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奋斗日常》 正文 1.全身光溜溜 夏夜的五柳村，安静，闷热。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宁家宅院中传出来。 宁王氏提着灯，急匆匆走到儿媳妇吴巧娘屋里，敲门：“是不是要生了？” 儿子宁耀祖满头大汗的打开门：“娘，巧娘见红了，现在疼得厉害，怎么办呢？” “又不是第一次生了，还能怎么办？你烧热水去，别在这脏屋子里碍事。我去把剪刀拿来烧一烧。” 宁王氏镇定自若的指挥。 吴巧娘躺在床上，高声呼痛：“娘，疼啊，您快看看，是不是生出来了” 宁王氏也有点紧张，很想知道这胎生的是男是女。 她把煤油灯放好，就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一只小脚丫，从吴巧娘的□□伸出来。 “老天啊！” 宁王氏吓的脸白了白，“这孩子，怎么脚先出来了，这不是要难产么” 四个大小不一的瘦弱女孩子，挤在角落里，听着母亲的呼痛声，瑟瑟发抖。 吴巧娘无论再怎么使劲，也生不出来。 “娘，这可怎么办？”宁耀祖心疼媳妇，忍不住在门口问道，“要么，请郎中吧？” “郎中又不管生孩子。实在不行，只能往外拽了。总这么卡着，娃可受不住。”宁王氏果断的决定，把孩子给拉出来。 她咽了口唾沫，洗干净手，颤巍巍的拉住小婴儿的脚丫，往外一扯—— “疼死我了啊——” 吴巧娘疼的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声惨叫，把宁清羽的耳朵差点震聋。 她努力睁开眼，发现周围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 耳边传来的，是一阵一阵的水波声。 这是，什么地方？ 她伸手想要推四周，却发现四周都是软的。 像是被包裹在一团柔软的皮肉中。 惨叫声过后，她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脚，手很粗糙，力气很大，弄的她很不舒服。 宁清羽本能的踢了两脚。 接下来，周围响起一片哗啦声，她似乎被扯着脚，从某个地方拽了出来。 周围好冷！ 很不舒服！ 喘不过来气！ 她痛苦的踢着手脚，忽然觉得自己被倒着提了起来。 啪啪啪！ 一阵疼痛传来。 她呆滞片刻，猛然反应过来。 这是有人，在打她的屁股！ 可恶，哪个混账，竟敢打她宁清羽的屁股！ 她可是军医专业技术少将，相当于陆军少将军衔！ 敢打她的屁股，这帮军痞子，他妈的混腻了！ 宁清羽心中闪过杀气，不等她动手，屁股上，又传来一阵啪啪啪的声响。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疼！ 宁清羽又气又怒，忍不住愤怒大喊：“哇哇哇！” 声音一出口，她就被惊呆了。 为什么她叫出的声音，竟然是一阵婴孩的哇哇大哭声？ 她被这个发现惊呆了，偏偏周围一片白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她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就呆呆的，任由自己被倒提着。 “哎呀，哭了，哭了，哭出来就好了！”老妇人喜悦的声音传来，随即又变了变语气，“什么，又是个女娃子？” 宁清羽听着这声音，有些茫然。 在说她吗？ 她当然是女人。 不对！ 身上怎么凉飕飕的？ 莫非，自己现在滑溜溜的，什么衣服都没穿？！ 这个发现，让宁清羽呆滞在原地。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记得，自己跟着部队进行演习任务，在爆破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接下来的事情，她就完全不记得了。 莫非 她有些不敢相信，想要开口问问这是哪里。 谁知她一张嘴，又是一片“哇哇哇”的大哭声。 宁清羽：“” 这时那个有些粗狂苍老的声音，又开口：“又是个赔钱货女娃娃，生了这么多个，怎么就生不出个带把儿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娘，女孩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妇人恼火道，“你爹这辈子就盼着能抱上孙子，给宁家传宗接代。结果倒好，他现在都病的不行了，就等着你这胎生个男娃，结果又是个赔钱货！” 一口一个赔钱货，让宁清羽有些明白过来。 她好像，是刚出生？ 这么说，刚才那个柔软的，温暖的，充满了哗啦啦水声的地方，必定是女人的子宫啊。 作为军医，她很容易就联想起来。 竟然穿成了一个胎儿，这也太 宁清羽有些哭笑不得。 她现在只有耳朵能听，脑子里能想。 眼睛也能睁开，却白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手脚能动，但身体却根本动不了，连翻身都做不到。 一夕之间，变成了个小废物。 宁清羽默默流泪。 这时一个稚嫩的清脆声音响起：“小妹妹哭了呢，是不是饿了？” “娘，把孩子给我，我给她喂点奶”虚弱的妇人声音。 于是宁清羽被一块布裹着，塞到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嘴边被塞进柔软。 她：“！！” 她竟然被喂奶了！ 宁清羽心中一阵悲愤。 这也太羞耻了。 不过，真的好饿 耳边传来妇人温柔的声音：“乖宝儿，喝奶奶哦，喝了就不饿了，乖乖儿” 在这个温柔声音的催眠下，甜香四溢的乳汁的引诱下，饥肠辘辘的驱使下，宁清羽终于认命的张开嘴，使劲允吸起来。 看着婴儿粉色的脸颊，传来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妇人的脸上，扬起温柔的爱意。 “这都第五个赔钱货了，还当宝贝呢。” 宁王氏心里很失望，对吴巧娘，以及刚出生的婴儿，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她正要摔门出去，却听正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宁耀祖冲进来，一脸惊慌：“娘，爹刚才吐血了” “什么？”宁王氏惊了惊，“你快去请郎中过来！” 她回到正屋，果然看见躺在床上的宁德远嘴边带着血迹，奄奄一息的躺在炕上。 宁王氏连忙扶着她：“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听见娃儿的哭声，是不是大郎的娃儿生了？”宁德远脸色惨白，抓着宁王氏的手，迫切的问道，“是不是男娃子？快告诉我，让我死了也能去见祖宗了” 宁王氏知道，这已经成了老头的心病了。 若不满足他的愿望，只怕他死也难以瞑目。 只可恨，眼巴巴的盼望了这么久，竟又生出个女娃子出来！ 宁王氏的心里，对吴巧娘充满了埋怨。 “你快说呀，是不是男娃？”宁德远吃力的追问，“你是要我死都不能闭目吗！” 宁王氏眼圈一红，艰难的说：“是，巧娘这回，生了个男娃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生了个弟弟 宁德远的浑浊双眼，骤然亮了亮。 他死死抓住宁王氏的衣袖，急切问道：“你说真的，我，我有大孙子了？” 宁王氏红了红眼圈，别过脸去：“是啊，老头子。” 话已经说出去了，眼看宁德远只剩下一口气，她也只能咬牙继续。 宁德远眼睛发亮，躺回枕头上，脸上现出喜悦和满足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宁家，终于有后了等我下去见到宁家的祖宗，也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他老泪纵横。 宁王氏默默垂泪。 过了一会儿，宁耀祖把村里唯一的一个郎中请过来。 郎中几乎隔三差五就来一趟，对宁家非常熟悉。 他一来，就坐到宁德远床边，把他的手拿起来，给他切脉。 宁耀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惦记着媳妇和刚出生的孩子，便对宁王氏说：“娘，我去看看巧娘” 提到吴巧娘，宁王氏想起来一件要紧事，忙拉着儿子来到外头，压低声音，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宁耀祖吃了一惊：“娘啊，这小五子，也是女娃儿啊。您这不是骗爹吗？” “你爹盼了多少年？”宁王氏哭着说，“从你开始娶媳妇，你爹就盼着抱孙子，结果你们可好，一个接一个的生，全都是女孩子。就是没一个带把儿的！” 提到这事，宁耀祖也叹气：“娘啊，这生儿生女都是命，怎么好强求呢？” “你别跟我说这没用的！” 宁王氏气的说道，“吴巧娘没本事生男娃，我不能让你爹死不瞑目！你别在你爹跟前说漏嘴了，回去也叮嘱巧娘和孩子们！谁敢说错话，就给我滚出宁家！” 宁耀祖朝屋里看了眼，父亲躺在床上，脸上却带着笑容。 都多少年没看见爹笑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这就回去跟巧娘说。” 他回到西边偏房里。 吴巧娘躺在床上，跟几个女儿说话呢。 刚出生的小婴儿，被裹在旧衣服里，蜷缩着小身子，闭着眼睛，睡的十分香甜。 宁耀祖走过去，摸了摸小女儿柔嫩的脸颊，低低的把事情说了。 吴巧娘的眼泪刷的下来了：“我是生不出男娃，女娃咋了，丢人现眼了？” “哎哎，你别哭啊。”宁耀祖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睛，“坐月子呢，再哭坏了眼睛。这也是没办法，爹眼看就不行了，娘也是宽他的心。咱们不能满足爹的心愿，总不能让他临走，都走的不安心。” 吴巧娘默默垂泪，不再反对。 宁耀祖便又把几个女儿叫到跟前，一个一个叮嘱：“荷花，梅花，梨花，菜花，你们几个都听着，在爷爷面前，不许说小五是女孩子。” 最大的荷花十岁了，在穷苦人家已经是相当的劳动力。 她点点头：“爹，我懂了。” 八岁的梅花也跟着点头：“爷爷想要弟弟。” “真乖。”宁耀祖摸摸二女儿的头，又看向三女儿和四女儿，“梨花，采花，待会去见爷爷，就说娘给你们生了个小弟弟，知道不？” 梨花六岁了，性子活泼伶俐，是几个姐妹里最聪明的。 她没有跟两个姐姐一样，顺从的答应，而是有些疑惑的反问：“小五是妹妹呀，怎么又变成弟弟了？” 宁耀祖知道这个女儿最不好糊弄，便蹲下身，认真的说：“梨花，你爷爷想要弟弟，现在你爷爷病了，所以咱们就说小五是弟弟，是为了爷爷的病好。知道吗？” 梨花懵懵懂懂的点头：“说小五是弟弟，爷爷的病，就会好了吗？” “算是吧。”宁耀祖苦笑。 “我知道了，小五是弟弟！”梨花声音清脆，说完了还拉着妹妹菜花的小手，“四妹，听到没，咱们家小五是弟弟哦！” 菜花才刚刚三岁，很多事情都不懂。 说话也不是很利索。 她最喜欢黏着三姐，闻言也傻乎乎的点头：“弟弟，弟弟。” 吴巧娘看着几个乖巧懂事的女儿，鼻子酸的不行。 “巧娘，你饿了吧，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煮几个糖水鸡蛋，给你补补身子。”宁耀祖站起身，说道。 “这半夜三更的，别煮了。把锅里剩下的半碗粥给我吃一口就行了。”吴巧娘吩咐几个女儿，“荷花，领着妹妹们去睡觉。” 荷花领着几个妹妹到东边屋子里睡觉。 宁耀祖去了厨房，除了半碗粥，却什么都没有。 他去了正屋，找到宁王氏：“娘，给我几个鸡蛋，我煮糖水鸡蛋给巧娘补身子。” 宁王氏正守着郎中写方子，闻言头也不抬：“一共就剩下三四个鸡蛋了，赶集的时候，还得换盐巴吃。” 宁耀祖皱眉：“巧娘刚生了孩子，身子虚。不补补怎么有奶喂给小五吃？” 宁王氏狠狠瞪他一眼，低声说：“赔钱货还好意思吃鸡蛋！鸡蛋多金贵？” 这时躺在床上的宁德远睁开眼：“耀祖啊，把我孙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爹，小五正睡着呢。这会儿天也晚了，别折腾了。明儿看，行不？”宁耀祖连忙说道。 “是啊，老头子。”宁王氏生怕露馅儿，也急忙附和。 宁德远点点头：“行吧。耀祖啊，你媳妇刚生了孩子，去煮几个糖水鸡蛋给她补补，别亏了我大孙子。” “好嘞，爹！” 宁耀祖看向宁王氏。 宁王氏又恨又气，只是，当着老头子的面，也不好说，只怏怏不乐道：“碗橱里还有一个鸡蛋，拿去吧！” “多煮几个咋啦？”宁德远不满，“给媳妇吃，就是给我大孙子吃！耀祖，多拿几个。” “哎，好。” 宁耀祖立即去摸了四五个鸡蛋，一溜烟去了厨房。 宁王氏心里生闷气，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这谎，是她自己撒的。 郎中开好了方子，说道：“先抓副药吃吃看吧，我看宁老弟这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宁王氏听了心里一喜：“真的吗？” “呵呵，喝点药养着看看呢。刚才听说，你家儿媳刚生了个大胖小子？” “是，是啊。”宁王氏尴尬的笑道。 “这可是大喜事啊，你们老宁家，总算是有后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真俊呀 郎中一边说着恭喜的话，提着药箱往外走。 按五柳村的习俗，谁家生了胖小子，是要给喜钱的。 何况，郎中是头一个上门来的，还给宁德远看病。 宁王氏从蓝布褂兜里摸出一个大手帕，一层一层打开，露出里头一些铜板。 她仔仔细细熟了十个铜板，交给郎中，算作诊费。又数出三个，笑道：“这个给胡郎中，谢谢您。” 胡郎中没说什么，收下钱，走了。 宁家盼孙子，这事儿附近十里八村都知道。 这终于得了孙子，给的喜钱只有三个？ 忒抠门。 很快，这事儿就传的满村皆知。 宁家终于生了个大胖孙子，不少人纷纷上门道喜。 宁王氏脸上笑嘻嘻，心里p，硬着头皮去货栈买了几斤鸡蛋，也懒得染红，来人上门贺喜，就含泪给人家一个。 不知道的，还以为宁王氏太激动了呢。 对五柳村来说，生孩子最重要，最隆重的宴席，是十二晌，也叫小满月。 也就是孩子出生十二天办的酒席。 宁家除了最大的荷花，因是头一个孩子，办了十二晌，其余几个小的，都没有办过。 如今生了个男丁，自然要办的。 宁王氏心里再不乐意，也得办。 在这几天里，宁德远的病，竟然奇迹般的逐渐好了起来。 竟然能坐起来，自己端着碗吃粥了。 这对于一直病的起不来的人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所有人都说，这宁小五是福星，给宁家带来了福气。 以至于宁德远越发的喜爱宁小五，刚吃了粥，又嚷嚷着，叫儿子把孩子抱给他瞧瞧。 “老头子，你这病还没好，总抱孩子不好。”宁王氏心里本就烦闷，整天听老伴念叨大孙子，大孙子。这心里就越发的不得劲。 宁德远笑容满面：“我就爱看我大孙子，怎么看都看不够。耀祖，快点啊，我看看我大孙子有没有吃胖。” 宁耀祖刚从地里回来，放下锄头，洗了把手，连忙进屋去抱孩子。 宁清羽正躺在床上，啃手指头玩。 这个行为虽然幼稚，但眼下除了啃手指和睡觉，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事可以做 刚出生时，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十来天过去，她已经隐约能够看见周围模模糊糊的人影和摆设了。 只不过，这影像是二维的，黑白的。 不是立体的，彩色的。 宁清羽虽然早就知道婴儿发展的过程，但自己经历，还是觉得很新奇。 一个温暖有力的臂膀，把她抱了起来。 宁清羽现在已经大概知道了宁家的情况。 必定是父亲宁耀祖，又抱她去祖父宁德远那里了。 果然，走了一会，她就觉得自己被另一个胳膊接了过去。 “哟，我大孙子长得可真俊呀。”宁德远抱着“孙子”，乐的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用手指逗弄着婴儿粉色的脸颊，招呼宁王氏来瞧：“你看我大孙子，这眼睛，又大又亮。皮肤雪白雪白的，长大了必定是个美男子。” 宁王氏蹲在门口摘菜，连瞅都懒得瞅一眼。 宁清羽知道，自己之所以受到如此欢喜，是因为宁德远把她当做了孙子。 宁王氏嫌弃她，她现在只有抱紧宁德远这个大腿，日子才会好过。 她很配合的咧开小嘴，露出没牙的粉色牙床，咯咯咯的笑。 宁德远惊奇坏了：“老婆子你快来看看，我们小五笑了，会笑哎！” 宁耀祖就笑道：“小五喜欢爹呢。之前也没见怎么笑的。每次看见爹就爱笑。” 宁德远心里大为喜悦，用指头轻轻抚摸宁清羽的小脸颊，目光里满是慈爱，伸手从床头柜子里摸出一把铜板，塞到了宁清羽怀里，笑道：“我大孙子还不能吃好吃的，这钱大孙子攒着，长大了买好吃的。” 宁清羽两只小手，使劲搂住铜板，生怕掉下去一个。 这情景，逗的宁德远哈哈大笑，精神好了许多。 宁耀祖也笑骂：“这小崽子，才出生几天，就知道钱是好东西了。” “说明我们小五长大了有出息，哈哈！”宁德远得意的说道。 看他精神头这么好，宁王氏虽然讨厌他怀里的小崽子，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宁清羽用一串笑声，赚来了十个铜板。 她搂着钱，回到吴巧娘身边，立即呀呀的叫，把钱使劲朝吴巧娘身边推。 吴巧娘裹着头巾，靠在床上坐月子，看见小女儿这模样，惊奇的笑道：“我们小五真乖，知道拿到好东西，回来给娘收着。” “可不是，我还从没见过，十来天的孩子，这么爱笑的，哭都少。”宁耀祖笑道。 吴巧娘目光温柔的看着小女儿：“我看着，爹的身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说来也奇了。自从小五生下来，爹就越发好了。照这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床了。”宁耀祖说道。 “那，咱小五是女孩子这事儿能说出来吗？” “不行啊，爹这才好一点，万一说出来，爹又病了可咋整？”宁耀祖不同意，“你都不知道，没回爹看见小五，心里有多高兴。还是等等，等爹病好了，再慢慢说。” “有了弟弟，咱们也能跟着吃馍馍。”梨花跳进来，脆生说道。 “馍馍，馍馍”菜花傻乎乎的，伸手去摸宁清羽的小脸蛋。 宁清羽就对她露出一个更傻的笑。 菜花惊奇的瞪着她：“弟弟，笑。” 宁清羽卖力的配合她，“咯咯咯！” 于是菜花也傻笑。 两个孩子，就跟比谁更傻似的。 梅花被逗的直笑。 荷花提着一篮子野菜进来，听到一屋子的笑声，擦了把汗，笑道：“菜花，你手脏，别戳弟弟的脸。过来洗手。” 眼看几个女儿，都已经完全把小五当做了弟弟，宁耀祖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如果，小五真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转眼到了十二晌这一天。 宁家小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村里有几个与宁家关系好的妇人，主动来帮忙，垒烟囱，盘大灶，还要去租桌椅板凳，碗碟筷子等，请客吃饭。 院子里炖着大锅，锅里飘着肉香，传的满院子都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摸摸孙子 屋里，吴巧娘包着头巾坐在床上，看着大女儿荷花给宁清羽换衣裳。 荷花照顾过三个妹妹，对于这种小事驾轻就熟，手脚麻利的给五妹妹换上一身红色的小衣衫。 这身衣服是吴巧娘的娘家送来的，红色衬的小婴孩越发的粉雕玉琢。 换好衣服，又找来一块蓝布把婴儿裹着，这才放人进来。 因一直对外宣称生的是男孩子，自然不能教人随意看见孩子光身子的模样。 吴巧娘的娘家母亲吴柳氏，喜气洋洋的走进来，笑道：“我出去看了一圈，来了不少人哩。这回啊，我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看你婆婆还敢不敢对我使脸色！” 因着吴巧娘连续生了四个闺女，宁王氏对吴柳氏也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弄得吴巧娘与娘家也许久没怎么来往。 得知吴巧娘生了个儿子，吴柳氏欢喜不已，当即去扯了布，买了鸡蛋和红糖提着过来吃十二晌。 吴巧娘却满心苦涩。 她勉强笑道：“娘，坐一坐，外头热的很。” “坐什么呀，我来抱我大外孙子出去，给他们都好好瞧一瞧！” “娘，外头那么热，再把小五晒着了。”吴巧娘忙劝道，“小五后脖子都热出了许多痱子，可不能再出去。” “是吗？”吴柳氏听了，抬手一摸婴儿的后脖子，果真红了一小片。 她心疼坏了，道：“哎，是不能出去了。咱们啊，就在屋里看。来来，我这俊孙子，给外奶奶看看我们的小雀雀呢” 吴柳氏伸手就要去摸宁小五的裆下 这在乡下本是寻常事，哪家的男娃子小时候都不知被妇女老娘们儿摸过多少次。 但，宁小五可不同。 这一摸，不是露馅儿了吗。 “娘！”吴巧娘有点慌张，连忙出声阻止，“你这是干啥呀，娃嫩的很，别乱摸，荷花她们几个都在呢，再把孩子教坏了！” “咋的，我高兴，摸摸我大孙子咋了？” 吴柳氏瞪了女儿一眼，手却没停。 宁清羽一直竖着耳朵，啃着手指听着四周动静呢，此时模模糊糊看见一只粗糙的大手朝自己袭来，她嘴一张，眼一闭，立即哇哇哇的震天大哭起来。 吴柳氏手一抖，立即停在半路，“哎呦，乖乖怎么哭了？” 吴巧娘也有些惊讶，随即暗暗松了口气，伸手把小婴儿抱过来，慢慢晃着哄，嘴里埋怨道：“我都说了，小五认生，不喜欢生人碰他，您非不听。” “才多大就认生了？尽胡说，孩子必定是饿了。”吴柳氏反驳。 “才喂过，还不饿。” “要么就是尿了，拉了。” “没有！不信您闻闻！”吴巧娘把婴儿的屁股凑到老娘鼻子前。 宁清羽：“” 好羞耻，嘤嘤嘤！ 吴柳氏还是不太信，“我还不信了，我再摸摸——” 她刚朝襁褓伸出手，婴儿毫无征兆的嘴一张，哇的又嚎啕大哭。 吴柳氏：“” “我都说了，您怎么就不信？”吴巧娘看孩子哭的满脸涨红，十分心疼，忙抱紧了一些，柔声哄着，又伸手从衣襟里，把乳掏出来，想要喂奶抚慰她。 如此羞耻的事情，换作平常，宁清羽也是实在饿急了，才会张口吃。 何况现在她一点都不饿。 于是她紧紧闭着嘴，把小脸扭过一边去，倒是不再哭了，随即就觉得困意袭来。 没办法，她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小，太弱，每天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呼呼大睡中。 挣扎了没几下，她就撑不住了，最终屈服于生理需要，闭上眼睛，小脸蛋埋在妇人的臂弯处，睡着了。 看着她可爱的睡颜，吴巧娘心都软化了，唇角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吴柳氏伸手戳戳婴儿的柔嫩脸颊，在女儿的白眼下，缩回手，道：“孩子睡了，我也不在这里了，我出去看看，搭把手。” 她今天可风光了，去哪儿都是一片恭喜声，自然乐得出去。 吴柳氏刚出去没多久，婆婆宁王氏走进来，扫了眼屋里，看见桌子堆着的鸡蛋布料红糖，眼皮子闪了闪，对荷花几个说：“荷花，领着妹妹们出去玩，大人有事要说。” 荷花一向温柔体贴，闻言立即领着一串妹妹出去。 宁王氏走到桌边，摸了摸篮子里的几块料子，说道：“送这些来，若真是个带把儿的，倒也心安理得。只可惜” 她坐到床边，盯着吴巧娘，说道：“巧娘啊，我问你，你啥时候再怀一个？” 吴巧娘把小女儿小心翼翼放到床里头，让她睡的舒坦些，这才理了理头上的包巾，垂下眼帘，低声说：“娘，我不打算再生了。” “啥？不生了？”宁王氏的声音陡然太高。 “娘，您小声些，难道想让爹听见？”吴巧娘怕吵醒小女儿，皱眉说道。 宁王氏压下火气，缓了缓，说道：“你还真当小五是男娃了？不生？难道你想让我老宁家绝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再怀一个 宁王氏很生气。 吴巧娘咬咬嘴唇，低声说：“娘，我都生了五个了，年纪也不轻了，何苦还要跟自己过不去。” “你今年不才二十七吗？”宁王氏劝道，“你看村里小吴氏，人家三十五了，去年不才生了个儿子吗？你不大，还早呢。” 吴巧娘还是摇头：“我跟荷花她爹已经商量好了，生了小五，不管男女，都不再生了。” “耀祖也答应了？” “嗯。” “我不答应！” 宁王氏勃然怒道，“你必须给我生，直到生出男孩为止！” 吴巧娘心里有些难受，“娘，我也想给宁家生出个男孩，可我就是生不出来。也许，我就没这个命。” “什么命不命的，我已经找人算过了，下一胎，你怀的准是男娃儿！” “娘，我真的不能再生了。”吴巧娘握住她的手，恳求道，“家里本就不宽裕，您看荷花她们几个，个个都吃不饱，一天到晚出去挖野菜。小脸都是黄的。爹病了，还要吃药看病，家里只靠荷花爹一个人种田吃饭，我再生，岂不等着饿死吗？” “添个人，不过添双筷子，锅里加瓢水，怎么就养不起了？”宁王氏语气强硬，“总之，今年你必须再怀一个。算命的说，八月，十月，这两个月份你若是怀上，必定是男娃娃。你可得抓紧！” “娘，这都六月了，小五还没出月子，我怎么能再怀？” “养两个月还不够？” “如果我怀上，小五就没奶吃了。小五就指着这点口粮，难道要饿着她？”吴巧娘见怎么都说不动她，脸也有些冷下来，“娘，您别说了。我不生。起码，今年不会怀。” 宁王氏刷的站起身，“好哇，你们两个主意大了，这样的大事，说都不与我说一声，就私自做了决定。我才花了三十文钱算的卦，你今年不怀，以后再也别想要儿子了！” 吴巧娘只垂着头，不吭声。 “你这个毒妇，成心是要我们老宁家绝后！”宁王氏说不动她，开始口出恶言，“成天一副狐媚样子，勾着耀祖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若是不生，我就让耀祖休了你！” 她怒气冲冲的出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把桌上的篮子一提，道：“这些鸡蛋红糖，我得都收着，还能给这些个丫头片子糟蹋了！” 她把东西全都拿走了。 吴巧娘心中无限委屈，眼泪落下来，滴到手背上。 宁耀祖走进来，看见她在哭，慌忙过来，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月子里不能哭啊，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得了。” 他用袖子给吴巧娘擦眼泪。 吴巧娘一把推开他，自己摸出帕子擦干净脸，道：“你娘非逼着我今年再怀一个。我每次怀孕，头三月都下不了床。这回生小五难产，差点命都没了。你娘还逼我生，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一听又是为了这事，宁耀祖叹气：“唉，娘也是心里着急，想孙子想疯了。巧娘，委屈你了。” “你娘说，如果我再生不出来，就让你休我回家。” “这我怎么会这么做。”宁耀祖站起身，“这样，我去找娘说一说。就说是我不想生，她就不会逼你了。” 他转身出去找老娘。 宁王氏正在正屋里头，跟两个女儿说话。 大女儿宁翠红，三十多了，别说儿子，连女儿都没生出来。好在男人赵旺无父无母，又疼媳妇，虽说没有生育，这些年一直过得还算安稳。 小女儿宁翠柳，比宁耀祖小几岁，生了个儿子元宝，四岁，唯一的男娃，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这会儿，周元宝在屋里上蹿下跳的，一手捏着一个鸡蛋，嚷嚷着要吃。 “我的乖乖，煮熟了才能吃，生的不能吃”宁王氏追着他哄。 “我要吃，我现在就要吃！” 周元宝又叫又跳，朝门口跑，啪叽一跤，摔了个狗啃泥，两个鸡蛋也甩出去，碎成一滩。 正好宁耀祖走进来，看见地上碎了的鸡蛋，随即目光落到桌上的篮子，眉头一皱：“娘，您怎么把鸡蛋都拿过来了？那都是亲戚乡邻送给巧娘和孩子的。” “这么些鸡蛋，她就吃了？” 宁王氏挂拉着一张脸，“也不怕噎着。” “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宁耀祖有些生气，“巧娘刚生孩子，坐月子呢，咋就不能吃点鸡蛋补补身子？” “哥，这么多鸡蛋，她哪吃得了呀。” 宁翠柳笑道。 宁翠红小声说：“生孩子身子虚，还是得补补的。何况，弟妹生的是男娃，这不喜事嘛。娘，您就别” “那你别拿鸡蛋。”宁王氏狠狠的瞪了眼大女儿，把一筐鸡蛋分成两份，让小女儿拿着一份，剩下的收到了柜子里。 宁翠红抿抿嘴，没说话。 宁耀祖皱眉，道：“娘，我有件事跟您说。” “说罢。” “姐，你们两个先出去。”宁耀祖对姐姐和妹妹说道。 “什么悄悄话，连我也不能听啊。我还不稀罕听呢。元宝，咱们走，娘去煮鸡蛋给你吃。”宁翠柳撇撇嘴，拉着元宝出去。 宁翠红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母子二人。 宁耀祖说：“娘，我的意思是，生下小五，以后就不要了。” “你说不要就不要？”宁王氏沉着脸，“宁家断了香火，你对得起你爹，对得起祖宗？将来，你连个摔盆送终的都没有！” “我不稀罕什么送终，荷花她们个个都孝敬，大不了将来招上门女婿！” “敢情，你们俩就打的这个主意？”宁王氏气坏了，“你们敢不生，我就撵你们走！” “娘，我说不生就不生了，就算要生，也不可能是今年。您好歹让巧娘歇歇身子。再者，小五也要吃奶” “算命先生说了，八月十月这两个月份，怀了一定是男娃。”宁王氏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抬手抹着眼泪，哭道，“儿啊，你爹这辈子，就盼着孙子，你去跟巧娘说，就怀这一个了，以后娘不逼你们了。” 宁耀祖见老娘哭，语气缓和下来，苦口婆心劝道：“娘，您别折腾了。万一，这回还生个闺女怎么办？咱家穷成这样，怎么养得活？” “不会的，那个算命先生特别准！”宁王氏信誓旦旦的，“他给别人家算的都准了。就这一次，成不？” “不成！”宁耀祖虽说老实巴交，但性子也倔，“巧娘的身子不好，小五还要吃奶，今年不能要！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不跟您吵，免得被爹听见。” 他说着，甩手出去了。 把宁王氏气了个倒仰。 外头正一片热闹。 亲戚乡邻以为宁小五是男孩，不住声的给宁家道喜。 宁王氏有苦说不出，心里越想越气，走到东边屋里，看见吴巧娘正搂着孩子睡觉。 她盯着宁小五看了一会，伸手把襁褓抱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荒郊野外（捉虫） 宁清羽睡醒后，鼻端闻不到熟悉的奶香味，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她抬起拳头，揉揉眼睛，眼前依旧是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觉到眼前很暗，呼吸也不是很顺畅。 似乎脸上被蒙着什么东西。 她挣着手脚，发出哼哼声，企图引起吴巧娘的注意。 平常，她每次醒来只要动一动，吴巧娘就会立即感觉到，然后伸手把她抱起来。 可这次，她使劲挥舞着小拳头，哼唧了半天，也没人理睬她。 宁清羽有些纳闷。 她现在饿得要命，虽然觉得很羞耻，但只能用哇哇大哭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谁知道，她一张嘴大哭，嘴巴立即被紧紧捂住。 宁清羽：“！！” “不许哭，再哭把你扔给野狼吃了！” 一道有些凶悍的苍老声音，传入她耳中。 这是宁王氏的声音。 宁清羽吃了一惊。 随即，她就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身下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坚硬的，坑坑洼洼的地方，很硌人，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脸上的布被揭开，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眯起眼睛。 她依稀看见眼前一张脸庞，看轮廓，是宁王氏无疑。 而周围的景致，也并不是她平常睡的东厢房卧房里，身边没有吴巧娘身上的奶香味，也没有几个小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音。 几乎是瞬间，她的脑海中就闪过宁王氏总是充满了厌弃的声音。 莫非，宁王氏偷偷把她给带出来，准备弄死她？ 不，不至于吧 她虽然是女孩，好歹是宁王氏的亲孙女，至于这么狠？ 家里上头还有四个小女孩子，也都好好的长大，并没有遭遇什么毒手啊。 宁清羽心里有点慌。 她现在就是个十来天的婴儿，除了吃饭睡觉拉，别的什么都不会。 毫无自保之力。 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现在是什么状况，总之，不能慌。 她止住眼泪，努力睁大双眼，观察周围的环境。 头顶光线刺目，脸上有风吹过，说明是在室外。 四周没有人声，没有鸡鸣狗叫，唯有枝叶哗啦啦的响动，以及知了惨烈的叫声。说明这里不仅是室外，还是很安静僻静，类似于树林的地方。 小树林啊 杀人抛尸的绝佳场所。 嘤嘤嘤。 难道，好不容易得来的穿越机会，就这么葬送了吗 她双眼无神，未语泪先流 宁王氏见她也不吭声，就直愣愣的瞅着天空，不由得有些惊讶，伸出粗糙的手掌，拍拍婴儿的脸颊，低声嘀咕：“不会被捂傻了吧” 她抬头看看四周，暂时没什么人经过。 “唉，小五啊。”宁王氏也走累了，一屁股坐到襁褓旁边的土疙瘩上，叹气道，“小五啊，别怪奶奶狠心。谁叫你命不好，托生成个女娃娃？来世托生成个男娃娃吧。” 宁清羽竖起耳朵，听清楚她的话，心中暗暗叫苦。 这个愚昧不堪的婆子，还真是要打算弄死她。 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泪珠，顺着她清澈无暇的眼睛，流到脸颊上。 宁王氏看见了，有些愣神。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点的孩子，不是哇哇大哭，而是无声的流眼泪。 泪珠就像是宝石一眼，顺着她粉嫩白皙的小脸蛋，不停的落下来。 实在叫人心里有点发颤。 “小五，你是不是能听懂奶奶说的话啊？”宁王氏竟有些不忍，伸手把她眼泪抹去，念叨着说，“唉，奶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可是，为了咱们老宁家的香火，为了爷爷奶奶下去后能见列祖列宗，只能委屈你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抬起手，捂住婴儿的小嘴。 宁清羽使劲挣扎，小腿儿又蹬又踢，两只小手抱住宁王氏的大手，哇哇大哭，嘴里含混不清的叫着，“内内，内内，噗，噗” 宁王氏愣住。 这孩子刚才嘴里含含糊糊的叫的，莫非是奶奶？ 宁清羽见她动作停了下来，知道有戏，心中一喜，连忙又拼命调动自己的嘴巴舌头，努力想把“奶奶”两个字发音更准确一点。 “内内，内内”她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弥漫着一层亮晶晶的色彩，脸色通红，满头是汗，短短的稀疏的碎发，浸湿了贴在头上，额头上。 实在可怜。 宁王氏的手，再也下不去了。 “内内”婴儿的两只小手，抱住她的手指头，紧紧攥住，一双泪眸，可怜巴巴的，充满了委屈的，抽泣着看着她。 “孩子，奶奶对不住你。”宁王氏心软了。 她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心里有些难受，摸摸婴儿的小脸，说道：“小五，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娃子呢算了算了，奶奶也不想作孽。我把你放在这路口吧，能不能被人捡走，就看你的自己的命了。” 她掰开婴儿的小手，把她抱起来，放到路边。 这条路是山路，不好走，虽然村里的村民不怎么走，但偶尔会有猎户经过。 宁王氏把襁褓包好，蓝布遮住，放到路边一棵树下的石头上，狠下心，头也不回的跑走。 远远的，她似乎还能听见婴儿的哭声。 宁清羽在宁王氏离开的瞬间，就停止了哭泣和挣扎。 她在心里，把宁王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脸上却没一丝表情。 宁王氏心狠手毒啊。 就这么把她扔在荒郊野外了。 哭也没用，不但消耗体力，还容易招来野狗野兽，到那时，她就真完了。 现在，她只能祈祷有好心人路过，把她给救了。 等啊，等啊。 等到她饿了又睡，睡了又醒，天都有些黯淡了。 就在她有些绝望的时候，终于听见有说话声音，顺着风，隐约传来。 从路头，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高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有些狰狞吓人，但另半边完好的脸，却很清秀。 他背着弓箭，腰间挂着野兔野鸡，手中牵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三四岁的样子，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乌黑的头发梳的有些歪，发髻只用一根绳子绑住，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旧。腰间别着一把短匕首。 他的眼睛很大，但有些冷，小脸也紧绷着，嘴唇抿着，眼睛不停打量四周，似乎在寻找猎物。 忽然，他的目光顿住了。 “怎么了，容哥儿？”年轻男人感觉到他的异常，低头询问。 “叔，你看那里。”男孩指着前面树下。 男人凝目，看见不远处的石头上，搁着一个襁褓，用蓝印花布裹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借奶 男人牵着他，快步走到石头前，弯腰揭开蓝布，一眼看见了婴儿粉色的小脸。 “是个小宝。”小男孩蹲到襁褓前，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着小婴儿，眼神露出几分好奇，“是谁家丢失的吗？” 男人拧眉，伸手摸摸婴儿的额头，有些烫。 婴儿似乎感觉到他的触碰，睁开眼，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盯着他，哼唧了几声，却蔫蔫儿的，声音也无力。 “好像病了。”男人也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叔，这里风大，小宝被吹病了。”男孩说。 “应该是谁家丢弃的孩子，想来，是个女孩。”男人声音低沉，“把她带着吧，找大夫瞧瞧，好歹是一条命。” 男孩露出几分高兴：“好，带着她。” 男人便弯腰把襁褓抱了起来。 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低头，看见婴儿的小手，握住了他一根手指头。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中，萦绕着一层水汽。 这让男人坚硬的脸部线条，变得柔软了几分。 小男孩惦着脚尖，朝襁褓里看，说道：“叔，小宝病了，咱们要去镇上找郎中。” “好。” 男人点点头，一手抱着襁褓，一手牵着小男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路穿出林子，来到镇上，找到一间医馆。 医馆不大，除了两个小学徒，只有一个老大夫坐诊。 老大夫看见这容貌狰狞的男人，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手里还牵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心里就有些疑惑。 “我在路上捡到的。”男人简洁的解释，“好像病了，大夫给看看。” 老夫人皱眉。 这世道，虽然不太好过，但真能做出抛弃孩子这种事的人家，也并不是很多。 “来，放到这里，给我看看。”老大夫卷起袖子，把襁褓松开，“这么热的天，别给她裹这么多。哎呀，发热了。” 老大夫嘟囔着叹气。 这么小点的孩子生病，那真是要命。 “我给她开剂药，喝点先把热退了。”老大夫凝神给婴儿检查了一遍，“发热没什么，就怕引起别的什么病症。孩子太小了。” 他按了按婴儿的小肚皮，皱眉：“看样子许久没吃东西了，你们带回去，先弄点吃的给她，然后煎药喂下去。若是有咳嗽，再带给我瞧瞧。” 大夫坐下，拿起笔，斟酌片刻，写了张方子，递给男人。 男人接着过去柜台抓药，付了三十文钱，提着三包药，返回，对小男孩说：“容哥儿，咱们走吧。” 小男孩主动伸手接过药包：“叔，给我提着。” 男人没说什么，伸手抱起婴儿，一大一小离开医馆。 来到街上，容哥儿说：“叔，刚才大夫说，小宝饿了，咱们去买吃的吧？” 男人道：“她太小了，不能吃饭。” “那小宝应该吃什么？” “喂奶。”男人扫了眼周围，有些踌躇。 容哥儿问：“叔，哪里有卖奶的？” “嗯，我不知道。”男人的冷硬脸庞，浮现一缕淡淡的红色，“不过，我们可以先跟别人借一点。” “去哪儿借呀？” “跟生完孩子的女子借。” 男人认真严谨的解释，抱着婴儿，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刚好看见有户人家，门口坐着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 女子看见他怀里的婴儿，也不免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叔，那位大嫂一定有奶可以借，她的小宝也很小。”容哥儿认真的说给他听。 “恩，我知道。”男人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低头看着婴儿饿的有些干的嘴唇，对男孩说道，“容哥儿，你去帮叔问问。” “我？”容哥儿眨眨眼。 “嗯，叔是男人，借这种东西，会让人觉得耍流氓。” “噢。”容哥儿懂了，迈着小短腿跑到那妇人面前，与妇人说了几句话，还回头指指男人。 妇人露出几分同情的表情。 容哥儿冲男人招手：“叔，快来。” 男人走过去。 妇人看清他脸上的伤疤，露出更加同情的目光，道：“唉，你家娘子真是狠心，这么小的娃儿，怎么就能忍心抛下走了呢。” 男人：“？？” 他看向容哥儿。 容哥儿一脸无辜。 妇人伸手：“来，给我吧，我喂一喂这孩子。” 男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听见她愿意喂奶，心中倒也松了口气，急忙把孩子放到女子的臂弯里，又主动伸手，把妇人熟睡的孩子抱起来。 妇人看清婴儿的脸蛋，叹了一声：“长得真白，真俊。不过，小脸都有点发青，这得是饿了多久？你们男人哪里会照顾娃儿，好歹让娃儿吃饱啊。” 她唠叨着，动作娴熟的伸手解开衣襟盘扣，撩起衣裳—— 男人脸色却有些不自然，慢慢背过身去。 容哥儿也默默转过身，二人并排而立，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妇人却一点也没在意他们俩的表现。 此时她双手托着女婴，低头温柔的看着她。 女婴显然是饿坏了，双手抓住她的衣襟，闭着眼睛使劲吮吸，咕嘟咕嘟大口吞咽。 没过多久，女婴的吮吸的动作慢下来，最后停下不动，张开嘴松开妇人，微微张着小嘴，闭上眼睛睡着了。 唇角还残留着乳白色的奶液。 妇人从腋下抽出帕子，细致的给她嘴角擦干净，放下衣襟，对男人说：“好了，她吃饱睡着了。” 男人和容哥儿回头，看见女婴满足的睡颜，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 男人把孩子给妇人，然后抱起女婴，又从腰间挂着的钱袋里，拿出一把铜板，“大嫂，实在太谢谢你了。” 妇人愣了愣，笑道：“不用不用，你娘子走了，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娃也不容易，省下来钱拿回去买点吃的。最好啊，买头产奶的羊，羊奶煮熟了喂给孩子吃，也是一样的。” “羊奶也可以喂吗？” “可以。”妇人说道，“这孩子还这么点大，一天吃好几顿奶，你们总不没法子天天出去借？” “谢谢大嫂指点。”男人见她不要钱，便收回手，把背囊里一只野兔拿出来，放到地上，说道，“我自己打的，谢谢大嫂。” 说完，他抱着婴儿，牵着容哥儿的手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小茅舍日常 走了很远，直到拐弯后也看不见妇人了，男人才停下脚步，低头看向男孩，问道：“容哥儿，我娘子在哪里？” 容哥儿眨眨眼：“娘子？叔，您什么时候娶的亲？” 男人认真的说：“小孩子不能撒谎骗人。” “那，大人可以？” “也不可以。” “什么人可以？” “谁都不可以。”男人依旧认真，一丝不苟的解释，“所以，刚才你骗了人家，人家还好心帮了我们，有没有心里觉得一丝丝愧疚？” “叔你这么一说，有点。”容哥儿捏了捏挂在他腰间的钱袋，掰着手指头，“我们今天一共挣了五十文钱，给小宝宝看病花了三十文，您刚才抓的一把铜钱，有十五文左右，若给了好心大搜，便剩下五文钱。叔一顿饭要吃三个馒头，我吃一个，再用掉两文钱，最后扣除弓箭的磨损，我们明天的早饭就没钱买了。再说，这个小宝也要吃饭。与说谎话相比，还是饿肚子比较可怕。” 男人哑口无言，脸上的伤疤静止了片刻，说道：“还剩一只野鸡，卖掉就有早饭钱。” “天已经快黑了，万一没人买呢？” “其实，我还有一点私房钱。”男人脸有点红，有些腼腆的解释。 “那就好好攒着，将来，你总是要娶媳妇的。”容哥儿严肃的说。 “少操心。” 男人低头看了看臂弯的婴儿，“回去吧，把药煎给她喝。” 一大一小，背着弓箭篓子，路过包子铺，买了一包馒头，又去货栈买了一点小米，因为急着煎药，剩下一只野鸡没有卖，搁在篓子里又背了回去。 他们住在山脚处的小林子里，几间茅舍，两个卧室，一间小厨房，一间茅房。 男人把孩子放到床上，解下背篓去厨房煎药。 容哥儿趴在床边，拿着沾湿的帕子，给婴儿擦脸。 等男人端着药碗进来，看见他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捏着湿帕子。 床上的婴儿已经醒了，正忽闪着眼睛，安静的啃手指。 男人先把容哥儿抱到他自己的床上睡，然后回来抱起婴儿，用小勺子，一点一点把药喂给她喝。 本以为会很难喂，谁知婴儿出奇的乖巧配合，尽管包子脸被苦的皱巴巴的，还是坚强的张着小嘴，一口一口全都喝了下去。 男人放下碗，歪头看着婴儿，自言自语道：“看来，刚出生的孩子也没那么难养。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孩子？” 宁清羽：“” 虽然很想回答，但她真的说不出来。 舌头不受控制，嗓子也发不出想要的音。 眼前这个男人救了她，还跟人家借奶给她喝，给她看病。 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必须紧紧抱住这根大腿。 于是她咧嘴，用尽全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手指头抓着男人的衣袖，神情殷切，“呼呼，呼呼” 男人愣了愣，笑道：“想呼呼，困啦？不是才睡醒吗。” 宁清羽执拗的喊：“呼呼，呼呼！” 男人呆了呆，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叔叔？” 宁清羽很兴奋，脖子没力气，没法点头，只能使劲笑。 男人翘起嘴角，露出笑容，眼睛弯弯的，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疤痕都没那么吓人了，虽然表情看不太清楚，但总觉得有几分可爱。 若没有毁容，应该是个很清秀的小哥。 宁清羽暗自忖度。 “我叫易清，你呢？”男人问。 “”宁清羽眨巴着眼睛，傻乎乎的。 好像，宁家人还没有给她取名字。 男人不禁失笑，暗道自己有点傻，竟然跟个小婴儿聊天。 第二天一大早，容哥儿醒了，鞋子也来不及穿，就噔噔噔跑过来，爬上床，盯着没睡醒的婴儿看。 “叔，夜里你煮稀饭了？”他抬头问。 “她太小了，夜里会饿，我熬点小米汤喂给她。”易清已经穿戴整齐，手腕裤腿扎紧，正朝身上背弓箭，“容哥儿，馒头已经热过了，你自己吃。我要上山一趟，看能不能猎头产奶的羊回来，顺便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谁家丢了孩子。你在家陪着她。” 容哥儿连忙答应了，拍着胸脯保证：“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宝。” 易清看他一眼，不过是三岁多的孩子，把他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留在家里，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但他出去打猎会时常遇到野兽，又不能带着两个孩子满山跑。 “把门关好，谁来都不要开门。” 他只能这么叮嘱，然后把心悬着，背着弓箭和匕首出门。 草舍便只剩下一个屁大的孩子，和一个豆大的孩子。 容哥儿先去穿鞋，洗手洗脸，从锅里拿出一个馒头，然后回到婴儿身边，一边啃馒头，一边盯着婴儿粉嫩柔软的脸蛋瞧。 宁清羽躺着无聊，又开始吸手指。 容哥儿好奇的打量着她，看她右手大拇指都吸的红彤彤的，便小心翼翼把大拇指拉出来，然后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指塞到她嘴里。 宁清羽：“！！” 她啃手只是生理需要和闲着无聊，并不是要吃你这小屁包子的手啊！ 她甩了甩头，想要把对方的手指头吐出去。 “没关系啊吃吧，你的手都要啃破了，吃我的，不要钱。”容哥儿认真的对她说。 宁清羽很恼火，比不上嘴巴导致她的口水哗啦啦的往下流，实在没办法，她只好狠狠咬他一口，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然而 她没长牙，咬的毫无威慑力。 容哥儿倒觉得痒痒的很有趣，平日里有些冷的脸蛋，露出笑容。 他本就长得玉雪可爱，再一笑，简直萌的令人招架不住。 宁清羽虽然看不清，但也能听到他悦耳的笑声。 这时，她忽然觉得小屁屁下一阵潮湿 她呆了呆。 容哥儿见她不再摇头晃脑，小脸慢慢涨红，心里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宁清羽默默别过脸去。 容哥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鼻端忽然闻到一股味道 “啊，莫非，你尿尿了？”容哥儿一下子想明白了，“没关系，我帮你换尿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挤羊奶 宁清羽受到了惊吓。 平常在宁家，虽说也无法控制大小便，但替她收拾的是要么是吴巧娘，要么是大姐宁荷花。 她们俩都是极度温柔细致的人，加上同为女人，宁清羽也就马马虎虎接受了。 可眼前这三四岁的小屁孩？ 他自己都还处在时不时尿床的阶段。 再说这两间空荡荡的草屋，虽说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但哪里像是有尿布存在的样子？ 宁清羽别过脸去，不吭声。 她宁愿忍着潮湿，也不要这小娃来瞎折腾。 小娃却已经在到处翻找。 嘴里还念念有词：“尿布，尿布” 他蹲在地上，在一只小木箱里翻来翻去，手忽然停下来，提起一块青色汗巾，高兴的自言自语：“这个好像还可以” 宁清羽眼前一晕。 她才不要用臭男人用过的汗巾垫屁股啊啊！ “小宝，别急哦，我帮你把湿衣服脱掉。”容哥儿爬上床，跪在她身边，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红色小开裆裤。 宁清羽立即蹬腿挥手，把他的手推开。 容哥儿轻轻捏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放下，小脸紧绷，像是对待一件很严肃认真的事情：“不要乱动，我给你换呢。” 他一伸手，宁清羽就推开他。 他再伸手，宁清羽再推开他。 如此往复了七八次，男孩没有烦，宁清羽都烦了。 她瞪着他，心里想着，你再不识相，我就使出杀手锏了。 好在这时，易清回来了。 他拍门：“容哥儿开门，我回来了。” “来了。”容哥儿看看气鼓鼓的婴儿，决定还是先开门让易清进来。 他爬下床，噔噔噔跑去开门，问道：“叔，您这么早回来了？是不是又忘记带箭筒了？” 这个记性不太好的叔叔啊，真是让他一天到晚操碎了心。 易清道：“我没有忘带东西，今天运气好，刚上山就猎到一只母山羊，还有一只小羊羔，我怕小羊羔饿着，就一起带回来了。” 他让开身子。 容哥儿探头，果然瞧见木门上拴着一只大羊，肚子下头还拱着一只小羊羔子，正细声细气的咩咩叫。 他的眼睛亮了亮，虽然很想去看看小羊羔，但想到床上尿裤子的小宝，还是忍着冲动，对易清说：“叔，小宝尿裤子了。我正要给她换，可是她好像不乐意。” “你去看看小羊吧，我给她换。”易清看得出男孩眼中的欢喜渴望，放下背上的弓箭，去打了盆水洗干净手脸，这才进屋。 容哥儿却站着没动，抿唇道：“小羊有什么好玩的，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 “那，你能不能去门口薅把草喂给羊吃？”易清认真的与他商量，“你照顾小羊，我照顾小宝。” “行！”容哥儿立即同意了，转身朝门口跑。 易清脸上露出笑意，擦擦手，走到床边，伸手要帮婴儿换尿布。 谁知他的手还没碰到婴儿的衣服，婴儿就四肢飞舞，闭着眼，哇哇哇的嚎哭起来。 脸色涨的像是猴子屁股，红彤彤，皱巴巴的。 眼泪不要钱似的流了满脸。 易清的手僵在半空中，手足无措的一会儿，改为轻拍婴儿后背：“不哭，不哭噢，是不是哪里不舒坦？换掉湿衣服就不难受了。” 婴儿瞬间安稳下来，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 易清伸手摸了摸婴儿额头，确认她已经退烧，便又去扒拉她的裤子。 “哇哇哇！噗噗噗！” 他的手刚碰到小红裤子，婴儿又是一阵嚎哭。 手缩回来，她就瞬间安静。 再出手，她又咧嘴哭。 易清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她。 女婴也睁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与他对视。 “你不想换尿布？”易清试探着问。 宁清羽终于等到这句话，喜极而泣，连忙冲他咧嘴笑。 易清很惊奇，又说：“湿衣服很难受。” 宁清羽盯着他。 反正天气热，一会儿就捂干了。 总之，别想给她换尿布。 易清败下阵来：“你不肯换就算了。饿了吧，我去挤羊奶给你喝。” 他站起身，走出草舍，看见容哥儿正蹲在母羊旁，手里举着一把青草喂给羊吃。 小羊羔围着他，咩咩咩。 男孩精致的脸庞扬起快乐的笑容。 易清也跟着露出笑容，走到小厨房，拿出一只木盆来，放到羊肚子下面，试着挤羊奶。 容哥儿蹲在一边，看了一会，盆里始终空空如也，他终于忍不住问：“叔，你会挤吗？” “不会。” “叔，我想试试。” “你？好。”易清几乎很少拒绝他的要求，闻言松开手。 容哥儿立即双手握住羊奶，轻轻捏了几下，羊奶就咻的飞了出来。 易清：“” 容哥儿摇头：“家里的事情，我不参与还是不行。叔，您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易清：“” 好在，男孩年纪小，手也小。一会儿就酸的挤不下去。只好手把手教给易清。 易清满头大汗的忙了一会，找到窍门后，也挤的顺畅起来。 总算找回一点丢失的成年人的尊严 挤好奶，易清把奶倒进锅里煮，煮开后等着稍微凉下来，端给宁清羽喝。 对于婴儿来说，喝惯了母乳，便很难能接受别的奶。 但宁清羽饿啊。 虽然她已经尽力忍着，少给易清找麻烦，但一早上只喝半碗米汤，实在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当易清把羊奶端到她嘴边时，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张开小嘴就急切的咕噜咕噜喝。 谁知喝的太急了，加上她还不怎么会对着碗喝，刚喝了两口就被呛的直咳嗽。 “慢点喝，小宝。”容哥儿连忙伸手拍她后背，“锅里还有许多，你不会再挨饿啦。” 宁清羽听着这话，眼泪都要下来了。 挨饿受冻太可怕了。 她一定要好好喝奶，快快长大，然后赚钱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再也不要饿肚子！ 磕磕巴巴喝完羊奶，宁清羽填饱肚子，从里到外的满足后，眯着眼犯困，耳朵里听见易清与容哥儿说话。 “叔，你打听到谁家丢孩子了吗？” “回来时，我遇到几个猎户，打听了几句，附近几个村子里，刚生孩子的人家也不是很多，只要挨个问，应该能问出来。”易清回答。 “哦，咱们自己养小宝不行吗？”容哥儿问。 “不行。万一小宝是被人偷走的呢？她的父母该急坏了。小宝还是跟着亲爹娘才行。”易清认真的解释给他听。 容哥儿就不吭声了。 午饭，易清把昨天剩的野鸡拔毛收拾了，煮了锅汤，就着馒头，跟容哥儿填饱肚子。 下午他又出去打了趟猎，抱着婴儿，带着容哥儿，去卖猎物的同时，顺便打听谁家刚丢了孩子。 五柳村。 宁家。 院子里一片狼藉。 周围时不时有村民对着宁家指指点点，言语间满是遗憾怜悯。 宁耀祖带着几个女儿，脸色疲倦，神情焦虑，推门进去。 吴巧娘坐在床上，眼睛红肿，满脸是泪，看见他们回来，连忙扑过去问：“怎么样，找着没有？” 宁耀祖看着妻子憔悴的模样，艰难无比的摇摇头，低声说：“没有” 吴巧娘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缓缓跪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小五，你到底在哪儿啊你快回来吧，娘都快要急死了啊！” “娘，弟弟去哪儿了？”菜花怯生生的问。 梨花抹眼泪：“小五被人偷走了。那个人实在坏透了，不得好死！” 荷花和梅花也哭。 屋里大大小小哭成一团。 宁耀祖心揪着，起身离开，蹲到门口，也抬手抹眼睛。 正屋里头，传来宁王氏的惊叫声：“耀祖，你快来，你爹不中了！” 宁耀祖慌忙冲过去，看见宁德远躺在床上，面色发青，嘴唇直抖。 “爹，爹，您咋了？”宁耀祖喊了几声，得不到回应，急了，抬头问老娘，“娘，爹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宁王氏嗫嚅道：“你爹听说小五不见了，着急上火，这不就” “娘你糊涂了啊！你咋能把这事告诉爹？”宁耀祖急道，“爹本来身体就不好，因为小五才有点起色，你把这事告诉他，不是要命吗？” 宁王氏心里也一直不好受，再被儿子训斥，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吼什么吼？没了再生一个就是！还不去给你爹请郎中！” 宁耀祖愣住。 他盯着宁王氏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宁王氏浑身发毛。 “你干啥？还不去请郎中？”宁王氏皱眉道。 宁耀祖一言不发，先去请来郎中。趁着郎中诊脉的时候，他把宁王氏拉到院子里，质问道：“娘，你跟我说实话，小五被偷这事，跟您有没有关系？” 宁王氏眼神有些闪躲，“你胡说什么，小五被拐子偷了，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您怎么知道是拐子偷走了？昨天家里来那么多人，哪有什么生脸？”宁耀祖看她这神情，愈发的心存怀疑，“娘，你一直逼着巧娘再怀孕，巧娘不答应，所以你就把小五抱走藏起来了，是不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打死你 儿子的质问，让宁王氏既心虚，又恼怒。 “宁耀祖，你现在能耐了啊，要反天？”她怒道，“你自己的孩子没看住，就朝我身上泼粪？要怪，只能怪吴巧娘，她在屋里睡死过去了？连个孩子也看不住！” 她的嗓音极大。 东边屋里的吴巧娘听见了，哭的越发厉害。 她悔恨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但 她若死了，剩下四个年幼的女儿又该怎么办？ 她不能啊。 吴耀祖听见她凄惨的哭声，心里头难受的犹如塞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他膝盖一弯，直接给宁王氏跪下了下来。 “娘，算儿子求求您了，如果您真把孩子藏起来了，快告诉我孩子在哪里。巧娘都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宁耀祖流着眼泪祈求，“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叫她怎么活？还有爹，爹眼看着就要好了，结果小五出事，爹又不中了” 他擦了把眼泪，哭着说：“娘，难道您就这么狠的心，要眼睁睁看着咱能家破人亡吗！” 看着平常老实厚道的壮实儿子，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宁王氏这心里也堵得慌。 但 她怎么能说？ 这时隔壁陈家的小儿子虎子探头探脑的，似乎被宁耀祖的哭声吸引过来。 “表叔，你哭啥？”村子里都沾亲带故的，就没有亲戚关系，也轮着辈分叫。 宁耀祖跪在地上，满脸是泪。 虎子忐忑的说：“表叔，我听娘说，才生出来的小五没了？” “不是没了，是被人家偷走了！”六岁的梨花瞪着他，纠正他的说法，“虎子，你都七岁了，还这么不懂事！” 虎子有点脸红，挠挠头，说道：“怎么被人家偷走了呢？昨天我还瞧见你奶奶抱着小五出去呢” 院子里静了一瞬间。 宁王氏有些惊慌，吼道：“虎子，你胡说什么？” 宁耀祖猛地爬起来，冲到虎子跟前，蹲下身握住他的肩膀，声音急促：“虎子，你把话再说一遍，你看见谁抱着小五走了？？” 虎子被他的模样吓的呆了呆，结结巴巴的说：“我昨天晌午放牛回来，在路上，看见表奶奶抱着小五，好像是小五朝那边走了” 他伸手朝村外的方向指了指。 “你没看错？” “表叔，我咋能看错，小五不是用蓝布包着的吗？”虎子一脸笃定，“就是你们这里吃酒之前，我还想呢，表奶奶不在家吃酒，怎么抱着小五朝外跑” “虎子你乱嚼舌根子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宁王氏骂道。 隔壁虎子的娘小牛氏听见了，走出门来，双手一掐腰，叫道：“我们家虎子是老实孩子，从来不撒谎！他说瞧见就是瞧见了！也不知是哪个一把年纪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情，这才该遭天打雷劈呢！” 这小牛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别人骂她儿子，就算是长辈，她也不肯饶人。 宁耀祖转身看向宁王氏，吼道：“娘！你还不肯承认？你倒是快点说啊，小五到底在哪里？” 外头的声响，惊动了吴巧娘，以及正屋里头的宁德远。 吴巧娘也不管自己正在坐月子，从屋里冲出来，噗通跪在宁王氏面前，哭着说道：“娘，求求您，把小五还给我，求求您了只要您把小五给我，我什么都答应您，什么都答应您，求您了” 她伏在地上，哭肝肠寸断。 荷花带着梅花梨花和菜花，也一起跪下来，哭着求宁王氏。 宁王氏就有些下不来台，死撑着不肯说话。 这时宁德远扶着墙，走到正屋门口，喘着气，声音冷的吓人：“老婆子，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宁王氏还从未见过老头这副表情。 她垂着头跟进去。 郎中一看这阵仗，忙收拾好东西走出来。 啪！ 宁德远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拍到宁王氏的脸上。 宁王氏被打的直接跌坐到地上。 半边脸瞬间出现清晰的巴掌印。 她捂着脸，哭道：“你打我！” 宁德远虽然是庄户人，但也读过几天私塾，识得字，为人宽厚，成亲大半辈子，从来没动手打过女人。 宁王氏这蛮横不讲理的性子，宁德远也一直忍着。 “往日里，你再怎么泼妇，想着你操持家务，我不与你计较。”宁德远扶着墙坐下，喘着气，“可你现在竟然连宁家的骨血都敢动，混账东西！若小五那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先打死你，把你的骨头也扔回王家，你连宁家的祖坟也别想进！” 宁王氏脸色煞白。 她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老了老了，若还被休回家，这老脸也别要了。 “快说！”宁德远厉声吼道，“再不说，我打死你！” “我，我把小五搁在后山那边去了”宁王氏哆嗦着说道，“就是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底下的石头上” 宁德远气的一脚踹在她身上，“狠毒的死老婆子，小五好好的就作罢，小五若有什么差池，你给我等着死！” 他穿着粗气，喊道：“耀祖，快去后山老槐树那里看看！” 宁耀祖顾不上说什么，撞撞跌跌的向外跑。 吴巧娘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跟着跑，荷花几个女孩子也一连串跟着。 最小的菜花跑得慢，噗通摔在地上，疼的哇哇大哭。 宁耀祖和吴巧娘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大姐荷花和二姐梅花连忙返回，把她抱起来，身上的泥土拍拍，擦干净小手。 “菜花不哭，不哭。大姐抱着你走，好不好？”荷花最温柔，柔声哄着。 “不要，菜花要自己走。”菜花脸颊还挂着泪珠，抽抽噎噎的说。 “姐，我跟你一起拉着她。” 梅花说着，和她一人牵着菜花一只手，跟在爹娘身后朝后山跑。 到了老槐树底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孩子？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就算孩子还在这里，恐怕也凶多吉少。 这一点，宁耀祖和吴巧娘心里都清楚。 他们只是不敢去想。 “小五，小五在哪里？”吴巧娘绕着老槐树，疯了一般的寻找，满脸是泪哭着叫道。 荷花姐妹几个也分散着到周围去找。 却哪里能找到。 吴巧娘坐在地上大哭：“好狠的心啊，小五我可怜的孩子你奶奶那个狠毒心肠的人，怎么就能忍心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了” 这后山，如果有豺狼野狗经过，那么丁点的孩子，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一想到那个场景，吴巧娘几乎要疯掉。 宁耀祖怕她想不开，忍着痛苦，劝道：“巧娘，说不定咱们小五福大命大，被谁路过捡去了呢？” “你说真的？”吴巧娘抓住他的胳膊，情绪有些崩溃，“他爹，你把小五给我找回来，我要我的小五啊！！” “好好，你别哭，我去找，哪怕找一辈子，咱们也要把小五找回来！” 希望，已经渺茫到没有。 便在这时，有一道略显单板清冷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请问，你们丢孩子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失而复得 吴巧娘虽然已经哭的神志有些不清楚，耳中却清晰的听见了“孩子”二字，她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转身—— 站在她们对面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吴巧娘的视线，却只放在了脸上有疤痕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怀里，抱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婴儿，婴儿正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咕噜噜四处张望。 吴巧娘的目光瞬间凝滞。 她踉踉跄跄扑上前，伸出两只手，沙哑着声音：“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小五求你，把她还给我” 易清眼见这披头散发，满脸红肿眼泪女人，疯疯癫癫朝自己扑过来，他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免得她抓到孩子。 吴巧娘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 “孩子，把孩子给我！”她丝毫不顾摔的胳膊火辣辣的疼，跪在地上朝易清跑，嘴里哭着叫道，“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宁耀祖父女几个也都反应过来，慌忙跑来扶起吴巧娘。 宁耀祖盯着容貌有些可怖的男人，颤抖着声音说：“你你抱着的，是我们家的孩子。” “叔，他说小宝是他们家的孩子。”男孩牵着男人的衣角，仰起粉雕玉琢的小脸，清脆的说道。 “嗯，我听见了。” 易清说道。 “是你捡走了我们家小五吗？”荷花轻声问。 “小宝孩子是我在这里捡到的。”容哥儿回答，“我们是过来打听打听，谁家有没有丢孩子。” “就是我们家丢的，就是我家小五！”荷花急忙说道，“求您把小五还给我们吧。” 宁耀祖和吴巧娘都期待的看着易清。 易清却站着没动：“这孩子是你们的，有什么证据吗？” 容哥儿说了，不能随随便便把小宝交出去。 万一对方不是小宝的亲生爹娘怎么办呢。 易清觉得，这话有理。 吴巧娘急忙说道：“小五的左耳朵后面，有一颗痣，是生下来就有的！” 易清便腾出一只手，轻轻捏着婴儿粉色的柔软耳垂，果真，看见一粒小小的褐色痣。 他与容哥儿对视一眼。 “应该是他们家的，把小宝还给人家吧。”容哥儿说道。 易清点点头，把婴儿放到吴巧娘怀中。 吴巧娘紧紧抱着孩子，看见她脸色红润，似乎还胖了一点，一颗心这才彻底的落了下来。 “小五，我的小五”她低头在婴儿脸上狠狠亲了亲，又哽咽着哭起来。 这次，是欢喜。 宁耀祖和几个女儿也齐齐围过去，这个捏捏小五的脸颊，那个摸摸她的头发，这个扯扯她的衣角。 “真的是弟弟呢。”最小的菜花指着婴儿的衣衫，天真的说，“我记得弟弟穿的是红衣服。” 弟弟？ 易清和容哥儿对视一眼。 这么漂亮的小宝，竟然是个男孩子呀。 他们还一直以为是女孩儿呢。 这时吴巧娘也逐渐缓过来了，她抱着孩子，来到易清和容哥儿面前，跪下，泪道：“多谢恩人救了我的孩子，大恩大德，我吴巧娘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宁耀祖父女几个也过来跪下。 这是救命的恩德，他们跪拜也值得了。 易清忙走到旁边，避开他们，道：“举手之劳，不值得什么。你们几个快起来吧。” “是呀，你们起来吧。”容哥儿说道。 吴巧娘到底抱着孩子，给易清磕了个头，就算是代替孩子给恩人磕头。 宁耀祖把她扶起来，看着孩子粉嫩红润的脸庞，便知道人家很好的照顾了自家孩子。 “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宁耀祖感激的说道，“我们家就在那边的五柳村，恩人到家里坐一坐吧。” “不必，我们还要去山上打猎。” 易清拒绝了他们的好意，牵着容哥儿的手，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容哥儿扭头说道：“你们以后可要保护好小宝，别再被人偷走了。” “恩公，恩公请留步——” 宁耀祖跟着追了几步，对方到底没有回头，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就这么走了。 宁耀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高兴，又是愧疚。 感激的是对方不求回报的恩情，高兴的是孩子终于找到了，愧疚是他作为父亲，竟连女儿都没有保护好。 一家人相互搀扶着，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回到家中。 村里的乡邻听闻孩子找回来了，都大为惊奇，纷纷过来围观，有恭喜的，有惊叹的。 不管是被拐走的，还是被扔掉的，能找回来，那都是奇迹。 宁家院子里挤满了人，比十二晌那天还要热闹。 “我看小五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村里一个年寿最高的老人，颤巍巍的指着正啃手指的宁小五，给她下了断论。 这下子众人哗然。 这老人可不是寻常人，能看相，会测字，还能看懂天相，曾经他预言的好几件事情，都成真了。 村里人人都把他当半仙伺候。 按照辈分，宁小五该叫他一声七祖爷爷。 村里出生过这么多孩子，宁小五可是头一个被他夸有福气的。 众人都颇为羡慕宁家。 宁德远被搀扶着坐到孩子身边，听闻此言更是又惊又喜，连病都好了几分，连忙说道：“七叔，村里属您才识高，承蒙您一句夸，您老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宁家几个女孩儿的名字，都是宁德远看时节取的。 大孙女出生在夏天，就叫荷花。 二孙女出生在冬天，叫梅花。 三孙女出生在春天，院子里的梨花开的满天都是，顺理成章的便是梨花。 至于四孙女，一个接一个都是女孩儿，宁德远这心里也老大的不乐意，就没管名字。宁王氏正收拾油菜种子准备榨油，听了也不耐烦，就随便叫了个菜花。 轮到小五，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来了个男娃，宁德远对这金贵孙子充满了期望，名字自然是不能马虎的。 七祖爷爷也不推辞，把自己从不离身的一卷竹简古书拿出来，摊开后，捻着胡须沉吟。 “取哪个字好呢”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抬头问宁德远，“小五这是清字辈了吧？” “对对，清字辈！” “哦，我看看”七祖爷爷又对着破竹简书念念有词，时不时的还掐掐手指。 “呼，呼！” 一直被吴巧娘紧紧搂在怀里的宁小五忽然兴奋起来，伸着小手，指着竹简，嘴里咿咿呀呀的叫。 众人都惊奇。 “这孩子，是对书感兴趣呢？”宁德远乐坏了，“看来我孙子将来是块读书的料！” 一直缩在屋里没出来的宁王氏听见这话，就撇嘴。 丫头片子一个，还读书呢。 外头，七祖爷爷瞅着宁小五，想了想，对吴巧娘招手：“来来来，把孩子抱过来。” 吴巧娘现在可是一眼也不能离开孩子。 她小心翼翼把孩子抱过来。 七祖爷爷就把竹简放到宁小五面前，温和说道：“好孩子，你喜欢这个？” 宁小五伸出两只小手抓着竹简，口水哒哒的，指着其中一个字不放。 七祖爷爷一看，乐了：“哟，这个字不错！” “什么字？”众人纷纷问。 识字的人毕竟极少。 七祖爷爷道：“是个羽字。这个字好啊，羽鸟鹏程万里。宁清羽，好好，好名字！” 老头捻着胡须，夸赞不已。 尤其是，这是宁小五自己给自己选的名字。 宁德远更是兴奋不已。 这事儿，一时间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 不管外头怎么传，怎么论，宁家院子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宁小五失而复得，一家人心里都清楚是谁干的好事。 吴巧娘嘴里不说什么，从此却把宁王氏当贼一样的防着。 哪怕她从门口经过，吴巧娘也会立即警觉。 就算去茅房，吴巧娘也会让荷花梅花两个一齐盯着宁王氏，不许她靠近小五。 宁王氏这两天也是臊眉耷眼的。 她被宁德远狠狠教训一顿后，也有些懊恼。 加上老头的病因为小五回来，又快速的好起来。宁王氏也就暂时熄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知道自己被儿子儿媳记恨上了，最近也不朝东边屋子凑。把小女儿宁翠柳和外孙子周元宝接过来住。 这周元宝是个泼猴似的性子，一来就到处乱窜，到处捣乱，整天吱哇乱叫，欺负菜花。 把家里闹腾的不得安宁。 吴巧娘本来就亏了身子，因为小五失踪不吃不喝的哭，精神更差。 再加上没什么吃的，被周元宝这么一闹腾，直接就病了。 这一病不要紧，奶就越来越少。 奶水越少，吴巧娘就越急，越急就越少。 最后直接就没了。 宁清羽悲剧的发现，自己尽管回到了宁家，又再次饿肚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谁稀罕你的臭鸡蛋 吴巧娘没了奶水，除了宁王氏，一家子都着急。 这不足月的孩子，也吃不了什么别的东西啊。 宁耀祖向宁王氏求救，宁王氏不想管，但架不住宁德远的眼刀子，只得从柜子里拿出一一小把米，犹豫了一下，手又抖了抖，最后只剩下手心一小把。 “煮点米汤给小五喝，这些就够了。她这么小的人，吃不了几口。”宁王氏嘴里念叨着，一脸肉疼的把米放到盆里，生怕掉一粒。 宁耀祖接过来一看，眉头顿时皱起来：“娘，这也太少了。几十粒米，够干啥的？” 不仅少，米因为存放的时间太久，已经有些发黑发霉。 “这还嫌少？”宁王氏的脸立即挂了下来，“大米多金贵？一年到头也就剩这么点米，过年都舍不得吃，你的娃有多金贵？” 不等宁耀祖说话，宁德远一声吼：“说什么呢？金子也比不上我孙子要紧！赶紧把米袋子拿出来！” 宁王氏撇撇嘴，嘀嘀咕咕把小半袋米提出来，道：“米搁这，小五的米汤我来煮，省的浪费，要么贴补了别人。” “什么别人，都是自家人。” 宁德远不悦的说道，“如今家里只有耀祖一个人忙地里的活计，等我好了，地里的活我干，耀祖出去镇上做工赚生计，贴补家用。有了儿子得好好干。” 老爷子病了这几年，家里头穷的几乎揭不开锅，若非大女儿宁翠红和女婿赵贵时常接济一点，只怕老爷子连吃药的钱都没有。 宁耀祖早就想出去做工贴补生计。 他有些高兴：“爹您可得快些好起来。” “只要能天天看着我大孙子，我就好得快！”宁耀祖乐呵呵的端着一碗药，一口气灌下去，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换作平常，他连喝都不肯喝。 宁王氏见此，好歹有点安慰。 如果老头子的病好起来，家里的日子，兴许能好过一点。 不至于现在一天三顿喝稀饭，吃野菜和粗面馍馍。 宁耀祖催促老娘：“娘，您快些煮米汤来，小五正饿着呢，早上起来到现在，就喝了点水。” “我知道。” 宁王氏抓了把米朝厨房走。 周元宝在院子里玩，冲过来叫道：“阿婆，弄什么好吃的，我要吃！” 宁王氏看见外孙子，立即笑的满脸皱纹：“元宝啊，你到旁边玩一会，阿婆煮粥给小五吃。” “我要吃米饭！”周元宝叫道。 “米饭啊”宁王氏有些为难。 这时小姑宁翠柳走过来，看了眼盆，问道：“娘这是弄给宁小五吃的？” “是啊，你嫂子没奶水了。小五饿着呢。” “一个也是吃，两个也是吃，娘给我们元宝也做一碗米饭吃。”宁翠柳说道，“元宝都好几个月没吃米饭了。饿瘦了都。” 宁王氏顿时就心疼起来：“好好，给我们元宝煮饭吃。” 她把盆里的米又抓起来一半，回屋再去一些来，都留着给元宝蒸米饭吃。 最后煮好的稀粥端到吴巧娘面前时，只有碗底几粒大米，水清的都能照见人影。 宁清羽躺在床上饿的有气无力的，只能啃着手指头画饼充饥。 她知道吴巧娘真的没奶，就算哭也没用。 小女儿这么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饿了也只是眼巴巴的啃手指，越发让吴巧娘心里难受。 她用勺子把粥舀一点送到女儿嘴边，小婴儿立即张开嘴，急不可耐的使劲吸，吸完了又眼巴巴的朝碗里瞅。 吴巧娘把碗底的大米凑成一勺子，碾碎了给她吃。 宁清羽穿越到这里来头一回吃上了大米的滋味，感动的几乎要掉眼泪。 真香啊！ 她扒拉着吴巧娘的手，张着嘴还要吃。 吴巧娘看着只剩清水的碗，一下子就哭了。 宁清羽有点懵，用小手摸她的脸。 “小五，娘没用，都怪娘没用，连顿饱饭都不能给小五吃”吴巧娘呜呜咽咽的哭着说道。 宁清羽明白了。 原来只有这么多。 碗里已经没有米了。 宁清羽在心里苦笑，只好闭上嘴。 荷花举着块洗的发白的旧帕子，把吴巧娘的眼泪擦干净，柔声说：“娘，把馍馍掰碎了泡着给弟弟吃呢？” “哪里有馍呢。” “昨儿我的半块馍馍留着没吃。”荷花回屋里，取来半块黑乎乎的粗馍，用手细细的掰碎了，放到米汤里泡开。 吴巧娘看着大女儿细弱的手腕，心疼的说：“荷花，一天就半个馍，你咋不吃？” “我吃了马菜饼子就够了。”荷花腼腆的笑笑，舀一勺子馍馍糊糊，送到宁清羽嘴边。 粗粮啊。 好东西。 宁清羽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张开嘴吃下糊糊。 东西一入嘴，她才知道自己太天真。 这所谓的粗馍馍，是真的粗啊。 吃的简直剌嗓子。 咽都咽不下去。 她吃的直翻白眼，拼命咽下去。 “我们小五真乖。”荷花很高兴，忙又送一勺子到宁清羽嘴里。 宁清羽吃下第二勺子，谁知刚咽下去，就情不自禁的全都吐了出来。 糊糊吐了她和吴巧娘满身。 宁清羽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呆呆的躺在娘亲臂弯里。 “咋了这是！”吴巧娘吓坏了，猛地把小女儿抱起来。 荷花也慌了手脚，慌忙出去打水过来给她洗干净，把她的围兜子换下来，小嘴擦干净。 宁清羽有些不舒服，加上饿，就蔫蔫儿的依偎在吴巧娘怀中。 吴巧娘心疼的眼泪直掉。 这时宁耀祖走进来，看见这一幕，顿时气的涨红了脸。 “我去找娘！”他调头便走。 院子里，周元宝正一手捏着一个鸡蛋，宁王氏捧着碗追着他，哄着说：“元宝元宝，快过来吃饭，吃你最喜欢的米饭！” 梨花和菜花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你们两个馋丫头，看什么看！”周元宝一脸嘚瑟的举着鸡蛋，一口一个，塞的满嘴都是。 菜花口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梨花瞪了眼周元宝：“谁稀罕你的臭鸡蛋，菜花，我们走！姐去掏鸟蛋给你吃，保证比鸡蛋还香！” 宁耀祖仔细一看，老娘手里竟然是满满一碗白米饭！ 他气的直哆嗦：“娘，小五饿的在屋里直哭，让您煮粥，您放粒米，却把米都拿来给元宝煮饭吃！” 宁翠柳听了有点不乐意，道：“哥，娘给元宝煮点饭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 宁耀祖气的冲妹妹吼道，“元宝都多大了？每天霸占着巧娘和小五的鸡蛋吃，还想怎么样？要吃米饭，滚回周家吃去！” 宁翠柳被吼的一个字也不敢吭声。 这个哥哥虽说平日里老实巴交，一旦真的发火，也还是挺吓人的。 正屋里头的宁德远一听老婆子竟然把宝贝孙子的大米给外孙子吃了，气的直接就把烟袋锅子扔宁王氏脸上了。 “混账！”他骂道。 “你发什么火啊，元宝也是孙子，咋就不能给他吃点？”宁王氏理直气壮的辩解。 “周元宝要是改姓宁，这米就给他吃！”宁德远吼道，“去把鸡蛋和米都拿过来！” 还剩半筐鸡蛋和小半袋米。 宁德远把宁耀祖叫来，指着鸡蛋和米，说道：“你把这些都拿东屋里，米留着给小五煮粥吃，鸡蛋拿去给你媳妇吃，补补身子。娃还小，这奶水也不是一定没了，补补身子还能有。” “谢谢爹。” 宁耀祖在老娘的眼刀子下，提着鸡蛋和米回屋了。 荷花立即拿出一碗米，细致的煮了一碗稀烂的米粥，给宁清羽喂下去。 宁清羽这才算填饱肚子。 这时梅花从外头回来，头发身上都湿漉漉的，裤腿儿挽着，鞋子也湿了。 “梅花，你这是怎么了，去河边玩水了？”吴巧娘瞪着眼睛问，“就这一双鞋，湿了拿什么换？” 梅花手里提着一只小木桶。 她把木桶举起来，脏兮兮都是泥巴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娘，我在河边抓了一条鱼，我听刘大娘说，炖鱼汤给娘吃，小五就有奶喝了。” 吴巧娘愣住。 荷花拿着毛巾走过去，给她擦脸，问道：“抓鱼怎么连身上也湿了？” “泥巴太滑了，摔了一跤。”梅花不好意思的说，“姐，把这个鱼炖给娘吃。” 荷花接过鱼，回头对宁耀祖说：“爹，我看这法子行。从明天开始，我和梅花每天都去捞鱼，咱家不是还有一张小网吗？” 宁耀祖心里难受的不行，愧疚的不行：“你们两个女娃抓什么鱼，别管了，以后爹去抓鱼。你们在家照顾娘和小五就行。” 受到梅花的启发，吴巧娘说：“我刚才从这些鸡蛋里，也挑了十几个种蛋，咱们拿去给隔壁虎子娘，她家有老母鸡，帮着孵出小鸡，养着过半年就能下蛋给小五吃了。” “好好，我找草籽喂小鸡。”梅花立即说道。 吴巧娘看着懂事的女儿，安然入睡的小女儿，心里甜甜的，酸酸的。 宁耀祖坐到她身边，轻声说：“别担心，有我在呢，不会叫孩子们饿肚子的，等爹好了，我就去镇上做工。咱们日子会好过起来的。” “嗯。”吴巧娘流着泪点头。 正当宁清羽过着喝米汤的“清苦”日子时，宁家小院竟然来了客人。 易清和容哥儿。 易清手中牵着一只大母羊，容哥儿手里牵着一只小羊羔子。 他们俩一站到门口，吓坏了宁翠柳和周元宝。 “有坏蛋！”周元宝吓的朝宁翠柳身后躲。 宁翠柳看着易清脸上的伤疤，也很害怕，转身就喊：“哥，来人了！” 宁耀祖正蹲在井边磨镰刀，闻言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扔了镰刀就奔过来：“恩公，恩公您怎么找来了？快，快进来坐！” 宁翠柳知道了，原来这就是捡走了小五的叔侄俩。 吴巧娘和荷花等人听说他们来了，也都很高兴，赶着请他们进来坐。 易清和容哥儿牵着羊进来，易清认真严谨的说道：“我们不坐。容哥儿说想小宝了，我们便来了。” 容哥儿的小脸立即就红了，辩解道：“我哪有，是是羊想小宝了！” 老羊：“咩咩？？” 梨花脆声问：“羊也认识我们家小五吗？” “这是易叔专程从山上猎的母羊，给小宝喝羊奶的。”容哥儿解释。 “我们想着这羊搁家里也没有用处，还得花时间割草喂，收拾它们的粪便。”易清接话说道，“所以，特意打听了你们家的住处，把羊送来给小宝。这两只羊，你们家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恩公送羊来 宁家人都围在院子里，早就瞅见易清手里牵着的母羊。 羊多贵啊。 这么一只大母羊，看着总得有百八十斤。 照现今的羊肉价格，没有一两半的银子，根本就买不着。 宁翠柳的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 一想到羊肉的滋味，她的嘴里就抑制不住的冒口水。以前宁德远身体好的时候，家里还算宽裕，逢年过节能割斤羊肉尝尝。 自从老爷子病了这几年，别说羊肉，便是猪肉，也只有过年才能吃一口。 看着这头大肥羊，宁翠柳都恨不得直接牵进屋子里，一听易清竟然主动说要送给她们，宁翠柳立即说道：“要要要，当然要啊！” “要什么要？”宁耀祖狠狠瞪她一眼，“这么个贵重的东西，人家给你就敢要？没脸没皮！” “是他说要给咱的啊！”宁翠柳回头问宁王氏，“娘，你说要不？” 宁王氏没吭声。 孩子是她丢的，易清捡去的，她站在堂屋门口，都没脸往跟前凑。 宁耀祖笑着对易清说：“恩公，这羊我们不能要。您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怎么还跟您要东西？那我们成什么了呢。论理也该我报答恩公才是。” 他请易清和容哥儿到堂屋坐。 易清却不坐，说道：“这羊，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小宝的。她喜欢喝羊奶。” 宁清羽：“” 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羊奶， “是啊，小宝可喜欢喝羊奶了，每次都能喝一大碗！”容哥儿惦着脚尖朝吴巧娘怀里瞅，瞅见小宝的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就皱起两道小小的眉毛，扭头对易清说，“小宝好像瘦了，叔你看呢？” 易清闻言也上前一步，果然看见小宝脸色青白，神情也蔫蔫的。 “病了吗？”易清问。 “没”吴巧娘垂着头，神情羞愧。 人家把娃还给她的时候还是白白胖胖脸蛋红润的，给她这个亲娘才养了几天啊，就变成这样了。 她都不敢抬头跟易清说话。 也不敢去看容哥儿清澈漂亮的大眼睛。 容哥儿着急的问：“那小宝是怎么了呢？” “还不是饿的呀！”宁翠柳接话，“好几天了就弄点米汤喝着，那能顶什么饱？哎呦瞧这小脸瘦的，哭的声音都没了。也不知能不能养得活” “闭上你的乌鸦嘴！”吴巧娘猛地怒斥道。 她平常为人温和，从不与大姑子小姑子计较什么。不过，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女儿们，她便忍耐不住。 宁翠柳连续被骂了两次，也来了火气：“你们自己不能把娃养好，还朝我撒火？” “要不是你带着元宝在这里闹腾，巧娘会生病？”宁耀祖忍无可忍，“下午就带你家元宝回婆家去，少在这里碍眼！” 宁翠柳气的眼泪哗啦掉下来：“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别来找我！元宝，跟娘走！” 她气的要拉着元宝回屋去，元宝却眼馋容哥儿牵着的小羊羔子。 “娘，我要羊，我要骑小羊耍！”他跑过去抢容哥儿的绳子。 易清脸色一沉，横跨一步过去，拦住元宝。 元宝砰的撞到他腿上，一屁股坐到地上，立即哇哇大哭。 宁翠柳心疼的过去抱起元宝，气的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朝元宝头上甩：“哪里来的小乞丐，也敢打我们家元宝！” 宁清羽隐约瞅见这一幕，吓的叫了一声。 吴巧娘也哆嗦了一下。 这一下子若是打到容哥儿的漂亮嫩脸蛋上，还不毁容？ 易清沉下脸，一脚就把宁翠柳给踹了出去，冷冷道：“敢碰容哥儿一下，我要你的命。” 咣当！ 宁翠柳四仰八叉的摔到了院子里的泥坑上，满头满脸都是泥巴。 元宝吓的也不敢哭了。 逗得荷花梅花等丫头都嘻嘻直笑。 宁德远瞪她：“丢人现眼。” 就连宁王氏也一脸嫌弃：“翠柳，你又闹腾什么？跟个娃计较什么，真不嫌丢人。” 宁翠柳灰头土脸爬起来，一瘸一拐躲进屋里去了。 “容哥儿有没有吓着？”吴巧娘慌忙把小五交给荷花抱着，弯下腰摸摸容哥儿的脸蛋，关切的说，“不怕，不怕。” 容哥儿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这么亲昵抚摸，往后躲了躲，摇头：“我不怕。我时常跟易叔上山打猎，连虎狼都不怕。” 吴巧娘吃惊：“你这么小就上山打猎啊？” 荷花等丫头也露出惊讶敬佩的眼神。 后面的犀角山上，可是有不少豺狼野兽的，一般的猎人都不敢进深山里头。 容哥儿怪不好意思的，绷着小脸说道：“我跟叔一起去，都是叔打猎。” 梅花去端来板凳请他们坐下，梨花一摇一摆的端来两碗水。 易清看着荷花怀里的孩子，说道：“既然小宝吃不饱，正好这头羊给你们养着，给小宝羊奶喝喝。” 宁耀祖觉得没脸：“可是” “你们若不要，我只好把羊卖掉扔掉。”易清冷冷说道。 西边屋里宁翠柳的脸一闪而过，眼巴巴的望着，似乎想知道他要把羊扔哪儿去。 当然，没人理会她。 荷花小声说：“娘，就把羊留下吧。我去割草养着，不会费家里的东西。等将来小宝长大不用喝奶了，咱们再把羊还给人家。行不？” “内内”宁清羽啃着手指头，一脸的期待。 吴巧娘鼻子一酸，点头：“谢谢恩公，将来我们一定报答恩公的恩德。” 易清听了，似乎松了口气，把绳子交给宁耀祖：“拿去吧，我们走了。还有这头小羊，也正吃奶呢，离不开老羊，也一起留下。” 容哥儿便牵着小羊，也送到宁耀祖手中。 只是他的眼神巴巴的看着小羊羔，明显有些不舍。 吴巧娘看他身上的衣衫都破了，发髻歪歪扭扭的，实在可人心疼，便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说道：“容哥儿，你且先别走，婶给你把衣裳缝一缝。” 容哥儿看向易清。 易清有点脸红。 他不会缝补衣裳，每次花钱给容哥儿买新的，没两天就在山上刮坏了。 吴巧娘进屋去拿来针线筐子，让容哥儿把小褂子脱下来，只穿着小坎肩。 她仔仔细细把褂子的破洞缝补好，又拿来梳子，给容哥儿头发梳整齐，布条端端正正束好，还扎了个蝴蝶结。 一下子就从无人管的小“乞丐”，变成了斯斯文文的小少年。 “容哥儿长得好俊。”吴巧娘笑容满面的夸奖。 宁耀祖也连连点头。 他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 就连站在堂屋门口的宁王氏，看着乖巧可爱的容哥儿，也满心都是艳羡。 小五长得也是不错，只可惜，是个没用的女娃娃。 她叹了口气，蔫蔫的转身回屋了。 宁德远坐在床上，问道：“是救下小五的恩人找来了？” “还带了头羊来，说是给小五喝羊奶的。”宁王氏撇撇嘴，“也不知道这小五是哪里修来的福气。不过那个后生满脸伤疤，看着总不像是好人” “胡说什么？脸上有伤就不是好人？人家在山上打猎，讨生活，受点伤咋了。”宁德远就看不惯这婆子的德行，“你去割点肉，晌午留恩人在家吃饭。” “割肉？哪里来的钱？”宁王氏几乎蹦起来。 “上回小五办十二晌，不是收了点份子钱？”宁德远沉下脸，“老婆子，人家救下小五，最应该感谢的是你！你倒把那几个钱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还能发财了不成！快去！” “去就去，一共就收了几十文钱，这日子也不要过了”宁王氏嘀嘀咕咕，肉疼万分的去了。 院子里不时响起女孩子的笑声和小羊的咩咩叫声。 吴巧娘就跟容哥儿聊天：“你们住在哪里？” “那边山脚下的茅屋里。” “听你们口音是外地人，从哪里来的？” “家里发洪涝，逃难来的。” “家里还有谁？” “只有我跟叔两个人。” 乖巧温顺，有问必答。 吴巧娘很是心疼：“你们就住山下面怎么能行？那里也不安生，也没有人照应。恩公，你去山上打猎，也不能一直把哥儿带着，多不方便？” 易清说道：“只是暂时安顿下来，等我攒够了钱，再买地买房。” “不如就在村里头找间屋子住下来？村里头人多，孩子也多，平常还能对容哥儿有个照应。”吴巧娘提建议，扭头问宁耀祖，“他爹，我记得村东头有几间空屋子，是里正家的。反正他们也暂时用不上，不如去说说，给恩公他们住下。” 宁耀祖自然也乐意让恩公住在村里头。 他连连点头：“只要恩公同意，我这就去说。” 易清看向容哥儿，问：“你愿意住在这个村子了吗？” “叔，行吗？”容哥儿有些踌躇，眼睛却时不时的瞅着小宝和小羊羔。 哪一样，他都舍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搬进村子里 易清看懂了容哥儿的表情。 说起来，住在山里也只是权宜之计，带着这么小的孩子，的确不能离群索居。 容哥儿还小，也需要与人交往。 最要紧的是，在村子里住着，比在山里安全。 易清仔细想了片刻，认真询问：“租赁里正家的屋子，要多少钱呢？” “这” 吴巧娘和宁耀祖对视一眼，摇摇头，“这倒是不知道，村里也没人租赁过什么房子。要么，孩子爹，你现在就带恩公去里正家走一趟。赶早不赶晚，也能让容哥儿早些搬过来。” 宁耀祖连连点头：“对对，恩公，您这就随我去吧？” 易清看向容哥儿，“你留在这里等我？” “好。”容哥儿乖乖应下。 易清便随着宁耀祖离开，路上说道：“宁大哥，你别叫我恩公了，叫我名字即可。我叫易清。” “这使不得。” “以后既然住在同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恩公恩公的叫，未免有些不方便。”易清说道。 “恩公说得有理。” 宁耀祖想了想，“那我以后叫你易兄弟？” “可以。” “易兄弟，容哥儿是你的侄子吗？”宁耀祖好奇的问。 “是。我与容哥儿的父亲是义兄弟。”易清说道，“家乡遭难，只有我带着他逃出来了。” 宁耀祖就叹息：“我看中容哥儿便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实在可怜了。” “没什么，能活着已经很好。”易清淡淡的说。 他们两个走在村子里，时不时遇到村民们。 五柳村不大，几十户人家，两百来口人，家家都熟悉，个个都认识。 突然出现这么个生面孔，难免就引人注意。 尤其这年轻男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面孔上的伤疤更是狰狞吓人。 有几个胆子小一些的妇人连靠近都不敢，吓的直躲。 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村子里一向过的平静，万一来了个歹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宁叔，这是谁啊？”一个与宁耀祖相熟的汉子，扛着锄头，路过了顺口问道。 “他是我们家小五的恩人呐！”宁耀祖笑容满面的说道，“易兄弟家乡遭难逃荒来的，我带他去见里正，想着在村里子安顿下来。” “哦，小伙子很精神呐，这脸上是怎么弄的？” “易兄弟是猎户，这不是被畜生抓伤的嘛。讨生活，都不容易呐！” 他说的话很大声。 一方面是说给眼前的汉子听，另一方面，也是要解释给周围议论的村民们听，易兄弟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打猎时受了点伤。 果然，村民们看向易清的眼神变得不再那么害怕抵触。 有几个甚至主动与他打招呼。 “敢去后山打猎，这后生的胆子可大哩！” “哎呀，我有一回还见着野狼了，幸亏跑得快！” “我猜这位兄弟的脸就是被狼爪子挠的！兄弟，那头狼大不大啊？” 易清：“大！” 那人立即一脸“你看果真我说对了吧”的神情。 几个胆小的小媳妇大姑娘听说他被野狼闹过，也都好奇的想要错过来瞧。 宁耀祖立即扒拉开围观的人，说道：“以后易兄弟就在咱们村子住下了，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我们还有事去找里正！” 他拉着易清朝里正家里走。 五柳村的里长叫张春和，五十来岁的年纪，管着五柳村和隔壁下河村一共一百一十户人家的户口和赋税等琐碎事情。 这位里长为人公正，加上能干，家里攒了一些家业，很是受人尊敬。 他们家空着的几间屋子，本是张家老人住的，老人走了之后，房子便一直空置着。 宁耀祖拉着易清进去，把事情跟里长说了一遍，道：“里长叔，易兄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他家乡遭了难，带着孩子在后山茅草屋住，也不是个办法。” 张春和捧着一只烟袋锅子，蹲在门口，看着两个小孙子在院子里玩，闻言把烟袋锅子朝地上磕了磕，说道：“反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想住就搬进去住吧。” 他说着，抬头看了眼易清，见他虽然相貌吓人，但眼神清澈平和，便点点头说道：“不过那屋子好几年没住人了，恐怕脏破了些，屋顶也要修缮。” “这没关系，我会点木匠活，修缮修缮不在话下。打扫就更没问题了。” 宁耀祖很高兴，搓着手，“里长叔，那租钱” 张春和就摆摆手：“乡里乡亲的，什么钱不钱的。有人帮忙维持那几间屋子，也是好事。” “哎，谢谢叔！” 宁耀祖高兴坏了，拉着易清给他道了谢，“易兄弟，下午我就帮你把那边拾掇拾掇，明天你搬来吧。” “好。”易清想了想，把腰上系的钱袋取下来，把里面的铜钱倒出来，数出二十个，放到张春和面前，说道，“房子不能白住，我按照外头的租金给。一个月租金算一百文钱，我每天能赚五十文钱，这算是订金，过两天再把剩下的八十文给你，可好？” 一百文钱，对于那四五间房子来说，不算少。 但张家还算殷实，并不缺这点钱。 再加上张春和与宁家关系不错，本不打算收。耐不住易清一定要给。 他是绝不肯白白拿人家好处的。 张春和只得收下。 易清这才满意，与宁耀祖回去后，把这个消息告诉容哥儿。 晌午他们到底也没留下吃饭，回去后自己解决了午饭，便收拾了不多的行李，搬了过来。 宁耀祖对这事很上心，晌午随便扒拉几口饭，便带着家伙事，去了村东头的小院，把屋顶修修，屋里有破了的桌椅板凳也修好。 荷花领着几个妹妹，提着水和抹布，把里里外外都洒扫擦拭干净。 等易清和容哥儿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座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农家小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嫁鸡随鸡 宁耀祖提着一把椅子走出来，拿着毛巾擦着汗，看见易清和容哥儿，黑红的脸上立即漾起笑容，憨憨的说道：“易兄弟来了，我还寻思你们明早搬呢。” “我们打算先过来收拾打扫一遍。”易清提着小包袱，背着篓子，牵着容哥儿进来。 容哥儿也背着一只小篓子，用蓝布盖着，也不知里头藏了什么好宝贝。 荷花和梅花几个女孩子，把屋里屋外擦的一尘不染，小脸上全都是汗水。 荷花笑眯眯的说：“易叔，你们不用打扫了，我和妹妹已经打扫好了，很干净的，现在就能住下。” 易清随意看了眼，确实很干净。 他道：“辛苦你们，其实我们自己打扫便可以。” “叔爱干净的很，每天都要打扫家里。”容哥儿偷笑。 一个男人这么爱干净，在村里可是少见。 易清有点不好意思。 荷花几个也抿嘴笑。 除了活泼泼辣的三姑娘梨花，其余几个女孩子都有些害羞腼腆，觉得易清虽然乍看有点吓人，但看习惯了，也就不怕了，反而有点可爱。 易清从背篓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荷花，说道：“谢谢你们帮我打扫，我请你们吃点心。” 荷花连忙把手躲到身后，连连摇头：“您是恩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易清便把点心递给梅花。 梅花也缩手，怯怯道：“娘说，不能随便拿人家东西。” 易清眨眨眼，又把点心递给梨花。 梨花是个鬼精灵，先拿眼睛看向宁耀祖，脆声问：“爹，我能拿一点点，给四妹和弟弟吃吗？” 宁耀祖有些尴尬，不过梨花年纪还小，他也不好说什么。 容哥儿便把点心拿过去，塞到梨花手中，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都拿着，给小五吃，如果小五喜欢，以后我多打猎赚钱买。”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 就他这么点个头，还没弓长呢，还打猎。 “少吹牛。”易清认真教育他。 “我尽量少。”容哥儿答。 “”易清反正从来说不过他，便对宁耀祖说，“宁大哥，谢谢你们帮忙，剩下的我自己来便可以，天快黑了，你们回家吧。” 宁耀祖应了声，笑呵呵道：“以后在同一个村子住着，易兄弟有什么事尽快来找我。还有，你去打猎的时候，不方便带着容哥，就放到我家，家里孩子多，彼此也能做个伴。” “谢谢。” 易清一字一句道谢。 他不是很聪明，但做什么事情都认真对待。 “跟我就别客气了。我走了，有事记得说话。”宁耀祖笑着打招呼，带着女儿们回到自己家。 吴巧娘听说他们已经搬来了，一颗心也才算落地。 “咱们没什么好报答人家的，以后多多帮衬着点。”宁耀祖换下湿哒哒汗湿的褂子，探头看见小女儿躺在床上，挥舞着小手小脚，甚至可爱，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哎呀，外头回来也没去洗洗，一身的汗味，别摸小五。”吴巧娘嫌弃的白他一眼，伸手把宁小五抱起来，慢慢晃悠着，说道，“我看着容哥儿特别讨人喜欢，长得实在好。只是你看他衣服破烂，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没人照顾呢。我这心里不得劲。” “这有什么，反正他们搬来了，以后你多帮着照顾容哥儿便是。”宁耀祖乐呵呵的说着，“趁着天黑，我出去冲个凉。” 暑热的天气，也不必什么讲究，宁耀祖直接站在井边上，提一桶水上来，对着自己的头哗啦往下冲。 凉爽的井水激的他一阵哆嗦。 冲了凉，浑身清爽舒适，他随意套了件亵裤，赤着上身回到屋里。 “荷花她们呢？”他问。 “都睡下了。”吴巧娘往床里面让一让，把小女儿放在最里头，给丈夫腾点位置。 夫妻两个躺在黑暗中，说了会子闲话，无非都是梅花个子又高了，裤子短了得改改，梨花鞋子破了，得补补。 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加上野菜咸菜，才够勉强填肚子。 女儿们的衣服也是大的穿完给小的，小的改改给更小的穿。 衣服虽然洗的干净，但都摞了不少补丁。 吴巧娘叹气：“以后不生了，等出月子我也能帮着干活，让咱日子好过点。这眼看又要缴税银也不知去哪儿凑钱。” “别担心，地里秧苗子一插上，我就能腾出手去做点零工贴补家用。等爹病好点，我就能去做点木匠活了。”宁耀祖伸手把瘦弱的妻子搂进怀里，低声说，“巧娘，这些年让你吃苦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两口子说这个做什么” “你说，小五这身份，就一直瞒着吗？”宁耀祖忽然问。 “你想气坏爹啊？瞒着便瞒着，以后慢慢再说吧。实在不行，咱们就是把小五当男娃子养，也挺好的。反正我不想生了。” 夫妻俩低声说着话。 躺在里头的宁清羽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耳朵里忽然传来一声低哼。 这声音 听着有点怪异。 她一下子清醒了，耳朵也下意识的竖起来。 “唉，你做什么啊。”是吴巧娘低低的抱怨声，“别吵醒了小五。” “小五正睡着呢”宁耀祖低声说着，伸手去搂妻子。 吴巧娘面红耳赤，恼道：“人家才生了多久，你就” “差不多啦，这不都快二十天了吗。”宁耀祖憨厚道，“我都给你记着日子呢。” “死相” 吴巧娘便没了声音。 只剩下不可描述的声音。 宁清羽在一边，听的那叫一个刺激。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听。 不过爹娘恩爱，这也是好事。 她默默的伸出两只小爪子，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成长 宁清羽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夜里被饿醒的时候，耳边只有打鼾声和悠长的呼吸声，以及从吴巧娘身上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暖香味。 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她扭了扭小身子，在黑暗中伸手摸吴巧娘的脸。 吴巧娘立即醒过来，坐起身来，先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小婴儿的屁股，随手从床头抽一块干净尿布给她换上，低低的柔声说：“乖乖饿了吧？娘这就去煮羊奶给你喝。” 最近吴巧娘每天努力喝鱼汤，喝的几乎快吐，终于追回一点奶，但自从有了易清送来的母羊后，宁清羽就拒绝喝母乳了。 先前是美白法为了肚子不得不喝，如今既然有羊奶喝，她自然就拒绝了这般羞耻的事情。 被小女儿扭脸瘪嘴的拒绝几次后，吴巧娘心里有些失落，也有点愧疚和伤心。 宁清羽虽然觉得很抱歉，但她还是坚决拒绝。 于是现在她每天的五六顿饭，就变成了羊奶。 听见吴巧娘的声音，宁耀祖也模模糊糊惊醒，忙按住妻子，低声说：“我去煮，你躺着睡会儿。” 毕竟还没有出月子，他舍不得妻子过于劳累。 吴巧娘心里甜丝丝的，但还是拒绝了：“明天还要插秧呢，十几亩田就指望你一个人。这么热的天，累的要命。夜里还是我来吧。” 她不容置疑，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到厨房把白天挤出来的羊奶煮一碗，端回来，喂给小女儿喝。 宁清羽吃饱后，又睡过去。 吃了睡，睡了吃。 日子过得很快。 等她来到这个时空一年的时候，她已经完全熟悉了环境，也逐渐适应了自己小婴儿的身份。 甚至，她已经把宁耀祖和吴巧娘当成了自己真正的爹娘，也习惯了每天被四个姐姐围着的生活。 自从她被宁王氏丢过一次，她的身边就再也没有少过人。 吴巧娘和宁耀祖每天都忙着地里的活计，祖父宁德远的身体也好了许多，去地里干点活不在话下，只要不过分累着，跟常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宁清羽现在几乎就是被四个姐姐养着。 再过两天，便是她一周岁生日，在这里叫做抱周。 炎热夏天，院子里的梨树上结着一个个青色的小梨子，在院子里洒下一片阴凉。 宁清羽头顶扎着一根冲天小辫，穿着一件绿色的斜襟系带小褂子，灰色九分肥腿裤，光着肥嘟嘟的小脚丫，扶着梨树，步履蹒跚的学走路。 这一年的不限量羊奶，把她给养的白白胖胖，脸颊肉肉的，胳膊藕节似的，又大又圆的眼睛，小嘴红嘟嘟的，像是年画上的娃娃，说一句人见人爱也不过分。 期间为了防止母羊断奶，宁耀祖特意到镇上花钱央人配了种，家里除了容哥儿给的小羊，又多了两只才产几个月的小羊羔。 由七岁的三姐梨花每天负责牵出去放羊吃草。 “弟弟，你慢点走，别摔倒啦。”菜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伸手牵着她一截衣角，防止她摔倒。 菜花已经四岁了，说话顺溜了许多，成了宁清羽的跟屁虫，每天嘴里都喊着“弟弟弟弟”。 宁清羽一边扭着屁股走，一边挥挥手：“不倒！不要菜花！” 她已经会说很多话了，就是吐字不太清晰。 大姐荷花坐在门边做绣活，笑眯眯的说：“咱们小五长大了，都会嫌弃四姐了。” 菜花就很委屈的瘪嘴。 “菜花，让小五自己玩，你来帮我拧衣服！”蹲在井边洗衣服的梅花叫道。 菜花乖乖应了，跑过去帮忙。 宁清羽终于可以放开手脚走了。 其实她早想学走路了，只因为这个小四姐总是担心她摔跤，按着她不让她走。 这才导致她一岁才学会走路。 这时梨花牵着三只小羊走进院子来，叫道：“小五，快来，三姐带好吃的给你了！你看，含桃哦！” 她把羊系好，从篓子里摸出一把红彤彤的果子出来。 宁清羽一看，那不是樱桃吗？在这里樱桃不叫樱桃，叫含桃。她前世最爱吃樱桃，见此眼睛一亮，立即放开树，摇摇晃晃的朝她跑去。 她才学会走路，跑就有点勉强，没跑几步就啪叽扑倒在地，摔了一跤。 几个姐姐吓了一跳。 “梨花，你要死啊，不自己拿过来，让小五跑过去。”大姐荷花骂了句，放下针线想要过去。 这时一双手从腋下伸过来，把宁清羽抱了起来。 头顶传来稚嫩的童音。 “小宝，你又不乖。” 听到这个声音，宁清羽立即扬起笑脸，转身抓住对方的衣角，软糯的叫了声：“容容。” 容哥儿脸色一黑，“叫哥哥！” “容容”宁清羽坚持。 什么哥哥，四五岁的小屁孩。 荷花走蹲下身给宁清羽身上脸上的泥土拍拍，笑道：“容哥儿来啦，多谢你哦。” 说着，她瞪了眼梨花，“还没容哥儿懂事。待会爷爷知道小五摔着，指定骂你！” 梨花讷讷的说道：“这含桃是我放羊时在那边树上摘的，我去洗洗” 这时宁翠柳拉着周元宝进来，扫了眼梨花，说道：“这种酸溜溜的果子有什么好吃的。吃了不填肚子，反倒饿得快。难怪最近你们几个饭量都大了。姑娘家家的，好歹给家里省点” 几个女孩子都不吭声。 这个小姑为人一向刻薄，没理还要咬三分。 元宝却咬着手指流口水：“娘，我也要吃。” “那有什么好吃的，走，娘去煮鸡蛋给你吃。” “哪有鸡蛋？” “去鸡窝里看看。”宁翠柳走到院子东南角的鸡棚里，伸手去摸鸡蛋。 荷花轻声说：“小姑，那是给小五吃的鸡蛋。” “咋的，给小五吃，就不能给我们家元宝吃了？都是男娃，谁比谁金贵？”宁翠柳的吊梢眉一竖，脸都耷拉下来了。 荷花是温柔细致的性子，从不擅与人争辩，抿抿唇，不吭声了。 梅花只暗暗的翻了个白眼，也没说话。 只有梨花泼辣，立即大声嚷嚷：“元宝都多大了？还跟小五抢这两个鸡蛋吃，也不怕噎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报复 听到梨花说的话，宁翠柳当即就来火了。 她握着从鸡窝里摸出来的两个鸡蛋，喷着口水骂道：“梨花你这个死丫头，嘴里嚼什么舌根子？竟然咒我们元宝噎着！你爹妈怎么教你的？没教养！” 梨花虽然泼辣，毕竟年纪小，被骂的小脸通红。 宁清羽攥着容哥儿的衣角，轻轻扯了下。 容哥儿看她一眼，幽幽说道：“原来有教养的人，就是跑到人家鸡窝里去偷鸡蛋吃啊。” 宁翠柳一愣，随即脸上一阵青白，道：“容哥儿你乱说什么，谁偷鸡蛋了？这里是我家，我拿几个鸡蛋怎么了？！” 容哥儿已经不理会她了。 他牵着小五的手，走到井边吃含桃。 梨花得了助攻，立即接上：“小姑，上回不是您说的，姑娘嫁人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吗？您这盆泼出去的水，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宁家人？外人不经过同意拿鸡蛋，那就是偷！” 宁翠柳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她有些恼羞成怒，一挥手就把鸡蛋砸地上了。 “几个臭鸡蛋也当宝贝，谁稀罕吃！” 啪叽！ 俩鸡蛋掉在地上，碎成了一摊。 几个女孩子都一激灵。 鸡蛋多金贵啊。 爹娘从来都舍不得吃。 荷花和梅花的脸色都不太好，但对长辈也不好恶语相向。 梨花眼圈当即就红了，跑过去蹲在地上，想要把碎掉的鸡蛋捡起来。 她哭着说：“家里就三只母鸡，下的蛋要攒着换盐巴，剩下的还不够小五吃的，你怎么能砸了？我要告诉爷爷去！” 宁翠柳知道宁德远一向最疼小五，心里倒真有点犯怵。 但鸡蛋砸都砸了，就算有点后悔，她也不可能对着个丫头片子示弱认错，哼了声，扭身去堂屋了。 “梨花，不拿。”宁清羽摇摇晃晃走过去，伸出小手摸摸梨花的脑袋，安慰似的说，“脏了，不要。今天不吃。” 梨花心里却气的要命，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回屋拿了只碗，非要把碎鸡蛋捡起来。 捡起来后，她就蹲在树荫下，拿着一双筷子，认真把碗里的脏东西挑出去。 容哥儿说：“别挑了，我回去带一些鸡蛋来给小宝吃。” “不要。”梨花抿着嘴唇，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容容，看羊。”宁清羽知道这孩子性子倔又要强，在这看着，她心里反倒难受，便牵着容哥儿的手离开。 容哥儿自从住到村子里，除了跟易清上山打猎，其余时间要么独自在家写字读书，要么便是来看小羊，陪小宝玩。 他现在四岁了，个子高了一点，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蓝色小儒衫，眉眼清秀，看着越发的粉雕玉琢。 不少村里的媳妇见了他，都开玩笑要让他给自己当小女婿。 容哥儿却总是冷着脸。 他对外人一直很冷淡，话都不肯多说，看着有些早熟。唯有在宁家小院里，才活泼几分，有了孩子的模样。 而他对宁清羽最好，几乎百依百顺，从不拒绝她的要求。 也许是因为当初他捡到的小宝，他就一直把小宝当成自己的责任，很是照顾宠爱。 见她要去看羊，便乖乖牵着她的小手去看羊。 这时周元宝手里捏着一块饼子从屋里跑出来，模样嘚瑟的显摆。 然而，没人理他。 他就凑到梨花旁边，“三丫头，你也太脏，太馋了！都掉地上了还捡起来！馋丫头，一辈子嫁不出去！” 元宝把从外头学来的浑话大声乱嚷嚷，梨花本就难过，闻言气的怒吼一声：“死胖子，滚一边去！” 周元宝是家中独子，不仅周家宠，在宁家，也是宁王氏和宁翠柳的宝贝疙瘩，又爱抢吃的。结果就养的又高又胖。 脸上的肉都快把眼睛挤没了。 他也不傻，知道胖了难看，别人说他就急。 “三丫头你欠打？”周元宝气的想动手。 荷花和梅花立即护着妹妹。 荷花吓唬他：“你敢打人，我拿棍子抽你！” “哼哼，你等着。” 周元宝跑出去，过了许久才回来，神神秘秘的，趁着没人注意，把手里捏的东西扔到了梨花的碗里。 梨花呆了呆，然后就看清楚那是几只毛毛虫！ 毛毛虫瞬间浑身沾满了蛋液。乡下孩子大多见惯了这些。梨花也不怕毛毛虫。 但毛毛虫跑到自己碗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啊！” 梨花尖叫一声，腾地站起来。 哗啦！ 碗从膝盖滑到地上，碎了。 蛋液和着毛毛虫，撒到泥土里。 这下是真的没法吃了。 梨花气的脸色通红，转身狠狠瞪着周元宝。 “叫你吃，活该！” 周元宝龇牙咧嘴的冲她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梨花哭了一天。 谁哄都没用。 当天宁清羽没吃上炖鸡蛋，跟着其余人一起吃粗馍馍，噎的直翻白眼。 她很生气。 决定好好教训一顿周元宝这个熊孩子。 第二天，容哥儿来的时候，宁清羽拉着他，要求他带自己去后面的小山坡上玩。 容哥儿牵着她，一路走走停停的来到小山坡。 宁清羽在草丛打了几个滚，享受着乡野清新的空气和蓝天青草后，指着几根草药，请容哥儿帮她挖出来。 荣哥儿干净的衣裳沾了许多泥土，宁清羽饿脸蛋也脏兮兮的。 她们回去后，先打水把手脸洗干净，宁清羽把挖开的根茎也洗干净，坐在树下玩耍。 “小五手里拿的什么？”梅花路过瞧见了，顺口问。 “容容给，宝贝。”宁清羽炫耀似的举起来，“山里挖的，吃了力气大，不生病。” 容哥儿没吭声。 周元宝从屋里窜出来，听了她的话，一把抢走，“这等宝贝，应该给我吃才对！” 梅花生气的说：“元宝，你怎么抢弟弟东西？还来！” “就不给！”周元宝说着，把根茎放到嘴里，咔嚓咬一口。 “好难吃啊！”他的脸被苦的皱起来。 容哥儿道：“没听过良药苦口吗？不敢吃就放下。” “你说谁不敢吃了？”周元宝一听就怒了，咔嚓咔嚓，把一整根全都吃了下去。 他被苦的慌忙跑到井边，舀一勺子井水，一口气灌下去，直到感觉不到嘴里的苦味了，才停下。 “怎么样？”他得意洋洋的朝容哥儿炫耀。 “嗯，狠厉害。我就不敢吃。”荣哥儿认真的说。 “哈哈！” 周元宝正得意，忽然就觉得肚子里咕咚一阵响声。 他顾不上说话，连忙捂着肚子，朝茅房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古代用什么擦屁股 周元宝抱着肚子冲出院子找茅房。 好一阵子，外头传来他的吼声：“娘！我拉了！快点拿纸给我！” 宁翠柳走出来，不耐烦道：“拉就拉了，我哪里有纸给你用？” 这年头，纸是稀罕东西。 周元宝叫道：“没有纸，我拿什么擦腚啊？” “自己捡点草叶子瓦片的蹭蹭！” “我不要！”周元宝大着嗓门的吼道，“我就要纸，在家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偷拿大伯父的纸用吗？娘，你现在就快去拿啊！” 他的声音是从外面茅房传来的。 这下子，不仅宁家院子里能听的一清二楚，便是路过的，邻居家的，也都听见了。 什么什么，宁翠柳在婆婆家，竟然偷大伯的纸来擦屁股用？ 宁翠柳的婆家就在隔壁村，周家老大三十岁才中了秀才，一家人都供着他念书，指望他能更进一步，再考出个举人。 纸墨笔费，这些对清寒农户人家来说，是笔不小的开销。 就说那写字的纸，有些练字的读书人，舍不得废纸，就用毛笔蘸着水写，这些纸晾干了还能接着用。 就算是专门用来如厕用的草纸，那也是贵族阶层才用，普通平民可用不起。 宁翠柳的婆家很显然，并不富裕。 这样的情形下，她还偷大伯的纸如厕用，就实在太缺德了。 路过的村民对宁翠柳投以鄙视的眼神。 宁翠柳也是好面子的人，当即就脸上挂不住，冲着外头骂了句：“该死的元宝，乱嚼舌根子！那是你大伯娘偷拿了给我用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没有纸，你要是不想用树叶子，你就待在茅房别出来了！” 她气的扭身回了屋。 荷花和梅花几个女孩子都偷笑。 周元宝自然不会一直待在茅房里。 他很快就出来了，双手提着裤头，一边胡乱系腰带，一边得意洋洋的。 倒好像是凯旋的大将军似的。 “元宝，你用什么擦屁股的？”梨花故意问他。 “用瓦片，咋啦？”周元宝朝她翻白眼。 宁清羽听着这话，就觉得某处一紧。 瓦片 戳的菊花不痛吗？ 敢用瓦片蹭屁股的，那真不是一般人。 荷花她们几个丫头，平常都是捡来柔软的树叶子，用井水洗干净，晾干了留着用。 荷花最细致，知道几个妹妹每天大概什么时辰上茅房，每天早上起来就会记着提前准备干净的树叶子。 如她这么干净细致的人不多，那就只能在冲进茅房之前，随便捡来去用。 周元宝觉得，自己用瓦片蹭屁股，可英勇了。 他正得意洋洋，刚走几步，就觉得肚子里又是一阵翻腾，而且来势汹涌，屁股快绷不住了。 他脸色一变，慌忙转身又朝茅房冲。 宁清羽愉快的抓着一把青草，喂给小羊羔吃。 她给周元宝吃的可不是什么长力气的宝贝，而是一种叫做甘遂的草药。 这种草药和桔梗很像，宁清羽前世是学医的，也选修过中医药的课程，对于大部分的药草都认识。 甘遂虽说是药，可以泄水排肿，但药也不是能乱吃的。 吃多了就要出毛病。 周元宝一口气嚼下一整根甘遂，同时又灌了一大瓢的井水，混合在一起，不拉肚子才怪。 宁清羽也只是看着他太熊，总是欺负几个女孩子，心里不爽，这才想要教训教训他。也不是要真的伤害他，只吃了这一截子甘遂，拉了四五次，到晌午的时候，也就慢慢好了。 吃晌午饭的时候，照例一家子围着桌子吃。 宁德远坐在上首，宁耀祖坐在旁边，他们面前都是糙米饭，而宁王氏和吴巧娘，宁翠柳以及荷花等女孩子们，就只有一碗稀粥喝。 正是农忙时节，宁德远和宁耀祖每天都要下地干农活，不吃饱点是不行的。所以只有他们有糙米饭吃。 另外桌上摆着一盘饼子，一小盆清水煮白菜，一盘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这就是宁家桌上的日常饭菜。 除非是逢年过节，或者家中有什么喜事，否则桌上是不大可能见到肉的。 至于吴巧娘喝的鱼汤，没什么调料，味道寡淡还有腥味，吃多了难免恶心想吐。所以他们宁愿吃咸菜疙瘩，也不要吃腥腥的鱼。 宁清羽坐在吴巧娘的腿上，两只手抱着一小截饼子磨牙，就看见周元宝一脸空虚的走进来。 “我的天，这是啥味儿啊？”宁王氏一把捏住鼻子，皱着眉头。 大家都闻见了。 嗅嗅，这味儿明显是从周元宝身上传来的。 这臭味，直直的朝鼻孔里头冲啊，让人饭都吃不下去了。 “元宝，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宁翠柳也恼火，“你是不是掉茅坑里了？” “我没有！”周元宝气呼呼的说，“你又给我拿纸我就用瓦片蹭，结果蹭衣服上了！” 吴巧娘就笑道：“我看不像蹭衣服上，倒像是拉裤子里了。” 宁翠柳喊道：“元宝，你真拉裤子里了？” 周元宝就不吭声了。 把宁翠柳给气的哟。 她是好面子的人，又一向自恃婆家书香门第，瞧不起嫂子一家泥腿子。 结果她的宝贝儿子，将来要当秀才的宝贝疙瘩，竟然就这么拉裤子里了！ 太丢人了！ “还不赶紧带出去洗洗，换件裤子！”宁德远皱眉不悦，训斥道，“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娃拉裤子里也不知道！” 宁翠柳虽然跋扈，可从不敢违抗老爹的话，连忙下桌，拉着周元宝出去井边冲洗。 荷花几个丫头都笑。 梨花更是高兴。 宁清羽看她们都笑容满面的，心里也高兴，抱着饼子啃的更起劲了。 但在吴巧娘的眼里，她这个模样，却是龇牙咧嘴，咬牙切齿的，一副啃不动饼子的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很心疼，抬头对宁王氏说：“娘，今早上母鸡不是下了几个蛋吗，给我两个，我蒸着给小五吃。” 宁王氏道：“家里盐巴不够了。今天镇上逢集，让人带去换盐巴了，就这攒的鸡蛋还不够呢。哪里还有的吃，小五吃这么多鸡蛋，少吃几个咋了。” 啪！ 宁德远一筷子顿到桌上，怒道：“小五才多大，每天吃个鸡蛋你也克扣！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娃，若养不好，我跟你没完！” 如今宁德远的身体也好很多了，愈发把宁清羽当做宁家的未来，看重的紧。 宁王氏就越发不敢说实话。 她嘟囔道：“反正今天没有鸡蛋了，要吃等明天。” 宁清羽肚子里空落落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已经一岁了，每天喝点羊奶是不够的，又咽不下去粗糙的馍馍，就指望鸡蛋这点辅食。 就这，还时不时的就吃不上呢，全靠易清和容哥儿接济，送点白米白面来。 宁王氏就是拿不出鸡蛋来，宁德远也没辄。 吴巧娘用帕子擦擦小女儿的嘴，看着她费劲的啃馍馍，心里酸涩不已。 谁知吃过饭后，宁清羽围着梨树绕圈圈，就瞧见宁王氏偷偷摸摸的把两个煮鸡蛋塞给了周元宝。 她用小短手指了指厨房，荷花姐妹几个看见了，都没吭声。 她们早就习惯奶奶对外孙子的偏心了。 梨花说：“大姐，我放羊发现了一个鸟窝，里头兴许有鸟蛋呢，去掏看看？” 鸟蛋的滋味也是不错的，若运气好，说不定有好些个。 荷花眼睛亮了亮，牵着小五的手，领着其余几个妹妹，来到梨花说的大树下。 “好高啊，我不会爬树。”荷花摇头。 她已经十一了，算是个大姑娘了，也不会猴子似的往树上蹿。 梅花生性胆小，也不敢这么高的树。 菜花太小了。 “我来爬！” 梨花自告奋勇。 她每天在外头放羊割草，满山野疯跑，野的像个男孩子。 宁清羽急忙拉住她的衣角，使劲摇头：“不爬，梨花，不爬。” 这么高的树，多危险啊！ 梨花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梨花拍拍她的小脑袋：“小五不怕，三姐我可是很会爬树的。待会掏鸟蛋烤给你吃，你乖乖去大姐那里等着。” 她掰开宁清羽的小手，两只手抱住树干，蹭蹭的就上去了。 宁清羽急的直冒汗，使劲推大姐荷花的手，让她阻止荷花。 荷花安抚的拍拍她，仰脸看着树，没怎么在意。 梨花已经爬到了树上，抱住树枝，探头朝鸟窝里瞧：“哇，好多。一二三四有六个鸟蛋耶！” 她高兴的冲下面摆手，叫道：“大姐，有六个蛋，咱们一人一个，小五两个！” 荷花几个听了，嘴里不自觉的冒出口水来。 她们也是许久没尝过荤了。 梨花就趴在树枝上，伸手去够鸟蛋。 谁知她刚拿第一个，一只黑色大鸟忽然就直冲冲的朝梨花飞去—— “梨花！小心！”宁清羽吓的叫道。 荷花梅花也都连忙叫道：“梨花，母鸟来了，别拿了，快下来！” 梨花却舍不得到手的鸟蛋。 她一手抱着树枝，一手紧紧攥着鸟蛋，就是不松手。 鸟也急了，就去啄她的手。 梨花吃痛，手一松，就掉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没钱 眼看着梨花从高高的树干上跌落下来。 荷花和梅花都吓傻了。 宁清羽急忙冲过去想要接住梨花。 然而，她忘记了自己此时的身体，只是一个周岁婴儿，并不是从前那个身体素质极强的军医。 她刚跑两步就扑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梨花嘭的摔在地上。 梨花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宁清羽只觉浑身冰凉。 她忘了自己会走路，手脚并用的爬过去，颤抖着去摸梨花的脖子大动脉。 还在跳动！ 再摸头上，身上，四肢 头部没受伤，身上骨头也没事。再往下，她发现梨花的腿不正常的弯曲着。 看来只摔着腿了。 宁清羽松了口气，觉得整个人虚弱了一般，喘了口气，冲后头已经彻底吓傻的荷花叫道：“荷花！人！叫人！” 荷花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脸色刷的褪去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 她撞撞跌跌扑过来，跪在梨花身边，手抖的没法碰触她。 “三妹，三妹你，你醒醒，别吓我啊”她神情惊惧，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荷花，叫人！” 宁清羽冲她叫了声，见她已经傻掉了，气的一拍地面，爬起来扭头朝宁家跑。 她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跑，发足狂奔。没跑几步就咣叽撞到一堵墙上。 她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小清羽，对不起，撞疼了吧？” 是易清。 她跑的太慌，没注意撞到他腿上了。 “小宝，小宝。”容哥儿跟过来，忙把她拉起来。 她头晕脑胀的仰脸，着急的朝后指：“叔，梨花，掉下来！” 易清也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梨花。 他连忙松开宁清羽，三两步奔跑到梨花跟前。 因不知她伤着哪儿了，易清有点无从下手。 宁清羽叫道：“叔，梨花，腿！” 得到她的提示，易清立即检查，确定是腿伤后，便不再犹豫的把她抱起来，朝宁家小院奔。 宁清羽脚步蹒跚的跟在后头。 “小宝，我抱你走。”容哥儿对着她，伸出双手。 宁清羽扫了眼他的个头，摇摇头，绷着脸，跟在易清身后。 四岁多的孩子抱她，再把她给摔着。 容哥儿便牵着她的手，免得她摔跤。 宁家院子里头静悄悄的。 宁德远和宁耀祖都下地干活抢收麦子，吴巧娘和一众女人去蹲守河渠上水，为接下来的插秧做准备。免得水被隔壁下河村的人拦截了去。 至于宁王氏，在后头侍弄二分菜园子地。 唯有宁翠柳和周元宝正挺在床上睡晌午觉。 易清把梨花放到床上，对随后而来的容哥儿说道：“你在这里照看她，我去请郎中来。” 容哥儿牵着宁清羽的手，严肃应下。 宁清羽扭头朝后看，看见隔壁家的虎子路过，忙叫道：“虎子哥哥！” 虎子脚步一顿，隔着院门看向她，立即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是小五啊，啥事啊？” 宁清羽酝酿了片刻，费劲的说道：“梨花摔着，虎子哥哥，帮我，叫爹娘来！” 虎子一愣：“你说梨花摔着了？” “嗯！”宁清羽使劲点头。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地里叫他们！”虎子把篓子放在地上，转身朝田地里飞奔而去。 到了这时候，荷花和梅花姐妹几个，才踉踉跄跄的回来，个个一脸惊惧。 显然被吓坏了。 宁耀祖和吴巧娘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时候，梨花已经醒了。 她躺在床上，疼的直哭。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回事啊？”吴巧娘扑过去，看见三女儿的左腿不正常的弯曲着，吓的也是眼泪直掉。 宁耀祖也是眉头直皱，问荷花：“荷花，怎么回事？” 荷花满脸眼泪：“梨花去掏鸟窝，从树上掉下来了” “唉，你们怎么这么皮？！”宁耀祖又气又急，口不择言的骂道，“女孩子家不好好的在家里待着，跟男娃学去爬树！怎么没摔死你们！” 菜花哇的被吓哭。 荷花和梅花也一起抽噎。 “你现在骂孩子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来！”吴巧娘催促道。 “郎中来了。”易清领着胡郎中，疾步走进来。 宁耀祖忙向易清道谢：“易兄弟，实在太谢谢你了。” “没什么，应当的。快给梨花看看。”易清摇头。 他的性子有些冷，这一年来的相处，宁家人也都对他有几分了解，知道他是面冷心热之人。 吴巧娘擦了把眼泪，忙让开位置：“胡大夫，您快给梨花瞧瞧，她这腿疼得要命。” 胡郎中急忙放下药箱子，伸手仔细摸摸梨花的腿。 “疼啊” 梨花满头是汗的哭着叫道。 胡郎中面色凝重，“唉，腿摔折了。有点严重啊。” 吴巧娘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能治好吗？”宁耀祖揪心的问道。 郎中摇头：“我对跌打损伤这方面，不太擅长。梨花这腿，要先接上才行呐，好好养着，说不定有机会长好。镇上有个杏林医馆，里头的坐诊大夫对这方面很在行，你们赶紧抬着丫头去找他，可不能耽搁。时间久了，这腿就好不了了。” 吴巧娘听的心里一阵阵的抽动。 好端端的姑娘，若是断了腿，这辈子岂不是毁了么。 “他爹，快送孩子去镇上。”吴巧娘眼泪汪汪的看向宁耀祖。 宁耀祖道：“我这就去里长叔家借牛车！” 走到门口时，宁王氏闻讯赶来，与儿子走了个对面，见他神色匆匆的，就问道：“我听说梨花摔着了，咋的？” “腿摔断了，要去镇上医治。”宁耀祖回答，”我去里长叔家借牛车！” 宁王氏一听，眉头就皱起来：“啥，去镇上？那得花多少钱？摔着腿有什么要紧，用点接骨木水泡泡就好了！” “娘，这不是扭伤，是骨头断了，泡什么都不好使！”宁耀祖急的不理她，径直去张春和家借来牛车。 把梨花抱上牛车后，宁耀祖想起身上没钱，便去找宁王氏：“娘，我要带梨花去镇上，您给我点钱。” 宁王氏盘腿坐在炕头做针线，闻言头也不抬：“没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喝西北风 宁耀祖急的满头大汗：“娘，上个月我去镇子上打了一个月零工，不是拿了二钱银子给您吗？梨花正疼的要死要活，您快拿给我。” 宁王氏道：“那几个钱够做什么使的，一大家子要吃要喝，早就不剩几个了。眼看里长又催缴丁税了，过两个月又要缴田税，我还指望田里粮食卖了缴税，你倒是有闲工夫在这里啰嗦家家都抢着收麦，你就让你爹一个人在地里忙活” 她又开始絮絮叨叨。 平时也就罢了，老娘唠叨几句，听着便是。 但这是什么时候？ “娘！”宁耀祖忍无可忍，怒道，“有些事，我不说，不表示我不知道！头几天你还拿了一百文给元宝买东西，买纸笔！平常买就买了，可您也得分个轻重，梨花腿都断了，不治难道等着瘸？梨花即便是个女娃，就不是您的亲孙女？” 里屋的宁翠柳早就醒了，直到这时才开口：“这真是不把我当自家人了哟，一百文钱就计较到现在。还不是因为元宝入社学念书，才花钱准备了束脩给先生！又不是天天买，你用不着记一辈子！” 宁耀祖一下子就火了。 他一辈子老实巴交，对这个尖酸刻薄的妹妹也是一直容忍，此时听见她的话，一股无名火猛地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三两步冲到屋里，一把提起宁翠柳的胳膊，把她扯出去，怒道：“谁家女人跟你一样，嫁了人还三天两头朝娘家跑？跑了还不消停，整天挑拨，嘴碎！束脩费让周家给！马上带着你家周元宝滚蛋！” 宁翠柳一屁股坐到地上，顿时嚎啕大哭。 周元宝听见了，朝外探头看了眼，又躺回去睡了。 他只要有吃有睡不用念书就行，才不管别的。 宁王氏一看这情景，也来火了：“你自己的闺女，自己管，朝妹妹身上撒火算什么？” 宁耀祖捏紧了拳头，道：“她不满嘴胡咧咧，我才懒得理她！娘，梨花是你亲孙女，你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她变成瘸子？” “我怎么就眼睁睁看着她成瘸子了？”宁王氏道，“你要去镇上，家里确实没这么多钱，让胡郎中抓副药吃吃就行。再不济，我去庙里求点观音土，吃上几天就好了。村里那个谁，都躺床上不能动了，吃几天观音土，现在活蹦乱跑” 吴巧娘跑出来，直接给宁王氏跪下了，哭道：“娘，求求您，让梨花去镇子医治吧，关系孩子一辈子的事啊，这要是瘸了腿，将来还能嫁的出去吗” “就是，孩子断了腿给不给治，这还是当长辈的呢。”隔壁虎子娘一脸鄙夷的说道，“如果是小五摔了腿，你给敢不给治？” 宁王氏被说的脸色一阵青白，最后回屋从箱子底摸出一把铜钱，扔到地上，哗啦啦滚到地上。 粗略一看，也就十几个铜子儿。 宁王氏甩手进屋了，撂下一句：“这是最后一点钱，拿去看吧！什么金贵东西，为了个丫头片子，一家子就等着喝西北风！” 吴巧娘跪在地上哭。 宁耀祖气的脸色涨红。 只要地里没有农活做，他就去到处做工，哪怕是一两天的零工也不放过，赚的钱都给宁王氏收着。 本想着日子能越过越好，谁知到头来，孩子摔断腿都不肯拿钱出来！ 这还有个什么盼头。 宁耀祖心里一片冰凉。 这时他看见有个小身影蹲在地上，把铜钱一枚一枚捡起来。 看清楚了，却是小女儿宁清羽。 她把铜钱拿起来，放到宁耀祖手中，软声说：“爹，梨花，看病。” 梨花还在哭喊。 看着小女儿，宁耀祖一个五尺多的汉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时容哥儿也走过来，把一只钱袋放到他手里，说道：“这是我攒的钱，宁大叔，你先拿去给梨花用，等以后有钱再还给我。” 宁耀祖心中又愧又感激。 他一个身强力壮，又有点手艺的男人，身上一文钱也无，无法护佑妻女，连个孩子都不如。 委实羞愧难当。 宁清徐扯扯他的衣袖，催促道：“爹，梨花，医馆。” 宁耀祖回神，知道这会儿不是客气的时候，忙对容哥儿说：“叔一定尽快把钱还给你。” 他攥着铜钱和钱袋，急匆匆赶着牛车去镇上。 宁清羽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牛车，未免有些担忧。 其实，梨花的腿她会治，但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既没有这个力气，也不可能突然暴露自己会医的事情。 她现在担心的是镇上医馆的人治疗也不正规，再给梨花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能等他们回来，看看情况再说。 若实在不行，哪怕冒着会引别人怀疑的风险，为了梨花，她也得出手干涉。 不说梨花平时多疼她，每天精心喂养几只羊，就说今天这事，梨花也是为了她没吃上鸡蛋，才会想去掏鸟窝。 在她心里，早已经把梨花她们当做了真正的亲人。 “小宝？”容哥儿见她盯着牛车的影子发呆，就牵起她的手，“回家去吧，我明天要进社学念书了，现在跟易叔去准备束脩。以后我可能没法经常陪你玩，不过每天下学后，我都会来看你。” 宁清羽被他的话拉回现实，有些惊讶：“念书？” 他才四岁多吧，这么早进社学？ 所谓社学，也就是官府和民间合力办的乡村小学。 宁清羽偶尔听起别人说起过几句，因为八岁的周元宝也开始进社学了。 社学也算是半强制入学，大多数学童都是八九岁以上才启蒙。 容哥儿这么小，能跟上别人的进度么。 容哥儿看懂她的疑问，就认真解释说：“我从两岁就学千字文，现在已经会背许多文章，不会落后的。小宝，我也可以每天教你识字的，等你大一点，可以跟我一起念书。咱们又可以天天在一处玩。” 宁清羽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即便社学是强制入学，那也是男孩才能有的待遇。 虽说她现在的身份，在外人眼里还是个男孩，但也不知能瞒多久，若哪天被祖父宁德远发现，就等着又一阵家庭狂风暴雨的惨剧吧。 宁清羽现在很小心，就算再憋得慌，也从不在外头方便。 她也做不出随地大小便的事情，便仔细画了个马桶模样的图案，朝宁耀祖撒娇卖萌，让他用木头给做了个。 宁王氏看见儿子浪费功夫做这种没用的东西，起先还嘀嘀咕咕的，不过后来看见宁清羽果然只在小马桶里大小便，十分省心，且不会露馅，也就罢了。 宁清羽不忍扫容哥儿的兴，就答应了。 容哥儿一高兴，当即就捡起一根树枝，写了“人之初”三个字，降给宁清羽。 宁清羽只能表面兴奋，内心无奈的跟着读了几遍。 容哥儿离开之前，还说明天来教她下一句。 一副小夫子的说教模样。 不就性本善么。 宁清羽叹气，转身进了院子，却听见屋里传来沉闷的响声。 随即传来菜花的哭声。 她加快脚步挪进去，就看见吴巧娘正把荷花按在板凳上，拿手狠狠打她的后背和屁股。 荷花趴着一动不动，也不叫疼，只默默流泪。 梅花和菜花都吓得直哭。 “你这个大姐是怎么当的，啊？叫你在家照看弟弟妹妹，你是怎么照看的，梨花如果这辈子瘸了，我就打死你！” 吴巧娘一边打，一边骂，一边哭。 被晒黑的脸庞，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 梨花受伤，又被婆婆羞辱，她又气又急又心疼。 “娘”宁清羽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打下去，“别打荷花。” 吴巧娘厉声吼道：“小五你别碍事，不然连你一起打！” 她伸手就把擀面杖拿了起来。 荷花扭头看宁清羽，哽咽道：“小五，大姐没关系，都是大姐的错。” “不怪大姐！”宁清羽个子矮够不到，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吴巧娘的腿，“娘，别打，打小五，因为小五，梨花爬树！” 吴巧娘火气正盛，被小女儿抱着腿，气的要把她甩出去。 宁清羽不管，死死抱住不放。 擀面杖都拿出来了，宁王氏是绝不会管的。若由着吴巧娘打，荷花就得趴在床上半个月下不了地。 啪叽！ 她抱不住被甩出去了。 咕噜噜滚到门外头。 吴巧娘吓了一跳，慌忙冲出去把她抱起来，着急的问：“摔着哪儿了？” 荷花也爬了起来，满脸担忧。 宁清羽的大眼睛泪汪汪的，趴在吴巧娘肩头，朝她眨眨眼。 荷花一愣，随即明白她是故意的。 “娘，不打荷花。”宁清羽抱着吴巧娘的脖子，带着鼻音说，“梨花爬树，不是玩。掏鸟蛋！” 吴巧娘怔住：“鸟蛋？” “是啊，娘。”梅花抽噎着说，“晌午弟弟没吃东西，梨花说，她看到树上有鸟窝，想着掏几个鸟蛋给小五吃谁知被鸟啄了。我们不是贪玩。娘别打大姐了呜呜呜” 吴巧娘的眼泪哗的就飙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人小鬼大 吴巧娘哭的很伤心。 她心里实在太难受，太难受。 当娘的不能给孩子吃饱穿暖，活着还有什么用！ 见她坐在地上，哭的伤心，荷花瞪了眼梅花，怪她乱说话。 梅花鼓鼓嘴巴。 她只是说实话而已。 “娘，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不会再让她们爬树了。”荷花蹲到吴巧娘身边，轻声说。 吴巧娘一把抱住荷花，泪雨纷纷：“荷花，都是娘没用，娘没照顾好你们” 这一年来，她和宁耀祖没日没夜的干活，做工，赚的钱连半个铜子也舍不得花，都拿给宁王氏收着。 谁知，倒头来，就落到这个下场。 宁清羽趴在她怀里，看着她落泪伤心，就问：“娘，钱做么给奶奶？” 吴巧娘一愣，摸摸她的后脑勺，无奈道：“你奶奶管家，家里赚的钱都要给她的。” “可是奶奶也不给我们用啊。她都拿去贴补二姑一家了。”梅花嘟囔着说，“爹去做工的钱，一文也落不着，连梨花看病也不给，凭啥要给二姑家用？” 荷花也抿唇，垂下头。 显然都不满。 吴巧娘又何曾乐意呢。 可她没有底气啊。 宁翠柳虽说生的是周家的儿子，可好歹是儿子。 而她呢，小五到底只是个女儿，能瞒得住宁老爷子，这王婆子可是一清二楚的。 若她也能生个男娃，底气足，身板子硬起来，说什么都大声，哪里会被这般欺负。 吴巧娘恨自己不争气，生不出男孩，连带着几个女儿也跟着她吃苦头。 孩子爹也不是不吃苦干活，问题是一文钱也落不到自己嘴里。 搁谁心里，也觉得不满。 宁清羽知道她心中正挣扎，就有意再推波助澜一把，便扒着她的脖子，天真软糯的说：“娘，留一半。” “什么？”吴巧娘一时间没听懂。 宁清羽现在说话实在不利索，很难连成完整的句子。 她有些着急，就眼巴巴的看向梅花。 几个姐姐里头，梅花最聪明，每次都能猜中她的意思。 果然梅花立即领会了：“娘，我猜小五的意思是，让您和爹爹赚的钱，留下来一半，其余一半再交给奶奶。” “嗯嗯！”宁清羽悄悄向梅花竖起一根小小的拇指。 看她人小鬼大的样子，梅花想笑又忍住。 这个小妹妹，从小就省心好带，稍微大一点就叽叽呱呱跟着人学说话，话还说不利索，就机灵鬼一样，似乎什么都懂似的。 连宁王氏都说，家里几个女孩儿，从没有一个如小五这般早慧的。 这话她是带着几分讽刺的，但宁德远听了却很高兴，越发的认定这个宝贝孙子将来大有可为。 这吴巧娘听见二女儿的翻译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有些松动了。 宁清羽趁热打铁：“奶奶，不知道。” 梅花立即翻译：“小五说得对，反正奶奶又不知道爹做工赚了多少钱。还有每回我和大姐做的绣活卖了钱，这些原就该我们自己留着的，也不该给奶奶。” 别人家的姑娘稍微大一些，学会了做绣活补贴家用，大部分并不要上缴，都是留着给自己攒嫁妆。 唯有宁家奇葩，哪怕孙女绣了块帕子，卖得几文钱，也得都给宁王氏。 荷花和梅花与村里年纪相仿的小姐妹一比，心里早就生出许多不满，只是被爹娘管着，一直忍着。 平常宁王氏偏心点吃喝也就算了，这次梨花出事，做奶奶的连治病钱都舍不得出，算是彻底凉了儿子一家的心。 吴巧娘虽然心中松动，但也犹豫：“你们爹平常给多少钱，你奶奶心里都有数，若忽然给的少了，她指定不满意。” 梅花看了眼宁清羽，说道：“娘，爷爷是最疼小五的，等爷爷回来，让小五去跟爷爷哭闹，只要爷爷发话，奶奶还敢说什么？” 让屁大点的小五来说这事？ 吴巧娘觉得不靠谱。 但她也没什么别的好方法，就想着等孩子的爹回来之后，商量商量再说。 左等右等，吴巧娘连饭也没心思做，守在门口，看着路头。 宁王氏出来一看冷锅冷灶，当即火起，手中的水瓢直接砸到吴巧娘身上，骂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饭去！你爹和你男人回来不要吃饭？” 水瓢砸到吴巧娘后背上，疼的她一阵身子一抖。 几个女儿慌忙围过去。 荷花跺脚：“奶奶，你打娘作甚，我去做饭。” 吴巧娘按住荷花，“你看着妹妹，娘去做。” 做宁王氏的儿媳这么多年，她挨过的搓揉还少么。 荷花梅花几个却气的要命。 “不管爹答不答应，以后咱们的绣活，都让易叔带去镇上卖，一文钱也不给奶奶！”梅花气的说道。 “就是，不给！”菜花奶声奶气道。 荷花把小五抱到膝盖上坐着，柔声对几个妹妹说道：“以后咱们这样，半个月攒好的绣活，就交给小五，让小五给容哥儿，容哥儿再给易叔，这样奶奶就发现不了了。小五，听懂了吗？” “懂！”宁清羽干净利落的回答。 “咱们小五真乖，真可爱！”荷花在她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时远处出现一辆牛车的影子。 “爹和梨花回来了！”梅花高兴的站起身。 荷花抱着一个，牵着一个，走到门口守着。 牛车越来越近，果真是他们。 “爹，爹，三妹怎么样了？”梅花大声问。 灶房里头的吴巧娘听见动静，也连忙跑出来，手里还握着锅铲子。 宁耀祖跳下牛车，从后头把梨花抱下来，对吴巧娘笑道：“大夫给看过了，也开了几服药，说是回来按时服药，慢慢养三个月就好了。” 吴巧娘这颗心才算落下来，看梨花眼睛都哭肿了，又心疼，说道：“快抱梨花回屋躺着，我这就去做饭。梨花，晌午想吃啥？” 梨花张了张嘴，带出一抹哭腔：“我想吃炖鸡蛋。” 吴巧娘心一酸：“好好，娘炖鸡蛋给你吃。” 她背过身去，抹了把眼睛。 宁王氏哪里肯给她鸡蛋。 这时容哥儿斜背着一个布包，穿着小襦衫，手里还提着一只小柳筐。 “容哥儿来啦。”吴巧娘勉强招呼道，“听说你今儿念书去了，怎么回来这样早？” 容哥儿把手中一的柳筐提起来，说道：“这是给小五和梨花的。” 吴巧娘接过来一看，蓝布底下盖着的，竟是满满一小筐鸡蛋。 “这”吴巧娘呆住。 “还有这个。”容哥儿又把从身后提出一只野鸡来，“这是叔昨儿打的野鸡，也给你们。” 吴巧娘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这使不得，好孩子，你快拿回去。” 易清和容哥儿叔侄两个，住在村里这么久，没田没地，都是靠着易清上山打猎生活。 还时常拿米拿面的接济宁家。 吴巧娘坚决不要。 推来推去，到最后，容哥儿有些不耐烦了，绷着脸说道：“这是给小五和梨花的，婶子若不要，就扔掉！” 说完，他扔下野鸡就跑了。 吴巧娘提着柳筐和野鸡，怔了许久，又看向默默站在一边的几个女儿，最终咬咬牙：“我这就找你们爷爷奶奶说话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有肉吃 吴巧娘找了根绳子，把野鸡一只脚系住，先把鸡蛋提到自己屋里搁着，然后就去找宁耀祖，把他拉到卧房说话。 “什么，钱不给娘？”宁耀祖听了，吃了一惊。 “以前我也可以不在意，但今天的事情你也看见了，梨花腿都摔断了啊！她竟不肯拿钱出来！她的心是什么做的，啊？”吴巧娘泣不成声，“我累死累活的做事赚钱，她起码给我几个闺女一点活路！成天拿着别人家的孩子当个宝，养的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娃！” 宁耀祖想要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总不能附和妻子，说自己亲娘的不好。 于是他只能拍拍她的后背，用袖子给她擦眼泪，试图平息她的怒火。 “你别碰我！”吴巧娘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声道，“总之，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把所有钱都给她！你现在就去跟我说！” 宁耀祖道：“你先消消气，这事我慢慢再提” “不行！”吴巧娘咬牙道，“就因为你这老实巴交的窝囊性子，你老娘才不把我当个人来看。这次梨花出事了，亲奶奶不肯拿钱，人家易兄弟二话不说借钱过来。下次呢，哪个孩子没有个伤风咳嗽，你还次次等着别人接济？有手有脚有气力的汉子，还要脸吗？” 宁耀祖被她说的满脸紫胀，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我告诉你，这件事今天必须解决，你不跟我去说，我就带着孩子们走！”吴巧娘恨声道，“上次她扔了小五的事情，你以为我就这么忘了？她可以哄老爷子说孩子是被人骗了去，你我心里难道还不清楚？” 这件事虽说已经过去了一年，但在宁耀祖夫妇心中，始终是一根刺。 看着妻子粗糙的双手，想着躺在床上疼的直哭的女儿，宁耀祖沉默片刻，说道：“等爹回来了，我就去说这事。巧娘，你先歇着，我去做饭。” “用不着你，我自己弄。”吴巧娘抹干净眼泪，说道，“我还敢让你做饭，我自己闲着？你娘还不打死我。” 宁耀祖神情一僵，良久，叹气：“巧娘，怪我，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自己没本事，生不出儿子！但我几个闺女都是我命根子，我要让她们过得好！”吴巧娘说完，出去做饭。 她拿了几个鸡蛋，又把野鸡杀了收拾干净，加点山上采来的野蘑菇，做成一大锅汤。 等宁德远提着镰刀，一脸疲惫的回来时，院子里已经飘满了肉香味。 他有些纳闷。 不逢年不过节的，怎么吃上肉了？ 他看见宁清羽坐在门槛上玩树叶，就满脸宠溺的问：“小五啊，乖孙，跟爷爷说说，家里怎么吃肉啦？” 宁清羽闻言爬起来，小手一指，说：“梨花，腿。” 宁德远也知道儿子回来时为了孙女的的事情，但他没在意，以为是孩子调皮摔了一跤。 这会儿听小五这么一说，他的神情就凝重了几分，问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的荷花：“梨花咋了？” 荷花忙回答：“梨花腿摔断了，才从镇上看病回来。” “腿断了？”宁德远皱眉。 他虽说重视孙子，但也不埋汰孙女，听说梨花断了腿，还是有些担忧的。 他放下镰刀，单臂把宁清羽抱起来，向东边屋子走去。 宁清羽怕老头再气着，就乖乖坐在他臂弯里，说道：“爷爷，梨花没事。” “小五乖。”宁德远拍拍她的后背，来到屋门口，抬高声音问，“耀祖，梨花咋的了？” 宁耀祖忙出来，说道：“爹，您回来了。梨花摔着腿，伤着骨头了。大夫给正骨后开了药，说养几个月就能好。” 宁德远点点头，说了句“以后把孩子看顾好”，就回堂屋去了。 他没有去看看孙女，也没有过问诊金药费这些事情。 虽说他是一家之主，但家里的吃穿用度，一向都是宁王氏管着，他病了许久才好，也懒得操那个心。 宁德远一边走，一边捏了捏宁清羽的小脸，笑道：“幸亏不是我大孙子摔着了，不然爷爷该多心疼。” 宁清羽垂头装孙子没吭声。 堂屋里头，宁王氏正跟宁翠柳坐在一起说话。 宁翠柳眼睛红彤彤的。 “怎么了？”宁德远随意问了句。 宁王氏起身打了盆水给他洗脸洗手，说道：“还能怎么，还不是你养的好儿子，娶的好媳妇，整天撺掇着，不许翠柳回娘家来。耀祖把他妹妹一顿臭骂，翠柳哭到现在” 宁德远把孙子放到椅子上坐着，他腾出手拧着毛巾擦脸，不悦道：“你哥哥还训不着你了？我说翠柳你也是，嫁了人不好好在婆家待着，三天两头朝娘家跑，像不像话！” 宁翠柳不敢反驳，拿眼神跟老娘求助。 宁王氏忙道：“她婆家你还不知道，男人在县里做工不在家，她带着个娃，受大伯二伯家欺负，回来住住咋了。” “就她那个性子，别人能欺负得了她？” 宁德远哼了声。 他对这个二女儿的劣根性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妇道人家这些事情，他也不愿意理会，洗过手后，就坐在桌边，逗弄着孙子，等着开饭。 宁翠柳看见老爹百般疼爱宁清羽，就很是看不过眼。 自从这个宁小五出生后，家里原本属于元宝的宠爱，都被这个小子抢走了。 她盯着宁清羽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看小五长得眉清目秀的，这大眼睛，小嘴巴，跟荷花小时候可不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么。如果不说的话，我还真要以为小五也是个女孩子呢！小五啊，来，告诉二姑，你是女孩子吗？” 她用引诱的语气说道。 刚迈到门口的宁耀祖和吴巧娘两口子，听见这话，脚步就僵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外甥 他们吓的后心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这么久以来，他们千方百计瞒着老头子，若是被不着四六的宁翠柳喊破了 别的无所谓，就怕老头子受不了。 吴巧娘紧走两步，想要进去救场子。 然而，她刚走进门内，就听见宁王氏的严厉呵斥声。 “翠柳你多大的人了，小五多大？勾着孩子说这话做什么？”她竖起眉毛，狠狠的的瞪了眼宁翠柳，厉声说道，“从小说话就不着调，都当娘了还这么着，难怪在婆家也不受待见！” 宁翠柳被骂的一愣一愣的。 她说什么了？ 招的老娘这般勃然大怒的。 “我不是看小五长得俊，跟他说玩笑话么。”宁翠柳委屈的嘟囔，“您至于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戳着您痛脚了呢。” “闭嘴！”宁王氏确实有些慌乱，她怒道，“今天你侄女出事，也没见你问一句，倒在这里满口浑话，你都来几天了？还不带元宝回家去！” 宁耀祖和吴巧娘对视一眼，当时就淡定了。 隐瞒小五性别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宁王氏的主意，现在要瞒要说破，反正都在她，就看她敢不敢冒着让老爷子病倒的危险。 因要瞒着这事儿，小五出生到现在，从没穿过开裆裤。 好在这孩子懂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大小便叫人，现在更是自己就去解决了，完全不需要他们操心。 甚至村里头那些老娘儿们想摸她时，她就立即哇哇大哭的抗议。 村里头就都说宁家小五金贵。 吴巧娘走到桌边，伸手把宁清羽抱起来，摸摸她的脖子后心，说道：“我们小五长得确实俊，将来可不愁娶不到媳妇了。娘，是不？” 她故意问。 宁王氏扫了眼老头子，干笑道：“那是。” 宁德远很是高兴，笑道：“小五将来有出息，哪里愁娶不到媳妇。” 宁翠柳撇撇嘴，不敢再说话。 “翠柳，怎么还不带着元宝回婆家？”宁王氏问她。 宁翠柳一听就有点来气，低声说：“这都晌午了，锅里还炖着肉，哪有在饭前赶人的” “你都嫁出去了，还整天回来吃饭，就不怕婆婆生气？”吴巧娘问，“大姑子家里没有婆婆公公的，也没像你这样。” “呵呵，她凭什么生气？她一心只向着大伯家！”提到这事，宁翠柳就来气，满嘴的抱怨，“家里什么好的，都尽着大伯家，元宝爹不在家，她就作践我们。我不回去吃，她高兴都还来不及！” “可你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吴巧娘淡淡的说。 宁翠柳一下子就炸了：“嫁出去怎么了，嫁出去我也是我爹娘的闺女！我又没吃你的，你急什么？” “那你还真就吃了我的。”吴巧娘今天是铁了心思要硬气一回，她冷冷说道，“以前娘贴补你，看在元宝还小的份上，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但现在元宝这样大了，还跟菜花小五抢食，我就不能当作不知道。” 宁翠柳惊呆了。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嫂子一向温顺听话，什么都不争不抢，婆婆让做什么都做什么。 如今，竟敢这般说她了。 这可真是仗着生了个儿子，腰板也直了。 宁翠柳心里的一股气就滋滋的往外冒：“吴巧娘，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撵我走？？元宝是大哥的亲外甥！” “你也知道这外孙，外甥，前头都有个外字。”吴巧娘冷笑，“对于宁家来说，元宝可不就是个外人。如果他改姓宁，我以后一个屁都不放！” 她这话说的疾言厉色。 宁翠柳被堵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元宝怎么可能改姓呢，这辈子也不可能。 她恼羞成怒的对宁耀祖吼道：“哥，你就看着你媳妇欺负我！” 宁耀祖道：“翠柳，你嫂子说的对，以前元宝他爹不在家，元宝又小，娘心疼元宝，你时常回来住也就罢了。如今我看你以后还是少来的好，家里还清净点。” 宁翠柳气的直哭：“好，果真人家说的没错，娶了媳妇你就忘了娘和妹子！” 她扑到宁王氏怀里，又哭又喊：“娘，哥要赶我走，我们娘俩儿是没活路了” “闭嘴！”宁德远猛地一拍桌子，“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你离开这里就没活路了？你婆家还能不管他们家亲孙子？” 宁翠柳的气势低了下去，低声说：“那也不能这么撵人” 吴巧娘说：“要吃要喝就跟你婆婆要，这才是正大光明呢。你哥哥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但他赚的几个钱，自己闺女看病都拿不到，凭啥给个外人花？” 宁德远听着这话不对，就问宁耀祖：“谁看病拿不到钱？” “是梨花！”吴巧娘憋着一口气，直截了当的说，“先前他爹带梨花去镇上看病，娘给了十几个钱，这连付牛车钱都不够的。最后还是易家兄弟借了钱。” 宁德远皱眉看向宁王氏。 宁王氏忙辩解：“家里是真的没钱，不信你去柜子里头翻。” “翻，翻！”宁清羽拍着小手，唯恐天下不乱。 宁王氏倒是坦荡，毫无惧色。 “娘，咱们自家人，不想闹得这么难看。”宁耀祖自然不可能真的去翻老娘的东西，传出去他这脸也别要了，“刚才，我跟巧娘商量过了，以后让巧娘管家计。” 吴巧娘眨眨眼。 她有说过吗？ 她只想自己留一部分下来攒点私房。 宁王氏是绝对不可能把管家权交出来的，虽说家里一穷二白，但毕竟破家值万贯。 果然，宁王氏立即来火了：“我还没死呢！她想管家，是不是成心咒我死！” 这罪名可严重。 宁耀祖忙道：“娘，这不是巧娘的意思，是我说的。” “谁说的也不行，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宁王氏气的要哭。 吴巧娘忙趁机说：“娘，我不要管家权，您老在一日，这家里头就是您做主。我就想着，手里头能有几个应急的钱。” “什么意思？” “不给巧娘当家也行，以后我挣钱留下一半给巧娘攒着。”宁耀祖说。 这个提议虽然也很难让宁王氏接受，但毕竟比管家权交出去要好的多。 宁王氏就犹豫起来，反应没那么大了。 宁清羽趴在吴巧娘怀里，忍不住给老爹点了个赞。 这谈判技巧，杠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抓周 宁王氏既不肯交出管家权，也舍不得把钱分一半出去。 她打算装死，蒙混过去。 她就不信，儿子儿媳还敢逼迫她不成。 宁德远说：“这件事，我跟你们娘商量商量再说，另外，明天是小五的抓周，你们先去准备东西。等小五抓周过后，再说这事。先吃饭，吃完饭下午还要去割麦子。” 家里，谁敢不敢违背宁德远的意思。 那就先吃饭。 吴巧娘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说通这件事。 她走出堂屋门口时，看向宁翠柳，淡道：“她小姑，我们要吃饭了，你还不带元宝回家去？” 宁翠柳气的脸色通红：“吴巧娘，你太过分了！” “行了，别吵了。” 宁德远开口，“这都晌午了，也不能叫元宝饿肚子回去。先吃饭，吃过午饭，翠柳你就带元宝回去，以后除了逢年过节和初一十五，别的时间不许回来，好生在婆家待着。” “爹” “就这么决定了！”宁德远一声断喝，“元宝这都开始入学念书了，你好生在家教养他，到处瞎跑什么？！” 宁翠柳垂下头，委屈的道：“知道了。” 老爷子发话，以后她是别想再时不时的朝娘家跑了。 吴巧娘回到厨房，拿几个鸡蛋打碎了，在碗里搅拌均匀，多加点水，撒一点小葱花，一点点盐，搁在锅里炖着。 趁着这个时间，她又把野鸡汤热一遍，加了许多山菌野菜进去，煮了满满一大锅。 家里难得吃顿肉，人这么多，不可能个个都尽饱吃，加点别的菜，也算是沾点荤腥。 等鸡汤端上桌，炖蛋也好了。 荷花帮忙端碗端菜，梅花牵着菜花和小五，坐到桌子边上。 “好香好香，真香！”周元宝猴子一般窜出来，一屁股坐下来，伸出黑乎乎脏兮兮的爪子，就去盆里抓鸡肉吃。 “元宝！”荷花立即伸手挡住他，“你的手这么脏，伸进盆里抓，别人还吃不吃了？” 菜花一脸嫌弃：“脏死了！” 宁清羽比较干脆：“洗手。” “洗什么洗，娘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周元宝说着，还伸出舌头舔了下手心。 把姐妹几个给恶心的不行。 宁清羽强烈抗议：“洗手，洗手！” 宁德远道：“元宝，弟弟这么小都比你爱干净。洗手去！” 元宝嘟嘟囔囔的去井边洗手，担心肉被强光，随便沾点水就急吼吼的跑回来。 一家人已经坐齐，只除了受伤的梨花。 荷花看看桌上的饭菜，轻声问吴巧娘：“娘，我去弄点饭给梨花送去。” “不用，娘来送。” 吴巧娘端着一碗糙米饭，拿着一只空碗，当着大家的面，用筷子从盆里挑鸡肉出来，且挑的都是肉多油厚的部分。 挑了满满一碗，最后又夹了一条鸡腿，把另一条给小女儿拿着啃。 元宝眼睁睁看着俩鸡腿全都没了，气的哇哇直叫：“鸡腿，我要吃鸡腿！” 以前家里吃鸡的话，俩鸡腿必定全都是他的。 如今竟然一个都捞不到，他如何能依。 他又叫又跳，恨不得滚到地上打滚去。 闹得人脑壳疼。 吴巧娘根本不理会他，夹完了鸡肉，又把碗里的炖蛋分出一小半来，一起端着走了。 宁翠柳刚被讨伐过，这会儿不敢吭声。 宁王氏看不过去了，开口道：“巧娘，梨花一个女娃能吃得了这么多？肉倒一半下来，鸡腿给元宝吃。” 吴巧娘停下脚步，道：“这野鸡是容哥儿拿来的，说是给梨花和小五的。论理，别人吃都是沾了她俩的光。元宝想吃，看看盆里去。” 说完，她直接把三只装满了饭菜的碗端走。 宁王氏气了个倒仰：“这是要造反啊！元宝，咱们不哭，来吃炖蛋。” 荷花抱着小妹坐在腿上，顺手把炖鸡蛋端过来，倒一半给梅花和菜花，剩下的全都放到自己面前，用勺子喂给宁清羽吃。 梅花和菜花眼睛都亮了，大口朝嘴里倒蛋羹。 没一会儿就见了底，元宝一口没捞到。 他气的直接躺地上去了。 宁王氏气道：“荷花你” 这时吴巧娘走回来，道：“奶奶，这鸡蛋也是容哥儿拿来的，人家一番好意，咱不好给外人吃。” “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蛋！”元宝气的一直尖叫。 “鬼叫什么？”宁德远被吵的头疼，恼怒道，“都入学的人了，为了口吃的像泼妇似的撒泼打滚，你看看人家容哥儿，比你还小，人家多乖多懂事！” 宁翠柳听不得别人批评自己儿子，低声嘀咕：“谁能跟人家比啊。” “你还说！”宁德远怒道，“看看元宝给你教成了什么样子，这也就是姓周，若是姓宁，我早打折他的腿！”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吵嚷什么。”宁王氏打圆场，心疼外孙子没吃上鸡腿，就对宁清羽说，“小五啊，这野鸡肉硬的很，你小人啃不动，给元宝哥哥吃。” 野鸡肉虽然香，确实比家鸡肉要硬的多。 宁清羽抱着鸡腿，送到荷花嘴边，天真无邪的说道：“大姐，吃。” 荷花闻言，看了眼元宝，张嘴就咬了一口。 这下元宝气疯了，随手捡起脚下一块石子儿就要朝宁清羽头上砸：“小贱种，叫你吃！叫你吃，我打死你！” 这要是砸到宁清羽那小脑袋上 众人吓了一跳，慌忙阻止。 荷花抱着妹妹，连忙转过身去，把宁清羽护在自己怀里。 石块就砸到了她的后背上。 宁耀祖眼疾手快，在他砸第二下的时候，一把揪住他的手腕，怒道：“元宝，混账东西，给我滚出去！” “荷花，你没事吧？”吴巧娘慌忙过去抱起小女儿，问大女儿。 荷花眼圈有点红，皱着眉头。 吴巧娘忙拉着她回屋，掀开粗布蓝褂子一看，后背被尖锐石块砸的破了一块，皮被划拉开，血殷殷渗透出来，顺着后背流下来。 “娘的，下这样狠的手！”吴巧娘又气又心疼，把小女儿朝地上一放，疾步奔回堂屋，抬手就狠狠给了元宝一耳光，怒吼道，“给我滚，现在就滚！” 元宝被打的大哭。 宁翠柳冲上来护着，要跟吴巧娘动手。 宁耀祖立即护着妻子，阴沉着脸：“我们宁家都是规规矩矩的老实人，没有为了口吃的，就要人命的。宁翠柳，马上带你儿子离开。” 宁翠柳向爹娘求助。 宁王氏道：“元宝毕竟还是个孩子，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你打都打了，还想怎么样？” “轻轻碰了下？娘您自己去看看荷花的后背！”吴巧娘气的直抖，“刚才元宝是冲着小五的头去的，如果不是荷花护着，这石头砸到头上，还有命在？还有他满嘴里骂的说什么？爹，您不管吗？” 宁德远开口了。 别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但事关唯一的宝贝孙子，他绝不能容忍。 “翠柳，带元宝回家去。现在就收拾东西走，饭也别吃了！”他喝道，“以后除了逢年过节，其余时间不许回来！” 宁翠柳母子俩，就这么被撵了回去。 这对闹腾的母子俩一走，家里顿时就清静许多。 第二天是宁清羽的周岁生日。 按习俗要抓周。 之前几个女儿，唯有荷花抓周过，她当时抓了一团红绒绳，因是个女孩儿，大家只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到了宁家大孙子，那是必须要重视。 宁德远早早就催着儿子儿媳准备。 晌午吃面之前，吴巧娘已经在一块托盘上，放了一本借来的三字经，一支毛笔，一个小算盘，以及一个白面馒头，还有一个小小的旧的胭脂盒子。 其实抓周可以放的物品还有许多，不过家里清贫，并没有能力准备那么多。 荷花抱着宁清羽，把她放到地上，柔声说道：“小五，看看喜欢哪个，自己去拿。”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就连梨花也在屋里伸长了脖子。 左邻右舍的也过来围观。 宁清羽看了看托盘上的几样东西，想也没想就蹒跚着走过去，一手抓起三字经，一手抓住毛笔，然后转头看向家人。 宁德远的眼睛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准备束脩 对于寻常清贫农户来说，耕读传家是最理想的状态。 尤其在当下科举风靡兴盛的时候，读书科举入仕，几乎是贫寒人家光耀门楣的唯一希望。 宁德远想孙子想的几乎撒手人寰，自然也存着这样的心思。 从前他对儿子抱有希望，看他起的名字便知。 然而，儿子天性愚钝，完全不是读书的材料，唯有一把子力气，干干农活罢了。 宁德远再逼迫几次后，最终放弃了，转而把希望寄托到孙子辈。 他对宁清羽这个孙子，抱有太大的期望。 此时见她两只小手毫不犹豫的抓起了书和笔，他几乎喜极而泣，觉得宁家终于有希望了。 宁耀祖和吴巧娘见此情景，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无奈。 吴巧娘尤其如此。 她私心希望小五抓个胭脂馒头之类的东西，熄了老爷子这番心思也就罢了，谁知小五偏就果断抓了书和笔。 这不是成心让老爷子激动吗。 另一个失望不安的人，还有宁王氏。 她现在恨不得上前夺下宁清羽手中的书，撕个稀巴烂。 一个黄毛丫头，还真想着去读书？ 扯吧！ 只是当着老头子的面，她不敢。 何况还有许多人围观呢。 宁德远喜悦的上前抱起宁清羽，畅快的大笑道：“我孙子果真是有出息，有出息，哈哈哈！快些长大，爷爷送你去念书！” 宁王氏撇撇嘴。 吴巧娘上前把宁清羽接过来，笑道：“别赖在你爷爷怀里，累着爷爷了。把东西放下来，娘带你去吃长寿面。” 宁清羽立即乖乖把书和笔都放到宁德远手中。 宁德远笑眯眯的拍怕她的脑袋：“去吃面吧，吃了以后，长命百岁。” 宁清羽就趴在吴巧娘怀里，去了堂屋。 吴巧娘拍拍她的小屁股，轻声嗔道：“小傻蛋，那个大白面馒头不好吗，非要拿没用的书和笔？” “读书。”宁清羽软糯道。 “你一个女娃子读什么书？” 吴巧娘捏她的脸蛋儿，似是自言自语，“你呀，还有你几个姐姐，只要好好长大，将来找个好婆家，生儿育女，顺顺心心过一辈子就成了。” 宁清羽没吱声。 她毕竟并不是受传统三从四德思想耳濡目染长大的古人。 她的内在，是个拥有成熟人格的现代人。 她拥有学识，本领。 既然重生一次，她不甘愿一辈子蜗居农家宅院，也并不想跟着个农夫成亲然后生儿育女碌碌无为一生。 更重要的是，读书是她能改变自己命运，以及一家人命运的唯一机会。 她心里也清楚，女扮男装去科举有很多困难。 但她更相信另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些都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想了也无用，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紧紧抱着宁德远老两口的大腿，让他们送自己去读书。 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只有读书了，一切才有可能。 退一万步讲，即便将来参加不了科举，也有别的用处。 最起码，她暴露自己会医识字的事情，也就不会有什么顾忌。 她正想着，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绕了一圈，放到了小板凳上。 面前，摆着一只蓝边大瓷碗，碗里是雪白的擀面条，上头好窝着一个黄橙橙的荷包蛋。 吴巧娘笑眯眯道：“娘特意用鸡蛋换了一点白面来，擀一碗面条。娘喂你吃。” 宁清羽摇摇头。 “怎么了，不想吃啊？” 宁清羽还是摇头，小手指了指院子里。 荷花正蹲在院子里收拾东西，梅花喂羊喂鸡，菜花端着水瓢跟在后头帮忙。 吴巧娘有些明白了：“小五，你是要姐姐们一起吃？” “恩！”宁清羽使劲点头。 “小五真乖。”吴巧娘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了一口，笑中带泪，“好，跟姐姐们分着吃。” 她又去找来几只小碗，把面条平均分成五份。 荷包蛋也依样切成五块。 “荷花，梅花，菜花，你们过来——”吴巧娘把她们喊过来，又去东边屋里，把梨花抱过来，围着桌子坐下。 她们看着小碗里的面条，都有些茫然。 “这是小五的长寿面。”吴巧娘柔声开口，“小五说，要与姐姐们分着吃。” “娘，给小五吃吧，我不饿。”大姐荷花说道。 “娘，我也”梅花开口。 “好了，娘知道你们都舍不得吃。”吴巧娘打断她们，“娘生了你们姐妹五个，这辈子已经是心满意足。这碗面，你们分着吃，娘希望将来你们姐妹五个长大了，也能如现在这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趁热吃吧。” 荷花几个大一些的女孩儿眼眶都有点红。 宁清羽扒拉着碗，说道：“小五，长大，赚钱，好吃的！” 梅花扑哧笑了。 “咱们小五这是说，以后她长大了要赚钱给咱们买好吃的呢。”她解释道。 菜花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要吃糖葫芦，一天吃三串！” “瞧你这点出息！”梨花敲她脑壳，“要我就吃白米饭，吃一碗，看一碗，吃不完就留着下顿炒着吃，放许多油！多香啊！” 梅花抿嘴笑：“你也出息不到哪里去。有钱人都是每顿饭吃肉的！” 唯有荷花始终温温柔柔的笑着，没参与妹妹们的话题。 宁清羽用勺子朝嘴里扒拉面条，看着姐姐们的笑脸，耳边听着她们的清脆笑声，心里有一种温柔的情绪，轻飘飘的浮荡起来。 五年后。 冬天。 过了年，再过两天就到正月十五了，天气依旧不好，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 大雪覆盖了房屋，道路和农田，风儿卷着雪粒子，把屋檐下的冰凌子吹的到处都是，砸在人脸上，刮的生疼。 远远的一片白蒙蒙中，一个矮小的身影，背着篓子艰难的走着，离得近了，竟是个颇为清秀的五六岁小少年，头上带着毛茸茸的帽子，身上裹着不知什么皮毛，圆滚滚的像是一只小熊崽子。 少年一边走，一边哈着热气，时不时搓搓通红的双手。 他双眼明亮清澈，眉毛笔直着斜飞入鬓，年纪虽小，却隐有几分英气。 少年正是宁清羽，已经快六岁了。 “小宝，小宝——” 后头有一道声音传来。 少年停下脚步，扭头看去，看见一个带着棉帽，穿着蓝色棉衣的男孩跑过来。 “我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小宝了。”宁清羽有些嫌弃的看着跑来的少年，“容哥儿，我没有名字的吗？” “我也有名字，我叫容成。”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虽然穿着寻常的棉布袄，但容貌十分俊俏，神色有些清冷。 “好好，容成，算我求求你，别再叫我小宝了，行吗？”宁清羽哈出一口白气，说道，“我都六岁了，你小宝小宝的叫，让人笑话我，知道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小屁孩，好了，以后不叫你小宝了。”容成朝她后背的筐子看了看，皱眉，“你又去山上了？这么坏的天气，你一个人多危险，以后跟我们一起去。” 宁清羽得意洋洋的说：“我不进深山，没有危险。现在大下雪呢，捉野兔野鸡山雀这些，下点陷阱，一捉一个准。明天逢集，我攒够了十几只拿去，又可以换一些钱。” 容成点点头，问：“后天十五，村塾开学，你的束脩礼都准备好了吗？” “我已经攒了差不多，就等着明天去镇上换钱，然后买来。”宁清羽说道，“容哥儿，你都念了五年书了，我听说连夫子都夸你，要举荐你去县学做童生，你怎么不去？” 容成摇头：“现在不比以前，即便有举荐，也要经过府，县的两层童试，才能有资格参加院试。” “哦，童子试是什么时候？”她认真打听。 “县试在二月，连考五场，若是通过了，府试在四月，连考三场。”容成解释给她听，“前两年易叔说我年纪小学识低，去了也是浪费时间，今年才松口同意了。” “这么说，你很快就要去县里考试了？” “县里离得近，月底再去不迟。” “那就好。”宁清羽朝他凑了凑，眨眨眼，“后天我入学，还需要你这个学霸罩着。你可不能走太早。” 容成露出一丝微笑：“夫子人很好，只要你守规矩，不会罚你的。不过，你也实在太皮实了，既要念书，以后也该收收性子。” 他的语气像是老父亲。 明明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老气横秋的像是个老头子。 宁清羽摇摇头，没说话。 她早就习惯了对方这性子。 二人说话间，走到一座青瓦红砖的干净院落前。 这是易清攒了好几年的钱，去年盖的一所新院子。 从此告别了租里长家屋子住的日子。 “小五，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镇上，省的你两条腿跑。”容成进去前，叮嘱道。 宁清羽蹭他们的驴车早就习惯了，高高兴兴的应下，背着篓子朝自家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迎面正巧遇上一个矮矮胖胖的婆子，穿的花红柳绿的极为不端庄。 这是刘媒婆，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看见她又来了，宁清羽的脸当即沉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荷花的亲事 宁清羽一伸胳膊，拦住刘媒婆的去路。 刘媒婆早就看见她了，本想着低头绕道走开，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放她走。 “刘婆子，你又跑来干什么？”宁清羽语气不善，“上回我就说过，你再来，我就打折你的腿。看来你是年纪大了，不怎么长记性。” 她随手从院子旁边的猪圈旁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小臂粗的棍子，挥起来就朝刘媒婆的腿上扫。 她个子小，扫腿最方便。 刘媒婆哪里能想到，她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砰的一声。 刘媒婆直接被扫的摔了一跤。 “哎哟，哎呦，亲娘老天爷啊，这是要人命了啊”她坐在地上，拍着腿又哭又喊。 院子里众人听见动静，连忙出来查看。 梨花跑的最快，看见这番情景，顿时乐不可支，幸灾乐祸笑道：“这才是死人欠债，活该！” 刘媒婆气的叫骂：“你，你这小娼妇，你说什么？” 宁清羽一棍子又敲到她身上，“你再说我三姐一句试试？” 刘媒婆吃痛，对着赶过来的宁王氏叫道：“你们家还有没有王法了，凭什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这个缺德冒烟儿的老东西！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宁清羽举起棍子又要打。 吴巧娘连忙冲过来拦住她：“小五，快住手，别胡闹！” 宁王氏赶着过来，把刘媒婆扶起来，堆着笑脸说：“实在对不住，没打着你吧？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可千万别怪。小五，还不快来给你刘大娘道歉！” 她朝宁清羽吼道。 宁清羽举着棍子就走过来了。 刘媒婆吓的直往后退：“臭小子，你再碰我一下，我我就去衙门告你！” “行啊，你去啊。”宁清羽笑起来，“缺德的老货，你要是真有这胆量，我宁清羽倒是敬佩你几分。你当你做的那些烂事，就没人知道吗？” 刘媒婆的眼神果然有些躲闪，嘴里却恼怒道：“我做过什么了我！臭小子，你当我稀罕你们家的姑娘，下回再想找我说媒，我还不来了！” 她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一瘸一拐的走了。 也不提要去衙门告官的事了。 “哎，哎，老姐姐，你别走啊！”宁王氏急的叫道。 刘媒婆头也不回的走远。 宁王氏这个气哟，扭头看向宁清羽，怒道：“小五你是不是想死？人家好心好意来给你大姐说媒，你倒好，一顿棍子把人打出去了！你是不是想让你姐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 宁清羽扔了棍子，拍拍手，道：“荷花长得好，在这十里八乡都是数一数二的，想娶她的人多得是！” 宁王氏气的叫道：“什么多得是？再过两个月，她就十六了，再不嫁人就要罚钱，强配给老光棍汉！” 荷花躲在屋里，抬起手，默默的抹眼泪。 宁清羽怒道：“还不是因为你贪财！荷花十三岁就开始有许多人上门提亲，你都嫌弃人家给的聘礼少，嫌人家家贫给拒了，拖到现在是谁的错？” 宁王氏有些理亏，声音也低了下去：“我这不是让媒婆来说了吗。” “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汉，好吃懒做还爱赌博！你要把荷花朝火堆里吭，我不答应！”宁清羽说道。 “你瞎说什么，人家是因为前头那个死了，这才娶续弦，家里头良田几十亩，又没公婆要伺候，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好日子” “这么好的日子，您倒是自己去嫁啊？” “宁清羽！”宁王氏气的直哆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若长辈无德，我便说得。”宁清羽道，“跟您实话说了吧，我已经去打听过了，那个光棍汉家里根本没有任何家产，因着运气好赌博赚了一笔钱，知道荷花貌美，就拿着几个臭钱想来娶荷花。他做梦！还有那个刘媒婆，为了媒钱，尽做这种缺德的说媒，祸害了多少姑娘，她就不怕哪天遭报应！我用棍子打她都是轻的，还敢来，我就拿菜刀！” 吴巧娘和梅花几个都惊呆了。 她们还真以为对方是个家境殷实的，不过年纪大一些。 谁知竟是个好吃懒做沉迷赌博的穷汉。 真真是亲事成不成，全凭媒婆一张嘴。 吴巧娘也来气，道：“娘，您不能为了几个彩礼钱，就把荷花朝火坑里推！” 宁王氏就讪讪的：“我啥时候把荷花朝火坑里推了？那个人我也听说过，不过喜欢闲暇时玩两把，男人嘛，难免有些缺点。还是因为没有女人管着” “谁爱管谁管，反正我荷花不管！”吴巧娘一拉宁清羽的手，“小五，跟娘回屋！” “你这是什么态度？”宁王氏怒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入冬来，他爷爷又开始犯病，一天的药也不能断，你们还闹着还要给小五念书去，这笔墨纸砚束脩，哪一笔不费钱？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宁清羽闻言顿住脚步，回头，认真说道：“我念书不会花家里一文钱，不要拿我当借口。我不认。” 确实，从三岁开始，她就一直在攒钱，卖草药，卖小吃食，或者像是今天一样，去下套子逮兔子野鸡卖。 家里只知道她不停的在赚钱，攒钱，谁也不知道她手里到底攒了多少钱。 虽说都是小钱，但这两三年了，积少成多，怎么也有一些了。 看她这般努力，就连吴巧娘也慢慢的不再开口反对她念书。 宁王氏句句话被堵，心里如何不窝火。 她怒气冲冲的回到堂屋，一屁股坐到炕上，抹着眼泪，对宁德远道：“我这一辈子累死累活，没享过一天好日子，都是为了谁？到头来，个个都怨我！” 宁德远一到冬天就犯病，咳喘个不停，不能受凉。他这会儿正盖着厚棉被，闻言说道：“荷花她们也大了，她们的亲事让他们两口子决定，你瞎操什么心。” “他们能给荷花找什么好婆家？再有两个月荷花可就满十六了！”宁王氏急躁的说道。 按当地律，女子满十六还不嫁人，不但要罚款，还要被官媒强配给娶不上老婆的光棍汉。 到那时，只怕一文钱的聘礼也拿不到！ 这等彻底赔钱的事情，宁王氏如何能依。 宁德远咳嗽了几声，摸过大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你别在我跟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仗着荷花长得好，你就想多多的得聘礼，往日来提亲的，你嫌贫爱富都拒了，拖到这个时候你倒是急了，要说这事，就是怨你！” 宁王氏听了又抹眼泪：“你这身子时好时坏的，天天要吃药儿子苦哈哈的赚点钱，都买了药我不这么着怎么办？要么，你别给小五去念书了。” 一听这话，宁德远气的砰一声摔了茶杯，吼道：“我就是不喝药立时死了，也得让小五去念书！全家都喝西北风去，小五也得去念书！谁再管提这事，就是咒我死！咳咳” 他歪着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哎，你急什么”宁王氏慌忙去给他拍着后背顺气，“我不就顺嘴说一句么” “咱们老宁家祖上也是读书人家，后来没落了，好不容易出个天性聪明的孩子，你不给念书，是想让宁家子子孙孙都当泥腿子？” “我”宁王氏心里有苦说不出。 若小五真的是男孩，她自然二话没有。 可事实呢 一个女娃子去念书，这不是白白的浪费时间和钱财么，念的再好，也没用，朝廷哪里能允许女娃子去参加科举！ 只是看着老头子这模样，她也只能把苦处都自己吞下去。 “去念吧念吧！这事我再也不管理了！”她咬牙说道，“我倒看她以后能念出什么来！” “小五这个聪明劲，我心里有数，将来就算只考个秀才公，那也是吃皇粮的人，家里连赋税徭役都免了。这是天大的事情！”宁德远说道。 “是是是，就让她去考！”宁王氏不无恶意的想着，听说科举要搜身，只怕她连大门都进不去，还秀才呢，纯做梦。 东边屋里。 荷花穿着一件半旧的石青色袄子，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绣绷发呆。 “荷花，”宁清羽挑起帘子，轻声开口。 荷花抬头看到她，忙露出笑脸：“小五啊，快进来，别站风口里。” 宁清羽从开口说话，就从不叫几个姐姐，只叫名字，时间长了，家里也就习惯了，懒的去纠正她。 宁清羽先在门口跺跺脚，把麂皮靴上的雪都震掉，身上雪拍干净，这才走进去，带上帘子。 荷花看她小脸小手都冻的通红，忙把她抱到怀里，给她捂着，心疼的说：“这么冷的天，非要朝后山跑。瞧你这小脸冻的，仔细生冻疮。” “活动开了就一点不冷了，还浑身冒汗呢。”宁清羽笑道。 “你呀，以后安静些。”荷花摸着她的脸，放轻了声音，“你好歹是个女孩子，真当自己是男娃子了？” 宁清羽嘘了一声，笑道：“荷花，我就是男孩子。” “你不是。” “我是。”宁清羽不想与她纠缠这个话题，看见她眼眶通红，转而说道，“荷花，你别担心，那个媒婆已经被我打走了，谅她以后也不敢再来。我会保护你们，绝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荷花眼眶微红，笑道：“说什么傻话。” 村里与她同龄的女孩子，基本都嫁人了，有的孩子都生了两个。 她的容貌本是最出类拔萃的，如今却落到这般尴尬窘迫的境地，心里自然不好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面红耳赤 荷花的亲事，如今是家中头一件最要紧的大事。 连里长都已经来催促过好几次。 为此，荷花连门都不出了，害怕出去被人问，被人看笑话。 村里那些嚼舌根的会说，长得好又怎样？ 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谁也瞧不上，最后还不是剩在了家中。 宁清羽见她整天闷闷不乐，到底忍不住问：“荷花，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就没个中意的人？” 荷花闻言脸色微红，嗔她一眼：“人小鬼大，丁点的孩子，说什么浑话。” “我都快六岁了！” “六岁也是孩子。”荷花比她年长十岁，从小把她抱大的，在心理状态上，把她当作女儿一般看待。 宁清羽抱着她，缠着她问：“荷花，我不信你没有中意的人。告诉我嘛，我一定保密。” 荷花的脸颊浮上一层粉色，越发显得她娇美如花。 她戳戳宁清羽的鼻头：“别瞎问，姻缘都是媒妁之言，父母做主，哪里轮得到咱们胡思乱想。” “什么媒妁之言，这世上缺德的媒婆可多得是呢。”宁清羽看她这神色，越发怀疑她心有所属，想再缠着她仔细打探，就听见外头传来菜花的声音。 “弟弟，容哥儿来找你玩。” “哦，来了！”宁清羽从荷花腿上跳下来，拉着她的手，说道，“荷花，你跟我一起出来玩，别老闷在屋里头，外面好大的雪，咱们堆雪人去。” 这样的天气，也没法出门做什么，大多人都窝在家中。 宁耀祖因会一点木匠活，趁着农闲时节，去镇子给人做工，到现在还没回来。 宁德远身子不好，宁王氏照顾他，荷花梅花整天闷在屋里头，家里都冷清了许多。 “小五，你自己出去玩，我这手头的扇坠儿还没绣好明天逢集要拿起绣铺里呢。”荷花不肯出去。 “你一听到晚的绣，少这一会儿不妨事！”宁清羽硬是拉着她不放。 荷花没法子，只好站起身，顺手拿了块头巾裹着。 外头正下鹅毛大雪。 容哥儿也已经换了身裘皮袄子，穿着防水的皮靴子，手里提着一只板子，俊美的脸上挂着笑容：“小五，我带了板子，咱们去那边滑雪！” 在他身后，还站着易清。 易清这几年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脸上的疤没有变化，容貌也丝毫变化没有。 他是打猎的好手，连深山都敢进，这几年不仅攒了钱盖了房子，供着容成读书，日子看着也越过越好，时常接济别人。 他们这对外来的叔侄，已经彻底融入了五柳村。 村里不少妇人见易清一直孤身一人，就想着给他介绍个对象。 只可惜易清对此毫无想法，对于所有的好意都拒之门外，每天提着弓和刀上山打猎，独来独往，不怎么与人交往。 若非容成与宁家来往甚密，只怕他会生活的更孤僻。 难得看见易清过来，宁清羽欢喜的扑过去，“易叔，您今天没进山？” 易清看见她，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容哥儿快开学了，这两天陪陪他，没怎么进山。听说明天你要到镇上去？” “嗯，还要麻烦易叔啦。” “无妨。”易清对她一向很好，拿她和容哥儿一样的对待。 宁清羽就回头看向荷花，笑道：“荷花，明天镇上逢大集，听说还有唱大戏的，你跟我们一起去逛逛。” 荷花闻言一愣，眼睛扫了眼易清，垂下眼帘，摇头：“我，我不去了。你帮我把绣活带去就行。” “我去，我去！”菜花一听，忙凑过来，“弟弟，你带我去呗？” 菜花已经八岁了，却依旧娇憨，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 宁清羽道：“上回已经带你去过一次了，你啥的见什么都新奇。这回不带你。” “弟弟” “好了，菜花。”梅花走出来，“让大姐去镇上转转，你瞎凑什么热闹。” 她们都知道宁清羽这是要带荷花出去散散心。 梨花端着一盆猪食路过，笑道：“大姐，你就陪小五去吧，她整天活猴似的，一刻不消停，总得跟个人看着她。” 宁家人把宁清羽朝男孩子的方向养，宁清羽也正好不必压抑自己的天性，不必跟几个姐姐一样学针线，学做饭。还可以随意出门，就算调皮一些也没人苛责，正合她的心意。 譬如之前她打跑了媒婆，若换做梅花梨花她们来做，那可是要坏名声的事情。 换做宁清羽这个亲弟弟就不一样了。 家里有兄弟做什么使的？ 不就是要撑起门户，护着姐妹的吗。 再说男娃子嘛，皮实凶悍也正常。 就这么养下来，在几个姐姐眼里，她就成了活猴子。 宁清羽也不在意。 荷花犹豫了好一会，在几个妹妹的劝说下，还是点了头：“行吧，不过，我还有几个没绣好，这会儿真不能跟你出去玩。你跟容哥儿去吧。” 她怎么也不肯去。 易清忽然开口：“荷花姑娘，就当陪小五玩一会吧。” 荷花听到他的声音，抿抿唇，低声说：“好吧。” 嗯？ 宁清羽十分纳罕，朝荷花瞅瞅，瞧见她耳根子有些红。 她再看看易清，神情依旧平静微冷。 莫非 宁清羽心头震了下。 为了证实她的猜测，出去一路上，她的眼睛都盯在荷花和易清身上，心不在焉的，弄得容成还以为她病了。 她趁着荷花不注意，拉着容成问：“我想问你，你易叔到底多大年纪？” “易叔是腊月的生日，今年正好二十有五。你打听这个作甚？” “哦”宁清羽若有所思，瞟了眼易清的挺拔背影，“那你易叔就不打算成家了吗？” 容成用冰凉的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小孩子瞎操心什么？” “别用抓过雪的手碰我，凉死了！” “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点冷？”容成嘲讽她，“我看你是在姐姐堆里货久了，性子也像女孩子了。” “少啰嗦。” 宁清羽瞪他，“你快告诉我，你易叔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看她这么认真，容成正色道：“易叔从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村里也有不少人打听过，他都给拒了。想来，暂时还没有打算。” “这样” “你怎么也跟村妇似的，打听这种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就不能打听？你这么清高，将来你别成亲啊。”宁清羽道。 “成亲有什么好，后宅妇人尽出事端。”容成冷冷道。 宁清羽听他语气不似平常，朝他看看，没吭声。 容成看她一眼：“你才多大，莫非也惦记娶亲的事情了？” 宁清羽摆手：“当然不是。你也知道，我们家最近都在操心荷花的亲事。万一被官府强制婚配可怎么得了。” 容成挑眉：“你该不是帮你姐姐惦记上易叔了吧？先不说易叔没有成家的意思，便是有，这也差了辈分啊。” “哎，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便放在心上。”宁清羽随手抓了把雪在手里揉揉揉，嗖的扔出去，砸到易清身上。 易清回头看来，笑道：“好个坏小子，接招！” 他抓起一把揉成团扔过来。 宁清羽慌忙躲到荷花身后，雪团就砸到了的袄子上。 荷花顿时面红耳赤。 容成似笑非笑道：“好个男人，朝姐姐身后藏。” “我可不是男人，我还是个孩子。”宁清羽恬不知耻的说道。 易清好气又好笑。 几个人玩到天色黯淡，才意犹未尽的收手往回走。 回到家，吴巧娘招呼她们吃饭，宁清羽拉着荷花钻进屋里，问：“荷花，你是不是喜欢易清？” 荷花一愣，随即羞恼道：“你浑说什么？” 宁清羽搓着手，把裘袄子和毛帽子以及靴子都脱下来，换上一件轻便靛蓝色的小棉袍，钻进荷花怀里，道：“荷花，你不承认没关系，但你可要想清楚呀，还有两个月官媒就要给你强制婚配，到那时，不管对方是什么货色，咱们是拒绝不了的。” 荷花闻言，就静默下来，垂着眼帘。 “你自己好好想想哦。” 宁清羽是很喜欢易清的，虽说他脸上有疤不好看，但面冷心热，能干且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做姐夫还是很满意的。 第二天，荷花推说身子不舒服，不肯出门。 宁清羽只好带着姐姐们的一大包绣品，以及自己攒的一些药材皮毛，坐上易清的驴车，与他们叔侄一起去镇上。 她卖药材皮毛已经许久，有固定相熟的铺子。 铺子掌柜看见她，都夸赞：“小小年纪就知道讨生活了。” 宁清羽把东西卖掉，得了钱仔细收好，又去绣铺，把姐姐们的绣品卖掉，换一些针头线脑回去。 等这些都忙完，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易清与容成都有固定的酒楼和大户人家收取猎物，与她小打小闹的不同。 她在集合地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们回来，便决定自己先去把第二天拜师要用束脩礼品买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娃娃亲 宁清羽把自己赚的钱和姐姐们的钱分开放在棉袄的里兜，跟医馆的小伙计打听了酒馆货栈的去处。 她提前跟容成打听过，拜师需要用到的束脩礼，除了四样鲜蔬，另外再有酒c肉，米糕等，按学子各自能力选择为贽见礼。 这次出门前，她自己计算过买东西需要花的钱。 除了束脩礼，还有笔墨纸砚也需要买，另外，他还想跟姐姐们也买些东西。 这几年她像是守财奴似的攒钱，也很是攒了一小笔钱。 按照计划，她先去买束脩礼，鲜蔬酒肉米糕都买了用篓子背着，然后去墨斋买笔墨纸砚，她对这些不太懂，但也被容哥儿科普过，知道那些是好的，那些是寻查的。 她初初入学，自然不能用好的。 她也没那么多钱来消耗。 于是选了最普通的买了一套。 墨斋的掌柜看他一个六七岁的小娃来买这些，就笑道：“明儿十五，小哥儿要拜师？” “是啊。”宁清羽清脆应答，笑容灿烂，“掌柜请给我包好一点，外头雪大，别沾湿了。” “好！”掌柜的看他容貌清秀，说话乖巧，颇为喜爱，便去另外取了一叠纸过来，笑道：“这是桑皮纸，写字比你手上的黄麻纸好用，送给小友你。” 宁清羽接过纸，摸了摸雪白柔韧的表面，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很贵吧？” 掌柜哈哈一笑：“无妨。老夫观小友神色间顾盼神飞，应是聪慧机敏之人，与老夫的孙儿颇有几分神似，心中喜爱，所以把此纸赠送于你。望你将来能够有所精益。” 宁清羽便大大方方收下，说道：“多谢掌柜。” “呵呵，不谢，不谢。” 宁清羽抱着纸墨走出墨斋，走到门口，回头认真的说道：“掌柜，我叫宁清羽。” 掌柜的一愣，随即含笑道：“好。” 宁清羽冲他微微一鞠躬，转身离去。 买好笔墨纸砚，她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看见一家布庄，便走进去，给荷花选了一块红布。 其实荷花也在偷偷的攒嫁妆，绣嫁衣，宁清羽看见过好几次，她摸着铺子里的好料子，眼神里的欢喜，和毫不犹豫松开的手。 宁清羽想了想，买下这块红布，又给二姐梅花买了几尺粉色的，给三姐梨花买蓝色的。 三姐性子活泼爽利，不爱花红柳绿的颜色。 至于四姐菜花，宁清羽在路边看到一双绣黄花的棉鞋，想到菜花几乎快露出棉絮的破棉鞋，便蹲下身，与卖鞋的大娘讨价还价。 “小公子啊，我这鞋三十五文，只赚点针线钱，你别跟我还价啦。”大娘说道。 “我只剩三十二文了。”宁清羽摸出钱袋，放在小手中，摊开给她看，软萌的说道，“大娘，我这是送给姐姐的，来回要走好几个时辰呢，总不能让我再跑回去取钱？” 大娘看他乖乖巧巧的，“看你可怜见的，算了，就三十二个。” 宁清羽又道：“大娘，我一共只有这些，能不能留两个铜钱给我买馒头吃？” 已经是晌午了。 大娘看看小少年冻的发红的脸蛋，摆摆手：“算了算了，就当我不赚钱白给你姐姐做了。哎呦，你家姐姐有你这么个弟弟，也真是好福气咧！” “谢谢大娘，大娘您真心善，以后一定有福气。”宁清羽甜甜的说。 大娘直乐：“瞧瞧这小嘴叭叭儿的，这么点大就会哄人了，以后还得了呀。我有个孙女跟你一般大年纪，你回去问问你娘，肯不肯结个娃娃亲？” “这，这真的不用了谢谢大娘好意！”宁清羽吓了一跳，慌忙放下钱，抱着棉鞋跑走。 一转身却撞上一个人。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清冷的漂亮眼睛。 “容哥儿是你啊。”她摸摸鼻子，后退一步，“你怎么在这里？易叔呢？” “他在驴车那里，我来找你。”容成冷冷说道。 “我不会迷路的，你找我好一会儿了吗？”宁清羽把棉鞋塞进篓子里，问道。 “才来。”他顿了顿，又说，“才过来就听见你为了双棉鞋，要跟人家孙女儿订娃娃亲。” 宁清羽嘿嘿笑：“你没听见我拒绝了吗？” “你钱不够就跟我说，何必为了几个铜板对人笑脸相迎？” “买东西讨价还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宁清羽瞥他一眼，“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怪别扭的。” 容成轻哼了声，没说话。 两个人在热闹的街市上走了一会儿，宁清羽个头小，时不时被人挤的东倒西歪。 “长得这么矮，以后就少出门。”容成有几分嫌弃的说道。 宁清羽道：“我矮是因为我年纪小，过两年你再看！” “再过二十年，你也就是这德行。” 容成翻了个白眼，眼看她又要被挤，忙伸出胳膊护着她，一路回到驴车那里。 易清正坐在驴车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朝这里招手。 “吃点东西再回家。”容成道。 宁清羽忙道：“我带了干粮，随便吃点就成。” “让你去就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容成拉着她走进饭馆。 易清已经点了几个菜，三碗面条，笑道：“今天是容哥儿的生辰，我不会切面条，所以到外面来吃。” 宁清羽吃了一惊，恍然道：“啊，今天是十四啊，我竟然给忘了，容哥儿，对不起，祝你生日快乐！” 她顺嘴说出前世的祝贺语。 容成抬手，嘲笑道：“坐下吃面，像你这种记性不好的人，也没指望你记得。” 宁清羽就有些愧疚。 每年她的生辰，容成从来不会忘记，都会早早的就准备好礼物送给她。 她也是知道容成生日的，谁知今年一直忙着惦记入学的事，竟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站起身要向外走：“我去买礼物给你。” “用不着。”容成抓住她的胳膊，让她坐下，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也太刻意了，谁稀罕你那点礼物？快坐下，吃完了面回家。” 易清也说道：“小五，吃饭，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容哥儿不在乎这些。” 宁清羽推辞不过，只好讪讪坐下。 荣成把筷子塞进她手中，道：“全部吃完，一口也不许剩。” 宁清羽看了眼面碗。 竟是羊肉面。 上回吃肉，还是过年那天。 她端起碗，埋头苦吃。 片刻后，一双筷子伸过来，夹了一堆羊肉到她碗里。 宁清羽抬头看向容成：“我碗里很多，你别夹给我啦。” “让你吃你就吃。” “每次一起吃饭，你总是要把好的让给我。”宁清羽低声嘟囔。 “习惯了。”容成用筷子敲了下她的手背，训斥道，“今天我生辰，我最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嘀咕！” 宁清羽在他的“淫威”之下，只得把所有羊头和骨头都啃了。 这一顿饭吃的她差点站不起来。 太撑了！ 这几年若非是易清叔侄俩的刻意照顾，她也不能长得这么健康高挑，看起来比同龄的真正男孩子还要高。 也因此，即便她长得过于白皙俊俏了些，村里也没什么人怀疑她的性别。 吃过饭，路过馒头铺，她把剩下的两文钱，买了四个白馒头带着。 “你还真是只剩两文钱啊？”容成有些惊讶。 “我跟那位阿婆还价时，你不都听见了嘛，难道你以为我说谎骗人？”她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看着他。 容成别过视线，淡道：“谁知道你，一时老实巴交的，一时又坏出一肚子水。” “你这是变着相的骂我？” “到底还是蠢，好赖话也听不出来。” “你找揍！” 两个人在车上闹腾起来。 易清坐在前头车辕上赶车，听着后头的吵闹声，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丝笑意。 回到家，宁清羽远远的就看见宁王氏站在门口，在她身边，竟还有宁翠柳和周元宝，以及随后走出来的大姑母宁翠红。 她想起来了，明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按惯例这两个姑姑都要回娘家来。 “哟，小五这个头可是越发高了，都快比元宝还高了。”宁翠柳带着一点酸意，说道。 宁清羽懒的理她，径直走到大姑宁翠红跟前，亲热的笑道：“大姑姑，您什么时候来的，走，到屋里说话。” 宁翠柳撇撇嘴，待看见她的篓子里都是东西，又有些眼热，想着过去看看。 “小五又长高了。明天该进学了吧？大姑买了礼物给你，进屋来看。”宁翠红对这个娘家唯一的男娃娃也是倾尽全力的宠爱，加上她自己多年一直无子女，每次看见宁清羽，都跟见了亲儿子似的欢喜。 宁清羽拉着她到屋里坐下，吴巧娘和荷花等姐妹几个围上来说话。 宁清羽这才发现大姑姑的眼睛是红肿的。 “怎么了，大姑姑？”宁清羽关心的问，“您哪里不舒服吗？” 吴巧娘道：“小孩子别乱打听，出去玩。” 宁清羽就悄悄拉着梨花问。 梨花却是满脸怒容：“你不知道，大姑父那个混账东西，他竟然在外头养了小老婆，肚子都大了，才带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新衣裳 宁清羽吃了一惊：“大姑父？他会是这种人吗？” 在他的记忆中，赵贵这个大姑父，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人忠厚，话不多，但对大姑姑却很好很体贴。 这么多年，大姑姑一直不能生孩子，赵贵也没有什么抱怨，两个人依旧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没想到，这都快四十的人了，还在外头养了个小的。 宁清羽想着赵贵的模样，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人已经带回去了？别不是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梨花大声说道，“小五啊，你可不能因为大姑父疼你，你就偏向着他，大姑姑对你可更好！” 宁翠红垂着头，闷闷的不说话。 “好了，梨花，嚷嚷什么，你生怕别人都听不见？”吴巧娘瞪她，“鸡圈和猪圈的雪扫了吗，猪喂了吗，就跑到这里来嚷嚷。干活去！” 现在养猪养鸡养羊，基本上都是梨花揽下来了。 荷花要做饭做绣活，梅花要洗衣打扫做绣花，梨花整天捡柴挖野菜，家里但凡有点劳动力的人，都别想闲着。 农户人家就是这样，三四岁的孩子就跟着干活，谁家也不可能闲着养张嘴。 至于宁清羽，他仗着自己是“男孩”，不必窝在家中做家务，学女红，就每天背着篓子和短刀，漫山野的乱跑，找草药卖，套小动物卖。 宁王氏虽然看不过去，但有宁德远撑腰，她也不敢说什么。 梨花闻言哼了声，提着猪食桶去剁猪菜。 吴巧娘把荷花几个多撵出去，她留下单独跟大姑子说话。 宁清羽对荷花她们嘘了一声，自己偷偷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头说话。 荷花和梅花对视一眼，假装没看见，各自走开。 宁清羽听见里头传来吴巧娘的声音：“他大姑，你是怎么打算的，就这么过吗？” 宁翠红沉默一会儿，才道：“不这么过能怎么办，说实在的，这么多年我也没生出个娃，我也放弃了。总不能不让赵家留个后。赵家就剩他一个了，若断在这里，我不成了赵家的罪人么。” “唉。”吴巧娘叹气，“那，她怎么样，好处不？” “是个寡妇，才二十来岁，人挺老实本分的。”宁翠红的声音很平静，有着一种枯木般的感觉，“她也是个可怜的。我想着，既然她能给赵贵留个后，就一起凑活着过日子吧。我都这个岁数了，就算离开赵家，又能去哪里？” 宁翠红今年已经三十八了。 在村里，她这个岁数的女人，大部分孙子辈的都好几个了。 宁清羽站直身体，准备转身离开。 既然大姑姑自己想得开，别人也没什么可置喙的。 男权社会，男人养个把小老婆，简直在正常不过。 何况大姑姑不能生育，犯了七出。 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 不对。 如果真如宁翠红所说，那个寡妇老实安分，她也心甘情愿三个人一起过日子，又怎么会哭肿了眼睛？ 按惯例，每年正月十五，赵贵都要陪着大姑姑一起回娘家。 今年却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 一定不像大姑姑说的这样。 宁清羽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决定明天去拜师礼入学后，顺道去赵贵家看一眼。 大姑姑对他视如己出，大姑姑的事情，他必须要管。 “想什么呢，小傻蛋？”梨花提着猪食桶回来，看见她站在雪地里发呆，头上都落了一层雪，便伸手帮她拍拍。 宁清羽回过神，看向梨花红润的脸蛋，笑道：“梨花，到荷花屋里来，我给你们都带了东西。” “什么东西？” “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拉着梨花的手，招呼正蹲在门口捏雪団的采花，“小四傻子，过来！” 菜花捧着雪団，颠颠儿的跑来，“人家才不是傻子呢。” “你最机灵，过来，我买了好东西给你。” 姐妹五个挤在荷花和梅花的屋里。 宁清羽便从篓子里往外一样一样的拿东西。 纸墨笔砚，束脩礼都拿出来搁在一边。 荷花最细致，去找来一个小柳条篮子，把束脩礼装在一起。 梅花和梨花摸着笔墨纸砚，都极为欢喜羡慕。 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的触摸这些东西。 宁清羽说：“等我去念书了，每天我学了什么，回来也教你们。” “真的啊？”梨花最高兴。 “自然是真。”宁清羽笑道，“无论男女，识字都是很要紧的事情。” 她又从篓子里拿出一大卷红绸布出来，递给荷花。粉色的细棉布给梅花，蓝色的给梨花，结实暖和的棉鞋给菜花。 几个姐姐拿着东西，心里欢喜，嘴里却埋怨她乱花钱买东西。 “你每天满山乱跑攒这点钱，留着买纸买墨，别乱花。”荷花嗔道。 “嘿，这不是要过元宵嘛，加上要入学，我心里高兴。”宁清羽嘿声笑道，“等我将来赚许多钱，会买更多好东西给你们，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 菜花已经迫不及待的穿上了棉鞋，都不舍得走路，只踩在板凳上，显摆道：“好看不？” “好看好看，小五给你的，能不好看吗？”梨花抱着蓝布笑道。 菜花就笑的不见了眼睛，随即坐下来，把新棉鞋脱下来，又换上旧棉鞋。 “菜花，怎么不穿？”宁清羽问。 “外面都是雪和泥巴，出去再踩脏了。”菜花宝贝的抱着新棉鞋，“等天气好了我再穿。” 她美滋滋的走出去，却撞上宁翠柳和周元宝。 宁翠柳一眼看见她手里的新棉鞋，眼睛一亮：“菜花，哪来的新鞋子？” “俺弟弟给买的。” “是么。”宁翠柳伸手，“给我看看。” “不给。再弄脏弄坏了。”菜花虽然傻乎乎，但还知道护食。 宁翠柳就问：“你弟弟还买啥了？” “给姐姐们买了料子做衣服。”菜花笑道，“我不用，我穿姐姐们剩下的就够了。” “真是个傻的。”宁翠柳低声骂了句，嘴里又问，“有没有给元宝买东西？” 菜花一愣：“我，我不知道啊。” “元宝，你去问问，家里姊妹个个都有东西，怎么没见给你呢。”宁翠柳指使元宝。 元宝如今长得是又白又胖，他底子本不算差，奈何一脸的膘，把五官都挤到了一起，看起来就难看了。 元宝就真冲进荷花房里，张口就问：“小五，给你买了啥？” 屋里几个都一脸茫然。 宁清羽说：“周元宝，谁让你朝我姐房里乱闯？你是个男的，都多大了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马上出去！” “你也不是男的，你怎么在这里？” “荷花是我亲姐！我就能在这里！再说我年纪小！” “我又没进来。我就问问，你给我买了啥。”周元宝理直气壮地问。 “我凭啥给你买东西？”宁清羽上前推他，“出去出去，一脚的泥巴！别把我姐屋里弄脏了。” 周元宝虽说长得高壮，但虚胖，力气远比不上从小就爬山上树逮猎物的宁清羽。 他被推的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 宁翠柳当即就恼了：“小五，你做什么？” “我们表兄弟间玩闹而已，小姑急什么。”宁清羽淡定的说道。 宁翠柳简直有火也发不出来。 周元宝爬起来，瞪了眼宁翠柳：“都怪你，非要我去问问问，人家根本没给我买东西！” 他气的甩手要走。 宁翠柳心中恼怒，一把拉住他，小声道：“明儿就开学了。小五头一回去，你帮娘出口气。” “怎么出气？” “哎呀，看你笨的！”宁翠柳恨铁不成钢的戳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子。 周元宝立即拍着胸脯：“娘放心，这点小事没问题，我保管让宁小五在父子和同窗们跟前出个大丑！” “你小点声！” 这时宁清羽回头看过来：“我怎么听见有人提到我名字？” 周元宝立即否认：“谁说你了，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宁清羽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宁清羽就被荷花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出来。 “小五啊，今天要去学塾，咱们得早些起，别睡了，乖。”荷花柔声哄着，拿温水浸过的巾子，给她擦着脸，让她清醒一些。 “噢，我起来。”宁清羽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伸手去够床尾的袄子。 却摸了个空。 梅花捧着一叠衣服走进来，笑盈盈道：“今天入学拜师，要穿新衣裳，来，试试合不合身。” 宁清羽努力睁开眼，隐约看见她手中捧着一套银灰色的棉袍，还有马甲，帽子鞋袜都是崭新新的。 “哪里来的新衣服？” “我们几个悄悄儿的做的，年前就开始做了，想着给你念书穿，做的精细些。”荷花抿嘴笑道。 梅花说：“大姐手艺最好，她做的袍子，我做马甲，梨花做的帽子袜，这鞋底是娘纳的，底下还贴了块皮子，结实的很。” 宁清羽摸着这些崭新的衣物，鼻头莫名有些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入学 这几年，宁德远的身子渐好，做主允儿子儿媳赚的钱留下一半做体己。 宁耀祖本就肯吃苦，这番更是卖力，除却农忙时节，其余时间大多待在外头做工贴补家计。 日子总算缓和一些，不至于顿顿喝稀的。 但仍旧说不上宽裕，起码，想要穿新衣服，那就只能过年穿。 即便受宠如宁清羽，一年也只有做两次衣服的机会。 这还是因为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子”，没有机会捡姐姐们的旧衣服穿，加上长得又快，前一年的衣服，今年就穿不上了。 她平时出门上山穿的那身皮子，还是易清打猎弄来的皮毛，给她和容成一人做了一身，余下的一点皮子做了双靴子。 说起新衣服，今年过年她也没穿上。 没想到母亲和几个姐姐暗地里瞒着她，给她做了一身入学穿的新衣裳。 她们是怎么从牙缝里抠出这些料子和时间来，宁清羽不得而知，但她从心底深处，接受了这一家子，作为自己真正的亲人存在。 荷花帮她洗脸梳头，梅花给她穿衣服。 银灰色的小棉袍，正好合身，脚上的鞋子，头上的圆顶帽，也都一分不差。 荷花给她梳了个儒生的小小发髻，顶在头上，用一根蓝色布条仔细绑住，还在后头系了个蝴蝶结。 穿戴完毕，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便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学子了。 梨花挑帘子进来，笑道：“哟，咱们家也终于出个小读书人了。快出来吃饭吧，爹正等着呢。” 按规矩，学子入社学，要父兄陪伴。 宁清羽没有兄长，只有父亲领着她去。 为此，宁耀祖特意在前一天天黑之前赶回来。 这社学，也就是村塾，按照朝廷上头的规定，是附近两三个村子合办的，官府出资一部分，民间募捐一些，请一位夫子来教导。 说是教化民众，实际上，就是为了给科举培养储备人才，输送童生。 五柳村里没有村塾，村塾在隔壁的下河村。 这下河村是个大村子，人多财力也强，村塾办在这里，也是因为人家的实力强。 宁清羽吃过稀饭窝头后，带上纸笔和束脩礼，与祖父祖母，母亲，姑姑和姐姐们一一道别，便随着宁耀祖，冒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村塾走。 “小五，咱们不等元宝一起走？”宁耀祖问。 “不等他。”宁清羽绷着脸。 她最讨厌周元宝，才不会跟他一起走，给自己添堵。 况且这个时候，周元宝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等他岂不是要耽误时间。 村头，一株歪脖子老树下，站着一个斜挎着包，身材挺拔的青袍少年。 “是容哥儿！”宁清羽欢喜道。 宁耀祖抬头看了眼，笑道：“是他，没想到容哥儿在这里等着你呢。” 宁清羽便踩着雪跑过去，站到他面前，仰着脸笑道：“容哥儿” “叫名字！” “容成，”宁清羽从善如流，看见他头和肩膀都落了一层薄雪，“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没有，才来。如果你再不来，我便不等了。”容成看向宁耀祖，笑道，“宁大叔，今天您送他去书馆吗。” “是啊。”宁耀祖提着篮子，笑道，“今儿可真冷，你冻坏了吧，快走吧，走一会儿动一动就不冷了。” 三个人便一起朝下河村走去，在路上还时不时遇到别的适龄孩童，跟着父兄也朝村塾走。 等到了村塾门口，已经聚集了六七个孩童。 这还不包括已经在村塾念书的学子们。 宁清羽一路上看，加上听容成讲述的，估算出目前在村塾读书的，应该有三十多人。按照年纪，从七八岁到十四五岁不等。 超过十岁的男娃，在农户家中已经是相当的劳力。 何况十四五的，有的都成亲生娃了。 家里过于穷苦的，大多不乐意让这么大的男孩出来念书，无奈朝廷有强制的入社学制度，规定适龄年纪者不入学，连着父兄一起罚。 这才迫不得已送来。 当然，也有不少是如同宁清羽这般，带着家中的期盼而来，祈望着他将来能够科举有望，出人头地。 众人冒着雪在外头等了片刻，村塾的夫子才姗姗来迟。 来的却是两位，一位五六十的年纪满头白发，一位三十来岁，正当壮年的年纪，却看着有些孱弱，裹着厚厚的棉袍，脸色有些苍白。 宁清羽小声问容成：“你不是说，书馆只有一位夫子吗？” “嗯，便是那位年长一些的尹夫子，至于旁边这位，我也没见过。”容成轻声说道。 尹夫子远远的便连连拱手，满脸抱歉：“实在对不起，昨儿夜里多饮了几盅，今早竟起迟了。各位久等，久等。” 这年头老师的地位崇高无比，那是宁愿忤逆父母，也要尊敬师长的。 老师迟到一会算个什么事？ 就算在雪地里吹冷风吹了半天，那也得面带笑容的忍着。 尹夫子摸出钥匙，把村塾的门打开，先对身边男人说道：“贺贤弟，请进吧。你们也都进来，在拜师礼之前，老夫有事与你们说。” 他招呼学子们。 至于送孩童来的父兄们，也提着礼物，随之跟进去观礼。 村塾有三四间屋子，两间供学子们读书用，一间供夫子休息，一间作为厨房，另外放一些杂物。 一个看着年纪大一些的学子，进屋后先熟门熟路的找炭盆点燃，屋里很快暖和一些。 尹夫子站到前面，笑道：“老夫在这里已经做了十年先生，年纪渐大，深感力不从心。在年前已经跟衙门报备告老还乡，这次便是引见新来的贺知元先生，与众位学子相见。” 众学子一听尹夫子要走，立即躁动起来。 这位尹老夫子为人博学，性子宽厚，深受学子们的爱戴。 在他手底下教出来的学子，甚至还出过两个秀才和一个举人。 举人啊！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附近这十里八乡的，几十年来也就出了这么一位举人老爷。 都知道尹老夫子有真材实料，一听他要走，学子们个个都惊讶，吃惊，失落，难过，各种情绪兼而有之。 “夫子，您能别走吗？”有个学子忍不住开口，“您的身子还很好啊，以后我可以去帮您干点重活。” “是啊，我力气大，可以帮着劈柴挑水！” “还有我我！” 众学子纷纷举手。 唯有容成始终面目沉静的站着没动。 宁清羽戳他，小声问：“你不是很喜欢尹老夫子吗，怎么不开口挽留？” 容成淡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何必强人所难。” “这不叫强人所难。” “明知留不住，还要勉强，不是强人所难吗。也白费唇舌。”容成冷冷道。 宁清羽看着他冷漠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容成这孩子，从小就冷。易清是外冷内热，他却是表面看着温软俊俏，实则内心对人疏离冷淡。 尹老夫子抬抬手，止住众人的躁动，笑道：“老夫确实年纪已老，只想回老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学生们别难受，这位贺知元先生，也是宣文十七年的秀才公，才学过人。各位学子跟随贺先生，将来必有所成。” 也是秀才啊。 众人看向贺知元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敬重。 贺知元微笑道：“尹兄抬举在下了，不敢当，只尽力而为罢了。” 他这般谦逊，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况且换老师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众学子也只得无奈接受，依依不舍的含泪送尹老夫子离去。 宁清羽跟在众人身后，看看抹着眼泪的几个学子，又看看身边始终冷着脸的容成，低声说了句：“冷血。” 容成低头看她一眼，抬手在她脑门按了下，没有说话。 贺夫子正式上任，先给新来的八名孩童行拜师礼。 古人云，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宁清羽才知道，原来拜师第一课是夫子亲自给学生整理衣冠。 八名新学生依次站成一排，贺夫子一一给他们整理整理衣裳帽子发髻。 大多只是象征性的理了理便罢。 宁清羽站在中间，轮到她的时候，她忙双手垂下，规规矩矩站着，期望给夫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是她前世做了二十多年学生的下意识反应。 贺知元缓步走到她面前，看见她眸光清澈，肤色白皙，不由赞了一声，对围观的家长们说：“这孩子倒长了一副好容貌，换做十七年的时候，可以直接举荐童生了。” 没错，本朝皇帝刚开科受举时，选人才也是看脸的。 容貌长得好就可以经过推荐进府州县学习成为童生，进而参加科举。 靠脸吃饭这种事，自古有之。 得了新夫子的夸奖，宁清羽倒还没什么，把个宁耀祖给乐坏了，旁人家长给羡慕坏了。 贺知元伸手给宁清羽理了理衣襟，手指向上，从她脖子上划过—— 宁清羽愣了愣。 是她的错觉？ 这位贺夫子，刚才似乎轻轻捏了捏她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启蒙 宁清羽心中疑惑，再抬头朝贺知元看，却见贺知元已经收回了手，神情平静的看向了下一个学童。 也许是她多心了。 宁清羽摇摇头，收敛心神。 贺知元给八名童子正了衣冠后，便领着他们去给孔圣人行叩拜之礼，九拜圣人后，再跪拜先生，随后送出束脩礼。 宁清羽随着其余童子，站起身，依次奉上束脩。 乡野人家大多清苦，拿不出多少钱做束脩，再者，这社会是官府督办，延请的教书先生也都有俸禄，给束脩不过是按照各人能力罢了。 宁清羽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五十文，另外加上肉和酒，算是寻常规格的束脩礼。 至于其他几家，也有三十文的，也有五十文的，大同小异，唯有一个富户家的孩子，多给了一匹布。算是几人中比较扎眼的。 贺知元收束脩时，无论多少，面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越发让人觉得敬重。 然后便是最后一步，开笔礼。 所谓开笔礼，各地风俗略有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是开蒙启智之意。 当地风俗，是由先生握住童子的手执笔，写下童子自己的名字，算是开笔写下人生第一个笔。 宁清羽的真实水平，写自己的名字自然不在话下。但她也不敢过于表现自己，只老老实实由着贺知元握住自己的手，写下自己的名字。 开笔蒙学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贺知元走到她身后，俯身握住她的手，教她正确握笔姿势，然后拿着她的手，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清羽。” “好。”贺知元问清楚是哪三个字后，便握住她的手，引导她在纸上写下“宁清羽”三个字。 容成站在一边看着，微微摇头。 这孩子跟着他背诵三字文也有一年多了，却没练过字，早知带着他一起练字。 他潜意识开始把宁清羽当作自己的学生看。 八名童子分别开蒙后，这入学拜师礼也就算完成，各位家长可以离去，学童们留下念书。 稚子启蒙，先从《千字文》c《百家姓》以及《三字经》开始。 按照如今朝廷的制度，想要科举，就必须入学考生员，所以在社学念书的人，并不仅仅只有七八岁开蒙的稚子，甚至还有十四五岁已经读书七八年的人。 这就需要先夫子按照不学子不同的文化水平，分班进行授课。 村里社学简陋，一共才四十人左右，贺知元问过各人的水平后，把这些人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级别。 宁清羽和其余七个才开蒙的是丁班，至于容成，虽然才十岁，贺知元问过他的水平后，大为惊讶，直接把他分到了水平最高的甲板。 甲班一共六个人，除了容成，其余都是十五左右年纪的学子，今年都应该去参加童子试了。 甲板和乙班在一个教室，丙班和丁班在一个教室里，贺知元先去给甲班乙班布置了功课，让他们诵读，随即来到宁清羽所在的丙丁班。 “从今日起，你们先跟我诵读《三字经》，我读一句，你们跟着一句，谁手中有三字经文？” 学童们相互看看，唯有那个名叫赵杜的孩子，弱弱的举起了手。 这个赵杜家中是富户，先前就是他给贺知元多送了一匹布。 其余学童，包括宁清羽在内，都没有这本书。 贺知元就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们便先跟着我诵读，回去后要买来三字经，还有影格本，练大字要用。” 学童们稀稀拉拉的应下。 宁清羽捏捏怀中剩下的几个铜板，暗暗计算着，再买几本书应该不是问题。 实在不行，抄书也行。 她瞄了眼坐在旁边的赵杜，戳戳他的胳膊肘，小声说：“你那三字经，借给我抄一抄呗？” 赵杜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抄可以，但要给钱。” 宁清羽：“”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贺知元看过来，声音严厉，“先生教课时，严谨交头接耳闲谈嬉笑！” 宁清羽忙正襟危坐：“先生，学生知错。” “嗯。”贺知元脸色稍缓，举着书，道，“跟我诵读，今天通读一遍，我再给你们解释通义。” “人之初，性本善。” 学子们便拖长了声音跟着读：“人之初，性本善。” “” 宁清羽嘴里跟着读，却有些走神。 这三字经，她早就倒背如流。 可她知道如今用的都是繁体字，她一个习惯简体字的人，没有书对着看，还真是不行。未免泄漏自己会的那些简体字，即便她现在有纸有笔，也不敢乱写，只 贺知元带着她们从头至尾把三字经读了一遍，正准备解释一遍涵义，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音：“快点，快点，迟到了又要挨先生板子！” 宁清羽听见这个急吼吼的声音，不由得一乐。 门口窜进来一个高胖的身影，不是周元宝，又是哪个？ 这小子本就惫懒，加上天冷，更是爱赖床。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才赶过来。 果然，贺知元看见他，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周元宝。”周元宝看见他，也呆了呆，下意识问，“你是谁啊？尹夫子呢？” 贺知元见他如此无礼，更加生气，手中书放下，随手拿起戒尺，冷冷道：“过来领罚。” 周元宝看见戒尺，哆嗦了一下。 他被打手板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先生打学生板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 背不出书要打，犯错了要打，写错字了要打，功课完成不了要打。 若不打，说不定家长还会怪先生不好好管教自家孩子哩。 至于周元宝这迟到，那就更应该挨打了。 周元宝在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在村塾里就怕尹夫子，尹夫子一走，自然就变成了贺夫子。 他哆哆嗦嗦站到讲桌旁边，背对着众学子。 都是一帮顽童，正读书读的无趣呢，看见先生要打人了，立即纷纷看热闹，还有叫好的。 贺知元厉声呵斥：“喧哗者，同罚！” 众顽童立即噤声。 贺知元举起戒尺，对周元宝说：“伸出右手。” 谁知周元宝听了，却有些高兴，立即伸出右手。 啪！ 贺知元举起戒尺，狠狠打了下去。 周元宝疼的哇的哭出声。 “不许哭！”贺知元毫不犹豫，又是啪啪啪的连续四五下。 周元宝的手心立即就红肿起来。 贺知元放下戒尺，问道：“你原本是哪个班的？” 周元宝抽抽搭搭的说：“丁班。” 贺知元说道：“如今就是丙班了，回去后把论语第一篇，抄写二十遍！若完不成，明天二十下手板！” 周元宝大吃一惊：“什么，我右手都肿了，还要我写字？” 宁清羽听了忍不住暗笑。 难怪刚才他那么痛快的伸出右手，敢情打了这个主意呢。只可惜啊，这位贺先生没有尹夫子那么好说话，既打了他的右手，还要他写字。 分明是故意惩罚。 贺知元随手指了指宁清羽身后的位置：“过去坐着，不许哭，不许喧哗！” 周元宝委委屈屈的坐到宁清羽身后，走到她身边时，还冲她做了个鬼脸。当真是被打皮实了。 宁清羽懒得理他。 贺知元把三字经讲给丁班学生听完后，便去讲书给丙班学生听。 一个先生带四个班，也确实够累的。 宁清羽亲眼目睹丙班上课的整个流程，无非就是读书，背诵，讲解，先生提问，然后练大字。 一上午就这么摇头晃脑的过去了。 晌午，距离近的回家吃饭，稍远的就在学堂用饭。 要么自己带饭，要么交钱，隔壁小厨房有厨娘，专门负责做饭给先生吃，若学生交钱，也会给他们做。 这也是厨娘来钱的方式之一。 宁清羽是没有这个闲钱的，她早就准备了两个窝头，就着热开水就能吃。再看元宝，人家竟然摸出了几个鸡蛋来吃。 这时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宁清羽。” 她抬头，看见容成站在外头。她忙起身出去，笑道：“容成，你来找我做什么，你晌午要回去吗？” “你回吗？” “太远了，不回。” “嗯。”容成拉着她的手，“走，带你去吃饭。” “吃饭？我带了窝头” 容成根本不听她的话，硬是拉着她去了隔壁厨房，那里已经坐着五六个学生，正在吃饭。 这都是家里条件好一些，有钱在厨房吃的。 看见容成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过来，他们都惊讶的看过来，笑道：“容成，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啊，对他这么好？” “吃你的饭，管那么多。”容成拉宁清羽在桌边坐下，桌上已经摆着两碗饭，一大碗粉条炖菜汤，“以后你跟我一起吃饭。” 宁清羽知道他的脾气，推辞不得，只好先与他一道吃过午饭，想着等有了钱还他。 吃过饭后，她去了趟茅房，回来的路上，却被人堵住了。 一共三个人，为首的是个身高体长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头戴四角方巾，身穿青色襕衫。竟然是一副生员的装扮。 这襕衫，是生员专用服饰，别人可是没资格穿的。 生员也就是俗称的秀才。可这里除了贺先生，怎么还会有别的秀才？ 有别的学子看见她被他们围住，也都不敢过来，唯有周元宝咋咋呼呼的叫道：“宁清羽你个大蠢蛋，你什么时候惹了沈少爷？他可是县学里退下来的生员哦！你可惹不起！” 宁清羽挑眉。 原来是退社下来的生员。 经过童子试进入县学的生员们，也要定期考试，若考了劣等，便会被退回原本所在的社会。不过依旧还是生员，有科举资格。 只是，这说出去名声有些难听。 果然沈少爷脸色一沉，抬手就给了周元宝一耳光，骂道：“不会说话的废物，滚一边去，别碍着爷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少爷英明 周元宝是个虚浮的胖子，一咕噜被踹到了墙根底下，栽到一堆雪里头，糊了满头满身都是雪水泥巴，棉裤也湿了半截，冻的直哆嗦。 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惹得学子顽童们哄堂大笑。 宁清羽看他一眼，收回视线，说道：“沈少爷，你有什么事找我？” 这沈纪是下河村里长沈承渊的独生子，亲叔叔便是这淳远县的县令沈承泽，可以说是当地颇有势力的富户。 这小子本人也是顽劣不堪，能考上生员，与他那个当知县的叔叔不无关系。 来之前，宁耀祖和吴巧娘就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千万离这位沈少爷远一些，别招惹他。 宁清羽是来读书的，也不想招惹他。 “沈少爷，你有什么事？” “小爷有件事要问你，过来。”沈纪朝她招手。 宁清羽想了想，乖乖走过去。 沈纪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朝身后两个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他们便呼喝着撵走围观的学童们，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抠了！” 谁不知这位沈少爷的厉害，闻言连忙缩回脑袋，唯有周元宝浑身狼狈的还站在原地，叫道：“沈纪你别仗着有个县令亲戚就仗势欺人！你敢动手打人，我就去告诉贺夫子！” 沈纪怒道：“臭小子还想挨揍是不是？” “我去告诉贺夫子！”周元宝连忙抱头鼠窜，边跑边叫，“宁清羽你坚持住，别被打死了！” 宁清羽看着他胖乎乎的狼狈背影，又是好笑，又觉得有几分感动。 这小子虽说好吃懒做脾气差，但在面对外人时，好歹还知道护着自家人。 沈纪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宁清羽，笑容有些轻佻：“小子，听说你有个姐姐叫宁荷花，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宁清羽心中咯噔一下。 这沈纪莫不是看上了荷花？ “我家荷花已经有人家了！”她道。 “咦，怎么我昨儿还听说没有？”沈纪斜睨着她，“小子，你敢诓我？你大姐还有两个月满十六，至今没有定下亲事，附近谁不知道？” “沈少爷既然什么都知道，就不必问我了吧。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明知故问？” “你”沈纪被她怼的有点恼火，想了想，又忍了，哼了声，“小爷是要让你带个话，明儿小爷要上门提亲！” 宁清羽抬起眼睛，朝他脸上打量。这沈纪长得倒人模狗样，可是性子太恶劣。 沈纪被看的有些发毛：“你看什么看？” “你家里有没有妻妾？”她脆声问。 沈纪觉得这小屁孩的问题简直可笑：“我都多大了，自然已经娶亲。” 宁清羽被活活气笑了：“你已经有妻子，还敢说上门提亲，就不怕被人一顿棍子打出去！” “我好歹也是茂才公，怎么就不能纳一房小妻？” 小妻不就是小妾？ 宁清羽的脸色瞬间冷下来，道：“我们宁家虽然不富裕，但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你敢逼良家女为妾，我就去告死你！” 逼良家女为妾，这可不是闹着玩。 一告一个准。 沈纪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 宁清羽道：“我的姐姐好端端的凭什么给你当妾？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若敢上门提亲，我保证有棒子伺候！” “毛都没长的小子，倒是挺凶悍。”沈纪好笑道，“难怪你这姐姐素有美名，却直到现在依旧待字闺中。八成是你这小子从中破坏。” “我不跟你胡搅蛮缠。” 宁清羽转身打算离开。 沈纪叫住她：“你姐姐当真长得很美？” “与你无关！”宁清羽头也不回走进学堂。 沈纪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的书童凑过来说道：“少爷，这小子不识抬举啊。我去揍他一顿，给少爷出气。” “放你娘的屁！” 沈纪狠狠一拍他的后脑勺，“小爷还想着做他姐夫，现在把他打了，还怎么纳了他姐姐？” 书童摸着后脑勺，哭丧着脸说：“少爷，人家不是说了，良家女。人家不乐意，您也不能强逼不是。” “小爷长得这么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为什么非要用强迫的手段？就不能让美人心甘情愿投怀送抱？”沈纪摸着下巴哼哼，“不过，我倒要先看一眼，这位美人到底长得如何。别是徒有虚名。” “怎么看美人？”书童虚心请教。 “自然是去宁家看，等下午跟着宁清羽这小子一起回去。还怕见不到他姐姐？” “少爷英明啊！” 一仆役，一书童忙不迭的马屁狂拍。 宁清羽回到屋里，看见周元宝蹲在座位上直哆嗦，脸都冻紫了。 “你不回去换衣服？”宁清羽坐到桌前，感觉到后面的桌子都在震动，顿了顿，她扭头问道。 “不，不回！”周元宝牙齿直打战，“外头还下雪呢，我这么回去还不冻死，再说，逃课必定又要挨板子。还不如，不如在屋里窝着，等下学的时候就捂干了！” “先生的屋子里有火盆，去烤一烤火？” “先生那里我，我可不敢去！”周元宝也有怕的，“我脑子笨，先生看我不顺眼，万一再考较我功课，我答不上来，岂不又挨板子！” 宁清羽想了想，起身走到隔壁贺知元的休息室，敲门进去，道：“先生，有人衣服湿了，是否可以来烤火？” 贺知元正围着红泥小炉煮茶，看见是那个极为乖巧漂亮的小少年，言语温和道：“你衣服湿了吗？” “不是，是周元宝。” “我这里一向赏罚有度，如果你能背出上午我教给你们的三字经，我便允许他来。”贺知元说道。 上午，他把三字经教了有四分之一，一般的孩童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背下来。 宁清羽没有丝毫迟疑，开口便把三字经的前面部分，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且口齿清晰，声音软糯。 贺知元原还漫不经心，越听越是惊讶，身体也慢慢坐直。 他惊讶道：“宁清羽是吧，你之前学过？” “是的。跟着别人读过几次。”宁清羽平静的说道。 这种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贺知元又没说不能之前就背过。 贺知元点点头：“为人师者，说话算话。你把那个孩子叫过来吧。” “谢谢先生！”宁清羽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回到学堂，把周元宝拉过去烤火，周元宝乐的眼睛都快瞅不见了。 下午，依旧是先生读，学生跟着读，然后背诵，先生讲解含义，学生接受先生的提问。 若答不上来，便要挨一下板子。 好在这是第一天，先生手下留情，除了周元宝，别人都是拍一下意思意思。 放学后，周元宝主动跟在容成和宁清羽身后，与容成分开后，宁清羽就小声对周元宝说：“你有没有觉得，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周元宝吓了一跳，连忙朝周围张望：“谁啊？” “你别乱看！”宁清羽伸手掐他一把，“这不给人发现了吗？” 周元宝有些害怕：“谁会跟着我们啊，刚才容成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说，会不会是拐子，要把我拐了卖掉？” 宁清羽翻白眼：“放心吧，没人会买一个饭桶回去。” 周元宝拍拍心口：“说的有道理，不拐我就行那，是拐你的？” “都不是。好像是沈纪他们。”宁清羽小声说。 “他跟着我们干什么，不会还要打人吧”周元宝哭丧着脸，“真是倒了血霉了，这才开学头一天，迟到挨打，还要被姓沈的欺负” “别哭了，娘们唧唧的！”宁清羽制止他，小声问，“你想不想报仇，把沈纪好好收拾一顿？” “人家有家奴，我们可打不过。” “你听我的就行。”宁清羽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了一阵。 于是，他们两个神色如常的往前走，却并没有朝宁家院子走，而是朝后面绕了绕的，到了后山。 宁清羽从小就在后山跑，对这里熟悉无比。 她带着周元宝绕来绕去，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后面沈纪带家奴跟上来，喘着气骂道：“这两个臭小子，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影子。这什么鬼地方。” 书童说道：“少爷，咱们是不是迷路了啊？说不定他们两个都回家了，我去跟这里的村民打听打听。” 沈纪累得要命，一脚踹过去：“还不快去？” 书童慌忙去找人问路。 沈纪和另一个仆役走来走去，忽然见前头有影子一闪而过，他连忙追过去，谁知脚下一空，噗咚滚到了一个洞里。 沈纪被摔的七荤八素，浑身几乎散架。 幸亏底下有枯枝落雪，才不至于摔伤。 “他娘的，这什么地方？”他骂道。 仆役也摔的不轻，艰难的爬起来，左右看了看，惊慌的说：“少爷，不少了，这好像是猎人设下的陷阱，专门给熊瞎子准备的。” 沈纪气的暴跳如雷：“这个时候哪来什么熊瞎子？” “所以应该是废弃不用了的，被我们俩给撞上了。”仆役也是一脸倒霉催的，“少爷，咱们快喊人吧，虽说是冬天，这若是遇上不开眼的畜生” “把你的乌鸦嘴给老子闭上！” 沈纪刚骂完，就听见上头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动静。 他浑身的血液差点被冻住，颤抖着问：“这，这是什么声音？” 吼—— 远远有野兽叫声传来。 沈纪差点被吓的尿裤子，冲仆役吼道：“还不快想办法出去！” 仆役也被吓哭了：“要，要么，少爷你先踩着我肩膀上去，然后想办法拉我出去” 好在洞穴不是很深。 沈纪哪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脚踩上仆役的肩膀，手脚并用的疯狂往外爬。凭借着他惊人的求生意志，还真给他爬出去了。 然而，没等他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被一个麻袋当头套住了 宁清羽和周元宝对视一眼，一起撸袖子，抬脚就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缘分 “叫你打我耳光！”这是周元宝的骂声。 “人渣败类也敢惦记我姐姐，小爷打死你个龟孙子”这是宁清羽的。 宁清羽和周元宝两个撸袖子抬脚，嘴里碎碎念，照着麻袋里的沈纪一顿狂踹。 把沈纪打的吱哇乱叫。 陷阱里的仆役听到他在上面的惨叫声，还以为他被野兽啃了，吓的浑身颤抖，直接尿了裤子 “嘘。”宁清羽抬起手，冲周元宝使了个眼色，让他停下来，用嘴型说道，“差不多了，赶紧闪。” 周元宝不解气的又朝麻袋踹了一脚，才跟着宁清羽跑走。 沈纪躺在地上，又哭又喊：“来人啊，救命啊” 直到书童闻声找过来，看见他被麻袋套着，吓的慌忙去解开麻袋，把他放出来，一看他满脸是血，唬的嚷道：“少爷，您这是怎么弄的？” 沈纪龇牙咧嘴的坐起身体，一抹脸，全都是血。 他是又疼又气，两只手疯狂的拍打书童，骂道：“混账东西，你个狗奴才！竟然到现在才来，本少爷要打死你！” 书童不敢反抗，两只手捂着脑袋。 沈纪打累了，浑身酸痛的停下手，躺到地上，怒吼道：“如果给我知道是谁干的，老子一定拔了他的皮！” 下头传来仆役的弱弱的声音：“少爷，救命” 沈纪哪里理会他。 书童爬过去一看，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两个掉陷阱里头了。 他忙去附近人家借来一根绳子，又找村民帮忙，这才把仆役给拉了上来。 结果一上来，就闻见他身上一股的骚味。 大家一看，仆役下身的棉裤都湿了 这么冷的天，浑身直哆嗦，也不是吓的，还是冻的。 村民捂着嘴笑着走了。 把个沈纪给气的哟，扑上去对准仆役又是一顿打，嘴里骂道：“丢人现眼的混蛋玩意儿！给老子滚回去！” 仆役哭唧唧的说：“我扶少爷回去，不然老爷太太见我独自回去，必定又要打骂。少爷啊，我还以为您被野狼吃了呢，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啊？” 沈纪一巴掌呼到仆役脸上，骂道：“你还敢问？要不是你先让老子出来，老子怎么会被人下了黑手？” 仆役哭道：“我也不知道上头有人等着啊到底是谁啊，这么缺德，落井下石的害咱们少爷，咱们最近也没得罪人啊。” 沈纪咬牙切齿：“要说得罪，小爷只有今天打了个死胖子一巴掌。” 书童惊讶：“不会吧，就凭那个窝囊废，他敢对少爷动手？” 沈纪也有些犹疑，脑中闪过另外一张稚嫩清秀的脸庞，随即又摇头：“不会不会这小子才几岁” “少爷，您说什么呢？” “我叫你去打听的事儿呢？”沈纪忽然想起来这次出来的目的。 书童忙回答：“我已经打听到了，宁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不过，少爷，您这个样子真的要去吗？不如咱们先回去吧，改天再见。” 沈纪此刻鼻青脸肿，浑身都疼，也确实没有心思看什么美人。 书童和仆役扶着他往回走，走了一会儿，就看见前头一个年轻女子，提着篮子，裹着头巾，踩着雪，小心翼翼的迎头朝这里走来。 这女子虽说穿着臃肿的旧袄，但依旧能看出隐藏在粗布旧衣下的窈窕身段。 走的近了，却见这女子十五六的年纪，芙蓉脸，柳叶眉，朱砂唇，当真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可人。 沈纪的眼睛亮了。 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这女子身上，直到与她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忽然甩开书童仆役的手，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书童和仆役都呆了。 那女子也吃了一惊，停下脚步，下意识扭头看过来。 这么一对视，沈纪的魂都差点丢了。 女子看见他鼻青脸肿，满头是血的样子，有些受惊，忙收回视线，垂下头急匆匆要走。 “哎呀，哎呀，疼死我啦”沈纪立即做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出来，可怜巴巴的叫道，“这位姑娘，我遇到歹人被抢了东西，现在又渴又饿又冷，能不能求求你，给我一碗热水喝？” “公子，这不方便。” “看姑娘长得这般心善，求求你给我一点水喝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沈纪抖抖索索，气若游丝的说道。 女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这样吧，我家就在不远处，你跟我一起回去。” 沈纪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好好，太好了。” 他朝书童仆役使眼色，让他们装作路人滚蛋。 书童仆役跟了他许多年，对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极为明白，立即就懂了，于是他们立即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挠着头说道：“哎，这天儿看样子还有大雪啊，兄弟，咱们快回家吧。” “是啊，是啊” 两个人看着风景，若无其事的走了。 女子疑惑的看着他们。 沈纪忙又哎呦哎呦的叫唤：“姑娘，我这脚崴了，走路也疼的要命，你，你能不能扶着我一下啊？” 女子连忙后退一步，摇头：“不行的。我去找人来扶你一下。” 正好有人路过，女子忙叫道：“虎子，你来帮忙扶着这位公子一下。” 虎子背着一捆柴火路过，看见她，笑道：“是荷花姐啊。他是谁啊？荷花姐啊，这外头歹人可多。小五不是说了吗，出门在外，你一个姑娘家，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荷花笑道：“这不是在咱们村子里嘛，周围都是乡里乡亲的，没事儿。这人遇到难处，咱们能帮就帮一把。” 虎子摇头：“荷花姐还是这么心善。行吧，我来扶着他。” 沈纪听得心头一动。 荷花姐？ 小五？ 莫非 眼前这清丽过人的少女，就是宁清羽的姐姐，宁家的长女宁荷花？ 哎呦哎呦，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沈纪心内暗喜，再仔细端详宁荷花，果然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立即上门提亲，把她娶回家。 不提沈纪怎么欢喜，虎子直接把柴火朝沈纪怀里一扔，然后粗鲁的拽着他，朝宁家走去。 沈纪虽然脚并没有崴到，但他身上有伤是真的，被柴火戳着，被虎子粗鲁的拽着，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偏生当着美人的面，还不好表现出来。 只咬牙硬挺罢了。 宁家距离后山本就极近，没一会儿就到了小院的木门门口。 虎子朝里头喊道：“小五，快出来！” 宁清羽正被一家子人包围着询问头一天上学的情形，听见虎子的叫声，忙出来一看，看见沈纪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站在荷花旁边，不由得愣住了。 宁家其余人也跟出来看见了。 周元宝啊了一声，差点叫出声，被宁清羽一脚踩在脚背上，疼的抱着脚滚一边嚎去了。 把宁翠柳给心疼的，一个白眼接着一个白眼的朝宁清羽身上送。 宁清羽：反弹！ 宁耀祖走上前，问道：“荷花，这位是谁？” 荷花便把经过说了一遍，“他要讨口水喝，我看他怪可怜的，就让他来了。对了，虎子，谢谢你啊。” “客气啥，俺回家去了。”虎子抱着柴火离开，宁耀祖忙打开门，让荷花和沈纪进来。 周元宝龇牙咧嘴的凑到宁清羽身边，小声说：“这王八蛋怎么还找上门来了？他是不是知道是我们俩干的？” “闭嘴。”宁清羽瞪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没听荷花说吗，就是在路上正好碰上了，沈纪都不知道这是我们家。反正不管怎么说，打死也不能承认。” “对对，打死我也不承认！” 宁清羽想了想，脸上扬起笑脸，走上前，把荷花和沈纪隔开，一把扶住沈纪的胳膊，笑眯眯道：“沈少爷怎么弄成这样啊？来来来，到我屋里来。爹，娘，他就是沈少爷，是我们同窗，我们进屋说话。你们忙你们的去。” 她朝周元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硬是拉着沈纪到了宁清羽的屋里。 沈纪一坐下，就眉飞色舞的说道：“原来她就是你大姐荷花？乖乖，长得真是不赖啊，难怪这十里八成都说她是第一美人。” 宁清羽看着他一脸的色胚模样，眯了眯眼，笑道：“沈少爷不是要喝水吗，等着，我这就去倒水来。” 她出去拿了一只碗，倒一碗开水，悄悄从兜里摸出一个纸袋子。 “小五，你做什么呢？”荷花忽然走进来，看见她鬼鬼祟祟的，皱眉问道。 宁清羽忙把纸包收好，转身笑道：“哦，我倒水给沈少爷喝。” “你仔细烫着手，以后这些活不许你做。”荷花走过来，把碗端着，嗔道，“若烫了手，还怎么写字念书？我端过去。” 宁清羽看着她的背影，暗暗皱眉。 本以为教训沈纪一顿，让他受点伤，可以阻止他跟来的念头。 谁知还是让他们碰上了。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一听就是来自于宁王氏的。 “哎呀，沈少爷想娶咱们家荷花啊？”宁王氏简直乐疯了，喜悦的拍着大腿，恨不得把沈纪当祖宗一样的供着。 荷花脚步一顿，走不出去了。 “这个不要脸的沈纪，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说出来了！”宁清羽气的一拍桌子，走出去，怒道，“娶个屁啊！他家里已经有妻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活该 满院子的人都看向她。 宁清羽只看着沈纪这个臭不要脸的。 沈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忙道：“我家中确实有一门妻室，但我若娶了荷花姑娘，是决计不会亏待她的” 吴巧娘的脸当即就冷了下来：“沈少爷，对不住，我们家的姑娘，不给人做妾。” 有钱人家的妾，那也是妾，给人当奴才使唤罢了。 宁愿过的苦一些，也要把自己当个人看。 “巧娘说的是，咱们家的女孩儿，不给人做妾。”宁耀祖开口了，“沈少爷，咱们很感激您的好意，您还是请回吧。” 宁王氏一听就急了：“沈少爷不是说了，人家家里正室身子不好，将来荷花若是过门，还是有机会扶正的” “闭嘴。”宁德远扶着拐杖，披着袄，从卧房走出来，咳嗽了几声，厉声喝道，“宁家的女儿不许给人做小！姐姐给人做小老婆，你让小五将来的脸面往哪儿搁？” 他狠狠瞪着宁王氏，像是要吃了她。 宁王氏说道不敢再说话。 “沈少爷，天都要黑了，您还不回家去？”宁清羽说道，“咱们这里都是山，天黑了连猎人都不会随意出门，你就不怕遇到野狼？” 沈纪就想到了之前掉到陷阱里头的遭遇，后背有些发寒。 他现在浑身疼，鼻青眼肿的，还是先回去，过后再做打算。 沈纪就拱了拱手，道：“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辞了！不过，我对荷花姑娘是真心的，明天我就让媒人上门来说。” 他嘴里说着要走，眼睛却不停地朝屋里瞄。 宁清羽朝周元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上前，一边一个，夹着他的胳臂，把他硬是拉出去，“沈少爷，天都黑了，咱们就不留你了。再见了您呐！” 沈纪硬是被他们俩给撵了出去。 宁清羽和周元宝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周元宝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说道：“小五子，我们要不要跟上去，再教训他一顿？” 这周元宝倒是打人打上瘾了。 宁清羽瞥他一眼，冷冷说道：“你想闹出人命？要死你自己死去，别连累我。” 周元宝被她的眼神吓的一激灵，讷讷道：“我也不想死啊。对了，小五子，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陷阱啊？” “那是易叔挖的。你没看周围还有一圈木棍围着吗？就是为了给路过的人提个醒，那里有个陷阱。” “哦对对，难怪你跑过去先把木棍拔掉了。”周元宝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敬佩信服，“看不出来你这小毛头，还有点脑子。” 宁清羽不再理他，转身回屋。 周元宝却要跟着她：“哎哎，那个沈少爷说还要来呢，你打算怎么办呐？” “周元宝，你手不疼了？论语二十遍抄完了？” “哎呀！”周元宝这才记起这件事，立即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手都疼死了，还要我抄写，先生就是故意针对我！” “谁让你迟到，活该。” “哎，小五子，咱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周元宝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我要是完不成，明天准又得挨先生的板子。你点子多，你帮帮我。我知道你自己早就偷偷练字了，别哄我，我上回都瞧见了，你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来着！” “你要我帮你？”宁清羽转了转眼睛，“行啊，一篇五文钱。” 周元宝瞪大眼：“那二十遍岂不是一百文？” “舍不得？那就自己写去啊。” “哎哎，别。”周元宝忙拽住她，小声说，“咱们再商量商量啊，今儿是元宵，你姐姐们都要去看花灯，你又不用去，你就当帮我个忙了。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以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再说我跟你又没有感情。”宁清羽不为所动，“要么拿钱，要么闪开，我还有事。” “可我没有那么多钱啊！” “你有多少？” “我过年从家里得了一些压岁钱，花了买炮仗和零食的，就只剩下五六十文了。”周元宝扒着手指头算计。 “五十文是吧，那就十遍。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哎，我说宁小五，你这个人怎么满脑子都是钱？谈钱伤感情，知道吗？” “我跟你没感情，要么给钱，要么闪一边去。”宁清羽推开他，走到屋里去找荷花。 荷花正坐在床边，愣愣怔怔的。吴巧娘和宁翠红都坐在一边，低声劝着她什么。看见宁清羽进来，她们便立即住了嘴。 “荷花，你要是不想被官媒强配，就把实话跟娘说了，你有什么话跟自家人还不能说？”宁清羽一看荷花这样，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能说的！ 吴巧娘诧异道：“什么实话啊？荷花，你跟娘说。” 荷花慢慢红了脸，垂着头，就是不吭声。 吴巧娘急了：“这孩子，怎么就生成了个闷葫芦！小五，你来说！” “小五，别说！”荷花忙道。 “荷花喜欢易清。”宁清羽看她一眼，毫不犹豫说道。 “什么？”吴巧娘和宁翠红都惊呆了，“易兄弟？这，这差了辈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什么辈分啊。人家易清跟咱们有一点血缘关系没？还辈分。”宁清羽不以为然，“我觉得易清很好，人能干，又靠谱。这么几年，人家从来不做歪门邪道的事情，凭着打猎，都能赚一套房子的钱。荷花嫁过去，吃不了苦头。” 吴巧娘听了，就犹豫起来。 说实在的，这易清，村里可是不少人惦记着。 虽说他脸上的疤痕有些吓人，但看着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了。 易清对谁都不假辞色，像是打算一辈子做光棍汉。就算他们愿意，人家易清能愿意吗？ 宁清羽又道：“荷花这情况，娘你也看见了，上门的不是无赖，就是沈纪那种要娶小的。但凡像样的，奶奶又嫌人家穷，拿不出聘礼，死活不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拉去强配？” 荷花脸色涨红，几乎抬不起头来。 宁翠红道：“要么，你跟爹和耀祖商量商量，问问看人家的意思。咱们荷花长得这么好，又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易清说不定就愿意呢。” 吴巧娘也被说的有些心动，想了想：“那，好吧，我去跟他爹商量，让他爹去问问易清的意思。” 然而不等宁耀祖去找易清，易清和容成却主动上门了。 易清手中提着一小袋白面，容成手中捧着一叠书。 “呀，易你们来啦。”吴巧娘下意识改了称呼，欢欢喜喜招呼他们，“快进屋来坐。我还想着请你们过来吃元宵呢。没想到你们这就来了。” 易清把白面袋子递给她，说道：“我不会做汤圆和元宵，这些面给大嫂子。” 吴巧娘笑道：“吃一碗元宵，还带面来，说出去我这脸都没地儿放了。来来，进屋坐着，外头冷得很。” 她朝宁耀祖使眼色，让他去跟易清谈一谈。 不提他们怎么谈，容成捧着书去找宁清羽，看见她正趴在小桌上，握着一支毛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字。 再一看，竟是对着一本论语在抄写。 “你抄写论语？”容成有些纳闷，“你们今天学的不是三字经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宁清羽停下手，放到嘴边哈哈气，让有些僵硬的手暖和点，笑道：“我帮周元宝写，他手被先生打了，没法握笔。” 容成皱眉：“你这是作弊。先生知道了一定会罚你们。跟我出去看烟火吧。” “只要你不去告状，没人知道。”宁清羽头也不抬，“你出去找别人耍去，我现在走不开。” 容成哪里想去找别人玩。 他伸手把毛笔从她手中抽出来，把自己手中一叠书放到她面前，道：“想要吗？” 宁清羽看了看，竟然是《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三本书。 “今天，我请易叔帮忙在镇上的书馆买的。”容成解释道，“我就知道你抠门舍不得买，所以我送给你。” 宁清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道：“其实，我跟别人借来抄一抄也可以，不需要浪费钱去买。” “你陪我去看烟花，我便送给你这三本书。”容成板着脸说道。 宁清羽只花了三秒考虑，就同意了。 周元宝跳出来：“哎哎，宁小五，你就这么走了，不管我了？” “等我回来写！” 他们两个跑到村头去看烟花，村里殷实一些的富户，以及隔壁下河村的沈家每天元宵都会放烟火，每年容成都必定要来拉着宁清羽去看。 在宁清羽眼里，这些烟火单调的很，并没有什么稀奇。连续看了好几年，早就看腻了。 可不知为何，容成就是特别爱看。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威逼利诱，也非要她陪他去看。 宁清羽也无所谓，就陪着他看。 周围也有不少人在看，在一片说笑和嘈杂声中，容成的声音忽然传进她耳中：“小五，我要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别动 人声嘈杂，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宁清羽愣了愣，仰脸看向他：“容成，你说什么？” 容成双眸盯着远处的光火，轻声说：“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回我的家乡去了。” 宁清羽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她一下子就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怎么能走？不能走！” 容成垂眸，看向她抓着自己的手，眸中闪过一抹微光。 “你舍不得我走？” “我是说，你们若走了，荷花怎么办？”宁清羽移开视线，若无其事道，“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婆婆妈妈。” 容成弯唇微微一笑，抬起另一只手，拍拍她的头顶，笑道：“你姐姐难不成还需要我们照顾吗？” “易清不娶荷花吗？” “是易清要求离开的。”容成实话实说，“看起来，他并不打算娶荷花。” “你们不是家乡遭难了吗，还要回什么家乡？”宁清羽不能理解，“你和易清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年了，怎么就突然要走？难道是怕我们逼易清娶荷花？至不至于啊！” 容成忍不住笑起来：“谁说跟这件事有关了？就你话多。” “那你说说，到底为什么突然要走。” “也没什么，我家中长辈找到了我们，要求我们立即回去。”容成解释道，“在我小时候，家中确实遭了难，我也确实是跟着易清出来避难的。不过如今家中逐渐缓过来，危险过去了，我自然也要回到家人身边。” 宁清羽细细咀嚼着这话，沉默一会儿，说道：“容成，我还以为易清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我也一度这么认为。”容成浅笑着，摸摸她的脸颊，“你知道吗，你这个表情看起来，特别像女孩子。” 宁清羽回过神，连忙别过脸去，“胡说什么。” “小毛孩子，还知道害羞？”容成戳她柔软的脸颊。 “你又比我大几岁？”宁清羽甩开他的手，“都是男人，别动手动脚的。” “我自然比你大，你可别忘了，你是我捡的。” “是是是，我是你捡来的。这句话，你是不是打算说一辈子？”宁清羽没好气道，“走吧走吧，谁稀罕看见你。” “是吗？那我就走了。”容成说着，就真的转身走了。 宁清羽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连忙跟上去。 “怎么，还是舍不得？”容成斜睨她。 “不要自作多情。我是想问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宁清羽絮絮叨叨的说，“说不定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见了，哪天想起你，总得知道你家在何处，也有个念想。” 容成轻轻一拍她的后脑勺：“谁说没机会再见？我家就在应天府，你好好念书，等你进京赶考的时候，不就可以见到我了吗？” “你家在应天府那么远啊？”宁清羽震惊。 她知道这应天府，是如今大周朝的首都所在地，五柳村距离应天府，还算近的，凭着走路，车马之类，一路走走停停，怎么也得两个月的时间，据说中途还要走一段水路。 三年一次的赶考，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要半年，加上考试，住宿，吃饭，交际应酬等各种，大半年的时间什么事也做不成，只耗费银子。 要么都说穷秀才，穷秀才呢。 朝廷抠门到连考试卷子的钱都要考生自己出。 可不就穷呢。 容成说道：“当初我和易叔也是一路走走停停的走了有半年时间，才到这里。一路上也不太平，到了个地方住几天就得离开，后来遇到你们家，易叔才决定安顿下来。如今收到家中人的信，我是必须要回去的。” “原来是这样。”宁清羽点点头。 其实她也曾经暗暗的猜测过易清和容成的身份。 这两个人，表面上说是叔侄，但看着又感觉不太像。有的时候，给她的感觉，他们二人中当家做主的倒是容成。 容成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气度不凡，容貌俊美，想来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出身。 人家家中要接他回去，他自然也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小山村中。 如此一想，宁清羽也就释然了。 “你和易清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还要做些准备，大概天时间。” “这么着急呢。唉。”宁清羽老气横秋的叹着气，踩着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头顶的雪已经停了，天色黯淡。 “若是想见我，便好好念书，考上生员，然后去乡试，考上举人，然后再去应天府参加会试，我在应天府等着你。” 容成的声音在暗沉沉的夜色中，轻柔的弥漫。 宁清羽低头默默走路。 她如今念书不过是为了为自己多做一条打算，至于科举这条路，能走多远也不能确定啊。 也许，这辈子她都走不出淳远县了。 到那时，唯一可以让她傍身的，唯有医术。 是以，她现在不能给容成任何回应。 容成也没再说话，到她家门口的时候，他抬手按住她的头顶，沉默片刻，说道：“以后我不在，你要乖。” 宁清羽偏了偏头，想避开他的手，嘟囔道：“你别总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又不是我爹娘。” “别动。” 容成使劲按住她的头，不许她乱动，低声说，“你可一定要好好念书，我在应天府等着你。” “万一我考不上，你就不能回来看我？” “考不上举人，我就不见你。” 容成松开她，转身踩着雪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向她，“功名未成之前，不许成亲娶媳妇。”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容成说道，“小小年纪，若是耽于闺房，能有什么出息？” 宁清羽撇嘴：“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我娶不娶媳妇的，关你什么事” “闭嘴。”容成白她一眼，“冷得很，走了。” 他走了。 “自己也就是个屁孩子，管的倒是挺宽。我倒是宁愿变成男人娶媳妇呢，我娶得了么我！”宁清羽揉着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逐渐生出许多不舍和惆怅。 一阵冷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跺着脚，连忙跑进院子。 元宵本是年轻男女出门游玩的时候，不过因着荷花的事情，荷花和梅花都没有出去。 吴巧娘正在厨房搓汤圆，做元宵，宁翠红也在帮着忙活。宁清羽探了个头，就被宁翠红塞了一嘴吃的。 她问：“爹和易清呢？” “唉，人家不愿意。回去了。”吴巧娘愁眉苦脸。 宁翠红也叹气。 宁清羽早就知道了。 她摇摇头，去找荷花，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坐在床边。 “荷花，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宁清羽站在门口，“易清和容成他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荷花吃了一惊，不由自主抬起头：“走？去哪儿？” “回家乡，他们家还有人呢。”宁清羽严肃的说道，“荷花，你自己想清楚，如果错过了，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荷花愣怔怔的，垂下眼帘，静默无言。 她是个女人，难道还主动跑上门求人家娶她么。这也太没羞没臊，不知廉耻。 只是这话，她也不好跟小小年纪的妹妹说，只自己心里苦罢了。 吃饭的时候，吴巧娘盛了两碗芝麻汤圆和一大碗酒酿元宵，让宁清羽拿去送给易清和容成。 宁清羽让荷花送，自己匆忙吃过汤圆后，便躲在屋里抄写论语。 五十文钱呢，还是要赚的。 周元宝早就急得跳脚：“宁小五，你尽顾着自己玩扔下我不管。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一点都靠不住！” 宁清羽洗干净手，把袖口挽起来，坐到桌前，朝墨盘哈口气，淡定的研磨，道：“十遍，我一遍也不会少了你的。我认为，你现在应该操心的是另外十遍。” 周元宝凑过来：“小五子，你跟容成关系最好，你去帮我求求他，让他抄另外十遍呗？” “行啊，拿钱来。”宁清羽伸出一只手。 “我说你这个人，掉钱眼里头了？”周元宝气的说道，“我没钱！” “噢，那就等着挨板子。” “你！”周元宝气鼓鼓的，瞪着她，半天，一跺脚，“我就自己写！” “这可是你说的，写不出来的是小王八。”宁清羽对他肆意嘲讽，“就你这种学渣，手心早晚被先生打烂了。” 周元宝气的暴跳如雷：“该死的小五，你等着，我保证比你还先写完！” “我等着。”宁清羽气定神闲，拿起毛笔，对着论语上的正楷，一笔一划，认真临摹。 她前世也学过毛笔字，只能说写着玩，与容成那手字相比就差远了。在这里写一手好字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论语第一篇是学而篇，内容不算多，即使她一笔一划写得慢，花了一个多时辰也写完了。写完之后，宁清羽把黄麻纸整理好，翻开容成给她的书，才发现后面还附了一本字帖，一本影格本，专门临摹练字用的。 想来，之前容成看见她写字，也觉得她的字丑的没法看。 宁清羽捏着本子，下定决心，一定要毛笔字练好。 这是基础，要下苦功夫，她现在六岁，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练习。 她又把白天贺夫子讲的三字经翻开，温习一遍，确认没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便拿着写好的字去找周元宝。 谁知到他屋里，才发现他趴在床头睡着了，口水把纸都浸染了一大片。 “这个废柴！” 宁清羽气的一脚踹到他屁股上，“给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苦练 “谁敢踹你爷爷？” 周元宝叫了一声，惊醒过来，摸着屁股，抬头就看见宁清羽站在床边。 宁清羽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你说谁是爷爷？” 周元宝昏头昏脑的爬起来，用袖子抹一把口水，有气无力的说：“什么爷爷啊你爷爷又不是我爷爷。别烦我睡觉！” “睡觉？你的论语抄完了？” “论语？”周元宝闭着眼睛倒在床上，嘟囔道，“管它什么论语之乎者也，去他姥姥的吧，我要睡觉！” 宁清羽道：“之前谁说的，写不完的是小王八？” 周元宝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王八就王八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宁小五你滚一边去，别烦我，否则我揍你。” 这个周元宝的泼皮无赖性子又上来了。 宁清羽转身出去。 周元宝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踢掉棉鞋，舒舒服服钻进被子里，准备与周公神游。 没一会儿，宁清羽又进来了。 她两只手捧着雪，揉揉揉，掀开被子，一股脑塞进周元宝的衣服领子里。 “嗷——” 周元宝发出一声惨叫，猛地跳起来，抖着身子乱蹦跶。 “儿子，咋了咋了？”宁翠柳闻言跑进来，惊讶的看着他疯狂乱跳。 “冷冷冷”周元宝抖着把后脖领子的雪都拍下来，指着宁清羽怒吼道，“宁小五你要死啊，朝我衣服里头塞雪団！” 宁翠柳震惊：“小五你怎么这么坏？” 宁王氏和吴巧娘等人闻讯赶来。 她们听说这事，都很不满的责备宁清羽。 “这孩子怎么越发的顽皮胡闹？”宁王氏心疼的揉着外孙子的脖子，嘴里斥责宁清羽，“以前还觉得小五听话，现在可算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好好的孩子，生生被教坏了！” 她嘴里是训斥宁清羽，实则指桑骂槐，矛头直指吴巧娘。 自从吴巧娘得了一半的家用后，她就越看吴巧娘越觉得不顺眼。 每每得了机会，就使劲拿话刺挠她。 吴巧娘却知道小女儿的性子，句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 她拉着宁清羽，仔细询问：“小五，你告诉娘，为什么朝元宝哥哥的衣服里塞雪団？” 宁清羽脆生说道：“今天周元宝迟到了，先生罚他抄论语，他没抄完就睡觉，我这是在帮他的忙。” 周元宝气的直跳脚：“你管我抄没抄，抄不完挨板子的是我，又不是你！” 宁清羽转身又出去，提着一桶冷水进来，说道：“村塾里人人都知道你跟我是亲戚，你做个废物不要紧，岂不连累我也被笑话欺负？你写不写？不写我把这桶水泼到你床上，叫你睡！” 她抬起水桶就要朝床上泼。 “哎，别！” “小五快住手！” 宁王氏几个都慌忙叫起来。 “谁也不许拦着。”宁德远的苍老声音在门口响起，“小五做的对，这也是为元宝好。元宝，你也不想当一辈子窝囊废吧？” 老头子发话，大家不敢再拦着宁清羽。 宁清羽又要去泼。 周元宝吓的叫道：“别泼，别啊！我抄，我抄还不行吗！” 宁清羽停下手：“现在就去抄，抄不完不许睡觉！” 周元宝那叫一个憋屈，硬是被逼着坐到桌前抄写。 “加油哟，我陪你！”宁清羽去端来一碗汤圆，坐在他旁边，一边香喷喷的吃着汤圆，一边监视他抄写。 周元宝：“你是来折磨我的。” 宁清羽不管他，吃完了汤圆，听见院子里传来荷花说话的声音，忙走出去。却见荷花擦着眼睛，垂着头进了自己屋子。 门也反锁上了，谁也不给开，饭也不吃。 吴巧娘急的直哭：“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傻孩子！” 梅花劝她：“娘，您别急，待会睡觉时，我跟大姐好好说说，大姐不是想不开的人，您别急。” 如今荷花这亲事，真是悬在一家子头上的重担。 宁清羽心里想着，易清是指望不上了，看来是时候抢个大姐夫回来了。 她回到周元宝屋里，硬是逼着他把剩下的部分全部写完，才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揉着眼睛爬起来，套上棉衣后，自己去倒水洗脸梳头。荷花正扫院子，梅花在喂鸡喂猪，看见她跑出来，都唬了一跳。 “小五，你起这么早的？来，二姐帮你洗脸。”梅花忙放下猪食桶，走过来要接过巾子帮她洗脸。 宁清羽忙拒绝：“不用，我自己会洗。以后我都自己洗脸穿衣。” 她被几个姐姐一直宠着长大，如今六岁了，还要她们伺候穿衣洗脸，也实在有些丢人现眼。 谁知梅花却是一脸的受伤：“小五不喜欢二姐了。” 宁清羽：“” 巾子还是到了梅花手中。 宁清羽认命的被几个姐姐捯饬完毕，先在原地跳了跳，热热身，便出去沿着小路慢跑。 家里人和路上的村民都见怪不怪了。 这孩子几乎天天都要绕着村子跑几圈，问他，就说是锻炼身体。 这丁点的孩子，锻炼什么身体？ 不过她年纪小，旁人都当她傻，也没人理会。 宁清羽却是默默的坚持了一年多，跑的头上微微冒汗后，甩着胳膊腿儿回来，拿着一只毛笔，蘸着水，蹲在院子里练字。 虽然没下雪，但天多冷啊。 把母亲姑姑和姐姐们都心疼的不行。 “小五，手都冻红了，快到屋里去。”荷花哄着她。 “二姐给你炖鸡蛋吃，快来。”梅花用食物诱惑她。 “小五，仔细冻病了！”梨花恐吓她。 吴巧娘和宁翠红则是直接上手阻止：“要写进屋写！” 宁翠柳直接嘲笑道：“人家念书练大字，都是用墨在纸上写，怎么你就用水在地上写？说出去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宁清羽抬头说道：“我刚开始练字，写的差，若是用纸写，难免浪费纸墨。” 众人都愣住。 宁清羽这也是没法子，她下定决心要练好字，但她哪来的钱买那么多纸墨？ 也只能如此。 一家人都心酸了。 宁德远拄着拐杖出来，见此情景，心中甚是安慰，说：“念书练字就是要肯下苦功，小五有这份心性是好事，谁也别拦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宁清羽搓搓手，继续练。 她在前世就是心性坚韧之人，如今到这个世界，更是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她知道，如果她能考上生员，宁家的地位就会立即不一样。 到那时，梅花梨花她们几个的亲事，绝对不会再如荷花这般艰难。 这世道，长得貌美作用并不大，甚至还有可能给自己增添麻烦。家世才是最最要紧的。 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眼看着天光四亮，直到手腕酸麻，她才停下来，回屋吃早饭准备去村塾。 这个时候周元宝才刚刚起来。 他看着整整齐齐二十张大字，心里头别提多快活了。 昨晚的所有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 “哎呀，这可是我头一回完成先生交代的功课啊。”他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美滋滋炫耀，“待会到学里，先生一定会给我一纸赏票。下回我就能功过相抵啦！” 宁清羽咬着窝头，道：“还没得到赏票，就想着下次犯错。周元宝，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 周元宝现在可不在乎她的冷嘲热讽，他急吼吼的扒拉完饭，便背上布包，拉着宁清羽去村塾。 “小五，别忘了带午饭。”荷花忙仔细把两个馒头以及一小块咸菜，给她包好，装到布包里。 宁清羽斜跨好包，抬头就看见宁王氏正偷偷朝周元宝兜里塞鸡蛋。 荷花也看见了，摸摸她的头，轻声说：“姐下次去赶集，多买几个鸡蛋回来，也给你带着。还有，这个你带着。” 她从袄子里头的兜里，拿出一把铜钱，塞到她手中，“也不能天天晌午吃冷冰冰的窝头，跟学里的婶子买点热汤热菜吃。” “荷花，不用，你的钱自己留着，我有钱吃饭。”宁清羽把钱推回去。 荷花这点钱都是攒着做嫁妆的，自己一文钱也舍不得用，她可不会要。 “周元宝，还不走？”她叫上周元宝，两个人一起朝村外走去，在路上，她说道，“周元宝，明天你就回家去了，以后功课记得按时做，若是拖累我的名声，小爷对你可不会客气。我连沈纪都不怕，自然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周元宝现在对她已经有几分忌惮，闻言嘟囔道：“别人都被你的小白兔外表骗了，你这种心黑手辣的人，我可不会招惹你。”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村头，歪脖子树下，容成面目沉静的站在雪地里。 在他身边，易清背着弓箭和篓子，穿着一身裘皮袄子，紧紧束着袖口和裤腿，看样子是要去上山打猎。 宁清羽紧走几步，瞪着易清，问道：“易叔，你昨天是不是欺负我家荷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笞尻 易清愣了愣：“我何曾欺负过荷花姑娘？” “荷花昨儿是不是给你们送汤圆了？” “是。” “她哭着回来的。”宁清羽道，“若不是你欺负她，她怎么会哭？” “这我不知道。”易清冰块一般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 他怎么会欺负女人呢。 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 宁清羽扫了眼容成和周元宝，扯了扯易清的衣角：“跟我到那边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易清看向容成。 容成面无表情：“叔，你看我作甚，人家又不是找我。” 易清只得跟着宁清羽到一边去，直到容成他们听不到说话声音，才停下来。 “小五，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易清温声问道。 “你娶荷花吧。”宁清羽开门见山的说道，“荷花长得这么漂亮，你娶她也不吃亏啊。” 易清摇头：“不行的，我要带容哥儿回去。” “你可以带荷花走。”宁清羽冲口说道。 “”易清看她一眼，伸手拍拍她的后脑勺，温和笑道，“小五，你还小，别管这些事情，你只管好好念书便是。” “我不小啦。”宁清羽一点也不喜欢别人拍她脑袋，她摇摇头，“荷花喜欢你，你知道吗？再过两个月，她就要被官媒强配给娶不上老婆的光棍汉了。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明珠暗投吗？” 易清挑眉：“你这成语用的不错，我差点以为你是读书人。” 宁清羽忙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易叔，你早晚也是要成亲的，为何不肯娶了荷花呢？她长得不够漂亮？” “荷花姑娘很好看。” “那” “但我不能娶她，我还有要紧事做。”易清的神色恢复了冷淡，“小五，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月底我和容成便会离开这里，我也不可能带着一个累赘走。” 他转身离开，跟容成打了个招呼后，朝山上走去。 “无情无义的冷血家伙！”宁清羽气的一拍身边树木。 哗啦啦，一阵雪从树枝上落下来，砸了她一头一脸。 “啊哈哈，活该！”周元宝拍着大腿，乐不可支。 唐稣瞪他一眼。 容成开口：“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 迟到就要挨板子，手疼不要紧，还丢人。 宁清羽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忙跟上去。 易清就是坚决不娶荷花，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也不能逼着人家娶。 到了村塾，正好贺知元也才到，看见他们三个一起来，他掸了掸鞋子上沾的雪，问道：“周元宝，昨天罚你抄写的功课呢？” “在这呢，在这呢！”周元宝本来就嘚瑟，忙不迭的从布包里摸出卷起来的黄麻纸，规规矩矩双手递给贺知元，然后满脸期盼之色。 贺知元走进学堂，翻开纸看了看，脸色有点沉。 宁清羽心中咯噔一声。 容成扫她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去了甲乙班所在的教室。 贺知元端起大茶杯，慢悠悠的吸溜着茶水，抬头扫了眼屋子学童们，问道：“以前的尹夫子，对于作弊的行为，都是怎么惩罚的？” 立即有人举手：“尹夫子不但要戒尺打手心，还要笞尻呢。” 宁清羽忍不住问旁边的生意精赵杜：“哎，什么叫笞尻？” “这都不知道？”赵杜摇头晃脑的低声说，“所谓笞尻者也，就是打屁股。” 宁清羽抖了抖，连忙垂下头。 贺知元微微笑着，看向周元宝：“周元宝，你来说说，这二十张大字，都是你自己写的吗？” “是，是啊！”周元宝立即说道。 “哦？我怎么觉得这字迹有些不同呢？”贺知元的脸色沉下来，“周元宝，你可知撒谎作弊的后果？本夫子比尹夫子的惩戒更加严厉，你若继续撒谎，便回去把你父兄叫来一起受罚！” 他说的很严厉，事实还就是如此。 学生犯了过错，有时候甚至家长也要一起受罚。 周元宝一听要叫家长，当时就急了：“夫子，我认错，我认错！我自己写了十张，还有十张是宁清羽帮我写的！” 他伸手一指宁清羽。 “周元宝你个废柴你给我等着。”宁清羽低声骂了句，恨不得上前一脚把他踢飞出去。 刷！ 所有人都看向她。 贺知元捏着戒尺，道：“宁清羽，本夫子承认你有几分聪明，可你竟敢仗着几分小聪明，在这里偷奸耍滑？就你那狗爬一般的字迹，模仿周元宝狗爬的字迹，模仿的也不像，简直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你若真有自知之明，以后把字练好，练到本夫子发现不了的地步，那才叫本事！” 宁清羽忙站起身，老老实实认错：“先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贺知元厉声道：“你们两个一起受罚，自己去搬凳子到圣人画像前！” 这是要施行“笞尻”，也就是要打屁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打屁股 这先生惩罚学童，打手心和打屁股是最常见的。 当然，打屁股也不能过于侮辱人，学生自己搬来条凳，放到孔圣人画像前，自己趴在凳子上。 也不必扒裤子，也不能动手摁住，就这么打。 丙丁班里的学童一听先生要用扑做教，当即兴奋喧哗起来，惹的隔壁甲乙班的人也凑到窗前围观看热闹。 宁清羽狠狠瞪了眼周元宝，又不敢违抗夫子，只得去搬了条凳放到孔圣人画像前。 周元宝的动作比她可利索多了，盖因他以前经常挨尹夫子的打，熟门熟路。 宁清羽磨磨蹭蹭的走过去时，他已经扭动着肥硕的身材，敏捷如兔的趴了上去 “你快点啊，磨蹭什么？打完就完事儿了！”周元宝还扭头催她，“哎呦，瞧你吓得，冬天穿得多，又不疼” “叛徒，你给我等着。”宁清羽狠狠瞪他一眼。 “宁清羽，还不趴下？”贺知元拿着板着走过来，喝道。 宁清羽不敢不听。 不听话，夫子有权利把她开除呢。 反正这里的个个都挨过打，她就把自己当做一个顽童罢了，隔两天睡也不记得。 宁清羽这么自我安慰着，弯腰趴到条凳上。因为她个子矮，手脚都不能触到地上，摇摇晃晃的，还不忘垂死挣扎，道：“夫子，我是从犯，是不是应该惩罚的轻一点？” 贺知元被她气笑了，“你倒是口齿伶俐。行，你十下，周元宝二十下。” 周元宝的脸立即耷拉了下来：“宁小五，你害我！” “是你先出卖我！” “是你” 这两个小东西竟然当着先生的面内讧起来。 惹的窗外甲乙班的大学子们都哈哈大笑。 一名学子戳了戳容成的胳膊：“哎，那个挺白嫩的小孩，你不是很照应的吗，怎么不管啦？” 容成立在窗边，看着趴在条凳上，脸皱成一团的小人，淡声道：“犯错了就得受罚，否则怎么能有教训。” 此时丙丁班已经响起了板子声。 宁清羽脸朝下，一声不吭的挨了十下，内心感觉羞耻无比。 不过，这几年来她的羞耻心早就锻炼的犹如钢铁一般坚韧，这点小挫折，根本就不care。 好在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袍，里头是厚厚的棉裤，先生也不至于真的下重手，倒果真不怎么疼。 十下板子挨完，她还得爬起来，对着孔圣人的画像行礼，表示感谢圣人教诲，以后争取好好做人。最后拿着条凳返回原位。 贺知元对于她的行为表示很满意，举着板子走到周元宝跟前，啪啪啪的二十下，打的周元宝哇哇乱叫，哭爹喊娘。 有这么疼吗？ 宁清羽偷偷摸摸自己的屁股，对于周元宝这种小题大做的行为表示十二分的鄙视。 挨完了板子，周元宝一瘸一拐搬着条凳回来，贺知元收回板子，这才开始正式授课。 每天上课的流程都大同小异，照例先把昨天教的功课熟读然后背诵下来，熟练背诵下来后，再把今天要教的内容读个二三十遍。 总之，就是要读，背。 整个课堂里全都是摇头晃脑，念念有词读书背书的学童。 在社学念书的学童，无一例外全都是为了将来科举做准备，所谓科举，八股文才是王道，自然除了读就是背。 有句话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宁清羽早就能够熟练背诵三字经，经过贺知元的检查之后，便可以开始对着影格本练习写字。 美人都要临摹一副字帖交给先生。 贺知元依次看过去，看到宁清羽的字帖时，哼了声，扔到一边去，没有言语。 按惯例，写的好可以得到奖赏，但丁班初学的学童没有一个得到奖赏，显然在贺知元眼里，写的都很差。 晌午放饭时，容成来找宁清羽吃午饭，看见她蔫蔫儿的，就问道：“打的疼了？” “不疼。”宁清羽摇头。 “先生看你年纪小，不跟你狠计较，也让你好好受到教训。”容成说道。 “真是奇怪，我明明是照着周元宝的字迹模仿的啊，自我感觉还是很像的，为什么贺先生一眼就看出来区别？”宁清羽不解。 容成笑了笑：“你才写了几天字，就敢在先生面前耍小聪明？这字，一笔一划，依照个人的习惯，力道，都各不相同。先生写了二三十年的字，若是连你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也算白活了。” 宁清羽听的一愣一愣的：“那，你也能看出来吗？” “自然看得出来。”容成用筷子点了点她的鼻尖，嘲笑道，“就你那点小道行，想瞒天过海，还早得很呢，好好练吧！” 宁清羽顿时很惭愧。 是她轻视了书法这两个字。 随即，她又有些后知后觉：“容成，你早就知道我会挨打，是不是？” 容成轻咳一声，低头扒饭：“今天这白菜炖的不错，快趁热吃！”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宁清羽愤怒的说道，“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被先生抓包，你还不提醒我，就是成心想看我的笑话！容成，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容成抬起头，一本正经道：“你才刚开始入学，不下功夫读书练字，就耍这种小聪明，我便是要让你受点教训。叫你知道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何况，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作弊。” 宁清羽垂下肩膀：“我知错了。” “这才乖。”容成夹菜给她，声音缓和下来，柔声问，“屁股疼不疼？下学了回去，我给你涂抹点药膏。” “谁稀罕你的药膏。” 宁清羽瞪他一眼，站起身，端碗离开。 容成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她突然生气离开。 宁清羽回到学堂里，看见周元宝又啃鸡蛋。周元宝腆着脸把一个鸡蛋塞给她，“嘿嘿，宁小五啊，这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了。别生气嘛，咱们兄弟，这叫那个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就你？一身肉，胆子小的跟耗子似的，先生两句话你就招了！”宁清羽倒也不客气，接过来，一边剥壳，一边说，“我劝你少吃点鸡蛋，一天一个足够了。你没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胖点好啊，肉厚，挨板子不疼，哈哈哈！”一道嚣张的声音，从窗户外头传来。 宁清羽抬头一看，却是沈纪。 “哟哟哟，这俩难兄难弟的，坐一起互相安慰呢？”沈纪把头探进窗户来，笑嘻嘻的瞅着他们，“宁小五，屁股疼不啊？才写了两天的字，就敢帮人作弊，你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呀。偏生就有比你更傻蛋的，竟然敢用你写的狗爬儿字。哈哈哈，笑死小爷了！” 沈纪对着他们好一顿冷嘲热讽。 周元宝气的：“王八蛋，昨儿打的还不够” “闭嘴。”宁清羽小声说，“呈口舌之快有什么用，背地里阴人才痛快呢。” 周元宝眼睛一亮：“你又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快说，我都听你的！” “真的？”宁清羽挑眉。 “绝对！” “好。” 下午功课完毕后，宁清羽趁着没人注意，溜到沈纪的座位上，把一盘墨水哗啦啦全都倒在他的包，书，纸，笔上。 别的倒还罢了，他那纸和书就全都毁了。 沈纪差点气疯，捡起地上的墨盘，带着人就去查，结果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周元宝的头上。 所有人的墨都在，只他的没了。 不是他干的，又是谁？ 沈纪带人把他给揍了一顿。 周元宝鼻青脸肿的站到宁清羽跟前：“宁，宁小五，你说，是不是你害我？” “是啊。”宁清羽淡定的收拾书本，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你你你，你还是人吗？不是说好了要做兄弟的吗？你无情无义！”周元宝捂着鼻子，气的暴跳如雷。 “这是你自找的，是你先在先生面前出卖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宁清羽说道，“我得到了教训，又怎么能忘了你这个好兄弟呢？这个教训就是告诉你，背叛别人，就是没有好下场！你活该！” 她挎上包，噔噔噔的走了。 周元宝捂着脸，欲哭无泪。 宁清羽回到家，天色还早，她看见两个婆子从自家院子出来，宁王氏亲自送出来，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她们是谁？”她走过去问。 “小孩子家管那么多。”宁王氏白她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宁清羽跟进去，一眼看见堂屋桌上，堆满了东西。 吴巧娘和宁翠红都坐在东边屋里，抹着眼泪。 宁清羽皱眉，拉着梨花问：“怎么回事？” 梨花也有点蔫儿：“下河村沈家来提亲了，奶奶答应给沈少爷做妾室。” “什么？”宁清羽呼的站起身，“这个老婆子是疯了，爷爷怎么不管？我去找他！” “小五，别去了。”梨花拉住她，“是荷花自己愿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贱骨头 宁清羽怎么也不明白，荷花怎么会主动愿意给人家做妾。 她去找荷花，荷花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人。 宁清羽哐哐哐的敲门。 荷花红着眼眶开门，声音带着一点点鼻息：“小五，小五，你让姐一个人清静清静不行吗？” “我只问一句，你为什么答应给人做妾？”宁清羽忍着怒气，问道。 荷花垂下眼帘，柔声说：“小五，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快去屋里做功课，姐马上去煮饭给你吃。” 又把门关上了。 梨花过来拉她，说道：“大姐疯了，别理她。我和二姐都劝了她一天，她不听。算了，她爱愿意怎样就怎样。” 宁清羽道：“就算不能嫁给易清，这十里八乡愿意娶她的人也多的是，何必如此？” “还不是奶奶撺掇的。”梨花故意抬高声音，语带讥讽的说道，“我看就是穷疯了，沈家有几个钱，她以为能到她兜里去？好好的姑娘跑去给人做奴婢，真是贱骨头！” 梨花骂的尖酸刻薄。 如今她的性子也是越发泼辣，一家子就没有她不敢指责的，弄的个个都有些惧怕她。 宁王氏在屋里听见了，竟然也没出来训斥，想来是心虚的缘故。 宁清羽把包和纸笔等物都放到屋里，去正屋找宁德远。 宁德远正靠着床，举着烟袋锅子，吧嗒吧嗒的抽着，见大孙子进来，脸上的褶皱立即舒展开来：“小五下学回来了。” “爷爷。”宁清羽坐到炕桌旁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暖着。 “小五，在学里如何”宁德远照例问。 “昨天我帮元宝抄论语，赚了五十文钱，今天被先生发现了，罚了时下板子。”宁清羽老老实实的说。 这件事也没必要瞒着，孩童入学不挨先生的打几乎不可能，就算她不说，就周元宝那个大嘴巴，下次过来也一定会到处瞎咧咧。 倒不如自己先说出来的好。 果然宁德远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胡子一抖一抖的。 他笑道：“你这孩子也太顽劣，才入学两天，就敢帮着元宝作弊。元宝可是上了好几年的学了。” 宁清羽道：“周元宝念了五年书，如今还是在丙班。人家容成跟他同一年入学，如今都在甲班了，下个月就要去参加县试。您问周元宝行吗？” 宁德远摇头叹气：“元宝这孩子，跟你爹一样，都是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念了几年书，也就是勉强认识几个字罢了。倒白费钱，下次我跟你小姑姑说，别让他念了。倒不如安安生生学种地，要么学门手艺，赚钱娶媳妇，过安稳日子。” 这是大部分庄户人的一生，娶媳妇，生孩子，种田，在田地里打转，靠着老天爷赏口饭。 遇到不好的年头，旱了，涝 了，就得喝西北风去。 指望朝廷赈灾？ 倒不如逃荒去乞讨。 庄户人家，日子过得艰难。 这也是为什么宁肯全家节衣缩食，也要供着一个读书人。若考上功名，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日子自然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为什么宁德远把宁清羽当做了宝贝疙瘩一样看待。 “爷爷，我挨打您不生气吗？”宁清羽问。 按正常情况，家里孩子犯错挨先生的打，回来还得再挨打家长一顿打呢。 宁德远乐呵呵的说：“你才入学两天，元宝就敢拿着你的字蒙混过关，说明你是天生聪慧。小娃儿嘛，哪有不调皮的？顽皮才机灵，若都能你爹小时候一样榆木疙瘩，那才没有指望哩。” 宁清羽倒没想到这位爷爷的想法如此清奇。 “不过”宁德远话锋一转，“小五啊，这顽皮归顽皮，以后自己刻苦才是正经的，别管元宝的事情。也不要因为赚那几个铜子儿，耽搁了学业。” “爷爷，这个道理我懂，我不会荒废学业。”宁清羽小脸上神情认真，“但是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你问。”宁德远道。 虽然宁清羽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自从入学开始，宁德远似乎就把他当做了大人看待，与他说话从不颐气指使，对于她要说的话，也从来都是认真对待。 这让宁清羽充分认识到，在这里，平民对读书人的尊重几乎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她道：“爷爷，昨天您还说，不让荷花给沈家做妾，今天为什么又没有反对？” 宁德远闻言，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默默抽了会旱烟，说道：“爷爷也是要脸面的人，只是，家里这个状况你也看见了。一家子都指望你爹做工养活，荷花出嫁还要嫁妆，你念书也要钱” “爷爷，我早就说过，我念书不花家里头一文钱，我自己会想法子赚。”宁清羽说道，“至于嫁妆，咱们村里的柳余文，上个月还来提亲，人家也说了不要嫁妆。总比给人做妾强吧？爷爷，咱们能做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吗？” 宁德远叹道：“早上你用水练字，爷爷看见了，心里头也实在不是个滋味。将来你要赶考，一趟没有百八十两银子如何能够使？你一个要念书的小娃儿，能怎么赚钱？” 宁清羽心里涌起一股怒气，道：“我宁愿不考，也不要用荷花给人做妾换来的钱！爷爷，您老糊涂了不成？” 宁德远也心中有愧，禁不住咳嗽起来。 宁王氏闻讯走进来，伸手给老头子顺着后背，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你你爷爷说话的？长辈的事情，轮得上你一个屁孩子多嘴了？” “荷花是我姐姐，我就管得！难道由着她被你们糟践？沈纪那个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的纨绔，嫁给他就是作死！” “听听这孩子满嘴胡咧咧什么？”宁王氏其了个倒仰，“这次可是荷花她自己愿意的！” “她昨天还不愿意，今天就愿意了，八成是你在背后撺掇。荷花性子软，谁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话？”宁清羽握着小拳头，恼怒道，“你想把她给人做妾，我就不去念书了！” “你不念拉倒！”宁王氏气的叫道。 “不行！”宁德远立即反对，“小五啊，你先别急，这事儿也没定下来。就算天塌下来，你这书也得读，这不是为你自己，是为了宁家的列祖列宗！” “姐姐给人做妾，我在学堂里还不被人笑话死？我还哪里有心思读书？”宁清羽说道，“总之，谁敢逼荷花做妾，从明天起，我就不去学堂了！” 她转身就走。 宁王氏气的直哆嗦：“这个臭小子，他是要反了天了！” 五六年的时间下来，她也已经习惯了把宁清羽当作男孩看待。 宁德远咳嗽几声，急的说道：“还不是你这个老婆子的馊主意？赶紧去把婚退了！小五念书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宁王氏弄了个里外不是人，气的嚷道，“个个都嫌弃我这婆子做事不顶用了。好好，以后她们姊妹几个爱嫁给谁就嫁给谁，我不管了！” 梨花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您老若真舍得不管，这倒是我们的福气了！” 院里传来几声嘻嘻哈哈的笑声。 有梨花的，有梅花的，有菜花的，也有宁清羽的。 吴巧娘也想笑，又怕惹怒婆婆，只忍着。 宁王氏气的骂道：“死丫头，就你长了一张牙尖嘴利的巧嘴，将来被你婆家整治的时候，有的你哭！” 宁清羽走到堂屋桌上，把一堆聘礼乱七八糟的都提起来，跟梨花菜花三个踩着雪去了下河村，把东西一股脑的退还给沈家。 沈纪闻言追出来的时候，她们三个已经撒丫子跑远了。 回到五柳村，正巧遇到柳余文。 五柳村大多姓柳和张，柳余文今年也就二十左右，家里只有一个半瞎了眼的老母亲，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柳余文长得体貌端正，为人厚道能干，从小就一直惦记着荷花，别人给他说了多少次媒，他急了就把人往外撵。 看见宁清羽三人，他就从兜里摸出一把炸果子递过去，亲昵的笑道：“小五子，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家？对了，那啥，今天又有人给你大姐提亲啊？” 宁清羽接过果子，自己拿了两根，剩下分给梨花和菜花，嚼着吃，道：“没成。柳三哥，你明天来家里跟荷花提亲呗？” 柳余文闻言一愣，黑红的脸庞露出几分腼腆：“我上个月去过了，你奶不愿意。” “这次准愿意。” “我拿不出太多聘礼，你奶奶嫌弃哩。” “怕什么，这次准成。”宁清羽拍着小胸脯，“我爹娘都乐意，那就成了。至于奶奶，你别管。” 柳余文有些激动，手脚都不知往那儿搁，讷讷的说：“小五子，你可别耍你三哥，明儿我真去了，再被打出来，我找你去。” 宁清羽道：“你要是不敢来，就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离别 回到家，梨花嘴快, 就把这事儿说了出去。 吴巧娘夫妻都很喜欢柳家三伢子, 一直没成，无非是因为宁王氏阻碍, 听说他还要来提亲，当即就欢喜起来。 荷花倒没有什么话说，只垂着头不吭声。 吴巧娘说：“荷花，以前你跟余文那孩子一向要好, 后来大了才生分了。既然人家愿意来提亲，你心里头怎么想呢？” 荷花的脸上一片红云, 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这孩子，怎么就成了榆木疙瘩？到底成还是不成，你倒是给句话啊！”吴巧娘性子有点急, 就伸手掐了她一把。 荷花皱眉, 低声说：“娘，这种事，我也做不了主，您问我作甚。 ” 吴巧娘冷笑：“你还做不了主？你奶奶撺掇你给沈家做小老婆的时候, 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怎么没见你来问问我和你爹的意思？” 荷花心里一片冰凉，红了眼眶：“我, 我怎么有主意了我还不是为了家里？如今我成了笑话，成了拖累！只要有人要, 我就嫁, 不行吗！” “你哭什么？”吴巧娘看女儿满脸泪水, 心头有些软，叹了口气，说道，“荷花，娘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谁，可人家不是这里的人，人家不要你，你就安分吧。咱们家虽然不宽裕，却也不至于到了要卖女儿的份上。柳家三伢子不错，人忠厚，长得不赖，又勤快，你过去了，跟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生个一男半女的，娘这心里头，也就踏实了。” 荷花想着那个人，心里一片酸楚，禁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压抑着哭声：“娘，我都听您的。我认命。” “唉，苦了你了。”吴巧娘心里也不好受。 翌日，隔壁虎子家的公鸡叫第一声时，宁清羽照例卯时二刻起床，赶在姐姐们发现之前，迅速洗脸梳头。系紧衣袖裤腿，出去围着村子跑一圈，直到浑身微微冒汗才回到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有饭香味。 吴巧娘正在院子里收拾，梅花在搅拌主食，准备喂猪。至于梨花和菜花，都还没有起来。 荷花依旧是全家起的最早，最勤快的那个。 她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看见宁清羽，就招手笑道：“小五，我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来，吃饭。” 宁清羽先去洗洗手脸，擦干净去吃饭，看见荷花的脸上依旧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婉笑容，除了眼睛还有一点点红肿，基本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她放下心来，知道荷花已经决定要放下易清这段暗恋，也不再自暴自弃了。 荷花从来都是温顺柔柔软的性子，一心只为别人考虑。这次她为了易清任性了一回，却也明白了，她和易清终究不可能。 日子，还是要过的。 饭桌上照例是一碗苞米糊糊，一个粗粮窝头，一小片咸菜。 隆冬时节，地里没什么青头，更没闲钱出去买，大多时候就是吃过冬前腌制好的咸菜。 宁清羽吃的很香。 她现在懂得，只要填饱肚子就很好。 梨花起来之后，偷偷摸摸的跑进来，把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塞到宁清羽手里，悄声笑道：“昨儿有只母鸡下了两个蛋，我偷偷藏了个。小五，你吃。” 宁清羽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鸡蛋，软糯糯的说：“我昨儿吃过了。梨花，你跟荷花分了吃。” “我们这么大了，还馋这一口啊？”梨花笑眯眯的，“你念书费脑子，得吃点好的。我现在也已经学会绣花了，我可不稀罕攒什么嫁妆，等我赚了钱，都给小五买好吃的！” 宁清羽抿唇笑。 荷花羞红了脸，瞪了眼梨花，一扭腰出去了。 谁知恰好柳余文提着东西，傻乎乎的站到了院门口。 看见他，荷花更是又羞又恼，一头钻进自己屋里。 吴巧娘看见他来，欢喜的跟得了个宝贝似的，一叠声笑着请他进来坐。 宁王氏听见动静，从窗户外头一看，扫了眼林余文手里的东西，哼了声，恨恨的缩回头去，在屋里摔摔打打的，最后被宁德远骂了一顿才消停。 宁清羽对梨花笑道：“天才亮，柳三哥就这么急不可耐的上门来了，他那些东西是半夜买的吗？” “你这小嘴比我还厉害。”梨花轻轻拧了下她的嘴唇，悄声笑道，“人家上回来提过亲事啊。除了四色点心，别的不都是现成的？” “也是。”宁清羽点点头，把鸡蛋剥开，分一半，趁着梨花不注意，塞进她嘴里。 梨花被塞的猝不及防，目瞪口呆瞪着她：“小，小五，你，你做啥” “梨花，这鸡蛋咱俩一人一半。”宁清羽咬一口剩下的，向外走去，笑道，“我向你保证，将来还你一万个鸡蛋。” 梨花扑哧笑了，白她一眼：“小臭屁孩子！” 柳余文的第二次提亲很顺利，很快，亲事就定了下来，接下来只要定下婚期，准时出嫁就行了。 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 盘亘在宁家人心头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卸了下来。 沈纪得知这个消息后，气的竟然病了一场，在家休息了好些天。学里少了这么个混世魔王，日子立即清静许多。 宁清羽也逐渐适应了古代的学堂生活。 她在前世就是学霸级别的人物，靠的并不是她多聪明，而是她勤奋刻苦。 如今她每天早起坚持跑一圈，也是为了提醒自己，要努力，要奋斗。 她比学堂里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努力练字，读书，背诵。这也是她占了成年人灵魂的优势缘故。 比那些学童们更加有自制力。 因为努力，且有雄厚的底子，很快，她就成为贺知元的心尖宠。因她临摹的好，背诵的好，贺知元已经赏了许多纸给她。 宁清羽把这些奖赏都仔细收好，舍不得用。每天依旧是用毛笔蘸水练字，小手都起了冻疮。 日子就这么溜溜达达的过去，寒冬逐渐远去。 容成在二月份参加了县试，出人意料的竟然得了头名，报喜的人跑到他们家门时，村里人才知道这个消息。 以他这个年纪，竟然就能得头名，又是知县亲自点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知县点的头名，往后在别的考试上，考官总要让他们过关的。否则知县的脸往哪搁？ 官员之间，也是有人情往来的。 附近的十里八乡都沸腾了，五柳村更是与有荣焉，感觉走出去在其余 村子人面前，脸上都特别有光。 第二天容成回来后，竟然同时有三个媒婆上门，替不同的三户人家撮合亲事 容成哭笑不得。 他才不到十岁啊，不过才考了个县试，科举路漫漫，以后能到哪一步还难说的很。 这些人是疯了么。 然而在淳朴的庄户人心里，能被县令亲自点了头名，就等于稳稳的成了秀才。 这么小就考上生员，将来还怕不能中举？ 这可了不得呀！ 怕不是文曲星下凡？ 村民们越传越离谱，弄得容成烦不胜烦。 易清立即宣布，过两天他们二人便要离开淳县回乡，在容哥儿十六岁之前绝不定亲，这才阻止了那些慕名而来的求亲者。 不管如何，容成一跃而成为五柳村最受尊敬的人物，地位比张春和这个里长还要高。 听闻他要走，张春和很着急，觉得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个文曲星，可不能随便放走！ 他就带人去堵门，威逼利诱的，最后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献出来，把容成吓的门都不敢出。 宁清羽看不过去，跑去找了贺知元，贺知元对着张春和狠狠的喷了一顿口水，这才打消了张春和的疯狂举动。 “废材一个！” 宁清羽站在自家院中，背着手，煞有介事的对着容成摇头，“废柴啊，废柴。就凭你预定未来秀才的身份，连个张春和都搞不定。将来也准是个书呆子！” 容成微微挑眉，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玩味：“书呆子有什么不好？” “自然不好。将来你就懂了。” 宁清羽老气横秋的说教完毕，踮起脚尖，拍他的肩膀，“容哥儿，明天我就不送你们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容成星眸注视着她，浅笑道：“好。我在应天府等着你。” “谁要等谁啊？”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跑进来，看见宁清羽，顿时眼睛一亮，忙过去拉着她的手，“阿羽，阿羽，你今天休沐吗？我都给你算着呢，你陪我去后面套雀儿，好不好嘛！” 她拉着宁清羽直撒娇。 这女孩名叫季淑婉，是宁清羽叔祖那边的表姐，也就是说，季淑婉的外祖父，和宁德远是亲兄弟。 说是亲戚，不很近，但也不算远。 她们家住在西边桃花村，离得近，这季淑婉就时常来玩，并且来的频率，随着宁清羽的长大，而越来越频繁。 这季淑婉总是爱缠着宁清羽，都是七八岁的姑娘了，虽说乡下的讲究没那么多，但终究是男女有别。 宁清羽就推开她，与她保持拒绝，笑道：“淑婉，荷花梨花她们都在屋里，你去找她们说话吧，我跟容成还有话说。容成，我们走” “哎，你们天天在一处念书，这都休息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要说啊？”季淑婉撅着红嘟嘟的小嘴，两只手揪着衣袖，“我不管，你得陪我去套雀儿，不然我就告诉伯祖你欺负我！” 真是个任性的小姑娘。 宁清羽可不爱伺候。 她拉着容成就走。 季淑婉气的脸色通红，一跺脚，冲口叫道：“阿羽，你若是欺负我，我，我我将来便不嫁给你了！” 宁清羽脚步一顿，差点摔倒。 容成扶了他一把，挑眉道：“这么快就要娶媳妇啦？” “谁要娶媳妇了，胡说什么！”宁清羽站稳身体，看向季淑婉，无奈道，“淑婉表姐，你以后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分寸？我倒是没什么，对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清誉不太好吧？” 季淑婉说完也羞红了脸，但她还是梗着脖子，振振有词道：“谁胡说了？我娘说了，等再过几年，你考上生员，就叫你来我家提亲！” 宁清羽差点被口水噎死。 谁同意了啊！ “淑婉表姐，我可不想娶你。”她朝季淑婉摇摇头。 “为什么不想娶我，难道我长得不好看？” “确实不怎么好看。”宁清羽老老实实的说道。 季淑婉气的眼睛都红了：“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你欺负我，我去找伯祖去！” 她气呼呼的朝堂屋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气呼呼道：“你嫌弃我难看？哼，我难看你也得娶我！” 这泼辣的性子，简直跟梨花有的一比。 宁清羽哭笑不得，却也不怎么放在心里。 不过是个娇蛮任性的小女孩子，闹腾闹腾也就算了。 “容成，咱们去后山转转？”她对容成说，“顺便你跟我讲讲县试的事情呗。” 容成淡道：“县试无非就是考那些破题对子之类的，你只要把四书五经好好钻研，并不是难事。” “我还想知道其他的一些细节。”宁清羽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比如考场里头什么样子的，进去看守的人多不多，搜身严不严格？” 容成敲她脑门：“你对考试内容不感兴趣，却要缠着我问这些细枝末节作甚？不学无术！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我就是好奇，你跟我说说嘛。”宁清羽眨巴眨巴毛绒绒的大眼睛，企图用自己软萌可爱的表情征服他。 在她有限的几年中，这招屡试不爽，尤其是对容成。 但这一次，容成没吃她这一套，依旧板着脸，冷冷说道：“这么有好奇心，不如回去跟你的淑婉表姐好好唠去。我还有许多行礼要收，走了。” “哎，容成，你别走啊！”宁清羽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我说错什么话了？” 容成冷道：“你这个人不务正业，想来这辈子也去不了应天府，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我不务正业？”宁清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不过想跟多说说话，顺便打听县试的事情，你就生这么大的气？” 容成低头，看见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手指细细的，软软的，但手背有些红肿，冻疮还没有完全消退。 这都是她每天打量练字导致的。 如此刻苦，即便连他也赶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不务正业呢？ 只是 容成皱眉。 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心里就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很想生气，却又不知道源于何处的气。 尤其是看见眼前这张恶意卖萌的脸蛋，就更加生气了。 他收回视线，冷冷说道：“就算你再努力，没有天赋，就是没用！你的努力也只能是白白浪费时间！” 这话有些刺激到宁清羽。 她承认自己不算聪明，远远比不上容成这种老天爷偏爱的孩子，但他凭什么否定她的努力？ “容成，在你眼里，我一直这么蠢的？”宁清羽心里涌上怒气，“好，反正你也要走了，以后我就算去应天府，也绝对不会去找你！绝交！你瞧不上我，我也不稀罕跟你交往！” 她转身往回走。 容成忽然有些后悔，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软了声音：“小五小五，你别生气嘛，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容成看他一眼，“你以后要少跟季淑婉腻歪，你还小，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你家中已经有四个姐姐，别再朝女人堆里钻。会消磨心志。” 宁清羽打量着他：“我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多，就会变成不务正业的人？容成，平时看你挺有智慧的人，怎么有时说话像个大傻子？我又没打算喜欢季淑婉，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我只是提醒你。” “好好，我知道了！”宁清羽觉得他有时候也很啰嗦，“算你道歉态度良好，我就原谅你。咱们兄弟之间，关系虽然好，但说话也不能太伤人，是不？” 容成没言语。 两个人默默在山上走了片刻，不知什么时候，容成开始跟她说起县试的事情，从进去到结束离开，事无巨细，详细认真的全都讲给她听。 宁清羽心里有数了。 第二天，是易清和容成离开的日子。 他们在五柳村住了五年，早已经被当作了自己人，何况易清面冷心热，也时常帮助人。如今要走，村里人大多不舍，纷纷赶来送别。 易清坐在牛车上，牛车上堆着寥寥几件箱笼行李。 两个男人，并没有很多东西要带。 容成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知道他现在正在村塾里，心头依旧抑制不住的涌上几分失落。 “容哥儿，这个你拿着，路上吃！”吴巧娘把一个布包塞给容成，眼泪汪汪的说，“婶子真舍不得你们。你们就不能不走吗？” 容成笑道：“婶子，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哎，好好！”吴巧娘擦了擦眼泪。 她早就把眼前这个聪明漂亮的少年，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看待。 如今要分别，如何不难受。 应天府那么遥远的地方，一旦分别，说要见面，谈何容易呀。 其余村民们也纷纷把自己带的吃食等东西，朝牛车和容成的手里塞。 容成一一道谢后，从车上取来一个包袱，交给吴巧娘，说道：“这是给小五的，麻烦婶子交给他。” 吴巧娘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像是书卷之类的东西。 书可是金贵东西，小五省吃俭用的就盼望着多买几本书看。 她忙把包袱紧紧抱着，笑道：“容哥儿，谢谢你。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夜里凉，别踢被子。你和易兄弟的宅子，有我们给你照看着呢。你们想什么时候回来，屋子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吴巧娘殷切叮嘱。 容成安静的听完，说道：“谢谢婶子，您也保重身子。还有，记得督促小五念书，别让他早早的就娶媳妇，对念书不好。” 吴巧娘听了愣了愣。 小五娶媳妇？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放心，小五可不会早早娶媳妇。” 容成不明白她笑什么，不过得到她的承诺，他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于是他心情愉悦的跳上牛车，对众人挥手。 “大家都回去吧，我们这便走了。” 牛车摇摇晃晃，慢慢驶出村子。 到了村头，容成看见有道身影站在路边上。 他忙对易清说：“叔，你看那边——” 易清专注赶车，闻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一个穿着旧袄的年轻姑娘，挎着一个篮子站在路边。 虽然姑娘裹着头巾，但易清依旧立即认出来，她是宁家大女儿荷花。 易清打算当作没看见。 “叔，荷花一定是找你的，你都要走了，跟人家说几句话又何妨？”容成说道。 易清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跳下牛车，走到荷花跟前，说道：“荷花姑娘，听说过几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恭喜你啊。” 荷花抬头看他一眼，又忙垂下头，把篮子塞给他，轻声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团子，给你和容哥儿路上吃。” “哦，谢谢你。”易清接过来，转身欲走。 荷花抬头：“易大哥！” “嗯？”易清回头，虽然这个称呼让他有些不自然，但想着就要走了，也就忽略过去了，装作没听见。 “易大哥，你 你们路上当心。”荷花两只手绞在一起，鼓起勇气，说道，“到了家里，若是有可能，给咱们报个平安。” 易清顿了顿，答：“好。” 荷花就没话可说了。 “荷花姑娘保重。再会。”易清对她微微点头，回到牛车上，把篮子递给容成，赶着牛车缓缓离开。 荷花紧跟几步，看着牛车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中，霎时间泪如泉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我等你 牛车在乡路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缓缓行驶。 容成坐在一块干净的皮毛上, 手中捧着一本书看, 随着牛车摇摇晃晃间，似有所觉般, 抬起头，朝道路一旁看去，远远的，在山坡上似乎看见一道矮小的身影。 他吃了一惊, 下意识站起身。 牛车本就摇晃不稳，他猛地站起身, 差点摔下去。 “容哥儿，做什么呢？”易清急忙停下牛车，扭头问他。 容成双眸紧紧盯着山坡上的身影, “叔, 你看，那是小五吗？” 易清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讶道：“好像是啊，他不是在村塾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叔，你等我一会！” 容成丢下书, 单手撑住牛车，一跃跳出去, 迎着风, 向山坡奔跑而去。 近了, 果真是她。 容成站到她面前，脸庞微红，微微喘息着，笑道：“小五，你来送我吗” “是呀，送你。”宁清羽的脸也被风吹的红彤彤的。 她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中竟捏着一根柳枝，虽然天气料峭，柳条也已经发芽了，冒出碧绿色的娇嫩的小芽芽。 容成的眼睛亮了亮，伸手接过柳枝。 柳，留也。 容成便知道，小五虽然脸上毫不在意，但心里也舍不得他离开。 “容成，谢谢你和易叔当年的救命之恩，也谢谢你们这几年的照顾。我永远不会忘。”宁清羽脆声说道。 “只要你能够好好念书，考上功名，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容成朝她扫了眼，看见她棉衣领口里，隐约露出一点红绳。 他忽然伸出手，把她脖子里的红绳扯下来，把红绳下头辍着的一个精致的银色小锁捏在手心。 宁清羽愣了愣：“容成，你做什么？” 容成低头打量着小锁，“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周岁时，你外祖家送来的长命锁？” “没错。”宁清羽点头。 这个小锁也就比指甲大一点，银的，虽然不值得什么钱，却是外祖母特意去庙里开过光求来的。 她一直戴在身上，从未拿下来过。 容成握住小锁，道：“这个我帮你收着，你等你来应天府之后，再找我要。” 宁清羽张了张嘴：“你这也太霸道了吧？还给我。” “想要，就努力考试。走了！” 容成转身。 “哎，容成！”宁清羽有些无奈。 这什么人啊，临走了还把人家的要紧东西抢走了。 容成走出去几步，忽然又转身，走至她面前，伸出胳膊，抱了抱她。 宁清羽被他圈在怀中，鼻端传来少年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感觉有点不自在。 “哎呀，容成，大家都是男人，你这样搂搂抱抱显得很婆妈知道吗？”她低声嘟囔。 容成没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等着你。” 他紧了紧胳膊，然后松开，转身向山坡下头的牛车跑去。 宁清羽上前两步，看着他敏捷的跳上牛车，最终和牛车一起，缓缓消失在视野中。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转身向村塾走：“完了完了，回去要挨先生戒尺了我可怜的纤纤玉手啊！” 不出她所料，贺知元正举着戒尺等她呢。 “跑去哪里玩了？”他沉着脸，一下一下的敲着戒尺。 “先生，我拉肚子”宁清羽早就想好了借口。 “先生，他撒谎！”一道嚣张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宁清羽一看，差点被气死。 又是沈纪这个倒霉催的。 怎么就没一道雷劈死他！ 沈纪笑嘻嘻的冲她挥手：“哟哟哟，宁小五子啊，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作甚？小爷实话实说罢了，我一直在茅房那边，一上午也从未看见过你啊。” 坐在后排的周元宝哈哈的笑了：“你一上午就蹲在茅房没挪窝啊，不嫌熏的慌？” “小爷就乐意蹲在茅房里，关你屁事？”沈纪坏心眼的说道，“贺先生，宁清羽这小子就是偷偷跑出去玩了。您可不能偏心眼儿不罚他。” 贺知元扫他一眼：“沈纪，你今天的功课都背完了吗？” 沈纪哼了声，转身施施然离开。 他也是生员，才不惧怕贺知元。 贺知元也懒得管他，收回视线看向宁清羽，道：“伸出左手，手心向上。” “先生，我有好几张赏票，可以抵罚的。”宁清羽还有后招儿。 “这次不许用！” 贺知元举起戒尺，狠狠打下去。 啪的一声。 宁清羽这还是头一回挨手心板子，疼的下意识就缩回了手。 她一躲，贺知元就更来气了，握住她的手，啪啪啪，七八下戒尺打了下来。 宁清羽的手心迅速红成一片。虽然她一声不吭，但水汪汪的眼泪分明在眼眶里头打转。 这点疼对她来说无所谓，纯粹是生理反应。 “为师就是要叫你们明白，业精于勤，荒于嬉。你们这个时候贪玩，将来后悔的也只能是你们自己！宁清羽，你的天资不比容成差，但你不能因此沾沾自喜。懂了吗？” “我知错了，先生。”宁清羽老老实实的认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回去吧。”贺知元收回戒尺，让宁清羽回去，开始接下来的授课。 宁清羽的左手手心已经慢慢肿起来，破了点皮，火辣辣的疼。 好在贺知元只打了她左手，不妨碍她写字看书。 回家后给母亲和姐姐们看见了，个个都心疼的直掉眼泪。 宁清羽自己并不放在心上，依旧每天坚持锻炼，日复一日的刻苦练字，学完了三字经，又学百家姓，千字文。 几天后，就到了荷花出嫁的日子。 头一天按规矩是男方的暖房酒，宁家也按部就班的做准备。 虽然宁王氏不满意这门亲事，但她好面子，就算心里再不高兴，这面子上得过得去。 家里虽然不富裕，荷花的嫁妆，也不能一点都不置办。 这几年宁耀祖一直忙着在外头做工，赚的钱一半给老娘做家用，另一半全都交给吴巧娘收着，还是攒了不少钱的。 她给荷花置办了一些必要的物件，荷花自己绣了嫁衣。再请帮厨，买菜，在院子里摆上几桌酒席，也就差不多了。 柳余文更加有心，早早的把家里从里到外拾掇干净，重新刷墙，又打了一套新家具，布置的很像样子。 宁清羽去看过一次，也觉满意。 回来对荷花说了，荷花只温柔笑笑，并不言语什么。 宁家两个姑子也都来帮忙，小姑子宁翠柳是个好吃懒做的，来了只知道吃。倒是大姑宁翠红少言寡语，只知埋头做事。 宁清羽打量着她似乎又瘦了许多，颧骨都突出来了，心里未免有些担忧。 “大姑，你最近身子不舒坦吗？”大家一起收拾东西的时候，梅花忽然问道。 宁清羽正坐在一边写大字，闻言也竖起耳朵。 吴巧娘道：“是啊，他大姑，我看着你也是越发的瘦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别瞒着，叫郎中看看才是。” 宁翠红细致的朝杯角里头塞红枣子，闻言笑了笑：“我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怎么会睡不好？”梨花心直口快的说道，“三月份正是好睡觉的时候，你没看小姑她一天到晚的睡，这天还没黑呢，她又窝床上去了！” 宁翠红抿唇笑道：“你小姑从小就爱睡懒觉。大了还是这样。” 梅花问道：“怎么大姑爷没有来？他明天来嘛？” 宁翠红沉默片刻，轻轻摇头：“他说，要在家照看小薛。小薛这几天就快生了，身边不能没人。” 小薛，就是赵贵的小老婆，那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寡妇。 梨花就戳了戳宁清羽的胳膊：“小五，你上回不是去过大姑家看过了吗，跟我说说，那个寡妇人如何？” “梨花，没规矩！”吴巧娘瞪她，“什么寡妇，这是你该叫的吗？” “我这不是在家才这么说的嘛。”梨花撇嘴，“小五，你快说。” 宁清羽便放下毛笔，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薛氏长得没有大姑好看。” 大家不由得笑出声。 宁翠红直接红了脸颊。 宁清羽也就傻笑。 她确实看过一次，那薛寡妇长得寡淡，的确不如大姑，无非是比大姑年轻许多，看肚子都快生了。 这个时候，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宁清羽也就没吭声。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说话孩子气。”吴巧娘摸摸小女儿的头，眼神慈爱。 宁翠红看着，露出几分羡慕。 “既然快生了，你不在身边照应着，会不会不好？”吴巧娘说。 谁知她话应刚落，就听院外头传来一道叫声：“翠红，翠红！” 宁翠红听出是赵贵的声音，连忙起身出去，隔着院门，看见他满脸焦急。 “怎么了？”宁翠红问。 “薛氏要生了，你快点跟我回去！”赵贵急的直跳脚。 宁翠红也吃了一惊，急忙转身放下东西，走出院子，纳闷的问道：“不是早就找好了稳婆吗？你跑到这里来，留薛氏一个人在家？” “你刚走没多久，她就喊肚子疼，我赶紧去找稳婆来，谁知生到现在也没生出来，稳婆说不太好”赵贵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抹汗水还是什么，看样子都快急疯了，“别说了，你快点跟我回去！” 宁翠红回头看了眼，有些为难，说道：“我也不会接生啊，叫我回去有什么用？嫂子这边还” 赵贵忍不住吼道：“到底是你侄女要紧，还是老赵家的儿子要紧？要不是你非要过来帮忙，没在家伺候薛氏，她怎么会忽然要生？快点跟我回去！万一我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宁翠红的眼泪刷的掉下来。 宁清羽把笔一放，走出来，喝道：“赵贵，你嚷嚷什么？这里是宁家，你在这里瞎嚷嚷，信不信我收拾你？当我大姑没有娘家人撑腰？” 吴巧娘和梅花几个也都出来，一脸不善盯着他。 宁耀祖也从堂屋走出来，沉着脸，宁王氏更是直接跳出来，掐腰骂道：“赵贵你个龟儿子，你弄个小老婆欺负我闺女，还敢上门来嚷嚷？欺负咱们老宁家没人是不？” “哥，上去揍他一顿！”宁翠柳撺掇，“赵贵这个窝囊废，肯定打不过你。” 宁耀祖没理会她。 赵贵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讷讷道：“我不就是着急，声音大了点嘛你们家也太” 宁清羽扯了下梨花的袖子。 梨花立即会意。 有些话，他一个读书识字的男的不好多说，但梨花可以。 “你刚才说什么，因为我大姑没好好伺候薛寡妇，所以她才生产的？”梨花的嘴巴一向厉害，脆生说道，“我大姑再怎么也是正室，小妾是来伺候她的，什么时候轮到我大姑伺候她了？大姑父，你别欺人太甚！” 宁王氏听的也越发来火，冲儿子叫道：“大郎，你去打他一顿！” 宁耀祖立即捡起一根棍子上前。 娘家兄弟，就是这个时候撑腰用的。 赵贵忙举手投降：“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别误会。薛氏生孩子生不出来，我也是一时心急就说错了话。翠红啊，你帮我回去一起照看着吧，我一个人心里实在没底”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恳求。 宁翠红心软了，回头对宁王氏和吴巧娘说：“娘，嫂子，我我先回去一趟，等薛氏生完了孩子，再过来。” “去吧去吧，没出息！上赶着去伺候别人的孩子！”宁王氏有些恨铁不成钢，朝她瞪了眼，转身进屋去了。 吴巧娘忙安慰她：“他大姑，你快回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照看孩子要紧。有什么要帮忙的，着人来言语一声。” “哎，谢谢嫂子。”宁翠红感激的擦擦眼泪，跟着赵贵回去了。 宁清羽跟到门口，瞧见赵贵朝宁翠红身上使劲揪了一把，言语似乎还骂骂咧咧的。 宁翠红畏惧的缩了缩身子，垂下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宁清羽的脸色沉下来。 这个混账。 以前还觉得他忠厚，对大姑好，谁知都是假象。有了小老婆，竟敢虐待正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生产 宁清羽看看天都快黑了，山里一个人在外不安全, 正想着怎么办时, 身后忽然跳出一个人来。 “小五，还愣着干啥,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是梨花。 梨花虽然已经十二了，是个大姑娘了，性子却越发的泼辣, 胆子也大得很。小时从树上掉下来摔断腿，养了三个多月才好, 她竟然迅速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依旧风风火火。 村里无人不知她的泼辣之名。人人都说，只看梅花和梨花姐妹俩,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她们是从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只因为梅花实在太寡言少语, 也太老实了。 若说大姐荷花是温柔良善，那二姐梅花就老实的有些懦弱了。 小四子菜花虽然九岁了，依旧一派天真娇憨，在外人眼里未免就有些傻乎乎的。 这姐妹几个里头, 就属梨花最出挑。她长得不是最好，比不上荷花秀美。但一双眼睛又圆又亮, 因着长期在野外跑动，身材高挑健美, 就算粗布旧衣, 看着也是神采飞扬的模样。 她歪着头, 笑嘻嘻的说：“小五，你一向鬼点子最多，也最护短，怎么这回倒沉得住气了？” 宁清羽跟她的关系最亲近，闻言就笑道：“梨花，我一个人出去怕娘担心。你跟我一起去？” “这是当然，天都黑了，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去。”梨花伸手牵住她的手，笑道，“走吧。” 宁清羽忙抽回手，说道：“梨花，你再大大咧咧，也不能随便抓男人的手啊？” 梨花扑哧就笑了，一指头戳上她的脑门：“你就事儿多，小不点的人想的倒不少。” 她低了声音，笑道：“别说你是个姑娘家，便你真是男子，你是我亲弟弟，我也抓得你的手！” 说着，她一把搂住宁清羽的肩膀：“走！” 宁清羽无奈。 这个三姐实在太女汉子了。 她们走了几步就遇到隔壁虎子和他娘。 虎子娘笑道：“哟，你们姐弟俩这是去哪儿啊？怪道人都说你们姐弟最要好，走个路还要搂着。” 宁清羽忙要推开梨花。 他自己倒无所谓，可不能给梨花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 梨花就改为牵着她的手，笑道：“婶子，我们亲亲的姐弟感情自然好。” 说笑了几句，各自走开。 唯有那虎子，一直拿眼睛朝梨花瞧，走远了，还忍不住回头。 宁清羽回头正逮住他扭头偷看，把虎子吓了一跳，连忙转回去。 “梨花，你就没发现，虎子哥对你有点不一样吗？”宁清羽问。 “哪里不一样了？”梨花剥了一个花生，塞进她嘴里，毫不在意的说道。 “他对你特别好，而且总是偷偷看你。” “有吗？”梨花咔嚓咔嚓嚼着花生，随手捏捏她的脸颊，说道，“我长得又不好看，他偷看我作甚？” 宁清羽笑了笑：“可能他是个大傻子。” “虎子还真有点傻，跟咱家菜花一样！” “是是，梨花说得对。” “叫三姐！” “梨花。” “坏东西。”梨花娇嗔，却又拿她没奈何。 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从小到大，只喊姐姐们的名字，从不叫姐姐。 时间久了，家里头也都习惯了，只梨花时常逗她，威逼利诱想方设法的逼她叫自己三姐。 当然，宁清羽从没就范过。 他们两个一路远远跟在赵贵和宁翠红身后，到了赵贵家的小院外头。 赵贵从小无父无母，院子不大，却也足够住了。 宁清羽刚靠近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还真要生了。”梨花拉住她，“你别进去，在外头的等着，我进去瞧瞧。” 宁清羽知道她什么意思。 在他们眼里，生孩子的地方都十分污秽，不是清贵干净的读书人应该踏足的地方。 宁清羽自不理会这些，她跟在梨花身后，进了院子。 薛氏正在生产，叫的比杀猪还响。 稳婆看见宁翠红进来，忙求救：“哎呦，不行啊，这孩子怎么就是出不来呢！” 宁翠红也没生过孩子，也没给人接生过，哪里懂得这些。 她扫了眼床上的薛氏的凄惨模样，有些慌乱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您是经常接生的老人了，您都没办法，我，我就更不知道怎办了” “你去烧点水来，再把剪子烧一烧。”她吩咐。 宁翠红急忙照办。 稳婆又在里头折腾了许久，孩子还是迟迟生不出来，梨花和宁清羽的脚都蹲麻了。 “怎么还没生出来。”梨花有些不耐烦了。 宁清羽眉头轻轻皱着。 她前世的专业虽然不是妇产科，但实习时也曾在妇产科轮值过，大概知道产妇的产程时间，有的甚至要花两三天的时间。 但疼成薛氏这样的，想必已经开了指，若是开指困难，或者开指后也生不出来，那就需要人工干预。 在这古代医疗条件落后，什么检查设备都没有，根本无从知道胎儿在产妇肚子里的情形。 若是臀位或者横位，又或者出现别的什么情况 产妇孩子都危险。 “我进去看看。”宁清羽站起身朝里面走。 她还拥有着医生的本能。 “哎，小五！”梨花一把拽住她，“你进去干嘛？你又不会接生，给我老老实实在外头呆着！” “梨花，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啥树上还写女人生孩子的事情？” “大概是医书？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的。” “你以为看几页医书，你就能给人治病了？”梨花瞪她一眼，低声说道，“知道你现在识字了，少显摆！” 宁清羽有些哭笑不得。 里面薛氏的惨叫一阵阵的传出来。 稳婆都急了。 宁清羽道：“梨花，我就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作为一个医学专业的人，她清楚记得希波克拉底誓言里的每一句话。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殛之。（注释） 当年她宣誓之时，这段话曾让她心生虔诚和热血。 她做不到见病不救。 不顾梨花的阻止，她起身朝屋里走去。 梨花无奈，只好跟上。 谁知，不等他们进去，就被拦住了。 “你们俩怎么来了？”赵贵正在堂屋转来转去，忽然看见他们两个，不免大吃一惊。 梨花理直气壮道：“我们想大姑了，跟她过来随便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呀，快回去吧！”赵贵以前对她们都挺好的，但此时此刻，他可没心思招呼他们。 宁清羽道：“薛氏难产了，可以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你们两个小娃能懂什么？”赵贵挥挥手，神情有些不耐烦，“去去去，回家玩去！别人正着急呢，你们捣什么乱！” “说不定我有办法。”宁清羽说道，“不过我得先进去看看。” 赵贵瞅她一眼，皱眉道：“你跟我开玩笑呢吧，小五？你一个男娃子，朝女人产室里头跑？赶紧给我走开！” 他伸手把宁清羽推开。 宁清羽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梨花一下子怒了，冲去护在宁清羽面前，活像一只炸毛的小母鸡。 “赵贵，你要做啥？”她怒道，“你敢动小五一下试试，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是我错了！”赵贵知道梨花泼辣，也知道宁清羽是宁家的宝贝疙瘩，摆摆手，恼火道，“我说你们两个小祖宗，别在姑爷这里闹腾行不？我都快急死啦！” “小五，咱们走！”梨花拉着宁清羽就走，“呸，不识好人心！以后你别上宁家的门！” “哎，你这丫头”赵贵想生气，但着急屋里的情况，也没心思跟他们计较，就摆摆手叫他们走。 梨花说：“小五，咱才不看呢。走，咱们回家。” 宁清羽对梨花说道：“梨花，真的不管了吗？” “你们两个能管什么事？连你们大姑都不懂女人生娃呢，她又没生过！”赵贵的言语里隐约带了几分轻视，“今天姑爷没空招呼你，赶紧走！” 听到他奚落大姑，宁清羽沉下脸。 “你凶什么凶？养个小老婆了不起啊？”梨花气不过，使劲拽着宁清羽走，“小五，别管他们死活了！” 宁清羽被一个撵，一个拉，眼看离产室越来越远，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时屋里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宁清羽心头一紧，随即传来宁翠红和稳婆的惊叫声。 “不得了了！这娃子咋没声儿呢？”稳婆叫道，“快，把孩子提着腿，打他屁股，使劲打！” “哦哦，好”宁翠红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出来，随即是一阵啪啪啪拍屁股的声音。 梨花也下意识停下脚步。 宁清羽惊了惊，猛地回头。 小孩子出生后不哭，一定是缺氧窒息。 必须要急救。 她犹豫片刻，抬脚朝屋里走去，却又被赵贵蛮横的推了一把，他红着眼睛怒吼：“混蛋小子，老子现在没空理会你们，滚滚滚！！” 宁清羽后退几步，拉着梨花的手并排而站。 赵贵自己走进屋子，把门一关，直接反锁上了。 许久，屋里却始终没有传来孩子的哭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人渣 宁清羽和梨花手牵手站在外面，听见屋里有哭声传来。 却不是婴儿的, 而是一道嘶声裂肺的女人声音。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女人大哭大叫，“你怎么不哭呢, 你快哭一声给娘娘听听啊！” 赵贵也跟着吼：“混账，我儿子为什么不哭？王婆子，你是怎么接生的，我杀了你！” 王稳婆辩解道：“娃儿在肚子里就不太好了, 都被脐带缠住了，你叫我有什么办法？能让大人活着就不错了。谁家女人生孩子不是一道鬼门关, 你怨我，我这么倒霉怨谁去？” 她就是靠给人接生赚钱吃饭，若不能成功接生, 便拿不到喜钱。 这份倒霉, 她也郁闷。 不但拿不到钱，还要被人家骂，再待下去说不定还要挨打，于是她一摔门急急忙忙跑出来。 “哎！真倒霉！”王婆子跑到井边去洗手, 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梨花和宁清羽对视一眼，走过去问：“大娘, 里头怎么样呢，怎么俺姑在哭？” 王婆子回头瞅她们一眼, 天快黑只模糊看到两个孩子, 以为是产妇的侄子, 便没好气的说道：“孩子在肚子里就绕住不行了，生出浑身都是紫的，连气都没了，可不就是憋的？这也怨我？真倒霉！” 她骂骂咧咧的站起身走了。 宁清羽转头看向哭声传来的地方。 天黑黑，凉风飕飕。 梨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小五，看来这个娃娃不行的。咱们还是先回家去吧。天黑了。” 宁清羽点点头，正要转身，忽然听见里头啪的一声脆响。 “宁翠红你这个扫把星！一定是你克死了我儿子！” 是赵贵的骂声。 随即又是砰的一声，一道人影踉踉跄跄的从屋里跌出来，摔在门口。 就着昏暗的光照，宁清羽依稀看见，摔在地上的是大姑姑宁翠红。 梨花也看清了。 “大姑！”她一下子暴怒，笔直冲过去。 宁清羽站在原地没动，眼睛向四处扫视，最后落在院子角落。 这时梨花已经冲到了赵贵和宁翠红面前。 赵贵余怒未消，跟过去抬起脚又要朝宁翠红的身上踹。 “你住手！”梨花扑过去使劲撞开他，怒道，“你凭什么打大姑？？” 赵贵满脸狂怒，眼睛通红，指着她，怒吼道：“这个贱货，她克死了我儿子！” 宁翠红哭道：“你胡说！” “你这个贱人，成亲二十多年了生不出孩子，我以为是我的问题，结果是你不会下蛋！现在我好不容易要有儿子了，竟被你克死了。你这扫把星！” 宁翠红满脸是泪，低声哭泣。 梨花气道：“我大姑本来在我家，是你硬要把我大姑叫过来，现在孩子没了，你凭什么怪大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赵贵听了当即暴怒：“你们宁家都是一帮坑人的玩意儿，竟然把一个不会生蛋的母鸡卖给我！老子连你一起打！” 抬脚就要连她一起踹。 梨花岁泼辣，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哪里能挡得住赵贵这么一个粗鄙高大的汉子。 宁翠红生怕侄女吃亏，慌忙叫道：“赵贵，我求求你，别打孩子，你要打你就打我吧” 赵贵充耳不闻，红着眼睛，眼看脚就要踹到梨花和宁翠红的身上。 宁翠红扑过去把梨花护到身上，下意识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 想象中挨到身上的踢打却并没有落下来。 她满满睁开眼，隐约看见赵贵躺在地上，另一边站着一道矮小的身影，手中还举着一根棍子。 “是小五吗？”她颤声问。 “是我，大姑。”宁清羽的声音十分冷静。 她握着棍子走到赵贵身边，蹲下身，确认他失去意识，但没有死。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扔掉棍子，说道：“大姑，梨花，他晕过去了，没事了。” 梨花和宁翠红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梨花看了眼赵贵，咽了口口水：“赵贵他怎么了？” 宁清羽说道：“我去墙根底下捡了根棍子，把他敲晕了。梨花，你也真是傻，就这么傻乎乎的冲上去，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赵贵不成？” “我也是着急嘛”梨花嘟囔。 “越是着急，越要冷静。”宁清羽说道，“最起码，你要找一样武器在手里。大姑，您怎的就由着赵贵打骂你？” “唉。”宁翠红低低的叹了口气，摸着有些肿的脸，没有说话。 对着两个孩子，她也说不出什么。 “大姑，你先跟我们回家住吧。”宁清羽转而说道。 “是啊，大姑。赵贵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这么打骂您，这里指定是不能住下去了。”梨花拉着她的手，“趁着赵贵现在没有醒，您把自己的要紧东西收拾了，跟我们一起回去。” “这”宁翠红回头看了眼屋子，有些犹豫，“薛氏才生产，把她一个人扔下吗？” “那又咋的？”梨花满不在乎。 “她也是可怜的，孩子一生下就没了。若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没吃没喝，岂不是连命也没了么。”宁翠红说，“我还是先去弄点吃的喝的给她” “大姑，”宁清羽开口，“您用不着去，薛氏也不该您伺候。若是孩子还在，您照应照应孩子没什么。可现在孩子没了，赵贵还把责任都归咎到您的头上，您还留下伺候薛氏？我估摸着赵贵也昏迷不了多久，等他醒了，让他好好伺候薛氏去。” 连小五也这么说，宁翠红想了想，同意了。 她也不傻，难道留下挨打么。 于是她回屋迅速收拾打包了自己的东西，带着宁清羽和梨花两个，摸着黑回了宁家。 宁家众人看见她鼻青脸肿的回来，都吓了一跳。 “哟！”宁翠柳的声音最大，咋咋呼呼的叫道，“姐，你这是怎么的了？脸颊这块都破了呀，你这是被谁打了？” 梨花朝她翻了个白眼。 自家的事情，非要吵嚷这么大的声音，生怕外人听不见？ 果然隔壁虎子娘很快就探出头来。 “哟，怎么了这是？”虎子娘一脸八卦。 “没事儿，没事儿。”吴巧娘忙笑道，“天黑走夜路，路上滑，他大姑摔了一跤。” “是吗？”虎子娘一脸的不信。 何况宁翠红手中还提着包袱呢。 吴巧娘连忙拉着宁翠红东边厢房，又回头对梨花说：“你也跟我进来。” 却是没叫宁清羽。 一个，宁清羽年纪小，再一个，如今家里都把她当作小书生，女人间的那些长舌八卦和阴私之事，不肯说给她听。 “小五，你写字念书去。这里没你的事。”吴巧娘还回头说了句。 宁清羽只好把抬起的脚，又放下了。 梨花扭头冲她眨眨眼，一溜烟跟进去了。 宁王氏也走进去，在身后关上门。 虽然她这人刻薄，但对自己亲生女儿还是关心的。 宁清羽想了想，回屋去先把今天的十张大字写了。 功课还是要做的。 等她写完二十张字，又把今天和明天的功课全都温习一边，才看见宁王氏从屋里出来，叫梅花去端饭上桌，准备吃晚饭。 梨花钻进她屋子。 “小五，就等我三姐呢吧？”她顺手的带上门。 宁清羽放下书，拉她坐下，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要和离？” “和离？”梨花惊讶的瞅瞅她，“你这小东西，脑子里倒是想东想西的。大姑那样的人，怎么肯离？她都这么大年纪了。” “三十多，不大。这家暴啊，就算八十也得离啊。”宁清羽一脸严肃。 她可是见过许多家暴案例的。 打女人的男人，这辈子改不了。 “哎，大姑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逆来顺受的。”梨花叹气。“以前看着赵贵不像这种人，怎么就忽然开始动手打人了？” “打人可不是突然学会的，只能说他一直就是这种人，掩饰的好罢了。”宁清羽拉住她，“对了，我之前听他那意思，以前不能生的是他自己，现在又变成大姑了，这是怎么回事？” 梨花说道：“刚才我也问过了，大姑说，以前她们刚成亲的时候，一年多了还没怀上娃，就去找大夫瞧。那大夫说是大姑父呸，是赵贵身子有毛病不能生。赵贵好面子，就对外说是大姑不能生，两口子不在乎这个，依旧和和美美过日子。” 宁清羽冷哼：“人渣。” “可说呢。”梨花叹道，“也就这两年吧，也不知赵贵又在哪找了个郎中瞧，说他身子没毛病。有毛病的是大姑。自那之后，赵贵就变脸了，对大姑动辄打骂，骂大姑是个扫把星，瞒着他二十年，害他要绝后” 梨花气的一拍桌子：“小五，你说，就这种混账男人！咱们竟然一直当他老实！” 宁清羽倒是平静，说道：“如今，薛氏的孩子没了，赵贵把责任归咎到大姑头上，就算大姑想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也是”梨花点头，“反正大姑也没孩子，以后就在咱家住着算了。何必一定要指望男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嫁人 当天晚上，宁翠红便在娘家安顿了下来。 宁王氏心里自然是不快活的。 她倒不是不心疼女儿, 而是不愿意让人说闲话。 出嫁了的女儿带着行李回来,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好在宁翠红是天黑才回来, 没几个人瞧见她拿了东西，还可稍微瞒着。 第二天是荷花出嫁的正日子。 乡野人家，三媒六聘虽然有，却也没大户人家那么多繁琐的规矩和讲究, 只图个热闹喜庆罢了。 乡里乡亲的都来帮忙，出一点份子钱, 就可在院子里坐下，吃上一碗流水席。 到了吉时，柳家的轿子来了, 虽然只有两个吹唢呐的, 一个扶饺子的喜婆婆，却也布置的很像那么回事。 荷花坐在屋里头，身上里面穿着红绢衫，外面套着红色绣花袍子。肩膀上披着霞帔, 肩膀垂着子孙袋子。下身也是一样的红色裙子，脚上是红色的精致绣花鞋。 这么一身喜服, 都是荷花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自己的嫁衣，自然做的极致的精美, 虽然料子不算顶好, 但胜在裁剪和刺绣精致。 荷花本就长得秀美如莲, 再穿上大红嫁衣，抹上胭脂，果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谁看了都要暗赞一声。 梅花梨花和菜花姐妹几个都在屋里陪着她。 “大姐你嫁人了，是不是以后就不回咱家了？”菜花啃着一块喜饼子，娇憨的问道。 荷花本是面容愁苦，听见她的话，不由得展颜微笑：“傻菜花，人都说你傻，你都大了，别再只顾着贪吃了。” 梅花说道：“柳家和咱们都在一个村子里，你还怕见不到大姐？” “唉，虽然说是离得近，到底嫁出去就是柳家的人了，哪里能时常回来。”梨花难得的露出几分伤感之色。 荷花垂下眼帘。 梅花说道：“梨花，别又勾着大姐难受。” 家里个个都知道荷花的心思，柳家这门亲事虽然妥帖，到底不是她心里想要的那个人。 姐妹几个又说了会子私密话，吴巧娘钻进屋来，脸上喜气洋洋的，把一碗剥好的鸡蛋放在桌上，笑道：“荷花，吃几个鸡蛋垫垫肚子。” 按习俗新娘子当天到洞房才有机会吃饭，免得半路上要上茅房，不方便且难看。但一般来说，娘家心疼自家女儿，都会给稍微吃点东西垫吧垫吧。 荷花却没什么胃口，捧着碗，递给几个妹妹：“你们拿着吃。” 碗里有六个剥好的鸡蛋，白白的，嫩嫩的。 菜花咽了口口水，最先忍耐不住，伸手拿了一个。 “拿着吃吧，我也吃不了呀。”荷花催两个妹妹。 梅花和梨花便也伸手各拿一个。 荷花探头张望：“小五呢？” 梨花回答：“小五一大早就去学里了。她说把昨儿的功课交了，就告假回来送大姐出嫁。” 宁清羽这个“亲弟弟”若不送嫁，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果然，外头很快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声：“荷花荷花，我回来啦！” 院里院外的到处都是人，看见宁家这个小书生斜挎着包，一路飞奔回来，还没到门口就叫起来，模样甚是讨喜，都忍不住笑起来。 荷花更是眼睛一亮，欢喜的应了声。 宁清羽推门进去，笑嘻嘻的把包摘下来搁到旁边，因为跑的急，脸庞微微红，鼻尖甚至有细密的汗珠。 “瞧你满头是汗的，急什么呢。”荷花拿起帕子，温柔细致的替她擦汗。 宁清羽嘿嘿笑，从包里取出一个用旧帕子裹着的小包袱，塞给荷花，说道：“我特意托人去镇上换了这些。” “这是什么？”荷花问。 姐妹几个都凑过来。 荷花解开手帕，里面竟然是整整齐齐五个小银锞子。 看大小，一个约莫是一两的样子，白花花的，应是成色上好的银子，没有掺杂那么多红的黄的。 “小五，这这是哪里来的？”荷花吃惊的问。 “我自己攒的钱，托隔壁虎子的爹去县里走货时，帮我换的银子。”宁清羽解释道。 “小五，你这么有钱啊？”梨花吃惊的问。 五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姐姐们以为我很穷的吗？”宁清羽笑的眉眼弯弯，眼睛亮亮的，“你们可别小瞧我，我这几年也攒了好些钱哩。这些是我早就准备了要给荷花成亲用的。” 家里头都以为她不过有个几百文钱罢了，其实她不仅卖皮货，最主要是卖草药，山上那些草药，普通人不认识，她却认识，也知道怎么制作才能药效最好，卖给药铺里也都是上品货，自然价钱不低。 长年累月攒下来，有个七八两银子，一点也不稀奇。 荷花眼眶发酸：“小五，你自己念书连顿热饭都舍不得吃，纸也舍不得买，这些钱却给我作甚？大姐不要，你拿去念书用。” “荷花，我都早就打算好了，你是嫌弃钱少？” “当然不是” “那就拿着！”宁清羽按住她的手，“我知道家里没准备什么嫁妆给你，你拿着做私房，以后有什么急用钱的地方也不至于张手求人。” 她才多大呀。用清软的声音说出这些妥帖贴心的话，让荷花的一颗心都热了起来。 虽然没有如愿嫁给意中人，但她能够留在五柳村，和父母妹妹们在一处，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呀。 总比背井离乡的好。 她的眼角滑下一颗眼泪，抱住宁清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梅花和梨花三个也眼睛红红的。 宁清羽不想让气氛过于伤感，便笑道：“梅花，你们哭什么？莫不是眼红我和大姐好？放心吧，等你们每一个嫁人的时候，我都给你们包大红包！” 梅花羞红了脸，嗔道：“又胡说。” 她也十四了，等大姐出嫁，就轮到她了。 梨花只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唯有菜花兴高采烈的说：“这么多钱，可以买好些麦芽糖和糖葫芦。真希望我也能早些嫁人。” 梨花一指头戳上去：“多大的姑娘了，羞不羞？不许在外面说这话。” 荷花剩下的鸡蛋塞给宁清羽：“这三个鸡蛋，小五你吃。” “我哪儿吃的了三个，荷花你吃。”她拿起一个，硬是朝荷花嘴里塞，荷花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便顺从的吃了下去。 姐妹几个在屋里笑声阵阵，惹得外面倒是有几分羡慕。 有人对吴巧娘说：“哎呦，你家这几个姑娘感情真好，真叫人羡慕，还有那个小五子，谁不知道最是个护犊子疼人的孩子，听说书念的也好，时常被人夸赞。哎呀呀，将来也不知要便宜谁家的闺女了。” 把吴巧娘夸的满脸红光。 另一个妇人也凑趣：“哎，俺闺女跟你家小五是同一年生的，不如订个亲？” 吴巧娘傲娇的撇嘴：“你家姑娘长得” “就是，你家闺女长得丑，人小五长得多俊？”旁人都嘻嘻哈哈的笑。 那妇人不乐意了，一撂水瓢：“我闺女年纪还小！听说过女大十八变吗？谁知你家小五将来长大会是什么模样？” “那就长大了再说。”吴巧娘不着痕迹的把这事儿给对付了过去。 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庆，到了出门子的时辰，按当地习惯，由亲兄弟送嫁，最好是背着新娘子出娘家门，脚不能沾地。 宁清羽年纪小，背着荷花也背不动，就让荷花套着吴巧娘的鞋子，由宁清羽扶着走出闺房，上了轿子。 这是不从娘家带走任何福气和财气的意思。 对于婆家来说，就是不许新娘子把娘家的一切坏习惯，坏毛病带到婆家来，既入了婆家的门，从此便是婆家人，要遵守婆家的一切规矩。 在宁清羽看来，不过都是一些当地小风俗，没什么可置喙的。 她跟着轿子，送荷花到柳家，作为小舅子，柳家对她可得恭恭敬敬的，请她吃茶，上座。 她年纪虽小，然规矩不能废。 看着新娘新郎拜天地，入洞房，又在柳家吃完了酒席，宁清羽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回到家，她跟父母汇报了情况，看看天色还早，便准备拿上东西，继续去村塾念书去。 谁知还未走到门口，竟看见赵贵来了。 宁家院子里的酒席早就散了，只剩下自家人在院子里收拾桌椅碗碟，打包剩菜剩饭。 看见赵贵，宁清羽停下脚步，心生警惕。 宁翠红正收拾盘子，见到他，神情有些惧怕。 “好哇赵贵，你还敢上门来？”宁王氏看见赵贵，当即怒骂道，“你个无绝户龟儿子，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闺女？” 一听她骂的这话，赵贵骤然变了脸色：“你们宁家骗了我，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敢把宁翠红拐回家来？” 宁耀祖一听这话，提着扫帚就过来了：“你说啥？我大姐是卖给你们赵家了？信不信我收拾你？滚！” 赵贵打不过宁耀祖，何况院子里还有别人。 他后退一步，说道：“你们骗我这事先不提，宁翠红克死我儿子，吓的逃回娘家，这事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 “放屁！”梨花气不过，“你儿子命不好，跟别人有什么关系！那生孩子生不出来的多了是了，人家都是被克死的？” “梨花，你回屋去。”吴巧娘不想女儿跟赵贵这样的人对骂。 宁德远撑着拐杖走出来，咳嗽几声，沉声说：“赵贵，女人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你因为这打骂翠红，就是你不对。如果你不是来道歉的，你就滚出去。” “道歉？”赵贵冷笑起来，“我是来休妻的！” 他扔出一张纸，又说道，“宁氏犯了七出，我休她光明正大！除此之外，你们宁家还得给我赔偿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猫腻 赵贵此言一出，满院子的人都惊呆了。 休妻？ 还要赔偿？ 宁德远气的说不出话来, 拄着拐杖站在原地, 呼哧呼哧直喘气。 宁王氏恨不得撕了赵贵，怒骂道：“王八羔子, 你敢休妻？还要银子？我给你一棍子！” 她举着手中的扫把就冲过来。 赵贵毕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轻而易举的抓住扫把，往后一推。宁王氏踉踉跄跄倒退，差点摔倒, 幸而被吴巧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赵贵你个王八蛋，你敢对我娘动手！” 宁耀祖怒了, 随手从门后头抓起锄头，举起来朝赵贵身上打。 赵贵可不敢接他的锄头，转身撒丫子就跑, 边跑还边：“仗着你们家人多是吧, 明天我也带人过来！宁氏犯了七处，害死我儿子，必须赔我五十两银子，否则这件事我跟你们宁家没完！” “你给我站住！”宁耀祖举着锄头追出去。 “他爹, 别追了，人都跑远了。”吴巧娘叫道。 宁耀祖回头问道：“娘您没事吧？”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宁王氏抚着心口，气的几乎厥过去。 宁翠红红着眼眶, 走过来扶着她：“娘, 您别气坏了身子” “你这个没出息的废物！”宁王氏转头把气撒到大女儿头上,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窝囊？被那个薛氏踩在脚下，现在又被赵贵那个王八蛋追着休妻，你说你老宁家的笑话算是被全村人都看遍了！你可怎么办！” 宁翠红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垂着头，低声说：“娘，休就休吧，往后我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再也不想别的了。” “你这是什么话？哦，你嫁给赵贵二十多年，伺候他二十多年，一天福也没享过，就这么轻轻巧巧的离开？” “现在可不是随便就能离开了，人家不是还要赔偿的吗？”宁翠柳倚靠在门边磕着瓜子，闲闲的说。 宁王氏有些来气，上前一把把她手里的瓜子拍到地上，骂道，“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你向着谁说话呢？” 宁翠柳跺脚恼道：“娘！您干嘛啊！你跟我撒火也没用啊，这事跟我又没关系！” 吴巧娘劝道：“娘，您别生气了，这件事也不是赵贵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天晚上，宁家开了个家庭会议，最终发现，他们竟然拿赵贵毫无办法。 宁翠红多年无子，就犯了七出其中一条。 赵贵要休妻，确实合情合理。 但宁家却咽不下这口气，被休回家，这是多大的侮辱？ 宁翠红肿着一双眼睛，说道：“爹，娘，这件事我想过了，休书我拿了。反正东西我也带回来了，以后我也不回去了。” “可是他还要钱呢？”宁翠柳说。 “他要就给啊？”宁王氏白她一眼，“钱绝对不会给，至于休妻也不行，要么就和离！” 其余人都没吭声。 宁翠红有错，和离赵贵绝不乐意的。 于是家庭会议不欢而散，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宁翠红就暂且在娘家安顿下来。 虽然议论的有，但宁翠红多年无子这事，村民也早就知道了，所有人都觉得她被休是迟早的事情。 如今她回娘家，倒是符合了他们的猜想。 第二天宁清羽照例起来练字，练完了吃早饭，然后去学里。 她在学习上一天也不肯想懈怠，保持了前世的所有毅力和韧性，势必要学出一番名堂来。 如今已经是三月耕种季节，十几亩田都要忙着耕地播种，宁耀祖没去做工，留在家里伺候田地。 今年过了年后，吴巧娘和宁耀祖商量过，把这几年攒的私房钱拿出去，买了西边山坡下面的十亩荒地，打算种些瓜果，等夏天拿出去卖，尽量多赚些钱。 家里好几个女儿，眼看一个接一个的出嫁，若总是拿不出像样的嫁妆，那就都得跟荷花似的，高不成，低不就，最后着急忙慌的随便捡了个嫁出去。 五柳村的气候挺适合种瓜果，吴巧娘两口子商量过去，决定吧十几亩坡地都种上西瓜。 三月份种，六月份盛夏季节，就能成熟拿出去卖了。 荒地开垦种西瓜，更加需要付出许多劳动，光是耕地就要比寻常的田地深许多，十几亩荒地，没有牛是不成的。 于是又花钱去雇别人家的牛来使，春后又交了一笔徭费，加上荷花出嫁，家里头的日子再次捉襟见肘起来。 宁清羽的私房也空了，趁着春天天清气暖，她白天去念书，下学就去抓紧时间去后山采药，套小动物。 她倒是跟易清学了几手打猎的手段，奈何她人小力气小，根本不敢进深山猎大动物。 等篓子里装满了旱莲草，她在河边饶了一圈，把网子收收，从里面捞出一兜子活蹦乱跳的虾子。 她挽着衣袖裤脚，背着篓子，斜挎着布包，手里提着一小筐小鱼小虾，白皙的脸颊上还沾了泥巴，看着十足是顽童的模样。 眼看夕阳西下，天色逐渐的暗淡下来，她套上鞋子，一路去了赵贵家。 赵贵家静悄悄的，晚饭时间，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赵贵干农活很有一手，这个时候，想必还在地里没回来。 宁清羽贴着墙根溜进院子里，刚蹲到窗户底下，耳边就传来一阵略显怪异的动静。 “心肝，你就给我一次”是男人的低低的暧昧声音。 “混一边去，老娘真烦着！”是女子的声音。 这女子的声音，听着感觉像是薛氏的，可那男人的，明显并不是赵贵。 宁清羽立即竖起了耳朵。 有猫腻啊。 她屏声静气，继续偷听。 屋里又传来那男人的声音：“心肝，我好不容易趁着赵贵那乌龟不在，跑来跟你见面，你怎么一点都不热乎？来，给我摸一下” “滚！”薛氏虽然是责骂，语气却酥软软的，还带上了几分喘息，“你，你个死鬼，我正做月子，你就来近我的身！你们男人全都不是好东西，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女人” 她带了几分抽泣。 男人忙辩解：“我何曾不心疼你了？否则能巴巴的跑来看你？我就是太想你了，你都不知道，我白天夜里都想着你，我家那个肥婆子，我真是连碰也不想碰一下。她哪里能比得上你这么软，这么大” 薛氏喘了口气：“孩子都没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孩子没了，咱们可以再生嘛。”男人的语气有些猴急，“我又不是赵贵那个老乌龟，我可以让你三年抱俩！就让赵贵做这个绿毛龟！” “你没良心！贼心眼！”薛氏骂他。 “嘿，我若是贼，你就是贼婆子。我也想娶你回家呀，可是我那老婆子如此凶悍，我” “你就是不敢！还不是贪图她娘家有钱！”薛氏低声哭泣。 “哎，心肝呀，等你再给我生个儿子，我我一定娶你!”男人赌咒发誓。 薛氏：“真的？” “真的！”男人又摸。 宁清羽在窗外听的暗笑。 这种男人的话也能信，真是母猪都能爬上树。 原来薛氏怀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赵贵的。 岂非也就是说，赵贵还是不能生？ 宁清羽暗暗沉思，抬头看见天色已暗，再待下去赵贵就要回来了。 于是她提着篓子悄悄离开院子，躲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头，捡起一块石头，朝窗户上使劲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响。 宁清羽忙蹲下身子。 里面立即传来一阵动静，随即一个男人衣衫不整的慌慌张张跑出来，神情慌张，左顾右盼。 借着黯淡的天色，宁清羽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样。 巧得很，这男人她还就认识。 男人也是五柳村的，叫做卢方，却不是本地人，多年前逃荒至此，入赘给了村里万家的女儿万香梅做女婿。 这万家颇有些家资，是五柳村数一数二的富户。入赘的女婿，妻子难免强势。但万香梅也并非如卢方嘴里说的那么不堪。 果然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吕方左顾右盼，没发现人影，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一边系腰带，一边朝五柳村去了。 待他走远，宁清羽才从树后走出来。 回到家，她去找梨花，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梨花这个爆脾气就上来了：“可恶，可恶！这些狗男女，没一个好东西！咱们这就去告诉爹娘和大姑去！” “梨花，先别急。”宁清羽把小鱼小虾倒在木盆里，又把草药倒出来，蹲在地上，慢条斯理的拾掇着草药，沉吟着说道，“现在去告诉他们，他们若是找上门，不但抓不到证据，还会打草惊蛇，被反咬一口。” 梨花收回脚步，凑到宁清羽跟前：“小五，你有什么馊咳，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捉奸 宁清羽不紧不慢的说：“捉奸要捉双，打脸要当着众人面。” “什么意思？” “这样的”宁清羽在她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会子话, 梨花连连点头, 双眼放光。 当天，宁清羽和梨花两个若无其事, 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宁清羽依旧按部就班的念书，去山上采草药，设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陷阱，也套住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动物。 能吃的就带走, 不能的就地放走。 天气越来越暖和，她每天都要走河边溜达一圈, 有时提两条鱼，有时提着一篓小虾子，在外面到处转悠, 不到天黑不回家。 如此过了半个月, 她手头又攒了些钱，也摸清了卢方去找薛氏的规律。 这吕方每五天去一次薛氏那里，都是趁着万香梅和赵贵分别不在家的时候去。 时间也都是下午。 下一个休沐日，宁清羽一大早练完字, 背着篓子出门去采药，跟梨花眨眨眼, 便独自出门去了。 她从小做事稳重，从不乱跑闯祸, 家里都已经习惯她出去采药。 看她一大早往外跑, 吴巧娘只叮嘱她小心一些, 就扛着锄头，和宁耀祖下地干活去了。 宁清羽去山上，用易清给她做的小弓箭找猎物，运气奇好的打到了一只灰色野兔。 她用绳子扣住野兔，放在篓子里，看着肥兔子圆溜溜的眼睛，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用树枝扫着春天刚长出来的野草野菜，朝山下溪水边走去。 走到溪边不远处，手中枝条甩飞起一朵黄色的花，落到她的脚面上。 她随意朝一朵蝴蝶踢飞出去，目光在花上随意扫过，忽地顿住了。 “莫非是” 她忙伸手接过黄色小花，拿到眼前细看。 这长条形的花朵 不是金银花吗？ 她眼睛亮了，连忙转头四处寻找，果然很快在一蓬杂草后面，找到几株完整的成熟的金银花。 刚刚才日出，正是采摘金银花的好时机。 宁清羽牢牢记住中药典籍中的记载，顾不得其他，连忙蹲下身把金银花采摘下来，未免被野兔弄脏，她把外面的小褂子脱下来包着。 采完眼前几颗，她顺着往前走，惊喜的发现了一大片！ 有的已经成熟，有的话还没有。 她喜悦非常，连忙把成熟的金银花全都采摘下来，剩下的则用石头杂草等遮围起来，一来做个记号，二来是防止被其他人发现。 既然这片地方有金银花，那就说明别的地方也有可能有。 金银花是非常好的清热解毒止血的中药材，用处广泛，在药铺中价格也不低。 这么一片若是好好采摘晒制，一定可以换不少钱。 宁清羽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这边跑一跑，那边跑跑，很快就摘了满满一衣袋的金银花。 “美！” “太美了!” 宁清羽看着金银花，发出了深情的赞美。 山水溪畔，空气清新，溪水清凉。 她跑累了，晌午也懒得回去，就在溪水边用树枝蚯蚓钓了条肥美的鲫鱼，架起火，收拾干净后撒一点偷偷从厨房带出来的盐。 烤的焦焦的，咬一口，外酥里嫩。 一整条大鲫鱼吃下去，肚子溜圆。 宁清羽吃饱喝足，躺在一片毛茸茸的草丛里，呼吸着带着青草香的空气，睡了个午觉。梦中，她依稀又回到了前世 一觉睡醒，日头已经偏西。 她跳起来，抓起篓子就朝赵贵家的田里跑。 赵贵打着赤膊，抓着犁头，正挥汗如雨的耕地。 “赵贵！”宁清羽站在地头，挥舞着手臂，巨大声的叫道。 赵贵用巾子擦擦汗，抬头看他一眼，哼了声，没搭理。 “赵贵，你还不回家去？你小老婆病啦！”她又大声叫嚷。 田里全都是干活的人，闻言就纷纷抬头看过来。 赵贵怒道：“宁小五，你被捣乱，我之前出门时，她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也许是摔着了？”宁清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刚才路过你们家门口，听见里头传来薛氏的叫声，叫的很是痛苦啊，感觉跟快死了似的！” 赵贵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里就犹疑起来。 “我骗你干嘛啊，对我又没什么好处。你要是不信就算了！”宁清羽一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模样，背着篓子转身走。 旁边有好心的就劝道：“赵贵啊，这小孩若是骗你，大不了你白跑一趟，万一你婆娘真的摔着了，那可不得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赵贵心里本就犹豫不定，再被旁人这么一劝，就有些按奈不住，连家伙事也不拿，提着褂子就往外跑。 宁清羽叫了声：“记得找大夫一起回去啊！” 赵贵已经几乎相信了薛氏摔伤的事情，心急火燎的也顾不上分辨什么，特意绕过去找了个村里的赤脚郎中，拽着郎中，一路狂奔回家。 远远的，他就看见对面也有不少人朝这里走。 他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家里真的出事了，吓的拽着郎中疯跑，到了院门口，才才发现来的是宁家人。 不仅仅有宁家人，还有几个眼生的，有男有女，个个气势汹汹。 宁家除了宁德远老爷子，几乎全员出动。 村里其余人看见这架势，以为这两家要闹起来，纷纷聚过来看热闹。 赵贵瞪着宁翠红：“扫把星，你们来做什么？钱准备好了吗？” 宁翠红他们都是被梨花生拉硬扯来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也讷讷无言。 梨花说道：“我们听说薛氏病了，特意来探病呀！” 赵贵有些疑惑，下意识扭头朝宁清羽看去。 他们怎么都知道？ “病人在哪里呢？”郎中喘着气问。 “就在屋里呢。”宁清羽说了句。 赵贵皱眉，伸手推开木门。 外头的喧哗声，已经惊动了屋里搂抱在一起的二人。 “什么声音？”薛氏猛地坐起身，浑身不着寸缕，头发撒乱。 卢方懒洋洋的睁开眼，手朝她身上摸，迷迷糊糊的说：“许是谁家的熊孩子在外头耍吧哎，别起来呀，再睡一会儿” 薛氏竖起耳朵，越听越是惧怕：“不对，我怎么好像听见赵贵的声音了” “不会吧，他这个时候正在傻干活呢，怎么会回来” 这时院门被打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薛氏吓的浑身寒毛直竖，一把抓起衣服朝身上套，“我的天，真的是赵贵回来了！你个死鬼，快点穿衣服躲起来，快点快点！” 吕方也吓的瞬间清醒。 他一个打挺从床上跳起来，一手抓衣服，着急的叫道：“我我我躲哪儿啊！” “躲床底下，快点！” 然而不等吕方钻进去，门已经被一脚踢开了。 呼啦啦。 一群人涌了进来。 至于梅花，梨花和菜花三个，则被宁清羽直接扯住了，不许她们进去，免得被脏东西污染了眼睛。 薛氏和吕方衣衫不整的站在地上，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群人，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薛氏只胡乱套了条裙子，上身只有一件肚兜，露出大半截身子。 至于吕方，只抓着件衣服，胡乱挡住要紧部位，身上干脆什么都没穿。 “啊！” 薛氏猛地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朝地上一蹲，双手捂住脸。 吕方看看赵贵，再看看赵贵身后的万香梅，脑子里一片嗡嗡嗡的声音。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赵贵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指着薛氏和吕方，“说，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还需要问么？”万香梅抱着胳膊，冷冷说道。 她看着吕方的表情，就跟看着一个死人似的。 这个入赘来的废物男人，吃她的，喝她的，现在竟然还勾搭上了外面的狐狸精。 呵呵！ 至于其他人，经过起初的震惊之后，便迅速转化成了莫名的兴奋。 自古以来，这偷汉子可是最香艳，容忍让人兴奋最八卦的事情啊！ “贱人！” 赵贵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怒吼一声，冲上去，一拳头砸在吕方脸上，又扑过去一把薅住薛氏的头发，把她提起来，啪啪啪的左右开弓扇耳光，“你这个贱人，贱货！老子辛辛苦苦种地赚钱，你他娘的在家里给我戴绿帽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个臭c婊c子！” 薛氏毫无反抗之力，两边脸颊瞬间高高红肿起来，口鼻出血。 有人担心闹出人命，劝道：“别把人打死了，赵贵！好好问清楚才是。” 赵贵提着薛氏，脖子上青筋直跳：“你说，你什么时候跟着个狗东西勾搭上的？” 薛氏嘴角流血，吓的脸色惨白，抽抽噎噎的说：“一，一年半前” 赵贵惊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年半前？ 那个时候她才刚刚成为寡妇！ 赵贵傻眼了。 他才意识到，自己貌似成了个老乌龟。 “这么说，你怀的那个孩子，不是赵贵的，是吕方的？”万香梅冷笑着说道。 薛氏嘤嘤嘤的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贵的这面子是彻底没了。 他甩手又给了薛氏一耳光，骂道：“快说！不说我今天就把你打死在这里！” 薛氏哭叫道：“别打了，我说，我说！孩子是吕方的！他惧怕万氏不敢纳我，我又不敢让肚子大起来，万一被死鬼家里人知道了，必定要收拾我。我只能只能找上你” 赵贵整个人都懵了。 孩子不是他的。 小妾也只是为了找个冤大头。 这时郎中弱弱开口：“还要我给诊治吗，没有病人的话，我就回去了我还去别人家出诊呢。” “郎中慢着！” 吴巧娘忽然开口，“既然来了，您不如当着大家的面，分别给赵贵和我家大姑子诊治诊治，看看到底是谁不能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勾引 吴巧娘忽然开口要郎中诊断。 赵贵脑子里全都是冲昏了头的怒火，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闻言吼道：“诊什么诊, 老子好得很！” “赵贵王八蛋，你这话说的谁信呢？”宁王氏从后头挤过来, 冷笑道，“这个薛氏烂货，怀的孩子是别人的，又不是你的, 你凭什么敢肯定自己没问题？” “我早就找大夫瞧过了！” “你找的大夫，莫不是个走四方的骗子吧？”宁王氏说道, “这种骗子我见得多了，活人都能给他治死，你还指望他给你看病？” 宁王氏敢这么说, 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宁翠红说过, 当初确实是一个路过的落魄道士，也不知是真的会医，还是为了讨口饭吃，给赵贵装模作样的看了几眼, 就说他没毛病。 宁王氏到底年纪大，见得多, 一听就觉得是个骗子。 吴巧娘细声细气的说：“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问题，还怕给郎中瞧吗, 莫不是心虚？” 赵贵被激的叫道：“我心虚什么, 看就看！如果当着大家伙的面证实我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宁翠红，你们宁家怎么说？是不是要赔我银子？” 宁王氏有些犹豫。 偏生外头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若你赵贵没问题，就赔钱给你！” 宁王氏和吴巧娘都听出是宁清羽的声音。 当着外人的面，她们也不能转身去斥责宁她。 赵贵听了眼睛一亮，连滔天的怒火都消散了一些，亟不可待的对郎中说：“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给我诊治啊！” 郎中有些无奈，说道：“你跟我进屋里头去检查吧。” “嗯？”赵贵低头朝自己看看。 屋子里的老娘们儿顿时哄然大笑：“赵贵啊，检查那玩意儿，靠诊脉怎么能行啊！” 把年轻的媳妇羞的满脸通红。 赵贵瞪了她们一眼，跟着郎中去隔壁房间，把门关上。 外面，卢方和薛氏已经抖着把衣裳穿好，但还是缩在地上不敢动。 就凭她们做出这种丑事，哪怕不浸猪笼，报了官，一顿毒打逃不了。 律法里头，对通奸男女的罪责都有明确规定，男人的罪比女人轻许多，女人一旦如此，被打死都是活该。 薛氏现在的命，就系在赵贵身上。 至于卢方，他虽然是男人，但他是入赘的。 这在律法里头，几乎跟女人地位也差不多。 所以，万香梅看着他，跟看着死人似的，也是正常。 小命要紧，卢方也顾不上脸面，扑过去一把抱住万香梅的大腿，眼泪鼻涕直流：“娘子，不关我的事啊！这都是薛氏那个不要脸的娼妇勾引我，我一时把持不住才我毕竟是个男人啊！” 薛氏猛地抬头，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怎么敢这么说？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 “你个不要脸的骚货闭上嘴！”卢方回头冷厉的骂道，“是你不要脸在我面前脱光了衣服，勾引我！我娘子比你美貌一百倍，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浪荡货？” 薛氏浑身颤抖。 万香梅无动于衷，冷笑道：“既然看不上，又怎么睡一起去了呢？” 卢方即便辩解：“我，我跟她就是随便玩玩，娘子，我对你才是真心的啊！” “卢方你没良心！”薛氏哭着骂道。 “闭嘴！”卢方一脚把她踹开，腆着脸凑到万香梅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讨好的说道，“娘子，咱们回家去吧，别管他们这些破事了。” 万香梅似笑非笑的看他：“你也知道是破事啊？” 卢方很了解她，看见她的这种笑容，心里就咯噔一声。 “哥，你们还不收拾他，等着他把老万家的脸都丢尽么？”万香梅对后头说道。 后面人群中霎时间涌进来五六个汉子，个个身高体壮，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卢方吓的脸色发白，抓着万香梅的袖子叫道：“娘子，你，你叫堂哥们来做啥啊，咱们自家的事儿，就别麻烦外人了” “外人？”万香梅笑了，“我们都姓万，你姓卢，到底他妈的谁是外人？” 几个堂哥冲过来，一把揪住卢方，问万香梅：“小梅，你想怎么办？” “他不是说，把持不住自己么？作为娘子，我不得帮帮他？废物，你敢吃里扒外，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万香梅站到他面前，抬起脚，把卢方踢翻，然后一脚踩在卢方的命根子上！ 男人们后心一凉。 卢方发出一声惨叫，一歪头晕了过去。 郎中推门出来，看见眼前情景，吃了一惊：“要，要不要我帮他看看？” 万香梅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冷说道：“看个屁。大家伙看清了，以后这卢方啊，就是我家里的死太监了。他不能让我生孩子，我可得再找个男人哦！哥，把这废物抬走！” 万家人把烂泥一般的卢方抬走了。 没人为卢方说一句话。 入赘的男人就跟女人一样，不守规矩，活该打死。 宁王氏迫不及待问郎中：“大夫，你看过了，咋样啊？” “这个嘛，”郎中捋了捋胡子，“我给赵贵仔细检查过了，赵贵这确实有些问题。” 当着不少女人的面，他也不好多说。 宁家人听的简直高兴死了。 难怪赵贵躲在屋里还没出来呢，感情是没脸出来了。 吴巧娘追问道：“这么说，不能生的是赵贵，不是俺家大姑子？太好了，太好了！” 宁王氏激动的说道：“我就知道！我生了三个孩子，老二老三个个都好好的，怎么偏生就大闺女生不出来？原来都是赵贵的问题！好哇，赵贵，你真是骗的我们好惨，还敢休妻，还想讹我们的银子！我非要打死你不可！耀祖，拿家伙跟我进来！” 宁耀祖转身就去找个根棍子来。 他走过去踹门，吼道：“赵贵，开门！” 赵贵哪里敢开门啊！ 他此时是又气，又羞，又恼，又恨！ 宁耀祖踢不开门，自然也就没法打人。 “算了吧。他躲着不出来，就让他躲一辈子。”吴巧娘劝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咱们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家干活去。” 宁耀祖扔了棍子，骂道：“赵贵你最好躲好了，否则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宁王氏说道：“和离！明儿我就去找里长写和离书，找你赵家的长辈过来一起签字画押！翠红，我们走！” 她出了口恶气，宁翠红也不必被休，也不用赔银子，简直是心情大好。 宁翠红垂着头，跟在宁王氏身后离开，心里再也没一丝留恋。 看热闹的人也都逐渐走开。 这件事，足够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茶余饭后高兴半个月的了。 梨花高兴的笑道：“小五，真有你的！” 梅花奇怪的问：“啥意思，你们俩早就知道了？” 宁清羽和梨花对视一眼，笑道：“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宁耀祖去找了里长写和离书，找到赵家，当着里长大和两家长辈的面，签了和离书。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婚嫁，毫不相干。 宁翠红便安心在娘家住了下来。 她也彻底绝了再婚的心思，每天白天帮着去田里干活，晚上做女红贴补家用，也算是给家里多了个劳动力。 到了六月份，田里的西瓜逐渐成熟，宁耀祖和吴巧娘两个没日没夜的伺候，摘下成熟的西瓜，用担子挑着去镇上贩卖。 田里的事情，就大多落在了宁德远和宁王氏以及宁翠红的身上。 已经嫁人的荷花时不时过来帮忙，但她毕竟是人妇了，也不能总过来，家里的家务都是梅花和梨花做。 一整个忙碌的夏天过去后，宁家所有人都黑了三圈。 包括宁清羽的小脸，也晒成了小麦色，倒显得越发像男孩子了。 卖了西瓜，家里多了一笔不小的进项。 夫妻两个商量了好几个晚上，把这笔钱攒下一部分，留着给小五念书用，剩下的决定去镇子开个木匠铺子。 宁耀祖的木工活，这几年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不能说非常精湛，打一些普通的桌椅板凳家具却是完全没问题的。 吴巧娘跟宁德远和宁王氏劝道：“我觉得小五说得对，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人，指望几亩田，靠着老天爷吃饭，能有什么指望？那么重的赋税徭役，若是遇上雨水不好的年份，就等于白忙活。家里这么多人指着吃饭，将来小五念书，梅花他们几个姊妹要嫁人，哪一笔都是开销。” 宁德远本瞧不上开铺子做买卖的营生，觉得都不如种田来的实在。 但他种了一辈子的田，手头却没几个钱剩下，日子也一直过得扣扣巴巴的。 何况家里也确实需要钱。 想到小五念书的花费 “行吧，你去镇上租铺子，但家里的田地不能扔下。”宁德远最终点了头。 忙活完秋收后，宁耀祖便去镇上租下一间小小的门面，连地址都是宁清羽亲自选下的。 虽然她年纪小，但她读书越发出色，就连宁耀祖都被贺知元请过去夸了好几遍。家里头都觉得她读书好，人聪明，所以家里的大事，如果她提意见，只要合理，大多会被采纳。 宁耀祖的木匠铺子开了起来，起先生意寻常，但他为人忠厚，无论是打一只小盆，还是打桌子，全都一丝不苟，不肯有一点敷衍。 加上宁清羽出了一些小主意，贴了点小广告，在各个村里做宣传，木匠铺子的生意竟然逐渐好起来，除了养活一家人，每个月都能有一些结余。 宁家的日子，也逐渐宽裕起来。 宁清羽终于可以每天都在村塾里吃上热饭热菜。 日子过得很慢，却又很快。 转眼间到了宣文二十四年元宵，宁清羽十一岁了，再过半个月，就是一年一次的童子试第一场，县试。 按惯例参加童子试的都是十五岁以上的学子，宁清羽年纪虽小，五年来的苦读苦练，从不曾有一日的懈怠，学识异常扎实出色，贺知元对她抱有极大的期待，要求她也一同下场去考试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落水 宁清羽欣然应允。 不过，在此之前, 她还要做一些准备。 第一个, 就是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淳远县是个偏僻小县，是个穷县, 衙门条件极差，宁清羽之前听容成描述过的场面，那简直是惨不忍睹。 条件差，且考试人数众多, 只考一场，县令亲自坐在上头监考, 因此对于搜查并不严格。 童子试的这几场考试，有点类似于后代学校里的期末考试。 学子们一起坐在大堂里考试，并非如同乡试会试那般, 考生单独待在号房里。因此基本不太可能有作弊的机会。 宁清羽的目的, 就是这三场童子试。 只要她能通过童子试，便成了生员，若成绩好，就可以领取朝廷提供的俸禄钱粮。 不仅不需要缴纳赋税, 连带着一家人的社会地位都大大提高。 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于以后的乡试会试，她还没有去奢望过。 因此当贺知元建议她去考着试试时, 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宁德远听说她今天要下场参加童子试，高兴坏了, 特意杀了家里一只鸡庆祝。 把宁王氏心疼的念叨了许久。 老爷子倒是高兴了, 可吴巧娘和宁耀祖等知道真相的人却大为担忧, 担心她身份暴露，再得罪了知县。 平头百姓的，得罪了县尊大人，可不是玩的。 宁清羽就安慰他们：“我跟许多人都打听过，县试并不脱衣服搜查，只大概检查一番即可，娘别担心。” 吴巧娘叹气：“要么你别考了，女孩子家家的，考了作甚。娘可不想你被人搜查，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 “娘放心，我不会被人搜查的。”宁清羽胸有成竹的说道。 吴巧娘还是忧心忡忡的。 但小女儿执意要考，再加上老爷子的期待眼神，她也不好再说别的。 距离考试还有半个月，宁清羽便开始做准备。 这几年她已经熟读四书五经，书法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五年日日夜夜的刻苦练习，即便连贺知元都自愧不如。 对于这方面，她一点也不担忧。 她要做的准备，是别的方面。 这几年她攒了好些钱，每够了一两，就把铜板拿去换成银子，已经攒了有五六十两银子。 除了扣掉住宿吃饭考试的费用，剩下的，她决定全都拿出来贿赂搜查的衙役和五房书吏们。 当然，她这点钱远远不够贿赂那么多人，所以她还要打听清楚，具体搜查的是什么人。 虽说搜查不严格，但她也还是不想让任何男人碰到自己的身体。 这天晌午放饭时间，宁清羽照例去小厨房，花钱买了一碗饭，一碗炖菜，坐在长条凳上吃。 周元宝凑过来，挤到她旁边，腆着脸笑道：“小五，下个月，你真去考试啊？” 宁清羽低头吃饭，闻言反问：“你不去？” “我不想去，但不得不去。哎，我都十五了，拖到现在还不去考，我爹娘非打死我不可。”周元宝唉声叹气的。 他这几年被宁清羽治的服服帖帖，虽然不再乱闯祸，但到底天性愚钝，对于读书这方面，所得甚少。 宁清羽看他愁眉苦脸的，就斥道：“你怕什么，下场考一次试试，又不要你的命。考不上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难道你爹娘还因此打死你不成。” “说的也是，咱们县每年生员的名额也就十来个，大多人都是白跑罢了。如果我能考上，倒是怪事了。”周元宝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倒是你，天资聪颖，今年是稳稳的了。若是得了案首，连我也与有荣焉。” “人外有人，案首哪里有这么容易的。”宁清羽笑道，“你也别这么泄气，考了才知道。” 两个人埋头吃饭，吃过饭又去继续下午的念书。 贺知元照例唠叨了许多遍，放学后，还单独把宁清羽留下，考较她的文章。 待她从村塾离开，学童们都走光了，连周元宝也不见了踪迹，她只得独自返回五柳村。 天又下起了雪。 路过绕村的河畔，她习惯性的去看看河里有没有结冰。 若是结冰了，便可以凿冬钓鱼了。 河里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想来明天一早就结实了。 宁清羽很高兴，转身准备离开，谁知身后忽然一股大力传来，她脚下一滑，扑通摔进了河里！ 宁清羽大吃一惊，整个人瞬间被冰凉刺骨的河水淹没。 水直直的朝她鼻子和嘴里灌。 好在，她会游泳，扑腾两下就浮了上来。 河边一道身影，掐着腰，啊哈哈大笑：“宁小五，你这是咋了呀？怎么想不开呢？” 宁清羽浑身僵硬，用力朝河边游，透过湿透的睫毛，朝岸边瞧，却看见沈纪裹着厚实的棉袍，笑嘻嘻的看着她。 这个混蛋，蠢猪，王八蛋！ 宁清羽恨不得一脚踢爆他的头！ “我知道你会凫水。”沈纪笑嘻嘻的看着她挣扎，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推你下水啊？” 宁清羽不理他，爬到岸边，身上的棉袄都湿透了，感觉浑身都僵硬了，麻木了，双腿几乎没了知觉。 沈纪蹲到她身边，说道：“我已经查出来了，当初就是你和周元宝两个算计我掉进了坑里。害我出了大丑，没能娶到你的姐姐，也是你从中作梗，是不是？哼，我就是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最好让你冻病了，没法去考试才好呢！以后再敢跟我作对，我饶不了你！” 他踢了宁清羽一脚，转身扬长而去。 宁清羽简直要气炸了。 她万没想到这个沈纪如此恶毒。 她发誓，绝对要以牙还牙，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只是眼下，她还是得先顾着自己。 寒风刺骨啊，天上飘雪啊，衣衫湿透啊。 距离回到家，起码还要半个小时时间，若是就这么浑身湿透在雪里走回去，不冻死也会废掉。 她当机立断决定自救。 她对附近的地形比自家后院还要熟悉，知道不远处的山坡有一处小凹洞，里面有不少干草。 干草柴火都是她放进去的，甚至还留下一个火折子和几样物品。 当时她也只是为了打猎准备的，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忍着寒冷和颤抖，她蹒跚着脚步，艰难的挪到山洞里，头发已经结了一层冰凌子，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火折子。 “该死的沈纪，小瘪三，老乌龟，小爷，小爷要活扒了你的皮” 她哆哆嗦嗦，青紫着嘴唇，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点燃起火堆，迅速脱下湿透的棉袄，烤着火让自己暖和起来，顺便把棉衣烘干。 衣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透。 宁清羽用木棍架着棉袍烤火，低头看看身上的中衣，也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她探头朝外看看，见天色已经有些黯，犹豫一下，快手快脚把中衣脱下来，只穿着亵裤和一件黄色肚兜，抓紧时间烤火。 不远处一小片乱石杂草后面，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山洞的方向。 在他身后，小厮小声说：“少爷，您看什么呢？给我看看” 他探头探脑。 沈纪猛地回头，一巴掌呼在小厮脸上，骂道：“看个屁啊看，给我滚！” 小厮被一巴掌呼到了地上，哭丧着脸说：“少爷，您打我干嘛啊~！” “爷打你怎么了？”沈纪狠狠瞪他一眼，“回家！” 小厮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刚才还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少爷怎么忽然就变了脸。 沈纪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道：“还不走？” “哦哦，走，小的这就走。”小厮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向后面走去。 沈纪站在原地，面色阴影不定，眼神还残留着震惊。 他一步一步跟在小厮身后，脑海里却不停的回闪着之前看见的画面。 那个抱着胳膊缩在火堆旁边的背影，只穿着一件黄色肚兜，肌肤白皙的几乎犹如冬日的初雪。 宁清羽把衣服烤干之后，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 她怕家里担心，连忙穿好衣服，把火堆仔细灭掉，抱着布包急匆匆回到家。 吴巧娘果然很担心，看她脸色发青，一直询问她怎么回事。 宁清羽只说是天太冷冻的，梅花慌忙去熬了一大碗姜汤，热热的喝下去，这才觉得身上逐渐暖和起来。 第二天，她满脸杀气的去村塾找沈纪，准备狠狠收拾他，谁知沈纪却没来。 第三天，第四天，都没见到沈纪的影子。 直到她和周元宝以及其他几个同窗一起去县里准备考试，才在一间客栈里，发现了沈纪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县试1 按惯例，参加县试需要四个村民以及一名秀才作保。 四名村民好找, 至于秀才, 自然便是村塾的教书先生，贺知元。 这次村塾里一共有六名学子要参加县试, 都是附近村子的，大家便干脆一起上路，住在同一间客栈里，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宁清羽跟着众人刚到客栈, 远远就瞧见一道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把自己的东西朝周元宝手里一塞，便追了过去, 拦住那道身影，果然是沈纪。 “沈纪，果然是你！”宁清羽可一点也没忘记自己被他踢进河里, 差点活活冻死的凄惨事情。 沈纪陡然看见她, 愣了下，随即眼神有些闪烁，别过眼去，冷冷说道：“怎么, 这客栈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住？” “这客栈不是我开的。”宁清羽盯着他的眼睛, 差点把牙齿咬碎，“沈纪,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你给我等着。” “小爷也是正正经经的生员, 来这里很奇怪吗？”沈纪吊儿郎当的斜睨她，说道。 他已经是秀才，不必参加县试，但他可以给参加考试的人作保。 宁清羽想到这件事，沉默片刻，说道：“明天是县试的大日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敢跟我捣乱，我恨你一辈子，这辈子都缠着你！” 沈纪眨眨眼，看着她清澈无暇的双眸，问道：“真的吗？” 宁清羽：“” 这个沈纪是彻底变态了吧。 这时后面响起周元宝的声音：“小五，你干啥呢，快点过来开房了！我可没钱呀！” 周元宝的钱都也在宁清羽身上搁着呢。 这还是宁翠柳主动提出来的。 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周元宝自己也知道。而宁清羽是出名的少年老成，做事稳妥，从不乱花钱。把盘缠给她保存，一家子都放心。 “等下，我马上就来。”宁清羽应了声，对沈纪说道，“我跟你说好了，你别骚扰我考试，我也不会找你麻烦。咱俩之间的恩怨，等考试之后再解决。” 沈纪漫不经心的说：“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谁稀罕跟你计较。上次是你坑了我，我也已经报复回去了。以后呢，只要你不来主动惹我，我才懒得理你。” 他翻了个白眼，背着手，走了。 “小王八蛋，早晚收拾你。”宁清羽在心里骂了一声，回到众人身边。 贺知元背着手，扫她一眼，说道：“宁清羽，你年纪小，容易受人影响，要谨慎交友。” 他这是在隐晦的提醒宁清羽，少跟沈纪那种纨绔在一起厮混。 宁清羽默默点头，没有说话。 说实在 ，虽然沈纪名声不好，但这几年除了性子顽劣一些，倒也没做什么恶事。 当然，除了那天推宁清羽下水。 若是换做一个寻常不会游泳的孩子，不淹死也冻死了。 不管怎么说，远离纨绔，珍爱生命是对的。 贺知元又嘱咐了几个学子们一些事情，借口赶路身子疲乏，便独自去自己房里歇息了。 余下学子们自己掏钱开房。 众人大多家贫，有交好的合起来开一间房，晚上住在一起。也有家境稍好的，嫌弃人多拥挤嘈杂，打扰温习功课，宁愿多花点钱，自己独自住一间的。 周元宝戳戳宁清羽的胳膊，说道：“小五，咱俩一间呗” “你跟别人合住吧，我要自己住一间。”宁清羽早就打算好了，直接把钱拿出来给周元宝。 “哎？咱兄弟俩一间房不好吗？”周元宝十分不解，“你一个人住一间多浪费钱啊。” “哟，周元宝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心疼钱了？”宁清羽哼了声，“我习惯一个人睡。若是跟你一间房，你打呼声音那么大，我还怎么睡？睡不好明天我怎么考试？” 周元宝挠挠头：“我打呼声音很大吗？” “震天响。” “嗨，打呼才是真汉子本色，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长得这么漂亮，又爱干净，简直跟女孩子似的。”周元宝大咧咧的说道，“像我这样的，才叫男子汉！” 宁清羽指着他的肚子，说道：“别把自己的胖，说的这么清丽脱俗！” 周元宝嘿嘿笑，“说到这个，我都饿了。小五，我还是头一回来县里，咱们待会出去逛逛呗？” “不去，我要念书。” “你已经是稳稳的了，还在意这一点时间？你不饿啊，咱俩出去寻摸点吃的去。”周元宝缠着她，一直在她耳边叨叨叨，宁清羽实在烦不胜烦。 订房间的时候，周元宝想着自己反正也没希望，不需要温习功课，干脆把钱省下来弄点吃的，于是跟其余三四个人挤在一个房间。 宁清羽要了一间临街的小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椅，甚是简陋，因此价钱也不贵。 安顿下来后，宁清羽端盆出去打水，却被周元宝堵住了门。 “小五，到晚饭时间了，我快饿死了，陪我出去吃饭！”他叨叨个没完。 宁清羽说道：“我自己带了干粮，你跟别人吃去。” “哎呀，你干什么这么节俭啊？”周元宝竟然又反过劝她，“我跟你说啊，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啊，该花的时候，你别省着。好不容易来一次县里，不得去见识见识？” 宁清羽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样子。” “土鳖？”周元宝咂咂嘴，“听说，这里一家有名的酒楼，有道菜就是鳖汤，不仅美味至极，而且大补啊。” 宁清羽懒得理他。 “哎，小五，你就不想去县衙看看考场是什么样子，省的明儿一早抓瞎？”周元宝转了转眼睛，“听说县衙里穷的很，桌椅都不够使的，万一去晚了，还得自己准备桌椅呢。” 宁清羽想起来，来的路上，确实看见不少考生搬着桌子板凳的。 附近住户和商户家里桌椅板凳都被租出去了。 “走吧，走吧，咱们也的提前做准备，不然明天连喝水都赶不上热的。”周元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朝外拉。 宁清羽想着这确实是件大事，便放下盆，跟他一道走出客栈。 整个县的学子都在这里参加县试，怎么说也有上千人，大部分住不起客栈的，都等着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赶路。 因此人还不是特别多。 饶是如此，身穿棉袍的考生也是随处可见。 宁清羽和周元宝自然不可能真的去吃什么鳖汤，她们俩在一处小饭馆里，要了一屉包子，就着菜汤，填饱肚子后，开口跟店家借桌子用。 饭馆老板笑道：“二位来晚了，您看见了，我们这里就剩下这一张桌子了，别的都租出去了哩。” 宁清羽笑道：“每年县试，你们凭着出租桌子板凳，也能挣不少钱。” “嘿，没多少，就赚几个面钱。”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宁清羽年纪小，却温文有礼，脸蛋极为漂亮，便笑道，“小公子也是来考试的？” “是的，这不，正为明天的桌子板凳发愁呢。”宁清羽说完，从钱袋里摸出十个铜板放在桌上，笑道，“这是饭钱。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去。” 她站起身。 周元宝把最后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的说：“这下可完了，我刚才问过，就连隔壁卖肉的屠户家里的案板桌子都被借走了。” 想着猪肉油花花的桌面，宁清羽一阵恶寒。 这还能考吗。 周元宝看出她的心思，说道：“总比没有桌子用的好啊。看来明天我们得起早点，占个位子，不然就完了。” “你起早，还有人就直接整夜守在县衙门口呢，你跟人家比？” “这不冷吗？”周元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考试嘛，都辛苦。”饭馆老板笑呵呵的说道，“可惜，我没儿子，不然也叫他考去。若是考上秀才，一家子都跟着沾光不是。” 这时厨房后面转出来一个身穿绿袄的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脸庞清秀俏丽。 她端着碗碟，说道：“爹又说什么呢？” 周元宝看见她，不由得眼睛一亮。 “我跟着两位赶考的小公子说话呢，家里没有桌椅可以借了。”饭馆老板笑呵呵的说道。 小姑娘朝宁清羽和周元宝这里看过来，与宁清羽四目相对的时候，看见如此俊美的少年，不自禁的微微红了脸盘。 宁清羽冲她笑了笑。 小姑娘的脸就更红了。 “周元宝，我们走吧，去别人家再看看。”偌大的县城，总不至于所有的桌椅板凳都被借走了。 周元宝的眼睛猛朝小姑娘瞧。 小姑娘看着宁清羽的背影，咬了咬唇，忽然开口：“等一下。” 周元宝连忙回头。 小姑娘却看着宁清羽，轻声说道：“我屋里还有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你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