是活着就好,沈度让她知道,原来有忍可以这么耐心的哄她,只为了让她开心一点。 沈度无耻的给她洗脑,“因为这世界上我最爱你。” 后来张扬枕在她的臂弯里面睡着了。 半夜,有人轻轻的将窗桓叩了两下,沈度睁睁开眼,小心翼翼的把张扬从臂弯上放下去,披衣起身,悄声的离开了房间。 门外,一个全身黑衣的侍卫恭敬的等着,见他出来,就道:“殿下,人带来了,就在前厅。” 沈度点点头,去往前厅。 前厅是半夜里,沈府唯一还亮着灯的的地方,里面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还塞着一块擦脚布。 正是宋嘉木。 沈度进去坐在上座,朝那侍卫看一眼,道:“取了他的布。” 侍卫点头,拿了宋嘉木的塞嘴擦脚布。 沈度轻轻的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缓缓道:“宋公子是觉得……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他只薄薄的披了一件外衫,随意的坐在那里,就是一个矜贵的贵公子,看上去高不可攀极了。 沈度跟他爹不同。 沈十三是满身的杀伐之气,就哪儿一坐,不说话就可以吓哭两个小孩儿。 沈度的气势是内敛的,贵气之下藏着的,仍然是杀与伐。不过,还多了算计。 宋嘉木为了不让自己躺得太难看,努力的坐起来,喘了两口气后道:“殿下何出此言?” 沈度道:“若不是不满意,怎么还故意来演一出?” 宋嘉木一愣,随后窘迫起来,“我没有。” 坦荡的人就是不会说谎,连早先打好的腹稿,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又很多搪塞的理由,装失忆,装无辜,甚至直接装醉死过去,需要人拿水泼脸才能醒过来的那种。 可是事到临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度微微向前倾了倾身,盯着他嗡动的嘴唇,“看来,确实是有些不满,宋公子是觉得钱少了,还是想要更多?或者我该给一个官职?诏城不能待的话,可以做地方官,一样的是土皇帝。” 宋嘉木激动起来,“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激动,就想要站起来,但他被捆得像个粽子,全身上下除了手脚,也就只有两偏嘴皮子可以动。 甚至在沈度的暗示下,那侍卫绳子绑得特别紧,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已经感知不到手脚在哪里了。 沈度反问,“哦?那宋公子是什么意思?” 宋嘉木垂下眸,吞吞吐吐半晌,才很小声,很小声的道:“我只是……只是想看她一眼,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沈度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嘴角多了一抹冷笑,“我记得,上次我去宋氏的时候,宋公子坦坦荡荡的跟我说,对我夫人并无非分之想。” 不知道怎么回事,宋嘉木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咽了口唾沫,道:“不,不是得到,就是朋友之间的,好久不见,有些想念了。” 沈度道:“想到故意买醉给她看,故意在酒肆里面等着我们路过,故意见着我拔腿就跑?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是被我逼走的?费这些心思做什么?” 宋嘉木一下被揭破内心所想,慌张了一瞬间,然后他颓然跪跌在地,“殿下以权势逼我,我不敢不从,可作为朋友,我想告诉她一声,我并不是不声不响就离开,有错吗? 殿下生来在云端,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小百姓的苦楚和情感,我们虽然身份地位,可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殿下这般,太过强人所难了些。” “你若想不想留个不辞而别的名,大可以留一封,随便扯个借口也是一样的,非要不声不响的走,不是就等着张扬怀疑我的那一天吗?” 沈度嘴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并没有对他强权压人做出解释。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他就是这样做的。 可是,他哪里是生来在云端,他所吃得苦,受的罪,如今的辛劳,配得上今日的权势。 宋嘉木已经不打算再解释,闭眼道:“算是吧,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殿下请随意。” 到真是个血性的男人。 “我杀了你,她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宋嘉木带了三分讥笑,“殿下权势滔天,你自己不说,张扬怎么会知道?” 看来,这个年轻的老板对沈度的做法耿耿于怀呢。 不过也是,这个年纪,正是应该嫉恶如仇的时候,如果他再大上几岁,再被岁月磨平些棱角,也不知道会不会发自内心的感谢张扬为她带来一笔财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这里风大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我不杀你,但是诏城你不能再留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沈度的语气很平缓,说出的话却比疾言厉色来的更扎心,“如果你不在乎家人的生死,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宋嘉木很愤怒,但无济于事。 如果沈度是个文官或者武官,他明年就去大考,考上功名,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终有把他踢下来的一天。 可他是荣亲王。 他的荣耀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沈家历代人的光辉,再加上他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除非改朝换代,否则无人可撼动其地位。 沈度见他不回答,耐心的再问了一遍,“知道了吗?” 宋嘉木从后槽牙里面挤出了一个字,“是。” 沈度站起来,朝那侍卫挥手,“带他回去吧。” 宋嘉木被绑得太久,四肢已经没有一点知觉,估计连脚指头都是紫色的,根本走不动,那侍卫想像来时那样,直接扛在肩头上带走,沈度却突然道:“松了吧。” 那侍卫给他松了绑,他活动了好一阵的手脚,才能够站立了。 侍卫没给他太多的时间,拉着他就往外走,宋嘉木被拉扯着走了两步,硬是拽着侍卫停了下来,对沈度道:“等她见识了外面的大千世界,不一定还会选择你,不是每一个女人都爱钱和权,你不可能一辈子圈养她。” 沈度缓缓微笑,说得无比笃定,“她只爱我这个人。” 宋嘉木反驳,“你要是真觉得她爱你,你紧张什么?荣亲王殿下这么没有安全感?” 他一句话就扎在沈度心窝里面去了,扎得他是透心凉,然而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本王爱吃错,不喜欢有除我爹意外的任何男人在她身边。” 宋嘉木道:“是吗?”然后转身走了。 这回几乎是侍卫架着他走的,生怕他在停下来说点儿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然而,走到厅外的门口,侍卫却顿住了,僵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往外走。 侍卫只在厅外的门口停留了片刻,沈度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握住椅子的扶手一紧,背脊都绷直了。 侍卫架着宋嘉木僵硬的后退,一个人从厅外一步一步走进来。 她头发还散着,衬得本来就不大的脸越发娇小,身上一样只披了一件单衣。 侍卫艰难的喊道:“王妃娘娘……” 沈度的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不担心她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因为这么远的距离,他连她的脸都只能看一个大概,她根本听不到厅内的谈话。 可是,宋嘉木这个人,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从酒肆离开的时候,他还在骗她说宋嘉木‘可能是喝上头认错人,把你认成哪个对头’了吧。 哪里是错认成什么对头了,明明就是看见对头了。 张扬像是没看道厅内站在昏黄灯光下的沈度,只对问宋嘉木,“你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古董行也关了,是搬新地方了吗?搬到哪里去了?” 宋嘉木张张嘴,好多话想说,最后只是道:“关了,不做古董生意了,境外的木材生意赚钱,我准备去境外了。” 张扬的眼神有些空,“这样啊……那什么时候回来?” 宋嘉木道:“不会来了,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就定居在境外了。” 张扬重复他的话,“不会来了啊……” 宋嘉木想像往常那样伸手拍她的肩,还是忍住了,道:“本来想请你喝一顿酒的,没来得及,先欠着吧,往后若是有缘再见,给你补两顿。” 说完不等侍卫架他走,他自己就离开了,侍卫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 张扬下意识的想拉住他,只拉了一个空,顿时就愣在原地了。 那样子,像一对小鸳鸯被一棒槌敲死了一个。 不过她也没追出去,只是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件外衣披在她肩膀上,她一抬头,就看见沈度站在她面前,身上那件薄薄的单衣已经在她身上了,夜风一吹,唯一一件中衣就灌了风,看起来都冷。 他说:“怎么突然就起来了?做噩梦了吗?” 他像是仍然怕他冷,伸手探了探她手心儿里的温度,然后将她的手揣在自己胸膛里,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再大的风都挡去了。 “回去吧,这里风大。”他又说。 他直接弯腰把人横抱起来就走,他臂力大,抱一个张扬绰绰有余。 张扬一动没动,窝在他怀里,等他把她放在床上,仔细盖好被子的那一瞬间,她突然道,“为什么你要赶宋嘉木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都挑女人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扬不傻,能猜出来。竟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再宋嘉木面前给他难堪,她果然还是最爱他。沈度替她掖好被角,苦中作乐的想。 她那个性格,什么靠山没有的时候都挠总管太监的脸,半点亏都不吃,竟然肯为他忍一忍脾气。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吃醋? 就是吃醋! 他说:“我吃醋啊,你对宋嘉木那么好,跟对我一样好,我嫉妒了。” 张扬坐起来,皱眉问,“但是宋嘉木的古董行关了,他不喜欢做木材生意的,他喜欢淘那些老家伙。” 沈度脸上的笑有些僵了,他顿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做木材生意呢?他以前不喜欢,未必现在也不喜欢。” 张扬斩钉截铁,“他不会喜欢的,他只喜欢开古董行。” 张扬只记得宋嘉木说过,他从小就喜欢这些老物件,从小研究这些东西到大,最大爱好就是这个,所以很确定。 但是她不知道,她这样笃定的态度,让沈度原本就有些漏风的心脏上又多添了两个洞。 到底是要多亲近和互相了解,才能这么肯定的说,‘他不喜欢这个’? 张扬摇了摇沈度的肩膀,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你不要赶宋嘉木走,好不好?” 沈度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他自己要走的,要去境外做得木材生意,跟我没有关系,你若不想让他走,可以去跟他说‘留下来’。” 他的语气带了些生硬,生硬到张扬的急脾气都上来了,她还没来及说话,沈度就抢在她前头道:“今天怎么突然醒了?” 张扬睡着很沉,一般也不会起夜或者口渴,经常一睡就到天亮,要是不喊她的话,她能直接朝正午时分睡过去,别说沈度轻手轻脚的走,就算是手脚放重点,她也不一定会醒。张扬有点气鼓鼓的,“做了个噩梦,就醒了。” “你以前从不会噩梦。”沈度看着她的眼睛。 张扬更急了两分,“这玩意儿我又不能控制,你质问我也没用。” “是今天在酒肆看到宋嘉木的时候就猜到了吧,晚上就等着我把人弄来。” 看看,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张扬本来想伸手挠脸的,可是看着那张已经带了一条疤的脸,没舍得让他添新伤,干脆一趟下去,背对着他,气哼哼的闭眼表示自己睡了。 沈度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吹灯躺下。 今天他没有伸手抱她,两人各占一半床,各自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谁也不愿意让步。 这一夜沈度没怎么睡,张扬到天微微明的时候眯了一会儿,早上沈度起来进宫,他一起身她就醒了,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就继续闭眼装睡。 沈度站在床前看了她一眼,没有喊醒他,自己走了。 这天在荣亲王殿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变回了何英,站在靠前面的一个大臣,没忍住,好的看了沈度一眼又一眼。 “本王脸上有花,值得朕爱卿这么一眼又一眼的看?” 这猝不及防的发问,问得郑大人脑袋发蒙,连说不敢。 朝会没再能继续下去,大家都看得出来殿下大人的心情不怎么好,一个一个的噤若寒蝉。 下了朝会,何英送沈度出宫的时候,空气安静极了,何英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眼看着就要出宫门了,眼看着就要解脱了,沈度却突然开口了,“你几岁离开父母的?” 何英左看看,又看看,发现左右就只有自己了,便回答:“回殿下,十五,奴才十五入的宫。” “以前在家,父母不睦的时候,一般最后怎么解决?” 这下,何英什么都明白了——吵架了。 沈度其实也想参考一下自己父母的经验,但是他悲催的发现,他爹娘好像就没怎么吵过架。 反正在他的记忆里面,就没有吵过。 江柔的脾气好,沈十三的什么臭脾气她都能忍,而沈十三臭毛病虽多,但基本上是事事宠着江柔。 若说这两人近来必须要为什么事大吵一架的话,那大概只有江柔不愿意乖乖的蹲在麻袋里面,被沈十三用称猪肉的姿势称一称最近到底瘦了没。 完全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何英的爹娘是普通的农户,每日无非就是为他爹多喝了二两酒,他娘干活不得力而闹得鸡飞狗跳。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压根儿就没有和睦的时候,要是用他们的经验,估计荣亲王殿下还是直接休了王妃来得妥当些。 他斟酌了一下,和稀泥道:“两口子过一辈子,哪有不拌嘴的,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天大的事儿都能了了。” 他纯粹是睁眼说瞎话,他爹娘没什么经验可套弄,他本人又没有机会有经验,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导致了什么严重的后果,那可不是他能承担的,只能瞎掰扯两句糊弄过去。 沈度却当真了,快步出了宫。 张扬在他走后不久就起床了,从后院儿里面拔了两棵草在捣花汁。 她不会化妆用香粉,也不会染指甲,存粹是打发时间。 沈度回家问了她的位置,远远的就看见她蹲在地上,过来将她拉起来,道:“我们谈谈吧。” 她擦干净了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她指甲缝里染了一圈儿红色,不是很好擦,他就打了一盆水来,细细的给她洗,一边说,“我给宋嘉木在境外开一个古董行,你觉得行不行?” 她惊讶,“为什么一定要去境外开古董行?他原先那个宋氏就很好啊。” 沈度道:“我昨天晚上就说过了,他离你太近,我会吃醋的。” 他补充道:“就是嫉妒,你能明白吗,就像如果我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在一起吃饭玩乐,对她跟对你一样好,你会不会不高兴。” 这回张扬回答得比昨天晚上还斩钉截铁还快,“会。” 她也补充道:“特别不高兴。” 沈度耐心的解释,“你每日跟宋嘉木走这样近,我也不高兴了。” 张扬理解了。 “可是你在我心里是第一无二的啊。” “独一无二?”沈度重复。 张扬认真点头,反而有些怪的问她,“我不是都嫁给你了吗,不是独一无二我不会嫁的。” 这以后很久,张扬都没再提过宋嘉木,后来宋嘉木给她捎来了口信。 他没有去境外,但也没有继续留在诏城主城,他还是开了一家古董行,只是没有再在玉林街。 这就好像一个小插曲,过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替它,只是张扬不再和男人交谈了。 除了沈度,他几乎很少和男人再有交流,连出门问个路,都挑女人,实在没女人,也挑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儿。 她懂得了什么叫做男女有别,为了照顾沈度的感受,她和贴身伺候的婢女建立了极度铁血的革命友谊,跟着她学熬汤做饭。 虽然大部分都是黑暗料理。 从此以后,张扬沾手过的厨房成了沈府众人的噩梦,因为沈度不在家的时候,遭殃的就是他们,谁和张扬的关系近谁就被逼吃得最多。 王妃娘娘在除厨艺上很有创造力,具体可以表现为——丫鬟在她的淫威下,宁愿挨二十大板也不愿意入口。 因为香蕉炖榴莲、西红柿烧番茄、猪皮酱这些东西,真的不是人吃的! 唯一愿意捧场的,也就只有沈度了。 荣亲王殿下骨骼清,味觉异于常人,由此在吃下王妃亲手熬制的一勺爱的猪皮酱后,竟然还能面带微笑的夸奖得王妃小尾巴直往天上翘。 但是事后小丫鬟偷偷看见殿下大人躲在角落里面扣喉咙,眼泪都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番外:沈二公子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盛京。 最近的沈问有点儿飘了,从生下来到现在,他就没过过这么潇洒的日子。 能快活似神仙,说到底还要感谢沈思。 刘略为了把她弄到盛京,专门调走了沈度,趁着沈家放松警惕的时候,把沈二沈三一起都接到了盛京,然后沈问被无情的抛弃在了江家,沈思直接进了宫。 没多久沈十三和江柔从诏城赶来,一心都扑在沈思身上,想尽办法的想把人从皇宫里面弄出来,偏生刘略干这一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早就已经有了准备。 又没多久,早已经远遁江湖的太上皇刘放怕沈十三发疯,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了。 盛京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刘略当了两年皇帝后,翅膀硬了许多,老爹说的话呢,听还是要听,只不过是捡自己愿意听的听,沈思被以陪太后解闷儿为由,困在了皇宫里面。 刘略长进了很多,以一人挡一堆人,以刘放为首,一众看着他长大的家长,愣是搞不定他。 沈问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试了一回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宫,答案是——不能。 不过沈思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滋润,一波一波的往外面送宝贝,那频率,沈问都怀疑她是不是要把皇宫搬空了。 除了跟他分享她喜欢的宝贝,时不时还写两封信给他,告诉他宫里面特别好玩儿,天天都有新花样。 宫里面能有新鲜花样引得沈思感兴趣,还不是刘略花心思安排的。 所以沈问就放心的玩耍了。 沈家人都晚婚,先是沈十三,再是沈度,如今沈问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还功不成名不久,媳妇儿也没个影子。 原本张罗着给儿子挑选媳妇儿的江柔,现在又全心都扑到了沈思身上,沈问就暂时被遗忘了。 但是没关系,没了娘,还有姥姥,江母在沈思的问题上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给外孙儿掌眼两个姑娘,还是洒洒水的。 沈问在京城公子哥儿里的名声呢,不怎么好,十大杰出青年是评不上,倒是在十大二世祖里面占了一席之位。 第一是杨嘉许,他谦虚位居第十,吊了个车位。而是几年前他差点儿他老爹一代名将坑死在广陵江之后,排名蹭的一下提到了第二。 这一从诏城回来,二世祖们的邀约不断,天天邀请他走鸡逗狗,他排了排自己的行程,听话的把姥姥放在第一位,先相亲,下午再赴好友们的饭局。 但好友们表示不同意,听闻相亲对象是陈佳乐后,硬是从沈问最里撬出了相亲的地点,提前埋伏好,等着看热闹。 相亲对象是上骑都尉家的长女——陈乐佳。 这姑娘品行是没得说的,就是爱动手,不过呢,将门出虎女嘛,上骑都尉也曾经是在战场上退下来的人儿,养出的女儿当然不可能太柔弱。 江母是盘算过了的,沈家沈十三这一代起,就是属于吃苦的一代,沈十三往下的子孙,纯粹就是来享福的,因为乱世已经被沈将军一刀一刀砍终结了。 再为了避免盛极则衰的定律出现,沈家每一代只要出一个挑大梁的顶梁柱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要是愿意从仕,可以捞个小官儿来做做,不愿意的话,就当个纨绔子弟。 像沈问这一代,沈度就是顶梁柱,沈二和沈三负责吃喝玩乐。 而看沈问这个样子,基本上是没有想当官的念头,估计就准备着吃吃喝喝做个二世祖。 他性子跳,得需要有个人来管着他,陈乐佳就很合适,会武功,不听话了就可以揍,往死里揍,多揍两顿就听话了。 时间要差不多了,沈问带着江母昨天的殷切嘱咐,来到了天香居。 一进门,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无数贼兮兮的目光朝他投来,一看,四面八方,以杨嘉许为首,起码一半的食客都是他平日的那帮好哥们儿,靠窗的位置坐了位美眸盼顾的姑娘,从着装上来看,应该是精心打扮过的,应该是陈佳乐没错了。 沈问纨绔归纨绔,但对姑娘还是很有风度很绅士的,他整理了下衣摆,走上去问,“是陈佳乐姑娘吗?” 那姑娘站起来,盈盈福身,一把嗓子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沈二公子?” 哎哟~ 沈问心里一荡漾,心里面将杨嘉许骂了一遍。 这坏小子,竟然诋毁人家姑娘的名声,明明跟他娘一样温柔的个可人儿,哪里是个母老虎了? 沈度拉了凳子坐下,“是我,陈姑娘久等了。” 陈乐佳温柔的笑道:“也没多久,就是个把时辰而已。” 沈问脸上风度翩翩的笑容一僵,“个……把个时辰?” 他看了眼天色,震惊道:“不是巳时正吗?” 陈乐佳温柔如水,“不是呢,是辰时正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怪不得嫁不出去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当时就懵了个逼。 他记得是巳时啊! 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立即端了杯茶,十分懊恼道,“我以茶代酒,向陈姑娘道歉,我昨天可能睡糊涂了,把时辰给记错了。” “不过也就是个把个时辰,等了也就等了。” 恍然间,沈问总觉得这句话有点儿磨牙的意思的里面,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可一抬头,陈佳乐脸上是善解人意的温柔,又觉得自己这个突打得莫名其妙。 这两人还没开始说句话呢,突然外面一阵吵嚷声,就沈问回头去看的这一点儿功夫,只见一队穿京兆衙门差役府的衙役跟抢劫似的涌进来。 带头的竟然还是个女官差。 这女官差长得挺漂亮,肤白个儿高,长眉飞扬,双眼狭长上挑,看上去很有味道,身材也很好,可就是……看起来不像个官差,像个流氓地痞。 她进来的时候最里面还叼了跟牙签儿,男人堆里都难找出比她做派更流气的了。她进来就把腰间的刀一拔,吊儿郎当的把在场的食客斜斜睨了一圈儿,比划着手里的刀,“衙门缉拿要犯,都给我抱头蹲下!何明亮!抓人!” 然后稀里哗啦的蹲下了一半儿人。 剩下没蹲的一半儿,自然就是来观摩沈二公子相亲局的二世祖们了。 在沈问的英明带领下,头号小魔王杨嘉许收敛了许多,太出格的事儿已经控制着不去做,但平时高高在上惯了,没有抱头蹲下的习惯。 他不蹲,二世祖们自然也不会蹲,杨嘉许扬声道:“什么风把风捕头吹来了,来坐下喝一杯?” 与此同时,那个叫何明亮的高大官差竟然带人朝这沈问走过来,二话不说,七八个人就直接把沈问摁在桌子上了,手手镣脚铐重枷,一样不少,眨个眼的功夫就给沈二公子装备完毕了。 沈问又是一脸懵逼。 女官差把嘴里的牙签儿呸了出来,朝杨嘉许道:“你谁啊,跟你很熟吗,凭什么跟你喝一杯?” 她转头就见何明亮抓到人了,道:“带走。” “等等,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带走,风千露,你他娘的吃熊心豹子胆了?你信不信小爷明天就让你玩儿完?”杨嘉许急了,冲上来指着女官差的鼻子就骂。 风千露一脚就干净利落的把他撂倒在地,“管他是谁,老子有拘捕令,奉命捉拿采花贼,你今儿个敢拦我,老子明天让你玩儿完——还有,再敢拿手指头指着我,给你把一双猪蹄子都剁了信不信!” 杨嘉许噗通一声倒地上,一声骨头都摔散架了,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沈度看着风千露,都愣成二傻子了。 这女官差说话的语气,似曾相识啊,一听到就瑟瑟发抖的相识…… 这时候,陈乐佳突然站起来,掐着嗓子问风千露,“风捕头,你刚才说采花贼?” 风千露一看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语气好了点儿,“嗯,强奸了好几个姑娘,线报说就是这混账。” 蹲下抱头的那一批食客突然小声议论了起来—— “原来就是这小子?没看出来了,看起来仪表堂堂,背地里竟然做这种肮脏事?” “我昨天就听说了,李侍中家的幺女儿昨天去上香,结果回来清白就没了。” “原来是李大人家的千金遭殃了,怪不得破案这么快。” 陈乐佳一听到李侍中家的幺女儿,双眼突然睁大,目光毒刀子一样扎在沈问的身上,二公子还没开口解释一句‘不是我’,一杯滚烫的热茶就浇到了他的脸上,烫得他‘嗷’一嗓子,觉得自己差不多就要毁容了。 还没‘嗷’完呢,‘啪’一个大耳刮子又落了下来,陈乐佳一脚蹬在他心口,咆哮得像河东狮吼——“你竟然敢碰我念儿?我今天打死你!” 这一嗓子相当粗犷,对比原先温温柔柔的嗓音完全就是两个人发出来的,沈问一懵再懵,一边挨拳头一边想:温柔的小姑娘……原来是装出来的? 骗婚啊! 陈乐佳连抓带挠,偶尔踢两脚怼两下还要带招儿,比如什么‘二枪指喉’、‘鸳鸯拐腿’,揍得沈问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风千露被狠狠的震住,一脸流气的表情僵在脸上,喃喃道:“我了个去,真狠啊!” 她这一愣就要老命了,沈问被七八个人按住,还带着枷,完全就是敞开了让陈乐佳打。 她不认识沈问,何明亮是认识的,有拘捕令在手,抓是可以抓,要是在他们手里被打出毛病了,那真是整个衙门一起押上去都赔不起。 “头儿,这人再打下去可就打坏了。” 风千露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收刀入鞘,“啊?哦,把那个女的拉开,人带走!” 何明亮很客气的吧陈乐佳请开,拉扯着沈问离开了。 沈问一头的包,朝还睡在地上的杨嘉许吼,“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报信而去,别找我爹,找我娘和我阿嬷。” 这不用他多说,这种事儿去找沈十三报信儿,杨嘉许怕被盛怒之下的沈将军一脚踢死。 沈问被带走了,陈乐佳也匆匆的准备离开。 杨嘉许还没爬起来,她从面前过的时候,就一把顺势抱住她的腿,恶狠狠道:“你个恶婆娘,手痒是不是,翻了天了,还敢揍你未来相公?” 说完,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陈乐佳比他还恶,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骂道:“你们这些畜生,我不仅揍他,我还要揍你!早就知道你们这伙儿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不是嫁不去,会来跟姓沈的相亲?还未来相公,我回去找个死人冥婚也不嫁给他!” 店内所有人:“……” 姑娘,你也太耿直了吧? 杨嘉许十五岁后就没挨过谁的打,就连他老子想揍他,也要做好被干一顿的思想准备,今天被一个女人打了,顿时就火冒三丈,挽起袖子就扬手要打。 陈乐佳见他作势,就把脸往前一伸,递到他面前,“你打啊?” 杨嘉许一愣过后,登时就是一巴掌扇下去了。 陈乐佳对男人产生了些许误解,以为男人都是不打女人的。 这要是换做沈问,他肯定就打不下去了,因为沈二公子受到了娘亲的良好教育,再气都是不动女人的。 但杨嘉许不一样,他能反过去打他娘,管你谁是谁,惹他他就敢动手,才不管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当即一巴掌就果断的落下去了。 陈乐佳一看,这混蛋竟然真的要打女人,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踹他胸口,把他踹飞了出去,撂下一句,“无能的软蛋。”就离开了。 杨嘉许那胸口是一抽一抽的疼啊,鬓边的冷汗都滑下来了,做西子捧心状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大骂了一句,“草,这哪是女人,整个儿一母夜叉!这俩娘们儿是一个比一个彪。” 身边的公子哥儿们附和道:“就是,就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娘们儿,怪不得嫁不出去。” 杨嘉许挨个儿把刚才那几个说话的人的天灵盖拍了一个遍,“你们瞎了?没看见老大被女人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不知道上啊?” 一个公子哥儿弱弱的摸了摸发疼的天灵盖,道:“公子,那是上骑都尉家的千金啊,我们一起欺负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啊,总得给都尉大人留点儿面子吧?” 杨嘉许一巴掌又盖在那公子儿的天灵盖上去了,破口大骂,“那你们就看着她欺负我?她那样子算是个姑娘吗?我呸!” 另一个穿青衫的公子哥儿打圆场道:“嘉许,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得先想办法把沈二弄出来再说啊,就这样去江府找人的话,我估计他回家还要被沈将军揍一顿。” ------题外话------ 你们猜谁是沈二的媳妇儿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肉炮弹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青衫公子哥儿长得跟颗水嫩的小葱似的,面皮白净五官又俊秀,长得恰好很合杨嘉许的胃口,他对他一向都要多几分耐心,脸上的怒容就散了些,指着他身边的的一个公子哥儿,“去打听一下,我干爹在宫里还是在家里。” 一众人说完就要散,杨嘉许率先往外走,那青衫公子落在最后面,老板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就要走完了,才着急上来道:“穆公子,您们的饭钱还没结呢,而且您们看我这店……” 杨嘉许的浑在盛京是出了名的,中高档次的消费场所就没有不认识他的,基本上都被凌虐过一个遍,但这穆风华,就要君子很多,老板是等杨嘉许出了门之后,把穆风华拦下来压低声音说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柿子挑着软的捏。 穆风华这才注意到,刚才风千露带人进来抓人的时候砸了张桌子,陈乐佳把杨嘉许踹飞的时候,杨公子这颗人肉炮弹又砸翻了一张桌子,店里面一片狼藉,老板这是在问他索赔。 他道了声,“抱歉。”然后掏了个银锭递给老板,那老板连忙道谢。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公子哥儿用折扇敲了一下那老板的头,道:“还有张桌子是风千露砸的,你怎么不去问她要?你这老板,就是看着风华好欺负是不是?” 那老板笑嘻嘻的说好话和稀泥,“那风千露比流氓还流氓些,我哪敢问她要啊,桌子砸了算我倒霉,穆公子乃是个君子,总不能赖我这两个饭钱吧。” 折扇公子道:“风华赔你的够买你十张桌子了,你倒是会打算。” “那不是穆公子赏小人的嘛,谢公子赏勒。”老板边说边作了个揖。 穆风华道:“子息,走吧。” 凌子息不再跟那老板纠缠,跟在她身后除了店门,咬着折扇道:“还是风华你有气度,怪不得嘉许对你最有耐心。” 穆风华面色淡淡的:“嘉许只是脾气急了些,跟他说话时缓声些,他也就下意识的平静下来了。” 凌子息道:“那才不是,我们跟他慢吞吞的说话,准得被他骂,他也就能忍你和沈二,说到底还是你特殊些。” 穆风华淡笑着没说话,但那眼底,却有深深的厌恶,而凌子息自顾自的说话,并没有看到。 杨嘉许让人打听到沈十三现在正在家,于是暂时不敢往沈家跑,再让人去打听了那采花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久后便有人带着消息回来了,事情始末就是那李侍中的闺女李念儿在府外被采花贼给采了,当时那采花贼没注意到小树林儿里面有过路人,这消息就流出去了。 等李家人知晓的时候,满京城都已经知道了,李侍中亲自登门京兆府,结果当天就有线报说,采花贼在天香居,府尹为了给李侍中面子,特意派了风千露来。 杨嘉许琢磨着,京兆府里面也没人敢给沈问上刑,就准备再压一压,等沈十三进宫去了,他再去沈家搬救兵。 据他所知,这段时间沈家人为沈思忙坏了,沈十三每天三顿饭一样按时到宫里报道,上次他还听见他那个老不死的爹说,皇帝每天应付他应付得焦头烂额。 现在估摸着时间,离他这个威风凛凛的干爹进宫的时间不远了。 为了避免府尹往沈家报信,他立即赶往京兆府。 他的速度比官差们快一些,到京兆府的时候,新上任的府尹任辅还没有接到消息。 杨嘉许进了门就装大尾巴狼,看了看埋头奋笔疾的任辅道,“任大人,今日公务很繁忙啊?” 任辅一看这混世魔王,脑袋都大了,可偏偏又得罪不起,叫人好生斟茶招待了,问道:“小公子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杨嘉许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家死老头子让我来给你带两句话。” 任辅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小公子请说。” 杨嘉许顿了半晌没开腔,然后突然道:“我饿了。” 任辅愣了一下,招呼下人却弄了两桌好菜,自己放下公务陪着吃。 这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了,杨嘉许一看,正是今天那个带头扣押沈问的男人,何明亮。 他应该是要禀报他们抓到了采花贼,而这个采花贼竟然是沈二公子,可是他刚开口说了一句话,杨嘉许就打岔,“任大人,你们家这下人是什么效率啊?想饿死我吗?我家老头子的话你还想不想听了?” 任辅头大的朝何明亮挥了挥手,让她离开,示意他什么事都押后再说。 何明亮还想开口,杨嘉许又嚷嚷道:“饿死了饿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冤假错案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任辅无奈,只能直接对何明亮道:“你先下去,等会儿再说。” 何明亮比他更无奈,只能走了。 杨嘉许这一顿饭就吃了半个时辰,期间任辅怎么掏他的话,他口风都紧得很,任大人始终不知道杨大司马到底有什么示下,差点就急眼了。 每当这个时候,杨嘉许就拿话来压他。 说到底,杨公子还是太天真,太不了解风千露了。 他以为没人敢动沈问,说不定还得把他供起来,所以放心的在这儿拖着任辅,结果,只是他以为…… 何明亮出去后,就去找了风千露,如实禀报道:“头儿,我们慢了一步,那杨司马家的混账儿子已经在大人哪儿了,刚才我进去之后,他硬是拦着我,我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这会儿沈家肯定已经有人在运作,等着把人捞出去了。” 风千露把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去,从躺椅上站起来,把刀挎上,道:“啧,走,去请沈二公子画押。” 何明亮一惊,道:“头儿,沈二肯定不会画,他再等一会儿就有人接他出去了,现在画押不就等同于认罪了吗。” 风千露慈母摸儿头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所以我说要请啊。” 何明亮冷汗都出来了,“不行,头儿,沈家惹不得,上头要怪罪下来的。” 结果话说没完,人都已经走远了,明显是不愿意听他啰嗦,他只能赶忙追上去,别让风千露把这宝贝疙瘩给打死了。 天牢。 沈问有幸住了个天牢中的总统套房,比其他普通的小标间多了一张冒着馊气的被子,和一只饿得半死不活的蟑螂。 他呆了很久了,一直没人理他,他穷极无聊,把小强兄弟抓来扯掉了两只腿,再找了个干草棍儿捅它的屁股,看看它能不能身残志坚的跑两步。 结果是——不能。 他想着,反正都不能爬了,干脆就给他一个整整齐齐,于是准备把它剩下的几条腿儿一起扯掉。 在小强再次惨遭毒手的前一秒,有人来了,还不只一个。 他立即把小强兄弟揣进怀里,扒拉在铁栅上观望,以为是有人来捞他了,没想到看到的是风千露那个恶婆娘。 他叹了口气,坐回馊掉的被子上,抄着手百无聊赖。 风千露是个行动派,一句话不说,直接让人打开牢门,拉着沈问就走。 沈问开始觉得这个方向有点儿不妙,等被丢进一间满是刑具的房间里,他才看向风千露,“这位兄弟,你不是想对我用刑吧?” 何明亮心里咯噔一声。 心想这沈二公子咋就这么会找死? 怪的,风千露竟然没跟他计较,而是道:“二公子自己画押,还是我找人帮你?” 沈问一脸警惕,“你想屈打成招?” 风千露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沈问道:“那你别想了,我骨头很硬的。” 风千露一偏头,对何明亮打了个手势,沈问戒备的往后退,摆出了个准备战斗的姿势。 他虽然是个二世祖吧,但在二世祖的圈子里面,绝对是能文能武的翘楚,就是不务正业了点儿,开先束手就擒是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次有了准备,以这些衙役的水准,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风千露点了点头,何明亮就带着十个狱卒冲了上去。 ‘乒乓’ ‘哐当’ ‘咚’ ‘duang’ 一阵混乱后,十来个狱卒全都被撂倒了,沈问拍了拍衣摆,摆了和很潇洒的姿势,装腔作势道:“本公子……” 话还没说完,之前眼前一花,一个人就已经冲到面前了。 风千露一拳击向他,“武功还不错。” 沈问狼狈一躲,胜利发言词就烂在了肚子里。 放眼这盛京,就属沈家和江家里,女性的地位可以说是史上最高,沈问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跟女人动手。 这不是沈十三教的,是家里的两个女人教的。 江柔教他要尊重女性,沈思教他要绅士。 这就直接导致他没走两招就被风千露整趴下了,被她反扣住双臂压在墙上,闭上双眼,豁出去般道:“有什么招式就使出来吧!” 风千露伸出两根指头弹了一下他的脸,“做出这幅任君采劼的模样想勾引谁?给你两个壮汉要不要?” 沈问脸色一变,脑子里不可控制的有了画面,他连呸了三声,被恶心得胃里直抽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一个姑娘,怎么能说出这么龌龊的话?” 风千露斜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对何明亮道:“来,拿过来二公子画押。” 何明亮脑子一堵,脱口而出,“不上刑了?” 风千露十分嫌弃他,连话都不想说,他这才脸上一臊,连忙让沈问按了手印,从她面前过的时候,都没好意思抬头。 他就是嘴巴抽了。 这沈问已经被制服按在墙上了,直接借他根手指按个手印就完事儿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上刑让他自己按? 反正都是不是他自愿的,有什么区别吗? 沈问其实也正准备接受摧残,没想到半点儿皮肉之苦都没受,就是指头上沾了点儿红泥就算完事儿了,一时间觉得有点儿不敢相信。 风千露把摁了红手印的纸往怀里一揣,就走了,何明亮又把沈问押回他的总统套。 沈问躺在干草垛上,开始数空气中飘了几颗尘,数到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二的时候,杨嘉许终于姗姗来迟。 他先问了一句,“怎么样,没人敢对你动手动脚吧?” 沈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摇头。 杨嘉许大叫,“还真有人敢对给你上刑?是哪个王八蛋?哎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有没有人逼供你了?” 沈问一脸苦相。 生理上没有,但是心理上,他觉得自己被风千露践踏了,他突然想起小强兄弟还在他怀里,就伸手给捞了出来,郑重的把他放在干草垛上,甚至还扯了一点点被角给他盖上。 杨嘉许震惊了,眼圈儿都有点红,“这些狗奴才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把你逼成了这个样子?” 这明显是一副即将要发疯的模样啊! 沈问摇头站起来,觉得后槽牙都有点儿发疼,问道:“那女的到底是谁?简直就是个……” 他搜肠刮肚半天,没能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 杨嘉许问,“你是说风千露?” 沈问无声的点头。 他离开盛京也不过三四年,走的时候也没听说过盛京有这么号女官差。 杨嘉许咂咂嘴,道:“她啊,原先就是个在大凉山占山为王的土匪。” “土匪?”沈问很有求知欲的看向她。 怪不得那么彪悍。 杨嘉许道:“当年你们走后没多久,大凉山就闹匪患,是战前的老字号土匪了,当时陛下出兵围剿,没想到她和她那个土匪爹还有两把刷子,几次都没攻下来,后来那年夏天的时候,陛下前往凉地祈雨,遇上刺客,被风千露和她的土匪爹救了,陛下顺势招安,给那个土匪头子封了个平凉侯,风千露封了个郡主。” 沈问释怀了,“怪不得那么嚣张。” 杨嘉许赞同道:“何止是嚣张!” 然后继续补充,“他爹还好,是个会享受生活的土匪,封了侯就吃喝玩乐了,这风千露就闲不下来,陛下拿她没办法,左思右想,把她安在京兆府当了个捕头。” 沈问开始质疑皇帝陛下的英明决定,“那她得办多少冤假错案?” 杨嘉许道:“陛下主要是让她来制我们这些惹是生非的官二代,但凡我们闹出点儿事,全都是她出马,她是郡主,我们基本上都绕着她走,别被她逮到,而且她武功高,一般那种特别大的杀人案才交给她。 不过她手段下流了点儿,但听说查案还是很厉害的,没听说过有什么冤假错案。” 沈问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红泥,对此不发表意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私刑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京兆府。 任辅是被杨家小公子耍得一愣一愣的,人都走了好久,他都没搞懂这混世魔王是吃饱了没事做跑来耍他,直到何明亮从天牢里回来,说他们去抓犯人结果把沈二公子抓了回来。 刚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有人来通报,说沈夫人和江老夫人造访。 任辅叹了口气,丧丧的整理好着装,抬头挤出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快步迎了出去。 他见到人就装傻,“江老夫人、沈夫人,两位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叫下人通报一声,下官这都还没来得及准备迎接,真是失礼了!” 这年头,官儿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你说这京兆尹吧,看起来风光无限,是替百姓做主的父母官,可这盛京的权利交错,办个盗窃案说不定一不小心都能牵连出一桩贪污案。 要是涉事官员比你官阶大怎么办?是你的同窗怎么办?是你的老师怎么办? 那到底办还是不办? 难做啊! 江柔跟他进去,等坐下了,她道:“任大人,今日来访,是有个不情之请。” 任辅连连点头,“夫人请讲,只要不触犯律法底线,夫人只要开口,下官上刀山下火海也办。” 江母没好气:“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还开什么口?” 不触及律法底线,意思就是不徇私呗。 江母是一肚子的气啊。 她自己的外孙儿她自己还不知道吗?强奸?她的小外孙乖得很! “娘,你别急眼。”江柔轻拍了一下江母的手背安抚她,然后对任辅道:“任大人,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我这次来没有其它意思,我是想知道,是谁指认小儿侵犯李家千金之罪?是李家报的官吗?李家千金指名道姓是小儿侵犯了她?” 这件事情已经闹开了,纵使是沈十三也不能一手遮天。 沈问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她必须得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目的是什么,否则就太过被动了。 任辅已经过拒绝过一次了,不能太给脸不要脸,便知无不言:“回夫人,这事儿确实是李家报的官,但是李小姐自觉受辱,据说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谁都不见,不吃不喝好几天了,话也不说。 听说大夫去看了,好像是受了打击,哑掉了,神智也不清楚,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会张嘴,发不出声儿,倒是没有亲口指认二公子。 下官给您透个底儿,事实上,李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据说那李小姐受害,李家一点动静都没有,下官猜,李大人一开始大概是想吃下这个闷亏的—— 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旦传开了,追查也没什么意义,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李小姐。 但是没想到他们认下了,民间却已经传开,都人人皆知,李大人才听到了风声,说是那日有个人恰巧撞见案发,回去当小黄相声到处说,这一传十十传百,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大仁迫于无奈来下官处立了案,拜托下官一定要尽早破案,下官让手底下的人查案的时候,有个人击鼓上堂,自称目击了那天的经过,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谁。 那来击鼓的证人,下官亲自盘问过了,他连那日李小姐穿的什么颜色的肚兜都能说出来,这……虽然话难听了点儿,但确实不像有假,下官这才听信了他的指证。 可那人没说他要指证的人是二公子。 我们也是临到了抓人,才知道他指认的是二公子。”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专门说给江柔目前已经跟颗炮仗一样的江母听的。江柔问道:“那人现在何处?我能见见吗?” 任辅连连点头,“能的,夫人稍等。” 这话不用江柔说,他一知道被抓的是沈二之后,立即让给何明亮去抓那证人了。 如果沈家有能耐让这证人改口,又有能耐打通李大人那边的关系,沈问基本上就没事了,他身为父母官,不能直接放人,但是也不能把沈家得罪得太死了。 “来人!来人!”任辅大喊道。 来的却不是小差役,而是何明亮。 一见是他,并且还脚步匆匆,任辅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事情要遭。 不是让他去收押那个证人了吗? 果然,何明亮匆匆的来,脸色不怎么好的道:“大人,证人跑了!” “什么跑了?跑了是什么意思?怎么连个证人都看不住?” 何明亮低垂着头,懊恼道:“大人,开先他在天香居外面指认了人,兄弟们就进去抓人去了,没想到他指认的那人是沈二公子,我们一时就忘了他,只留了一个兄弟照看他,结果他借口要撒尿,转眼就溜了。” 任辅拍着桌子怒道:“那还不快找?” 这事儿不简单。 江柔温声道:“任大人,这证人既要要指认小儿,那就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可这下定决心指认了,为什么又要跑呢?若是怕惹火上身,一开始又为什么要指认呢?他这指认,两头都不讨好,到底是为什么?望大人断案的时候,一定要审问仔细了。” 任辅又出了一茬冷汗。 这沈夫人看着文静温吞的,说话音量都不大,可他为什么老是觉得被压迫得慌呢? 如果李大人是自己报官而不是迫于形式报官,那还能解释为他想指证凶手去李家领赏。 可人家李大人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还四处散播流言,直接把李小姐的名声弄得一片狼藉,李大仁不剁了他就算好的,哪还能赏他?任辅道:“夫人放心,下官这就派人去李府请李小姐,让她亲自到天牢里面见二公子,若二公子当真是被冤枉的,下官一定给夫人一个交代。”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沈问,他也不能包庇。 毕竟是负距离接触过的人,李小姐只要不是瞎的,就算是神志不清醒了,见到侵犯过她的人,肯定会产生惧怕或者惶恐等情绪,到了天牢面对面的一认,是与不是,立即就知晓了。 这是闹到这个样子,其实也怪他自己太不谨慎了。 他首先该做的就不是查案,而是请大夫仔细给李小姐看看,到底能不能开口说话,能不能恢复清醒。 他就是顾及到李小姐的身子,怕逼她太紧把她逼得更疯。 结果没想到把沈家掺和进来了。 江柔知道,现在是最好的结果了,她道:“我能不能官差们一起去李府?我想见见李小姐。” 任辅打太极道:“夫人若是要去的话,下官帮您准备轿子。”当官嘛,要油滑一点。 这时候让衙役带江柔去李府,不是专门给人添堵吗? 给她准备一顶小轿子,做一个她自己上门的假象,李家对他的怨念就要少很多。 江柔也没为难他,道:“那就麻烦任大人了。” 江母可没有江柔通情达理,她只知道手里边儿有资源就要用,只知道沈二是被冤枉的,于是乎对抓了他宝贝外孙的任辅就特别不客气,撂了两句吓唬他的话,“沈二要是少一根头发,回去我就让沈战收拾你!” 任辅瑟瑟发抖,“不敢不敢,江老妇人放心,京兆府秉公办事,不会动用私刑的。” 江母其实也知道这是人家的程序,并没真的打算让沈十三做什么,只是吓唬吓唬任辅而已,闻言也没有多说,和江柔一起走了。 两人一出门,任辅就急匆匆的喊何明亮,并往外面跑,边跑还边问,“风千露呢?她没把沈家那祖宗怎么样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相信二公子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风千露这个彪女,思维逻辑就不是正常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上次有两个三品大员家的公子,为了抢个美女在街上打起来了,两边聚集了共百来号人,当街斗殴,过路的行人被无辜牵连了不知道多少,横七竖八的摆了一地。 任辅接到消息就赶紧把风千露给派出去了,结果听说有个受伤的小女孩儿抱着她的大腿喊疼,她一怒,把小女孩儿抱起来,直接让人回衙门拿了两条大杖,把两个公子哥儿摁在地上,当街各大打了五十大板,把两位公子的屁股都打烂了。 后来还是任辅苦逼的登门道歉。 打了百姓让这些二世祖赔钱啊,他们家里又不是赔不起,直接摁地上打什么?他的京兆府都差点儿被心疼儿子的大人们掀了。 沈家搬离盛京之后风家才被封了侯,风千露根本就不知道沈家到底有多得罪不起,要是她脑子一轴,再把沈二公子给揍了……完了完了! 何明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任辅这话,你说要说怎么样了吧……他们也打架了,要说没怎么样吧,又没有上刑,最多也只是被揍了两拳,而且风千露看起来还没使劲儿。 他这一沉默,任辅的心脏就狂跳。 还真的怎么样了? 他往外面跑,刚好碰见风千露过来,他一张嘴,一个字的音节都没有发出来,风千露就把一张纸抖在他面前,道:“给。” 任辅按住跳得peng快的小心脏,把纸张上的内容从头看到尾,再看到触目惊心的那个红手印,整个人登时就跟下了锅的面条一样,软下去了。 风千露伸手把他捞起来,“你这是什么反应?” 任辅气息奄奄的问,“你,你上刑了?” “没啊,直接拉过来,按个手印就行了,还要上什么刑?” 任辅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结果松得太狠,差点儿把自己给送过去了。 他把沈问‘招认的口供’拿过来,仔细叠好揣进怀里,放着备用。 万一真是沈二公子呢…… 风千露道:“我来告个假,我家老头子在青楼里喝多了,我要去把他捡回来,不然醉死在外面了。” 任辅摆摆手:“你快走吧,再待下去我心脏病就要吓出来了。” 风千露笑得痞痞的,“那我回头给你介绍个治心脏病的大夫来。” 任辅赶苍蝇一样的赶她,“快走快走!别在我眼前晃!” 风千露没再气他,走了。 ** 李府。 江柔和京兆府的衙役一前一后到李府,李中丞正在和衙门的人交涉。 李小姐大受打击,已经关在自己房间里好多天了,门被繁琐着,衙门的人想把她带到天牢,但李中丞担心女儿被刺激,不让撞门。 然而现在唯一的证人跑了,李小姐本人就是最后的线索,迟迟拖着,难不成还一直把沈二公子一直没名没分的关押在天牢里? 官差有命在身,他们也难办。 然而李中丞不同意,他们也不能强闯,直到江柔来了。 李家人都聚集在李念儿的院子里,陈乐佳从天香居直接赶到李府,和李夫人隔着门板,一直在轻声哄李念儿,但门内一直没有动静。 江柔和江母作为嫌疑人的亲属,落脚受害人的家里,官差们都替他们尴尬。 李中丞率先开口,说了一句让大家都目瞪口呆的话,“沈夫人,我相信二公子一定是冤枉的。” 官差们都愣了。 what? 你还是不是亲爹了? 就算沈家权势滔天,可被强奸的是你亲生女儿啊! 江柔反倒被他弄得不好意思,原本准备好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最后顿了半天,才道:“小儿……多谢李大人抬爱了。” 李中丞道:“同在这盛京里,下官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二公子从小就乖巧伶俐,断不会做出这等下流的事。” 连江母这么护犊子的都听不下去了,“不愧是在官场上混的啊……” 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简直一流! 后一句她就认同了,可从小乖巧伶俐…… 沈问做不出大奸大恶的事,但调皮是真的皮,连她这个外祖母都说不出这么丧良心的话。 这话说得太不贴合实际了,江柔都隐隐怀疑这李大人是不是在说反话讽刺她。 她尴尬的转了话题,“李大人,念儿的身体有没有好转一些?” 李中丞叹了一口气,道,“好几天了,一直都这样,她娘都担心坏了,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想开。” 这时候,门内传来了细弱而又沙哑的声音,“是乐佳吗?” 传说哑掉了的李小姐,竟然开口说话了。 陈乐佳扒在门上,要不是怕李念儿受不了,恐怕就要撞门进去了,她急切的回答,“是我,是我,念儿,你让我进来好不好?” 门内安静了好大一半天,李念儿才道:“你一个人进来。” 李夫人喊道:“念儿,娘很担心你,你让娘也进来好不好?” 李念儿重复道:“乐佳,你一个人进来。” 李夫人几乎都有些哀求的意思了,声音里面带着哽咽,“念儿,娘很担心你啊。” 李念儿道:“乐佳一个人进来,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江柔怪了看了李夫人一眼。 这李念儿和李夫人好像还不如一个外人亲近。 房间内传来门闩拨动的声音,陈乐佳十分着急,门只开了一个缝儿,她就着急的挤进去了。 李夫人也想跟着进,抵着门就想往里走,然后江柔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李念儿。 她看样子已经颓废了好几天,头发蓬乱着,脸色十分苍白,两颊微微有些凹陷,那双又大又好看的杏眸里面……没有光。 她的衣衫散乱着,用一把剪刀抵着脖子,已经把自己戳出了一个口,血红色蔓延在纤细的脖颈上,“我只见乐佳一个人,你们进来我就死。” 做法虽然有些疯狂,但江柔确定,她的是清醒的,并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神志不清。 李夫人果然不敢妄动,道:“好,好,娘不进,你把剪子放下。” 嘭! 门被关上了。 李夫人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向李中丞。 李中丞的脸色有些糟糕,他看向那些官差,道:“小兄弟,你们也看到了,若是硬撞门的话,就是活生生的要逼死小女啊!” 他这话一说,官差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能强制执法,空手回去又不能交差,几人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官差阅历深厚些,他看出了让自己这伙儿人为难的本质,转而对江柔道:“沈夫人,您看,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很难办,如今证人跑了,他的证词不一定能取信,李大人若是愿意的话,按照规矩,您们是可以暂且保释沈二公子的。” 来之前,他们不知道李中丞会是这么个态度,如果早知道的话,恐怕任辅当场就让江柔把沈问领回去了。 李中丞立即道:“我相信二公子,沈夫人尽管让任大人走程序,我李某人绝不多说一句话。” 江柔本来是想来看看李念儿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结果没想到什么都没做,就走了两圈儿,就直接儿子捞出来了,不免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李大人……可真不是一个好父亲啊。 江母道:“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回吧。” 得快点儿把沈问接出来,不然沈十三就出宫了。 三个孙儿,江母都一视同仁,但是要偏心疼沈问一点儿。 这孩子可能是上辈子欠了沈十三的,这辈子来还债,从小就多灾多难,一有啥事儿挨揍最多的就是他,偏生他不如沈度省事儿,又不如沈思嘴甜。 虽然说也有他太调皮的原因吧,但看着孩子挨打,心里还是怪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无梦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事情能够暂时解决一小半,人人都且松了口气,几个官差陪着江柔去天牢提人,把沈问接出来的时候,江母围着他转了两圈儿,问:“二,他们没给你上刑吧?” 沈问重见天日,意气风发,“阿嬷放心,他们哪里敢动我?” 江柔仔细的凑近他的脸看了看,“你这脸怎么红红的的?” 她一说,沈问就觉得脸上有点儿疼。 在天香居的时候被陈乐佳那个伪淑女泼了杯热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扇了一巴掌,现在都还疼着,不红才怪了。 他说:“刚才在里面睡了一觉,那棉被不知道多久没洗,都硬了,可能就是压红的。” 江柔道:“你睡觉能压出一个手掌的形状,还是很能耐啊。” 江母张开五指往他脸上比划了一下,“这手指头还挺长,也挺细的——还是女孩子?。” 沈问憋了半天,很拙劣的转移话题,“娘,阿嬷,爹没回家吧?” 江母道:“没,知道你怕他,替你瞒着的,这回看你小子怎么感谢我。” 沈问四指朝天,“给阿嬷按摩一个月,少一天让我脚底长疮嘴里流脓。” 江母啧啧道:“你小子,真是个狠人啊!” 沈问腼腆的笑。 江母嫌弃道:“上次我可听说杨家那小子带你逛青楼了,你没对李家小姐做那犯法的事儿,可你要嫖啊,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谁嘴巴那么大!”沈问涨红了脸,解释道:“我就听了听曲儿,什么都没做。” 江母切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问恼羞成怒,“阿嬷!” 江柔也道:“娘!” 江母一副俾睨天下的模样鄙视道,“还害个什么羞?做得还说不得了?” 祖孙三代人的身影消失,刚才那个年纪稍长提议保释沈问的官差立即转身去找任辅。 任辅正在头疼着。 强奸案是最难办的,因为这玩意儿除非在案发时候把强奸犯捉拿在床,很难取证。 有经验的婆子只验得出来女子何时有行房痕迹,但这男子,却验不出来。特别是李小姐是在上香的途中,被人拉到小树林的,唯一的目击证人还跑了,现在李念儿人都已经疯了,也不能指认犯人,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就算抓到犯人,人家抵死不认,能有什么办法? 那年长官差站在任辅面前,抱拳道:“大人,属下有新发现。” 任辅锤了锤自己的脑壳,道:“说。” 这官差叫汪池,上一任府尹还任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衙门当差,资历很老了,在办案上,经验很丰富。 他道:“大人,李小姐没有哑,也没有疯,李大人的态度和李小姐,也很怪。” 任辅一下就精神了,“怎么个怪法?” 汪池道:“李小姐宁愿见一个外人,也不见李夫人,这家人之间,看起来有很大的隔阂,这案子里面肯定有文章。” 与此同时,在回家路上的江柔,也刚好对沈问和江母说出这句话。 ** 满春阁。 满春阁是个很贴切的名字,满园的春色都要溢出来了,风千露一进去,老鸨就迎上来,笑嘻嘻的问,“郡主又来找侯爷回家?” 风千露道:“是啊,冯妈妈,哪个房间?” 冯妈妈用帕子捂住嘴揶揄笑道:“一楼右转,无梦。 郡主,您和侯爷真是怪,妈妈我做这行这么多年,只见过夫人老捉老爷回家的,还没看过女儿来捉爹回家的。” 风千露道,“没办法,老头儿不自觉,我不管着他谁管他?” 她说着,顺着冯妈妈指的方向走过去,一楼倒数第四间,房门紧闭着,门口左边门框上挂了一块木牌,上‘无梦’两个字。 这是这间房的名字。 她拍了拍门,“风熊,你再不出来我就进来了。” 房间内,曾经的土匪头子现在的平凉侯风熊,听到这声音顿时觉得蛋疼,破口大骂,“人家的女儿是老爹冬天的棉袄,我的特么是夏天的皮大衣!” 催命的声音来又来了,“我数十下,一!” 被压在风熊身下的美人儿娇滴滴道:“侯爷,郡主又来了,咱们还来吗?” 风熊不舍的动了两下,猛然起床,“下次下次,乖乖宝贝儿,先穿衣服,等会儿这讨债的真的进来了。” 美人儿是专业人士,把自己脱光最快可以只用时三秒,穿衣服最多也只五秒,风千露数到十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 风熊比她更快,都已经坐在桌边倒水喝了,她打开门,看见风千露后福身道:“妾身见过郡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跑!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风熊比她更快,都已经坐在桌边倒水喝了,她打开门,看见风千露后福身道:“妾身见过郡主。” 风千露道:“哟,今儿个是蔷薇?” 萧蔷薇风情万种的笑了笑,朝风熊递了个飞吻,又抛了个媚眼儿,“侯爷下次记得再点我。” 然后又对风千露俏皮的眨了眨眼,“郡主和侯爷慢聊哦。”说完就走了。 风熊一脸陶醉的伸手往空中接了接,似乎想接到萧蔷薇抛过来的那个飞吻。 风千露敲了敲门板,“人都走了,赶紧的,回家吃饭,我饿了。” 风熊哀怨的瞪了她一眼,“讨债的!” 平凉侯当了一辈子土匪,在山寨里面,通讯基本靠吼,所以他的嗓门儿练得特别大,这一声‘讨债鬼’气震山河,硬生生的吼出了‘扬我国威’的气势。 他相当高大,肌肉发达,就算是衣裳裹着,一身力量勃发的腱子肉也相当明显,他一脸的络腮胡,脸盘子横着长,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 风千露现在的长相,全都仰仗亲娘的强大基因,要是像爹的话,估计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她从小就在风熊掀翻房顶的吼声中长大,早就免疫了,只装聋子,然后问,“走不走。” 风熊气哼哼的往外面走。 “反了反了,女儿还管起爹来了,早知道我就不该生你,不晓得伺候孝顺爹,还和我顶嘴作对。” 然后,正在寻欢作乐的恩客们都停了下来,齐齐的望向他,大堂里响起了整齐洪亮的声音,“我上辈子是遭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了这么个讨债鬼!” 风熊每次被风千露逮回去,都爱一边走一边抱怨,偏偏他对自己的音量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他以为只有自己和女儿能听见,实际上整个满春阁就没有听不到的,而且他每次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时间一长,大家都记住了,每次都跟着他学,鹦鹉学舌般模仿他的语气,抢他的台词。 风熊一震,回过神来,鼓起眼睛吼这些恩客,“你们这些混蛋,谁让你们学我说话的?” 大家哄堂大笑。 冯妈妈在风月场所待久了,说话习惯性的抑扬顿挫,“我的侯爷哟,你就乖乖跟郡主回去吧,别抱怨了,抱怨了还是得回去的。” 常来满春阁的恩客也附和,“就是就是,反正抱怨了也得乖乖回。” “气煞我也!”风熊大吼一声,夺门而出。 风熊一转眼就跑没影子,风千露和眼熟的几个人打招呼,也准备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缩在角落里面,背对着她,努力低垂着头,明显怕她看见他,整个人就表现出了一句话——mmp我怎么嫖个娼都能遇到这娘们儿? 正巧这个背影她还认识——王麻子。 就是今天来衙门击鼓,自称是李念儿一案目击者的那个跑掉的证人。 风千露朝角落走过去。 王麻子感觉到了她在靠近,慌得一批,立马站起来就掀了桌子,挡住她的去路,拔腿就开始跑。 他一跑,风千露怎么也得追一追以示对他的尊重——“站住!” 这能站住吗? 他要是会乖乖的站住,就不会跑了。 这王麻子个子矮小,一脸猥琐之相,动作和灵敏。 他一边跑一边掀桌子,风千露被一挡,就让他蹿出去很远了。 “混蛋!你今儿个有种就别让我抓到!” 跑出了门口,看见王麻子朝着大街尽头跑去,而他前面,风熊魁梧的身形相当扎眼,风千露大喊:“风熊!逮住那个麻子!” 风熊听着女儿的话一回头,就见一个人猴子似的正没命往前蹿,马上就要到他跟前儿了。 他侧面一挪,挡住去路,刚好王麻子一下没刹住车,撞他手里了,他拎小鸡儿一样把人拎起来,朝着跑来的风千露问,“是这玩意儿不?” 这一嗓子,整条街道忽然就静止了,风熊顿时成了焦点。 王麻子虽然个儿小,但好歹也是个男人,起码百十来斤,就被他拎个小孩儿一样轻轻松松的揪着后领子腾空拎了起来。 要是风千露允许的话,他说不定还可以跟抛鸡毛毽一样从左手抛到右手。 路人们:“……” 这是什么肌肉怪物? 风千露却不觉得怪,她没少被这样拎,就连现在,父女俩急眼了,风熊都还想这样上手。 她片刻就跑过来,一把揪住王麻子衣领,抬手就朝他天灵盖狠狠的拍了一巴掌,“狗日的!你跑!你倒是跑啊!” 两句狠话没放完,风熊啪的一下,像她拍王麻子一样的扇了一下她的天灵盖,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个姑娘家家,张口闭口就是‘老子’‘狗日’,你臊不臊?跟他妈哪个狗日的学的!老子弄死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受不起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风千露最终也没能成功的回家吃饭,她押着王麻子回了京兆府。 她交代风熊早早回家,但她一转身,风熊扭脸就往满春阁走,风千露一手扭着王麻子,脱下一只鞋子就朝着后风熊的后脑勺扔去了。 恶风袭来,风熊跳起来一个猴子捞月,就把风千露扔过来的那只鞋攥在手里,笑得气壮山河,“哈哈哈,老子看你一只鞋走回京兆府去!” 说罢,揣着她的鞋就往侯府的方向跑了,边跑还边嫌弃,“一个姑娘家脚这么大,跟个爷们儿似的!” 风熊一嗓门嚷嚷起来,整条街都知道风千露的脚很大了。 被骗跑了一只鞋的风千露很愤怒,由于要押送王麻子去京兆尹,暂时没跟风熊计较,在街边重新买了一双,不怎么讲究的套在脚上,准备回家了再收拾这个老东西。 王麻子油腔滑调的,“官娘,您这贵脚怎么能将就这种破鞋子呢,小人带你去百里斋,重新给您买一双。” 结果让风千露一拳揍在肚子上,给揍得老老实实了。 任辅和汪池讨论了半天,一致觉得问题还是出在李家上,想要从根本解决,还是得从李念儿入手。 可关键是他们倒是想入手,人家李念儿不配合。 不过这女孩儿一旦被玷污了啊,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以李中丞的门第,嫁人还是不难,不过好人家是别想嫁了,能找个没功名的酸生接手就算不错的了。 正在这时,他们看着风千露提溜着王麻子回来了。 顿时,郡主大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无比高大了起来。 任辅颠颠的跑上去,“风千露,你可真能耐啊,在哪儿抓到的这小子!” 说着文官任大人就地扎了个马步,‘嚯~’地喊了一声,不由分说的两拳头攘在王麻子的肚子上,拿他当个沙包锤。 一边锤还一边骂,“混蛋,本官差点儿就被你害死了,说,谁指派你来的,证词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有什么目的,说说说说!” 他拳头不停,雨点一样往下落,王麻子气儿都喘不上来,更别说说话了。 汪池连忙拉住任辅,“大人,大人!案子要紧,等会儿再把他给打坏了!” 任辅哼了一声,做了个气沉丹田的姿势,不情不愿的收了手,对风千露道:“把他给我拉下去,老虎凳子剥皮刀都给我上一遍,不招供就给我往死里招呼!” 要说这整个衙门谁这种事情做得最好,那必须得是风千露了,被她拉到刑房里面转一圈儿再出来的犯人,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在刑房里面干了一辈子老衙役都没她通熟这方面的事儿。 那王麻子一听要上刑,立马讨饶,“别啊大人,别动刀子,我招,我什么都招!” 风千露朝他腿弯踢了一脚,“再敢瞎咧咧糊弄我们,剐了你的皮做人皮灯笼。” 王麻子一看就不是个硬骨头的人,“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忽悠官娘!” 与此同时,一个人跌跌撞撞,朝着京兆府狂奔而来,在王麻子将前因后果招供了一遍之后,衙府门口有人大声喊,“大人!救命啊!大人!有人要杀我!” 任辅等人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几个衙役架着抬了进来。 这人虽然很狼狈,但是还是能看出一身卷气,像是个生。 任辅问架他进来的何明亮,“怎么回事?” 何明亮道:“回大人,这人一身是血的跑来,说有杀手要杀他,但是属下已已经派人查看过了方圆几里地,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那生挣脱衙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门儿把地面磕得砰砰作响,“大人!我就是强奸李小姐的那个人,您把我抓起来吧!您抓我坐牢!我招供,我现在就招供,您一定要抓我坐牢!” 任辅和风千露对视了一眼,然后叫人开堂审案。 既然是审案子,受害人当然也要到场,于是派人风千露去李府请李念儿,顺带的,还要把李中丞请来。 风千露领命去了,任辅又在考虑要不要把沈问请来,毕竟这事儿跟他没关系,结果硬生生的让人给指认成嫌疑人,他莫名其妙坐了一顿牢,到现在也只是暂时保释而已,还没洗脱强奸嫌疑。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这边案子查清楚了,他再往沈府送点儿礼道歉就是了,现在才把人放回去,又拉来公堂上,这二公子没有爵位在身,审案的时候说不定还要给他跪一下子。 受不起受不起…… ------题外话------ 上两张我写风千露手下没有冤家错案是手抽了,这儿给他改一下,是他手下很多冤假错案,不好意思各位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男人看男人最准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李府。 “什么?”李中丞豁地站起来,一脚踢向跪在地上的人,“一个手手无缚鸡之力的生都对付不了,养你们何用?” 那侍卫模样的男人跪在地上,垂首道:“大人,一定有人给那苏玉山通风报信,属下去的时候,他已经逃出去好远了,他自知跑不脱了,便干脆逃入了京兆府。” 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跑进来,边跑边喊,“大人!不好了!京兆府来人了,来的是风千露!”任辅这个人看似圆滑,其实是圆中藏方,最是刚正。一听到风千露的名字,李中丞就知道,任辅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了。 风千露提着手镣脚铐进来,看向李中丞,“李大人自己走还是我帮你?” 李中丞脸色十分难看,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襟,道:“有劳郡主,下官自己走。” 说罢,他对站在一旁的管家道:“去,把小姐请出来。” 管家有些犹疑,“大人,小姐的情绪很激动,怕是还不肯出门。” 李中丞突然就激动了起来,猛拍桌子,额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不出来就拿条绳子绑了拖出来!让她出来看一看,她一心想要嫁的是什么混账东西!让她看看,她把咱们李家害成了什么样子!爱情?呸!” 管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弓着身子下去了。 “请郡主稍等一下,小女马上就来。”李中丞对风千露说话的时候,语气又温和了下来,只是他紧紧攥着的拳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是想法。 风千露倒是没催,很客气的坐下来,把李忠臣的上平大红袍当白开水一样灌了一大壶解渴。 来的不仅是李念儿,还有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陈乐佳。 陈佳乐在,管家不好把事情说明,只说因为她的事,京兆府来人把老爷带走了,多日不曾踏出房门一步的李小姐,终于舍得出来了。 李中丞只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拂袖出门。 风千露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念儿也跟了上去。 任辅已经在公堂上坐了多时,堂下尤智渊的双腿已经跪麻了,身上的伤口没有再流血,但也没有处理过。 任辅也不给他喊个大夫,就让他干跪着,终于,李家人来了。 李夫人听闻京兆府带走了自家老爷和自家女儿,也跟着来了,只是她不能上堂,只能跟着陈乐佳一起等在外面。 堂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李中丞一进来,苏玉山就跟见了鬼似的,腰不酸腿不麻了,几乎是爬着离他老远,惊恐的盯着他。 李念儿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苏玉山满身的血,她一颤,几乎是扑了上去,“苏郎!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苏玉山惊恐的往任辅的方向爬行,似乎是想找个保护伞,他咆哮着,“你走开!离我远点儿!你害我至今还不罢手,难道还想害死我吗李念儿!” 李念儿如五雷轰顶,僵在原地。 李中丞上去把李念儿拉开,冲地上耳朵苏玉山狠狠的跺了两脚,“狼心狗肺的东西!读那么多圣贤,全都读倒狗肚子里面去了!有娘生没娘教的畜牲!” 顿时,任辅和何明亮等人的目光就落在风千露身上去了。 她不光是官差,还有一重郡主的身份,所以公堂之上不用跪拜,任辅专门给她在自己的下首设立了个位置,她此时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 她一般是不乐意听审的,所以这位置大部分时间都空着,没想到今天一坐,就让怒急攻心的李中丞无心的一句话戳到了痛脚—— 风千露没娘。 她娘生了她的时候难产死了,风熊没再娶,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她拉扯大。 土匪窝里面没什么女人,她长大以后完全把风熊的土匪习性学了过来。 她初到京城的时候,因为经常抓那些作奸犯科的纨绔少爷,经常被人指着鼻子骂有娘生没娘教。 虽然这些少爷有娘教也是这么个德行。 后来那些少爷被她打得不敢再当面说了,转而背地里悄悄的骂。 任辅只知道风千露恨这句话,但因为不会跟着她出公差,所以知道得没有何明亮透彻。 那家伙,这么说吧。 你指着风千露的鼻子骂她蛮横流氓无耻都可以,但凡你要是敢说她没娘教,屎都给你打出来。 李中丞虽然骂的是苏玉山,但坐在旁边的风千露也勉强算被子弹擦破了点儿油皮,任辅都怕她当场发起疯来。 然而,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都看我做什么?” 但任辅还是看到她微微皱了皱眉,大概听到这句话还是不怎么耳顺。 ‘啪!’ 任辅一拍惊堂木,咳了咳,“李大人,不得咆哮公堂。”但说是这么说,却并未让人拉开他 李中丞压了压心里的火,把李念儿拉到自己身边。 任辅看李中丞没打算跪,就知道他没打算认罪,但他也没有勉强。 “苏玉山,你指认李大人雇杀手害你性命,且先一一道来。”任辅辅以惊堂木,问道。 苏玉山现在是一心想要进牢里避难,说话又快又急:“回大人,两年前草民因机缘巧合与李念儿结识,此女一直想尽办法的勾引草民,草民也是个男人,一时没把持住,就……就…… 大人,草民保证,就那一次,没想到就被人看见了! 李大人可能是看不上草民出生贫寒,事发之后,便派了人追杀草民,草民这一身的伤就是证据!” 他话落,李中丞已经一眼都不想看他,而李念儿,呆呆的站在原地,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玉山,嘴里喃喃,“苏郎……” 公堂外,陈乐佳的眼刀子一个接一个的往苏玉山身上飞:“畜牲!明明是他追求的念儿!” 任辅问李中丞,“李大人,你可认?” 李中丞道:“我不认,他说的什么杀手,我一概不知道!小女乃是大家闺秀,怎么会看上他一个穷酸生!此人满口胡言。” 任辅道:“带证人。” 王麻子被带上来,李中丞变了脸色。 怎么会…… 不是让人做掉他了吗? 王麻子跪下便道:“大人,那日是这位李大人给了草民一笔钱,让草民去做假证指认苏玉山,结果没想到那天沈家的二公子跟苏玉山穿了件儿一模一样的衣服。 隔得太远,草民把二公子错以为是苏玉山,指认错了后怕惹祸上身,就赶紧溜了,实际上那天到底是谁看见李小姐和苏玉山打野战,草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李中丞呵骂道:“胡说!本官已经报官,京兆府自然会查,让你指认岂不是多此一举。” 王麻子张口就来,“装什么装,你家女儿早就和苏玉山有私情,你不想让李念儿嫁给苏玉山这个穷生,你想维护李念儿的名声就不好自己指认苏玉山,让我做假证就是想让京兆府抓了他,在牢里想办法弄死他。” 苏玉山闻言,脸色就是一白。 李中丞派人追杀他,他竟然天真的以为牢里就是安全的,没想到…… 李忠臣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该顾虑那么多,就应该直接让人把苏玉山做掉,如今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李念儿确实和苏玉山有私情,但李中丞一直竭力反对。 男人看男人最准了。 他并不是瞧不起苏玉山的门第,而是直接瞧不起这个人的人品。 发现女儿的私情后,他派人查了苏玉山,发现此人就是个屡次大考落第的生,李念儿以为的偶遇,其实是他精心安排好的。 他就是想攀上李家,好借用李家的权势入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丑恶嘴脸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因为李中丞的从中阻挠,李念儿和苏玉山只好想尽办法的私会。 但是纸包不住火,世上始终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私下的来往还是被李中丞发现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开始给李念儿说亲。 苏玉山急了,趁着李夫人带李念儿出城上香的时候,雇人制造混乱,他趁乱把李念儿带走。 其实此前李念儿和苏玉山的恋爱一直处于精神层面,但李中丞开始给李念儿说亲之后,他就知道,要是他和李念儿的恋爱再不发展到肉体层面,他和他的仕途,也就永远只能相交在精神层面了。 而这次是他最后的机会。 恋爱中的少女都是不理智的,苏玉山连哄带骗,李念儿半推半就,两人就你知我深浅我知你长短了。 哪里有什么路过的人。 所谓被人撞见后被大肆宣扬,实际上就是苏玉山自己自己到处瞎咧咧的。他耍了小心眼儿,只说李念儿是被强奸了,没直接说适合他苏玉山有苟合。 这样一来,到时候他上门提亲,再缝纫说两句仰慕李念儿已久,人家只会说他用情至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不是在背后指着他的脊梁骨说‘这就是和李念儿有私情的生。’ 前一种说法的名声明显好要听许多。 可李中丞不愧是李忠臣,简直狠得一匹,两人生米都煮成爆米花了,他都不松口。 甚至还要把苏玉山悄悄咪咪的做了。 李中丞久经宦海,怎么可能看不出苏玉山的这点儿小把戏,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别人不看其他人打野战,就看你苏玉山打野战? 他知道女儿的名声算是毁了,但他还是不打算把李念儿嫁给苏玉山。 现在毁的是名声,等真的嫁给了这个人渣,下半辈子都毁了。 做了苏玉山,他就把李念儿送离京城,等风头过了再接过来,找个人老实可靠的平凡人嫁了。 可李念儿也是用剪刀抵着脖子,威胁李中丞,如果他动手,她也立马去死。 李中丞恨其不争,可这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他也舍不得真的看李念儿去死。 他花钱雇了个二流子,将计就计。 苏玉山不是说有人撞见李念儿被强奸吗?那他就把这个人变出来。 这个人就是王麻子。 王麻子指认了苏玉山,让他以强奸罪入狱,天牢那地方,不少人得过什么鼠疫天花,这玩意儿是传染的,苏玉山要是真染上了,李念儿能怪他这个当爹的吗? 但李中丞也没想到,那天沈问好死不死的和苏玉山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王麻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碰见过苏玉山,见了这件衣服和一个后脑勺,就认错了,然后把沈家也牵扯了进来。 这王麻子他也是不打算留活口的,可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是怎么回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而且竟然没有通报他一声,让他在公堂上一点准备都没有。 任辅问王麻子:“你有什么证据吗?” 王麻子说:“李中丞给我的五百两银票,还在我家的炕洞里面,大人可以派人去搜。” 任辅朝何明亮看了一眼,对方就带人去搜了。 李念儿整个人都像丢了魂魄一样,一步一步的靠近苏玉山,喃喃自语,“苏郎,你说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的。” “什么一辈子,你要不是姓李,我发了疯才要爱你一辈子!”权政暗处的肮脏,他一介平民是看不到的。苏玉山已经快要被王麻子的话吓疯了,他本以为就算是坐牢,好歹命能保住。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怎么都没活路了。 后悔!真是太后悔了! 早知道,他干嘛要去招惹这个李念儿? 李念儿脸色煞白煞白的,“你以前都是骗我的吗?你说过会努力考取功名,会光明正大的娶我过门,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苏玉山大吼,“功名?你爹不给我功名,我哪里来的功名?你要怪就怪你爹,你爹要是同意我们,能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李念儿突然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男人了。 她印象中的苏玉山,头脑聪明,刻苦勤奋,风度翩翩,斯文有礼,怎么会是现在这样一幅丑恶的嘴脸。 她摇摇欲坠。 李中丞终究还是看不过眼,把自己女儿揽在怀里,将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按了按。 他是个文官,很高的身量显得他身材更加薄弱,并不健硕,可当他是父亲的时候,就可以替李念儿撑起一片天。 李念儿愣了愣,抱住李中丞嚎啕大哭,“爹!女儿错了!我错了!” ------题外话------ 希望你们有一个李中丞这样的爹,一辈子也遇不上苏玉山这样的人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官官相护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公堂上就只有李念儿的哭声。 何明亮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五百两银票,任辅问李中丞,“李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了,你认罪吗?” 虽然李中丞买凶杀人,可任辅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温和,反倒是对苏玉山,恶里恶气的,这让苏玉山觉得他们官官相护。 李中丞揽着女儿,道:“任大人,我没做。” 话落,任辅道:“把人带上来。” 一个衙役扭送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上来了,这个人,正是刚才跪在李府说刺杀失败的那个侍卫。 苏玉山一下就跳起来了,指着那个侍卫道:“大人!任大人!就是这个人,刚才想要杀我的就是这个人!” 派风千露去李府抓人的时候,任辅已经能让人一路循着苏玉山逃来的路线,寻找看到刺客的目击证人,李中丞前脚走,这侍卫后脚也被抓了。 任辅问,“堂下何人?” 那侍卫答:“草民陈明。” “你可知罪?” “知。” “是谁指示你杀人?” 陈明一直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这时候却突然抬头,直视任辅,“没有谁,是草民自己。” 何明亮:“……” 这玩意儿刚才在堂下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陈明突然激动了起来:“草民在李家做侍卫很久了,仰慕小姐三年多,可苏玉山这个畜生……我愿意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这混蛋,死不足惜!” 任辅突然明了了。 他看向李中丞。 怪不得一直这么淡定,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李中丞冲他微微的笑。 没有任何含义的一个微笑,不是讽刺也不是得意,就是像平时打招呼一样。 任辅可以说是一个把报负和生存融合得很好的官员。 有的人空有报负,一身刚正不阿,明明是一个好官,可在官场上生存不下来,最后只能被打压,终其一生郁郁不得志,报负也落了空。 有的人长袖善舞,在宦海中游刃有余,可没有一颗做好官的心,只顾着捞钱揽权。 任辅要特别一点。 知世故而不世故,说的就是他,他为人圆滑为官刚正,可某些时候,他也是可以退让的。 你不能说他绝对的正直,却也不能说他腐败。 你很难搞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就像你永远摸不清楚沈十三今天到底有没有来大姨夫。 比如现在。 他一拍惊堂木,道:“把陈明犯故意杀人罪,判监禁十年,苏玉山和李念儿之间乃是私事,本官不予判决,李钊做假证妨碍公务,罚银百两,其他人无罪释放。” 这是一个包庇真凶的判决,但任辅也无奈。 李中丞仅仅这点时间就安排好了一切,苏玉山亲口承认要杀他的人是陈明,陈明就亲口认罪,半点不情愿都没有,最后只有王麻子的做假证罪名他洗不脱。 而且人家还是维护女儿情有可原,王麻子说他想在天牢里面弄死苏玉山,那苏玉山不是还没死吗,没证没据的,拿什么定他的罪? 他要是死脑筋一定要扳倒李中丞,改明儿被扳倒的就是他——认死理儿的人,在官场上是活不下来的。 苏玉山不干了,他大叫道:“大人,你这是官官相护,真凶不抓,抓一个替死鬼算什么意思?” 要是让李中丞从这儿走出去,他就死定了! 李念儿猛然抬起头,冲过去照着苏玉山的脸就是一巴掌,“苏玉山,你这个混蛋,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苏玉山懵了一下子,反应过来反手一巴掌甩过去,打得李念儿嘴角冒血,他破罐子破摔的骂道:“我混蛋?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这么随便就跟男人睡,荡妇可不是只能配混蛋?” 李中丞双拳一握,就要冲上去,但是被衙役给拉住了。 任辅其实也觉得苏玉山很混蛋,但他是京兆尹啊,这是公堂啊,肯定不能眼睁睁的让他们在公堂上打架。 李中丞还有点儿理智,拳头握了又握,终于还是忍下来了。 任辅没有深究陈明杀人一事,就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人家给他面子,他不能反过去打人家的脸。 “喂,那个发疯的,我给你做主怎么样?” 苏玉山闻声一看,只见风千露正靠在靠椅上,冲他勾手指。 他一愣,反应过来——这不是郡主吗? 风千露要是愿意给他做主,那他就有救了! 如果事态发展得好,说不定还能…… 李中丞和任辅心里都是一沉。 风千露要是插手的话…… 李念儿紧张的看着她,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膝行到她面前,“郡主,此事因我而起,什么罪我都认,求您别……” 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大家都懂。 风千露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并未理会,反而对苏玉山说:“愣着做什么,不过来跪下谢恩,等着我来请你?” 他大喜过望,小跑着过去,刚准备跪的时候,只见风千露突然站了起来,他一怔,随即眼前一花,胸口一痛,人就飞了出去。 风千露一脚直接把他一个大男人踢出去两三丈远,可见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所有人都愣了,她转了转脚脖子,过去把苏玉山提起来,一拳一拳跟攘沙包一样,“老子真是忍你很久了,给你多大的脸了?还做主,你怎么不上天?” “风千露,这里是公堂,住手!住手!” 任辅嘴上喊着,惊堂木拍着,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儿。 他也是傻逼了。 他都看不下去了的人渣,风千露怎么可能会看得惯? 反常的坐在旁边听审,说不定早就憋着想动手了。 任辅估摸着别闹得太过了,给何明亮打了个眼色,这才有人上去把她拉开,风千露临被拉开之前,还狠狠的在苏玉山的手指头上碾了一下,痛得苏玉山眼泪与鼻涕齐飞。 她打完了人,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拿了自己的挎刀,直接就走了。 公堂门口堵了不少人,大家都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在公堂上这么肆无忌惮的打人,这会儿都还没有缓神来,见风千露往这边走,下意识的就让开了一条路,郡主大人畅通无阻,等人都看不见影子了,人群才爆发出一阵哗然。 陈乐佳简直都服气了,她从来都不知,揍人原来可以揍得这么帅气! 李中丞临走之前,对任辅点头点头,表示感谢。 任辅表示——你别走! 人群散去后,李中丞被请入了后堂。 才承了别人的情,李中丞是十二分的客气。 他既然客气,任辅就不好跟他客气了,“李大人,今日这事儿过了,我希望苏玉山那边,你就放放手,有的事儿,就别想了。” 他这是在暗示他,不能杀苏玉山。 李中丞沉默着,心里显然不是这么打算的。 任辅道:“苏玉山年轻健康,早没事儿晚也没事儿,偏偏就这事儿出了,他就有事儿了,你这不是抓了虱子往头上放吗?” 其实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今天这事儿算他包庇李中丞,要是李中丞从这儿出去就对苏玉山动手,那这人死了,不是要算他一半儿? 那他良心上多过意不去啊? 虽然这人是个人渣,但毕竟还是个人。 李念儿这一辈子就算毁了,李中丞心里是很想弄死苏玉山的。 但任辅既然开口了,那就肯定不是在劝他或者在询问他的意见。 半晌,他无奈的点头,“今日之事有劳任大人了。” 任辅连忙离他三丈远,“今天什么事?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本官秉公办理,案情并无不妥,李大人言重了。” 李中丞一愣,很上道,“我是说……有劳任大人费心处理案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担此大任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任辅好容易忙完了,又换下了官服,马不停蹄的提上歉礼往沈府赶。 赶了一半儿,又刹车了。 你说官员之间私相授受,应该没谁授得有他更明显的了吧? 大白天的,这事儿急不得! 还是得等着天黑了,稍微低调点儿。 这一天没什么案子了,但任辅的心情很忐忑,天一擦黑,饭都没吃,就再杀向了沈府。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沈家人是得罪不得,沈十三动根手指头就能摘了他的官帽,这孙子不装也得装。 任大人的心情比在刀尖上跳舞还七上八下的等着人通传。 他其实该回去烧柱高香,门侍进去通报的时候江柔正好在,要是就沈将军一人在家,铁定收了他的礼也不见他的人,连个当面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说不定沈十三那气量,还得悄悄的给他在心里记上一笔。 任辅上任刚满一年,那时候沈家早就搬走了,他没机会观赏传说沈家寸土寸金的后花园,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寸金寸土的土里面……种的是大白菜? 这一眼望去……我勒个乖乖啊! 过了后花园的任大人,此时此刻相当后悔。 如果那个门侍早跟他说沈家人正在吃完饭的话,他绝对蹲在门口吹半个时辰的冷风再进来。 ——这就是忘了塞钱儿的后果。 那门侍出去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这小人幸灾乐祸的笑。 沈十三看见了任辅跟没看见一样,反倒是江柔招呼他,“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任大人吃过了吗?坐下一起吃吧。” 她说着就吩咐下人拿来碗筷。 这鸿门宴,任辅他敢动筷子吗? 他连忙摆手,“谢夫人,下官来时已经吃过了。” 要不怎么说人这一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呢? 他话刚一撂,肚子就适时咕噜咕噜的响了一声。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饭桌上三个人六双眼睛,齐刷刷的就看了过来。 特别是那沈十三,眼睛里面简直就带了刀子,几个大字直击任辅那颗柔软而又脆弱的心灵——给脸不要脸。 任辅一激灵,忙坐下了。 沈十三收回目光,把碗递给江柔,也没说要什么,江柔就会意的给他盛了一碗面前的鸽子汤。 沈十三不怎么说话,沈问从小养成了不太敢在饭桌上说话的习惯,就江柔为了避免任辅尴尬,不时的跟他搭话,这一顿饭,任大人吃得是汗流浃背。 国人传统的饭桌文化,在沈十三面前好像不怎么管用,任辅字斟句酌的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很真诚的表达的了对沈二公子的歉意。 这一桌人的反应呢——沈问没什么反应,江柔觉得误会解开了就好,沈十三觉得他多此一举。 有沈十三二十八岁以前的荒唐事迹,以及他和江柔并不那么美好的初识做铺垫,沈将军对沈问有可能强奸少女这事儿并没有过激的表现。 任辅以为是沈十三心理强大,其实是——我凭什么要揍沈二?我儿子才是受害人,你道歉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看来,是他们把沈将军想得虎毒太食子了。 一顿饭吃完,任辅觉得有点儿虚脱,见沈十三应该是没准备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意思了,他便留下歉礼,起身告辞,江柔为了让他安心,让沈问亲自送他出门。 沈问还是很大度的,对此事没有什么心结,只是因为跟任辅并不怎么熟悉,所以两人之间没什么话说。 他这一沉默,任辅心里就打鼓了,觉得沈府怎么就那么大,这段路就那么长呢? 他觉得他必须开口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二公子,在天牢中,郡主没对你不敬重吧?” 沈问的脸色在黑夜也能明显看出一变,任辅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沈问就想起那段不太美妙的回忆。 在生理上,风千露并没有把他怎么样,但被一个女人按在墙上摩擦的体验实在不怎么美好,沈二公子虽然在家里的家庭地位比较低,但在外,那是可以直接在盛京横着走的人物。 在外面面前丢这么大的脸,说起来还是头一次。 任辅道:“不瞒二公子说,下官今天来,也是想替郡主说说情。” 沈问没好气道:“任大人言重了,那可是郡主,我无官无爵的,她不为难我就算是我烧高香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道理却不是这么个道理。 沈家是世代沉淀下来的底蕴,朝堂上可以一呼百应,但风家只是个空降的世家,是飘在水中的浮萍——没根的。 说白了,风熊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而风千露……这么说吧,刘略一念之间,风家就可以倒台,而且朝中大部分人都还要推上一把,踩上两脚。 其他人还好说,但是沈问如果记仇,那风家确实是危险了。 沈问在外的纨绔名声其实并不怎么好听,更何况还有那么个睚眦必报的爹,以遗传学的角度来看,二公子起码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任辅顿了顿,而后的语气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二公子,郡主其实就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陛下指哪儿她必须打哪儿,大家都以为她是条胡乱咬人的疯狗,可疯狗,也是有主人的。” 沈问没说话,也不知是爱听还是不爱听,任辅就默认为他愿意听,继续道:“大秦的盛世其实到现在也没几年,太上皇时期,那么多在战场上戎马倥侗的功臣,至今朝堂上不知几许,可那赫赫的战功,又有几人封侯拜相? 很少。 那风熊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土匪头子,就算救了圣驾,可赐一个侯爵,二公子觉不觉得,赏得有些太过了?再加一个郡主,更是让人眼热。 那十骑守城门、断一臂的韩老,如今也只是子爵而已。” “二公子,乱世过后,许多功臣居功自傲,连带着他们下一代的公子少爷们也习得飞扬跋扈,但陛下不能整治他们,这样会留人口舌,说天家卸磨杀驴。 二公子,您觉得,当真是那么巧,那重重侍卫,无数岗哨,却让一个土匪风熊救下了陛下吗?” 任辅这段话很大不敬,十分大不敬。 要是让沈问转头告个小黑状,他铁定得玩儿完,但他还是说了。 风千露这个人,是喜欢的喜欢得深入骨髓,讨厌的也讨厌得深入骨髓,任辅恰好是喜欢的那一拨。 与其说是风熊救了刘略,不如说是刘略特意让风熊救了自己。 乱世乱了太久,功臣跟大白菜一样多,这些人不能苛待,就算是下半辈子他们什么都不做,也必须得供起来。 因为你这天下是人家提枪上马给你打下来的。 就像沈十三,以前也不是在盛京横行霸道? 但沈家对皇家的意义不一样,而且整个大秦,也只允许出一个沈家,如果有功之臣都跟沈十三一样跋扈,岂不是乱了套? 但这些功臣肯定不会这么想,前半辈子拼死拼活,后半辈子有了机会,当然是要尽情享乐。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父辈都这个损样儿了,下一代能好到哪里去? 盛京的风气是一天不如一天。 任辅看过凉地匪患的卷宗,其实所谓的匪患,也就是打劫了几队过路的商队,并且没有伤人,只劫财不害命,根本达不到出兵剿匪的标准。 刘略前往凉气祈雨,其实就是一个套,一个专门套风熊和风千露的套。 他需要有一个人来整顿盛京里不正的上梁和下梁,可纵观朝局,竟然没有人能担此大任。 ------题外话------ 经过小伙伴的提醒,上一张的陈侍卫是属于行凶未遂,秋后问斩判得太重了,我就改成了监禁十年,不过整体上是不影响的,因为我开始考虑的是秋斩之前还要秋审,那时候再给陈侍卫轻判,不影响阅读的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成见很深。 官员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不敢担此任,就是担不动。 刘略此前也扶植了两个人,但这是个吃力不讨好、四面树敌的活儿,扶植起来的人根本不堪大任,表面上舍我其谁,实际上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压根儿就不干实事儿。 风千露最合适了。 她是土匪出身,本身就天不怕地不怕,在朝中没有关系网,谁想走她的后门儿都行不通,而且他是钦封的郡主,皇帝的救命恩人,就算有人恨毒了她,皇帝不松口,也就没人敢动她。人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跟风千露作对,就是直接跟皇帝作对。 可越是如此,风家就越是岌岌可危。 但凡有一天皇帝不再信任风家,就是风家人死无葬身的时候。 风千露自己心里也明白,想要活命,必须死心塌地的忠于皇帝、紧紧的跟着党的脚步走。 所以风熊每天声色犬马,不敢跟朝政沾上半点儿关系,不敢跟哪怕一个京兆府守门的衙役有往来,怕的就是失去皇帝的信任。 帝王的信任,能有多长久?多稳固? 风千露能不能办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办那些已经开始膨胀了的功臣及其家里的败家子儿。 任辅道:“下官知道二公子遭此无妄之灾很是无辜,但希望二公子看在郡主也易的份儿上,能够不计较此事。” 沈问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关我什么事?她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了?” 你杀了人说句对不起难道人就能活过来? 更何况风千露还连句对不起都是让别人代说的。 能不能有点儿诚意了? 任辅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心中计较了一会儿,道,“二公子,按照苏玉山的经济水平,天香楼消费一次他起码有半年都得吃咸菜馒头,一身和二公子一样的行头,他明年都必须勒紧裤腰带,二公子” 沈问愣住了。 他对金钱没概念,不知道苏玉山所谓的穷是怎么个穷法,但任辅把话掰碎了摆在他面前,他就能理解了—— 有人故意让苏玉山跟他穿一样的衣服,好让王麻子将他们认错,再让风千露把他抓走。 什么人跟他这么大的仇? “是谁?”任辅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否则纯粹找死。 任辅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非沉默了一会儿才拖着长长的音调道:“下官扣下了苏玉山审讯。 他说,一个面皮白净俊秀的青衫公子哥儿,告诉他二公子会在辰时正出现在天香居,还告诉他,二公子那天会穿什么衣裳以及沈家若搅进此案,李中丞便会自顾不暇,那时,他就可以浑水摸鱼,全身而退。” 如果知道了苏玉山的打算,再结合李中丞报官,稍微注意些风向,就很容易推测出李中丞的下一步动作。 如果沈问被抓,而沈问本人又没有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沈家就很容易觉得李中丞用女儿的清白讹上他们了,想以此攀附上沈家。 以沈十三的心性,那时候李中丞就是一身的脏,应付沈家都来不及,哪里能记得苏玉山是什么东西。 任辅说话点到即止。 这些二世祖之间的勾心斗角,他被擦伤个边角说不准都得休养上十年八年,他官阶再大上两阶都不一定敢直接插手。 沈问沉思。 白净的青衫公子 他们这些人里,确实是有一个人最爱青衫,也长得白净。 而且那天他穿的衣服,是在杨嘉许的起哄下,这些狐朋狗友在前一天帮他挑好的。 杨嘉许说,沈二公子的第一次相亲,里子如何暂且不论,但面子上,必须得装得人模狗,说不定就让陈家的母老虎看上了呢? 二世祖们好东西看多了,眼光也相当不错,那天那身确实很衬他。 正想着,任辅拱手道:“二公子,下官言尽于此,另二公子若与郡主接触一段时间,便知下官所言非虚,郡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下官告辞了,二公子勿送。” 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很远,沈问再送就能把任辅送到家门口了,他停了脚,没再继续走。 任辅来这一趟,不说沈问对风千露的成见有没有少上一两分,反正他现在对某些人的成见是很深的。 他心不在焉的折回家,江柔和沈十三还没回房,正在闲唠嗑,见他回来,江柔喊了两声,他都没听到。 他思索再三,换了件衣裳,准备直接去杨嘉许家里。 江柔也没问他去干嘛。 孩子大了,得有自己的空间,她只嘱咐了马上要宵禁,别在外面呆太晚。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算是完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一下子被任辅的话砸得智商都不在线了,竟然直接去了杨嘉许家里。 然而,京城第一纨绔,天黑之后怎么可能在家呢? 沈问从杨家的门侍处得知,他应该可以在楚香馆、南风馆、夙玉搂、慕秋阁等十几个著名小倌馆里找到杨公子的身影。 大半夜,沈问当真一个一个的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最终在南风馆找到了人。 杨嘉许正左拥右抱,两臂各自搂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倌,一个雌雄难辨,一个清俊非常。 那个雌雄难辨的,一头如瀑青丝披散在背心,上衣已经半垮在腰际,杨嘉许一只手在他要紧寻摸,但他人却是扑在那个清俊的身上,埋首在那修长的脖颈上啃噬锁骨,种下一颗一颗草莓。 沈问一声喊把他从销魂窝里面拉了出来,“杨嘉许。” 杨嘉许一下没听出是谁,只是条件反色的发了怒,“哪个狗东西,说多少次了小爷姓沈!” 等转头过来,才发现是沈问,他丝毫不避讳自己半敞的衣襟,惊讶了一瞬后道:“哟,难得啊,走着,我们换地方?” 一起玩儿的一帮兄弟里面,有那么两三个好男风,其余的取向都正常,唯独杨嘉许是属于男女通吃的那种,一般沈问在的时候,他们都不来小倌馆,而是去青楼。 沈问面色不好,道:“找个清净的地方,我有事儿跟你说。” 杨嘉许一把推开两个小倌,起身拢好衣服,道:“出去。” 两个小倌懂事的没敢啰嗦一句,退了下去,杨嘉许挑眉问笑着问沈问,“怎么?二公子那么严的家教,今天晚上跑出来,莫不是想破处吧?这儿不是好地方,走,我给你找个胸大屁股翘活儿好的。” 杨嘉许这个人很矛盾,他自己好男风,但是他不支持沈问跟他一样,一般有沈问的时候,他们都去正常的寻欢场所。 沈问没接他的话,问到:“你有没有碰穆风华?” 穆风华的爹名穆策,官居少府寺卿,此职位起先掌山泽之事,高祖时期改掌宫中服饰衣物、宝货珍贵之物,官阶不算太低,但除了偶尔捞两个钱,实权是一点儿没有。 穆策想升官很久了,但挤破脑袋也还是稳稳当当的呆在原来的位置,按理说,穆风华这出身,是混不进杨嘉许所在的圈子。 但杨嘉许喜欢他那张皮,就没什么混不进的。 而杨公子是喜欢就要弄到手的性子,不太可能谈柏拉图,虽然没人明说,大家都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问他碰没碰,那这个问题就真的很天真了。 杨嘉许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问,“带劲儿得很,你说我碰没碰?” 沈问道:“是他让苏玉山跟我穿一样的衣服,然后呆在天香居。” 杨嘉许的笑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风千露误抓我,是他设计的。” 杨嘉许的脸沉了下来,拳头捏得嘎嘣嘎嘣作响,人像风一样就卷出去了,留下一句,“知道了。” 沈问一个箭步把他拉回来,“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要是上穆家兴师问罪……他就毁了。 你要是舍不得的话,等明天吧,我不急。” 盛京纨绔圈儿都知道,所有人以杨嘉许马首是瞻,杨嘉许却喊沈问大哥,对他来说,沈问的事永远排在他自己的事前面。 穆风华陪了杨嘉许,他就将此人默认为自己的私有物,他没有说他对这人是否有感情,但以沈问对他的了解,应该是有一点不一样的,这是看见他的脸色难看至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因为,如果只把穆风华当玩物的话,他就不会费事去问罪,而是直接宣判死刑,暗地里整死。沈问其实搞不清楚穆风华的的目的,他们虽然在一个圈儿里玩儿,但大都是杨嘉许跟他接触得多,自己对他的认知,也就是‘杨嘉许的人’而已。 他们不但没有利益冲突,而且穆策想往上爬想疯了,穆家不好好巴结他都是错失机会。 此举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宵禁已经过了,沈问回沈府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了两三波羽林军,回家已是深夜。 杨嘉许跟他差不多,被羽林军拦下来好几次,才到了穆家。 他咚咚咚的敲了大门,门侍睡眼惺忪的来开门,见是他,瞌睡立马就醒了,连通报都省了,直接把他往里面请。 可没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沈问说得是没错的。 穆策一共六七个儿子,穆风华原本就不得宠,认识杨嘉许之后在穆家的地位才水涨船高,他这一身怒气的要是一往里面进,穆风华就算是完了。 ------题外话------ 和尚那本已经同步到城了,城的小伙伴们可以搜索到了,要是喜欢的话家可以收藏哦。 另外,因为前几天在修文,和尚还剩下了最后一章没有修改,内容应该接不上,最后一张你们就别看啦,明天就重新恢复更新,那时候应该才是修文完毕的内容。 之前一直在追文的小仙女,因为修文的原因,之前的有些内容被我从前面调道后面,以后可能的更新可能有些章节会是你们已经看过的,造成的阅读不便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你们先养养文?(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道歉么么哒) 还有前几天我说修文只修三天,结果修了快一个星期,潇湘的小伙伴们请原谅我……么么哒~ 最后再啰嗦一句,今天因为学校有招聘会,我找工作去了,所以只有这一更。溜了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心疼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嘉许停了半天,那走出很远的门侍转过头来怪的问他,“杨公子,你怎么了?” 杨嘉许猛然回神。 他从没来过杨家,相比起穆家,杨家真的小了太多,园子也没有什么生机,看起来总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杨嘉许脚步滞了很久,终于一咬牙,转身走了。 那门侍又往前走了好远,一扭头发现背后没人了,吓了一大跳,差点儿以为是闹鬼了,仔细一看,才看到杨嘉许在夜色里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追上去,“杨公子?杨公子?您不找四公子了吗?” 杨嘉许停了一下,撂下一句,“让穆风华明天早上来杨家找我。” 那门侍一头雾水。 这事儿门侍琢磨了一晚上,一点儿都不敢怠慢,第二天早上穆风华一起床就把杨嘉许交代的话带去了。 穆风华一愣,问,“杨公子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来的?” 门侍答:“快子时了,杨公子本来都已经进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只吩咐奴才告诉您,今早去杨府寻他。” 穆风华一边穿衣,一边若有所思。 他们的关系很暧昧,很隐晦,杨策为了不得罪、甚至是为了讨好杨嘉许,从来不提这事儿,只是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杨嘉许也从不纡尊降贵来穆家。 到底……什么事? 他洗漱完,就直接去了司马府。 刚一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血淋淋的人从大门口被丢了出来,看这伤势,一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那人被丢出来之后还有一丝神志尚存,他应该是被嘱咐或者被威胁了,撑着跟面条一样晃荡的两条腿,奄奄一息的往远处爬,想来,应该是被威胁说了‘你要是敢血淋淋的躺在杨家门口,我就把你弄回来剐上三千刀’之类的话。 那张脸已经被血糊满了,但是穆风华还是认了出来——苏玉山。 没等他多想,门侍就看见了他,对他揖手,殷切道:“穆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快里边儿请,奴才去通报我家公子。” 穆风华心里沉沉的,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那门侍还搞不清楚状况,侃侃的在拍他的马屁。 穆风华紧了紧袖中的拳头,似不在意的顺便问了一句:“刚才被丢出去的人是怎么回事?” 那门侍的语气很无所谓,“嗨,那苏玉山啊,他敢跟我们公子耍心眼儿,被公子识破,昨晚还在被窝儿里面就被卷着带回来了,这不,今天早上出去就这样了。” 穆风华顿了一下,问,“公子这般胡闹,杨司马不管吗?” 那门侍说,“估计昨晚儿是被堵了嘴巴,一点声儿都没发出来,等老爷知道的时候啊,人都已经丢出去了,老爷最多骂公子一顿,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话间,就到了。 房间的地面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斑驳的血迹,杨嘉许正捏着鼻梁,看样子还是打累了,正在休息。 门侍谄媚的喊了一声,“公子?穆风公子来了。” 杨嘉许豁地睁开眼睛,那目光中的厉色吓得门侍一激灵,赶忙道了声告退就退下去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屋内两个活生生会喘气儿的人,竟然相顾无言。 很久,杨嘉许站起来,走到穆风华面前,‘啪’一下,扬手就是一耳光,力道之大,打得他一下摔到地上,膝盖和手肘摁上了地面的碎花瓶瓷片上,瞬间血流如注。 杨嘉许不给他喘息的空隙,一脚踹在他胸口,没等他反应过来,揪住他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将他的头往坚硬的地面上磕,只两下就见了血。 穆风华从来都没见过这样杨嘉许。 他面沉似水,铁一样的双臂擒住他,好看的眉眼中全是戾气,完全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打的架势。 他没压住胸口翻涌的血气,一口猩咸呕了出来。 杨嘉许蹲下,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又扇了一耳光,才道:“穆风华,你倒是挺能耐的啊。” 穆风华的头皮绷得紧紧的,感觉自己的眼角都被扯得往上吊,他自嘲的笑了一笑,道:“我也不能逊色太多,不然怎么配站在杨公子身边。” 杨嘉许狠狠的钳着他的下巴晃了两下,“谁给你的胆子动沈二,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风华咧开八颗大白牙,“你心疼了?” 沾了血的唇娇艳欲滴,笑起来永远都是那么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原先杨嘉许最爱他这幅模样,现在是最恨。 杨嘉许钳在他下巴的手用了两分力,“你他妈别跟我说是因为吃醋争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薄情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是啊,沈二回来你就不如以前宠我了,我吃醋,想让他进去待几天,你就有空看我了。”穆风华是这样回答的。 杨嘉许又给了他一个耳光,“放你娘的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不想横着从这儿出去,就给我想好了再回答。” 穆风华泄出一口气,干脆松了浑身的力道,破罐子破摔的瘫在地上,“就是吃醋。” 杨嘉许作势欲打,他干脆闭了眼睛。 很俊秀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两颊都高高的肿了起来,杨嘉许一巴掌怎么也抡不下去了,很久,他咬着牙问,“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这问题把穆风华都问愣了,“杨公子怎么这么天真了?” 杨嘉许紧紧的揪着他的衣领,勒得他直接咳嗽,他又继续说,“这种事情,我以为我们一直是心知肚明的,你要是不姓杨,我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今天能压在我身上,靠的也只是这个姓氏。” “混账!” 杨嘉许暴怒,刺啦一声撕开他的衣裳。 “我每天回家,穆策都在叮嘱我,要好好跟好杨公子,穆家才会有前途。 沈二回京后,杨公子放在我身上的精力少了,你从来就不是念情的人,少着少着,就会把我忘了,我自然要想办法的。”穆风华没等杨嘉许有下一步动作,突然便开口了。 杨嘉许沉沉的看着他,他继续道:“我呢,一边厌恶和你的肉体关系,一边又离不开你,杨公子,我们俩之间其实一直都是肉体关系。” 哦对了,我忘记杨公子不关注时事,你恐怕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沈战为什么一趟一趟的往宫里跑吧?” 他一说,杨嘉许突然想起了什么。 沈思和沈问一同回京,但至今为止,他连一面都没有见过沈思。 穆风华扬了扬脖子,拉开一点和杨嘉许的距离,道:“至今,国母未立......而沈战和今上陷入了拉锯战,沈家迟迟不肯松口,陛下需要一个契机,我这样说,不问世事的杨公子懂了吗?” 穆策在少府寺做事,工作中其中一项就是掌宫中服饰衣物、宝货珍贵之物,所以跟后宫接触得很频繁,一来一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沈思的事不可能一点儿风都不透。 世上没有密封性那么好的墙。 刘放胳膊肘往外拐,偏帮沈家,刘略需要一个跟沈家拉锯的筹码,但迟迟无从下手,所以穆风华就想......送他一个。 恰好苏玉山和李念儿就撞上来了。 李念儿不是普通百姓,苏玉山怕死,李念儿为了保苏玉山,肯定会闭嘴不言,沈问被沾上之后,想要脱身只有一条路——娶了李念儿。 但关键是沈二公子他没做过这回事,沈家怎么会娶一个不清白的姑娘? 于是事态就会胶着起来,刘略就可以趁虚而入,如果沈十三松口的话,在沈问的事上他就会拉偏架,李念儿因为心虚,就算是刘略不公,也不敢多说什么。 穆策再委婉的对皇帝提及一句其中曲折,让刘略知道这事儿中有穆家一份功劳,他们就白得了皇帝一个人情。 穆风华很会算计,但手段还是嫩了点儿,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如今这个局面。 杨嘉许是气得直锤床,正准备大骂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杨夫人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赤裸的两人,满眼皆是震惊和痛心,“你!你竟然!原来真的......” 听说是一回事,等亲眼看见了,又是一回事,杨夫人看样子受了不小的打击。 杨嘉许没所谓的拉了件儿衣裳穿上,顺便把穆风华盖起来,“没你什么事儿,滚。” 杨夫人气得满脸通红,“我是你娘!平时你再怎么胡闹,我都没管你,可你总该有个限度吧,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杨嘉许不耐烦的道:“行了,别侮辱娘这个字了,你是自己滚还是我动手?” 穆风华尽量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淡出杨夫人的视线,心里没什么羞耻感,只是觉得杨家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真......一言难尽? 杨嘉许挂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过去推了杨夫人一把,然后嘭的把门关上。 没防备导致被推了个屁股墩儿的杨夫人愣了一下,积压了多年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以帕掩口,呜呜的哭。 杨嘉许隔着门又说了一句,“我还没死,远点儿找个坟哭去。” 等哭声远了,杨嘉许才重新打开门,一眼也没看仍在床上的穆风华,不知道去哪儿了。 穆风华翻身下床,艰难的寻摸着衣服穿上。 刚刚一穿戴完毕,门口突然闯进来几个拿着木棍的小厮,他微微往后面退了一步,那几个小厮中一个长得瘦小但是精悍的说:“穆公子,我家公子吩咐了,断穆公子两条腿,小的们等会儿下手若是重了些,您可别见怪。” 穆风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脚凳上,没站稳就倒在了床上,顿时,那几个小厮蜂拥而上。 擀面杖粗的木棍敲在腿上是什么感觉? 穆风华记不太得了,自己的满身都是疼出来的冷汗,然后被司马府的小厮扔回了杨家门口。 断骨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发高烧,模模糊糊中,他似乎又想起了那天发狠的杨嘉许。 这个男人太狠了。 不仅狠,还薄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阴魂不散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嘉许晃荡去了沈家,沈十三果然有没在家,为了沈思,这个老父亲简直要把腿都跑断了。 他见了江柔,笑嘻嘻的凑上去喊干娘,江柔拉着他嘘寒问暖的说了两句话之后,敏感的发觉他虽然一直笑着,但心情不太好,她体贴道:“小问在屋子,你去找他吧。” 一个以打亲娘闻名盛京的不孝子,竟然拉着江柔的胳膊软软的撒娇,“干娘,我才不想见沈二,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江柔嘴角的笑憋都憋不住,轻轻的敲了他一个脑奔儿,“你啊,思思的嘴都没你甜。” 杨嘉许像只大型犬一样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儿子是说真的。” 江柔在她这句话里听出了无限的落寞,像一个人独坐西窗,看残阳落尽。 江柔就从没见过比杨嘉许更混账的孩子,也从来没见过比他更让人心疼的孩子,她静静的坐直,把肩膀给他递过去,轻轻的拍着他的手背,“你啊,心里要是憋着什么事,觉得难受,你就跟干娘说,把自己逼得太急了,干娘看着难受。” 杨嘉许眼眶一热,一颗泪珠子猝不及防就砸在自己手背上,他猝然起身就走,边走边背对着江柔扬手,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干娘,我骗您的呐,我演技见长了吧哈哈哈。” 那小嘚瑟的语气,真像是个调皮的孩子把家长耍了一遍之后的得意。 江柔干瞪着眼,无奈的苦笑,“你这孩子!” 杨嘉许转过转角,单手抹了一把脸,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少年郎,到了沈问的院子,脚都还没进门儿,就大声的嚷嚷了起来,“沈二,喝酒去不去?” 沈问出来看见他,讶了一讶,“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然后不是很赞成的说:“大清早喝什么喝,喝多了想吐。” 杨嘉许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腋下摁,道:“老子为了你断了穆风华两条腿,你不请我喝顿酒你过意得去吗?” 沈问在他腋下挣扎,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你断了穆风华两条腿?” “怎么?嫌少啊?改明儿喝完这顿就再断他两只手,够意思了吧?” 沈问把自己的脑袋从他胳肢窝里抽出来,严肃道:“我不是这意思。” 杨嘉许手一挥,“没什么不好意思,兄弟如手足,女……男人如衣服,他敢动歪脑筋,留他一命算他赚了。” 沈问皱了皱眉,看了他片刻后道:“喝荤的还是素的?” 杨嘉许鄙视道:“你什么时候见小爷喝过素的?满春阁!” 两人勾肩搭背的跟江柔撒了个谎,说今天xx朋友生辰,办了生日宴,请他们过去庆祝生辰。 江柔已经习惯了他们平均每天会有一到两个朋友过生辰,只嘱咐他们少喝点儿。 两人嘴上应着,还没走出大门口就把嘱咐忘了个干净。 早晨的满香阁还没营业,姑娘们忙了一夜,大都现在才刚歇下,杨嘉许暴力敲门,老鸨怕他直接把楼拆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开门。 除了房间里已经有包夜客人的姑娘,其他的不管多晚睡,全都被从被窝里面捞出来,一字儿排开让杨公子挑。 杨嘉许眼不带眨的点了七八个,转头对沈问道:“挑啊,光看就能看爽了?” 沈问点了个长得甜美可爱的小姑娘陪在身边,问那老鸨,“什么酒最烈?” 老鸨娇嗔一声,用扇子掩面道:“二公子,我这儿的烈酒就多了,什么……” 沈问打断她,“别说了,直接上吧。” “好咧!玫瑰金雀牡丹(省略十人名字),把两位公子陪好了~” 姑娘们齐齐娇应了一声。 因为早上没客人,杨嘉许不上楼,直接就在大厅里面浪开了。他的高笑声就没停过,还在大厅里,衣裳就已经半褪到腰间了,沈问陪他到中午,知道他心情是真的差到了极点。 越是想遮掩什么,就笑得越放肆。 过了下午,沈问都服了。 杨嘉许到底是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他都要喝睡着了! 后半场,还真的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一声雷响惊醒的。 等他睁开朦胧的醉眼,发现刚才的雷响竟然是从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嘴里发出来的。 那大汉骂骂咧咧,“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讨债鬼,我当时就特么不该生你!” 仔细一看,那大汉身后还跟了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这仔细一看,他娘的!酒瞬间就醒了! ——风千露! 怎么在青楼都能碰见她? 阴魂不散吧? 风千露显然也看见了她,两人一对视,感觉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我要毕业了,这两天在找工作,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几天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我想缓缓,希望各位小仙女儿们理解一下,谢谢了,让你们等这么晚还只有一更,实在是抱歉,对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凶案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沈问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对风千露道:“喝一杯?” 这三个字里面,带了浓浓的挑衅意味。 他还在记恨被按在墙上摩擦的事儿。 风千露回头看了风熊一眼,道:“你先回去给我煮盘饺子,等我回来吃。” 风熊恶龙咆哮:“还指使起我来了?我是你老子还是你是我老子?” 风千露就斜着眼睛看他。 片刻,雄赳赳气昂昂的平凉侯被看焉了,萎靡不振的滚出了大门口,临走前悄悄揪着风千露的耳朵小声道:“你离他远点儿,沈二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 他那一把气壮山河的嗓子,自以为的小声其实大半个大堂都能听见。 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沈问:“……” 杨嘉许闻言,推开身旁的七八个姑娘,搂着沈问的肩膀笑道:“二,平凉侯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沈问的情绪宛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起一伏的,一会儿想打死风熊,一会儿想把他的舌头拉出来打个结。 结果完了一想,人家说的好像有点儿到底,他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风熊惹了祸就跑,丢下风千露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风千露在沈问面前坐下,端了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杯子,碰了一下沈问搁在面前的酒杯,问,“干了?” 沈问道:“郡主说呢?” 风千露煞有介事的点头,“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头,便一饮而尽。 沈问拍手赞叹,“郡主女中豪杰!” 风千露一脸‘这点儿小意思’的模样,“过奖过奖。”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沈问就扬声道:“给郡主上只碗。” 他身边的可爱姑娘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他看出了沈问在为难风千露,一抖机灵,连忙给风千露上了一只大海碗并且斟满酒。 沈问就似笑非笑的看着风千露。 风千露抓起大海碗,一仰头就干了个干净,她把碗往桌子上一扔,道:“衙门里还有事儿,先走了,两位慢喝。” 她自罚那么一个大海碗,沈问是打心里不敢再拉着她不放,就算已经跟他道歉了,再得寸进尺,恐怕她就要翻脸了。 沈问没再拦她,盯着她高挑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杨嘉许凑过来,友情提醒,“这娘们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驾驭不住的,别胡思乱想。” 沈问嫌弃,“我娶头驴也不会娶她,我的理想型是比我娘还温柔的姑娘。”风千露一出去,就看见早就该走了的风熊委委屈屈的蹲在门口等她,父女俩默契的没有说话,并肩往回走。 第二天早上很早,衙门就直接来人了,风千露刚挎了刀,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了衙门—— 穆风华死了。 第一个发现出事了的是伺候穆公子的下人,早上一开门,就看见满屋子都是喷溅的鲜血,吓得差点儿掉了魂。 这一看就是凶杀现场,京兆府的人很快就到了,风千露被任辅派往现场的时候,在满春阁宿醉的杨嘉许和沈问也得到了消息。 杨嘉许当时就愣了,片刻之后,无所谓道:“玩物而已,死了就死了。” 只是起身欲走的时候,双腿明显可见的在哆嗦,上下唇颤动着,整个人的精神瞬间就萎靡了下去。 沈问伸手扶了他一把,道:“要不要去看看?” 杨嘉许绷直腿,咬着牙说,“我说了,玩物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沈问拍了拍他的背,把他送了回去。 除了刚听到消息之后一瞬间的失态,他就像在一个平平无的早晨,和朋友寻欢作乐之后,迎着初升的太阳回家睡觉,从始至终都想没有再提过一个穆字。 甚至在临别的时候对沈问咧嘴一笑,邀请他明天换个场子乐呵。 沈问一脚把他踹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宿醉过后一定会伴随头痛恶心等不良反应,沈问用拳头抵了抵自己的胃,调转脚步去了穆家。 穆风华的屋子已经被戒严了,除了京兆府的官差,谁都不允许进出,沈问去的时候,正撞见风千露从里面出来。 从风郡主豪爽的干了那个大海碗,沈问心里就好过了许多,至少再想起自己曾经被压在墙上摩擦的时候,心里不会太难受了。 毕竟人家也道过歉了是吧? 两人点头致意,沈问道:“ 里面是怎么回事?” 来报的下人只说穆公子没了,但具体怎么没的,不知道。京兆府的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应该有看出点儿什么。 他往里面探了探头,肢体语言明显是在问‘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风千露道:“可以在门口看一眼,但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是凶杀案,死者的血都溅到了房梁上。”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凶案现场很恐怖,你如果没有点儿承受能力,就别进去打扰我们的工作。 ------题外话------ 今天还是一章,晚安啦各位小仙女儿,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心想事成前程似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一世英名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没好意思跟风千露吹他是怎么在十几岁的时候捧着一颗人头在帐篷外跪了一夜,他只轻轻点了点头,道:“没事的。” 风千露还是用怀疑的小眼神儿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才不是很情愿的往前面带路。 她主要是怕这娇少爷再晕过去。 才亲手抓他蹲了号子,出来没多久就又晕她手里,沈十三要是找她头上来,她哪儿说理去? 穆风华是他杀,杀手可能曾经是专业做飞贼的,对杀人的业务并不怎么熟练,行凶的手法不怎么利落,但该抹的痕迹是一丁点儿都没留下,京兆府的人暂时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风千露一点儿都没吓沈问,屋子的情况相当惨烈,穆风华的致命伤在脖子上,大动脉一割破,血就溅满了屋子。 尸体旁边有很多指甲抓过的痕迹,他双手的指甲翻飞起来,当时应该是挣扎得挺激烈。 脖子上的伤是致命伤,但最惨烈的伤是两条腿。 两条腿被人卸了下来,穆公子的上半身在床上,两条腿却被人整整齐齐的码在桌子上。 杀手的业务不专业,断腿处的伤口有很多碎肉,应该是砍了一刀没砍断,再来一刀又没砍断,又来一刀,还来一刀…… 那场面,血腥程度仅此于前几年沈问抱着一颗人头滴答流血的场面。 仅次于的原因是沈问现在没有把那双断腿抱在手里,没有亲手感受一下那两条腿哇凉哇凉的温度。 风千露瞅了一眼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的沈问,跟他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以保证他要是晕过去,别人不会误会是她打晕的,她道:“不是分尸,仵作来验过了,两条腿是活着的时候被砍下来的,之后才被割断了喉咙。” “什么?” 沈问猛然回头,“什么?” 风千露耸了耸肩,表示他已经听清楚了,不会再说一遍。 沈问有些茫然的去看那半截穆风华。 他大腿根以下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汪还没凝结干的血,脸色是灰败的,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开着,双眼未闭,空洞的眼珠子望着床顶,似乎是在等什么到死都没等来的人。 沈问听说,穆风华会跳舞,一曲《折扇》跳得惊为天人。 不会跳得过于娘气,也不会跳得过于刚猛。 好像杨嘉许对他生出歹猫心思就是看他跳过一曲《折扇》之后。 两天之前杨嘉许叫人打断了他那双会跳舞的腿。 一个还在坐轮椅的废人,是什么人要活生生的把他那两条腿砍下来?这是有多大的仇?有什么意义? 而且一个人活生生的被砍下双腿,惨叫应该是有的吧?为什么穆府的人一点儿都没听到动静?下人第二天早上来服侍的时候才发现主子死了? 关于穆风华和杨嘉许的关系,沈问从未去评价过。据一起混吃混喝的公子哥儿甲统计,沈问不在的时候,杨嘉许多半都是碰男人,从来不去青楼。 他其实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之间会产生男女之间才会有的情愫,但他从来没有劝过杨嘉许回头是岸。 他觉得杨嘉许其实是有点儿怕女人的,你看他一副x天x地的样子,但他几乎不会在女人堆里混,哪怕是寻欢作乐,最后他也不会对女人做什么。 沈问把他的取向的原因,归咎到杨夫人身上。 他从小被打怕了,所以现在哪怕无坚不摧,也下意识的排斥女人。 你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过的,就不能评价他到底是对是错。 沈问不知道穆风华曾经有没有带给他过温暖,但就穆公子现在的死相,他还是由衷的庆幸,杨嘉许没有看到。 “喂?” “沈问?” 他的脸色太难看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风千露站直了,心想别真的晕过去了,试探着喊了他一嗓子。 “沈问?” 沈问正恍惚的时候,突然觉得双脚腾空,他好像……飞起来了? 结果一回神……他如此良好素质的人也忍不住想骂娘—— 风千露把他扛起来带走了! “风千露!你干什么!”沈问像被人抓在手里的鱼,使劲儿的蹦跶了再蹦跶,结果怎么也蹦跶不下来。 一时间,在忙忙碌碌的官差们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默契的看了过来。 沈问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风、千、露!” 风千露没理他,等出了凶杀房间才把他放下来。 与其说是放,不如说是扔。 “不是说杨家的那个二流子才跟穆风华的关系不正常吗?你一副是的是你房中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风千露皱着眉,很嫌弃的看着沈问。 沈问气得差点儿没打她,“你扛我做什么?” 天啊! 没脸了! 他的一世英名啊! 风千露拿斜眼子瞥他,“再不扛你出来你就晕里面了。” 那悲痛欲绝的眼神啊,她看着都开始怀疑杨嘉许、穆风华和他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沈问的怒气值一路飙升,被按在墙上摩擦的耻辱感又涌了上来,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给他难堪。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晕了?” 风千露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两只。” “你瞎啊!”沈问一不注意,心里话就脱口飚了出来。 ------题外话------ 我今天面试回来了,今天更最后一天一更,明天恢复二更 你们猜是谁杀了穆风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快给她跪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在某些方面,沈问还是遗传了他老子的优良基因,比如厚脸皮。 风千露没理他。他就厚着脸皮跟。 他就想去看看,穆家人怎么说。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家里惨遭肢解,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很不正常。 风千露其实不太愿意跟他走得太近,因为最近沈家和皇帝的关系很紧张,何况她本来就是皇帝用来克制世家子弟的利器,对这些人敬而远之才是她该做的。 但转过头去想赶人的时候,沈问就看着她,眨眨眼,很真诚的说,“我不说话,我就看着。” 真是一肚子气都发不出来。 无奈,就让他跟了一路。 穆家人已经乱成一团,穆策脸色青黑,脸上不像是丧子之痛的悲哀,倒像是……生气? 反正给沈问的第一印象,就是生气。 大厅里面有七八个男子,他们交头接耳,低低的交谈,这几个就是穆风华的兄弟们, 穆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脸上也是一脸愤愤之色,她是穆策的正妻——穆夫人。 角落里面跌坐了一个鬓发散乱形如厉鬼的瘦小女人,她是整个大厅里面唯一在哭的人,她就是穆风华的生母——顾漫。 穆风华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生母顾漫曾经穆府的粗使婢女,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穆策醉酒回家,在花园儿里面突然发情,就把顾漫拿下了,最后虽然给了名分,但顾漫在穆家的地位并不高,穆策也只是一时兴起,过后大概就会彻底把这女人遗忘在后院儿里。 但根据宅斗定律,这个不起眼的女人一定会珠胎暗结,并且生下一个很出息的儿子,然后把主母踩在脚下。 穆风华确实很出息,不论他到底是怎么个出息发,但他跟着杨嘉许的时候,穆府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这母子俩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点。 风千露过去把顾漫架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对穆策道:“现在我要问话,你们一个一个的回答,要是胆敢说一个字的假话,全都带回京兆府大刑伺候。” 顾漫哭得都已经快要背过去了,她听见风千露的声音,好像才算回过神来,她猛然扑了过去,满眼都是肝肠寸断,“郡主,我儿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没有死?你们骗我的是不是?求求您让老爷放我去看看吧!” 风千露没有说话,但眼里闪过同情。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她儿子的遗体。 穆夫人气冲冲的上来,反手就给了顾漫一巴掌,“你怎么跟郡主说话的,你生了那么个不知廉耻的玩意儿,现在还有脸哭,赶紧给郡主赔礼,还不把你的手松开!” 她养尊处优的双手蓄了长长的指甲,这一巴掌直接就给顾漫的左边脸颊上划了长长的几条血痕。 顾漫就算悲痛欲绝,也微微的缩了缩肩膀,十分畏惧的松开风千露的袖子,跌坐到地上自顾自的哭。 穆夫人转头对风千露讨好的笑了笑,道:“郡主,这贱婢不懂事,郡主别……” 风千露看着她那张谄媚的脸,张嘴吐出一个字,“滚。” 所有人都愣了。 没听说过穆风华跟风千露有交情啊。 风千露跟穆风华要说没交情,其实还是有点儿的。 上次杨嘉许带人打群架的时候,穆风华也在,她带人把这帮公子哥儿抓进去蹲了三天的号子,唯独这穆风华出狱的时候对她微微颔首,道了一声‘抱歉。’ 多新鲜呐,纨绔堆里面竟然还有素质这么好的人,晓得给她增加了工作量,给她道个歉。 这是她第一次对穆风华这个人有印象。 斯文有礼的翩翩公子,就是可惜跟杨嘉许搅在了一起。 如今就这么死了吧,多少有点儿可惜。 穆策在官场就是一个逢迎拍马的货色,见状赶忙上来推了穆夫人一把,骂道:“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快下去!” 穆夫人临走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风千露,她期期艾艾的回头,只见穆策用眼神警告她,她不敢造次,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哭的顾漫,心不甘情不愿的下去了。 可顾漫正哭得伤心,没有接收到她的眼神。 穆策对风千露哈了哈腰,道:“郡主,您请上座,您有什么要问的,下官绝对知无不言。” 风千露怪的看了他一眼,问:“死的是你亲儿子吧?” 穆策以为这就是开始问话了,点头答:“会郡主,是的,正是小儿,有什么问题吗?” 风千露道:“我看你这反应,还以为死的是你爹,你等着继承遗产呢。” 穆策的脸的都绿了,沈问都快给她跪了。 这人说话也太毒了吧…… ------题外话------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今天上午写了半天的论文,下午面试了半天,本来说两更的,但是来不及了,今天先欠一更,明天补上,明天三更,这次肯定不会再食言的,不然就让我体重飙升到三百斤,我保证,各位小仙女多包涵啊,么么哒我爱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走一趟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一屋子花花绿绿的脸色,风千露没去管,没过多会儿,何明亮带着笔墨纸砚赶过来了,对着风千露打个眼色示意已经准备完毕,她就直接问穆策,“昨天晚上亥时三刻,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 仵作勘验穆风华的死亡时辰,大概就在亥时三刻到午时末之间。 穆策陪着小心道:“昨晚亥时三刻下官在房内睡觉,贱内可以作证。” 风千露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问:“是在睡觉还是在办事?” 噗~咳咳—— 沈问刚往嘴里灌进一口水,全给喷出来了。 她还是不是个女人了? 此话一出,穆策十分尴尬,他道:“回郡主,在睡觉。” 风千露道:“你和穆夫人都在睡觉?” 穆策连连点头。 风千露又道:“既然是在睡觉,那就不能算证人,你们其中一人在对方睡着的时候出去做点儿什么,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  穆策一听都傻了,连忙改口道:“郡主,没睡,那时候和贱内正在……正在……” 他那时候确实是在和穆夫人办事,但是这一屋子的儿女都在,风千露问得这么直白,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意思实话实说? 风千露指着他对何明亮道:“这个人前后供词不一,先记起来,他有重大嫌疑。” 何明亮点头应了声是,低头刷刷刷就写了起来。 风千露办案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她觉得你是凶手就敢没证没据的给你抓到牢里去,穆策双腿一软,差点儿给跪到地上去,连声讨饶:“郡主,这种事下官实在是羞于启齿才说了谎,郡主,那是我自己的儿子啊,我怎么可能杀了我自己的儿子?”风千露不理他,把整个大厅扫视了个遍,冷冷道:“说话之前先想清楚了,谁要是胡言乱语或者前言不搭后语,就是重大嫌疑人。” 沈问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杀鸡给猴看。 服气! 风千露让慕家人一个一个的排好队,自己交代亥时三刻在哪儿,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回答也都是千篇一律,而且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证人,排查起来很困难,所有人都问完了,跟没问的时候一样没有收获,沈问从头听到尾,什么都没听出来。 何明亮和发愁的看着风千露,“头儿,这儿的线索几乎全是断的。” 风千露把目光转向了顾漫,“昨晚亥时三刻你睡了没?” 顾漫抹着眼泪,看样子像是要昏过去了,“回郡主,没有,我经常失眠,常常天快亮才睡一会儿,昨天晚上我睡不着,屋子里又闷得慌,就在门口坐了会儿……啊——我想起来了!我昨天晚上看到一个人从我儿院子的方向出来。” 何明亮紧张了起来,“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顾漫一下子就不哭了,缩着肩膀下意识的往角落靠了一下,眼风不自觉的往穆策的方向瞟了一眼,“我、天太黑了,没看清楚。” 何明亮朝风千露看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表示首肯,他立即就搁下手里的笔,把挂在腰间的脚铐子取下来,道:“穆大人,劳烦跟我走一趟吧。” 穆策顿时黑了脸,他当时心里就想弄死这个女人,但他理智尚在,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稳住,他放缓声音,循循善诱,“你看到了谁,不必顾忌,告诉郡主就是。” 风千露也看向顾漫,道:“知情不报和杀人犯同罪,更何况死的还是你的儿子。” 后一句话好像彻底击溃了顾漫,她突然嚎啕大哭,崩溃道:“老爷!我看到了老爷!我以为他只是跟儿子说会儿话,我没想到会这样!” 穆策当时就稳不住了,他快步过来,揪住顾漫的领口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质问,“我昨天整晚都在房间里,什么时候去儿子的房间里了?你看到的难道是鬼吗?” 顾漫吓得面无人色,脸上还挂着泪珠,宛如一条濒死的鱼,大张着口唇大口呼吸,艰难的朝风千露求救,“郡主!郡主救救我!” 风千露看了何明亮一眼,道:“抓起来。” 何明亮立即上前,直接把穆策拷了起来,穆策大声喊冤,“郡主,昨天晚上我真的和大夫人在房间里面,没有去过西苑!” 顾漫作为证人,也要被带回衙门,出穆府大门的时候,穆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到穆策被带走,她不敢惹风千露的人,转头就看见了顾漫,她扑上去对着顾漫又抓又挠,嘴里骂骂咧咧,说话难听至极。 ------题外话------ 我今天去烫了个头,本来是寻思着要找工作,烫个大波浪看起来成熟一点,没想到——这一烫,就硬生生的烫出了四十年的人生阅历,我好后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拿你顶罪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穆夫人实在是太泼辣,以至于官差们根本就没办法正常的进行工作,恰好押送顾漫的两个官差都是大小伙子,不好意思跟女人动手,也不好意思耍流氓的去直接把她抱开或者抗走,也就是几个眨眼的时间,顾漫就已经满脸的血道子。 等何明亮拔了刀,穆夫人才算是收敛了一点,转而苦苦的哀求何捕快,说她家男人一定是被冤枉的。 风千露等了又等,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对何明亮道:“把她一块儿抓起来带回去。” 穆夫人一下就怂了,“郡主,我为什么抓我?我又没有杀人。” 穆策差点儿给气晕过去。 这蠢娘们儿! 这话的意思是他被带走就是杀人了吗? 风千露不耐烦道:“我看穆风华就是你杀的,不抓你抓谁?” 穆夫人嗷一嗓子叫得撕心裂肺,“郡主,我冤枉!我没有杀人!” 等她喊完,风千露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沈问追着上去,问道:“就这么完了?穆策就算再不是人,也不太可能这么残忍的肢解自己的儿子吧?” 风千露翻了他个白眼儿,“我怎么知道。” 沈问回答得理所应当,“你不是在查案吗?” “你不知道我手下净出冤假错案吗?” 沈问:“……” 竟然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问又开口,“风千露,你就这么在盛京横行霸道,就不怕有人买凶要你命啊?” 风千露反问,“买凶?哪个凶有我凶?” 沈问一咂摸,觉得她说得真对,这个盛京恐怕是找不出几个比她更凶的人了,有比她更凶的也不是随便就能买动的人。 等到了京兆府,风千露直接就把人弄进小暗牢里面去了。 穆风华活着的时候是个烫手山芋,死了也是,他的案子要是处理不好,杨家那个二混子可能要翻天。 当然了,这只是可能,是任辅的猜测,但他还是让风千露去了。 虽然她查案不行,但入如果有个万一的话,只有她扛得住杨嘉许。 嗯,这就是她的使命了。 在‘征求’任辅的同意过后,沈问被破例批准可以全程参加风千露的查案过程,她们先是去了小暗牢,他以为里面关的是穆策,却没想到是穆夫人。 小牢房就只开了一扇人脑袋那么大点儿的窗户,光线很暗,穆夫人焦躁的在里面走来走去,风千露站在小窗户外面,暗中观察着。 沈问小声的问:“我们怎么还不进去?” 风千露专心的观察穆夫人的反应,道:“等人。” “等谁?” 风千露回过头来看她,满脸都写着一句话——你烦不烦? 在她露出这个表情的这一瞬间,沈问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他爹。 幻觉……幻觉!一定是幻觉! 风千露最终还是没给他透露在等什么人,沈问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风郡主面前,他的气势总是要不由自主的矮一截,明明很想问,憋了半天硬是不敢问。 终于,等的人来了——何明亮……旁边的那个大妈。 沈问用眼神询问——这大娘是谁? 风千露本来想忽视的,但这眼神实在太有求知欲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转行做捕快,她最最终还是给了个面子答道:“一个在宫里做过事的老嬷嬷。” 沈问的专业不是这个,没明白查案凶杀案跟一个老嬷嬷有什么关系,也不能领会风千露这句话的意思。 何明亮实在是怕风千露一时忍不住把沈问给打死,才赶忙圆场道:“这嬷嬷能看出女子最近一次和人同房大概是什么时候,穆策说昨天晚上他和穆夫人在同房,顾漫又说看见穆策从穆风华的院子里面出来,只要这嬷嬷看看穆夫人昨晚到底有没有与人同房,大概什么时候与人同房,就知道顾漫有没有说谎了。” 沈问恍然大悟,长长的‘噢~’了一声,然后提出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昨天晚上穆夫人与人同房了,那也不一定是和穆策同房的啊。” 她同房过就一定是和穆策没羞没臊了吗?还不兴人家一枝红杏出个墙什么的? 何明亮:“……” 风千露:“……滚!” 在风千露的武力镇压下,沈问的这个很具建设性的问题被强行忽视了,默默的蹲在墙角等老嬷嬷给穆夫人验身。 何明亮进去说过情况后,穆夫人先是激烈反对,死也不脱裤子。 她可能是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风千露没耐心了,进去道:“不让验?那也行,反正我也查不出凶手,就拿你顶罪。” 穆夫人立刻就乖乖的脱了裤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受害者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验身的过程不好细述,但反正结果是昨天晚上穆夫人确实与人同房了,忽略她是否出墙的问题,就说明顾漫确实是说谎了。 昨晚穆策在和穆夫人嘿嘿嘿,那她看见的可能真的是鬼。 风千露又去见了顾漫。 路上,她问何明亮,“顾漫在穆家的地位怎么样?平时穆策对她是什么待遇?” 何明亮道:“穆府中的人都审问清楚了,穆风华没跟杨嘉许一块玩儿的时候,这母子俩在家里的地位都不高,穆策对他们大都是漠视,后来杨嘉许想办法给了穆家点儿甜头,母子俩的地位就水涨船高起来了,穆策恨不得把他们供起来。” 风千露问,“漠视?有没有打骂?” 何明亮想了一下,道:“没有吧,最多也就是当做家里没这两个人,不至于打骂。” “顾漫平时的性格怎么样?” 何明亮道:“还是挺乐观的一个女人,也不自怨自艾,平时对下人很和善,穆风华是她教养的,所以性子可能随她多一些,为人也很平和。” 沈问跟个认真听讲然后提问发言的学生一样,“这些对案情有什么帮助吗?” 风千露反问他,“你想到京兆府混饭吃吗?” 沈问竟然煞有介事的说,“可以考虑。” 风千露和何明英同时‘切’了一声。 京兆府也就是看着风光,这背后就算是风千露这种经常暴力执法的官差都经常累得要死要活,像何明英这种背后没人撑腰的,凡事都必须讲求证据,遇上重案要案,二十四个时辰连轴转也不是没干过,他们给沈问的定义就是‘娇少爷’,所以对他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大爷也就是随口说来玩儿玩儿,谁当真谁是傻逼, 顾漫的待遇比穆家夫妇好很多,一间独立的房间,里面桌椅板凳样样俱全,如果来两块儿绿豆糕的话,她的人生就完美了。 但她本人并不太注意环境,她坐在一张凳子上,目光空洞的盯着门口,眼泪不停的往下流,连哭都没有声音,真是一个安静的女人。 风千露过去坐在她面前,伸手在怀里掏了掏,什么都没掏出来,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儿就不带手绢这东西,于是朝何明英摊了摊手。 何明英一个身高七尺的钢铁直男,竟然无比自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 还是绣鸳鸯的那种。 沈问的眼睛都直了,何明英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他们当差的都是一群大男人,于私,大都喜欢娇滴滴能掐出一汪水的小女人,但是于公,他们恰恰就最讨厌这种女人——太拖后腿了。 风千露比他们还爷们儿,在公事上,这点就完全不用担心,于是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但这郡主大人就一点儿不好:她见不得女人哭(泼妇除外)。 哭起来越柔弱的女人,她就越见不得,随时就想着递块手绢上去给人家擦眼泪,没手绢撕自己的衣服也要上,比他们一群男人还懂得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为了以防她撕到自己裸奔,何明英作为贴身跟班儿,只能义不容辞(被逼无奈)随身携带小手绢——集市上十文钱四条,公费报销。 风千露把手绢递到顾漫跟前,但对方悲伤过度,没理她,她亲自替顾漫沾干净了脸上的泪痕,道:“顾夫人,昨天穆策和人家大夫人在房间里办事,穆策没工夫从穆风华的大院儿里出来,你还是别哭了,先说说你昨天晚上看到的到底是是谁?你又为什么要陷害穆策。” 顾漫的空洞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顿了顿,很久才貌似缓缓回神的样子,“郡主?” 风千露把手绢甩给何明亮,道:“顾夫人,我这人不是很有耐心,如果你再装傻充楞,我就只有让兄弟们带你进刑房伺候伺候你,我看你这胳膊腿儿,估计撑不过一轮,我没吓你,这是很中肯的评价。” 沈问往前凑了凑,“你怎么知道是她陷害穆策,万一是看错了呢?” 毕竟天黑灯瞎的,认错个把人,完全不足为。 风千露看沈问,“你问的问题总算是挑对了一回时候。” 为什么说正是时候呢? 因为顾漫明显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而风千露又正好缺个开场白,沈问这就把话头递上来了。 她盯着顾漫的双眼,道:“你说穆策平时没打你也没骂你,就算穆夫人平时对你不太好,那你也应该怕穆夫人才对,干什么就这么怕穆策呢?” 从他们见到顾漫开始,这个女人就表现得弱不禁风,并且相当畏惧穆策,但仔细回味一下,就会发现,她面对最应该害怕的穆夫人的时候,任打任骂,但其实一点恐惧或者的情绪都没有。 只有一个解释——她刻意想给人以她是弱势群体,是受害者的第一印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太不走心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实际上,穆策对顾漫虽然不算好,但也远远达不到让她如此害怕的地步——她一定是装的。 顾漫听闻风千露说话,茫然道:“郡主,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风千露叹了口气,做无奈状,“你要是嘴硬不肯说,我也没办法,但如今这天气炎热,穆风华放不了两天就得烂了,如果迟迟不能破案的话,他也不能下葬,到时候我在你们穆府专门给他开一个房间出来放尸体,不到三天他就会满身爬满苍蝇,七天开始生蛆,半个月尸臭就蔓延到整条大街,那味道,可能真的不会好闻。 穆公子死得那么惨,死后还不得安宁,你这个娘当得不称职啊。” 她越说,顾漫的脸色就越白,最后汗如雨下,摇摇欲坠。 风千露转身就走,对何明亮道:“该走的流程也不能少了,带顾夫人去刑房走一遭,后面怎么审,看她能不能竖着出来再说。” 沈问跟个二愣子一样,她走他也走。 说实在的,他觉得风千露不应该当土匪,也不应该当捕快,都屈才了。 去说才适合她! 他都有画面了! 什么蛆啊苍蝇的,说那么仔细干嘛?一句话粗略带过不行吗? 何明亮过去把顾漫架起来,就准备带走。 “等等!”风千露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顾漫开口喊住了她。 估计是要招了,风千露心里琢磨着。 她折回去,在顾漫面前站定,“愿意说了?” 顾漫微微动了动被何明亮制住的手臂,默默地不说话。 风千露会意,对何明亮挥了挥手,“放开她。” 顾漫行动自由后,转了转自己的胳膊肘,缓缓走到风千露面前,轻声道:“风郡主,其实啊,我真羡慕你,” 风千露微微皱眉,“挑重点的说,我还忙着。” 顾漫却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道:“你出身虽然不好,但是命好,不像我,出身不好,命也不好,自己的人生,自己从来都做不了主,好不容易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让他们毁了!” 风千露屏蔽了无用的信息,抓住重点问,“被他们毁了?被谁毁了?” 顾漫一下子就闭了嘴,用一双哀戚的眼睛看着她,眼眶里面水汪汪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风千露受不了这个,微微别了别头,耐心的等着她说下文。 然后很久,都没有再听到有人说话,直到—— “二公子!危险!” 何明亮的一声咆哮又快又急,几乎要掀翻房顶,可见情况有多紧急。 风千露匆忙间一回头,就看见顾漫举着一柄寒光湛湛的匕首,朝着刚才沈问所站的方向刺过去,她来不及多想,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伸手过去,接住那柄匕首——千钧一发之际,风千露以一双手拦住了顾漫的匕首,刹那间,她的指缝涌出大量的鲜血,滴答滴答,一串一串的落在地上,绽开成一幅美丽的画。 她的反应很快,另一只手迅速的击打顾漫肘上的大穴,顾漫手肘一麻,就再也使不上力气,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五指。 与此同时,何明亮迅速将顾漫擒拿住,将她的头按在桌面上,完全的限制了她的行动能力,才转过头去问风千露,“头儿,你没事吧?”沈问被结结实实震住了,何明亮一说话才反应过来,疾走两步过来,有些无措的问,“你,你没事吧?你挡什么,我完全闪得开的。” 沈问不仅完全闪得开,而且已经闪开了。 顾漫一个深闺妇人,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上,再来十个,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在她从袖中抽出匕首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脚尖点地退出了好远。沈问从来不对老幼妇孺动手,顾漫对他造成不了威胁,他便直接闪开了,他没想到风千露会直接…… 风千露也后悔。  她虽然一直觉得沈问是个娇少爷,但一个人有没有武功,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只是当时脑袋短路,想着沈问别砸在她手里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伸了出去。 等开始后悔的时候,刀都已经插到肉里去了。 白挨一刀,肠子都悔青了! 手指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肉,稍微一用力,刀子就能擦到骨头上去,风千露的手已经麻木了,她对何明亮道:“把她给我捆起来,我去包扎个伤口就回来——顾夫人,你晓不晓得袭击官差是什么罪?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手还在不停流血,她竟然还有心情骂骂顾夫人出气,这态度,太儿戏了! 沈问心里过意不去,道:“我跟你一起去。” 风千露伸出一只脚拦住他,“别,你就在这里给我看好顾漫,她跑了我找你算账。” 何明亮:“……” 郡主,我一个带刀官差会制不住一个没武功的女人?你这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分明就是一副嫌人家沈二公子跟着你碍手碍脚的样子啊! 这借口,太不走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如果早知道 沈问有点儿不死心的想跟过去,被风千露回头两个白眼儿一瞪,就不敢跟了。 主要是怕对方一个巴掌扇他一脸血。 风千露一路滴着血走了,何明亮找了条绳子给顾漫捆了个死结,沈问坐到她面前,尚算心平气和的问,“顾夫人,穆风华也不是我杀的,我自问没对你们做什么过分的事,你刺我做什么?” 顾漫一早就已经是个披头散发的造型了,长长的头发乱七八遭的沾在她的脸上,她癫狂的大笑,笑了一会儿又开始哭,哭着哭着就开始狠狠的盯着沈问控诉,“都是你们这些败类!带坏了我儿,我儿明明就是男人,杨嘉许那混蛋非要强迫他!他在家里,走到哪里都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 可怜我儿,承受那么多,一心一意的为了穆府,一心一意的讨那混蛋开心,可你们呢?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不开心就随便打断他的腿,把他丢在家门口。 我儿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硬生生的被你们折磨毁了!被你们折磨毁了! 你!杨嘉许,还有穆策那个老畜生,我儿就是你们害死的,你们都是凶手!你们都是!哈哈哈哈我儿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顾漫的意思,怎么像是穆风华是被逼自杀的一样 何明亮和沈问对视了一眼,似提醒一般道,“穆风华是他杀。”哪料,顾漫突然挣扎起来,朝沈问的方向奋力拱去,何明亮被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她的手已经被捆在了背后,一边脸颊贴在桌面,怨毒的盯着沈问,“不是,他是自杀!” 何明亮道:“你没有见过尸体,你儿子的双腿已经被人砍下来了,一个人对自己再怎么狠心,也是不可能做到把腿砍下来摆在桌面上的。” 顾漫的头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就快要到一百三十度了,她阴森森的笑,“没见过尸首?我怎么可能没见过尸首?” 何明英一听,狠狠的扭了扭她的胳膊,“你知道什么?快说!” 顾漫像是陷入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她的表情木然了下去,“昨晚” ——昨晚的顾漫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不安。 直到后来,看到了穆风华的尸首,她才明白了,这可能,就是母子间的心灵感应。 她烦闷起的起身,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到处转了转,经过穆风华房间的时候,她发现房间里面竟然还亮着灯,于是就过去敲门,想和儿子谈谈心。 穆风华被打断腿扔回来之后,穆府的人都知道杨嘉许不会要他了,而断掉的两条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长好,就算长好了,以后多半也不可能跳舞了。 以前有人撑腰的时候,众人再怎么不齿他委身于男人,也不敢当面说,可现在他没有靠山了,背地里的声音全都搬到明面上来了,他们母子这两天受尽了屈辱。 但顾漫作为母亲,只想让儿子过得好一点,如果身处的环境不能待他们好一点,那么他们自己要学会苦中作乐,不管怎么样,自己要想得开。 可她刚敲了一下房门,房间内的灯火就瞬间熄灭了,她叫了两声,也没有人应。 这几天的穆风华很孤僻,几乎不怎么理人,她以为他只是心烦想静一静,就隔着门安慰了两句,便回去了。 其实不光是穆风华,就是她,也有些想不开。 委身杨嘉许,可能大半原因是为了他们娘俩在穆府能够好过一点,可说到底,受益的也不是整个穆家吗? 然而这些人,不仅一点不知道感恩,反而落井下石,欺他们,辱他们。 怎能不让他们伤怀? 顾漫回了自己的房间后,还是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捱,可突然,她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穆风华断腿后,府里的下人们落井下石,已经明目张胆的不再为他守夜,敷衍的伺候他睡下之后就离开头偷懒,所以他房间的房门一般都是虚掩着,因为小厮出门之后,是无法从里面将房门拴上的。 但刚刚,穆风华的房门分明闩得严严实实! 那在他房间里面吹灭了灯的人,是谁? 顾漫越想越觉得不安,立即拢了衣服急急赶过去。 穆家的门第虽然不算太高,但是条条条框框很多,儿子大了之后,当娘的无论如何也不宜和儿子共处一室过夜,哪怕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是规矩。 但顾漫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遵守了这该死的规矩,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要忍 顾漫跑回穆风华的房间,门却已经被打开了,像平时那样,虚虚的掩着,屋内黑漆漆的,一点儿光亮都没有透出来,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心跳得很厉害,她试探着喊了两声,可是没有人应她。 穆风华睡觉不沉,就这两声,怎么也该喊醒了。 可是没有。 顾漫向桌子的方向摸过去,想要点亮油灯,可是她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温热物什? 那手感,像极了人的腿? 而且还沾了她一手的‘水’,脑海中有了某种推测,她颤抖着把湿漉漉的手放在鼻尖下,果然是——浓烈的血腥味。 那不是水,是血! “风华?华儿?”顾漫颤抖着喊,手不断的在桌面上摸索着,不知道碰到了那不明物体多少次,终于成功的点亮了油灯。 刹那间,她跌坐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如果是一个陌生人看见了,可能只会被惊吓一场,可作为一个母亲,眼前的这一幕,足够把她击溃。 本来是应该被吓到尖叫的,可是她张口多次,泪不断的流,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了一样—— 桌面上赫然是一双被人活生生砍下来的腿,而床上,是血淋淋的半截尸身,整张床都被染成了狰狞的红色。 顾漫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可是穆风华已经没气了,空洞的双眼睁着,再也不会温柔的喊她一声‘娘’了。 那苍白的口中,满嘴都是血沫子——他的舌头已经被自己嚼碎了。 这也是京兆府的人最不解的地方。 能够嚼碎自己的舌头,说明嘴并没有被堵上,可是为什么不呼救呢? 他们只能猜测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致哑的药。 这只是个猜测。 但他们不知道的谜团,顾漫却知道。 穆风华没有被下什么药,也没有发不出声,因为——他是活生生忍下来的。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砍下自己的双腿,剧痛到不能忍受,所以无意识的嚼碎的自己的舌头。 顾漫知道,是因为枕边留有一封信。 也可以说是遗书。 京兆府的人没有发现这封遗书,是因为它被顾漫收起来了。 遗书不是写给顾漫的,而是写给另一个人——杨嘉许。 杨嘉许看上穆风华,是在那一曲惊艳的折扇舞之后,杨嘉许曾与穆风华戏言,如果有一天他就算不要穆公子的人,也要砍下那双会跳舞的腿珍藏。 一语成谶。 杨公子没要穆风华那双腿,腿的主人却自己砍了双足,赠给杨嘉许。 他奉上双腿,希望杨嘉许以后能提携穆家,能把顾漫扶上穆策正妻的位置。 顾漫回忆到这儿,忍不住的崩溃大哭,“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这条路,是我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是我不争气,才让他变成这样!” 穆风华是一个极温柔,也极刚烈的男子。 穆策虽然没有苛待顾漫,但仅仅是不宠爱,也够让这对母子受尽白眼,吃尽苦头了,顾漫就是一个很传统女人,不争不抢,别人欺负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的软弱和不作为,造就了穆风华极端的性格,也是使他最终走上一条不归路的原因之一。 没人能保护他,他就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并保护母亲,他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所以又用温良的外皮来伪装自己。 他愿意跟着杨嘉许,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个人能够给他带来利益而已,换言之,任何人能庇护他,他都可以跟,断袖或者变态之类的声名,他根本不在乎。 他外表温润,可骨子里却是极烈性,也极输不起的,杨嘉许一脚把他从高处踹回深渊,他忍受不了这样大的落差,也不能忍受别人再次对顾漫c对他口出恶言,万般欺辱。 他知道杨嘉许对他动了真情,他就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让对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这样,杨嘉许就得扶着顾漫一辈子。 在这穆府之中,他要他的母亲做那人上人! 他到死,其实也没有曾对杨嘉许动过一丝丝真情,有的只是无尽的算计而已。 他用自己的死,给活着的人留下无尽的痛苦,这是他的报复。 报复了杨嘉许,同样也报复了顾漫。 如果杨嘉许不那么决绝,他跟了他那么多年,凭什么这个人说抛弃就抛弃? 如果顾漫会在同父异母的哥哥欺负他的时候,奋不顾身的站出来大骂那个顽皮的小孩,而不是抱着他回家告诉他,要忍,我们式弱,要忍。 同样都是姓穆,凭什么他就要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苍天不公啊!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顾漫给穆风华的教育是‘忍’,但他却用生命来贯彻了‘不忍’。 他雇了杀手——杀掉自己。 一个对自己都如此之狠的男人,相当可怕。 顾漫后悔莫及,但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她把遗藏了起来,想要造成一个他杀现场,陷害穆策,她奈何不了杨嘉许,但起码,她要拉穆策一起死。 这个男人是造成他们母子痛苦的根源,他就不配活着! 她明明没招谁没惹谁,穆策偏偏占有了她,而且一点也不珍惜,把她当垃圾一样丢在后院儿里面几十年。穆风华生下来后,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却可以一年不和儿子交流一句话,却视其他的几个儿子为掌中宝,让同样是他儿子的穆风华眼巴巴的看着。 这样的人,不拉他一起死,可惜了。 沈问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大概是被吓的。 他不太能想象那个画面。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雇来的人将自己斩成好几段,当时的穆风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最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居然没有后悔。 这是多么强大的意志力? 许多人临死的前一刻就后悔了,而他竟然在一刀一刀之下,坚定的走向了死亡。 或许,杨嘉许没有继续留他在身边,是很正确的选择。正当此时,风千露包扎完伤口回来了。 她作为一个女人,过得是肉眼可见的粗糙,那么严重的伤口,她竟然就只用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就包扎完回来了,让人严重怀疑她是不是直接在门口外扯了条白布把手掌随便捆起来就算完事儿了。 沈问内心是相当触动的,他迎上去问,“你怎么这么快?大夫怎么说的?以后不影响拿刀吧?” 风千露草率的‘嗯’了一声,转而问何明亮,“怎么样?” 何明亮摁着顾漫,道,“头儿,都招了,这穆风华是自杀的,他雇了杀手,自己杀了自己。” 登时,风千露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等反应过来,第一句话就是,“真他娘的狠啊。” 何明亮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查到这儿,风千露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她道:“想办法查杀手的身份,看看能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然后发通缉令。” 何明亮道:“明白。” 接下来的部分,就是任辅该负责的了,风千露忙完这件事儿,想了想,掉头就问任辅要了三天的假期。 沈问临别的时候忍不住嘱咐了风千露一句,“你这手,还是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别太不当回事儿了。” 风千露敷衍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啰嗦! 任辅纳闷儿的看着两人,“你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和谐了?” 这两人不是见面必吵,并且阵发性打架吗? 然后下一瞬间,‘十分和谐’的两人分别给他留下了冷冰冰的背影。 风千露回家吃那盘迟迟没有吃到嘴的饺子,沈问则是带着顾漫交出来的那封遗,去了杨府。 据杨家的下人说,杨公子从满春阁回来之后就在房间里面补眠,补到现在还没醒。 但是按照沈问对他的了解,估计不是没醒,而是没睡。 见到人的时候,果然看见他眼睛底下两个黑黢黢的大眼圈儿,他打着哈欠,没心没肺的问他,“今儿个早不是才散场吗?还要约?” 沈问把那封沾了血的遗放到他面前。 他拿起来正面反面看了一下,问:“这什么呀?上面还有番茄酱。” “穆风华的遗。” “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想看。” 沈问看着他那两个黑眼圈,心里叹了口气。 不想看? 不想看就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他是真想找面镜子放在他面前,让他看看自己这幅蓬头垢面的颓废模样。 “他找了杀手,卸了自己两条腿,说是要送你的,希望你帮他扶他娘当大夫人,你要是想要那两条腿的话,去京兆府运转运转还是能到手的。” 杨嘉许一愣,咬牙切齿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愿意死,那就去死好了!” 他听到遗两个字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沈问说‘他找了杀手’,才明白过来,穆风华是自杀! 他把手里的遗揉成一团,狠狠的摔在地上,还跺了两脚,“他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凭什么帮他照顾他娘?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他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拒绝,是穆风华自己说愿意、说心甘情愿的,凭什么最后像是他杨嘉许一厢情愿,强占良家男子一样? 连死都要跟他讲条件,他的心就不是肉做的?他的真心就活该被践踏? 想要他扶着顾漫? 不可能!想都别想! 杨嘉许果真说到做到,沈问跟他呆了一下午,他除了状态有些癫狂之外,当真没有让人去捞因‘妨碍公务’而获罪的顾漫,天黑之后,沈问才一个人回家了。 家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沈问摸回了自己的房间,累得合衣就躺下来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是被江柔殷切的目光盯醒的。 一睁眼,他家娘亲大人的脸就在床前,吓得他一激灵,第一反应就是——还好我不裸睡。 江柔的赤裸裸目光看得他心里有些毛毛的,他咽了口唾沫,“娘,您有什么事吗?怎么一大早的守在我床头?” 江柔眨了眨眼,道:“听说昨天风郡主为了救你断了一条手臂?” 沈问:“……您听谁说的?” 明明就只挨了一刀! 还断了一条手臂?怎么不说四条腿都断了呢?! 江柔说:“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问闷闷的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上,道:“不是,就是手上挨了一刀,没有断了一条手臂那么严重。” 江柔左手握拳,击打自己的右手手心儿,豁然道:“那就是真的了!” 沈问:“……” 江柔道:“我今早炖了猪蹄儿汤,你等会儿给郡主送过去,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猪蹄儿汤?” 江柔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啊,不是说吃哪儿补哪儿吗?猪蹄儿汤正好,我今早很早就起来炖了,你快起来,趁着还热,赶紧送过去。” 沈问:“?” 为什么他受伤的时候就没有猪蹄儿汤的待遇? 这天早上,沈问都在无限的怨念中渡过—— 江柔的厨艺是有目共睹的,而沈十三重荤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早上吃饭的时候,沈十三挑剔的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芹菜粥,问,“你不是炖了猪蹄儿汤吗?” 江柔摇头道:“那是给郡主炖的,她昨天为了救咱家小问,手受伤了。” 沈十三转头对一旁的郭尧道:“去厨房端来。” 郭尧不敢说不,只能顶着江柔怨念的眼神,挪去了厨房。 随着阅历的增长,江柔的厨艺也在增长,这锅猪蹄儿汤,在沈问眼中,是一锅有娘亲味道的汤,而在沈十三眼中,则是有妻子味道的汤,于是这父子俩都馋得眼睛都直了,而江柔深知沈十三的食量,所以在沈问递碗过来,要求盛一碗的时候,娘亲大人狠狠地、不留余地觉拒绝了他。 果然,沈十三抱着一罐子汤,大早上的差点儿啃没了半条猪蹄儿。 之所以是半条,是因为剩下的半条,被江柔连带着砂锅罐子紧紧的护在怀里,不给吃了。 连汤都不准喝。 这汤是炖给风千露的,本来就没有多少,沈十三一碗接一碗,再喝,风千露就只能吃个砂锅罐子。 所以沈问道最后连猪蹄儿汤是个啥味儿都不知道,就勉强闻了闻味儿。 苍天不公啊! ——他爹喝了四五碗,他连块儿姜都没捞到! ------题外话------ 是不是没想到穆公子是自杀吧,这人太狠了,狠起来连自己都要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会下毒了吧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连块儿姜都没捞着的沈二郁闷的提着食盒走在去风家的路上,一路上那个怨念啊,目光灼灼的盯着手里的食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把木头盒子都吃下去。 风千露要了三天的假期,此时正和风熊悠闲的并排躺在摇椅里面聊天。 聊天内容如下: 风熊:“露儿啊,你吃东西之前能不能洗洗手?你这手摸东摸西的,多脏啊。” 风千露:“那你别用抠脚的手吃东西。” 风熊:“我这和你不一样,我抠的是自己的脚,自己身上的肉,分什么高低贵贱,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摸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别人抠过脚之后摸过的,你不觉得恶心啊?” 风千露啃苹果的动作突然停住了,用质疑并凶狠的眼神看着风熊,风熊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抠脚之后没摸过苹果!” 风千露松了口气,然后又听见风熊说,“我钻鼻孔过后摸的。” 风千露手一抖,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骨碌碌的滚落在地。片刻后,一声咆哮响彻云霄——“老东西,我今天打死你!” 刚到门口的沈问提溜着食盒,被这一声吼震得一哆嗦,估计汤都洒出来一大半,门侍朝他无奈一笑,抱歉的解释道:“我家郡主和侯爷一向都这样,打闹着玩儿的,二公子别见怪。” 沈问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见怪。 不见怪的主要原因是——他见怪了也不能够怎么样! 门侍领着他进院儿,稍微放大了音量朝院儿中那一个拼死逃、一个拼命追的两道身影喊:“侯爷,郡主,二公子拜访。” 奈何,那父女俩太忘我,没听到,门侍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先领了沈问进去。 总不能让人家站在门口吧?你多大的胆儿! 等沈问进去了,那对父女才看到了突然拜访的‘贵客!’,风熊呲溜一下,一眨眼就脚底抹油溜到了沈问背后,畏畏缩缩的探出一个脑袋来,指着沈问朝风千露挑衅道:“来!你打!打出毛病了你看沈战削不死你!” 那大嗓门,贴着沈问耳朵喊的,差点儿没把他给震聋了。 风千露冲得太猛了,差点儿一下子没收住把沈问的脑袋拧下来,好在,二公子这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风郡主悬崖勒马,在即将把这个金贵的脑袋拍下来的前一秒,住了手。 沈问干巴巴的笑着,“你家这欢迎仪式还真是……特别。” 风千露狠狠的瞪了风熊一眼,侧身让出路,对沈问道:“进来坐。” 沈问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道:“你手上的伤好点儿没,这是我娘亲手炖的汤,感谢你帮我挡一下子的。” 风千露淡淡道:“也就是没反应过来,要是反应过来就不会挡了。” 沈问:“……” 这话你憋在心里会死是不是? 风熊听到有吃有喝,一下就不畏生死的从沈问背后出来了,凑在食盒旁边嗅了两圈儿,道:“这点儿小事还劳烦沈夫人亲手炖汤……” 沈问微笑着,正准备说点‘不是大事’、‘这是应该做的’之类的话,结果听到对方接了下一句,“不会下毒了吧?” 沈问在一瞬间表演了一遍什么叫做翻脸比翻还快。 偏生风熊还跟看不懂别人脸色一样,继续道:“不会是丹顶鹤吧?” 沈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咬着牙回答:“那鹤顶红。” 风熊一下子就跳起来了,距离那食盒有三丈远,还很有良心把风千露往后拉了拉,道:“离远点儿,这汤有毒!” 沈问:“……” 风千露一把拍开这丢人现眼的老子,“你还有事儿没,没事儿就滚。” 风熊:“有事儿,汤我还没喝呢。” 沈问皮笑肉不笑,“侯爷,这汤有丹顶鹤,喝不得。” 风熊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开个玩笑,二公子别介意啊。” 沈问明显余怒未消:“我打人也很疼,侯爷别介意啊。” 风熊装傻充愣,“我皮糙肉厚,不介意,不介意!” 他说着,就动手揭食盒。 这下,沈问是有火也发不出来了。 你不能真打他吧? 食盒一打开,一阵醇厚的香味飘了出来,风熊双眼一亮,拿了个碗就盛了一碗汤,沈问以为他要给风千露,结果这老东西一仰头,跟灌酒一样就把一碗汤干没了,那速度,搞得沈问都怀疑他到底尝到味儿没。 再一看风千露,发现对方一脸木然,很明显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到最后,一大罐子的汤,风千露跟沈问一样,是一口没尝到,风熊把姜片都挨个儿放嘴里嗦了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长大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风千露此时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这老东西是谁?我不认识他。 风熊吃饱喝足后,一屁股就把风千露别开,瘫在老爷椅上摸着明显鼓起来的肚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沈问雷得外焦里嫩。 他说:“二公子,你想娶我家女儿,一罐子汤是不是太便宜了?” 风千露一肘子就捅他肚皮上去了,“你当猪肉论斤卖呢?” 风熊一肚子的汤都差点儿被捅吐出来,他弓背大骂道:“不孝女!讨债鬼!” 骂完之后又接着不屈不挠对沈问说:“想要娶我女儿呢,宅子肯定是要置办的,我女儿以后不跟公婆住在一起,聘礼也不能少,六百六十六抬,一抬都不能少,珍异宝有多少收多少,至于彩礼呢,我养这么大一个女儿白给你了,彩礼我就意思意思,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赚了。” 沈问终于听不下去了,拦住他的话问,“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家女儿了?” 他不就是单纯的来送个汤? 风熊惊讶的‘啊?’了一声,反问道:“都炖汤了不是要娶是什么?反正不管怎么样,聘礼六百六十抬是没商量的。” 沈问头顶都差点儿气出烟了。 他冷着脸一甩袖,道:“你闺女还是留给有缘人娶吧,沈家高攀不起。”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的脑回路?特么的有病吧? 还病得不轻! 沈问说是来看风千露,但其实临到走之前,也没能正经跟她说上过两句话,就被风熊给气走了。 风家父女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相顾无言。 很久,风千露望着空了的砂锅罐子,有些惋惜的责骂风熊,“也不给我留一口。” 闻起来挺香的。 风熊道:“味道倍儿棒,一时没忍住。” 风千露挑眉,“你就不怕把沈家得罪死了?” 风熊平时也不着调,但绝对没有这么不着调,唯一的解释——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气沈问的。 风熊打着饱嗝儿道:“沈家得罪死了也就罢鸟,别把皇家得罪死了才是正经,你这几天,跟沈家那二小子走得很近啊。” 风千露没说什么,表示默认。 确实,这几天她和沈问走得太近了,刘略嘴上没有说什么,但谁知道心里是不是芥蒂了? 特别是,现在是开朝一来,沈家和天家关系最僵的一段时间,听说昨天刘略还在宣武门口,在大庭广众之下,找茬一样把沈十三骂了一顿。 要知道,沈十三曾经是刘略的师父啊!他那一身武功有一大半儿都是沈十三教的。 风千露这么敏感的身份,跟沈问走那么近简直就是找死。 风熊作为一个老父亲,还是为女儿想得比较周全了。 风千露心里有点儿怪怪的感觉,但最终因为自己也说不上来哪里怪,也就作罢了。 沈问怒气冲冲的回了沈家,却惊悚的发现,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看见沈思了! 让他仔细算算,他有多久没见着沈思了? 算不清楚了,反正从进京以后,就没再见到过,有好几次他甚至都产生了一种沈家其实没有第三个孩子的错觉。 他也不是小孩儿了,对于原因,他多少都知道点儿,沈思的处境他不是很担心,相较于沈十三这些家长那么强烈的反对意见,他倒觉得沈思嫁给刘略也没什么不好,据他从小的了解,刘略对沈思绝对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太阳就算是把后羿从坟墓里头挖出来也要给射个太阳下来的那种。 绝不夸张。 但他的意见并不重要,这段时间沈家跟刘略折腾着,连刘放都被惊动回京了,他原本估计着,自己在二十岁以前是不太可能见到沈思的了,没想到前脚才刚这么想,后脚就见到了。 沈思正从马车上下来,后面儿跟着下来的是个大腕儿——太上皇刘放。 “思思!”沈问大喊一声,用冲锋陷阵的速度,直接冲过去了! 沈思一只脚正要进门,听到这声音一回头,也惊喜的回了一声,“二哥哥!” 然后她连蹦带跳的蹦过来,一头扎进了沈问的怀来,接下来,她就开始从包袱里掏东西。 什么九曲连环锁啊,一半红一半透明的珠子啊,反正什么稀玩意儿都有,一股脑儿的往沈问怀里塞,边塞还边邀功,“二哥哥,我在宫里蝌蚪惦记着你呢,什么好东西都想带出来给你,你有没有想我?” 沈问有些激动,他单手托着沈思的心意,另一只手竟然单手把沈思抱起来了! 要知道,沈思可是个大姑娘了,虽说不是特别重吧,但分量还是有的,而沈问几乎不跟人动手,平时给人的影响就是个肩不能扛的贵公子,这一下把刘放都震了一下,对沈十三道了一句,“孩子果然都长大了啊。” 这不仅是感叹孩子都长大了,还同时感叹了长大的孩子不听话了——比如刘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认不出来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家门口,江柔和沈十三都在,而停在门口的这两马车,目的地不是沈府,而是城外,沈思迫不及待的下车完全是因为太久没见江柔,太想念了,此时正好撞见沈问回来,就耽搁了一点时间,刘放对身边的沈十三道:“该走了,那臭小子马上就要缓过劲儿来了,他娘拖不了他多久。” 沈十三立马喊道:“沈三,走了。” 沈问一愣,下意识的反问,“去哪儿?” 沈思没心没肺道,“爹娘说去城外上香,你要去吗二哥哥?” 上香? 沈问茫然的看向江柔和沈十三的方向。 江柔没有有事儿没事儿往寺庙里跑的习惯,沈十三除了过年的时候回去南山寺,从来就不会花时间去见那些连毛都没有一根的光头和尚,今天既不是什么节气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莫名其妙的要上香? 就耽搁了这一会儿会儿,沈十三就已经在那边开始催了,“还在磨蹭什么?脚粘地上了吗?” 沈十三这样的语气对两小只积威颇深,一喊这两人马上就撒开丫子跑。 沈问自觉事情不简单,直接谁都没问,降低自身存在感跟在沈思屁股后头直接浑水摸鱼混上了马车。 刘放都给看乐了。 这俩是除了去茅厕都要混在一起吧? 沈十三则是气乐了。 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儿呢?巴巴的往上赶? 他刚想上去把人扯下来,江柔就拉住了他,并摇了摇头,“算了,让他去吧。” 沈家的三个孩儿,一遇到事儿,老二往老大背后躲,老三往老二身后躲,老大再想尽办法不动声色的把全部责任推卸到老二身上去,再假模假样的在老二面前愧疚没能从老爹的魔爪下救下他,老二最后被罚得最惨还眼泪汪汪的觉得大哥真好。 沈二被责骂的真相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他们乐此不疲。 江柔早就看透了,沈一二三,就没有一个是笨的,别看沈问成天一副无所事事的平庸模样,其实人聪明着,只是他明白,沈家不需要他锦上添花,所以把聪明都藏在自己嘴里,他从小乐忠于帮沈思背锅,极疼爱妹妹,现在都已经发现端倪了,如果不让他光明正大的去,他估计就要悄悄摸摸的跟了,那样更危险。 果然,江柔一掀帘儿,就看见沈问在拉着刘放问顾乔最近过得怎么样。 太上皇是个女儿奴,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跟人吹爆自己的女儿,谁要是跟他提顾乔,他能拉着你滔滔不绝的说上三天三夜不带停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沈问一开了个头,他就停不下来了,拽着对方已经说到顾乔学背百家姓的时候了。 看看,多聪明的沈二。 江柔无奈的坐上了马车,沈十三也就没再强求,直接驾着马车,往城外驶去。 大概过了个把时辰,沈问撩开车帘子往外一看,心里大概有了点儿底——这不是去南山寺的路。 他们是从城南出城的,而城南除了南山寺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寺庙。 他默默的放下帘子,像只是伸头出去吐了口痰一样,缩头回来就继续听着刘略滔滔不绝,沈思已经熬不住,快要听睡着了。 “哒哒哒哒” 正说话着,地面突然一阵颤动,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他们的马车就停了下来,江柔伸头往外面一看,一队羽林军骑已经将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而打头的一人,正是刘略。 看样子他出来得很匆忙,连龙袍都没有换,一身明晃晃的黄色,简直就是招刺客的靶子,但他全然不顾,而落在他身后半步的人,竟然是风千露。 跟同沈问分别时的一身宽松便装不同,她此时已经换上一身铠甲,右手虽然受伤,但她左手也能使得刀,而且并不比右手逊色多少,战斗力丝毫不减。 明显,刘略是真把风家当做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器了,而这把利器无依无靠,唯有紧紧的跟着他,才是唯一的出来,否则——死。 羽林军都是精英,各个都是一声凛冽的杀气逼人,将马车团团围起来之后,拉车的两匹马不安的刨着蹄子,十分焦躁。 马车一停,车内的几个人都一一的下了马车。 沈问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过刘略了,仔细算的话,好像从去往诏城过后就没有再见过,应该已经四年多了,此时两厢一碰面,沈问就懵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刘略哥哥,已经变得他快要认不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皇贵妃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若是细细说起来的话,相貌上其实还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脸还是那张脸,除了比几年前更加成熟几分,五官上都没有太大的差异。 可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他黄袍披身,金冠束发,原先满身都是温润和气,现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一身都是攻击性,当然,他更像一个帝王了。 沈问是现在才发现,刘略的五官其实是比较凌厉的哪一款,跟刘放有五成像,只是原先那见人三分和气的笑不见了,再见他的第一印象就不是那副笑脸,而是他的长相。 刘略翻身下了马,喊了沈十三和刘放一声,“父皇,师父。” 刘放带了些情绪刺了他一句,“幸好,还认得我这个父皇。” 从两个月前,刘略就已经不见他了,因为刘放相当坚定的站在了沈家那边,每次父子俩见面,无一例外的都要为了沈思的事吵起来,他索性就避而不见。 刘略面上没什么表情,他道:“儿臣来恭迎父皇回宫。” 他说着,视线搜索了一圈儿,结果没看见沈思,因为沈思根本就没下马车,此时跟刘略正隔着一道帘儿遮着的。 他根本没管刘放有没有话要说,而是朝着马车里面喊了一声,“思思,太子哥哥来接你回宫,出来吧。” 他已经是皇帝,但是对沈思仍然自称她喊了很多年的称呼。 很久,没人回答,像马车里面根本就没有沈思这个人一样。 那一瞬间,刘略懂了。 他一直疑惑,沈思从小聪敏透彻,还总爱到处跑,怎么这次却乖乖的在宫里一呆就是这么久,乖到他都以为,她其实是愿意为他从此生活在宫中。 原来,她是小忍,成大事。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被变相软禁了,可她也知道他不会放她走,所以她装作不知道,静静的等,等沈十三来救她。 她甚至天天和他逢场作戏,表现得纯真无害,让他一日一日的降低戒心,终于让她等到了今天,她终于不用再演戏,面对他的时候,用沉默来暗示自己的想法和立场。 他的目光中渐渐有了难以掩饰的悲伤和失望,连正在气他任性妄为的刘放,都忍不住心软了一下子。 江柔道:“陛下,前面不远有个十里亭,我们坐下来说,行吗?” 刘略沉沉的看了那马车一眼,点头。 今天想尽办法把沈思弄出来,其实并没有指望着可以就这样跑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沈家、江家两大家子人都不想要了。 刘略固步自封,根本不愿意听任何人说的话,甚至连刘放都见不到他,他们只能用这样的办法,逼迫他出皇城,逼迫他听他们讲话。众人上马去往十里亭,照旧是沈十三驾车,其余人坐马车内,刘略带羽林军跟在旁边。 沈问一上车,就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刘略哥哥变了好多……” 变得他好像都不认识这个人了。 江柔摸了摸他的头,道:“这就是……皇位的代价呀。” 刘放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就算是他这种登位之前受尽磨难的储君,等真正君临天下之后,也变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权利的交叠更替,群臣勾心斗角,还有后宫的牵制,样样都需要耗尽心血,而一个太过和善的皇帝,根本驾驭不了这天下。 他因为一己私欲,走得太急了,没有给刘略足够的适应时间。 相对历代储君来说,刘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了,他没有经历过夺嫡之争,只是打了一场仗,就顺顺利利的加冕称帝,他的温厚被朝堂争斗疾风骤雨般击碎,他如今能够做到这样,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 只是,帝王的游戏规则是苛刻的,‘很好’远远不够。 十里亭就是一个普通的八角亭,平常用于送别友人,供路人休息,除外没有什么作用了,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沈思和沈问被留在了马车里,羽林军和风千露一个都没跟去亭子里面,而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马车围了起来。 显然,刘略并不担心自己会怎样,他只担心沈思趁机跑了。 刘略的眼睛一瞬都没有离开过马车,心思压根儿就没在这里,刘放不得不错身一步,挡在他面前,遮住他的视线,“略儿,国母者,当母仪天下,思思不是合适的人选。” 沈思不仅是不合适,她简直就是择后的反面教材,她像是一个被宠爱的骄纵公主,她的眼中没有所谓大局。 沈家人更在乎沈思的终身幸福,而刘放更在乎天下,于公于私,沈思都不该做这皇后。 刘略被挡住了视线,只能专心说话,他后退一步,跟刘放拉开了些许距离,道:“父皇当初义无反顾离开的时候,儿臣也劝过,身为太上皇,此举太过任性。” 这一句话,堵得刘放哑口无言,毕竟他先做了一个坏榜样。 刘放其实有一个酝酿了很久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敢说。 “你若实在不舍,封皇贵妃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混蛋玩意儿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皇贵妃位同副后,还不用像皇后那样担责任,面子上风光了,该玩儿的也不耽误,明面上再立一个真正做事的皇后,到时候刘略是雨露均沾还是专宠一人,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了,至少天下的悠悠之口,是堵住了。 刘放刚一说完,沈十三就气沉丹田,一声怒喝,“放屁!你他娘的怎么不让顾乔去给人当妾?” 说完,一拳头就攘刘放脸上去了,太上皇被打得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左眼顿时青紫了一圈儿。 皇贵妃再高贵,也就是个高级妾,皇宫那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沈思要是能活过三十岁都是沈家的祖坟冒青烟。 刘放被一拳头打萎靡了下去,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简直是世界上地位最低的太上皇。 ——这就是他一直不敢说的原因。 不过他这话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至少,让刘略明白沈家不可能让沈思封妃,而天下也不可能让沈思来母仪,最好的途径,还是放弃算了。 这样对于刘略来说是会很残忍,可对于皇帝来说,不残忍。 这是这两个字应该付出的代价。 刘略看向沈十三,态度有些锐利,道:“师父放心,我不会委屈思思。” 沈十三:“皇后就不叫委屈?” 在他心里,但凡他的宝贝疙瘩需要和人抢一个丈夫,那就是委屈了。 这是一个老父亲深沉的爱呀! “陛下有问过她的意见吗?” 要说谁是扎心小能手,绝对非江柔莫属。 她看起来温柔,其实温柔一刀说的就是她,她继续道:“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也不是特别冥顽不化,如果是思思自己的意愿,我们自然不该横加阻拦,陛下说爱思思,您难道不应该尊重她一下吗?”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那绝对是没效果,因为天下都是皇帝的天下,他要个女人,还用问女人‘你愿不愿意?’ 但是跟刘略说就管用,因为他骨子里面,还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刘略果然哑然。 他到现在都没能跟沈思说上一句话,这就已经是沈思的态度了。 他看向马车那边,隔得不远,依稀还能听见沈思跟沈问在说话。 正好,风千露也正朝八角亭里面看过来,刘略目光一沉,心下一狠,不动声色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这是抢人的讯号! 风千露收回目光,从身旁一个羽林军手里抢了一柄长枪,喊了一声,“沈思。” 沈思下意识的从车窗里面探出头,回了一声,“怎么啦?” 车窗帘掀开,风千露看到马车里,沈问正坐在沈思对面,背靠着车壁,也正在透过车窗看过来。 风千露瞄准角度,用掷标枪的姿势,把长枪朝着沈思的面门掷过去。与此同时,她一夹马腹,朝着马车奔驰过去。 那长枪带了破空之声,速度极快,沈思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那杆长枪从马车左边车窗插进去,‘咚’的一声闷响,栽在了右边的车壁上,把车厢一分为二,沈问在里一半,沈思在外一半。 风千露距离马车本来也没几步路的距离,长枪还没穿过车窗她就已经掀开了车帘,正好看见沈思朝外侧避了一下,她迅速伸手,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将她从马车里拉了出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大喊一声,“撤!” 沈问第一反应就是去抓沈思,结果抓了一个空,而且被横在车厢里的长枪拦腰给挡了回来,等他弯腰从长枪底下钻出来追出去的时候,风千露已经带着沈思奔出很远了。 他气急败坏:“风千露!” 对方却充耳不闻,留给他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羽林军听闻一声他那声‘撤’,齐齐朝八角亭奔去,刘略趁乱骑上一匹马,跟着风千露的方向跑了。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显然是早已经计划好了的。 刘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可在场的一个是他亲爹,一个是从小带他到大的师父,谁又会真的跟他下死手? 沈十三盯着只剩下一点儿的明黄色,气得牙根儿都痒痒。 刘放默默的往角落里面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沈十三狠狠一个眼刀子刮过去,下一瞬间,又一个砂锅大的拳头悍在了他右眼上,破口大骂,“看你生的什么混蛋玩意儿?” 刘放这也一个气啊,捂着右眼骂回去,“混蛋玩意儿还不是你教的吗?” 自从退位之后,他的地位真是越来越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敢擅动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谁都没想到刘略这么决绝,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来听长辈们教诲的,他早就计划好了来抢人,也早就预备一个字都不听。 而决绝的刘略离开沈十三等人的视线过后,就把沈思从风千露的手里接过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入了城门后,他遣走了风千露,预备直接带着沈思进宫。 风千露临走时,回头看了沈思一眼,只见那个小姑娘也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笑得凉沁沁的,那眼神,看得她心里一毛,知道自己是被记恨上了,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左右都不是人,生活艰难呐! 刘略半秒钟的时间都没耽搁,直接回宫。 路上,沈思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懒懒散散靠在他胸膛上,问道:“皇帝哥哥,今天中午吃什么呀,上次那个酸梅糕还有吗?” 刚才刘略算是提醒她了,人家都已经当皇帝了,她还在喊太子哥哥。 不妥。 刘略抿紧了唇,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低沉道:“有,我让御厨给你做。” 沈思看起来像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可是刘略从来就看不透她。 就像现在。 他宁愿她跟自己大吵大闹,要回家,不要进宫,怎样都可以。 哭,他可以哄。 闹,他可以安抚。 可她偏偏不。 她偏偏什么都不做,一切如常,这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他根本就摸不透她内心的想法,不敢擅动。 刘略早就防着沈十三他们这一手很久了,平时沈思身边有专人看护,就连他平时上朝的时候,每一刻钟,就要有人来报沈思的行踪,迟一刻斩看护者。 可今天他下朝就被太后拉去了寿康宫,关上门来一直叙话近两个时辰。 他就知道,事出反常,一定有妖。 回宫之后,他安顿好沈思,嘱咐了两句,就重新去了寿康宫。 沈思回宫的那一刻,太后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没等上多久,果然刘略就来了。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刘略一进门,就问,“娘,您不是喜欢思思的么?” 封了好些年妃位的兰妃也在,太后一挥手,谴退了宫人,自己亲手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关切道:“头发都跑乱了,喝口水,歇歇吧。” 刘略没接她手中的水杯,只是看着她。 杯中的茶水洒出来的一点,太后慢条斯理的擦干,反问,“略儿觉得,国母的品行应当如何?” 刘略缓声质问:“思思进宫的第一天,您就送了她一对龙凤血玉镯,平日她不陪您吃饭,您就食不下咽,她不陪您解闷儿,您就郁郁寡欢,都是装的吗?” 太后还是问,“国母品行应当如何?” 刘略看了一眼站立在一边的兰妃,知道她是意有所指,本不欲答,但太后就直勾勾的看着他,微微有了些许皱纹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端庄淑德,温柔和顺,守正不阿,言行得体。” 站在一旁的兰妃微微垂了头,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太后道:“那略儿觉得,思思可以吗?” 沈思当然不可以,她的行事作风就是上面这些词的反义词。 “可是母后不是……” “略儿!”太后大喝一声,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在里面,片刻后似乎有觉得自己太过严厉,语气放缓了些,“略儿,你父皇不喜欢我,我不也做了大秦的皇后、现在不也是大秦的太后?” 刘略一震,微微后退了两步。 太后把兰妃往前拉了拉,道:“兰妃不论是家世,还是品行,都是皇后的最佳人选,略儿,你是天下的主,要以大局为重。” 兰妃丢去了刚才的羞涩,缓缓抬起头,直视刘略,笑得端庄又大方。 刘略是第一次正视这个兰妃,不得不承认,比起沈思,她才更有国母的风范。 刘略匆忙别开目光,转头就走,“儿臣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母狗。” “皇帝!”太后冲他的背影大喊,却没能喊住他,气得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兰妃赶忙上前替她顺气,安抚道:“太后娘娘,您别生气,陛下只是一时想不开,其实……喜欢一个人也并没有错,陛下只是想把最好的给最爱的人,猝然让他放弃,他不能接受是正常的,等陛下想通了,自然会考虑大局的,陛下是一代帝王,不会永远只在意儿女情长的,太后娘娘要相信他。” 这番话说得太后的气儿顺了些,她拍了拍兰妃的手,道:“还是你最识大体。” 说完,她似感叹,“皇帝还是太平顺了,这宝座来得太过容易,他便不知道珍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心碎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栖梧宫。 刘略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沈思把御膳房做酸梅糕的御厨弄过来了,直接在栖梧宫的院儿里支了个临时的灶,蹲在锅沿边守着那御厨做酸梅糕。 “给我拿个勺来。”她专心的盯着锅内正在熬煮的酸梅,高声喊道。 小宫女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的递了个勺在她手里,她伸着勺子在锅里豁弄了两下,舀了一小勺酸梅汁,直接就送进了嘴里,下一瞬间,就被烫的吱哇乱叫。 那御厨噗通一声就跪下去了,大声喊着奴才该死。 宫女太监也跪了一地,刚刚拿勺的小宫女都快哭了,大声嚷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沈思一巴掌拍在她手上,示意她闭嘴,大着舌头道,“喊什么太医,给我弄块儿冰来我含含——那个你!戴帽子的那个,快给我搅和啊,酸梅汁糊了我问你的罪。” 被点名的御厨抖着一双腿站起来,战战兢兢的在锅里面搅和。 苍天啊! 他可是个男人啊!就这样进了后宫,三姑娘大大咧咧的,万一皇上心里面膈应怎么办? 刘略在沈思烫嘴的那一刻就冲进来了,黑着脸吩咐小宫女去凿冰、取冷水。 “怎么锅里舀出来的东西都敢直接往嘴里放?不知道等凉吗?” 沈思烫得眼泪汪汪的,“这么小个勺,我以为从锅里舀出来就该冷了。” 刘略一看她举起来的勺,果然很小,也就大指甲盖那么大点儿,但并不妨碍它烫嘴。 那御厨一看皇帝来了,又一噗通跪下去了。 那酸梅汁里面加了糖,他这一跪,忘了搅和锅里,就当真把酸梅汁跪糊了。 沈思闻到糊味,从刘略怀里面挣扎出来,“哎哎,糊了糊了!” 刘略面色不善的看了那御厨一眼,“还不下去做了送上来。” 御厨抹着冷汗退下去了,沈思瘪瘪嘴,“光吃有什么意思啊。” 刘略掐着她的下巴,“张嘴给我看看,啊——” 沈思:“啊——” 殷红的小舌头上起了两个大泡,刘略一脸怒气的催促,“凿冰的呢?现场接水冻去了吗?” 话落,一个小宫女捧着水碗跑了回来,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把水碗举道刘略面前,小心道:“陛下,冰库离得稍远,太监已经跑着去了,奴婢取了冷水,先给三姑娘将就一下吧。” 刘略本想骂,但冰库确实离得远,他沉着脸接过水碗,道:“去催。” 转向沈思的时候,他的脸色又柔和了下来,把水碗递到沈思嘴边,“先喝一口,已经凿冰去了,忍一忍。” 沈思张嘴就含了一大口,咕咚一声——咽下去了。 刘略顿时气笑了,“含在嘴里,别咽啊。” 沈思一脸惶恐,“啊?你让我喝的啊,咽了怎么办?” 刘略无奈,“咽了就再含一口。” 沈思:“哦。” 沈思把一口冷水含热了,凿冰的小太监还没来,刘略彻底恼了,“冰库是建到大西北去了吗?” 一屋子的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思把含热的水吞下去,拉了拉刘略的袖子,道,用研究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刘略,“皇帝哥哥,你变凶了哎。” 刘略瞪她,“你怎么又咽了?该吐出来!” 沈思茫然,“啊?不能喝吗?” 刘略:“……” 也不是不能…… 沈思没太多纠结这个话题,道:“以前的太子哥哥没有这么凶的哦,变成皇帝哥哥后就凶了好多。” 刘略默然。 当一群大臣在为了自己的一点蝇头小利争得你死我活,怎么劝都不听的时候,那个温厚的刘略是毫无办法的。 去大西北凿冰的小太监终于回来了,他跑得满头是汗,看样子是被催得心惊胆战的。 沈思自己拿了一颗含在嘴巴里,凉丝丝的,她问身边的小宫女儿,“你去问问那个御厨能不能把酸梅汁给我熬成酸梅浆,我要蘸冰块儿吃。” 刘略不赞同的说,“女孩子不能贪凉,吃太多当心闹肚子。” 沈思手脚利索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坨冰,“你试试,是不是很凉快?” 被冰的牙一颤的的皇帝陛下硬是含住了冰坨子,没舍得吐出来。 沈思把冰块儿嗦得滋儿滋儿的,刘略突然就想起了他刚才那句话,他郑重其事道:“皇帝哥哥变得再凶,也不会凶思思的。” 沈思张嘴就道:“但是我不喜欢这么凶的皇帝哥哥。” 咔嚓~哐咚~ 有什么东西碎了——皇帝哥哥的心碎了。 他张了张嘴,半晌,对一众宫人道:“都下去。” 沈思捧着冰碗嗦冰嗦得正起劲儿,没怎么太在意他,等人都走完了,刘略突然拿走沈思捧在手里的碗,扳正沈思的脑袋,认真中带了些忐忑,“思思,你愿意做皇帝哥哥的皇后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两个猪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思歪着脑袋考虑了很久,才试探着问,“我可以说不愿意吗?” 刘略袖中的拳头紧了紧,从牙齿缝里面憋出来几个字,道:“可以。” “那我不愿意。” 咔嚓~哐咚~ 皇帝哥哥的心又碎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皇帝哥哥吗?” 沈思说,“喜欢啊,但是不喜欢做皇后。” “皇后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思‘切’了一声,道:“少骗我,做了皇后我领着你的四妃打马吊,她们肯定转脸儿就往我水里下毒,我不死也残。” “她们敢!” 沈思认真点头,“她们真的敢。” 不仅敢,还已经敢过了。 她进宫大概也就半年左右,其中熏香掺毒一次,天降石头差点砸中她的脑袋一次,御花园荷花池她踩的那块儿砌石刚好松动一次,半夜刺客一次。 平摊下来,四妃刚好一人一次,谁也别偏颇了。 你说她们敢不敢? 沈思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要是说不愿意皇帝哥哥是不是就不娶了?” 刘略摇头,“不是。” 沈思瘪了瘪嘴,“那你还问我做什么,”她嗦着冰块儿,唉声叹气道:“哎~思思长大了,皇帝哥哥就不如小时候疼我了。” 那背影小小的,看起来可怜巴巴,刘略心肝儿一疼,攥着她的肩膀道:“别胡说。” 沈思把空了的冰碗递过去,“那我还要一碗。” 刘略一看,脸都黑了。 一眼没注意,整碗都吃完了? “不行!吃多了闹肚子。” “哎~我长大了,皇帝哥哥就不疼我了,现在爹娘也见不到,二哥哥也不能进宫,我好可怜,哪天死在宫里了家人都不知道,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来,孤孤单单的走,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刘略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呸呸呸,童言无忌,谁教你张嘴就胡说的?” 沈思长长的‘咦’了一声,“皇帝哥哥好变态啊,知道我是‘童言’还要娶我,你喜欢玩儿养成啊?” 刘略的脸彻底黑了,“来人!给朕在栖梧宫底下凿个冰窖!” 沈思喜笑颜开,“谢谢皇帝哥哥。” 刘略是彻底拿她没办法了。 傍晚,刘略盘腿坐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地上,面前摆了一张小桌子,桌上有奏折,笔墨,还有个小炉子,炉子上煮着一壶茶,沈思躺在地上,头枕在他大腿,手里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戏折子,嘴里含了颗糖果,咕咕哝哝的抱怨道:“这些戏都没新鲜的,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曲。” 刘略手执一杆笔,落下最后一个字,道:“明天给你换个戏班子。” 沈思:“我想出宫。” 刘略的笔杆子顿了一下,良久,他取出玉玺,在黄色的圣旨上盖了一个大大的印鉴,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御前太监永丰拢着手进来,道:“陛下有何吩咐?” 刘略把圣旨递给他,“去宣旨。” 永丰双手接过圣旨,躬身退下去了。 沈思的眼皮莫名一跳,盯着那道圣旨,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刘略垂眸看着她,“那是封后的圣旨。” 她下意识的问,“封谁?” “当然是我的思思。” 沈思豁地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刘略将她耳边一缕碎发捋到耳后,温柔的问,“思思不愿意吗?” 沈思愣了许久,颓然重新倒在了地上,“不愿意你听我的吗?” 刘略摇头,“此事之外,言听计从。” 沈思:“哦。” 刘略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调整姿势让她睡得舒服点,问:“还想吃酸梅糕吗?” “不想吃,没胃口。”沈思耍起了小脾气。 刘略顺了顺他的毛,道:“那就睡一会儿吧,晚膳我喊你。” 当天傍晚,朝野震惊。 入宫半年余的沈家老三终于封后,圣旨已出,昭告天下。 此外,宫中入宫多年的四妃因‘无所出’之罪是,全都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遣回了娘家。 拜托,一个人生不出你还可以怪人家,全都生不出,皇帝陛下,您真的不考虑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小蝌蚪存活率不高? 但愚昧的大臣们都不知道,这不是小蝌蚪的问题,是皇帝陛下根本就没让四妃有接触小蝌蚪的机会。 四大家族蒙羞,当夜进宫,气得急赤白脸的要找皇帝要说法,结果得知皇帝在栖梧宫,谁都不见。 太后震怒,怒气冲冲的去往栖梧宫,照旧被拦在了外面。 宫外,沈十三磨刀霍霍,刘放上去拦了一下子,差点被砍了一刀,太上皇也怒了。 你生了个小妖精,让我儿子把后宫的废了,大秦的传承怎么办?你还有脸砍我? 沈十三一听,突然缓过味儿来了。 对哦。 后宫都废了,谁都别想欺负他家老三了,他为什么还要生气?  于是沈将军冷静下来了。 然而太上皇越想越气,冲上去跟他干了一架,最后打得两个人肿得像两个猪头。 ------题外话------ 新年快乐啊各位小仙女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威胁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刘略把两道圣旨并做了一道,没有白纸黑字的言明,但是四妃被强行送回娘家,就已经昭告天下,这个皇帝要做开朝以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要知道,人生在世总是要有目的的,后宫的存在除了巩固皇帝的政权,另一方面就是让这些大臣家族们有点儿事儿做——宫内争锋吃醋,宫外自然也要勾心斗角,比的就是谁家的女儿在宫中的地位高。 如果没这点儿目标,有大臣位极人臣,没有竞争的目标了,就会想再往上迈一级,等迈到无处可迈了,就会—— 甲臣:好无聊,我想造反。 乙臣:好无聊,我也想造反。皇帝,卒。 刘略四个人的后宫,已经是史上人数最凋零的后宫了,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大秦皇帝往上数十八代,最夸张的时候后宫妃嫔的数量达到了九千多人! 回头来看看咱这个,简直就是寒酸。 可现在,这作死的皇帝,连这四个都不想要了! 这谁能同意? 就算是刘放这样放下万里好河山跟一个女人跑了的,也不会同意,不然当初他也可以废除后宫,而不是废掉自己这个皇帝。 皇权谁不爱? 但刘放仍然做不到推翻后宫制度。 他这个儿子竟然比他有胆! 当天晚上宫廷喧嚣了一夜,首先是四大家族的代表,全都一字排开,跪在宫廷门口,大有不跪死在这里就不会走的架势。 这些混蛋玩意儿是真损,专挑那种有卓著功勋,而且现在已经老到走不动的老臣子跪着。 这人上了年纪,是不能跟年轻人比的,这么一大把岁数,头发胡子都白完了,谁知道会不会跪着跪着就直接跪完犊子了? 那到时候就全是刘略的责任,这些老东西对自己也是真狠得下心。 其次是雪花一样的折子,直接拿箩筐往栖梧宫里面担,倒出来的时候直接把刘略的桌子都埋掉了。 这不仅仅是四大家族的利益,后宫没了,以后所有人都别想往皇帝枕头边塞人了,朝野上下出的团结一致。 然而君臣有别,这些人还可以拦一拦,拦不住的是太后。 太后被挡了一次后,直接不知道从哪里扯了条荆藤,一路打了进去。 她是千金之躯,谁敢跟她动手,硬是让她直接闯了进去。 而全世界都天翻地覆的的时候,沈思已经躺在地毯上睡着了,甚至还说了两句梦话,刘略仔细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冰糖酸梅’还有‘葫芦瓢’之类的东西,半天也没听明白是做了个什么梦。 外面传来的吵闹声越来越响,沈思翻了个身。 刘略往外面看了一眼,扯了两团棉花塞在她耳朵里,让永丰拿了个枕头来,轻轻的塞在她脑后,起身出了去。 太后娘娘现在还没上年纪,但拿根藤条挥舞两下的力气还是有的,她身边的羽林军都不敢靠她太近,生怕这祖宗再一藤条抽到自己。 刘略出去后,示意永丰把身后的门带上,喊了一声,“母后。” 太后怒气冲冲上去,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抬手一棍子就狠狠的抽在了他手臂上。 众人赶快低下头,假装自己长眼睛。 挨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刘略很平静,“母后,皇极殿去说吧。” 太后本来是准备点头的,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头问一旁的永丰,“沈思在哪里?” 永丰不敢说谎,战战兢兢的说:“三姑娘在里面。” 对方一言不发的瞪着他,他只能后背渗汗的继续道,“三姑娘睡着了有一会儿了。” 太后提着藤条就往里面冲,刘略错身一步上前,道,“母后,沈将军还在盛京。” 这算是不轻不重的威胁。 沈十三捧在手心儿里的宝贝疙瘩,除了他自己谁都打不得,你要是真敢往这宝贝身上抽一鞭子,他还不翻天? 太后咬着牙,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刘略跟上去。 皇极殿外面青葱似的跪了一排老头儿,一见刘略现身,直接铺就上去了,跪在她脚下,脑门儿在地上磕得咚咚咚直响,没两下就直接见血了。 这阵仗,完全就是要豁命啊! 这么一个老功臣在你面前声泪俱下的恳请,那个当皇帝的受的得了? 但刘略就受得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人的心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铁打的一样,他绕过那四个老臣,径直走入皇极殿。 其中一个上去抱他的脚的时候,还被踹了一脚,差点儿没缓过来。 太后在后面看得心火直冒,未免大臣喊醒,只能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安慰一番,并表示一定不会让刘略胡闹之后,才跟着进了皇极殿。 ------题外话------ 推荐一波好友白棠的文——《影帝,教主又在作死了》 以下是简介: 楚笙回家路上捡了个人,女人。 这女人自称为风月谷教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乃本教不传秘籍,小子,附耳过来!”病床之上,女子大爷坐姿,朝楚笙招手。 楚笙微笑,伸掌,握拳,毫不客气给这神经病一锤头。 然后……胳膊断了。 VIP病房,叶障旁边,多了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美人。 可惜脾气不顶好。 “戏子?呵!你是在坟墓里埋了一千年的土鳖吗!”吊着胳膊,楚笙一脸桀骜。 叶障微笑,再微笑。 能怎么办? 自己的救命恩人,当然要忍着啊! “刚才骗你的,这次才是真的秘籍,乖,附耳……”叶障盘腿而坐,满脸宠溺。 楚笙伸腿,踹! ‘咯嘣’一声脆响,腿折了。 很好看,欢迎入坑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难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天,没人知道这对母子在皇极殿里说了什么,总之,一向优雅稳重的太后娘娘气得咆哮连连,隔着门都能听到那恨铁不成钢的怒吼,最清晰、也是最严重的一句——“你父皇拼了命打下来的江山,你是要将它败在手里吗?那么多前辈先烈的血,你就要让他们白流了吗?” 她从皇极殿内出来的时候,那根紫荆条上已经沾了血迹,永丰进门一看,刘略身上全是一道道红殷殷的血道子,龙袍也破损得不成样子。 平时皇帝一顿不吃,太后都要急得团团转,这次却下这么狠的手,可见是多生气。 永丰连连大喊,“宣太医!宣太医!” 刘略抬手制住他,“不用了,拿件干净衣服来。” 皇帝九五之尊之躯,这么血淋淋的伤口,最后也也只是永丰抖着手撒了点白药,便将衣服直接罩在身上了,他问:“三姑娘醒了没?” 永丰答:“回陛下,早已醒了,三姑娘睡饿了,现在已经在用晚膳。” 刘略点了点头,回栖梧宫。 沈思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见刘略来,搅和着一道甜点让他坐下吃饭。 刘略默默坐下,用膳。 他不主动哄她的时候,沈思有点不习惯了,她好的问道:“刚才太后娘娘来做什么呀?” 刘略面不改色,“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 沈思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道:“皇帝哥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呀?” 刘略道:“这两天政务多,累着了。” “皇帝哥哥,你衣服上怎么有血啊?” 刘略一怔,低头一看,果然,新换的衣服上已经渗了些许鲜血出来,一道一道的,分外显眼。 他正准备说话,沈思抢在他前面道:“太后娘娘打你啦?因为我吗?” 刘略让永丰去拿干净衣服,对沈思笑了笑:“是皇帝哥哥不乖,太后娘娘很喜欢思思,疼还来不及,不关你的事。” 这时候,永丰取了衣服过来,手里还顺带捎了两瓶药粉,刘略正准备起身去旁边的耳室,沈思突然蹲到她面前去取去,“我帮你啊。” 刘略心里突地一跳,直勾勾的盯着沈思。 沈思莫名其妙,“怎么啦?” 永丰忍不住,斟酌着替着主子解释了一句,“姑娘,陛下伤在身上,上药的话,要……要更衣,还是奴才来吧。” 沈思:“更衣怎么啦?” 永丰:“……” 刘略顿了顿,道:“下去。” 他也不可能是让沈思下去,永丰只能默默的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刘略看着沈思,解了腰带,松了前襟。 动作放得很缓,但令人失望的是,沈思鼓捣着两瓶白药,像是在研究用法用量,压根儿就没看他,一抬头发现他慢吞吞的,还催促道:“你怎么这么慢啊?是不是胳膊疼?我帮你。” 说着,当真跟剥葱一样,就把刘略剥干净了。 身上一凉,年轻血热的帝王呼吸一窒,背脊都紧绷了起来。 沈思转到他背后去,啧啧道:“皇帝哥哥,你是多不听话啊,把太后娘娘气成这样?” 结实健壮的后背上,前胸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密密麻麻的血道子,稍深点的,还在往外冒血。 要知道太后是个养尊处优的妇人,能把人大打成这样,肯定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刘略是突然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了,明明背后没长眼睛,但总能准确的感觉到沈思的目光落到了何处,然后那块儿皮肤就跟火烧一样灼热了起来。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微微偏头,“思思?” 沈思这才从感叹中回神,扯开瓶塞,直接就把药粉往他背上倒,倒完了才想起来,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步骤哦?” 确实忘记了。 忘记了清洗伤口,凝干的血还在皮肤上没擦。 但刘略不想让她再来一遍了,匆匆催促道,“剩下的我自己来,给我吧。” 他受不了她就这样站在他背后了,喉咙都干得直冒烟。 沈思一把拍掉他伸过来的手,道:“这胳膊上不是还好几条大道子么,你自己怎么来?” 其实他是真可以自己来的…… 这点程度,皮外伤都算不上。 但沈思已经不由分说,按住了他的胸膛。 陛下大人的脑子里突然腾地就炸开了——他没穿衣服! 沈思的手带了一丝冰凉,轻轻的按在他赤裸的肌肤上,凉丝丝儿的,像在嗦冰块儿。 她还嫌弃了一句,“皇帝哥哥,你好烫啊。” …… 皇帝哥哥更烫了。 刘略一把抓住她按在胸膛上的手,哑声道:“别乱动。” 沈思无辜:“我没乱动啊。” 她伸了根指头戳了戳一刀红肿伤口的边缘,道:“疼不疼?” 刘略的呼吸突然无比沉重,沈思觉得手腕一紧,一阵天旋地转,沈思就从站着变成躺着了。 她喜欢睡地上,刘略让人在栖梧宫内铺了波斯地毯,最柔软的那种,三层,脚踩在上面都能一踩一个坑。 身下的人像是懵了,半晌没缓过来,圆溜溜的眼眸里面都是迷茫,樱桃小口无意识的半张着,刘略脑子里一片浆糊,本能的低头就吻了下去。 跟想象中的味道一样,软软的,甜甜的,刘略忍不住抬了抬沈思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吮吸着香甜的蜜汁,用力的扫荡着她的每一寸。 手不知不觉的,就伸向了不该伸的地方。 正意乱情迷的时候,不老实的手突然被一把抓住,沈思稍微向后仰了仰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皇帝哥哥,你不乖哦。” 刘略老脸突然一红。 自己竟然…… 沈思发育得慢,胸口那二两肉完全是随爹——一马平川。 不对。 随娘更平。 她爹的胸肌发达,好歹还算有点儿起伏。 刘略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 她还这么小…… 不对,不小了,不过几日就要及笄了! 无论小不小,现在的陛下大人是心乱如麻,他匆忙坐起来,拢起自己的衣服,正襟危坐。 只不过,面上人模狗样儿,那眼神总是忍不住的发飘。 飘啊飘啊飘,刘略突然一顿,猛然偏头看向沈思。 刚才的沈思,好像是沈思,又好像不是沈思。 刚才她看他的眼神里面,好像有一些……戏歔? 是他看错了吗? 而此时的沈思,正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地毯上,控诉道:“皇帝哥哥,你刚才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刘略思绪一乱,想都没想,一口否决,“没有!” 过后又觉得自己的否认站不住脚,尴尬的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心想解释一下吧,又觉得越描越黑。 沈思则一本正经道,“刚才皇帝哥哥按着我的后脑勺亲我,还摸我,还要……” 刘略猛然捂住她的嘴,“别说了!” 沈思被捂住嘴,瓮声瓮气道:“你放开我。” 刘略听到她那些糟心窝子的话就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然不肯放。 哪知道,掌心突然一湿,有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在他掌心舔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痒极了。 刘略急忙放手。 沈思舔了舔嘴唇,愤懑,“我要去告诉爹爹!” 刘略觉得整条手臂都痒了起来,听到沈思的话,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别!” 第一反应就是——沈十三非把他打残不可! 他确实没想错。 沈思要是告诉沈十三,刘略按着她的后脑勺亲她,沈将军多半以为他不知廉耻的强迫了沈思,不打死他……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沈将军本人并不知道何为廉耻。 刘略突然一阵心累。 这小东西怎么变得这么难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看你像个夜明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陛下大人的脑子还是清楚的,心累之后,他就立马意识到——沈思在转移话题! 他有些不确定。 沈思是个机灵鬼,这点连太后的知道。 但是如果她是故意的,她刚才的行为,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勾引? 他兀自陷入沉思,全然没看见沈思脸上如闪电般划过一丝懊恼。 大意了! 冲动了! 差点儿被发现了! 可有些东西,当时抓不住看不到,就永远也不会看到了,等刘略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思已经眼泪汪汪,小模样委屈至极。 刘略一盯着她,一颗泪珠子就啪嗒一下砸在地上,她一瘪嘴,哇的一声就哭了,“爹!皇帝哥哥欺负我!” 刘略一下子就慌了,一把抱她抱在怀里,着急的哄,“皇帝哥哥错了,别哭!” 小人儿一掉眼泪,刘略的心脏就揪起来的疼。 “思思想吃酸梅糕吗?” “皇帝哥哥给你盖一座琉璃宫殿好不好?” “金的也行。” “思思喜欢什么?皇帝哥哥全都照办!” 沈思脑袋搁在刘略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挨打了。 刘略手足无措的哄了半天,哭声才稍微小了点儿,不过还没了,沈思被他抱着,吸着鼻子抽抽搭搭的说,“我要金的,要比栖梧宫大。” 刘略的一颗心落了下去,当即就喊来永丰,要人即刻东宫。 永丰一听就愣了,跟被人泼了盆冷水似的,从头凉到脚。栖梧宫有一个主殿,十三个偏殿,是最宫中规模最大的宫殿,要是全部用黄金打造,一座金矿可能都只够盖间面积稍小的偏殿。 而且刘略还要求宫中所有装饰以及一应用具,包括桌椅等,都要用黄金,还必须用纯金。 这工程,耗费的钱财人力,岂是一两座金矿所能摆平的的? 现在的朝野已经乱了,估计明天的早朝什么都不能干,大臣们绝对团结一致跟皇帝吵架,要是吵不过,说不定还要一头撞死两个,死谏。 这一波风波都还平定不下去,皇帝陛下又来这么一出,日子还能过吗? “皇帝哥哥,永丰骂你是昏君。”沈思神色焉焉的,似乎一座金殿并不很能平息她内心的怒气。 永丰噗通一声就跪下去了,脑袋在地上砸得duangduang的,“陛下明鉴,奴才没有,奴才绝对没有说!” 没说,但心里是这么想的。 刘略废除后宫和造金殿之举,除了昏君二字可以赠与他,实在是挑不出形容词了。 沈思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我帮你说出来啦。” 永丰连连摆头,“陛下,奴才不敢,奴才绝对没有想!” 沈思在刘略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大腿上,对永丰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永丰的脸都白了。 沈思抬头问刘略,“皇帝哥哥,你是不是昏君?” 刘略:“思思说是就是。” 沈思又对永丰道:“听到了吧,皇帝哥哥是昏君,跟昏君是不能讲道理的,讲了他也不听,快去吧,我还要两颗比我脑袋大的夜明珠放在金殿里。” 永丰心中愤懑。 我看你像个夜明珠! 祸国妖女! 刘略不轻不重道:“还不去?” 永丰连忙起身,退了下去。 忧国忧民的小太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他回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里面还在说着话,他一咬牙,一跺脚,转而去了寿康宫报信。 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普天之下,只有太后还暂时压得住皇帝了。 但是永丰没想到,太后竟然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不打算再管这一摊子事情了。 太后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来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劝过了,打过了,结果怎么样?皇帝不是一样一意孤行?他现在已经被沈家三女迷了心智,我若再多言语,焉不知他连我也砍了头,你要是真有心,太上皇就住在沈家,你自找他去。”永丰心里一惊,没想到一向母慈子孝的太后和皇帝竟然已经闹成了这样,只能离去。 小太监忧愁万分的望天长叹。 大秦这般蹉跎下去,能长久多久? 刘略的吩咐是‘今晚即刻动工’,不管怎么样,今晚司造坊必须要动起来,永丰没办法,只能先去传口谕。 那总管太监一听,先是怀疑二十多岁的御前太监耳朵是不是坏掉了,听错了圣旨。 再三确认证实后,总管太监又连连摆手,表示这么大的工程,他们司造坊已经管不了了,得移交工部。 于是,消息当晚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传了出去。 于是,连沈家都开始有人去围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算什么男人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家教养出了这么个祸害,当娘的责无旁贷。 但是外人并不知道,在沈家,教育孩子的主要责任其实是在沈十三身上。 本来嘛,男主外,女主内,孩子的教养问题当然就是娘的责任,可偏偏沈十三是男人中的战斗机,主外又主内。 要非说沈思是个祸害,那这祸害就是沈将军教养出来的。 而吃瓜大臣对此并不知情。 太平了太多年,大家都已经忘记了沈将军一把刀纵横一个营的英姿,怒急攻心之下,他们约好了似的堵了沈家的大门。 为了方便教导江柔,还一个个的带上了自家的贤内助。 门口喧闹,江柔匆忙出去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诰命夫人拉住手臂,喷了满脸的唾沫。 这诰命夫人本意是想训诫江柔的,结果不巧的是前两天走路太急摔了一跤,把大门牙磕松了一颗,这会儿一推搡,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原本就不稳当的门牙更是摇摇欲坠,说话时舌头一顶,一颗大门牙biu~就飞出去了。 好巧不巧正砸在了江柔的眼皮上。其效果目测可以媲美裘千尺嘴里面吐出来的枣核。沈十三和刘放赶来的时候,江柔捂着眼睛被逼在角落里面,被一群贵妇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有心想回两句吧,一口难敌百嘴,她说话的声音压根儿就没人听见,她彻底放弃了,心里盼着她家老沈快点来。 沈十三本来和刘放边说话走得并不是很急的,结果刘放突然停下来,指着门角落问沈十三,“那是不是你家小江?” 沈十三一看。 卧槽!还真他妈是! 这下沈将军的速度就不能用快这个字来形容了,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门口,一手一个跟拎小鸡儿似的,把这些贵妇抡圆了再丢出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江柔从人堆里面刨出来,拉开她的手看眼睛。 门牙飞过来的时候江柔没来得及闭眼,不知道是不是砸到了眼珠子,反正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沈十三一声雷霆似的暴呵,“这是他娘谁干的!” 那声音,比风熊吼起来都震耳膜。 霎时,一片寂静。 刘放一看,这要是没人承认,沈十三妥妥得全都一人一拳头打死啊! 得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他问江柔,“你这眼睛是谁弄的?” 江柔摇摇头,“我不知道,太混乱了,我没看清。” 刘放心里那叫一个舒爽啊! 什么叫心胸宽广? 这就是! ——他以为江柔是故意包庇这些朝廷栋梁来着。 但是这时候是真不能包庇,不然沈十三直接把责任给众人平摊,一竿子全打死。 江柔无奈,她是真没看清楚,“好像是谁的牙飞出来了,我真的没看见。” 刘放显然是低估沈十三的报复心了。 这种情况,其余人都是帮凶,得打一顿,主要责任人也必须得落实了,得狠狠打一顿! 只听沈将军说,“全都给老子把嘴皮子掀开,否则……来人!把这些杂碎抓起来——郭尧!老子的刀呢?” 有人抗议,“沈战!你敢私囚朝廷重臣?” 沈十三一老拳过去,喊话那人顿时碎了一嘴牙,他虎着脸道:“没人动?要我亲自动手?” 有人想遁,结果被沈家的侍卫给拿住了。 当郭尧扛着沈十三那把三十多斤的的大刀过来,他们突然意识到。 沈十三这是要用这把刀劈开他们的嘴皮子? 娘呀! 一下子,所有人的呲着牙张开嘴。 沈十三一一看过去,嗯,牙都是整齐的。 唯独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闪亮大珍珠项链的贵妇紧紧的闭着嘴。 沈十三心里一下就有底了。 就是这个! 他抡圆了拳头,一拳头就砸了过去。 那诰命夫人大喊一声,“老爷救我!”说话的时候,一排白花花的牙齿中间一个黑洞分外明显,喊话的时候还漏风。 人群中站出一人蠢蠢欲动,又不敢真的上前,只能大喊,“沈战!女人也打,你算什么男人?” 沈十三那拳头,铁打的! 挨上一下子搞不好要死人! 还是江柔为了避免血溅当场,眼疾手快的拉了一下,结果,万万没想到,沈十三想都没想,直接攘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了一个大屁股墩儿,然后再一拳落下去,压根儿就是启动了暴走模式,谁说话都不管用了。 众人都惊了。 这沈十三哪里该叫沈十三?他就该叫沈疯子!真是疯起来谁都打啊! 那老爷可能是觉得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夫人都被保护不了很丢脸,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挡了上来。 嘎嘣。 清脆的碎骨声。 那老爷最后是被抬走的。 那诰命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口牙被打得稀碎。 最后的最后,沈十三才过去把江柔从地上扯起来。 江柔那叫一个懵逼加委屈。 她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终于有人爆发了,怒气冲冲的指责道:“沈战!你还有脸打人!你家女儿祸国媚上,大秦都要被你沈家的人祸祸亡了!” 沈十三瞥他一眼,语气颇为淡漠“大秦是你在皇位上指点来的,还是你提枪上马打下来的?亡不亡关你什么事?” 刘放:“……” 他怎么觉得这话有点儿道理? 那大臣不知道是不是气到神经错乱,压根儿不听沈十三说了什么,自顾自道:“圣上要在宫中建金殿,比栖梧宫大的金殿,你知不知道国库里面还有多少钱,哪里经得起这样挥霍?” 沈十三:“金殿?” 那大臣见他的态度端正了些,一脸痛心疾首道:“连宫内一应物具都要纯金打造,折腾下来,怕是国库都空了!” 布料沈十三一脸满意的点头,“够逼格,配得上我女儿。” 这话落到沈十三耳朵里跟落到刘放耳朵里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霹雳惊雷! 刘放是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开腔,准备等人走了再说。 这一群气势汹汹来问罪的大臣是差点没被沈十三这一句话气死,他们也顾不上个人安危了,一个个儿的不怕死一样挺身而出,嘴皮子上下翻飞,先是苦口婆心的劝,又是软中带硬的威胁。 比如将来沈家会遗臭万年啊,沈思会被以妖后的身份载入史册啊等等。 沈十三听了一会儿,颇觉得的无趣,直接一挥手,让侍卫一关大门,把这些人全都赶了出去。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可一转身一回头,就看见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当然是……刘放。 沈十三也不是不知道轻重。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这盛世起码有他沈家三分之一的的血汗,就算沈思是她女儿,刘略这样做,他也是不赞成。 这座金殿动工,国库势必会空,很多建桥、修路、赈灾,甚至是养兵,都会因为经济上的拮据而受影响。 多的不说,大秦的国力和发展起码后退三年。 沈十三道:“你看你生了个什么混蛋玩意儿?” 刘放这次不反驳了,因为他也觉得自己真的生了个混蛋玩意儿。 江柔的屁股还有些隐隐作痛,她忍了忍,提议道:“要不,我进宫去见见思思?” 现在刘略是见不到的,而且很久之前,沈家人包括刘放,都已经不允许进宫,江柔想见沈思,还不一定见得到。 沈十三想了想,对刘放道:“你想办法往宫里送信,让太后亲自来宫门口接人。” 只能让江柔去了。 刘放和沈十三已经被特别交代过了,连太后都接不进去,只能让江柔去试试,实在不行,让太后悄悄把沈思带到宫门口,出不来,隔着门口见一面总能办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有人可用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刘放联系了深宫中的太后,定于当天下午把沈思带到宫门口,计划的前半部分进行得很顺利,就是从见面后,就不那么顺利了。 刘略下了死命令,除非见到他本人,否则不允许沈思踏出宫门口一步,就算是太后驾临,也不允许。 时间不多,江柔只能捡着最要紧的问题来问,沈思道:“娘,你附耳过来。” 江柔把耳朵贴过去,沈思压低声音,悄悄跟她说了好半天,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搞得守宫门的士兵们都好的伸长了脖子,想听一耳朵。 江柔听完,拧着眉,颇担忧,“你真的想好了吗?” 沈思搂着她的脖子,“娘呀,我心里有数的呀,你就放心吧,回去让爹爹也放心。 哦对了,不要告诉刘伯伯,上次在八角亭的时候我看见爹爹打他了,他肯定在背后说了我的坏话,这次就不告诉他,急死他!” 江柔:“……思思,你怎么变得这么坏了。” 沈思:“都是皇帝哥哥教我的。” 太后:“……” 胡说八道! 我十个儿子都抵不上一个你坏! 说曹操,曹操就到,刘略听到了太后从栖梧宫带走沈思的风声,匆匆赶来了,正看见沈思在和江柔咬耳朵,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快步走上去,跟江柔生硬的客套两句后,就把人赶走了。 太后一看到刘略那患得患失的模样就来气,冷哼一声,也甩手走了。 刘略握了握沈思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思思跟娘说什么了?” 沈思漫不经心,张口就道:“娘说刘伯伯和爹爹在家里打起来了,刘伯伯断了一条腿,让我跟你说,能不能想办法吧刘伯伯从我家弄走,毕竟太上皇在家里断了一条腿,对我爹的名声有影响。” 刘略:“……” 他未来岳丈怎么下手越来越黑了? 当天,皇宫里拨了一批补品送到沈府。 这些都是后话了。 就目前,宫中分外热闹。 工部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得先动起来。 造金殿是个大工程,宫里分批进了两百多个工匠,两百多个炼金师,每天往宫里送的黄金都要用车来推。 人家是挥金如土,这刘略是直接把金当做土。 动工的第一天,刘略的皇极殿上就有两个大臣以头撞柱,竭力劝阻。不过大臣们对自己没下得了死手,撞晕了过去,没死成。 朝中掀起了一阵罢工狂潮,皇帝执意建造金殿,大臣们就称病不上朝。 以前上朝连皇极殿外面都要站满人,现在只有寥寥几人。 刘略也不在意,一副你们爱干不干的样子,那架势,当真是要把昏君做到底了。 一时间,人们竟然把被遣送出宫的四妃忘了个干干净净。 皇帝到底要封谁为后,到底要为谁建金殿,也无暇去管了。 他们只知道,要是建造到最后,国库空虚,整个大秦的营生,板上钉钉要被刘略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把自己的腰包掏空。 就算不掏他们的腰包,接下来的也是一摊一摊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这个官,也就没什么好做的了。 其中反抗得罪厉害,声势最大的一个人,叫戚承平,官拜参知政事,从一品。 参知政事和章事、枢密使、枢密副使合称“宰执”,实权相当大。 撞晕在皇极殿柱子上面的两个大臣,两个都是受了他的唆使。 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也是与皇权抗争得最厉害的一个人,一时间,他的风评变得相当好。 如果给他发个锦旗,上面写的大概就是——为正义斗争,不向恶势力低头。 刘略现在每天上朝,都要被他指着脊梁骨骂一顿。 而下了朝—— 永丰立在刘略案一侧,道:“陛下,戚大人求见。” 刘略揉了揉眉心,“宣。” 戚承平进来,行了一礼,一脸怒其不争道:“陛下,现在朝纲已经瘫痪一大半,陛下还不收手吗?” 刘略凝视着他,很平静,“不妨,朕昨日破例殿选了些人才,从今日起,三日不上朝者,视为辞官,以后也不用再戴那一顶乌纱帽了,朕——有人可用。” 戚乘平一愣。 他明白了。 沈思进宫半年才宣布封后,这半年,刘略就是用来准备的。 现在恐怕整个朝廷的人都走完了,他也能立即找人顶替上。 甚至,刘略或许有封沈思为后的想法已经多年,他一早就料到今日局面,可能不是半年前开始,而是更早开始,他就在暗中布局。 如今他准备的官员预备军,在专业素养上,或许比正经的大臣更牛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亲自帮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可——那又如何。 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是有差距的。 如果真心要跟刘略对抗到底,办法多的是。 比如户部。 户部里的官员辞官,国库的每一笔支出和收入记录,只要稍微改动一笔账目,就能让来接手的人三年之内理不清这笔糊涂账。 刘略准备的人,毕竟没有真的进入过朝堂,在朝中更没有人脉,做起事来肯定是举步维艰。 戚承平心一横,把脑袋上的乌纱帽一摘,背脊挺得笔直,“若陛下一意孤行,恕臣,不能在伴君身侧了。” 刘略眸光一闪,“爱卿……去意已决?” 戚承平一撩衣袍,跪下去,“臣,没能守护好大秦江山,无颜再留在这朝堂之上。” 刘略顿了半天,“那便……去吧。” 戚承平缓缓脱下一身官服,叠得整整齐齐,再把乌纱帽郑重其事的放在衣服上,磕一个头,离去。 宫门外,等了许多的大臣,见戚承平出来,纷纷围上去,话还没出口,就见他只穿着一身中衣,众人全都哑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戚承平深吸一口气,状似豁达道:“诸位同僚无需难过,草民此一去,大秦山河,就交付在诸位肩上了。” 没有人接话。 这大秦的山河,原本该是在皇帝肩上的,他都亲自把山河放在脚下糟蹋得不成样子,他们该如何力挽狂澜? 罢了,罢了。 众人心事各异,匆匆散去。戚承平到家不久,就有管家来报,工部尚许儒许大人求见。 许儒进来,什么礼节都顾不上,灌了口茶润了嗓子,忙道:“戚大人,我总觉得此事蹊跷,你的那屋子,得尽快销毁了。” 戚承平不紧不慢替他斟茶,道:“许大人别慌,我已经买通了陛下身边那小太监,探了口风,金殿之事,是沈家三女先开口提出来的,陛下只是昏了头,一口应下来,跟我二人并无关系,一切只是凑巧而已。” 许儒一脸凝重,“你不知道,我下面的人已经观察一天了,四百多个工匠进宫,今天一天,连地基都没开始挖,源源不断的材料运进宫,只是堆在那里,宫中的御用工匠,效率怎会如此之差?岂不蹊跷?” 戚承平道:“这有什么稀罕的?宫殿的一应结构,都没有事先设计好,金殿只是陛下临时起意,这么大的工程,工匠的效率再高,一天之内恐怕也不能理清楚头绪,当然不能盲目的挖地基,你在工部多年,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许儒的声音突然拔高,喝道:“戚大人!你还不明白吗?比栖梧宫大的宫殿,只要按照栖梧宫的地基构造扩大,就是金殿的地基结构,这还需要设计结构吗?不管怎么样,此事绝不简单!陛下很有可能就是冲着你我来的,你的那座金屋,必须立马销毁,否则一旦被查到,人头不保!” 被他这么一说,戚承平有点儿慌了。 他本来笃定,刘略守成尚可,却并无雄才大略,一旦他激起百官众怒,他的皇位也就坐到头了。 而他今天辞官,不过是暂避锋芒。 等着一切过去,君臣之间闹得鱼死破,他再回去,刘略只会八抬大轿迎接他。 但经过许儒这么一说,他背心开始冒汗了。 他偷偷摸摸建造了一座金屋,刘略就大肆修建金殿,现在全国人民上到官员下到百姓,都已经对这种奢靡之风深恶痛绝,如果他在这时候被查到,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刘略他真的之后为了哄女人开心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许儒面色严肃,“戚大人,不能再等了,你那小妾再美貌,能美得过你的命吗?你如此宠爱她,到头来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戚承平豁地站起来,沉着脸把管家喊进来,“带上可靠的人,跟我去。” 许儒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戚大人,你那个小妾,也必然不能留了!” 戚承平有些不舍。 许儒提醒他,“当初要效仿金屋藏娇,向你要金屋的是不是她?用度日渐奢侈,导致你私下动作越来越大的是不是她? 焉不知,她是陛下故意送到你身边的人,懂吗?” 戚承平如醍醐灌顶。 许儒道:“你若是下不了手,我亲自帮你办。” 他沉默良久,微微闭眼,表示默认。 “你先带人将证据销毁掉,我处理完,自来与你汇合。”许儒说完,风风火火的去了。 戚承平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绞痛过后,咬着牙带着人出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阎王来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西城是富人区,住在着的都是达官显贵,戚承平在这里有座宅子,但是不在他名下。 小妾貌美如花,肤白胜雪,娇嫩得像块豆腐。 她只能喝山泉,否则会拉肚子。 她只能吃软嫩的食物,否则口腔会被菜梗划伤。 只能睡白玉的床,否则夜不能寐。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一般人根本养不起她。 可是她长得好看。 好看到能让戚承平荡空家产去养她。 小妾三年前问他要一栋金屋子,他没那么多钱,不允,她便日日垂泪,如果一朵失去灌溉的花骨朵,慢慢失去生机,他实在不忍,一咬牙,允了。 当官的想要弄钱,门路很多,官越大越不费力,甚至只要暗示一二,就会有许多人捧着黄白之物上门。 戚承平用这些贿金在西城买了座宅子,掩人耳目在宅子中修建了一间金屋。 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连家中的大夫人都不知道,那老实的妇人只知老爷和小妾隔几天就要外出游玩几天,却不知小妾在这西城,脚踩金砖,头枕金枕,过得比皇帝还要奢侈。 皇帝先时要修金殿,戚承平心中确实一跳,以为皇帝是在敲打警醒他。 可后来一想,觉得不太可能。 这座金屋的面积虽小,耗资却巨大,如果刘略已经发觉,应当立即抄了他的家。 这间屋子够他死上十次有余。 美人乡,英雄冢。 皇帝也是人,他会被美色所迷,刘略为何不能? 皇帝惦记着沈家那块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渐渐的,放下心来。 可刚才许儒一番话,让他如遭棒呵。 刘略是知道的! 那一瞬间才恍然明白过来,谁的命也比不上自己的命值钱。 小妾……。他养了她许多年,她够本了! 当初修建这座金屋的工匠全都已经被他想办法弄死了,现在只能临时找人。 附近三条街的铁铺铁匠和建筑工匠都被拉了过来,这些人打了一辈子的铁,建了一辈子的房子,可等见到面前这栋金屋的时候,也震得回不过神, 金屋的做工不算太精致,飞檐廊台等地方,甚至还比不上一般府邸的精致度,地面都不是太平整。 可不管它再不精致,它都是一大坨金子,以目前的技术,能把这么多金子弄成一个房间的形状,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整座房间从里到外金光闪闪,散发着钱的味道。 戚承平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的,这座金屋建成到现在,也不过两月余而已,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虚荣一下。 命重要,拆吧。 可工匠们却面面相觑,犯了难。 这玩意儿,说得轻松,说拆就拆,可到底怎么拆? 这玩意儿得融才融得掉啊!这么大一坨,又该从哪儿开始融啊? 戚承平沉着脸,道:“我不管这么多,这东西拆不掉,你们的命今日就要丢在这里!” 突然—— “戚大人好威风啊,可是今天到底是谁的命要丢在这里捏~” 突然,金屋里面冒出一个小脑袋,眨巴着一双圆眼盯着宛如被雷劈中了的戚承平。 随后,一道明黄色的声音从金屋里面走出来。 再然后,是朝中几个很有影响力的大臣。 戚承平双腿一软,差点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好悬才稳住了,但还是嘴唇直颤,就是说不出话来。 那金屋里面,竟然藏了那么多人! 沈思蹦跳着上去,牵住刘略的手,道:“皇帝哥哥,我的金殿建造出来会不会也这么丑啊?” 刘略本来一脸严肃,端一派威严的做派,但沈思一问,他软了神色,道:“不会的,宫中工匠的手艺精湛些。” 毕竟是官居从一品的大人物,慌乱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对刘略行了礼,道:“原来陛下也在此,正好,草民方才得到线报,说这里竟然有一间奢靡至极的金屋,草民不信,便立即带了人来看,没想到果真如此!” 金屋是建造在这座大宅子中藏起来的,而当初为了以防万一,这座宅子的是以一个下人的名义买来的。 而那下人,也已经被他秘密弄死了,怎么查,也查不到他身上来。 沈思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问,“那刚才戚大人说要弄死谁?你带这么多人又来做什么?” 戚承平心中杀心大起,恨不得直接上去一刀把这个小混蛋捅死算了! 但是,不行。 他极力冷静下来,道:“草民知道陛下正在动工建造金殿,便想把这金屋子弄起来,想办法送进宫,给陛下做个参考借鉴。” 虽然有些牵强,但也说不出来他哪儿说得不对。 沈思坏坏的笑,指着他背后,道:“戚大人,你看,阎王来了。” 戚承平心中咯噔一声,立马转头一看,脸上的血色唰的,褪了个干干净净! 门口站着的,正是他那娇滴滴的妾! 而妾的身旁,是——许儒。 ------题外话------ 有一个坏消息,今天我的毕业论文被打回来了。 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我要连夜赶论文,今天只有一更了,明天再开始两更。 早点睡吧小仙女们,我先溜了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保护自己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许儒?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和小妾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说…… 那一刹那,戚承平明白过来了,许儒是皇帝的人! 他被骗了! 沈思十分欠揍,她笑嘻嘻道:“哎哟,看看这是谁呀?不是应该是个死人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这是来指正谁的呀?” 季承平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噗通一声跪倒在家,面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儒带着小妾上前,装模作样道,“陛下,今早这小妾向下官送了求救信,下官当时就纳闷,季大人的小妾怎会与我送求救信,一时好,便去见了她,这才得知,这里竟然还藏有一座金屋,季大人见事情就要败露,便想杀人灭口,她迫不得已,便求到了下官头上。” 这一副与季承平完全不熟的样子,装得是惟妙惟肖,焉不知当初修建金屋的时候,他也收了季成平不少的贿赂。 工部专司修桥建路这些土木之事,盛京中明里暗里,不管有没有在工部报备造册过的工匠,工部都有记录。 同一时间,大量的黄金,大量的黑户工匠聚集,工部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也就是那时候,许儒不动声色的查,然后查到了季承平。 官场之上,不是政敌,便都是朋友,许儒收了贿赂,于是两人狼狈为奸,他甚至还帮着季承平打掩护。 可以说,他是亲眼看着这见金屋落成的。 这会儿倒是装不知情了。 刘略阴沉沉的扫过地上跪着的两个人,直接道:“移交刑部,重判!” 直接没有给季成平辩解的机会,而且‘重判’两个字,咬得极其重,是人都能看出这位帝王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火了。 季承平心中哐当一声,知道在劫难逃了。 在这个风口浪尖儿上,刘略正愁没人撒气,他自己就撞上去了。 刘略黑着脸,拉着沈思就就走。 就算早就知道,就算将计就计,用此事来谋划,等亲眼见着的时候,还是怒不可遏。 金屋? 真他娘的奢侈啊! 他一个皇帝都没敢这么挥霍! 皇家的情报不是说着玩儿的,金屋建了一半之时,他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本来是想直接一锅端了季承平的老窝,但转念一想,他忍了。 这时候,刘略就开始谋划着接沈思回京。 她离开盛京三年,他却觉得像一辈子。 小妾不是他安插的,确实是季承平自己打野食的时候打来的。 许儒也不是他安插的间谍,这确实也是一个贪官,只不过在里他发现之后,将计就计,让他戴罪立功而已。 朝中正值大动,无数替备军上朝,季承平的彻底下马,会一层一层的击垮百官的心理防线。 他们大多数人也跟季成平抱有一样的想法。 替备军到底没有正式上岗过,不熟悉流程,不成气候。 可刘略绝就绝在这儿了。 这些替备军不是什么青年才俊,全都是曾经混迹过朝堂,最后告老的、辞官的、甚至是流放的! 全都被他一一收拢回来了,人家上岗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应岗位,反而如鱼得水!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在明面上和皇帝硬刚,还有一部分大臣保持中立,对刘略的一系列昏庸行为不发表意见,等着这事儿闹到尾声再决定立场。 替备军一上场,再把各部视情况做一个小小的调动,国家还是照样的运转。 那时候这些闹罢工的大臣就会明白,再拿鸡蛋碰石头,他们就彻底别想再穿上这一身官服,只能回家养猪。 到时候,比的就是谁先坐不住了,一旦有人开了头,向刘略服了软,这些罢工示威的人,就再也不可能坐得住了。 一切都再按照计划进行,只是在这过程中,作为国家的领导人,刘略还是忍不住有些寒心。 他继位以来,虽无大功,可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国家,除了不想储后宫,他自问对得起天,无愧于地,可这些蛀虫,总是怎么都清理不完,一个比一个过分! 连金屋都弄出来了! 想到金屋,他想起了沈思,心理突然一顿,才察觉自己手上不自觉的使了很大的劲儿。 而他手中握着的,是沈思的手腕儿! 他回神,猛然松了手,只见沈思笑吟吟的看着他,他忙去看她的手,“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沈思内心翻了一百百十个白眼。 是的! 非常疼! 那细白的手腕儿上,被握出了几道红痕,就算是放手之后,也久久没有消散。 刘略又自责又愧疚,几乎是有些吼着说,“疼怎么不知道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吗? ------题外话------ 和尚停更了一段时间,我现在开始填这个巨坑了 和尚暂时改名字成《祸世木偶师》,等编辑星期一上班的时候看看这名字能不能过,能过的话就是这个名字了,不能过再改 今天暂时更了一章,因为不能删章节,所有就只能修改内容,你们看的时候,点进章节系统就会提示你们有更新章节,问你们要不要替换,替换过后就是新文了 这样看起来有点麻烦,但是小仙女儿们会原谅我的,会包容我的……吧? 我每天会尽量多更一点,争取早点把十六章替换完,十六章之后就是正常的日更一更了,上架之后再加更 造成阅读不便,希望各位多多包涵~ 另外,你们看到我换封面了嘛? 这是我亲手做的 用美图秀秀做的,好不好看 我觉得很好看,哈哈哈让我叉会儿腰 美图在手,天下我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耍流氓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思那叫一个委屈啊! 她多贴心?多小棉袄? 知道他心情不好,忍着疼也没喊他,结果呢,他反倒吼他? 不行!委屈!很委屈! 沈思对付刘略有一记绝招。 委屈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不吵也不闹,就拿那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他,要是还能挤出二两眼泪,那就绝了。 那一双眼,湿亮湿亮的,里面有三分委屈,三分心酸,看得人心疼不已。 这是她的绝杀。 跟她娘学来的。 反正每次她娘拿这眼神看她爹,她爹就得痿,让跪榴莲都……额这有点难度,但反正就是这时候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上天去摘。 同样,刘略也特吃这招儿,百用百灵! 沈思这样一看,刘略就后悔了。 他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他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思思是不是生气了? 答案当然是—— 是。 是! 是~! 他看不得那双眼睛,情急之下,急忙伸手盖住她的眼,似乎看不见,心里就不会揪得慌了。 沈思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在他手心儿里。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那天在栖梧宫,他捂住她的嘴,然后她…… 当时手心儿里也是痒得厉害,痒到心里去了。 喉咙有些干,正窘迫着,突然听到沈思说:“皇帝哥哥,这可是在大街上啊。” 他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手就张开了指缝,沈思正从指缝里面看着他,然后,他看见那双老是骨碌骨碌转悠的大眼睛瞟向了他的下半身。 他一低头,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第一反应就是——蹲下! 蹲下之后,被支棱起来的衣袍也被遮住,他这才暂时松了口气。 随后,就是——好羞耻!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在大街上…… 沈思坏坏的笑,围着他绕了好几圈,“皇帝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就蹲下了?我们不回宫了吗?” 这会儿,刘略心里就算再稀罕她的白月光,也不能自欺欺人的往她身上披美好的外衣了。 她就是故意的! 上次在栖梧宫里面,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从小在她手心儿里面长大的白莲花(褒义),就这样变成黑心莲了,他有点儿不能接受。 在一次一次自我催眠过后,他坚信,那次是意外。 可一次是意外。 两次呢? 总不能还是吧? 骗不下去了! 刘略苦笑不得的看着面前这个嘚瑟蹦跶的小女孩儿。 也太小心眼儿了! 不就是吼了她一句,至于这样报复他吗? 不对,他那哪算吼啊,还没有他未来老岳丈稍微大声点儿的音量大。 他微微严肃,“思思,别闹了。” 他毕竟是九五之尊,要是被人发现他干出这么羞耻的事儿,还要不要脸了? 可是吧,这生理反应,也不是他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啊。 沈思一听,唉声叹气道:“我没闹啊,明明就是你突然不走了啊,我们不回宫吗? 你看,你又吼我了,哎~小白菜没人爱,爹不疼,娘不带,我就是颗小白菜。 看来皇帝哥哥是烦我了,也对,思思一直都招人嫌,算了,我还是走吧,我回去找二哥哥,只有二哥哥还疼我。” 她说着,作势就要走。 刘略一急,立刻就要站起身来拉她。 如果他俩成亲了,不管她去哪儿,他都不会管束,可现在他们没有,不仅没有成婚,还处处是危机,多少人都一门心思的等着拆散他们,沈思一走,进了沈家的门儿,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把她接回来了。 可站起了一半儿,他又蹲了下去。 原因无他,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当真不能见人! 要是在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动,那不是耍流氓嘛! 沈思见他蹲回去了,就走了两步。 刘略一急,本想武力抓住她,但他太天真了。 沈思是在红旗下长大的将二代,七八岁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武学天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武功高得一比。 这样说吧。 你能不能抓住她,全看她自己到底想不想让你抓住。刘略现在束手束脚,当然不可能拿得住她,都已经抓住手腕了,却让她轻轻一挣,就挣脱了去,顺便还又走了两步。 “我知道皇帝哥哥不喜欢我了,思思自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里面闪动着狡黠的光,明显是玩儿得非常起劲儿。 刘略一身尊贵的明黄,却委委屈屈的蹲在地上,毫无金贵可言急急道:“胡说!我喜欢,很喜欢!” 沈思又叹一口气,“我还是走吧。” ------题外话------ 站,还是不站。 这是一个问题。 可怜的皇帝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可没逼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活着、还是死去? 这是一个问题。 站起来,还是不站起来来? 这是一个问题中的问题! 沈思跟故意磨刘略似的,往前走两步,又倒退回来,走两步,又到退回来。 刘略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小妖精! 他放软了声音道歉,“思思,皇帝哥哥错了,以后再也不吼你了,行吗?” 沈思还没来得及说话,刚才落在身后的一众大臣们赶了上来,见刘略蹲在地上,比关心自家老妈还关心询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怎地蹲在地上?” 刘略的脸黑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有没有点儿眼力见了?! 皇帝陛下被一种大臣包围着嘘寒问暖,而沈思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刘略急了,大喝一声:“思思!” 这一声跟惊雷似的,不仅呵住了沈思,还把众大臣吓了一跳。 这大庭广众的,还有这么多大臣在,刘略是绝对不可能起身的,不然帝王威严荡然无存! 然后,他狠吸一口气,把声音放大:“思思!我错了,我不该吼你,我的思思就该是全天下最应该被呵护的小公主,我以后会疼你,爱你!用尽全力呵护你,思思,皇帝哥哥想以江山为聘,娶你为妻,我保证,从此不纳妃,后宫仅你一人,国祚除外,其余任何事,我千依百顺。 朕在此立誓,若有半句虚言,便向天下下罪己诏,及……从此退位!” 一番话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跟宣誓一样。 大臣们除了惊骇‘退位’二字,内心已经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这段时间,这个年轻帝王所做的‘荒唐事’已经不少了,他们已经免疫了。 沈思的脚步已经被这番话钉住,刘略仍蹲在地上,紧张的看着她。 其实他步步为营到现在,娶沈思为妻的阻碍,就只剩下沈思了。 沈十三已经不用考虑。 而刘放和大臣…… 他这段时间的‘胡闹’,已经把他们磨得差不多了。 这样说吧。 假如他想要在皇极殿的门口打一口井,那么大臣们一定会极力反对,可要是他一开始不说自己想要打井,直接说他想要把皇极殿乃至整个皇宫的整个房顶掀掉,然后在大臣们一波接一波的反对浪潮中,他再说,那好吧我不掀房顶了,我就在门口打口井,这时候,基本上就很少有人会反对了。 因为比起掀房顶来说,打井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他废除后宫,天下人都不同意。 可他不仅要废除后宫,还要建造一座金殿,反正怎么过分怎么来。 一旦他放弃建造金殿了,大家就会觉得,废后宫就废后宫吧,只要不惦记着金殿,怎么都行。 毕竟那一座金殿弄下来,说不定整个国库都得搭进去。 现在,万事俱备,就差沈思了。 说实话,皇帝陛下的内心是紧张的,这些话,他本来是准备藏起来悄悄说的,可这时候,她只能用来留住沈思了。 发生这么些事儿,他已经不能再把沈思当成一个单纯的妹妹来看了。 她,长大了,是一个女人了! 而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的撩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会迟钝到这种地步吗? 眼睁睁的望着沈思,一步,一步的走回来,刘略的心脏狂跳着。 咚! 咚咚! 咚! 终于,到面前了。 沈思终于开口,不过却是问那一圈儿看戏的大臣,“喂!老木头疙瘩们,他这样胡闹,你们没有意见吗?” 老木头疙瘩们纷纷摇头。 他们倒是也想有意见,有用吗? 没卵用! 沈思弯了弯眼睛,“你们没有意见,我可就答应了哦!” 刘略一把抓住近在咫尺的小手,一激动差点儿给站起来。 高高在上的皇帝,在此时笑得像个傻子,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终于,他走到这一步了! 大臣们纷纷摇头叹气。 刚才乍一听沈思那话,他们还以为她会拒绝呢。 可惜了! 看皇帝陛下这架势,往后……夫纲不振啊! 哎~ 沈思显然心情甚好,连带着赶人的语气都那么温和,“你们还在这儿干嘛呢?等着吃晚饭呢?” 众大臣老脸一臊,一哄而散。 沈思笑眯眯的蹲下和刘略平视,“刚才可都是你自己说的哦,我可没逼你。” “是我自己逼自己!”刘略嘴里说的诚恳,但其实心里—— 这还不算逼吗? 沈思笑眯眯。 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好不啦! 她得打破她在刘略心中的固有形象,不然老把她当个妹妹似的供着,算个什么事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盛大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天,刘略的下蹲事件采用了一个最原始也最笨的方法解决——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这样蹲着,蹲到站起来的时候,衣袍不会支棱了,才算罢鸟。 而沈思呢,就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会儿佯作要走,一会儿买串糖葫芦,假意给他吃,好不容易哄得人张嘴了,又突然吧葫芦串儿全都喂进了自己嘴里,再不然就找路边唠嗑的大妈借了鸡毛掸子,远远的挠刘略的痒痒。 总之,皇帝陛下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腿又麻了。 沈思把他好一顿捉弄,自然是要喂颗糖的,忙不迭嬉皮笑脸的迎上去,钻到他腋下,主动拉他的手搭自己肩膀,道:“皇帝哥哥腿麻了吧?来,思思给你当拐杖。” 刘略又气又无奈,狠狠的敲了她的脑门儿一下,道:“你就仗着我宠你!” 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但皇帝哥哥现在心里正美滋儿呢! 一切虚张声势,在革命面前都是纸老虎! 沈思丝毫没再怕的,“对对对,我就仗着皇帝哥哥喜欢我呀。” 刘略到底没舍得把全部重量搭在她身上,虚虚的按着她,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他道:“季承平的金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一早哄沈思的时候,并不是急糊涂了,随口应下的承诺,而是早就深思熟虑。 这个风口浪尖上,反正不不管他做什么,大家都会说是沈思狐媚惑主,索性就拿出来哄哄沈思开心。 可这会儿再回头一想,就觉得不对味儿。 沈思你说她浑吧,她却知道自己浑的度在哪儿,她自己心里有杆秤,什么不该做不能做,她门儿清,可她却不知进退的要下了这座金殿。 而在戚承平落马后,她又不吵着闹着不肯罢休,非要那座金殿。 诡异! 忒诡异!沈思漫不经心的,“早知道啦。” “谁告诉你的?” 沈思就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小祖宗,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这事儿他都知道得晚,她是怎么知道的? “杨嘉许哥哥带我去嫖……看漂亮风景的时候,恰巧碰见戚大人往这里运送黄金啦。”话说得太过随意,差点儿把不该说的都秃噜了出来,好在及时住了嘴。 当时杨嘉许就拉着她,不许把这事儿捅出去,说是要留着做把柄,等哪天没钱了,去找戚大人要两个钱儿来花花。 然而,皇帝哥哥何许人? 嫖和漂,他能听不出来吗? 而且杨嘉许那是个什么风评?他能做出什么好事儿来? 但他只是凉凉的瞅了这小家伙一眼,没戳穿她。 算了,给她留点儿面子。 反正她也就这么大点儿,去青楼也干不了什么。 只是,他在心里默默给杨嘉许记了一笔——以后!这个人禁止往来!不过皇帝哥哥还是挺乐呵的。 为什么? 因为这说明沈思一早就知道他想拿金屋的事儿造势对付戚承平,却还默默的配合他。 这也说明他不是一个人在单相思呀! 忽想起这么些年的日子,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他道:“思思,我一定给你最盛大的婚礼!” 沈思趁机道:“我房间里面还是要放两颗比我脑袋大的夜明珠!” 金殿没了,她要两颗夜明珠不过分吧? 别说,夜明珠不过分,比脑袋大就有点儿过分了…… 难得有这么闲暇的时候,郎情妾意的俩人硬是靠一双腿走回了宫,刘略多年夙愿一朝得尝,宝贝稀罕得不行,就回宫这点儿路程,愈发的腻死人,最后连什么心肝小宝贝儿都不要脸的喊出来了。 忒步摇碧莲! 刘略说要给沈思一个盛大的成亲仪典,那是仪殿都没掺假,抵达皇宫他就召见了钦天监、礼部以及一系列相关部门重臣。 最后钦天监给出了个吉日——十一月十一日。 即六个月后。 刘略一听,脸沉了下去,那钦天监监正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战战兢兢的。 结果刘略问,“有没有近点儿的日子?” 半年后? 时间拖得太长了! 其实封后的流程很麻烦,又要祭天又要举行仪殿,场面很盛大,需要准备的时间自然也要相对长点。 六个月是在几个吉日里面,权衡着挑出来的。 还是户部的那个老油条会抓主子的心思,道:“陛下,若要盛大,自需要时间好好筹备,若是时间仓促,只怕委屈了皇后娘娘。” 刘略一听。 不行不行! 说盛大就一定要盛大! 最后一拍板,还是定了六个月后,十一月十一日。 打发走众臣后,刘略想了想,又召见了风千露。 ------题外话------ 今天木偶师是一更,你们翻一章就行了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看见盟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次刑部离职了不少官员。 准确来说,是假意离职了不少官员。 现在风波将过,他们自然也要开始盘算着回来。 但是呢,不是全部。 因为有一小部分人,皇帝不太想让他们回来。 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穿着官服不做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皇极殿是你家开的菜市场啊? 刑部走了个左侍郎,皇帝没打算让他回来了——自己滚回家种田吧! 缺掉的这个位置,他准备让风千露来补上去。 风千露有一层郡主的身份,其实不论官职高低,都可以在盛京横着走,但目前皇帝还没找到最合适的人选来顶上去,就让她先去占个位置。 皇帝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是工作也带了三分笑意,可一见到风千露,他就……笑得更嗨了。 许久不见的风千露十分憔悴,眼睛底下挂着两个乌黑的大眼圈,活像被谁蹂躏了一样。 要知道,这妞儿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打遍盛京无敌手的,谁见了她不点头哈腰使劲儿拍马屁的?她那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狂,那叫一个拽,那叫一个意气风发,怎么突然弄成这幅德行了? 出于人道主义,皇帝憋着笑,“怎么过得这么惨?” 现在风千露算是天子近臣,皇帝的爪牙,皇帝私底下把她当死士用,相处多了,说话就没那么拘束。 一提这茬儿风千露就牙痒痒。 怎么过得这么惨?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小舅子! 但她磨着牙,硬是把话憋在了喉咙里,道:“没什么,天天晚上刚去满春阁抓我爹,没睡好。” 皇帝也没多问,等把刑部左侍郎的事一说,又问,“最近沈家是什么动向,我父皇呢?” 风千露道,“后宫废掉之后沈战的动作就小了,太上皇……上次我从沈问嘴里面听到风声了,似乎很生气。” 跟刘略猜得差不多。 他点头不表示知道了,然后道:“刑部的调任马上就下来了,你先准备准备,还有,半年后的封后大殿,你协助礼部,主要负责大殿的护卫工作,不容有失,记住了。” 风千露:“是。” 出宣武门的时候,宫门的守卫冲风千露集美弄眼的,碍于阶级,又不敢跟她多说,她心里纳闷儿着,走出了宫门。 等一看到宫门口站的那个人,她就明白了守卫为什么跟她挤眉弄眼了。 这人阴魂不散啊! 她当机立断,停住脚步,拔腿就往回走。 皇宫六个正门,十二个侧门,我看你去哪儿堵我! 沈问哪里肯干,大喝一声,“风千露!” 然后就闪了上来,堵住她的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往哪儿躲!” 风千露此时这个心情,就像是哔了狗。 自从她把沈思从八角亭弄走的那天开始,这人就像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上,想尽办法的给他添堵,以抱私仇。 可那能怪她吗? 那不是皇帝的命令吗?你有本事跟皇帝张牙舞爪去啊,来跟我犯拧个什么劲儿啊? 去路被拦住,风千露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忍了又忍,“沈问,我让你是沈字打头的姓,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啊,当心我削你!” 沈问也是真跟他卯上了,搭着她的肩膀,硬是把她拽了出去,皮笑肉不笑的说,“哪儿能啊,请你吃顿饭。” 风千露硬是被他勾着脖子带走了,心里想:黄鼠狼给鸡巴拜年! 到底还是没能下手揍他。 这一天天的,她明明好生生的在山上当土匪,多潇洒?这突然就生拉硬拽把她卷进这滩浑水里,他娘的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沈问心头也是气。 这女的,不知道还算不算个女人,一柄标枪扔过来,差点儿栽他命根子上去,此仇不报,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 至于沈思么? 她啊? 爹娘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她不愿意那个皇宫能困住她? 算了,他还是别操这份心了。 沈问本来挑了家酒楼,结果碰到了杨嘉许和陈乐佳。 就是那个以前跟沈问相亲的那个陈乐佳。 这两人不知怎么在酒楼里面碰见了,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内容大概是你骂我一句‘男人婆’,我骂你一句‘死断袖’。看样子要不了一刻钟就要开始上手,那酒楼老板在一旁看起来都快要哭了。 沈问想了想,悄默默的拉着风千露换了家酒楼。 他挺久没看见杨嘉许不阴着个脸的模样了,让他沾点儿烟火气也好。 可没想到他倒是想走,结果杨嘉许看到他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 你想想,你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时候看见了盟友,会有什么反应? ------题外话------ 今天木偶师更新了三章,你们刷三章都会有替换内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等着哭吧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嘉许冲上来,拉住沈问,嘴里跟连珠炮似的,“沈二,快!给我弄死这个女人,太他娘的嚣张了,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她还真以为盛京是她的地盘儿了!” 杨嘉许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练舞,不然现在他自己就可以把这娘们儿干趴下,还有那闲工夫跟她瞎吵吵? 陈乐佳出身将门,从小就是刻苦的那一款,十个杨嘉许叠起来也打不过她,好在她还有点儿良心,只动嘴,没动手,不然现在的杨嘉许就是——杨十豆加许了。 肯定手是手,脚是脚,没有一个零件儿在身上的。 陈乐佳哪能落下风啊,一见杨嘉许有了帮手,她也拉住风千露,恶狠狠的瞪着沈问和杨嘉许,“风捕头,这恶霸欺压百姓,你要管管!” 沈问看见这俩也挺头疼的。 听说上次他被抓走的时候,陈乐佳以为他玷污了李念儿,所以连坐了他的狐朋狗友——杨嘉许。 临走的时候打了杨嘉许一顿。 他这好哥们儿,童年阴影尚在,最讨厌女人对他动手动脚,估计要不是打不过陈乐佳,能直接把她活剥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沈问就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事情是这样的—— 这两人在酒楼碰见,陈乐佳一想起上次那事儿是个误会,平白把人家打一顿,心里过意不去,想请杨嘉许吃顿饭,赔礼道歉。 杨嘉许嘴上也答应了,结果等点了菜,桌子摆满了,这混蛋直接一伸手,把一桌子碗碗碟碟全掀地上去了,并送给陈乐佳十字真言——道你娘的歉,老子不接受! 陈乐佳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啊,两人直接就吵起来了,并且马上就要晋级肉体搏斗。 杨嘉许作为盛京第一纨绔,风千露作为纨绔克星,这两人结怨已深,早就看不惯对方已久,这会儿两男两女按性别站了阵营,硝烟味儿更重了。 这事儿的起因也是因为风千露当初抓错人,现在让她走,她还真做不出把陈乐佳丢这儿的事。 有了风千露撑腰,陈乐佳骂人就更加痛快了,沈问从来不欺负女人,所以实际上还是这两人在掐架,只不过气焰更嚣张了而已。 那声音,简直都要把房顶掀翻了。 沈问的脑瓜仁儿相当的疼。 忍了一阵,他‘嘭’一声,一拍桌子,喝道:“都住嘴!” 跟往羊圈里面放了只狼一样,两只羊瞬间就安静了,瞪着两双眼睛看着他。 沈问本来想说点儿啥,被他俩一看,全忘了,憋了半天,道:“都别吵了,坐下来喝两杯算是和解了!要是碰上了就这么吵,你俩累不累?” 说这话的时候,沈二公子步摇碧莲,丝毫没有想起自己对风千露围追堵截是个什么模样。 杨嘉许呸了一口,“老子看到这男人婆就想吐,还吃什么吃?” 然后被沈问踢了一脚,拉走。 陈乐佳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风千露。 她看到杨嘉许也吃不下去,但做局的是沈问,也不好直接走了。 风千露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就今天这饭局儿,她必须要把姓沈的这块儿牛皮糖解决了。 想她当初纵横十几个山头,难道还搞不定个二世祖? 这一顿饭吃完,必须得划清界限! 陈佳乐把风千露当主心骨,也跟了上去。 沈问点了一桌子菜,让老板直接抬了两缸酒过来,拿碗喝。 男人一笑泯恩仇,一般靠的都是酒。 风千露接了碗,往桌子上一按,盯着沈问,豪情万丈道:“今儿我们就拼这两缸酒,我要先趴下,以后任你二公子差遣,你要先趴,以后不许跟着我!” 这是个土匪做惯了的女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匪气儿,做派十分洒脱,别说,她踩着凳子的时候还挺好看!像个历经沙场的女将军。 沈问轻哼一声,“谁先趴下谁孙子!” 轮酒量,沈二公子就没怕过谁!那是酒缸子里面泡出来的,现在他家院儿底下都还埋着好些陈年老酿! 这时,杨嘉许也说话了,他把一个海碗递给陈乐佳,“你不是要道歉吗?今儿要是把我灌倒,老子就接受你的道歉。” 陈乐佳才不惯他的臭毛病,“呵呵,你爱接受不接受,多稀罕!” 杨嘉许轻蔑道:“哟呵,不敢就直说!” 这还真就踩在陈乐佳心窝子上去了,她直来直去,最受不了激将法。 她一挽袖子,“激我?行啊,你要喝是吧?告诉你,姑奶奶十岁就能喝半斤,你今儿就等着哭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柳下惠都要给你提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啊——啊——” “杨嘉许!我草你大爷——” “你对我做了什么?!” 天刚泛白的时候,尖利的女声响彻了整个酒楼,沈问还没睡饱,顺手拿了个枕头捂住头,转了个身继续睡。 嗯? 不对! 卧槽?这是什么? 他下意识的抓了抓手里的东西——软软的,弹弹的,很像…… 苍天作证,他真的没摸过女人的胸,所以不知道手里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胸。 昨天晚上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感觉手上跟抓了块烙铁似的, 昨天喝酒……然后他有点儿上头了,再然后…… 再然后是啥来着? 草!断片儿了! 突然,脑袋顶上响起女人的声音,“不想死就把手拿开。” 沈问整个人跟条弹簧似的,蹭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噔噔噔跑到床对面的一面墙上,用背贴着墙,惊恐的看着床上的……风千露。 苍天!还好不是陈乐佳! 等等!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风千露也他娘的不行啊! 风千露从床上坐起来,沉着脸看着他,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沈问脑子都懵了,结结巴巴的,“你,我……那啥,我们?” 卧槽?我酒后乱性了? 不应该啊!以前也不是没喝醉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沈问的思维已经混乱了,满脑袋都是四个大字——怎么回事? 两人正尴尬僵持的时候,楼道里面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像是有人逃命似的跑。 然后——嘭! 房间门被撞开,那力道大得,门闩都直接飞了出去,杨嘉许衣衫不整的跑进来,目光慌乱的一通扫,终于看见了沈问。 他比看见了亲爹还激动,跌跌撞撞直接冲沈问跑过来,“沈二!快他娘的救我,这娘们儿疯了!” 只见杨嘉许鞋都没穿,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腰带都没系,抓住沈问就往自己身前挡。 沈问也懵着,直接就被当了成挡箭牌。 下一瞬间,陈乐佳举着一条凳子腿儿跑进来,目标很明确,直奔沈问……背后的杨嘉许! 沈问为什么认得那是一条凳子腿儿呢? 因为杨嘉许跑进来的时候手里举了一块凳子面儿,应该是一条凳子被他俩拆了,一个拿凳子腿儿当剑使,一个拿凳子面儿当盾牌使。 “杨嘉许!老娘今天杀了你!” 陈乐佳的仪容也相当凌乱,衣裳穿得勉强比杨嘉许整齐一点,但也能看出是匆忙拢上的,咽喉处好几个暧昧的红印子,乌黑的头发散了一背,宿醉过后的小脸儿苍白,虽然一脸凶悍,但那眼睛里面已经包了一汪水。 也对,她再母老虎,毕竟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姑娘,没嫁人先毁了清白,自己这辈子毁了先不说,给家族蒙羞才更是无地自容。 杨嘉许虽然怵她,但有了沈问在前面挡着,心里有了点儿底,嘴巴就又贱起来了,“谁他娘的知道昨天晚上是不是你自己投怀送抱?你一身的蛮力气,你他娘的不愿意,老子还能强暴了你吗?” 沈问被跟风千露从同一张床上醒来的事儿震得回不过神,这会儿一听才倒抽一口冷气,抓住杨嘉许的手问,“你动她了?” 杨嘉许翻了一个白眼儿,暧昧的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的风千露,“多稀罕啊,难道你没动风大郡主吗?睡一张床上还能不发生点儿什么……” 可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因为风千露除了衣服有点儿皱巴巴的,连鞋子都穿得十分整齐。 而再看沈问,也是一样的。 都是花丛老手了,看一眼就知道他俩昨晚啥事儿都没有发生,最多不过抱着睡了一晚上。 他还没说完的话头一转,转为:“还真是他娘的稀罕了,沈二,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柳下惠都要给你提鞋!” 陈乐佳恶狠狠的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下流?你给我出来!” 说着,她就上前去拉杨嘉许,一边拉一边挠,一边挠一边踢。 杨嘉许缩在沈问背后躲得十分狼狈,嘴上却一点儿也不肯让步,“我下流?那你是什么?趁着酒劲儿跟男人乱性,荡妇?” 陈乐佳眼睛都红了,“昨天晚上我不喝,你非灌,你就是早就预谋好了!” 沈问在中间,被这两人拉扯得团团转,脸上还被陈乐佳挠了好几道,陈乐佳想踢杨嘉许两脚,被他躲开了,最后全踢在了沈问身上。 反观杨嘉许,他倒是躲得利索,一下都没挨。 沈问都快被他们掰成两半了,脑子一糊涂,就病急乱投医了,“风千露,快来劝劝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犯贱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话一出口,沈问就知道遭了。 果然,眼前有人影一闪,手腕一紧,他像个被被恶霸强抢的姑娘一样,被一把扯开。 风千露一脚踹在杨嘉许胸口,把他踹飞出去两丈远,然后按着沈问在桌子旁坐下,开口就言简意赅,“不准动。” 沈问喉头上下一滚动,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这女人,凶起来比他爹还让人害怕。 沈问一被拉开,杨嘉许就遭殃了,直接被陈乐佳摁在地上揍。 “沈二!你他娘的就干看着吗?” “这么多年的兄弟呢!” “重色轻友是不是?” 那叫声,实在是太凄厉了,沈问下意识的要起身,风千露一个眼刀子过去,他就不敢动了。 毕竟,也是有一丢丢心虚的。 没吃过猪肉,但毕竟看过太多猪跑,缓过来之后,他也能确定着自己没对风千露做什么,但是,并不是没做什么就没罪了。 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 和一个男人共度一夜,你要说没发生什么,谁信啊,这名声都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虽然说风千露土匪出身,没什么名声可言,可那都不是原则方面的名声。 还有杨嘉许和陈乐佳。 这俩是实打实的清白不了了。 陈乐佳他爹是从前打仗时候退下来的功臣,而且退下来之后的官儿也做的不小,陈乐佳是他的嫡长女,他不弄死杨嘉许算是这老功臣仁慈了。 这回,杨嘉许是休想干吃了就跑这勾当。 可你看看这一对,分明已经发展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能在一块儿过一辈子吗? 都是孽缘啊! 沈问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他这都办的什么事儿啊! 打完之后,他又悄悄瞅了风千露一眼,不知道怎么的,心头就忒不是滋味儿。 你说她这又不打又不骂,不像她平时的风格啊? 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 好歹也是关乎她后半辈子的大事儿,怎么就这么淡定呢? 心里突然就酸溜溜的,竟然渐渐的有点儿羡慕杨嘉许。 他也想挨顿打,就算骂两句也成。 这想法一冒头,就狠狠的把自己吓了个哆嗦。 草! 他什么时候这么犯贱了? 算了,他还是好好缩着吧。 正在这时,门外吵吵嚷嚷的,似乎有很多人来了。 沈问心里一沉,突然想到了什么,暗叫一声不好,刚想爬起来关门的时候,陈老爹和陈夫人已经带着许多家丁出现在门口了。 沈问懊恼! 他怎们就把这茬儿忘了! 陈乐佳一夜未归,当爹当娘的可不得找吗? 杨嘉许闯进来的时候已经把大门撞烂了,现在梁山门板就这样大大的敞开着,风呼啦啦的往里灌,陈老爹和陈夫人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暴走状态中的陈乐佳。 “乐佳?” 陈夫人这试探的喊了一声,比定身符还管用,陈乐佳身形一顿,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杨嘉许趁机从她手下逃脱,站到一旁准备看好戏,并用口型幸灾乐祸对她道:“阿欧,爹娘来了,这下看你怎么办?” 这真是个混蛋。 他是虱子多了不怕痒,陈乐佳就不一样了。 她一晚上没回家,陈夫人都急坏了,这会儿见着了人,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去,拉着她问,“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怎么一晚上都没回家?现在又在这儿干嘛?” 陈乐佳一下没提防,被她拉了个踉跄,转过身去。 这一下,陈夫人愣了。 那脖子上几个鲜红鲜红的大草莓。 一宿没回家。 衣衫凌乱…… 她脸色一白,‘啪’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恨其不争骂道:“是谁?!” 她只顾着看女儿了,没注意房间里的这些人,这会儿一看,心脏都快停跳了。 只一眼,她就知道是杨嘉许。 因为这人同样也穿得不整齐,刚才从陈乐佳手底下逃脱的人,也是他,他女儿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打人吧? 顿时,眼前一黑,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陈乐佳哭都忘了,赶忙上前去扶住母亲。 陈老爹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托住了陈夫人,骂道:“孽女!” 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他现在的心思不在朝堂上,不需要儿女牺牲婚姻,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也挺好。 可杨嘉许…… 前一阵儿他和穆风华的事儿还闹得沸沸扬扬。 这么一个男人,还是个断袖!换个有骨气点儿的的女人,落发为尼割腕自杀也不嫁他。 陈乐佳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张牙舞爪的老虎收齐了利爪,可怜得像小猫,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想扶陈夫人一把,又不敢,那模样还看得人挺心疼。 ------题外话------ 那个啥,和尚正式改名字叫《木偶太子是病娇》,今天是两更哦,晚安各位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来,剥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客栈里很快来了大夫,陈夫人怒急攻心,不易挪动,陈老爹看样子也是气得不轻,直接就让陈乐佳跪在了床前,陈夫人不醒,就不许起来。 沈问自觉这事儿他有大半责任,便上前劝了一句。 可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陈老爹一句话堵了回去,“此乃家事,二公子还是不要管的好。” 一个软钉子就把沈问给碰回来了。 杨嘉许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沈二,饿了没,一起下去吃饭吧。” 沈问瞪了他一眼。 杨嘉许摇头。 这沈二,越长大越不好玩儿了。 陈乐佳什么都听不进去,哭了一会儿,也哭累了,直愣愣的跪在那里,看样子,已经在怀疑人生意义了。 杨嘉许吊儿郎当的态度更是把陈老爹气得不轻,原本还顾及着杨司马,忍着没发作他,现在,忍不住了! “杨公子,我家陈家的女儿是清清白白的女儿,你犯错却毫无悔意,明日我便向陛下告你!你强奸我家姑娘,你爹!身为大司马,却养育出你这么个混蛋,那就是教子无方!连自己的家事都管不好,还能管好国事吗?” 杨嘉许笑嘻嘻的,“多稀罕啊,清白人家的姑娘会夜不归宿,在外面和男人鬼混,你凭什么说我强奸,你家清白姑娘昨天晚上主动得很呢!” “你!”陈老爹捂着心脏,看架势说不定快跟陈夫人一块儿躺下了。 陈乐佳一下子就跳起来,‘啪’一巴掌掴在了杨嘉许脸上,“杨嘉许!你混蛋!” 杨嘉许懵了一下。 多少年都没被人打过脸了? 就连刚才被陈乐佳暴揍的时候,也只是身上挨两下。 他娘的!你什么东西?敢打小爷? 反应过来后,立马高高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扇回去。 可手臂挥了一半,硬是打不下去了。 陈乐佳那身手,挡他一下完全是绰绰有余,可她就站在那里,用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瞪他,眼中有倔强,有伤心,还有……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情绪,苍白的小脸上,刚才被陈夫人扇的一耳刮子,还有五个红红的拇指印没有消下去。 不知怎么心里一动,就下不去手。 沈问本来想拉一下的,可一见他愣是不下手,他就默默往后退了下去。 挨耳刮子不还手,那还是杨嘉许吗? 爱,果然是做出来的! 杨嘉许脑子里乱糟糟的,烦躁的放下手,“算了,算我他娘的上辈子欠你的。” 这时候,床上传来一声哼唧声——是陈夫人醒了。 陈乐佳连忙蹲跪去床边,“娘……” 陈夫人一睁眼,就看看一个一个的都杵在床前,最打眼的还是吊儿郎当的杨嘉许。 一看到这个人,瞬间就心绞痛。 她虚弱的找陈老爹,“老爷!老爷!我们回去,回家。” 这种丑事儿,还是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陈老爹弄了顶轿子来,把陈夫人抬回了家,陈乐佳就垂着头跟在轿子后面,硬是靠一双腿走。 杨嘉许也准备回家,一看她可怜巴巴的,就上去和她并排,贱兮兮道:“求小爷啊,我给你弄顶轿子,现在还疼着呢吧,就这么走回去行吗你?” 陈乐佳猛然怒目瞪向她,怒气上行,一反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巴子。 这下,两边都对称了。 杨嘉许一懵逼的功夫,陈乐佳就已经跟着陈家人走远了。 杨嘉许反应了一会儿,一脚踹翻路边一个卖杂货的摊子,“草!老子真他娘欠你的!” 这俩走了,客栈就只剩下风千露和沈问了。 气氛很尴尬,相当尴尬。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沈问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个,我昨天晚上不是故意的,我是真记不得了,我……” 风千露淡定得像昨天晚上跟男人睡一张床的不是她一样,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平静道:“昨天晚上说好了,这顿酒之后我们就两清了,以后别跟着我。” 沈问千想万想,想了她的一万种反应,结果没想到她竟然来这么一句! 心里那点儿像被抛弃了一样的淡淡忧伤是怎么肥事? 他脱口而出:“风千露,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风千露转身就走,“是男人也跟你没关系,再见……哦不对,再也不见,永别了二公子。” 等沈问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就剩了他一个人了! 然后,沈二公子做了个跟杨公子一样的动作,他一脚踹向身旁的桌子腿儿,大骂一声,“草!” 可惜,这客栈在硬装上很舍得下血本,这桌子是铁木的,不仅重,还硬,沈二公子一脚上去,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秒,下一秒就嗷呜一声,抱着自己的左脚痛得直跳。 这回家之后,是怎么想都不得劲儿,而且回家就被老爹劈头盖脸训了一通。 原因是昨天晚上他没回家,江柔担心得一宿没睡。 训过之后就罚站,站一天。 沈问失魂落魄的,认了罚就乖乖站去了。 中午的时候,江柔路过庭院,看见儿子眼睛盯着虚空某处,一眨不眨,魂儿明显不在身上。 下午的时候,沈十三和江柔路过庭院,看见儿子咬牙切齿,嘴里咕咕哝哝的,不知道是在骂谁。 晚上的时候,暂住沈家的太上皇刘放总结出来了——这小玩意儿思春了! 这一点拨,江柔仔细一观察,唉呀妈呀,还真像! 她兴致勃勃的问沈十三,“沈战,你说会是谁家姑娘啊?” 沈将军拽拽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沈问一般有啥小心事,第一跟江柔说,第二跟沈思沈度说,第三打死不跟他说。 这种事儿,沈将军注定了会是沈家的最后一个知情人。 照往常,沈十三罚沈问,落实下来的时候,都会打个折扣,比如罚站一天,通常就是半天。 因为等他站到一半儿的时候,江柔总会忍不住过去跟他说,“小问,咱不站了,别听你爹的,娘给你煲汤。” 通常这种情况沈十三就不会往下追究。 可今天江柔没去拉他,而是端了两个小凳子,拉沈十三蹲在角落里面,揣了一袋子瓜子边磕边看。 这一天下来,沈问的表情变化就没停过,连他俩蹲在那儿看墙角都没发现,跟表演默片儿似的。 后来刘放也忍不住了,自带一个小凳子,伸手过去顺江柔的瓜子儿。 一边看一边‘啧啧啧’‘咦’‘思春了没跑了’! 他嘴皮子利索,两下就把江柔的瓜子磕完了,江柔没瓜子儿磕,觉得索然无味,托着下巴说,“太上皇大人,您怎么连两颗瓜子儿都要和我抢。” 沈十三默不作声,走了。 没过多大会儿就扛回来一麻袋瓜子儿。 一麻袋!装满面粉的那种麻袋! 江柔双眼一亮,正准备伸手去接,结果沈十三一放手,全搁刘放面前了,她伸手去抓,还被打了一下。 刘放颇为欢喜,“好兄弟!” 然后沈十三放了个盘儿在他面前,道:“爪子仁儿放这里面。” 太上皇笑逐颜开。 还是好兄弟懂他! 剥满一百个一口气吃掉的那种酸爽,谁吃谁知道! 只有顾霜霜享受得到这种待遇,一般他都是剥瓜子儿的那一个,顾霜霜负责吃,今天他终于也能自己吃一回了! 等太上皇吭哧吭哧剥满一百个的时候,正准备端盘子,沈十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水果刀,唰一下,照着他的手就砍下去了。 那家伙,还好他闪得快!不然今天晚上就得吃卤猪蹄儿! 沈十三出手如电,一把捞过离地面还有一寸距离的瓜子盘儿,那叫一个利落,里面的瓜子仁儿竟然一颗都没洒出来。 刘放破口大骂:“你丫发什么疯啊!” 沈十三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把盘子塞到江柔手里,“来,吃。” 江柔愣了一下,笑眯眯的接过来,把一百颗分成两份儿,自己先吃了一半儿,再喂沈十三吃了一半儿。 沈十三把空掉的盘子递到刘放手里,面无表情,“来,剥。” 刘放:“……” 我草你大爷啊! ------题外话------ 我明天答辩,今天在办公室呆到十点才回寝室,小仙女儿们别等了,今天只有一章啦,我明天晚上寝室还有散伙饭,后天要搬寝室回家,这两天可能更得少点,我回家就多更,我保证,另外这个月我就打算把将军完结了,请大家多多支持新《木偶太子是病娇》啊,今天木偶师也是更的一章,晚安了大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还给我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那天到最后,连江柔都看乏了,自己个儿端了小板凳走了,天色都黑尽,沈二公子还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发现,‘一天’都已经过完了。 晚上下人来喊吃饭的时候,刘放想喊喊二公子,结果一向‘慈母’的江柔竟然嘿嘿笑着,阻住了他,并说,“让他多站站,说不定能想清楚自己脑袋里面到底什么想法。” 刘放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沈家终于有个在适婚年龄内解决人生大事的正常人了! 沈问回过劲儿来的时候,有些茫然的左右看了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都黑了。 等他拖着站得麻木了的双腿去饭厅的时候,发现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他,江柔咬着筷子头问她,“站了一天,在想谁呢?” 沈问打眼一瞟,一个个儿的,都盯着他呢。 这下,刚才还咕噜噜叫的肚子又突然不饿了,“那个什么,娘,我困了先回房睡了,你们,你们慢吃。” 江柔颇有些可惜的摇头,“还以为能问出点什么呢。” 沈十三很鄙视她的智商,“这还不简单。” 于是沈将军喊来了郭尧,查昨天儿沈问出门后都见了谁,夜不归宿的一宿又是在跟谁睡。 等从郭尧嘴里听到回禀的时候,江柔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谁?” 郭尧恭敬答:“夫人,是风郡主没错的,今早陈家大人找到陈姑娘的时候,就在二公子和风郡主睡的房间里面,据说还有好多人都看到了。” 江柔一愣,“好多人都看见了?” 那人家姑娘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她还纠结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儿子和风郡主发生了点儿啥没有? 沈十三是最了解她了,直接摇头,“不可能,再借他是个胆子他都不敢。” 他自己的种他自己知道,看起来调皮捣蛋,其实怂得一批,除非他昨天晚上嗑药了,不然绝对做不出来啥事儿。 这天半夜,沈二正在对月思春,突然有人敲门。 那粗鲁的敲门声,是他老爹没跑了。 他赶忙下床,开了门。 只见沈将军双手负于身后,像是下基层视察的领导一样,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沈问一脸懵,战战兢兢的。 沈十三一言不发,在他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儿,最后停在桌子前,沈问严以待阵,随时准备聆听教诲,可下一瞬间,只见老爹从袖儿里掏出来一个瓶儿。 一个,一个,又一个。 一字儿排开,放在桌面上。 他言简意赅,“这个,内服的,一次三粒,你把人控制住后直接往嘴里塞就行。这个,外用的,配合刚才那个助兴的。这个也是内服的,量有点儿大,你磨碎了找机会悄悄下在水里饭里都可以。这个你可以服——愣着干什么?记清楚了吗?” 沈问还是没回过劲儿来,“啊?” 沈十三一脚踢过去,“怎么没笨死你?” 沈将军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记住了吗?” 沈问茫茫然点头,“记,记住了。” 记住了吗? 才怪!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啊? 沈十三走后,他捡了一瓶沈十三强烈推荐他一次来六粒儿的,倒了六粒儿在手心儿里面,一仰头,就咽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但反正他亲爹总不能害他就是。 然后,那天晚上,沈问深刻的体会到了一句话——就算是你亲爹亲妈,也是会坑你的。 欲仙欲死的一晚上。 痛不欲生的一晚上。 一柱擎……的的一晚上。 一宿没睡啊! 第二天早上起来,整个人就跟被榨干了一样,沈问还怪的看了他两眼,“你昨晚出去了?” 沈二公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奄奄一息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爹……我是你亲儿子啊!” 沈十三一听,立刻一脚就把人踹了个四脚朝天。 听这语气,还挺不满? 你要不是我亲儿子,老子压箱底的宝贝能给你? 还给我! 老子都还没用过瘾呢! 沈问昨晚一宿被折腾得够呛,一起床又被一脚踹了个仰倒,虚弱得半天没爬起来。 休息了整整一天,才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了。 就是沈二公子闭门休息的这一晚上,外面却发生了件大事——陈家逼婚了! 陈家和杨家,还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可被杨嘉许那比烂西红柿的名声一搅和,陈乐佳算下嫁了。 陈老爹很不情愿,可陈乐佳要是不嫁杨嘉许,下半辈子就很难嫁了。 杨嘉许有多不招人待见,跟他有牵扯的陈乐佳就有多不好嫁。 但凡是家世相当的,没人愿意接手。 事发第二天,陈老爹就气势汹汹的踹了杨家的门儿。 杨司马一听说这事儿,当场就请了家法,杨嘉许想还手,被府里十来个高手摁在地上,当着陈老爹的面儿,硬生生的打断了一根藤条,最后吐了两口鲜血,晕了过去才算罢鸟。 气出完了,陈老爹那边也必须得有交代。 杨司马当场拍板决定,两个月后,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接陈乐佳进门。 陈老爹得了这么个说法,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反正满不满意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 就这样着了吧。 沈问听说杨大公子都吐血了,趁夜摸黑去了杨府,看到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杨嘉许,赤裸的背上满是可怖的伤痕。 看样子,杨司马是真的下黑手了。 杨嘉许听见翻窗子的声音,不回头就知道是沈问,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开始使唤人,“给我倒杯水过来,渴死小爷了。” 沈问给他顺了一杯水过去,递给他的时候忍不住幸灾乐祸,“叫你管不住那二两肉,活该了吧。” 杨嘉许呸了他一声,“小爷天赋异禀,才止二两?起码得翻一倍!” 沈问凉凉笑道:“四两的杨公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感想如何?” 重伤的杨大公子仅剩的那点儿力量也用来咋呼了,“不可能!睡了一觉她陈乐佳就想绑住我?那个母老虎,天真!” 沈问本来在打趣儿,闻言敛了玩笑的神色,不赞同道:“怎么是也是你对不起人家,别人清白的大姑娘,你不娶要人家下半辈子怎么办?” 杨嘉许不屑道:“你情我愿的事儿,她怎么办关我什么事儿?那个母老虎,谁娶谁倒八辈子血霉!我娶她那是娶夫人吗?那是娶个爹!现在这个我都不想要,还再来一个,嫌我活太长了啊。” 他不愿意再掰扯这事儿,转了话题,“话说,你真没动那风大郡主?” 沈问有点儿不自在,“没。” 杨嘉许居然点了点头,“幸好没碰,那也是只母老虎,只不过她可没陈乐佳好打发,人家有陛下撑腰。” 下意识的,沈问有点儿反感她这话,可一时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会反感。 再呆了一会儿,也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是劝了两句陈乐佳的事。 杨嘉许不愿意听他啰嗦,拖着病体把他赶走了。 沈问在街上晃荡,一会儿半会儿的不想回家,不知道怎么晃荡,就晃荡到了风家。 三丈二的高墙,完全拦不住他。 他也是魔怔了,放着正门不走,偏要翻墙,可这一翻,这墙角一听,却是听得正正好。 里面的俩父女,正在说他! 还有比这更巧的事吗? 听这意思,大概是风熊听到了风声,正在问风千露,那未归的一宿到底干嘛去了。 风千露倒是没说谎,照实说了。 风熊是土匪出身,不是很注重男女大防,但事关沈家,他就免不得慎重起来,所以语气竟然还罕见的严肃。 ------题外话------ 今天我毕业答辩弄论文什么的,晚上寝室聚餐到十点多,所以今天还是更一章,明天我收拾东西回家之后就开始多更,起码一天三章,我保证么么哒。 另外木偶师今天没有更,我看明天还是后天补上,大概在十五号之前,我就把现在还没有修改的章节改完。 我明天还要早起交论文收拾东西回家啦,晚安各位,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回去看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不墙角不听还好,一听那真是满肚子都是气。 风熊这老家伙一直在严肃的告诫风千露,沈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就算是昨天晚上睡实在了,他老风家的女儿也不愁嫁,千万不要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就产生点什么不该产生的想法。 比如嫁给沈二。 千万不能嫁的沈二扒拉在墙上,差点儿没冲下去跟风熊打一架。 什么叫他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你以前还是专门干抢劫的呢,又是什么好玩意儿了? 正纠结着呢,有一小厮突然奔过来,悄声道:“老爷,郡主,陛下到了。” 为什么是悄声呢? 因为刘略喜欢搞他爹那一套——微服。 说起来这事儿啊,还是得怪皇帝这身份,正大光明出宫一次,得有仪仗,得有护卫。得有许许多多的随从。 那浪费的人力物力,海了去了。 为了节约成本,每次出门都跟打仗一样得全副武装。 那小厮正在说着话,刘略就出现了。 算起来,沈问也得有一小阵儿没见过他了,比起上次在八角亭,他眉目间少了些愁色。 也是,半年后就是封后大典,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沈家三个,老大和老幺都成亲了,就他吊在中间不上不下,怎么感觉他有点儿什么不能见人的隐疾,娶不到媳妇儿似的? 正感慨呢,突然听见刘略说了一句,“沈二确实不是良人,爱卿值得更好的,朕帮你留意着,若是有了合适的青年才俊,便与你指婚。” 风熊在一边感激涕零,“那陛下一定记得留意着啊,最好是不会武功的那种,最好也不要读太多,最好是能管住我家小风,最好能喝酒,能陪我逛窑子。” 最后一条实在太扯了,说完就被风千露一锤锤了头。 大家都没当回事儿,独是沈问,气炸了。 什么叫他不是良人了?谁还不是个青年才俊怎么的? 接下来的话都没什么营养了,刘略东拉西扯的,扯了半天。 沈问没听多久,一怒之下,走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翻下墙头的那一瞬间,院儿里的三个人有意无意,都往那墙角瞟了一眼。 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说破。 风千露是刘略费尽心思弄来的一把刀,一把刀,是不配有私人感情的。 风千露随手剥了颗桂圆丢进嘴里,神色淡淡的,嘴角微笑着,却看不出来有几分开心的意思。 刘略的消息很灵通,这是来警告她来了。 回想起来,这段时间跟沈家的关系确实走得太近了,刘略大概已经忍了她许久…… 刘略很快就扯开这个话题,挪到了近些日子朝堂的大换血上。 君王身边的哪怕是一条狗都很难做,风千露既要听皇帝讲述朝政,又不能懂朝政。 至少她不能表现出‘我懂’。 哪怕他为了未来的皇后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但,那仅仅只限于对皇后,他的身份,还是皇帝。 刘略在风家混了一顿晚饭,才回皇宫。 他走的时候已经嘱咐过沈思不要等他吃晚饭,没想到栖梧宫里还是摆了一桌饭菜,沈思兴致勃勃的问他,“吃过饭了吗?” 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刘略心里有块儿地方软得一塌糊涂,“还没。” 沈思瘪嘴,“你哄我,你牙上还有菜叶。” 刘略正准备说话,永丰就道:“陛下,您刚才已经净过牙了。” 说完,小太监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这马屁哪里是拍到马腿上去了?简直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刘略果然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永丰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这不是怕陛下大人尴尬吗? 沈思拿了筷子,沮丧道:“哎,原来吃过了。” 虽然语气听起来很伤感,但筷子却是一点儿都没停顿过。 刘略坐下来,道:“应酬而已,没吃饱。” 小宫女儿闻言,忙给他布菜。 沈思道:“那你少吃点儿,别吃撑了。” 刘略点头。 沈思专心的扒饭,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去哪个大臣家了?” 刘略不会骗她,实话道:“风家。” “风家啊……” 刘略放了筷子,“怎么了,有问题吗?” 沈思道:“没什么,我明天想回家。” 刘略心里下意识的一紧,如临大敌,“多久?” 沈思怪的看着他,道:“难道我回趟家得有时间限制?” 不知是不是错觉,刘略竟然听到了一丝……生气的情绪? 他道:“没有,我是说,别去太久,我……皇帝哥哥会想你的,想到睡不着。” 好像真的只是刘略的错觉,沈思一如往常模样像他撒娇,“很快就回来的,我就回去看看。” ------题外话------ 我今天论文什么的都弄完了,现在回家了,今天一更,明天开始三更,然后明天木偶师也开始更了,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胡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距离婚期还有半年之久,这段时间刘略天天睡在栖梧宫,但和沈思之间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总在怀疑自己这算不算猥亵幼童。 前不久沈思及笄后,他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及笄了,不算幼童了。不是皇帝陛下不能人道,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每次沈思心安理得的蜷缩在他臂弯里面,那种十足信任的姿态,总能掐灭他的那点儿生理悸动。 人家多么信任你,可你竟然想睡人家! 大概就是这么个心理路程。 这就是咱们的一代皇帝——认真且怂。 怂包! 今儿个晚上房间里特别的香。 满屋子都是沈思的体香。 不知道她是不是换了什么香露,反正那股子味道就一个劲儿的往刘略鼻子里钻。 翻身能闻到,用被子蒙住头能闻到,就连捂住鼻子都能闻到。 他不止一次的把沈思从自己的臂弯里面推开,就怕自己一禽兽起来就禽兽不如。 但沈思睡迷瞪了,就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钻,推开一次钻回来一次,简直拿她没办法。 沈思爱裸睡,从刘略第一天在栖梧宫里过夜他就知道了。 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才勉强答应穿上了中衣,可那薄薄的一层布料,根本不能挡住她灼热而柔软的身躯,每天晚上搂着她,就像搂着一团火一样,真是一夜一夜都睡不安生。 低头一瞧便能瞧见她恬静的睡颜。 巴掌大的小脸儿,两排扇子似的睫毛,琼鼻朱唇,怎么看都不够。 鬼使神差的,刘略微微低下头,小小的在沈思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慢慢下移,然后是鼻子,嘴巴。 她的双唇很温暖,软软的,刘略轻轻舔了一口,下意识的觉得是甜的。 突然,沈思似乎是做梦了,咂了咂嘴,刘略托着她的屁股往上挪了挪,舌头顺着她微张的小口迅速钻了进去。 沈思估计是梦到在吃东西了,嘴里钻进了异物,第一反应就是吮吸,啧啵儿啧啵儿的。 她是不动则已,一动刘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的拿住沈思双肩把她摇醒。 沈思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见这么一大张脸放在自己眼前,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然后身上一重,就被刘略压住。 刘略额角都忍出了青色的经络,他难耐的磨蹭,“思思,我……我……我可不可以。” 沈思缓了一下,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然后…… “皇帝哥哥,思思想睡觉。”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声音软软的,是个人都狠不下心来强迫她,更别说是刘略。 他总害怕让沈思看见或者接触真实的自己,怕吓着她。 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上的接触。 他滚回自己的床位,摸了摸沈思的脑袋,爱怜道:“睡吧。” 身体某处的异样导致他不能再抱着沈思,便背过身去,可没想到,没过半刻钟,背后缠上来一具柔软的躯体,沈思贴在他耳边,轻声道:“皇帝哥哥,思思睡不着了……” 刘略身体一僵,内心突然激动了起来。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第二天天都快亮了,刘略才恋恋不舍的起床,如果不是要早朝,他能再来三百回合。 没办法,老*男很可怕哒~ 沈思差点累成了傻*,脑子昏昏沉沉,刘略一走,闭上眼就睡着了,睡到近中午才睁眼。 刘略大概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现在都还在皇极殿,沈思艰难的爬起来洗了个澡,愉快的出宫去了。 到了沈家,才知道皇帝今天是被谁绊住了——他爹刘放。 刘放今天一大早掐着时间进了宫,刘略一下朝就被拦住,也不知道这父子俩都说了些什么,反正现在刘放都还没出宫。 皇帝哥哥太禽兽,沈思特意穿了一件领子高的小外衫,结果一眼就被自己娘亲识破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翻她领子,那一大片红殷殷的暧昧痕迹,看得他娘直摇头,估计心里一直在骂:禽兽! 过来人也很可怕啊…… 沈思东拉西扯,分散了而江柔的注意力,然后就找沈问去了。 她的阵仗一向很大,隔很远就开始大喊,‘二哥哥’。 一般二哥哥听到动静,就会出来接她。 果然,刚两声,就看见了沈问, 沈问兴冲冲的问她,“哟呵,刑满释放了?竟然还能出来放放风?” 沈思嘿嘿笑道:“我听说你把风郡主那啥了?” 沈问十分严肃,“胡说!你听谁说的,打断他的腿!” “听宫女儿说的,二哥哥你的英勇事迹满皇宫都已经传遍了,她们都说你一杆挺到天亮,连客栈的床都塌了一张,还赔了不少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坑人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一听,脸彻底阴沉下去了,“是谁他娘的胡说八道!” 还床都塌了一张,他有那么禽兽吗? 沈思一看就知道,完了,怂怂的二哥哥没得手,他语重心长的教导:“二哥哥,不能怂啊,挽袖子就上!夜长梦多,等你想下手的时候,美人儿说不定就在别人怀里了。” 沈问一摆手,道:“不可能!她那种恶婆娘,没人看得上。” 沈思嘿嘿笑道:“是吗?可是昨天皇帝哥哥说,风熊为了怕风郡主落到你手里,已经开始琢磨着给风郡主相亲了,相中就立马让皇帝哥哥赐婚,整套流程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是昨天晚上用肉体套出来的消息,嘤嘤嘤,代价真大! 沈问一听就跳起来了,“什么?相亲?” 沈思凝重的点头,拍着沈二的肩膀说,“路漫漫其修远兮,二哥哥,加油啊。” 沈问一愣,然后极力平静下来,木着脸说,“她乐意相就相,关我什么事?” 沈思是晓得他的臭德行,道:“半年后你妹妹就是皇后了,你要是乐意的话,我给你俩赐婚,先把人弄到家里再说。” 沈问有点儿心动,“现在能赐吗?” 沈思摇头,“恐怕不能,凤印我都还没拿到手,要不我回去跟皇帝哥哥说说,把封后大典提前提前?” 沈问一口反驳了,指着她的脑门儿骂:“你是真不怕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啊,前段时间那些人一口一个妖后妖女,你还没被骂怕啊?” 沈思道:“我是沈家大小姐又是将来的皇后,谁敢骂我?我让皇帝哥哥诛他九族!” 沈问目瞪口呆,“狗仗人势啊……” 沈思跳起来就给了他一个脑瓢子,“我是狗,你就是大狗!” 当天中午,沈思和沈问都没在家吃饭,上街溜达去了。 风千露调任了刑部,沈问三翻四次路过刑部大门口,非说刑部大门口那家的胡辣汤好喝,一中午来来回回喝了四碗,差点儿把沈思撑吐了。 他想再喝第五碗的时候,被沈思狠狠的扇了一下后脑勺,拉着直接闯进刑部大门口,结果得知——风郡主今天告假。 沈问觉得胃里面的胡辣汤在翻涌,要吐出来了。 沈思比较精明,打听了一嘴风郡主今天为什么告假,又得知——风郡主今天相、亲、去、了! 对象是御史台的一个小吏,芝麻官儿,但据说前些时候对了风熊的眼缘,风熊硬是想给他俩凑一对。 御史台,就是所谓的言官聚集地。 小吏,从九品。 不论是官职还是前途,拍马也配不上风千露,不知道风熊是抽了什么风,非要把女儿许配给一个毫无前途可言的路人甲。 沈思风风火火的拉着沈问赶到相亲的酒楼,那小吏竟然还没有到,风千露和风熊已经在酒楼坐下了,父女俩在说着什么,风千露神色如常,倒是风熊,一脸痛苦,也不知道他在痛苦个啥。 沈思揪住沈问的耳朵,拉到自己嘴巴跟前,悄声说了两句,沈问一脸犹豫,“这不太好吧?” 沈思抱着手臂凉凉道,“那行啊,我们回去吧,路上顺便商讨商讨,风郡主大婚我们应该准备多厚的礼?” 沈问立刻昂首阔步,走向了风熊他们的桌子。 沈思则是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俊秀的小生匆匆忙忙跑进来,目光在大堂里面搜索一番,锁定了风千露。 沈思一瞧,就知道他肯定是那个来相亲的小吏,便三两步上去,将人拦下,“你是跟郡主相亲的那位?” 小吏一愣,点头。 沈思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思。” 小吏低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双眼大睁,马上就要跪下去,沈思扶着他指了指已经在风千露面前坐下的沈问,“那个看见没,风熊给郡主安排了十个相亲对象,我哥哥排了一上午的队才轮到他,你得再等等。” 小吏一听,汗如雨下,抖着腿结结巴巴的说,“那,那我就不耽搁二公子了,我,我先回了。” 沈思虚情假意道:“再等等吧,我哥马上就好了。” 小吏连连摇头,着急忙慌的走了。 他就一个九品芝麻官儿,能跟沈家人抢人吗?这风熊,不乐意把女儿嫁给他就只说啊,这不是耍人嘛! 那边,小吏刚一走没多久,风千露也站了起来,一脸麻木的带着风熊走了,沈思见他们起身,连忙藏到桌子后面,等人走了才出来,拱到沈问面前问,“怎么回事?怎么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沈问沮丧道:“人家对我根本就没意思。” 他一坐下来,风千露就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直接无视他,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结果人家直接站起来走了。 ------题外话------ 昨天本来说好三更的,结果我不小心,写着写着就睡着了,我是罪人,我有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送命题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像丢了魂魄似的,坐在靠窗的桌子边,看着风千露那挺决绝的背影。 这模样,把沈思给愁的。 “二哥哥,你是真稀罕风郡主不?” “我不知道。” “你自己喜不喜欢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你是猪吗?笨死你算了!” “我不知道啊!” 沈思:“……” 沈思一咬牙,一跺脚,朝着风千露离开的方向大喊,“快来人啊!抓刺客,沈家二公子遇刺了!” 将将要转过转角的风千露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没走了。 风熊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忍道:“小千儿,不要和皇帝对着干。” 只知道吃喝嫖赌的风熊竟然难得的正经了起来,风千露微微撇了撇头,猛一闭眼,硬起心肠,离开了。 正在装遇刺的沈问冷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没人了的转角,失神道:“我说了,她心里没我。” 沈思也没想到,风千露竟然说走就真的走了,就算是不喜欢,怎么也算半个朋友吧? 她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安慰沈问了,半晌,她坐了下来,神神秘秘的道:“二哥哥,悄悄告诉你,娘一开始心里也没爹爹的。” 沈问有点儿懵:“啥?” 沈思更加神秘了,“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告诉爹。” 沈问点头。 “娘是爹抢来的,他们成亲了好久娘才动了心,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 沈思顿了一下,坏坏道:“日久生情啊~” 沈问:“……沈思,这都是谁教你的?” 兄妹倆回了沈家,发现刘略竟然在沈家。 不过沈十三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全靠江柔一个人尬聊,气氛相当尴尬。 作为皇帝,被这么甩脸色,刘略竟然也不生气,见到沈思的时候,朝她一招手,温柔道:“上哪儿疯去了?怎么也不好好休息?” 沈思在他手心儿里拱了拱脑袋,讨巧道:“和二哥哥玩儿去了,路上碰到风郡主,就忘了时间,对了皇帝哥哥,我跟你讲,风郡主和二哥哥很合拍啊,郎情妾意的,要不你给他俩赐个婚?” 刘略给她顺毛的手微微一顿,轻轻敲了她一下,“胡闹,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儿戏,风千露若是自己有意,她会来求旨的。” 沈思正想撒娇,突然沈十三虎着脸道:“沈思,过来!” 沈思有点儿茫然,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老爹,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傲娇了。 她走过去,笑嘻嘻的讨好道:“老爹,你咋啦?” 沈十三道:“回房间去。” “爹,你到底怎么啦?” 沈十三那个气啊。 养了很多年的大白菜,让人连地皮都一块儿铲走了,你心里头难受不难受? 现在这铲地皮的人还当着你的面,对白菜自动手动脚,你气不气? 气死了! 沈十三这尿性,江柔是已经摸得透透的了,于是就给沈思打眼色,让她先回房,等他爹的毛顺了再出来。 沈思唉声叹气。 哎,这老爹,真不好哄。 她正准备回房,刘略又不干了。 他拉住沈思的手,还算客气道:“岳丈大人,我专程出来接思思回宫的,今日她便不住在娘家了。” 然后沈十三就炸了,“娘家个锤子的娘家,亲成了吗?没名没分的住在宫里像个什么话?从今儿起,老子这没出嫁的女儿,就要呆在沈家。” 说着,他就把沈思往自己身边拉。 同时,刘略也迅速抓住沈思另外一只手,“不行。” 沈思被两个男人各抓住左右手,内心相当懵逼。 这咋回事儿?咋还卯上了? 两个男人各自用力,把沈思往自己身边儿拉。 “疼疼疼!你们干脆把我劈成两半得了!” 她一喊疼,刘略就心疼,不由自主就放了手,沈十三趁机就是一用力,直接把沈思拉了一个踉跄。 刘略微微沉了沉脸色:“师虽是师,但我是君,你为臣,师父言行之间,要注意些分寸。” 沈十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做出‘有本事你就砍了我’的欠揍表情。 空气中的硝烟味越来越重,江柔不得已,只能出来和稀泥,“思思,你想住在哪儿?” 沈思一脸为难,一会儿看看一脸风雨欲来的刘略,一会儿又看看‘你自己看着办’的沈十三。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左纠结,右纠结,终于,沈思试探着道:“我……我想和娘多呆呆。” 她已经说得很委婉了,然而话落的那一瞬间,刘略立即上前一步,做出要抢人的架势。 沈十三长臂一揽,把沈思护在身后,小表情相当嘚瑟,“陛下年纪轻轻就耳背了吗?” ------题外话------ 我好困啊,今天先欠一章,明天补上行不行,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好的朋友们,我先睡了,晚安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住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思从沈十三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来,道:“皇帝哥哥,就小半年。” 多明显的暗示啊,多明显的安抚啊,听不懂的都是傻子。 刘略听懂了,但下意识的,他不想走。 他是真怕沈十三把人藏起来,沈将军油盐不进,打不得杀不得,他是真的束手无策。 这段时间才刚消停了些,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沈思捋了捋沈十三炸起来的毛,一边拉着他走,一边道:“爹爹,我跟你说,今天……” 说话间,悄悄回头给刘略打了个眼色。 江柔只能劝道:“陛下,思思毕竟是个女孩子,长久住在宫中,对她的名声有损,既然圣旨已下,陛下再等半年,应当是无妨的……吧?” 沈问也道:“是啊刘略哥哥,思思没名没分的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外面的人都快把她的脊梁骨戳烂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名节很重要的。” 刘略微微动容。 一直以来,这个问题都没被他正经考虑过,他总以为皇后之位反正都是沈思的,总觉得只是迟早的事。 被如此正式的一说,才发现,沈思竟然是没名没分的在宫里住了这么久。 一时间,皇帝陛下默了。 江柔瞅着这么也不是个事儿,便硬着头皮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再耽搁,宫门就该落锁了。” 潜台词是:您老就请吧! 古往今来,对皇帝下逐客令的有几人? 她真是个勇士! 刘略垂眸沉思片刻,道:“劳烦岳母,府中可还有空房?” 江柔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啊?空房?有,有的。” 沈家的占地面积差一点儿就要赶上王府,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空房。 刘略微微欠身颔首,面对江柔时的态度比较温和谦卑,“劳烦岳母给我准备一间空房,行吗?” 江柔:“……” 她能说不行吗? 想想都觉得刺激啊,不知道沈将军知道刘略直接住了下来,心里是啥子感觉。 江柔想了想,让郭尧收拾了一个离沈思院子最远的院子,希望这样可以让家里的那个老男人心里好过一点儿。 即将嫁女儿的老男人,内分泌是相当的紊乱啊,一不注意就要发好大的火。 刘略以前经常来沈家,知道自己的住处里沈思远,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他有腿,可以走。 江柔跟刘略没有话好说,就安排了沈二去作陪。 从刘略做了皇帝之后,沈问就没怎么再跟他接触过,这算是这几年来,第一次长时间的相处,沈问觉得有点儿拘束。 他不是几年前只知道闯祸的毛头小子了,刘略也不再是那个温厚的太子,大家都变了,说不出谁变得比从前好了,也说不出谁变得比从前坏了,一切只是在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做出妥协。 刘略不如以前温和了,他变得锋芒毕露了,沈问自然不能和一样冲着他撒娇耍赖。 坐下来之后,反倒是刘略先开口,“我听说,沈家满地都是江姨亲手酿的酒?” 沈问踢了踢脚下的地皮,道:“嗯,娘就这点小爱好,爹纵着她,许久以前我家基本上就没有一块儿地是实心的了,挖一锄头都能看见酒坛子,这块儿地是桂花酿,那块儿又是桃花醉,挖到什么酒就全看自己的运气了,我喜欢米酒,我娘酿的米酒最醇。哦对了,思思的院子里还埋了许多女儿红,娘说是思思出生的时候埋下的,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大概到你们大婚的那日,便会挖出来。” “往后你们若想进宫,不必事先报备,直接去便是了。”刘略遥望了一眼沈思院子的方向,突然道:“血浓于水的亲人,不舍是应当的。” 这天下,没有比皇家更淡薄血缘关系的地方了,沈家这样的地方,让他羡慕,沈十三的突然翻脸,才让他恍然明白过来,沈思其实也是他们的掌中宝。 宫闱禁制颇多,就算是皇后,想要见家人也不太可能说见就见,特别是沈十三作为男丁,能够入后宫的次数更加有限,就算是见到一面,也有时间限制。 沈问一愣,而后颇有些感激,“谢谢哥哥。” 刘略双手撑在膝盖上,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那笑容,有三分像那个温纯的太子殿下,只不过,其余有三分无可奈何,有三分歉疚,还有一分,不可言说。 皇帝二字,重如泰山。 沈问突然有些同情他,一辈子都带着枷锁,连想要娶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要机关算尽,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哀。 沈问心里突然憋得慌。 如果这次不问,将来可能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刘略哥哥,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风郡主的良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有话要问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个问题问出口,场面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刘略淡淡的看着他,心道了一声果然。 那天他就猜测趴在墙角的人是沈问,没想到果然就是。 “那日你和风郡主,在客栈里……” 沈问脸一红,连忙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喝醉了酒,糊里糊涂的……但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说完,他又紧着接了一句,“但是刘略哥哥,我能不能……向你讨要她?我想请你……赐婚。” 刘略猛然皱眉,“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陈乐佳和杨嘉许的事情闹开了,他专程让人查过了,风千露和沈问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身体接触,单纯只是醉得不省人事,合衣睡了一觉。 沈问也扯不出什么借口,支支吾吾道:“我觉得,毕竟人家是女孩子,我虽然……但风千露的名声毕竟是被我坏了,而且我……我好像……” “小问,你应该要清楚,爱不是责任,再则,风郡主前身为草寇,并不拘小节,此事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你不用太过介怀。” 沈问急急站起来,解释道:“不是,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刘略沉了声音,“此事容后再说。” 其实风千露实在要成亲的话,沈问未必不是最佳人选。 沈家是沈思的娘家,沈思在,沈家就会地位永固,而沈问又不涉朝政。 只是,他把风千露从提到刑部,不仅是为了让她占位置,将来羽林军的兵权,他也想交到她手里,此事他已经筹划了很久,让她负责封后大典的安保工作,就是让她历练。 如果她嫁给沈问,那么兵权也会落到沈家,那就意味着,大秦有一半的兵权,都在沈家手里。沈十三当初解甲,便是因为外有沈度,内有江蕴,他要是再占着一部分兵权,沈家当真是可以说反就反了。 就算他不在乎,可天下人怎么评说? 刘略道:“有时候一时冲动会让你误以为是爱情,小问,你先冷静冷静。” 沈问失望的垂下头,没再说什么,再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刘略望着那个垂头丧气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皇帝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他开始后悔了了。 是夜,沈思在自己的床上打滚,睡不着。 她有点儿习惯了刘略在身边的日子,背靠着他的胸膛,总觉得特别窝心,乍一个人睡,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正翻滚着,窗户突然吱呀一声响,下一瞬间,床突然往下沉了沉,她被一火热的怀抱揽着,熟悉的龙涎香味道钻进鼻腔,沈思一翻身,双手缠上他的腰,“我就数着数,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刘略满足的把她嵌在怀里,“数到多少了?” “一万三千九百八。” “那,是我来晚了。” “就是你来晚了。” 沈思把头埋在他胸膛,说话的时候唇间喷出热气,灼得他胸膛有些发烫。 沈思咧着嘴,无声的笑着。 突然,刘略一个翻身,压了上来,倒打一耙道:“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定力太差,今天才明白,是你这个小妖精,在勾引我。” 沈思不肯承认,“你想多了,确实是你的定力太差——唔。” 刘略含着她的唇舌,说话也含含糊糊的,“是吗?可朕就只被你这个小妖精勾引,你说是怎么回事?” 啧啵儿啧啵儿~ 正当想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沈思突然拉着她的手,做商量状道:“我今天跟你说风郡主和二哥哥的事……” 刘略急吼吼的,“明天再说。今日事今日毕。” 沈思不依,“这都是今日事。” 刘略喘着粗气,“思思,别闹了。” 沈思磨蹭着,“我是小妖精啊,小妖精就是作天又作地,现在还没大婚,要后悔还来得及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封住了唇舌。 一室香艳。 与此同时,沈家的大门口,一个人悄悄摸摸的溜了出去。 ** 风家。 风千露处理完手中的事务,正脱了衣服准备睡,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她起身,打开门查看,没想到斜侧猛然扑出来一个满身酒气的人,直接钻进了她房间内。 定睛一看,是沈问。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身上都是醉人的味道,风千露指了指门口,“二公子,您老人家走错屋了,沈家出门左拐。” 沈问清了清嗓子,端正态度,“首先,我没醉,其次,我没走错,最后,我有话要问你。” 其实他真没醉,只是事到临头有点儿怂,给自己灌了两口壮壮胆,没想到手一抖,洒了一大半在衣襟上,导致味道闻起来比较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甜的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风千露看了一眼他长长的身量、健壮的身材,想要悄无声息把他弄出去,可能有点儿困难。 “行,快说吧,说完快走。” 沈问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道:“风千露,我郑重的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风千露觉得脑瓜子疼,“二公子,我郑重的回答你,我不喜欢你。” 沈问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你不喜欢我的话,我只能等思思封后,请她为我们赐婚。” 风千露目瞪口呆,“我说的是不喜欢!” “喜欢那叫两情相悦,就是不喜欢才要赐婚。” 风千露语重心长,“强扭的瓜不甜。” 沈问油盐不进,“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 沈思说得有道理,爱是可以培养的,不管怎么说,先弄到手再说。 沈将军的‘优良基因’总算是遗传到了一丝丝。 风千露满脸无语。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土匪! 沈问放过一波豪言壮语,又开始装怂,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其实,你可以试试把瓜催熟,又甜又解渴。” 风千露黑着脸,“二公子,再不走,我就要揍你了,你自己掂量一下,到底是瓜先熟,还是你先残。” 沈问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是瓜先熟。” 风千露气极了,一掌击了出去,“我觉得是你先残!” 手掌和肉体击打的声音不算大,但在静谧的夜里就显得十分刺耳,沈问被击得噔噔噔后退好几大步,后脑勺磕在了坚硬的床架子上,咚的一声,显得剧响无比。 风千露有些愣,反应过来之后破口大骂:“怎么不躲?玩儿苦肉计呢?” 沈问一个字都没答,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风千露心里一紧,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接住,可对方双眼紧闭,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她伸手往他后脑勺一摸,倒是没见血,只是鼓了好大一个包,她把人弄上床,忙就要去找大夫,可是刚一起身,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沈问虚弱的看着她,猛然起身,伏在床沿,干呕了好几声,才道:“别走,陪我坐一会儿。” 风千露没好气道:“沈问,你要作死,我可不陪着你,你要死回家死,别死在我这儿。” 沈问张了张嘴,“头晕,想吐,别走好不好?” 风千露是又好气又好笑,半晌,她道:“放手,我给你倒杯水。” 沈问这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风千露没有看到的是,她转身倒水的瞬间,沈问一改刚才要死不活的模样,龇牙咧嘴的飞快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眼睛里面差点儿挤出两颗眼泪花儿。 可等她转身的时候,看到的又是一个全新的、气息奄奄的沈二公子。 开玩笑! 想当初,沈二可是盛京一霸,这个青楼进,那个赌场出,怎么也听了不少哄骗姑娘的手段,要真想来真的,有百八十种花样儿可以换着玩儿。 风千露把水杯塞到他的手里面,道:“自己喝。” 沈问的手软软垂下去,“没力气。” 然后很有建设性的提议,“你喂我吧。” 风千露满脸风雨欲来,咬着牙道:“沈问,你别太过分。” 沈问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方才撞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话还没说完,风千露就把杯子塞到他的嘴边去了。 他伸嘴够了够,“够不到,得扶我坐起来。” 风千露闭上眼睛,狠狠深呼吸几个来回,将心里的火往下压了一次又一次,才伸手把他扶起来,将杯子递到他嘴边。 沈问喝了一口,傻笑:“甜的。” 风千露忍了忍要吐出来的欲望,“还喝吗?” 正等待着回答,没想到沈问脖子突然一软,靠在了她的肩上,很认真的人,“风千露,你刚才告诉我了,你喜欢我,是不是?” 风千露又快又绝对的否认,“不是。” “你不喜欢我,现在就该去找大夫,你知道我没那么脆弱,可是如果拖出什么毛病来,我爹就要找你的麻烦。 但你却宁愿留下安慰我,还说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骗自己。” 仿佛是为了确定自己的话,风千露下意识的端正了身子,“我不喜欢你,谁都不喜欢,二公子,别自作多情了。” 然而,就算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没有狠得下心,把沈问推下去,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肩窝。 突然,手被人一把抓住了,气息奄奄的二公子突然变得龙精虎猛,掰正她的脑袋,双目灼灼的看着她,一点一点,靠近她的唇。 风千露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双眼大大的睁着,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 ------题外话------ 对了,我忘了说,木偶师今天更的两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等我回来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内心激动无比,差一点点,还有一点点,就要碰到那甜丝丝儿的唇。 可就只剩下了捅破一层窗户纸的距离,耳畔忽生恶风,眼前突然有一拳头悍然袭来。 duang~ 沈问被一拳头悍得往后一仰倒,后脑上的青包砸在枕头上,差点儿把他疼晕过去。 “沈问,别以为你喝了酒就可以乱性,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赶你走。” 沈问气急败坏,“我没喝酒!我清醒的!” 一瞬间的意乱情迷,清醒也只是刹那,风千露一把把沈问从床上提溜起来,扔出门外,嘭的一声关上房门,插上门闩。 沈问在外面直跳脚,把门板拍得山响,“风千露,我认真的,你信我会死吗?” 风千露微微撇了撇头,没有应一声。沈问声音太大,连睡过去就跟死过去了一样的风熊都被惊动了,带人来十分不客气的把他撵了出去。 沈问抱住风熊的手臂,好话说尽,也没能撼动风大土匪硬如磐石的心。 风熊被他缠得不行了,也来了脾气,直接把沈问一推,道:“二公子,小千儿三岁被我拿酒错当水,差点灌死过去。 九岁提刀砍人。 十一岁带头截货。 十六岁开始战乱,流寇兵匪无数,是她和我撑着寨子屹立不倒,赶走一波波入侵者,给自己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等太平了,圣上千般算计,将她算计进了这权利斗争的中心。 她如今做的每一样事,没有一样是处于自己的意愿。 二公子,恕我直言,你太弱了,你保护不了她,如果你能像你的父亲一样,可能如今,也不必吃这一碗闭门羹,撒泼耍赖如果可以解决问题,想必不止你一个愿意不要这张脸皮。 言尽于此,请回吧。” 冷冰冰的大门关上,心里凉飕飕的不只一个沈问,风熊同样也是。 他说沈问太弱了,他自己何尝不是? 总以为自己顶天立地,可其实,不过也是空有一身蛮力,如果他能跟沈十三一样,她的女儿,也可以挑着自己喜欢的事来做,也可以连皇后之位都不放在眼里。 可他不是。 这世上,只有一个沈战。 沈问愣愣的站在风家大门口,看着冰冷的高墙,脑子里只有风熊那一句——你太弱了。 他何尝不知道? 可是沈家,已经不能再出一个将军或者王爷了,否则,这半壁江山都是沈家的,沈家,又还能长久多久? 盛极,必衰。 不知道是怎么晃荡回了家,在床上一坐就是大半夜,天亮了,有小厮来喊他去饭厅,他魂不守舍,晃晃荡荡的去了。 饭桌上因为刘略的存在,比平时略尴尬,但经过江柔一晚上的教导,沈十三已经学会怎样无视自己的这个混账徒弟,虽然尴尬,但是勉强算得上和谐。 沈问一出现在饭厅,就惊了众人。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件衣服,但是已经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一夜的功夫,下巴都冒出了一圈儿青黑的胡茬,眼睛黑紫了一个,像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精神状态也十分不好,整个人的精气神直接垮掉。 怎么才一夜,就像把人生四大苦经历了一遍一样? 刘略着重看了一眼他那个黑紫黑紫的乌眼圈,心下明了,“你昨天去风家了?” 沈度坐下来,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刘略有些不赞同,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沈家人都是这样,从来不听劝,越是告诫他不要做什么,他们越是要做什么。 沈思不动声色的挪过去,小声的问了两句,但沈问的情绪相当不好,有一声没一声的应得相当敷衍。 早饭用完,刘略很客气的跟沈十三和江柔一一告别,沈十三冷着脸嗯了一声,江柔笑脸相送,走之前,他在沈思耳边轻轻咬了句耳朵,“等我回来。” 沈思琢磨出他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惊了一下。 这意思是,他今天还回来? 不会从此在沈家住下了吧?! 但刘略没留给她太多时间,早朝要开始了,他走得很急。 饭后沈思又套了沈问很久的话,才将始末套出来,闻言,她一拍小身板,豪情万丈,“可是你有一个很强的妹妹啊!等我当了皇后,你想要谁我就给谁!” 真是一句美丽的承诺。 沈问虽然质疑此承诺的真实性,可还是结结实实的感动了一回。 沈思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转了话题,“二哥哥,你知不知道陈乐佳半个月后就要大婚了!” 沈问来了点儿力气。 杨嘉许那混蛋终于松口了? 沈思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脸神秘道:“新郎官儿不是嘉许哥哥。” ------题外话------ 苍天啊,我终于成功四更了,感动到哭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与外人无关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家的高墙墙角,沈思神神秘秘的说完,沈问随意点头,“嗯,我知道了,我跟嘉许是自小的交情,到时候礼须得送——什么?不是杨嘉许?那是谁?!陈乐佳还能嫁给谁?” 她和杨嘉许的事儿传都整个盛京都知道了,她不嫁给杨嘉许,还能嫁给谁? 沈思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听下人说的,不太具体,但反正不是杨嘉许就对了。” 沈问目瞪口呆。 陈乐佳这么刚烈? ** 此时,陈家。 陈乐佳坐在门口的香樟树下,靠着石桌,似乎正出神的在想着什么。 她身边,一个身量欣长,体型偏瘦的俊秀生,手里拿一本,正坐在她对面,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 她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偶尔嗯嗯啊啊的应上两声,眼神却还是放空的。 生见她心不在焉,握了握她的手,“乐佳?今日怎么频频走神,心里可是装了事?” 陈乐佳被一喊回神,答道:“没事,就是这几日有些忙,乏了,休息休息就好。” 生看向她时很温柔,“乏了就去歇一歇,别挺着了,你受得住,孩子也受不住。” 闻言,陈乐佳下意识的抚了抚了自己的肚子。 孩子…… 生起身扶她,“我扶你进屋吧。”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陈乐佳像是被滚开的水烫到了一样,xiu~的一下抽出手,道:“没事的,我自己进去就行。” 说完,她就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补救道:“我,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生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反而替她开解:“我只是担心你,怕你摔着了,你向来独立,只不过特殊时期……罢了,是我紧张过度了。” 陈乐佳愣愣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生见她又走神,试探着喊道:“乐佳?” 陈乐佳猛然清醒,心里话的便脱口而出,“赵彦,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了。” 赵彦微微皱了皱眉,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怎么忽然胡话起来?可是身子哪里不舒爽了?” 陈乐佳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说,“我想好了,我不能耽搁你,我们的婚约,作罢。” 赵彦见她态度认真,问,“怎么忽然反悔了,喜帖已发,临时取消,陈家颜面扫地,你可想好了,怎么与陈大人交代?” 陈乐佳道:“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先时与你说好的条件,一样不少你的,你拿了钱,就走吧。” 赵彦摇头道:“乐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回头了,我若走了,你和陈家,都会彻底沦为盛京权贵的笑柄。”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错事,自然该承担后果,如今这样拿别人的一生来挽救我的名声,我自己都不会看得起自己,赵彦,你走吧。”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肯退让。 突然,一道响亮的男声炸在耳边—— “错事?陈乐佳,那天晚上的你可没觉得这是一件错事!” 有些人,听脚步声便可辨别身份,有些人,听过声音便不会忘记模样,这声音,分明就是——杨嘉许。 陈乐佳身子一僵,脸色唰的白了下去。 她猛然回头,只见杨嘉许跋扈依旧,脸上带了些许怒容,直闯了进来,他身后,还有许多想拦住他却又不敢真动手的小厮和侍卫。 杨嘉许快步走近,指着陈乐佳骂道:“陈乐佳,你可以啊,揣着我的种和别人成亲!谁允许的?” 陈乐佳怔愣过一瞬,被杨嘉许一句指责下来,立即进入十级备战状态,不甘示弱的骂回去:“用得着你允许?你的种?老娘一晚上要轮流睡十个男人,我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种,你竟然就知道了?还是说,杨大公子倾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愿意给我的孩子当爹?” 听到她这样作践自己,赵彦微微不忍,他上前一步揽住陈乐佳的肩头,温声道:“乐佳,你先回房,这里交给我。” 他一插话,杨嘉许立马刻薄道:“阁下就是那位要钱不要脸的赵彦?闻名不如见面,来,说说,陈家给你多少钱,让你做上门女婿也就罢了,还要心甘情愿的做便宜爹?这样,小爷给你双倍,麻溜儿的,给小爷滚!” 赵彦一如往常温和,“杨公子,这是我和乐佳的家事,与外人无关。” 陈乐佳黑着脸,大喊道:“来人!把这个杂碎给我轰出去!门侍是做什么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吗?” ------题外话------ 今天木偶师更了两章的,但是可能是我更晚了,审核编辑下班了,修改审核一直没通过,追文的朋友们可以明天早上或者中午再刷刷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提亲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阿猫阿狗?陈乐佳,我这阿猫是你孩子的爹!”杨嘉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火蹭蹭的往上窜、 琢磨半天,总算是明白了。 这个赵彦的手,怎么就这么刺眼? 他上前一步,一把拍掉赵彦放在陈乐佳肩膀上的手,道:“现在,我要和我孩儿他娘说话,无关人等,请滚。” 陈乐佳指着门口,“杨嘉许,该滚的是你。” 杨嘉许看着她,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半晌,他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石桌,气怒道:“陈乐佳,你不就是拿这个来激我娶你吗?行,你成功了,我娶,不过你搞清楚,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陈乐佳木然道,“为了孩子是吗?我马上就喝堕胎药!杨嘉许,你现在想娶,姑奶奶不想嫁了!滚吧!” 杨嘉许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目赤红,“你敢!” 陈乐佳不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杨嘉许,你就是贱的,半月前我就差跪在地上求你娶我,你不娶,现在我要嫁别人了,你又上赶着来抢,你说说,你是不是贱骨头,我告诉你,陈乐佳离了男人照样能活,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再不滚,我让你将你打出去!” 赵彦上前一步,往回拉陈乐佳的手,“杨公子,再不走,在下就不客气了。” 杨嘉许忽然暴怒,扬起拳头,一拳砸在赵彦脸上,整个人直接扑过去,把他摁在地上,拳头如雨点般密集的落下,“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你对我不客气一个试试?” 赵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暂且护住头,旁边小厮上前拉架,皆被杨嘉许的拳头直接揍开。 陈乐佳气得直发抖。 这个混蛋! 赵彦体格子文弱,禁不得揍,陈乐佳上前一脚把杨嘉许踹开,正准备去扶,结果杨嘉许打红了眼,坐起来之后上前一把将陈乐佳推开,又想骑到赵彦身上为所欲为。 可没想到,他这一把没控制好力气,劲儿使大了,直接把陈乐佳推了一个屁股墩儿。 陈乐佳本想拍拍屁股爬起来,可刚一动,小腹处开始钻心的疼,她猛然想起,她是有身孕的人了。 她捂住肚子,嘴唇颤抖,“大夫……请大夫。” 虚弱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杨嘉许像被一盆冷水骤然从头泼到脚。 他连忙爬起来,过去拉陈乐佳,“你没事吧,别吓我,陈乐佳!回答我!” 陈乐佳一眼都不想看他,撇开头,把手伸向赵彦。 赵彦脸上都是青包,被揍得不轻,他手脚并用的的爬起来,过去把陈乐佳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把她往屋内扶。 杨嘉许想搭一把手,赵彦猛然呵斥:“滚!她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你怎么还有脸碰她?” 杨嘉许脸色一沉,直接上前把陈乐佳打横抱起,一脚把赵彦踹开,径直往屋内走。 陈乐佳痛得冷汗直下,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她没力气跟杨嘉许掰扯,干脆就直接闭了眼,不跟他废话。 杨嘉许把她放在床上,眼中竟有一抹难得的温柔,“乖乖保住孩子,我马上就娶你。” 陈乐佳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谁他娘的稀罕!” 很快,陈家老少闻声而来,陈夫人一边跑一遍催,“大夫呢?谁请大夫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一进屋,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杨嘉许。 路上,已经有人将前因后果原本叙述了一遍,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把杨嘉许推开,“来人!我给把这个人轰出去!” 陈老爹还尚且有理智在,对杨嘉许道:“杨公子,我们有些家事要处理,请吧。” 语言上虽然还算的客气,但话中的意思,却是不容反驳的。 如果不是看在杨司马的面子上,杨嘉许早就被轰出去了。 杨嘉许看了一眼床上痛苦翻滚的陈乐佳,沉声道:“杨大人,小生此番是来提亲的,聘礼就在门外,我已通知家父,家父马上就到。” 陈老爹闻言一愣,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倒是陈夫人,激动得三两步跑过来,指着杨嘉许的鼻子骂:“杨嘉许!半个月前我陈家求祖宗一样求你,全家老少的脸面全都放在你脚下任你踩踏,明明是你糟蹋了我家女儿,却硬是不认账,我小女在你门外等了一晚上,喝了一晚上的风,你却见也不见上一面,她丢了女子的体面,抱着你的大腿苦苦求你,你却不为所动。 现在乐佳已经定了亲事,你却又来这一出,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非要把逼死她,你才甘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给你的承诺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上次醉酒事件过后,陈老爹上门和杨司马商议此事,杨司马当场把杨嘉许打了一顿,并拍板一定娶陈乐佳进门。 可仅仅两天,杨家便反悔了。 原因出在杨嘉许身上。 定下婚事的第二天,杨嘉许不声不响,找了跟绳往房梁上一吊,装模作样的要伸脖子。 杨司马被吓得不轻,软话说尽了才把人哄下来。 他就一个要求——悔婚。 谁都知道杨嘉许不会真的自杀,但杨司马不敢赌,这个儿子从小就偏激,谁都不知道他一时冲动,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 杨司马只能舔着老脸,到陈家退亲。 陈乐佳当时名声尽毁,连带着陈家一并沦为笑柄,陈乐佳不忍心爹娘一把年纪为他的事情发愁,跑到杨家见杨嘉许,可这混蛋,直接关门不见。 陈乐佳等了一晚上,门就关了一晚上。 后来她在酒楼赌了他两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姿态放得极低。 可杨嘉许除了丢给她‘没门’两个字,一眼都没多看她。 陈乐佳心如死灰,回家就发现陈老爹往门口张贴了告示——招上门女婿。 盛京谁都知道陈乐佳的名声坏了,可陈家门第不低,荣华富贵向来被人追逐,社会底层的,多的是人想捡这个便宜。 赵彦就是招来的上门女婿。 一个落魄生,无父无母。 但三日前,陈乐佳突然查出了身孕。 赵彦虽然是上门女婿,但还没成亲,和陈乐佳睡两间房,这个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好在,赵彦没有悔婚。 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杨嘉许却突然上了门,还说要提亲! 这不是诚心拿人家开涮吗! 怎么人总喜欢把自己放在低贱的位置上,才觉得舒服呢? 陈夫人气怒:“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陈老爹原先跟杨司马有两分交情,这事儿过后,交情也磨没了,原本是想拦一拦陈夫人,结果想了想,没说出口。 杨嘉许正和下人撕扯的时候,一个小厮匆匆跑来,“老爷,杨司马来了,现在正在客厅等呢。” 陈老爹顿时难做了,杨嘉许乘机挣脱钳制住他的几个小厮,理了理衣襟,对陈老爹尚算恭敬:“岳父,请吧。” 陈老爹沉着脸没说话,陈夫人呸了他一口,“鬼才是你岳父,乱喊什么!” 杨嘉许也不恼,跟在陈老爹后面去了。 请大夫的小厮跟杨司马是一前一后来的,陈夫人没心情去见杨司马,留在后院儿里照看陈乐佳。 杨嘉许走时刚好和那大夫擦肩而过,他将人拦下来,狠狠的威胁道:“孩子保不下来,我拧了你的脑袋!” 结果没成想那大夫也是个有脾气的狠人,直接甩开他,“少给老夫来这套,现在晓得急了,有屁用!” 杨嘉许那个气啊! 这边是情况未定的陈乐佳,那边是情况未定的婚事,杨嘉许想了想,还是跟着去了客厅。 杨司马今日下朝后被兵部的事情绊着了,本来在兵部就已经忙得火烧眉毛,结果管家又火急火燎的跑来告诉他,公子直接提了聘礼去杨家定亲了。 这混账儿子!一天好日子都不给他过的! 陈、杨两人见面,气氛是相当尴尬,杨司马一把把杨嘉许拉过来,低声质问,“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嘉许十分混账又无赖,“你看不见吗?娶陈小姐啊。” 杨司马在官场上纵横多年处变不惊,这会儿差点儿给气出脑淤血,“前些日子非要退亲,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把这事儿弄成就行了,你自己想办法,我要去看乐佳。” 说完当真就走了,在陈家进进出出跟自己家似的。 那厢后院儿里,陈夫人急得在外面直跺脚,那大夫派了药童出来说,情况很不好,如若万不得已,可能会舍子留母。 这句话刚好被回来的杨嘉许听到,他想都没想,道:“不行!留子!” 杨夫人正着急,听他这混账话,大骂道,“留子!母都没了,留子留在你肚子里吗?” 杨嘉许也不理她,直接撞开门,进了屋去。 那很有脾气的大夫一见他进来了,沉下脸骂道:“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许进吗?” 杨嘉许爹给他一句,“你治你的。” 然后走到床头看了一眼。 陈乐佳脸色很苍白,水杏眸中毫无光彩,脸上都是汗珠。 杨嘉许在床头蹲下,捧着她的脸,柔声道:“你乖乖护住他,我娶你,往后千依百顺,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题外话------ 啊啊啊,昨天晚上我写糊涂了,我写完了忘了点发布,结果今天早上起来一看,昨天是更的两章,我这个记性是越来越不行了,我有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有结果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陈乐佳喝了药,扎了针,状态比之前要稍好一点,至少,有了说话的力气。 她虚弱的睁开眼,嘴唇颤动着,拼尽全力,说了两个字:“滚吧!” 似在骂,又似叹息,极轻,攒尽了所有的失望,在这一瞬间,再也不抱任何奢想,那样绝望,也有一丝的……伤心。 杨嘉许的心一颤,像被尖利的针尖刺了一下,有些疼,但不是特别疼,能忍受,却能看到鲜红的血珠子冒出来。 心里突然的刺疼,让他茫然了一瞬间。 他怎么了? 良久,他俯身,在陈乐佳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了一下,在她耳边道:“我会娶你的。” 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这厢正在鸡飞狗跳,直到傍晚,商量婚事的陈杨二老还没将事情定下来,而房间里,大夫也一直没有出来。 陈府在太阳西下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位贵客——沈问。 沈问自然是来找杨嘉许的。 他在杨府等了一天也没见人回来,原本听下人说陈乐佳提亲去了,他想着等等就行,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一天,料想这边是出事了,才找上了门来。 但陈老爹没空招待他,陈夫人又在女儿床边候着,这番便将他晾了下来。 他看着身边的杨嘉许,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是活该。 陈乐佳那几天疯了一样要嫁他,闹得满城风雨,现在人家不嫁了,他又巴巴的赶了上来。 至于原因,沈问当然是知道的。 房间里面仍在忙碌,沈问往里看了一眼,隔着门板,什么都看不清,他问:“嘉许,孩子要是没了,陈乐佳你还娶吗?” 杨嘉许张了张嘴,干涩道:“我,我不知道。” 沈问叹了口气:“世上真没有男人比你更杂碎了。” 杨嘉许没辩驳,只是愣愣的看着那扇冰冷的房门。 如果陈乐佳没有这个孩子,他是不会动娶她的念头。 可是她有了。 现在……被他不小心一推,又可能要没了。 他喜欢孩子。 很喜欢。 他曾想,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一定把全世界都给他,最好的,最贵的,统统都是他儿子的。 他一定不打孩子,他不打,谁也不能打。 他要把他养得很金贵,从小不知愁滋味的那种金贵。 他要把自己没有的童年,全都补偿给他。 他成天在外面风流,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留下过种。 按照他这个把青楼当家的架势,按理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早就该论打来算了,可是没有。 一个都没有。 他甚至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压根儿就不能生。 再喜欢有什么用? 没有就是没有。 可阴差阳错,陈乐佳有了,看见她恨他,莫名其妙,他心里有些钝钝的痛。 太阳落山了,大夫还没有出来,沈问就在陈家陪着,杨嘉许像被牵了魂儿一样,盯着那扇门就没动过眼珠子,很久,久到沈问都以为他魔怔了的时候,突然听见他道:“娶,孩子没了也娶。” 沈问一愣,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门开了,那大夫出来了,陈夫人跟在后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感谢着。 大夫的口气非常不好,“这次是最凶险不过了,好在姑娘身体底子好,你们以为孕妇有多皮实呢?老夫告诉你们,金贵着呢!再有下次,你们也别来找老夫了,老夫懒得跑这一趟,你们直接挖个坑把大人孩子一起埋了。 接下来三个月至关重要,不许下床,好生在床上将养着,按时喝安胎药,不能马虎,光听有什么用?记住了没有?” 陈夫人连连应是。 杨嘉许三两步上去,问:“大夫,怎么样?孩子保住了吗?” 那大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走掉了。 陈夫人也不爱搭理他,晾他一个人在原地。 沈问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听那大夫的口气,应该是保住了。” 杨嘉许半信半疑,“真的吗?” 沈问点头。 他正欲进去看一看,不料沈问将他拦了下来,道:“她正虚弱,最是不想看见你,你进去,别再刺激她。” 杨嘉许拧眉想了想,终是没有进去。 大夫走后没多久,客厅那边也有了动静。 婚事,有结果了。 杨嘉许赶过去,杨司马正准备从陈府离开,他上去问,“爹,怎么样?” 杨司马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你退人家一次婚,人家难道还要上赶着请你退第二次?不怎么样!” 杨嘉许一愣,“陈家拒了?” 杨司马没好气道:“你以为你爹是万能的?人家陈家好歹也是两朝的功臣,难道我一句话就能拿捏的?我好话说尽,人家就是不愿意,你爹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请陛下赐婚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嘉许一言不发,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紧闭起来的陈家大门。 沈问凉凉道:“前两天不是挺横的吗?现在怎么不横了?” 杨嘉许闷闷的拉着他走,“喝酒去。” 沈问拦着他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道:“等陈姑娘消了气,你姿态放低点儿,好生跟人家道个歉,从今以后收收心,好好对人家,日子会好起来的。” “你自己都是单身汉一个,你懂个屁!”杨嘉许嘲讽道。 沈二公子表示不服,“我单身怎么了?我家里有楷模啊!上次我和思思偷听墙角,听见我爹喊我娘小宝贝,小心肝,认错认得那叫一个溜,就差没指天发誓,第二天我娘不生气了。” 杨嘉许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说的干爹是我认识的那个干爹吗?” “我亲耳听见的。”这顿酒一喝,就醉到了第二天中午,沈问是在自己家醒来的,怎么回的家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醒来就看见杨嘉许睡在自己身边,沈思悄悄来通风报信,“二哥哥,你昨天喝醉回来撒酒疯了,你再不起床,爹爹等会儿拿黄荆棍来请了!” 沈问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 杨嘉许也挺怕沈十三的,和他一起起了床。 原本准备去陈家的,结果一起床,一出门,看到了——刘略。 杨嘉许揉了揉眼睛,再扇了自己一巴掌,十分不敢置信。 沈问一脸习以为常,“行了,别扇了,就是陛下。” 杨嘉许一愣,跪地请安。 刘略随意挥挥手,让他不必多礼。 没多久,江柔来喊他们到饭厅午饭,杨嘉许自见到刘略就不太对劲儿,整个人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过午饭,杨嘉许急匆匆的回杨家了,不多一会儿,就连拉带拽的带着杨司马上了门。 杨司马老脸涨红,看模样,应该是路上和儿子争论了什么,给气的。 临到了沈府,便不得不将一脸的怒气收起来,因此显得一张老脸有些诡异的涨红。 杨嘉许拉着杨司马到刘略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去了,刘略正在和沈思讲话,见状微微皱了眉,“早朝杨司马可是有事未禀完?” 杨司马有些羞愧,别别扭扭的,“禀陛下,此次来,是微臣有些家事……” 刘略恍然,“是和陈家?” 杨嘉许道:“陛下,草民想请陛下赐婚,草民想娶陈姑娘。” 刘略声音缓缓的:“可你前些日子不是才退了人家的婚事?” 杨嘉许心里一沉,道:“草民性子顽劣不懂事,现下……知错了。” 刘略挑眉道:“杨嘉许,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知错了,人家姑娘便该原谅你么?” 这两家的恩怨,刘略听说了些,杨嘉许的这个请求,他半点不想应下来。 于公,他须得照顾陈家的感受,于私,他是真看不上杨嘉许这样不负责任的做法。 杨嘉许道:“陛下,乐佳腹中有了我的孩子,我想好好照顾他们娘俩。” 刘略淡淡道:“回去吧,此事无需再提,若是你两人有缘,父母之命便够了,不用朕多此一举。” 杨司马终于腆着老脸出声:“陛下,微臣自知这逆子不成器,可如今陈家姑娘有了身子,请陛下,给小儿一个补偿的机会,他是真心悔改了,老臣,求陛下了。” 说着,他重重磕了一个头。 这下,连刘略都觉得杨嘉许这辈子是来向杨司马讨债的。 但,这并没有动摇他的决定,“回吧,别让朕说第二遍。” 杨嘉许看向沈思,用眼神请求,希望她能帮着说两句好话。 沈思十分为难。 不帮吧,杨嘉许从小就疼她,跟亲哥哥一样疼。 帮吧,陈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半晌,她折了个中,“嘉许哥哥,你不如从陈姑娘那里试试?爹毕竟还是原装的好,后爹再怎么也没亲爹有优势,你……试试?” **陈家。 杨嘉许敲门的时候,开门的门侍一见他的脸,立马作势要关门。 杨嘉许横眉怒目道:“你瞎了?看不见小爷是谁?” 门侍哼了一声,“我家老爷交代了,再见到你,直接将你打出去!” 杨嘉许冷哼了一声,“想得美,圣上口谕,特许我在陈家将功赎罪,你们谁赶我走,就是抗旨。” 门侍一愣,吃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忙去陈老爹。 但最后,陈老爹没现身,算是默许了让她进门。 因为,他杨嘉许要是敢假传口谕,那就是拿整个杨家的命在玩儿,谅他也做不出来这等事。 多半是真的。 陈夫人亲自守着要药炉子熬药去了,房间里就剩下了几个小丫鬟,杨嘉许一进去,就随手打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最佳方案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陈乐佳刚睡下不久,睡得不怎么安稳,一听见声音,就醒了。 睁眼见是杨嘉许,没有大吼,也没有大骂,她很平静,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转了个身子,背对着他。 杨嘉许心口有些堵得慌。 他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陈乐佳还平坦的肚子,道:“陈乐佳,嫁我是最好的选择,这次是我求你,盛京的笑柄变成了杨家,你可以狠狠出一口气了。” 陈乐佳打掉他的手,“谁稀罕?杨嘉许,你这样的烂人,我宁愿我的孩子没有爹,你记住了,这孩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休想抢走。” 杨嘉许默了一阵,“我说了,成亲后,我千依百顺,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孩子我不抢,这是我们两个人的。” 陈乐佳艰难的坐了起来,直直的盯着他,突然,一个耳光,‘啪’就扇了过去。 杨嘉许愣了半晌,似乎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 “杨大公子不是千依百顺吗?这一耳光就受不起了?” 杨嘉许顿了半晌,把另外一边脸伸了过去,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下,“你想打的话,随时都可以。手疼吗?我自己来吧。” 说着,一反手,‘啪’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那力气,比虚弱的陈乐佳劲儿大多了,五个拇指印瞬间就浮现在脸上。 陈乐佳轻蔑的笑了一下,“苦肉计?这点儿程度怎么够,再来几下,别停啊。” 杨嘉许手一顿,左右开弓,啪啪啪往自己脸上扇耳刮子。 陈乐佳嘴角咧得大大的,心里突然觉得无比畅快。 陈夫人端着药碗进来时候,看见一个自己扇耳光的杨嘉许,差点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陈乐佳忽然就没了心情,冷冷的呵斥,“够了,我不想看了,滚出去。” 杨嘉许停了下来,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勉强扯了个笑的弧度,“我下午来提亲。” 说着,他趁陈乐佳身体虚弱反应不灵敏,迅速往前一凑,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嘴角,低声呢喃道:“你果然还是生气的时候最美。” 说完就快速的抽身,陈乐佳的一巴掌落了空,一眨眼,他就已经站得离床很远了,他道:“我走了,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这真是个恶劣的男人。 他说走,却一步欺身上前,重新跨到了床边,猝不及防的就捧住陈乐佳的双颊,狠狠的问了下去,舌头霸道的撬开她的唇齿,冲进里面横冲直撞,扫荡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退了出来,照着她被吮红了的双唇轻啄了一下,迅速的离开。 经过陈夫人身边的时候,还很有礼貌的道了一声:“岳母,小婿走了。” 陈夫人反应过来,要不是还记着手里面端的是陈乐佳的药,简直就要泼他一脸了。 杨嘉许笑嘻嘻的,觉得心情明媚了不少,趁这两个女人发飙之前,迅速的遁了。 回家之后他又跟大爷似的,让杨司马提了聘礼上陈家的门。 这一次是诚意十足,光聘礼都差点搬空了半个司马府,抬聘礼的下人足两百零八个。 陈老爹沉着脸,看着杨家的聘礼流水一样往家里送,心里那叫一个五味陈杂。 这陈、杨两家,左右都栽倒一个杨嘉许手里去了。 这天杨家人走后,陈夫人气势汹汹的找到陈老爹,开口就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 原因无他,因为陈老爹收了杨家的聘礼,也就是说——陈乐佳将要嫁给杨嘉许了。 “杨嘉许是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吗?女儿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吗?你竟然狠得下心来将他往火坑里推!” 陈老爹的脸色也不好,“你以为我想吗,可不嫁他嫁谁,孩子都怀上了,他们死缠烂打,杨家都是些什么烂人你不知道吗?将来为了抢夺孩子,你根本不能想象他们会做什么腌臜事情!” 杨司马的手很脏,比朝堂上大多数官员都要脏,他的手段,说出来都让人心里发毛。 陈乐佳毕竟是被杨嘉许坏了名声,找赘婿的方案,终究是下下策,如今杨嘉许愿意娶了,嫁他才是将影响降到最低法子。 况且,皇帝亲口下口谕让杨嘉许将功折罪,其中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值得商榷吗? 说白了,杨家把陈家得罪得太狠了,刘略他开口促成这段婚姻,他也就得罪陈家了,他手段温和一点,委婉的提示一下,让大家自行去领悟。 不可否认的,这才是最佳方案。 陈家保住了面子,杨家得偿所愿,风波平息,两家联姻巩固实力,诸如此类,百利而无一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去给你弄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生米煮成熟饭是这个时代最管用的办法,女孩子的身子给了出去,便是非君不嫁。 陈乐佳身为女孩子,就是要吃亏一些。 陈老爹万般权衡,终于还是做了妥协。 陈乐佳的胎不稳,不宜过度操劳,两家过了礼,暂且先将婚事定了下来,而成亲的仪式,杨嘉许却坚持要推到陈乐佳产子之后。 陈家原本是不愿意的,可杨嘉许问了一句,“成亲那天多累,她现在身子虚,孩子还要不要了?” 虽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陈老爹还是觉得杨嘉许有些草木皆兵了。 但无奈,拗不过他,两方僵持不下,只能先拖着。 杨嘉许准备了软轿,准备把陈乐佳接回杨家。 这话刚一说,陈夫人就不干了。 虽说是定了亲,可还没过门就住到夫家是个什么理儿? 趁着中午给陈乐佳喂药的时候,她便趁机劝道:“乐佳,这事儿得你去给杨嘉许说,你要是住了过去,别人在背后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呢!” 越说越气,想起这门婚事,陈夫人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乐意,“要我说,赵彦挺好的,杨嘉许那个混球,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现在用你身子的理由来做幌子不肯先成亲,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陈乐佳拿走她喂药的勺子,直接端了药碗一饮而尽,道:“娘,我现在身子虚,累不得也是真的,你别多想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 陈乐佳对陈老爹定下的这门婚事没有表露出半分反对的意见,很平静就接受了。 她现在只想干净利索的把事情解决了,别让陈家都连带着因为她一个人的事受累。 至于她跟杨嘉许,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陈夫人皱着眉,忧心忡忡道:“胡说,历朝历代,你看有哪家的女子是先生子后成亲? 别人倒也就罢了,你看那杨嘉许,他分明就是只在意孩子,将来若你产子后,他又悔婚怎么办? 他这种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若是悔婚,孩子便是我的,他纵使三头六臂,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届时我自己带孩子、再嫁,让孩子叫别人叫爹,他这辈子别想再见到孩子,我要让他看着我带着他的儿子,跟另一个男人过得和和美美。” 陈夫人无奈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就爱惜自己的名声呢,他若是悔婚,便不是你再嫁与否的问题,而是在盛京里,你如何再抬得起头。” 陈乐佳道:“我如何抬不起头,孩子我自己养,不会求到别人门下去,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陈夫人气怒,“跟你真是半句也说不通!反正你得告诉杨嘉许,必须先成亲再生子,没得商量。” 话刚落,门外便传来杨嘉许的声音,“岳母大人,小婿已经说过了,乐佳产子我们便成亲,不会欠了她的,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陈夫人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若是值得旁人信任,我会不信任你?” 杨嘉许坐到床边,拉着陈乐佳的手亲了一下,柔声问,“今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那样一副好看的眉眼,飞扬跋扈起来的时候恨得人牙痒痒,可温柔起来的时候,又看得人心醉。 陈乐佳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我想吃御膳。” 她就是故意为难。 看到这幅装出来的温柔,她心里怎么都痛快不起来。 从前不是对她不屑一顾吗?从前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子哥儿吗?怎么一个孩子,就把他拿得死死的了? 果然,杨嘉许的眉心微隆,“就没有其他想吃的了吗?” 陈乐佳简单直接:“没有。” 杨嘉许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讨好道:“既然夫人开口了,为夫想尽办法也要弄来。” 陈乐佳没放在心上,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陈夫人有些坐不住了:“杨嘉许,上次你说先产子后成亲,我不同意,必须先成亲再产子,此事我们陈家绝不让步,你若是拖着,这孩子,你也别想要了。” 杨嘉许被几人这样疾言厉色过?几时被人这样威胁过?当下毫不客气道:“乐佳的身子虚,不宜操劳,你是她的亲娘吗?她万一晕在典礼上了,你就开心了?” 陈夫人冷笑一声,“我就是她的亲娘,才必须让她先成亲再生子,杨嘉许,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心里没数吗?我们在担心什么你不知道吗?待生下孩子,你夺子弃母,我儿若是连个名分都没有,岂不是任你搓圆捏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离我远一点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种大实话,说出口来总是让人觉得尴尬,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杨嘉许沉沉的盯着陈乐佳,“你说呢?” 陈乐佳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了解自己这个女儿。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有谁比她更了解? 她满眼都是殷切的关怀,以及担心,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她,就这一眼,浓缩了一个母亲对子女所有的爱。 乐佳,你不懂对于母亲来说,更重要的是你,而不是陈家的声名。 可是母亲不是父亲,她不是男人,不能掌控事情的走向,不能决定是否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混蛋。 可她的爱并不会因此而减少一分,在已经十足恶劣的条件下,她会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一点,拥有更多的筹码。 陈乐佳叹了一口气,对杨嘉许道:“先成亲。” 杨嘉许挣扎再三,考虑到她的情绪,终于,道:“先成亲就先成亲,但现在胎还不稳,仪典得放在三个月后。” 陈夫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抓住机会补充道:“时间也不能拖得太长,大着肚子成亲像什么话?你不要脸,乐佳要。” 杨嘉许十分不高兴,脸色并不太好,恶声恶气的说:“知道了。” 陈乐佳伸脚蹬了他一下,“那是我娘,你态度好一点。” 杨嘉许差点就跳起来骂人。 那是你娘,关小爷屁事? 小爷自己的娘都照打不误,对你娘毕恭毕敬,还要怎么样? 但是。 现实的杨嘉许只是抓住她的脚,小心的给她塞回被窝里去,把被子掖严实了,“盖好,别着了凉。” 陈乐佳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是……杨嘉许? 这是那个鼻孔朝天的杨嘉许? 孩子对他来说,真就有那么重要吗? 杨嘉许松了口之后,两家就正式达成了共识,开始操办婚礼。 该宴请的宾客要提前发请柬,酒席彩礼等,都得着手准备着。 但杨嘉许很闲。 他只需要嘴一张,告诉他家老爹,“我要成亲了。” 这些事就有人帮他去操办,他完全不用操心。 他每天只负责在陈乐佳的床前候着。 他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连陈乐佳的洗脚水都是他亲手去端。 这个大少爷活了这么些年,恐怕脸自己的洗脚水都没端过。 其实陈乐佳并没有这么脆弱。 从小习武,让她的身体底子比一般姑娘要厚实一些,平时要是有个三病两痛,喝一贴药就能好的七七八八。 这次大夫交代卧床静养三个月,她其实醒来之后没两天,就感觉跟没摔之前没多大的差别,只不过那大夫说得严肃,她就卧床养着。 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 这孩子是酒后乱性的产物,她以为自己对她不会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等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那种身体里孕育着另一个生命的感觉,让她一日一日的沉醉下去。 很妙。 无关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她的角色只是一个母亲。 那日后没多久,一日杨嘉许从外面回来,先去了陈乐佳房里。 这时刚好快到午时,该到吃饭的时候,他回来时身后跟了一溜儿捧食盒的小丫鬟。 他把陈乐佳扶起来,道:“前些日子不是要吃御膳么?” 他一招手,有下人在陈乐佳的床边支了一张桌子,小丫鬟们一个一个排好队似的上来,放下手里的食盒。 陈乐佳最近嗜睡,刚刚才酝酿了点儿睡意,就让杨嘉许吵醒了,因此脾气很不好,“拿走,我不吃!” 杨嘉许好脾气的哄她:“快到午时了,现在闭眼也睡不了多久,等会儿还是要起来,你乖一点。” 陈乐佳刚才已经被陈夫人喂过一碗小汤圆,吃得撑撑饱饱,她日日躺在床上脚不沾地,饿得慢,此时更是不想吃,便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背对杨嘉许不理他。 杨嘉许见她又睡了下去,便道:“快起吧,等会儿饭菜该凉了,凉食对孩子不好,你起来,我喂你好不好?” “我说了我不吃,孩子在我肚子里,我自己知道该吃什么,该什么时候吃,我现在还不饿。” 杨嘉许盛了碗汤,去拉她的被子,“一日三餐要定时定量,你是双身子的人,不能任性,多少吃一些。” 说着,他用勺子舀了勺汤吹冷,递到陈乐佳的嘴边。 陈乐佳现在最烦听见他提孩子。 不管做什么,这句话他每日要说好几遍,时时提醒她她就是一个孕育孩子的容器。 她爱孩子,但是讨厌杨嘉许。 床上的人猛地坐起来,一抬手,狠狠的打翻杨嘉许手中的汤碗,几乎是在咆哮:“我说过了我不吃!我看见你就烦,看见你就生气,你要是为了孩子好,就离我远一点!” ------题外话------ 我现在好困,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写完三更,我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三更,如果今天没有三更,我就明天补上好不好各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尴尬 今天盛京的权贵圈儿都知道,杨司马和自己儿子打了一架。 原因是因为杨嘉许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吃御膳。 御膳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皇帝才能吃的东西!皇帝不给你,你就不能伸手要。 可杨嘉许就是脑子抽了,非吃不可。 不过他没找杨司马,在一定程度上,杨嘉许觉得杨司马可能还没有这么大的腕儿,能弄来他想要的东西。 但她知道有一个人能——沈思。 他几乎是腆着脸去求的沈思。 对思思小公举来说,一顿饭当然算不了什么,直接就进了一趟宫,吩咐御厨房做了一桌。 她以为杨嘉许是自己馋了,没想到他叫宫人拿了许多食盒,亲自一道一道的把菜装进食盒。 沈思一问,他说是陈乐佳想吃了,要带回去。 沈思顿时有点儿陈姑娘熬出头了的感觉,然后就吩咐宫人撤了拿来的普通食盒,换了她平常用的食盒。 食盒是宫中匠人设计的,内壁有一圈儿发热石石,别的不敢说,至少敢拍着胸脯保证,杨嘉许把这些东西提回陈家,还能像才起锅一样热乎乎的。 杨嘉许还在御厨房的时候,杨司马就赶来了,当场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平时再怎么混就算了,可近来真是越来越没边儿了,都闹到御前来了! 沈思是大气,可皇帝要是听说了这事儿该怎么想? 一顿饭倒不是事儿,可你一个无官无爵的公子哥儿,竟然想要吃皇帝才能吃的东西,你就直说,你是不是想反? 杨嘉许可不管这么多。 杨司马当众扇了他一耳刮子,他也一点不含糊,当场揍了一拳回去。 父子俩竟然就这样在御厨房里面打起来了。 杨司马毕竟是老了,力气不行了,杨嘉许年轻气力大,直接就把他老子悍在地上去了。 这一连串儿的,看得沈思都愣了。 不由自主的,就想象了一下沈问把沈十三按在地上打的场景。 立马的,就打了个大哆嗦。 不行不行!这个不能乱想! 可就这样惊天动地的打了一场,那一堆食盒是一个也没受到牵连,一个一个都摆得好好的。 杨司马扭着了腰,瘫在地上起不来,杨嘉许一眼都没看他,直接一手提了一个食盒走了。 沈思派了宫人,专程送他出宫。 由于食盒的原因,菜是热的菜,汤是热的汤,从食盒里面取出来的时候都还冒着滚滚的白气儿,杨嘉许这个从来不伺候人的人,在送到陈乐佳嘴巴跟前的时候都知道先吹吹凉,可见是真的烫。 陈乐佳这一掀,杨嘉许收手不及,直接被一碗滚烫的浓鱼汤一滴不撒的浇在了手背上。 那一碗浇过杨嘉许的手的鱼汤尽数洒在了陈乐佳盖的被子上,湿了一大片。 他平时金贵着,茶水烫嘴一点都要打下人,哪里受过这个罪,手背登时就红了一大片,勺子都没拿住,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摔成了两半。 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的手,而是忙去掀陈乐佳的被子,“有没有哪里被烫着?哪里疼?” 那紧张得几乎疯狂了的脸,额角的青筋都几乎爆出来了。 陈乐佳看着他红了一片的手背,心里冰凉了一大片。 她一把推开他,“我困了,出去。” 那汤确实很烫,但她被子厚,等汤渗透被子触到她肌肤上的时候,只不过是温温的触感。 除开湿了衣裳,其余没有半点儿不适。 杨嘉许看她表情不似痛苦,额角的青筋才渐渐平了下去。 他似乎是被吓狠了,思维都迟钝了,在哪儿站了半天,才喊来丫鬟,亲自盯着给陈乐佳换了衣服才肯离开。 他们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可说到底,不过一夜交欢而已,还是在双方都不清醒的情况下。 至少陈乐佳不怎么清醒。 这样的关系说浅不浅,可说深也深不到哪里去,陈乐佳哪里肯让他看着自己换衣服,便赶他。 可这人也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了,怎么也不走。 陈佳乐不换,他还作势要亲自动手。 无奈,陈乐佳只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战斗般给自己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本以为他这就该走了,没想到他在床边坐下来,直接抓过她的脚腕,卷了她的裤腿就往上捋。 陈乐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一脚蹬在他胸口,蹬得他一口气就岔在胸口,生疼生疼的。 他把胸口的疼忍了下去,自顾把她的裤腿撸到大腿根,掰着她的腿转来转去的看,直到确定刚才被汤浇到的皮肤连发红都没有,才算罢了。 陈乐佳到底是个女孩子,被他这样拿着大腿根看,再厚脸皮都要脸红。 一时间,气都消了,只顾着尴尬。 ------题外话------ 仙女儿们,木偶师总算是改完了,明天就开始正常更新,我那叫一个激动,存文的小伙伴可以开始追了~新文求收求支持啊~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超它啊! 陈乐佳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便安静了下来。 等杨嘉许发现空气中稍微有那么点儿不对劲儿的因子后,一抬头,竟然看见陈乐佳脸c红c了! 突然,心情就愉悦了起来。 他手很欠的在她的大腿上摸了一把,贱贱的笑:“孩子都有了,羞什么?” 陈乐佳素以彪悍闻名的,那么一丁点儿的害羞情绪,也就够红一个脸,脸红完了,那就完了。 杨嘉许那张混蛋的脸,她看着很来气,便冷着嗓音赶人,“我困了,滚。” 杨嘉许没想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人一下就翻脸了,脱口而出,“女人心,海底针!” 陈乐佳白了他一眼,自己躺了下去。 杨嘉许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后脑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骤然弯腰,轻轻掰了掰陈乐佳的下巴,使她的脸转过来一点儿,然后在她嘴角上香了一个,“乖乖睡,我在外面等你,睡醒了吃点东西。” 陈乐佳没想到都躺下了还被揩油,顿时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杨嘉许笑着接下,塞回她脑袋底下。 三个月后。 杨嘉许再见沈问,是在三个月后的婚礼上。 他的婚礼。 怀孕后前三个月胎不稳,陈乐佳还摔了一跤,这三个月是被杨嘉许恨不得放在眼眶子里面养的。 三个月的这场大婚,他其实是很不情愿。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情愿了。 按照他的意思,一切从简最好。 要是直接一顶轿子把人从陈家接到杨家,就再好不过。 可惜,只有他一个人是这么想的。 陈家急着挽回之前丢的面子,当然是希望婚礼越盛大越好,让大家都看看,我们陈家不是倒贴上去的。 而杨家,杨嘉许虽然是混账了一点,但可能是儿子不坏老爹不爱,杨司马被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折腾得死去活来,打骂一样都不少,了其实说到底,也是溺爱的,自然也是希望排场越大越好。 杨嘉许是甩手新郎官儿,等到了真正大婚的这一天,才知道排场竟然整得这么大,从早上出门结亲开始,他的脸都是黑的—— 排场大,意味着仪式多,意味着陈乐佳需要做的事情就越多。 这样来把杨嘉许的不高兴具象化一点—— “哎,杨家那公子不是说不娶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不知道,不过看那脸色,多半是被家里逼的吧,不然那个新郎官成亲的时候把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马脸杨公子回头就是一声怒吼:“去你娘的马脸,你他妈谁啊?我请你了吗?赶紧的给老子滚!” 那边杨司马赶过来,要不是不想在今天这个喜庆日子上跟杨嘉许干起来,又该一巴掌过去了。 总之,磕磕绊绊的,杨嘉许还是出发去了陈家。 沈问被他混在结亲队伍里面,骑了匹高头大马,和戴着大红花的新郎官专用坐骑并排,兄弟俩一路说着话到的陈家。 接亲的过程还算比较顺利,陈乐佳有着身子,都不敢闹腾得太厉害。 新娘在娘家时的脚不能沾地,要被喜娘背出去。 陈家专门找了个膀大腰圆,一看就有一把子使不完力气的喜娘,就怕把陈乐佳摔着了,但杨嘉许看得还是不放心,在那喜娘在陈乐佳面前蹲下身的时候,直接一把把人掀开了,低声在陈乐佳耳边说了一句,“抱紧了。” 然后就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陈乐佳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双手搂上了杨嘉许的脖子。 说实话,她还没被哪个男人这么抱过。 一是男女有别,二是没男人敢这么抱她。 如今体验了一番,这感觉,怎么都觉得别扭。 杨嘉许的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稳得喜娘都忍不住在后面催他了,“杨公子呀,吉时是算好了的,你这走得这么慢,会误了吉时的呀。” 杨嘉许走得更慢了。 慢得沈问硬是想直接上前把这两个一起抱起来走。 看见地上的那只蜗牛了吗? 它都爬到前面去了! 兄弟,你好歹比它多长了两条腿,超它啊! 杨嘉许就保持着这种速度,一步一步的把陈乐佳放在了花轿上。 一路吹吹打打,连结亲的队伍都被他丧心病狂的压了下来。 等到了杨府的时候,杨司马都已经急得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了。 远远的看着那慢吞吞的队伍,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想要按着吉时拜堂,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杨司马差点气晕过去。 杨嘉许满脸无所谓,“这有什么,那些个繁琐的流程略过就是,还是堂堂司马,这点儿事儿都想不明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这个毒妇 杨司马本来不愿意,但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只能同意。 于是,什么跨火盆,跨马鞍,一一被省略了过去。 张灯结彩,大肆操办的婚礼,流程就省略得只剩下了拜堂。 杨嘉许亲眼看着那些个‘危险物品’被撤走,终于满意了。 陈乐佳被喜娘搀着,手里牵了一段大红绸缎。 那绸缎的另一头,是她将要一起度过余生的丈夫。 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就像生活在云端的公主突然跌入了泥沼,开始呛咳不已痛苦不堪,可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反正没有人来拉她上去,她就只能在泥沼里面呆着,别无他法。 就这样吧,没有比现在更坏的了。 盖头盖住脸,她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以及一部份宾客的脚尖。 走着走着,绸缎那一端的人不动了。 陈乐佳疑惑的转了头,视线内却只能看见一片大红色的盖头,什么都看不见。 而杨嘉许,却直直的盯着那高堂之上,一步都不肯往前走。 沈问一早就把今天的情况猜到了,可也只能叹口气,别的再做不了什么了—— 那高堂之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双方爹娘,而杨司马身边,正是打扮得端庄得体的杨夫人。 杨嘉许的亲娘——杨夫人。 杨嘉许最恨的人是谁? 第二杨司马,第一杨夫人。 第二他勉强可以拜他一拜,可第一,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女人何其自私? 虎毒还不食子,而她却能为了争宠,从背后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下河,灌自己的儿子喝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药。 几岁的孩子,她也不怕就这样折腾死了。 后来儿子长大了,懂得记恨了,她又跑来哭着求原谅。 她说:你爹那么多妾室,我不用些手段,如何在杨家立足? 她说:我那么爱你爹,我只是不想失去他。 她说:嘉许,娘都是不得已。 杨嘉许说:我去你娘的不得已。 无法立足就是伤害他的理由吗? 爱谁关他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他喝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九岁还在大小便失禁。 没有人知道,他聋掉了一只耳朵。 没有人知道让杨司马操办婚礼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警告过了,拜高堂时,他绝对不会拜杨夫人。 那不配‘娘’字的杨夫人,这个披着一身温柔外皮的蛇蝎女人。 杨司马当时劝了他,没劝动,便只能作罢了。 是啊,双亲尚在,哪有儿子成亲,高堂只坐一个爹的? 那像什么话? 杨司马本来想着,等箭在弦上,这小子总也不能因为高堂上坐了一个娘,就把举行了一半儿的婚礼抛了吧? 这毕竟是他自己娶妻。 可万万没想到,他好像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此时的杨嘉许就站在大门口,牵着那一段红绸,驻足不前,目光狠狠的质问杨司马——不是说了别让我看见这个女人吗? 满堂宾客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面面相觑,然后默契的出现了一种名为‘看好戏’的表情。 高高在上的杨司马啊,家庭关系真是没有比他处理得更差的了。 一老一少,就这样僵持着。 终于,还是杨司马坐不住了,他匆匆到杨嘉许身边,拉着他低声道:“母子哪有隔夜仇,杨嘉许,今天那么多宾客,你不许耍小性子!” 杨嘉许冷冷道:“你知不知道,连沈问都不会劝我母子没有隔夜仇这种话?” 杨司马对这个儿子甚至算得上溺爱,可杨嘉许还是恨他。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昏庸之人。 他从来只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从来。 至今,他都不肯承认那个女人是一副怎样的蛇蝎心肠。 他根本就没长脑子! 杨嘉许态度坚决,杨司马的语气里几乎都带了些哀求,“儿子,不管怎么说,算爹求你了,有什么是我们留到明天再说,好吗?” 这么多人,要是真闹得不可收拾,他的脸该往哪儿搁?杨家的脸该往哪儿搁? 万幸。 杨嘉许沉默一阵,居然,点头了!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那是杨司马的心落地了。 好歹,算是没出大乱子。 他拍了拍杨嘉许的肩膀,“好儿子。” 然后转头大步走回自己的坐位。 杨夫人在高堂之上,眼睛里都急得包了一大汪泪了,委屈至极的看着杨司马。 那一眼,看得杨司马心肝儿都要化了,只想上去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好好的安慰一番。 可是不能。 他只能面不改色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示意婚礼可以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旁边观礼的沈问心里突然一跳,总觉得有点儿什么事要发生。 就这样妥协了这还是杨嘉许吗? 他不会准备在拜高堂的时候突然跳起来指着杨夫人的鼻子大骂‘你这个毒妇’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好可怕啊 说实话,不只是沈问,单知道情况的这几个,谁不猜测着杨嘉许这脑袋瓜里面到底想的啥? 最懵的当属陈乐佳。 她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见,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发生了点儿什么。 就算她刚才并没有听见杨司马和杨嘉许的谈话。 她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就想起喜庆的“一拜天地——” 喜娘在她身边,搀扶着她转了个身,轻轻的推了她一下。 那一瞬间,有些怔愣。 跪下去,以后她和杨嘉许,就是夫妻了。 漫漫人生几十年,她,就要和这么一个烂人渡过了。 不甘心吗? 有的。 但她不抱怨。 这是她自己活该。 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是否自愿,那就是错了。 膝盖弯曲,触到地面上那个柔软的垫子。 腰杆弯曲,额头轻触冰凉的地面。 站起来。 就这样吧。 “二拜高堂——” 喜娘搀扶着她,转回身,正准备跪的时候,手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指节修长,养尊处优。 然后,这双手掀开了她的盖头。 她一惊,正准备说话,却看到了面前的,是杨嘉许的脸。 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衬得整个人精神奕奕,斜飞入鬓的眉毛将他风流不羁的气质突出得淋漓尽致,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认真的看着她,半晌。 周围都是一片吸气声,高堂之上,杨司马的声音绷得很紧,“嘉许,你干什么?” 陈乐佳也想问。 对啊,你干什么? 掀盖头这种事,怎么能在拜堂的时候做呢? 你想干什么? 然后,下一瞬间,这男人站到她身旁,扶着她的手,在她耳边道:“走。” 走? 走哪去? 杨嘉许拉着她,目不斜视,坚定着一个方向,缓步走去。 他搀着陈乐佳的手臂很有力,走得很稳当,每一步都踩在宾客们的心上。 只见一对身穿喜服的夫妇,拨开宾客,在一对男女面前停了下来。 “干爹,干娘,儿子今天,成亲了。” 说着,杨嘉许轻轻敲了陈乐佳的背一下,自己率先跪了下去。 周围一片吸气声—— 这是,拜高堂! 杨司马的脸色难看至极,几乎是在咆哮,“杨嘉许!” 杨嘉许不理他,又扯了陈乐佳的袖子一下。 陈乐佳现在是懵上加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种情况,她只能跟着一起跪。 江柔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脸的难为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本来就是来看干儿子成亲的,怎么突然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嘶——杨司马的眼神,好可怕啊 陈乐佳大着脑袋,弯了膝盖。 正当此时——“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是沈问, 杨嘉许用目光示意,“怎么了?” 他倒是不担心沈问会在这时候跟他扯什么‘那毕竟是你父母’的鬼话,他只是单纯的想问,“怎么了?”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跟杨家吵闹打架,沈问从来只给他药,带他喝酒,从来不劝他什么‘父子(母子)没有隔夜仇’的屁话。 没疼在自己身上,永远没资格劝别人原谅。 众目睽睽之下,沈问咧了咧嘴,跑到陈乐佳刚才一拜天地的地方,拿过她跪过的垫子,铺在她膝盖下,道:“嫂子,地上凉,现在可以了。” 杨司马鼻子都气歪了。 杨嘉许眼底沁出了笑意。 好兄弟! 杨嘉许回头,看向那个喜娘。 喜娘战战兢兢,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那个眼神的意思,她读懂了。 看了一眼捂着心脏的杨司马,又看了一眼连连抹泪的杨夫人,喜娘抖着嗓子,都快哭出来了,“二拜高堂?” 话落,杨嘉许弯腰,重重磕下一个头,“爹,娘,儿子成亲了。” 陈乐佳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男人,弯腰。 等她直起腰,两人又朝陈老爹和陈夫人的方向拜了一拜,在杨嘉许的眼神威胁下,那喜娘继续道:“夫妻对拜~” 天地良心,这喜娘是真的要被吓哭了,声音里面都带了颤儿。 杨嘉许把陈乐佳扶起来,和她面对面的站着,嘴角扯出一个痞坏痞坏的笑,“放心吧,小爷娶了你,这辈子都对你和儿子负责。” 说完,弯腰。 陈乐佳被他这句话震了一下,好久都回不过神。 负责? 杨嘉许说负责? 直到弯着腰的这大爷拉了拉她的袖子,用一种压低但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说,“娘子,给点儿面子好不好?腰都酸了。” 面上腾的一红,陈乐佳连忙弯腰,结果因为太着急,两人的脑袋还撞了一下。 接下来,是无视杨司马和杨夫人的敬茶。 陈老爹陈夫人,江柔沈十三,都一一敬过。 沈十三绷着个脸,盖上茶盖,想了瞬间,语言一如即往的精炼:“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他心想:这干爹干娘的‘干’字都去了,这混球是不是专程来骗我从兜儿里掏大礼的? 杨嘉许咧嘴笑了,然后缓缓转头,朝着杨司马说了一句,“我叫——沈嘉许。” 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题外话------ 四更,昨天欠的一更,我终于补上了——这次说话算话了,我不会长胖啦~开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做兄弟 这场开头隆重,结尾戏剧的婚礼到底是怎么落下的帷幕,杨司马已经记不得了。 因为在婚礼之上,他被自己的儿子活生生的给气晕了! 众人都手忙脚乱给大司马掐人中的时候,杨嘉许慢条斯理的给江柔和沈十三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新娘子回房去了。 回洞房。 杨司马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刚睁开眼,就看见杨嘉许冷漠绝情的背影,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晕了。 杨夫人趴在他身边,抱着他‘老爷老爷’的喊,哭得可凄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杨家有丧事。 因为这一桩变故,陈乐佳是掀开盖头,被杨嘉许牵着进洞房的。 杨家的下人几乎都去前厅候命,手忙脚乱的等着给一家之主急救,洞房里面根本就没人了。 杨嘉许有些犯难了,“这盖头提前掀了,合卺酒也没人伺候着喝,娘子,只有我们自己动手了。” 陈乐佳坐在铺满了桂圆和花生的床上,看着这个似乎很苦恼的男人。 她之前有听说过,杨家的家庭关系很紧张,可万万想不到,竟然已经紧张到这种地步了。 拜高堂拜干爹干娘,这事儿办得,只有一个字——绝! 他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爹娘留么? 杨嘉许还在兀自苦恼着,“算了,今天小爷成亲,自己动一回手,不过你有了身子,就不能喝酒了,以茶代酒吧,盖头盖下去吧,我再重新掀一遍。” 说着,他就真的动手来盖陈乐佳的盖头, 陈乐佳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盖头就算了吧,合卺酒喝了就差不多了,反正只是个仪式。” 杨嘉许也没强求,点点头,斟了两杯茶,递给陈乐佳一杯。 茶水很淡,几乎没什么味道,那是杨嘉许怕浓茶对孩子不好,特意让人少放了茶叶。 这么个贴心贴肝儿的枕边人,真是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但陈乐佳心里明白,她现在所享受的一切待遇,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等生产过后,恐怕再让杨嘉许看她一眼都难。 放了茶杯,杨嘉许便开始脱衣服。 他的手放上衣襟的那一瞬间,陈乐佳的背脊忍不住绷得直直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这三个月来,杨嘉许时不时的偷亲她,抓住机会就揩油,十足的浪荡公子样儿,做得最多的,还是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听着根本就没有的动静,信誓旦旦的说:“一定是个儿子。” 其余的,就再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同睡一张床,更是从没有过。 杨嘉许衣服脱到一半,突然发现了空气中的异常,一抬头,就看见十分别扭的陈乐佳。 她今天的大喜日子,但脸上并没有化妆,连眉毛都没有描一根,因为他怕那些胭脂粉黛对孩子造成影响,不让化妆。 但其他的,凤冠霞帔一样没少,头顶上还顶了一套黄金的头饰。 毕竟是杨c陈都是大家族,盖头遮住脸,看不见的也就算了,看得见的,是万不能亏待了去。 她生得纤细,长手长脚的,身材很好,皮肤是很漂亮的莹白色,泛着红润的光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陈乐佳不开口的时候,很漂亮,让人想娶回家当老婆。 一开口,就只想跟她做兄弟。 难得看见她害羞,杨嘉许坏笑着,做了一个猥琐男脱衣状,表演得很浮夸,还用大拇指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嘿嘿嘿,小娘子,新婚之夜,让小爷好好疼疼你!” 说着,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提在手上甩了两圈儿,一把丢开,猛然作势往前一扑,“小爷来也!” 他当然是没想真的扑,早就已经估算好在陈乐佳面前三寸的距离停下来。 但陈乐佳不知道啊,她直接一抬脚——踹! 还好杨嘉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娘子,往哪儿踹呢,这可是你后半生的幸福!” 他抓着陈乐佳的脚踝,脱了她的鞋,很色情的摸了两把,色眯眯道:“上次大家都醉着,没让你觉出味儿来,今夜让小爷好好发挥一把,保管你从今以后再也看不上其他的男人。” 陈乐佳:“你动我试试,本姑娘让你进宫和李公公做兄弟。” 杨嘉许不信邪,“是吗?真这么绝情?” 话落,他猛然往前一扑,那速度,连陈乐佳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扑倒。 杨嘉许的动作看着浮夸,实际上却并不重,陈乐佳倒下去的时候,后腰和后脑勺都被他用手垫着,半点儿没觉出痛来,他压在她身上时,也用手肘撑着床,只虚虚的覆在她身上,真是半点劲儿都没往她身上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没洗脚 陈乐佳心里突然就冒了一个泡。 对自己极好极温柔的男人,谁不爱?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丈夫。 女人啊,就是容易把感动变成感情。 但是很快,她就默默的掐破了心里的这个泡。 陈乐佳,你哪有这么重要? 自己几斤几两,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你没有肚子里这块肉的时候,在外面吹一晚上的冷风他也不会管你。 她挑了杨嘉许的下巴,学着他苦恼的样子道:“我这有孕在身,要是硬要洞房,怕是会伤了孩子。” 杨嘉许很配合的演戏,用拳头砰砰的锤床,装出一副很懊恼很生气的样子,指着她的肚子道:“真是气煞我也!小东西!等你出来,老子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那戳着肚子的手指,戳着戳着,就戳到陈乐佳肋骨上去了。 那一块儿都是痒痒肉,陈乐佳一哆嗦,缩成了一团,笑得停不下来,“滚,你别碰我!” 杨嘉许像发现了新大陆,又伸手指头戳了一下。 这下更不得了了,陈乐佳直接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然后杨嘉许就玩儿上瘾了。 这儿戳一下,那儿戳一下,趁陈乐佳笑着,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终于,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在床上直喘气。 杨嘉许得意得不得了,“小样儿,小爷还治不了你了!” 陈乐佳狠狠的瞪他。 杨嘉许脸皮厚,完全不怕瞪,直接抱着她往床角一滚,被子蒙头一盖,道:“不早了,该睡了。” 陈乐佳那叫一个齁累,连从他怀里挣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就认命的躺在他臂弯里面,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陈乐佳咚咚的心跳声。 杨嘉许听了半天,嘴欠道:“还紧张呢,以前也没觉着你脸皮有这么薄呢?” 被陈乐佳狠狠的踹了一脚。 今天一场婚礼举行下来,陈乐佳还好,除了走两步路,基本上什么劲儿都没费,费劲儿的是杨嘉许,这儿那儿的跑,还几乎是把陈乐佳抱了全程,一沾床,眼皮就上下打架。 杨大少爷是盛京里面出了名的吃荤不吃素,陈乐佳本来还紧张着,可紧张了半天,也没听见背后有什么动静,她的背脊贴着他的胸膛,两人就这样安静的躺了半天,她这才放了心下来。 也是,他哪会拿孩子来赌一时的爽快? 于是她也闭了眼,刚一闭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用脚踢了踢身后的男人,问道:“明天早上我们去不去敬茶?” 杨嘉许刚酝酿了点儿睡意,眼看着就要成功梦周公,就被她弄醒了。 他把胳膊样往她颈窝里面垫了垫,道:“没看出来,你这小媳妇儿还挺恶毒,眼瞧着今天杨大司马被我气成那样,明儿个再去他眼前晃悠,他还不得直接下去了?” 陈乐佳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半晌,耳边开始有均匀的呼吸声,陈乐佳心里开始直痒痒,忍不住又踹了杨嘉许一脚,“哎,你到底为什么和你爹娘闹成那个样子?” 陈乐佳至今不能理解,为什么父子母子之间的关系可以闹得这么僵,简直就像上辈子的仇人一样。 刚才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杨嘉许缓缓睁眼,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道:“男人的事,女人少问。” 陈乐佳切了一声,“谁稀得问!” 心里突然蹿儿火,她又踹了踹杨嘉许,“你没洗脚!” 杨嘉许突然掰着她的肩膀,撑起来亲了他一口,坏笑道:“你也没洗。没事,我俩互不嫌弃,睡吧。” 陈乐佳更气了。 一夜无梦。 杨嘉许是真的睡得死,而陈乐佳是一晚上没睡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打了会儿盹儿。 杨嘉许醒了后见她还在睡,干脆就搂着她,一闭眼,一觉睡到大中午。 而在房里等了一上午的杨司马,都吃中午饭了,也没等到新媳妇来敬茶,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越来越差。 当小厮来报,公子和少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杨司马就彻底疯了,差点儿提了棍子去找人。 杨夫人一步拦上前,擦了擦眼角的泪,扯着杨司马的袖子,楚楚可怜道:“老爷,您就别去了,呜呜,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你们父子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杨司马一肚子的气,还要安慰她,“这怎么能怪你?那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他1” 杨夫人继续嘤嘤的哭着,那哭声像小猫儿一样,一声一声的撩在杨司马的心上,她说:“算了吧,如今嘉许也成亲了,有陈姑娘管着,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闹腾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什么东西 等陈乐佳和杨嘉许睡得饱饱的起床,都快到下午了。 杨嘉许一睁眼,问了小厮时间,得知已经中午,立马跳起来,大骂那下人是废物。 都大中午了,陈乐佳连早饭都没吃! 怀了孩子的人要分外渴睡些,陈乐佳睡过了中午都还没醒,直接被杨嘉许摇醒了。 一睁眼,这回没有汤递到最跟前了,杨嘉许吸取了教训,学乖了,只是喊醒她,胡乱的给她穿着衣服,要求她起床吃饭。 那着急的模样,仿佛她不是一顿没吃,而是要饿死了一样。 陈乐佳眯着眼睛穿好的衣服,转到饭厅。 等这大少爷伺候完小祖宗吃饭,自己随便刨了两口,就算是吃过了,然后带着陈乐佳准备出门。 去哪儿? 去沈家啊!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气呼呼的杨司马。 准确来说,不是碰见的,是杨司马专程找来的。 “去哪儿?你非要搞的整个杨家都颜面扫地,你才高兴?” 这新婚燕尔的,不用猜都知道他要带人去哪儿。 杨嘉许露出两颗恶劣的小尖牙,道:“杨司马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杨家哪里还有什么脸面,不是昨儿个就丢完了吗?” 杨司马暴怒! 你还有脸提! 正准备要动手的时候,杨夫人出现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的小跑过来,带起一阵小香风,站定在杨司马面前拦住他,“老爷!算了,让他去吧!早些回来便是!” 杨嘉许冷笑,“杨夫人,你这副模样,还真是令人作呕啊!” 杨夫人脸色一白,泫然欲泣。 这一刻,杨嘉许突然觉得,他简直就娶了个宝。 这个宝不会哭哭啼啼,不会矫情做作的装大度,耍心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眼前这个自称是他娘的女人,简直看得他想吐! 他冷哼了一声,过去搀了陈乐佳,径直出门去。 这种情况,陈乐佳很是尴尬,只能在和杨司马擦肩而过的时候,跟他微微颔首,表示打招呼。 杨嘉许见了杨司马后,脸色就明显的不好,不好到陈乐佳都不敢识趣的去打扰他,便默默的跟着。 出了门,正准备上轿子,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从街边扑了上来,她一下没来得及躲开,被抱住了一只脚,吓了一大跳。 杨嘉许本身就不是什么绅士,而且现在又正在气头上,直接一脚就把那似乎有些疯癫的女人踢开了,带着怒火却隐隐有些关切的问陈乐佳,“怎么样?没事儿吧?” 陈乐佳摇摇头,去看那女人。 女人的五官还算的精巧,不过整张脸都污秽不堪,看样子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洗过了。 应该是疯癫了好长一段时间。 而这个人,陈乐佳认识—— 穆风华的娘,顾夫人。 以前见过一次,还打过一声招呼。 那时候她虽然算不得特别体面,但好歹衣着整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而现在,头发散乱得像一窝杂草般顶在头上,因为好久没洗,发丝都已经打结了,脸上不知道糊了些什么,看上去脏极了,衣服都破了好几个大洞。 听说,穆风华死后,他就被赶出了穆府,一直下落不明,没想到是疯了。 一想也是,哪个当娘的能受得了这种刺激,疯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目光呆滞,嘴里喃喃的念叨着穆风华的名字,被杨嘉许一脚踹得仰倒后,就瘫在地上没再爬起来。 杨嘉许看清楚她的脸,也是愣了一下,而后阴沉着脸,直接带着陈乐佳从她身旁越过去。 陈乐佳回头看了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喂,真的就这样走了?你不管管?” 再怎么说,也他是老相好的娘。 而且,听说穆风华死的时候把自己的一双腿送给杨嘉许了,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杨嘉许给他娘撑腰,照顾好他娘。 如今这样的情况,免不得要搭把手吧? “关你什么事?管别人管得这么宽,你自己的事儿管好了吗?” 多久了,这是杨嘉许第一次跟她大声说话,在陈乐佳看来,怎么都觉得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 她这命啊,还真不是一般的苦。 丈夫混蛋也就罢了,心里面还装着别人,装着别人也就罢了,装着的竟然还是一个男人。 这找谁说理去? 杨嘉许冷冷的看了一眼嘴角留涎的女人,拉着陈乐佳,决绝的转身,离去。穆风华,不过是仗着他付出了两分真心,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难道,这个男人以为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他就真的会记他一辈子了吗? 休想! 他是个禁不得背叛和忤逆的人,当初说了不会管,这辈子,倒死都不会管。 从心里划掉名字的人,到死,都不会再装回去。 穆风华? 呵,是谁?他算个什么东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白在外面混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门口备了一架马车,杨嘉许直接弯腰把陈乐佳横抱起来,放了上去。 陈乐佳一惊,下意识抓紧他胸口的衣服。 等她站稳钻进马车里了,杨嘉许才自己也上来马车,吩咐小厮可以走了。 马车驶动的那一瞬间,有风吹动了车帘,顾夫人还是呆呆傻傻的躺在地上,躺在杨家的大门口,有门侍认识她,连忙上去要将她撵走。 这个女人代表了少主子荒唐的过往,铁定是不能让她在这里晃荡的。 顾夫人被两个门侍架着,几乎是被拖离了这里,而杨嘉许,没有再看一眼。 陈乐佳心里突然有了点儿怪怪的感觉,她看了一眼杨嘉许紧绷的侧脸,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以后你若要纳小妾,我不反对,同样的,你现在就算帮那顾夫人一把,我也不会有意见。” 这个女人的一生是悲惨的,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规规矩矩的过自己的日子,到头来却比一些大奸大恶之人的下场更惨。 命运,真是个弄人的东西。 杨嘉许随便给她置座宅子雇两个丫鬟照顾,对他来说也就是两句话的事,但对顾夫人来说,就是下半辈子了。 虽然还是疯疯癫癫的,但好歹不用颠沛流离。 杨嘉许闻言,紧绷的面部线条柔软了下来,挑眉斜眼看向她,戏歔道:“吃醋了?” 陈乐佳一愣,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 吃醋了? 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她一脚踹了过去,“我吃你大爷的醋!” 杨嘉许笑嘻嘻的抓住她的脚腕,不轻不重的一捏,道:“我大爷早死了,要不你委屈委屈,吃小爷的醋?” 他就那么随意的一捏,陈乐佳却突然觉得背脊一麻,一股电流酥酥麻麻的蹿像天灵盖,整个人都软了。 杨嘉许欺身上前,把她困在马车车壁和自己的手臂中,离她极近,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都要贴到她嘴唇上了。 杨嘉许是谁啊? 京城第一浪子!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光用一张嘴就能哄得姑娘非他不嫁,那一身的撩妹技巧,撩拨技巧是一套一套的,是个女的都得被他收服了。 陈乐佳却不怎么吃他这一套,被他困在逼仄的空间里,也不挣扎,“你要是再离我这么近,我就大嘴巴子扇你了。” 杨嘉许砸了砸嘴,不退反进,色情的一下一下婆娑她的下巴,问道:“我杨嘉许好歹算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钱吧,不缺,权吧,随便用,咱都成亲了,你就不试着接受我?往后过一辈子的,你这样冷淡,就不怕我出去找温暖吗?” “我陈乐佳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钱吧,不缺,权吧,不比你差,我嫁给你,存粹是因为酒后乱性还有了孩子,不然你杨嘉许就算是太子,我也不会嫁给你,咱们呢,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你要纳妾我不反对,只要我看姑娘顺眼就行,要是我看不顺眼的,你也别想往家里带,各过各的,我守着孩子,你随便怎么温暖,我不介意。”陈乐佳的语气挺平淡的,就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杨嘉许觉得自己被伤害了,他假模假样的捂着自己的心脏:“我在你眼中就有这么不堪么?好歹咱们也是有爱情结晶的人了,这几个月对你也挺好的,小爷这辈子都没对谁这么好过,连洗脚水都帮你端,你铁石心肠啊,这样都不感动?” 陈乐佳扯了扯嘴角,假笑道:“感动?我那敢动啊!杨公子离我这么近,一动不就亲上了么?” “这么明显的暗示,小爷要是再听不懂,这辈子就白在外面混了!” 他说完,骤然低头,狠狠的将唇压了下去,撬开她的唇齿,没完没了的抓她四处躲藏的舌,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 陈乐佳那个气啊! 一抬脚,狠狠一踹,杨嘉许胸膛中一脚,竟然直直的飞出了马车外! 小厮本来正敬职敬责的在驭马,突然背后一股恶风,还没来及反应,就被一颗人肉炮弹狠狠一撞,手里的马鞭飞了出去,自己连同那颗人肉炮弹一起,像两颗球一样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小厮痛了一阵,抱着头坐起来,一脸迷茫。 咋回事啊? 公子你妻管严啊? 你自己惹媳妇儿怎么连带着我遭殃啊! 强烈要求涨月钱! 小厮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包,咧着嘴问:“公子,这算工伤吗?” 那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突然发了疯一样往前冲,杨嘉许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见那那车失了控,顿时目呲欲裂,手脚并用爬起来就往前面冲。 陈乐佳还在上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疼不疼啊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那一瞬间,脑子里面闪过了一万种画面。 什么车毁人亡,什么一尸两命,甚至连陈乐佳血淋淋的躺在地上,下身流出一大摊血的样子都出现在脑海里了。 然而,杨嘉许刚跑了两步,就看见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陈乐佳坐在车辕上,手里勒着马缰,回头喊他:“喂,杨公子,你还好吧?” 那一瞬间,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连发丝都被照耀成了金黄色,她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耀眼,那么光辉,如来佛脑袋后的光环都没她的大,杨公子突然有了种异的自豪感! 看!那是小爷的女人!真特么的帅! 他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笑了。 等他重新爬到马车上,陈乐佳抄着手臂靠在车壁上,“杨公子,疼不疼啊?” 杨嘉许还有些惊魂未定,他上前轻拍了两下陈乐佳的肚子,“小子,没吓到你吧?” 陈乐佳一把拍开他的手,道,“我儿子才不会像你一样没用。” 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能直接把杨嘉许踹飞出去。 杨嘉许瞪了她一眼,“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陈乐佳心里凉凉的想:看吧,你就是个孕育孩子的容器。 想完了,她又觉得自己傻。 他和杨嘉许,一个要孩子,一个要面子,各取所需而已。 杨嘉许见她铮铮的出神,不免有些担心,“喂?不会吓傻了吧?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 陈乐佳突然觉得有点累。 她突然想起了顾夫人。 杨嘉许看顾夫人的时候,真是半点不忍都没有。 真是一个……凉薄的男人啊。 顾夫人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同情是有一点,但没到特别的地步,只是不免有了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生下了孩子,他们俩也就到此为止了……  马车轮子骨碌骨碌转着,就转到了沈家。 江柔听说他们来敬茶时,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一耳朵听岔了。 她揪了一把沈十三手臂上的肉,喃喃道:“敬茶?是新媳妇给婆婆敬茶的敬茶吗?是不是我理解错了?这都午后了啊。” 沈十三被她掐痛了,一把拍掉她的手,“掐你自己。” 江柔彻底清醒了。 应该、也许、大概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说起来,杨嘉许叫她们一声干爹干娘,他们和杨司马怎么也算是半个亲戚,可被杨嘉许这么一搅和,恐怕往后杨司马见到他们不提刀上来砍都是给她们留了三分薄面。 世界上有的儿子啊,养着养着,就养成别人家的了。 江柔无奈,带着沈十三出门去接人。 杨嘉许一看到江柔留热情得跟条哈巴狗一样,上去就搂着江柔的肩膀,讨巧卖乖道:“娘啊,都一天没见到我了,有没有想我啊?” 江柔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没好气道:“净会瞎说,也不过就是一天没见,想什么想?” 杨嘉许暧昧又猥琐的笑了,“上次爹跟舅舅去城郊兵营住了一天,回来也是这么问的啊。” 说完,压粗了声音,浮夸的学着沈十三的语气道:“想老子了没?” 别说,学得很真挺像。 江柔噗嗤一声就乐了。 杨嘉许正笑着,突然觉得领子一紧,人就差点儿双脚离地了,回头一看,沈十三正提溜着他的领子,准备把他往外扔。 这小伙子是多机灵啊,当下泥鳅一样就从沈将军手里面脱了身,笑嘻嘻的藏到陈乐佳身后。 沈十三正准备踢过去的一脚落了空,心情很不好,“再把手搭你干娘肩膀上,我给你把这双爪子剁下来卤了吃。” 陈乐佳本来正走着,一听这话,忍不住哆嗦了下。 外面都传沈十三冷酷残暴啦,嗜杀易怒啦,脾气臭得跟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啦吧啦吧啦,今日一见……果然很臭! 杨嘉许拉了她一把,将她拦在自己怀里,十分不怕死的顶罪嘴,“爹,你吓着我媳妇儿了。” 沈十三诡异的没有骂他,只是背着手在前面走得飞快。 这大庭广众的,陈乐佳觉得这样拉拉扯扯十分不成体统,就悄悄拧杨嘉许的大腿,让他放手。 杨嘉许却用生怕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道:“害什么羞啊,我爹还经常直接把我娘抱着走,习惯了就好。” 这话一说,连江柔也嗔了他一眼,要不是给他留点儿面子,又要戳他的脑门儿了。 杨嘉许脸皮厚,直接当做看不见,把陈乐佳往前面一拉,对江柔道:“娘,这是你儿媳妇,怎么样,长得俊吧!” 说完,都有队陈乐佳道:“愣着干什么?叫娘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杨夫人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十三的臭脾气是出了名的难搞,而江柔的温柔也是出了名的。 她是很典型的南方美人儿,就算是已经过了能够被称为青春年少的年纪,脸上也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只是那身上的气质,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更柔和了。 她有一种魅力,让人人忍不住的想亲近。陈乐佳乖巧的叫了一声:“娘。” 江柔把耳边的碎发往后别了别,笑着应:“嗳!” “这浑小子,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娘也没准备什么,倒是娘的不是了。” 陈乐佳怎么也是大贵勋家里出来的女孩儿,平日里风风火火,但在长辈面前,还是懂得收敛的,漂亮话也会说一些,“娘说的是什么话,嘉许今天起床就念叨,说想娘了,非要过来见见娘,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是我们叨扰才是。” 一行人说说笑笑。 期间,沈问和沈思听到风声,忙不迭的从外面赶回家了,围观稀罕物一样围观陈乐佳。 沈思只用了两句话,就拉近了和陈乐佳之间的距离—— “嘉许哥哥是不是特混蛋?” “我这里有他小时候夹尿布的事迹。” 杨嘉许没打算早回家,在沈家一呆就是大半天,直到晚上小厮来喊他们吃完饭。 陈乐佳本来没觉得什么,但等吃饭吃了一半,她就不淡定了。 那不是——尊敬的皇帝陛下吗?! 突然出现在沈家的饭桌上也就罢了,可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不是上座! 他就那样随随便便的走进来,沈家人竟然没有一个起身了,江柔吩咐了下人去拿碗,亲自帮她盛了一碗饭,除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刘略本人似乎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就在沈思身边坐下了。 陈乐佳觉得有点儿玄幻了。 她是不是消息闭塞太久了?是不是面前这个皇帝已经退位了? 是不是? 事实证明,不是的。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只不过在沈家住了太久,出了皇宫他就自动切换成了沈家女婿的角色,平易近人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饭吃到最后,告别时候,江柔从手上褪下了一个手镯,套在了陈乐佳的手上。 新媳妇见婆婆的时候,似乎婆婆都一定要送一个手镯才能表示重视。 回杨家的路上,陈乐佳都一直没有缓过劲儿来,杨嘉许跟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杨家灯火通明,杨嘉许一踏进门口,就有小厮紧张的禀报他,“公子,夫人病了。” 杨嘉许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 “死了没?死了再来告诉我。” 这种惊世骇俗的对话,陈乐佳都已经近乎麻木了。 杨嘉许去了一趟沈家之后,心情就特别好,晚上陈乐佳准备沐浴的时候,他竟然异想天开,想帮她洗澡! 开玩笑!她还没到那种一动不了的地步呢! 陈乐佳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他的心情便低落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杨嘉许很早就离开了。 他无官无爵也没个正经事儿做,不知道这么早,是去了哪里。 反正陈乐佳睁眼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她穿戴洗漱完毕,杨夫人就像掐着点儿一样,翩跹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是不是说错话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夫人今年也是小四十的人了,可面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皮肤比府中二十来岁的小丫鬟还要细嫩些,眼角一条皱纹都没有,只是总也觉得这杨夫人不大气,不够端庄也不够持重,始终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做主母上不得大台面,做妾倒是合适。 堂堂杨司马的当家主母竟然是这幅模样,着实让人不解。 陈乐佳听下人来报,便起身去迎,她不太晓得这杨府的人际关系,只知道来的是杨嘉许的亲娘,一时间还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昨儿到今天,杨嘉许那任性的大公子一出一出的闹,至今她都还没有太明白杨家的这个家庭结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杨夫人倒是自来熟得很,上来就十分亲热,“乐佳如今觉得身子可好些了?那日你摔了之后,本是想来看你的,但家中诸事繁多,实在是没抽开身,便拖到了今日。” 陈乐佳一听,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什么诸事繁多,哪能忙到三个月都抽不出点儿探望的时间?她这是宁愿借口拙劣点儿,也不愿意承认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她和杨嘉许的关系恶劣,恶劣到根本不愿意来看一眼这个儿媳。 不过陈乐佳也没放在心上,道:“娘主持中馈,自然是事情多的,我的身子早已经大好,结实得很,不碍事的。” 杨嘉许能跟她拍板直接对她呼来喝去,自己却是不能的,想了半天,还是叫了声娘。 陈乐佳觉得有些牙齿疼。 这自古听过婆媳关系处不好的,没听过连母子关系竟然也这么恶劣,真是为难夹在中间的她了。 夹心饼干里头的夹心儿也没她这么难做的! 杨夫人得了个这么个懂事的回答,满意的点头坐下,两人破尴尬的说了两句之后,还是忍不住进入主题了。 杨夫人道:“乐佳,这段时日,嘉许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陈乐佳一噎。 这话…… 心里悄悄说句大不敬的,他有没有提起过你,提你会说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陈乐佳也就过门两天,今天和杨嘉许出门去沈家的时候,他看杨夫人的眼神哪里像是在看娘啊,完全就像看十辈子的仇人一样。 面对杨司马时是叛逆,面对杨夫人的时候,则是真切的仇恨了。 可杨夫人这样问了,难道她还能说‘提了,说想一刀砍死你’? 她还没耿直到这种地步。 她想了想,折了个中:“偶尔说起了些他幼时的事,没说太多。” 本来她只是不好意思说实话,随口扯了一句小时候,但杨夫人一听,那脸色就变了,杵在哪里半天回不过来神。 她现在是后悔得恨不得拿脑袋哐哐撞大墙。 她当时以为杨嘉许年纪小,不记事的。 她当时以为,哄一哄就会好的。 谁知道,他那么记仇的! 小时候不过打了他两顿,就记仇到现在,果然,终究不是自己的种,是怎么养都养不熟。 白眼儿狼! “娘?”陈乐佳见她愣了半天神,喊了她一句。 杨夫人猛然回神,“啊?嗯,没什么,想到了些事情。” 陈乐佳点点头,就坐着,不再开口。 多说多措,多做也多错,她不说也不做总成吧? 但杨夫人是有目的的,当然不能允许她无作为。 她笑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手镯,亲热的往陈乐佳手上套,道:“你和嘉许新婚,娘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这个镯子是嘉许的祖奶奶传给嘉许他奶奶的,他奶奶又传给我的,如今你成了我杨家的媳妇,我自当传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杨夫人捉住陈乐佳的手把镯子往她手上套的时候,她背脊上突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凉意,总觉得杨夫人这笑,那么假。 镯子往手上套的时候,理所当然的,看到了陈乐佳手上已经戴了一个。 杨夫人的手顿了一下,问道:“这镯子?” 陈乐佳实话道,“今日陪嘉许去沈家,干娘送的。” 杨嘉许光明正大的喊江柔喊娘,她也跟着喊,但在杨夫人这个正经亲娘面前,她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称呼江柔为娘。 这不是给自己和江柔招仇恨么! 可没想到,杨夫人的脸色还是沉了。 就是那种,听了这句话后很不高兴,但不想表现出自己小肚鸡肠,想把怒气压下去,结果又压不下去,最后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脸色搞的铁青,小孩儿见了都要吓哭的那种。 陈乐佳心里咯噔一声,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题外话------ 上次我写杨嘉许有几个兄弟来着,有小伙伴指出我以前写的杨嘉许是独子,我这个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我已经改过来了,杨嘉许是独子,抱歉哈大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死沉死沉的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夫人自己个儿平静了会儿情绪,又重新挂上了那虚情假意的笑,直接动手把江柔送的那个镯子从陈乐佳手上撸下来,道:“乐佳啊,这是祖奶奶传下来的镯子,嘉许的奶奶戴过了,我也戴过了,自然该传到你的手里了,干娘送的镯子呢,好看是很好看的,只不过你也戴不下那么多,便收起来吧。” 陈乐佳不知道怎么的没忍住,脱口而出,“我有两只手,带得下的。” 杨夫人顿了一下,那脸上的肌肉还是扯了一个笑的形状,只不过眼中已经不剩下多少笑意了,她道:“既然你愿意,便戴着吧。” 两人尴尬了一小会儿,杨夫人琢磨着时间,觉得再耽搁下去,杨嘉许就该回来了,便不再啰嗦,道:“乐佳,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如今你已和嘉许成亲了,便也不是外人,这些事瞒着你,也没有必要了。” 陈乐佳做出一副用心倾听的样子。 杨夫人继续道:“嘉许这孩子自小叛逆,跟我,跟他爹都不是很亲,可如今他也是要当爹的人了,我和他爹的良苦用心,他终会体谅的,娘就希望,以后你能在他耳边多劝劝他,让他别这么拧了。” 陈乐佳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事儿啊! 刚才悟懂这么个意思,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暴怒大呵:“你来做什么?滚!” ——杨嘉许回来了。 杨夫人背脊一僵,站起来转向他,悲戚的挤了两滴泪出来,“嘉许,你别生气,娘只是来看看乐佳。” 杨嘉许大步走进来,带起了一阵风,“谁稀罕你看了?我最后说一次,滚!” 陈乐佳还是第一次看到杨嘉许和杨夫人说话,没想到这对母子,哪里是像是十辈子的仇人,简直妥妥就是十辈子的仇人啊! 哪有儿子和娘这么说话的啊! 杨夫人眼泪汪汪的看向陈乐佳,显然是希望这个新媳帮自己说上两句话,毕竟她刚刚还交代嘱咐过了。 哪知,陈乐佳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和她对视。 她是虎了点儿,但是不傻啊,无缘无故的,杨嘉许能这么对他娘? 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就敢上去劝他大度,估计这混账东西连她一起整。 她还自身难保呢…… 杨夫人使劲儿使了两个颜色,对方却装作看不懂,她就知道这镯子算是白送了,只能狠狠作罢,走了。 杨嘉许跟在她身后,等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嘭的一声甩上门,震得,那力道大得,房梁都震了两震,陈乐佳也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见过杨夫人的杨嘉许,就跟只火药桶一样,不点都要炸的那种火药桶。 他抓住陈乐佳的手腕,几乎是在逼问,“有没有吃她带来的东西?” 陈乐佳茫然摇头,“没有。” “喝的呢?” “没有。” “她来做什么了?” 他那一脸的紧张,让陈乐佳有种杨夫人其实是过来赏她一杯毒酒的。 杨嘉许着状态很不对,她实话实说,“她让我劝劝你,让你别这么叛逆了。” 他是真的咆哮了:“还有什么?说啊!非要让我一句一句的逼问你吗?她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给了你什么?事无巨细!说啊!” 他的眼睛红了,脖子上的血管都要爆炸了似的,抓她手腕儿的手也失了力道,抓得她手腕儿发疼。 陈乐佳挣了两下,没挣掉,他反而更加激动,似乎整个人都要陷入癫狂的状态,“说啊!你说啊!” 陈乐佳见过他混蛋,见过他温柔,见过他色眯眯,唯独没见过他这样惶恐,这样愤怒。 抓住她的越来越大力,几乎要将她手骨都捏碎了一样,陈乐佳道:“你先放手。” 杨嘉许却只会重复:“说!说啊!” 陈乐佳一咬牙,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上,杨嘉许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她上前一步,就将人接了个满怀。 别说,还有点儿死沉死沉的。 陈乐佳的肚子现在已经有了点儿微隆的弧度,她没怀过,也不知道孕妇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就不敢直接把杨嘉许抱去床上,怕闪了自己的腰。 她从柜子里翻出两床棉被铺在地上,像屎壳郎推粪球一样把杨嘉许往前推了两圈,让他睡在棉被上,再给他身上盖了一床,才出门了吃饭去了。 结果,一顿饭还没吃完,饭厅门口突然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跟土匪来扫荡了似的,大门被人撞开,杨嘉许出现在了门口。 头发跑散了,衣裳跑乱了,哪里还看得出是那个风流无限的杨大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会吧!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陈乐佳一口粥含在嘴里,愣得都忘记往下咽了。 杨嘉许的眼眶在一瞬间就热了。 猛然跑上前,把陈乐佳往怀中一拉,紧紧的抱住。 碗筷落了一地,乒铃乓啷的砸了个稀碎。 陈乐佳被箍得喘不过气,使劲儿推了两把都没推动,一口气岔进了气管儿里,呛咳了起来。 杨嘉许听见她咳嗽,才忙不迭的松了手,给她拍背。 陈乐佳被他这一惊一乍整得,差点儿没呛死,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清早的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杨嘉许还没忘记那茬儿,虽是缓和了语气,但那双眼睛还是猩红猩红的:“除了刚才那些,她还做了什么?” 陈乐佳简直不理解他的执着,亮出手腕儿给他看,“呐,还给了个手镯,说是你祖奶奶留下来的,让我带着。” 杨嘉许的目光一沉,一把将那手镯撸下来,扬手便砸碎在墙角,“放屁!我祖奶奶留下来的根本就不是这一只!” 陈乐佳看向那堆碎玉,下意识道:“不会吧!” 杨嘉许哼了一声。 他祖奶奶留下来的那一只,他以前看过,很正宗的翡翠绿,成色上佳,水头十足,是上品中的上品,杨家几代当家主母都带过它,说不准还养出了一两分灵性。 可杨夫人给的这一只,明显要次一些,绿得不是那么正宗,比真的那一只差了一点点。 杨嘉许毕竟是在金银堆里泡大的,虽然杨夫人已经尽力的找了一只看起来相仿的,可好玉不是那么好找的,终究还是有点差别,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什么不会?她就是舍不得把镯子给你,多少年了,还是一副那么难看的吃相。” 陈乐佳真是……活久见。 还有这种骚操作? 她忍不住问,“杨嘉许,那是你亲娘吧?” 杨嘉许脸色阴沉,“我宁愿她不是。” 可事实是,她真的是。 陈乐佳还想问,‘你和你娘到底为什么闹得这么僵’? 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杨嘉许这个人,说到底,骨子里面是很大男子主义的,他觉得不堪的往事,他不会轻易跟人吐露,因为那会显得他很软弱,很没用。 你装不想知道,他反而会平静一点。 陈乐佳问他,“吃早饭了吗?吃点儿?” 杨嘉许让丫鬟加了碗筷,坐下来后还是嘱咐,“以后不要见她,她送过来任何入口的东西,你都不许吃,用的东西也不许用,听见了没有?” 陈乐佳低头给自己喂了两口粥,敷衍的点头,“知道了。”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杨嘉许道:“思思那边有点儿事,过去了一趟。” 思思,也就是我们未来的皇后娘娘。 她出什么事儿了呢? 这小破孩儿手痒,今天早上偷偷摸摸的去赌场开堂口,结果正遇上有人告她在的那个赌场出老千黑吃黑,京兆尹派人去抓人调查,被不知道皇后娘娘长啥样儿的愣头青给一并抓回去了。 堂堂皇后娘娘啊,因为赌博被抓了,瞅瞅这事儿给办的! 任辅知道以后,当然就是直接放人啊。 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肯定是要往圣上面前过的,他任辅一个人也不敢瞒下来。 流程要走,也就要有人去给沈思做担保。 沈思虽然已经是未来的皇后了,按理来说,沈十三就算是她爹,也是她的臣了,但这事儿吧,皇后娘娘她仍然不敢让她的臣知道。 所以就只能找沈问了。 结果关键时刻,沈问跟他爹沈将军在一起。 沈府的人是多机灵啊,二公子大小姐闯祸,他们是从小冒着生命危险包庇他俩到大的,郭尧一抖机灵,让京兆府来的人去杨府,去找杨嘉许。 这不,一大早,杨嘉许就去京兆府捞人去了。 而此时,刚被从牢里放出来的皇后娘娘贼眉鼠眼的回了家,偷偷的梭回了自己的房间,装作还没起床的样子。 与此同时,一道盖着京兆府印鉴的折子,被递到了刘略面前。 表面看来,这是一道认罪的折子,但实际上,这是一道告小黑状的折子。 看看人家是怎么写的—— 下官按例执法,未曾想误抓皇后娘娘。 瞧瞧。 我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儿,谁知道堂堂皇后竟然在赌坊里面赌钱,一不小心,手下的人就把她抓了。 皇后娘娘要赌钱,下官我没想到啊! 皇极殿里,刘略合上了折子,深吸了一口气,把任辅的折子放在蜡烛上点了,然后仔仔细细的算了下日子,距离封后大典,还两个多月。 他想,到时候把皇宫的宫墙加高一点。 这小东西,一眼看不住就要闯祸。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真贴心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那边沈府里,沈十三放沈问离开后,郭尧悄悄把沈二拉到一边,说了京兆府的事儿,沈问先是去看了沈思一眼,见她能吃能睡,相当宽心,也就放心了。 罢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任辅。 郭尧听说这事儿后立马就哭了。 二公子你为什么要感谢任辅?明明是我让衙役去找杨公子的,你应该感谢我啊! 沈问从库房里面挑了两件儿大宝贝,揣起去了京兆府。 这时候任辅才刚刚把请罪的折子送上去,正在忐忑着,下面就来报,沈二公子来了。 他倒是愣了。 沈二来做什么? 听闻对方是来感谢自己的,任辅都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他按照流程走的啊! 沈二公子在任辅哪儿坐了小半天,茶水喝掉好几壶,把任大人的汗水都喝出来了,不知道这大少爷到底想干嘛。 终于,沈问在放了三次水以后,开口道:“任大人,风郡主她最近怎么样?” 跟风千露熟悉点儿的,他又稍微熟悉点儿的人,沈问想来想去,就只有任辅了。 任辅一拍大腿。 嗨!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啊? 任大人道:“二公子,风郡主已经调任刑部了,我不知道啊。” 沈问道:“任大人不是和风郡主颇有私交吗?” 任辅摆手道:“二公子误会了,哪有什么私交,不过是以前一起共事,接触得多就熟悉了,而今风郡主调去了刑部,联系自然少了。” 沈问定定的望着他。 任辅心里开始一阵一阵的发虚。 他好歹也是在官场浮沉许多年的人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二世祖盯得后脑勺起了汗? 一个屁都不懂的二世祖啊!到底是哪来这么犀利的眼神儿?! 沈家的人,就没一个是正常东西! 他闭口不言,实际上是风千露的意思。 她倒是没亲口嘱咐过什么,只是风家的处境啊,他最清楚不过了,如今风千露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明摆着的就是要跟沈家……哦不,要跟所有世家楚河汉界呗! 任辅硬着头皮扛了半晌,沈问突然开口,“任大人,你知道我刚才给你的是什么吗?” 任辅一愣,想起刚才沈问送来的礼—— 一只嵌红宝石的簪子,还有一对同样嵌红宝石的耳坠,样式十分别致,只是不怎么值钱,最多也就值个几十两,说是让他拿回家送夫人送老娘都可以。 沈问突然朝他露了个温和的笑,道:“那是我爹搜罗来准备送给我娘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任辅脑袋里面就只有一个字——草? 两个字——卧槽! 什么鬼? 身在官场,哪里不有些人情需要维系,任辅已经算是很清廉的了,不贪污不受贿,实在推不掉的才勉强挑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收下,当时收沈问的东西就是因为它不值钱。 对于他们这样的阶层来说,几十两算什么? 零花钱都不够。结果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儿! 他还收的时候还在欢快的想这二公子也太贴心了叭~ 任辅咬牙切齿。 还真是嗷嗷贴心啊! 沈战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也拿得出手送夫人?! 再看沈问的时候,任辅的眼神儿都颤抖了,那可怜巴巴,那委屈至极,搞的像沈问拔掉无情辜负了他似的。 沈问道:“任大人,我记得你和风郡主有些私交。” 他要问的,当然不是风千露最近过得怎么样,而是想探口风。 任辅懊恼的拍着大腿叹着气,沉重的点头。 到底是谁说沈二就是个傻白甜?! 说这句话的人才他妈的是个傻白甜! “不瞒二公子说,上次风郡主在我这里喝了点儿小酒,一时漏嘴,透露了两句,她似乎是不预备成亲的,风熊给她操持婚事,但她从来没往心里面去过。 不过这纯粹是喝酒过后说漏嘴了,我和风郡主是真的没有什么私交!” 话脚刚落,门外就传来风千露的声音,“任辅,风熊昨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坛四十年的女儿红,我今天特地带来给你尝尝,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倒霉催的四十岁都没嫁出去——何明亮呢?何明亮办差去了吗?那我们等等他。” 随即,一个扛着刀,刀上面挂着两坛传说四十年的女儿的英气女子走进了门口。 四目相对,打脸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啪啪啪的,简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任辅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道:“二公子,你听我说,我和这个人真不熟……” 沈问都没搭理他,对风千露道:“风郡主,好巧啊,你也来找任大人喝酒吗?” 风千露的脚步顿住了,手一抖,四十年的女儿红差点儿砸地上去。 巧你大爷的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老部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任辅是欲哭无泪。 这次他算不算把沈二得罪死了? 这小东西,还不知道想什么歪点子来整他呢! 就这收下的一对耳坠一根簪子,都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还得求爹爹告奶奶的求这小爷收回去,要是人家不收,他还不敢随便丢掉,简直就是砸在手里的一坨烫手山芋! 风千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两位聊着呢?那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就走。 沈问也不去追,反而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任辅正纳闷儿着呢,只见对方慢品香茗,只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任辅欲哭无泪。 你就是我祖宗啊!二大爷! 风千露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有追出来的脚步声,她头皮一麻,加快了步伐。 结果出乎意料的,后面传来的是任辅的声音,“小千儿!等等!” 风千露住了脚,转头一见,果然是任辅,心里才松了一口气,道:“下次沈二要是在,你就使唤个人站在门口,我要是恰巧也来了,好歹有个人跟我报个信儿!” 任辅哭丧着脸,“下次的事儿下次再说吧,这次我们先喝两杯。” 风千露:“你这不是逗么!” 任辅抹了把辛酸泪,道:“我是阴沟里翻船,被他给算计了,小千儿,你就帮我一次,不然我要是把沈战给惹了,你说我这官还能往下做吗?” 沈问在院儿中也就喝光一杯茶的功夫,任辅就拖着不情不愿的风千露走了回来,那是他正在把玩着一个空茶杯,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风千露乍见他,还被那一副皮相微微迷惑了一小下。 沈问长得很像沈十三,小时候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现在长大了,长出了些自己的特色,大概只剩下四五分像他爹。 五官轮廓稍柔和些,也比沈十三少了些杀伐之气,多了一点点贵气。 他的下颌线条虽然也干净利落,但并不冷冽,静静的坐在那儿,瓷白的茶杯在他秀修长的指节中翻转,一眼就觉得,他在等人。 至于等的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沈问听到脚步声,便抬头来看,对风千露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糯米白的牙齿,“我也想尝尝四十年的女儿红,风郡主可舍得?” 风千露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舍不得,我给何明亮留的。” 沈问无缝接茬,“明日我另请何捕头喝一顿。” 风千露也没打算怎么地,便岔开腿在桌子前坐下来,对任辅道:“小菜要弄两个吧?我要带肉的,别拿菜叶子糊弄我。” 任辅道:“人家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怎么你都这把岁数了,每次来还是吃得我心肝儿疼!” 风千露呸了他一口,“占谁便宜呢,让风熊听到看他不一拳打掉你八颗大门牙!” 任辅吩咐了人下去做小菜,又取了杯子来,挨个儿倒酒。 泥封一拍开,酒液香醇的味道就弥漫开来,任辅深深的吸了一口酒香,赞道:“香!” 沈问道:“风熊若是为郡主埋下女儿红,如今也该算陈酿了吧。” 风千露仰头干了杯,道:“你拐着弯儿骂谁老姑娘呢!” 沈问好脾气的认错,“我也是如今还没娶的老男人。” 任辅松了一口气。 还好,气氛还算融洽,没出现他预想的那种三人静坐无言的场面。 不一会儿,丫鬟奉菜上来,推杯换盏几暗,三人渐渐的聊开了,嘴皮子愈发的溜,许多话顺嘴儿就吐出来了。 任辅趁着气氛一片大好,连忙对守在一旁的小厮打眼色。 小厮双手捧着那只装着耳坠和簪子的盒子上起来,任辅双手捧起,递给沈问:“二公子,这东西真是折煞我了,我收了这东西,得掉一层皮啊,二公子行行好,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收回去吧。” 沈问义正言辞,“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道理?那我成什么人了?” 任辅无奈,转头像风千露求助。 风千露伸手拿过那盒子,“这玩意儿……” 话还没说完呢,沈问就道:“既然风郡主开口了,我当然是只能收回来了。” 风千露:“……” 我还没说啥…… 沈问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从风千露手里接过那盒子的时候,竟然还顺手摸了一把人家的小手! 风千露顿时起来一生的鸡皮疙瘩。 这沈二……今天很不对劲儿啊! 任辅也惊悚了。 这坏小子! 沈问对二人的神色视而不见,顺手给任辅倒了一杯酒,不动声色问道:“任大人,听说最近陈塘在闹匪患?” 这是众所周知了的事情,任辅没多大戒心,道,“是啊,说起来,我还有个大胆的设想,我觉得陈塘这次闹的匪患,很有可能是小千儿以前寨子里的老部下。” 风千露一听,两条飞扬的眉毛迅速在内心折叠出一道沟壑,“何出此言?” 任辅道:“昨日兵部在商讨是否出兵镇压的时候,我听见兵部侍郎说了两句,好像那伙匪徒打的是风字旗,行事作风也跟你们以前差不多,而且,陈塘距你以前的老窝很近,怎么?陛下没跟你说过此事吗?” 风千露突然觉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以前的部下,风字旗。 她好像明白了些。 而刘略没有将此事告诉她,是打的什么主意? 风千露问:“那陛下说怎么处置了吗?” 任辅摇头,“没有。” 正凝神沉思间,突然听见沈问说:“说了,薛统领统兵,出兵剿灭。” 风千露猛然站起来:“剿灭?” 沈问点头,“陛下住在我家,偶尔听见一嘴。” 风千露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说起来,她生在土匪窝里,打还在吃奶的时候就是个土匪,但不管乱世再乱,她没动过老百姓,一般在风字旗下丢过金银财宝的都是些贪官奸商,风家寨虽然是土匪,但心底还尚存了两分道义。 她和风熊进京,寨子里的人早就被她遣散了,如今就算走投无路重操旧业,也不至于直接剿灭吧? 通常处理地方匪患,多半都是镇压或者招降。 “你们慢吃,我先行一步了。”风千露撂下一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多半是进宫去了。 任辅没留她,而是对沈问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因为她一人,以前的兄弟连命都保不住了,命这个东西啊,甜一些人,苦一些人。” 风家寨的人,是风千露的人,就算是招降,忠于朝廷的程度绝对不会超过忠于风千露的程度,刘略自然不能留这些人。 沈问却没接茬,假装听不懂任辅话中的求助的意思。 此时,刚好两坛子女儿红恰恰空了,沈问倒下最后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起身对任辅道告辞。 任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会意了还是灭会意,怔怔的坐着,神色很复杂。 沈问出门口,没先回府,而是去了一趟薛致的府邸。 今天薛致轮休,在家。 在薛府呆了没多久,沈问就打道回府。 今天刘略回来得早,比他还先一步到家。 这段时间沈府几乎要成了刘略的第二个家,除了早朝,公务大多数都是在沈府完成的,沈思每天被他盯着,无聊得身上都要冒出泡来了。 沈问一回家,才算是不用守着一个总是在处理公务的糟老头子了! 沈问坐下来跟刘略闲聊了两句,只是说话的时候,那眼角余光,总是在往刘略手中的折子上瞟。 只是可惜,偌大一个王朝,每天发生的事情多得很,那区区的匪患,早就不知道埋在哪张折子下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放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刘略一边执笔在奏折上写画,一边说了两句,突然发现沈问跟他搭话搭得文不对题,便抬眼看了看。 只是,没看出什么异样。 对方似乎是因为在沈思说着什么悄悄话,跟他说话时才跑了题。 刘略重新垂下头,任由这两个姓沈的偷偷摸摸。 半晌,耳边区区空空的嘟囔声总算是停了下来,沈思拉着沈问就往外跑,给刘略撂下一句,“我们出去玩会儿!” 还没等刘略说同不同意呢,两个人就已经没影子了。 沈问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只见刘略重新垂了头下去,认真的在批阅奏折,才拉着沈思走的更远,直到到了一个很远的距离,他才道,“思思,哥没求过你啥,这次你一定得帮我。” 沈思有些犹豫,“二哥哥……我这算是后宫干政啊,刘略哥哥会骂我的。” 沈问干脆连脸皮都不要了,豁出去的拉住她一条手臂不让她走,“你这哪里算是干政,我都已经帮你想好了法子,谁都抓不着你的把柄,你这次要是不帮我,二哥哥一辈子的幸福就彻底没戏了,你忍心吗?” 沈思懊恼:“就是因为抓不着把柄,刘略哥哥才会生气啊!” 她试探着问,“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沈问摇头,“刘略哥哥那么疼你,你到时候撒个娇,保管啥事儿都没了。” 沈思略微牙疼。 撒娇? 她的一切撒娇都是是需要付出肉体代价的啊嘤嘤嘤~ 很惨重的肉体代价! 半晌,她终于半是情愿办是不情愿的点了头。 两人刚把脑袋凑在一起商量细节,就看见风千露远远的走过来。 沈问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 风千露进宫去找皇帝,但今天刘略回来得早,她自然扑了一个空,转头来沈府找。 沈思眼珠一转,把沈问往前面一推,自己就掉头就跑了。 沈问踉跄了两步,刚好在风千露面前站定,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略有些尴尬。 但是风千露的时间紧任务重,没心思跟沈问耗在这儿,便准备先走。 沈问抢在她前头开口,道:“找陛下是吧?我带你去。” 风千露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刘略看到风千露找到沈府来的时候,略一想,就知道什么事儿了。 沈问没用他说,自觉就出去了。 风千露都没等他走出门,把袍子往膝策一撩,跪了下去,“陛下……” 她的头发在脑后束了一束,银色的发冠用一根玉簪固定住,身上暗色的补服衬得她身姿欣长。 沈问回头带上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她撩袍子的动作。 真是……潇洒倜傥。 虽然这个词并不能用来形容女人,但那一刻,脑子里面只有这四个字了。 喜欢上一个比你还帅气的女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这个问题,可以在线问沈二公子。 沈问关上最后一丝门缝,听到风千露的最后一句话,是——求陛下开恩。 那样低的姿态,从未见过。 至少沈问从未见过。 这一刻的沈问打心底里有些怨怪刘略。 谁都没有要背叛他,可是他的疑心病总是这么重,从来不肯全心全意的相信谁。 可是这念头只出现了一瞬,沈问突然失笑。 是嘲笑。 笑自己都好歹也是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如此单纯。 帝王的权谋、制衡之道,小的时候,不是已经在刘放那里听过了吗? 他蹲在单独给刘略辟出来的的那间房外,仰头看天边的云聚云散,厚厚的云层把半空铺得密密麻麻,可能,要下雨了…… 风千露不知道在房里面呆了多久,沈问估摸着,一个时辰可能是有的了。 她出来的时候,脚微微有些跛,可能是跪久了所致的。 沈问站在她面前,问,“陛下如何说?” 风千露一个字都没说,只微微摇了摇头,那脸上的阴霾,比天边的云还要厚重。 沈问上前把手臂插在她臂弯里,扶着她往前走。 风千露略不自在,道:“我自己可以走,不是大事。” 沈问:“你就闭嘴吧。” 风千露果然闭嘴了。 沈问把他送出大门口,两人告别后,风千露走出没两步,突然听见沈问在背后喊她,“风千露。” 她回头,“嗯?” 沈问走到她跟前,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愿意脱离皇权吗?” 风千露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的旧部能够逃过此劫,你愿意放弃现在的身份、地位和权力吗?” 风千露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如果能,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可悲的是,她并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代价。 她直属于皇帝,平时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儿,在这偌大的盛京,除了任辅和何明亮,她连一个勉强算关系好的人都没有。 现在皇帝想削她的手足,别人看戏都来不及,除了任辅,没有人愿意拉她一把。 可任辅的力量有限,什么都做不了。 这就是她平时与人交恶的代价,也是她获得现在的身份、权利、地位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那天的风千露,看见沈问笑出了几颗糯米白的牙,用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告诉她,“我帮你啊。” 我帮你啊。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 一转眼,薛致已经带兵出发十天了,算算日子,应该也要到陈塘了,这些天里,风千露天天进宫,在皇帝面前跪一个时辰,然后再被撵走,这似乎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 就算,明知道现在刘略就算改变主意,也来不及收回旨意了,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平淡的日子下面藏着汹涌的波涛,谁也不知道谁会被先淹死。 第二十天,捷报传来,陈塘匪患已平,但一干土匪却并没有被就地剿灭,而是押解回了盛京。 这是风千露求来的唯一恩典,将一干匪众的死期往后推了推,等到秋后,送到菜市口处斩。 不管早死晚死,这一批人必死无疑,就算是关押期间碰上大赦天下,这批人的名字也会被从赦免的名单上划去。 毫无办法。 匪徒被押送回京后,风千露和风熊去大牢里面看了,然后风千露告了三天病假,在家里三天没去应职。 第三天本该开始工作了,可她又告了三天假,说是病得严重了。 这不过是罢工的托词罢了,刘略当场就震怒了一回。 直到风千露休息完了第三个三天,才慢吞吞的重新开始工作。 只是这事儿以后,她整个人就有点儿提不起精神来,虽然那一众匪徒还没死,她却像已经在提前悲伤了一样。 刘略阴沉沉的看着下面的那个没什么精神的女人,沉着脸呵斥了许多重话,才把人放回去了。 那以后,风千露工作的态度端正了些,但状态却始终不如以前了。 刘略心里开始有些发沉。 自古少有女人从仕从军,果然是有道理的。 女人始终不如男人果决。能够断舍。 不过是几个以前的旧部,如果其他人舍弃几个手下便能得到她如今的地位,多半都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把手下结果了。 而她呢,却始终纠缠着不肯放手。 以前看着是挺能决断的一个人,可始终还是经不住大的考验。 ** 两个月后,封后大礼。 皇宫许早之前就已经大红大绿的布置了开来,三宫六院,就连太后的寿康宫,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不管太后本人乐不乐意这一桩婚事,不管怎么说,毕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反对,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大典这一日,不照样是盛装重彩,隆重出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真的要这样吗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府更胜皇宫,同样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布置,甚至连沈府连接皇宫的那条街道,都全部铺满了红色的波斯毯。 江柔娶了一个儿媳,却是第一次嫁女儿。 这个女儿将来可能要面对许多风浪,毕竟刘略的身份特殊,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永远抗住群臣的压力、他的后宫是不是始终只储一位皇后,如果不是,江柔知道她一定会万分后悔她今天的一切决定。 她是个忍不住泪的人,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哭了。 她手上拿着一把牛角梳,眼泪吧嗒一声就落到沈思的头顶。 沈思抬头一看,就看见母亲的两只眼睛早已经红红的了,她‘啊呀’的叫了一声,忙用自己凤袍的袖子去给江柔擦眼泪。 江柔一把拉住她的手,“做什么呢,别把嫁衣弄脏了。” 沈思的鼻子也有点儿酸酸的,她靠在江柔的怀里,道:“娘,我以后会经常出宫的,你别不高兴了。” 江柔连呸了好几声,道:“小孩子家家的尽胡说,娘哪里不高兴了?娘是太高兴了!” 说完,她继续道,“你呀,总是太任性,皇宫不比家里了,你一言一行啊,都要注意着,现在你是皇后了,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呀,多少人在背地里等着拉你下来,若是被人抓到把柄,就是很严重的事情了,今后能不出宫,就别出来了,你在里面过得好好的,娘才放心。 陛下公务繁忙,有时你也别太闹腾了,他日理万机,还要抽出时间来哄你,若是让他觉得心累了……呸呸呸,看娘都糊涂了,在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总之,成了亲,你就要学着懂事些了,知道了吗?” 江柔说了这么一大段,其实沈思没听进去几句,只是一个劲儿的胡乱点头。 江柔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来,将手中牛角梳细密的齿插进她黑亮的发中。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举案又齐眉,比翼共双飞。 有头有尾,愿我儿……永结同心佩。” 江柔的声音有些颤抖。 真是不嫁一回女儿,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心情。 自己捧在心里的宝啊,就要让给另外一个人了。 采香在旁边,连忙给她递了帕子擦了擦眼泪,“夫人,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您应该高兴啊。” 江柔擦干了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对,我应该高兴,我的思思,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 吉时到,沈思带上凤冠。 她是皇后,不同于普通女子出嫁,她需要和刘略携手,完成封后大典,所有没用盖头,头顶凤冠垂下来一串串冕珠,遮在面前。 出房门的时候,看见沈十三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门口,站得笔直。 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沈思看见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某种情绪,脸上的肌肉因为太过用力,都显出重重的形状来。 沈思俏皮的对他歪了歪头,头上的发饰撞出清脆的响声,“爹,思思出嫁啦,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江柔扶着沈思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沈十三沉默了老半天,终于,道:“将来若是受了谁的委屈,你就反了谁的天,皇帝也无所谓,有爹给你撑腰。” 沈思眼圈一热,死死的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道:“爹呀,你怎么总是这么……帅呢!” 沈十三想起许多年前,从蜀国回宫的那天,沈思被沈问牵着,在漫天的尘土中,迎接大军凯旋,他骑马在最前面,远远的看见了这个小人儿。 那时候她才到他膝盖上面那么高一点儿,圆圆的脸,圆圆的脸,像极了她娘。 沈思突然向前一扑,扑到沈十三怀里,“爹呀,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千万别难过,我会经常来看你们,你也不要让娘难过,以后我就是皇后了,你要是让娘难过了,我有权利打你屁股的哦!” 沈十三原本情绪很到位,一听这句话,瞪眼道:“还没嫁出去呢,你就要反天了!” 沈思搂着他的脖子,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 沉重巍峨的宫门,封后大典庄重又严肃,年轻的帝后袖手站在长长的地毯尽头,一步一步走向肃穆的祭坛。 百官位列,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在场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想法。 大家都在叹。 哎! 沈家的这个祸害啊! 陛下为什么偏偏就看上她了呢? 这一天沈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累! 太累的! 光头顶上那套头饰,都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另外还有厚重的礼服,真是闷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透不过气儿来,皇宫里的这些规矩啊,真是繁琐又无用! 等所有的流程走完了,她静静的坐在栖梧宫内,首先做的就是把这一身行头卸了,吓得一众小宫女儿脸都白了。 就在半天之前,江柔还在嘱咐她不要任性,结果就这半天的功夫,就全被忘的干干净净。 卸完了这一身,倒在床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那些宫女是既不敢喊她,又不敢不喊她,一直拖啊拖,终于拖到了刘略回来的时候。 为首的一个宫女壮了胆子,就要上前喊醒沈思,结果反倒被刘略拦了下来。 刘略把宫女们都赶了出去,所有的繁琐礼节,也就被他省略了过去。 他坐在床边,看着这张日日想见,却害他日日相思的脸,心中十分复杂。 终于……是我的了。 刘略坐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沈思的脸,轻声喊她,“思思?” 沈思睡得沉,喊了好几声才喊醒。 她才睡醒,迷糊得很,看着刘略,便拱进他怀里,双手圈在他腰上,一闭眼,就又要睡过去了。 刘略哭笑不得,“思思,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啊……” 沈思好像没听见。 刘略把他放在床上,自己蹬掉了鞋子睡上去,把她搂在怀里,手脚就开始不老实了起来。 沈思睡得迷迷糊糊,硬是被吻醒了。 (省略) 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睡下不久的沈思睁开眼,一看外面——时辰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刘略,轻手轻脚的从他怀里梭了出去。 穿戴完毕,带着从沈家陪嫁来的丫头墨竹来到御花园的时候,那里早已经等了一个人。 她面对那池人工湖,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都微微带了些霜,一看就是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夜。 这正是——昨天负责封后大典安保工作的风千露。 昨天,乃至今天,甚至是后天,整个皇宫的安保工作,都有风千露负责,其他人协助。 沈思远远的喊了一嗓子,“嫂子!” 风千露脚下一滑,差点儿给栽到水底去。 她转身,默默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今日大恩,风家没齿难忘。” 沈思爽朗一笑,“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这一句一句的,是铆足了劲儿把风千露往套里带。 风千露那个幽怨的眼神儿,差点就要从眼睛里面溢出来了。 沈思道:“快点儿吧,我估计刘略哥哥就要醒了,他睡得很浅的,要不了多久就该发现出来了。” 墨竹有些不确定的问,“娘娘,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沈思嘱咐道:“昨天教你的,都记住了吗?等会儿要是说错了,当心我找你秋后算账哦。” 沈思咧了咧森白的牙齿,那模样,竟然有点儿像沈问。 ** 刘略是被嘈杂的‘抓刺客’的声音惊醒的,他猛然坐起来,下意识的搂了搂怀中——空的! 他一个激灵,正准备喊人,永丰就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床前,一脸死了爹妈的哭丧样,“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被刺客推进水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说不出话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天在御花园的侍卫们,看见那个年轻的帝王,一身黄色的中衣,赤裸着脚,连一双袜子都没有穿,从栖梧宫一路跑过来,一头扎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 拦都没拦住。 正在装昏的沈思掀开一条眼缝,都看愣了。 这…… 这反应也太激烈了叭? 刘略近乎疯狂的在荷花池里一通找,眼睛里面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有大片大片的黑暗覆盖下来,冰冷刺骨的水真是冻得心都凉了。 岸上,永丰挥舞着手中的拂尘,着急得直跺脚,“哎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陛下救起来啊!——陛下!皇后娘娘在这里!已经被救上岸了!” 随着话音,一个个侍卫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直往水里跳。 刘略眼中的黑暗褪了些,终于看到了被哪个叫墨竹的陪嫁丫鬟揽在怀里、一动不动、浑身都湿透了的沈思。 他没让人救,三两下就上了岸,抱着沈思就往栖梧宫里走,“太医呢?传旨下去,半柱香不到的太医,统统赐毒酒!”脑袋悬在刀下了,连那些胡子都已经白了的太医都跟脚下装了风火轮一样,半柱香成功抵达栖梧宫,暂时保住了自己的脑袋。 刘略坐在床尾,脸上、衣摆,裤管都在往下滴着水,目光死死的钉在床上,正在把脉的那太医身上的白毛汗都被盯出来了。 永丰在旁边,手里托着一身干爽的衣服,可怎么都不敢开口让刘略去换。 罢了。 再等等吧。 那太医颤颤巍巍的把脉半天,愈发开始怀疑人生。 这着急忙慌的把他们喊进宫,可这皇后娘娘压根儿没事儿啊! 脉搏平和,一切都很正常啊! 太医偷偷的看了一眼刘略。 他怎么觉得皇帝陛下才是该诊一诊脉的人啊…… 这不怪他医术不精湛,而是在他们还没赶到之前,沈思身上的湿衣服就已经被换下来了,头发也被擦了个半干,压根儿就看不出落水的狼狈相。 而沈思的身体本身是没毛病的,连晕都是装的,他们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只是……这话他们敢说吗? 哦,没毛病,可人就是不醒。 你看这位皇帝陛下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太医干巴巴的在床头杵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这是受到惊吓所致的昏迷,微臣开一贴安神药,服下睡一会儿就好了。” 苍天啊,他这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可不欺没办法啊! 这什么都看不出来,如果说实话的话,他觉得这祸水皇后就是睡着了。 要不就是在装昏。 这话敢说吗? 不敢说。 否则皇帝信不信倒是一回事,要是这皇后真是在装昏,他这么说了,还不得被记恨上? 只能默默的扯一把谎。 嘭的一声,刘略听见自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永丰这才敢开口,道:“陛下,赶快将您这一身湿衣服换了下来吧,别再着了凉,龙体重要啊。” 等刘略换了衣服,他才想起来,拧眉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上前道:“回禀陛下,今晨我等在照例巡逻,突然听见墨竹姑娘的呼救声,然后便见到墨竹姑娘跑过来求救,说是皇后娘娘被刺客推落水了,我们便赶快下去救人。” “刺客呢?” 那侍卫往墨竹的方向瞥的一眼才指了指角落里跪着的人,艰难道:“回陛下,在那里。” 刘略一看,头皮都炸了——风、千、露! 她在那里跪了很久了,身下淤积起一大片水渍,脸色都被冻得有些发白。 ‘嘭’地一声巨响,刘略脚边的一个凳子直直的飞了出去,砸在一面墙壁上,刘略指着墨竹,“到底怎么回事?事无巨细,说漏一个字,要你了的脑袋!” 墨竹浑身一抖,本就跪在地上,现在只能重重的磕一个头,哆哆嗦嗦道:“回陛下,奴婢今晨起床便看见皇后娘娘出了栖梧宫,奴婢便追了上去,可皇后娘娘走得太快了,奴婢落后了很多,等奴婢赶到额时候,只听到皇后娘娘一声惊呼,然后传来落水的‘噗通’声。 奴婢赶忙过去一看,只见风郡主站在岸边,皇后娘娘已经在水里了,奴婢不会水,便赶忙去求救,侍卫们跑得快,比女婢先到,已经下水将皇后娘娘救上来了。 而风郡主,奴婢去求救之前,风郡主的衣裳都还是干的,等奴婢回来的时候,郡主却已经是一身湿衣裳了。” “朕不放那帮匪徒,你便加害朕的皇后?”刘略阴狠的目光挪向了风千露,那眼中一寸寸的寒意,真是要将人的骨头都冻起来。 风千露直了直背脊,辩解道:“微臣没有,昨日微臣负责维护大典安全,便没有回家,一直巡逻直今晨,天色刚亮的时候,微臣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朝后宫过来了,便怀疑是宵小之辈,可刚跟到人工池的时候,就看见皇后娘娘落了水。 接着便是墨竹姑娘过来,她看见娘娘落了水,立刻去求救,而微臣略通水性,于是跳下去救娘娘,直到有侍卫来,才合力将娘娘弄上了岸。” 说到这儿,风千露脑海里就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刚才刘略二话不说往水里跳的样子。 也真是……太…… 沈思所谓的落水,实际上也只是在水里滚了一圈儿,把衣裳和头发打湿而已,在那些侍卫还没赶来的时候,她就早已经上了岸在墨竹怀里装死了。 那些个侍卫也是这样的,看也不看水里到底有没有人,直愣愣的就往下跳。 侍卫刚看见沈思已经被救了上来,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岸呢,刘略也来了。 这一位一看见水里面还有人,就自然而然的以为沈思还没有救上来。 也不想想自己九五至尊之躯,竟然就这样直愣愣的往水里跳!要是他出个好歹,所有人都不用活了。 刘略沉沉的看着风千露,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半晌,他问:“你看到的宵小之辈呢?” 风千露顿了一下,道:“跑了。”刘略狠狠一拍桌,“风千露,你当朕是傻子吗?跑了?偌大的一个皇宫,他是插上翅膀飞了吗?” 墨竹适时小声道:“风郡主说她跟着宵小之辈而来,可郡主追来的方向,正是奴婢随娘娘去的方向,奴婢……并未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风千露:“可微臣,确实没抓到人。” 刘略大怒,“来人!风千露意图谋害皇后,革去一切职务和爵位,暂押天牢候审。” 风千露被押了下去,刘略暂且把此时交给刑部接管调查。 而沈思,一直昏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早上出了这样的事,可早朝还是要去上的,刘略千般不愿,可更不愿再有人指着沈思的脊梁骨骂她祸水,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还是上朝去了。 整个早朝都没什么都有些神不在焉的,大臣们说了些什么,基本上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往心里去。 早朝上到一半,永丰就悄悄在他耳边禀报,说是沈思醒了。 这下子,龙椅上有钉子似的,怎么也坐不住了。 匆匆的散了早朝,刚一进栖梧宫,一个人就迎面扑了过来,刘略赶忙伸手接住,正是沈思! 她的脸色还好,并没有看出什么病态,只是像被吓到了,偎在她怀里不肯说话。 刘略叫太医看重新看了一遍,又仔细的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才算放了心。 只不过他在栖梧宫越呆,心里就越发凉。 因为沈思的神色萎靡,半天儿也没了以前的活泼。 按道理说,她七岁就会装可怜捅别人的黑刀子,不应该被这么点儿动静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很有画面感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风千露这一被关就是半个月,整整半个月,沈思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刘略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大,嘴角都起了两个大燎泡,他脾气没地儿发的时候,就想惩罚太医院的那帮‘庸医’们,可每当这个时候,沈思的良心有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疼,拉住他的衣角摇头。 这下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一众大臣就代替太医们遭了秧,每天上朝的时候,没有哪次不被骂得狗血淋头。 直到第十六天,刑部暂且将风千露的案件定了案——谋害皇后。 前提是如果墨竹没有说谎的话。 而风千露本人对这个罪名的态度,也是让人费解。 除了刘略当场质问她时,她开口辩解了两句,下了刑部天牢时,不论再怎么审问,还是一个字都审不出来,她似乎也跟沈思一样,失语了。 于是刑部便把她的态度理解为默认、认罪。 刘略开始考虑怎么处置风千露。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风千露本身不是一个单纯的在职公务人员,风熊的侯爵,她的郡主爵,当初给她那么高起点的目的就并不单纯,现在她说犯事儿就犯事儿了,要是把她撤下去,刑部的位置空出来了不说,刘略手边一时也难找用得合心的人。 这边,没等他考虑出结果,那边沈思突然开口了。 刘略匆匆赶过去,听见了半个月以来的第一句,‘刘略哥哥’。 年轻的帝王嘴唇都颤抖了,抱着沈思半晌说不出话,跟被传染了失语症一样。 沈思丧良心的事儿做多了,此刻对于自己差点儿‘吓死哥哥’这回事儿,心口只稍稍跳了一下表示内疚,然后很快就回恢复平静,窝在刘略怀里装柔弱,“刘略哥哥,我难受……” 刘略立即喊永丰,“传太医!” 永丰正准备去的时候,被沈思拦住了,她撅撅嘴,道:“吃点酸梅浆就好了。” 刘略又叫人去给她弄酸梅浆。 沈思在他腿上坐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那天是怎么回事,你去御花园做什么?是不是风千露推了你?” “风郡主啊……”沈思拖了长长的尾音,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刘略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下半句话,就听到一个长长的尾音,‘啊…。’ 听得他都急了。 “思思,你啊什么啊,说话啊!” 沈思果然闭了嘴不再‘啊’。 可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候,薛致大步进来了,脸色看上去有些焦急,“参见陛下。” 他欲言又止,嘴里的话几次三番都要出口了,又硬生生的嚼碎咽了下去,沈思隔着一层帷幔,很体贴的道:“薛统领要是不方便说话,我先出去吧。” 说完她就预备起身,但刚刚动了一下,就像体力不支似的‘啊呀’一声倒了回去。 这一声可是‘啊呀’到皇帝陛下心尖尖儿上去了,虎着脸吼了薛致一声,“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结巴了吗?” 无辜被吼的薛致:“……” 此刻,他才切身体会了一回这个皇后娘娘的阴险。 你真是卑鄙下流啊! 你自己想听你直说就是了啊,干嘛还要拉我下水害我被骂一顿? 还出去!这里是你的栖梧宫啊你要出哪里去? 装柔弱! 祸水! 说起来薛致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个小姑娘算计了一回,真是越想越憋屈。 “回陛下,沈府出事儿了。” 帷幔内的沈思豁地就坐了起来,刘略用眼神示意薛致继续往下说,薛致继续道:“杨家的大公子和张宰辅家的大公子因为在青楼里抢花魁,给打起来了。 杨公子当时带的人不多,就气冲冲去了沈家,二国舅听说此事后,集结了一大帮公子哥儿们寻回了青楼,张公子似乎料到杨公子会带人寻衅,一早就安排好了人,杨公子和二国舅他们一露面,两方就打起来了,两边加起来估计能有一百多号人,那动静差点儿连青楼都拆了。 因为打斗激烈,混乱中,二国舅断了一条腿。” 刘略怒道:“杨嘉许那个混账东西,都要当爹了还在青楼里胡混!”薛致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任大人接到消息就赶过去了,但这帮……公子们仗着家有权有势,一点也不听招呼,该打的还是继续打,结果带队得何捕头也……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打昏了过去。 后来加派了人手,才把这些祖宗们带回了大牢,分开关押着,现在任大人的京兆府,都快被那些夫人们的眼泪给淹了,沈将军……也亲自去了一趟京兆府。” 这些个公子哥儿,许多都已经成过亲,家里不仅有老娘,还有媳妇,这些人聚到了一处,那真是跟百鬼哭丧一样。 刘略的脸色黑如锅底。 这些二世祖,每日不思进取,最会添麻烦。 薛致瞅了一眼他的脸色,继续硬着头皮道:“还有一件事……” 还有?! 刘略咬着后槽牙,“说!” 薛致道:“刚才微臣来时碰见了刑部尚,他言语间,似乎故意跟微臣透露了两句,刑部最近很不太平。” 风千露入狱前任刑部左侍郎,她一入狱,左侍郎一职自然就空了下来,不少想肖想那个位置的人,也就活动了起来,出现太多送礼托关系的现象,也属正常,作为尚,自然焦头烂额,应付这个应付那个,收礼不对头,不收礼也不对头。 而皇帝这段时间心思全都在沈思身上,刑部上催了两三次,但他总是看了折子顺手就放到一边去,心里想着等会儿处理,结果等会儿就忘了,拖了半个月也没拖出个结果。 刑部尚委婉的跟薛致提上那么一嘴,就是想让薛致透露给皇帝,让皇帝尽快把左侍郎的空填上。 而薛致愿意帮提一句,也说明平时跟这个刑部尚是有那么一点儿交情。 刘略沉着脸,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沈二断了一条腿,一个娘肚子里面出来的沈三自然要出宫回家探望,刘略皱着眉道:“沈二的腿已经断了,你出去看也看不好,你身子都还没大好,再出去吹一趟风,别再着凉,缓缓吧,过两天身子好些了,我陪你回家。” 沈思不同意,“我身体底子很好的,我都休息半个月了,没那么娇弱的。” 刘略拗不过她,只能答应晚上陪她回家。 沈思高高兴兴的准备了一下午,晚上天一擦黑,就在刘略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晃得他头晕,只能无奈的放下笔,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她,“行了,别晃悠了,我换身衣服就走。” 沈家门口照例挂着两个大灯笼,刘略本想轻装简行,但沈思说这是她出嫁以后第一次回家,勉强算是回门吧,至少要带点儿东西吧。 刘略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就让人从库房里挑了许多东西,先行送到沈府。 沈思本以为也就是随便送两样,没想到等到沈府才发现,刘略送的‘两样’已经堆起来了。 这样大的动静,江柔也意思意思,提前准备了接驾。 沈思心里首要挂念的当然是沈问,直接就直奔目标去了,江柔跟她并肩走着,叹道:“你二哥这次是把你爹惹火了,你爹这一天都搓着火,见他就骂呢,骂得他大气都不敢出,你走的时候记得去撒个娇,给你二哥哥求求情。” 沈思似乎都看到了沈问被骂得抬不起头来的样子。 很有画面感。 出乎意料的,刘略在沈问的床前看到了风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知道算不算喜事的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咱皇后娘娘要人送礼回家,不就是在暗中通知风熊,我们要出宫了,你赶紧来沈家!  风熊现在算是正在风口浪尖儿上,见到刘略的时候,连平素的大嗓门儿都掐着嗓子压低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萎靡。 按说沈思作为受害人,见着加害人的老爹,怎么也该有点儿迁怒的情绪,但她没有。 她对沈问嘘寒问暖了两句,就转而对风熊道,“风伯伯,风郡主进去了,您现在家里是一个人住吗?” 风熊道:“是啊,本来家里就冷清,现在小千儿也不在,我自己在家里一坐就是整日,连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沈思托着下巴,“风伯伯你好可怜啊……” 风熊狠狠的往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挤出两滴不怎么真诚的眼泪,“以前在风家寨的时候,每天只有嫌吵的时候,向来都巴不得能清净一点,那时候小千儿和她义兄每日都闹腾得很,吵得觉都睡不好,现在想想,那时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重点人物出来了,沈思一脸的好,“风郡主还有义兄?” 风熊点头,“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我们入京,就让他自谋生路去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 “天牢里?” 沈问歪头问,“天牢?” 风熊道:“前些时候,陈塘挂风字旗的匪首,就是他。” 说到这儿,一直沉默的刘略看向沈问包得像大猪蹄子一样的右脚,微微眯了眯眼。 原来,是这样啊…… 沈问正好悄悄摸摸的在看他,两人的目光一下就对上了,刘略眼中的了然,让他心里一紧,迅速的撇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因为是晚上回的沈家,自然也就不再费力回宫了,而刘略几乎是在沈家小住了半年,已经习惯得很,晚上沈思往他怀里拱了宫,声音软软的说:“刘略哥哥,风伯伯好可怜啊。” 刘略:“嗯。” “你为什么要抓风郡主啊?” 语气中带了三分同情,三分好,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刘略暗暗咬了咬牙,恨不得狠狠按住她打屁股。 他尽力忍了忍,努力配合她表演,装作惊的样子提高音量,“你不知道?” 沈思一脸天真和迷茫,“我不知道啊!” “难道不是风千露推你落水吗?” 沈思仰了仰脑袋,惊讶道:“谁说她推我下水了?” 刘略语气平平,“你那个陪嫁丫鬟,墨竹。” 她终于松口,开始说起半个月前的早晨,“那天早上我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有人在房顶上,喊了你两声,结果你睡得沉,根本就喊不醒,我就自己出去看啦,追到御花园的时候,碰见从另一个方向追过来风郡主,她也看见刺客了,我俩刚说了一句话,我脚下站得那块石头滑了,一下就跌到水里去了,后来是风郡主救的我。 你说墨竹吗?我落水的时候好像是看见了墨竹,估计是我从栖梧宫出来的时候她便跟了上来。 怎么?她说看见风郡主推了我吗?哎呀,肯定是她来得晚,只看见我落水,没看见我脚下的石头松了,误会风郡主了!” 没点灯,黑暗里也看不清刘略的神色,但沈思只听他的声音,就觉得有些凉凉的,“那我上午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早就打好的草稿从嘴巴里面吐了出来,“早上啊,我那时正准备说不是风郡主,结果薛致就来啦,然后他说二哥哥断了腿,我一着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跟真的一样。 她也不给刘略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今天风伯伯说他有一个义子哎……” 刘略咬着后槽牙,“我听见了。” 沈思:“风郡主不是做不了侍郎了吗,要不让她那个义兄去吧,反正都是风家人,算他们将功折罪啦。” 刘略凉凉道:“你不是说不是风千露推你吗?无罪折什么罪?” 沈思反应很快,“我说的是风郡主的那个义兄呀,他不是匪首吗?” 刘略停顿了半天,猛然一个翻身,把沈思压在身下,钳制住她的双手,听语气,似乎隐隐有了点儿怒意,“你以为朝廷的官儿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吗?” 沈思不舒服的扭了扭,似乎思考了半晌道:“风郡主那以前不也是土匪吗?她的义兄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刘略似乎是不想再听下去,一低头,以吻封唇。 一个重重的热吻。 等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才猛然抬头,趴在沈思的肩窝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思思,你知不知道后宫不能干政。” 他在她身上压了很久,沈思觉得自己都快被压成一块肉饼了,但又不能把他推下去,只能再度扭动腰肢,让自己换一个姿势,然后将食指插进刘略的发间,用他不能抗拒的软腻撒娇声道:“没有呀,我就是在想,风郡主将来是要嫁给我二哥哥的,那样她就不能再帮你做事啦,总要有个人替上去嘛,我觉得她的义兄就很好啊,有人尽心尽力帮你,你也轻松一些啊,我完全是为了你着想啊。” 她这是在暗示刘略,放了风千露,如果风千露所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接手,那么风熊的那个义子就可以。 反正现在风千露下了狱,如果放了她,对外可以说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沈思,导致对方跌入水中,而皇后大度,不追究她的无心之失。 这样,风千露脱了身,被判斩立决的陈塘土匪,匪首做下一个风千露。 刘略不是要一个做事的人吗?那就给他一个做事的人。 而其余匪徒……遣散。 这个任重而道远的目标是否能完成,就要看沈思的了。 沈思觉得,很完美啊! 刘略道:“我什么时候同意风千露嫁给沈二了?” 沈思猛然揪住他的耳朵,凶巴巴的说,“难道你是想让她嫁给你?” 刘略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凶了回去,“胡说什么呢!” 沈思一下子就带了哭腔,“你凶我……” 刘略:“……” 简直是没处说理去! “总之,你们早就替我想好了,决定好了是吧?” 沈思立即见好就收,谄媚道:“哪有哪有,我这是建议,建议!” 一边说着,柔软的身躯还在他身上左蹭蹭,右蹭蹭,反正就是不老实。 刘略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你和沈二,谁是主谋?” 沈思果断的死道友不死贫道:“是他,我就是个从犯。” 刘略笑出了一口森森的白牙,“我倒是……是小瞧了这位国舅啊!” 这不是一个很高明的计谋,处处是漏洞,只是沈问紧紧的把握住了刘略的软肋——沈思。 并且,他很有胆,他敢做。 简直是长了熊心豹子胆!** 新年尹始大秦得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喜事的事——皇帝陛下有后了。 不管多少人不愿意承认,但那个祸水皇后,确实是怀孕了。 另外还有一件,确切的算是喜事。 大秦的太子尚是一块儿胚胎,太子地位就不可动摇,皇帝陛下为了给太子殿下积德祈福,下令大赦天下。 除原判凌迟之刑者,一律赦。 其中包括了陈塘匪徒,以及风千露。 现在已经不能叫做风郡主了,在沈思落水的那个早晨,她的郡主爵被已经被削,而风熊的侯爵还在,她现在应该被人称为风大小姐。 风小姐有个义兄,是原先的陈塘匪徒,在大赦天下之后,陈塘匪徒各奔前程,只留下这个义兄,投奔了他的义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到底爱不爱我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正恰京兆府有个捕头因公殉职,皇帝亲自下旨,让风小姐的义兄将功折罪,去京兆府应职。 盛京又出了一个风捕头,风豪。 至于原先的风捕头…… 皇后娘娘一高兴,颁布了登位以来的第一道懿旨—— 奉天承运,皇后懿旨:风家大女风千露,温柔贤淑,秀外慧中,美丽大方,气质非凡,特赐婚沈氏二子沈问,择日完婚,钦哉。 然后,皇后娘娘就躲进了皇宫。 风千露无名无爵,已经是草民一个,无诏不得入宫,自然再见不到皇后。 她只能找沈问。 杨嘉许的儿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世了,沈问让郭尧几乎把整个库房都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满地的珍异宝摆在地上,他坐在台阶上,像在地摊儿上淘破烂玩意儿一般,一点都不把宝当宝。 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可以用‘价值连城’四个字来形容,但他一点儿都意识不到这些宝贝的价值,挑挑拣拣,一直看不上眼。 正苦恼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识的循声望去,之间墙头上一道阴影直接飞扑下来,那速度,两个字形容——贼快。 一眨眼就到面前了。“沈问,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迟早有天会还你,可皇后娘娘的懿旨……”风千露蹲了许久的大牢,这厢才一出来,就从风熊你嘴里面听到了自己的喜讯,那滋味,真是一个酸爽了得。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浑身散发着馊味儿就来了。 沈问捏着鼻子离她远了点儿,“沈二少夫人,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先回家沐浴一下,你这个味道……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算了,我叫人给你准备浴汤,反正用不了多久也是一家人了,不用那么见外。” 风千露拧眉看着他,“你……” 这字字句句,把自己的立场摆得相当清楚。 “懿旨是思思颁的,但是我去求的。” 再温吞的沈家人,骨子里头都是带了些霸道的,或外露或内敛。 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先弄到手再说。 好吧,他承认,他是吃醋了。 那个传说中青梅竹马的风豪。 啧啧,多诗意啊,从小一起长大,你侬我侬,郎情妾意,互托终身。 风千露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淡定的二公子,内心已经扭曲成了麻花。 还是因为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事情,然后自己脑补出了一大堆。 青梅竹马又怎么样? 我妹是皇后! 沈问那次的断腿是真的断,半点儿没含糊。 他得让皇帝知道,这盛京里面没了一个风千露这样的人,他们就要翻天,而现在风千露已经被他下狱了,你得在弄一个人上来。 另外,入了宫的沈思就不那么好出来,得有个由头让她能够说走就走。 不得已,断就断吧!三个月后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这才一个多月,腿还有点儿瘸,他坐在台阶上没起身,把断腿微微往回缩了缩,藏在宽大的衣摆下面。 很小的动作,但还是被敏锐的风千露发现了。 “你的腿?” 话说一半,被沈问抢了话,“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虽然强扭的瓜不甜,但是不管它甜不甜,我把它扭下来,我就开心了,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去的。” 可能是男人的通病,不管他在外受了多大的委屈,多么狼狈,他只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强大的一面,哪怕是沈问,也不想让风千露知道,自己断了腿。 哪怕这条腿是为了她断的。 这有些类似于男人在外装孙子,回家也要吹他在外面如何让别人装孙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己有能力照顾好这个家庭。 简称——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风千露是个不怎么解风情的人,一点儿也不想照顾男人的自尊心,“你腿怎么了?” 沈问忍痛动了动自己的脚棒子,“腿怎么了?很好啊。” 风千露是什么人啊,眼睛毒着呢! 她心里突然一动,说:“站起来走两步。” 沈问没想到她这么执着,当下怔了一怔,然后他笑道:“走行啊,走两步你就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风千露沉默了一下,好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她竟然道:“好啊,你走我就嫁。” 先前沈问简单跟她说过两句沈思大婚后的第二日她该做什么,但具体的,就没透露更多了,她不知道沈问的腿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断了。 她从风家跑出来的时候正撞见去看她的任辅,恍惚记得,对方好像喊了一句,“人家都愿意为你自断一腿,我看就嫁了吧!” 说不感动呢,那肯定是假的。 一个男人,有权有势又帅气,谁都不爱就爱你,为你断手断脚两肋插刀。 多童话啊。 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有什么一直压抑着的东西如洪水般倾斜出来。 她只顾沉思着,没注意到沈问那姹紫嫣红的脸色。 她刚才说了什么? 幻听了吧? 一定是幻听了。 嗯。 他绷了绷脸上的表情,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但面上强作镇定,“你过来再说一遍,我没听太清楚。” 风千露当真就过去,再说了一遍。话音落,沈问沉默了两秒,然后猛然站起了身,不瘸的那条腿一点地,整个人就飞跃了好大一段距离。 见过大鹏展翅吗? 没见过的话,猛虎扑食见过吗? 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在风千露面前三步远停了下来,还若有若无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貌似有那么一点儿害羞的意思,“走了。” 这‘走了’并不是风千露想要看的‘走’,但是也够确定一些事情了。 风千露沉思了半天,道:“择日吧,都随你。”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沈问一个人在原地愣愣的。 这唱的是哪出? 女人啊!翻脸翻还快! ** 杨府。 陈乐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杨嘉许经常摸着她的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肯定是个大胖小子,我儿子就是厉害,在娘胎里面都比别人会长。” 经常这个时候,那个小小的人儿就会隔着肚皮踢一踢他,像不满似的。 杨嘉许又会呲着牙笑,也不知道在傻笑些什么。 陈乐佳怀孕后可能是内分泌失调了,随着月份的增长,脾气也是呈阶梯式增长,越来越大。 从来不掉眼泪的人,竟然会因为晚上的月亮不圆而哭半个晚上。 还会因为吃不到想吃的东西而大发脾气,自己把自己怄得差点儿拿脑袋去撞墙。 总之,情绪相当不稳定,愈发往着她原先相当唾弃的‘矫情做作’方向发展去了。 有时候她自己平静下来,都会诧异又懊恼——她怎么会是刚才那个泼妇样子? 连她自己都不能忍自己,可杨嘉许竟然能忍她,不仅能忍,还在她拿脑袋撞墙的时候用自己的胸膛挡上去,差点儿被撞出内伤。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小心肝儿我的小乖乖这样的哄着,耳刮子扇在脸上了反而还握着你的手问你‘手打疼了没?’ 他越哄,陈乐佳觉觉得越委屈——都是因为孩子。 没了孩子,他就不会再哄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先各过各的心理防线竟然被融化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小姐自己总结了一下——是她太贪婪了。 她贪恋这样虚幻的温暖。 贪恋这样被人捧在手心儿里的感觉。 以及,贪恋这个男人。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就像在跟自己较着劲儿一样。 我喜欢这个男人,我要他喜欢的是真正的我,而不是因为孩子,而且我要他自己说出口,不是我像个癫狂的疯婆子一样去逼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一定会说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怪甜的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半夜脚抽筋的时候,陈乐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打算捱过去。 但杨嘉许睡得很浅,几乎是她一动,他就醒了。 他已经熟门熟路,立即坐起来,握住陈乐佳的脚踝,手指在摁她脚底,帮她捋那根绷得直直的脚筋,“明日将大夫请来看看,你抽筋得太频繁了。” 怀孕的是陈乐佳,杨嘉许却也不好过,一段时间下来,他都消瘦了许多,眼底总是挂着两个大大的眼圈。 他几乎是整天整天的守在陈乐佳身边,白天亲自伺候穿衣吃饭,晚上她一动,他光凭她的动的姿势,就能判断出她是渴了还是饿了,或者是抽筋。 不管是再冷的天,就算她半夜想吃城另一头某样零食,他都能立即爬起来去张罗。 安胎的药方子,他背的比大夫还熟,甚至光看看药渣,他都知道这安胎药到底是固胎还是补气血的。 脚底紧绷的经脉慢慢放松了下来,陈乐佳看着穿一层薄薄中衣的男人,眼泪不知怎么的就落了下来。 他一怔,骨节分明的手边伸了过来,紧张道:“怎么哭了,饿了吗?别哭啊。” 陈乐佳一个劲儿的摇头。 心里突然长出了粗壮的藤蔓,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心脏,慢慢的收缩,那种无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眶愈发的酸,泪也越落越多。 杨嘉许是真慌了。 怎么回事儿? 怎么突然哭得这么凶? 他上去,很色情得舔干净了她脸上的泪珠,装作流氓的样子逗了她一会儿,道:“别哭了,等会儿把孩子哭坏了。” 陈乐佳本来都已经把眼泪收回去了,一听他这句话,猛然坐起来,一把抓过枕头砸在他脸上,几乎是在咆哮,“孩子孩子!你心里面就只有孩子!” 她发火发得莫名其妙,杨嘉许这段时间也习惯了,顺势就上去揽住他,情话说得很顺嘴,“我心里还有你。”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明明说了爱你,可你就是感觉不到真心,那种空落落的窒息感,真是揪得心脏疼。 陈乐佳一脚把他蹬开,“你别碰我!我不要这个孩子了!我不要了!” 杨嘉许的脸蓦地一沉,抓住她的手腕,极力忍着,“别胡说。” 陈乐佳看着已经生了怒的他,怔怔的,双眼放空,捂住自己的嘴巴,把脸埋在自己的手心儿里,呜呜的哭。 听声音能感觉得到,她很伤心。 杨嘉许心里突然觉得刺啦啦的疼,他平复了下心情,正准备上去抱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是花丛老手,稍一想,就懂了。 他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失笑道:“哪有当娘的跟自己孩子吃醋的?多大的人了,你羞不羞?” 他熟悉各种调情的姿势,于是凑到她耳边,吐着热气,缓缓道:“我爱你,爱孩子,也爱你。” 热热的气息全都喷洒在耳边,那句‘我也爱你’像是顺着耳朵钻进了心里一样,陈乐佳心脏骤然一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抬起头,泪痕已经静止的挂在脸上了。 杨嘉许张口,将那圆润的耳垂含在口中挑弄,不过两三下,她就软软的靠在他胸膛,再也使不上力气。 说起来,两人的孩子都要出生了,其实也就在酒楼醉酒的那一次,杨嘉许天天把她当宝一样捧在手心儿里,就怕弄伤了她,再想也忍着。 忍到现在,杨公子都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开荤了。 陈乐佳忍不住,口中溢出一声一嘤咛。 杨嘉许托住她的腰,轻轻的扶着她躺下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问:“可以吗?” 陈乐佳难耐的扭了扭,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很温柔,极温柔。 杨公子向来是走狂野风的,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脱了裤子还能有这么克制的时候。 事后,他捧着她的脸,道:“别多想了,快睡吧。” 陈乐佳似被蛊惑了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乐佳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啊? 哭得像个傻逼的女人真的是她? 她觉得自己被谁牵了魂儿一样,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定也就罢了,一到晚上,那真的是,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白天都已经够作妖的了,晚上更是花式做作。 哎!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孩儿啊,你快点出来吧,娘求你了。 为娘的脸都要丢尽了! 耳边忽然有动静,她侧头一看,只见杨嘉许一手支头,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一脸玩味的看着她,“娘子,昨晚舒不舒服?” 那模样,真是欠扁极了。 陈乐佳脸上一烧,下意识的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穿衣服,又躺得好好的,把被子往胸前拉了拉,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嘉许凑到她肩窝,深深的嗅了嗅,闷笑道:“你若是想了呢,下次就跟为夫直说,拐那么大一个弯儿,我要是再笨点儿,领悟不了这深层含义可怎么办?那岂不是要让我娘子难受一晚上?” 这小荤话,杠杠的。 陈乐佳恼羞成怒的推开他,“杨嘉许,滚下去!” 杨嘉许笑得那叫一个妖孽,顺从的穿了衣服下床,“遵命!我的娘子大人,您今早想吃什么呢?” 陈乐佳不自然的抱着被子坐起来,气鼓鼓的说:“白糖糕,长兴街的那家!” 杨嘉许做了个小太监打袖子的姿势,嬉皮笑脸道:“喳,小的这就去安排。” 陈乐佳现在看见他还有点儿不自在,总觉得不好意思,便想将他支开一会儿,让自己缓缓,“你去买。” 杨嘉许浮夸的扭着脖子‘嗷呜’了一声,扑上来用头抵着她的额头,恶狠狠的说:“昨儿晚上就把小爷榨干了,今天还要奴役我,晚上还想不想舒服了?” 陈乐佳更臊了,用脚尖踢他,“快去快去,你儿子饿了!” 杨嘉许气哼哼扭头走了。 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知怎么的,陈乐佳心里一跳,莫名的有点儿不安。 “等等!” 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冲口而出了。 杨嘉许探回头来,“咋啦娘子?” 陈乐佳道:“我送你出去吧。” 杨嘉许色眯眯一笑,“好咧!为夫来服侍娘子更衣。” 陈乐佳嗔着瞪了他一眼。 她身子重,不好行动,但杨嘉许也没打算让她行动,只让她抬抬胳膊伸伸腿儿,连提裤子,都只需她站起来。 这种事他天天都在帮她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关系更近了一步,陈乐佳总觉得今天怪不好意思的。 同时,心里也怪甜的。 等洗漱完毕,杨嘉许搂着她粗粗的腰,道:“走吧娘子。” 虽然只是送到杨家大门口,但杨嘉许不放心她一个人笨重着身子再从门口走回来,就点了两个小丫鬟跟着,等会儿让她们看护着陈乐佳回院子。 临送到门口,他撅着屁股,毫无形象的趴在陈乐佳的肚子上跟他的大胖小子说话,“儿砸,爹给你娘俩买口粮去了,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别折腾你娘,不然回来打你屁股!” 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子听懂了,刚说完,陈乐佳的肚子就被狠狠踢了一下,力气是前所未有的大,她觉得肚皮肯定都青了。 这一脚踢完还不算完,立即,胃里又泛起一阵阵恶心,她勾着腰,连连干呕了好几声。 杨公子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斑斓的黑啊,咬着牙骂了一声,“臭小子!等你出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陈乐佳干呕了两声就没事儿了,眼角还挂着泪道:“快去吧,再啰嗦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题外话------ 啊,我就喜欢写浪子回头类型的,忒有成就感了,那感觉,爽歪歪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以防万一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陈乐佳目送杨嘉许的背影远去,才叫两个小丫鬟扶着她回去。 两个丫鬟一个叫水桃一个叫水兰,两人是杨嘉许亲自选出来的,从陈乐佳住进杨府就近身伺候着。 她到孕后期双脚有些水肿,一按脚脖子就能看见像个蓄水槽一样的凹陷,按出一个凹就要好半天才能恢复正常,因此她的脚步有些漂浮,水桃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生怕她站不稳,而水兰就像个老母鸡一般虚虚张开双臂,护在她身后,以防有个万一,她能接住人。 两个丫鬟都如临大敌,精神紧绷得很。 陈乐佳不免有些失笑,“你们不必如此紧张,路我还是走得稳当的。” 水桃道:“我们的职责便是照顾少夫人,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陈乐佳拗不过她们,就只能让她们这么浮夸的护着。 而另一边,杨夫人听了丫鬟小春的禀报,豁地站了起来,“出门了?” 小春道:“是的夫人,刚刚走的,听门侍说,少爷去了长兴街,应该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夫人,我们是现在就……” 杨夫人纤长的十指绞了绞手中的丝帕,只思考了不到两个眨眼的功夫,她飘忽不定的目光就坚定了下来,斩钉截铁道:“就现在,再等,恐怕就没有机会了,那逆子昼夜不分的守着,两人跟连体婴一样,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空,走,现在就走!” 小春点了点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那奴婢现在就去安排。” 杨夫人竟然有些紧张,出神了半天才道:“嗯,去吧,记得一定要仔细,万不能出差错了。” “奴婢谨记。”小春下去了。 与此同时,陈乐佳也刚刚穿过前庭。 她之前差点小产一次,因此格外的小心,她也不想在外逗留,只想先回自己的小院儿。 她行走间依旧带了些将门虎女的气派,大刀阔斧的,步子极大,就算是刻意收敛了,也比一般闺秀的动作要大些,吓得水桃和水兰拉住她好几次,要她走稳当些。 陈乐佳的手搭在水桃手背上,竟然有两分拽着小丫鬟往前走的意思,水桃差点儿就蹲下去抱她的大腿让她走慢些了。 主仆三人以‘孕妇走路到底该迈三寸还是六寸’为话题展开了争论。 水桃水兰主张应该迈三寸,稳当些。 陈乐佳主张应该迈六寸,她也很稳当。 正在此时,有人远远的看见了他们。 “乐佳?这一大早的,怎么在前庭里?” 陈乐佳回头一看,是杨夫人。 这段日子她和杨家的人其实并没有怎么接触,杨嘉许虽然还住在杨家,但却像已经和杨司马分家了一样。 从来不和爹娘一起吃饭,也从来不请安,就连偶尔在家中碰见了,如果是杨司马,那就视杨嘉许的心情好坏决定喊不喊一声爹。 如果是杨夫人的话,就直接无视。 至今为止,陈乐佳也就只有才进门的第二天送镯子那次,近距离和杨夫人接触过。 说实话,心里挺膈应的。虽然她不屑一只镯子,但杨夫人那样的作为,着实让她心里不爽。 你若是不愿意送主母戴的那只,那就别用一只假的来糊弄。 把谁当傻子呢? 她是不太抠细节,但是不代表她看不到当时杨夫人把江柔送的桌子从自己手上捋下来时的表情。 两个娘相比,她跟杨嘉许一样,更喜欢干娘。 杨嘉许从来不跟她说杨家的恩恩怨怨,但这些日子以来,她能感觉到,杨嘉许是恨毒了杨夫人,若不是有一层血缘关系,估计早就上刀子血拼了,她作为杨嘉许的妻子,会适当的忽略事情的本质,偏向杨嘉许,杨嘉许对杨夫人的态度,就会间接决定她对这个婆婆的印象。 几重坏印象叠加了下来,现在的陈乐佳是跟杨嘉许一样,一点儿也不想看见这个亲娘。 杨夫人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自知之明,她笑吟吟的迎上来,一连串的嘘寒问暖道:“好些日子没见,乐佳都肚子都这么大了,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该生了吧,娘给你安排了稳婆,你放心养着。” 心里乐不乐意,面子上还是得走过场,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下意识护住了肚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这些琐事,就麻烦娘为我操劳了。” 这个小动作,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这样细微的动作,看得杨夫人眼底一暗。 那个逆子,是不是连幼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做床头秘事讲了出去? 真是不知轻重到了极点! 不过,杨夫人面上依旧笑得灿烂,“这是要回去吗?娘送你回去吧。” 陈乐佳下意识的拒绝,“我走两步就到了,有水桃和水兰便够,就不劳烦娘了,娘这是要去用早饭吗?娘,你便去吧。”被拒是意料之中的事,杨夫人并不气礧,她挤巴挤巴了两滴泪,十分哀戚的叹了一口气,“嘉许小时候,我忙于家中事务,对他照顾甚少,当时我以为只是疏忽了他,现如今对他好些,他便也就忘了,毕竟母子之间哪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可没想到,他记恨至今,现在他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娘不希望乖孙一出世,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成长,乐佳,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陈乐佳面有难色,十分为难。 毕竟是亲婆婆,人家都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了,她做媳妇的,总不能太过分了吧? 只是一起走一段路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了想,她点头:“那就麻烦娘陪我走一段了。” 杨夫人连忙抹了脸上的泪,受宠若惊般上前,从水桃手里把陈乐佳接手过来:“暧!来,娘扶你。” 她手上沾了些泪渍,挨着陈乐佳的手之后,她做恍然状,忙收回自己的手,在手绢上擦干净泪渍,才重新伸出手去,有些不好意思道:“娘的手脏,现在好了,我们走吧。” 一时间,陈乐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了娘的人了,多少有些感性,她不敢想象要是以后她的孩子对自己非打即骂,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嫌恶,她会怎么办。 简直就……不敢想象。 她道:“娘这话说得太重了,走吧。” 虽然是有些同情,但陈乐佳还是没有完全放下警惕,毕竟杨嘉许上次癫狂的模样,给她的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如果说光是疏忽,他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因为比起杨夫人,杨司马对儿子的忽略更甚。 听人说话,听十分,信三分。 基于杨夫人的前科,她说的话还要打个折扣,只能信两分。 她揣着八分戒备,和杨夫人并了肩。 陈乐佳来杨府的时间太短,虽然是少夫人,却还不如水桃水兰了解杨府。 陈乐佳移交到杨夫人手上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被抢过去的。 这两个小丫鬟瞬间进入十级警戒状态,微微挡去了一小半去路,道:“老夫人恰才说要去饭厅?老爷这时该在等了吧,夫人不若先去,奴婢和水兰伺候少夫人回房就是了。” 杨夫人面上闪过一抹阴郁,暗咬银牙,差点一个没忍住,叫人把这败事儿的丫鬟拖下去打死。 她悄悄看了一眼陈乐佳,幸好对方没有顺着水桃的话往下说,她说:“无妨,几步路而已,我想跟我的乖孙多呆一会儿。” 水兰也想说话,但刚开了一个口,杨夫人就抢先呵斥道:“放肆!我说话,哪里容你们再三置喙,若是再没上没下,本夫人发卖了你们两个贱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住手!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水桃水兰脸色一白,嘴唇无力的蠕动了两下,终究还是不敢再多话。 在这府中,除了杨嘉许能制住杨夫人,除外谁都不敢惹她,她们两个小丫头,她手指转个弯都能轻松的捏死他们。 于是出现了以下令人哭笑不得的场景——两个丫鬟在陈乐佳身后摊开双手,虚虚的护着,生怕她站不稳。 而左侧,是杨夫人用搀扶老佛爷的姿势搀扶着她,连陈乐佳都觉得这样的架势太大了,让她十分尴尬。 可这些人说不听啊! 无奈,只能暂且忍一时了。 这时,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陈乐佳身上的时候,杨夫人微微侧头,对丫鬟小春打了个眼色。 小春微微颔首,路过一座假山的时候,悄声对藏在假山后的人下了命令,“就是现在,可以了。” 可就在她们已经放进肚子的时候,没想到,异变突生! 斜刺里突然窜出一条癞皮狗,及成人膝盖那么高,张着獠牙就冲着陈乐佳来了。 眨眼,就到了面前。 杨夫人眼中闪过畏惧之色,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毅然决然的挡在了陈乐佳面前。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就连陈乐佳自己,也是惊讶之极。 近时京中爆发了小规模的犬瘟,那癞皮狗看样子是哪里流窜来的疯狗,被咬上一口,说不定就要被染上那治不好的病。 陈乐佳毕竟出身将门,从小也是打打杀杀长大的,只反应了一瞬间,她便一把把杨夫人往旁侧一拉,自己站到了前面。 八个月的身子已经很重了,她拉开架势的时候,脚底还是有些不稳,但对付一条疯狗,足够了。 说时迟,陈乐佳看准那癞皮狗的脑袋,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的水桃当做扶手,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进攻方式,横起一脚,直接踢在了那癞皮狗的脑袋上。 ‘嗷呜’一声惨叫,那癞皮狗就飞了出去。 从它的惨叫声音来推断,这应该是一条废狗了,不可能再具有伤人的能力。 杨夫人被陈乐佳拉了一个踉跄,刚刚站稳,就看见对方把癞皮狗一脚踢飞的情景。 顿时,她心里一沉。 失算了! 她竟然忘了,陈乐佳是会武功的! 就算是一个孕妇,她也是个会武功且大胆的孕妇! 自己预想中,她受惊倒地的情况没有发生。 不仅没有发生,那条癞皮狗连她的身都没能近! 她不倒,自己怎么去救她? 癞皮狗无法靠近,她怎么能‘为了救儿媳被咬伤’? 是的。 杨夫人是没有这么傻的。 不管杨嘉许是不是她亲生的,但她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是事实。 这么多年,她一直想尽力弥补她们母子间的裂缝,可是,没有用。 那孽子实在是太记仇了,不管她怎么示好,他却始终都是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她,有时候,看得她心里都发凉。 她想了很多办法,终于,有了一个陈乐佳。 有了一个怀孕的陈乐佳。 杨嘉许很重视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简直是连性子都转了。 于是杨夫人明白过来。 和杨嘉许冰释前嫌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这个孩子。 如果在危难之际,她挺身而出,救了这个孩子,那杨嘉许是不是会对她改观一点? 一定会的! 毋庸置疑。 如果她在因为护陈乐佳儿受一点伤,比如被咬伤,或者摔断了脚,那么效果还应该更好一点。 杨夫人是这么想的。 可是啊,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陈乐佳挺着一个皮球大的肚子,竟然还能一脚踢爆狗头? 她不是走路都要两个人搀扶吗?! 杨夫人心中飞快闪过一万种想法,最后她的大脑告诉她——这次机会,不容错过! 她等了六个月,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她没有耐心再的等一个六个月了,孩子出生后,杨嘉许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护着她们,那时候,就跟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陈乐佳毕竟是八个月的身子了,双脚落地的时候,微微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两下子,但好在,多年的武功底子在,晃了晃身子,谁就稳住了。 然而,就在双脚接触地面的时候,站在她斜后方的水兰突然‘啊——’地尖叫了一声。 陈乐佳回头去看,可一转头,就看见水兰直愣愣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太近的距离了,她只来得及看清,却来不及闪躲。 腰上一重,身形便再也稳不住,水桃极力的去拉,都没有拉住,陈乐佳就这样直直的,倒向了地面。 一旁的杨夫人看准时机,一咬牙,便准备飞扑过去,垫在陈乐佳身下,给她做一个人肉垫子。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杨夫人往前一步,扑过去了一半,却再也扑不动了! 因为,她身上那件绣了一大簇怒放牡丹的裙摆,在刚才的混乱之中,不慎被小春踩到了。 可是谁也没有发现。 猛然往前一扑,却又因为被踩住了裙摆,扑了一半,便如同一只断了腿的猪,噗地跪在了地上。 陈乐佳只来得及仓促的做了一个护住肚子的动作,可杨夫人重心不稳,竟然也冲着她倒了下来,那脑袋重重的顶在她的肚子上,将她狠狠的顶得飞出来两三步那么远。 落地的时候,肚子狠狠的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瞬间,剧痛席卷全身。 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杀了,杨夫人脸色煞白煞白,脑子都当机了,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看见水桃和水兰手忙脚乱,嘴巴一张一合,可她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就连小春摇晃她的肩膀,在她一尺之外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清楚了。 那时候,脑子里面只有两个字——完了。 直到,陈乐佳的裙摆上开始开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大片的鲜血开始蔓延,染红了那素净的襦裙。 飞得再远的魂魄都被这一幕拉了回来,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指着水兰道:“你这个贱婢,粗手笨脚,我的乖孙!你赔我的乖孙!来人,把这个贱婢拉下去打死!” 水兰整个人都懵了,只知道看着那一滩血红色,手足无措的哭。 水桃大喊:“叫大夫,叫大夫!” 杨夫人也恍然大悟似的,尖叫着大喊:“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同时,处置水兰的动作也没有慢下来。 这个丫鬟必须死。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必须先杀了她! 因为一早预谋了癞皮狗事件,杨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了人,此时她一说话,立即就有小厮涌上来,把水兰拖下去。 这些人训练有素,连拖人的时候,都知道捂住水兰的嘴巴,以免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水兰被捂住嘴巴拖走,水桃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儿。 她不知道该先顾水兰,还是先顾满身是血的陈乐佳。 此时的陈乐佳,下半身都已经要被血染红了,鲜红猩甜的血液,似乎在告诉大家,有一个生命,还没活一趟,就要先死了。 她疼得恨不得蜷缩成一团,可大大的肚子又使他不能够完成这个动作,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就被抽走了,整张脸煞白煞白,像只孤魂野鬼一样。 陈乐佳挣扎着从水桃怀里坐起来,奄奄一息的挤出一句话,“住手!” 那几个小厮恍若未闻,直接把水兰往下拖。 陈乐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出声,“谁他娘的再动!我杀了谁!” 那些小厮住脚了,有些踟蹰的望着杨夫人。 杨夫人脸色难看,蹲在陈乐佳身边,似乎是心疼得眼睛都红了,手脚都不敢碰她,“乐佳,你先别说话了,我们先请大夫,来人!快把夫人抬回房间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刺。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陈乐佳脸色苍白,眼睛却血红,她狠狠的盯着杨夫人,气若游丝却又说得无比坚定,“我说,谁再动水兰,我就杀了谁!如果等我醒来,看不见她,我就把这帐算在娘的头上!” 杨夫人似乎很无措,“乐佳,娘、娘只是为了你好,那丫鬟如此粗笨,留她无用。” “谁动水兰,我杀了谁!”陈乐佳最后说了一遍,闭上眼,痛得已经无暇再搭理任何人。 她后悔了。 她没有听杨嘉许的话。 她没有离杨夫人远一点。 这个女人,不仅不配当娘,连人都不配当。 这么急于杀人灭口,难道当她陈乐佳是死的吗? 杨嘉许,如果我们的孩子没了,你还会爱我吗? 不。 应该是,如果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会不会恨我? 一滴泪,缓缓的没入乌黑的发丝中。 ** ‘老板,半斤白糖糕。’ “三钱银子。” “喏,拿去,不用找了。” “哎!谢谢公子赏。” 杨嘉许惦着半斤白糖糕,往回走。 你有没有经历过,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想到某个人的时候,脸上会不自觉的挂起笑容?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远远的,小时看见了提着白糖糕的少爷,他跌跌撞撞,“少爷!少爷!” 杨嘉许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自己,然后他看见了阿贵。 伺候在自己院子里的阿贵。 他鞋都跑掉了一只,很着急。 杨嘉许心里突的一跳,直觉有什么东西不好了。 阿贵跑到他面前,几乎带了哭腔,“公子!少夫人被水兰撞倒了!好像……好像……” 杨嘉许一愣,手上忘了用力,那包白糖糕‘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阿贵眼前有人影一晃,再回神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杨嘉许的一个背影了。 阿贵立即追上去。 他本来已经跑了一段路,现在体力严重跟不上,一会儿就完全看不见杨嘉许了。 可没多时,他竟然看见杨嘉许跑了回来。 杨嘉许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往回跑的时候,连人群里面哪个是阿贵都分辨不出来了。 反倒是阿贵先看到了他,“公子,您怎么又回来了?您怎么不回去看少夫人?” 杨嘉许觉得自己的双目好像无法聚焦,耳朵里面嗡嗡的,原本聋掉的左耳就听不见,现在连右耳似乎也聋掉了,他不管阿贵说了什么,直接道:“江家!去江家,现在就去江家!方姨,那个妇科圣手方小槐,快去!” 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是阿贵听懂了。 他重重点头,“公子,我马上就去。” 说完,不等杨嘉许做出反应,直接就朝着江家的方向跑过去了。 面前没有人了,杨嘉许竟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原地愣愣的站了一会儿。 没有风,但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半晌,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那包被他丢在地上的白糖糕静静的躺在地上。 没有人去捡它,也没有人去踩它。 杨嘉许僵直着手脚,过去把它捡了起来,提在手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等他的大脑开始接受眼睛传过来的讯息,他看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站在他面前,问他,“留子还是留母?” 杨嘉许觉得身上有点儿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他抱紧了怀里的白糖糕,木木的问,“我两个都要,可以吗?” 头发都白了的老大夫看多了这样的场面,已经麻木了,他板着一张麻木的脸,道:“你如果留母,我就下堕胎药,如果留子,便只能剖腹去婴,如果两个都要的话,那便恕老朽无能,一个都留不住。” 杨嘉许觉得,这辈子他都没听过这么冰冷无情的话语。 这些字都很平常,可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剜心的利刃? 陈乐佳躺在床上,用力的抬着沉重的眼皮,就看见了杨嘉许那张木木的脸。 当任何表情都已经表达不出来内心的悲伤时,人们就只能麻木的,听从命运的安排。 “杨嘉许……杨嘉许……” 那个在床前忙活药童大声喊,“杨嘉许,谁是杨嘉许?她在喊杨嘉许!” 杨嘉许脸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他愣愣的问那大夫,“杨嘉许,谁是杨嘉许?她在叫杨嘉许。” 那大夫终于面露了点儿不忍,提醒他,“你不是杨嘉许?” 杨嘉许又反应了两秒,“我是杨嘉许,我是杨嘉许!” 手里的那包白糖糕又被他扔在了地上,他终于完全回过神来,踉跄着跑去了床边。 陈乐佳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杨嘉许一蹲在床边,她就拉住他的衣领,凑近他的左耳,“留……子。” 说完这两个字,她就失力倒回了床上。 可是,杨嘉许的左耳是聋的。 小时候,被杨夫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给药聋了。 宽大袖袍下的拳头紧紧收紧,指节都泛出了死白色。 床上那张煞白的脸映入眼中,血淋淋的事实终于狠狠将他一耳光打回了现实。 杨嘉许豁地站了起来,对那大夫说:“留母。”整个孕期,陈乐佳都对上次她差点小产时,他那句‘留子’耿耿于怀。 那时大夫压根儿就没问他留子还是留母,他脱口一句‘留子’。 后来陈夫人愤然把这件事讲给她听,她当时还说:“肚子里的这块肉才跟他一个姓,他当然留子。” 可是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这么洒脱了。 这两个字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这次,这根刺终于被拔除了。 可惜的是,陈乐佳已经晕了过去,她没有听见那根刺从肉里拔出去时候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那大夫眼皮也不抬,对那药童道:“快去把药端来。” 大夫做了两手准备,不管杨嘉许是弃子还是弃母,他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药早已经熬好了,当然,剖腹的刀,也已经准备好了。 杨嘉许重新在床前坐了下来,他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包裹住陈乐佳冰凉冰凉的小手,放在唇边小心翼翼的吻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有水珠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原来,那不是水珠,是泪珠。 七尺男儿的……泪珠。 药童很快就端了药进来。 满满的一碗,黑黢黢的,看起来就很苦。 杨嘉许突然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她怕苦。 每次喝安胎药的时候,她一声都不吭,仰头就跟喝水一样干了,可是喝完后,她总要吃许多蜜饯。 她没说,但他知道,她怕苦。 正在药童准备灌药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暴力破开,阿贵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大声喊,“公子!公子!方太医来了!方太医来了!” 太医二字总是医学界权威的象征,那老太医立马肃然起敬,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可那门口走进来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的女人。 虽然不算年轻,但也绝对不是一个能做太医的年纪。 老大夫原以为她不是,可她一进来,就直奔床边,问:“情况如何了?” 杨嘉许眼圈红红的,“方姨。” 方小槐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多说,转头便问,“谁是大夫?” 老大夫立马上前,“是我。” 方小槐的语气又快又急,又带了写不容置喙,“简述情况,用了什么药,采取了什么措施。” 那老大夫不由自主的,就把情况一一的说了一遍。 这时候,阿贵小步的挪道了杨嘉许身边,低声道:“公子,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老爷和老夫人都在外面,哦对了,那个推了少夫人的水兰也在。” “不是的!水兰不可能推少夫人的,她不可能站不稳!是老夫人,一定是老夫人!她当时鬼鬼祟祟的,还想杀水兰灭口,若不是少夫人拦下,水兰现在都已经被灭口了!” 说话的,是水桃。 ------题外话------ 有点儿来不及了,错别字我明天改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死。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水桃至事发就一直默默的守在陈乐佳床前,存在感极低,至少杨嘉许道现在才注意到她。 她为水兰辩白的时候,语气笃定,眼神坚定,定定的看着杨嘉许。 她相信,杨嘉许一定会还水兰清白的! 杨嘉许一听他的话,身上骤然迸发出杀气。 说他是偏见也好,记旧仇也好,总之,一提到此时可能跟杨夫人有关,他心里就立刻斩钉截铁的定论——此事跟杨夫人有关。 水桃在这院子里伺候许久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令人害怕的公子。 方小槐看了杨嘉许一眼,道:“查案去外面查,我这儿要保持安静。” 瞬间,杨嘉许周身的戾气淡了些,他道:“我不出去,我等。” 方小槐捏了一支银针,叹了口气,道:“太多人在这儿,我没法儿集中注意力。” 杨嘉许迟疑道:“方姨,乐佳她……” 方小槐又快又准的下了一针,道:“你出去的话,我应该能保证还你一个乖巧的孩子。” “乐佳她……” “大人也还你!” 杨嘉许一愣,突然双腿一软,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如果方小槐说有救了,那一定就是有救了。 方小槐催他,“还不出去?” 他屏住呼吸,立即准备出去了,走了两步,他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水桃道:“你跟我出来。” 水桃不放心的回头看了陈乐佳一眼,跟着出了去。 门外,杨司马和杨夫人都是一脸着急,杨夫人揪着手帕,在门前来回的踱步,时不时往门口看上那么一眼,看样子,是急得不行了。 而杨司马,则是一脸阴郁中带了些能逃过一劫的侥幸。 水兰的衣裳都已经破了好几处,头发在拉扯中散乱了下来,原先漂漂亮亮的小丫头现在就像个疯婆子一样,跪在角落,一身的落魄。 但那双眼睛,却炯炯的望向门口。 刚才进屋的那人她认识,那是方太医,很厉害的一个大夫。 水桃一见她这个模样,就心疼的皮上来,抹着眼泪,带着哭腔道:“水兰,你没事儿吧。” 而杨夫人一见杨嘉许出来,就上前关切的问,“嘉许,乐佳怎么样了?母子平安吗?小方太医怎么说?是不是没事?一定是没事的是吧?” 杨嘉许沉沉的看着她。 那一刻,突然涌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 面前这个女人是他的娘,但为什么,他看见这张脸,一点儿也没有亲切的感觉,反而从心底觉得恶心和虚伪。 多么恶心的一个人啊。 杨夫人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打鼓,她停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小方太医怎么说?” 说完,她恨恨的盯着角落里的水兰,怒气道:“这个死丫头,打死都是便宜她了,连走个路都走不稳,要她何用?害得我乖孙如此危险真应该打死她!” 话音落——啪~一声脆响。 是手掌猛击脸颊的声音。 是杨嘉许狠狠扇了杨夫人一耳光的声音。 杨司马的脸色有些变了,上前一步指着杨嘉许骂道:“你做什么?她是你娘,你想天打雷劈吗?” 杨嘉许哼了一声,不仅没收手,反而再一脚踹出去,正揣在杨夫人的心口上,踹得她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天打雷劈?那你问问,她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缺德事?我娘?我没有这种娘!”说完,他猛然揉身而上,把杨夫人铺在地上,骑在她身上拳打脚踢,“娘?这女人就是一个毒妇,她不配娘这个字!老子他娘的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把手伸到我儿子身上来,你不听,老子打死你,老子的儿子要是没了,我让你陪葬!” 正拳脚不停,背心突然被踹了一脚,杨嘉许整个人都飞了出,嘭的一声砸在地面上,擦着地面滑出了足足半丈,才停下来。 杨司马上前把杨夫人扶起来,气得脸都涨红了,“混账东西,你要反了天是不是?你娘是你可以打的吗?” 杨嘉许狠狠啐了一口,狰狞道:“老东西,反天?逼急了我,大家同归于尽!” 杨司马瞪大双眼,心里狠狠的震了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翻涌了起来。 这……这是他的儿子吗? 确实,现在的杨嘉许,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衣衫凌乱着,发髻散乱着,双眼通红,溢满了肉眼可见的杀意,牙齿咬得紧紧的,恨不得能扑上来撕掉谁的一块肉才好的模样。 杨嘉许指着杨夫人道:“你还护着她,我小时候,她打我你护着她,现在,她对我的儿子下手你也护着他,你是我亲爹吗?你就该跟这个毒妇一起去死!我宁愿……从来没有你们这一对爹娘!” 杨司马的脑子有些短路,“对……对你的孩子下手?” 杨夫人猛然抓住杨司马的衣襟,泪水涟涟的摇头,“没有,老爷,我没有,你要相信我!那是我自己的乖孙啊,我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 杨司马那一瞬间的犹疑也被这一声声的泣诉震散了。 确实,她很疼这尚未出世的孙子。 就算杨嘉许连院子都不允许她踏进一步,她还是天天都在他耳边念叨。 “不知道我们的乖孙将来长得像谁。” “长得像我们嘉许最好了,帅气。” “不过长得像乐佳也可以,儿子像娘有福气的,我们的孙子一定有很大的福气。” 她甚至做了许多小衣服。 因为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索性就男女各做了很多。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见她拿着针,一阵一线的做孩子的小衣服。 这样的人,怎么会害自己的孙子呢? 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杨嘉许看见杨司马那明显的偏袒和维护就来气,对着水兰大暴呵一声,“来,把这个毒妇做了什么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没长老子的老爷,让他好好看清楚,每天睡在枕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蛇蝎妇人!” 水兰已经止住了哭泣,看向杨夫人的眼神里装满了厌恶和憎恨,她冷静了下来,在心里捋了捋前因后果,道:“今天我和水桃伺候少夫人回房的时候,斜刺里蹿出来一直癞皮狗,少夫人身手好,一脚便踢死了那条癞皮狗,正在奴婢去扶少夫人的时候,突然觉得腰间被谁推了一下,便朝着夫人扑了过去。 少夫人反应快,早早的护住了肚子,那一下就算是摔倒了,可能也只是动点儿胎气,并不会伤及小少爷。 可这个时候,老妇人突然也‘摔’了一跤,撞在了少夫人的肚子上,少夫人当场便伤的很严重。 当时奴婢还没反应过来,少夫人就已经躺在了血泊里面,然后,老夫人便二话不说,叫人把我往下拉,若不是少夫人出声阻止,恐怕我现在都已经死了! 少爷明察,推我的人一定是老夫人,当时我站的那个位置后,只有老夫人一个人在,除了她没有别人了!一定是他推了我!” 杨嘉许双目通红,上来就直接推搡杨司马,要打他身后的杨夫人。 父子俩拳脚相加,你一拳我一拳,都挂了不少彩。 杨夫人躲在角落里,戚戚然,“嘉许,我没有,你宁愿相信一个丫头的话,也不相信我的话吗?” 杨嘉许下手毫不留情,一拳揍在杨司马的下巴,差点儿打碎他的一口牙,然后才冷哼着道:“信你?你有哪点儿值得我相信?” 杨司马闷哼了一声,压根儿没心情听他们了话,大吼道:“够了!杨嘉许,你疯完了没有!” 杨嘉许一拳揍空,竟然停了下来。 “那好,我们查,如果真的是这个毒妇,我要她——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狼心狗肺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司马把杨夫人护在身后,心脏砰砰直跳,显然被气得不轻。 杨夫人精致的发髻早就散了,裙摆上甚至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脸上被杨嘉许重重的打了两个巴掌,肿得很高,左眼里满是狰狞的血丝——刚刚被杨嘉许揍了一拳。 左眼本就疼痛不堪,掉起泪来更是如同往眼睛里面塞了一把沙子,再摁着眼皮使劲儿的揉。 但必须哭。 她必须哭。 “老爷,我真的没有,那是我的亲孙子,我为什么要害他。” 一把年纪了,把楚楚可怜的姿态拿捏得极其到位,看的人就像把她揽在怀里好好的哄着,哪里还舍得再责骂。 而且,杨夫人城府很深,她知道跟杨嘉许没用,一字一句都在向杨司马喊冤。 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了,杨司马自觉很了解这个夫人。 善良、美丽、柔弱却不懦弱,必要的时候可以很坚强,该决断的时候也不会拖泥带水,可在他面前又很小女人,什么都依他,什么都为他着想。 如果说非说她像一个人的话,他觉得她像沈战的夫人,江柔。 她俩是一个类型的女人。 而且,她完全没理由去害自己的孙子。 杨司马握了握杨夫人的小手,是个安抚的意思,然后对杨嘉许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你不能跟条疯狗一样乱咬人,这是你娘!你看看你现在做的,那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这时,水桃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噗通跪在杨嘉许脚下,道:“少爷,我想起来了!那条癞皮狗,我见过小春喂那条癞皮狗!就在三天前,我出去给少夫人买贴身衣物,在府对面的那条街,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牵着这条狗跟小春在门口说着什么,小春还当时专程提了个食盒,她喂了那条癞皮狗!这肯定跟少夫人摔倒有关!” 话出,杨夫人的脸色瞬间铁青,小春噗通一声跪下去,却没敢随意开口辩白,而是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早就谋划着这事儿,如果这段时间杨嘉许都寸步不离陈乐佳,她就会想办法调虎离山,所以一早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 这狗要用来冲撞孕妇,性子肯定得凶猛,杨夫人不放心,让小春去亲自验看一遍。 就在三天前。那癞皮狗果然很凶恶,不知道饿了多久了,见着肉就扑,一斤重的大蹄髈,眨眼连骨头都没剩下。 那时候是傍晚,已经要入夜了,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她还专门绕了一条街。 她当时特意左右看了,明明就没有人! 再一想,觉得也可以解释。 杨嘉许本来就很厌恶杨夫人,平时就不许院中人跟她们接触,水桃看见了她,当然也就是装作没看见避开。 水桃瞬间就红了眼圈,“我就是傻,我当时竟然没上心,我就算警惕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今天这样。” 杨嘉许冷戾如同一尊杀神,转头就走,到处找刀。 自己的儿子,他一撅屁股,杨司马就知道他是要拉屎还是要放屁。 杨嘉许很偏激,可他这个当爹的,没有一点办法,他立即推着杨夫人,“快走!” 杨夫人也知道事情闹大了,紧张的揪着手帕,立即就要走。 杨嘉许听见声音,扭头就回来了,正和预备跑路的杨夫人撞了个脸对脸,他毫不犹豫,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我草你娘的我让你走了吗?走?你想往哪儿走,老子今天让你抵命!” 杨夫人身子单薄着,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扇,当时就身子一歪,跌倒在了地上。 小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过来扶杨夫人,带着哭腔道:“少爷,水桃一定是看错了! 那天那个男人是我娘家给我相的夫君,我平时要伺候老夫人,便没有时间过去见他,他就到杨府来看我,那条狗是我们家养的,不是什么癞皮狗,水桃一定是看错了!” 这话可以糊弄杨司马,但杨嘉许却半个字不信。 水桃激动道:“行啊!你说那狗是你养的,那让少爷去查,我们在杨家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你小春竟然还有个未婚夫。” 小春哭着咆哮:“我都说了是我娘才给我相的!” 说完,她猛然回过神来! 遭了! 说错话了。 她哪来的什么未婚夫?根本就经不起查! 杨夫人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恨恨的瞪了小春一眼,暗骂蠢货。 水桃紧咬着不放,逼问道:“原来你的未婚夫比狗还重要吗?水晶蹄髈丢在地上给狗吃也不给未婚夫吃!你分明在说谎!” 水春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杨夫人深知不好,只思考了一秒,她就狠狠把扶着她的小春推开,神色悲戚道:“原来真的是你!我平素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孙儿!” 新晋背锅侠:小春。 小春愣愣的盯着杨夫人,杨夫人面上悲戚,却眼含警告,再次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孙儿!” 看起来是质问,其实是在提醒小春,赶紧认罪。 小春不安的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是正在挣扎犹豫。 杨夫人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小春被她眼底的狠辣吓了一跳,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干涩道,“我就是看不惯,老夫人您对少夫人这么好,亲手给小小少爷缝小衣裳,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金贵的都先给她送过去,可她呢,进门都大半年了,竟然连请安都没有来过一次,您平素去看她,她还将您拒之门外,哪有这样当媳妇的?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娘! 况且……况且,我只是想吓吓少夫人,我没想把她怎么样。” 这番话,说得她自己都在发抖。 杨嘉许疯起来,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她这个小丫鬟? 她现在只能期盼,杨夫人能想办法救她。 杨夫人做出一副惊讶又失望的样子,“小春!你,你怎么能这样?乐佳再不对,她肚子里的,可是我的孙子啊!我、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小春低下头,害怕得瑟瑟发抖。 杨司马也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杨嘉许道:“狗咬了人,说到底还是狗主人指使的。” 杨司马怒道,“你还想怎样?你到底是真想弄清楚事的真相,还是想借机杀了你娘,你个没心没肝的东西!你怎么就看你娘不顺眼!” 说完,他指着小春道:“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我拉下去,就地杖杀!” 杨嘉许肯定是不肯的,立即就要上前,水桃一看,便用力拦住了激动的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异的,杨嘉许安静下来了,他杀气四溅的目光钉在杨夫人身上,一字一顿的道:“在这里杖杀,我要看着。” 杨司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杨夫人则是惊疑不定,她总觉得水桃那个贱婢跟杨嘉许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 他要杖杀小春,不就是默认了小春才是主谋吗? 再多言,恐怕引火烧身。 小春惊恐的瞪大眼睛,扑过去抱住杨夫人一条腿,“夫人!夫人您要救我啊!奴婢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一定要救我啊!”杨夫人似有为难,半晌,终于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杨司马的袖口,咬咬嘴唇,可怜巴巴的道:“老爷,小春也是个可怜人,从小就跟了我,到现在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连终身大事都没有定下来,她是一时鬼迷心窍,老爷能不能……留她一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为什么?凭什么?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夫人似怕杨司马误会和生气,还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罚她罚重一点,让她多受些罪,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杨司马还没说话,杨嘉许就冷冷道:“那你代替她去死。” 杨夫人一惊,缩了缩脖子。 杨司马也是道:“这个时候,不可妇人之仁,此人心思不纯,竟然谋害杨家的子嗣,不可饶恕!来人!打!” 小春哭喊着,被拖上了凳子,那巴掌宽的杖子,一下一下的往背上打,很快就打得她口吐鲜血。 “夫人……夫人…救我。” 杨夫人被那大口大口的鲜血下吓住了,微微侧头,道:“小春,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你……安心的去吧。” 这其实也是一句警告。 警告她安心赴死,杨家会照顾好她的家人。 小春满眼的不甘心,手无力的向前伸了伸,结果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水桃一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大喊了一声,“住手!” 那执杖的小厮一愣,停了下来。 杨夫人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水桃上前一步,道:“小春,你要是完完全全的将事情坦白,少爷能留你一命。” 小春咳着血,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杨嘉许。 对方没有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杨夫人脸色一白,险些站不稳。 原来,竟然是在这儿等着她! 她阴毒的看向水桃,恨不得撕了她。 水桃见小春有些犹豫,再接再厉道:“不仅是你,就连你的家人,少爷也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毕竟,你只是一条狗,少爷,不屑于和一条狗计较。” 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理儿却是这么一个理儿。 小春在进行这激烈的思想斗争。 杨夫人怒斥水桃:“你这贱婢,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主谋是我吗?” 水桃垂眸道:“奴婢没有这么说。” 杨嘉许不耐烦道:“说不说?接着打!” 但是,还没等那带风杖落下去,小春就尖叫一声,“等等!我说!我说!” 杨夫人这下是彻底的慌了,“你个贱东西,休想污蔑我!来人!快打死她!” “奴婢还没说,夫人怎么知道我是要诬陷你,万一奴婢是要诬陷别人呢!”说这话的,竟然是小春! 在这一刻之前,她其实都没想过要出卖杨夫人。 她是预备随便扯一位姨娘下水,可杨夫人那句‘打死她’说出来之后,她就改变了主意。 二十年。 忠心耿耿二十年,竟然就换来了一句‘快打死她’。 心都凉了一大截。 小春艰难的从凳子上起来,跪在杨嘉许面前,道:“少爷,这事,确实是老夫人指使的,她想让那癞皮狗冲撞少夫人,她再救下少夫人,以此来博得少爷的好感,可是没想到出了意外,少夫人真的摔倒了,这才发展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杨嘉许咬牙切齿,“好一个博取好感!毒妇!” 杨司马震惊的看向杨夫人,“梦雪,真的是你?!” 杨夫人用她那尖尖的手指头指着小春道:“老爷,您竟然信一个贱婢的话,我没有!她这是在攀咬我!” 小春的嘴角染着血,道:“我没有!这本来就是你指使我做的,我一个丫鬟,少夫人对你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难道就为了这个,便去杀人吗?” 杨夫人立即尖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知道你是一副怎样的心肠!” 小春冷笑一声,“老夫人不承认也没关系,那您记不记得,二十几年前,您生下少爷的那天,程姨娘是怎么死的?” 霎时,杨夫人的脸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煞白,她猛然扑上去,“贱婢!你给我闭嘴,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然而,还没到近前,就被突然挡在面前的杨嘉许狠狠一脚踢中心窝,倒飞了出去,他皱眉问,“什么程姨娘?” 下意识的,他觉得这个程姨娘跟他有些关系。 杨司马脱口道:“杏儿不是难产过世的吗?” 程杏儿,这个名字他记了许多年。 他这一生中,有过许多女人,有轻描淡写掠过的,有给他心里心下过浓墨重彩的。 杨司马不是一个专情的人,但程杏儿这个名字,他记到了现在。 不是时刻缅怀着,而是等有人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会觉得有些怀缅。 以他的为人,一个女人能做到离世二十年后还被他记住,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小春往杨嘉许身后藏了藏,“才不是难产过世的,是老夫人使计,害死的!” 杨夫人勃然大怒,“胡说!你污蔑我!” 而杨嘉许却问,“程姨娘是谁?” 小春低下头,声音放弱了些,有些战战兢兢的意味,“程姨娘,是少爷的亲娘。” “胡说!我才是嘉许的娘亲!”杨夫人苍白的尖叫着。 这一时刻,杨家父子愣了。 杨嘉许觉得心里有什么松动了一下,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他身上的枷锁松了。 他那样厌憎着自己的母亲,而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原因,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母亲,所以他才能够恨得这么彻底。 母子连心,可他们根本就不是母子,更没有什么连心一说。 杨司马站在原地,僵硬的看了看杨夫人,又看了看小春,大怒:“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小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开始讲述,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杨司马还不是杨司马,他还没有今天的地位,而杨家的主母,也不是如今的杨夫人。 主母叫张小琴,过门不到两年,过世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司马都没有提过续弦,那段时间里,杨家没有主母。 而众多的侍妾里,有两个人情同姐妹。 一个叫程杏儿,人称程姨娘。 一个叫周梦雪,人称周姨娘。 而当年的周姨娘,就是如今的杨夫人。 那时候杨司马还没有现在的地位,他在宦海中奔波,很少顾及后院儿的事,连夫人没了,也没心思操心娶下一个。 主母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杨司马几乎都被周梦雪和程杏儿这对姐妹花霸占了,但凡有时间来后院儿,不是去找周梦雪,就是去找程杏儿。 也有可能先找完程杏儿再找周梦雪,于是乎,她们同时怀孕了。 程杏儿先发现身孕,比周梦雪早了半个月。 一时间,杨府双喜临门,杨司马一下子将要多两个子嗣,那段时间走路都带风。 然而,这大院儿里面,不只有这对周、程两人,她们有有子傍身,有多得意,就有多少人忌妒。 周梦雪在怀孕六个月时,发现自己平素泡澡的药汤里,竟然被人加了药! 凶手是一位姓赵的姨娘。 可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滑胎。 药汤泡了六个月,她竟然没有滑胎的迹象,甚至连半点不良反应都没有,不由得让人怀疑,那位赵姨娘是不是买到了假药。 然而,后据那位姨娘供称,这药汤里面做了手脚的药,并不是落胎的,而是,可以致使胎儿畸形。 比如长两个脑袋啊,痴傻儿啊,或者多条胳膊少条腿儿啊。 总之,周梦雪不可能生下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就是了。 周梦雪寝食难安,有时甚至会梦到一个长了两条胳膊两条腿的孩子朝自己喊娘,然后半夜惊醒,吓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日子渐渐久了,一个多月过去了,周梦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同时,她心里滋生了一些黑暗的想法。 比如——同样都是怀孕,为什么赵姨娘只对自己下手,而放过程杏儿? 为什么?凭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令人害怕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可是,那位赵姨娘已经被她弄死了,她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看着程杏儿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周梦雪有时候会怔怔的出神。 如果她生下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会不会也被当成怪物? 她焦虑不安,然后,在一个独睡的深夜,她心里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想法。 第二天,小春被喊到了跟前,交代一些事。 两个月后,在周梦雪产期的大半个月前,她竟然提前发作了。 小春当时就慌了,立即叫人请稳婆,请大夫。 可周梦雪拉着她,不许她大声叫嚷,并让她亲自去请稳婆,只准请一个,从侧门进,不许声张。 小春请了一个有二十年接生经验的稳婆,周梦雪的产程很顺利,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的产下一名男婴。 可是看到男婴的那一瞬间,她吓得瞪大了双眼。 她的噩梦终于还是成真了,这个婴儿太可怕了—— 他两只耳朵尖尖的,两只眼睛的间距只有一个手指头那么宽,鼻梁几乎可以说没有,鼻子的部位只有两个洞,人中的位置裂了一条缝,嘴巴歪到了腮帮子。 另外,他还有十三个手指头。 连稳婆都被吓软了。 “我接生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怪物!这是怪物!” 这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周梦雪,她深呼吸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大包银子,塞给稳婆,请她保密。 有钱能使鬼推磨,稳婆当然答应了。 然而,等稳婆走后,对小春说了两个字:“灭口。” 于是,那个稳婆的工作年时,永远停在了二十多年,这个孩子,成了她接生的最后一个孩子。 小春走了,产后有些脱力的周梦雪怔怔的看着襁褓里的孩子,闭了闭眼,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过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在孩子的脸上,然后……死死捂住。 因为害怕孩子有问题,整个生产过程中,周梦雪都忍住没有叫出一声,而这个孩子,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出生后,也没有哭一声。 然后他畸形的小脸被蒙上被子,出生不到半个时辰的他,就这样从哪儿来的,回了哪儿去。 小春办完事回来的时候,在襁褓里,只看到一个死孩子。 已经咽气许多时候了,小小的身子都凉了。 周梦雪靠在床头,面无表情跟她说,“天黑以后,带出城埋了,不许跟任何人说起。” 小春连连点头,用一张手帕盖上了孩子那张可怕的脸。 那天之后,周梦雪如无其事,在衣裳里面塞了一个假肚子,隔着衣服看起来,她还没生产,她只用身体不适的借口,在床上躺了几天,就开始四处活动。 那几天程杏儿总是很担心她,“梦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当然舒服不了,可只能咬牙摇头。 没隔几天的傍晚,程杏儿突发阵痛,要生了,那时候的杨司马,已经让周梦雪利用娘家的势力设计,去了襄平,几天之内,回不来了。 这时候的杨家,没有男主人,也没有女主人,几乎都乱成了一锅粥,平时哪个姨娘生产,大家都要假模假样的在门外等,可程杏儿生产的这天,她难产了,生了一天多,还没有生下来,大家都没有耐心了,是以房间外面,就只剩下一个挺着假肚子的周梦雪。 一天半之后,程杏儿生了一个男孩儿。 但不幸的是,她生产后的一个时辰,下身开始不断的涌出鲜血,怎么也止不住。 当然止不住。 她今天喝的所有药,都被周梦雪加了大量的活血药剂,那下身就跟开了水泵一样,源源不断的鲜血很快就打湿了整张床。 大夫说对她说:“夫人,老朽尽力了。” 稳婆对她说:“夫人,你这血止不住,命就保不住了,夫人,怎么办呀!” 程杏儿苍白着一张脸,气息奄奄的说:“梦雪呢?我要见梦雪。” 周梦雪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人都支走,只留下了一个小春陪伴在她身边。 这时候的程杏儿说话已经很费劲了,“梦雪,我就要不行了,我的孩子,以后就托福给你了。” 周梦雪不停地掉眼泪,说:“我以后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对待。” 程杏儿把自己的孩子,交托给了自己的‘好友’,然后生生的,流血而亡。 其实她是有救的,可是周梦雪买通了大夫,大夫对她说,她没救了,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没救了,然后放弃医治,就这样,死在了好友,和自己的手下。 她的孩子被悄悄抱走,早已经准备好的死婴被抱上来,周梦雪对外宣称,程杏儿生下来了一个死婴。 死婴是提前买好的,买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活婴儿,但是周梦雪不需要活婴,所以就将他闷死了。 两天后杨司马赶回来,只看到一大一小两具棺材,程杏儿在大棺材里,‘他的儿子’在小棺材里。 同时,周梦雪‘悲伤过度’,动了胎气,早产了。 那个原来是程杏儿的孩子,在‘生产’的过程中被偷偷抱进来,然后他就变成了周梦雪的孩子。 小春讲述完,跪在地上,缓缓的说,“这个孩子,老爷给他取名叫做杨嘉许。”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周梦雪,哦不,现在应该叫做杨夫人了。 杨夫人暴跳如雷,“放屁!你胡说,嘉许是我痛得死去活来才生下来的,是我的孩子!” 小春道:“老妇人,当初程姨娘生产时,请的稳婆中的其中一个,是我的姑母,后来你让我去将她们灭口,我偷偷将我的姑母留了下来,许多细节,我将人请来一对便知。” 程杏儿生产时请了四个稳婆,稳婆不会救人,她们只会接生,看见那么多的血,自然以为人没救了。 可就算是不知情的她们,周梦雪为了以防万一,也没打算留下她们。 小春的姑母也是稳婆,阴差阳错,在小春不知情的情况下,程杏儿请的四个稳婆里面,就有她的姑母。 杨夫人的脸色苍白如雪,颤抖着嘴唇,只会重复一句话,“你,你说谎。” 可这句话的底气严重不足。 她极力保持平静,可脸上褪去的血色,怎么也回不来。 杨嘉许对杨司马冷嘲道:“怎么样,你现在能不能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不用请小春的姑母,杨嘉许就相信这番话。 他幼时就常常在想,世上哪有母亲能够这么狠心的对待自己的孩子? 小时候他被猝不及防的从三十多阶的台阶推下去,醒来的时候,听见杨夫人在跟杨司马哭诉,‘我跟她前两日是拌过一次嘴,可我以为那不是什么大事,过了也就算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将嘉许从台阶上推下去,老爷,你要为嘉许做主啊。’ 可是她嘴里的那个推他下台阶的姨娘,早在半刻钟以前就离开了,那台阶上,明明只有他和她。 幼小的杨嘉许睁着双眼,茫然的看着虚空,耳畔仍能听见杨夫人的哭声。 那时候他就在想,女人真恶心。 他的母亲真令人害怕。 在不知道喝下几次乱七八糟的药后,小小的杨嘉许昏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脑袋晕得想要撞墙,左耳里面始终有嗡嗡声,一天以后,他左耳听不见了。 他跟杨司马说,母亲强喂了他喝药,他才不舒服,可杨夫人跟杨司马说,小孩子生病了不肯吃药,这是在说谎想要逃避喝药。 杨司马信了杨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厌恶和唾弃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司马缓缓回头看着这个在枕边睡了许多年的女人,头一次觉得她的脸竟然这么陌生。 那张温婉的脸好像也不那么温婉,她哭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招人怜爱。 那么多的泪水,只令他毛骨悚然。 到底是为什么,以前竟然会觉得她又善良又柔弱? 杨夫人往前挪动了一小步,一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所有的泪痕,满眼的希翼,用一双被水洗过的大眼睛盯着杨司马,“老爷,你会相信我的,对吗?你相信我不是那种人的对吗?” 可是她已经上了年纪,那双秋水瞳已经不再清澈,眼珠有了微微的浑浊,就不再那么摄人心魄了。 杨司马撇过头,不再看她,而是道:“去把小春的姑母弄来。” 杨嘉许冷眼旁观,面对那扇紧闭的大门站立着,给了杨司马一个后脑勺。 杨司马想跟他说两句话,但是欲言又止。 他似乎隐隐明白,自己以前错信了什么。 正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长空,杨嘉许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也不管之前方小槐交代嘱咐了什么,像个野蛮粗人一样,直接撞开门就冲了进去。 正在把孩子倒提着拍打脚心的方小槐被这巨大的声音下了一跳,孩子都点儿没抓稳。 杨嘉许看到了那个浑身都是深紫色的孩子,心放下了一半,然后他去看床上那个女人,心又猛然悬在了万丈高崖之上。 只见她下半身盖着一张薄毯,浑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紧紧的闭着双眼,胸口看不出起伏。 杨嘉许腿一软,跪了下去,张了张嘴巴,却如鲠在喉,那个名字怎么都喊不出口。 方小槐噗嗤一声就笑了,她把孩子抱正,小心的抱她包进襁褓里,递给乳娘后失笑道:“人还没死呢,你这是不是跪得太早了?” 杨嘉许用了足足三秒钟才听明白她说了什么话,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床边,伸出颤抖的手,放在陈乐佳的鼻尖。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右耳,靠在了她心脏的位置。 ‘咚’ ‘咚、咚、’ 不强烈,但是有。 有心跳! 方小槐熟练的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来打了杨嘉许的脑袋一下,“别听了!只是累晕过去了。” 喜极而泣! 杨嘉许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方姨……” 方小槐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母女平安,你可以放心了。” 杨嘉许站起来的时候都还觉得腿在发软,但方小槐怀里的那个小不点儿,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小的一只,响亮的哭过一声后,声音就细了下来,像猫儿一样,细细尖尖的。 “方姨,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说着他就去掀襁褓,要看儿子的小鸡鸡。 然而,掀开襁褓的那一瞬间,他愣了—— 木有小鸡鸡! 方小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喜欢男孩儿?” 杨嘉许点点头,半晌才很苦恼道:“是个女孩儿,我以后怎么带她逛青楼?” 话落,被方小槐一个爆栗敲在了脑门儿上,骂道:“都成亲了,还玩儿呢?收收心吧你,到时候玩儿得妻离子散,看你去那儿哭去。” 杨嘉许不满的嘟囔道:“男人嘛,哪有不玩儿的。” 方小槐把孩子塞给他,“呐,自己抱着。” 杨嘉许已经用人偶练习过很多遍了,但等这个软踏踏的小东西被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方小槐帮他规范了抱娃姿势。 “方姨,她这么紫?” “在娘胎里憋太久了,憋紫了。” “那还能不能恢复正常了,不会一直都这么紫吧?” “废话,你挨了一拳,青紫的那块儿不也几天就消下去了吗?” “方姨,她怎么这么软?这个手能碰吗?会不会断掉?” “不会,要是断掉了你就自断一臂赎罪。” “方姨……” “闭嘴。” “哦……” 方小槐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再门口踌躇不前的杨司马,他想进去看看孙子,但又觉得这个脸。 方小槐跟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致意,没有过多交谈,离开。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个杨司马。 一个人可以昏庸,也可以蠢,但是又昏庸又蠢,还一蠢就是二十几年,就太不可原谅了。 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算他活该。 杨嘉许沉浸在喜得闺女的喜悦中,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更别提能注意门口的杨司马。 从知道陈乐佳怀孕的那一刻起,杨嘉许就一直觉得是个儿子。 因为如果是儿子的话,他就可以带儿子逛青楼,泡公共澡堂子,甚至帮他洗小鸡鸡,以后他长大了,他爷俩就搬两条椅子坐在大门口,看过往女人的胸大不大,屁股翘不翘,要是有喜欢的,直接扛起就回家。 那小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啊! 可是这女儿该怎么带? 他不来葵水,所以根本不会教女儿怎么处理月事,他也不发育胸部,所以更不会教女儿怎么穿肚兜。 真是……苦恼啊。 他哀怨兮兮的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陈乐佳,嘟囔道:“便宜你了。” 孩子是早产,还不足月,哭了两声之后就没力气了,抽抽搭搭的闭了眼睛,睡过去了,奶娘想把孩子接过去,杨嘉许一侧身子,避开了去,奶娘伸手搂了一个空,蛮尴尬的,杨嘉许想了一会儿,吩咐她把一早就准备好的婴儿小床搬了进来,摆在床边,他小心翼翼的把女儿放进去,盖好小被子,恋恋不舍的看了好几眼,才出去打热水。 出门的时候看见了还在门口的杨司马,他没什么好脸色,不耐烦的骂了一句,“你他娘的还有逼脸站在这儿?滚!” 杨司马明明是老子,却硬生生的被当成儿子骂,还半句不敢还口。 其实他心里是有点数的,以前总不管杨嘉许,是觉得哪个母亲不打儿?世界上有不挨打就能长大的孩子吗?就连他有时候都忍不住揍杨嘉许一顿,何况是杨夫人? 而且她一个女人,能打多痛? 可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是她偷来的! 那以前杨嘉许跟他说过的用砖头拍脑门儿,用醋泡伤口…… 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糊涂事儿啊?! 小春和杨夫人已经被人带走了,不知道杨司马想怎么发落她们,院子里只剩下了水桃和水兰,杨嘉许看了她们一眼,道:“别跪着了,进去伺候少夫人。” 水桃和水兰相互搀扶着起来,都一瘸一拐的进了房间。 杨嘉许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的时候,杨司马还在门口,他进门之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水桃和水兰看他来了,自觉的把床头的位置让开,杨嘉许把热水放下,一把将陈乐佳横抱起来,水桃水兰立即手脚麻利的换上干净的床单被褥,杨嘉许把怀中的人放下去,熟练的脱光了她的衣服,拧干帕子,将她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再亲手帮她换了衣裳,盖好被子,然后守在床边。 水兰见无人说话,就道:“少爷,你刚才进来了都不知道,那小春还招供了,当年杨家的第一任主母,其实也是被老夫人……呸呸呸,被那个恶妇,有意引导着长期吃了相克的食物,被毒死的! 嘶——原来这食物都还有相克的,这恶妇,真是太恶毒了!” 水桃也道:“还有那赵姨娘,人家赵姨娘原先也有过身孕,被她把孩子弄掉了,以后再也怀不上了,她以为嫁祸给其他姨娘人家就不知道真相了,难怪说人家为什么不害别人偏偏害她呢。” 水桃和水兰同时对视一眼,同时表达出了对杨夫人的厌恶和唾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真甜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当了爹的杨嘉许只用一秒就迅速切换了超级奶爸的角色,小小的婴儿床里面躺着小小的婴儿,杨嘉许在守着陈乐佳的空隙里,坐到床尾一遍一遍看这个自己造出来的小孩儿。 现在的小杨绝对一点儿都不好看,整个人都还是紫色,像在投胎之前去了一趟非洲挖煤,以至于连样貌都看不太清楚。 但在爹眼里,她就算长得像坨屎,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屎。 杨嘉许小心翼翼的拉起她那跟乌鸡爪子一样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遍又一遍。 差点儿给孩儿亲秃噜一层皮的时候,床上的陈乐佳哼唧了一声,杨嘉许立刻转而去看媳妇儿。 陈乐佳只哼了一声,就再没有动静了,一拢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似身上有些痛楚。 杨嘉许往前凑了凑,不确定她醒了没有,温声的喊,“乐佳?陈乐佳?” 陈乐佳本来意识飘忽着,被这不重的声音一喊,被喊回了魂。 沉重的眼皮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的睁了开来。 杨嘉许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她似乎都能看见他微缩的瞳孔。 嗓子像被磨砂纸打磨过了一遍,一张口就是一把粗粝得近乎男性化的嗓音,“杨、嘉许……” 杨嘉许往前凑了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 陈乐佳略空洞的眼瞳转了转,动了动沉重的手腕,抚上已经平坦下去的小腹。 “……没了吗?” 杨嘉许俯首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吻,道:“在,还在的!方姨来了,孩子也平安了,喏,你看,在那儿,你要看吗?我抱过来给你看。” 陈乐佳几乎已经算得上寂灭的眼神瞬间亮起了光彩,她点头,“要看,抱来……” 杨嘉许并没有因为有一次抱娃经验就熟练很多,他还是笨手笨脚的,只不过他的动作相当小心也很缓慢,虽然不熟练,但好歹已经掌握了抱孩子的正确方法。 陈乐佳看到这孩儿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还以为是个死婴,杨嘉许忙把方小槐刚才那套说辞搬了出来,道:“紫是因为生得慢,在肚子里憋坏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褪色的。” 陈乐佳一下就乐了,“你以为是你家刷的漆吗?还要褪色。” 杨嘉许嘿嘿的笑。 他把孩子放回去,问陈乐佳:“你饿了没?渴不渴?想不想吃点儿什么?” 陈乐佳想了好半晌,才道:“白糖糕。” 杨嘉许失笑,“命都差点儿丢儿了,还惦记着?” 陈乐佳点头。 那包被无数次丢在地上的白糖糕此时正静静的搁在桌上,杨嘉许把油纸包一层一层的打开,正准备喂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你刚生了孩子,能吃这个么?” 陈乐佳张口就道:“能。” 杨嘉许却不听她的,自己跑出去找那老大夫,得到答案是最好不要吃太甜,不管是酸甜苦辣的食物,味道都不宜过重,白糖糕太甜且容易上火,不建议食用。 杨嘉许回来转达了大夫的答案,称白糕过甜了。 陈乐佳不干了,“我拼死拼活生孩子,最后连块糕点都不让吃,杨嘉许,你太没良心了。” 杨嘉许心想,我本来就没这玩意儿。 但那幽怨的眼神儿啊,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终于,他点了点头,事先说好,“就一块啊。” 陈乐佳点头,并张嘴等待投喂。 一块白糖糕其实没多少,一口就吃掉了,陈乐佳刚感觉嘴里有点儿甜,猝不及防就被杨嘉许捧住了脸,并且看见他的脸开始不断放大。 两片十分炙热的唇压下来,他灵巧的舌头闯入她口腔中,只用了她一愣神的功夫,就将她还没来得嚼上一口的白糖糕尽数卷走,吞吃入腹。 天呐! 这是什么非人的待遇?! 到嘴的东西都被卷走了! 还没来得及骂上一句,他又重新压下来,给了她一个缠绵悱恻的吻,顺便将她口中的最后一点甜味儿也顺走了。 可以说,陈乐佳就闻到一鼻子白糖糕的味儿。 他离开她的唇,贱兮兮的砸吧了下嘴,一语双关道:“真甜。” 陈乐佳被他吻得有些无力,实在是不想说话了,便用一双眼瞪他。 杨嘉许跟摸小狗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道:“等出了月子,我把自己给你吃,我比白糖糕甜。” 刚生了孩子的陈乐佳,莫名其妙腿软了,连瞪他都瞪得软趴趴的,十分无力。 糕点有点儿噎,杨嘉许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了顺,刚坐下来,准备好好跟媳妇儿说会儿话的时候,陈家的人收到消息,赶到了。 陈夫人估计也是个虎里虎气的女人,敲门的声音跟打雷一样,“开门!杨嘉许!” ------题外话------ 真特么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杨明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嘉许和陈夫人一直都不太对眼。 两人十分默契的嫌弃对方,陈夫人坐在床边,话里话外都带着刺,“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老娘没个老娘样,儿子也没个儿子样,婆婆连自己的儿媳都要害,真是没人性。” 杨嘉许日天日地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而这个月来,基本上可以说从来没有给多他好脸色,他心里自然也攒着火,看在陈乐佳的面子上,脸色虽然十分难看,很想怼回去,但还是忍了下来。 陈夫人阴阳怪气的骂了两句,才认真的问陈乐佳,“那个周梦雪是怎么回事?她疯了吗?为什么要推你?” 陈乐佳看了一眼杨嘉许,只见他紧闭嘴巴,明显不太像谈论这件事。 陈乐佳道:“娘,你就别问了。” 陈夫人的声影一下子就拔高了:“别问,我怎么不问了?我要是不问清楚,是不是下次来就直接给你收尸了?见过侍妾之间争风吃醋下黑手的,还没见过婆婆对儿媳下这么重的手。” 杨嘉许干脆坐的远远的,不再听她讲话了。 陈夫人不依不饶的说了一阵,从水桃嘴里得知杨夫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时候,这才勉强闭了嘴,转而去看了会儿孩子,问,“名字起了眉。” “还没。” “杨明珠。” 陈乐佳和杨嘉许同时开口,陈夫人一下就炸了,“这么土的名字,你怎么不干脆叫杨珍珠?” 陈乐佳终于也绑着母亲说了一句话,“这也太……土了吧。” 杨嘉许却很得意,“哪里土了,我的掌上明珠。” 两个女人最终也没拗过这个执着的男人,杨明珠无忧无虑的睡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杨嘉许再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给这母女俩留下说私密话的空间。 他出了房间,杨司马已经不在外面了,估计是陈夫人来了,他怕再留在这里,在外人面前被自己的儿子吼得像孙子一样,就提前离开了。 杨嘉许转出院子,逮了个小厮问,“周梦雪送到哪里去了?” 小厮愣愣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周梦雪是谁,杨嘉许提示了一句,“小春。”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杨夫人啊! “回少爷,被老爷关到后面的荒院里面去了。” 杨嘉许嗯了一声,往小厮口中的荒院去了。 荒院已经报废了许多年,杂草长得比人的膝盖还高,虽然没有什么闹鬼的传人,但足够荒凉的地方,总会透出一股阴森劲儿来。 连杨嘉许踏进这里的时候,被觉得手臂上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杨夫人和小春分别关在了两个院子里,有侍卫看守,杨嘉许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看守的侍卫。 杨夫人正愣愣的坐在满是蜘蛛的房间里面,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失神得厉害。 杨嘉许进去在她身边站了老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凄惨的笑了一下,“嘉许来看娘了?” 她的脸早就被揍得不成钢样子了,这一笑起来,那尊荣简直一言难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凭什么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个女人可能已经失心疯了,在一切谎言被戳穿之后,她竟然还能这样没脸没皮的自称‘娘’。 “娘什么娘?我娘早被你杀了二十年。” 杨夫人站起来,上前一步,竟然想抚摸杨嘉许的头,对方嫌恶的闪开后,她摸了一个空,言辞便有些激动起来,“她生你却未养你,怎配当‘娘’这个字,从小抚育你长大的,是我!我才是你娘!”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杨嘉许连争辩都懒得跟她争辩了,因为多说一句,他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问:“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杨夫人的眼中这才有了微微警惕之色,她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对方。 杨嘉许把背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手心儿里赫然抓着一块砚台。 长两寸宽一寸,一块上好的端溪砚。 这种砚台呢,有两个好处。 一个是磨墨特别好使。 一个是给别人脑袋开瓢特别好使。 杨夫人一僵,脑海里面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导致她惊惧的猛烈后退了一步。 那画面是—— 一间房里,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儿。 男的是杨司马,女的是杨夫人,小孩儿是八岁的杨司马。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桩事儿了。 对杨夫人来说,就是不痛不痒的一件小事儿。 那段时间的杨司马很忙,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杨夫人就带上杨嘉许去房看好久不回家的他。 但‘一家三口’刚呆没多久,就有小厮来报,说某姨娘病了,想请杨司马去看一看。 杨司马想了想,便准备去了。 但杨夫人哪里肯? 然她是一个很‘大度端庄’的主母,自然不能拦着杨司马。 于是杨司马一出房,杨夫人就抓起一方干净的砚台,摁住杨嘉许的左手,将沉重的砚台高高扬起,狠狠砸砸那小人儿的左手幺指上。 杨司马刚走出房没两步,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急匆匆回去一看,只见杨嘉许捧着自己的手,哭得声嘶力竭。 而杨夫人则是一脸的自责与愧疚,外加手忙脚乱,一见到他回来,眼泪唰就留了下来,哭着说没看好孩子,让他玩儿砚台砸了手指。 姨娘和儿子,自然是儿子比较重要,那姨娘等了半天,只等到小公子砸到了手指头的消息。 杨司马,最终也没有去看那姨娘。 而如今,杨嘉许手中拿着的那方砚台,杨夫人已经记不得是不是她当初砸他手指的那方了,只是觉得非常眼熟。 杨嘉许站在门口,便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杨夫人看不清逆光的他脸上表情如何,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他很可怕。 “你做什么?我是你娘!” 杨嘉许往前走了一步,猛然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扯,把她扯倒在地,然后用一只脚,踩住了她的左手。 杨夫人想把手往回扯,但杨嘉许的力气那是多大啊,武功虽然不算是顶好,但好歹也是练过家子的,那是她一介妇人能撼动的,她越用力,杨嘉许就踩得越狠。 她恶狠狠的张开嘴,朝着杨嘉许的小腿咬过去,杨嘉许一弯腰,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她就再也不能往前进一步了。 然后下一瞬间,只见眼前一花,有个黑影急速在面前放大,面上一阵剧痛过后,便是无止境的麻木。 已经感觉不到痛的麻木。 嘴里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她愣愣的用右手抹了一把,拿下来一看,一手的血。 然后又有什么东西从嘴里掉落在地上,她低头一看,是两颗牙齿。 杨嘉许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下摁了摁,迫使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方砚台就这样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她的五指上。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杨夫人痛得两眼发晕,再低头的时候,只见五指已经成了一摊肉泥,连骨头,都碎成了片。 杨嘉许是发了狠的,直到杨夫人的左手再也看不出手指的形状,他才住了手,将那方砚台丢在地上,像扔烂抹布一样的扔掉杨夫人。 杨夫人哪里受过这个痛,早已经是出气多近气少了,瞪大着双眼空洞的望着虚空某处,口唇微微的张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杨嘉许转身出去了,没多久便回来,手里多了一把剑。 很常见的剑,就是府中侍卫的佩剑。 杨夫人还有一点儿意识,用完好的右手撑起身子,往后挪动着, 残败的身躯有多无力,眼神中的怨毒就有多浓烈。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畜生可以这么对她? 凭什么程杏儿口口声声拿她当姐妹,却要争她的宠? 凭什么她一心为了那个男人,他却一个又一个的纳妾。 凭什么?! 杨嘉许没有留给她过多的时间,利落一剑,贯穿她的胸膛。 凭什么? 凭你活该! ------题外话------ 今天发生了一点事,只更一章,明天我就加快速度,估计这几天内就要完结了,晚安了各位小仙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孩子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杨司马闻风赶来的时候,杨夫人已经断气儿了,双眼空洞无力的盯着还提着剑的杨嘉许,手掌紧紧捂住心脏,那样多的血流出来,像要染红整个世界似的。 杨嘉许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儿,也不走,整个人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冷冰冰的看着那一双渐渐泛上灰白的眼。 “逆子——你!”杨司马脸色铁青,已经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杨嘉许心里一片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这事儿他想干很久了,这些年来束于道德伦理,终是没有下手,今天终于算是解脱了,可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很多年以后,等杨明珠都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杨嘉许才明白过来,他失落,不是因为,他本可以拥有一个娘,拥有一个很美好的童年。 杨司马见杨嘉许半点反应都没有,便上去薅了他一把,差点大耳刮子要扇他,可对方一个眼神过去,他的手便定定的住在了半空中。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他儿子眼中的叛逆,有一天竟然可以转变成这样浓烈的恨意。 或者说,从前,掩藏在叛逆下的,是这样浓烈的仇恨。 杨嘉许将手中剑递给他,将剑尖儿对准自己,“我许你捅一剑给那臭娘们儿报仇,你给我一条命,这是我欠你的,要动手就赶快,我赶时间。” 杨司马下意识的,不去接那剑。 杨嘉许掰开他的五指,硬塞了给他,然后将自己的胸膛往前面抵了抵,“我就数三个数,过了这村就没这点儿了。” “一。” “二。” “三。” “你不动手,我就走了。” 说完,他扭头,离开。 杨司马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都没想起来自己的声带在哪里。 杨嘉许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杨司马突然醒过神来,“嘉许!” 杨嘉许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杨司马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莫名其妙的,难受得厉害。 以前杨嘉许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我叫沈嘉许’这样的话。 也不知道多少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这个当爹的难堪,可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感觉过,父子离心的感觉。 就算,他们从前也并不是一条心,而现在,则像是彻底的决裂。 “嘉许,爹……就只有你一个儿子。” 杨司马已经不再年轻,声音是中年人才能历练出的沉稳,此刻,那沉稳中稍稍带了些哀求,和歉意。 可是,道歉有什么用呢? 杨嘉许回头,竟然不屑的笑了一笑,“你可真逗,我难道不是只有一个娘?” 当年的事不能全怪杨司马,但他一定要负上一部分责任,而杨嘉许也难以忘怀幼时一次次不被信任。 杨司马眼见他硬生生的熬了十几年。 杨司马是一个头脑清楚的正常人,小孩儿三天两头不是这病就是那伤,他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知道该说他这个父亲当得失败,还是完全不走心。 …… 陈乐佳差点流产一事,陈家很不满意,杨司马为此事赔了不少的好话,而杨夫人的娘家,也不满意杨夫人莫名其妙的殒命,杨司马包庇了杨嘉许,称她和小春主仆反目,被小春失手误杀了。 杨夫人娘家不太信这样的话,可派人查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杨夫人差点害陈乐佳流产,其余什么都查不出来。 而陈家在陈乐佳的再三要求下,为了帮杨家解围,便用险些流产这事儿,去纠缠杨家。 三家人一直闹腾了快一个月,才渐渐将此时平息了下来。 杨夫人娘家始终没讨到一个说法,而杨司马还留着杨夫人正妻的名分,他们就不好闹得太僵, 人已经死了,他们留着杨家这条人脉,好歹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陈乐佳也没有在追问过有关杨夫人已经杨家的恩怨,安安心心的养了一个月,在出月子这天,收到了风千露的喜帖—— 风千露和沈问的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基本上陈乐佳收到喜帖的时候,这桩婚事已经天下皆知了。 杨嘉许就是个孩子奴,生女儿就是女儿奴,生儿子就是儿子奴,杨明珠才来那个多月,就硬生生被他养出了不抱着睡觉就会哭的毛病。 他竟然也不嫌累,就乐意抱着,有时候陈乐佳睡觉之前看他抱着孩子满屋走,等小睡一觉了,起来发现这货还满屋走,并且脸上挂着姨母笑,逗孩子逗得起劲儿得很。 杨司马来看过两次孩子,都被杨嘉许撵了出去,连门都不让进,直到百日宴这天,可怜的杨司马才见到自己的孙女儿长了个什么小模样。 ------题外话------ 打个不算广告的小广告吧。 上次学校双选会我没找着工作嘛,这段时间老就在想以后到底干啥,迷茫得差点儿哐哐撞大墙。 这几天我琢磨着,想开个汉服店,过完年以后开始筹备,店现在还没开,如果有喜欢汉服的小仙女儿先可以关注下我抖音。 抖音名字:金乌集 抖音号:15961228 如果以后没意外的话,店应该也会叫‘金乌集’ 这段时间抖音号没发的内容,暂时先不定时写点小故事,什么甜的啊,虐的啊,恐怖的啊,想到什么写点儿什么。 希望各位小仙女儿支持一下,不喜欢汉服也没关系,看看小短文什么的也是很嗨皮的。 另外今天还有一更,但是会很晚了,你们早点睡,当做明天早上的更新来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太丢脸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小明珠百日宴这天的晚上,有个人失踪了。 不是别人,正是明珠她爹,杨嘉许杨大公子。 陈乐佳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到处都找不到杨嘉许,问谁谁都不知道,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陈乐佳心想,这货是不是喝大去墙角偷偷摸摸抠嗓子眼儿去了? 这时候,小明珠不知怎的,又哭了起来,陈乐佳没办法,只能去哄孩子,好不容易等孩子睡着了,她叫奶娘看护着,才去翻墙角去了。 结果翻墙角没翻出个结果,倒是有个小厮说,看见杨嘉许和某公子勾肩搭背的从侧门走了。 与此同时,失踪很久的杨大公子,正在一座青楼里,和某公子把酒言欢,身旁陪了个胸大屁股翘的姑娘,嗨皮得很。 正嬉笑着,门口进来一个人,杨大公子的眼神儿一僵,整个人瞬间就缩成鹌鹑,猛然钻进了桌子底下。 那大胸姑娘不解,便问,“杨公子,您怎么了?钻这桌子底下作甚?” 杨嘉许心脏都快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忙给她比了一个住嘴的手势,姑娘云里雾里的,倒也没在继续喊他,他把自己蜷成一团,谨慎的盯着刚才从门口进来的女人,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外挪。 陈乐佳进了青楼,左右找寻着,始终没见着杨嘉许的人影,可刚才那小厮分明就听见他们来了这座楼子! 她的目光投向二楼上那些封闭的房间,不在大堂,那么就在楼上了。 她抬脚正准备走,突然听见有人尖声道:“哎哟杨公子,您蹲在地上做什么呀?” 陈乐佳一回头,就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关切的询问杨嘉许是不是有什么事,硬是不让他走。 被拦住的杨嘉许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朝陈乐佳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对方也朝他看过来,两个人目光一对视,杨嘉许哀嚎一声——撒开我! 可那老鸨的眼色实在是太差了,她不仅不撒开杨嘉许的那条臂膀,反而还抱得更紧了,一个劲儿的问‘杨公子你怎么啦?’ 这时,陈乐佳已经走了过来,那来捉奸的气场,二米八! 这青楼杨嘉许不知道来过多少遍了,比自己的家都还熟,可在这里面看见陈乐佳,腿一软就有点儿想往下跪。 可这大庭广众的吧,真要跪他又拉不下面子,只能咬咬牙站直喽。 陈乐佳看到杨嘉许那一瞬间,肺都要气炸了,直接上去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大骂道:“你是狗改不了吃屎是吗?” 杨大少是多金贵的客啊,那老鸨立即就护起了主儿,“哎哎哎,你这个姑娘怎么骂人呢,说话放干净点儿啊!”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哎不对啊! 这姑娘谁啊? 怎么敢揪杨嘉许的耳朵? 陈乐佳扭住杨嘉许的耳朵根子狠狠往自己面前一扯,把人扯到自己面前来,对那老鸨道:“我是陈乐佳,我不仅骂他,我还要打他。” 说完,一脚就踢到杨嘉许的膝弯上去了,破口大骂,“老娘当昨天还在念叨你转性了,今天你就跟我来这套是不是?” 杨嘉许捂着耳根子,可劲儿的把陈乐佳往自己身边儿拉,小声道:“娘子,回去说,我们回去说,这儿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儿。” 陈乐佳吼道:“你还知道要面儿?你在外面嫖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我有没有面儿?”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们回去说吧娘子,算我求你了!”杨嘉许连连低声讨饶,真是一点儿往日的风范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杨大公子不由得哀叹起来,自己这种情况,真是典型的跪久了站不起来,前段时间伺候陈乐佳伺候习惯了,现在她说什么都下意识的哄着,哪像刚认识的那会儿,虽然打不过,但好歹腰杆是笔挺的,现在别说腰了,连手指都是弯的。 那老鸨听了两句,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是杨少夫人!” 娘哎,这原配都找到花楼里来了! 刚才陪杨嘉许的是哪个姑娘来着,快找个地方躲一躲,当心被手撕了! 这可是陈乐佳啊! 虎女啊! 陈乐佳一听老鸨说话,猛地踢翻了脚边的一张桌子,‘嘭’的一声巨响,大堂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陈乐佳见都看过来了,指着杨嘉许大声道:“你们记住了,这个男人,杨嘉许!今后要是被我看见谁陪他喝酒,打谁一顿!谁陪他睡觉了,暴打一顿!哪家青楼接待了他,我就拆了哪家青楼,漏了的姑娘老鸨们,往后谁都别想再在行当里干下去,听见了吗?” 最后一句,明显就是对着老鸨说的。 那老鸨看着鹌鹑状的杨嘉许,冷汗连连,“知,知道了。” 杨嘉许只想捂着脸快点离开这儿。 太特么丢脸了! ------题外话------ 我刚把抖音号写错了,是:金乌 没有‘集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引战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公子哥儿来约杨嘉许喝花酒,也再也没有青楼敢接待这位主儿。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而现今,杨嘉许被拧着耳朵拉出楼子后,本来是想发脾气的,最后却没发出来。 这大庭广众,他堂堂杨家大少被女人揪耳朵像个什么样子? 当这这么那么多人的面儿,说那些话,他还要不要脸的? 人家还不在背后编排他是个妻管严? 可还没等他把这脾气发出来,陈乐佳就先松了手,一个人闷头往前走,灯红酒绿被她甩在了后头,那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 杨嘉许就像个被吹得鼓鼓的气球,猛然碰到了一根针尖儿。 真是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还隐约的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今天小明珠百日宴,他却出来喝花酒…… 可那不是没法办么,人家那么拿话激他,他要是还不来,不就是怂蛋了吗。 男人,哪能跟个娘们儿一样天天守在那四四方方的宅院里? 可杨公子忘了,陈乐佳可不是个常规款的女人,她也不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可道理再多也没用啊,那十个月是给他养出奴性来了,见着陈乐佳生气就不由自主的想哄。 于是他快步走上去拉了一下陈乐佳的袖子,软声道:“喂,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陈乐佳心里蹿起一股火,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杨嘉许又上去拉了两回,她只是闷头往前走,连个字都没说。 杨嘉许有点儿没耐心了,“陈乐佳,你当着这么多人拧我的耳朵我还没跟你计较呢,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男人经典语录: 一,算我错了行了吧。 二,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这两句话堪称引战必备语录,说完十有八九要吵架,还不如不认这个错。 陈乐佳心里一阵搓火,猛然住了脚步,冲着杨嘉许道:“你哪里错了啊?是我错了。” 杨嘉许这智障,听不出来反话,还真以为陈乐佳在跟他道歉,一时有点儿幸福来得真突然的感觉。 他愣了愣,大度道:“你知道错了就行,下次你要注意点儿,咱回家怎么说都行,在外面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啊。” 陈乐佳气得一脚就踢上去了,刚好踢在杨嘉许小腿骨的位置上,痛得他直跳脚。 “杨嘉许!我错就错在不该嫁给你!” 幽静的大街上,陈乐佳的咆哮声特别刺耳。 原本他去逛花楼就已经够气人了,他的态度更气人。杨明珠落地后,杨嘉许对她虽不说是变了许多,变了一些还是有的。 明显不如以前细致了,耐心也不如以前好。 比起最初的他,这已经是很把她放在心里了,可吃惯了糖的女人,哪里尝得一点儿苦,见过他最将她放在心上的样子,就不太能够接受他有一点点不爱她。 但同样的,陈乐佳生产之后,也不如怀孕时矫情了,比起一样那个混世大魔王,这样的杨嘉许已经很好了。 可他呢! 你逛花楼你还有理了? 陈乐佳这话吼得杨嘉许一愣,便沉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陈乐佳道:“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是狗改不了吃屎,我们这日子就别往下过了。” 一只流浪猫从两人脚下路过,‘喵呜’的叫了一声,蹲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他们,仿佛看戏的人一般。 杨嘉许心里蹿了火,也是半点不认输,一句话就怼了回去,“当初求着嫁给我的时候不是说不管我纳妾不管我打野食儿的吗?现在又出尔反尔了?” 陈乐佳噎住了。 她确实说过这种话,可那时不是…… 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只能扭头走了。 杨嘉许跟她赌气,本来想回青楼玩儿个通宵,气死她,但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两步,硬是掉头跟着她的脚步追过去了。 陈乐佳先回家,径直去了杨明珠的小房间,房间里面是有人的,但不是奶娘,是杨司马。 杨嘉许不许杨司马碰杨明珠,连下人都已经打过招呼了,看见杨司马就必须绕着走,否则杨大公子饶不了他们,所以杨司马是连他们的院子都不能踏足的。 此刻他却在杨明珠的床旁,已经有了沟壑的脸上满是慈爱的笑,一老一少对视着,都咧出了大大的笑容,杨明珠似乎很喜欢他。 陈乐佳见到杨司马,有些不自然的喊了声爹。 杨司马见她回来了,猛然站起来,那么大的一个官儿,这时竟然像个被抓包的小偷一样,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着急的解释道:“你,你们回来啊……刚才是小明珠哭闹得厉害,脸都紫了,奶娘急得没办法,我才过来的,我……” 陈乐佳顿了顿,道:“谢谢爹了。” 这时候,她突然觉得杨司马有些可怜。 ------题外话------ 我昨天把章节更串了,昨天的二更贴到木偶师那边去了,现在已经改过来来了,你们刷新一下就能看到,哎,凌晨三四点的我果然是晕乎的,连基本操作都能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腿怎么瘸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这时候,陈乐佳突然觉得杨司马有些可怜。 杨司马看了一眼向他伸出小手来的小明珠,不舍的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 话没说完,就看见后头回来的杨嘉许。 此时的杨司马,有点像只惊弓之鸟。 “那个……嘉许,我是因为……” “出去。” 短暂的对话过后,杨司马尴尬的对陈乐佳笑笑,自行离开了。 陈乐佳看了杨嘉许一眼,也道:“出去。” 杨嘉许道:“我出哪儿去?” 陈乐佳:“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杨嘉许黑了脸,“哟,闹分居?” 陈乐佳就看着他,不说话。 杨嘉许本来是想很骨气的说走就走,到底也没迈动脚,反而朝床边走了两步,想看看小明珠,顺便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可还没走到跟前儿呢,就被陈乐佳推了一把,呵斥道:“一身胭脂水粉味儿,离我女儿远点儿。” 杨嘉许无力反驳。 因为陈乐佳一说,他自己也闻到了。 他没说什么,自己出去了。 陈乐佳越想越气,脱了衣裳上了床,抱着小明珠哄她睡觉。 也不知道是今儿累着了,还是撞了邪怎么的,独自生了会儿闷气,竟然不知不觉的竟然睡了过去! 杨嘉许洗了个战斗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杨明珠望着床顶手舞足蹈,而陈乐佳却已经睡得死沉死沉的了。 杨嘉许一阵气闷,差点儿给气笑了。 这缺心眼儿的娘们儿! 刚才还气他去逛花楼,这会儿就睡得哼哧哼哧的了,心也真够大的! 杨嘉许把杨明珠抱在怀里逗了一会儿,就交给奶娘抱下去了,自己上了床。 这夫妻俩,成功的占了孩子的床,让孩子无床可睡。 陈乐佳的体质算好的,怀孕的时候那么娇养着都没胖多少,基本上出月子的时候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看起来,跟没生孩子之前也差不了多少。 反正杨嘉许这会儿看起来,还是很冲动的,但是他没敢妄动,就躺在她身边,虚虚的把她搂了搂,就没下一步动作了。 开玩笑! 这会儿把她给整醒了,她能直接把房子炸了! 但没如杨嘉许所愿,陈乐佳睡到半夜,自己醒了。 本来是潜意识的怕杨明珠要喝夜奶,结果一睁眼。 身边哪里还有什么孩子,大老爷们儿倒是有一个。 她一气之下,一脚把人给踹下去了。 杨嘉许喝了酒有点儿亢奋,睡得浅,陈乐佳一坐起来,他就醒了,但这身手不如人,还是没来得及抓住她踹过来的脚,不幸臀部先着地,眼泪差点儿飚出来。 “嘶~陈乐佳,你谋害亲夫啊!” 陈乐佳冷冷的看着她,“抱了花姐儿的手,少来抱我,当心给你剁下来。” 杨嘉许站起来拍拍屁股,重新坐上床,“怎么,还生气呢,别气了呗,我都认错了,我那不是没办法么,都是逢场作戏,总不能大家都去就我不去吧。” 陈乐佳:“杨嘉许我警告你,往后再让我逮到你偷腥,我阉了你!” 杨嘉许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这么狠?” “别以为我在跟你说笑,到时候我把和离送到你面前,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女儿了。” 杨嘉许开始意识到,陈乐佳是真的没说笑。 她继续道:“我就忍你这一次,可一不可再,而且我告诉你,我在这杨家一日,你就别想纳妾,不然我宰了你。” 杨嘉许那个脸啊,是一阵儿绿一阵儿白的。 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个母夜叉,三从四德你知不知道!” 陈乐佳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这怪得了谁?怪你自己没娶到一个三从四德的女人!” 杨嘉许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顿了一会儿就不老实的往上摸,被陈乐佳一把打掉,他再锲而不舍的往上摸,最后嗷呜一声扑上去,“你个凶婆娘,不让小爷在外面找,那就只能让你一个人来满足我了。” 陈乐佳大骂了一声不要脸,两人一拳一脚就在床上打了起来。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儿,打变成了摸,推变成了半推半就,然后就…… 事后,杨嘉许一脸饱足,心想,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出去嫖,如果陈乐佳不乐意,不去就不去了,只要她以后给他留点儿面子就行。 刚这样一想完,陈乐佳就穿衣起身,一声不吭的出了房间,杨嘉许正纳闷儿的时候,她拎着一条长长的东西进来了。 定睛一看——搓衣板儿! 陈乐佳把搓衣板儿甩在地上,凉凉道:“别以为就蒙混过关了,给老娘跪,跪倒天亮。” 杨嘉许的眼角抽搐了下,哀嚎,“娘子,为夫是初犯呐,就算了吧!” 陈乐佳:“老油条了还初犯?” 杨嘉许一挺胸,硬气道:“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哪有跪女人的?不跪!” …… 第二天早上,府中人都纳闷儿,这少爷的腿怎么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最了解你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过了个把来月,是沈问的大婚之日。 风千露不喜欢大操大办,特地交代简单意思一下就好了,但沈二不答应啊。 头一次成亲,怎么能简单呢? 下次成亲再简单点儿也不迟哈哈哈开个玩笑。 总之,这天的场面还是比较盛大的,流程也比较顺利,没有出现杨嘉许澄清那天那种尴尬的场面。 主要是沈问没干爹。 有也不敢跪干爹。 这天大家都很高兴,只有风熊一直有点儿闷闷不乐,但为了不破坏兴致,一直强撑着笑着。 晚上的宴席,沈问和风千露挨桌儿敬酒去了,等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是微醺状态。 沈思把捏着沈问的鼻子给他灌了一大碗醒酒汤,沈二喝酒没喝吐,差点儿喝醒酒汤喝吐了。 风千露那酒量是杠杠的,沈思不太敢灌她,就捧了一碗问了一嘴,果然,这嫂嫂完全小意思,根本用不着醒酒汤。 婚礼过去后,就是三天后,回门。 本来回门只是沈问和风千露回就行了,但风熊留他们晚上吃饭,临天黑之前,想了想,派人去把沈十三和江柔请了过来,说是一起吃顿便饭。 江柔便抄着沈十三的手去了。 饭间的气氛还算融洽,只是风熊喝得有点儿大。 以前风家只有这父女俩的时候,也经常有拼酒拼到一睡好几天的时候,风千露并没有在意,只当是风熊高兴。 饭局快到终局的时候,风千露‘不小心’打翻了酒杯,便下去换衣服,沈问早就忍风熊的大嗓门儿很久了,连忙也借着这借口走了。 实在不是他嫌弃这岳父,实在是那嗓门儿,震得脑瓜子嗡嗡的,特别是他还坐在离岳父大人最近的一个位置上。 哎,脑仁儿疼! 风千露似笑非笑的瞟他一眼,默认他跟自己走了。 这小样儿,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饭桌上只剩下了江柔沈十三和风熊,风熊自斟自饮的干了一杯,又给沈十三满上了一杯。 桌子上沉默了很久。 风千露和沈问不好离开得太久,换了衣服就折了回去,刚走到院儿门,就听见风熊的声音。 “沈将军,我这女儿性子不太好,脾气火爆,今后如果跟小问闹点儿啥矛盾,还请你们担待一下,她是从小让我给教坏了——不过她心地不坏,只是从小没娘,我们寨子里面,也尽是些大老粗……总之,还请亲家亲家母多担待些。” 这样的音量不像是风熊的腔调,他尽量把声音放低,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风千露引辞后,虽然是风豪接了她的差,可皇帝明显不如以前亲近风家人,风豪不是很得信任,风家就只剩风熊挂了一个虚职,跟沈家比起来,便是差远了。 他们本就是没有根的浮萍,这下就更没有依靠。 风熊放下面子,放下尊严,希望能替女儿讨一些娘家的好感度。 有没有作用不知道,但他去做了。 曾经,他也是个叱咤十里八村儿的大哥大,如今为了女儿,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低,不知道杨嘉许看见这一幕,会不会委屈得哭出来。 有一瞬间,风千露的眼眶热了热。 爹带的孩子,能够活着长大就是造化了,她缺乏母爱,可现在,她竟然觉得风熊身上有些母性的光辉。 怪吧。 她也觉得怪。 她眨了眨眼睛,进了饭厅。 风熊似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愣了一下,转瞬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坐下再吃会儿。” 沈问也有点儿想热泪的感觉。 啥时候儿他爹也能这么为他来一回啊! 他张了张嘴,想跟风熊保证一个,保证以后绝不欺负小千儿,结果被风千露一个眼神儿制止了。 风熊十分要脸,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知道。 沈十三和江柔看了一眼这小两口儿,也不说话了。 大概戊时,沈十三等人才将离开,风千露自然也要跟着走。 风熊目送着几人背影远去,此时才突然有了一种女儿再也不是自己的了的感觉,一股伤感之情蹭的就烧了起来,说的他抹了一把眼睛。 今后,饭桌只上就剩下他一个人了,饺子,也没有人吃了…… 风千露恰好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憋着声儿的在哭,心里一阵一阵的揪得慌。 沈问见她驻足,也回头看了一眼,对她道:“要不今天留下吧,爹挺舍不得你的。” 风千露想了一会儿,道:“不了,走吧。” 那么死要面子的风熊啊,是不会在女儿面前哭的。 爹啊,我最了解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你别这样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十三最近脑瓜门子有点儿疼,原因是因为二儿子新娶进门的这媳妇儿。 原来吧,没进门儿的时候就觉得还好,可如今一进门了门,才发现这就是个大大的刺头。 而且是不能治的那种刺头儿。 发现这个悲惨事实的起因,是有天早上,沈问走路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把眼睛落房间里没带出来,直接把江柔撞了一个大屁股墩儿,虽然说后来还是自责不已,但沈十三还是把他臭骂了一顿,罚到墙角罚站去了。 这么大一个人,连媳妇儿都娶了还要被罚站,多丢人啊! 于是江柔就劝了两句,没想到这不劝还好,一劝就跟点了炸药包一样,连她都被骂了好一顿。 原因就是没有原因……才怪! 第二次了! 这小子走路不长眼睛的时候谁都不撞,净挑他娘撞,净挑不禁撞的撞! 不给他点儿教训,他就永远不长记性! 这下江柔也不敢劝了,只能无奈的摆摆手,让沈二罚站去了。 后面赶来的风千露都傻眼了。 在风家,只有她跑到青楼去揪风熊耳朵的时候,从来没有风熊罚她的时候,没想到沈家是这么个情况啊! 这沈二在外面不是挺能的吗?怎么在家里就变鹌鹑了? 不,鹌鹑已经不能形容他的怂了,他是鹌鹑蛋。 不过嫁鸡随鸡,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地? 而且这中午的大太阳挺毒的……别再把人给晒坏了吧? 沈问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苦水里泡大的人,而且他早上没吃饭,中午也没吃…… 不行不行,这样站下去绝壁能站掉她半条命。 其实沈问最擅长的就是罚站了,这算是最轻的罚,站个天把天算什么啊?再来两天他都能站。 不过风千露不知道啊,于是中午的时候就揣了俩馒头去喂食儿。 沈问远远的看见风千露,咧嘴咧的牙花子都看见了,笑得又呆又傻。 风千露十分嫌弃,“看你那德行,吃!” 说着,她将手里的馒头塞了过去。 沈问没接,道:“罚站的时候不许吃饭,让爹知道了他又要蹿火了。” 风千露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戳了戳他的脑门儿,“说你是猪你还真就蠢上了,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他眼睛是长到天上去了?” 沈问咧嘴一笑,“也是。” 他接过馒头,刚咬一口,眼睛长到天上去的沈十三就幽幽出现,“我这一双眼睛长没长到天上去我不知道,你只要知道今儿晚上你也别想睡觉就行。” 风千露心里一声哀嚎。 我去!这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都没我倒霉! 沈问一惊,一口馒头差点儿卡进气管儿里,呛得惊天动地,风千露给吓得不轻,忙过去给他拍背顺其儿,生怕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给噎死了,那真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沈十三心里贼不屑,暗搓搓的想,拍什么拍,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让馒头噎死了? 等沈问顺过一口气儿来,把咬过一口的馒头还给风千露,老老实实的站着,“爹,我知道了。” 沈十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没成想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爹!” 不是儿子,是儿媳妇。 沈十三回头冷冷的瞅风千露一眼,“咋?” 风千露很生气,只能在心里面不断的默念着,这是我公公,这是我公公,这是我公公,才能忍住没跳起来破口大骂。 “爹,刚才大夫来看过了,娘没什么事儿,沈二也不是故意的,这就饶他一回吧。” 说出口来之后,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卧槽!老子真是太温柔了! 哪知道,对于这千年等一回的温和,沈将军并不领情并且很傲娇,“不饶!” 然后就走了。 风千露半张的嘴愣是半天合不上。 他娘的! 这是个什么公公! 还不如她一个女人大气! 一气之下,风千露拉着沈问就开走,“走,这早饭不让吃,午饭不让吃,晚饭也不让吃,饿死得了!快二十岁还在被罚站,说出去你丢人不丢人!回屋!” 沈问心里头一阵一阵的暖流啊,都快把他淹了。 可是……迫于现实,他还是拉住风千露,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哄道:“你先回吧,我没事的,晚上就回来,你不了解我爹,要是走了,他该更气了。” 风千露冷着脸,“你走不走?” 沈问左右为难,“小千儿,你别这样……” 风千露简直……要气炸了! 啊啊啊!老子要爆炸了! 她一把扯过沈问,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老子帮你站,滚去吃饭去,快滚!现在就滚!马上!立刻消失!” ------题外话------ 昨天本来准备完结了,结果写公告的时候睡着了,今天早上起来一看,有想看大江的,有想看曼兰的……我再写一点吧,但是不会太多了,大概两三万字的样子,你们要看谁,评论区说一嘴,我看到了尽量写一点,但是不会太多哦,最多也就五六号,就完结了,各位霸霸,我们移步《木偶太子是病娇》好爸爸,求你们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家门不幸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沈问被踹了一脚,心里却甜滋滋的,那甜水咕咚咕咚的从心里往外冒,他傻笑了一会儿,在风千露身旁站得规规矩矩,劝道:“小千儿,你回去吧,我没事儿的。” 风千露心里面是极其搓火,听他这样说,又是一脚踹上去了,“滚去吃饭!别在这儿碍我的眼,老子当初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嫁给你!气得我都少活两年!” 沈问看她是真的气狠了,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等走到道路尽头的时候,回头见风千露还在看他,于是跳起来解释隔空一个飞吻,然后跟害羞小媳妇儿一样跑了。 风千露原本像个气鼓鼓的河豚,这一下立刻就泄了气,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最后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差点儿脱下鞋底板来朝着那个已经看不见的背影扔过去。 好在忍住了。 这傻子! 别说,这大中午的太阳,是真烈啊,不过她风千露是谁?风家寨当家做主的第一号女土匪,这点儿太阳算什么? 可沈问那个傻子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住? 她这个公公也太狠心了,自己的儿子都下得去手。 百无聊赖的站了一会儿,抬眼一看,头顶的太阳还是那么毒。 正眯眼呢,突然眼皮一抖,然后就看见视线尽头的小菜园里,那颗大榕树旁边,好像有一颗什么不明物体。 仔细一看,是一颗人脑袋。 再仔细一看,是沈问的脑袋。 他嘴里还叼着半个馒头,正蹲在大榕树后边儿,暗搓搓的往这边看,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合着他根本就没走! 风千露都快气吐血了。 再三稳定情绪,她对着那脑袋招了招手,“过来。” 沈问愣了愣。 嗳卧槽!这语气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词儿也很熟悉啊!到底在哪儿听过? 想了一会儿,他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他娘的!他爹喊他娘‘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和这个表情! 怎么到他这儿丈夫和夫人的角色就掉了个个儿? 沈问嘴里叼着个大白馒头,猛烈摇头,含糊道:“不要。” 这么远的距离,风千露哪儿听得见他说什么了啊,就看见摇头了。 气死了! 她把脸一沉,气哼哼的直接往那边走。 沈问一见情况不好,拔腿就跑。 风千露能让他跑了? 她弯腰在地上捡了块儿小石头,看准沈二的膝弯就打了过去。 沈问正跑着呢,突然膝弯子一痛,差点儿就倒地了,风千露趁着机会就赶了上去,一把夺下他嘴里叼的馒头,“中午就吃这?让你去吃饭你不去,蹲在菜园子吃馒头?这玩意儿有那么好吃吗?你信不信我给你弄五十个来盯着你吃完?” 沈问想象了一下五十个馒头,吓得直摇头,“不要啊娘子~” 说着,他像只小奶狗一样,把脑袋贴在风千露脑袋上去拱,“我不想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嘛……” 风千露一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嫌弃的推了推他,“去去去!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儿一样,你臊不臊。” “我就对你娘们儿。” 风千露正准备训斥,一低头,就看见一双好看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那双瞳孔的倒影里面,满满的都是她。 愣神了一瞬间,突然腰上一紧,正在她胳膊上拱的沈问突然站直,搂紧她的腰,托住她的后脑勺,一个甜甜的吻就压了下来。 “唔~” 她下意识的哼了一声,然后立刻反客为主,主动回以他一个热吻。 沈问在风千露面前看起来弱势了一点儿,可在某些方面,也是男人的,两人吻着吻着,小千儿就被禁锢在了大榕树和男人灼热的胸膛之间。 有点儿意乱情迷了。 正火热着,风千露猛然睁眼,看向东南方,“谁!” 菜园子的篱笆后面漏出来一片衣角。 淡青色的,看起来很端庄,很典雅。 江柔慢吞吞的从篱笆后面挪出来,一脸尴尬,“那个……娘不是故意的,我路过,路过而已,你们继续,继续,娘等着抱孙子。” 刚才她就想悄悄走来着,但风千露的耳朵实在是太好使了…… 沈二夫妇是一脸的囧啊!真是太尴尬了! 这天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据说江柔很尴尬很郁闷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越想越不对劲儿,导致看见神沈十三就来气。 他要不作妖,人家小两口儿不知道回房间亲吗?说不定就这次她就能当上奶奶了。 你作什么妖?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沈战! 沈夫人很生气,沈将军就惨了。 据说那天晚上江柔自己抱了铺盖卷,去了另一个房间睡,沈十三拆了那房间的门,结果被一顿好骂,直接被从房间里面给骂出来了,然后一晚上就没能再摸到江柔的衣角。 风千露听说之后,幸灾乐祸的笑了,那几天的心情都很好,特别是见到一脸菜色的沈十三,更是不控制自己嘴角的弧度,气得沈十三差点儿跟她打一架。 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家门不幸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江蕴番外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街道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大人的做派,过路的行人纷纷站到一边去,给他让出道路。 这小童非常出名,前两天和兰陵院的白老夫子辩论学学术,嘴上一套一套的,步步紧逼,竟然生生用一套歪理把白老夫子论得发了心绞痛,差点儿没救过来。 后来才晓得,这是赫赫有名的江大人之子,江行。 而此时,小江行身后还远远的跟着一个大人,仔细一看,不是方小槐又是谁? 方小槐远远的跟在江行身后,深沉的盯着那个小小背影,一脸疑惑的碎碎念,“这孩子是随了谁了?小小年纪这么能说,跟个转世唐僧一样。” 她怀疑人生的原因不是别的。就因为江行今天又把兰陵院的一位年轻先生说得悲愤辞职,不做先生,回家种田去了。 兰陵院接连遭此大创,忍不住请了家长,让方小槐来把这祖宗带回家。别留下来祸害他们了。 其实江行本应该上太学的,但是这孩子从小巨爱抠细节,你说话用个语气助词他都要追根究底的问你,你为什么用这个助词不用那个助词? 这谁受得了? 而且他就是一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是写实的说法。 要是遇到他不太懂的知识,他能夺命连环问,直到问得你也回答不出来为止。 比如上次他问方小槐,人为什么要吃饭。 方小槐答:因为人的日常活动和声粗需要能量,所以需要吃饭来补充能量。 江行就问:人每天吃饭,饭在肚子里面变成屎后再拉出去,然后再吃,再拉,那人为什么不直接吃屎。 方小槐差点儿想当场打死这破孩子。 可是人家并没有调皮,他是很认真的在对他所不知道的领域进行探索,你总不能扼杀孩子的求知欲吧? 最关键的是,他就不是块儿读的料,就是属于那种很用功,但成绩就是上不去的学生。 经常重复的问问过好几次的问题,换谁谁都崩溃。 这种求知欲太盛的学生,太学的先生们也受不了了,于是就弄了个什么交换学习的办法,把江行送到兰陵院,换一名兰陵院的学生到太学学习,美其名曰取长补短,完善教学方式。 其实就是受不了这本十万个为什么,想办法把他弄走。 这不,刚弄走,兰陵院的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的厉害,才刚开始就直接被干趴下了两个。 想当初,方小槐自己念的时候,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领奖领到手抽筋,从来没被请过家长,可生了个孩子,三天之内被两次请到院,这次更是直接让她把孩子领走。 耻大辱啊! 正怨念着,走到前面的江行一回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老娘落后了很远,就停下来等她,“娘,走快些。” 方小槐慢吞吞的挪过去,问:“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想好回去之后该怎么跟你爹交代吗?当心你爹揍你。” 江行道理直气壮:“我又没做错,爹凭什么要揍我?” 方小槐道:“你气得夫子都不教了,还叫没做错?” 江行严肃道:“连学生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的夫子,说明他的知识覆盖面太窄,根本就不配做夫子,他不教了是学生们的造化。” 方小槐内心咆哮:就你有理,怎么都是你对!说啥都一套一套的! 江行仍然觉得自己是对的,一点都不慌张。 方小槐揣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家,一听江蕴在家,那心情就跟看见救世主在家一样,立即把江行带了过去,甩给他教育。 江蕴见方小槐一脸饱受摧残的样子,就问,“怎么了?” 方小槐生无可恋,指着江行说,“你自己问他。” 江蕴酒把木目光投了过去,江行竟然张嘴就很硬气道:“我没做错。” 方小槐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差点儿把自己憋死。 夫子养了一条小京巴,江行今天问那夫子:夫子,你这么喜欢这条狗,为什么不直接跟狗过?还找什么夫人?浪费彩礼。 这还不叫错?! 不过江蕴也不恼,直接进房拿了一条长尺出来,对江行道:“来,趴下,把裤子脱了。” 江行乖乖的脱了裤子,趴在小板凳上,但脸上仍是一脸‘我没错’的倔强。 一顿男子单打是在所难免的了,可没想到的是,等打完了,江行自己提上小裤子,拴上裤袋,捂着受伤的小屁股,语重心长的对江蕴说:“你就只会打孩子,能教育出什么优秀的后代?如果我以后没出息,最大的原因就是你的教育方法不对。” ------题外话------ 这算是独立的番外,不考究时间线的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体面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蕴都气乐了,“这么说来,还是我教育得不好了?” 江行找了个小板凳趴着,撅着屁股,一脸严肃认真,“爹,养不教,父之过,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一个八岁的孩子,严肃的跟你谈养不教父之过,任你再生气,也发不出来火了,更何况江蕴本来也不怎么生气,纯粹是想借此机会改改江行那特能叭叭的毛病。 可没想到,江行更能叭叭了,直接搬个小板凳,做出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架势,江蕴曾经试图跟他掰牙巴劲儿,最后父子俩从天亮说道天黑夜,江行还完全没有一点儿退意,现在完全就是情景再现,江蕴立马决定撤退,拉着方小槐一起,扭脸就走,江行三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不见爹娘了,最后只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捂着屁股把自己挪回房间。 等这儿子晃悠没影儿了,江蕴和方小槐才从旁边出来,方小槐一脸苦闷,“这都生了个什么儿子?你这到底是什么基因,也太突变了吧?” 江蕴揽了她的腰,道,“这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人儿,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 方小槐真是很想学习江行的作风,好好给江蕴科普一下遗传学,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跟一个古人说这个,也太难懂了。 江蕴低头道:“那我们再生一个?” “你这是大号练废了想练个小号?” 江蕴没太听懂这些字句,但勉强能理解意思,便道:“下一个肯定能是个正常的。” 方小槐给了他一拐子,“你才不正常,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你是亲爹吗?” 两人正说着呢,却见刚才离开的江行竟然又折了回来,正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望着他们。 江蕴和方小槐同时顿了一下,互相望着对方。 江行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板着一张小脸道:“爹、娘,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光天化日之下,言行应该得体,如此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方小槐还以为他听见了江蕴的玩笑话,正想着怎么解释呢,却猛的听他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有点儿被噎着了的感觉。 本来以为只是个小唠叨,没想到还是个小古板! 江蕴也来劲了,道:“你娘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怎么就不能抱了?我就抱,我就抱!” 江行道:“爹,你太幼稚了,我跟你讲的是体统,就算你们是合法夫妻,可也当注重体面。” 江蕴觉得牙有点儿酸,“我再打你一顿,你觉得你体不体面?” 江行竟然端正揖了一礼,正色道:“就算爹娘今日要打儿子,不体面就是不体面。” 江蕴正要说话,方小槐却拦住他,对江行道:“儿子,爹娘这不体面,那你说兰家那小姑娘小小年纪就你侬我侬,这就体面了?” 江蕴:“兰家小姑娘?” 江行涨红了脸:“娘亲需要胡说,我没有!” 方小槐很大度道:“娘亲不是古板的人,你要是真有意思,我明天就去帮你定个娃娃亲,等小姑娘及笄了,直接嫁过来就是,你觉得如何?” ------题外话------ 小仙女们,新年快乐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我没骗你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江行涨红着脸,“娘亲,娘亲休要胡说!我今年才八岁,怎可过早安排这些事?” 方小槐道:“没关系啊,娘亲支持你,喜欢就大胆去追,畏畏缩缩的连小手都不敢拉算什么男子汉?去吧皮卡丘!” 江行一跺脚,愤然离去,“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方小槐在他身后挥手,耀武扬威的喊:“别走啊!娘亲这就去帮你把人接过来!” 等这话一喊完,江行已经不见了人影。 江蕴竖起了大拇指,真诚的夸奖,“还是夫人厉害!” 方小槐得意的哼了一声,“那是,不看看我是谁,别人不说,就你两父子,拿得死死的没商量!” 江蕴哈哈道:“还不是我让你。” 方小槐瞪他一眼,“屁!明明是我凭本事镇压你俩!” 江蕴还是改不了逗她这臭毛病,道:“为夫不让着你,你镇压谁去?” 两人正斗着嘴,突然有小厮跑来说,兰夫人带着兰小姐拜访。 夫妻俩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点懵。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江蕴把手递给方小槐,“走吧夫人,去看看我们未来的儿媳妇。” 方小槐白他一眼,才伸了手去挽他,“先让你一回合,回来再收拾你!” 江蕴就笑笑。 兰家小女儿叫兰芙,今年七岁半,只比江行小半岁,今朝圣上允许女子入学,兰芙是江行在太学里的同窗。 兰夫人一早被请到客厅,正在喝着茶,见江蕴和方小槐来,站起来盈盈施了一礼。 这是个很看起来很端庄的女子,柳眉杏眼,眉目间流转着一股熟女的风韵。 她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儿长得古灵精怪,脑袋上揪了两个圆圆的髻,看起来很讨喜,一对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在打量四周。 “江大人,江夫人。”兰夫人打了一声招呼。 这种情况方小槐接话最好,她迎上去,道:“兰夫人要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招待不周,让你见笑了。” 兰夫人看了一眼牵在手边的小姑娘,模样有些为难,“今日前来叨扰,是关于小女和府中小公子的。” 方小槐愣了一下,看向那小姑娘。 关于江行和兰芙? 她先前去太学的时候,也就是听见这些小公子和小小姐在议论江行和这兰小姑娘一回,刚才顺便拿出来逗江行的,没想到这俩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还真有一腿?她问道:“关于兰小姐和江行,兰夫人的意思是……?” 兰夫人又看了一眼小姑娘,犹豫再三,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兰芙却已经冲口而出,“我是来找江行算账的!他前日亲了我!他要负责的。” 方小槐倒吸了一口凉气。 呵! 这臭小子可以啊!深藏不露啊! 兰夫人一听,连忙不好意思的圆场道:“童言无忌,江大人、江夫人还请勿怪。” 方小槐的注意力不在这儿,她半蹲下来,问兰芙,“小兰姑娘,江行他真的亲你啦?” 兰芙把自己的嘴往前撅了撅,指着自己的小嘴巴道:“我没骗你,江行就是亲的这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真的跑了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方小槐仔细看了看兰芙那张红殷殷的小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道:“那坏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喊出来,让他给你打一顿,任由你出气好不好。” 兰芙有些气哼哼的,“好!我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 话刚说完,兰夫人就呵斥道:“小芙!别胡说!” 呵斥完了,她又转向江蕴和方小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两位勿怪,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 方小槐一愣,看向江蕴。 江蕴也是一脸懵,“皇后娘娘?” 怎么还跟沈思扯上关系了? 兰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小公子那日可能是和小芙闹着玩儿,便便不小心亲了一下,本来是小孩子间的小玩笑,可那日被皇后娘娘撞见了,昨日皇后娘娘来府中,说要给小芙和小公子赐婚。” 啥? 方小槐和江蕴同时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看得兰夫人十分尴尬。 其实方小槐刚才说让江行出来挨打,也就是哄哄兰芙,实际上,她心里是没相信江行有胆子亲小女孩儿的。 就那怂样儿,完全没有他爹十分之一的不要脸,恐怕连女孩子的小手都不敢拉,还亲小嘴儿?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都不敢。 兰夫人见他俩如此模样,尴尬道:“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提婚嫁之事有些操之过急,我便劝了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来江府与两位商量商量” 其实如今多数人家的子女十四五便成亲了,联姻目的性强点儿的,则可以完全无视年龄,直接盖上盖头娶进门,江行和兰芙这个年纪也不算太小,多的是这个时候先定下婚事的小孩儿,再小点儿的还有出生就定娃娃亲的。 年纪小,就是个托词。 本来江家算是一门好姻亲,皇后赐婚,对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说难听点,现在不少人都还觉得沈思是个祸国妖后,她身为国母,虽然十分有话语权,但她太爱玩儿,又十分不靠谱,今天说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到时候江家如果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两手一摊随便说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可他们兰家就怎么办? 搞不好江家人会觉得兰芙小小年纪就心急深沉,想方设法的来勾引江行,那时兰家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还能怎么办,先谈谈呗,要是姜家不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跟沈思谈,反正这两家人还是亲戚。 江蕴顿了一会儿,喊了个小厮,“去把公子请来。” 此时的江行,屁股还有点儿火辣辣的,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方小槐刚才的话。 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对面正好是兰芙,然后就撞上了,亲上了。 事后他也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了。 江行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过,这突然一下就直接上嘴了,当时脑子里面一空,只有一个念头——跑。 然后他就真的跑了。 心惊胆战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被他误亲的姑娘找上门来,这才放了心,只不过现在一个人躺着,免不得又想上那么一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太妥吧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但是江行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是不能想的。 老话说,想什么来什么。 刚一想完,就有小厮在门外敲门,“公子,兰家小姐来了,大人让小的来请您去客厅。” 江行觉得是自己听岔了,一下没稳住,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什么?谁来了?” 小厮以为是他没听清楚,放大了声音道:“是兰家的二姑娘,兰芙小姐。” 江行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想走路的,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走路了。 小厮见他好久也没出来,忍不住的喊了一句,“公子,您怎么了?” 不知道该先动手还是先动脚的江行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啊?哦,来,来了!” 打开门的时候,江行满脑子都是十万个怎么办? 他……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行其实并不胆小,只是很酸腐,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却特别注重男女大防,五岁开始就不允许方小槐给他洗澡了,现在年纪渐长,方小槐都开始怀疑这孩子上辈子是不是块儿腌咸菜! 真是太特么酸了! 小厮见他走得缓慢,还担心的问,“公子是不是屁股疼,小的背您吧。” 江行摇摇头,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终于迈开了大步子。 客厅里的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江行的姗姗来迟更像是证明的什么,他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他投去了质疑的眼光。 江蕴更是开门见山,“小混账,你非礼人家了?” 兰芙跳了出来,腮帮子鼓鼓的,气呼呼道:“他亲了我!亲完就跑了!” 方小槐看向江行,“真的?” 江行如坐针毡,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像带了剧毒一样扎向他,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方小槐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热,江行下意识的想否认,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半晌,只得艰难的点头承认,“我不是故意的,那台阶太高,那太阳太晃眼,我没看清楚路。” 这一瞬间,方小槐的脑补出了一万部韩剧,每一个镜头都狂撒狗血的那种。 江行看向她,“娘……” 方小槐摇头,“别说了,刚才兰夫人说什么?定亲吗?定吧。” 江蕴是没意见,反正他是无条件和方小槐统一战线的。 惊的反倒是江行和兰夫人。 兰夫人没想到方小槐竟然如此干脆,江行则是不知所措,巴巴的睁着眼,要做什么都忘了。 兰夫人有些不确定道:“江夫人,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方小槐摆摆手,“该叫亲家。” 方小槐接受过现代教育,别说是亲,就算是睡了也不一定能在一起。 但这个朝代不一样,人人都知道江行亲了兰芙,江家要是不娶进来,这姑娘以后怎么娶亲嫁人? 而且,方小槐看不惯江行那副小老头的模样很久了,正好这个兰芙跳脱,让她好好治治这个人未老心先衰的江行! 江行干巴巴的反对,“娘,这不太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活得值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方小槐扭头就问江蕴,“不妥吗?我觉得挺妥的。” 江蕴没啥原则,“挺妥的。” 她又问兰夫人,“兰夫人觉得妥不妥?” 兰夫人有些没跟上她的节奏,呆呆愣愣的说,“啊?妥……” 方小槐对江行道:“你看,大家都觉得妥。” 说完又问兰芙,“小兰姑娘,你愿意给我家江行做媳妇,天天欺负他吗?” 兰芙想都没想:“我愿意!” 江行一脸懵逼,莫名其妙就多出来个小媳妇儿。 关键是这小媳妇儿没安啥好心,就是冲着欺负她来的。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 兰芙相当兴奋,几乎是磨着后槽牙道:“那我能住在这里吗?” 方小槐惊讶了一下子,道:“可以的,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兰夫人一囧,连忙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兰芙一下子挣脱她的手,跑到方小槐身后,“娘,我要住在这里,我不要回去了!” 兰夫人:“……”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挣扎,兰夫人两个人来,却只有她自己回去了,兰芙被留了下来。 兰夫人直到走出江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两个人来,怎么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了? 江行看着这个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儿,仰天叹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方小槐干咳了一声,拉着江蕴一同离开,独留两个小孩儿在客厅。 几乎是两人的脚刚一迈出客厅,兰芙就猛地朝江行扑过去,“你这个流氓,我要打死你!” 她其实对成亲与和谁成亲没有多大的概念,她光听到了方小槐的那句,‘你愿意天天欺负江行吗’ 现在人一走,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欺负了。 江行其实是一万个想还手,奈何不好打女人……呸!女孩儿。 只能护住头,没什么用的厉声呵斥道:“兰芙!你住手!你离我远点儿!男女授受不清!” 兰芙哪里听他的,只用力的薅他头发,只片刻,江行就感觉头皮火辣辣的,跟要秃了一样。 兰芙一边挠一边嚎,“你昨天居然跑了!亲了我居然跑了!你还要不要脸?我都丢脸死了!” 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 江行身上挂着一个人,举步维艰,路过的下人们都纷纷看过来,小声的偷笑,江行开始还很愤怒,结果没多久,就焉了下来,任由兰芙邋遢多近,也不再喊‘成何体统’了,整个人就很麻木。 门外偷看的两个大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竟然没再听到江行喊成何体统,真是跨时代的一大进步! 江蕴看着眼睛都笑没了的方小槐,“这下满意了?” 方小槐十分得意,“这臭小子原来吃这一套,早知道我也早撒泼打滚,也不至于听他这么多年的‘成何体统’。”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有阳光打在她脸上,将她的脸都照得暖洋洋的,这一幕,让江蕴看得扬起了嘴角。 娇气在侧,儿女绕膝,这一辈子,活得值了! 方小槐一个人说了半天,却没听到有人回答,便抬头去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一双眼,一双能看见整个世界,却唯独只看她的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张曼兰番外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小张?小张?你怎么还没起?昨天说好今早去长海的,再不起就赶不及了!” 一家客栈里,一跳脱男声一大早就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惹得客人们怨声载道,不少人开门朝他丢鞋子,“一大早的你他娘喊魂呢!” 男人像没听到一样,拿了个馒头叼在嘴里,将小二刚送上来的两碗粥端了,像只骚蝴蝶一样上了客栈二楼,朝着走廊末端的那间房间走去。 天字号房,房门是虚掩的,他用脚踢开房门,把粥放在桌子上,将馒头咬了一口后放在桌子上,过去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掀开。 一张软软的大棉被下面盖着一个睡得正熟的女人,棉被被掀开后带起了风,她蜷了蜷腿,闭着眼睛伸手去扯被子,“唐勋,我要再睡会儿,别闹。” 这两人,正是张曼兰和唐勋。 他们已经离开诏城很久,大概有一年半的样子。 这一年半,两人去过黄山,去过丽州,看过山川海陆,看过大河湖泊,没有目的地,走到哪儿算哪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唐勋说,张曼兰奔波了一辈子,却从没有来得及好好看过沿途的风景,如今解了蛊毒,他们有漫长的一辈子,怎么也要好好带她出去看看。 张曼兰的蛊毒,解在两年前,前几楼从前蜀皇宫的残骸里面,找到了半本古籍,祝奕用这半本古籍,实验了无数种方法,失败了无数次,终于,还是让他成功了。 拔除蛊毒又用了半年,张曼兰吃了不少苦,那半年连精神都恍惚了,好在,终于还是熬了过来。 那段时间唐勋也不好过,天天就跟她关在一间房子里面,几乎是不吃不喝连觉也不怎么睡,就怕一闭眼,张曼兰就没了。 半年过后,张曼兰的身体渐渐康复,唐勋就决定,一定要带她四处走走。 买一辆马车,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什么时候想回家了,立马就调头回家。 回诏城。 诏城,永远有张姚氏和张佑安。 张曼兰原本不想走,但最后连张姚氏都劝她,说她在家憋了太久,山川湖泊养人,出去走走也好。 这一走就是一年半,昨天张曼兰说,想去看长海,因为传说长海有鲛人。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鲛人肯定是没有的,只是长海的风光是真的很好,乘船远航十里,就能看见一种巨大的海洋生物,身长数丈,叫声数里可闻,常年生活在长海的捕珠女说,那叫鲸。 张曼兰没见过,想去看看。 昨天在这间客栈下榻,原本定了今天早上就要出发的,结果这个点儿了,鸡都叫过了三声,张曼兰还在床上没起。 要说人一旦生活得安逸了,就会堕落,从前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的张曼兰,她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赖床两个字,每天鸡鸣一声之后就不会再待在床上,这两年,是起得愈发的晚了。 开始唐勋喊她还能喊起来,最近这段时日,是喊也喊不起了,非得去被窝里摇她,唐勋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扯她的被子了。 ------题外话------ 仙女们,我昨天居然断更了,我悔过!我昨天调了个闹钟,说好只睡五分钟,结果一闭眼,就穿越到第二天早上了,今早又急匆匆的回家,然后走亲戚,啊啊啊!我是个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谁不高兴?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曼兰睡眼惺忪,连眼睛都睁不开,自己默默的翻了个身,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继续睡。 唐勋一脚蹬掉鞋子钻上床,从背后抱住她,把脑袋埋在她肩窝里面拱,“懒猪,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张曼兰捉住他在腰间乱摸的手,按住。 唐勋手上动弹不得,又用脚去蹭,“不是要去捞珍珠吗?不去了?” 张曼兰含含糊糊的,“再睡会儿,晚点去。” 唐勋用力蹭她,“可是现在很晚啦!” 张曼兰被蹭得实在没办法睡,干脆转过身,拿住唐勋的双手,双腿往他身上一压,把他整个人都夹住。 唐勋哪里舍得大力挣他,意思意思了两下,也就任由她睡了。 现在时间不算晚,但确实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天色就要大亮了,还记得才成亲那会儿,张曼兰这个时候已经起床了。 就算没什么事做,她就算是起来干坐着,也绝对不躺在床上。 这会儿呢,一闭眼,就真的睡了过去。 唐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无奈的亲了亲她的鼻尖,“懒猪。” 张曼兰已经沉沉睡去,完全没有意识,唐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将手臂送到她的脖子下,将她揽在自己的胸膛里面,嘴角无意识的勾起一抹微笑。 能娶了她,这些年,跟做梦一样。 张曼兰一觉睡醒已经是大中午,唐勋早晨端上来的粥已经凉了个彻底,放在桌子上连热气儿都不会冒一丝,但窗外的天气正好,阳光从窗户挤进来,洒了半个屋子,一抬头,似乎还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的尘埃。 岁月静好。 张曼兰终于动了动眼皮,睁开眼,唐勋带着青胡茬的下巴就在她头顶,她一动,他就低头看她,“醒了?” 他看起来比几年前稳重了许多,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没个正形,但总体来说,身上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张曼兰在他怀里伸了伸腿,问,“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再不起,就该轮到我睡了。” 张曼兰有点儿不好意思,“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有些嗜睡。” 唐勋道:“想睡就睡,嫁给我难道连个饱觉都不然你睡?” 张曼兰坐起来,把头发扎上,道:“看过长海我们就回诏城吧,我想娘和安安了。” 唐勋揉了揉被她枕麻的手臂,道:“那得多捞些珍珠,回去让娘串个项链,我看诏城的贵妇都喜欢这个。” 张曼兰点头,“成,多捞些。” 她的头发已经长了很长,不太适合直接束在脑后,于是就全都盘在了头顶,她的手不太巧,这对她来说是个大工程,往常唐勋经常帮她,她坐起来弄了半天,头发还是松松垮垮的,于是很自然的脑袋凑到唐勋面前,道,“帮我盘一下,这个太难了。” 唐勋很受用她对他的依赖,笑盈盈的接过梳子。 张曼兰是很独立的女人,哪怕再苦再累也不靠别人,她已经很信任他,很依赖他,所以在他面前不会再死扛着。 被自己深爱的人所深爱,谁不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不同寻常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张曼兰不是很磨蹭的人,但是起得实在是太晚了,两人吃过饭,出发去长海的时候已经午时过半。 这时候海边的风景没有晨间好看,只能随便逛逛,张曼兰惦记着出海,随便逛了逛,就带着唐勋去了租船的地方。 长海的海势有些险恶,出海五里后,就有许多礁石,所以出租的船不是渔船,而是战舰。 从前打仗淘汰下来的军舰,有门路的商人托了关系,弄了一支舰队回来,私底下改造改造模样,就放在长海边当观光船用。 战舰结实又宽敞,一次能容纳百余人同时上船,唐勋交过钱后,和张曼兰一起上了船。 船没有立即开走,而是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人上得差不多了,甲板上有船夫一声吆喝,大船缓缓驶离岸边。 唐勋挑了个最合适的位置,招呼张曼兰过去,甲板上有许多人,个个都唏嘘赞叹着海上的风光。 张曼兰去过很多地方,唯独没这样出过海,深蓝色的海域一眼望不到头,有时候还能看到鱼群从船边游过。 捞珠女口中的鲸并不是时时都能看到,大多数时候,还是要看运气,有的人出海十次也看不到,有些人第一次便能看到。 张曼兰虽然惦记着这个,但是并不执着,她没准备来下一次,如果能看到,自然是最好,看不到,那说明她无缘饱这种眼福。 但她显然是个运气好的,船只驶出十里后,在附近的海域转着圈圈,人群忽然就骚动了起来,耳边突然听到了悠长的叫声。 那是从未听过的叫声,像是一种动物的叫声,很美的音色,又夹杂了些许凄美。 有人惊喜大叫:“是鲸!是鲸的叫声!” 众人伸长了脖子在海域中搜寻,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鲸群。 那样的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张曼兰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唐勋的手,微微有些激动,“唐勋!你看,那就是鲸!” 唐勋没去看鲸,反而是低下了头,去看张曼兰。 她向来成熟稳重,甚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冰冷的外壳碎得愈发的快。 她兴奋得像个孩子的模样,真好看。 “嗯,真好看。”唐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望向张曼兰的眼神有多情深,羡煞了不少人的眼。 而人群中,有个黑袍男子突然看向了张曼兰,他似乎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了她。 “宋闵知?她竟然还活着!” 张曼兰一心都在远处翻腾的鲸群上,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观察她,倒是唐勋,十分敏感,他猛然一回头,就看见甲板上那黑袍男子,两人的目光此不及防的对上。 那男子的眼神锐利,周身的杀气刻意收敛,可腾讯行走江湖多年,一眼就看出,此人不同寻常。 他从头到脚一身墨色衣袍,看向张曼兰的眼神中有来不及收回的震惊和仇视,在那一刻,被唐勋看了个正着。 唐勋紧了紧张曼兰的腰,错身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完全隔绝了那黑袍男子的目光,并同样不加掩饰的打量着对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别想走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鲸群很快就错过船只,消失在碧海晴空的尽头,张曼兰抬头一看唐勋,发现对方正看着盯着一处地方,专注得很,她往那边一看,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裴如赫?” 唐勋低头看她,“你认识?” 张曼兰的身体顿时紧绷了起来,整个人显然已经进入戒备状态,她站得笔挺,不动声色的挪了一步,下意识把唐勋挡在身后,道:“旧识。” 确实是个旧识——梵音宫的旧识。 当时梵音宫竞争激烈,树敌在所难免,为了一块儿馒头争得你死我活再正常不过,张曼兰没想过裴如赫还能活着。 在她的记忆里,裴如赫应该已经死了许多年,因为当时,是她亲手将半截断剑插进了他的胸膛。 其实并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只是当时宫规规定,他们十组人训练,只能活下来一组,她要是心慈手软,最终的结果十组人一起被宫规清洗,大家都是为了活命而已。 可话虽是这么说,但毕竟是仇人见面,张曼兰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更没想到天下这么大,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他! 裴如赫听到旧识两个字,沉了脸:“好久不见,旧识。” 一看便是来者不善。 唐勋对张曼兰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行为很无奈。 她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也是需要保护的? 他正想把人拉到身后,就听见张曼兰低声对他道:“等会儿打起来,立刻找地方藏好。” 在梵音宫的时候,裴如赫就是张曼兰的劲敌,当初能杀掉他,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归结于运气,如今狭路相逢,还不知道谁胜谁负。 谁知,话刚落脚,一柄暗器夹杂着破空之音直奔面门,张曼兰来不及多想,拉着唐勋往旁边一躲,险险的躲了过去。 暗器是一柄十字镖,擦着张曼兰的发丝飞过去,直直往后飞驰,身后一名不知情的游客来不及躲避,十字镖刚好插进他的喉咙,血溅当场,瞬间咽气。 人群寂静了一下,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杀人了!死人了!” 立即,连空气都炸了锅,无数人挤人,人推人,手忙脚乱的,人人都想离开甲板,越急越乱,越乱越急,不少人被推倒,被踩得出气儿多进气儿少。 张曼兰回头看了一眼那被十字镖射中的倒霉男人,血流了一地,脖子几乎都直接被割掉一半,脑袋都摇摇欲坠的,明显是活不成了,她立即推了一把唐勋,“快走!” 她能感觉到唐勋想保护她,但事实我们得承认,他的轻功不错,但武功实在是不好,如果对上裴如赫,绝对的十死无生。 “走?往哪里走?昔年你欠我一条命,今日我便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一个都别想走!”同时,裴如赫五指成爪,身形鬼魅一样就攻到了身前。 张曼兰狠狠一推唐勋,往后一仰,一个后仰翻,便躲了过去。 仅仅只是交手一招,张曼兰就感觉到,这些年,裴如赫进步不小,如今,功力似乎已经远超过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她只会做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唐勋早有准备,被张曼兰一推,并没有被推入她提前预算好的藏身地点,而是一个旋身站稳,趁裴如赫攻向张曼兰的时候,袭向他背后的空门。 但裴如赫早有准备,唐勋刚一靠近,一柄十字镖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带起了一股劲风,直奔他面门。 张曼兰双眼瞬间睁大,想上来挡,但前路被裴如赫一招封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靠近不得。 好在,唐勋的轻功很好,进攻差点火候,但躲避不成问题。 张曼兰见他躲闪开,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而裴如赫却战得愈发勇猛,以一挡而,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不知何时,海上开始刮风,淅淅沥沥的,有雨落下来,越下越大,在甲板上砸出一个一个的泡。 许多人藏在船舱里,透过窗子,小心翼翼的观看这这场打斗。 那倒霉催的男子,断着脖子也没人给他收尸,血水顺着这场雨,流满了整个甲板。 裴如赫一打二,绝对不适合长期作战,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对方两个人,轮流溜也要溜死他。 天边炸响了惊雷,海水波涛汹涌,船只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三人脚下都有些不稳,裴如赫趁着船只的一个晃动,猛然扑向张曼兰。 此时的张曼兰正站在甲板的边缘处,要是一个重心不稳,必定翻入海中。 似乎有一场风暴即将来袭,此时的大海波涛汹涌,宛如一只噬人的巨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口,等着第一个人做它的美餐。 张曼兰见裴如赫如同一只展翅大鹏般扑过来,立即便躲,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已计算好了她的躲避路数,只虚晃了一招,便直接在她的躲避路径上拦截。 在梵音宫的时候,裴如赫就已经无数次研究过张曼兰的武功路数,上次如果不是甄临风偏私,在背后悄悄助她,被淘汰出局的,本应该是她! 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她的对手! 张曼兰见势不对,想要收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突然失去重心,往后仰倒,一半的身子被推出了甲板之外,裴如赫一脚踹向她腰间,张曼兰便整个人腾空,极速往下坠。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影极速一闪,往下坠的张曼兰被人抓住手,吊在了半空中。 唐勋左手抓住甲板,右手抓住张曼兰,滂沱大雨打在人的脸上,连睁眼都难,他却笑得浑不在意,“娘子,关键时刻,还是夫君顶用吧!快夸我!” 张曼兰忍不住笑了一下,可突然,裴如赫的脸出现在上方,她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 裴如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好一个夫妻情深,既然这么想一起去死,我便成全你们!” 说完,他抬起左脚,狠狠的跺在唐勋的左手上,那么大的雨声,可张曼兰却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唐勋闷哼了一声,抓住甲板的手有些用不上力气,两人往下滑了一个指节距离。 张曼兰抬头,只见裴如赫的脚,正在唐勋的手上左右碾转,这个傻男人,脸色的煞白了,竟然还死不松手。 是啊,怎么敢松手?他抓住的,是他用命来爱的女人。 张曼兰低头看了一眼奔腾的海水,再看唐勋的时候,心里发自内心是暖的。 她不是学不来其她女人那样喊,‘你快松手,别管我!’ 她只会做。 她左手被唐勋抓着,右手迅速抬起在他手肘上的麻筋处捏了一下,顿时,一股麻意流窜了唐勋的整条手臂。 他一心都在裴如赫身上,不防张曼兰会对他出手,被碾压得断了骨头的手指本来就已经剧痛无比,张曼兰这一下,让他直接泄了力道,手不受控制的一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同归于尽了?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唐勋目疵欲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一松手,竟然放了抓在甲板上的那只手,两人同时往下坠落。 身下就是汹涌的海水,张曼兰面色一变,还没来及的反应,只觉得腰部被一股猛力击中,身子不受控制的朝上腾升了一段距离。多年的训练经验,让她下意识的抓住每一个求生的机会,猛然上升的这段距离,已经足够让她伸手就能抓到甲板的边缘,她把握机会,一个翻身,便跃上了甲板。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送她上来的,是唐勋。 在他们落下去的那个地方,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木质凸起,唐勋借助那地方着了个力,送张曼兰上甲板后,自己也准备往上跳。 可裴如赫已经不答应了,唐勋还没来得及跳上甲板,一只脚出现在他头顶,意图将他踩下去。 张曼兰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却突然看见唐勋抱住裴如赫睬他的那只脚,狠狠往下一扯,裴如赫猛然站立不稳,直直栽出了甲板外。 张曼兰连忙冲到甲板边,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海浪卷过来,将裴如赫最后一片衣角卷进了滔天巨浪里。 而唐勋……也不见了。 他和裴如赫,同归于尽了? “唐勋!唐勋!” 雨水从张曼兰的鬓角滑落,她声嘶力竭,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声的叫喊过谁的名字。 可是除了海浪声,没有人回答她。 有人看到打斗结束,却也没有走出船舱,因为外面正在下着雨,甲板上还躺着一个死人,以及一个绝非善类的女人。 张曼兰喊了两声,没有回答,她毫不犹豫的,蹬掉脚上吸了水就有些许重的许字。 船舱里面议论声鼎沸—— “你们看那女人,她不是要跳下去吧?” “肯定是,你们看她男人都掉下去了,她要救人的呀。” “救什么人呀!这么大的浪,船都差点翻了,跳下去送死还差不多,谁下去能活?” 这点时间,张曼兰已经蹬掉那双重靴,作势要往海里跳了! 可就在这时,有人喊了她一声,“小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不是唐勋又是谁? 张曼兰愣住了,片刻后,她疯狂的搜索四周,企图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小张!可别跳,你淹死了我就得鳏夫了——这儿!我在这儿!” 一个脑袋从接近船只底部的地方冒了出来,张曼兰一看,立马松了一口气。 船商是个人精,这船他不仅用来当观光船,还用来当了渔船,船只的底部装了一张大大的渔,直接包裹了整个船底部,唐勋落入下去,运气极好的抓住了一格渔,此刻正吊在与上,努力的抹着脸上的雨水,冲着张曼兰喊话。 张曼兰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下去,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脏过载的感觉。 如果刚才……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样的境况。 幸好……幸好。 雨水冲刷着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雨水是否混合的泪水。 唐勋看不到她的脸,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她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惊吓感。 这个傻货,也不看看多大的浪,就敢不管不顾的往下跳,得亏他还活着,否则她还不真就跳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大结局 最快更新将军抢亲记最新章节! 客栈。 一场倾盆大雨接连下了三天,整个世界都被洗刷了一遍,长海附近的船家全都停了跑船,不出海了。 雨大得根本不能出门,道路上积水严重,几乎人人都坐在家里,天天数着时间,想着这场雨怎么还不停。 张曼兰原本说从长海回来就启程诏城,但突如其来的大雨如同一只拦路虎,阻住了他们的脚步,在客栈里一住就是三天。 这三天,唐勋老是在张曼兰面前转悠,问同一个问题—— “如果那天我真的掉海里了,你是不是就打算跳下去殉情了?” 张曼兰的回答千篇一律:“不是。” 唐勋反驳:“嘴硬,我明明看见你脱鞋子了!” 从他自己的角度说,如果他死了,他肯定是希望张曼兰自己好好活着,可关键是他没死啊! 这个问题就类似于我和你妈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你就想听一句;‘我先救你。’ 唐勋这矫情劲儿上来了,就想听一句:“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可张曼兰这几日却没什么精神,偏是不说,弄得他心里痒痒的,吃不下也睡不着。 “张曼兰,你就承认一句让我开心开心会死吗!” 接连的大雨弄得不能出行的行人们心情郁闷,而大堂里突然响起的一声大喝,一下就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唐勋捶胸顿足又拍桌,就差抓住张曼兰的肩膀使劲儿摇她了,张曼兰也是被他下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们,就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儿声。” 唐勋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我不!你先说,那天我死了你是不是预备为我殉情。” 那声音,老洪亮了。 死气沉沉的大堂里面瞬间有了生气,一双双百无聊赖的眼睛里立即燃起了八卦的火光。 张曼兰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你快坐下!” 唐勋登瞪着一双比牛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一副你不妥协我也绝不可能妥协的样子。 张曼兰环视一圈,发现几乎没有人不在看他们,她咬了牙咬,拉着唐勋的衣角,扯着他坐下,极其敷衍道:“是,你死了我就不活了,你快坐下!” 唐勋脸都要笑烂了,“你说什么,太小声我听不见。” 张曼兰捏了捏拳头,稍稍大声,“没你我就活不下去,行了吧!” 唐勋一声欢呼,猛然上前,把双手插在张曼兰腋下,直接把她整个人就举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嘚瑟道:“哈哈,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么爱我呢!小张,没了你我也活不下去!” 张曼兰哪里被人这样举小孩儿一样举过,羞耻感简直爆棚了,还没来得及喊他,唐勋原地几个大圈,转得他一阵上头,胃里面翻江倒海,连忙拍着他的手让他放自己下来。 一落地,张曼兰都没来得及往外跑两步,直接往地上一蹲,扶着桌子腿就是一阵干呕。 唐勋都懵了,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拍她的后背,“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前几天淋雨着凉了?我去给请个大夫。” 张曼兰喘着粗气摇头,“这么大的雨,上哪请大夫,我没事,喝口水就好了,没那么娇气。” 唐勋不肯,把她扶着坐下就要走,结果人群里突然有人道:“这小娘子不会是怀孕了吧?” 唐勋一愣,呆呆愣愣的,像是突然听不懂话了。 张曼兰看着他,点了点头,“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忘了给你说。” ……。 (全文完) ------题外话------ 曼兰也有宝宝啦,全文都幸福美满啦~ 将军这本写了一年,这一年里有你们的陪伴和支持,才让我写完了这么一篇大长篇。 老实说,每天码字真的很让人崩溃呀,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完这大两百万的,我得承认,写到后期,我开始懈怠了,我自己也痛恨这样懒散的自己,但是总是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在这里,我必须感谢包容这样懒散的我的你们,蟹蟹! 一开始我自己也没想过这本能写这么久,我没有大纲,没有细纲,要啥啥没有,我的三无导致了将军有很多不容忽视的漏洞,还是那句话,谢谢你们一直这么包容我。 一年多的陪伴,终于等到将军完结了,心里感慨万千,不知道说啥了。 朋友们,将军走了,太子还会来的,我们木偶太子见吧~ 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