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令拘魔》 正文 第一章 考试周的怪谈对象 白柯从厕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这是他这个月第七次在厕所睡着了。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拼命地将胸腔中浑浊的气体排空。 真他妈晦气,这单生意得叫业主加价补偿我的精神损失,加两百块买三箱特仑苏不过分吧?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抬头看了看厕所昏暗的应急灯,然后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隔间的门。 厕所是阴暗的,走廊是阴暗的,只有靠近窗户的地方能面前看清东西,其余可辨别的便只剩下半导体指示灯的幽绿色光电。十一点半的学校图书馆,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苦修僧和情侣们混迹的地方此刻变得充满了诡异。 白柯倒没有害怕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只穿一件短袖实在是有点冷,这让他不自在地梗了梗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白柯从口袋里掏出他百摔不坏的三星照亮了脚下的路。 从四层通向三层的楼梯因为三楼的中央报告厅而长得过分。白柯快步地往下走着,他需要赶快让自己的身体活络起来,为了躲避清洁大妈他先是在三层装模作样的自习,在她们赶人的时候磨蹭着,然后趁着大妈们不注意溜上已经清理完毕的四层厕所里躲了起来。这个本来应该完美的作战计划在他因无聊打起了瞌睡后演变成了此刻的双脚酸麻。 身为一个来斩妖除魔赚取外快的三流令师,他必须时刻做好逃命的准备。毕竟当所有的手段难以发挥作用时,唯有自己的双腿显得有那么点可靠。 “大概是在这里了”白柯嗅了嗅鼻子,其实他根本没有那种所谓“能嗅出魔物的嗅觉”,他只是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像是个老道的猎人。他看了看手机上的罗盘,指针颤颤悠悠地指向东南方,这是一个叫做“天地无魔”的app,功能类似于古代令师们的风水罗盘和风铃。 东南角是三个并排的书柜和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有一本摊开的书。 “好了,差不多该出来了。”白柯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a4纸放在手指前方。a4纸突然地燃烧了起来,火焰呈现让人感觉寒冷的诡异苍白。与a4纸共同燃烧的是东南角的三排书柜和桌子,不过这种阴冷的火焰并没有烧坏那些易燃的纸张和木头,只有某种让人牙酸的滋滋声不停地传来。 唤物令·白鬼火 诡异的声音还在继续,白柯百无聊赖地在火焰前蹲了下来,“你也在这座图书馆待得够久的了,乖乖地换个地方玩不是很好吗,省得和我这样费力气。” 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一个橘色的身影从白色的火焰中窜了出来,悬停在空中,那是一只长着三条尾巴的狐狸,它的身形有几分颤抖,愤怒地说道:“该死的令师!你在这里看了七天却迟迟不下手,为的就是等今天这个月圆之日我力量极盛之时吗?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了!” 白柯有些发愣,他确实在图书馆蹲了七天,不过他没有下手的原因绝对不是这种高傲的理由。虽然他是一个令师,但他和其他普通的大学生一样都要面对考试周,前几天晚上他本来想出手的,不过每次顺着app摸索过去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复习应付考试了,然后便随便放了一个拘魂令就跑去通宵自习室看书了。作为一个懒散的大学生令师,这样子在学业和外快间摇摆的情况在他身上反复上演了六次,而他今天才出手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现在太需要那笔钱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已”白柯嘟囔了一句,他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今天是这狐狸力量最强的日子他就应该早点过来——反正复习了也没什么用。 狐狸看了他一眼,突然尖声大笑起来,“你这个家伙真的是令师吗?既没有法袍也没有法器,而且看起来连最基本的黄纸都没有。”橘色身影从半空中冲了下来,“你还是给我乖乖地滚吧!” 橘色的粘稠流体浸没了白柯的身体,这种流体其实并不是“真实”的,它们被称为“噬魂流”,是专门用来吞噬魂魄和精神的手段。 白柯还是这么懒懒地蹲着,他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张摊开的a4纸,那张白纸上印着奇怪的黑色花纹,他把纸张夹在手指之间,口中默念了一句话,那些黑色纹路一下子都亮起了金光。 唤魂令·固灵环 纸张变成了一道金环围绕在白柯的周围,“已经是新时代了,现在还在用笔画令的大部分都是些和你们一样不开化的老东西,这种玩意提前用电脑画成矢量图打出来就好了。”白柯对着狐狸露出一个欠欠的笑容,“反正你们现在的力量也比以前弱多了,没必要用那些千年古墨画令了。” 狐狸似乎被这个新时代令师的手段震惊到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了动作。 “我前两天放的拘魂令好像不太好使来着。”白柯又抽出了一张a4纸,折成了一架看上去笨得很的纸飞机,哈了一口气后向狐狸丢了过去,然后食指中指贴住嘴唇又默念了一句口诀。纸飞机在空中变成了三道闪亮的电光,这同样也是用来拘留“灵体”的令,那些电光虽然明亮却只能照亮狐狸的脸,书柜和桌子仍然被隐没在一片黑暗里。 三道闪电环绕在狐狸的周围。 “你也是个只会嘴硬的小妖,稍微有点本事的家伙怎么会中白鬼火那种烂大街的招数呢?”白柯站起身来,“好了好了,收工回宿舍,明天还要考电工。” 狐狸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和电光截然不同的紫色光芒从它的双目中窜了出来。三道闪电被紫光镇散,与此同时,狐狸的三条尾巴也变得更长了几分。它轻轻巧巧地落到地上,一口吐息便熄灭了之前一直熊熊燃烧的白鬼火。 白柯回头看了这家伙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撒开双腿跑路。他今晚带的几张令已经全都用上了,而现在这个家伙显然已经危险到自己难以解决了,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便要发扬走为上策精神了。 “喂!死狐狸你不按常理出牌啊!”白柯不自觉地破口开骂,之前他以为这只是一只爱捣蛋的狐妖灵,因为面对来降服他的令师这个家伙竟然说“滚开”而不是“吃了你”。但是现在那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怖感从尾椎骨爬了上来。 狐狸没有回答他,它的声音变得变得嘶哑而尖利,近乎野兽的嚎叫从口中发出,不停地震荡着白柯的精神。 巨大的震动感追上了白柯的身体,他回头一看,那只狐妖灵竟然开始在图书馆的地板上奔跑,脚步声异常清晰。怎么回事,那个家伙不是只是一个灵体而已吗?现在这俨然变身成妖怪是要违反常理吗?这就是它刚才说的“今天是力量最强”吗?白柯觉得脑袋真疼,不行,一旦变成具有肉身的妖怪就不能只顾着自己逃命了,一不小心这整个学校都得完蛋。 紫色慢慢地蔓延到狐狸的全身,而且随着它身上的紫色越来越多,随着它每踏出一步奇异的紫色火焰都会在地上出现,这些火焰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紫色的,一旦离开了狐狸的脚便变成了正常的黄色火焰,木地板散发出烧焦的味道。 “狐狸你是哈士奇吗,这么能拆家的!?”白柯从书包里扯出一张空的作业纸,拿着油性笔在上面使劲涂抹着,形势所逼,他现在也变成了他口中徒手画令的老掉牙了。 唤物令·水 这次是真正的水了,水箭从a4纸的前端不停地冒出来,白柯像是拿着一把玩具水枪那般将地面上的火焰一一扑灭。不过狐狸似乎被这样的举动激怒了,它突然纵跳起来向白柯扑去。 令师在地上打了个滚,勉强避开了狐狸,“喂喂喂,你这个家伙刚刚看起来可没有那么杀气腾腾”他说不出下一句话了,狐狸的爪子按上了他的脖子,那种巨大的力道似乎要生生地将他的颈椎压扁。 “咳咳”白柯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用力推着狐狸的爪子,却发现那些紫色的火焰蔓延到了自己的手上,在蔓延的时候不光手上的肌肤被烧伤了,甚至连灵魂也感觉莫名其妙地疼痛。 既能灼烧又能灼烧灵体的火焰,这次怕是要送了 “嗯啊你这个脑残令师!”狐狸的眼神中紫光突然有一秒的暗淡,那尖细的声音重新浮现出来,“快去快去把那本书上的最后一页撕下来!快点不然我们都会没命的。” 脖子上的爪子暂时地放开了,白柯顾不上咳嗽,玩命地向楼下跑去。刚刚被狐狸追赶的功夫他已经从三楼跑到了四楼,现在他也来不及去思考这只狐狸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不过现在目前看来只有先照着办这一个办法比较靠谱了。 不过显然狐狸的清醒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它很快又转过头来向着白柯追了过来。白柯拿出了自己体育测试时的力气一边拼命地向上跑一边转过头来向着狐狸放水箭。 三楼东南角,那本书仍然静悄悄地躺在桌子上。白柯定睛一看,那是一本手写的《三字经》,很难想象学校里竟然真的会有人借这种书来看。他快速地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用黑色花纹画着一只三尾狐狸,不过狐狸的眼睛却莫名其妙地被描成了紫色。 “快快把那页撕下来!”那只狐狸又在叫了,不过听起来它的声音似乎比最开始虚弱多了。白柯用力地撕下那页纸张。 欻拉。 随着纸张撕裂的声响传出来,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手中的书上传了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书本里跑了出去,不知道是灵体还是其他什么,凭着他令师的眼力竟然也没能看清楚。那种奇怪的感觉慢慢地向窗外飞去,白柯无法描述,但他知道有什么在那里。 一切都在狐狸的一声怪叫后重归寂静,那只狐妖灵终于又变成了轻飘的橘色身影,它一面没入画中一面用幽怨的眼神盯着白柯,看得白柯心里发毛,“脑残令师,这页纸你最好收好” 你这么说我肯定不能收了啊喂!白柯觉得自己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这种鬼东西当然是找个地方扔掉最好了不过再找到那个地方之前总不能让它把学校拆了吧,老子这种大二狗要是文凭都没拿到学校就爆炸了以后混个球啊。 抱着各种不得已的想法,白柯闷闷不乐地将那页纸收进了自己的书包。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打着手电的大爷突然从楼梯口窜了出来,操着一口东北大渣子口音,“同学,你在那干嘛呢!” 糟了!一定是刚刚那只狐狸的声音!该死,被抓起来的话一定会被当作神经病处理的把!白柯瞄到了旁边的窗户,他勇敢地从跨上窗台,义无反顾地将大爷的声音抛在了背后。 唤物令·风 这是他难得真材实料做的一张令,用的是道士画符用的黄纸和家传的民国墨汁,毕竟这种保命的东西不能做成三流货色。当然这种风还不至于让他在空中飞起来,但能在减缓下降速度的同时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让他在水平方向移动,用比较科学的话讲,这张令的作用就是让他做一次失重的高速平抛。 学校的路灯和窗口的灯光都在自己的视线里变得模糊起来,白柯伸了个懒腰,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他刚刚没有对那个大爷做任何善后工作,自己的所作所为希望不要在学校引发太大骚动。 他苦着脸,希望那个老眼昏花的大爷没有认出他来。当然不佳的心情直接导致了他不佳的降落方式,他重重地摔进了宿舍楼下的灌木丛里,草叶和树枝塞得满嘴都是。 妈的,连着倒霉的。他暗骂一声,赶快爬起来刷了门禁卡溜进楼道里,要是在晚一会儿,那些猎奇的一楼学子们大概就会把他这个天外来客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得密不透风。 匆匆冲上三楼,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现在已经快要一点了。自己这周晚归次数又加一,大概明天就会被辅导员亲自找来谈话了吧。他咬着牙齿跺了跺脚,恨不得把那个业主狠狠地吊打一顿。现在他觉得三箱特仑苏已经远远不够弥补他的精神损失了。 怀着颓废的心情推开门,却发现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炮爷干脆跳下床来用他那刚刚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双手四下抚摸着自己。 “卧卧槽!大半夜的你们搞基啊!”白柯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的胸部。 猪蹄也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白柯,“小白啊,我们这是为你好,你说你天天这么废寝忘食地学习能不出事吗?” “出事,我能出啥事?”白柯张大了嘴,今天这些家伙让他莫名其妙地有种想换宿舍的危机感,“不学习才会挂科好吧。” “看看,看看,微信群里都火爆了。”大张是个靠谱的,他从被窝里摸出手机滑了几下,“图书馆疑有学生通宵留宿复习,因压力过大跳楼尸首失踪?” “你看看,多他妈危险!尸首失踪啊,灵异事件!”炮爷用力地拍着白柯的小胸脯,“你说这是不是比挂科惨多了!别他妈天天学习,留在宿舍打打游戏早早睡觉有益身心健康!” 宿舍的一贯风气是教唆别人不要学习,然后再集体调侃某某某偷偷学习。一副官僚主义晚期的腐朽做派。 “诶你们听到刚刚楼下那声巨响了吗,说不定那尸体在咱这呢!”猪蹄是典型的不嫌事多。 “别总尸体尸体的,万一人家没死呢!”炮爷一边反驳一边爬上床。 “唉,不摔死也得被电工逼死啊。”大张叹了口气,“小白啊,以后别那么晚回来了啊,现在这六月天,我爷爷说了,怪事多。” 冷冷的空调风吹干白柯额头上的汗,刘海却还是湿漉漉地塌着,他扯了扯嘴角。 “睡你妈觉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新时代下的大学生令师 令师,是一个很古老的职业。他们擅长于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画符来制作所谓的“令”,“令”的主要用途是降妖除魔,当然也不乏各种奇人画出了各种各样用途奇葩的令,比如北宋的时候有个令师闲来无事画了一张可以弄出水来浇花的令,后来这张放在他家窗几上的令成为了所有唤物令的祖先。 令主要分为两类,这就是所谓的“唤物令”和“唤魂令”,唤魂令的历史比唤物令要早好几个世纪。所谓的“魂”通俗来说就是万灵都有的精神,唤魂令的作用便是对精神的操纵和攻击,比如以抓鬼为生的道士们最喜欢的“拘魂令”就是最常见的唤魂令,它最基本的用处就是用来拘束灵体。以前的道士不一定是令师,但最起码都要会几手画令的本事。因为令师的传承一直十分神秘,向来一代只有一位传人,所以这也导致令师的数量在几千年里一直没有增长。 不过随着“技术是一切生产力”的口号越喊越响,这些神神叨叨的把戏似乎越来越要遭受时代的淘汰,很多的令师传承都败在了进城打工的旗帜之下。不过好在网络时代里还是有些立志于用这一身奇术做些大事——或者挣些外快的人们打响了自己的名号,他们凭令师的身份认证或者家族传承注册管理员,并在保证绝对对外保密的前提下在名为“非主流110”的网络平台上招揽各种活计来施展手段。 白柯就是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的一名令师。令师在他家是个断代遗传的职业,他的爷爷是村里有名的“师傅”,所谓的师傅就是人们对那些经手古古怪怪事情的人物的尊称,不过他的父亲是名国企普通员工,向来反对这些迷信的勾当,希望以自己的不继承来让它泯灭在浩浩荡荡的历史潮流中。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却一朝回到解放前,三岁的时候就从老爷子的故纸堆里抽出了一张黄纸,而且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令师最难的“出箭”的本事。 说起来自己现在之所以只具备这种三流的令师水平还是要怪自己那个从小要让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老爹。白柯常常这样叹气,暗骂自己那个断自己财路的老爹。本来在他勉勉强强地考上了一所重点985后他老爹以为自己这一家子终于与令师这玩意绝缘了,但没想到这个一贫如洗的本科生在生活费告罄后鬼使神差地开始上“非主流110”揽活挣外快。 现在的白柯正在用手机qq和自己所谓的“业主”商量尾款和精神损失费的事情,土狗一样的网名“上校鸡”是他专门用来交流业务的小号,“南风潇潇”就是他的业主,这种非主流即视感的网名一看不是小号就是发泄内心压抑的中二少年少女。 不过现在这只上校鸡有一种特别想冲到屏幕对面啄对方脸的冲动。 上校鸡:“敬爱的业主,您在‘非主流110’平台留下的20160988号业务已经得到解决,请您尽快将尾款打到管理员的账户上去,扫描二维码即可,支持微信和支付宝付款哦(另;管理员在本次事件中受伤严重,希望您可以额外补助三箱特仑苏)” 南风潇潇:“谢谢你啦,你是本校的学生吗,昨晚的那个跳楼事件是你吗,你住在哪一斋啊我们见个面认识一下怎么样(☆☆)” 上校鸡:“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请尽快打款。” 南风潇潇:“不用反驳啦我知道肯定是你啦,那本总是会自己跑回去的书的问题解决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现在刚刚把它借回来呢><。” 上校鸡:“那真是恭喜你了,可以尽快打款吗???”接连三个问号表达了白柯心里的愤怒,他觉得自己的脸都黑了一圈。 南风潇潇:“都是校友啦,干嘛谈钱这么俗的话题呢t t不如我请你去学生街吃顿小炒吧,我知道有间水煮肉做得特别好吃呢!” 白柯本来就猜到这货大概是不肯好好付款的,但没有想到他竟然想用学生街30块钱一份的水煮肉来打发自己,拜托你发布业务招聘的时候不是说好800块吗?他狠狠地灌了一口水,发誓以后再也不能就近选择业务了,这种校内业务的发布者十有都是那些事后会靠着所谓的校友关系打蛇随棍上的厚脸皮。 上校鸡:“你信不信我到你的宿舍去放把火[微笑]” 发完这句话白柯就退出了自己的小号,其实这是完全没有效果的威胁,他连对方的宿舍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懒懒地向后靠去,本来还想着靠这笔钱在考试周后约妹子去新开的游乐场的,对于他这种十八年光棍来说并没有办法想出不流俗的把妹手段。现在钱没到话却是放出去了,难道要靠着校园贷撑起我的面子。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思索着猪蹄他们的平时都放在哪儿了。 “很强啊小白哥,”白柯还来不及想出答案,猪蹄已经推开了寝室的门,“电工提前半个小时交卷,骚骚骚,说吧,打算考99还是100啊?” 猪蹄大名叫做陈济涵,是睡在白柯对面铺的哥们。不过看着他那个四四方方的平头和超过一百八十斤的魁梧身材,白柯还是觉得“猪蹄”比那个明显五行缺水的名字更适合他。 “不吹不黑,老子直接挂给你看。”白柯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些成天不读书的家伙们还能屡屡平均分九十加,这让他这个本来安安分分的七十五觉得分外脸红。 “垃圾,连饭都不吃的意思是,”炮爷提着饭盒走了进来,直接将饭砸到了白柯的怀里。炮爷大号钟广义,因为开学前就在群里吹自己是“江东第一炮王”而赢得了炮爷的名头,不过这也直接遭致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是很受这个工科班级里的那些女熊猫的待见,“还非得爸爸给你带饭,给钱!” “给你个粑粑,你刷的可是我的卡!”白柯从炮爷的口袋里扯出自己的学生卡。 最后一个进门的是大张,大张是个地道的东北汉子,不过可惜身高不大给力,卡在一米七愣是上不去了,大名也沿袭了东北一贯简单粗暴的风格,单名一个丁字就唤作张丁,如此也可以理解他那个大张的大字是怎么来的。大张进门竟然难得地没有吹什么嘴炮,只是一边舔着雪糕一边像白柯那样懒懒地瘫在椅子上,然后对着白柯挑着眉毛,“小白,我这里有你一道口信,你看你拿什么来换比较好?” 那道目光看得白柯的心里有点发毛,直觉告诉他肯定有情况,但他仍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想干嘛,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你是走得挺开心的,可怜人家神仙姐姐在教室门口等了你半天哦。”大张酸溜溜的,寝室四条单身大狼狗,此刻却有一种要三缺一的心痛感觉,“你说你这智商怎么神仙姐姐就看得上你呢,美人考场外相候,这要换做我,电工造成的忧伤瞬间明媚啊。” 白柯并没有听到大张后半句的青春感慨,因为光是前半句就已经让他成功地将一块红烧排骨卡在了喉咙里。神仙姐姐并不叫王语嫣,但是和王语嫣只差一个字。王嫣是他们班的团支书,不光在本系这种女生资源稀缺的地方这里是有名的美女,就算拿到整个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国色天香。 “卧槽你应该发微信给我啊!”白柯一边拔腿向门外跑一边痛骂这仨龟儿子无情无义。 恋爱里的男人大概不光气度大,有可能喉咙也会跟着粗一圈,刚刚还卡在喉咙里的排骨一下子落进了肚子里。声音响亮得寝室里的三人都听得那叫一个清楚,一边唏嘘着自己的孑然一身一边感叹老祖宗所谓脸红脖子粗还真不是乱讲的。 白柯当然没有蠢到跑到考场去,他觉得大张肯定不至于不告诉她自己提前回了寝室。他下了楼拐个弯,越过校园超市和男生宿舍之间的小巷,直奔女生宿舍楼去。他估摸着王嫣是来找自己商量明天去游乐场的事情,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又骂了几句那个言而无信的“南风潇潇”。怎么办?总不能鸽了神仙姐姐吧?请不起游乐园的话请你逛逛学生街吃吃水煮肉行不行啊? 好在瞎想归瞎想,白柯还没有忘记给王嫣拨电话这件事情,“喂,王嫣吗,嗯对我是白柯,我听大张说”刚想说听说你等了我好久,又猛然一想觉得这不是生生地在拆妹子的台吗,随即又改口说,“大张说他看见你经过我们的考场门口了,我想起来上次我们说的去游乐场做运营管理调查的事情似乎还没和你商量妥当呢。” 运营管理调查是白柯用来把妹的噱头,王嫣的辅修双学位选的是财政管理,最近正好要做一场社会实践,于是白柯便大拍胸脯说我有两张那个新开张游乐园的票,我也有个论文要写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虽然白柯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成绩并没有辅修的资格,但是他好歹还有一门企业运营管理的选修课作为绝佳的挡箭牌。这约妹子的技艺之高超,理由之正当连白柯自己都不觉叹服。 不过现在这个光明雄伟的计划面临着财政赤字,一代新世纪的三流令师束手无策。 “白柯,你这么急是想要上女生宿舍吗?”王嫣穿着一条牛仔短裙和白色的米奇短袖,捧着一杯绿豆冰施施然地从超市的后门走了出来,她的脸是漂亮的鹅蛋形,嘴唇温润,斜刘海稀疏地露出她光洁的额头,不张扬的内双和柳叶一样的淡眉,过肩的发尾烫了个卷儿,衬得她越发地青春自然。她从耳朵上摘下蓝牙耳机,顺便结束了和白柯的通话,“我本来只是想和你商量商量那个游乐场的事情,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你没有必要特意赶过来的。”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轻轻地笑着,像是夏日里一道和煦的风。 “啊,哈哈哈。”这种时候除了尴尬地笑笑实在是没有什么应对方式了。 王嫣依然在安静地吃着绿豆冰。六月正午十二点的阳光很毒,不过白柯觉得这不是自己拼了命出汗的最直接原因,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那个,王嫣同学,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早上突然找不到那两张票子了,我提前交了电工卷子回去找也没有找到,不然我们提前去现场买票?” 白柯最终决定就算拿猪蹄的卖身借校园贷也不能鸽了神仙姐姐。其实他原本就没有什么提前买好的票,他是打算收了南风潇潇的尾款后直接在网上排队购买的,一天的时间,足够出票了。不过现在看来他得拿这一天的时间去筹集所需要的六百块钱门票费c暂时没法预算的午餐费用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打车费用。 王嫣看着白柯,却突然抿着嘴低头笑了起来。这笑声亲切自然,却让白柯听得心头更佳发虚。王嫣把手机屏幕放在白柯的面前,“其实我忘记了你有票的事情,昨天又不小心在网上约了两张票。所以,”她眨了眨眼睛,“明天还是一起去吧?” “啊,啊,”白柯傻傻地点头,他一下子有种天地倒悬的感觉,这分明就是神仙姐姐在约自己啊!在约自己!白柯啊白柯,你要感谢那个天杀的南风潇潇,是他创造了让女神约自己的机会,那么就意味着自己下次可以以回报的理由再约她一次,这一来一去的过渡简直自然得不要太完美啊! “唉,好热的天气啊,我要回宿舍吹冷气了。”王嫣用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然后挥挥手和白柯告别,转身走进女生宿舍楼。 白柯呆呆站在原地,很久才决定去买一支雀巢冰棒庆祝一下。就在他美滋滋地抬脚准备走进校园超市的时候,他的手机却不识时务地响了。 是非主流110的平台信息,有管理员在拉人组队。这种组队刷的大任务一般不是千年老妖就是新手们的集体练手,白柯虽然自诩是个三流令师但胜在履历资深,几乎可以说是从一出生就在接触令符。他觉得自己这种老鸟去混新手群的话就好比一个吊车尾的高中生去小学替考一样,从年龄来说就是裸的作弊。 不过点进去的一瞬间白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买雀巢的心情了。 工号00080组队任务“江南草坟群寻物,确认加群细聊”,发布者未知。 江南草坟群,没有搞错的话爷爷的骨灰好像也洒在这里。白柯站在校园超市的门口,头顶是不停灌出来的冷风。 “同学,别挡那儿。”店里的大妈开始催人了。 “哦,哦。”白柯木木地点头,倒退着走出了校园超市。 有人想扒爷爷的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约会是恋爱和暑假的前奏曲 白柯醒得很早,准确来说是因为昨天晚上他睡得并不好。虽然加了那个“江南草坟群寻物”的组队群,但是群主只留下了一句“请大家将备注名改成工号姓名平台等级”便渺无音讯,所谓的平台等级就是平台根据管理员们的业务处理情况和客户反馈确定的管理员等级,大概相当于淘宝网店的皇冠,这也是很多管理员都会在业务完成后对业主补上一句“不要忘了好评哦亲”,看上去俨然一群谄媚的淘宝店家。他粗略地看了一下,加群的人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120人,其中甚至有不少平台等级已经达到三辆宝马的大佬们,这让他这种两辆大众的渣渣不觉颤抖。 看来江南草坟群的名头对于令师们来说诱惑着实不小。白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看着自己的床头缓慢旋转的小电扇,华夏大地的夏天,即使开着冷气也要让人冒点汗来彰显自己的尊严,这种时候风扇就是居家必备的良品了。白柯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伸手到床头柜上去拿钥匙,然后打开了一个带锁的抽屉。 床底和床头很多时候是很神秘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有在床底塞剪刀和菜刀来辟邪的风俗,而对于令师来说,床是修养精神的地方,所以床边放的东西也很有讲究。 不过白柯的抽屉里放的既不是熏香也不是什么灵玉奇石,这个小抽屉里放的是他和令师有关的所有物品。一叠月白色的纸,纸张的质感并不是宣纸那般易碎,而是某种具有奇怪韧性质感的材料,纸上面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墨绿色花纹,这里有二十七张令符,都是他的爷爷白谐元留给的,白柯至今会画的令符也都仅限于这二十七张。纸张的旁边是一页干枯的纸张,上面画了一只有着紫色眼镜的三尾狐狸,正是他前天晚上在图书馆得到的那张古书残页。 抽屉最里面放了一只箭,一只完全漆黑的木制箭矢。白柯将箭矢拿了出来,箭矢的长度大概是三十公分,箭身入手冰凉,从箭镞到尾羽都是用木头一次性雕刻成的。箭身的前端刻了一个“吉”字。 这只箭是他十五岁那年暑假里和爷爷在田里散步的时候捡到的,白柯只记得当时爷爷一看到这只木箭的时候脸色一下子白了一圈。在这之后仅仅过了两个星期爷爷便突发脑溢血过世,全家人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才听说爷爷早在两周以前交代村里的匠人打了一只朴素的骨灰盒。而且爷爷在的留给自己的遗书里特意交代过,一定要把这只木箭收好。 这件事情成为了白柯长久以往的一个心结,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会在非主流110上正式行使一个令师应有的职责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也许在同各种诡秘的人和事打交道的时候也能找到这只木箭的秘密。他每次握着这只令箭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地心悸,那种感觉就比他出箭还要强烈。尤其是这只箭还会常常跑进他的梦里,就像昨晚一样,梦中这只箭变得无比巨大,他被一条长长的锁链捆在上面,向着某个极深的地方不停坠落。 “小白,你起这么早干嘛”猪蹄昨晚通宵开黑,直到四点才睡下,这会儿睡得浅,白柯的动作一下子把他吵醒了。他侧着自己一百八十多斤的身子瞟了白柯一眼,又拿被子蒙着头,“别看你那个傻逼小金库了,反正也没有多少钱,留着做老婆本都嫌不够。” 白柯的小抽屉一直是寝室的一个秘密,不过室友们自信地认为这个家伙一定是在里面造小金库。 “啊,没事没事,睡你妈觉别哔哔。”白柯将木箭扔回抽屉,重新将抽屉锁好。他努力地将脑袋里奇怪的事情清理干净,今天是难得的礼拜六,刚刚结束了长达十二天的万恶考试周,而且最让人兴奋,是他今天要和神仙姐姐去新开的游乐场进行所谓的社会实践调研。这是他的垃圾大学生活走向光辉的第一步,随之而来的将会是整个人生的神采奕奕。 神仙姐姐的力量是很大的,白柯麻利地把被子叠好,换好外出的衣服后施展轻功一样跳到地上,然后冲进卫生间里清理自己的脸和胡茬。毕竟第一次和女生约会,他提前好几天就从自己一堆风格杂乱的衣物里挑出了最为搭配的两件,这让他觉得自己俨然有当年抗美援朝时雄赳赳气昂昂的慨然。 不过当这位白姓壮士吃完包子刷完牙然后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东门的公交站时,王嫣已经笑眯眯地在朝他挥手了。她一条束脚的阿迪达斯基本款卫裤搭配新百伦跑鞋,上身是修身的冷灰色运动t恤,背着藏青色的双肩包,一顶白色的棒球棒将漂亮的头发藏了起来。 白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六点十五分,离第一班公交到站大概还有二十分钟,不过站牌前已经有十来个人低着头玩手机了。津大的新校区除了有空调和比老校区更漂亮的“津城大学”四个金字以外似乎再没有其他优点,相反它的学子还必须承担“离市中心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的城乡结合部般艰苦的生活。 “你怎么急成这个样子,五斋宿舍楼那里找不到校内自行车吗?”王嫣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白柯的浅麻色九分裤和藏青色刺绣短袖,脚上一双新百伦跑鞋刷得干净得逆天,这一身搭配看起来很舒服,对方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没办自行车卡来着。”白柯对校园自行车这种不靠谱的玩意一向嗤之以鼻,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靠着校内自行车撑起自己的门面。 王嫣低着头了起来,她抿嘴笑的样子看起来很温婉。白柯觉得这种喜欢笑又笑得很好看的女生真是难得,他的心情也快活起来,看着远处的绿化带整齐的行道树和灌木丛,哼起了小曲。 78路公交车来得还算是准时,因为是早班车的原因,所以车上仍然空着不少的座位,白柯晓得把妹这种事情必须循序渐进的来,再加上他也实在不好意思特意和王嫣凑到后排去挨着坐,两人一前一后地靠在窗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王嫣会回过头对着白柯笑笑,白柯也回以自认英气的笑容。 国道很长,长到看不清尽头。津城在建国以前是军阀屯兵的重镇,也是黄河以北的重要港口城市,虽然赶着改革开放的潮流混了一个一线城市的名头,不过东南西北都被四大连地铁都不通的开发区围绕,市中心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不过前些年有个比较有头脑的开发商买下了一块靠近市中心的地皮,并用几年的时间打造成了津城有名的宝镜商业区,而且此举还抢在某些房地产大亨的所谓城市花园计划之前,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白柯他们今天要去的游乐场就在宝镜商业区的旁边,也是那个有为的开发商的产物。离津大新校区大概有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公交车一路颠簸,王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当白柯注意到这件事情的才发现这个小丫头已经靠在震得厉害的公交椅子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初夏清晨的阳光里投下清晰的影子。这种安详而旖旎的景象看得白柯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装作不经意似的把手靠在前排座椅的椅背上,好让王嫣的脑袋有个稍微柔软一点的枕头可以靠。 不知道是睡梦中的无心之举还是清醒下的有意之为,王嫣轻轻地挪了挪脑袋,挪到了白柯的小臂上最舒服的一块。柔软的,带着洗发水香味的青丝随着公交的震动挠着白柯的手臂,也挠着他那颗沉寂了十八年之久的少年之心,很突然的,他觉得自己确实是恋爱了。 就在白柯打算也趴在自己的小臂上细细体味一番风情的时候,司机师傅很不凑巧地来了一个急刹车,这个不带离合板的刹车踩得真叫一个德才兼备,其来势之凶残好比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白柯的脑袋当即撞上了王嫣的椅背。 “啧”白柯用另外一只手摸着自己明显肿起来的脑袋,暗骂这个司机怕是连c证都拿不到也赶来开公交这种a车。 与此同时,王嫣也睁开了眼睛,她睡意惺忪地转过头想问问白柯到站了没有,却一不小心在扭头的时候把她花瓣一样的嘴唇印在白柯的小臂上。 白柯觉得莫名地有些尴尬,不晓得自己这手到底是收回来好还是不收回来好。 最后还是王嫣害羞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啊白柯,我压着你一路了。”说完还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啊,没事没事。”白柯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与此同时,公交车上的到站提醒开始播放,那个生硬的合成声不停地提醒着乘客们,宝镜商业区到了。 “到站了呢,我们走把。”王嫣站起身来伸了伸腰,一下子带过了之前尴尬的氛围。白柯走在她的旁边,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有时确实很不可思议,任何情况似乎都能在她轻轻浅浅的笑容中变得简单起来。 七点十分,宝镜商业区的很多店铺门仍然处于关闭的状态,不过试运营期间的游乐园的开门时间倒是很早,在取票机上凭着电子凭据取票后两人便进入了几乎空无一人的游乐园。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从海盗船的脚下c过山车的手边和鬼屋的身旁一一走过,游乐场静悄悄的,有些游乐设施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没有到齐,还没有完全毒辣起来的阳光在地上描绘着二人不断旋转的影子,榕树和枫树的叶子在头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再在吹奏断断续续的风笛。 很默契的,两个人都没有再提所谓“社会实践调研”的事情,王嫣一边走着一边给白柯讲自己小时候去的迪斯尼乐园。里面的大头布偶米奇在午休的时候坐在长凳子上舔酸奶口味的冰淇淋,那个时候她忽然就哭了,在人群熙熙攘攘的中心广场上放声大哭。 “为什么呢?”白柯偏着脑袋问,他觉得女孩子的心事真是难懂,“觉得米奇是假的所以很难接受吗?” “嗯”王嫣低头看了看自己移动的脚尖,顺便提走一块小小的石头,“也不是吧,只是觉得大人都是在哄我开心而已,天气那么热,明明想坐下吃一整桶的冰淇淋却要这么费尽心思地哄我开心。觉得自己被骗得团团转,而他们也演得好可怜,我觉得很讨厌被骗,一下子就觉得很委屈了。” “冰淇淋不能吃整桶那么多啦”白柯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好,一下子就回了句烂话出去,甚至一下子也忘了产生“想撤回”这样懊恼的心理。他觉得王嫣说的事情离自己很近,以前爷爷做师傅的时候总有些人明明遭了古怪却又执拗地不愿提,爷爷就只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偷偷摸摸地去帮他解决,不光一分钱都拿不到,还得一边抽闷烟一边被奶奶数落。他想说有些时候他们确实也好可怜,但是他们可能也是真希望你过地开心。 不过现在他说不出口,王嫣那句“很讨厌被骗”把让他把本来想辩驳的话都咽了下去。 “嘻嘻,”王嫣又突然地笑了起来,“其实小时候真的很想买一整桶的冰淇淋啦。” 白柯也被逗笑了,他把手抄进裤袋里,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这个快乐的小姑娘的身上真的具有某种足以感染人的力量。 “白柯,我们去试试过山车吧。”王嫣的眼睛突然露出了一种狡黠的光亮。位于游乐场东边的过山车垂直高度达到五十米米,也算是国内外少有的领班水平了。白柯不漏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明显去过很多次游乐场的小公主看来是打算挑战一下自己的村里来的孩子。他抬头看了一眼,不懈地在心里啐了一口说还没有以前在山顶上用风令符玩来的刺激。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王嫣看见白柯似乎没什么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的玩笑开过头了。 “过山车没什么问题”白柯装作不经意地放下脑袋,“不过我们先去做一次摩天轮再来怎么样?”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白柯是很想抽自己的耳刮子的,摩天轮是所有的游乐设施里最为暧昧的一款,尤其是是对于他们这种尚未成功牵手的男女来说,三十分钟的滞空停留绝对是表白的大好时机,而且密闭的空间里更能让女孩产生依赖感,身在高空中也让男生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绝顶气势。所以邀请一个女生玩摩天轮其实在老司机的眼里和“想约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在机会不成熟的时候同样是很失礼的事情。 但是这回白柯对天发誓自己没有抱着任何不纯洁的目的,他想乘坐摩天轮的原因是因为他在摩天轮的一个包厢里看见了一只灵,而且还是一只人形的灵。对于令师来说这种在常人看来绝对高明的眼力其实更多的靠的是后天的训练,“阴阳眼”和令师的绝技“出箭”一样都是极难的,虽然很多不是令师的人也能够进行所谓的“开天眼”。 “啊,不,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上去就好,我好像有点东西落在上面”白柯手忙脚乱地解释,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真的是愚蠢了一点。 “嗯那上面怎么有个女孩?”王嫣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不过此刻白柯觉得自己才是真见到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摩天轮上的女孩 白柯花了很长的功夫向王嫣解释自己和摩天轮上的那个女孩,但他无法回避自己内心一直想登上那个舱的事实。这样的事情让他左右为难,但是更为令他头疼的是王嫣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也能看见那个人影。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眼睛不好使了?白柯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两张联票,慢吞吞地走着。他忍不住又偷偷地抬起头去看那个载人舱,舱体离地面还有一小段距离,那个女孩的身形依旧清晰可见。他再次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毛病,不管是用来看哪个世界的东西。 “白柯,你怎么走得那么慢呢?”王嫣的口吻变得很奇怪。 “啊天气太热,慢点走。”白柯觉得自己很委屈,他总不能告诉王嫣说小哥哥是上去抓妖怪的呀当然得等那个舱下来了,听起来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但是现在这种吞吞吐吐的态度又让他觉得自己和那个躲在米奇套装里骗王嫣的游乐场工作人员没什么两样,王嫣那句“不喜欢被骗”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不自在到额头冒汗来表达自己是“真的很热”。 不过进入排队区域的时候这个问题被另一个人完美的解决了,这使得白柯可以心安理得地选择等待。 在正常人眼中这个时刻的摩天轮应该是全部空着的,不管上哪个都没有问题,这样子一来正常的人应该都会屁颠屁颠地选择最近的那个。不过现在站在排队入口处的那个眼镜男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正在无比镇定地和工作人员解释自己一定要上那个舱的原因。 “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贵宾席没有,您上哪个舱都是可以的。”苦口婆心的游乐场小哥其实很希望赶快把这个搞事的家伙撵上摩天轮,这样子自己可以重新回站岗室内吹冷气。 “那个,其实我昨天来过一次,我的东西落在上面了。”男人推了推眼睛,晶体的反光让他看起来有种睿智的感觉。 “白柯,那位先生的理由和你一样不靠谱诶。”王嫣忍不住笑了。白柯也觉得这个表面聪明的家伙应该也是个傻蛋,游乐场的摩天轮每天都要进行遗失物品检查,丢了东西的话应该去失物招领处问问看,更何况这里的摩天轮又没有标号,你凭什么知道自己上的是哪一个舱呢? “你们是不是都认识上面那位姑娘啊?”王嫣斜着眼睛看着白柯,“不过说起来竟然会有人来得比我们都早” “啊,哈哈哈。”白柯觉得自己除了尴尬地笑笑没有什么其他话好讲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妹子的眼睛竟然也有点不对头,不过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知道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也只会在害怕之余认定自己上演了一出人鬼情未了。 白柯没有注意到当一个女孩子表现出这样的情绪时,很大程度上表明他的好感度已经刷到了一定程度。他现在的注意力被那个男人吸引过去了,原因很简单,这个男人指明要上的那个载人舱正是载着女孩的那个。 难道他也是个令师?或者是个道士之类的相关专业?不过白柯很快否决了道士这个想法,这个男人身材高挑,头发是韩流的纹理烫中分,圆框眼镜,脚上踏一双白红色的aj,一身的潮牌,香水味隔着三步远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道士不会穿得这么浮夸吧?白柯暗自吐槽。不过为了以防这个家伙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白柯最后决定还是要和他一起上去看看。 小哥在劝说无果之后决定迁就这个神经病,虽然这必须让他在阳光底下继续待上五六分钟。男人抱起双手,表情慵懒地盯着摩天轮,这个时候白柯拍了拍他的后背,“帅哥,介不介意我们三个人一起乘?”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大拇指比划着身后的王嫣。 “不了,我喜欢一个人乘摩天轮。”潮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白柯,不过他又马上说:“不过我还得等一会儿,我要做那个舱,你们可以先上去。”说完绅士地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觉得和陌生人乘坐摩天轮似乎更有趣呢。”白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觉得如果对方真是令师的话现在这种互相胡说八道的场面还真是别开生面。 “老哥,带着妹子还和我这种比你帅的人一起坐摩天轮,你有没有搞错?”男人俯下身子在白柯的耳边轻声说道。 白柯本来还想着要怎么套套他的口风,在听到“比你帅的人”五个字后他很突然地选择了沉默。 “你们认识吗?”王嫣突然从白柯的背后冒了出来,这个平时蛮安分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变得这么好奇,“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等你女”她脑子里的剧本是这两个人互相认识,而那个舱里的女孩是这个潮男的女朋友,但两人不知道是吵架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而没有一起做摩天轮,然后白柯害怕二人尴尬而决定助攻一把。逻辑完备思路清晰,虽然王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奇怪地略过了考虑那个人是白柯女朋友的情节。 不过她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潮男和白柯已经把她的嘴巴堵上了。白柯的手靠着自己的脸,潮男的手则压在白柯的手上。两个人的眼神几乎呈现一样的惊恐。 王嫣轻巧地向后退了一步,狡黠地笑了笑。她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是不想让那个女生听见才这样说,她还向他们比了一个“一k”的手势,暗示自己会好好配合。 白柯和潮男看着王嫣的自导自演,又看着对方的一脸惊恐。觉得事情大概清楚了七七八八。白柯觉得以后令师这行当也得整个黑话切口啥子的,免得两人一见面如盲人互摸。 “啊,对对对,女朋友女朋友。”潮男俯下身子,“姑娘你别说漏嘴了啊。”说完还友好地揽了揽白柯的肩膀,示意自己认识白柯。 两人一边假装拉着家常一边向一个角落里走去,在这期间白柯了解潮男的真名叫李景东,是已经确认研究生录取在津大的工科学生。他倒没有想到自己和这个家伙冥冥中还真的有某种说不大明白的缘分。 “那个,学弟啊,”李景东很快开始和白柯套近乎,“你也是接手了这个业务吗,拜托我今天第一次出工,能不能把机会让给我啊。”说着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非主流110平台的个人信息,“这是我的工号01002,加个好友啊,以后都是校友啥的。” 白柯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没心机到爆了,自己明明啥都没讲他就连平台信息都透明化了。要是万一对方不是个令师的话有八成几率会把他当作神经病,剩下的两成几率是认为自己碰上了传销团伙而逃之夭夭。“啊,不是的,我只是路过的,哥,我完全没有抢你生意的意思”刚刚经历了南风潇潇的赖账,白柯现在近乎本能地感觉所有津城区域内的业务都是天坑。 “哦哦哦哦,好的好的,那学弟你要多帮帮我啊,平时有业务多带带我啊,我还是个新人呢。”李景东的语气越来越像是刚刚开了网点的微商,这让白柯感慨非主流110平台越来越像是个网络卖瓜市场。 “学长你带令了吗?”白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开始使用学长这个称呼。 “啊,没事,我的令都是临时画的。”潮男随口搭腔。 白柯刚想问问临时画令是个怎么回事,搭载着女孩的舱已经缓缓降落下来了。三个人在小哥有点阴沉的脸色中爬上了摩天轮。 一进入舱中李景东就赶忙抢着坐在了女孩的旁边,白柯和王嫣则坐在他们对面,前后左右都有半开着的窗户,风和阳光一起灌入。这次白柯看清楚了那个女孩的脸,那张脸红润而朝气,略微有些圆的脸颊搭配着散落的大波浪长发,身材却是瘦削,从浅蓝色连衣裙里伸出来的四肢看起来极为柔弱,她一直静静地撇过头看着窗外,偶尔轻笑几下,眼底似乎有东西在游动。 李景东尴尬地耸耸肩膀,“啊,没事的,闹了点小情绪,过会就好啦。” “你朋友的女朋友挺漂亮的。”王嫣靠近白柯的耳边轻轻地说,软软的气息吹得他有些耳根发热,“她是不是还在生闷气啊,连看都不看我们诶。” 白柯想说她要是看你的话还不给你吓死。其实灵体看不见人和人看不见灵体一样,都是极为正常的现象。离开了的精神,或者说魂魄,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极为脆弱的,他们只能在这个世界再逗留很短的一段时间,没有了的五感,灵体其实更多时候只是凭借着执念感受着人们的情绪和精神,他们随意飘零,等待着执念耗尽一生无憾后默默地飘向“彼方”。很多灵魂想再见一次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却发现他们连最熟悉的城市都不清,就算偶尔有精神力比较强的个体,他们也只是看见了水泥c金属和植物的轮廓,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在他们的世界里存在。 这就是生与死之间巨大的鸿沟,生与死互相害怕,互相猜忌,互相渴望,却很难互相触摸。 摩天轮慢慢地动起来了,还江的波浪和远处cbd区的高楼林立在小小的窗户中开始慢慢地旋转,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摇篮,而他们就宛如躺在摇篮中的婴儿。 女孩突然笑了,这次她笑得很欢快,甚至还迎着夏日暖煦煦的风哼起了小调。白柯转过头去看她的脸,那张脸和所有幸福的面孔一样,洋溢着的满满都是欢乐。 “唱得真好。”王嫣不自觉地说。 女孩突然转过头来,她清澈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谁,是谁在那里?” 白柯和李景东吓得几乎要站起来,为什么,王嫣的声音会被这个女孩听到,刚刚李景东和白柯发出的声音明明并没有惊动这个女孩。具备与人对话的灵体大部分都有很强的力量,就像白柯那天晚上在图书馆遇到的狐妖灵那样,失去了肉身的它们仍然能够对现实造成影响。 如果这个女孩是这样的灵体,恐怕不是恶灵便是圣灵了。白柯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恶灵与圣灵只是一种说法,其实任何实力强大的灵存在对于这个世界都是一种破坏。 “我是说你唱歌很好听,”王嫣大大方方地笑着,“你男朋友一定很喜欢听你唱歌。” “你,你是在那里吗?”女孩颤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手指,指向王嫣的位置,“谢,谢谢,对不起,我c我看不到你。” 王嫣突然沉默了,这个漂亮的女孩竟然是个盲人,她根本看不见窗外的阳光和河水,更不知道刚刚有两只白鸽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她的感知里只有烫得令人发痒的热和海鸟身上腥臊的气息。她看向李景东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善,让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自己待在摩天轮里实在不是一个男生应该做的事情。 唤魂令·梵音 白柯偷偷地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a4纸,用两指夹好放在背后,事到如今他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他不能让王嫣发现这个女孩的任何异状。月白色的光弯弯曲曲地从书包里露了出来,白柯尽力地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书包,虽然这些光和拘魂令的闪电一样都是灵,但是现在白柯可不敢保证王嫣看不到这些。 “是啊,唱得真好听呢。”白柯说道。梵音这张令的作用就是可以将现实中“生命”的声音传递给灵体。他轻轻地在王嫣的耳边说道,“等下了摩天轮让他们自己解决,也许人家小两口有自己的道理。” 王嫣点了点头,但目光仍然落在李景东的身上。 白柯看着被王嫣看得有些发毛的李景东,拼命地用眼神示意他下了摩天轮后赶快解决这个问题。 “我,我唱得很好听吗,谢谢你们,以前没有人夸过我呢。”女孩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那些晶莹的水珠在落到地面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白柯抿了抿嘴唇,一个灵魂的脆弱和无助,是拥有着的人们所无法体会的。但是她又突然地笑起来,笑得那么开心,让眼泪都变成了睫毛里剔透的宝石,“谢谢,谢谢你们。” 白柯眨了眨眼睛,也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真不错。 李景东却突然动了,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个铜盒子,带着手套的双手伸进那个扁而宽的铜盒子里拼命搅动,然后迅速地抽出两只黑漆漆的手在舱内的墙壁上拼命地涂抹。 “你在做什么”王嫣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股奇怪的睡意突然袭来。 唤魂令·苍眠 李景东在墙壁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纹路,并且其中一个在他完成的瞬间发出了璀璨的金色光芒。白柯熟悉这一切,他分明是在画令,不用纸,不用笔,甚至也不用打印机,就这样硬生生地在墙壁上画着那些奇怪的纹路。而且还能在画完的那一刻马上发令。 令师的本事其实说穿了就两种,其一是“画龙”,其二是“出箭”。“画龙”指的便是作画那一些古古怪怪的纹路,这件事情看起来虽然普通,但灵魂脆弱的普通人只要盯着令上面的纹理看便会觉得头晕眼花,更不用提一笔一划地将其复制下来,从前有个当画家的门外汉强行要凭着天赋画龙,结果只落了一笔便吐血而死。而所谓的“出箭”便是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寄托在令上,然后激活这些用来描述天地玄黄的符号,很多时候令之所以需要纸的原因其实便是能够让自己的灵魂和注意力凝到一个确实的物体上。 但现在李景东显然不需要“纸”这个媒介,在王嫣睡着的那一刻,他的第二张令也完成了。 唤魂令·琵琶钉 白柯来不及感叹李景东的神乎其技,他拼命地从书包里抽出自己的令。琵琶钉这张唤魂令的作用便是用长钉贯穿灵体的琵琶骨,大部分灵体只要中了琵琶钉就会直接灰飞烟灭,是极为狠辣而阴毒的招数。 唤魂令·拘魂令 连续三张拘魂令发了出去,三道青色闪电环绕在那个连衣裙女孩的身边,像是三张不大不小的防护网。 “李景东,住手!你想做什么!” 李景东淡淡地看了白柯一眼,他轻轻挥了挥手,森白色的琵琶钉穿过那三道拘魂令,结结实实地穿过了女孩的背。她甚至还来不及呻吟就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 白柯盯着李景东毫无波澜的脸,眼神里突然像是有某种东西窜了出来。 “我操!” 李景东收起手套,包厢里陷入了长长的寂静。 “你不该用琵琶钉的,那个女孩本来只差一点点就能到彼方去了。”白柯背着仍然在睡梦中的王嫣从摩天轮上走了下来,“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学弟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李景东摊了摊手,“我的业主是这里的项目经理,他说每到夜里这个女孩都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如果我不用琵琶钉的话我要怎么才能保证这次业务完成得完美无缺。” 白柯将王嫣放在休息的长椅上,然后慢慢站了起来,直挺挺地对着李景东,“你以为那是什么?那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执念!”他的声音很低,却凶狠得仿佛在狂吼。 “不存在的。”李景东将铜盒子收进了自己随身的挎包里,“不过是个给人添麻烦的东西罢了,到不到彼方去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彼方存不存在至今可没人说得好。”李景东勾了勾嘴角,“学弟啊,你还是太嫩了。以后学长再好好教教你吧。”说完挥了挥手,向远处走去,只留给白柯一个背影。 八点钟了,阳光彻底的变得热烈起来,灵魂会畏惧这种炽热吧。白柯望着远方,又想起自己的爷爷在教给自己画龙的时候这么说道: “心安吾乡,魂归彼方。” “爷啊,你在那里还好吗”白柯低下头,背影像是失群的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宿舍楼的凶灵 白柯没有想到王嫣能睡这么久,从下了摩天轮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快三个小时,小姑娘依然安详地伏在长椅上。看来李景东那手画龙的本事确实是科班出身的,光是这一手催眠自己就无能为力。身为一个半路出家的令师,白柯最大的烦恼就是自己手中的令太少,所以他一直很羡慕那些拿着厚厚的古卷学习画龙的高富帅。 真是暴殄天物啊如果自己能画这个催眠的令的话至少也能给人治失眠挣钱吧?白柯突然想起来李景东看起来本来就一副很高富帅的样子,顿时醒悟对方也是很有点商业头脑的人。一边胡乱想着白柯一边发呆一样地打量着王嫣。 两个书包临时搭的简易枕头垫着她的脑袋,圆润的鼻头时不时地轻皱着,珠玉一样的脸盘在阳光下呈现羊脂一样细腻的质感。这已经是小姑娘今天第二次睡着了,虽然这个第二次有点诡异的外在因素,但不可否她还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详。白柯支着自己的脑袋,是个很幸福的女孩子吧,不幸福的话怎么可能在种种嘈杂的环境中毫不顾忌地安然入睡呢。 王嫣突然醒了过来,突然到白柯还来不及给自己换一个比较英俊的姿势,他觉得自己这个托着脑袋扁着嘴的动作宛如一只笨京巴。王嫣醒的时候总是会先习惯性地抽抽鼻子,然后眼睛慢慢地睁开,并不是那种突然惊醒的模样。 “白柯我这是怎么了。”小姑娘似乎完全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她只是仰着脖子,迷迷糊糊地瞧着白柯的脸。 “啊,没什么。”白柯觉得自己找到重归风度的机会,不着痕迹地椅背躺去,两手拖着脖子,二郎腿翘得很有点翩翩贵公子的味道,“可能是摩天轮转得实在太慢了,而且早上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吧。下来的时候我叫都叫不醒你,只好把你背下来了。” “哦,这样啊”王嫣翻了个身。 “你昨天没有睡好吗,算上公交车那一次,你今天可睡着两次了。”白柯笑道。 “应该睡得挺好的啊不知道诶”王嫣又翻了个身,脸正对着白柯的下巴。白柯突然有点看懂了这个像猫一样的少女,他觉得她这种类似撒娇一样的动作应该是在表达一种喜欢,所以她甚至对自己是背着她下来还是抱着她下来毫不关心?这种谜一般的迟钝又让白柯觉得情况变得扑朔迷离。 王嫣终于坐了起来,用手指理了理自己有点蓬乱的头发,又恢复成那个朝气青春的王嫣,她抬头看了看榕树的枝桠,“白柯我有点饿了。”说完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又低下头来对着白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柯莫名地感觉这样的王嫣有点萌,平时她总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春风拂面和气定神闲,偶尔有点俏皮和狡黠。现在却像是一个小孩子那样公然对天喊饿。 好像偶尔地睡上一觉也不是什么坏事,白柯笑得有点狡猾,“那走吧,我们去吃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柯觉得自己有种伸手拉她的冲动,而且这种感觉似乎显得不这么陌生,回忆起这个半天的相处,似乎有很多那样若即若离的瞬间。 餐厅在游乐场里算得上是标志性的建筑,两人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一家港式茶餐厅。低矮但很有品位的联排木房,走廊上有藤铁工艺的桌椅,内间的装潢透露着一种不经意的随性和慵懒,沏好的一壶壶花茶在茶桌上等着热气散透。 是个很有约会情调的地方,白柯在脑袋里默默挤压自己的钱包。 两个人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点了两份煲仔饭和两杯果汁,然后面对面地坐下。有话说的时候就聊一聊,没有什么事情好讲的时候就静静地坐着,偶尔白柯会抬起头看一眼王嫣的眼角。很多时候他坐在王嫣的旁边会忘了尴尬是怎么一回事,静默熟悉得仿佛昨日春华。 “我记得你平时都会戴着耳机的。”白柯看着王嫣扣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王嫣对于耳机似乎很是依赖,不管是走在路上还是在食堂里,甚至有的时候听课的时候也得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但是今天白柯似乎一次也没有见她戴过。 “嗯,怎么说呢,在你身边的时候不需要戴吧。”王嫣说完了这句有点暧昧的话,却只是把稍微有点发红的脸转了过去,并没有对白柯多做解释。她的表情似乎是在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白柯有点发愣,但是他仍然强压住了自己想问为什么的冲动。有的时候女生的心思是种很奇怪的东西,你得使劲猜,又偏偏不能猜到,就算猜到了也不能戳穿。像是个谜。 白柯还没来及进入那个使劲猜的环节——因为他必须先排除掉已经占据脑子的“她爱上我了”的奇怪想法,他的手机倒是先响了。 联系人是“猪蹄”。 这小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白柯耐着性子接起了电话,“喂,猪蹄啊,有什么事情吗?电费如果用空了要到六斋去交,停水的话有可能是今天管道检修,如果没什么事情就先这样了啊。” “啊,别别别别!哥,我求你了,别c别挂电话。”猪蹄的声音似乎很害怕,白柯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一百八十多斤瑟瑟发抖的肉。 “有事说事,别瞎哆嗦。” “咱咱宿舍闹鬼啦!闹鬼!”猪蹄的声音好像快哭出来了,“就在刚才,大中午十二点的,妈呀吓死我了小白你快回来吧,大张今天早上八点就收拾行李走了,说是赶飞机回家,炮爷报了个假期社会实践,也是背着登山包就溜了,宿舍c舍就c就剩我一个了,我快尼玛被吓尿啦,哇” 听你那声音已经尿一身啦。不过不会吧,宿舍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镇邪的玩意,但是他那一沓祖传的令还在呢,别的不说里面那张拘魂令是至少也能算个镇宅之宝吧? 令师的宿舍闹鬼?白柯觉得这很搞笑,要是放到平台上肯定又是一桩送人情的买卖,“你真没在和我开玩笑?” “开你妹的玩笑,老子现在就穿着一条裤衩站在楼道里,鸟儿都晃!我有必要骗你吗!”猪蹄的情绪很激动。 “行行行,你慢慢说,慢慢说。”白柯觉得得先让这个胖子的安静下来。 “就,就是我昨儿不开黑嘛,今天就睡得晚。结果就大概十一点那会,咱宿舍突然变得冷飕飕的,一下子就给我冻醒了” “你真的不是空调问题开低了吗。”白柯觉得这个理由比较合适。 “咱宿舍的空调向来只有冬暖,没有夏凉!你别瞎打岔!”猪蹄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白柯的侮辱,“然后我就,我就听到有一个很奇怪的,很尖细的声音在叫,叫的好像是什么‘你死,白赐你死’,我当时就吓醒了,就像下床看看动静。没想到这个时候,宿舍突然就掀起了一阵大风,奶奶的,就和你们南边那种台风一样,被子都被吹跑了!我当时差点就尿了,赶快锁了门就跑出来了。” 听起来好像真闹鬼了,但是只是刮风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恶灵,白柯咂着嘴巴,励志要从猪蹄手里坑一把,“那个,猪蹄啊,听起来确实是有点不对啊。我跟你说啊,我认识一个高人,我给你个网站你去那求他帮个忙就行了”说完白柯便将自己非主流110平台的网址,还有自己的管理员工号一并告诉了猪蹄,还特别嘱咐要高人出山你还是得多放点血的。 “你们宿舍出事了吗?”看见白柯将手机放下,王嫣问道。 “没什么,猪蹄呀,可能书读多了,有点神经衰弱。”白柯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大白天的,怎么可能闹鬼呢?文明时代。” “你不是还跟他说你认识什么高人吗?”王嫣托着脑袋,“没看出来白柯你交游还挺广的。” “啊是个,专门看这方面的心理医生,你看他现在怕成这个样子,我不给他说是个高人他肯信我吗?”白柯觉得自己这个谎圆得那叫一个漂亮,最起码比之前说什么“东西落在摩天轮上”要强得太多了。 “这样子啊,我还以为呢”王嫣低头吸了两口果汁,似乎把什么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叮”手机新消息提示。 看来猪蹄这家伙脑子确实不笨,这才这么一会就一定发出业务了。白柯眼明手快地先点了一个“申请业务”,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猪蹄的钱就该他姓白的来赚。 “求各位大佬帮忙降妖伏魔啊,舍友都不在,宿舍闹鬼啦,狂风大作怪声狼嚎没法住人了!”合着宿舍闹鬼还得舍友背锅的咯意思是?而且你这个怪声狼嚎用得还真是有底气啊,“地址是津大新校区五斋东区475宿舍,各位大佬赶快过来把妖孽收了。” 白柯觉得猪蹄可能是真的书读多了,这业务招聘写得和那些“跪求历年近代史真题卷”,“大物课后习题详解有没有啊各位大佬”感觉上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当拉到最后一栏的时候,白柯觉得自己的认知已经完全被这个胖子的下限击穿。 赏金是4元?你打算请个师傅驱鬼然后事后给脉动补充能量? 但即使是这样的帖子仍然有好事者回复:“学弟学弟,我是津大新招的研究生。你把那个申请取消了,让我来帮你处理吧,价格什么的都好说哦!我是新手,希望有更多的实习机会,而且我现在也住在津城,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面基哦!”工号是01002,正是那个临空画龙的李景东。 “这个人真的是”白柯觉得画面十分辣眼睛。 “怎么了吗?”王嫣问道,“对了,你还没有和我说你那个朋友的事情呢,他和他女朋友最后和好了吗?” “啊和好了啊,两个人手拉这手下的摩天轮。”白柯少有地感觉这样胡说八道让自己觉得有点难受。 “他真应该对自己的女朋友好一点。那个时候我夸她唱歌好听的时候她都快哭了,真的很可怜,而且她又看不见”王嫣叹了口气。 白柯低下了头,看着刚刚送上来的煲仔饭,热气腾腾的样子充满活力。也许她不光是看不见,她还摸不着,听不到,可是那个时候说着谢谢的她,分明也是很幸福的吧。 津大新校区晚九点。 白柯和王嫣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将整个游乐园逛了个遍,甚至有些项目还玩了不下两次。王嫣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让手中的这两张联票发挥出两倍的效用,白柯直到筋疲力气地回到五斋才发现这个元气少女并没有说谎。 宿舍没人?这个点大家都到哪里去了?白柯习惯性地想要从书包里掏钥匙,这才一拍脑袋想起了中午的事情,大张回家了,炮爷去做社会实践,猪蹄被鬼吓得穿着裤衩躲到了楼道里。而白柯因为那个家伙的招聘金额实在是太低了而决定放任到晚上回宿舍再来处理他。 “小白?”高言是隔壁屋的,赶着撒尿的空档发现了在475门口掏钥匙的白柯,“那啥,你们屋的陈济涵在我们那呢。好像也不像是没带钥匙的样子,你快把他领回去吧,裤子都不穿的成啥样子。” 白柯推开473的大门时猪蹄巨大的臀部正对着他,他蹲在地上和473的兄弟们开黑打农药,正是开团的好时候。不过他一见到白柯进门,登时就把手机一扔,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又空大了,几乎就要抱着白柯痛哭流涕,“小白啊,你可算是回来啦,你那个高人他不靠谱啊,他说今晚才来,你看你看我这都一天没裤子穿了!小白你可得负责啊!” 白柯看着他哭哭咧咧的样子,那条四角平角内裤也确实有点包不住他硕大的臀部,当时也就放弃了数落他胆子小的打算。“行了行了,我陪你进屋看看去吧,估计这都一天了早没啥事了。” “不,不去!你去!我不去!”猪蹄重新捡起了手机,刚刚那会儿功夫他已经被对面的大乔送回城了,此刻整个473的怨念都集中他一个人身上,“我在这把这把打完,你先进去瞅瞅。” 白柯丢下一句垃圾就重新回到475门口,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宿舍黑洞洞的,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没有人在的屋子看起来还真有些阴森。不过白柯不在乎这些,他想知道的是那只价值一脉动的恶灵到底在哪里。他拿出自己的三星,点开了“天地无魔”app,打算借助科技的力量找出那脉动。不过罗盘的指针还没有停止旋转,一个尖锐的声音倒是传了出来。 “白痴令师!你可算是回来了!” 白柯条件反射地将门关上,这下子他想起来了,这是前天晚上那只狐狸的声音!那页从图书馆带出来的古书残页还留在自己的小抽屉里呢。而且看起来这只狐妖灵的能力确实很强,它的声音自己不用梵音也能听见,这就意味着它已经能和现世进行交流了,看来这一下倒是自己把猪蹄给坑惨了。 白柯来不及搭理他,跳上自己的床,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那只小抽屉。 原本安静躺着的那页残卷缓慢地飘到了空中,而且那张纸上画着的狐狸还发出阵阵的金光,相比之下,那双紫色的眼睛倒是显得黯淡多了。橘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床上,一只身长不过三十公分的小狐狸趴在自己的床上,灵体上纤毫毕现,看起来和真正的狐狸并没有什么两样。 “你你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白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抽屉,他差点叫出声来。原本那二十七张白玉一样的纸张表面的符文已经完全消失,现在它们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沓比较优质的纸了,“我,我的令呢,你把我的令弄到哪里去了!” 小狐狸打了个饱嗝,选择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嗝,难得现在还有玉令存在,味道还不错,放心,那上面的令我是吃了,不过这些纸还是很值钱的,这个我可没有动你。”狐狸用眼睛斜着看向白柯,奸诈地笑了起来,“不过你这种山野令师怕是不知道这些纸的来历吧。” “山野令师现在想把你揉成团扔了”白柯脸色阴沉地说着,伸手就去拿那张残页。 “别别别!”狐狸似乎有些急了,“你现在不能把我扔了,你既然把我撕了下来,那么你就必须帮助我完成一件事情?” “我?”白柯看着这只明显不是现代产物的狐狸,突然觉得自己踏入了修仙小说中的玄幻世界。 远古的神秘力量需要我? “别开他妈的玩笑老子考试都不知道挂没挂科!都你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狐红连中令 白柯最后还是决定给这只狐狸一个说话的机会,他觉得他这种善行很大程度上得利于今天和王嫣的游乐园之行。不过他仍然对这只吃掉自家祖传宝令的狐狸感觉很愤怒,他盘着腿坐在狐狸的对面,从书包里抽出十张画了拘魂令的a4纸,虎视眈眈地看着狐狸的小三角眼。 “我现在给你说话的机会,不过你最好一件一件地给我交代清楚。”白柯吊着眉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凶狠一些。 狐狸似乎真有些怕了,它端端正正地坐好,原本胡乱摇摆的尾巴也收到了床上,“那个,这件事情要解释起来可能有点长。可以这么认为吧,我c连同当时的那本手抄《三字经》,其实都是一张令。” “你是令?”白柯目瞪口呆,“你这算是个啥令?唤魂令?唤物令?不过你这样的东西也能算是物吗?”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个不是重点。”狐狸打断了白柯的画,“先生之所以把我画出来,是为了封印另外一张令”说到这里的时候狐狸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那c那是一张魔令,如果把放任它不管的话这世间都会毁掉的!” “等等,你说你是一张令,你的作用是用来封印另一张令?”白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对,我的名字叫‘狐红连中令’,我封印的那张令的名字叫做‘猿王’。”狐狸的声音低了下来,“‘猿王’这张令是当时先生的对手画,但是没有想到这张令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最后先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收服,但是却仍然无法驯化它。” “怎么听起来,你们抓的是个活物?”白柯看着自己手中的a4纸,很难想像这些家伙活过来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令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有生命的。先生一直说,只有你们这些凡俗的令师才会笼统地将令分为什么唤魂c唤物的。”谈到这里,狐狸露出了很高兴的神色,但随即又黯淡下去,“然后先生就把那种猿王给拆掉了,猿王的‘形’被他以大神通拆成细碎的笔画,然后组合成一个个文字,也就是那本手抄《三字经》。而猿王的‘魂’则被锁在了我的眼睛里。”狐狸用爪子点了点床上的那张残页,“那双紫色的眼睛,就是猿王的魂。” 说道这里狐狸突然生起气来,“主人在画我的时候融合了天地至理,我的力量是同月相的变化相关联的。那天是满月,本来应该是我力量最强的时刻,压制那个虚弱的‘魂’完全不成问题,但是当你出现的时候,那个猿王的魂却突然暴动起来,甚至差点酿成大祸。” “听起来你应该是个很强的家伙,不过为什么连白鬼火都闪不掉。”白柯撇了撇嘴。 “‘狐红连中令’的能力是封印,我对于外界的影响很小。”狐狸说道,“总之,你必须背这个锅!在把我从那本书上撕下来的时候猿王的形和魂发生了分离,但是我也因此失去了封印形的能力换句话说,猿王的形已经逃走了!虽然没有魂的猿王并不如以前可怕,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上能抑制它的存在实在是太少了” 白柯张大了嘴,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合着自己接了一单外快的功夫已经直接地给世界带来了毁灭的风险吗?白柯觉得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不对!如果不是你总是从我的业主那里偷偷溜回图书馆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你又不是只能留在图书馆,你让人家看一眼会少块肉吗!” “这,这”狐狸噎住了,确实,它从被那位先生画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其间漂泊旅途之遥已经难以用时间和距离来计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意识告诉我我不能被那个人带走!这这也许是先生给我设下的限制” “你把锅甩给先人不太好吧。”白柯觉得这只狐狸显然在强词夺理,“不过说了这么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那位先生到底是谁?” “先生的名字是”狐狸的话说道一半突然停住,它从船上跳到窗台上,一团橘色的流体将自己包裹住。 “怎么了?”白柯觉得不太对劲。 “有人在偷听。”狐狸的声音里透着狠厉的味道。 白柯直接跳下床,趴在窗台上向下望。一个穿着阿迪达斯荧光绿防风衣的男人从街道边缓缓地跑过,他突然停了下来,掀开帽子对着窗口笑了笑。然后转身继续跑走了。 李景东。 白柯觉得自己的心脏震了震,他咬着牙根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狐狸则将自己的尾巴缩了起来,“那个男人的灵魂让我感觉很不好。”白柯想起他那神乎其技的临空画龙,觉得狐狸的话并不像是在为自己的恐惧找理由。 李景东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理论上来讲新进的研究生应该会在九月份的时候入学吧。难道真的是因为猪蹄发的那条业务招聘信息吗?白柯觉得心里有点发毛,这个人在一天之内就完完全全地介入了他的生活。而且从他展示出来的手段来看,这还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他默默地拉起窗帘,“看来我们的谈话很难进行下去呢。” 狐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周,“来吧,到我的内景中来。” 内景是个很玄的东西,总的来说它就像是灵魂的一个窝。道家称的所谓“上丹田”,“泥丸宫”者描述的东西倒是与内景极为接近。但是“内景”一物,不存在于四肢五脏的任何一个角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内景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灵”,和魂魄一样不存在于现实,只是和现世的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但是即使是对于令师来说,内景也不过是一个空泛的概念。最起码白柯目前还没有见过任何能够证明内景存在的东西。 狐狸走上前一步,“抓住那张狐红连中令,就像出箭一样,把你的灵魂分一部分到上面去。” 白柯看了看小狐狸,他本来应该拒绝这种显然会让他的生活受到干扰的邀请。但是他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抓那张残页,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精神落到那张残页上的感觉很奇怪。打个比方来说,如果说灵魂是水,那么从前的令就是一条条的河道,用水灌满河道就是所谓的出箭。但是此刻在白柯的感知中,他面对的是一个湖,又或者是一条又一条生生不息旋转循环的河流。里面已经灌满了水,充沛得并不需要它这种小溪流。 白柯沉了沉心思,轻轻地去碰触了狐红连中令。就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仿佛坠入深崖。 白的,或者是黑的,上还是下,左还是右。所有的描述在这一刻全部失效,白柯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就像是一团气体,或者是一种意识。他想开口呐喊,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没有,甚至于连“想”这种事情都变得极端费力。直到某种奇异而巨大的感觉欺近他的身边,他才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存在着的。 慵懒而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个三流令师怎么连魂视都没开,不过好在魂听倒是还行算了,在我的内景里,就借你一双眼睛吧。” 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一只高达四十米的狐狸小山一样坐在自己面前,不过很可惜的是,虽然身体被放大了,但这显然还是幼兽的体型。白柯仰着脖子——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也没有脖子这个东西,已经认定了这张狐红连中令一定是个幼儿园的小屁孩。 “怎么样,三流令师,吓到了吗!”小狐狸哈哈大笑,身子突然继续长高,“在我的内景里我还可以变得更大!不要试图反抗我!” 白柯很想问问他你听说过巨婴吗,就是那种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头特大腿特短的东西。不过他现在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能力。 狐狸似乎玩够了,身形一下子缩了回来,重新变成了几尺长的模样,“魂声你也没有啊,罢了,再借你一张嘴巴吧。”说着爪子一挥,一种奇怪的感觉包围了白柯的身体,“内景就是这样子了,以你现在的实力不光看不见,说不出,而且你会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形体都没有。也就是说,只有你自己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当然我这种超强的灵体除外啦。”狐狸点了点脑袋,“好了,关于内景的事情我们等会儿再说,现在你继续听我说。” “先生的名字是庞释俭,是那个百年前有名的令师,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清末民初的时代。”狐狸夹着尾巴,“因为先生拥护的是革命党,所以就受到了其他拥护段合肥的令师的排挤。”说道这里的时候狐狸似乎很有些气氛,“而且先生一直的‘令师不能靠着异术乱世’的主张又和那些想用令帮助军阀打赢内战的人针锋相对,他一直阻止着那些令师的领头们研究那些致力于战争的令。但是先生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了,‘猿王’还是出世了。” 白柯幻想自己抚着额头,“所以我其实是卷入了当年那场的南北战争的遗留战场?我的目的是粉碎段祺瑞武力统一的春秋大梦?拜托皖系尸骨已寒啊!”所谓南北战争是段祺瑞在民国七年为了镇压护法运动和打压直系军阀的一场战争,白柯觉得自己是来上近代史补习班的。 狐狸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其实这些都是在我被画出来之后先生才告诉我的,后来先生把我收进浙江钱塘丁氏的‘八千卷楼’,当时已经是民国九年,直皖战争后皖系力量基本沦陷,拥护段合肥的令师也作鸟兽散了。不过没有想到当时浙江还有一条姓卢的走狗,也不知道是谁算出了我的存在,卢暗中派了一个军官到八千卷楼中把我带出来,虽然当时先生已经赶赴上海,但好在一个不识趣的古物收藏家用重金打动了那名军官。后来又辗转得到了津城。” “所以现在你知道回收那张猿王有多重要了吧。” 白柯似懂非懂,“不过为什么非得是我,我可以在网上帮你挂个悬赏,有很多比我犀利得多的高人能来帮你啊。” “从你撕下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替代先生成为我的主人了。”狐狸看着白柯的眼睛,“只有你能让我这张令继续封印猿王。” “呼。”白柯想要向后倒去,虽然他现在没有身体,但是他还是觉得好累。他说道:“一个暑假,一个暑假的时间,帮不了你的话我就要把你挂到咸鱼上卖了。” “别的不说,就你现在这三脚猫功夫,别说收服猿王了,你连找都找不到它。”狐狸斜着眼睛看白柯,“只会用影印版令纸的三流令师,而且竟然只会画二十七张,加上魂魄也弱得可以你这身令师本事是传承自哪家呀?我记得我不认识姓白的令师。” “家传的,祖父白谐元。”白柯说道。 狐狸摇了摇头,“不认识,总之你是个山野令师这点没错了你爷爷教过你炼魂吗?” 所谓炼魂便是锻炼自己的魂魄,无论是出箭还是画龙,都是极为消耗灵魂的力量的。所以魂魄稍微脆弱点的令师甚至无法完成稍微有些复杂的画龙和出箭。所以很多令师都会选择通过一系列的锻炼来增加自己的精神力,极端点有躺钉床和走刀山,普通点的也有人通过速算和速记来锻炼。 “教过吧,以前我的爷爷让我做珠心算来着。”白柯说道。单纯论速度的话令师们可能才是这个世界的速算之王,即使菜鸡如白柯也能轻易在一秒钟之内完成近百道的闪电算。因为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动用的是大脑,但是对于令师们来说,记忆这些东西靠的是魂魄,单纯靠脑子记的话就只是在催动你的身体,但当你用自己的魂魄记忆的时候,就并不是纯粹地将信息塞进自己的脑子,而是让他们与灵魂缔结某种“关联”。 “你会冥想吗?” “不会。” “会御魂吗?” “不会。” “会淬灵吗?” “不会。” 狐狸的语气变得充满了绝望,“你真的是个山野令师怪不得连玉令都不知道,看来我得重新教你了,虽然比不上先生,但是教教你这种家伙应该还是够格了。” “你刚刚说的‘玉令’是我抽屉里的那一沓纸吗?” “对,在遇见你这种奇葩之前我认识的所有令师都是用笔和纸来作令的。其中最顶级的纸便是那种‘玉令’,玉令可以重复使用,而且不是特殊情况或者令师自己愿意的话上面符文是不会消失的,就算像现在这样消失了也不过是重新变为一张白纸而已,还可以重新作画的。但是这还不是玉令最珍稀的地方,这个世上没有人有制作玉令的技术,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 白柯看着狐狸。 “有人说玉令是乘天运而生,来去无踪。而且所有画在上面的令都是最‘完美’的,举个例子,如果那天你的白鬼火是用玉令释放的,那么很有可能我都会被直接烧死。”狐狸抖了抖身子,站了起来,“不过你现在不要轻易尝试,如果说以前出箭时你魂魄灌入的只是小溪,那么玉令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就是长河大江好吧,虽然现在上面的令已经被我吃掉了。” “那你知道那个抽屉里,另外那个。”白柯的语气有些激动,“就是那根黑黑的木箭,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能告诉我吗!” 狐狸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它好几次想张开嘴,最后还是默默地把话吞了下去,“我知道它的名字,但是我不能说,不是我愿意告诉你,而是我说不出来它的名字已经被从这世间除去了,我能想到,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被去除了名字?”白柯很震惊。 “而且虽然我知道它的名字,但我并不明白它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狐狸抬起头看着白柯,“先生让我知道的事情里面不包括它,但是先生让我一定要记住它的样子因为,先生说绝对c绝对不要碰它!” 不能碰?没有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原本以为能从狐狸这里解开这个长久以来的谜题,但是没有想到这只是让这个谜变得越来越让人纠结而已。爷爷碰过,我也碰过,而且爷爷看起来绝对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爷爷一定是因它而死的那为什么我没有死呢?这六七年里我不知道把玩过这只木箭多少次,但是我为什么没有事呢?狐狸口中的“先生”不是说了绝对不能碰吗? “好了,别再想这些事情了。你也差不多该出去了。”狐狸突然抬起爪子,轻轻地从白柯的眼前拍过。 白柯的意识重新归入一片虚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御魂六相术 白柯觉得自己过得很梦幻,“他醒得很早的原因是他昨天睡得很不好”,他觉得以这个理由作为一天的开头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思议的似曾相识之感。不过今天醒得再早也没有和自己的约会的神仙姐姐,白柯看着宿舍楼对面刚刚翻起鱼肚白的天空,大张和炮爷的床铺空空如也,只有猪蹄那一百八十多斤仍然在没心没肺地睡着。这个时候他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话,新的一天,新的难过。 昨天他从宿舍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解决了所谓的“津大新校区男寝闹鬼事件”之后令师的第一反应是去找猪蹄讨钱,理由当然是那个神秘的“高人”已经暗中施法驱鬼,对于现在的白柯而言,即使那只是一脉动,也得把他喝进肚子里才算是自己的。 当他再次推开473的门的时候,猪蹄依然以那个难以描述的姿势用臀部对着他。看起来他似乎在白柯离开之后就没有挪腾的打算,白柯只得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地将他撵回了寝室,其间还不忘碎碎念叨着什么“高人做法辛苦啦你看你那个4块钱别忘了给人家转账啊”,一副被压迫的农民阶级长工的模样。 不过到最后猪蹄还是没有兑现他的脉动,这更加加深了白柯“津城内的业主都是坑货”的恶劣印象。不过这个不是造成他现在精神很差的原因,白柯有点恨恨地看了那张躺在床头柜上的残页,上面画的胡红莲看起来似乎又狰狞了几分,“胡红莲”是狐红连中令为自己取的艺名,白柯打心眼里祝福它早日出道——这样最起码它就不用拿那个御魂六相术来折磨自己了。 御魂六相术是锻炼魂魄最有效的手段,而且你这里也有最重要的原料。这段话原原本本地出自民国年画胡红莲口中,然后紧接着下一句是“你会倒立吗”,这让白柯很怀疑他根本是要将自己训练成一个小丑卖到马戏团去。倒立的时候很累吧,知道为什么会累吗?因为你的身体是倒过来了,但是你的魂魄没有跟着转,魂魄几乎就像人的影子,但是它不会随着人的运动而改变,大多数时候它只是静静地躺着——这也就是为什么躺着让人额感觉最舒服的原因。而所谓的御魂就是让你的魂魄随着你的身子一起动起来。 所以啊,白柯,为了让你的魂魄变得更加强大,我现在就教你这种最有效的御魂六相术。胡红莲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深邃,口吻真诚,这让白柯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御魂六相术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既然平时总是身体动,魂魄不动,那么我们锻炼的时候就应该反过来,让魂魄动,身体不动。胡红莲从白柯的小抽屉里拿了一张玉令,用小爪子临空一挥,玉令上便多了一条橘红色的纹路。现在躺下去后把你的精神集中到这里来,就像出箭一样。 如果打一个生动形象的比喻,此刻出现在白柯面前的就是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就像出箭的时候需要用魂魄将其填满的那种——不过大小和长度是他平常见过的百倍不止。 现在我就教你御魂六相术的第一相“风怀止”,要觉就是往前跑就好了,记住只要让不断向前,不要试图去填满这张玉令。胡红莲的声音在白柯的耳畔响起。 白柯当然不会试着去填满这张玉令了,因为光是让魂魄向前移动就已经整得他心力交瘁。最可怕的是他好不容易跑到尽头的时候胡红莲又淡淡地说了一句,绕回去,绕回去今天晚上的修行就结束了。 结束的时刻也就是白柯疲劳万分而清醒的时刻,他的身体倒是没有任何古怪,体力充沛,大脑清醒,但虚弱的魂魄已经没有支撑他继续胡闹的能力了,这让他在洗脸的时候都只能感觉自己的手在脸上抹,而完全没有认识“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的心力。 “呦,白痴令师,看起来你昨天过得还不错嘛?”胡红莲趴在洗手池边舔着自己的爪子,反正这栋楼里除了白柯大概也没有什么人能看见他了。 白柯一边拿水泼脸一边愣愣地看着胡红莲,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胡红莲的出现。他很庆幸暑假已经开始了,否则这种强烈的后遗症一定会让他在上课时因为涉嫌精神受损而被大家慈爱地送往医务室。白柯拧上水龙头,终于骂了出来,“妈妈的,你这傻逼狐狸,昨晚差点没整死老子?那个什么‘御魂六相术’,怎么和他妈的体测长跑一样” 狐狸甩了甩脑袋,“差不多吧,相当于锻炼你魂魄长跑的能力,不过你昨晚那种速度别说是及格线了,你全程都像婴儿学爬一样。好吧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是很对,因为你甚至都还没有脚,你只能算是用滚的。而且滚得还是最慢的那一种。” 白柯扫了它一眼,现在他的脑袋实在是没办法想出一些比较妥贴的词汇来怼对方。 “‘风怀止’还只是六相术的第一相。御魂六相术的极致就是所谓的‘出窍’,你的魂魄能够像你的一样在这个世界自由活动。”胡红莲从洗手台上跳了下来,“以前先生修炼六相术的时候每晚会出窍绕江南一周。你现在这个程度,还是还真的是差得远了。” “原来你师父就是所谓马拉松灵魂跑者啊。”白柯好不容易憋出了这句吐槽,他觉得自己终于有点回复正常了。 胡红莲翻了个白眼,这还是白柯第一次看见除人以外的生物翻白眼。“你也不用着急,‘御魂六相术’这种东西不是每时每刻都可以修炼的,你先好好让自己的魂魄休息休息,晚上我再和你说说淬灵和冥想。”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和上健身房不能整天练,得好好休息,偶尔磕磕蛋白和补剂一个道理。”白柯心说原来所谓的御魂六相术就是魂魄健身房,他开始试图脑补自己的魂魄筋肉虬结的模样,过了好久他才突然想起来现在自己的魂魄就好比一坨肉球。一坨筋肉虬结的肉球?这让白柯觉得自己的精神更恍惚了。 食堂再怎么勤劳四点多的时候也是不会开门的,白柯给自己冲了一杯奶粉,然后坐在床下的桌子边摆弄着手机。那个南风潇潇似乎真的打算请自己吃水煮肉,昨天晚上又发来了几条消息问自己什么时候有空。这算是想要用请我吃顿饭来缓解内心的愧疚感吗,不存在的,本令师是不会轻易露面的。白柯刚刚想退出那个名为“上校鸡”的土狗小号,却突然发现有一个退群通知。 “江南草坟群寻物组队群管理员已将您移出该群。” 这是什么情况,已经开始筛选人选了吗,虽然自己这种两辆大众的渣渣败给那些三辆宝马的人确实不是很冤枉,但是白柯心里总有种很别扭的情绪。江南草坟群,自己十五岁那年自己一个人做火车去过一次,因为爷爷交代,一定得把自己的一半骨灰撒到那个地方。那是一片很高的云杉林,讲道理云山这种耐冷的植株品种不应该出现江南水乡,但是那片云杉确实茂盛而高大,占地面积是很诡异的一百亩,除了山上那一百亩地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地方能生长云杉。就仿佛那片土地是被什么东西笼罩了一样,给人一种极端诡异的感觉。 “江南草坟群,那是什么?”在寝室里的时候胡红莲不敢发出声音,不过好在还有白柯的“梵音”在,这样子两人的交流也便不成问题了。 “我爷爷说很多令师死后都葬在那里,就像某种习俗一样。”白柯咋了咋嘴,看着手机屏幕,“不过大部分令师下葬的时候并不会携带很多的陪葬品,甚至为了防止某些妖孽利用自己的尸骨作祟,爷爷说大部分令师都会选择火化。” “江南草坟群下葬的令师虽然没有什么陪葬品,但是令师们强大的魂魄的碎片遗留在那里,有可能会形成某些包含天地玄奥的令,所以也有很多令师选择到那个地方去参悟。但是这上面分明说的是寻物?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寻的吗?“白柯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而且从这样的任务能够吸引到那些三辆宝马的大佬来看,这个业务招聘一定不只是稀奇那么简单,那个群主一定有某些消息没有透露给别人。白柯也曾试着用平台的搜索引擎查找“江南草坟群”的关键字,但是结果毫无所获。 竟然不是在平台发布的,那么为什么会有人突然跳出来求组队?而且还惊动了那些高级令师们。 “有强大的灵在那里聚集的话,也有可能会吸引一些不太友好的东西哦。”胡红莲用自己的尾巴挠着白柯的脖子,“就算是‘猿王’也有可能赶过去,魂魄对于它那种令的吸引很大。” 白柯斜着眼睛看向胡红莲。 “白柯,我们得过去,而且得抢在他们到达之前。”胡红莲很认真。 白柯收回自己的目光,“我也很想看看他们在搞什么,毕竟我爷爷的一半骨灰还在那里。但是从招聘的都是那些高级管理员这点来看,不管是业务本身还是对手的棘手程度,似乎都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其实你画龙和出箭的本事都还不错,但是那二十七张令实在是你不折不扣的短板。”胡红莲说,“以前先生把自己掌握的令都留在一本叫《灵犀帖》的画册里,如果你能找到这本画册的话我想我应该可以教你再多画几张令。” “你能教我画龙?”白柯有点惊诧。画龙这件事情并不只是单纯地用魂魄临摹,临摹的顺序甚至还需要遵循某种顺应自然变化的方向。比如白柯手中的唤物令·风,这张令很多令师都能画,但是画出来的效果却不尽相同,有人画出来的能带人升空,也有如白柯那样以水平加速为主的,但这些风令都不是最完美的,最完美的风令应该能让人自在地御风而行——就像他爷爷白谐元曾经发动的那样,当然是用胡红莲口中的玉令而不是自己画的令。其实这些归根结底是因为画龙的时候留下了所谓“龙口”不同,也就是魂魄灌入的地方不同所导致的。这种区别是在令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赋予的属性,就算是像白柯这种用计算机来制图的方法也无法作弊。 “先生把在画我的时候就已经把某些他的东西灌给我了,我想我画龙的本事至少应该比你强。”胡红莲摆了摆尾巴,“不过我没有办法完成出箭,所以我并不算是一个令师。” “《灵犀帖》吗”白柯喃喃道。 “什么玩意你也通宵了吗?”猪蹄坐了起来,看着下铺的白柯。“卧槽这才四点啊,就算小白你想早点变成老白你也不能这么整吧,这样子是要萎的啊” 白柯庆幸这个人并看不到自己肩膀上的胡红莲,“我睡不着就起来坐回,你别他妈瞎叫唤行不行。” “操放暑假了还通宵学习,真尼玛吊。”猪蹄重新躺了下去,翻了个身又睡了。 白柯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不要待在这里比较好,省得听这一百八十多斤肉半梦半醒的呓语。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白柯看了看屏幕,微信新好友通知,来源是附近的人? 这个点还有人加微信?白柯看了看半百不黑的天色,突然心里生出一股恶寒。他认定对方不是个寂寞难耐的学姐就是个思想不正的师哥,而且显然后者的可能性与可怕程度更高。 不过看到认证信息的时候白柯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嗨,学弟,还记得我吗。我是昨天在摩天轮上遇到的李景东,加个好友呗~” 白柯将手机排在胡红莲眼前,“这个,昨天晚上的那个人。算上现在,我已经是一天之内第三次和这比扯上关系了。”一想到他诡异的画龙和狠厉的作风,白柯觉得自己一秒都不想再看到那个潮男,“他也是个令师,而且画龙的时候不需要用纸笔,用手套沾了墨直接临空作画。除此之外作风极其残忍,对灵体直接使用了琵琶钉。手段也很多,至少那张催眠的令我放不出来。”白柯关上宿舍的门,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李景东的情况全部报完。 “好像以前确实是有这样的人”胡红莲想了想,“不过他的魂魄让我觉得很危险,如果有可能的话不要和这个人接触。” 白柯点了点头,正想按下加入黑名单时。突然手机又收到了一条验证信息,还是李景东发来的。 “学弟我接了一个‘江南草坟群寻物’的组队业务,要不要我们弄个津大二人小分队啊~” 他接到了业务?那个组队群通过了他的申请?白柯觉得手心微微出汗,这个所谓的新手管理员身上的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他撇过头看了看胡红莲,狐狸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受对方的好友邀请。 你们已经是好友啦,可以开始聊天啦。 “学弟,这个点竟然还没睡觉?”昵称是大名“李景东”,头像也是真人照片。似乎害怕别人认不出自己来。 “起得早,”白柯很想加个微笑的表情,但考虑到还有求于他,最后还是压住了,“能谈一谈那个江南草坟群的事情吗,我很好奇。” “我提前到津大来看看啦,而且我现在是下一级的辅导员哦[呲牙]”李景东自说自话,完全没有回答白柯的问题,“我昨天本来想接一个业务,但是却被另一个人抢先了。我觉得可能挺好玩的就夜跑的时候去看看了[笑哭]” “那个是不是你的宿舍啊,我好像有看见你哦[笑哭][笑哭][笑哭],不过令师的宿舍应该不会闹鬼吧?所以那个工号00367也是你咯[奸笑]” 白柯觉得这个人的自来熟属性实在是太过头了,“是的是我[微笑],能说说那个江南草坟群的事情吗?” “赚舍友的钱,真不厚道[奸笑]。”停了一会儿,“江南草坟群的事情,学弟有兴趣吗?[发呆]” 总不能和你说我是被踢出来的吧。白柯已经下定心思和胡红莲单独行动,这下子更不能够让李景东知道自己的想法,“最近手头有点紧,而且接不到合适任务。” 白柯考虑了许久,“学长可以带带我吗?[衰]” 李景东答应得倒是很爽快,“没问题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比较方便嘛[呲牙]。” 就差一点点了。白柯觉得自己的手在轻微发抖,“那学长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去吗,我可能要回趟家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而且还得准备准备[衰]” “嗯,群主说的是七月十二日。” 成功了!白柯觉得自己此刻对着胡红莲笑的神态和那个呲牙的表情一模一样,他赶快回复,“那不行啊,我可能得回家去诶[衰]” 白柯收起了手机,和胡红莲一同得意地笑了起来,“抢在这群人之前去吧!” 津大新校区北部,研究生宿舍楼。 李景东翻了个身,将手机扣在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床头放着一台电脑,上面显示的正是非主流110的平台界面。 登录帐号,工号00080 “白柯吗”男人喃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打俄罗斯方块的古玩老板 白柯盯着火辣辣的太阳和胡红莲热乎乎的身子——虽然讲道理灵体并没有所谓的“温度”可言,但是看着胡红莲那毛蓬蓬的身子,白柯还是很不由自主地流了一额头的汗。 现在他正行走在地表温度超过四十的古玩城大街上,天空干净地像是崩盘的股市,连鸟都没有一只。白柯觉得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天气里答应和一只蠢狐狸出来找一本毫无头绪的古书,要么是被冷气吹傻了脑袋,要么就是被那个天杀的御魂六相术整成神经衰弱。尤其是这只狐狸还大大咧咧地趴在他的头顶上,虽然灵体并没有什么重量,也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但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像某个顶着老鼠旅行了二十年的动漫角色。倒不是说这个动漫人物很令人羞耻,只是一想到他将近二十年一次优胜都没有拿过白柯就觉得心很累,以至于不想再进行这种愚蠢的spy。 而且这个家伙还毁掉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宅男梦想。他原本以为这只狐妖灵也应该和那些所谓狐仙啦妖精啦一样,有个美艳动人的本体的,尤其是“胡红莲”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御姐向的。但是当他遮遮掩掩的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时,狐狸很大方地在他面前立起身子,甚至还说出“要和我比比看吗”之类的话,这让白柯差点在食堂里把自己的舌头和包子馅一起嚼烂。 所以这只叫胡红莲的妖灵不光是彻彻底底的汉子,而且还一点都不萌。白柯一边走一边叹气,他觉得令师这个职业真是容易摧毁人脆弱的梦想。 “喂,白痴令师,这个地方的古籍还不如你们图书馆多。”胡红莲懒懒地,半躺着的姿势像是抽大烟的富家阔少,“而且也没有什么灵存在的感觉。” “虽然学校很村,但是图书馆确实是校长砸了老婆本的。”白柯觉得这个说法很能体现出校领导的慷慨激昂,尽管他知道学校的设施建设和校领导的老婆本关系不大——主要原因是领导们的年龄基本已经大到可以抱孙子了,整个二奶本可能还靠谱一点。 每到一间店铺胡红莲就从白柯的头顶上跳下来,在那些杂物上面挑挑拣拣,然后再一脸嫌弃地告诉白柯说什么都没有真是个破店。白柯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反正老板也看不见这只毒舌的狐狸,那么它爱说什么便让他说去好了。 不过偶尔它会告诉白柯说赌石区那边倒数第二块石头藏着一块好玉,白柯赶快说那有什么用能让我不练那个御魂六相术吗?狐狸想了想说,对御魂没什么用吧不过应该可以卖不少钱。 虽然白柯对这种事情表示不屑,但他最后还是冲着“不少钱”这三个字花了五十块钱把那块玉开了。一人一灵抱着一块鱼缸大小的玉走在大街上,白柯觉得天气似乎更热了。 “狐狸,这傻叉石头,开出来的玉色也很浑浊,你确定它能卖个好价钱?”白柯还是很介意刚才自己用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对着那些人看傻冒的眼神。而且总感觉他们才是对的,他现在越看这块玉石像是一块绿色的狗屎。 “这块石头虽然看起来很差,但是这是一块可以‘聚魂’的玉。”狐狸也用那种看傻帽的眼神盯着他,“你没有听过那种死人魂魄附在玉上的故事吗?这块玉打磨之后做成的玉饰就具有那种‘聚魂’的作用,当然是价格不菲不过前提是你得找到一个慧眼识珠的买家。” 白柯冷冷地看了狐狸一眼,他觉得这块玉要真有什么聚魂的作用的话他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把这只嘴贱的狐狸收了。 终于又到了一家卖古籍的铺子。这次不用胡红莲提醒,白柯自己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间店的老板的姿势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八十年代的落地大头风扇慢慢旋转着,店主带着老花镜,偏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细软的皱纹,圆圆的胖脸看起来分外有福气,一身利落的亚麻中山装也显得他愈发神定气闲风度翩翩。 不过所有隐士的高洁气质都在这老头蹲到大长板凳上打俄罗斯方块的那一刻毁灭殆尽。老头一边使劲按着手柄一边时不时地抓一把自己茂盛的白头发。那种上世纪遗产一样的游戏机在老头的手中重新焕发青春,就连带着花点的大屁股电视机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白柯偷偷瞄了一眼屏幕,方块掉落的速度已经快到人眼有点难跟上了,不过老爷子虽然看起来有点急躁,操作倒是闻得很,累积起来的方块层总是保持在屏幕一半的地方。 “左边,左边,往左边放。”白柯不自觉地叫出了声。 “不对,年轻人你见识太浅薄了。”老头摇了摇脑袋,“这个梯形块就应该放在中间,旁边留给那根大棍儿。” 果然不如老人所料,很快方块塔便垒得极高。并且成功在大棍儿来的时候回到了原点。 “看到了吧,年轻人,这就是所谓人生的经验。”老头得意洋洋。 “喂喂喂,别顾着人生的经验啦!已经满了满了!”在老头向白柯传递人生经验的时候,他的半壁江山已经彻底沦陷,巨大的ga一ver的字样出现在了屏幕上面。 “都怪你这个小伙子瞎叫唤,老头子我差点就要破纪录了。”大爷有些气恼,垂着脑袋好一会儿,又用余光瞟了瞟白柯,“来买东西的?我的店就这么一点,需要什么自己看去吧。”说完便重新蹲在长板凳上,慢慢地吸着一杆旱烟,烟斗里冒出的气雾布满了这间小店。 白柯慢慢地向里面走去,走了几步才突然发觉,刚刚吵吵闹闹的胡红莲不见了。他回过头去扫视着店铺四周,没有发现那个贱贱的橘红色身影。狐妖灵这种东西,比较容易走失?白柯摸了摸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喂,令师,不要东张西望。”狐狸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我在你口袋里的令纸里面。” 白柯自作镇定,“你为什么突然跑到令里面去了。” “你小声一点,可以的话用你包里的梵音做一个结界。那个老头不简单。”胡红莲的声音有点急。 “不简单,是挺不简单的,我很少见过将俄罗斯方块打得这么好的老头。”白柯半开玩笑地说,“但你总不能因为人家游戏打得好就怀疑人家是猿王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白柯还是尽量往离老头远一些的屋内走去。 “别开玩笑了,人到老年的时候,视力和反应速度都会下降,一个普通的老年人怎么可能把这个游戏玩得这么好?”胡红莲压低了声音,“就像你做闪电算一样。那个老头是在用魂魄打游戏。你注意看,他瞳孔里面的光点根本没有跟着游戏画面移动过。这个老人魂魄的力量很强,他一定能发现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赶快跑吗?”白柯顶了顶鼻子。 “你真的傻了吗,这个老人越是神秘,这个店对我们有价值的可能性便越高。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说话了,你试着去和那个老人套套话,不管是《灵犀帖》还是猿王都好。不过还是尽量不要暴露你的令师身份。”说完这句话胡红莲便再没有声音了。 白柯觉得自己开始往一般网络小说的套路上走。所谓门口大爷都是传奇,古董商人都有故事,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啥子的。虽然他现在还是一心觉得自己只是去拜访一个年迈的俄罗斯方块高手。白柯硬着头皮向老头走了过去,“那个,老先生,你有没有” “没有,滚。”老头似乎还对白柯打扰他打游戏一事感觉十分不快。 白柯此时捧着那块鱼缸大小的石头,有点进退两难。他只好努力瞪大眼睛,想要表现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诶,等等等等。”老头推了推眼镜,“小伙子石头不错啊,卖不卖?我正好缺个的东西垫桌子。”老头子靠近用手臂比了比石头的大小,“不错啊,大小很合适嘛,老头我出500块钱买了。” 不对,有诈,绝对有诈。白柯的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涛,觉得似乎看见了商机。刚刚那些开石头的师傅明明说了,这破玩意要是能卖超过二十块他们立马卷铺盖走人。只有那只狐狸简直吃说这玩意是什么可以“聚魂”的,加上那个老头的游戏机似乎真的打得很好——不对,是魂魄似乎真的挺强的。白柯决定先把所谓的猿王和《灵犀帖》扔一边,现在他的核心任务是把这块笨石头卖到一千块。 毕竟和所谓没什么根据的降妖伏魔比起来,发展经济才是重中之重啊。 “不行,给我开石头的师傅说了,这石头没有一千块钱不能出手。”白柯装作很懂行的样子。 “行,一千块钱我要了。”老头很慷慨。 按照一般的小市民心理来说,每当店家爽朗地答应自己的要求时,他们十有会觉得自己又被坑了。白柯也不例外,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叫出两千块,看着老头子的气魄,就算是叫个五千他也不一定会回绝吧。 “小伙子,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一来一去你情我愿,别说了,这石头归我了。”老头从白柯的手中接过了石头,乐颠颠地放到了大屁股电视机的低下。 白柯的反应倒是很快,装作忍痛割爱的样子“行吧,既然大爷您这么执着,那这石头您就拿着吧。”白柯舔了舔嘴唇,“您觉得我们是现金好还是微信支付宝比较方便?” 老头摸了摸自己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很有气度地推了推眼睛,“年轻人,我这里的古籍都是无价之宝啊。我就割爱你两本吧。” 白柯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这样的狗贼他本月已经遇到第二次了,先有水煮肉抵债,现在又有破烂书付款。白柯看了看自己面前那一堆如山的古籍和连环画,觉得卖垃圾的都不知道愿不愿意收走它们。而且这种无凭无据的买卖,计算告到工商局去恐怕也没有办法挽回吧。 大概是觉得白柯面有菜色,老头很大度地拍了拍白柯的肩膀,然后从脚底的鞋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看你这种小年轻大概也不懂古董,这本《芥子园画谱》就送给你了,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 别吹了,正常人哪有把所谓的镇店之宝垫在脚底下的。白柯仍然一脸菜色。不过仍然装作很无所谓地拿过那本所谓《芥子园画谱》翻看了起来。他对于这种东西倒不是完全的懂,如果是康熙年间的“王概本”或者光绪年间的“巢勋本”的原本的话倒确实是无价之宝,不过这本不是原本就算了,甚至连印刷本也算不上。这根本就是个民间的山野临摹本,它身上稍微有点长的岁月只是让它变得更破旧罢了。 “大爷,您不用拿着玩意糊弄我吧。”白柯脸色有点不悦,陪了五十块钱不说,现在还得傻逼一样抱着这个破书回去。 “你再看看,再看看,”老头似乎对自己的藏品很有信心,“再看看,啊。” 老人的声音似乎具备某种奇怪的魔力,白柯不由自主地又翻看起手中的画册来,而且全部精神都凝聚在了上面。 白柯的脸色变了,他的魂魄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牵引感。是这些画,这些画就想了令一样,正在吸引着自己的魂魄为它“出箭”。他飞快地翻阅着,每一张每一页,所有的一切都具有这样的魔力。灵魂像是在一条又一条的道路上奔跑过,白柯这个时候才感受到御魂六相术的作用,如果没有魂魄的体力不够的话,他甚至连翻看完这本画谱的本事都没有。 “啪”白柯重重地合上这本书,汗水从他的鼻尖滴落到地上,浑身都是湿漉漉的c冷冰冰的感觉。他明白了,这是一本伪装成画谱的令集,而且隐藏的方式极为深奥,如果没有一定魂魄力量的人根本无法察觉他。而像白柯这样的半吊子只需翻阅一遍便会觉得精神不振。 “怎么样,小伙子,这本画谱还好吧。”老人拍了拍白柯的肩膀。很奇怪的,就在这轻轻的接触中,他魂魄中的疲惫突然消散了。 白柯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有点古怪的老头,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令师,但是能够拿出这样的一本画谱,显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进自己的裤袋里,捏了捏那种所谓的“狐红连中令”,他觉得狐狸的担心或许也不无道理,不知对方是正是邪的情况下,或许还是尽量不要和他接触来得好。 “小伙子这么热啊,来来来,吹吹风扇。”老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白柯的失态,自顾自地挪动着他的老古董电风扇。一阵带着明显生锈气息的风迎面而来,“你们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吹冷气,其实这种电扇呼啦啦地也蛮凉快的嘛。” “啊,啊,是是”白柯一边胡乱应对着老头一边抹额头上的汗。 “那这石头我可是收走了,这画谱回去可得好好收着啊,指不定哪天就涨价了。”老头嘻嘻笑着,又打开了他的电视游戏机,似乎打算再开一盘俄罗斯方块。 这个老板这么神秘,或许他也知道些和《灵犀帖》或者“猿王”有关联的事情。白柯从电扇前面站了起来,“老先生,我想打听一本古籍,叫做灵” “住口!白柯!不要再问下去了!”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次不是在耳边,而是直接在脑袋中爆炸开来。白柯心想说你有这样方便的能力为什么不在刚才就使用出来呢,还非得憋着不能说话。但接下来胡红莲的话让他不自觉地将神经绷紧了,“离开他!快点!这个老头身上也有那种气息了!” 胡红莲说过的“让它觉得很危险”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屡次将《三字经》借走的“南风潇潇”,另外一个就是那个奇怪的男人李景东。前者白柯不慎了解,但对于后者白柯的提防心却很重。从昨天到现在,李景东的危险已经不止于他“凭空画龙”的技巧和狠厉的行事风格了,这个屡次介入自己的生活,甚至还和江南草坟群寻物扯上关系的人,白柯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什么书?”老头头也不回,已经开始了第二盘俄罗斯方块。 “啊呃,我好像一时想不起它的名字了,如果我下次想到的话再麻烦您吧。”白柯尴尬地笑笑,拿出手机装作查看消息,“我好像有点急事要处理,谢谢您的《芥子园画谱》了,失陪了!”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古董店,似乎是真的有什么急事的模样。 “年轻人啊”老头看着白柯的背影嘟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打他的游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第二支箭 在猪蹄第三次抱怨白柯将他独自一人遗弃在寝室一天之后,白柯终于忍无可忍地将面前的高数课本扔了上去。猪蹄则接住那本高数书继续酸酸地说什么“你一定是又跑出去和神仙姐姐鬼混了”,然后呼天抢地地“大张啊炮爷啊你们怎么不等等我一个人狗粮吃得心好累”,差一点白柯都想回头看看他眼中委屈的泪水。 不过白柯还是觉得随随便便把大张和炮爷说得一副归西的样子实在是很不人道,更何况放暑假回个家做个实践那才是一名优秀大学生的进取之路,像猪蹄这种放假两天还窝在宿舍里打游戏的大学生大概也就可以称之为垃圾了。白柯揉了揉自己半干不干的头发,难得清爽的夏夜,晚风带着一点悠悠的凉意从窗台上呼啦啦地吹过,宿舍楼的对面是已经快到天心的月亮和稀疏的几点星光。 难得有一点暑假应有的惬意感。白柯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膀子,从床沿扯下一条跨栏背心随意地套在身上,然后继续翘着腿翻看那本临摹的《芥子园画谱》。这本画谱共有七十二页,除去前面扯淡的几页文字后还有整六十八页图,也就是说按照一页两面来看,这本伪装成画谱的令集起码整合了将近一百四十张令。就算除去和自己已知重合的二十七张,这里至少也还有一百一十张新的令。白柯觉得自己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迷之快感,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管理员等级升到了最顶级的保时捷的那一天。 不过这里面的令似乎也并不是全都是稀世珍宝。比如白柯刚刚看完的那张“唤物令·甲石”和“唤魂令·沧溟手”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大手段,不过是变出石头和捉鬼用的护甲罢了。白柯早已经习惯了令这些奇奇怪怪的拗口名字,每一张令都会在令师解读自己的时候自动将名字和效果送到令师的魂魄里,当然至于唤物令和唤魂令,那还得靠令师的经验判断。 “都是些很基础的令。”胡红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此刻也正伏在桌子上看着那本画谱,“不过为什么还要特意以这种复杂的方法将这些令隐藏起来呢?” 白柯带着耳机装作讲电话的样子——虽然他觉得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蠢办法,但是他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猪蹄都没有表示异议。“嗯,确实比较奇怪。”能够将令藏入画里,不光需要不错的画龙本事,更需要能够引人神动的超凡画工。 “和先生的《灵犀帖》差得太远了,灵犀帖上的三百张令,随便一张都是不凡的存在。”狐狸很有些骄傲。 “是是是,不过所谓打不着老虎打苍蝇,咱也就先凑合着使吧。”白柯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是说你画画的本事不差,暑假可得好好教我啊。” 这种别扭的表达是特意留给猪蹄听的,不过对于胡红莲来说,这就意味着这个山野令师终于向自己这个科班出身的灵令表示出了他应有的尊重,这让狐狸很高兴。 白柯撇了撇嘴,翻了个不着痕迹的白眼。面对这么一大堆陌生的令,没有一个人来教自己画龙的话就像个空守着金山的笨蛋,别说是用它们发家致富了,等到自己研究得差不多了也就只能造福造福子孙了——这还得那个倔强的老爹肯让他的孙子继承家业。 “小白,你不会是在和神仙姐姐讲电话吧。”胖子趴在床边,脸色很有几分幽怨。白柯看着他那明显一天没下床的一百八十多斤肉,觉得和这种人吹牛逼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他摘下了耳机,暂时将他的狐狸师傅扔到了脑后。 “不是的啊,我在和一个游戏玩家闲聊,反正现在也还没开局。”白柯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哦。”猪蹄似乎没有注意到白柯这个等开局已经等了差不多接近两个钟头。不过很快他又抬起头来,脸上的八卦之光和油光一起闪闪发亮,“所以你和神仙姐姐是已经”说着又比了一个手勾手的姿势,莫名地让白柯感觉一阵胆寒。 白柯眨着眼睛看了猪蹄两秒,然后抬头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虽然王嫣似乎和自己没什么芥蒂,也有一些比较容易让我误会的说话,不过两个人确实还没有什么直接联系。想到这里白柯也觉得丧了几分,从昨天到现在王嫣根本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不存在的不存在的我们不过是搭队去做了个社会实践调研,没什么事儿。” 说完这句话白柯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份选修课大作业要交,截止日期好像是七月十五号?虽然他拿项目管理去把妹了,但是也不能因此让这课就这么挂了吧?那天好像也没有好好观察游乐场的运作情况白柯对着手机屏幕眨了眨眼睛。六月的最后一天,结束了考试周的自己却还有一堆的破事。 “诶,小白,忘了和你说今天下午成绩出来了。”猪蹄懒懒地说了一句。 “啊?寒假那一次不是等了大半个月嘛,怎么暑假就这么积极?”白柯觉得自己喊得很心虚,整个考试周都在图书馆瞎转悠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心安的权利。 “谁知道呢,你可以上去查查看。可能是老师们也想赶快过个暑假吧。”猪蹄趴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随口应道。 白柯默默地登录了自己的校园办公网账号,持续的卡顿的校园网让他气急败坏地切换到了4g。不过虽然移动数据的速度是不慢,不过白柯的手却在“学生成绩查询”的选项卡面前停顿了下来,一种异常不详的感觉笼罩着他,这甚至一度让胡红莲觉得昨天的御魂是不是真的超过了这个山野令师的负荷,不然的话怎么现在一副后遗症极其严重的模样? “嘶呼。”白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顺便积攒了一波大义凛然的大无畏精神。然后重重地按下了屏幕上的选项卡。 高数88,大学英语76,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95 很好,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虽然考试周出了小小的意外,但是这并不能阻止自己完美地跨入大二老狗的行列,虽然他早在一个星期前便开始以大二狗自称。因为高中的数学老师总是喜欢在高考结束的恢复上课的时候走进来,带着某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对同学们说,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高二了啊。这时台下的一众高一新生就只能一边感慨时光易逝一边发奋自己要考上什么全国名牌高校。不过当下一年先生依然以同样的口气说出“同学们你们已经高三了啊”,一众高二的同学却只是在下面商量着晚上是去打台球好还是网吧开黑好。 第三年他倒是没有再念了,因为第三年的时候所有人都走空了。先生拍了拍卷子上的灰尘,叹息声飘散在凤凰花香中。但是白柯一直觉得自己很有犯贱的前置,他莫名其妙地很想听。所以他保留了这个习惯,在考试周来临的时候便开始自称大二狗。仿佛自己远去的青春还未真正消逝。 不过这场对于青春期的小小悼念在下拉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彻底宣告结束。 工程制图82,电气工程概论57。 电工? 就这样? 挂科了? 白柯反复点击着右上角的刷新,这让他觉得自己像那些网络社区里疯狂f5的大水怪。57c57c57。57好像变成了一个循环往复的魔咒,这让白柯整整花了三分钟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算算自己的加权平均分和gpa了,突如其来的挂科像是拖着他留在大一的链球脚铐。在津大这个地方,没有补考,只有重修。也就是意味着白柯要带着大一的伤痕步入大二的时光,从此奔波在日日夜夜的满课中。一想到这里,白柯的心中升腾起无尽的愤怒和激昂,为什么会有那种变态的老师差三分给过的?难道他们唯一乐趣就是看着我们挂科吗? 一般人受了打击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寻找相同者互相慰藉,不过白柯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去问猪蹄这个举动实在是非常地愚蠢,“猪蹄,你电工考得怎么样?” 白柯发誓如果猪蹄回答他说“我挂了”他一定冲到楼下刷爆自己的校园卡,然后和这个平时看着不怎么可爱的胖子通宵买醉。不过胖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还能怎么样,电工这科也就这样,没什么特别难的,我估计90分以上的不少。拉不开加权和绩点的。” 白柯没有体会出猪蹄最后一句话中的安慰,“所以你多少分?” “96”猪蹄眨巴眨眼睛,倒是真的满脸无所谓的样子。以至于他看着白柯那张死鱼一样的脸反应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小白,你你不会挂了吧?你当时交的这么快应该挺好啊?” “科科。”白柯觉得自己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按照猪蹄的说法,整个班里确实很有可能只有自己挂了电工。所以到头来还是要怪那个该死的“南风潇潇”,如果没有那单奇怪的生意,自己至于没有好好复习电工吗?而且更可恨的是自己付出了挂科的代价竟然连区区八百块钱都拿不到? 猪蹄觉得这个时候的白柯感觉起来就很危险,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便重新窝回床上。胡红莲倒是一脸的无所谓,继续趴在白柯的桌子上翻看那本《芥子园画谱》。 手机突然响了,这是视频邀请的声音。 白柯拿起手机一看,气顿时消了一半。这不是给乐的,是给吓的。邀请自己的人的备注是“老妈”,他现在必须冷静下来,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挂科这个惨痛的消息。 “喂,小柯啊,在干嘛呢。”镜头里是一个留着大波浪长发的妇女,眉眼温和,和白柯有几分相似。白柯的母亲冯子瑜是个银行职员,此刻现在应该是刚刚收拾好了家里的一切,打算开个视频见见远在江北的儿子。 “啊,没干啥,看书呢看书。”白柯没有觉得自己在说谎,他向着镜头扬了扬自己那本《芥子园画谱》,引得胡红莲一阵不满。 “啊,还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之前不是一直没有定机票。”冯子瑜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过几天不就是你爷爷的祭日了吗?我们今天还回老屋收拾过了。你爷爷生前最疼你了,你也回去和他说说话。” “啊,嗯。”白柯愣了愣神。不知不觉地,阴历也快到五月末了,爷爷的四周年祭日也差不多要了。爷爷教自己能看见这个世界种种的灵魂,却唯独没有让自己和死后的他再道一次别。白柯觉得这是他身为一名令师最大的遗憾。 “你爷爷是很疼你,但他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你可不准再弄了。”男人声音突然闯进白柯的耳朵,冯子瑜切换,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子站在了茶桌面前,男人的身材修长精壮,肌肉呈现出蓬勃的美感。白父白正昇,某大型国企高管,算得上是自家那片有头有脸的精英。白柯觉得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得像老爹那样时不时地跑跑健身房,“我本来想着我当年没有学他,咱家应该就能步入正轨了。没想到你小子倒是一朝回到建国前。” 这是白父的一句玩笑话,自从某娱乐限制说明“建国后不许成精成怪”后他便屡次用这句话调侃白柯。“是是是,不弄了。我现在好好学习才是正途。”白柯点头如捣蒜。 “老白你也不要瞎说,咱爸确实是有点本事。”冯子瑜虽然不是很明白令师的事情,但是自从嫁到白家之后,她也没少看白老爷子施展手段,最神奇的那次凭空将移动了近百米,硬生生从燃烧的房子里救下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只是那些东西现在不太用得上。不过小柯你竟然学了也便学了,当作个手段也挺好的,说不定就有用上的时候。” “哼。”白父拿鼻子出气,他小时候三天两头被白老爷子逼着学画令,学珠心算,还得在大半夜的时候去后山的墓地里转悠。他觉得自己得到的唯一好处便是他现在异于常人的计算能力和记忆能力,至于那一身奇术。虽然他是从小目睹耳闻,不过总是将那些当作一些人类尚未理解的自然规律,终究还是小道,成不了大气候。甚至还严令禁止白柯不准摆弄他那些小手段,在白老爷子去世之后这句话的威严被放大到白柯整个高中生活都没画过一张令。 “说起来老白,你昨天去收拾老屋的时候不是捡到个怪东西?”冯子瑜似乎想到了什么。 怪东西?白柯心里一惊,白父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独生子女,爷爷去世之后老屋便也再无人居住。令师住过的屋子总会留下一些很强的灵魂波动,一般的鬼怪想来也是不敢靠近的。更何况老屋每年都回去,也没见着什么怪东西,难道这次是进了贼? “妈,是什么东西,能拿给我看看吗?”白柯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就是你跟你爷爷整的那些怪力乱神,没什么好看的!”白父一口回绝。 “老白,咱爸的祖业你看不上,但是小柯可算是咱爸唯一的继承人。你就拿给他瞧瞧吧,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冯子瑜帮白柯求情。 拗不过妻子的恳求,白父在哼了一声之后便进屋找东西去了。不一会儿又满脸不耐烦地走了出去,白母将镜头移到白父身上,男人的全身照出现在了白柯的屏幕上。 “啊,就是这个了,一根黑色的箭,还是木头做的。”白父一边看着木箭一边描述给白柯听,“上面还有一个字‘凶’,你说这个不是你和你爷爷做法的东西?” 黑色木箭?凶?这分明和爷爷留给自己的那根神秘木箭一模一样。白柯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睛惶恐地盯着胡红莲。 胡红莲看得这个家伙有些奇怪,也探过脑袋来看着手机屏幕。反正灵体这种东西通过是没有办法拍到的,否则的话白柯还真不敢让狐狸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白父面前。虽然白父没有画令的本事,阴阳眼的功夫大概也荒废很久了,但就胡红莲这种强度的灵体,完全释放自己气息的话,想来只要魂魄稍微强大一些的人都能察觉。 胡红莲身上的毛抖了一抖。它回过头来看着白柯,重重地点了点头。白柯的脸色一下子全白了,恐惧像是一只手紧紧地捏住心脏。 “小柯,小柯?你这孩子别吓我!”白母似乎有点被白柯的失态惊坏了。 “啊,啊没事,我昨天看了个恐怖电影,现在遇到这种东西我自己都有点害怕。”白柯装作无奈地抹了抹额头的汗。 “唉,你这孩子,所以这到底是不是你和你爷爷的,不是的话我可叫你爸扔了,指不好是脏东西呢。”白母长出了一口气。 “不,别扔掉,那个那个确实是爷爷留给我的,你们一定要好好收好,我回去的时候给我,行吗?”白柯赶忙阻止了自己的母亲。 “啊,行行行,老白,听见没有,咱爸的东西好好收着。小柯啊,这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快休息吧,啊。”说完便冲着白柯挥了挥手,结束了视频通话。 “怎么办?”胡红莲看着白柯。 “我我得回去,就算赶不上那个江南草坟群我也得先回去。”白柯的声音有点颤抖,“第二支箭,不能够再发生第二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地铁一号线 白柯站在地铁月台上无聊地刷新着自己的购票信息,他刚刚吃了一个鸡胸肉三明治,略显昏暗的灯光照得他的嘴边闪出诡异的油光。 这是整个津城最古老的一号线地铁始发站,在世纪初便已经通车。一号线地铁纵深浅,而且隧道爆破与其他的地铁线路相比也显得不够不稳定,所以发车的速度也要比其他地铁慢得多。至于这个慢得多究竟是有多慢,白柯觉得现在可能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加清楚了。 因为他已经整整坐了十一趟一号线全程,好在一号线的里程数并不算太多,从早上六点半到现在,过了也不过整六个钟头。白柯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着嘴巴一边盯着远处的隧道,这倒不是他突发神经要体验一下全天候的地铁服务,只是刚刚好接到这样一个奇怪的业务而已。 就在他昨晚因为订不到机票而烦恼的时候,非主流110的平台信息却突然跳了出来,有人发布了业务招聘,招聘的事务是处理津城本地一号线地铁里的一桩怪异事件。白柯点击阅读,完整的信息跳了出来。据招聘信息上面描述,有很多目击者向地铁工作人员反馈说一号线上总有一个贩卖香烟的小孩,说是帮家里处理积下的香烟,卖的中南海价格低廉至十元一盒,很多人当场买下便抽了起来,据反应烟味还很不错。 白柯觉得很荒谬,按理说地铁的车厢里都安装有烟雾警报器,难道这个小孩卖的假烟已经假道连烟雾都发不出来吗?白柯继续往下读。原本对于乘客在车厢内吸烟这件事情地铁的工作人员也表示很奇怪,但是鉴于烟雾警报器并没有报告的情况,仍然只是对这些人采取了口头批评。但是目击者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他们只表示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接着烟就抽了起来,甚至不少表示平时不抽烟只是想买包带给朋友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吸起了烟。这还不是最古怪的,最古怪的是这些吸了烟的人都会很快地失去意识,但是基本就像是打个小盹一样,并没有睡几分钟。而就在这几分钟里,他们下站的站台已经从一号线变成了三号线的东北站。 太扯了吧?一号线离三号线东北站最远隔着两次换乘,起码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莫非那是只会乾坤大挪移的妖怪?白柯本来没有什么心思关注这些事情,但是看完了招聘业务却莫名地感觉古怪。 能够对现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莫非是什么精怪?不过说句实话白柯还真没见过什么成精成怪的东西,无非就是有些动物死后怨念比较大,灵体化凶,就像他之前一直以“狐妖灵”来称呼胡红莲一样,但终究还是个灵,魂魄再强也没有形体。至于什么兔子猴子熊人立起来满街大跑为害一方的事情,白柯觉得向来只应该出现在传奇故事里。 “叮”出票了,白柯扫了扫手机。本来他确实想尽快赶回家的,但是最近的机票也只有明天下午的了,而且还是一千三百的原价,这让白柯觉得很肉痛。不过肉痛归肉痛,他不能放下家里那只莫名其妙出现的木箭不管。他呼了口气,将手机放进裤袋里,他决定再转一圈试试看,如果还没有成果的话便打道回府,算是对自己的好奇心有个交代。 “喂,你真觉得你这么找下去有什么成果吗?”胡红莲飘在空中,围着月台转了个圈。 “我也觉得很奇怪,你说能够把车厢里那么多人移动到东北站,如果是个灵的话恐怕早就能毁天灭地了吧?”白柯小声嘟囔着。原本经过古董店老板一事他以为胡红莲能够在所谓的“内景”里面和他对话,但是据胡红莲说,这样极其耗费力气的事情就算让它来做也只能讲不超过三句。白柯觉得这只狐狸不能为了区区三句话倒下,无奈之下只好时刻伪装成所谓的“打电话”的模样。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为王嫣那种耳机不离身的人了。 想到王嫣白柯又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看得狐狸一度以为他已经被吓疯了。 “不是能,而是早就毁天灭地了。”狐狸没好气地说,“那种灵的存在早就已经让现世和彼方的平衡受到破坏了,就算它什么也不做,这个世界也会慢慢地崩溃。” “所以不是灵是个妖怪?”白柯说得有点小激动,“我还没见过妖怪呢。” “科科。”自从白柯和猪蹄应了一句科科之后,胡红莲莫名其妙地觉得很好玩,于是便也开始学着白柯说话,“别说你没见过了,我自己都没见过。精怪那种东西,就算有很可能也已经绝种了。” “小兄弟,你这只狐灵说得很在理哦。”一张巨大的胖脸出现在白柯的左边,胖子穿着休闲短袖和大裤衩,脚上踏一双篮球鞋,下巴的一绺小胡子和清爽的大背头倒是让他看起来很有风度。他摘下墨镜,对着白柯露齿一笑。 “你,你”白柯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胡红莲也亡羊补牢地溜到了白柯背后。白柯原本以为只有令师才能了解并看见这些东西,而令师是个珍稀职业,所以在过去的十九年里他知道的令师也就只有自己和爷爷两个人。但是才放了暑假两天他就已经接连遇到了两个能看见胡红莲的人不对,算上王嫣的话可能是三个。所以其实抓鬼伏魔的并不是我们画令的一家对吧? “嘘嘘嘘。”胖子接连嘘了三声,“有啥好惊奇的?又不是天下独你一家。”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一只同样长得很胖的狗飘在了空中,然后又轻飘飘地落在了白柯身后,伸出手像是在和胡红莲打招呼,“无非就是我家的土豆丝不会说话而已,讲起能力来怕是不输给你的狐狸。” 胡红莲伸出手摸了摸狗头,白柯看着胖子满脸的写意,感觉自己似乎很难接受这件事情,“兄弟哪家的啊?大名叫什么?我是江浙吴家的吴卿南,现在有本事带着灵令的人不多了,改天去我那坐坐?”胖子似乎十分的热情好客,这让白柯不自觉地联想起那个极端自来熟的李景东,他觉得自己产生出了某种“令师都是话痨”的奇怪印象。 “我就是个山野令师,”白柯不自觉地使用了胡红莲的说法,因为他突然觉得相比起“吴家”这种听起来就有头有脸的组织来看,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自贯一个“白家村白家”,“我叫白柯。”这种毫无知名度的名字白柯觉得说起来真让人丢脸,虽然说他也并不认识“吴卿南”其人。 “啊,没事没事,”吴卿南笑了笑,“说起来白兄弟你也是听说了那件事情才赶过来的吗?就是那个”吴卿南压低了声音,“那个卖香烟的小男孩” “嗯算是吧,觉得有点好奇,而且刚好我也住在津城。”白柯说着拿出了手机,点击非主流110的平台网页,“而且刚好有人在上面发布了业务招聘,也算是过来赚个外快吧。” “嗯?”吴卿南本就小的眼睛完全眯了起来,盯着白柯的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非主流110很有意思的东西嘛?” “你不知道这个平台?”白柯有点吃惊,他原本以为国内所有的令师及其相关专业应该都在这个平台上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就很有本事的大胖子竟然完全不知晓。 “不是很清楚,有可能是因为我离开国内太久了吧。”胖子不着痕迹地收起了自己的目光,毫不在意似的拍了拍白柯的肩膀,“大家都是奔着一个目标来的,那么就都是战友了。必须在那个家伙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之前解决这些事情。” “啊嗯。”白柯愣愣地点了点头,他觉得此时的吴卿南就像是一个突然冒出来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而且似乎还很赏识自己。 “令师的使命就是守护现世的平静啊。”胖子慷慨激昂,不过白柯觉得这种神经病的话从这样一个神经病口中说出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吴兄你有什么看法吗?我已经绕着一号线转了十一趟了,不过还是一无所获。”白柯看着呼啸而来的地铁,站台老旧到连防护玻璃都没有,地底阴冷的风刀一样割在脸上。 “根据我刚才和工作人员打听到到的消息,那个小男孩似乎具有把人凭空挪移的能力。”吴卿南摸了摸自己圆圆的下巴,“不过根据常识,这样子的灵体如果存在的话,现世一定早就陷入混乱的,所以我猜测那些人根本没有坐过一号线。” “没有坐过一号线?”白柯觉得这个假设十分大胆,“但是根据这上面的描述,目击者都表示自己确实是在一号线上接过了小男孩的烟,他们甚至能够清晰回忆起来当时坐在自己旁边的情况。还有一些关系比较铁的人甚至在地铁的监控视频上指认出来自己,监控视频上,也的确只有在一号线拍到过那个卖烟的小孩。”白柯一边重新阅读那条业务信息一边向吴卿南解释。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胖子喃喃。 地铁开过来了,毫无办法的两个人只能选择再次登上一号线。当然还包括了在一旁逗狗的胡红莲和被逗的小灰狗。 列车缓缓地开动,一号线的启动速度确实是地铁中倒数有名的乌龟。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无数人的身体随着列车一起晃动,白柯和吴卿南的大肚子接触得很亲密,两个直男相视一眼,都笑得极为尴尬。 不过他们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出现了。 那是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身材瘦小,突出的骨节显得脑袋很大。身上的跨栏背心脏兮兮的,一双人字拖下露出满是黑泥的脚趾头。他探头探脑地,似乎正在观察什么,然后突然走到一个男人面前,递出了一包烟。 男人什么也没有讲,只是条件反射式地掏出一张十块钱纸币,然后用小男孩手中的打火机点燃了烟。 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那些青灰色的烟雾从无数双眼睛面前飘过,可是甚至连警报都没有响。 只有白柯和吴卿南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怎么办。”白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不知道。”吴卿南死咬住自己的牙关。 让他们犹豫不决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个小男孩是个活生生的人,虽然行为比较古怪,但是他确实是形魂具备的人,而且那个男人也是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上班族。所有的一切都诡异,但是却都是正常的诡异,并没有充分的理由让这些令师们插手。 “烟,那个烟有问题。”胡红莲伏在白柯的耳边,吴卿南的灰狗也狠狠瞪着那些烟雾。 “那个烟有灵的感觉。”白柯仔细盯着那些烟雾,他正在用“魂视”,也就是所谓的“阴阳眼”观察这一切,现世的一切都变得灰暗下去,反而是那些居无定所的魂和灵在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视野中那些青灰色的烟雾变得极为明亮,看上去似乎真的是某种灵体。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吴卿南的声音沉了下来,“那些在东北站下车的人本来乘坐的就是三号线,只是他们的魂魄被人动了手脚。同那些吸烟的人调换了记忆,所以他们才会觉得自己曾经坐过一号线”吴卿南咬了咬嘴唇,“那些烟雾就是能够摄人魂魄的灵,所以烟雾警报器一点都没有响。而且周围的人的魂魄也被影响了,所以十分诡异地选择‘忽略’那个吸烟的男人。” “你好像很了解这些?”白柯觉得有些惊奇,这个吴胖子突然表现得像是个科班出身的,理论知识一套一套的。 “对,我很熟悉,因为这是禁术用来养灵的禁术。那些抽烟的人魂魄会被抽取一部分,虽然人的灵魂能够在一定时间内自然回复,但是如果那些离体的魂魄受到伤害的话,本体魂魄也会受伤。”吴胖子一脸的严肃,“去,土豆丝,吞掉那些东西。” 灰狗冲了出去,从烟雾和小孩背包里的烟盒略过,像是吃下了什么东西又吐出了什么东西,白柯“魂视”中的青烟消失了,又有一丝魂魄回到了男人的体内。 与此同时,男人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车厢内的烟雾警报器发出了巨大的警报声,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中刚刚要点燃的烟草和面前的小孩。 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那个卖烟的小孩在慌乱之中也被赶来的地铁工作人员抓住,男孩伏在地上,大声地哭嚎着,大概到下一站就会被扭到站台处理了。男人则不停地解释说自己并没有抽烟的意图,平时也完全没有抽烟的习惯。 白柯觉得那个孩子有点可怜,虽然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贩卖这些藏灵的香烟,但是那个孩子无辜的哭声似乎并不像在说谎。可是这些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都与吴卿南五官,他的眼睛一直落在黑暗的窗外,似乎在看着什么让人厌恶的存在。 “那个令师,收网了。”吴卿南低声对白柯说,“白兄弟,今天的事情你先不要插手了,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我希望能够由我来解决”说完吴卿南裤袋里拖出了一张书签大小的玉色纸张,和白柯祖传的二十七张令一样,这也是一张玉令,不过大小要比白柯的小得多。 胖子用手指夹住玉令,口中轻诵一句,“凤驹南。” 那只本来挺可爱的小灰狗突然变得无比巨大,它发出巨大的嘶吼声让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自己魂魄的悸动。然后那只灰毛巨犬穿过列车,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地铁很快到站了,吴卿南抢先一步跨出,并且用另一只手将白柯推进车厢的另一侧,靠在白柯的耳边低声说道,“抱歉,白兄弟,这件事情你真的不要再管了,尤其是你还带着那只狐灵,如果被那个人看到肯定会更加危险,我们有缘再会!” 白柯仍然沉浸在灰色巨犬的震撼和后脑壳的疼痛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吴卿南此刻已经跑得很远了。他看着胡红莲,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对这只狐狸下手,而且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津城也会显得那么危险。这个城市,似乎还隐藏着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列车继续开动了,白柯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胡红莲。 “都已经这样子了,你让我怎么办?”胡红莲摆了摆尾巴,“而且那个吴卿南和那条灰狗确实有点奇怪,他手中的那张玉令和我很相像,同你那些唤魂唤物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啊呼。”白柯长长出了口气,将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两下,幸好自己只是和业主表示过来观察观察,现在看来还是赶快登上那个小号告诉他换人处理吧。最近奇奇怪怪的事情越来越多,而且也越来越棘手。 不过上校鸡收到的消息倒不是那个业主发来的,而是南风潇潇的接连十二条信息。白柯有点好奇这个赖皮的业主究竟还想搞些什么,他没有细读前面的信息,因为光是这最后一条让他觉得很麻烦。 “明天早上八点半,学校图书馆,我们见一面可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趋中令·猿王 南风潇潇一定要和白柯见一面的原因对于胡红莲来说是实在是太好解释了。如果对方真的是对那张狐红连中令有企图的话,他们对于得到一本完全空白的古籍一定是充满愤恨的。因为白柯将自己撕了下来,所以《三字经》上用猿王形体拼凑出来的文字也会完全消失不见。而南风潇潇发来的信息中也确实是这样解释的,他说将书借回去之后发现书卷破损,便希望白柯能够帮忙料理后事。 狐狸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很明确,不管怎么样一定得拒绝掉。先不说对方到底是对自己有企图还是对猿王有企图,光是那种“让它觉得很危险的感觉”就足够它不去接触那些人。 白柯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义务帮一单没有报酬的生意擦屁股,不过他还是早早地起了床,出了门。因为王嫣昨天传短讯给他说希望他帮忙自己搬一下行李。白柯总觉得这个女孩是那种很喜欢传统的交流方式的人,一般只有用短讯和电话才能联系到她。 不过神仙姐姐难得有求,白柯当然屁颠屁颠地一大早便在女生宿舍楼等着了。至于那个什么南风潇潇,白柯早就将她扔到后脑勺去了。 七点五十分,时间还是很刚好的。和王嫣约的时间是八点,虽然他觉得听说女生都会比较拖沓,但鉴于所谓的“绅士风度”,白柯仍然选择了提前到达。他自己倒也拖着一只不大的行李箱,肩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订的是下午三点半的飞机,送完神仙姐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自己也干脆提前出发去机场了。 王嫣的动作很麻利,白柯觉得这得归功于小姑娘还青春靓丽到连化妆都不需要。她倒确实拖了一口很大的旅行箱和一只明显超荷的旅行袋。女生的东西总是会比男生多出不少,白柯倒是没有想太多,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接。 “谢谢你啊,你也是要回去了吗?”王嫣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我订的是下午的飞机。”白柯点了点头,和王嫣并肩向宿舍楼外走去。 “对哦,你家离津城很远。”王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狡黠地笑笑,“像我的话一个小时动车就能回去了。”王嫣的家就在津城的北边,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个走读少女。 “你吃早饭了吗?我请你吃早饭吧。”王嫣说。 白柯摸了摸自己刚刚吃下三个包子的肚子,决定让午餐为神仙姐姐挪挪位置,“还没有啊,既然你要请客的话我就不客气啦。” 白柯觉得王嫣是个很有礼貌也很有教养的女孩,虽然猪蹄他们一直酸溜溜地对白柯说什么“小白你不要成了人家吊的凯子哦”之类的,但是其实白柯心里很明白,王嫣从来没有无条件地支使他办这办那,就算是“能来帮我搬个东西吗”这种靠着小女生撒娇就能解决的小事情,她也一定会选择用一顿早餐来交换。之前去游乐场的三百块钱联票也是她出的,也没有因此野蛮地要白柯付钱。甚至之前白柯需要在课上做展示的时候,王嫣也会主动提出“我来帮你做ppt吧”。这些事情让白柯觉得和这个女孩相处很舒服,因为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斤斤计较。 “我还是觉得她的意思是我可以追她。”白柯总是这么淡淡地说,虽然有的时候会出现恋爱时期人特有的卑微情结,但是白柯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王嫣就是这个意思,毕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那么多人的告白和邀请,白柯觉得她似乎也不是那种会在感情上过分纠结的人,“只是我胆子比较小还没开始追。”白柯总是以这样的话结束他们之间的夜谈。 所以和她走得这么近却还没有被赶走的自己是应该追求她的吧?毕竟女生都是比较喜欢那种仪式感的。白柯偷偷地看了看王嫣的侧脸,觉得自己瞬间又怂了一头。 八点二十分,食堂二层空空荡荡的,放了暑假的校园除了生存环境恶劣的考验党之外,怕是没有人会在九点之前吃上早饭。这句话的重点不是大家起得晚,而是大家都回家了,当然猪蹄那种烂货除外。白柯低着头吸着一杯豆浆。他很感谢那个没有拆穿自己来了两次的食堂大妈。 王嫣也很难得的在看手机,“我网约了一辆车,就在图书馆那边等着,你能送我过去吗?” 网约车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约到宿舍楼啊?白柯觉得很奇怪,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只是“嗯嗯”地点着头。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早餐留下的包装袋,慢慢地向图书馆走去。白柯觉得王嫣确实走得很慢,慢到他差点以为这个小姑娘是在体恤他吃撑的肚子。而且他觉得今天难得的狐狸也很识趣,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狐狸王嫣可能看得见他的事情,不过看来这只狐狸也懂得不能搅人好事的道理,安安分分地一直待在他的裤袋里,连话都没有说一声。 白柯自己倒是也差点把王嫣能开阴阳眼的拿茬事给忘了,如果小姑娘真能看见那些玩意的话,应该从小到大见的稀奇古怪也不少了。白柯从自己的书包里偷偷摸了一张画着拘魂令的a4纸,装作拿水的样子轻颂了一句,然后将这张令放了出去。 璀璨的电光照得白柯魂魄生疼,他觉得这张拘魂令打印得还真是难得的有水平。不过王嫣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就这么地将眼睛对着远处,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得白柯一阵发傻。 看看不见?白柯觉得自己释放的拘魂令足够突然,就算是想伪装成看得见的模样也应该会吓一跳,不过小姑娘现在只是关心自己为什么拿着一个没有水的水壶干倒。 “不不不,没什么事情,我刚刚喝下去了而已。”白柯打个哈哈跳过这个窘况。难道那天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王嫣这个小姑娘其实看不见那些东西的吗? 终于走到图书馆了,时间也稳妥地落在了八点半,白柯暂时地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他现在必须想办法躲避那个叫“南风潇潇”的坑货业主。一想到这里白柯便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屋檐下缩了缩。 王嫣也一直在看手机,似乎是在和那个迟到的车主联系。 十分钟第一次显得那么漫长,整个图书馆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那般安静。 王嫣终于放下了手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白柯说道:“那个司机说他过会儿就来了,让我们再等会儿。” “嗯,好啊。”白柯觉得那个南风潇潇大概已经睡过头了,这下子也有点放下心来,“你是要直接打车到动车站去吗?” 王嫣摇了摇头,“不是的,我要先去我爷爷家呆几天,”说完他又似乎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地高兴起来,“对了,白柯,你想去和我爷爷坐坐吗?我觉得你们一定挺投缘的。” 白柯心想的是你爷爷也和我一样挂过电工吗,你怎么知道挺投缘的。不过又一转念,这分明就是裸的见家长吗?莫非神仙姐姐真的已经看上我了吗?白柯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嗯好啊,反正我也得下午三点半才上飞机呢。” 两个人点了点头算是这么定了,这也让白柯彻底地毫无廉耻地将那个“南风潇潇”彻底鸽了。不过直到坐上车不久白柯才想起来打听打听王嫣爷爷的情况,“王嫣,你爷爷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嗯,我爷爷叫王以何,是古玩城那边专门收集和出售古籍的,偶尔也自己做一些修补的工作。”王嫣抬着头想了想,“我小时候就觉得他很有意思,你来津城快一年了,好像总是待在学校里。这次也当作出来逛逛嘛。” 白柯心说神仙姐姐很不巧的是我前天刚刚逛古玩城逛到断腿啊,你的那个爷爷说不定还记得我的模样呢。白柯故作自然地笑笑,觉得把妹这种事情还真的总是在重蹈覆辙。不过为了人生赢家那般光辉的未来,重蹈覆辙几次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车在古玩城的后街停了下来。很多古玩店其实都是由民居改造而成的,前头是店铺后头便是大院厢房,二楼的阳台上偶尔还要飘着几条被某个不识趣的婴儿尿湿的裤子。白柯觉得光从后街的这景象来看,还真的很难和古玩城的风光联系起来。 将王嫣的行李搬下车子,两个人就站在一间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大院门口。垂帘红花门和精细雕刻的抱鼓石,山墙上的瓦当水滴也是由清一色的青瓷烧成的,窗花的雕饰和大院内隐约的雕龙影壁。白柯觉得心里有种紧张的感觉,这种构造的屋子一看就像是某个爱好风雅的大人物的宅邸,特意刨去了琉璃和繁琐的苏画反而更让其显现出古朴庄重的未到来。 王嫣的爷爷,好像是桩人物?不行,都来到这里了,怎么着也不能怂,指不定人家老爷子还认得我呢。于是便忙不迭地提了行李,跟在王嫣后面走进了大院。 隔着窗花看去以为是雕龙,没想到走进了才发现影壁上刻的竟然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猴子,云雾腾空,狰狞怒目的模样,倒像是传统的孙行者形象。天井是均匀的六角形,井的底座竟然还砌成须弥座的样式,上面盖了一块巨大的石板,石板上散落的发黄古籍正借着阳光烘烤自己身上的霉味。 王嫣显然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了,她冲着厅堂喊了一声,“爷爷,我回来了,我带客人来了!” “客人?”躺椅上的老人放下自己手中的烟杆,慢慢地做起来。 “对,他叫白柯,是我的同学,平时对古籍嗯,也挺有兴趣的。”王嫣开始为白柯戴高帽,不过白柯倒觉得也不完全像是瞎说。毕竟自己从小和那些奇奇怪怪的鬼画符打交道,再加上前天刚刚“特意”来这收买古籍,冠上个古籍爱好者的名头应该是完全不过分的。 不过老头抬起身子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呆滞。那张胖胖的c与瘦削的身材完全不匹配脸c茂盛的白发和扁扁的老花镜框,如果加上一个游戏手柄的话就和记忆中完全没什么区别了。 王老头对着白柯使劲眨巴眼睛,白柯则是一脸呆滞,像是只已经死掉了的烤鸭。 “啊,那个,嫣嫣啊,我我跟这个小友一见如故,很想好好谈一谈,你去楼上呃,接点露水泡泡茶。”王以何最先想到的是先把孙女打发走,接点露水泡茶确实是件很好的消磨时光的事情,虽然老头也不得不承认喝了这么多年,露水井水雨水泉水溪水自来水泡出来的茶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王嫣倒是很快活地应了一句,然后拿着一个水壶就蹭蹭往楼上跑去。 白柯暂时没什么心思想象这个老头的楼顶到底都有些什么幺蛾子,他现在只想尴尬地和这个老人聊聊天,最好不要发生什么奇怪的令师。 不过两人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不约而同。 “王嫣不知道我是令师吧?” “嫣嫣什么也不知道吧?” 两人说出这句话之后又停顿了好久,老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地说,“小伙子,你们学校有其他令师吗?新来的不算啊。” “啊应该没有了吧。”白柯小心地应答,“那个,您的《芥子园画谱》真是谢谢了,确实值得那块石头。”白柯这么说的意思有两重,第一是套近乎,第二是表示石头画谱啥的我都明白,我不是那种好欺负的愣头青。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麻烦上身的感觉。 “所以,嫣嫣说自己拜托的那个叫什么什么鸡的令师,就是你吧?”王老头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本书,丢到白柯面前,正是那本内容早已空空如也的《三字经》,“那这个玩意是怎么空的,你给解释一下?” “呃”白柯终于知道为什么胡红莲今天这么老实了,因为王嫣就是他口中那个“感觉很危险”的人物,而且很不凑齐这个爱打俄罗斯方块的老头也是那种人。他大概连给自己个提醒的机会都没有吧虽然提醒了自己也不一定会听。 “别想耍小聪明啊,嫣嫣这孩子从小就最讨厌别人骗她,”老头拿着烟杆指着白柯的脑袋,“要是让她知道你骗了她你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啊。” 白柯看着老头奸诈的目光,虽然很想说“其实你这个爷爷也一直在骗她”,但最后还是将这句话强行压了下来。只是尴尬地站在原地笑笑。 “那张连中令·狐红,是你收走的吗?”老头拿着烟杆随意地磕着烟灰,“趁它还没认主赶快交给我,否则后面有的是你的麻烦事。” “住口!”胡红莲终于跳了出来,“你们不要妄想通过我得到猿王!”它小小的身子此刻散发出很惊人的压迫感,“而且我已经认了白柯当做主人,我们一定会把逃出去的猿王重新封印的!你们这些北派就不要想再得到它了!” 白柯一惊,原来胡红莲所谓的“撕下就成为主人”其实是个幌子,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这个小狐狸摆布了。 “呦,狐红,上次你也在吧,不过上次藏得要好一些。”王以何又吸了一口烟,“南北两派之间的分歧,其实本没有那么深,不过你的第一任主人庞释俭是个一等一的麻烦人物。而且看起来他似乎还给你灌输了很多错误的观念” “你们这些画出猿王的魔头没有资格评说先生!”胡红莲有些激动地就像扑上前去。 “猿王?你以为你封印的是猿王?”老头笑了笑,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随手从自己的怀里抽出了一张纸。然后将其放在口边轻诵一句,“食苹鹤。” 趋中令·猿王 老头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一只若隐若现的猴子在他的身后浮现。白柯有种天地倒悬的奇异感觉,仿佛所有的灵体和魂魄都疯狂地朝着老人涌去,只有胡红莲还尽力支撑着自己地呆在原地。那些席卷而来的灵魂成为了老人的力量,那只猴子的身形变得越来越魁梧和清晰,虽然只是纯粹的灵体,但是造成的威压甚至已经让这个庭院里刮起了一阵诡异的轻风。 巨大的猿王超过了三十米,王以何将手掌紧握,猿猴的身体突然缩小到和他一般高。然后随着王以何的手掌松开,猿王发出了巨大的嘶吼声,白柯觉得自己整个人的灵魂都在震动,仿佛要被那嘶吼震得离体而出。甚至连胡红莲的身形也变得模糊起来。不过好在老人在最后一刻将猿王收了回来,所有一切重归平静。 “你你抓到猿王的形体了?可是猿王的灵还封印在我的眼睛里你,你得不到它的!”胡红莲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冲着王以何高喊。 “哼,抓?这张趋中令·猿王一直都是我们河北王家的,哪里用得上抓?”王以何嗤之以鼻,“而且猿王这张令本来就是趋中令,根本没有灵体这一说法。” 胡红莲面如死灰。 “明白了吗,小狐狸,你被庞释俭骗了你封印的,根本不是猿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墨师王以何 “不可能的!”胡红莲尖声高叫起来,“先生不可能骗我的!一定是你们自己抓住了猿王,现在又妄想通过我来得到猿王的灵!” 它细瘦的身子高跳起来,橘红色的“噬魂流”狂潮一般向王以何席卷而去。白柯呆呆地站在原地,自从图书馆一事后,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狐狸这么疯狂的样子,像是有人从它的胸膛里抠出心脏,连带着近百年的等待和信赖。 “唉,真吵。”王以何深深吸了一口烟,长叹一声。又从怀中扔出一张长长的令纸,令纸笔挺地穿到胡红莲的面前,突然幻化出三道青色的闪电。 唤魂令·拘魂令 这道拘魂令不管是从魄力还是从规模都要比白柯大了不少,电身上的青色已经凝固成了海一般的蔚蓝。环绕成的闪电囚笼紧紧地束缚住了胡红莲的行动。狐狸甚至连呼叫都做不到,只是干巴巴地张着嘴,目光不停地在白柯身上流转。 “嗯白柯,白柯是吧?”老爷子站了起来,“你能把这只狐狸收一收吗?它实在太吵了,而且就这样子继续被拘魂令束缚住的话,它的灵体是会受到伤害的。” “啊嗯”白柯似乎还没有反映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王老头说,“要怎么把它收回去?” “唉,现在几个大家族以外的年轻令师都不知道连中令了吗。”王以何挠了挠自己茂盛的白发,“就像‘出箭’一样,先把自己的魂魄覆盖到那张连中令上。”他拿着烟杆对着白柯手中的那种古书残页比划了几下,“不过连中令和普通的令不一样,里面的‘魂渠’已经被魂魄填满了,所以而且连中令上也没有平常出箭的龙口。不要试图用你的魂魄去填满他,这样只会造成两败俱伤。” 白柯用手指夹住那张残页,心神按照王以何的说法沉浸到了上面。 “用你的魂魄模拟连中令上‘魂渠’的回路,然后试着引导那些灵按照你的节奏流动。”王以何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严肃起来,“压迫它们,让它们重归平静。” 白柯的头上渗出了冷汗,不过好在他的努力并不算全无效果。胡红莲的身子渐渐由橘红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散在空中。王以何也抖了抖手,那三条闪电圈重新化为一张令纸飘回他手中。 “走吧,年轻人,我们到里面去谈。”王以何拍了拍白柯的肩膀,拉着他走进一个小隔间里坐了下来。隔间的采光很好,但是却让人感觉气氛阴凉舒爽,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暖阁。白柯在王老爷子的示意下坐在一张藤条编制的椅子上,目光傻傻地看着王以何的烟圈。 “看起来你好像有点郁闷?”王以何问。 “啊,算是吧。”白柯的声音淡淡的,“我原本只是想赚点外快,但却莫名其妙地为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只狐狸从看见我的时候就开始算计我了。” “真是个毫无斗志的年轻人,我原本以为你会觉得很兴奋。”王老爷呵呵地笑了,“万事万物牵挂于一人,不是让人很有种孤胆英雄的感觉吗?我以为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这么酷的。” “老爷子,说真的,”白柯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甚至可能还要比其他人差一些,除了能看见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这没什么好骄傲的不是吗?下半学期刚刚结束,我还挂了科,现在家里又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做令师也是一个普通的令师别随随便便给人戴高帽,很累的。我觉得像您一样天天打打俄罗斯方块也挺好的,真的。”白柯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这几天他总是碰上奇奇怪怪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烦透了。 “令师也是普通人嘛这话说得很漂亮,我喜欢。”王以何又吸了一口烟,“你这小伙子倒是很中我北派的胃口,令师嘛,本来就没有什么必要自命清高,不过也是人罢了。” 白柯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王以何。 “不过你也得想明白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说不管就可以不管的。”王老爷挠了挠自己的额角,努力地想出一些比较靠谱的说辞,“令师是普通人,但是普通人也有为社会做贡献的必要不是吗?” “所以我还是得和那只狐狸继续闹下去?”白柯觉得有点绝望。其实他最想过的暑假是懒懒地呆在家里吹冷气,不过从那个江南草坟群开始,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栽进了一个大坑。 “算是吧,而且现在看来,也的确只有狐红才具备封印它的能力,它既然已经认了你当主人,那么我暂时也找不到其他的人选了。”王以何幽幽地说。 “既然它封印的不是猿王,那么能告诉我那天逃走的到底是什么吗?还有你们口中的连中令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白柯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逃离这个深坑了,既然如此索性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嗯,这要从哪里说起呢”王以何吸着烟,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狐狸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庞释俭为首的南派和我们北派因为军阀战争的问题和本身的观念冲突,百年前曾经有种种的摩擦和分歧。庞释俭一方面在民间为革命党拉拢民心,一方面又拒绝用令术帮助战争。但是当时北派的一些人,不光公然在北洋政府出入,甚至还曾经几次出现在战场上,暗中改变局势。于是庞释俭就被这样的行为激怒了” “等等,我并不是很清楚你们南北两派是怎么区分的?划江而治吗?”白柯打断了王以何。 “这个当然不是了怎么说呢,南派和北派算是令师里面的观念区分吧。南派的教条是尽量减少令术对现世的影响,而且在保证令术不至于断绝的情况下每代只传一人,严格控制令师之间私自的拉帮结派和扩张势力,总之就是保持这个团体小而隐蔽的特点,并且尽力将所有游散的令师都召到自己的控制下南派有很有名的《三禁令》,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下次我可以和你谈一谈。”王以何顿了顿,“至于我们北派,我们一向讲究自然平等,令师也是普通人,平时从事着各种各样的工作。如果有人诚心想学习令术的话我们也会倾囊而售,我们希望这种东西能够被世人所认可,所接受。” “听起来你们北派应该是挺桃李满天下的。干嘛不开个馆授徒呢?”白柯觉得那个非主流110应该是北派的产物,那种流水线产业链的工作方式实在是熟练到让人咋舌。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也想的,不过因为南派的全力打压,我们如果公然做出开馆授徒那样的事情的话,势必两派之间又会爆发一次战争这么说起来,你算是南派还是北派。” “我们这种人用山野令师来形容实在很妥帖。”白柯淡淡地说,“我令师的本事是我爷爷传的,我爷爷的作风似乎更接近于南派,他好像很不想让人发现他的手段,但是每次遇到情况都主动出手帮忙。” “嗯听起来确实很有南派那种自诩救世主的派头,而且行事神秘主义这一点也很符合。”王以何看了看白柯,“不过你好像算是个无党派人士算了算了,这些破事说也说不完,你大概明白就行了,我继续和你说庞释俭的事情。” “庞释俭是当时的‘令王’好了我过会儿会给你解释什么叫做令王的。”王以何觉得自己的背景介绍其实结束得很不是时候,因为白柯似乎真的如他自己所言,是个彻彻底底的山野村夫。 “不用了,听名字也大概知道,就是当时令术最强的那个人嘛。”白柯摆了摆手示意王以何不要介意,自己身为新时代的大学生,理解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暂时这样认为也是可以的,总之庞释俭的令术确实是登峰造极。”王以何说道,“当时北派近百名令师秘密介入南北战争的前线,但是却被庞释俭隔空制服了。就是从那次开始,令师之间的第三次全面战争,爆发了。”王以何叹了一口气,“但是这场仗打得实在太过隐蔽,我们只知道每天都有人在陨落,却连他们发生冲突的地点都不知道。最终北派的十大家族祭出了祖传的‘十二肖神令’,没有想到庞释俭却画出了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魔令。” “这张魔令彻底终结了那次令师战争,而南北战争也以皖系的失败告终。”王以何的声音有点发抖,“但是那张魔令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到甚至连庞释俭自己都没有办法掌控他,最终他画出了那种连中令·狐红,将自己造的罪孽彻底地封印起来令中令的空前绝后确实令人叹服,但是没有想到今天还是让那张魔令逃了形。” “那本书是你让王嫣去借的吧,如果不是你让她去借的话,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发生了。”白柯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因为他实在无法承担这种所有的沉甸都由自己背负的感觉。因为胡红莲厌恶北派身上的气息,所以一次次地从王嫣手中逃回去,“胡红莲说因为它觉得你们的魂魄很危险,所以它才会选择逃跑。” 这句话出口连白柯自己都感觉奇怪,北派的灵魂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魂魄很危险吗原来终究还是逃不过那种宿命啊?”王以何突然垂下了脑袋,“你平常有发现嫣嫣那个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白柯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她有一次看见了灵。” “只有一次吗”王以何长舒了一口气,但语气中似乎仍然满是担忧。 “也许是我太自私了我一方面想将狐红重新藏好,一方面也希望尽量让它远离嫣嫣的生活”王以何抬头看着白柯欲言又止的表情,“别问了,白柯,现在还不是你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 “总之,将逃出去的魔令重新封印起来就行了是吧。”白柯看了看窗外的大院,他希望王嫣一直都是那样温和亲切,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些神神秘秘的东西,更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与他们为伍。 “对不过我还是先给你说说连中令的事情吧。”王以何深吸了一口烟,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开口说道,“虽然庞释俭一直主张不要用那些生硬的标准去区分令,但是其实对于很多令师来说,这些标准才是他们了解令的第一步。” “你平时使用的令无非是两种吧,也就是所谓的‘唤物令’和‘唤魂令’,使用的方法都是让魂魄由龙口灌入魂渠,然后激发令的力量来引起一系列变化。”王以何看着白柯,“但是对于连中令来说,它们的魂渠是满的,也就是说,连中令就像是一个封印灵的囚笼。连中令大部分都能召唤出活生生的灵来,然后通过令师对令中灵的引导来产生变化。” 白柯眨巴眨眼睛。 “你了解日本的阴阳道吗?”王以何决定换个比喻,“其实式神就是一种连中令。”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身为半个宅男,白柯对这些事情的反应很快。“这么说来我昨天遇见的那个带着狗的c自称什么‘江浙吴家’的人也是用了连中令咯?” “江浙吴家?你遇到他家那个留学的大少爷了吧,他们算是南派中的异类,在战争中没有和我们起什么冲突。”王以何想了想,“而且你说的那条狗是不是灰色的?那是吴家的‘连中令·犬牙’,和我刚刚释放的猿王一样,也是十二肖神令中的一种。” 白柯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趋中令,就像我刚刚用的那张猿王一样。”王老爷子挥了挥烟杆,“趋中令和连中令的区别是趋中令中没有灵寄生,趋中令仍然有龙口和空的魂渠,但是驱动趋中令不光要用魂魄填满魂渠,更重要的是用你的魂魄去模仿。” “模仿?” “对,比如像我刚才用魂魄模仿了‘猿’的暴烈。”王以何收回烟杆,“所以能够使用趋中令的人,至少需要在御魂上有极高的造诣,如果那个小狐狸能够将庞释俭的御魂六相术教给你的话,你的御魂水平将来也一定不低。” 白柯倒没有想到那个御魂六相术能够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狐狸用来折腾他的手段。 “其实除了连中令和趋中令之外,有些古时候的令现在也并不好分类,一般我们就将那种令称之为‘无令’。通常会在各种陪葬品里面出现。”王以何拉了拉自己的耳朵,“好了,故事也差不多说完了,接下来我得给你这个要去干大事的年轻人一些帮助了。” 王以何站起身来,到一个百宝阁上摸索着,“白柯,你平时是用什么画令的?七星棉纸还是火皮绒,又或者比较便宜的鸡心纸,或者干脆一般的黄纸?用的墨是普通墨,桂墨,龙涎绿,还是我这种血丹颜?”王以何将一个扁扁的铜盒子摆在白柯面前,似乎在等待他发出赞叹。 然而白柯只是愣了愣神,“呃我平时一般用cad画龙,所谓cad就是一个工程制图的软件打印用的是a4纸,墨水的话一般用e牌的吧,有的时候也用h牌的,轮廓清晰但是价钱比较贵。” 这次换成王以何目瞪口呆,他晃神了好久才颤颤巍巍地说,“所以你你是用电脑画图,打印机打印的?” “啊”白柯第一次有种身为穷人的羞愧感,“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太清楚。” 王以何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脸烟杆差点烫了头发都没有发觉,“虽然说令这种东西只要画得对就能和天地共鸣吧,但是你这种方法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我觉得你用魂魄之力打俄罗斯方块也很奇怪啊。白柯默默地在心里说。 “总之,你听好了,”王以何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点,“用特殊的纸张和墨画出来的令很多时候会更加强力,这就是为什么令师要有所谓的‘墨师’和‘符匠’一样,这两个职业都是为了生产出更好的纸张和墨水。像我们王家,就是崇祯那一代令王的御用墨师。我做出来的墨‘血丹颜’能够更快地引导出箭时候的魂魄,而且如果令是和火焰有关的话,威力还会成倍增长。” “现在,这盒血丹颜送给你了。”王以何看着白柯毫不心动的模样莫名有点肉痛,“使用的时候用一小块放进水里搅匀就好了。” “啊,谢谢您了虽然我很少手工画龙了。”白柯觉得自己有必要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对了,有一件事情想问问您,您知道有什么人能够凭空画龙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在万米高空上 白柯看着小圆窗外面的机翼像是刀一样将津城午后的风光斩成两半,机舱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他微微缩了缩双臂,考虑着是不是应该找机组服务人员要找毛毯。 他和王以何的谈话终于在王嫣抱着老水壶推开门的那一刻宣布告终,两人心照不宣地往对方脸上使劲看了几眼,再确认了对方眼里和自己眼里的那么一丝丝紧张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他们都暂时不会被小丫头发现了,骗人骗得很完美这件事情,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王嫣倒像是完全不在意他们之前谈了什么似的,她笑嘻嘻地和他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等着那些露水烧开后冲出那壶浓香的普洱,然后在一顿畅聊之后还留下白柯吃了便饭。这让白柯的心头小鹿砰砰乱跳,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攀上人生巅峰了。 不过一直到他离开王以何的大院到机场去白柯白柯本人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王嫣也不像是心急的样子,只是一直微笑着和他说着暑假后再见之类的话。 然后之后白柯便坐在了这架即将起飞的飞机上,机舱内被来来往往搬运行李的客人们塞得满满的。白柯觉得这班航班让他很有种坐上老式列车的感觉。他懒洋洋地看着那些人,好像在想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只是那样看着他们来来去去,眼睛里反射着不知名的光。 他又伸出手摸到了那张古书残页。 他其实蛮想找胡红莲谈一谈的,可是他也不知道谈什么来得好。难道非要指着狐狸的鼻子说你“为什么骗我”之类的话吗,白柯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很难。可能是因为他一度觉得胡红莲是个好家伙,尽管又毒舌又麻烦,但是它确实是个好家伙,最起码从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开始它就没有一般凶灵那种想要伤害自己魂魄的。而且它在图书馆待了这么久,每天只能看着不一样的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柯觉得这只狐狸过得一定很寂寞,和他那种天天有人聊天打屁的日子大不相同,不是“没什么朋友”而是“没有朋友”,身为自以为活得挺来劲的新时代年轻人,白柯觉得自己很可怜这只小狐狸。 不过他确实是强行把自己拉进了某个漩涡内。白柯双手抱着脑袋向后靠去。从庞释俭和北派的纷争,猿王和那张不知名的所谓魔令,还有或许与胡红莲没有什么关系的李景东和江南草坟群,还有那天地铁里突然出现的吴卿南,以及最让自己担心的家里那根突然出现的黑色木箭。白柯觉得自从考试周结束之后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和正常大学生脱轨了,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还是聊一聊吧。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白柯才觉得自己也挺落寞的,原本以为生活中的令师只有自己一个,在带着某种独特优越感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白柯才觉得,其实这不光没什么好优越的,甚至往往一想到这个身份你就会有一种和世界脱离的感觉。好不容易结识了几个令师,又觉得在他们眼里自己总是像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毛孩。白柯觉得胡红莲是唯一能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聊得那么来的,尽管它一直将“山野令师”这几个字挂在嘴边。 魂魄悄然地覆盖在那张连中令上,魂渠里的灵体确实是安静地蛰伏着,白柯尝试着用自己的魂魄去引导它们流动。 魂渠里的灵似乎传来了竭力反抗的意识,但是白柯并没有轻易放弃,他继续输出自己的魂魄,这两天的御魂六相术虽然还说不上什么长进,但是白柯觉得自己耐受的心理能力有了很明显的提高。 “该死那个老头真不应该教你这种方法”胡红莲的声音带着幽怨。 “我已经放过梵音了,你用灵魄说话就可以了。”白柯本来想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冷傲一些,不然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只狐狸。但是没有想到一开口又是拉家常一样的开头。 “哦。”胡红莲缓缓地伏在空中,然后静静地落在前面椅子的椅背上。 白柯就这么和它对视着,两个人相互看了很久,却又都不开口。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白柯觉得心里有点涩涩的感觉,他又想起王嫣,那个小姑娘总是用春风一样的微笑轻易化解了所有的尴尬,白柯这个时候也很想要这样的能力。 胡红莲默默地将脑袋转了过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想骂什么就骂吧,虽然我不一定会解释就是了。” “我”白柯张了张嘴,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怨念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装作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耳机插入座位旁边的收音耳机孔内,想要掩饰一下自己短暂的失态,“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你说我是个山野令师,我也常常这么觉得。”白柯顿了顿,“虽然知道平台上确实还有很多其他的令师在活动,但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们。我觉得我以后的生活应该是规规矩矩的毕业,然后考个不一定很靠谱的研究生或者找一份稍微靠谱点的工作,在某个城市扎根打拼,然后结婚生子,偶尔解决一下打扰自己生活的小事情。” 胡红莲看着白柯,这套说辞似乎在王以何那里已经用过了。但是白柯还是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胡红莲突然觉得有点愧疚,像是自己打扰了白柯平凡的生活一样。 “我小时候只是觉得爷爷教的这些玩意还挺好玩的,长大了才觉得我根本不明白它们存在在我身上的意义。我并没有吴卿南那种保护世界和平的心思的”白柯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他花了二十五块钱打造的渐层短发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鸡窝,“所以你刚开始和我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我觉得有点烦,王老爷子说你骗了我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很不甘心了我生来就有解决这些事端的义务吗?” “没有,如果真的有这种义务的话也不是你。”胡红莲摇了摇头。 “我也这么想的。” 胡红莲觉得自己没什么话可以说了,它现在想想自己当初就这样选择了这个山野令师确实也是种不负责任的举动,不管对于哪一方都是。 “我觉得我对挺多事情都无所谓的,很多时候只是个随大流的俗人而已,偶尔有点丧,偶尔会自我反省一下,但是但部分时间觉得这样浑浑噩噩的也不错。”白柯看着胡红莲,“所以突然有一天这种‘一定需要你’的感觉,才会让我觉得有点不适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胡红莲实在是没有办法从这些自相矛盾的说辞中准确提炼出白柯的语意,就好像他没有体会过白柯的踌躇和平庸一样。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怪你的。”白柯睁着眼睛看着胡红莲,“难得世界需要我,如果真有命运的话,那么就这样也不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脱了胎一般,他觉得自己第一次很渴望地做好什么,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要彻底燃尽自己一般。在此以前,白柯从来没有体验过。 “所以你,愿意继续去追那张逃掉的令吗?”胡红莲问道。 “嗯,所以你也不要再纠结你的先生到底是不是骗了你了,”白柯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你的命运就是重新封印它的话,那么不如先把它封印了再来考虑那些陈年旧事吧反正不管按照那方的说法,那张令都应该被重新封印起来吧。” “嗯,啊”胡红莲笑了起来,“山野令师,你这话说得很漂亮。” “今天总是有人夸我说话漂亮。”白柯对胡红莲表示赞许。 飞机已经升得很高了,脚下的河川和屋宇都小得有些滑稽。机身从稀薄的云层中穿过,远处碧落如浩瀚,金光如帛缕,这让白柯有种腾云驾雾的快感。 “所以我们还是先解决了你家里的事情之后再去那个江南草坟群,顺带沿路搜集令的线索。”胡红莲打起了精神,它恢复精神的样子很奇怪,就是重新变成那副慵懒的,万事俱备的模样。 “对了,王老爷子送了我一个东西。”白柯突然想起来王以何送自己的所谓血丹颜,那个扁扁的黄铜盒子里面鲜红的c胭脂一样的凝块——事实上它也确实是被作为胭脂带上飞机的。白柯之前还一直觉得这样的铜盒子有点眼熟,此刻终于想了起来,那个临空画龙的李景东在摩天轮上出手时,用的似乎也是这样的铜盒。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还说说那个李景东用的也是所谓的令师用的宝墨? 胡红莲靠近嗅了嗅,“真的是河北王家的血丹颜,这是好墨。在你能够熟练地徒手画龙之前先别碰它,”胡红莲说这句话本来是想嘲讽一下白柯这种全靠打印的作弊狗,但是又突然想到那晚在图书馆的追逐中,白柯似乎也曾经拿着一根黑色马克笔徒手画了一张唤物令,当下也便按住不提,“血丹颜这种东西以前在令师的黑市里面可以说是有市无价,它和其他的四种墨被称为‘圭五’,就算是先生都只有一小盒。这倒不是因为凭先生的威望和财力难以谋求,只不过当时南北不合,得到血丹颜的机会少之又少。” 白柯点了点头,原来这玩意还真是宝贝,赶快珍重地收了起来,“我记得王老爷子说过,与令师有关的,除了‘墨师’以外,还有所谓‘符匠’?” “你果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胡红莲翻了个白眼,“所谓符匠便是造纸人,他们专门负责制造一些用来画令的纸张。虽然说令这种东西,其实与笔墨纸砚的关系倒是并不大,但是好的纸张也能够更顺畅地让魂魄灌入魂渠,甚至还能在出箭之后保持不坏。”胡红莲想了想,“像当时你的令是用一张少一张,但是那个老头和那个吴胖子却能够把自己用的令收回去,这其中除了出箭的手法不太一样,其实纸张也占了很大的关系。” “这样子啊,也就是说用好的纸画的令能够重复使用,就像你一样?”白柯说。 “对,画我的时候先生用的是‘草九’中排名第八的龙须黄,这种纸能够封印灵很多年。”胡红莲看了白柯一眼,“不过特点是比较容易损坏,平常的揉搓弯折倒是可以,但是一旦碰到火或者水那可就彻底完蛋了,所以你千万要保管好。” “对了,刚刚说到出箭。”狐狸盯着白柯,“我还不知道你出箭的口诀呢。” 口诀便是在出箭时用来辅助灵魂集中的手段,在念诵中融入魂魄,便可以使出箭变得更为直接。比如吴胖子的“凤驹南”和王以何的“食苹鹤”,最普通的令师会念诵“急急如律令”。狐狸倒是见过白柯出箭,但是除了图书馆那次之外并没有见他念诵过什么口诀。而图书馆那次也因为白柯的声音实在太低沉和它的意识实在太模糊而完全遗忘了。 白柯沉吟了很久,最后缓缓地说:“我不想骗你,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不能说。”这是爷爷从教他画龙开始便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口诀不要轻易使用,使用了也不能轻易暴露。 狐狸看了白柯一眼,很久之后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好吧,你不说的话我也不逼你了。” 白柯点了点头对胡红莲表示感谢。两个人把事情谈妥之后重新陷入沉默,白柯摆弄着自己的电脑,胡红莲则百无聊赖地飞来飞去,有的时候坐下来玩玩自己的尾巴。 白柯的电脑里面是那本《芥子园画谱》的扫描版本,他还是更习惯于用计算机来作图。虽然这一直被狐狸称为作弊,这两天他一共画出了五道新的令,风别是唤物令的“甲石”,“晶”和唤魂令的“沧溟手”c“天心”c“无根流”。除了“无根流”实在是过于奇怪之外,即使在脑袋中模拟了一遍后白柯仍然没有明白的他的作用。其他的令都有比较实用的用途,那张“唤魂令·天心”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向周围五十米内发动魂视,是极其方便的能力。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正在磨洛阳铲的盗墓贼。今天是七月二日,离十二日还有整整十天时间。江南草坟群在闽浙交界的一座无名野山里面,而白柯的家则在闽南偏中的小县城里,想来其实算不上南辕北辙。 这一趟实在是变数太多,光李景东这个人就让白柯不自觉地为自己捏一把冷汗。更不用说还有未知名的业主和首领业务的那个00080了,再加上带着一群高级管理员行事,白柯觉得如果和这群人遇上,十有是会发生冲突的。他还没有想过令师发生冲突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那些用来对付魔怪的手段用在人的身上,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当然其实最让他觉得心慌的还是他父亲白正昇手里那根莫名出现的木箭,这种木箭似乎以各种奇怪的方式介入他的生活,爷爷那次是,现在老爹这次也是。白柯想不出应付的法子,也不明白这根木箭的意义和目的究竟何在。 他合上电脑,重新向后靠去,他想要好好躺一躺,一回家之后就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那根木箭。 白柯真的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还轻轻打起了鼾。 这一次他又沉入了自己的梦里,梦中他又被长长的锁链捆在那根巨大的黑色木箭上。但这一次白柯没有再恐惧,他用力地挣扎起来,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些铁链正在一寸寸地陷入他的肌肤和筋骨。 但是他竟然奇迹般地破坏了那些铁链,他从那根巨大的木箭上跳了下来,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实体的感觉。巨大的木箭也慢慢地缩小成原来的样子,然后带着白茫茫的光在最后一刻分成了两份。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木箭躺在自己的手中,周围的一片漆黑中,白柯也不知道自己是凭什么看见他们的。他用力地将两只木箭丢了出去,像是在抛弃某种长久以来的诅咒,但是没有用,那两只木箭隐没在黑暗后又突然地出现,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欺向他的胸口。 白柯害怕了,他拼命地向后退去,但是没有任何用处,那根木箭仍然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他几乎要大喊起来,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根木箭一寸一寸地没入自己的胸口。 “白柯!白柯!” 胡红莲的声音? “白柯,醒一醒!”这次白柯彻底听清楚了,这确实是胡红莲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将眼睛睁开,“白柯,我在你的内景里面,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的魂魄都快要涣散了!” 白柯突然猛地惊醒了,与此同时,浮在半空的胡红莲也睁开了它的眼睛。 “白柯,白柯” 魂魄的剧烈疼痛让他不光听不见灵体的声音,甚至连航班准备下降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白柯用力地抓紧自己的胸口,大力地吸气。 他觉得自己还在那个长长的梦里,梦里黑得连自己血液的红色都看不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小城平河 平河是个小城,小得彻彻底底的那种小城。中心的龟瞑湖将它分成南北两个城区,两个城区都靠着丘陵,一眼便可以从城的这头望到那头。马路上多的是电车和摩托,一个吸着鼻涕的小学生哼哧哼哧地踩着永久老破驴,前面坐在山地车皮座上的伙伴们就会过头朝着他吹口哨扮鬼脸。夏天的下午六点半,阳光还是带着十足的热度,偶尔有饭后运动的大爷们一边指点江山一边将破烂的跨栏背心甩在背后,湖面上暖熏熏的风,吹得人几乎要冒出汗来。 白柯一动不动地靠在出租车的窗台上,这辆老式出租车的空调似乎已经坏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路程风口都只有滋滋的响声。但是白柯似乎毫不在意,他额头和背上的汗流了又干干了又流,伴随着这辆手动挡的车子绕着山路和隧道摇摇晃晃。可是他的眼睛和脸始终落在窗外的某个地方,又好像其实他并没有在看什么,只是让目光这样涣散着。 胡红莲静静地看着他。整整三个钟头了,自从白柯在飞机上突然醒来他便是这副模样,他的目光从最开始的惶恐变成这样死寂的平静,胡红莲有的时候盯着看得久了,还会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恐惧在心底滋生。 “白柯”胡红莲轻轻地叫了他。 白柯的反应很剧烈。他的目光突然如雷霆炸裂,修长的眉毛刀子一样立起来。他收起目光,头发微微颤抖,微微泛红的双眼仿佛要生生地脱掉胡红莲,“不要吵我!”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充满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暴戾。连开着车的司机也惊异于这个年轻人的凶狠,从后视镜看着他那双愤怒的眼睛,觉得身上像是冰一样冷。 胡红莲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睛跳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成那种慵懒的神态,它不屑地说:“我原本以为你不是那种犟到死的类型,也不会用这种无聊的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恐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甚至还一度让你的魂魄几乎涣散?” 白柯努力撑住自己的眼睛。他确实很害怕,木箭穿透胸口的感觉到现在似乎都还留在身上。从醒来之后他的心脏便发了疯一样地跳,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在表面上表现得风平浪静,他太害怕了,害怕到想要甩手将整个世界都清除干净。恐惧和疯魔支配着他瘦削的身躯,白柯觉得自己无可退让。 胡红莲从白柯的书包里面抽出了一张a4纸,把它扔到了白柯的手上。 唤魂令·梵音 白柯看了看手中的令,又看着胡红莲认真的眼神,眼皮不自觉地挑了挑。但他最后还是颤抖地将手中的令发动了,灵魂那种几乎要出离的感觉让白柯自己都觉得害怕。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胡红莲的语气变得很严肃。 “梦。”白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瞳孔急剧放大,“一个总是在做的梦。梦里我被绑在那根木箭上,木箭很大,向着某个方向一直掉下去这个梦我时不时就会做一次,每次大概会隔两个星期上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就是在图书馆把你收回来的那一晚但是现在我又做梦了。” 胡红莲静静地听着,它没有插嘴。它只是给白柯一个休息的时间,它要让白柯继续讲下去。 “可是刚刚在飞机上我梦见我挣脱了束缚,但是那根巨大的木箭也化成了两根我想把它们丢掉,但是没有用,它们它们又回来了,一直追着我的胸口,我怎么躲也躲不掉,然后只能眼铮铮地看着它们一寸寸地没入”白柯紧紧地咬住牙关,拼命地向上梗着脖子,那股巨大的恐惧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让他觉得避无可避,“我必须,我必须快点回去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胡红莲惊住了。纵然以它的阅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根木箭光凭“知晓存在”这样简单的联系就能轻易地毁掉一个令师的魂魄。以白柯这样的魂魄都差点涣散,假如是个普通人的话,恐怕早就已经彻底沦为废人了。 “冷静,冷静,你现在的魂魄还很不稳定。”当务之急不是思考那根木箭的来历,而是把年轻令师的魂魄稳定下来,否则不用那根木箭影响,他自己都能直接让自己的魂魄崩溃,“听我说,现在慢慢地吸气,血达下丹田,魂归泥丸宫。” 胡红莲对于白柯这种对“冥想”c“御魂”一无所知的小白表示很棘手,这个时候也只能临时地发挥自己的作用了。不过好在白柯并不算是一个笨蛋,血气与魂魄分离,很快他游走周身的灵魂便聚拢到了泥丸宫中,“其实魂归泥丸是个窍门,而不是现状。没有人能够描述清楚灵魂到底是在身上的某一个部位,魂归泥丸,只是通过把‘精神集中于大脑’这样的窍门来让你聚拢自己的魂魄。” 白柯没有开口说话,这个时候他也感觉到了自己魂魄的波动。如果说泥丸宫是个小小的天地,那么此刻这个小天地已经被自己狂龙一样的灵魂搅得翻天覆地。剧烈的疼痛从头脑的中心不断地传出来,胡红莲说得没有错,大脑不是灵魂寄居的地方,但是绝对是全身上下和灵魂联系得最紧密的地方。 “如果把魂魄比作气血,那么就像脉络一样,魂魄也有其自然流动的方向和轨道。但是这种方向不是刻意地向左或者向右,你现在试着跟着我说的话来调整灵魂律动的节奏,最简单的节奏是一生一寂,这就是令师最广泛的冥想方法。”胡红莲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需要在这个时候教会白柯冥想,这让它很有点死马活马的纠结感。 但是白柯对于魂魄的感知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强不少,这个三岁就能出箭的山野令师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于此途并非毫无天赋。胡红莲眯着眼看着白柯的面色逐渐趋于平缓,那些狂躁的波动一点点地收束回去。 车子拐过两个弯,爬上一道很长的坡,最后在一座山的山脚下停了下来。白柯很适时地睁开眼睛,打开车门,下车提了行李便匆匆地往自己那栋公寓楼走去。他现在没有心情重新检查自己的魂魄,否则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灵魂不光完好如初,甚至还比之前更加强韧了几分。 公寓楼的楼道很深,一共四个单元口,白柯的家就在最后一个。这种老式公寓楼总是一片片地建好,并没有归入某某小区的管辖,虽然在物业和水方面有居委会来处理,但是偶尔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停车问题——白柯说的不是楼下那些歪七扭八的轿车们,而是现在公然躺在楼道口的三辆生了锈的公主车。他的心情很有些急,当下也不管怎么多,直接从车的上面跳了过去。最后被一个牙盘的口子磕破了脚踝。 胡红莲一句话都没有说,它只是静静地跟在白柯后面。少年似乎没有在意自己脚踝上流出的血,他仍然跨开腿飞快地往楼上追去。他平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明明内心被极大的恐惧支撑着,但是他仍然不顾一切地想靠近那个恐惧。也许是相比利箭穿心的痛苦,有些痛苦更让他不能承受。 “叮咚叮咚” 迟迟没有人来开门,白柯在离家前特意将自家的钥匙留了下来,现在这道生着锈的铜黄色防盗门变成了巨大的屏障。 已经六点半了,就算是在事业单位上班的父亲还在赶回家的路上。身为银行职员的母亲应该也已经回家做好饭了。白母工作的银行离家不过几百步,白母总是说权当苦坐了一天的健身课。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呢?难道难道是因为那根木箭已经出事了吗?不,不可能的!爷爷那次也有整整两个星期,这才几天,不可能的! 白柯放弃了门铃,转而疯狂地敲门,“开门!开门!有人吗!”巨大的震荡声在楼道里面回响,像是有一只巨兽在嘶吼。 “来了来了,这个点是谁啊敲得这么狂躁。”白母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内门被慢慢地拉开,“小柯!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让你爸早些下班。” 冯子瑜打开了外门,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大半年没见的儿子,白柯已经先一步将自己的行李拖进了屋子,“我爸呢?我爸没事吧?刚刚为什么这么久没人应门?” “你这孩子,在着什么急呢。刚刚我在阳台那儿,没听着门铃。”白母没好气地说,“你爸过会就回来了,刚刚五点多的时候我们还打了个电话说用不用给你订机票的事呢,没想到你自己竟然就这样跑回来了。小兔崽子。”白母喜形于色,当即决定晚上加餐庆祝儿子回家。 白柯紧张的神色并没有缓解,“那根木箭呢?那根黑色的木箭在哪里?” “黑色的木箭?哦,就是你说的你爷爷的遗物是吧?我记得你爸好像把他收起来了?”白母想了想,“那个东西很要紧吗?是什么脏东西?要不要给你爸拨个电话?”冯子瑜看着儿子紧张的脸色,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有点慌了起来。 白父的公司在小城的那头,上下班都是踩着自家的凤凰,倒是不存在什么接听电话危险驾驶的毛病。白柯当即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白父的号码。 “喂,白柯啊?有什么事吗,我还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白父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带着运动时人特有的喘息和快活,“你是没钱订机票了吗?我下午刚刚给你打了一千五到账上,想回来就尽快。过几天票价又要涨了。” “爸,我刚刚到家。”白柯一边说着一边在父母的抽屉里摸索着,林林总总的证件和银行卡,还有不知道记了多少年的账本,白父的生活习惯很强迫症,总是有把东西一点一点码得整整齐齐的龟毛问题,“你上次说的那根木箭你给搁哪儿了?我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白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赶快把那根木箭拿在手上他就总有很不安心的感觉。爷爷去世之后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令师,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全部都必须由他来处理。 “你小子赶回来就为着那玩意,说好了你爷爷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你不许再搞了!”白父似乎真的有点生气,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 “告诉我!它在哪里!”白柯开口狂吼,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在跳动。他从小都没有这样高声对自己的父母嘶吼过。白母也吓了一跳,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从小温和甚至有些懒散的儿子变得这么可怕,她站在门外看着白柯的背影,手上还沾着葱花和花生油的味道,本来刚刚回家的气氛不应该是这样的。但白柯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晚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他觉得这种危险自己承受不起。 对话那头的白正昇沉默了很久,话筒里只有人群喧闹的声音和呼呼的晚风,也许这个时候它正把车子靠在龟瞑湖的边上,看着快要完全西沉的太阳在远方散尽余晖。 白正昇开口了,“床底下,右边的前脚。”然后又重新陷入沉默。 白柯将手机用力地丢到一旁,趴下身子从床底下摸出了那根木箭。床底下本来不应该放这种危险的东西,白父并非不懂得这个道理。白柯将木箭抓在手里,那种冰冷彻骨的感觉从皮肤一直延伸到灵魂的深处,胡红莲就趴在它的肩头,目光警惕地看着白柯手中的木箭。那个名字在它的心中久久环绕,先生的叮嘱也在此刻变得重新清晰起来,它看着白柯就这样握着那根木箭,巨大的不安席卷而来。 依然是长三十公分,全身木制,和爷爷留给自己的那支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在前端刻的字是一个“凶”字而非“吉”字。白柯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自己身上的汗又一次干透了,风吹得让人感觉微微发冷。他很肯定,这只箭也是昨晚穿透他胸口的其中之一。 “小柯到底是怎么了。”冯子瑜的声音很轻。白柯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眼神很复杂。那一刻他紧紧握着那支箭,突然有种自己在挥手道别的感觉。 再不见面的那种再见。 “没事妈,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爸本来不应该把它弄回来的。”白柯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实在不太妥当,也许这只箭就像是一种宿命,宿命这种东西没有办法逃避的吧又或者自己可以替他承接下来,“现在已经没事啦,爷爷教过我处理的办法,没事的。” “这样啊”冯子瑜看着儿子,声音还是很轻。 “真的没事啦!”白柯强迫自己笑起来,“也许说不定本来就是迷信呢,这种事情又有谁说得好呢?妈,你别担心得太多啦,我现在挺饿的,过会咱吃点好吃的?” “小柯,有些事情妈不是很明白”冯子瑜笑了起来,“你现在长大啦,也许妈也帮不上忙,可是如果你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一定不要硬撑” 白柯木木地点了点头,对着冯子瑜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只木箭你真的要将它留下吗?”胡红莲仍然保持警惕。 “没有办法毁掉它,这只木箭就像是有诅咒一样我以前就曾经试着将它丢掉,因为我也觉得这是很危险的东西,所以就在晚上瞒着爷爷偷偷将它偷出来丢掉。但是无论怎么丢,过一天它总会自己莫名其妙地回来。有的时候是被垃圾车载着经过,有的时候是村里的野猫叼回来了和你这种自己施展法术回去的不一样,这只箭就像是和我们结下了某种奇怪的缘分,直到爷爷死掉之后它终于可以丢掉了,但是我还是听爷爷的话将它捡了回来。” 胡红莲觉得一种巨大的恐惧包围着自己,“就好像不射穿某个人的心脏,它是不会回头的?” 白柯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是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非要射穿某个人的心脏的话,那我宁愿它射穿我的”白柯紧咬牙关,脸颊上的咬肌露出刚劲的横纹,“就射穿我又怎么样呢?射穿白柯和射穿白正昇都是一样的!” 白柯将木箭摆在自己的桌台上,他一遍又一遍地环视着这间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小屋。他这时才觉得自己的心底其实对这里是很留恋的,留恋到连这里的气息它都无比的熟悉。 他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床上,目光落在那根黑色的木箭上。 胡红莲突然有一种自己再也见不到白柯的感觉,就和那个时候他对着门外的母亲挥手说“没事”一模一样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父亲与儿子 白正昇回到家的时候电子万年历正好响了七下,他提了一件啤酒,白衬衫敞开的领口露出里面依然精壮的肌肉。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地和白母打着招呼,甚至还不忘拍拍白柯的肩膀问问他这半年来的心得。白柯也装作轻松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踢踏着脚步走了出来,毫不顾忌地敲敲老爹挺括的胸大肌,父子俩一副其乐融融的作态,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电话里的争吵。 白母张罗的一整桌子的家常菜在这样的气氛里很快被消灭光了,白柯几次用自己的目光看着白父,白父却只是回应他一个宽慰的笑容。其实不提到有关令师的事情的时候白正昇是个标准的好男人,工作稳定有房有车,家庭和睦身体健康,外带仍然算得上英俊的面孔和阳刚的气质,白柯一直觉得“人生赢家”这几个字就像是为自己的父亲量身打造的。这让身为他儿子的自己难得的为自己的庸碌感到可耻。 白父开了一罐啤酒,开始给白柯讲他当年工作完后又回学校进修到硕士的故事,以此鼓励年轻人要珍重大好时光多多充实自己,白柯一边把冰凉的酒液往胃里倒一边不停地点点头。其实有的时候说教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听的时候你觉得挺不耐烦,但突然有一天你想起来那些话,连当时那个男人胡茬上啤酒的泡沫有几星几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许自己其实不讨厌他这么说。白柯举起易拉罐在白父的易拉罐旁碰了碰,然后仰天吹到干干净净。这个时候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刚刚结束了半年的学习生活回到家里,一顿快酒几盘好菜,还有那些在年月中慢慢萎缩的生命,所有一切都值得人举杯。白柯将木箭之类的事情抛得干干净净,他现在突然得很想醉一场。 不过几罐啤酒没有给他酒醉的机会。冯子瑜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嘲笑着这两个体态全失的男人,白正昇拍了拍自己分明的上腹,有些挑衅似的看着白柯细瘦的上半身,白柯不得不承认从这件事情上来讲自家老爹比他更像个气血旺盛的年轻人。 不过白柯还是装作毫不在意地打着酒嗝回了自己的房间,借口说想要休息休息。但是白正昇却一副没有体会儿子话中意思的模样,也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晃进了白柯的房间,还顺带将房门拉上。 “喀拉” 铜簧弹跳着塞进门洞的声音让房间的气氛彻底变得尴尬起来,白柯靠在墙壁上,手中玩弄着那根纯黑的木箭。白父靠在门边,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包没开的烟,硬盒中华。然后手法生疏地弹出一根叼在嘴里,撂了一把头发,将剩下那盒烟递到白柯面前,“抽吗?” 白柯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还蛮有当年陈浩南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将那根木箭重新放回身后的柜子上,“没人教过我抽烟。”其实白柯印象中白正昇也不是个抽烟的人,否则的话不会连拿个烟的姿势都笨得那么明显。但是他没有问,因为这些问题相比他们之后可能要谈的东西实在是轻太多太多了。 白正昇悻悻地将烟盒重新揣进口袋,满脸无所谓地看着天花板,叼着烟的嘴巴将话说得很模糊,“我记得,我刚刚上初中那会老是觉得会抽烟的男人才是真男人,那个时候家里穷到买不起烟,我就捡人家抽剩下的烟蒂,掰开后用那些烧了一半的烟草自己做土烟,倒也抽得有模有样。那个时候我领着全村的小孩,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帮派老大。”白正昇又自嘲地笑了两声,“然后后来就被你爷爷发现了。” “爷啊不太像是会打人的样子。”白柯记忆中的白谐元总是笑呵呵的,似乎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但他又觉得对于这种刚上初中就学人家抽烟的熊孩子除了打应该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对啊,你爷爷没有打我。”白正昇依然叼着烟,将手揣进了自己的裤袋里,这个快要五十岁的男人讲起从前的故事时眼睛忽暗忽明,像是在河里漂泊的灯船,“他用家用的钱买了一包大前门塞给我,说要抽就要抽好烟。”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白柯又想起老人的音容笑貌,很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 “我当时就很生气,一方面是气你爷爷的没性子,一方面又是气自己为什么连大前门都抽不起。”白正昇取下那支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誓以后我不抽烟了,除非我能自己买得起大前门有火吗?” 白柯耸了耸肩,家里根本没有人抽烟,打火机这种玩意留着也是增加火灾隐患。 白父的面色一片尴尬,他将那根烟捏在指间,然后舔着嘴唇尴尬地笑了笑。 “所以呢,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白柯抱起双手,看着白正昇。 “我觉得你爷爷是个好父亲,”白正昇沉吟了很久,终于挤出这句话,“你觉得呢?” “当然,他也是个好爷爷。”白柯毫不否定。 “我也想做个好父亲。”白正昇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柯,“把那根木箭给我。” “爸,”白柯毫不畏惧地和白正昇对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从你拒绝爷爷的令术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知道你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但是我也有。也许是受了爷爷的影响,我不希望它们打扰平静的生活,对于这件事情来说,爸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白柯停顿了很久,“你真的没有什么义务也没有什么权利参与。” “作为父亲也不行吗?”白正昇说,“我虽然不会那些本事,可是我感觉得到这上面的危险。” “所以你就将他放到了自己的床底下,希望它能够将全部的危险都集中在你身上吗?父亲的爱不是用来送死的!”白柯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那只是因为你不懂什么是父亲。”白正昇的声音冷冷的。 “那也只是因为你不懂什么是儿子!”白柯往前跨了一步,目光像是钉子一样扎在白正昇的脸上,“我从来不觉得你不接受爷爷的令术应该成为一种愧疚,从来没有!也请你不要将‘愧疚’这种太过浅薄的情绪加入我们父子之间!”白柯突然低下了头,他不需要谁来为他承担,这是他的命运。命运这种东西向来没有谁是谁非。 “我从不感觉愧疚!”白正昇的口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他将烟丢到地上,用力揪住白柯的领口,那双粗壮的双臂轻松地将白柯从地上提了起来,“听着!今天的成就和生活都是我的骄傲!我从不觉得我当初的拒绝是错误的!你的爷爷,还有你,你们也是我的骄傲!” “我白正昇这半辈子,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白柯觉得白正昇的内心深处仍然寄居着青春期少年一样骄傲的灵魂,带着从不低头的勇气大步走在生命的道路。和他同辈的中年男人腆着肚子说“人生啊就是这样”,但是他说的是“人生还能这样”。 白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身上充满着巨大的勇气。 “我爱你并不是因为我觉得我欠了你什么,明白了吗?”白正昇喘着气将白柯放回地上,“把那根木箭给我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把你爷爷教给你的本事也教给我吧,我希望我别就这样死了,虽然我还是挺厌恶那些东西的” 白柯呆呆地看着白正昇,他知道这个父亲对令术的厌恶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而且他也从不觉得这样一个男人会畏惧死亡。但是他此刻愿意低下自己骄傲的脑袋,去接受他向来讨厌的东西。 白柯往后退了一步,将那根木箭握得更紧了。他觉得自己不能让白正昇因为这些东西而低头,这个男人就应该永远骄傲永远意气风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退缩,从小到大,他就应该一直都是这样的。 “白柯!快放下那根木箭!”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它橘红色的身体从白柯的口袋里窜了出来,本来白柯交代过它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那张连中令里,以免被有魂视能力的父亲察觉。但是此时胡红莲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了,它飞快地跳到空中,急切地让白柯放下那根木箭。 可是时机已经晚了。 巨大的压迫感突然降临到房间里两个人和一只狐狸的身上,根本不用主动打开魂视。那根纯黑色的木箭中冒出了紫色的灵体,灵体的形状是一根巨大的箭,它缓缓地从木箭中穿出来,似乎没有尽头。 紫色,这是彻彻底底的凶灵。白柯强忍住灵魂的压迫抬起头来,他记得白谐元告诉过他,虽然灵体有很多种颜色,但是紫色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一种。因为无害灵的颜色有很多种,但是凶灵的颜色只有一种,那就是紫色。白柯几乎能听到那根灵体巨箭里传出了可怖的呻吟和嘶吼,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那团紫色里厮杀。 况且这根巨大的箭,分明就和常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根一模一样白柯努力伸出自己的手,他想要阻挡住那根木箭。 “别碰它白柯!”胡红莲和白正昇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那种拼尽全力的吼叫竟然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我们,出窍了!”白柯终于发现了问题的不对,从那根木箭的灵开始渗出实体的时候开始,白柯和白正昇的魂魄便开始逐渐地远离自己的。这个时候他低头向下看,那两具仍然维持着最开始的模样,只是目光都显得有些呆滞。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出窍?按照胡红莲的说法,这种功夫本来应该在自己的御魂六相术达到大成之后才能施展。但是此刻他确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自己身下,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就和之前出现在胡红莲的内景里面一样,自己的魂魄完全没有形体,只是一团半凝聚的“意识”。但是白正昇和胡红莲的形体都很清晰,虽然很显然胡红莲的模样要更凝实一点,但是自己那个不是令师的父亲也能有这般凝实的灵魂。 “白柯,快想办法让它停下来”胡红莲的声音显得很痛苦,“如果我的魂魄脱离了那张令的束缚,那么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连中令和真正的肉身不同,它是靠着令的力量强行将灵体封锁起来,一旦灵体脱离,连中令会在第一时间毁灭。 这个时候那根巨大的紫色灵体箭矢突然将箭头对准了白父,它庞大的箭身缓慢旋转,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向白正昇那道稍显透明的魂魄扫了过来。 白正昇没有发出声音,甚至还在轻轻地笑。他将胡红莲放到了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魂魄对上了那根紫色巨箭。白柯看见了白正昇的灵魂上有烟一样的痕迹,那是灵体涣散的前兆。这根可怕的巨箭终于要展现出它应有的威力。 “小柯”白正昇突然开口说话了,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住嘴住嘴住嘴!不准说话!”白柯发了疯地用自己连形体都不存在的灵魂向白正昇扑去。那种剧烈的情感波动让他的魂魄都受到了波及,他有很强烈的预感,白正昇就要离开他了。刚刚还在和自己喝着啤酒聊着人生的老爹,此刻却仿佛已经挥挥手要和他说最后一次再见。他甚至猜得到,这个男人大概要像所有的硬汉一样来个死前最后的深情告白,款款地对着儿子说爱你什么的。 但是爱这种事情说了有什么用呢?说了你就能再陪我喝酒吗?说了你下学期就能再给我打钱吗?说了你就会和我一起走到幸福人生的终点吗? 没有的。 如果魂魄也有眼泪的话白柯觉得这个时候他的身体一定已经被自己的泪水填满。那个没有形体的魂魄一点点地像白正昇靠近,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小柯!不要再过来了!”白正昇的声音已经发出了明显的颤抖,那种烧灼灵魂般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伸出自己半透明的手,想要把不断逼近的白柯推回去。 白柯的身子终究还是扑到了紫色巨箭的前面。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白柯的灵魂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发生那种烧灼的情况。胡红莲和白正昇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其实此刻白柯的魂魄已经接近涣散了,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他难以自已。但是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根巨箭仍然慢慢地在白柯面前低下了头,并且慢慢地萎缩。 “狐狸,你先回去!你不是说你会消失吗?”白正昇似乎想起了什么,催促着胡红莲回到连中令里面。这个时候紫色巨箭造成的压迫感已经大部分散去了,灵体基本上能够自由活动。 最后一抹紫色的光收进了那根黑色的木箭里面,白柯那团没有形体的魂魄晃了几下,然后缩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白正昇抢先一步上前扶着白柯,他的额头上满是虚汗,突然的魂魄力量的消耗让白柯无法支撑。胡红莲此时也从连中令里面跳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凶灵会在白柯面前退缩?”胡红莲看着仍然有些恍惚的白柯,他的眼睛无神地睁着,似乎魂魄还没有完全归位,“明明我都差点涣散了。” “不知道”白正昇眉头紧锁,从长远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最起码说明白柯的身上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白正昇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身上藏着那种秘密。 “你是他爸爸,我听他说你不会画令的。”狐狸眯着眼睛看着白正昇。 “如果我会画令的时候你觉得他现在会这样吗?”白正昇的口气很严厉。 “这个说法倒没错,以你那种凝实的魂魄去当令师,不知道比这个小子的资质高了多少倍?”狐狸不冷不热地说,“白柯一直很尊重你,我觉得他一定不希望你骗他。” “我没有骗他,我确实拒绝成为一名令师。”白正昇看着狐狸,“虽然那些东西也许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我发誓我这辈子不会为‘令师’画一张令,也不会为‘令师’学习任何一张令。”白正昇摸了摸白柯的脑袋,短发有点扎手。能让他放弃尊严和原则,也许只有这一百多平米的方寸天地,“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 “我以为父亲都会保护儿子的。”胡红莲的口气很尖锐,“是那种从头到尾的保护,不是事到临头无谓牺牲一下就能完事的。” 白正昇沉默了很久,幽幽地说:“我本以为我能替他选择命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听说总有女鬼想撩我 白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三日的黄昏了,橘红色的光把他的棉布窗帘烤得很热,空调发出嗡嗡的细微声响。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成套的睡衣裤,薄毯的触感和鼻腔中堵塞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死过一次。 “醒了为什么不起来?”胡红莲突然说了一声,“你真是不按照常理出牌。我原本以为你昨天这样突然失去意识,今天的剧码难道不是猛然惊醒然后抓着我问‘到底怎么样了’之类的吗。” “太累了,不想动。”白柯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我知道你们都没事就行了。” 胡红莲觉得这句“都没事就行了”听起来实在是太轻巧了,它很想说白柯你昨天真是宛如天神附体,抬抬手指头不,连手指头都没有抬就轻松地将那根凶灵巨箭给压制了,这要放在古代分分钟都是一方豪杰霸主一样的人物,手指指处全天下的令师都任你差遣。但是看着那张有点憔悴的脸,又突然地觉得这一切对它也许都太过沉重了些。这个年轻人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宏愿,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过上平静正常的生活。 “总之不知道为什么,你恰好压制了那根凶灵巨箭。你父亲也没事。”胡红莲淡淡地说。 “嗯。”白柯对着天花板眨着自己的眼睛。 “你的父亲” “别说了,我不知道。他有他的选择。”胡红莲本来想说你父亲的魂魄凝聚的程度可是远远在你至上,按你的说法他御魂的本事应该也是你爷爷教的,怎么你们爷俩就差这么多呢?但是白柯生生打断了他,他的眼睛还是盯着天花板,“现在这样挺好的。” 白柯慢慢撑着自己的身体,刚刚那会儿功夫他已经按照胡红莲之前教给他的方法稍微收敛了一下魂魄,现在原本疲劳的魂魄在自己的调整下重新恢复了一点生气,“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不管怎么样最起码那根木箭暂时还杀不了我这件事情是没错的唉,真饿。” 看了看表,五点三十五分,这个时候家里是没有人的。白柯拖着身子推开了自己的房门,采光不够好的大厅的东面陷入一片浓浓的阴影。手机里是父亲发过来的短信,大概意思是让自己醒了后自己安排点东西吃,只字未提那根木箭和他们灵魂出窍的事情。 白柯歪着脑袋想了想,调出通讯录拨了个电话,打算拉着以前的酒肉朋友聚一聚,“喂,陈辉啊。我啊,是我,我是谁?操,我是你爸爸对,对,我昨天刚到家,要不要出来聚一聚,我现在饿得不行,家里又没有做饭。反正你刚刚高考完也没什么屁事。就当出来陪老哥叙叙旧。” 陈辉是白柯的初中同学,虽然因为种种奇怪的原因而选择复读,但是这并没有打压到这个人的气焰,现在隔着电话听起来,刚刚高考完的他仿佛一只正值发情期的公鸡。不过陈辉其人的颜值还是勉强能拉动整个平和小城的平均线的,鼻直口方剑眉星目,虽然白柯一直坚持认为那副玳瑁框的眼睛只会增加他斯文猪哥的气质。但是陈辉自己并不以未然,他自称平河吴彦祖,总是在喝到半醉不醉的时候说,如果以后平河县有县志的话,那他定然要以“平河人样子”的称号荣登其上,否则对不起平河人民生养的他这一张貌比潘安的脸。 不过白柯记得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被啤酒呛到了,满口的黄汤都喷到了对面的端菜小妹身上。那个背影很漂亮的小姐姐用她同样漂亮的手狠狠地扇了陈辉一耳光。不过事后陈辉一直强调这是爱的暴击,只可惜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那个端菜小妹长了几颗青春痘的脸实在是无法留在他的心中。 所以综合以上种种事态分析,陈辉是一只长得挺英俊的单身狗,英俊到桃花飘到他身边时都害羞地选择错过。这样的结局有的时候令陈辉很惆怅,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正是自己高洁伟岸的象征。 不过白柯在忍受着饥饿踩了二十分钟自行车后见到的陈辉仍然是一副很随便的样子。左右两脚的人字拖脏得很不均匀——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他其实不小心穿错了鞋,一身白色的篮球服露出有点赘肉的上臂——陈辉屡次强调这种白是白马王子的白,不是白柯那个廉价的白。 “垃圾大学生,放假放这么早的。你这样子很糟糕啊。”陈辉点菜的姿势驾轻就熟,两碗面加醋肉和卤肠,一碟爆炒田螺,一份豆腐煲,顺带拉来一整件啤酒。两个人很潇洒地坐在路边的帐篷里,就差把脚丫子翘到桌子上面。 白柯直接把两碗面都端到了自己面前,“你再去要一份,我感觉你爹我今天能吃三碗。”白柯觉得自己的肚子整整错过了两顿,填三碗面进去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哇操,你他妈是去北方挖煤了吗?这么能吃的。”陈辉半张着嘴表示惊讶,随即摇了摇手又叫了一份面。 白柯狠吸了一口面,含糊地和陈辉瞎扯,“屁,你不知道读大学比挖煤还要幸苦,考试周天天通宵实在是很伤身啊。”白柯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天天通宵抓鬼,而且还网到了一只骚气的公狐狸。 “怕是腰子有点虚哦,要不要爸爸带你去补一补。”陈辉伸出手去摸了摸白柯的腰,白柯看也不看便挥舞着筷子扎了下去。好在陈辉手速快,倒是避免了这一手汤水。 “不过说真的,你都放假了怎么不见大头勇回来的。”陈辉随手起开一罐啤酒,对着嘴喝了一口。 白柯猛灌了一口汤,几句话的功夫面已经消失了一大半,陈辉怀疑再这样下去白柯怕是会在第三碗之前暴毙。白柯用手背抹了抹嘴,轻蔑地一笑,“你知道中国有间重点高校号称不放假大学吗?就是那种开学比别人早放假比别人晚,好不容易挨到暑假还要补课的那种。” “可以可以,听起来很有前途,不过我还是决定去津大提升一下你们的颜值。”陈辉和白柯笑得很奸诈,这让某个仍在上课的老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别瞎扯了,这次上一本了吗?”白柯抬了抬眼睛。 “有所谓吗,你爸我可以刷脸啊,一刷一百分。”陈辉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凑过来,白柯突然觉得颜值这种东西高了可能真的会掉节操的。不过陈辉倒是很快恢复正经,“超过一本线了,跑远点选个差点的专业的的话,上个重点大学也是有可能的。” 白柯快活地眨了眨眼睛,这真是这趟回家难得的好消息。 “说起来,其实大黄前天就回来了,不过现在在大概刚刚从健身房打工。”大黄大号叫黄鹰,当年白柯他们一直合伙取笑他为什么姓是黄了名还要带鸟,并扬言这个人一定会在扫黄的第一阵线扑街。黄鹰喜好锻炼,一身腱子肉经常拿来欺压百姓,这和他身为网络小说家的身份似乎有些格格不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跑到北大荒去造船了,白柯一直想象着他蹲在某个重点大学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周围全部都是各种雄性生物——虽然津大在这点上并无优势可言。 “他当教练还差点,胸不够大,屁股不够翘。”白柯觉得自己说得很老实,大黄的身材最多算得上精干,和老爹那种常年跑健身房的精壮还差了一个字。 “我也没说他去当教练啊,虽然他本来确实是想当教练的。”陈辉耸了耸肩,“那个家伙应聘的时候可能脑子没有带,现在天天帮健身房刷厕所。” “我说了我现在的工作是临时清洁人员,你要我说几次才能记得住。”有个清晰的声音在陈辉的背后响起。黄鹰穿了宽松的t恤和牛仔短裤,不过仍然看得出来他的身形很挺拔,肩膀和背部的线条像是一杆长枪。现在那双筋肉虬结的手臂正环在陈辉的脖子上。 “你回来得这么早啊?”白柯忍不住嘴贱,“已经刷了几天的厕所了?” 黄鹰起开一罐凉茶,他有酒精过敏倾向,这让一堆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正经人就显得很无趣。他没好气地在白柯身边坐下,“两天。虽然这两天我确实基本都在刷厕所,但这不能证明刷厕所就是我工作的全部。”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转眼日头已经开始西垂了,暖色的斜阳将小城变成了一幅略显昏暗的油菜,白柯觉得这个时候的他们像定格在画面中央,风卷着尘土把少年飞扬的刘海吹得更加飞扬,然后缓缓地在夏夜来临前落定。 就在白柯心满意足地将第三碗面倒进肚子里时,旁边的陈辉突然开口,“诶,白斩鸡,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有个做师傅的爷爷,是有这回事吧?” “啊,有啊。”白柯将最后半罐啤酒直接全部吹干净,拿了张纸巾咬在嘴上。 “说真的,我最近遇上点事情,还挺稀奇的。”陈辉抓了抓自己刚刚洗过的脑袋,“但我又感觉可能是刚高考完我有点神经过敏总之你能不能帮我看一看,如果我真被什么脏东西缠住了就帮我做个法事啥的?” “别净你妈扯,高考成绩都出来了你和我说你神经衰弱的。”黄鹰拿着筷子头敲着桌子,“你还能遇到什么?莫非是有女鬼想撩你?” “诶!还真被你说对了,爹爹我就是长得太英俊被女鬼看上了。”陈辉一拍桌子,很有点老大哥赌桌上的风范,震得黄鹰连手里的空凉茶罐子都掉了地上。 “说说说,别净扯淡。”白柯觉得这几个号称社会主义好青年的家伙也不是什么迷信的家伙,能这么说的话八成是真有些情况。他把面碗一推,摆出一副律师的人模狗样来。 陈辉撇了撇嘴,开始给他们说起自己的经历。高考完后老同学聚众轰趴,包下了一间山里的老别墅,然后一堆人兴高采烈地卷了烧烤用具和食材屁颠屁颠地跑上了山。白柯觉得这个故事的开头和所有的鬼故事一样千篇一律,不过他还是选择耐着性子听下去。 轰趴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别墅已经不再住人,但是物业仍然清理和保养得很好,水电不断,做菜用的煤气也很足,空调够冷,无线信号够好,甚至连烧烤用的炭都准备了。这让陈辉一行人十分满意,以至于差点欢饮达旦。 “然后呢,快天亮的时候你发现大家都是骷髅,有个女鬼搂着你哭哭啼啼?”黄鹰很适时地意淫了故事的结局,他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烂了,甚至没法让他在这个炎热的时候出点冷汗。 “闭嘴闭嘴,接下来的事情要比你的翻袋玄学多了。”陈辉用手推了一下黄鹰的肩膀。一行人打台球时黄鹰的进球是出了名的玄学,在大力出奇迹的信仰光环下拜倒的勇士不计其数,甚至有翻了九次袋还能将己方的球碰落的情况,一行人面对这种情况纷纷表示此生再不言武。 “然后当时天快亮了,有些人已经撑不住去睡觉了。我们几个男生本来想着围着篝火等日出,于是便一直没有进屋,大概十几个人的样子。”陈辉咋了咋嘴巴,“中途我有一次尿急,但是不想再跑到别墅里去,于是便摸黑到山里去小解。结果回来的时候我发现那群逼都不在了,连篝火都熄了,我当时还以为他们想到别墅去占女生的便宜。” “所以你也去了?”白柯对陈辉的人品表示怀疑。 “屁,你爸爸我像是那种人吗,平河吴彦祖是有自己的原则和操守的。”陈辉表示不服,“我就摸进别墅里找个空房子想着也躺一会,那群家伙睡得实在是太快了,别墅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当时正困,也没怎么多想,直接也睡了。” “然后呢?”黄鹰表现出了一点兴趣。 “然后后来天亮了,我就醒了。”陈辉耸了耸肩。 “所以这个故事到底玄学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黄鹰眨了眨眼睛,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关键是,你爹我不是在别墅里醒的啊你爹我醒来的时候分明就是在别墅外的一棵树下。”陈辉大概觉得自己的故事实在是有几分荒淫,于是便压低了声音,“而且后来听那几个老哥说,他们昨晚就在那儿聊着天,连篝火都没有熄灭。有个人跟我说他看着我小解回来之后就在树边躺下睡了,当时他们以为我醉了,也就没有喊我。后来天亮了他们回去睡觉,不过那个时候又有其他人出来走动了,也便让我这样睡下去了。” “听起来是个招了狸猫的故事,你的衣服没被扒光吗?”白柯淡淡地说了一句,在日本的某些民间故事里确实是有那种被狸猫恶作剧的说法。白柯觉得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真睡迷糊了。 “我比较好奇的是哪里来的女鬼想撩你?”黄鹰举手反对陈辉的标题党做派,这种画饼充饥的做法不是刺激经济发展的好出路。 “等等,这事儿还没有完。我本来也想当作自己睡糊涂了,虽然我觉得那晚我还是挺清醒的。”陈辉舔了舔嘴唇,“后来我们就回来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之后的好几天我都梦到我回到那间别墅,然后有个很漂亮的女人就站在我的旁边。我躺下的时候她也躺下,身上的味道很香。” “穿衣服了吗?”这次白柯和黄鹰的声音很整齐。 “穿得和没穿一样。”陈辉这句话让两人开始浮想联翩,黄鹰的文采比较好,当即吟出了“亵衣轻缕薄纱近,暖阁洞房金”这样即兴淫而不乱的诗句。白柯也觉得陈辉的运气很好,就算你遇上的真是女鬼,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否则好几天你早就元阳耗空了,而且重点是这个女鬼还很漂亮。白柯想到自己连抓只狐狸都是公的,顿时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存在着巨大差异的。 “所以呢?那只女鬼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东西。”白柯觉得漂亮的女孩子都不是坏东西,他相信这点陈辉一定也是持肯定态度的。 “确实没什么事情,而且我觉得我这几天还越来越强壮。”陈辉抬起手秀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不过那个女人每天晚上都睡得离我越来越近,到昨天的时候我们已经胸贴胸肺连肺了。” “恭喜啊!你今晚就能破了你十九年的童子之身了!”黄鹰举杯表示祝贺,脑子里幻想着一个全身几近的女人双腿环绕着陈辉的香艳画面。 “屁!说了你爹我是有原则有操守的男人!”陈辉啐了一口,“不管怎么样我的第一次是不能献给女鬼的!我可是怀着为爱情献身的赤子之心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以,白大师,你看这要怎么办才好?” 白柯很想说你们为爱情鼓个掌不就得了,反正梦里什么都有。不过看着陈辉那张真的很有操守的脸,他觉得这个家伙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坚持的什么“风流不下流”原则似乎也不是空扯淡。他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块豆腐夹肉吃掉,“行吧,我们这就去会会那个女鬼。” 陈辉吸了口气,很认真地点点头,“如果她真的很漂亮的话,我不介意等她修个肉身再来和我神仙眷侣一波的。” 白柯觉得陈辉的操守和原则真是扯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山中老宅 胡红莲在趴在方向盘前面,看着车前灯剑一样在前面扫除一大片亮白色的光。车内三个青年嘻嘻哈哈地一边唠嗑一边看着手机,它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社会还真是脱节了。 白柯最后还是保留了一点理智,决定先回家取一下自己吃饭的家伙。虽然在胡红莲看来,这个风风火火的少年最后的理智更像是去赴某种邪教前的礼仪。当胡红莲问说你这是打算提前去江南草坟群吗,白柯说不我一兄弟可能被女鬼上身了我帮他看看。胡红莲当即愣了愣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和“我要和村东头的二胖他们上山打鸟去”并没有区别。这个昨天还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抑郁少年此时却宛如打了鸡血般的兴奋,胡红莲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受惊眼中而有些内分泌失调。 不过当白柯差不多将自己备用的一整沓a4纸都塞进书包之后,并且和白父白母表示要和同学去他老家过夜,胡红莲彻彻底底地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上山猎鸟——哦不出门捉鬼的少年眼中应有的兴奋感。算了算了,胡红莲安慰自己,毕竟年轻人还是比较爱玩的,最近的事情难得有机会放一放,就这么去探探险也不算什么坏事。 当白柯从自家车库里将那辆四座suv开出来的时候,黄鹰和陈辉的眼神是有些沧桑的。这三个人去年一同报考驾校,结果最后陈黄二人都很不辛地在科二面前扑街,只有白柯顺利无比地取到了那张驾驶证——陈辉一度将原因归结为这是他和黄鹰报考的驾校实在是太不负责了。 不过现在这个年轻的司机徐徐踩着油门。八点钟的夜色还不算很浓,他们穿过隧道和盘山路,看着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荒凉,心里逐渐生出了某种胜利大逃亡的刺激感来。陈辉提议一起唱一首《奇迹再现》来鼓舞一下士气,不过最后被黄鹰用手中的冰糕制止了。 “你们不要把冰糕水滴到我家的车上啊。”白柯咬着冰,口齿不清地说这话,双手潇洒地打着方向盘。其实这是他少数几次的独自开车,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俨然是个社会人。 “怕个簸箕啦,你不觉得你要是滴到方向盘上比我们惨多了吗?”陈辉咬下一口冰,毫不留情面地反驳。 白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一口气将整个冰糕吞到了口中。黄鹰从后视镜中看着白柯略显狰狞的脸,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胡红莲用尾巴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它也觉得这个山野令师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喂,乌龟啊,你那个导航不要出错啊,白斩鸡第一次出街,你不要让他扑了。”黄鹰打开手机导航看着,他倒不是真的害怕走错路了,无非只是想找一个理由嘲笑陈辉而已。 “操,你说的我好像是一只新鲜的鸡。”白柯开口反驳。 “方向绝对没错,你必须相信爸爸。”陈辉拿出手机,调出导航地图捍卫自己方向感的尊严,“往这条国道再走个十五公里,然后转到一条土路上。那个老别墅在的山比较偏,车估计是上不去的,到时候我们可以考虑爬上去。” “我想到一个问题。”黄鹰说道,“万一那个别墅今天也正好租给别人开聚会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说我们是来找女鬼的能不能让我们进去?”黄鹰是不相信有鬼这种说法的,他觉得晚上无非只是一群人出来转转圈兜兜风,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在山里露个营什么的,他带了三花露水,没有蚊子的露营想起来也是挺惬意的。不过现在突然想到那个别墅可能没办法进去,黄鹰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盆苍蝇。 陈辉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脸色菜得就像那盆被黄鹰吃下去的苍蝇一样,“这你爸我倒是没有想到,这怎么办?” 白柯看着这两只不靠谱的活宝,叹了口气,“算啦算啦,没什么事,大不了我们再开车回去就好了。先看看到底有没有女鬼吧。” 白柯现在也有点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不可思议,竟然会把这种平时明显是打屁的谈话当作真的。难道自己真的只是想出来吹吹风的,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胡红莲,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也有点蠢。 “怎么了,山野令师?”胡红莲发现了白柯的眼神在看他,好在之间白柯已经给自己下了一道梵音,现在他们的交流应该不会被后面的两个家伙听到。 白柯摇了摇头,“我觉得我最近可能真的是挺抑郁的,所以才会特别想要过来吹吹风吧突然觉得不是什么很靠谱的事情。” 胡红莲白了他一眼,“我也觉得你今天是有点奇怪,突然就决定要跑进大山里去找女鬼听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头脑。不过算啦,你可能最近真的是有点压抑了,就算当作玩玩也不错,要是真有女鬼的话顺便还可以累积一波阴德。” 白柯也舔着嘴唇笑了起来,决定不再思考这种奇怪的问题。 车子很平缓地驶出了国道,虽然陈辉描述说这是一条土路,不过对于野兽一样的suv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白柯觉得即便是以自己的菜鸟技术都能让这辆车走得四平八稳。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是这条路实在是有点窄,而且周围的路灯越来越昏暗。到最后白柯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在凭着感觉架势,明明眼睛里是看得见光的,但是白柯却觉得自己的眼前什么也没有。 “刺啦” 白柯紧急刹车,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突然又恢复了清明,普普通通的山间小路,虽然窄小了一点但是供这辆车通行还不是什么问题。路旁是上世纪那种昏黄的白炽灯,暖色的光让人眼的辨色能力大大降低。山中似乎还有几户村民,偶尔狗吠和远处程梯形的山田都告诉着他,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毛病。 奇怪?刚刚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白柯狠狠地摇了摇头。 “喂,白柯,你怎么了。”黄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如果疲劳的话就换我来开吧,这个地方的过道比较窄,容不得疏忽。” “啊,我没事行,你来开吧。”白柯打开了驾驶座旁边的门,想到了之前奇怪的状态,最后还是决定将驾驶的任务交给黄鹰。 坐到后座上,白柯突然想起来一直没有什么声响的胡红莲。按理说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这只狐狸的鼻子应该是最灵的。但是直到自己离开驾驶座,胡红莲仍然老老实实地趴在车窗前面,一动也不动。 “喂!胡红莲!胡红莲!”白柯尝试着喊了几声,他不敢用自己的声音,只是用魂魄发动梵音来尝试惊动胡红莲。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胡红莲的身子连动也不动,似乎根本听不见白柯的声音,白柯有些急了,“喂!狐狸!狐狸!” 还是静悄悄的,胡红莲没有任何动作。黄鹰的车开得虽然没有白柯那么快,但是基本还算得上稳当。 白柯觉察到了事态的不对,这时他才想起来王以何教给自己控制连中令的办法。他偷偷地将手伸进书包里,摸住了那张残页,将自己的灵魂慢慢地覆盖了上去。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胡红莲的灵连一点波动都没有,明明它还留在外界,可是用来联系令的那部分灵却如同彻底死去了一般。 白柯全力催动自己的魂魄,终于让胡红莲的那丝灵产生了一丝波动。胡红莲如同醍醐灌顶,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白柯,眼神中满是惊惧和茫然,它颤颤悠悠地飘到了白柯的身边,白柯几乎能感觉到它灵体的巨大波动。 “喂!胡红莲,你怎么样了?”白柯问道。 “我我怎么样了,不知道我怎么样了?”胡红莲的精神还很有些恍惚,这个时候只是木木地重复着白柯的问话。 “刚刚,就在刚刚,你有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吗?你留在连中令里的灵差点死去。”白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过去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视野越来越暗,然后后来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胡红莲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用前爪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脑袋。那一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玄妙了,胡红莲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召唤了,又或者是说被什么东西给影响了,那种巨大的c要脱离现世的感觉没有让他觉得害怕,反而带着某种淡淡的祥和。 “我刚刚也是,我觉得自己的视线越变越黑好在我最后及时踩了刹车,否则再这样下去谁都不知道事况会怎么发展。”白柯看着悠闲地转着方向盘的大黄,觉得心有余悸。但是又有一件事情很难解释,如果刚刚真的发生了这么可怕的影响的话,为什么陈辉和黄鹰都没有感觉到,由黄鹰掌着方向盘的车子仍然行进得很平稳。难道越是脆弱的灵魂反而受影响越浅?白柯觉得从目前来看只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这个地方实在是有点邪门”白柯的话还没有说完,黄鹰的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诶到了到了啊,没有离合板感觉刹车好不自然。”黄鹰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山笼罩在明朗的夜色中,夏天的晚上,虫鸣和着风与流水的声音,变得分外悦耳。 “你这种没有见识的垃圾,活该一辈子开手动挡。”陈辉满脸嫌弃,“我们从这里顺着小路往上走,大概一两百步就能到吧。”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个中型的丘陵,山脊很长,坡度很小。 白柯望着这座山,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生活似乎总要和一些不平常的事情扯上联系,而且这样的联系未免也太紧密了一些。他有种很可怕的念头,自己其实正在奔走在某个巨大的局中,局外人早早地留下了因果,只等着自己一路奔跑,然后疲惫倒下。 如果命运真有所谓偶然的话,是不是也有能够汇聚所有偶然的必然。白柯看着身旁的胡红莲,觉得自己像是洪波狂浪中的一片叶子,一阵微风都能把自己带走。 “去吗?”白柯没有去看嘻嘻哈哈的陈黄二人,他对着胡红莲轻轻地说。又似乎像是在问自己。 “去。”胡红莲的眼睛这个时候却仿佛烧红了的炭,它的声音变得很低,每当那个尖锐的声音变得低沉时,就是事况开始发生变化的时刻,“我在这里嗅到了先生的味道,虽然很淡,但确实是先生的味道。” “先生?庞释俭?”白柯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似乎总与他的生活相关,“你是怎么感觉到的,难道你的先生是逝世于此地,然后魂魄被这里的风水禁锢了吗?” “不,我感觉到的是先生画的令。”胡红莲看着山上,“先生自己画过的令数不胜数,他的大神通已经堪称齐天,即使是‘令’这种应天命而生的东西也能够自己作画。他作画的令都有种让我觉得很习惯的感觉,大概是那些令中的魂渠有什么共通的地方吧” 胡红莲的声音幽幽的,但是听在白柯的耳中却宛如惊雷。庞释俭的手段到底达到了怎样的境地,他从来没有听说有人可以自己作画令的,白谐元告诉他,所有的令都是应运这个天地命数而自然下生的,想要以人力作令,无异于以人窥天,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喂,白大师,你不会是怂了吧。”陈辉招呼着白柯,他觉得他们今晚的活动应该已经变成了纯粹的上山玩耍,至于什么妖艳女鬼洞房花烛的故事,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梦里黄粱了。 “怂个屁,坐太久了动动屁股不行啊。”白柯装作若无其事地扭了扭腰,然后迎头赶上二人。庞释俭的事情狐狸是不会放弃的,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是断然不能把狐狸直接丢在这里的。更何况面对黄鹰和陈辉,自己不能表现出太过诡异的行动,若直接告诉他们不能上去,以这些狗子的尿性肯定也是要拖了自己上山啊,索性就自己上去一把。不管是什么秘辛还是什么巧合都弄个清楚明白。白柯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害怕了。 上山的路不算太好走,石头砌成的台阶基本维持着野生的模样,错落地堆积成一条勉强可以上爬的道路。道路两旁还有长得过高的野草以及偶尔滑腻的青苔。三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倒是不太费劲,不过似乎对此颇有些疑惑,“乌龟啊,你说这路这么难走,你们当时一大拨人是怎么上去啊。”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陈辉用手指了指另一头,“那边是有条大路,不过入口地方比较麻烦,我怕万一有人看着我们不是白忙一趟。这条路是那天我们来的时候摸出来的,虽然难走了些,但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别墅的后面。” “可以,很强。”黄鹰对陈辉的天赋异禀表示佩服。 “不过我们好像是真进不去啊。”白柯喃喃,这个时候已经看得到那栋老式别墅了,灯火通明的二层阁楼和庭院中已经点燃的篝火,架好的烤架旁边还有整箱串好的肉,最重要的是窗台上一对情侣几乎要把对方的衣服都撕下来了。“今天这里似乎也被人包下了玩乐了。”白柯对着两人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什么东西落空的感觉。 “哇操,这么强的咯。那我们去里面看一看有没有小姐姐,就说是过路的平河吴彦祖和他的朋友。”陈辉跳出来揽着白柯的肩膀。黄鹰那种有女朋友的人就自动被这两个单身贵族排挤在外,“你不要跟我说你上了大学也脱离组织了,那我怕是要打你哦。” 白柯没有什么心情和他刷宝,这个地方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是魂视什么都看不见,刚刚偷偷开的天地无魔app也没有显示这里有什么古怪。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胡红莲,询问它下一步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明明这里就是有先生的味道,但是我也不知道线索在哪里。”胡红莲努力向上睁着眼睛,它的魂视不管是清晰度还是广度都非白柯所能比拟的,但是这个时候他看到的一切也是空空如也,魂视状态下的现世一片昏暗,除了自己以外没有游离的灵体。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吧。”白柯莫名有些着急。 “诶,诶诶,你看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黄鹰打断了白柯的沉思,他突然指着别墅外的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他似乎是出来透透风的,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窗外。 “哇,不是说好不放假的吗?这种大学生真是要不得啊,天天浪。”陈辉已经一步跨了出去,“喂,苏勇琛,你他妈怎么也在这里啊?” 白柯很想捂脸,这种时候遇见熟人真不是什么好事。 胡红莲的耳朵却突然地抖了起来,它低低在白柯旁边说了一句,“那个人身上,有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墅宇金玉锁 陈辉觉得自己坦然走出的姿势很潇洒,那个吹风的人定定看了他两秒,随即伸出手指指着他大笑起来,“哇操,你这是要上山偷鸡吗?怎么会这个点跑到这大山村里。” “就算是偷鸡也是聚众偷鸡好吧。”黄鹰也一步跨了出去,无所谓地吹了一声口哨。顺带夹着白柯的肩膀,白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语言已经无法描述他内心的绝望了。 那个男生摸了摸自己翘乱的头发。苏勇琛就是白柯与陈辉傍晚的时候在大排档摊子上嘲笑过的某不放假高校的学生,特征是很有个性的发型和瘦削的身形,平日闲来无事常常用某任的游戏机刷怪,黄鹰常常同流合污之。现在的主业是学造飞机的大学生,副业是斩杀怪物的猎人。白柯看着那副智慧一般的黑色镜框与高深莫测的微笑,觉得今天还真是莫名其妙地把所有人都凑齐了。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苏勇琛插着口袋。 “我们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陈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你这样实在是太糟糕了,我和白斩鸡他们还以为你是在苦学冥思,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个地方浪起来了,还不叫我们的。” “听起来屋里是三千佳丽,那你这种和我们三个男人呆在外面的实在是有点危险。”黄鹰瞟了一眼室内温暖明亮的光,冷气吹在脚踝上的感觉让人感觉很奢侈。 “这,社会,”苏勇琛尴尬地笑笑,“我们社团一起包了这个别墅轰趴,现在里面喝得比较火热,我出来透透风。” “我记得你是有名的酒国英雄。”白柯忍不住接茬。 “不存在的,来吹风吹风。”四个人招呼着向那天上山的大路走去,这个时候山风吹得还很猛,树叶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虫鸣和夜色在牛乳一样的月光中交融。四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向深处走去,身影逐渐隐没在树和树交错的缝隙中。 “哈?所以你们是来驱魔的?”苏勇琛很夸张地举起手掌,看起来像是某个召唤卡片的动漫少女。倒不是说这样的动作不丢脸,只不过比起这些义正言辞地来捉女鬼的荒淫行径来说,苏勇琛觉得自己差了不止一个等级,“所以你们是打算让那只女鬼和乌龟双修吗?” “不懂不要瞎逼逼好吗,你爹我像是那种会为女鬼献身的人吗?”陈辉马上反驳,“好歹也要先修出个肉身好吗,没有肉身双修个簸箕啊。” 白柯看着这群明显将话题越带越偏的人,一下子觉得没什么话好接了。他看了胡红莲一眼,胡红莲仍然在用心感应着那种感觉的来源,不停地在这片树林中穿来穿去。白柯悄悄把手伸进书包里,握住了一张a4纸,那是他来之前刚刚打印出来的一张全新的令,源于王以何那本临摹版《芥子园画谱》的“唤魂令·天心”,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增大魂视效果的令。 唤魂令·天心 这张作用在自己身上的令带来的效果是右眼轻微的麻痒,白柯眯了眯眼睛。天心这张令的效果确实很奇特,此时他左眼看到的仍然是“现世”,但右眼中的世界已经变成了魂视下的状态,而且比自己主动开启的魂视要更为清晰,视界也要更辽远。那些树木和身边的三个人都能发出蒙蒙的青光,漂浮在半空中的胡红莲身上的青光最为明亮,在天心加持下的魂视已经可以透过看见寄居其内的灵魂了。不光如此,白柯觉得此刻自己仿佛处于一张经纬网的中央,延伸出去的经纬线交织的地方可以让他的魂魄感觉到灵的存在,越远处的经纬线则越稀薄,大概到五十米处就完全感应不到了。白柯从令中得到的消息是,这些经纬网的名字叫做“魂经”和“灵纬”,是令将令师的魂魄加工过后得到的某种类似于雷达一样的东西,会将所有感应到的东西完整地反馈回来。 白柯觉得自己对这张新令的效果很满意,他一边企图从那栋毫无生气的别墅中找到一些奇怪的波动一边试着适应这张新的令。 “白斩鸡,你东张西望地看啥呢?有人打野战吗?”陈辉的声音从背后冒了出来。 白柯很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但是开启了魂视状态的右眼看到的陈辉一片阴暗,“你这个脑袋怎么总是想些这些不正经的事情。”白柯把手抄进口袋里,他觉得这样子比较能突出自己对陈辉的鄙视。 白柯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一张残页,那是胡红莲寄居的连中令。刚刚在车子里用它唤醒了胡红莲之后就没有再收回书包里,于是这张连中令便很巧地留在了白柯的口袋里。 但是在白柯的手指碰到那张连中令的时候,他的灵魂不自觉地覆盖到了上面。白柯觉得很惊奇,他对于连中令算不上熟悉,唯一的施展手段也不过简单地将胡红莲唤醒或者压制,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灵魂不由自主地保持着某种奇怪的频率,似乎是在唤醒这张连中令。 空中的胡红莲有了反应,原本蒙在灵体上的青光此刻极速地变成炽热的白色,形如光羽,在幽密的树林中不停穿梭。白柯几乎以为自己魂视状态下的右眼已经瞎掉了,那一刻的灿烂宛如神临。 “白柯,你做了什么?”胡红莲端详着自己的灵魂,扭头询问白柯。看起来这些白光对于它本身的影响倒不是很大,只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有点出人意料。 “我也不知道,我的手碰到你的令的时候就自己变成这样子了”白柯的话还没有说完,黄鹰的声音打断了他。 “喂喂喂,你们看,那个别墅!那个别墅!”他的声音里面充满着某种惶恐和惊惧,和刚刚闲聊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白柯几个人顺着他的声音望向别墅,那栋三层高的洋房此刻突然呈现出一种漆黑的魅惑感,二楼暖色的光消失了,门前点燃的篝火也消失了,巨大的别墅摇摇晃晃,像是将要融化的蜡烛。但是这烛火摇晃的不只是他自己,天上的星辰和云月,也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粼粼的波光,随着某种无法感知的节奏翩翩起舞。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些事情已经不只是发生在白柯的魂视里面了。四双眼睛都清晰地看见了这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安静地站立着,恐惧和惊讶占据了心灵的全部。他们甚至没有发觉脚下的树木已经开始一样变得扭曲而诡异起来。 “小心!”陈辉第一个发现了不对,他用力地将白柯和苏勇琛往后拖了一步,黄鹰的半只脚已经落入了那片扭曲的空间,不过好在他的反应不算慢,仍然及时地脱身了。 “喂,你没有事吧!”一行人围过来看黄鹰的左脚,借着月色和手机的灯光,上面除了过长的腿毛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倒没有什么感觉,但是那个地方看着就不太对劲”黄鹰似乎从世界观的巨大冲突中反应过来,他原本是不太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的,在他心中只有科学和马克思才能领导这个世界前进。但是就在刚刚那一刻,他心中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去见马克思了。 “白柯,现在怎么整?”陈辉掉头看向白柯,现在看来这种事情只能求助于这个看起来有点科班素养的人了。 “那个不会真的是女鬼吧那我同学呢?”苏勇琛仍然保持着惊讶,呆呆地看着那片逐渐消融却始终没有消失的别墅,“他们不会都被女鬼吃了吧?不对吧,按你们的说法那女鬼不算是什么坏人吧。” 白柯舔了舔嘴唇,这个情况实在是很被动。虽然别墅的异况似乎确实是自己引发的,但是现在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的来源毫无头绪。他抬起头看着胡红莲,那只狐狸的双眼仍然远远地落在别墅上,它的声音很轻,“我觉得,那些东西似乎是在呼应我们?” “呼应?”白柯沉心感受连中令上的灵体波动,没有错,连接着胡红莲的令上的波动的确和那间诡异的别墅的波动十分类似,就好像两者真的在互相呼应一样。 “那个地方,肯定有先生留下来的东西。”胡红莲将它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一头扎进了那片诡异的扭曲空间。刚刚那句话似乎只是它的自言自语,又或者说,是和白柯的道别。 “喂”白柯的声音显露了出来,梵音的效果已经到头了,他现在没法再用魂魄的力量凝声了。 “喂什么?白斩鸡,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陈辉似乎有点急了。 白柯转过头看着三人,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粗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一把刀在石上研磨,“进去。”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那片密林。速度甚至比白柯还要快几分。 进入密林中的一行人并没有发现身体有任何的不妥,而且这个时候的别墅看起来也变得正常多了——除了依旧没有灯光和篝火之外,现在它就是一栋安然沉睡的建筑,古朴而庄严,带着某种跨世纪的高贵感。 陈辉停住了脚步,他呆呆地看着那栋别墅,声音有些沙哑,“对了,这就是我那天晚上进去的别墅,这这不是原来的那栋别墅。” 细看之下才会发现,这栋别墅确实和之前的有所不同。不光没有供电的电缆和修缮后的后院停车棚,就连大厅的正门也维持着木制的模样——而原本的别墅早就已经更换为防盗门了。这栋别墅就像是游离在时间之外的幽灵,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沧桑和繁复。 “嘶” 这是细而尖锐的风声,在陈辉的白柯的身旁悄悄响起。黄鹰的手用力地推在苏勇琛的肩膀上,苏勇琛的手上则散发着屡屡白色的光芒。 “喂,喂喂!”黄鹰的力气很大,他用力地将苏勇琛向后推去。但是苏勇琛只是重心稍有倾斜,很快地又前扑上来,手中的白色的光芒变得更耀眼了。刚刚那种宛如切割空气的声音正是它发出的,这种尖锐而诡异东西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在搞什么啊,干嘛突然发神经啊,你到底是谁啊?” 苏勇琛低下了头,当他再度抬起头时,那张脸已经变成了陈辉的模样。然后人脸突然像是溶铁一样发出近乎白色的光,最后变成了一张白铜的铁面,他的身上也被完备的铁甲包覆着,手中的白色光刃已经暴涨到了接近一米长。 黄鹰退回了两个人身前,“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陈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铁面人,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平河吴彦祖”的群消息,苏勇琛的头像跳了出来,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有回来的老铁吗?有愿意来请我吃饭的吗?”三个人聚过来看了一眼,他们几乎能想象这个家伙刚刚洗完澡仰躺在上铺玩手机的模样,又或者一边打游戏机一边按着手机。 “那个人不是苏勇琛。”白柯看着停止在原地的铁面人。他看明白了,那些白色的光刃实质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灵体,但是这种奇异灵体能够和外界发生一定的联系,又或者说,它是一种有外在“躯壳”的灵体。那个铁面人也一样,铁甲下也是封印着灵,无非是此刻灵能够出离铁甲的束缚,在右眼中变得分外明亮。 “他不动那我们还过去吗?”黄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屈肘护在膻中旁,他觉得自己在体育课上学的防身技巧可能需要第一次派上用场了。 “为什么他能变出我的脸”陈辉的脸色仍然是一片苍白。 白柯咬了咬牙,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胡红莲的踪影,他看了两个人一眼,“你们退出去,我过去看看。” “别讲这些瞎扯的,就算是真要去见女鬼也得带着彦祖一起去不是吗?”黄鹰向着陈辉努了努嘴,“都他妈到这种境地了,怎么都没有让你一个人上山的必要吧乌龟啊,你绝得我们是上去还是下去?” “下去但是那个人为什么会有我的脸?”陈辉死死地盯着那张纹丝不动的铁面。 “也对,现在重点已经不是女鬼了,那就上去。”黄鹰说完便俯下身登了出去,“跑!赶快往上跑!” 他矮身绕过那个铁面人,现在根本没有必要和这个东西空耗精力,等到到了上面所有的事情自然都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原本静止的铁面却在此刻动了起来,手中的白色光刃变得更加耀眼,缓缓挥动着向黄鹰砍过去。 “铛” 这是黄鹰的双手挡住铁甲的声音,他不敢直接去碰那团看起来没有形体的白光,但是好在铁面的动作比较迟缓,虽然因为白光的长度原因封锁了自己闪避的路线,但是用手单纯地格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用力地收紧自己的双手,并且时刻准备再次突进逃跑。 但是时间似乎晚了,黄鹰觉得自己在那张纹丝不动的铁面上看见了眼神那样的东西。悲哀而凄美的眼神,仿佛薄樱凋落时最后的春华在水中消散。铁面突然抬起了自己的手,用持着酒觥的样子立着光刃,像是在用玉杯盛满月色那样,缓缓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骤停的长风像是一匹安详的白马,黄鹰感觉得到马鬃的飘动,可是这匹马终究还是停下来了,以一种狂奔的姿态停了下来。风的气息还在,风的感觉却似乎已经离得很远。树叶沙沙的响动在此刻宁静的月光下慢慢褪去,然后片片洁白的光羽飘起,仿佛落了一地的樱再次随风而行。那些光羽轻轻地从黄鹰的身边走过,然后慢慢地尘埃落定,伴随着黄鹰倒地的声音,像是一场属于武士的献别。 “喂!大黄!”陈辉反身就要冲出去,却被白柯狠狠地扯住了手臂。 “不要乱动,大黄没有事,就像睡过去了一样。”他的表情很严肃,黄鹰确实没有什么事,刚刚那计薄樱一般的气刃只是让他的灵魂安静了下来,然后失去意识的黄鹰自然而然地便倒下了,虽然这样子确实是会对魂魄造成一点伤害,但是只要经过一定的休息就不会有事的。看起来这个铁面人并不像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那为什么还非要装成苏勇琛的样子呢。 难道是因为,苏勇琛和陈辉都曾经到过这里。白柯看着拼命跑动的陈辉。这两个人都曾经来过这里,所以成为了这个地方的某种“记忆”,所以那个铁面人能够模仿吗?现在并没有时间来验证这个猜想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赶快跑来得比较合理一些。 “白柯!不要跑,你自己一个人上来便好!”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出现了。白柯顿时刹住了脚步,但是就在这刹住的一刻,那樱花一样的光刃已经再次追上了陈辉,陈辉和黄鹰一样在白柯的身旁缓缓倒下,铁面人则重新恢复了平静。 “该死,你们已经惊动了金面玉了,不过好在它还没有下杀手。”胡红莲飞到了白柯身边,这个时候它的声音竟然有点喘息,看上去消耗了不少的灵魂,“这个地方,根本就是先生留下来的一张令,用你们的说法,就是一张绝顶的唤物令,这栋别墅和这片密林都是,而且” 白柯呆呆地看着这片幽深的密林,别墅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 唤物令·墅宇金玉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玲珑解倩魂 “墅宇金玉锁?你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张令造成的效果,这怎么可能?”白柯和胡红莲奔走在上山的路上,胡红莲挑选的这条路很奇怪,不光没有笔直地走向那栋别墅,甚至在这片密林里兜了不下十圈。 “没错,按照比较通俗的说法,这张‘墅宇金玉锁’的效果就是用来召唤一栋房子,但是这栋房子并不是只存在与现世,准确地来说,这是一栋连接现世和彼方的房子。”胡红莲飞在白柯的头顶,抬头去望月光下的别墅。 “等等!”白柯停住了脚步,他觉得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正在强行逼近他,“你你的意思是说,进入这栋房子就是进入彼方?”魂归彼方于白柯的束缚太深,他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害怕一不小心便化作游魂野鬼作散。 胡红莲停了下来,眼神有些复杂,“不,你要知道,现世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进入彼方的。你可以理解成这栋房子存在于现世与彼方的间隙之中,它具有二重性,在正常情况下表现出现世的一面,不过是一栋普通的民国老宅,但是在某种情况下它又会表现出这种类似于彼方的一面其实说它是彼方也不对,只不过相比现世这里离彼方会更近一些,先生的大神通已经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了。” 白柯看着自己的掌纹,又转头看向胡红莲,“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再走下去的话你也会知道的,这些都是先生留下来的讯息。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留给我们的”胡红莲甩了甩头,指向前面的密林,“这道‘墅宇金玉锁’化地为黄符,以林为龙蛇,刚刚我们就是顺着它的魂渠在走动。” “这些树,都是为了画这张令才种的吗?”白柯抚摸着这些树木枯燥的树皮,想象着百年以前庞释俭是如何一颗一颗地栽培这些巨木,然后杵在旁边吊着烟袋等待它们一日日长成,这时的一代天骄就如一位普通的老农,看着春去秋来草木荣枯,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是的,先生舍弃了自己的神通,悉心栽培了这两百多颗不同种类的树整整五年。这道令的魂渠上下相同,下是盘根结错的浸染‘龙涎绿’的树根,上是高低起落的树冠,先生这张令” “是化天地苍生为我用的令。” 奇异的声音突然在白柯的心里响起。他看了看胡红莲,胡红莲却只是摇了摇头让他细听。 这是白柯第一次听见庞释俭的声音,是民国时难得的字正腔圆,说话仍然摆脱不了半文半白的习惯。当他慨然而谈时仿佛在抖落长衫上的灰尘,也许在那个时代,这位庞释俭也称得上是一代翘楚俊彦。白柯凝神细思,按照佛教的说法,推动这位大能轮回的一定业力是非凡的,否则也不能够从民国将前世的纠缠一直流传至今。 庞释俭说的话基本和胡红莲的解释相去不多,刚刚一直阻挠他们的铁面人叫做“金面玉”,是这栋别墅的守护人。它会侵入每个误入的人的灵魂,从而不着痕迹地模仿他们,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满足特殊条件”的进入者。看来狐狸说得没有错,满足了一定条件进入这张令的人都会听到庞释俭的声音。白柯用天心不着痕迹地锁定了胡红莲,恐怕这个某种条件就是那张“连中令·狐红”,否则的话之前进到过这里的陈辉和有可能进到过这里的苏勇琛为何都没有遇到这个声音。想起陈黄二人依然扑街在密林的山脚下,白柯也只能苦笑了几声。 “此‘墅宇金玉锁’为我毕生凝血之作,若有缘客来访,可堪相扰,拜谢!” 说完这句话之后,庞释俭的声音便悄然褪去了。白柯对于他最后的几句话很是不解,何谓“缘客”,又何谓“可堪相扰”,有事求于我的话倒也不像是询问?莫非是我将有事求于他吗? “胡红莲,庞先生说的‘缘客’到底是什么?”受狐狸的影响,现在白柯也不由自主地管庞释俭叫先生。 胡红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说,先生这道讯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留给我们的。”胡红莲停住了身子,“已经到了,你看吧。” 在近处才会发现,这栋别墅确实和刚刚看见的不太一样。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痕迹,整个别墅只保留着石砌的复古繁华,月色让阴影更浓,让人觉得心头一阵悸动。大门紧闭着,紫金色的门环让它看起来多了一点神秘,门前的阶梯是西洋式的,但是门却仍然保留着典型的清末风格,甚至还张了浮夸的苏画。 “你想好要进去了吗?虽然是我把你带过来的。”胡红莲看着站在门前的白柯,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反正你一定会进去的,”白柯转过头看了狐狸一眼,然后用力地推开了门,“也许就现在来说逃避不是一个选择。” 在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白柯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风铃的轻响,那种声音不是回荡在耳朵里,而是真真切切地在自己的灵魂中荡起涟漪,就像刚刚庞释俭的声音一样。他抬头向屋内望了望,没有人,更没有风铃,连夏夜的风声都被彻底隔绝在外。 一楼的天花板打穿之后可以直接望见三楼,螺旋而上的楼梯盘在别墅的周围。中央的水晶大吊灯从最顶上一直垂下来,点亮的时候也许有一群搂抱的男男女女在留声机古老的声音中翩翩起舞。但是现在一切都在沉睡,一切都不曾喧嚣。 “这个地方的风格还真是很独特。”白柯眨着眼睛看着门正对面的那副潇洒飘逸的字帖,他完全认不出来那是什么。不过历经《芥子园画谱》一事之后,他本能地觉得令师画画写写大概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又或者说”他眯了眯右眼,一片黑暗,“也不像是有灵的样子。” 胡红莲飘进了屋子,这间屋子对于和它有着相同气息的胡红莲没有半分抗拒。白柯抚摸着门框,他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栋繁复精致的屋子,竟然可以由一张令变幻出来。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懊恼,狐狸的“山野令师”倒不像是全然胡扯,自己和这些真正的令师相比,差距不可谓不大。 “它在找什么?”女人的声音。 白柯猛地扭头,一个女人站在自己的身旁,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灵,但是白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出现得无声无息的灵,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逼真而美丽的灵。月光在女人裸露的皮肤上流转,她穿着复古的吊带睡衣,就像是这栋别墅刚刚睡醒的女主人一样,随意地在周边游离着。漆黑的长发随意地散乱着,但是很正好地露出了脸。脸上的肌肤和锁骨一样在月色下呈现出玉一样的质感,轻薄的亵衣似乎时刻会往下脱落,白柯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地加快。 但是,很奇怪的是,他记不住这个女人的脸。 明明端详了好一会儿,但是这张脸完美到几乎没有瑕疵的脸就是无法在他的心中留下印象。不管是单纯地靠神经反射还是靠灵魂联系,这个女人的面庞没有办法在他的记忆中重现。 巨大的恐惧战胜了魅惑,白柯将手伸进了书包里,握住一张拘魂令。他退开一步,扯着嗓子喊道:“胡红莲!这里有个不太对劲的女人!” 拘魂令的青色电光没有如约出现,那张纸在女人的面前慢慢飘落下来。那个女人伸出她窈窕细白的手指,轻轻地将那只纸捡了起来,然后抵还给白柯。樱粉的嘴唇轻轻开合:“你也是令师吗?你的令很有意思,把它们收好吧。” 白柯颤颤巍巍地从女人手里接过那张令,他听见冷汗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这个女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能生生阻止他的拘魂令。他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撞在了门框上。 胡红莲终于来了,但是它似乎很沉着,没有畏惧也没有动摇,它就这样趴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女人。 “呼啦” 一声奇异的声响中,胡红莲的身体突然变大了,就像那个时候白柯在它的内景中看到的一样。它从一只不过小臂长的小狐狸一下子长成了一只巨兽,将近两米的尾巴环绕在白柯的身边,胸脯高高地扬着,像是待命的将军。 “我认得你,你是狐红对吧?”女人轻轻地笑着,她笑的时候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跟着一起抖动,双腿就这么婀娜着,月光下的影子变成了某种摄人心魂的咒语。她轻轻地绾了绾头发,露出她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耳朵,“在这个地方你灵体的力量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解放,也不必再拘泥于连中令。” “你也曾经陪在先生的旁边吗?”胡红莲的声音变得低沉,和它巨大的身体一样充满了威慑。 “应该来说,我认识他的时间要比你长得多。”女人摇了摇头,“看来你终究还是让那张魔令逃出来了” “有人告诉我说那是先生做下的孽,但我不相信。”胡红莲恶狠狠的。白柯突然发现,其实这只平时总是懒懒的狐狸也不是那么轻松,它记着很多自己想要记住的事情,尽管或许那些事情的真相都是痛苦。“如果我封印的不是‘猿王’,那么逃出去的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孰对孰错?”女人轻轻地笑了,葱白一样的手指掩着樱唇,“去找不就好了,你找到的话自然就会知道结果的。有些事情没有必要从别人的口中得到答案不是吗?” “你对陈辉做了什么?”白柯仍然紧紧地捏住那张令纸,仿佛这样子自己可以获得一丝力量,“那个频频入他梦的就是你吧。” “你说的应该是上次偶然闯进来的那个英俊小生吧,也许是我真的寂寞得太久了我没有入他的梦,我只是送了他一场造化,不过这场造化能不能来得住还是得看他。毕竟很多年没怎么见过男人了,也许我也有些昏了头。不过这样不是很好吗,看上去你们正是因为他才会找到这里来的,也许你们就是他口中所说的‘缘客’呢。” “我”胡红莲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女人轻轻地按住了脑袋。然后它原本巨大的身体急剧变小,最后又成了一只没什么威慑力的小狐狸。 “好了,你现在需要先安静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和这位令师谈一谈。”女人看着胡红莲怨念的眼神,“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话就当作我是代替你的先生和他谈的好了。” “你要找我?”白柯指了指自己,但是女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往里走去,然后在一张小小的茶桌前面停住了脚步。在这种偏欧式的建筑风格中突然出现一张精致的小几,但是白柯丝毫不觉得突兀,或许正如庞释俭自己所说,这确实是化天地自用的大神通。 “狐红和你说过《灵犀帖》吗?”女人慵懒地开口,然后从空中直接变幻出了八张纸。 “说过,是庞先生留下给后世的一部令集。”白柯想起最早胡红莲正是要自己去找找那本灵犀帖,这才回撞见王以何并最终鬼使神差地得到了那本《芥子园画谱》。 “嗯算是这么回事吧。”女人支着脑袋想了想,然后随意地点了点头。空中的八张纸悄然飘落而下,就这样落在小几上,“这里是《灵犀帖》的八张残页,给你了。” “给我?为什么?”白柯很是惊奇。 “给你便是给你,你入了此道还问这么多为什么,岂不是自愚?”女人似乎在笑白柯的无知,她轻轻地扬了扬手,那八张残页再次飞了起来,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白柯的怀中,“你能来到这里,又懂得多少为什么呢,有些事情不就是如此吗?” 白柯默默地接过了那八张纸,他没有说话,女人说得没有错,他似乎一直在一个没有完整逻辑链的怪圈中兜旋。而且每当他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的时候,冥冥中便有什么在推动着他,然后他只能踉跄着不停向前,虽然他甚至不知道前方究竟是什么。 “你和庞释俭先生是夫妻吗?”白柯看着角落里的衣帽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挂着一套男士的正装和一套中式长衫,还有一顶帽子叼在衣帽架的最顶端。类似于这样的小细节还有很多,这间屋子明明只住了一个女人,却处处都留下了另一个男人的痕迹。 “你的眼睛倒是很尖。”女人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气,但她最后只是说,“也许曾经可以是吧,不过多少事情到如今也不过蹉跎而已,又何必在意呢?”接着她便真的快活地笑了起来,又凭空唤出三张黑色的纸,“这三张是能够将你送回这里的令,‘蓟门’,不到危急时刻不要滥用。”说完她便起身拍拍手,“好了,我的任务也便结束了,你身为他的缘客,这段缘也算是了了。” “嗯。”白柯淡淡地答了一声,然后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女人,“你在这里很多年了吗?” “是的,从有这栋屋子开始我便一直在这里。” “只是为了等我吗?” “在等人,但不只是等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的目光很迷离,她用她白皙的手臂支撑下巴,眼神和月光一起变得融融起来。 “那告辞了。”白柯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胡红莲,我们回去了。” 胡红莲看着这个突然很像男人的少年,他很少直接叫自己“胡红莲”。但这个时候他就这样随意地吆喝着,就像背着刀的将军扬鞭催马。胡红莲觉得白柯的身上少有地透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女人看着他们的身影在门后慢慢地隐没,突然幽幽地说道,“《灵犀帖》只是为了留给你一个人啊” 下山的路白柯走得很快,快到胡红莲几乎赶不上他。他这次完全没有按照魂渠来行走,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三张黑令的原因,金面玉没有再来骚扰他们。直到快到陈辉和黄鹰昏迷的地方时白柯才骤然停了下来,就这样停着,站在原地很久,一动都没有动。 然后星点的火光冒了起来。 白柯点燃了一支烟,是上次白父买来却没有抽的那一盒,白柯用一张唤物令点燃了它。可是他并不会抽烟,呛人的青雾让他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白柯你到底怎么了?”胡红莲看着反常的令师,突然觉得有点不安。 白柯深吸了一口,然后用手指将烟头掐灭,燃烧着的烟灰和渗出来的血液混在一起,白柯将烟蒂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面目狰狞,“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巧合得太诡异了吗?从我遇见你开始,魂魄不够强有所谓的‘御魂六相术’,令术不够强现在又白捡了八张《灵犀帖》残页,甚至还有三张紧急保命的护身符。”白柯看着胡红莲,眼睛中冲灌着血色,“你知道什么!?又或者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畏惧自己选择的命运,但我讨厌这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别和我说这是偶然!”白柯挥开双手,三张拘魂令一下子丢了出去。青色的电光在胡红莲的头顶闪烁。 胡红莲呆呆地看着这个几乎发狂的令师,它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命运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真的是这么神妙的。神妙到所有人都会无力地向它下跪求饶。 胡红莲看着趴在地上的白柯,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风从他们的头顶吹过,夜月之下,无从逃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难眠夏夜的未接来电 陈辉和黄鹰醒过来的时候车子正稳稳当当地走在国道上。快有十一点了,夜色很浓,远光灯和路灯的明亮变成圈圈光晕,仿佛大地上的小小星辰。白柯单手扶着方向盘,左手靠在窗台上,头顶的窗口时不时穿进来飒飒的凉风。黄鹰揉了揉眼睛,莫名感觉白斩鸡这个姿势很社会,这个时候如果给他的左手再加上一只点燃的香烟,就更有一番悲乎风兮潇潇的沉痛感。 但是白柯不觉得沉痛,白柯觉得麻木。 “我们这是怎么回事?”陈辉似乎已经从混沌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挠着脑袋盯着白柯。 白柯顶了顶眉毛,这个动作让他从后视镜看起来酷劲十足。他觉得那个金面玉真是个好家伙,顺带帮忙把这些家伙的记忆给清楚了,也省去了自己多向他们解释的功夫。 “本来我们是出来兜风的,不过还没到你们就睡着了。”白柯觉得自己胡扯的功夫越来越强,他现在面无表情,眉毛就像那两根雨刷一样安静,“我自己下去走了走就上来了。”他顺便把“找女鬼”这一节也给略去了,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的话这样子他需要说的话就更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根本不想说话。 “哦。”黄鹰淡淡地应了一句,没有再多问。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陈辉和黄鹰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白柯皱了皱眉头,他非常清楚,自己就是这一波心理高压的中心眼。但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只能将目光不停地放到远处,从一排排的路灯和行道树旁边掠过去,一直奔向不存在的极远。 把这两个家伙运下山确实不算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不过好在白柯虽然不是个力士,但好歹是个令师。“唤物令·纵儡”对于这些暂时失去灵魂控制的使用起来的确说得上是得心应手,虽然白柯的能力还不至于让这两个家伙做出一些高难度的杂耍动作,不过在自己的支撑下让他们勉强自己下山还是可以的。不过这件事情想来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比较好 白柯斜了一眼后排的两个人,无论是谁知道自己刚刚有机会让人炼成傀儡都不会感觉太好过吧。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胡红莲安静地回到了那张连中令里面,此刻的车厢中,连一点红色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这句话在下一秒就被白柯收了回来,因为他通过后视镜瞟见了陈辉红色的内裤——原因是这个家伙将身子趴了上来,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白斩鸡啊,你他妈这么装忧郁累不累啊?就算是被妹子甩了至少你还可以搞基啊,你看我这么帅,为了兄弟我勉强牺牲一下自己,算你两百块一次怎么样?”陈辉讲得头头是道。 黄鹰也趴了上来,“所谓君子博爱,取之甚广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白柯觉得自己原本很抑郁的强者心态完全被这这两个人青蛙一样的脑回路破坏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它们下一次会跳到哪片荷叶上。他挤了挤眼睛,想了很久才开口,“为什么你们只能把那种庸俗的感情套在我身上呢?我刚刚登临高峰,去国怀乡忧谗畏讥,为天下苍生抑郁不行吗?” “不可能的,你要是心系苍生当年不会连团费都不交。”黄鹰向后一仰,高三那会儿身为支书的黄鹰逐个地催交团费,唯独白柯一个人舔着一块五一根的冰棍无所谓地表示没钱了交不起,一脸地痞流氓的模样。 “反清复明反清复明。”这个奇怪的梗是高二的时候苏勇琛整出来的,大意是表明生命的放浪不羁和气节的高光伟岸,虽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就很不正经。白柯随意地将手从窗外缩了回来,现在他又重新变回那个聊天打屁的垃圾大学生了。 远处的光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刺眼了,白柯仰着脖子和那两个混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离自己很远。有的时候他总是有这样的感觉,似乎自己只要轻轻地一个转身,就能够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但有的时候觉得这样的想法太幼稚,有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的转身太不甘。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甘愿什么,可是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地在向着那些谜团越扎越深。 也许这并非是所谓的命运,只是自己某种或许早就该死去的执着。 溜到平河城区的时候是十一点十分,南方的城市,即使到了深夜仍然很热闹。到处都是在街边搭起帐篷的小吃摊和大排档,偶尔有扎啤的玻璃子马路上胡溜溜地滚动。便利店和酒楼的灯光一齐把丘陵的一侧刷成明如白昼的颜色,即便是公寓楼的窗台都透着灯光。即使到了后半夜还有飙车的暴走族和醉醺醺的醉汉在街头歌唱,有的时候这些情景总让白柯觉得这座城市从未真正睡去,但是也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这座城市未真正醒来。 拒绝了黄鹰找见饮品店坐一坐的邀请,白柯开着车将两个人依次送回了家。然后在掉头经过自己家门口的时候突然皱了皱眉,然后一踩油门,向着更远处跑去。 前排的两个窗子和头顶的车窗全部打开了,原本平静的空气在这只钢铁均骑的呼啸中变成了迅猛的狂风,几乎吹得白柯睁不开眼睛。但是白柯还在继续踩油门,深夜的湖滨郊区没有人,他可以将车子开得很快,风中都是鸣蝉和树叶的味道,闻得久了甚至会让人微微上瘾。 无数的光影变成线,然后瞬间消失在白柯的背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呼啸着向他袭来,那些飞速变换的景色扑到前挡风玻璃上,然后在最后一刻无声无息地消散。这让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仍然继续加速,他需要什么来刺激一下自己早已麻木不堪的灵魂。 胡红莲不是在逃避,它也在疑惑。也许他也只是这盘棋上的某一枚棋子,在不知不觉中忠诚地贯彻着自己的使命。但,如果说它的“认主”真的只是一时的紧张所迫,那么到底是自己无端成为了这场剧目的重要角色,亦或是自己和胡红莲的相遇,本身也在这场戏的导演之中。白柯的唇角锋利如剑。命运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东西呢?真的是尼乾陀说的那种生生不息的“业”,又或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偶然堆砌起来的必然?是我在选择自己的命运,还是某种既定的命运在选择我呢?白柯忍不住想狂喊出声,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近乎诡异的巧合,这让他总感觉自己像是被某根看不见的线拖曳着,为着某种自己都不明白的目的进行着愚蠢的表演。李景东c第二支木箭c胡红莲甚至是王以何,这些事情似乎在冥冥中产生了某种联系,最终只会指向一个终点。 可是很可惜的,白柯看不见那个终点。 “呲” 最后一下的刹车踩得很暴力,不过车子总算在扎进龟瞑湖的前一刻停了下来。白柯大口地喘着气,他只是有点烦,倒还没想过什么解不解脱的问题。他拉起手刹,然后下了车,关上车门,走到湖畔边静静地坐下来。 人工走廊还没有修到这里,这片湖畔仍然保留着原始的植被和沙滩。白柯从前就很喜欢这里,高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踩着自行车带着一点零食和饮料在这里自娱自乐一整晚,现在过去已经成为过去,不过幸运的是唯二的区别是他的交通工具变成了一辆suv,而且没有带着饮料。 他没有再试图唤醒胡红莲了,对于都困惑的两个人来说,谈话也只是徒增尴尬而已。这并不是谁骗了谁的愚蠢问题,而是比其更加愚蠢的“我们都被骗了”。白柯搔了搔脑袋,觉得狐狸和自己的智商都完全不在线上。 现代人百无聊赖的时候一定会抽出手机。在对着湖面静静地发了十几分钟的呆之后白柯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一片青蒙蒙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消息提示说有一个未接来电,来电者是王嫣。白柯叹了口气,苦笑了几声。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背极了,去了一个让人满肚子火的别墅就算了,竟然还错过了神仙姐姐的电话。不过白柯觉得更有问题的是自己现在颓唐的心态,换在平常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一边惊得跳起来一边拼命想办法挽回已经掉了的好感度。但是他现在盯着屏幕,只是觉得很累。不是王嫣的电话很累,是这世上的一切都很累。 迟疑了一会了,白柯还是将电话重新拨了出去。十一点四十分,王嫣大概刚刚准备休息,现在回复这个十分钟以前的遗憾应该还算不上太晚吧 电话接通的速度很快,王嫣的声音从那头传了出来,“喂,白柯。” “啊,是我。”白柯舔着嘴唇笑了笑,“抱歉刚刚顾着开车没有看到手机,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白柯听着王嫣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紧张,“白柯你怎么了?怎么说话这么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白柯下意识地用力握住手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孩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到自己连伪装都失去了意义。因为平时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热情到手忙脚乱的感觉,但是刚刚语气中的那种深沉和干练让王嫣觉得很陌生。白柯觉得,也许这个女孩不喜欢别人骗她的原因是因为她能看穿太多的谎言,所以不愿意你继续那种拙劣而无用的表演,“啊,哈哈,没什么啦,我今天被人坑了一把算是被人坑了吧,觉得自己有点吃亏。”白柯觉得这样不算说谎,他确实觉得自己被坑了。 电话那头的王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的笑声让白柯的心头一下子又热了起来。明明才不过一天没有见面,但是隔着几千公里通过电波交流的奇妙感觉让白柯觉得很开心。这个时候他已经懒得去想太多的词汇描述自己的感受,只是真的觉得很开心。 “听到你的声音,很开心。”白柯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这么说出来。 “我可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下次该小心一点。”王嫣的反应很快,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曲解了语意。好在电话里看不见她扯着被子满脸通红的模样,连乌黑的长发都羞涩了起来。 “啊,是是,神仙姐姐教训得是。”白柯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佩服这个小姑娘的机智。现在这种心思比较沉静的时刻,反而让他更觉得王嫣是喜欢着自己的。只是他们彼此都不戳穿,像是看着某个在跳舞的剪影,神秘得让人心动。 “我本来是想和你说说那个运营管理调查的事情的,我后来的立项是游乐场的餐饮业价格梯度和横向对比,只是我突然不是很记得冰淇淋球是怎么卖的了,这个算得上是小吃的重头。白柯你还记得吗?” 白柯眨了眨眼睛,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是有点恍惚的。她仿佛能够看到王嫣坐在桌前一边转着笔一边一本正经地说话的模样,白柯倒是忘了神仙姐姐的学霸属性。不过她真的去做了所谓的运营管理调查了吗,明明那天她只是全程和自己约会好吗?白柯现在觉得自己的均分和gpa搞不上去是有道理的,这就是所谓天分的巨大差异。 “啊我记得好像是五块钱一个的。”白柯觉得自己不能丢了面子,好在令师的记忆力不算太坏,回忆起一个冰淇淋球的价格并不算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啊。 “这样子啊,好的,谢谢你啊。”王嫣似乎是很认真地记下来了,“不过你的项目管理学大作业也不要忘了,虽然已经放了假但是不要因此耽误了下学期的总评啊。” 白柯觉得自己欲哭无泪,下学期的总评和一个挂了电工的人有什么联系呢?不过白柯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原本那种麻木的感觉潮水一样褪去,现在的他虽然说不上元气满满,但也绝对不是刚刚那个丧气少年了。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让白柯突然傻傻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在侧方的玻璃上书写她的名字。 “你在做什么呀?”王嫣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慵懒,像是刚刚在床上打了个滚。 “啊我在湖边看星星,刚刚和朋友们散了”白柯抬头看着夏夜的满天繁星,冰轮如勾,清辉杳杳,星月在山丘的后面四下变幻。微风吹不皱湖面,只是将影子变得晃晃悠悠。白柯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车上,车钥匙在手指上打着圈。 “是嘛,听起来很不错,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王嫣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北方多平原,只能看见星辰如大海般在夜空中遨游,决计是见不到那种半遮半掩的水乡风光的。 “对啊,很不错,我的家乡是个好地方。”白柯笑着。 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电话里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白柯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膛里跳动的声响,有力而鲜活,彰显着某种生命独有的力量。这个时候很适合表白吧?不过并不想就这样说出口。白柯希望自己至少能够拿着玫瑰穿得整整齐齐,而不是通过几个简单频率的电波就完成这种庄严的传递。 感情的传递,有的时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很多时候是因为随口说的爱太廉价,随风来的喜欢从来只会在风中再次失去踪影。 “我,我其实本来有话想和你说的”王嫣先开口了。 “我也是啊。”白柯慢慢地说,轻轻地笑。 “不过我不想这样子说出来,我想下次再告诉你。”王嫣的声音轻轻地,像是躲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嗯,这点倒是很巧。”白柯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倒是有点好奇我们想说的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肯定不一样的。”王嫣的声音更细了,“那就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 “那晚安?” “嗯,晚安。” 电话挂断的时候心情总会有很短暂的失落,不过好在对于白柯来说,这种失落甚至还有点幸福。快到凌晨了,风已经很凉,路上的车灯也越来越稀少。白柯拉了车门,插进车钥匙重新发动了汽车。 热机的声音仿佛吵闹,又仿佛欢笑。白柯熟练地旋转着方向盘,车子利落地掉了个头。在这个难眠夏夜中,难得的未接来电让他觉得生活再度充满希望。命运这种东西谁会在乎呢,只要沿着想要的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当然,也顺便在这期间弄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白柯轻轻地踩下油门,车子无声地滑入灯海里,像是一首安静的夜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三魂凝罡 房间静悄悄的,空调机制冷的嗡鸣声时断时续。白柯静静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他躺得很笔直,双脚微开与肩齐宽,额头微抬,督脉巡回任脉通达,右手交叠在左手上,稳妥地落在膻中的下方。 自从有了胡红莲的“御魂六相术”之后,御魂几乎成为了他每晚的必修课。本来随着他魂魄力量的增长,每晚可供给休息的时间应该更长,不过白柯只觉得胡红莲在玉令上画的道道越来越不见终点,每次巡游一遍后基本上天色已经微亮,只得再靠着冥想来重新聚敛魂魄。虽然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白柯自己都能够感觉到内景中的魂魄愈发凝实,不过缺点也暴露得很完整,白柯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身为一个人酣睡的甜蜜感了。 不过今晚没有胡红莲,白柯这次他们彼此都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冷静。但是没有胡红莲并不意味着白柯的御魂将要放假,令师习惯性地将玉令放在床头,然后缓缓地将魂魄附了上去。其实这倒还说不上是什么习惯,听说科学的调查表明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二十一天的坚持,御魂这件事情对于白柯来说不过是一星期的玩意,还谈不上什么习以为常。只是白柯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可靠一些,最起码这样子在某天自己将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命运。 玉令上已经没有既定的纹路了,白柯的灵魂只能感觉到一片近乎空无的白。御魂六相术的第一相“风怀止”锻炼的是魂魄持续运动的能力,其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在玉令构成的“体育场”内跑圈,难度相当于一学期一度的体测。而现在白柯修行的是御魂六相术的第三相,唤作“行凝罡”,简单来说便是锻炼御魂者对魂魄最细微处的控制能力,练习的方法便是在一张空白的玉令上直接以魂魄凝型,在没有魂渠的情况下模拟出一张令的样子。之所以跳过第二相的修习倒不是因为此时手中的材料不足,只是单纯因为第二相的修习需要以第三相为基础,只有将第三相修炼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够顺利地进行之。 练习“行凝罡”对于白柯来说委实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尤其是在进行了一整个晚上之后仍感觉不到自己有丝毫进步之后,白柯的心头竟兀自生出气馁。凝罡这种东西需要令师一方面对于魂魄控制得如臂使指,另一方面对于将要模拟的令也要熟稔到一定程度。否则就会像现在的白柯这样,这边刚勾好了一个棱角,那里的纹路不见了,上面刚补好了一个漏洞,下边的魂魄却又扭曲松懈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一套别扭的广播体操,比之更别扭的时身旁根本没有人愿意陪他一齐犯傻。 不行,休息一下,暂时是整不来了。白柯的灵魂重新变成一滩泥一般摊在了玉令上,他觉得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又再次向自己袭来,这些天他对于这种感受不可谓不熟悉,这是魂魄脱力的感觉,要是再严重一些恐怕自己的魂魄就要直接陷入休眠了。他不敢掉以轻心,赶忙将魂魄重新聚敛,按照一收一放的节奏释放着自己魂魄上的疲惫。 刚刚他要作画的是最为简单的一张“唤魂令·拘魂令”,这张令是他从小到大画得最多的一次,每一笔转折每一处起伏都清清楚楚地印在心里。他原本想要凭借着高超的经验值一举凝聚而成,但是没有想到,光是将自己的魂魄拉伸变形就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更何况拉伸过后还有维持着它的形状,最后白柯只能摇旗投降,宣告暂时退军。 为什么没有办法一次凝型呢?难道是自己的方法错了吗?白柯仔细思考者。“御魂六相术”其实就是针对魂魄的健身计划,可以说,随着白柯魂魄的愈加凝实,想要随意地改变它的形状也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就好像总是做力量训练的人韧带很大概率会变得越来越紧一样,而凝罡便是一套拉伸动作,甚至可以说,它在整个御魂六相术中所起的作用完全可以排进前三。白柯一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像胡红莲那种可以凝聚出形体的魂魄正是凝罡修习到了一定程度的象征,魂魄随心意而动,自然也能够变化成本体的模样,如果魂魄的力量够强大的话,也可以如胡红莲那样在没有限制的条件下肆意变大变小。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白柯这种御魂新手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他现在只想在天色完全亮起来之前尝试将自己的魂魄凝罡化形。 “你就打算这么瞎整下去吗?”胡红莲的声音幽幽的。 白柯没有注意到这只狐狸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不过现在他真的没有什么心思搭理他。他将自己调息魂魄的节奏加快。 “所谓‘达者为师,不耻下问’,你最起码在这种事情上不应该搞个人英雄主义。”胡红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 “别净讲些没用的,有什么说什么!”白柯的声音是从口中发出来的,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用魂魄来发声,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现阶段梵音依然显得很实用的原因。 “听好了,御魂这一道御的是魂魄的‘三魂七魄’,三魂分别为” “胎光c爽灵c幽精。七魄名尸狗c伏矢c雀阴c吞贼c非毒c除秽c臭肺。这些东西我也知道,我不是让你来上道教常识一百问的,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白柯打断了狐狸的长篇大论。 狐狸觉得这个山野令师正在变得越来越难以管教,虽然它似乎并没有管教过他,“三魂与七魄的区别在于三魂主神而七魄主质,用佛教的话来说,七魄便是你人在三界不入轮回的‘物质魂’。用你能够理解的话来说,三魂是条件反射,七魄是非条件反射。” “最后一个比喻很形象。”白柯举手为胡红莲的文化常识点赞。 “以你现在的程度,想要做到七魄凝罡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已经能够让你的魂魄如你的生身一般具有各种各样与生俱来的反应。所以你现在能够锻炼的,便是所谓的三魂凝罡。”狐狸的声音终于变得严肃起来,“与井井有条的生理系统不一样,三魂七魄在你的魂魄中是杂乱无章的,其中分散三魂七魄甚至还保持各自的性质,就好比大乱战之后所有的士兵分居天下,他们不一定想复国但仍然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作战。” “所以我的魂魄就是一个野战场?”白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念,浑身不舒服。 “不光是你,大部分人的魂魄都是野战场。”胡红莲顿了顿,接着说道:“要让野战场重归平静汇聚力量的方法便是建立政权将他们分拨,让他们主动合作。御魂者一开始就将这十种魂魄的成分区分清楚是不合实际的,但是你首先应该将三魂和七魄分隔开来,这就是御魂一道中很重要的‘分魂’。三魂主元神主识神,是你更容易控制的,甚至可以说,你在之前的御魂和令术中,其实催动的都只是你的三魂。” “那我应该如何让我的三魂汇聚起来?”白柯接受了胡红莲的理论,现在他需要的是方法。 “这个我没有办法教给你了,因为每个人魂魄的初生排列都不一样,这也就意味着每个人区分三魂的方式都是有分别的。总之,如果说魂魄是你的精神身,那么这个精神身也是有区分和精神的,你就将精神的精神筛选出来便好了。” 白柯不再搭话,虽然胡红莲没有给出具体的可行方案,但是有理论依据的话好歹自己的前行会少走很多弯路。所谓精神的精神,或者说按照那个很形象的比喻叫它“条件反射”,最容易被催动的话就应该会最遵循我的意志。 白柯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之前修炼风怀止的时候不就是驱动自己的魂魄跑圈吗?那么现在自己再次驱动一次,然后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魂魄上,那些跟不太上来的或者不太愿意跟上来的部分应该就是所谓难以操控的七魄了。 白柯的魂魄在广袤无垠的玉令上奔走了起来,没有胡红莲留下的道路也不要紧,反正他只是需要找出那些掉队的逃兵罢了。 “你的脑袋瓜还挺好用的,看来确实是有些天赋。”胡红莲懒懒地,“不过这个方法倒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因为它实在是太笨了,而且分魂的效率也是很低的。” 白柯不信它的鬼话,他觉得这只心胸狭隘的狐狸肯定是因为之前和自己有隔阂存在,这才不愿意直接将这方法说出。不过好在能者无需帮扶,即使没有狐狸的提点,凭着自己也能够迅速找到分魂的诀窍。一想到这里白柯就很得意,在玉令上更加欢快地奔跑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白柯发现狐狸的狡猾是有点道理的。就算按照狐狸的标准来算,刚刚那会儿自己也算跑出去近百米了,可是魂魄只是变成两团交错的混沌,并不能让他完全地将其区分开来。白柯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没能累积到质变的程度,于是决定继续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奔跑。 长跑这件事情是很耗费体力的,在过了快一个小时候,白柯终于承认,就算这是没有累积到一定程度不会出现的质变,这个量变的量也远远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承受的。从刚刚开始两团混沌的分离程度便没有再改变过,始终处于那种游丝般的联系。 “风怀止的时候是操动整个魂魄去运动,魂与魂之间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相互作用。你刚刚就是一个拼命想把不怎么动的上半身从自己身上甩下来的长跑运动员,非死即伤的结果啊。你现在知道我刚刚没有把这个做法告诉你是为你好了吧,”胡红莲的声音淡淡的,“不过好在你现在也确实分出了一小块三魂,虽然量比较少,不过你先按照这个来练习凝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分魂方法了。” “胡红莲,都是男人,下次想整我可不可以用点光明正大的手段。”白柯拖着几近昏厥的魂魄,努力将那丝稍显分明的三魂从魂魄中抽离出来。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在林子里自己朝着胡红莲放了一道拘魂令的原因,不然这只狐狸凭什么记恨自己。 “你那一道小小的拘魂令还不会被我放在眼里。”胡红莲的声音仍然很平淡。 所以果然是心胸狭隘地因为那道拘魂令吧? 白柯自认自己暂时没有和狐狸怼起来的能力,他仔细操控着那团魂魄。如果把整个魂魄视为自身那么大的话,现在他所能操纵的这一小团就差不多只有自己的巴掌大小。魂魄脱离的感觉倒不是太过陌生,因为基本每一次出箭都需要抽出一部分魂魄,但是这一次抽出来的却基本是三魂,这让他有一种很玄妙的,仿佛自己在注视自己的感觉。 “三魂的修养不如七魄,你等会记得把它收回去。”胡红莲做出善意的提醒。 白柯没有回他,一个正在做微雕的人是没有心情搭理那些闲事的。原本他打算用来凝罡的是一整个魂魄,但是现在陡然剩下不足十分之一,魂魄的变幻只好更细微,这也让白柯觉得自己总是要陷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 “不要妄想第一次就一步凝型,按照你第一次画令的步骤来,顺着既有的魂渠变化你的魂魄,从龙口那里开始。” 胡红莲点醒了白柯,自己需要做的其实并不是一味地去“誊抄”一张令,而是用魂魄去模拟。等于说,自己做的事情其实就是一次没有魂渠的出箭。他重新沉下心来,努力将自己的那团三魂压制成一条长长的流体,然后用假想中的魂渠规避三魂的行动:从龙口灌入,突折而上,陡然左撇白柯重温起了出箭时的感受和第一次被爷爷手把手教着画令的种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忘记了操控魂魄的滞涩。 最后一笔勾画完成,但是白柯仍然保持着和这团魂魄丝丝的联系。他觉得一旦放弃这种联系,这张拘魂令就会当作“出箭”完成那般突然爆发,这不光对于回收三魂这件事情是极为困难的,对于白柯本人的安危来说,他也不愿这样一张攻击性的令在自己的魂魄旁边爆发。 “喂,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收回来啊。”白柯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下去了。 胡红莲的声音像是听见傻子说话那般惊奇,“你不会是以为你这样子就能算出箭了吧?” “不然呢?这肯定是出箭了啊。” “你就试试看吧,出了实情大不了我把连中令分一块给你睡觉用。”胡红莲这句话已经完全是在开玩笑了,连中令本来就是为它量身定制的,它的灵体不能脱出连中令的束缚,其他的魂魄也别妄想进入这张连中令。 白柯放松了。果然正如胡红莲所说的,这道三魂凝成的拘魂令只是在空中抖了几下,然后在失去控制后重新化为一团。没有拘魂令应有的电光,也没有出箭时灵体脱离的感觉。白柯惊奇地将这道魂魄引回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出箭?” 胡红莲哼了一声,“你以为令是什么,只是为了给你个渠道让你灌输魂魄吗?不是的,如果将令术当作一杆武器,灵魄不过是它的弹药,而只有令本身才能构成这杆武器。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材质和方法作画的,当令成型的那一刻,它就是与天地呼应的某种手段,凭着人力凝魂就能出箭的想法,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那当时李景东的凭空画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原以为那就是凝罡之术的。”魂魄聚敛,白柯从床上坐了起来,摸着自己的下巴。 “这就不是我能清楚的了,如果先生还在的话或许到明白一些,令师奇奇怪怪的手段也有许多,并不是每种都能为世人所知晓的。那种凭空画龙的本事,想必也是某种绝学吧”胡红莲说。 “但是很奇怪那个凭空画龙,就是让我感觉很在意,很不安。”白柯喃喃。 胡红莲抬着头,静静地看了白柯好一会儿,幽幽地说:“其实你昨天要是问了那个女人,兴许她能够告诉你的。她连《灵犀帖》都能给你,又有什么是不能给的呢?” 白柯沉默了,他用手揉着自己的头发。胡红莲既然将这件事情点破了,两个人就必须面对这种尴尬。 “我也不知道先生所谓的‘缘客’是什么,更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目的。我一直以为我唯一的使命就是看守那张魔令。”胡红莲自嘲一样地笑了笑,“反正也已经被人利用了,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别人,至少这样子不显得太过狼狈?” 窗外渐白的天光在白柯的眼底旋转,幽然如苍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下鹿乡 白正昇扶着方向盘,山路在挡风玻璃后颠簸着,偶尔路边有跑丢了家的黄狗在打架,一个农人踩着下地的长筒雨靴,赶着一头黑色的水牛慢慢地往山顶爬。白柯坐在副驾驶座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目光随着奔跑的田埂跳跃。 七月四日是周一,夏天的阳光依旧毒辣,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手心的灼热。本来这个时候白父应该安安分分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就着一杯普洱继续看那些繁琐的公文,闲暇时偶尔用手机刷刷新闻或者在家族群里冒个泡。但是今天他特意请了假,开着车带着儿子晃晃悠悠地走这条熟悉的山路。没有修缮过的土路满是砂砾和石块,车子一路颠簸,两个人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是白柯偶尔伸出手摸摸怀里的金纸和水果糕点,动作轻柔得像是抖落古画上的灰尘。 可是古画依旧作古了,灰尘,也许只是一年又一年地堆积。 今天是他的父亲白谐元的祭日,六月初一,田里正是农忙的时节。 上山的路越来越陡,白正昇皱着眉头调换档位。在没有备车之前,每次都得在这里将摩托停靠下,然后一家子提着那些东西爬上一里路,赶到老屋的时候人人都一身汗了。这两年买了车倒是都过得去,不过如果碰上雨天情况也会恶劣起来。虽然像最近这样长期干燥,这条满是砂石的路恐怕也不会好走。 白柯撇了撇嘴,继续靠在窗户上发呆。他想起以前每次白谐元带他上山回家时都是踩着老式的自行车,车座很高,三角支架像是一个骄傲的。那时每次上不去坡白谐元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借着唤物令一溜儿登上去,快点的话还能在空中飞一会儿。当时白柯不过五六岁,一边看着黄沙在自己的脚下流动一边抓着老人的腰,笑声隔着山都能听闻。后来有一次自己贪玩,便偷了一张白谐元画的“风”令,推着一辆带着辅助轮的儿童自行车跑到坡下,让出箭后的疾风将自己带到空中,可是因为“风”令需要娴熟的掌控,年幼的白柯在空中乱了手脚,好在白谐元第一时间也用唤物令赶了过去。 那个时候六岁的自己飘在空中,白谐元仿佛无所不能的英雄。 现在自己对那张令的掌控应该也勉强比得上当年的爷爷了吧,不过反正白正昇也不会让他画的。白柯翻了翻白眼,继续看自己的老爹剧情回神地缓慢爬坡。他觉得有的时候这个男人真是固执得很可怕,对令术的排斥贯穿了他快五十年的生命,而且从会随着年月愈演愈烈,没有半分和解的意思。 在白父熟练的操控下,整辆车慢而稳当地越过了陡坡。村落呈现出了它全部的轮廓,火一样的朝阳在这个小山谷里制造了大面积的阴影,村落沿着一条娟娟流动的山溪分布。 白父放松了油门,稍微紧了紧刹车。整辆车子开始匀速下滑,这个时候已经看得见村头那间有些年头的小卖部,白柯想起以前那里贩卖的五毛钱一把的球状泡泡糖和辣条,还有永远缺斤短两的组装玩具。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管过了多久,下鹿乡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规律而安静的生活,带着些许市井的小家子,离水泥丛林的复杂很远。白柯觉得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而且最幸运的是这里还是自己的家乡。 车子弯进了一个不大的胡同,白父麻利地停稳了车。到这里车子就下不去了,这个地方叫做白氏厝,聚集的大部分人家都姓白,白谐元便是其中的一户。不过这个白氏厝比较奇特的一点是,这些人家的族谱都不是同一本,他们只是在不断搬迁的过程中主动性地选择了这个聚落,远的有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代的,近的也有三峡移民过来的。至于白谐元,则是大炼钢时期在这里安家落户的,白柯记得白谐元告诉自己,自己是从江苏一带移民下来的,不过说完这句后白谐元熟练地翻了一下锅里的糖鸡蛋,跟白柯说爷爷觉得这个地方过得好多了。 白柯提着东西跟在白正昇的后面,和坐在门口吃着早饭的阿嬷点点头,冲着侍弄鸡鸭的阿伯挥手致意,偶尔还有一条狗冲过来对着白柯嗅来嗅去,白柯逗弄了他一会儿后确信这种蠢笨的土狗应该是记不得自己的味道了,最后只得抬抬脚把它赶走。 白柯家的祖屋在巷子的最深处。很普通的石砌房,单层的合院建筑,不过只有北边是自己家的,南边是其他人家的后厢了。白正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钥匙,这根钥匙每年工作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让白正昇掏出它的时候显得有那么点仪式感。 钥匙插进锁孔,白正昇试着旋转了几下,钥匙和锁舌发出涩涩的声音。 “怎么了,打不开?”白柯探着脑袋往前看了看,其实这倒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这里的门锁用了也有三十几年了,老屋又没有人常住,锁芯锈住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嗯啊,”白正昇随意应答着白柯,仍然尝试着去旋转钥匙。 “不然我来试试?”白柯伸出了手。 “别乱来!我让你别乱来听见了吗!”白正昇的语气很激动。白柯这时才发现自家老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冷汗,瞳孔微微放大,狰狞地咧着嘴巴。 “喂喂,爸,很正常的事情没有必要生气吧”白柯打住了自己的话头,他突然想起来四天之前自己和父母视频通话的时候,他们明明说了自己刚刚打扫过祖屋,也就是说在几天之前这扇门仍然是可以自由打开的。那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个锁孔被人灌了一点铜水。”白父放弃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地说道。 白柯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又是这种讨厌的巧合,为什么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周围,而且这之间的衔接未免也太紧密了。白柯盯着那副门锁,这栋老屋对于常人而言根本没有任何闯入的价值,也就是说,如果这间屋子真的进了贼的话,贼的目的一定和令师有关。 “我去找人拿棍子来!”白柯说着就要转身向后跑,这种老式的门锁只需要一根铁棍和一个榔头便能轻易破坏。 “等等!不要乱动!”白父叫住了白柯,然后用手指扣住门锁的锁芯,双脚错开,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一声闷响之后,这个年久失修的锁直接被白谐元扯了下来,连带着连接的黄铜片一起,还有些许的木屑。白谐元甩了甩手将废弃的门锁扔在一边,然后一边揉着发红的手指一边用力撞开了门。 白柯张着嘴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家老爹是个行动派,但是没有想到竟然狂暴至此,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下鹿乡有名的惹事精。白柯不敢怠慢,加紧两步跟在白正昇的后面。 正厅前面的走道很窄,深一点的庭院里干燥得没有一点积水。不过供台和走廊上的椅子倒是擦得很干净,显然是之前白父白母打扫得力的证据。白父一边走一边环顾着四周,但是一切都太平常了,平常得让人感觉有些诡异。 “这间屋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有可能引起注意的”白父顿了顿,停在了白谐元的遗像前,转过头看了看白柯,“除了你爷爷就只有你了。” 白柯也抬起头看着那个永远定格在时间洪流中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之前你爷爷的那些东西,还有留什么在这里吗?”白父问着。 “没有了,爷爷留下来所有和令术有关的东西我都带走了。”白柯摇了摇头。白谐元留给他和令术相关的东西除了那二十七张玉令之外便只剩下那根木箭,这两样东西白柯出远门的话基本都会带上,所以如果对方是为那两件东西来的话,恐怕只能空手而归。不过想到那根木箭,白柯一时觉得心头有点发凉,如果有人能告诉他那根木箭的秘密的话,他完全不介意将这根不祥之物双手奉上。 白父突然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柯的身后。这样的眼神让白柯觉得自己有点浑身发毛,身为一个常年见鬼的令师,他第一次有种被灵异的东西吓到的感觉,“喂,老爹,你可别吓我” “心里素质这么差就别折腾那些不可知论的东西。”白正昇撇了撇嘴,“你身后大那个地方,有人站在那里过。对,往后退一步,双手稍微抬高一点,像是托着一个东西。” 白柯按照白父的指示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个巫男那样的人,而且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他迫切地想通过交流来缓解这种压迫感,“爸,你为什么要我做这些啊。” 白父斜了他一眼,过了一会才幽幽地说,“有些人活动过的地方,他的灵魂留下的痕迹我能看到。尤其是那些灵魂越强的人我看得就越清楚。” 白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胡红莲的疑惑其实不无道理。光论灵魂一道,白父的天赋恐怕要高过自己不止一个层次,他甚至觉得白父的灵魂和狐狸那种能够影响现世的能力其实差不了多少。不过他竟然已经选择了一世与令术无缘,那么白柯也只能选择尊重。 白柯终于发觉了什么不对,他现在面前正对着白谐元的骨灰盒。也就是说,按照老爹的说法,那个人曾经在这里捧起爷爷的骨灰盒。这种想法让白柯感觉浑身发凉,恐惧宛如附骨之疽那般滋生。他看了一眼白正昇,白正昇的眉毛跳了一下,然后走上前一步,将那个骨灰盒掀开。 空空如也。 白柯觉得有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原本盛放着白谐元一半骨灰的盒子里此刻空空如也。白柯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从白父手中夺下那个骨灰盒,放在手上看了又看,“不,不可能的怎么,怎么会这样” “不只是偷走骨灰,连同残留的识神也一起被用奇怪的手法带走了。”白正昇的声音变得很压抑,他盯着那个空空的骨灰盒,眼神像是一匹孤狼。 白柯的手指狠狠地捏住了那个骨灰盒,关节爆响的声音骇人。 “还有吗,这间屋子还有人活动过的踪影吗?”白柯的声音微微颤抖。 “从你那个地方往后走,穿过正厅走廊,然后再正厅走廊的上面”白父突然停住了声音,不肯再继续往下说。 “然后呢?” “没有了,只好那个人就离开了。”白父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走你爷爷的骨灰。” 白柯想到了一件事情。自己将要在十二天后赴约的江南草坟群,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得到爷爷全部的骨灰的话,那么他想必也会到那里去,甚至有可能已经去过了。但是爷爷的另一半骨灰撒在江南草坟群的事情理论上来讲应该只有自己知道,白柯抬头看了看白父,舔了舔嘴唇,“爸,” “怎么了。”白父仍然望着那张白谐元的遗像,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爷爷走前吩咐我将他的一半骨灰撒到别处的事情你知道吗?”白柯小心地问。 白正昇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白柯一眼,然后说道:“既然是吩咐给你,那我又怎么能知道呢。你爷爷他一直支持不愿土葬,死后只留下这一盒骨灰。倘若他当时肯听我一句劝,好歹不至于让子孙太过伤悲。”白谐元弥留之际交代给白正昇自己的身体千万要火化,别占了地,“让我们这些做儿子做孙子的连个扫墓的地方都没有。” 白柯深吸了一口气,白谐元是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他带给了白柯这一身奇术,也带给了白柯异于常人的胸襟和思想。他从不觉得爷爷有什么过错,“心安吾乡,魂归彼方”,对于令师这种看惯了一念执着的人来说,的苟活与平息,其实很多时候已经失去了意义。 “走吧。”白正昇转过身子,“还是你想把东西摆一摆,不过骨灰都不见了摆好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走?”白柯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这种事件的性质难道不是类似于自己的祖坟被刨了吗?为什么他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有这么讨厌这些东西吗?讨厌到连爷爷的骨灰被盗了这种事情也不想管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白柯深吸了一口气,“你明明有能力却不愿意付出,你真的愿意做一个懦夫吗!” 白正昇突然猛地转过身子,一记摆拳砸在了白柯的脸上。这种在沙包上练出来的拳头让白柯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一片红肿,“听着,白柯,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这么和我说话,我再告诉你一次,我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 “你选择的人生是让人刨祖坟吗!真可笑!”白柯狂吼。 “是又怎么样,我说我要走了。”白正昇居高临下。 “那我选择的人生就是留下来!你走!”白柯扶着墙壁站直身体,“我不会允许爷爷的尊严就这样被玷污,你可以选择懦弱,但我不可以!我是白谐元的孙子!” “是你是他孙子”白正昇的气势突然弱了下去,然后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转身径直离去。 门在白柯的身后被带上,白柯了解自己的父亲,涉及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像是个脾气暴躁的君王。他决计是不会等自己的,那辆车大概中午的时候就能到家了吧?白柯坐在那张长板凳上,双手用力地搓揉着自己的头发。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这样发疯似的揉着自己的头发。 “胡红莲!胡红莲!胡红莲!”白柯仰起脖子狂吼,声音在祖屋里回荡,“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感觉了,我不要再怀疑了!就算被利用也好被欺骗也好!我不会再让那些人这样轻易地玷污爷爷的尊严!” 口袋中的残页静悄悄的。 “胡红莲我知道你听到了!”白柯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是做棋子我也要做将帅!命运那种东西就算早就被注定了又怎么样!我要追下去追下去追下去!” 胡红莲的身子飘了出来,他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在盛怒之下狰狞如恶鬼,仿佛伸手就可以将整个世界撕得粉碎。 “我要追下去!《灵犀帖》也好,魔令也好,不管是不是给我安排好的我不想,不想不想”白柯喃喃着,却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也许命运生来无情,无情到所有的人都只能仰仗他的光辉,反抗的人只能在它的光环下被碾成齑粉。 “我是自己选择这条路的。”白柯的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在胡红莲的眼中,这个山野令师第一次像是在承担着什么沉重一样缓缓站立,巍峨如高山。 倘若命运让我投降,纵然跪下也要反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龙蛇魂游 白柯聚精会神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工程制图软件的操作版面,白柯熟练地调用直线和圆弧功能,继续补齐那些未完成的纹路。 现在是七月四日晚十点整,白柯正趴在冷气房里绘制他的新令。他对白正昇的估计没有出错——大抵也是因为天下的儿女们都是如此地了解自己的父亲。当他走到白氏厝的口子前面时,白父的车已经彻底消失了,最后白柯只得选择走上十里山路到山外的公交站那儿去搭车回家。还得顺便和白母解释一下“爸爸因为突然有点事情离开了”,“他不是故意把我丢在这里的”之类的事情。这让白柯觉得心里很烦躁,尤其是当他发现那辆老旧的公交车没有空调的时候这种烦躁便愈演愈烈。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白母做了简单的家常菜,却看不见白父的影子。冯子瑜告诉他说白正昇临时有事去外地出了个差,白柯转过头去偷偷地撇了撇嘴像是在庆幸,反正他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来得好。 “你平时就是这么画令的吗?”胡红莲坐在白柯的书桌旁边。 “对啊,反正只有能用魂魄读懂魂渠的流动,不管用什么方法画都是可以的。”白柯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熟练地摆弄着鼠标,“除了cad之外,其实也可以用ps或者更简单的画图板。” 胡红莲瞪着屏幕,仍然用它的眼神表示着不可思议。 “我第一天不就说了嘛,令师也要与时俱进,你要想想,正是因为每一张令都得徒手画,才会使这个行业一直没有形成成熟的产业链嘛。”白柯忍不住打嘴炮,他以前一直想通过这种打印令的方法简称历史上第一条完整的驱魔产业链,从业务认证到尾款处理统一按流程来,然后自己便可以过上那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幸福日子。 “按照你这种邪教的做法,北派怕是早就富可敌国了。”胡红莲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说这世间真有那么多鬼怪可驱吗?” “世不涅槃,业力不灭。”胡红莲的声音幽幽的,“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了吧,只要人心还在,善恶贫富的因果还在,鬼这种东西就会不断地滋生所以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正是因为有鬼怪才会更知道人世精彩吧。” “你这一波道理讲得我是很服气的,有没有兴趣作为我们邪教立身的理论指导?”白柯按下ctrl和s键保存,这是他今晚画的第十二张令了。自从白天里祖屋那件事爆发之后,白柯的心里似乎就开始变得很急躁,原本花费一天只能读一两幅的《芥子园画谱》却在一个晚上被临了十二幅。胡红莲都有点害怕白柯的魂魄枯竭。 “这一张是什么?”胡红莲探过了脑袋。 “唤物令·冰魄矢,难得的攻击用的令术。不过按照我画出来的这一张来看,发动一次大概只能召唤出五支箭,而且使用过后这张令就作废了。”白柯摸了摸下巴,“不过没有关系,我打印个几百张放在书包里,用得上的时候靠着数量顶上去也不是不可以。” “你倒是很会发挥自己的优势,不过这种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这次的‘江南草坟群’之行,恐怕人和人的冲突要比人和鬼的冲突来得剧烈,到时候这些东西也不是用不上。”胡红莲点了点头。 “啊,差不多吧,我这几天加把劲多搞一点。”白柯闭上眼睛,用手指在眼眶边揉捏按摩着。 “说起来一直有件事情想问你,明明你平时读懂一张令需要的时间也不少,为什么今天一下子就能画出十二张来?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早上的事情强迫自己,灵魂枯竭的话连我都没有办法。”胡红莲的声音很严肃,但实际上它明白,凭着白柯那种魂魄,就算是拼到枯竭恐怕也不可能有这个速度。 “这个啊,是我爷爷教给我的一种技巧。”说起白谐元的时候,白柯的脸很明显地落寞下去,不过他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你还记得在图书馆你发狂的时候我曾经徒手速写过一张‘水’令?”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胡红莲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突然吓了一跳,“对了,你当时竟然直接用不到五秒的时间画完了一张令,这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见过。”就算是强如他的前代主人庞释俭,画龙这种事情也是极其耗费脑筋和精力的,以庞释俭之大能,画一张令至少需要一分钟,这还只是简单的令,钥匙墅宇金玉锁那种逆天级别的,恐怕不花个几年几载是断然无法完工的。 “不用太过惊奇,对于我已经熟稔的令来说,在几秒的时间里徒手画完它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白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转过身子来看着胡红莲,“这种技巧叫做‘龙蛇魂游’,它需要将令完整地投射进灵魂里,然后让你的精神和身体跟着灵魂的感知动作,不能有停滞,完全凭借灵魂的本能来作画,这样子就可以大大缩短画龙的时间。以前我爷爷甚至可以在十秒之内徒手画完七张拘魂令,也算是我们这些山野令师少数值得称赞的地方了。” 胡红莲听得有点出神。 “不过这个技巧也不总是那么好用的,像面对这些我不熟悉的令的时候,我只能缩短读懂它并且画出它的时间,并没有办法极速成令,而且这样子做的话令的构造根本不会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一丝痕迹,也就是说开启这种状态的时候我是典型的画完就忘。”白柯扬了扬一张空白的a4纸,将它放到头顶的打印机盒子里,“还好有这种大型生产的能力,否则的话我就真的只是画了十二张令了。而且这个‘龙蛇魂游’极其耗费精力,我不停地和你说话的原因就是我需要不断地放松自己,否则我根本不能持续工作这么长时间。” 胡红莲看着满脸云淡风轻的白柯,它心里的巨浪一层赛过一层。这个山野令师根本不了解这个所谓“小技巧”的意义,如果令师们都能掌握这种技巧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令的力量将会空前绝后的恐怖,甚至有可能使令师的组成变得更加巨大,从而促使南北两派爆发更为激烈的战争。这根本就是世间难容的逆天之技,白柯的能力尚且不足为惧,但如果是像庞释俭那样的大能得到了呢?覆手间一座屋子凭空消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胡红莲低着脸,努力掩盖住自己的震惊。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瞟了白柯一眼,这个年轻人和他的家人,似乎都藏有什么不自知的秘密。那个叫做白谐元的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令师吗,可一个普通令师的骨灰怎么会遭人惦记?还有白正昇异常强劲的魂魄和白柯举手阻止紫灵巨箭的能力,再加上这个所谓的“龙蛇魂游”。胡红莲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它觉得也许白柯卷进这些争端并不是偶然,而是真的,从很久以前便已经被既定的必然。 “喂,狐狸,你在发什么呆呢?”白柯将一大沓印着奇怪花纹的纸张扔到了胡红莲的面前,“赶快和我一起整理看看。” 床上一共的a4纸一共有三公寸高,按照100张一公寸的规格来看,白柯摆在这里的令大概有300张。白柯随手错开这些令,锻炼过魂魄带来的超常记忆力和判断力让他根本不需要借助记号来区分这些令,“这里大概有300张,我书包里大概还有100来张,不过包里的令以常用的‘拘魂令’c‘梵音’之流居多,大概只有十几种。” “你这些有四十五种,这是包括你玉令上的二十七种和最近从《芥子园画谱》上抽下来的十八种。”胡红莲扫了一眼,报出这些令的家门来。 “对,其中包括唤物令十六种和唤魂令二十九种。还有我用来保命的十三张‘风’令,以及那个女人给的三张‘蓟门’,算上你这种连中令的话一共是四十八种整。”白柯从书包的内层里抽出了三张黄纸,胡红莲看得出来,这种纸是经过少量加工的,应该是那种纸浆浸过鸡血的符纸,应该是某个初级的符匠制作的,“这是以前和爷爷一起用的纸,我把它们全部绘画成‘风’令了,一共有二百一十张,这次我打算带十三张去。” “不过你这些令里面有攻击作用的令似乎并不是很多,”胡红莲用手指指着一叠,“这是唤魂令的‘琵琶钉’c‘拘魂令’c‘金光箍’c‘沧溟手’c‘囚龙缚’c‘哭魂草’那张‘噬魂流’就没有必要再算了,我的噬魂流应该要比你的令强上不少。”胡红莲撇了撇嘴。 白柯似乎没有注意到它的不屑,“唤物令的有‘甲石’c‘冰魄矢’c‘白鬼火’c‘千风针’和‘蟒蛇信’,那张叫做‘晶’的似乎可以化出一块护心镜大小的水晶,应该也能勉强支持。” “嗯,把这些东西放到最容易取得的地方,时刻都有可能用到。”胡红莲看着白柯,“不过还是尽量不要使用唤物令这种能够召唤出实体的东西,一来你能力不足,不知道这种手段的深浅,二来这样毕竟太过显眼,很多时候会难以收束。” 白柯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在床上盘腿而坐。胡红莲这才发觉,他的脸色似乎是有些苍白,看来“龙蛇魂游”这种东西对魂魄的消耗确实是不小。 血归下丹田,魂走泥丸宫。白柯觉得自己的识神慢慢地聚拢到了头上,现在他的冥想方法已经不只是那种一收一放的简单节奏了,根据胡红莲的说法,魂有九窍,但是这些门窍并不是如同肉身上的穴道经络一样遍布的,而是通过魂魄的某种特定“频率”与其呼应,也就是说,当白柯的魂魄生与寂的频率和幅度达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就是所谓的“魂入窍”,入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法门,难得是找到一种在九窍间连接流转的诀窍,这也就是所谓的“心法”。 九窍命以古印度尼乾陀所创“耆那教”的七句义,即“命c业c法c漏c缚c遮c灭”,除此之外又加“涅”与“磐”,令师统称其为“魂之九窍”。按照正常人的魂魄运动,会在大约七天的时间内按照顺序依次达到九窍,算是魂魄的一个自然周期。而现在胡红莲教给白柯的方法也正是如此,先按照人的自然属性来魂入九窍,只不过必须加快平日里懒散的魂魄的动作,让其尽量快的完成。 白柯的魂魄已经完全聚拢了。命窍与业窍大生大寂,催动魂魄尽量兴奋地感知外界,直到确定自己的识神已经完全处于释放状态,然后再压抑至接近死亡的平静,这才算是入了两窍,不过按照胡红莲的说法,白柯此时的入窍只是最初级的,完全达不到那种生寂由心的境界。接下来的法窍是小生大寂,漏窍是大生小寂,缚窍是三小生一中寂,以此而推。七句义的七窍倒算不上复杂,不过到了涅窍与槃窍,可就断然说不上容易了。 白柯的脸色渐渐润红起来,这是魂归的表现。不过很快又显出了难色,胡红莲知道,这是白柯冥思入窍进行到了涅窍的表现。涅窍的法门是“随大块而生生不寂”,意思就是随心所欲地催动魂魄。但是这种说法只会让刚开始冥想的人感觉迷茫,所以比较正常有章法可循的是一首口诀诗,“九入大生而回小,久回小生而归中。九九中连如魂梦,梦牵萦绕入涅窍”。 “九大生九小生,不要让魂魄陷入寂的状态。”胡红莲出言提醒。 白柯马上定住了心神,大生转小生的感觉就好像是突然从加速跑切换成爬行,而且加速跑必须疾驰,爬行需缓慢却又不得停滞。这便加剧了这种困难,不过好在经过“御魂六相术”短时间的训练之后,此时白柯的魂魄已经不会再这样轻易累垮了。他一点点地将处于极度兴奋的魂魄压制下来,并且稳稳地在归入寂的时候停止住了。 这就是“小生”的境地,耳可闻但不知其意,整个人只保留着潜意识。 “不对不对!”胡红莲硬生生地打破了白柯的境界,“大生转小生是一个很迅速的过程,如果只是这般慢慢地压制算不得入涅窍。必须由大生直接涧跃至小生,中间不得停止。” 白柯皱了皱眉头,重新催动识神回复大生状态。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魂魄上面像是裂开了一个缝隙,不计其数的信息疯狂地涌入了其中。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这就是刚刚他催动的“龙蛇魂游”,通过某种奇怪的潜意识状态来对灵魂之类的东西进行速写。但是这个时候为什么“龙蛇魂游”会不由分说地突然爆发,白柯觉得很奇怪,心思里迸发出无数的想法。此时他的识神大生,对于身旁的一切都处于极端敏感的状态。 “糟糕!”胡红莲惊道,这是要走火入魔的先兆,他倒没有想到白柯会在这种时候受了外物的干扰。 但是白柯没有,随着他魂魄的悸动,他迅速地在大生与小生之间不知道切换了几次,凭着胡红莲的感知都不能察觉到。胡红莲缩回了自己的手,这个时候的白柯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他看上去竟然像是一下子领悟了所谓“随大块而生生不寂”的真髓,他记得这种状态他只有在庞释俭和其他几位高绝的令师身上才能看到,但是这个刚刚还困在涅窍不得自由的山野令师,怎么可能感悟到呢? 生生不息而变化不断的感觉突然在某一瞬间达到了一个平衡,胡红莲嗅得出来,这是入涅窍的迹象,而且还是少有的完美入窍。结束了涅窍之后白柯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魂魄开始被不断地压制。 难道他是要连槃窍也过了? 槃窍讲究“动定而灭魂走而熄”,与涅窍不同,槃窍就是要“随大块而寂寂”。这一道胡红莲似乎还没有和白柯解说过,但是白柯似乎早就掌握了神通,灵魄自然而然地在大寂和小寂中回转。 入窍了,而且又是完美地入了槃窍。 胡红莲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山野令师今天的状态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但是现在又绝没有阻止他的道理。它强迫自己静静地看着,入完槃窍的白柯识神瞬间回归原点,变成了一种不生不寂可有有生有寂的玄妙状态,像是未出世婴儿的胎音。 “这是,神魂九窍定?怎么可能呢?”胡红莲惊呆了,这种类似禅定的功夫是最好的养魂方法,但是能够真正达到的人少之又少。白柯这个门外汉,今天到底是发生了情况?它觉得必须马上将他唤醒,不问个清楚的话总是有种心悸的感觉。 胡红莲没能出手,冯子瑜的声音倒是在门外响了起来,“小柯啊,吃水果吗,别呆在屋里这么久啊。” 门锁轻轻转动的声音,胡红莲看着白柯宝相庄严的面孔,感觉很绝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白家三代人 白柯最后终于在胡红莲一记强势的噬魂流中清醒过来,好在这位山野令师的反应很快,他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瞬间掀起被子将床上那一大沓的a4纸盖好,并且闭着眼睛假寐。胡红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白柯演技高超的“啊我刚刚写调研报告困了躺会儿”,然后跟着白母假装步履不稳地走出房间。全程表演无一处能不用精彩绝伦来点评。 虽然也很想问问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来暂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胡红莲看着真有些神志恍惚的白柯,恐怕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刚才的状态。 “来来来,小柯,这是今天刚刚从超市里提回来的山竹,很新鲜的,你试试看。”冯子瑜张罗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口袋,里面滚满了紫红的山竹,形状饱满色泽光润。这个季节正是山竹出产的时候,可惜白柯在津大那种荒郊野岭一次也没能见到这种水果,此刻突然看见不免心头有些感动。 “嗯,我尝尝看。”白柯伸手拿了一个,夹在两掌中间,用力一挤,厚厚的外果皮裂了开来,里面剔透的果肉像是莹白的蒜瓣,却又透着一股诱人的酸甜气息。 “北方可能没什么水果,看你这副几百年没见过山竹的没出息样子。”白母笑着摸了摸白柯的脑袋。 “嗯,很好吃。”白柯觉得很好吃已经是自己能够给出的最中肯的评价了,果肉在舌尖搅动的感觉像是一支曼妙的舞蹈,酸和甜同时沁开的时候白柯觉得自己的全部味蕾都融化了,他吸溜地将剩下的果肉吃了个精光,然后伸手去取第二个。 “小柯啊”冯子瑜看着白柯,突然开口。 白柯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了顿,他用有些疑惑的眼光看着冯子瑜。 “你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啊?”冯子瑜说话的声音很慢,这让这个本就有些沉重的话题变得更加抑郁,“那天你刚回来就在电话里冲着他大喊大叫,虽然后来饭桌上你们看上去没什么事儿,不过你们之后又关起门来神神秘秘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且你爸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丢在老家开车回来,一回来又马上说出差,你说你们到底是有什么说不开的事情啊。” “啊啊。”白柯看着手中的山竹,除了简单的语气词什么也发不出来。 “我知道,我老了,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插手不了。”冯子瑜微微蹙着眉,“可是小柯啊,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非要弄得这么僵吗?你爸这回可能也真是上头了,还搞什么离家出走。咱现在打个电话劝劝他?” “该打的妈你也应该打过了,如果他不接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白柯用力掰开山竹,“更何况我们现在的状态可能真的不适合见面,至少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白柯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打住了,他觉得这个样子的自己和那个时候祖屋里的白正昇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不愿面对不愿承担,这不就是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吗?可是那个原本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样的事情上逃避呢? 白柯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从小到大,除了令术的事情以外,白柯印象里的父亲从未退却过。他突然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半颗山竹,紫红色的汁水流到手掌中,那天说的话有多少是出于真心的呢?什么“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选择”,儿子和父亲在同一条战线上站立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吗? “小柯,我不准你这样说!”冯子瑜似乎有点发火,“你爸他除了在你爷爷的那些事情上一直不让步以外,他什么时候做过愧对于这个家的事情?你现在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要和他冷战,你不觉得你这个儿子实在太不称职了吗?” “妈”白柯看着冯子瑜的眼睛,他本来有很多理由可以反驳,但是她现在害怕一个母亲和一个妻子的倔强。爷爷走了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这个家的守护人,那些秘辛和诡异都要由他亲手在家门外终结,这样的骄傲,是不是太过荣耀,也太过疲惫。 希望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伸出手,其实是因为自己想逃避吗。 “小柯你爸他,其实也不是完全不信鬼神的,年节的时候我们也会带着香火和贡品到寺里去供奉。”冯子瑜说道,“其实他可能是真的有点不喜欢你爷爷的那些东西吧,但是这绝对不意味着他讨厌你爷爷,你明白吗?” 白柯木木地点了点头,鬼神的事情或许白正昇比他还要清楚得多。他当然不是讨厌爷爷,他讨厌的东西是令术和同令术有关的一切。白柯是看着这个男人的倔强长大的,看过他硬生生地从爷爷和自己的手中夺过笔墨,把自己藏在抽屉的令全部撕烂,还有在爷爷过世后的那道明文正令。白柯觉得这个男人对令的厌恶他已经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有的时候都不想再去探寻原因。 “我觉得,我尊重你爷爷,但是我也尊重你爸。”冯子瑜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我怀你的那个秋天同你爸一起回下鹿乡帮忙农活,但是那个时候卫生条件比较差,吃得也比较不干净,有一天下雨的夜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发起高烧来。那个时候下鹿乡还很落后,只有一个会弄点草药的赤脚医生,但是很不巧那天医生正好去远门探亲。大半夜的,雨又下得很大,当时我肚子里还怀着你,大家一下子都急坏了。” 白柯看着冯子瑜完全沉浸在回忆中的神色,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出生前还有这么一段艰难的往事。 “那个时候我们就聚在村头小卖部。打一次电话要一毛钱,你爸花了好多钱不停地给医院打电话,但是县医院一直说太远了只能等到明天再说,当时他气得就直接和接线的人骂起来了。”冯子瑜讲到这里的时候轻轻笑着。白柯想象着那个男人愤怒的面孔,就像是一只雄狮。 “后来你爷爷就说他可以送我过去,当时我见过你爷爷那些神奇的手段,觉得这下你爸应该可以安心了。可又想到你爸向来讨厌那些,所以也不敢开口。”冯子瑜看着白柯,“你爸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激烈,他一下子就火了,他冲着你爷爷叫他别多管闲事。你爷爷就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我平日觉得你爷爷虽然随和但是仍然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没想到你爸一句话让他变成那副样子。” “爷爷从小就很溺爱他吧,”白柯舔了舔嘴唇,想起了白正昇给他讲过的事情。而且按照他的记忆,不管白正昇的手段如何暴烈,爷爷似乎总是静默着,从来没有反驳过一句。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似乎完全失去了原则,“大概这也是那个人一直那么倔的原因吧。” “然后你爸就直接背起我,当时还没有摩托车,他踩着自行车就一直奔着那个山坡去了。”冯子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你也知道村头那个坡有多陡,可是你爸就这样直接踩了上去。出了山之后仍旧一路踩,送我到县医院的时候花了快两个小时,医生说差点就保不住你了。” 白柯幽然地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爷爷一定是想用风令送妈妈去县医院,虽然由下鹿乡到县医院可能也得用上二十几张风令,但是总归是会比那个踩自行车的男人快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爸很傻很固执?”冯子瑜似乎看出了白柯神色中的轻蔑。 白柯只能点了点头,他无法再多和她说什么,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爷爷的肯定。 “可我觉得不是,那个时候你爸也很痛苦。”冯子瑜将双脚缩到沙发上,“但是即使是那么痛苦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而且依然勇敢地背起我冲进雨里面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全世界最迷人的男人。” 冯子瑜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白柯,“其实我也不知道说这件事情到底对不对,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他并不是那种毫无理由的倔强,你应该尊重他。” “妈你没有恨过他吗?”白柯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头顶,“那个时候,你没有恨过他的倔强吗?” “一点都没有,”冯子瑜微笑着,“相反如果他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原则的话,我有可能会因此而看不起他一边坚持自我一边努力反抗的样子,不是很吸引人吗?” 白柯觉得这种满门忠烈一样的精神形象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他只是慢慢地吃着山竹,电扇卷起的风从耳旁吹过。如果你的倔强会伤害到他人,你是会选择变得圆滑一点还是选择离别人远一点?只是这样子会伤人的感情,难道最先中伤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所以他也是很痛苦地选择逃避爷爷的骨灰吗? 白柯自嘲似的笑笑,将手中空的果皮扔进了垃圾袋中,他实在不愿意再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了,“妈,我知道了,我明天找个时间给他拨个电话。你就放心吧,我觉得他是真有事,快半百的人了总不至于搞这些事情。”他强挤出一个笑容,像是在安慰冯子瑜也像是在麻痹自己。 “嗯嗯,行,那你早点去休息吧。”冯子瑜站起来笑着摸了摸白柯的脑袋,似乎为家庭关系的重归于好感觉到快乐。然后转身向阳台走了过去。 白柯走进自己的房间里,轻轻地带上了门。白正昇的事情和白谐元的事情在他心里就像是一根刺,平日里大家都不会去轻易触碰,但是一旦提到和令术有关的事情时,这根刺就会开始狠狠地戳他。戳到他现在麻木不堪,三代人的爱恨全部如云烟幻灭。 “你父亲?”胡红莲开口。 “说是出差了,我估计是真的有事。”白柯躺在床上,“他那样一个人,不会为了和令术相关的东西而影响自己的生活,实在是很高傲。” 胡红莲斜着看了白柯一眼,昏暗的灯光下那张脸显得很落寞。他终究还是要一个人走下去的,一个人承担全部的感觉,很光荣也很疲惫。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再想那些事情的好。你倒是好好想想看,你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刚才那个状态实在是太玄了,简直就让人难以置信。”胡红莲还是忍不住将这个问题抖了出来。 “刚刚,刚刚我的魂魄自己开了‘龙蛇魂游’,然后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我应该和你说过,这个技巧用完之后我什么印象都没有,就是直接凭着潜意识游走的过程。”白柯撇了撇嘴,“不过我觉得刚刚冥思的节奏很不错,如果每次都能进入龙蛇魂游的状态的话,或许我开辟内景的速度会更快一点。” “你刚刚那个状态,分明已经是走火入魔的先兆了,你的三魂七魄完全处于自由涣散的情况,我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操控它们。你不光完美地入了涅c槃两窍,甚至还进了神魂九窍定的状态。”胡红莲突然收住了话头,眼睛直盯着白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只能说我都不知道。”白柯抬起自己的手掌,默默地数着自己的掌纹,“不管是压制了那根黑色木箭也好,现在这个状态也好,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不过我觉得到目前为止这仍然算不上什么坏事,至少能帮上我。” “你不是很讨厌这种未知的感觉吗?” “可我总得习惯。”白柯苦笑了两声,“所有的事情一环扣一环地发生,我觉得我更应该想想接下来应对的方法而不是去纠结已经发生过的那些,不管有没有人在驱使你,只要自己能摇着旗往前冲不就好了,有些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胡红莲沉默了,这个时候的白柯已经和几天前的白柯完全不一样了。对于命运的安排,他似乎更多的只剩下某种麻木和愤然的热血,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劲头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包围着这个年轻人的秘密和诡异一天一天地越来越多,他能选择的只是不断前进,尽管“前进”这件事情也未必能够找得到原因。 “不用再管这种无聊的事情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江南草坟群?”白柯看了看床头的台式日历,“今天已经是七月四日了,如果想要赶在李景东他们之前到达的话,我们至少十号就得赶到。那个地方我去过,偏远得很,下了机场还得搭七个多小时的汽车,然后再走上半天的山路。” “这还不是什么重点吧,按照你的说法,那些令师最起码经验都在你之上,”胡红莲淡淡地说,“虽然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但是你这种半路截胡的做法其实是很容易引起公愤的。” “我又不是要去找他们要的东西。”白柯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去看看爷爷的骨灰,虽然看了也未必有什么用,但现在我希望至少能找到那个人的线索。” “其实有一件事情有点奇怪,你好像在你爷爷的另一半骨灰失踪之前就已经十分在意这个江南草坟群了,按照你之前和我说的,这不过是一个群葬岗,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胡红莲看着白柯。 白柯抿着嘴唇抬头看天,他一旦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时候就会习惯这个动作,他觉得自己今天抬头的次数要比过去一个星期加起来都多。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就像你的口诀一样?” “不,既然你想知道的话,”白柯摇了摇头,“除了一半的骨灰以外,爷爷还留给我一张从来没有见过的令,要我一并埋在那个草坟群的某个地方。那张令爷爷似乎很在意,我有点害怕那些人是冲着它去的。” “原来说到底还是藏了宝。”胡红莲对之前白柯说江南草坟群没什么好东西的行为嗤之以鼻。 “不,你不明白的,那根本甚至算不上是一张令。”白柯说道,“那只是一张残令。” “残令?” “对,我曾经试着发动过那张令,但是那上面的魂渠几乎都是断的,光是龙口就有很多个,魂魄没有办法在那张令里面形成回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根本就是一张废纸。”白柯看了胡红莲一眼,“但是如果只是乱涂乱画的废纸的话又决计不可能产生‘魂渠’那种东西,所以我只能说那是一张残缺的令。” 令的成型是和天地至理自然万物相呼应的,如果只是随意涂鸦的令,并没有办法靠着魂魄驱动。 “所以你是害怕那些人的目的是那张残缺的令?”胡红莲问道。 “其实我只是很害怕和爷爷有关的一切东西被夺走,爷爷生前不能够无憾,那么他身后是不是可以让我来帮他圆满。”白柯闭上了眼睛,声音轻飘得仿佛要飞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钱万山 凌晨四点起航的飞机,落地的时候天才刚刚亮。白柯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背包,土黄色的登山靴和束脚的工装长裤,轻薄的防晒衣和一顶牛仔蓝的遮阳帽子,看上去俨然一副业余驴友兼登山客的搞笑样子。他想起自己几年前来到这里还得乘八个小时的火车,如今不过一个多小时的飞机便能到了,不禁心头有些唏嘘。 自从那日从下鹿乡回来之后,白柯难得地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白天关在屋子里画令,晚上则偶尔出去和陈辉等人喝喝酒撸撸串,入夜的时候炼魂冥想,偶尔听胡红莲给自己科普科普令师的事情,倒也过得挺愉快。 在这样的情况持续五天之后,白柯和胡红莲决定直接通身前往江南草坟群。一来白柯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做到了头,每天开启“龙蛇魂游”画令让他越到后来越是疲惫,这种疲惫是来源于精神而不是魂魄,按照白柯的说法就是“现在看到那本芥子园都能直接吐出来”;二来江南草坟群一地离市区甚远,当年就要六个小时的车程和半天的山路,现在虽然路修宽了,但恐怕费的时间仍是不少。若是路上还有点差池,就得被李景东一行人抢了先。所以干脆直接买了机票,编了个“和同学一起去旅游”的借口溜出了家门。 白柯网约的车辆很快便到了,白柯坐进车厢里,车子直接往郊区驶了过去。 白柯借着坐在车上的功夫再次仔细搜了搜自己的背包,除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之外,剩余的便是整整六百张a4纸,这堆纸张的重量倒是不大,不过占着的位置稍微有点碍事。胡红莲为了让白柯更快地拿出那些顺手的令,更是让白柯进行了一场颇为浩大的分类工作。此时这些纸张用五个大夹子夹好了,最外面那些没有被固定的便是随手取用的令了。 “小伙子,有啥事非得跑到钱万山那么偏的地方去啊?这大清早的。”司机操着一口很重的闽北口音,这里位于闽浙交界的偏北处,常常有跑跨省业务的司机。 钱万山是江南草坟群附属的山脉名称,基本都是由一些海拔在七百米一下的野生丘陵构成的,加上这片也没有修缮高速公路,旧国道只能从山腰上绕过去,新的隧道则是直接挖了个洞跳过了。总之相对于那些交通发达的城镇而言,这里是典型的不通车马。而江南草坟群所在的那片地方,正是钱万山的腹地,这附近本就人烟稀少,只有依稀几乎的山里人家,这大半天的山路要是赶上半夜,还得防着豺狼和山猪。所以近年来已经鲜有人烟了。 “啊,我是学测控的,想来这里做暑假实践活动,调查一下这里的水文和地形走势。”白柯扬了扬他特意买的一套用来迷惑人眼的测量材料,这次的谎可以说是准备了许久,其真实程度甚至让白柯都怀疑自己是个来做实践的测控学生。 “哦,是这样啊,你们现在的大学生还真挺有本事的。”司机似乎很是热心,“你整好了住宿的地儿了吗,这片太荒了,你要临时找的话估计够呛。” “这倒没事,我之前在网上联系了一户便民旅社,应该可以应付几天。”白柯摸出手机调出自己的订阅信息,这是他提前三天就定好的,怕的就是到时候找不着地儿打尖。 “诶啊,这片儿外边的消息可靠不住啊,本来就没几户人家。”司机点燃了一根烟,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我以前在这有个兄弟,他祖辈是山里的猎户,不过现在腿不太好,自己办了个农家乐,你要是到时候有需要可以去他那打点打点,就当我给我兄弟打个广告,别介意哈。” 白柯笑了笑收下了这张纸条,看这个司机熟稔的样子,大概每个跑这片的乘客他都会给张纸条。不过也这些心地醇厚的山里人,竟然连个像样的名片都没有,看上去也不像个称职的骗子。白柯将纸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没准还真有用得上的时候。 又发展了一个客户后司机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一路不停地和白柯聊着这钱万山的种种风俗,从山脚的土地爷庙一直说到山腹一片奇异的云杉树林,本来云杉这种植株多长于华北和中部,但是山腹那片却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一片大约一百多亩的云杉,而且茂盛葱郁,生机勃勃。前些年还有电视节目组特意赶来这里进行拍摄,名字就叫做“奇异的云杉”云云。 白柯和胡红莲相视一眼,那片云杉林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正是所谓的“江南草坟群”的所在地。 “不过说真的,我老葛可提醒你一句,没事儿别到那片去瞎晃悠,”司机的名字叫做葛国文,刚刚那会功夫他已经和白柯扯到了他正在忙着升学考的女儿身上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不是我瞎说,那个地儿闹鬼的。” “闹鬼?”白柯很有意思地反问了一句,他倒是很想告诉老葛要是那地不闹鬼他还可能真就不来了。不过玩笑归玩笑,这些事情总是不能说给普通人听的。 “唉,你们这些孩儿都不相信。我听我那个猎户兄弟说,那个地方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阴云密布的,但是光打雷不下雨,然后过了几天就会有一些人在晚上鬼鬼祟祟地出现,从窗户巴望出去,经常能看到些骇人的事情。”老葛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有些变了,“就跟山魈一样飞来飞去的,有一回我那兄弟回来晚了,正巧遇着了一个唉,可怜他那双腿,就那么废了。” “打雷?”白柯其实有点想笑出声,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太荒谬了,就好比什么“此为老夫渡劫的天罚”云云,统统都是修真小说里的剧情,这光天白日红旗昭昭,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令师里也没有那种能修仙的老妖孽吧,否则的话那些惊扰神鬼的令术怎么会失传呢? “算了算了,你不信也就算了,总之当点心没坏处。”老葛摆了摆手,将抽剩下的烟蒂扔出了窗外。 “天地显令。”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因为没有“梵音”的缘故,所以他只是很小声地趴在白柯的耳边说着话,“如果是这样子的话这片地方未必无物可寻。” 白柯不好开口,只好用余光瞟了瞟胡红莲,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你也知道,这世间的令大部分都是‘自然’的某种化生,只有少数像先生那样的大能才能自己造令。而天地降生的令出世的时候一定会有种种异况,我们称之为‘天地显令’,其中平地雷响便是最常见的一种。” 白柯迅捷地从包里抽出了一张梵音,轻轻地开口,“会出现这种异况的原因是那里有很多令师的魂魄碎片聚集吗?就像我爷爷一样,很多令师死后也习惯性地将自己的骨灰撒在哪里?” “不,如果光是这样就能使天地出现异况的话,那些令师家族的坟群和陵园恐怕早就成为人人渴望的宝地了。”胡红莲摇了摇头,“你要知道,天地之间的‘道理’就只有那么多,尽管现在人们并不能够完全认识,但是这些‘理’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它们是不会源源不断地出现的,在这片地方能够源源不断地出现令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令代表的理是需要在这里降生的这里,曾经陨落过很多的‘理’,甚至有可能是所谓的‘天地至理’。” “理这种东西也能所谓的复生和陨落吗?” “当然,当你的层次越高超你也就越接近所谓的理,那些令术高绝的令师,其实本身就是‘理’。而至于像先生那样的,就应该算得上是所谓的‘至理’。一旦他们身死道消,在他们死过的地方就很有可能出现令” “怎么了?”白柯用余光瞟着戛然而止的胡红莲。 “江南草坟群的事情,你除了你爷爷之外,还听其他人提过吗?那个‘很多令师死后会葬在那里’的说法,除了你爷爷以外还有人和你说过吗?”胡红莲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紧了。 “没有,这些事情我确实只有听我的爷爷说过”白柯仍然没有明白。 “我觉得,你爷爷的说法似乎用另一句话来解释更说得通,不是‘习惯葬在这里’,而是‘很多人不得不死在这里’,其中甚至可能有你爷爷的至亲。”胡红莲见过了百年的世故变化,对于这些人情关要比白柯想得透彻得多,“至于‘江南草坟群’这个地方,或许对于其他的令师来说,就是一个捡宝的地方!” 白柯呆住了,这之间的盘根错节他从来没有好好想过,只觉得那些人一定是冲着爷爷的骨灰和那张残令去的,但是此时听胡红莲一提,似乎有事情隐瞒着自己的反而是白谐元。 他沉下了眼睛,最近这样的事情似乎已经很令他习惯了,“所以,或许我们此行未必能遇到偷走爷爷骨灰的人?” “不,未必,按照这个说法,如果我们能解开你爷爷的秘密的话,偷窃人的目的至少我们也能够大致猜测得到。你们不是总讲什么‘否定谬论就是向真理前进’吗,道理是一样的。” 胡红莲这个原原本本来自马原知识点的解释让白柯一下子笑了出来,或许这只总是懒懒散散的狐狸才是对的,与其像那些无畏的事情,不如尽可能加快自己的脚步。 “小兄弟你乐啥呢?”老葛从后视镜看着傻笑的白柯。 白柯下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啊,没事没事,刚刚看手机入神了。”好在“梵音”这张令在他最近对令术的不断钻研下也得到了不断的提升,从最早的“只能用来倾听灵的声音和将声音传给灵”变到如今的“使自己的声音和灵一样不为常人所听”,白柯对梵音的龙口和魂渠进行了稍微的修正,加上御魂六相术的修炼也使得他最近对魂魄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否则他断然很难在这样的狭小空间里和胡红莲进行交流。 “没事,不用太激动啊,咱这车还得走有一阵子呢。”老葛笑了笑。五百块的车费还真不白给,虽然修了路之后时间相比四年前大大缩短,不过走上个三个半小时还是没什么问题。 “你要没什么事情的话也多休息休息,反正你现在多想也没什么用。”胡红莲也对着白柯努了努嘴。 白柯轻叹一口气,他知道这只嘴贱的狐狸意思是“你这两辆大众的渣渣出场可能性几乎为零”。不过想起来自己在非主流110平台确实只能算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当下便忍耐下来,不再和胡红莲争辩。只是暗自地沉了心神,装作打盹的样子开始了冥想。 这几天他一直在试图复原那个时候“龙蛇魂游”的玄奥状态,企图一举自己的九窍连接完美,由此也可以让胡红莲拿出更高级一点的心法。在这件事情上白柯对胡红莲很满意,他觉得自己就像网络小说里有个外挂的主角,只要好好修炼就行了,功法秘籍什么的自然有个藏在你身体某处的高人给你整,而且这个高人还能时时刻刻充当你闯荡新世界的导游。白柯觉得这大大下降了游戏的难度。 不过很遗憾,“龙蛇魂游”在冥想中触发的概率丝毫不亚于白柯赢得“再来一”的可能性,他现在依旧要在涅窍和槃窍之间纠结很久,大部分时候都得花掉至少两个小时才能成功入窍。 冥想中的三个小时过得其实还算迅速,当然,白柯觉得这种感觉应该归功于自己这三个小时的冥想几乎都在修炼前七窍,避开了涅槃两窍让他感觉分外愉快。 “你刚刚的冥想实在是太狡猾了。”胡红莲开始念叨,“冥想的目的是使你的魂魄从窍中得到更好的成长。这么说吧,御魂是举铁,冥想是嗑药,淬灵则是展现肌肉。你这种跳过涅槃两窍的方法就像是不吃早餐一样,简直就是大忌。” “这个事情还是等到晚上再说吧,我怎么可能在出租车上和涅槃两窍死磕呢?”白柯随意打发着胡红莲,这个时候他们站在一条土坡下,很远的地方有几片梯田,更远的地方依稀有土房的影子。白柯拿着电子地图对着天空旋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家投宿的旅馆。 “我们现在就上山去?”胡红莲问道。 “怎么可能,你不要吃饭我还要吃饭的。我们先去那间便民旅社歇歇脚,然后下午的时候再进山探探,提前来就是为了有个充裕的时间,干么要这么急着折腾。”白柯好不容易定下了方向,距离显示离当前定位只有一公里,花个十分钟也就差不多能到了。 白柯就这么在土路上走着,这个地方实在是落伍得有些过分,他鸟瞰了一下周围,仅仅只发现了两根电线杆。而且路狭隘到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一条黄狗,右边就是野山壁,左边则是山崖,白柯每走一步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但是在这样子艰苦卓绝的条件下,便民旅馆的外形竟然意外地干净气派,看起来和那些城市中心的连锁酒店没什么两样。藕色的墙壁和整整四层高的公寓式建筑,甚至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停车场,里面停放着几辆轿车。不过比较奇怪的事情是,白柯怎么找都找不到上山的另外一条路。他最后只得告诉自己说也许路是在屋后司机不清楚罢了。 “我现在多少有点感动,我们竟然成功地找到了旅馆,看来最近的确要开始转运了。”白柯不禁感叹,在七月初的那个星期里他每天都在经历奇怪的事情,这让他甚至几次想将自己绑在家里。他主动性地选择忽略了那个奇怪的停车场,想要以此表达一下自己融入自然道心恬适的逍遥心境。 “我觉得你话最好不要说得太早,来到了这种有令降生的地方,怎么想都不应该太过正常才对。”胡红莲也注意到了那个奇怪停车场里面的轿车,这附近似乎确实没有可以通车的道路。 “算了,先进去把房开了吧,然后顺便吃个中饭。”白柯大刺刺地往前走,自动玻璃门打开,柜台上是穿着制服的年轻服务生,她笑着和白柯打了个招呼,表示欢迎光临。 “那个,我是之前在网上留下信息的那个,我叫白柯,因为你们不能提前预定,所以我现场交钱可以吗?”白柯坐上了高凳子。 服务人员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对不起啊,先生,我们的客房已经满了。” 已经满了?白柯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个空空荡荡的山中旅社竟然告诉自己说客房已满?这算是什么情况,“那有没有今天会退房的,我可以等一下的。” “对不起,真的没有了。”仍然是礼貌的答复。 白柯有点绝望地将手机放在了柜台上,假装转头放松想看看胡红莲的反应,但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胡红莲的踪影已经不见了,这只狐狸不像是皮到随便乱跑的主。莫非是溜进了连中令里了,可这又是为何呢? 这个时候,那个服务人员看了看他的手机,突然从柜台下面抽出了一张纸递给白柯,“先生,我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一间房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柯看着那张一元硬币大小的纸片,上面黑色的纹理矫夭如龙,服务生的手指上有种异样的波动,在视野中变成一片蒙蒙的青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令师旅馆 白柯拿着那张入手稍觉冰冷的纸片走到了三楼,门把手的位置完全没要钥匙孔槽,只是在上面贴了一张同样画着令的黄纸。白柯眨了眨眼睛,将魂魄覆盖到手中的那张令上。手中的令和门上的令的表面都浮起了一层光雾,然后光雾瞬间交接,门格拉一声,缓慢地开了。 白柯在门前停了几秒钟,然后突然大步窜进门内,将门紧紧关好。这道房门是没有门销和门锁那样的东西的,他只得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靠在门板上,抬着头看着天花上的节能灯,连大气都不敢喘。 怪不得胡红莲进了那道门就躲了起来,这一间旅馆分明就是令师的集结所吧?那个前台服务生一定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那个天地无魔app才会给自己开房的,因为那个应用只有在非主流110平台上认证的管理员们才有资格下载。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是平台的线下交流会所?白柯摸着自己的额头,突然有种入了虎穴的操蛋感觉。原来之所以这里的酒店价格便宜成那个样子,原来都是给管理员们开的后门。白柯想着那个三天一百块包餐饮的费用,顿时觉得生命很幻灭。 “你干嘛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胡红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连中令中跑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在这个接近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飞来飞去。 “喂!这个地方就像是令师老巢一样,你这么嚣张不怕给发现的吗?”白柯拼命压住自己的声音,眼神不停地在四周搜索着类似针孔一类的玩意,虽然那种东西大概是完全拍不到胡红莲的,但是平台的手段实在是太诡异了,经历了网络搜魔和令术开锁之后,白柯有种防不胜防的凄惨感觉。 “身为一个令师进了令师老巢也不用这么紧张吧?”胡红莲停在了白柯的面前,“更何况这个地方周围都被一种类似‘噬魂流’的东西包围了,那些东西按照某种特定的‘魂渠’在这个房价周围流动,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令师们的吧?”说完不着痕迹地冲着白柯挑了一眼,意思是“你觉得本大爷这么聪明的狐狸会像你这种猪头呆一样蠢吗”,看得白柯心有不适。 “哈啊”白柯叹了口气,靠着房门板瘫坐下来。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一间普通的旅社,自己隐藏在这里也好和那些高级管理员们分隔开来,现在倒好,直接出门转个弯就能和他们喝喝茶打打屁了。 “说起来,这个叫非主流110平台的力量还真是不小”胡红莲看着一应俱全的设施,“能够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中修建这样专供其工作人员活动的场所,还有那些奇门手段。从作风入世这点来看,应该是北派的产物才对。” “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这个才对吧,”白柯似乎恢复了一点元气,站了起来将背包丢到床上,“显然这个地方已经是令师们规律性的活动场所了,恐怕他们来这里收割令的行动也是按照一定的时间间隔来得,这才有这间应运而生的旅馆。” “嗯,说下去。”胡红莲显然对白柯这一次的合情推理很满意。 “反过来讲,这个旅馆可能就是为了来江南草坟群收割令的令师们特意建筑的,如果要将它弄得更隐蔽一些的话,应该是不会接待抱着来收割令以外目的的其他令师,但是其实上我被放进来了?”白柯觉得这个放字自己用得不可谓不好,他现在确实有羊入虎穴的感觉。 “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显然接待的对象是平台的所有管理员。”胡红莲耸了耸肩膀,一只耸着肩膀的狐狸看起来有那么点滑稽,“或许你爷爷的说法也不全是错误,也有一些来这里参悟令术的令师吧。不过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这里就是一片被你们那个平台承包下来的地方啊” 白柯觉得胡红莲最后一句话充满着某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一下子又无从反驳。他不太清楚,如果自己没能出示直接或间接证明自己管理员身份的东西,是不是就会被这家宾馆拒之门外,又或者直接被那些平台的工作人员赶出这片区域? “总之我希望在那些‘寻物’的大部队赶到之前我们尽快办完事离开,虽然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的目的归结为‘探险’也不是不可以。”白柯走到窗户旁边,开始从书包里掏出一沓一沓的a4纸。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胡红莲举手。 “你突然想起的每一件事情都很要命,”白柯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有屁快他妈放。” “你所谓的‘江南草坟群寻物’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平台的组队信息啊,有的时候那些想要组队的大佬们会漫天撒网,随便发给某些人,否则的话怕是根本组不起来。”白柯觉得这真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如果说江南草坟群的行动甚至已经成为了平台的既定活动,甚至还能够得到平台的官方支持,那么怎么可能存在组不到人这样的说法?”胡红莲眯起了眼睛,“这就有点像是官府的悬赏令不对,准确说起来恐怕更像是徭役,这种事情官方理应早有好手相邀,怎么可能漫天撒网到这个地步?” “所以我是被踢出来的啊?”白柯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是所谓的“官方好手”。 “不对,如果说这是节律性活动的话,不应该出现这种邀请之前从未参与过的人的举动,除非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胡红莲看着白柯,突然不再说话。 白柯和他深深对视一眼,重新将目光放回了自己的书包,“我知道你的意思,有人在对我下套是吗?” “我只是这么猜测。” 白柯出了一口气,将一张纸放在手掌中间,“这么多天来我早就习惯了,下套便下套吧,至少让我感觉自己很是值钱。” “也别一副愤世嫉俗的口气,也不是每个人都算计着你的。”胡红莲叹了一口气,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人是应该过得更开心一点还是过得更小心一点呢,它摇了摇头,这样的问题纵然是它也不敢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这种有些颓唐的心境马上被另一件事情扫光了。 白柯和胡红莲扒着窗台,他们这个时候总算明白那些停车场里的轿车是怎么上到这个没有路的地方来的。一辆银灰色的猎装版奔驰c,接近五米的流畅车型更显得气度不凡,16t的发动机沉雄地低吼,让这辆运动轿车看起来更像是一头骄傲的狮子。在2013年的北美车展上出尽风头的c猎装版拖延了整整一年才上市,价值四万欧元的意思倒不是它贵到没人买得起,只是这款车型不在国内出售。单纯想靠着车子炫富的土豪们未必了解它。 本来白柯是不至于为一辆车这么震惊的,他最多只会感叹一句车主的品位不俗,应该是个未必很有钱但一定很有派头的公子哥。但是当这只雄狮像是传说中的斯芬克斯那样在空中腾飞,而且那个微微有点发胖的公子哥一边随着车内动感的音乐摇摆一边和白柯挥着手的时候,白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瞬间都要被轰杀至渣了。 “那个人是在天上飞?”白柯揉了揉眼睛看着胡红莲,他觉得自己现在神经一定有点问题。他觉得自己和那个公子哥的片场不太一样,虽然看上去有点发福,就冲这辆性能上无比逼真的bat一bile也够格出境一次超级英雄了。 “啊应该是用了风令吧,不过看来他的风令要比你高明得多了,别的不说至少能让这么大一辆车飞起来。”胡红莲看着那辆猎装版c稳稳当当地落进了停车区域里面,银灰色的车尾甚至连一下多余的摆动都没有。 “高级管理员啊”白柯不得不承认,那些平台等级比自己高的管理员确实是真正的高富帅级别的人物,不光这一手本事自己没有,就连他的座驾自己都买不起。 从车子里面探出了一个略显自然缭乱的雷根头,然后是一副极具气度的黑框眼镜和憨厚的笑容。车主的身高偏矮,但是不到一米七的身材却显得很壮士,粗壮的手臂和丰满的胸大肌将他黑色运动t恤撑得很饱满,五分的黑色短裤下粗壮有力的小腿,脚上踩着一双亚瑟士,看上去倒很有几分健身达人的意味。他随手拎了一个小挎包,然后抬起头来对着白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边的小哥,寻物的不?一起吃个中饭啊?” 有些惊人的热情让白柯面对这个不算高的高富帅莫名有点为难,他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脑袋的时候很想疯狂地捂住自己的脸。不是说好的和平台的人保持一点距离的吗,怎么这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拉上贼船了呢? “他好像把你认成了来寻物的人了,不如就顺着那个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吧。”胡红莲看着脸色有些发菜的白柯,“你现在直接拒绝他的话恐怕会令人生疑吧?” 白柯只得大概打点了一下,然后带上那张开门的令往楼下走去。在这个令师专用的旅馆里面,他觉得自己的生存状况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和挑战。 到楼下的时候那位公子哥刚刚办理完住房的手续,他朝着白柯挥了挥手,顺带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那张令。白柯也是挥了挥手,虽然两人近在咫尺,但是公子哥似乎觉得这样子更能显示出他的热情洋溢。 “兄弟贵姓啊,看起来是个生面孔,此番也是来这寻物的?”公子哥粗壮的手臂伸了出来,“我叫杨毅昭,在江西的令师界算是粗粗有几分名声,因为我有一件祖传的火色道袍,道上都叫我‘江西杨红衣’。” 这个“江西杨红衣”其人看起来就是个很健谈的主,不过白柯不太清楚的事情是,来这里收令的每每都不止一个人,因为刚刚降生的令没有准确的宿体,往往只是一团狂暴的力量,须得一群人合力才能将其降服,所以每次令师们为了配合默契都得先行混熟了,以免到时候出了差池。 “我叫白柯,这次就是来观摩观摩各位大佬的。”白柯觉得自己这个观摩用得应该算是比较准确的,虽然也指不准在必要时刻自己也会动手。 “诶,够胆子来这江南草坟群的哪个没有几把刷子,像我这种就是典型的老油条了,我的管理员等级是一辆保时捷,出的业务大大小小也不少,勉强算个经验丰富吧。”杨毅昭拍了拍白柯的肩膀,两人并肩向餐厅走去。 白柯觉得自己对令师的那种“自来熟”的印象既李景东和吴卿南之后再次加深了几分,不过看着杨毅昭确实很有要提携自己干一番大事的样子,他觉得还是先和这位老哥坦白会比较好一些,“那个,老哥,我真的就是来看个热闹的,我的管理员等级就三辆大众,其中一辆还是前段时间刚加的。我也不是什么新人,就是那种真的菜鸟。” 白柯觉得这番话说得是真没骨气,白旗迎风猎猎的声音自己都听得到。 “没事没事,等级就是个噱头,敢来就是本事嘛,之后还要多多合作啊。”杨毅昭招呼着白柯坐了下来,随手点了几道菜和米饭,就着空调的冷气扒拉着自己的头发。白柯看着他汗津津的脑袋,这个家伙似乎真的热得不行。 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都是些腰果炒西芹和豆腐焖肉一类的普通菜色,但是看起来盘子和碗筷倒是很干净,此时已经过了正午,两个人都就着米饭大嚼了起来。杨毅昭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咱不是说是12号吗,今天这才9号,难不成你也是打算先过来捡个漏啥的?” 白柯还没缓过神杨毅昭说的简陋到底是什么,杨毅昭就只是冲着他竖着大拇指,“可以可以,兄弟果然是好胆气,险中求富贵这种事情的确不简单。”他继续扒拉了两口饭,“不过说句老实话,我也想先去碰碰运气,没准可以遇到些什么好玩意。” 杨毅昭一边咬着筷子一边摸出手机,“这个工号00080的一看就是一条老狗,等到他来,我们这些人恐怕就彻底沦为打工仔了。不过这个人胆子也不小,他这是明着在这平台较量,好在平台的官方势力也讲究江湖规矩,否则断不能让他这般折腾。” “听老哥你的意思,这种来江南草坟群的着急一般只能由官方平台发布?”白柯听出了话里的隐意。 “这只是个旧例,从没有明文规定,不过大家一般也认为只有平台官方才能有这样的号召力和势力等等,”杨毅昭疑惑地看了白柯一眼,“兄弟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不会是误打误撞跑过来的吧?” 白柯总不能将自己套路李景东的事情给抖出来,虽然李景东确实表示过自己可以带带学弟,但是自己总是觉得那个人实在是过于诡异,他只得装作叹了口气,“其实我是从另一个令师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我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趟这滩水,不过就是按捺不住好奇,这才决定提前来看看,也省得多生事。” “你倒是知道这江南草坟群的凶险,”杨毅昭打开了一可乐,“就冲你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我敬你一杯。” 两个玻璃杯轻轻相碰,白柯喝下了那些带着气泡的黑色液体。 “不过说真的,喝了这杯兄弟你也早些撤吧,这个地方还是不适合你。”杨毅昭夹了一个腰果扔进嘴里。 白柯心说你这是在劝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吗,老子原本就不打算碰到你的啊喂,“不过我确实很想探个究竟,我在这里转转,过几日你们的人到了我自然就撤了。” 杨毅昭见劝说无果,当下也便不再说话,只是三两口将剩下的白饭扒完,然后拿着一张餐巾纸抹了抹嘴巴,“既然你执意要去,那么我们下午便进山去转转,你顺便也当我个证明人,省得那些家伙到时候见我吃了独食心里不快,这样我们也算是互惠互助。” 白柯原本觉得这个杨毅昭的话有点前后矛盾,但是一想便清楚了,他是要自己倒时候给那些人说他并没有找到什么好玩意。这要是他和杨毅昭此行确实无所收益,那便算个实话实说,如果真有什么珍宝,他的说辞便能确保自己和杨毅昭私吞了那些好物——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杨毅昭自己私吞了,轮到白柯这种菜鸡的概率恐怕真不是很大。 白柯放下饭碗,不着痕迹地看了杨毅昭一眼。这个座驾桀骜的汉子看上去行为粗鲁,实则是胆大心细,算计的功夫实在是不弱。和这种老江湖混在一起,最需要注意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安全。 他伸出手摸了摸仍然留在口袋里的连中令,资历再老的江湖恐怕都赛不过自己这只百年的狐狸精,他冲着杨毅昭笑了笑,“行,那便多谢老哥提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江南草坟群 白柯在杨毅昭略带鄙视的眼神下最终放弃了所谓“徒步进山”的想法,杨毅昭扬扬手,一张银白色的令纸出现在他手中,然后清风徐过,两个人的身子便缓缓升空,朝着钱万山腹地而去。 “身为一个令师徒步进山的话不觉得很丢脸吗?”杨毅昭此刻冯虚御风,气宇轩昂如仙人。不过他看着白柯的眼神里倒很是神气,“风令这种东西应该算得上普遍了吧?” “啊,大概吧”白柯看着自己平稳飞行的身子,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和杨毅昭解释自己的风令只能抛体加速的事情,要像这样子做到如臂使指,恐怕以他的境界还差了不止一着。 “哦,我明白了,你的风令可能画得还不够好。”杨毅昭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对于一些比较菜鸟的令师来说,得不到好的令术是一方面,得到了令但是魂渠的流转和龙口的位置没有掌控好又是另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没事没事,我们现在也算半个合作伙伴,我的风令别的不说,绝对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稳定的,我找个空档教你便是了。” 白柯点了点头,这最稳定一说倒是当之不愧。不过以杨毅昭这样的速度怕是不比自行车快了多少,看来他这风令固然是平和易控,但论起速度恐怕还比不上自己的山野技术。白柯以前初中的时候一群人比试车技,他偷偷放了个风令助跑,从此“江南车王”的名头倒是在他们那群朋党中传得很开。白柯后来细想好在当时自己还骑着车,风令加持的速度大大下降,否则的话获个“江南炮王”的名头怕是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想到这个和炮爷雷同度极高的名字,白柯觉得自己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两人大概御空飞行了有四公里多,此时他们已经身处钱万山腹地的上空了。白柯看着杨毅昭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心下暗自沉思。这一片地域可能已经算得上是平台官方的后花园了,否则这些令师们断然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施放奇术。这么说来,这里倒更像是受人保护的令师活动区,所有的手脚似乎都不必多加收敛。 想到这个关节白柯不禁又提起了心思,这样看来遇上危险的概率又增大了,像是李景东那样的人,指不定就会直接来个凭空画龙封锁住自己,还是多加小心的好。于是便住了口,不再和杨毅昭多谈。 两个人徐徐降落在腹地中心。云杉的高度几乎都在四米开外,但树干中通笔直,行列之间的距离又把握得很到好处,地面上的阳光变成了相间的金色,倒没有其他森林那种阴森遮蔽的压抑感觉。白柯抬头看了一眼分明的碧落,这个地方相较四年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又或者只是这片神秘的树林实在太过古老,四年的时间对于它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 “这里就是所谓的‘江南草坟群’吗,看上去确实是壮观啊。”白柯装作新奇的模样四处张望,一面寻找着当年自己给白谐元埋骨灰的地方一面打探杨毅昭的虚实,现在狐狸一时也无法献身,白柯觉得自己像是个刚刚出了新手村就丢了向导npc的战五渣,此刻除了抱杨毅昭的大腿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偏偏这大腿粗壮是粗壮了,只是不知道何时会不会倒题自己一脚,这下子抱大腿也成了若即若离的学问,白柯觉得这种心机工巧实在是困难之至。 “嗯,这片云杉林覆盖的地方就是江南草坟群了,相传以前这里是以前一次令师们南北战争的遗留战场,有很多当时世间的顶尖高手在此陨落。所以这里才会时不时有各种各样的令降生。”杨毅昭也打量着四周,这个地方他来得次数比白柯多得多,充当个业余的解说人缘还是不错的。他闲暇之余还是个网上有名的游戏主播,刀塔和求生都打得算是个半职业选手,这下解说起来也算得个驾轻就熟。 白柯对于令师所谓“南北战争”的说法已经在津城听王以何说过了,而且听王以何的说辞,这样的战争爆发似乎不止一次。听到“遗留战场”的时候他心下一凛,胡红莲的猜测果然没有错,白谐元确实是有事情瞒着他。白柯点了点头,当下便将话题撬开,“听起来老哥你对这片还真是很熟悉啊。” “熟悉?当然了,这里就像是平台的后花园一样,我们这些高级管理员每年都要出那么几次的官方业务,目的就是来这里收割那些降生的令。”杨毅昭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天地现令的事情你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这个倒是知道一些,不然我也犯不上来这里冒险吧。”白柯笑了笑,“听起来平台官方好像就是一个大业主,不过为什么那些人不自己来占这波便宜,非得出钱请人来呢?” “占便宜?白小弟,你这可就搞错了。”杨毅昭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放在手上抛耍着,“这种收服降生令的事情可谓是十万分凶险,否则为什么非得每次都拉帮结伙地来一大帮人,直接叫上等级最高的那几位不就可以了吗?” “所以这次也是有令降生了?”白柯身为一个令师,不可能对这些事情毫无感触,虽然此行的目的不在于此,但是谁都不会介意意外收获。 “这次倒不是,说真的,这次的事情有点蹊跷。”杨毅昭的脸色变得有些沉凝,“发布组队消息的那个工号00080的家伙是条老狗,但是资历也还没有老到可以代替官方的程度。所以严格来说,这应该是个私活,只是业主的消息一直没有透露出来?” “私活?”白柯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奇怪,非主流110怎么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后花园里揽私活呢,更何况这个家伙还是自家人,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杨毅昭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不过现在看来除了等到那个人自己出现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根据我们最后在网上确认的信息来看,这次出这个业务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十一个人,管理员等级最低的也在三辆宝马。” “三辆宝马?和我联系的那个人”白柯记得李景东的工号是01002,是个铁打的新手,这样子的新手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内累积到三辆宝马的积分呢?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白柯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原本还觉得自己套路了李景东,现在看来到极有可能是李景东算计了自己。 “那个人怎么了?他的工号是什么?没准还是我认识的呢?”杨毅昭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不,没什么,是我记错了,我刚刚想起来的那个兄弟可能并不是出这趟业务的。”白柯装作漫不经心地将话题引了开来,然后又低下头去看着地上。 杨毅昭也不再说话了。他只是一边抛耍着那根树枝一边在旁边走来走去。白柯则是拼命回想着自己当时看到的情景,但是这片一百亩的云杉树林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当时他也没有做下什么目标。要是自己有白正昇那种看穿魂魄痕迹的本事的话,有可能还能顺着白谐元的痕迹找到当时自己的掩埋地点。 “没有。”杨毅昭摇了摇头,将那根树枝随手扔到了一边。 “什么没有?”白柯转过头看着他。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灵体活动的痕迹。”杨毅昭指了指自己手中一张银白色的令,“刚刚我发动了这张‘唤灵’,就是想要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灵体活动,不过现在看来一无所获。”杨毅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就很奇怪了,最近既没有什么令降生的消息,草坟群这里又找不到灵体的痕迹,到底我们是来寻什么物的呢?” 白柯瞟了一眼他手中的令,大概这就是王以何说的符匠和墨师制作的材料画出来的令了,不管是刚刚的风令还是现在他手中的这张所谓“唤灵”,似乎都是可以反复使用的。不就不知道这些东西在不在王以何那套什么“圭五草九”的排名里面。 “也许这个秘密也得等那个人亲自来才能知道了,不然的话大家都提前出发的话这里的东西不是早就被抢走了吗?”白柯对着杨毅昭宽慰地笑了笑,起身说道,“看起来这里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倒是想自己逛逛看。”当下便打了声招呼自己走了过去。 他现在必须赶快甩开杨毅昭,否则不光狐狸的活动不得自如,他自己也得受限无法去找寻爷爷的骨灰埋藏点。这样子就真的只是变成有杨毅昭带领的一场观光游览了,想起来便未免有些憋屈。 往深处走了之后才会发现,这片云杉林的长势很奇怪,白柯觉得自己的脚步不自觉地按照某种特定的方向在旋转。这并不是他的心智受了什么蛊惑,只是道路上生长着的树木自然而然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的心头不自觉地揪了一下,这样子的感觉他毫不陌生,之前在那栋墅宇金玉锁的时候也是,但是当时那些所谓“魂渠”分明须得用心感悟才能寻到,但此刻他的身子自然而然地走到某个方向上,这种情况下,技艺差别高下立判。 口袋里的连中令静悄悄的,胡红莲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看来自己现在仍然在杨毅昭的感知范围里面,不知道没有那张“唤灵”加持的时候,这个高级管理员的最大魂视范围到底能够到什么境界。白柯飞快地在云杉林中行走着,他正在企图唤醒自己的记忆。 “白柯。你在找什么?”胡红莲终于出现了,看来这里已经处于它认识的“没有危险的地方”了。 “奇怪,我想不起来我究竟是把爷爷的骨灰埋在哪里了,我记得当时爷爷明明是仔细交代过我的?”白柯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希望用这种轻微的疼痛让自己更加清醒。 “记不起来了?你在开玩笑吗?”胡红莲失笑,凭着令师超乎常人的灵魂强度,怎么可能会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遗忘掉。它看着苦苦思索的白柯,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难道这个家伙不是记不起来了,而是主动性地“忘掉了”,或者被其他什么东西将那段记忆抹掉了?胡红莲静静思索着,它不敢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白柯,他身上的诡异事情越来越多了,一味让他背负的话恐怕迟早会让这个年轻人疯掉。 脚下突然传来震动,隐晦而沉雄,宛如地龙翻身。 可是白柯知道震动的来源不在地下,头顶螺旋升空的气流狠狠地掀起了他的头发,云杉的叶子飒飒地摇晃,像是在嘶吼。白柯几乎想趴下身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浅灰色的钢铁巨兽在离他仅仅十米的地方旋转着它巨大的机翼,他像是站在暴风眼中,砂石c尘土和枯枝败叶全部都飞卷到空中。 但是这些都不是真正让白柯如此紧张的原因,他紧张的来源是那个站在机舱口的人影,那个瘦高的人顶着一头飘逸的头发,眼神像是星辰一样闪烁。 李景东。 白柯飞快地蹭到了一棵树后,虽然心知以李景东目前的上帝视角,自己这些小动作根本不可能躲得过他的眼睛,唯一能够逃脱的办法便是祈求他好运到没有被那个年轻人发现。 “跑!”这是胡红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它的灵体便重新消散在那张残页之中。李景东的灵魂也是能够让它感觉“危险”的来源之一,更何况按照这个人种种诡异的行事来看,显然不是王以何那种正大光明之徒。 来不及了,白柯看到了李景东已经深处了他的双手,手上沾染了深绿色的墨,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家伙一定也是要用风令飞到地上才是,一旦他落到地面自己就彻底不能不能逃了。白柯听得到自己心脏疯狂搏动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畏惧李景东的理由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但是那种畏惧却又实在是太过逼真了。 为什么逃呢?仅仅是因为他的狠辣吗?白柯狠狠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行,现在一定要想办法先逃掉再说,而且还要尽量减少让他怀疑到我身上的机会。 “喂”杨毅昭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似乎也发现了此地的异状。 没有办法了,只能先将这个锅甩给他了。白柯咬了咬牙,从背包里抽出了一张风令,这种平地加速的事情他也算是第一次尝试。而且这次他还要将自己的身子化作炮弹,然后再准确地命中那个一辆保时捷的高级管理员。 唤物令·风 这是白柯在炼魂之后第一次使用风令,巨大的风压几乎要让他的肋骨陷进肺叶里,他甚至能够听到全身骨骼的爆鸣声。这张风令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原本意料中的穿甲弹怕是很快要上升到天基动能武器的程度了。 魂魄填满魂渠那一刻风令的力量完全爆发了,白柯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高密度的气流完完全全地包围住了,这些本来应该保护他身体在加速中不受伤害的气流此刻却转换成了对身体的巨大负担。白柯化成了一支人形的长箭,空气被切割的声音像是巨兽迎风咆哮。 他的身子笔直地穿过了三颗云杉树,粗壮的树干断裂成尖锐的利刃,然后又在巨大的风压下变成了纷扬的粉末。杨毅昭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一股巨力冲着自己的腹部席卷而来,好在他经验丰富,当下立即用风令唤出气流护住了自己的身体,不可他的风令虽然稳定可控,但是速度和威力比起白柯尚有差距。那些气流只能保护他的腹部不被洞穿,却丝毫没有减少白柯前进的速度。 “啊啊啊啊啊”杨毅昭发出了巨大的吼声,他的背后是一块巨大的山岩,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撞上去,就算他有气流护体,恐怕也是非死即伤的下场。 白柯觉得自己这次的判断实在是太草率了,他看着那块山岩在视线中不断放大,一种洪水一般的绝望将他吞没。白柯甚至没有办法闭上眼睛,巨大的风压让他觉得自己体内的所有空腔都要被挤压变形,他突然想到也许自己是那些少数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得血肉模糊的壮士,虽然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勇气。 碰触到山岩的感觉却在这刻变得微妙起来,白柯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陷入水中一般。这一次促使他前进的不再是风令,而是那个山岩里某种巨大的吸引力。白柯觉得自己周围狂暴的气流似乎在这一刻都平息下来了,安静得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无名地道 白柯从地板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肋骨,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身上还没有出现什么断骨断筋的情况,否则的话在这样一个险恶的地方里,怕是分分钟都要送了这一波人头。 他抬起头来,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他确信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那么唯一的原因便是这里没有一丝光线。白柯尝试着叫喊了几声,回声杳杳,看来这里的地势环境也要比想象中复杂,这让他不禁有些气馁。 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况,自己发出风令的时候明明是撞到了一块巨大的山岩上,但是这次他并没有撞死,而是感觉像陷入了一个沼泽潭中那般。白柯觉得这件事情未免太过蹊跷,莫非这块山岩便是这江南草坟群中不世传的秘密?这样子看来自己倒是也有可能成为了李景东那行人下手的目标,这种想法让他忧心忡忡,不自觉地又叹了一口气。 “好了,小子,没事别老叹气了。”男人的声音。 白柯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之前一把将自己扎在了杨毅昭的身上,既然自己没事的话,那个男人应该也是到了这个地方才对。当下也顾不得尴尬,扯开嗓子喊道,“杨老哥,你这人是在哪里呢?这片黑咕隆咚的,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就在你脚下,你别用左腿踩着我的裤子的话说不定我早就站起来了。”杨毅昭幽幽地说。 白柯吓了一跳,慌忙抬起自己的左腿,一阵沙沙的响动声,看起来真的有个人在那里活动着,“抱歉抱歉,这黑灯瞎火我也没看见你的裤子” “这他妈根本不是重点好吧?”杨毅昭突然身子弹起,粗壮的手臂拽住了白柯的衣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是想杀了我吗?” 但是他又很快放下了白柯,黑暗中倒是没人看得见他轻轻摇头的样子,“不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一上来就用人体炮弹和我同归于尽的人呢?更何况我应该跟你无怨无仇才对,难道是因为以前打天梯的时候我曾经坑过你?” “啊我不玩游戏。”白柯出言反对。当下便将李景东的事情说了,只是隐去了自己之前和他的过节,只说此人甚是可怕。其实白柯自己也正在思考,李景东身上让他恐慌的到底是什么,游乐场的那场事故自己对他似乎还只是稍生厌恶,但是到那晚之后就变得异常紧张,之后恐惧感便一日日地升级,每次想到那手凭空画龙自己就会无名心悸。 白柯摇了摇头,难道自己也有像胡红莲那样“感觉某个人很危险”的能力,明明李景东也并未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可为什么自己就是这么害怕呢。 “所以你是因为看到了个大恶人才选择这么愚蠢的脱逃方法?”杨毅昭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他觉得能够把人吓成这样的除了白日见鬼应该也就没啥了,但是令师这种活计,白日见鬼不是再平常没有的事情了吗?莫非是黑暗里的这个小伙子其实有一段令人悲痛的过去? 杨毅昭还在意淫中,白柯已经向外走出了几步,他伸手摸到了一块表面粗糙的岩石,“看来这里应该是个地道,而且构造还相当复杂。我们进来的方法似乎就已经不太正常了,但是这个地道好像更加诡异一点。”白柯向四周张望着,真的没有一点点光源,这个地方完全不像是人能行走的。 “莫非是这个副本突然开了个传送门想加快我们的清关速度?”杨毅昭也摸了摸身旁的岩壁,咋了咋嘴巴,“看来这一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搞动了。” 银光汇聚,杨毅昭出令了。他使用的符纸叫做“银龙鳞”,虽然上不了草九的排行榜,但是也称得上是上好的符纸了。表面纹理如复杂如龙鳞,入手细腻如活物,这种符纸可以大幅度地增加魂魄的灵活度,甚至有些功力上乘的令师甚至可以直接扭曲银龙鳞上的魂渠和龙口。 “空庭闻叶。” 这是白柯第一次听到四字的口诀,之前无论是吴卿南还是王以何,他们的口诀都是三字的。杨毅昭在释放风令的时候并没有念诵,显然是因为真的对风令熟稔到了一定程度。现在释放的这张令要么极其强大要么便是他极其陌生,否则显然没有必要通过念诵出声来汇聚精神。 连中令·金玉麒 金玉一样的冷光突然间使得白柯的视界出现了短暂的明亮,他看清楚了杨毅昭召唤出了什么。这只麒麟全身呈现出玉一样的肌理,带着流转的金光,头上的犄角如同艳丽的珊瑚礁,它低着头轻吼一声,一种隐秘和玄奥的力量水波一样荡开。 “怎么了,老杨,需要我帮忙了吗?”金玉麒麟开口说话了,白柯至今为止见过的连中令除了胡红莲便只有吴卿南的那只灰狗,但是那只灵智未开的土狗似乎并没有办法和吴胖子交流。胡红莲的灵智倒是早开了白柯不止百年,狡猾奸诈的程度完全就是个老妖精。 “白柯,这个是我的搭档,连中令·金玉麒。”杨毅昭站在麒麟旁边对着白柯说。 “你这张连中令能说话?”白柯好奇。 “这是张偶然在一次探秘中得到的一张无令,后来我发现里面竟然禁锢了一个灵魂,于是便找了本古籍依样描了这张连中令。”杨毅昭说得满不在乎。 “那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白柯觉得自己裤袋里连中令轻微震动着,然后胡红莲的身影飘然而出,这个工于心计的家伙自是轻易不肯露面,自从上次不小心被吴卿南看见之后它就更习惯于隐蔽自己的行踪,但是此刻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狭长的眼睛眯着,似乎在仔细地打量着麒麟。 “看来兄弟你也留了一手,这也是张够强的连中令吧。”杨毅昭冲着白柯挤了挤眼睛。 地道内的又突然黯淡下去了,剩余的光似乎只够把金玉麒的身子给照亮。白柯和杨毅昭的世界又从一片光明中重归黑暗,不仅瞬间觉得心里有点难以接受。 “麒麟,你这算是怎么回事?”杨毅昭问道。 “我也说不太清楚,总之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我的光给吸走了。”杨毅昭的这张连中令自带一个光环属性,叫做“玉麟辉”,这只麒麟生来就是能够带来光明,听起来就像是神话里的传说一般。 “那是一张令,叫做‘玄无通’,目的就是为了吸取光亮。”胡红莲的声音传了出来,“这是以前令师做秘宮常用的手段,不过这个令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防止非令师的人侵入罢了,白柯,将你的灵魂放出去,去接触一下那些玄无通。” 白柯缓慢地将自己的灵魂向四周扩散而去,在他的魂魄触碰到一张令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精神中似乎点亮了一连串的明灯,一瞬家这条巷道内所有的情况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怎么样了?”杨毅昭不敢轻易尝试胡红莲的建议,只得巴巴地去询问白柯。 “怎么说呢这个地方的每张令都能互相联系,我碰到了一张之后就会接连触发第二张和第三张,这些联系就像是一条线一样将所有的路都串了起来,就像是一副在内景里面的地图一样。”白柯努力阻止自己的措辞,虽然依照他的程度,谈“内景”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虚妄了。 杨毅昭当下精心尝试,显然是也发现了这通奥妙,“看来确实是有路可循,我们赶快来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出去的法子。” 正当两个人打算开始交流自己的观察结果的时候,胡红莲却只是冷哼一声,“不怕死的话就尽管去走吧,你们怎么不想想,万一修造这个地道的人只是想通过这个办法将令师们引到绝路去该怎么办?你们现在就相当于打一场没有视野的仗,听声辨位会吗各位?” 白柯觉得狐狸在戏弄自己,虽然近来它戏弄人的次数已经少了不少,而且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应该是不会去开这种玩笑的。白柯觉得自己应该暂时选择观望,否则一个不好可能就真的栽了。 “那,照你这个说法我们不就彻底完蛋了?”杨毅昭的口气有点失望。 “还不至于吧,看有没有人愿意出手了,”胡红莲阴测测地笑了,“盘虚错影法。” “啊?”白柯和其他两个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这什么“盘虚错影法”他们是连听都没有听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胡红莲在搞些什么。c “我说,盘虚错影。”胡红莲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华语,一字一顿的,力道十分均匀。 白柯朝着胡红莲的方向望了望,他手中有胡红莲的连中令,所以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他也能够判断出胡红莲的位置。他觉得这个时候的狐狸突然变得恐怖了起来,毫无理由地,似乎像是在竭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我再说一次,盘虚错影法!”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巨大无比,白柯感觉自己手中的连中令剧烈颤动起来,胡红莲的身子绽放出火一样的金光,这灿烂的光芒甚至让那些玄无通都没有办法瞬间将其消减。白柯看见了它的身子一寸寸地变长,但是身上原本光洁的皮毛却在一寸寸剥落,露出里面的肌骨血肉,仿佛真实一般。 白柯吓到了,胡红莲打破了灵体与现世的桎梏,此刻他的身子充满着无双的破坏力。白柯记得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是胡红莲在图书馆恶灵附身的时刻,但是他不敢出手,这个时候胡红莲寄居的那张残页像是风中孤叶一样,随时都会破碎。他看着狐狸的眼睛,那双赤色双瞳此刻还没有被紫色侵染,也就是说,胡红莲依旧保持着理智。 胡红莲动了,它瞬间抬起了自己的尾巴,整整五条尾巴变成了利剑,朝着金玉麒麟破风而去。 狂烈的火流和金光在白柯和杨毅昭的身边爆响,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麒麟的身子便已经被破坏殆尽了。胡红莲仍然瞪视着它的双目,仿佛时刻都会扑上来将二人撕碎。 麒麟的一半魂魄没有回归到杨毅昭的连中令里面,白柯甚至能够看得见那个出离的灵体被胡红莲的火焰紧紧束缚住,但是与这种力量成正比的是胡红莲伤痕累累的身体,它的尾巴似乎还会分裂出第六条,那些褐红色的血液浸满了他原本橘色的体毛。 “胡红莲!停下,快停下!”白柯冲着胡红莲狂吼,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必死的决心。 回应他的是尖锐的吼声,白柯第一次听见狐狸这样叫,仿佛每一声都在敲击他的心脏。 胡红莲的眼神突然涣散下去,然后一抹紫莹莹的光浮了上来,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这只体内埋藏着危险的狐狸终于还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白柯已经顾不上那张连中令会不会破碎了,他拼命地用自己的魂魄去压制胡红莲,如果让那道紫色的恶灵逃出去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白柯!你这个人真的是有毒!”杨毅昭开骂了,“先是尼玛将老子带到这个鬼气重重的地方,然后你那个傻狐狸又突然发狂抓住了我的连中令,我今天遇到你是真的他妈的晦气!” 杨毅昭抬头看着依然被捆缚住的金玉麒的魂魄,觉得此刻的情况实在是再被动没有的了。 胡红莲又发出吼叫了,但是这一声粗狂的嘶吼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了,白柯甚至看见了它四蹄处有火焰在慢慢汇聚。他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将全部的灵魂都释放到了手中的古书残页上,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几乎都要出离了。 白柯的努力并非全无奏效,胡红莲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停顿,虽然白柯觉得这种停顿的原因应该是胡红莲的灵魂在刚才的行动中受到了太大的伤害所导致的。 但是一瞬间的空档已经足够了,白柯看见杨毅昭凭空唤出了一把巨剑,现在白柯也没有心思感叹他的手段高明了。风令将杨毅昭的身子向上抬了三米,这样同时控制双令的本事确实不愧为一辆保时捷的高级管理员,杨毅昭巨剑脱手,竟然凭空而悬,然后双目一合,大叫一声:“空庭闻叶!” 巨剑自如地挥动了起来,像是穿花蝴蝶一般将包围着金玉麒的火焰统统斩断,金玉麒麟的身子恢复了正常,赶忙窜回了杨毅昭的连中令里面。 胡红莲的眼睛在紫和赤之间跳转了多次,最后终于仰天长啸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它的身子也重新化归成灵体。白柯感受到了连中令里面传出来的近乎破碎的呻吟,他不敢再催动这张胡红莲的保命书了,他向前跑了几步,赶到胡红莲的身边。好在有连中令和内景中玄无通的指引,他的前行还算得上顺利。 “喂!狐狸,狐狸!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白柯冲着胡红莲喊道,他用了梵音将自己的声音转化成灵,因为此刻胡红莲已经失去了实体的缘故,白柯也没有一定唤醒它的把握。 “不是,它不是不是啊,可是这么多年了又有谁是呢”胡红莲似乎在喃喃,又似乎只是失去了神志。 “狐狸,狐狸!”白柯叫得更加大声了。 “和那个小哥说一声抱歉,是我是我认错了”胡红莲最后的一句话显得有点苦涩,然后它的身影悄然消逝,白柯觉得自己裤袋里连中令微微一震,这个家伙终于还是成功回到了自己的归属。他长舒一口气,慢慢地站起身来。 现在他和杨毅昭的情况就有些尴尬了,白柯在黑暗中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啥老哥,我家那只狐狸让我给你道个歉啊,他说他好像搞错了你别介意,刚刚收服就这样,亲密度不高容易闹脾气。”白柯厚着脸皮开了个玩笑。 “刚刚收服,你以为你要成为精灵大师吗?”杨毅昭没好气地应了一句,“爹疯疯一个,娘疯疯一窝,真的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你们这种也算得上极品了。” “是是是,我们他妈都是傻逼。”白柯点头如捣蒜,他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其实是贼他妈有道理。 “不过现在不是这个问题了。”杨毅昭叹了口气,“刚刚我们被狐狸一闹这里好像出了点事情,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我们刚刚来的地方在哪里了不对,”杨毅昭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们的位置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变化的分明是这个地道才对!” 白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惊疑和恐惧,内景中那些导航灯一样的玄无通确实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难道这个地道竟然是活的?又或者这里除了他和杨毅昭之外另有他人? 白柯突然觉得空气阴凉,身上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枯坟苍衫翠 白柯和杨毅昭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一步,两个人的背部撞在了一起。现在他们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就目前地道内的情况来看,虽然暂时两人都算得上平安,但没有人能够肯定下一次变化的是玄无通而不是那些更为致命的玩意。 “老弟啊,你那只能当向导的狐狸还能叫出来一下不?”杨毅昭想起了胡红莲那个金手指,用手肘稍微捅了捅白柯。 “现在我们两个的连中令算是都废了,靠自己吧。”白柯觉得黑暗中自己肯定长着一张苦瓜脸。 “这样子下去不行啊,不然我们试着搞点动静出来?”白柯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杨毅昭从小挎包里摸出令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就要炸开。 “别别别,老哥,这里就算是个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也经不起你这折腾啊!”白柯拉住杨毅昭粗壮的小臂,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甚至于白柯现在都有些怀疑他们身处的地方是否还在江南草坟群的地下。就算人的大体位置没有改变,但谁都不知道这里离地面的距离究竟有多少。他记得以前听土木的师哥说过,地底操作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是要出人命的,所以就算条件再艰难,该建的防爆盾还是要建造的。 白柯摸了摸明显裸露的山岩壁,这里不要说是防爆层了,就算是个稍微稳定点的地质结构都未必具备,钻爆和盾爆的工程条件都不具备。白柯为自己的知识储备感到了绝望。 “又动了!”杨毅昭突然出声,他的魂魄始终锁定在那些玄无通上,此刻终于发觉了黑暗中的动作,那些令果然是会自行移动的,“这种感觉,怎么描述,就好像有一条线在吊着它们它们是循着线的轨迹在移动的!” 白柯找不到那些所谓的线,但是他也大概看了出来,这些玄无通的变化并非全无道理。似乎是按照某种方式前后交错,最后形成新的指引和新的方向。 “只有一条路,”杨毅昭的声音很冷静,“在两次变幻中只有一条路始终没有被移动过。” “没有被移动过?”白柯倒是忽略了这些细节,其实以他的魂魄强度,想来也不足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记忆这么复杂的变化。这种时候确实只能靠着这个老本厚实的高级管理员了。 “就在我们右边。”杨毅昭的指尖发出银白色的光亮,一只鸟形的弓矢窜了出去。尖锐的哮鸣声一直持续到缓慢消褪,看样子前路在很长的一段距离里面并没有什么阻隔,“怎么样,去试试吗,至少走这边的话看起来死得不会太快。” “听你这么说的话好像哪条路都是会死人的。”白柯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过扯淡了。 “男人嘛,”杨毅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都是绝处逢生的吗。” 白柯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是个美国英雄片的狂热粉丝,不过这种中二的言论这个时候听起来其实也算得上是受用,黑暗中他看不见杨毅昭的背影,只是莫名地觉得他酷得堪比一头犀牛。 杨毅昭的判断似乎没有出错,两个人按着玄无通的指引行走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始终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出来挡路。这个十几分钟是靠着他们两个人的大概判断,白柯觉得狐狸的说法有一点不对,这个玄无通最大的坏处是它们能吸走手机的电,否则两个现代人怎么也不至于如此摸黑赶路。 他摸了摸自己那部气息奄奄的三星手机,再对比一下杨毅昭掏出爱疯时的复杂心情,顿时觉得心里平复了不少。 “停一下,”杨毅昭伸手按在了白柯的胸膛处,他的魂魄感知确实比白柯强大得多,即使是这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确定白柯的位置仍然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我们好像开始绕圈圈了。” “绕圈?”白柯完全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判断的,“难道我们又绕回了刚开始的那个地方?”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白柯听见了杨毅昭挠着后脑勺的声音,“就是,我们这条路从刚才到现在都是在走一个圆弧形状的,我猜再这样绕下去我们总会回到原点。” 白柯有点发愣,凭着他的感知自然是无法体会什么圆弧不圆弧的,他只能感觉自己确实是顺着一条道路在前进的。不过这时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老哥,你刚刚发的那个箭会拐弯吗?” 杨毅昭沉默了,箭这种东西断然是不会拐弯的,刚刚他发的是一张“唤物令·炙燕羽”,火鸟形的箭走得就是笔直的路,在他的特意控制下飞出个两三公里都不是什么问题。那么既然箭本身不能拐弯,那么刚刚那支箭就应该直接撞在山岩壁上。 可是箭确实是飞走了,在渐隐的呼啸声中越来越远。 两个人再次选择了沉默,杨毅昭甚至哼了一声直挺挺地坐到了地上。不过他马上“哎呦”了一句,然后急急忙忙地跳了起来,“妈妈的,这地上怎么有块石头这么硌人呢,做得老子屁股疼。” “石头?”白柯疑惑地蹲下来摸索着。从刚刚他们通行的甬道来看,这里显然应该是人为修葺的,所以道路的清理做得仍然算是干净,否则这黑暗之中,怕是他们早早地就跌破了脑袋。 白柯真的摸到了一块石头,入手的感觉冰凉沁骨,似乎更像是某种金属。他拱起食指稍微敲了敲,一阵闷响伴随着嗡鸣声,“这个好像是块铁吧?” 白柯继续向下摸索,这块东西似乎并不是直接连在地上的,白柯觉得自己的手指滑入了某一个可以拖拽的凹槽。他轻轻一用力,石头便整块地飞了出来。 魂魄的青光。 这些光亮是从白柯的手上发出来的,但是白柯确信自己没有主动这样释放魂魄的想法和能力,那么此时唯一能够解释的来源,便是这块奇奇怪怪的石头。 “这这是,”白柯的语气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将手指迅速地游过整块石头,最后颤颤巍巍地对着杨毅昭说,“老老哥,这他妈是个人脑袋骨头。” “怎么回事!”杨毅昭虽然古怪的事情见得不少,但遭遇骷髅也是头一遭,更何况是在一个这么鸡贼的地道里。他咽了一口唾沫,同样颤颤巍巍地从白柯的手里接过那个东西。 这确实是一个完整的颅骨,脖颈的部分似乎是被什么斩断的。头盖骨的形状饱满,鼻梁微咸,两颧略宽,牙齿有些许地突出。杨毅昭甚至能够大致想象出一个脸盘宽大鼻子扁平的汉字形象,大概是由于这个形象本身太过丑陋,所以他的判断自动略过了女性这个深坑。 “不过,人的骨头是这种质感的吗?”白柯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伸手去触碰那个颅骨,这确实不是骨质应有的感觉,从触摸上来说,整体甚至更偏向于金属。 “这好像确实不是这种感觉,但是这是个颅骨这点,我觉得是没有什么疑问的。”杨毅昭强自镇定下来,“你看这个残魂,如果是仿造的东西的话是没有办法禁锢住这种残魂的。而且由此也可以看到,这个家伙生前应该是个很强的令师,所以死后魂魄才没有全部归于彼方不过他为什么要留着这一道残魂呢,是因为真的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吗?” 听到“心愿”这两个字的时候白柯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剧烈地跳起来。他对于魂魄执念的那种执着来自于他的爷爷,白谐元总是告诉他,尊重所有弥留世间的魂魄,无论是善是恶,他们的心早已超出了一切。白谐元每每渡完一个游魂野鬼都会垂首默立。 他送到彼方的最后一个魂魄,便是自己的奶奶。 那个爱了他和这个白家整整一辈子的女人,躯体枯萎之后便留下了一丝残念,每日仍旧坐在那个窄窄的厅堂里重复着择菜的动作。白柯有的时候默然许久,然后轻轻地唤他一声阿嬷,看着她温柔地抬起双眼,一边催促着他去吃饭一边继续手里的活计。 他们和这个本应该死去的老人又生活了一个星期,看着她日益稀薄日益消瘦。白谐元有一天难得地喷着酒气回来,然后用力地甩出一张梵音,用那些金光和自己的声音向她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他坐下了哭了很久,他说这个女人的执着是不会散的,她爱得这么蠢这么深她怎么会有释然的一日呢?所以最后还是只有送她到彼方去啊!哭完之后他慢慢走进后厨,翻炒鸡蛋的时候将味精当作了盐巴。 从此白谐元不再渡游魂。 那一年白柯十岁,他开始深信所有的执着未必都释然,但所有的魂魄都应该到彼方去,至少那里算是个归宿。所以当他看见冷漠狠辣的李景东时,他恨不得用尽浑身解数让他跪地求饶。 “如果真有什么心愿的话,帮他一了也未必不可吧。”杨毅昭觉得白柯的声音变了,变得深沉而忧郁,原本那个无知的少年像是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长出胡茬和臂膀,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 “不过这也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这片地方以前从来没有被我们发现过。”杨毅昭站了起来,“而且这里名为‘江南草坟群’,但是却从未见过墓葬和坟冢,这个颅骨算是第一个证明这里有死人的证据吧。” 白柯挑了挑眉毛,魂视状态下他只能瞧见那个残魂的青光阴测测地闪动。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怎么处理这个东西。”杨毅昭说道,“就算是老弟你要助他一了心愿,我们也得想个法子将它释放出来吧。”杨毅昭敲了敲那块颅骨,嗡鸣声传了出来,“这个东西像是被这块骨头禁锢住了,放不出来。” 白柯舔了舔嘴唇,“那我们给它砸开吗?” 杨毅昭目瞪口呆,“身为一个令师你就算要暴力开解也应该用令师的方法来开解他吧,这个砸开算是什么操作啊?”他顿了顿,“不过这个玩意不是太好使,谁知道这个残魂现在还有多少力量,万一这一下下去就灰飞烟灭我们这波渡人的善举可就做不了了,还他妈损阴德。” 白柯从杨毅昭的手中接过了那个颅骨,他的说法没有错,谁知道这一下下去究竟会怎么样?万一直接灰身灭智的话自己一定会后悔的。他上下旋转着那个颅骨,企图找到一些能够下手的空档。 “要不就真用砸的吧,反正砸的不会伤魂魄”杨毅昭思来想去突然觉得白柯的暴力做法其实也不无道理,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阵急促的嗡鸣声传了过来。 白柯觉得自己背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而且直接捅破了那个号称能够防水的巨大号登山包。奇怪的烧灼感在他的后背蔓延,白柯转过头去,两根黑色木箭发着赤色的光芒,飘悬在半空中。 这正是白谐元和白正昇捡到的那两根诡异木箭,白柯因为不放心他们所以这次出行也随身携带了。现在它们突然如同觉醒一般飘到了自己的身前,那些灿烈的金光连遍布着的玄无通都奈何不了,也顺道将这片无名地道照得光如白昼。 “这”杨毅昭咽了口唾沫,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本来他以为白柯就是一个新兵,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身上的意外那么多,先是将自己拖入地道,然后又是突然发狂的所谓“亲密度不高”的连中令,现在又是这种见都没见过的诡异木箭。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背到一定程度了。 不过这些光亮也并非没有好处。白柯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大概直径二十米的区域都已经被木箭的光芒照得很清楚了。原来刚刚杨毅昭踩上那个颅骨并非是偶然的,这里深深浅浅的埋藏着恐怕有百余具骸骨,山壁上盘根错节的根状结构显示这里确实应该是江南草坟群的地底部分。 所以那些云杉就生长在这些骸骨上面吗?白柯打了个冷战,每一颗云杉就像是一座墓碑那样,上面不记载功过生平,它们只是象征着死亡,连带着那些无法到达彼方的执着与疯魔一起,被牢牢地束缚在这里。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快点把那个东西压制住!”杨毅昭朝着白柯大喊,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灵魂那种似乎随时都会出离的悸动。如果那两根木箭再这样肆虐下去,他很快就会沦落得和吕洞宾一个水平了——尤其是他还未必找得到破皮囊。 白柯晃过神来,急忙伸手去抓那根木箭,按照上次胡红莲的说法和自己依稀的记忆,应该是可以压制住他的。 但是这一次木箭没有顺应白柯的心意安静下来,反而闪烁得更加厉害了。那些光羽不停地飞散出去,几乎要照亮整个地道。 “是你手里的那个骨头!扔掉!快点扔掉它!”杨毅昭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两根漂浮着的木箭似乎一直将自己的箭头对准了白柯手中的那个颅骨。 颅骨在金光下果然反射出金属那样的光辉,白柯却念叨着这个颅骨中的残灵,并没有按照杨毅昭的说法将它扔出去,只是拖拽着它,逐渐远离木箭。 木箭动了。 几乎只是在一瞬间,两根箭上突然窜出两条夺目的光流,向着他手中的颅骨飞驰而来。白柯觉得手中传来巨大的震动感,仿佛颅骨束缚的不是残魂,而是一只力量惊人的巨兽。 狂野的呼啸声直接洞穿了白柯的灵魂,这是他手中的残魂发出来的。那缕魂魄似乎是在木箭的威慑下开始了自己的反抗,又或者只是某种压抑了无数年后重获自由的吼声。 银色的颅骨破碎了,那些碎片甚至来不及落地便在空中慢慢消散。白柯伸出手去接的时候只能感觉到一股冰一样的冷风从指间穿过,他甚至没有办法思考束缚着那缕残魂的究竟是什么。 青色的魂魄挡住了那两道火流,原本出离的感觉变成了沉重的压抑。白柯和杨毅昭几乎趴到了地上,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碾压让他们很难站的笔直。残魂不停地发出那种近乎悲惨和疯狂的叫声,白柯却只能看着他宛如飞蛾一样在火焰中满满消逝。他突然觉得很沉重,却又有某种欢愉在操控着他,他一会儿想抢地嚎啕一会儿又想蹈足而舞,白柯用手掌狠狠定住自己的额头,希望借此保持冷静。 残魂消失了,但是这片空间却突然变得异常喧嚣。或远或近,或明或暗,无数的骸骨中闪耀着的青光几乎凝聚成了实体。白柯觉得自己像是身处万军之中,身后是铁骑的踢踏和战马炽热的吐息,他们长矛笔直耸立,箭雨待发。只有那两根木箭岿然不动,只是默默地散发着摄人的光亮。 突然,万军之中有一个深沉的声音。就仿佛亚历山大挥剑止戈一般,那些魂魄组成的马其顿东征军突然沉默了,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严肃和敬畏。 白柯在另一种威严中再次失去了意识,他没有看见的是金色的光羽臣服在那具高大的骸骨身旁,仿佛顶礼膜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空无自许金如玉 白柯的意识漂流在一片毫无尽头的海中,这里没有黑白分明,没有上下相隔,说不出左右,也道不出是非。他就这样慢慢地飘着,又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在飘,只是他感觉自己在飘。这种感觉的来源或许是他已经混沌的魂魄,又或许是他尚无法感知的。 这里是白柯的内景,没有光却不是黑暗,只是虚无地向远处蔓延。而远处,或者更远处,什么都没有。 白柯睁开了他的第一只眼睛,他不知道这是右眼还是左眼,更不明白这只眼睛到底生长在自己身上的哪一个部位——又或者此时他是否真的应该有“身体”这个概念。但他总归是看到了,他看到了没有光的黑暗,黑暗不再是虚无,黑暗可以孕育出光明。 第二只眼睛迷迷蒙蒙的时候,光开始出现在了这个无尽的世界中。依稀的光明像是早晨露珠上的晶莹,在摇摇晃晃中画着整个世界的倒影。白柯觉得这个世界的倒影里应该和这片虚空不太一样,他这么想着,目光洞穿了世界。 于是他开始有了身体,有了可以奔跑的健壮双腿和可以挥舞的遒劲两臂,他的身体轻盈如夏日飞虫,他的精神通彻如寒夜秋水,他狂吼着,欢笑着,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越跑越远。 路是在脚下燃烧着的火,这火焰温暖而明亮,带着毛毯一样厚实的绒感。白柯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金色的花朵。随着他的指尖轻触,原本飘逸的火焰真的变成了花朵,花瓣娇嫩,花蕊含羞。白柯觉得整个世界这朵火焰之花,又或者这朵花在这个瞬间变成了整个世界。 他的身体慢慢地舒展着,像是青春期的少年那样充满鲜活的力量。他甚至听得见自己的筋骨和肌肉在轻微地摩擦,它们颤抖着,像是在痛苦又像是在欢笑。 白柯伸出手,他觉得自己可以摸到那片天空,但抓在手里的却又只是一片流风。于是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里有了风,有北风就会有冰雪,有南风就会有雨水,有东风就会有温热,有西风就会有自由。无数的风从各个方向朝他涌来,他看得见那些风的纹路,也听得见那些风的声音,他觉得风中有无数的人在呼喊他,但当他平静下来时,风中夹带的,只是另一场风的预告或者遗嘱。 然后这个世界终于裂开了,白柯觉得自己的身子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象,他像是胎儿那样温柔地钻出母体,从母亲的右肋下,从骨血之间的缝隙中穿梭而出,胎血滴落的时候有红莲绽放,它们迎着那些风歌唱,宛如圣咏。 白柯感觉自己的幼体慢慢地向下坠落着,他无从得知坠落了多久,只是当眼前所有的一切又回归平静的时候,当所有的光隐藏进阴影里,所有的阴影消散在虚无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又不曾存在过那样。 但什么是存在呢?存在这种事情对于这样似乎无限重复的轮回是否还有意义呢。 白柯觉得自己又睁开了一双眼睛,这次他才觉得自己是彻彻底底的苏醒了。他的魂魄依旧没有凝聚成形的驱使,但是他已经可以看见了周围的一切。这里确实是自己的内景,但是此刻这片天地光如白昼,又和自己熟识中的阴暗世界完全不一样。 这些光不是自己发出来的。白柯尝试着去接触那些光芒,他缓缓地探出了自己的识神,想要感受一下这些光芒的温度。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白柯探出灵识的那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双手逐渐凝型,变成和自己认识中的双臂一模一样,连上面的每一根汗毛和每一寸纹理都变得如此清晰。他明白了,这些突然闯入的光芒能够帮助自己的魂魄凝型。 白柯定了定神,他决定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虽然他未必对所谓“强大的力量”抱有太大的渴望,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要追下去,那么就一定需要解决事端应该具有的能力。 白柯努力地将魂魄向前移动着,不出所料,光芒照耀到的地方凝聚成了实体,白柯可以感受到那些肌肉和血管苏生的快感,那些跳跃着的纤毫毕现,锁骨c胸口c双肋c腰腹,不过原本的一头短发变得娟秀而修长,一直垂到了身后。 滞涩的感觉突然打断了白柯的蜕变,以下丹田为分界,他的整个下半身都被隔绝在了光华之外,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前进半分。 白柯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他这次算是切身地体会到了魂魄的疲劳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自己被拦腰折断的身体,有点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奇怪,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道光芒纯洁到排斥自己的下半身?白柯觉得这个槽实在吐得有点无理头。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在那片光芒的最深处,他看见了两根悬浮着黑色木箭。那两根木箭仿佛冲破了某种桎梏一般,看上去就宛如两根横放的巨大天柱。白柯甚至没有办法估量出他们到底距离自己有多远,只能就这样看着。 一个青色的人影慢慢地浮现在巨箭的后面,那道人影很高大,高大到白柯甚至看不见他的面貌。浑身绕着青色光羽,双手垂在两根巨箭的上方。又或者更像是两根巨箭被他的双手牵引着。 白柯就这样看着他,这里是他的内景,本应是他可以信手翻覆的一方天地,此刻却被这个不速之客轻易闯入。可是很奇怪的,白柯无法从他的身上嗅出危险的感觉,以至于他甚至没有细思便举步踏入了光阵之中。 那道青色的人影将目光投了下来,白柯觉得自己的魂魄突然地抖动了一下。似乎在那一刻他的目光凝聚成了实质,然后生生洞穿自己的灵魂。白柯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他低垂着自己的脑袋,像是俯首称臣。 潮水般的压力突然撤去了,白柯看着原本高可通天的青色人影突然急剧缩小,连带着那两根巨箭都一并缩小成为原本三十公寸的模样,然后静默地向着白柯飘动过来,带着某种哀婉和沉重。 “你是谁?”白柯轻声问道。 青色没有回答,他只是抬了抬手,两根木箭重新飞回了白柯的身旁,它们似乎早已习惯在白柯的内景中安家。白柯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两根悬浮着的木箭,它们的身上带着太多难以描述的谜团。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内景里?”白柯看着他青光涣散的面孔上双眼的位置,那两窝深陷中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青色人影向前飘了一步,然后抬起手来放在白柯的头上,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怀缅。 “你是你是爷爷吗?”白柯紧抿着双唇,他不知道魂魄是否有眼泪这种东西,但是那种温热而湿润的感觉此刻显得如此清晰,他不能自已地伸出双手,似乎是想要拥抱那片青色,“爷爷,爷爷你还好吗,你为什么没有到彼方去。我,我没有守好白家,你的另一半骨灰被人抽走了,爷爷,告诉我,把一切到告诉我” 青色人影仍然没有反应,只是突然伸出手按住了白柯的胸口。他的气息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一股强劲的混沌感冲击着白柯的灵魂,白柯不自觉向后推去。就在那一瞬间,他发觉自己原本凝实的魂魄竟然开始涣散,似乎又要重新化归为那团虚无。 他的背后是两根安静沉睡着的木箭,眼前是越来越小的青色人影,孤立无援的感觉突然欺上心头。 “啊啊啊!” 白柯仰天狂吼着,他不甘心,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靠近了那些原本遥远的想念和真相,却在触碰的一刻被狠狠地推开。就像是苦行千里的信徒被拒绝在耶路撒冷的脚下,头顶和心中的万丈光辉都悄然隐世。他几乎想要撕开自己的胸膛,用血淋淋的心脏来证明自己的执着。 把我卷进这场波澜中的不是你们吗?为什么现在连机会还手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呢?白柯听见了灵魂微微碎裂的声音,他的情绪波动加速了这具灵体的毁灭,刚刚凝型的身躯似乎又要湮灭在虚无中。 蛇信一样的眼神,刻毒阴冷。白柯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逐渐崩坏的灵体,他的声音嘶哑而浑浊,“你你不是我的爷爷。”他的声音让整个内景安静了下来,以光幕为分界线,他和青色人影分隔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与此同时,那两根一直平静着地漂浮在自己身后的木箭动了。它们的箭镞微微抬起,像是黑天鹅弓起它们骄傲的脖子,危险而冷艳的气息扩散到了整个内景中。这次木箭身旁缭绕的不再是那种深邃的紫光了,而是一种海一般的深蓝,广博而浩瀚,如同神临。 白柯的眼神完全地涣散了,他的魂魄碎片宛如翩翩飞落的花瓣。那两只木箭却突然急掠出去,箭镞朝着那个青色的人影,刚刚还臣服在他手下的神兵利刃变成了凶器,它们无视光幕的分隔,也无视那抹青色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迫感。带着如火般的烧灼和狂躁,仿佛就要洞穿对方的胸膛。 整个内景都在剧烈地震动,似乎这片小天地已经无法承载那种巨大的力量了。上下穿梭的疾风从白柯身上带下一片片的魂魄,但是此刻他的灵识似乎已经不在这里了,又或者他的全部意志都化诸愤怒灌注于木箭的身上。箭矢的行动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它们已经没入了青色人影的身体内,并且似乎不断地摧毁者他的灵魂。 青色的人影在重重威压下终于发起了反抗,他的身子愈变愈大,似乎想要将白柯的内景生生撑破。原本凌厉的双箭此刻宛如萤火之光,兀自盘旋在巨人的腹部。 白柯突然仰头长啸,他支离破碎的魂魄和那两根湛蓝色的箭矢在呼啸声中慢慢变大。两方势力的距离开始不断拉进,狭隘的内景摇摇晃晃地呻吟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蔓延开来。 “白柯,白柯,白柯你醒醒。”白柯觉得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的肩膀,他的魂魄突然被强行从内景中抽离了出来。杨毅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白柯吃力地睁开眼睛,那个男人憨厚的笑容在橘红色的光里变得清晰可见。 橘红色的光? 白柯吃力地将身子撑了起来,周围排列均匀的篝火让他有些不适应,“这里这里是在哪里,我们出地道了吗?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用力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意识很混沌,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内景中发生的一切,除了青光人高大的身影和木箭之外再没有其余印象。 等等?木箭? “那两支箭呢?那两支箭怎么样了!”白柯用力掰住杨毅昭的肩膀,刚刚的动乱正是由那两根木箭引起的。白柯倒是很想就此将它们扔了,但那样的邪物除非能下个力量强大的封印,否则它们终究还是会找上门来的。若是让它们就此流落的话,指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毅昭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对着白柯的另一只手努了努嘴,白柯低头一看,两根黝黑的木箭果然安分地躺在自己的手掌中。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任自己倒在地上。 “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自己的身上,虽然你身上危险的东西看起来确实不少就是了”杨毅昭叹了口气,也就着白柯坐了下来,“这种东西果然还是扔了比较好吧?还是你觉得扔了可惜?又或者怕扔了让别人受了难?” 白柯睁着眼睛看着那些火焰,“都不算吧只不过觉得逃避的话也许什么都不能解决,如果我的命运生来就是如此,除了我自己之外又该奢望谁来承担呢?” 杨毅昭愣了愣,这个看起来有点市井小聪明的青年这个时候仿佛忧郁的诗人,他很想问问他所谓的“命运”,却在开口的一刻感觉无所适从。 “好了,不要再扯这些没用的了,”白柯翻身坐起,活动着自己的腰和双腿,这次昏迷让他的身体变得有些许麻木,“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火焰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毅昭挠了挠脑袋,“其实也说不上刚刚,因为我也醒来没多久不过我记得在我昏迷过去之前,你的那两只木箭把这里一大片的残魂都唤醒了,不过大部分的残魂都被这只木箭发出的气息撕碎了。”杨毅昭看了看身后无数闪着银光的骸骨,现在他们已经永远地沉睡过去了。 “撕碎了吗?”白柯喃喃,对于这两支木箭毁灭性的力量他已经体会过不止一次了。 “嗯,很多青色的魂魄就在魂视中彻底消失了。不过有一句很高大的骸骨是个例外,诺,他就在你的背后,”杨毅昭指了指白柯的身后,白柯转过身子,那里果然有一副骸骨,不过他并没有和其他的残骸一样呈现出金属一样的银色,而是保留着森然的骨白,关节处似乎还很完好,看起来就像是学校用来进行教学的骨架模型。 “那个时候他就站在你后面,然后所有的残魂都静止了,像是在膜拜他。”杨毅昭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阴沉,“之后你就像就像被这具骸骨附体了一样,明明我并看不见他身体里的残魂,你突然伸手抓住了那两根木箭,对,那个时候那个骸骨就在你的身后。” “就在你抓住木箭的那个瞬间突然有一种很可怕的波动从你们身边蔓延开来,然后之后我也失去了意识。”杨毅昭转过头看了看那些燃烧着的火炬,“那些火焰,好像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把那些所谓的‘玄无通’给烧着了,按照目前氧气含量来看,我们存活的时间大概还有不少。” 白柯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地盯着杨毅昭的眼睛。 “我没有说谎的!”杨毅昭有些激动地举起双手,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处于绝对的优势方,但是自从目睹了白柯层出不穷的“意外”之后,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才是真的优势很大。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白柯瞟了一眼遍地的骸骨,强压制住心底泛起的冷意,“正常人的话面对这么危险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选择先逃吗,唤醒我这种危险分子对你没好处吧?还是你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白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觉得你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吗?我们今天才认识对吧?难道你也是那种所谓的侠义心肠?说实话我一直觉得那种人不长命的。” 杨毅昭也不再说话了,但是他并没有特意避开白柯的眼睛。 “就算你不想丢下我也得把我控制起来吧?我不相信一个高级管理员会这么粗心。”白柯淡淡地说。 “哈”杨毅昭出了一口气,咋了咋嘴,“倒不是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不过我倒觉得你很有潜力,像你这种有潜力又有秘密的男人不应该在这里扑街吧” 白柯觉得这个张口闭口都是标准硬汉风格的家伙脑袋大概真的少根筋,“很有潜力?”他玩味着这句话。 杨毅昭抬起头来露出憨厚的笑容,伸手从挎包里摸出了一张纸,递到白柯的面前,“虽然这种时候的邀请有点欠意思,不过能出去的话还是很希望你来做个警察的。” “警察?”白柯目瞪口呆地接过那张纸,那是一张名片,正面印着“非主流110”几个大字,联系人是李晋陵,还有联系电话和联系地址。翻过来则画着一些黑色的纹路,白柯尝试着将魂魄覆盖其上,一个立体的珊瑚图标浮了出来。 “这是平台的官方名片,那个李晋陵是我兄弟,不过也是我上司。”杨毅昭起身拍了拍屁股,“有兴趣的话不妨来看看。”他又顿了顿,“而且说起行侠仗义的话,不是你这种家伙才是好手吗?” “我?”白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杨毅昭看着少年的表情,即使是在箭镞呼啸的时候,他的后背都始终对准着自己。无论有意或者无心,那个时候他的背影魁伟如山峦,不可撼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白谐元的残令 “这么说来的话你是来找你爷爷的骨灰的?”杨毅昭挑了挑眉毛,显然对于白柯的说辞很是惊讶。两个人借着火光慢慢地在洞内行走,有眼睛帮忙探路的话情况就显得明朗多了,至少不会陷入害怕玄无通作祟的僵局。 “这么说的话倒是也没有错吧。”白柯不置可否,他觉得白谐元的骨灰失窃这种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声张的好。他暂时对杨毅昭其人还没有彻底信任,于非主流110平台官方更是持谨慎的态度,针对自己的家伙还没有揪出来之前,自己的盟友只有胡红莲一个人。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地道深处,杨毅昭看着他有些犯难的脸色,不禁有些发懵,“怎么了,老弟,这个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刚醒来的时候大概只有十几米的范围内有火光,但是现在好像随着我们的不断深入点燃的玄无通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白柯努了努嘴,自从总是经历各种下套之后他觉得自己最近学乖了不少,“难道这里是有人跟着我们?” 杨毅昭耸了耸肩,“其实我倒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所谓,更何况你真觉得我们是在顺着这些火炬找出口吗?” “难道不是吗?”白柯惊讶地看着杨毅昭。 “我最早设计的死法是缺氧而死,因为我当时以为这个地方是封闭的。但是就现在这些火焰的燃烧情况来看,这里应该还是有出口的,”杨毅昭深深吸了一口气,“而且没有明显的窒息感对不对,这就说明空气的含量还是比较充足的。” 白柯停下脚步看着那个闭着眼睛使劲抽鼻子的健壮男人,“为什么我有一种你一直在计划怎么翘辫子的错觉,你是不是有什么比较特殊的癖好啊?” “你这个说法真是令人难以回答,我一直以为我顶多算是个考虑周全。”杨毅昭斜了白柯一眼,这种翻眼白的功夫隔着一副巨大的黑框镜还是很受用的,“我是沿着燃烧比较旺盛的方向走动的,这样子慢慢移动到氧气比较充足的地方,或许有什么机会出去。” 白柯觉得杨毅昭总算是有点科班风度了,自从白柯阻止他一次暴力拆破之后他似乎就机灵了很多。在这种走势复杂的地下甬道中,单向爆破是有很高的风险性的,白柯原本以为自己需要和这个看起来比较暴发户的公子哥解释一下这个事情,现在看来倒是省下了口舌 “哇,你那个眼神的意思不会是觉得我还想凭着夯大力气硬弄出去吧,”杨毅昭觉得白柯那个看着很欣慰的眼神充斥着诡异,“拜托我也是个本科毕业生好吧,常识性错误不至于犯两次的。” “抱歉抱歉,”白柯打个哈哈适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过我刚刚说的事情还是比较让人在意的,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没有风?” “没有风是什么意思?”杨毅昭问道。 “如果这一大片玄无通是同时被点燃的话,那么那个瞬间的耗氧量应该是极其可怕的,内部和外界的气压差应该会带起比较剧烈的山洞风。”白柯凭着自己高中所学努力解释,“没有风可能预示着两件事情,首先,这里或许真的有一个比较大的出口连接着外面,第二,这些玄无通确实是随着我们的行走慢慢燃烧的我不是在怀疑你,只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杨毅昭是个直爽的人,显然对于白柯的道歉并不感冒,“所以归根到底你还是在怕那些奇怪的东西吧,不过出口比较大倒是一件好事,而且我可以说如果对方真的是个人的话可能我们早就完蛋啦。” “为什么?”白柯并不是很明白。 杨毅昭从挎包里掏出一张令,夹在指间,然后一阵绿光亮起,他的双手覆盖上了一层翠绿色的玉质。 唤物令·翡手 翠玉出现的时候白柯觉得周围的温度也瞬间下降了不少,看来这张令召唤出来的这只翠玉手套也应该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杨毅昭伸出手去从墙壁上撕下一张燃烧着的玄无通,翠绿色的手套在那一瞬间变得透明了几分,仿佛禁受不住火焰的烘烤一般,“这张‘翡手’可以在手掌上覆盖一层冷玉,最适合摘取这种火热的东西。”杨毅昭将那张玄无通放在白柯的面前扬了扬,“你看到了吗,这种纸是‘火皮绒’,在‘草九’中排名第九,最适合制造各种火焰类的令,和‘圭五’中的血丹颜更是绝配。” “所以呢?”白柯很讨厌这种话说一半突然停顿的感觉。在熟识的人眼中这像是在对暗号,或者捧哏,不过对于他这种完全不通此道的人而言,这种举动无异于对牛弹琴式的嘲讽。 杨毅昭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人竟然会这么接话,当下搔了搔后脑勺,“想点燃火皮绒的话必须是那些急剧破坏力的火焰令术,我的意思是说既然那个人能够点燃火皮绒,再加上躲在暗处,别的不说秀我们一波还是完全可以的。” 白柯看着那张依然缓慢燃烧着玄无通,反观杨毅昭的翠玉手套此刻已经只剩得薄薄一层。杨毅昭对着白柯撇了撇嘴,然后随手将那玄无通重新贴回墙上。这奇火到并非烫不可触,只是对于令术的变化似乎具有某种天生的侵蚀性。白柯和杨毅昭对视了一眼,算是暂时接受了这个事实。 “其实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其实也有一个办法可循,”杨毅昭说道,“我们两个分开来走,看看这些玄无通会跟着哪个人变化,这样也能够大概猜测出对方的方位当然前提是确实有人埋伏在这里准备大我们。” 白柯舔了舔嘴唇,最后还是选择点了点头,他也确实想看看到底那个神秘的“第三者”究竟潜伏在何处。 杨毅昭先行一步向深处走去,白柯则就这样站在原地不动,火光闪烁中杨毅昭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彻底地消失在了拐角处。白柯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这片有火炬的区域大概应该有个十几米长,杨毅昭去向的那条路他们刚刚还未曾经过,如果这些玄无通确是循着他们二人的脚步亮起来的,那么那个地方应该应该还没有光亮才对。 白柯看着那些抖动着的火苗,突然觉得神志有些恍惚。 杨毅昭的喊声突然从甬道的另一头传了过来,白柯听不太清楚他在呼喊些什么,当下也只得扯着嗓子喊他过来说话。大概过了几秒钟,杨毅昭的身影从甬道的尽头露了出来,看着白柯的眼神很有几分怪异。 “你先不要过来。”白柯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俯下身子来四下考察,并从书包里面再次抽出了一张天心。虽然之前他也有用天心侦察过甬道,对方显然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不过此时多一份准备就是多一份保险,白柯也顾不上管不管用了。 甬道中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那些摇曳的火焰发出些微的爆鸣声,杨毅昭站在离白柯二十米之遥的地方,同样神情紧张地看着这个俯身低眉的年轻人。 没有声音,没有一丁点声音。 唤魂令·天心 碰触到令的那一刻,一种奇妙的感觉笼罩了白柯的魂魄。如果说之前自己的魂魄像是一团浊气,那么此时自己的魂魄就是一滩流水,灌注进魂渠的时候那种遒劲而畅快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想呻吟出声。 但是天心那种通透的感觉没有涌现上来,白柯只觉得手中的令异常地烧灼。而且随着他的出箭,整个甬道中的火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有的高扬有的低垂,似乎被某种东西惊扰到了。 白柯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魂魄,突然吓住了。他受伤的根本不是天心,而是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爬虫般画满了各种神奇的纹路,他的牙关微微打颤,这张令就像是一把钥匙,撬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正是四年前白谐元交代他与自己同葬的那张残令。 怎么回事?这张令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背包中的?四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柯冷汗涔涔,四年前他曾经到过这里,如今却再无法忆起往昔的一切。残令c爷爷的骨灰,它们到底是遗失在这片云杉林的哪一个角落? “白柯?”杨毅昭试着出声。 白柯盯着手中的残令,和以前的感觉一样,将灵魂灌诸其上的话会碰上彼此间断的魂渠,这样一张令本来不应该被称为一张令。但是此刻所有的玄无通都为它而舞蹈着,它像是埋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一样。 白柯尝试着向前疾走几步,正如他所意料的,原本灭着的玄无通此刻又再次亮了起来。白柯觉得自己的脚步开始变得踌躇起来,他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亦或就这样默然静立,等待着某种偶然将自己带离这里。 “老弟?”杨毅昭有些急了,“有事没事你倒是他妈说一句啊?如果你在憋大招的话老子可要先避远一点了。” “别瞎叫!”白柯狠狠地瞪了杨毅昭一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隔膜肌顶到了胃部,整个胸腔几欲炸裂。他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气息,泥土c青苔和火焰,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某个远古的祭祀仪式中。 “走!”白柯的声音很坚决,他举步如风,飞快地从杨毅昭的身边穿过。 “喂喂喂!”杨毅昭赶忙返身跟上,“你这算是再发什么神经病啊?就这样带着那玩意出去了?” 白柯抿紧了双唇,他总不能和杨毅昭说“这是我爷爷的东西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会在我身上”之类的话,这未免显得太过诡异。况且他现在有些怀疑,那个工号00080发布的寻物任务指向有可能正是这张残令?但是这未免太奇怪了,这残令在此处待了四年之久,何苦等到今日再来动手呢?要是早一步取走的话不就没有自己这一茬事情了吗? 难道又是针对自己的?白柯冷哼了一声,他现在心内愤怒多于恐惧,倒是不再考虑诸多后果。只想着找到了那个对自己下套的人,在要回爷爷的骨灰之后自然还要收拾他一顿。 “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再说,”白柯的声音充满着冷漠,“如果说本次寻物的目标就是我手中这个东西的话,或许我们也总该见见那些人。” 白柯话语中的刻毒让杨毅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看白柯这副模样,断然是不可能将那张令拱手奉上的,如果和那些遇见的话未免又会起一场冲突,但是自己身为本次业务的管理员,到底是应该站在哪边呢?杨毅昭觉得有些头痛,这张令到底是不是江南草坟群此次的降生令?如果是的话它和白柯的“缘分”是不是也太深厚了些? 杨毅昭仍然稀里糊涂地没有弄明白状态,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这里漆黑一片,并不似刚才那样有燃烧着的玄无通来照明道路。 “这算是怎么回事?”杨毅昭放慢了脚步,他每前进一步就感觉周围又昏暗了一分,他觉得下次自己真的应该整一些野外生存应该准备的工具,虽然按照这个甬道之前的情况来分析,即使带了手电和燃烧棒也未必管用,但总归算得上是一个后手。太过自负于令师的手段有的时候的确很容易让人陷入僵局之中。 白柯还没来得及细想,他手中的那张令却突然散出一股温热。白柯觉得自己的魂魄不自觉地被它牵引走了一部分,他有些惊异,这张看似完全不能出箭的残令竟然会自己寻找灵魂?这种事情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残令的前方浮现出了一道光圈,那些金色的光圈不停地向前方的黑暗扑去。然后那些阴影如同融化的羊脂一般,慢慢地露出它身后的光景。 舒爽的天光射了进来,杨毅昭憨厚地笑了笑。看来这的确是出口了。两个人秉足了气力向前奔跑,一头扎进那道光明之中。 “这就算是出来啦?”杨毅昭摸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啊”白柯没有答他的话,他默默地抚摸着一块巨大的山岩。和进入甬道的时候相同,出口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山岩,触手带着石料特有的粗糙,被太阳烤得微微有点发热。杨毅昭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转身敲了敲那块山岩,表情复杂地看向白柯。 两人深深地对视一眼,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件诡异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吐露,否则搞不好就会扯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先回便民旅社再说。”杨毅昭拍了拍白柯的肩膀,然后装作不经意似的伏到他耳边,“那个东西你先收好,指不准这里已经有人进来了,别被发现。” 白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好在杨毅昭对这一片还算得上熟悉。唯一比较令他们惊讶的是此时日头竟然挂在正东方,显然是上午的模样。因为手机等物件在甬道内暂时性地失去了工作能力,所以现在他们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辰。只是两人都暗自感叹那无名地道的神怪,那种悸动的感觉变得更为强烈了几分。 “轰隆” 这个声音不是响在耳朵旁边,而是响在灵魂深处。白柯和杨毅昭迅速地对视一眼,白柯一边将自己矮身到一棵树的背后一边问道:“这是江南草坟群所谓的降生令吗?” “不对,”杨毅昭的脸色很严肃,“这是令术,看来已经有人到这里来了该死,我们到底在那里待了多久啊,我明明连小便都没有去” “现在不是纠结撒不撒尿的问题了!”白柯感觉那种轰鸣声变得愈发的剧烈,他的灵魂有种要被震碎的痛楚,“那些令师是想杀人吗?” “不对,他们在唤灵。”杨毅昭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张令是‘震魂钟’,一般情况下用来震慑灵魂,但是如果结合特殊手段的话也可以召唤出某些潜藏的灵。” “特殊手段?” 杨毅昭闭上了眼睛,白柯几乎感觉得到他的灵魂游走时那种浑厚而强劲的气息,“这里有九个人在同时使用‘震魂钟’,而且按照他们的方位来看,应该是按照某种特殊的排列规则来的这是一个令阵,由发动令术的令师组成的阵。” “理论上来讲他们要召唤的应该不是我们才对,”杨毅昭收回了魂魄,脸色又沉凝了几分,“现在我们这种感觉大概只是来源于副效果罢了。” 白柯紧紧闭上了双眼,面目狰狞,就在那个瞬间,他灵魂深处的嗡鸣声变得更加尖锐了几分,他觉得自己时刻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手中的那张残令倒是很安分,看来那群人的目标应该也不是它才对 刺啦。 所有的嗡鸣声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地破坏了。白柯睁开眼睛,看到的确是同样一脸迷茫的杨毅昭,似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他们失手了?”白柯问道。 杨毅昭的双眼半闭,在令师活动的地方,神识很多时候要比眼睛还要方便,“那里白柯,那里!”他的手指指向白柯身后的一片森林,“那里有人!” 白柯猛地扭过脑袋,一个黑色的身影却在树影交错中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白日的炎灼的天光,气氛压抑得有些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李景东的目的 白柯看着人影离去的方向,突然弯下腰意欲纵身。 “白柯!不要去追!”杨毅昭低吼着,随即迅速伸出手环住了白柯的肩膀,他的力气很大,弯曲的手肘像是扳手那样稳稳当当地卡住了白柯,“现在去追他又有什么用呢!” 白柯尝试着挣扎了几次,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盯着杨毅昭。他倒没有喊什么“放开我”之类的话,刚刚那种行为完全是热血上头的后果,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追逐有什么意义。也许是因为困惑太多,所以遇到的一切未知都想开解吧。但是开解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道难料,困惑这样的东西终究只能接踵而来。 “我们先去找找另外那些人,如果真的是来接业务的话那倒也是好商量。”杨毅昭看着平静下来的云杉林,拍了拍白柯的肩膀,两个人从云杉树的背后闪身而出。跟着杨毅昭向前走去,杨毅昭的行动似乎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神识进行的,白柯倒是十分好奇他的魂视能力和开了天心状态的自己究竟有何区别。 树林之内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标志物,白柯觉得如果让自己在这些处处透着诡异的云杉中穿行的话,十有会在几个小弯或者几个大弯之后彻底迷失方向,但是此刻杨毅昭健步如飞,似乎完全没有方向感上的顾虑。 “你就不怕会迷路吗?”白柯忍不住询问。 “会迷路也很正常的,早些时候很多人都在这里迷过路,”杨毅昭也不停歇,“有个风水先生说得比较邪门,说这些树是按照某种古代的阵法排列的,所以不知情的人误入其中便常常会迷路。”杨毅昭啐了一声,“不过反正这个不是我们的专业技能,我也说不明白,开了外魂视的话找到同为令师的人倒是不难,而且大家大多都是飞进来的,谁管你地上长啥模样。” 白柯举得杨毅昭说得很有道理,这种用树来干扰人的方法对付的只能是平常人,大部分稍有手段的令师都能选择其他方式避开。如此一来自己之前的猜测似乎又合理了几分,这里就像是一个令师的后花园一样。 “喂,小旻!是我是我!”白柯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杨毅昭已经开始举手高呼了。远处地势稍高的一个土丘上站着一个人,像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白柯这时才发现,他和杨毅昭竟然已经奔出了这一百多亩的云杉林,那个土丘以外就是正常的钱万山区域了。 “杨哥?”那个女人也发现了杨毅昭,她直接转身从三米高的土丘上一跃而下,但是还没来得及触地,双脚处便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流漩涡,让她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白柯暗自感慨,这大概也是风令的一种化用,这些高级管理员的水平确实与自己截然不同。 对方的身高接近一米七,不过近些看的话白柯觉得还是不要将“女人”这么市侩的词加在她的身上,这是个薄唇杏眼的清美佳人,看上去也不过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易于活动的综训套装,热裤下双腿修长,带着某种自然的力量和野性。长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从鸭舌帽的后面扯出来。浑身上下唯一的缺点是那张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习惯于王嫣的温柔巧笑,白柯觉得自己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杨哥,这个是谁,也是来参加这次业务的吗?”女子的声音也是冷冷的,有种例行公事的熟练感,这让白柯觉得自己像是流水中一块多余的礁石,“我们在群里发的消息你也一直不回复,旅社的工作人员却说你三天前便已经进山来了。” 三三天? 白柯和杨毅昭对视一眼,俱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在地道里待了这么久,按照今天是七月十二号来算的话,他们就是一共在那里渡过了三天两夜。虽然因为手机没电的原因两人都不太清楚外界的日出日落,但是最基本的时间观念他们还是有的,这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过来三天之久呢? 少女没有搭理那两个人,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业主和本次组队的牵头人也都没有露面,只是让我们几个到草坟群的周围去施放震魂钟唤灵,至于到底要唤什么,我们也无从得知” “原来刚刚的震魂钟真的是你们放的。”杨毅昭点点头,“不过他想要唤灵的话至少应该需要那个与那个灵体有直接相关的媒介吧,如果没有媒介的话你们和敲着玩也没什么区别。” “我们也没有看过那个媒介,有可能是那个业主本人背着我们偷偷活动,但这是人家的自由,我们也不应该去揪他出来。更何况刚刚我们的震魂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断了,现在这个唤灵仪式得先暂停一段时间,到我们九个人再互相约好为止,”女子抬起了手,“当然如果杨哥你要加入的话我们就是十个人。” 说到这里她终于扭头看了白柯一眼,“无关人员就算是能力再出众我也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可以吗杨哥?” 杨毅昭显然没有料到少女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下逐客令,最后那句“可以吗”听上去更像威胁而非商量,这让他之前酝酿的介绍词完全失去了作用。当下只能尴尬地看了看白柯,意图挤出几个苦笑来安慰他一下。少女生来的冷冽性子,杨毅昭也不愿将她得罪得太过火。 “没事,老哥你也不必尴尬,她说得确实有道理。”白柯呵呵一笑,似乎完全不在意,“不过我有几件事情想和你确认一下,可以吗同学?” 虽然最后一个同学的称谓实在是很别扭,但白柯觉得自己实在想不出来更好的称谓了,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大多都还在上课才对。 听到“同学”这两个字的时候少女的眼睛稍微地抖动了一下,但脸上依然没有出现过多的表情。 这样算是默许了吗?白柯觉得有点捉摸不透,但是他还是决定问问看,“你们同行的人有没有一个叫做李景东的,工号是01002,他是我的一个学长,这里的事情也是他和我说的,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没有,这一次能来的工号都在两百以内,没有新人。”少女直截了当地回答了白柯。 “这样子啊”白柯的脸色阴沉了几分,看来李景东并不应该是能够来这里的人,那么他的消息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吗?这样的话又何必特意邀请我?这个人的行动处处透露着诡异,又似乎处处与自己相关联。他转过头看了杨毅昭一眼,示意他没有必要特意帮自己打听,这件事情暂时压下来为好。杨毅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白柯。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唤灵的媒介,比如骨灰之类的,可以吗?”白柯看了看杨毅昭,也看了看那个女子。 少女先一步点了点头,“可以的,不过死后魂魄仍能保留的大部分都是有点能耐的,而这样子的人是不大可能被灵肉相隔的。” “嗯,好的,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白柯的眼神逐渐冷冽了起来,他对杨毅昭摆了摆手,然手转身向着江南草坟群的方向步了过去。 “白柯,你” 突然施放的风令将杨毅昭的声音彻底甩在了后面,空气流动的声音和树叶互相碰撞的声音都被风令形成的气流屏蔽在了外面。白柯觉得他的耳边是自己被放大无数倍的心跳声,每一次都充满着暴烈和愤怒。他觉得李景东就是盗取爷爷骨灰的那个人的可能性很高,而且他应该和这次的所谓“寻物”有很大的关联,一半的骨灰正好可以作为所谓“唤灵”的媒介。 白柯抬头看了看正当明朗的天色。三天了,如果李景东确实还在这片云杉林里面的话,他就已经蛰伏了整整三天。而且他还得避开那些平台人员的耳目,所以他一定也只敢在腹地深处活动,除非他能够像自己和杨毅昭一样,进入那个神奇的地道,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从他之前不惜下套给自己钻的情形来看,显然自己才应该是他的目标。那么找不到自己这个人就断然不会轻易离开。白柯撤去了风令的气流护罩,这里已经很接近云杉林的正中心了,他举头观望四周,除了静立着的高大云杉树之外,似乎再无其他东西了。 “学弟你在找我吗?”一个很清朗的声音出现在白柯的头顶,半空中突然腾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李景东脚尖轻轻一点,微风拂过,他安稳地落在白柯的面前,“其实我不过只是试探看看,没有想到你还真是那个人的子孙。” 白柯冷冷地逼视着他,这是他第二次和李景东面对面,虽然这次的空间比摩天轮包厢要开阔不少,但那种压抑感却比之前更为巨大。 “其实你不用每次都这么杀气腾腾的,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仇,除了在对待灵的问题上态度有些不一样。”李景东苦笑着耸了耸肩,“说真的我找了你应该可以算是很多年,因为我原本也不确定你是否真的在这个世界上,不过看来我的运气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改了个姓氏。”李景东看了看脸色并没有缓和过来的白柯,有些无奈地理了理自己刚刚拉直过的飘逸长发。 “我可以把事情都告诉你,我是从那个时候你在包厢里的出箭开始注意到的,”李景东敲了敲自己的耳朵,“虽然你已经习惯将自己的口诀藏起来,但是我的魂听能力却可以窃听到你灵魂不自觉的声音,所以我才猜测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的子孙。” “我后来在平台上用权限搜索出了同城的工友,而且发现你正巧在那个江南草坟群寻物的群里,这也再一次确定了我的判断。”李景东眨了眨眼睛,“不过你后来因为等级的原因被踢出群,我便去加了你的好友顺便向你透露了有关这次活动的消息。现在看到你这样火急火燎的样子,我算是完全肯定了我的猜测。” 白柯似乎没有听见李景东的声音,他的脸上像是隔着一层冰霜,“我爷爷的骨灰呢?” “什么?骨灰?”李景东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突然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个人是你爷爷,也就是说他还有个儿子,而且你也知道他的尸骸就埋在这个地方” 唤物令·冰魄矢 五支凝着清霜的利箭向着李景东的面门急掠而去,李景东飞快地后仰身子,并且及时地释放出了风令来偏移冰魄矢的方向。但利箭带起的锋利气流还是割下了他的一缕发丝。 “喂!学弟!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实在是太过分了!”李景东摸着自己少了一截的刘海,急急忙忙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不要再在这里和我油嘴滑舌,我不想多听你讲话。”白柯又逼近了一步,手中整整十张a4纸。这五十支冰魄矢齐发的话,就算李景东是天纵奇才也得被射成筛子。这个时候白柯“以量补质”的优势终于显现了出来,“你先把之前偷了我爷爷的一半骨灰还过来,你也不要想在通过那些骨灰来进行什么‘唤灵’。” “你最好动作快一点,”白柯突然冷笑了一声,“我这里还有一整个书包的令呢,拼着个气力耗尽射他几千支箭我自问还是做得到的。”其实他包里那几百张令里面冰魄矢的数量也就是三十来张,不过配合他此时的气势来看,还是很有几分威慑力的。 “等等,我不是很明白你说的骨灰是什么东西?”李景东连连向后退步,“就算真的有骨灰我也断然没有偷窃的理由啊,我把你找不过只是因为有事想要问你而已” 白柯抖了抖手指,五张a4纸飘了出去,二十五支冰魄矢爆射而出,虽然白柯并不具备一一瞄准的能力,但是这些箭矢全部瞄准了李景东的胸膛和上腹,这一次下的都是狠辣的杀手。 但是李景东的身前突然卷起了一道赤红色的火流,那道火焰纯净而浑厚,所有的箭矢在那一刻全部化成了蒸腾的水汽。李景东从火流中探出头来,右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额头,似乎几欲脱力,“现在这样子你有没有冷静下来一点,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吗?” 白柯惊呆了,他诧异的来源不是这道强得不像话的火焰,而是一支漂浮在李景东身旁的黝黑木箭。那道黑色在火焰中显得分外眨眼,像是岿然不动的高伟山峰,所有的火焰都围绕着它。 “呃啊啊。” 火焰消散了,李景东双腿一软,整个人伏在地上喘着粗气,那根原本悬浮着的木箭也突然掉在了地上。他的面色十分狰狞,额角边青筋暴突,两条修长的眉毛也完完全全地扭曲了起来。 “你你那支木箭是哪里来的?”白柯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无法想出得以自洽的逻辑来解释眼前的情况了。 “哈见笑了,拾人牙慧的下场就是这样。”李景东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用苍白的脸看着白柯,“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告诉我驾驭这支‘大椿箭’,我已经等待了太多年了。” 白柯默默地看着对自己苦苦哀求的李景东,突然觉得一种很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告诉我,你就告诉我这一次就好,我发誓当我完成那件事之后我就会将这支箭还给你的。真的,相信我!”李景东伸出胳膊抓住了白柯的手,现在他半跪在地上,看上去很有几分狼狈和落魄的意味。白柯不明白,这个原本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男人这个时候就像是个懦夫一样恳求自己。 白柯吞下了一口唾沫,有些颤抖地开口,“你之所以找上我是为了让我教你驾驭这支箭?” 李景东默然地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笑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骨灰的事情,我以为你的祖父就是当年死在这里的,没有想到他还遗留下骨灰” 白柯使劲眨了眨眼睛,涔涔冷汗顺着他的脸庞流了下来。他无法判断李景东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倘若他的话为真,那么藏在这个事件背后的人应该还有一个;如果他在说谎,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一个猜不透的谜。 李景东似乎也听出了白柯话里的疑惑,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闹剧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吧,姓白的孙子。”巨大声音同时在两人的耳边响了起来,比刚刚九盏震魂钟同时翁鸣还要可怕。白柯觉得自己的灵魂在瞬间被贯穿了无数次,疼痛到麻木的感觉在内景中徘徊。他和李景东同时抬头向上张望,刚刚明明还是明丽的天色,此时却突然地暗淡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笼罩在他们周围。 “另外那个年轻人,你知道的似乎也不少啊”声音阴测测的。 “轰” 这是一声近乎野兽的咆哮,如果不是因为它回绕在内景中,白柯几乎要以为这是某只山野巨兽。那阵话语生生地被吼声打断,原本幽暗的天色似乎也在变得透彻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无人生还 钱万山腹地边缘。 依然是清朗的天光,杨毅昭微微打了个哈欠,这个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些许的疲惫,在地道内紧张的神经此刻松懈下来,倦意爬上了他的灵台。他遥望着白柯身影消失的方向,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杨哥,你看看这个。”他身旁的女子突然蹲了下来,将手机递到了杨毅昭的面前。在地道内受到影响的手机此刻依然无法正常工作,杨毅昭觉得自己第一次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他从少女的手中接过了手机,两条粗而黑的眉毛却随着目光下移而慢慢地扭曲起来。 “那个业主终于发话了?”杨毅昭抬起头看着少女,“他叫我们保持安静?” 与此同时,江南草坟群深处。 铅色的天空中有密云集聚,一道紫黑色的电流如同天龙下凡。白柯和李景东不约而同地退开一步,但是雷浆爆炸时的波动依然让他们感觉剧痛,白柯胜在身体无恙,利用灵活的躲避远离了核心区域,李景东虽然稍有些不利索,但是靠着一手好本事也避免了直接打击。 雷击造成的烟尘缓慢升起,两人遥遥对视,白柯突然喊道:“喂,现在攻击你的人是你认识的吗?” 李景东信手涂抹了一个风令,然后整人飘然凌空,喘着气对白柯喊道:“怎么可能!我认识的人会这样子打我吗?” 白柯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的雷击区域,这种令术对于现世的影响是不是也太过巨大了一点,好在这里是荒郊野岭,若是直接任由这种东西在人流量密集的中心区释放的话,造成的死伤恐怕不是可以请以估量的。 怎么办?怎么办?白柯的手指不停地在他书包中的a4纸中摩挲而过,却始终找不到一张适合的令。这个时候自己究竟能做什么呢,连对方的面孔都没有见到就要被直接灭口了吗?白柯抬起头看向那片阴云,如果那个人真的就是偷窃爷爷骨灰的人,那么布置那个唤灵仪式的人应该也是他才对,从刚刚开始震魂钟就没有再响过?难道是杨毅昭他们已经开始配合他了吗? 白柯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传出了嗡鸣声,所有混杂的思绪变成了浆糊那样东西,让他的脑回路无法自由运转。他胡乱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令,顷刻间就要释放魂魄出箭。 “等等等等,白柯!”这是白柯等待已久的声音,胡红莲的缺席让没有经验的自己处处显得十分被动,现在这只狐狸总算是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白柯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喂,狐狸,现在这个情况要怎么办才好?”白柯将手缩了回去,情况有些紧急,第二道雷击已经开始在密云中酝酿了,那些蛇一样涧跃的电光看得人心悸。 “听着”胡红莲的声音似乎还是带着几分虚弱,它甚至连灵体都没有浮现出来,只是通过声音和白柯交流着,“这个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你们所谓的唤物令,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假假的?”白柯摸着自己依然麻痹着的手肘,无法相信这种感觉的来源竟然是所谓虚假。 “对,学修幻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早期令术的一种,佛教传入西域的时候就有很多精于幻术的传教僧侣,其中有一个西域国的王子,叫做安世高。”胡红莲的声音低低的,“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招很强的令术可以让人致幻,它的名字就叫做” 唤魂令·安世密罗 雷云抖动着,第二道闪电落了下来,矫夭如龙的紫黑色破空而来,照亮了一方天地。那种足以劈碎山石的气势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无比巨大的坑道,坑道内烧焦泥土的气息令人作呕。原本飘在半空中的李景东也被轰散到一旁,遥遥晃晃地几乎要摔下地来。 “这这也是假的?”白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是不是直接忽视那些雷电冲出去就可以了,反正假的东西造成的伤害应该也是假的才对吧!” “不行!”胡红莲的声音很严肃,“安世密罗对现世造成的影响是假的,但是它对于魂魄的伤害绝对是真实的,你这样子冒然冲出去,一定会被轰得魂飞魄散的。” “那怎么办?”白柯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李景东,其实他很想再看看李景东会用什么手段处理这种情况,是那种凭空画龙的特技,还是那支自己都不知底细的木箭。 “把那个施放幻术的人找出来就好了,”狐狸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不过那种胜券在握的狡猾感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让那个叫李景东的人去当饵,你仔细观察一下周围。” 白柯和胡红莲相视一眼,俱都发现了对方眼里的狡黠。反正他们对于李景东这个都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此时利用一下倒未尝不可。 “施放幻术的话最忌讳将令师本人也卷进去,你注意看一下地面。”白柯顺着胡红莲的指示望过去,地面上是一条巨大的深坑,深坑中露出了部分云杉树的地下茎蔓,“注意到了吗,左边那一侧的几颗云杉全部都没有被摧毁,那个地方就是这片幻术空间的‘常理区’,也就是施术者本人所在的地方。” “不过我可看不到人影。”白柯的目光从树干中穿梭而过,确实空荡无人。 “他一定会对自己周遭的环境施加幻术将自己保护起来,你看不见他也是正常的。”胡红莲阴测测地笑了两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引诱李景东去攻击那里,只要哪里能够沦陷就没有问题了。不过记住,攻击的手段一定必须使用能够对现世造成影响的那些令,否则只会直接滞身在里面。” 白柯抓住剩下的几张冰魄矢,看起来又是用得上它们的时刻了。 “别急,让我先去试试。”胡红莲的身子从连中令中冒了出来,“等会我装作要往那里穿的模样,然后你就对着我发动令术,让他觉得那片区域有人就可以了。不过记住你发出冰魄矢之后马上压制连中令把我唤回来,否则我说不准就会被那个放幻术的带走了。” “我总感觉李景东没有那么傻。”白柯看了一眼胡红莲,“而且你这么做是不是也实在冒险了一些?” “他倒是真不傻,我估计他很快就能发现你是在利用他,”胡红莲回过头来看着白柯,“不过他有得选择吗?现在路子可是在你手上,他就算是知道我们在利用他也只能选择配合。”胡红莲似乎有意跳过了第二个问题,一个转身冲进了左侧的云杉林中。 白柯咬了咬牙,甩出一张冰魄矢。五支冰蓝色的利箭破空而去,“李景东!那边,那边有东西!” 李景东微微一愣,看着那片树林中果然有一道橘红色的灵体在穿行。他心下觉得诡异,不过这个时候实在是太危急了,一切只能循着发生异动的方向来行动。他当下便在空手伸出了沾满墨汁的右手,白柯这次看清楚了,那些墨汁并不像是附着在他的手上,反而更像是跟着他的手指在律动。这一次他将墨带到了云杉树的树干上,龙蛇一般的符文化成了几枚闪着金光的飞镖,而这些金镖还在空中不断地分裂着,不一会儿便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飞镖群。 唤物令·金鳞镖 白柯有些惊呆了,赶忙加快了手中压制连中令的节奏,企图让胡红莲尽快回来。 但是胡红莲只是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眼神中充满着一种释然。然后白柯看见它的身子再次寸寸增长,俨然就要用身体去承接那一轮飞镖的射击了。手中连中令的抗拒感变得更加强大,巷道中的情况似乎就要再次上演。 “胡红莲!胡红莲!”白柯几乎要疯了,他早就发觉胡红莲和自己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如果说吴卿南和杨毅昭的连中令都是为了增幅灵体,那么胡红莲这张连中令,根本就是一副强加在它身上的枷锁,胡红莲本身的力量根本不可估计。 胡红莲抬着头看向天空,白柯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但是他能够感觉到一种疲惫。 一种告别世界的疲惫。 “胡红莲!”白柯不再顾忌是否会让李景东意识到胡红莲与他的关系,他纵声狂吼。这只发疯的狐狸不应该死在这里的,它不是还有需要完成的事情吗,不是说好的要重新封印那张魔令吗? 死在好望角前的航海家,是不是太过窝囊了呢? 两根木箭突然飞窜了出来,白柯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也没有注意到那两根木箭悬浮在他头顶的时候,他的魂魄凝聚到了近乎实质的程度。 胡红莲觉得自己仿佛突然被一座山峦压制住了,它从未想过白柯的力量竟然可以强大至此。在王以何处自己并未完全解放禁制,但是此刻分明已经暴走的自己,白柯竟然仍然有能力压制。难道是因为那两根木箭吗? 胡红莲没有机会多想了,它的所有灵魂都退缩回了连中令里面。与此同时,李景东的金镖阵爆发了,所有的金镖都扎向了之前胡红莲所在的位置,树干碎裂的声音和真实的尘土飞扬声。白柯觉得自己太过小看李景东的实力了,原本他们的打算只是以此逼迫那个释放幻术的令师现身而已,但就这样来看,毁掉这个令对于李景东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梆” 两根木箭在空中相击的声音,白柯看着它们就这样缓缓地坠落在自己的脚边,他完全无法理解之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废了不小的力气才成功地收回了胡红莲的灵体。 “你你果然是,会会使用它们的。”李景东笑了,虽然他的脸色看上去苍白无比,但他的笑容依旧十分得意,像是猜中了谜底的孩童,“拜托了,拜托了学弟,教我吧,教会我” “你没有机会了。”冷漠的声音再度传来,但是这一次已经不是环绕式的翁鸣。白柯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声音的来源,胡红莲的推理没有出错,那个施术的令师果然就躲在那片云杉林中。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空中的密云突然散开,然后凝聚成了无数的悬浮着的刀剑,所有的刃口都对准了李景东和白柯。这个安世密罗的令术竟然可以被催动到这种境界,白柯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咳咳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吧”李景东轻蔑地笑了笑,“如果不是之前强行催动大椿箭来博得学弟的信任的话,这种令术也不过是三流的而已” “你到彼方再说话吧。”刃口突然偏转,这一次他们全部瞄向了李景东的胸口。 “我很讨厌彼方啊。”李景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听不出话语中的感情。 刀刃没有飞奔而下,巨大的嘶吼声再次爆发。白柯觉得自己像是在风暴眼中一眼,那些足以掀翻所有魂魄的巨流在他的身边翻涌而过,他看着一切的一切被扫荡干净。刀剑,阴云,连同那道突如其来的鸿沟,最后剩下的只有李景东留在地上的无数枚金镖。 一个穿着旅游鞋的男人站在了白柯的面前,他微微挺着肚子,有些肥胖的脸上充满着怨恨,怒目圆睁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金刚的神采,他摇了摇粗壮的脖颈,将手上一张金色的令纸揉进了口袋。看起来刚刚那些把戏就是这个家伙耍的。 白柯刚刚想开口质问他,一只手却摸上了他的脑袋,“不用这么着急,我觉得你们休息一下会比较好。” 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白柯抬起头,白铜一样精干的肤色,白背心被彭起的肌肉撑得很丰满,宽松的工装裤和长筒登山靴,最有特点的永远是飞扬的侧分头。他的眼神骄傲得像是狮子,低下头来看自己的模样都带着不羁。 白正昇。 “老老爹,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白柯觉得脑子瞬间就炸开了,他不是很明白白正昇出现的原因和目的,这个看起来永远和令师没有什么关联的男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在自己身边。不过在看到他的时候却莫名有一种轻松和安心,就好像自己突然不是孤军奋战了一般。 “这个问题还是等一下再谈比较好吧。”白父将他的手拿了起来,然后独自向前走去。 白柯觉得这一幕真是太梦幻了,就像所有电影中反复演绎的情愫一样。主角总会在遍体鳞伤的最后喘息时刻冒出一个强大的父亲,挥挥手便气吞山河,所有的敌人都应该倒下。他甚至有些想要蹈足狂欢,白柯睁大了眼睛,他要看着白正昇是怎么让那个令师跪在自己脚下求饶的。 但是这一切没有发生,白正昇的脸色甚至泛着几分苍白。他的背影看起来疲惫极了,拖沓的脚步像是被戴上了镣铐。 “你是他的儿子吗?”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突然开口,他的头发短而精悍,像是刺猬。 “我是‘他’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白正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酷的微笑,“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一家子败类。”男人轻啐了一口,从登山用多功能背心的内袋里又抽出了一张金色的符纸,指间上有森白色的气流在回转。他低声颂了一句,然后那张金色的符纸上放出阴冷的光来。 唤魂令·琵琶钉 这是李景东曾经发动过的令术,但是中年男人用起来似乎又多了几分凌厉。琵琶钉的数量从原本一根增加为了五根,修长的钉身让它们看上去更像是悬浮着的长矛,而那个中年男人此刻则化身成为持枪的骑士,波浪一样狂暴的气势扑面而来。 上吧!老爹!白柯暗自在心里呐喊,他认为刚刚白正昇一定是因为要给对方一个喘息的空间而没有率先出手,现在时机成熟了,白正昇就应该展现出超乎他想象的能力。 白正昇确实挡下了男人的攻击,但是不使用任何令术,而是用自己的魂魄。 那是白柯第一次目睹一个人神魂出窍的模样,又或者出窍这个说法已经不够准确,白正昇像是令师释放魂魄那样,把出离的魂魄作为了自己的手脚。他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青色人影,即使不开启魂视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五枚琵琶钉被那个青色人影伸手斩断,但是白正昇的脸色也惨白了几分,那道青色的人影抖动了一会,才慢慢地回归平静。 “你你疯了吗,你竟然敢用魂魄来挡。”中年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他从未见过如此张扬的对敌之法。他完全无法猜测白正昇的魂魄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我说过我不会当什么令师,不修令术就是不休令术。”白正昇的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血色,但一对黝黑的瞳仁却显得更加晶亮,像是嗜血的猛兽。 可是白柯分明感觉到了那道魂魄的呻吟和疲惫,早已是强弩之末的白正昇只是在苦苦挣扎,白柯看得见青色的人影肩膀上宛如燃烧的痕迹。他死死地咬住了牙齿,视线中白正昇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他搞错了一件事情,父亲来救儿子的场,未必是因为父亲足够强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天地鸿鹄惊雪 剧烈的震动在脚下的土地里蔓延,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这片沉默了无数年的云杉林第一次发出了抗议。金光和青光在腹地深处交相辉映,没有人能够认清那到底是什么。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高大的光头摸了摸自己剃得锃亮的脑袋,目光有些茫然地注视着远方。这里是江南草坟群的边缘,以杨毅昭为首的整整十名高级管理员全部聚集起来了。他们有的是看起来文弱的教授,有些则是铁血的硬汉,还有些是娇美的女子,但是此刻这些人的眼中全部盛满了锐气,他们大部分手中都拿着一张或者更多的令,像是等待出征的军士。 杨毅昭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水,快要临近正午了,头顶上的日头愈发热烈,但是此刻他的心却如临极渊。他定定地看着那棵倒下的云杉树,眉毛似乎不经意地抖了抖。 “杨哥,抱歉,因为你不在的原因,我们只好暂时配合指示。”大光头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这个业主入群的时间比较晚,早期的大部分组织都是由那个工号00080的人负责。但是这两个人行踪诡秘,至今他们十个人仍然未曾与其中一者打过照面。 “业主的指示是组‘震魂钟’大振,00080的指示则是找一截黑色的木头,”杨毅昭将眼睛眯起来,“你们觉得这两者有什么直接联系吗?全程的人员调度和分配都由00080负责,你们觉得一个业主,尤其是知晓江南草坟群的业主,有必要请这样一个代理人吗?” 众人都沉默了,杨毅昭在非主流110平台的身份极其之高,又是这次行动的官方唯一掌权人。虽然他的行踪和行为都比较诡异,甚至还向经理申请提前独自到江南草坟群进行勘测,还因此而失踪了整整三天。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个时候有本事干预整个局面的,就只有这个壮硕的男人。 “而如果说,00080的目的和业主根本不一样的话,他也完全可以自己再悬赏一次业务,为什么要来搅这滩浑水呢?”杨毅昭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眼睛,“我觉得这两个人可能是同一个,也有很有可能是合作关系。而他们必须同时来到江南草坟群的理由,我想是在等一个契机。” “契机?”清冷的女子开口问道。 “我们新同事可能有难了。我当时看见他过来本就觉得有些奇怪,我进入草坟群勘测的时候他甚至多次做出种种诡异的举动,但是我怕暴露了我的目的所以也没有和他进行过多的交流”杨毅昭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咬住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盖,他自然是不会轻易谈及那个无名地道,这件事情颇为蹊跷,暂时还不能够透露出去,“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们出动的时刻,这次就算是他有难我们也不能帮他既然是那对方的棋子,那么至少就得让他走出该走的那一步。” 他们看见杨毅昭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这个号称“江西杨红衣”的男人被经理赞为平台的绣春刀,虽然表面稍显愚钝,但是内在之精干果决少有人能比肩,再加上令术本身的精纯,是平台官方当之不愧的二把手。他们从未见过一把刀颤抖的样子,而且似乎还不是因为兴奋。 “拜托,老弟,你再撑一会吧”杨毅昭不停地咬着指甲,他的脑中不断地闪过那个少年在地道中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次自己可能玩得有点大。 江南草坟群腹地。 白柯伸出手去捡那两根掉在地上的木箭,可是手还未触及就被一阵巨风刮着向后卷了几步。那个中年男子手上持着一张金色的符纸,令术带起的异象使白柯无法靠近。 “竟然有两根,还真是难得啊,”中年男人抬起头对着白正昇笑了笑,笑容阴冷而诡异,“果然令箭只会找你们这一脉的人吗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不需要再多费功夫。” 白正昇回过头去看在地上挣扎的白柯,大声地朝他吼着,“快逃,快逃啊!不要管那支箭了!” 白柯没有动,他在巨大的压迫下甚至失去自如活动的能力。 但是李景东动了,他的身子突然如鹞子般掠了出去,没有人知道他对于风令的操纵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只觉得这一刻的李景东仿佛是一道人形的闪电,没有能够捉摸清楚他的轨迹。他的额发轻轻擦过白柯的脸,似乎带着某种轻蔑而诡异的笑容。 他碰到令箭了,而且毫无阻塞地落在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身边。李景东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神态看上去已经多了几分得意,他抹去了脸上的汗水,手上的泥渍在他秀气的面庞上留下道道黑印,但是他毫不在意,只是对着白柯挑了挑眉毛,“学弟,谢了。” 白柯用眼神逼视着李景东,现在他彻底明白了,自己一开始就被这两个人联手戏耍了,李景东亮出那支令箭的目的恐怕就是拉进和自己的距离,然后再诱惑自己出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你这个人还真的是可怕,你问我所谓箭的使用方法就是为了逼我出手吗” 白柯暗暗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够倒霉的,这两支令箭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个谜团,他甚至没有向李景东那样操控它们的能力,如果没有刚刚胡红莲的意外的话,自己根本就是一块木头,也就自然不会考虑拿出那两根箭。只能说李景东这个人大抵是天生强运,否则今天他怕是也只能空手而归。 “不算是吧,我倒是真的希望你有教我的本事,因为我对这这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李景东眯着眼睛笑起来,像是刚刚做完一场运动的快乐模样,“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琢磨,下个学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常常见面讨论。” “你那天遇到我根本就不是无意的对吧。”白柯垂下了头。 “那次还真是无心插柳,我本来不是冲着你去的。”李景东拍着手笑了起来。 “你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白柯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坐了起来,他的手指伸进书包里,缓慢地在那三张黑色的“蓟门”上摸索着,他正在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考虑要不要使用这三张令。他偷偷瞄了一眼依然和中年男人对峙着的白正昇,狠狠地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这所谓的“蓟门”究竟能不能带着老爹和自己一同回去。 不过真的就这样逃跑了吗?白柯觉得自己的手指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爷爷的骨灰呢?那两根木箭呢?还有自己说好的要“追下去”的初心呢?这些东西到底都去哪里了呢?白柯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迷茫。 “那我们也算是合作愉快吧李先生?”中年男人跨出一步,从背心上的口袋里又抽出了几张令,“现在你得到的东西也得到了,也该我来找找我要的东西了” “怎么样,姓白的孙子?”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柯。白正昇下意识地移动了一步,用自己青色的高大魂影挡在白柯的面前,“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呢,不过现在你得先帮我找到那另一半骨灰再说,我已经有点厌倦那个没什么效率的唤灵了,要不是李先生一定要合作,我真的不想和那些下三滥的令师扯上关系。” 白柯没有回应他,只是不自觉地朝着天空看了看。杨毅昭那行人应该还在草坟群的边缘,不过要让他们舍弃业主来帮助自己实在是太难了。 “既然魏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就让他们都回去好了。”李景东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这次甚至连平台的‘绣春刀’都出动了,其实平台也算是挺重视了吧?那种牌面式的人都愿意派出来,虽然我好像到现在还没有碰见他。” 李景东轻轻地触摸屏幕,他从未想过,这条消息的另一端,整装待发的队伍正在虎视眈眈。 草坟群边缘。 “杨哥!那个工号00080的人发布消息了!”大光头看着自己发出巨大声响的手机,“他说,‘业主说物品已经找到,各位可以撤了,尾款两天内就到’。” “怎么样,听到了吧?”杨毅昭吐掉嘴里的草根,腾地站起身来,对着电话缓缓地说,“我觉得差不多可以了。” “刀都想出窍了,作为鞘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吧?”电话那头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出动吧,最好把那个家伙给我带回来。” 杨毅昭挂掉了电话,脸上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笑容,那张原本的憨厚的脸此刻变得硬朗起来,像是扛着战刀的蒙古铁骑,冲锋的气势能从贝加尔湖畔一直传到阿尔卑斯山脉的另一头,让人不自觉地战栗。 “走,收网了。” 一个穿着西装的瘦弱男子扬手,气流包围住了这支十个人的小队,所有人都迅速地飘到了空中。他们仿佛弹药充足的战斗机群,朝着草坟群的深处飞快掠去。 云杉林腹地。 姓魏的男子抬起头看了看白正昇仍然凝实的青色魂影,这个直接用魂魄出窍来抵挡令术的家伙,看起来真的强大得有些过分。不过既然不是令师,就一定没有办法和令师面对面地对决,技巧上的巨大差异是足够弥补天生的不足的。 男人将自己手中的一张金色符纸弹了出来,那张原本被团成球的令在空中瞬间展得笔挺。 连中令·龙犄 比白正昇的魂影耀眼百倍的金光井喷般爆发,巨大的嘶吼声仿佛要穿透耳膜。白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种伤害直接贯穿了和灵魂,根本不是之前那种攻击可以比拟的。他吃力地抬头望了一眼,一个巨大的虚影出现在中年男人的背后,那是一个半凝实的龙首,白色的皮质和黄金的龙角,还有那双闪着骇人青光的巨大眼睛,周围沸腾的电光和气焰将砂石吹到了半空。白柯可以感觉到那个龙首的恐怖,甚至它的力量还能进一步释放,只要那个中年男人愿意的话。 “十二肖神令你们应该是没有见过的,”他看着白柯,他的衣摆被劲风吹得像是鼓满的帆,“那个人果然没有教给你这个东西吗,又或者说是他手段有限,无法教会你?” 白色巨龙慢慢张开了嘴,龙犄和龙口中有着强烈的波动在酝酿,光线已经彻底让白柯的眼睛失去了方向,他只能听到云杉树的呻吟和自己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声。 心跳声? 白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自己的耳朵旁边,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带着某种不可遏制的兴奋,不停地搏动。他用力抓住自己的心脏,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来了,那种可怕的压倒性,足够荡平眼前的一切。 “怎么了,说不出话了吗?”中年男子的声音依旧清晰。 “白柯!白柯!”白正昇的声音,白柯知道他就挡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他无法动弹,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任由那种狂躁和不安在血管里面流动。 白光爆发了,比白柯的身体还要快了一步。白柯眼睁睁地看着白正昇的身影逐渐在白光消失,可是他的身体还没有停止,他仍然想向前突进,他觉得自己能够将那条龙狠狠地按在地上。 “喂,”粗犷的声音,带着某种兴奋的气喘,“你们这些姓魏的傻逼,别来无恙啊。” 白光都红色的潮水吞并,一道道流动着的深邃环绕在杨毅昭的身上,他的手上有一道红色的战枪虚影,枪尖上流动着水波一样的锐意,这道锐意将刚刚龙首爆发的白光全部遮挡起来。但白柯依稀可以看得见他藏在赤色光芒下的手指之间夹着一张令,毫无疑问,这是一道绝强的令术。 趋中令·桓王伯符 杨毅昭收回了枪,那些赤色的气雾转而覆盖到了他的身上,变成一套护身的铠甲。 “‘江西杨红衣’杨毅昭,前几年作为无门派的令师你倒是挺出名的。”中年男人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着龙首,“不过现在怎么突然给那些下三滥的网络令师打工了,不嫌丢脸吗?” “下三滥?”杨毅昭挑了挑眉毛,其实那张憨厚的脸做起这种动作来毫无邪气,不过配合着他此时的气势,倒是颇有几分王霸之色,“这个问题你最好问问孙伯符。” 这道“趋中令·桓王伯符”是杨毅昭手中最强的令,也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奇令。这张令的由来也是颇为有趣,据说早年杨毅昭在旅游的时候不慎在古玩店里被坑害,花三十万的重金买到了一柄号称“三国孙策佩剑”的赝品,不过杨毅昭一直没有发现,反而拿着那柄剑终日把玩,终有一天悟到了孙伯符的暴烈和狂傲,挥手画出了这张“桓王伯符”,这道令需要令师完全体味孙策的气势和武道,并且用自己的魂魄来模拟他,除了杨毅昭之外,世间尚无人可做到。 当然,杨毅昭在意识到自己花了三十万买了一柄假剑之后也是颇为肉痛,不过彼时他奇令已成,一时间孰福孰祸倒是难以拿捏。 杨毅昭的话音刚刚落下,那个巨大的龙首已经扑了上来,犄角在那瞬间化成了锐利的刀锋,在扭转之中直取杨毅昭的周身要害。 “魏先生,不如我也来掺一脚。”李景东的声音从上方冒了出来,他右手携墨,直接以树干为纸,一串串诡异的墨绿色的符号在白柯的眼前变幻。然后比刚刚的数量来要众多的金镖出现在杨毅昭的身前。 “很好很好!”魏姓男子仰天大笑,“有李先生这等大成的点睛术助我,我今天拿下就是拿下这孙伯符的猎户!” “想得倒是挺美。”杨毅昭抖抖双手,一把巨大的红色战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暗中施放风令,以气流帮助自己扭转身体,然后带起这柄巨大无比的战刀,在空中旋转成了一个火色的圆周,所有的金镖都被那柄战刀搅得粉碎,化齑而散。 杨毅昭的风令操控不愧是以稳当著名,他在空中微微一侧身,正面直接朝向了汹涌而来的龙首,这种细致入微的手法令白柯不觉叹服。他用力撑出双手,红色战刀又转而化成了两副手甲,杨毅昭屏气推动龙首的时候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震动,白柯急忙抓住周围的一颗云杉树,他没有想到,那个在地道中看起来普通无比的男人此刻竟然变成了这种杀神一般的人物。 白色龙首被推回了男人的脚边,杨毅昭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这龙孙子太过菜鸡,有本事叫龙爷爷来让老子秀给你看,全服走位最骚输出最猛的男人不是瞎叫的。” “就算是农药也没有孙策这个角色啊,不要乱入局比较好吧。”李景东落到了地上,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青灰色的令,这是白柯第一次看见他使用正常的令术,本来以他那红凭空画龙的本事,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于他身上才对。 李景东的魂魄缠绕上那张令的瞬间,白柯突然觉得自己的魂魄变得更加灼热起来,像是在自己的灵魂里打翻了一个火盆,烧灼的烈焰让他分外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风云无声 青灰色的令突然燃烧了起来,变成了李景东手中的一只飞鸟。李景东松开了自己的手指,那团青灰色的火焰窜了出去,像是天地间孤高的飞鸿。它从所有人的头顶穿过,肆焰的双翅和翎羽在半空中留下长和飘渺的青烟,如同雨后初虹般绚烂。 “喂!你们!”杨毅昭突然转身对着云杉树丛高喊,“把这里封锁起来,这些家伙要开始闹大了!” 回应他的是急促和稀疏的脚步声,还有阵阵平地涌来的巨风。九个人影从这片丛林的不同方位飘然升空,为首的是那个穿着西装的削瘦男子,他们脚下的气流飞速旋转着,像是天空中的九个暴风眼。九个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九张令,令上闪耀着苍翠的光芒。 “竟然动用了九张玉令。”李景东瞟了一眼,玩味地笑了笑,“看了贵公司还真是下了大手笔。” 九令相结,金光贯日。那九张玉令在各人的面前缓缓浮动,并且延伸出了金色的枝蔓,枝蔓交接的瞬间形成了一张金色的大网,网中的气氛和压迫感剧增。每个管理员都精心凝视着那张玉令,精纯而强大的魂魄不停地往里面灌输,看起来维持这个防御网一样的东西的确需要花费不小的气力。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这个‘移山缚龙阵’是为你这样的菜鸡准备的吗?”杨毅昭拽了拽自己的脖子,颈椎的声音让人牙酸,他的全身关节突然发出一连串爆炸式地弹响,惊人的气焰从他双手的赤光手甲上爆发出来。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像是时刻准备嗜人的凶兽,“无非是觉得我的善后工作会比较麻烦而已,明白吗?” 趋中令·桓王伯符·噬魂状态 “李先生要小心了,这个疯子的噬魂可以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强。”魏姓的男子用力地按住了那个白色的龙首,低吼声在他的脚边不断回荡。趋中令的使用,无非是释放出能够模仿某种“气质”的魂魄,让其通过令的变化来释放出强有力的效果。对于高明的令师来说,他们甚至可以将那种“气质”完全地融入自身的魂魄,让其和自己完全不同。而噬魂状态的趋中令,便是生生将这些已经异化的魂魄再引回自己的体内,从而直接在自己的内景中爆发令术。换个简单点的说法就是,杨毅昭的噬魂就是将孙策的精气神统统灌输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像是某种奇特的催眠。 杨毅昭动了,他每前进一步周身的赤色铠甲就会变得更凝实一分,原本有些塌的雷根头此刻完全立了起来,仿佛神鬼临世。从胸甲到腿甲,还有手中那根一米二长的战枪,除了缺失能够遮挡脸部的面甲之外,此刻的杨毅昭完全就是伯符再世。 “你们好像没有把我算进去呢。”白正昇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时杨毅昭等人才发现,这个之前一直蛰伏在角落里的男人似乎已经回复了过来。原本有些颤抖的灵魂此刻变得分外凝实,拳头上的青光仿佛映着光芒的精铁,他们都暗暗吃了一惊,从来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魂魄的消耗。而且不光是回复本初,白正昇对于魂魄的掌控似乎更加强了一些,原本只是胡乱地放出人形魂影,此刻却已经学会了将魂魄覆在双手上,令其成为攻击的直接武器。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老人家联手试试看?”白正昇走到了杨毅昭的面前,“看起来你是小柯的朋友?” “啊算是吧。”杨毅昭看着一直半伏在地上的白柯,觉得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难以回答。而且虽然白正昇的魂魄确实强劲,但是现在各种手段显然已经转化成了唤物的层次,光靠魂魄的话也许很快就会落败,而且可能直接对本人造成伤害。 “不用担心我,你就按照你的手段上就行了。”白正昇拍了拍杨毅昭的肩甲,上面已经传来了凝实的砰砰声,“我对于你们令师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不过那个姓魏的人留给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觉得你们现在这样子聊天好像不是很好。”李景东的声音冷冷的,他的话音刚落,那只翱翔的飞鸟突然爆发出了尖锐的鸣叫。然后一层又一层青灰色的火云在他们的头顶集聚,那些火焰有点像唤物令的白鬼火,并没有点燃那些飘动的云杉树叶。 “这张令叫做‘不死鸟’,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它的火焰是不会熄灭的。”李景东挥了挥手指,那圈火云又扩大了一倍,“而且我还要提醒一下你们,虽然这些火焰不会直接灼伤你的,但是却会从你的灵魂向处灼烧,如果你们的灵魂碰上它的话,最好还是会变成一具焦尸。”李景东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其实你们不觉得我们这么争斗毫无道理吗,我已经取得了我需要的,只要你们肯让我学弟跟着魏先生回去一趟,大家不就能握手言和了吗?” “握手言和?”杨毅昭笑了笑,那张憨厚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块横肉的模样,“抱歉,我们的经理不是这么说的,他和我说要尽全力把你抓回去。” 李景东挑了挑眉毛,不再说话。 “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也不可能让我儿子跟你们回去,当然,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还有,我爸的骨灰也要麻烦你们留下。”白正昇啐了一口,眼神冷漠地盯着那个巨大的白色龙首,“我对你们的厌恶贯穿了很多年,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和你握手言和的!” 白正昇率先掠了出去,他拳头上的魂影像是一副坚实的铠甲,他的前进方向像是一根飞箭,没有半分偏颇,箭镞所指就是白色龙首的犄角。 白正昇挥拳了。 那个被青光包围的拳头突然放大了好多倍,姓魏的男人有觉得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这是要强行闯进内景的先兆,他没有料到这个男人竟然可怕到了这样的地步。 迅速后撤,龙首前步。白色的连中令替代男人承受了白正昇的这一波攻击,但是巨大的震动仍然不停地在他的内景中回绕。他觉得眼前甚至有几分模糊,白正昇的这一次冲击不可谓不强,就连原本桀骜的龙首此刻都变得有几分萎靡。 杨毅昭扫了一眼,白正昇的选择可以说是机敏,以他魂魄外放的比斗方式,若是直接对上李景东的那只不死鸟,恐怕连落个两败俱伤的本事都没有。他凝神看了看那只不断盘旋着的飞鸟,火云已经变成了密而厚的一层,他现在的担心是不知道刚刚结下的“移山缚龙阵”会不会受到那些火焰的影响。他偷偷看了看那些脸色凝重的同伙,心不自觉又沉了几分。 “怎么?不敢上了吗,小霸王?”李景东挑衅着杨毅昭。 “希望你等一下别跪着求你杨爷爷。”杨毅昭舔了舔嘴唇,猛地前踏一步。 赤色的烟柱冲天而起,杨毅昭的战枪挥过处,地面上冒出了剧烈的赤色光火,仿佛一个又一个熊熊的火盆,那些火盆上方鲜红色的烟犹如神鬼的影子。杨毅昭突然怒吼一声,然后双脚直接踩上了那些红色的烟尘,竟然没有施放风令就能自如地在空中变幻形体。 这是噬魂状态下的“桓王伯符”特有的术法,这些凝而不散的烟就是趋中令的一部分,它们能够化为杨毅昭的落脚之地,也能够成为杨毅昭包围对手最好的武装。烟柱环绕过的地方就是杨毅昭的感知可以触及的所在,而且还可以随时让这些烟柱化成火烛去灼烧对手,这才是“江西杨红衣”完全解开禁忌的模样。 乘烟而上的赤色武士静默地立在李景东的面前,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战枪,枪尖燃烧着一缕跳动的烈焰,烟柱和火云缭绕,两个人对于战场主导权的争斗从未停歇。 李景东轻轻抬起了自己的手,那层巨大的火云在瞬间翻转过来,用它最为炽热的一面对着杨毅昭,不死鸟展翅凌空而立,像是君临天下的火之帝王。 无令·不死鸟 最开始是火雨,然后是滚滚的火流,最后是熔岩一样狂躁的冲击。杨毅昭不停地挥动着自己手中的战枪,他的力量被噬魂的精气神和强大的令术开发到了极致,每一次动作都仿佛穿云裂石。 白柯觉得整个天地都在震动,杨毅昭的枪风几乎刮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不死鸟火焰的烧灼和烟尘特有的腥气。他已经恍惚了太久,此刻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情况,只知道自己的体内那种烧灼的痛苦感受愈演愈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时刻都能穿刺自己的身体一般。 白柯勉力挣扎着,试图考察场上的情况。李景东没有说谎,不死鸟的火焰确实没有熄灭,那些被杨毅昭的枪撩散的火焰瞬间又集聚回到火云中区,但是那层厚厚的火云增长到一定程度之后也就没有再次膨胀,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苍白。看来李景东的力量也同样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杨毅昭暂时和他僵持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那个魏姓男子和白正昇的局面则看起来要更加明朗一点,回血之后的白正昇攻势凌厉,似乎每一次突进都能将那个龙首彻底毁灭。魏姓男子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形势紧张之至,而他竟然被逼迫得毫无还手之力。 只要自己能够参与杨毅昭的战局,这里的场面应该就是在己方的控制之下了。白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觉得有些许的讽刺,胡红莲的预计没有出错,这次他带出来的令几乎全部都用在了对付人身上,至于所谓的游魂厉鬼,那个有些灵异的坟堆似乎也算不得凶残。 令术这种东西,也许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自诩高傲的人互相争斗吧。白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慢慢站定身形,脸上带着几分苦笑。他将手伸进了背包中,他要用接连不断的冰魄矢来迫使李景东分心,为杨毅昭争取到最佳的进攻机会。 但是白柯摸到的不是冰魄矢,他的手指碰到的是那张残令。 白谐元留下的残令。 他的魂魄再次如洪水般汹涌而出,这是他见过最为诡异的令,它没有办法受令师的控制,仿佛令师只是一个储存它所需能量的容器。白柯没有办法遏制这种诡异的情况,他只能感觉到那张残令在自己的手心里发出了惊人的热量,仿佛要将他的手掌贯穿。 你 有人在说话,有人在自己的内景中说话。白柯几乎想要伸出手掌去捂住自己的耳朵,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内景里面翻腾,掀起的狂涛几乎能把自己的内景彻底毁灭。 手中是不断摄取魂魄的残令,内景中是奇怪的说话声,白柯觉得眼前的云杉树摇摇晃晃,自己的精神似乎时刻都会分崩离析。他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企图通过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嘴唇渗出血液的瞬间,狂躁的意念以白柯为中心,像是层层巨浪般推动。所有人的魂魄都不自觉地发抖,那个嘴角衔着鲜血的少年看起来苍白无力,却又似乎把握着时刻都能摧毁天地的力量。他背后慢慢浮出了一道金色魂影,那种烧灼的感觉似乎比天上青灰色的火云还要炽烈。 “白柯!”白正昇不知道白柯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觉得这个儿子突然地离他很远。就像那个时候他伸手阻止了紫色巨箭吞噬他的灵魂一样,陌生而强大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流转。 金色的魂影只有上半身,和少年瘦弱白皙的身体几乎一模一样,可是那个金色的白柯眼神中什么也没有,又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能够看得懂。它慢慢地抬起了双手,然后猛地向下压去,力道与气势像是要把骨头都震碎。 白色的龙首轰然倒地了,令术变化的犄角和长须都在空中慢慢破碎,就连原本寄居在连中令里面的灵魂也在一瞬间就破灭了。魏姓男子手中的那张金色令纸在瞬间化成了碎片,男人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接连后退了几步,嘴角竟然渗出血液。 金色白柯的动作没有停止,它对着天空有力地挥了挥手,然后那层号称永不熄灭的火云竟然在顷刻间消散,巨大的余波几乎要将整个移山缚龙阵摧毁。那些勉力支撑玉令的管理员们身子晃了一晃,强咬着牙继续苦苦支持。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景东觉得事态已经超乎自己的预料了,白柯的这种攻击似乎已经超出了所谓彼方和现世的区别,不管是还是灵魂都只能屈从。李景东能够感觉得到,白柯的每一次挥手都释放出了一丝魂魄,那些像针一样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毁掉了眼前的阻碍。 “盘幻界!收!”李景东高喊着口诀,意图将青灰色令化身的不死鸟收回。此刻的白柯实在是太可怕了,似乎连这张无令都有可能被它摧毁。 杨毅昭一言不发,他紧紧地抿着双唇。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但是这分明是不是白柯的气息,而是那个地道中高大残骸的气息,那一刻他宛如挥剑止戈的君王,所有的残骸都在它的命令下臣服。而现在白柯似乎成为了它的化身,身体中贯彻着它的意志。 你你不是 白柯只觉得内景中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那个声音像是个某个喃喃的老人,正在不断重复着他曾经的梦想与长久的寂寞。白柯觉得自己的内景翻涌得更加凶猛了,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层层巨浪,那么现在就宛如一个个巨大的潮旋。 “该死”杨毅昭率先放弃了和李景东的对峙,此刻如果不想办法让那个少年安静下来的话,他们很可能会像那些骸骨中的残灵一样,在白柯不断施加的威压下崩溃。他乘着烟云极速而下,直接奔着白柯的身子过去。 这次反应的是白柯的身体,少年的口中传出了高喊一般的巨大声响,而那道金色的魂影却只是默然。那声音狂躁到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的鼓膜破裂,他们清楚地听见了他的每一个音节,可是没有人能说出他到底喊了什么。 “是口诀!是那句口诀!”魏姓的男人突然着了魔一样向前窜过去,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从白柯的声音中听见了什么,但是他向着白柯奔跑的背影仿佛一只发了情的公猪。 李景东觉得口袋里有东西在抖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三根黝黑的木箭已经飘到了半空中,它们的身上五彩的光芒交替闪烁,像是披挂着绚丽的战铠。李景东的手还没伸出去,那三根木箭突然向着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飞出去,然后最终停在了白柯的上方。 “龙龙蛇魂游。”男人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的目光从狂喜变沉了恐惧,白柯的眼神很空洞,却仿佛能够吞噬掉他的精神,“他竟然,连龙蛇魂游也能学会那个人的孙子” “让开!”李景东从空中一跃而下,一把推开了男人。他的双眼也如同涣散了一样,试图去牵引那三根木箭,两股巨大的魂魄波动在半空中交接。 “你,你”魏姓的男人向后退了几步,“李景东,你这个骗子你竟然也会龙蛇魂游” 李景东没有搭理男人的话,只是竭尽所能的和白柯周旋,与此同时,杨毅昭和白正昇也围到了白柯的周围。但似乎是因为那三根木箭的原因,白柯和李景东的周围形成了一层难以突破的壁垒,两个人只能眼铮铮地看着他们对峙。 突然,白柯的眼睛汇聚起了光点,那个光点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直接穿透了李景东的精神。 浩浩然的巨大波动席卷了整片天地,所有人的意识都在同一刻被吞噬了。没有人注意到,白柯身上的那道金色魂影正在慢慢地瓦解,伴随着一声长而悠远的叹息,慢慢地消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山中父子 白柯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米黄色的天花板,天花的角落里是老式的白炽灯泡,原本白色的墙壁因为房屋漏水和年久失修而带着暗色的水渍,床榻旁边是落地的铁叶电扇,在旋转中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柯什么都没有想,他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没有想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想这里是哪里。他的魂魄疲倦到无法思考,泥丸宫里都是嗡嗡的杂音。 “你醒了。” 白柯扭头去看,白正昇正躺在一张有些年头的藤椅上,他吱吱歪歪地遥望着自己的身体,只差一杆水烟枪就能变成那些评书故事里的闲散王爷。只不过现在这个闲散王爷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倦色,一条已经被泥土和汗水浸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背心掀在一边,没有扣上的衬衫露出一身精赤的肌肉,他放下手中的手机,转过头来和白柯对视。 “现在是几点?”白柯开口问道。 “七月十三号,下午两点半。”白正昇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哦对了,你那部三星好像已经彻底坏掉了,正好你不是想换一部手机吗?” “嗯,行。”白柯揉了揉眼睛,“这里是哪里?” “钱万山里的一家民宿,我从你的口袋里找到了那个联系方式,那个猎户也算得上熟路,打着电话就给我指明了方向。”白正昇对着床头的一张便笺努了努嘴,正是在来的时候在出租车上葛国文给他的那张,白柯觉得有的时候缘分还真是种奇怪的事情。 冗长的沉默。 白柯觉得有些不自在,可又是在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太对劲。他和白正昇之间好像总是这样,不约而同地选择跳过一些让人尴尬的话题,小的时候白正昇因为他不好好写作业打了他一顿,但第二天晚饭后依然笑着说不然我们出去外面兜兜风吧,然后白柯习惯性地点头,尽管昨天打在屁股上的棍子印还在发疼。 有这样一个老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白柯觉得说不清楚,但是他觉得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再逃避了,也许是因为这片云杉林孤独而寂静,也许是那些逝去的风轻抚浮云,让人觉得那些话语不得不脱口而出。 “老爹”白柯并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说起来,可是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嗯。”白正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昨天,我出箭射的人比鬼怪要多得多。”白柯想到了之前胡红莲的话,突然觉得心头一揪,“之前,有人这么和我说过,我当时觉得很唏嘘,现在” 现在怎么样了?现在觉得更唏嘘了啊!白柯觉得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嗯。”白正昇依然淡淡地点点头。 白柯突然不太想问清楚那些来来去去的波澜和那些几近作古的往事,他觉得有些绝望,从十六年前他第一次接触令术开始,他第一次觉得有些绝望,“我记得以前爷爷说过,令术这种东西,是用来降妖伏魔的,是用来给现世安稳的。但是我今天看到的只是那些手握力量的人不断争斗,我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是令术这种东西” 白柯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的喉咙,他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只能让它这样尴尬地硌着。 “白柯啊”白正昇突然对着白柯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依稀的温暖,“你长大了啊。” 白柯并不明白白正昇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些奇怪的话来,但他觉得白正昇的笑容很欣慰,像是木法沙低着头对辛巴露出的那种笑容,白柯总是很喜欢将白正昇比作狮子,他觉得从小到大白正昇就是骄傲而强大的木法沙,虽然他不确信自己有成为辛巴的潜力。 “这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问我令术的意义,”白正昇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念诵一个久远的故事,“白柯,你不是生来就是令师的,我也不是生来就不是令师的。” 白柯静静地听着,白正昇的声音夹杂在电风扇的咿呀中,有些破碎,但仍然可以辨别。 “你对于那些东西的印象和理解,全部都是你爷爷灌输给你的,他告诉你令术的原理,告诉你令师的使命,告诉你这门古老技术的命运。你从很小就知道你的爷爷是个令师,也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令师,就像你知道我讨厌令术一样,这些在你眼里理所当然。”白正昇用力地晃了一下椅子,天花板在他的视线中摇晃起来,“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没有怀疑过就代表你根本没有理解过它们。你很小的时候就接触了令术,但是令术这种东西不是生来就长在你的身上的。你仍然需要一个过程去思考它,去接受它。” 白柯第一次听见白正昇讲述着这些,他也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作为令师的意义,延续白谐元守护白家的使命,偶尔出手降服那些作乱的妖魔,让现世处在一个相对的平和之中。他一直以为这就是自己作为令师的“命运”,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命运”这种东西,其实他根本未曾拥有。 我可以没有这种“命运”吗?就像爸爸一样。白柯问自己,他得不出答案,他确实从来不曾想过,令术对于自己来说,对于自己短暂的生命来说,究竟是什么意义。 “其实我也曾经崇拜过你爷爷的令术,崇拜过那些怪力乱神。”白正昇慢慢地说,“但是当你爷爷告诉我,我必须使用这些东西去击败某些人,去取得某些东西的时候。我必须‘学会它们’的理由,不是因为正义,是为了某些长久的利益。” 白柯呆呆地看着白正昇,他听不太明白这些这些隐晦的表达,白正昇似乎有意隐瞒了一些东西,信息的传递又破碎又凌乱。但是他仍然感觉得到,白正昇口中的白谐元,和自己认识之中的爷爷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令术不应该用在人与人的争斗,否则令师不就是有了皮囊的鬼怪吗,”白正昇自嘲似的笑了笑,“毕竟很多鬼怪的灵甚至不如令师强大嘛。” 白柯感觉得到白正昇语调中的枯槁,他甚至对于自己强得过分的魂魄也十分厌恶。 “那爸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白柯问道,“你不是不知道爷爷的另一半骨灰埋在哪里的吗” “我就知道你还是要问这些问题的。”白正昇叹了一口气,“不过说实话,要找到这片地方确实还是花了我不小的力气你还记得我们回祖屋的时候,我不是说那里有人留下了痕迹吗?” “对,是有这么一回事。”白柯点点头。 “当时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那个时候我抬头之后不是就不再说话了吗?”白正昇吸了一口气,“有人在我们祖屋的过道天花上留下了一行字。” “一行字?” “对,用魂魄留下的,所以你看不到,写的是‘来江南草坟群吧白柯’。”白正昇一字一顿地将这些话念出来,眼神认真地逼视着白柯。 “这是圈套。”白柯皱起了眉头,“这句话显然不是留给我看的,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看到那些用魂魄留下的字样。” “对,这是个圈套,但这是个我不得不上的圈套。”白正昇摇了摇头,“父亲怎么可能对儿子的事情不管不顾呢?我将你一个人丢在了祖屋,也是希望能够抢在你之前到达这个地方,不过摸索的日子多了一些,到得反而不比你早了。” “等等这件事情也太蹊跷了吧?”白柯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劲,“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我的话他引你上钩反而会多生阻隔,如果目标在于你,那么直接用我来威胁你就可以了,又何必特意留下这句说给我的话来给你看呢?” “确实有些奇怪,而且看你的模样,显然是在这以前就决定了此次的行程吧?”白正昇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者什么,“如果对方觉得我有可能会询问你这句话的含义,那么他的目的就是” “把我们两个人同时引到这个地方来。”白柯终于反应过来了。 “其实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大概很笨,他一定没有好好当过爸爸,”白正昇淡淡地说,“有那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冒这种险呢?只能说太天真了。” “所以你到现在才告诉我?”白柯有些玩味地笑了笑,“那我觉得做父亲还真是个不容易的活计呢。” “你以为呢。”白正昇转过头对他笑着,下巴刚长出的青皮让他显得很爽朗。 “所以你应该还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的对吧?”白柯翻了个身坐起来,深深地看着白正昇,“比如说你其实是知道那个魏先生是什么人,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偷爷爷的骨灰?” “这些事情对你很重要吗?”白正昇斜着眼睛看他,“我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要向他讨回来吗?如果我说你无法胜过他你是不是还有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就像武侠小说里面一样修炼了几年再一下子将他打败,然后夺回你爷爷的骨灰表示大仇已报?” 白柯默默地看着白正昇,他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这样子有意义吗,你这样子的话不就又要把令术用在争斗上了吗?”白正昇慢慢地说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是苦涩,像是在忍受着某种不能忍受的屈辱。 “可是可是我有一定要这样做的理由啊!”白柯低低地吼出了声,尽管他说不出反驳白正昇的话来。 “如果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理由呢?那每个人都要这样争个你死我活吗?”白正昇几乎是在喝斥了,“白柯,你是要做这样的令师吗?” 长久的沉默,白柯觉得心头有无数句话能够脱口,但是却最终全部默默地咽进了肚里。他听出了白正昇的屈辱与苦涩,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这种隐忍,可是他不能接受。 “魏家” “什么?”白柯听见了白正昇的声音。 “就是那个姓魏的男人所在的家族,是一个令师的大家族,你爷爷以前以前算是里面的一份子,”白正昇努力摆正自己的措辞,“但是由于,由于某些观念的冲突吧,你爷爷最后离开了这个家族,但是带走了很多他们的绝学一类的东西。” 龙蛇魂游吗?白柯在心里问自己,似乎那句口诀也是?自己的所学都是来自于魏家?但是自己的姓氏和他们似乎并不相同,那么爷爷以前和魏家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但是,以前那个家族里有一个人,和你爷爷很要好,你爷爷正是因为他的身死而离开了魏家,所以你爷爷希望帮助他完成遗愿,完成统一整个令师界的遗愿。”白正昇继续说道,白柯觉得白正昇的表达第一次显得如此不流利,似乎一触碰到白谐元的事情他就会这样,好像竭力要隐瞒什么一样,充满了磕磕绊绊的感觉,“但是你爷爷,能力已经不够完成他的理想了,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但我拒绝了他。”白正昇看着白柯,“我们和魏家的关系,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 “那他为什么要去偷窃爷爷的骨灰呢,只是希望来找我们这些所谓的‘后继者’报仇吗?还是爷爷的骨灰里面藏着什么秘密?”白柯无法接受这个逻辑不清的故事。 “这些事情我也不清楚”白正昇合上了眼睛,将自己向后放倒,安乐椅发出咿呀的声音,“我累了,我不想再说了,桌上还有点吃的东西,你也再休息一会吧。” 叙述被白正昇强行打断,但是这个奇怪的故事却在白柯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结。他觉得白谐元和那个所谓魏家的关系一定不是白正昇讲述的那么轻巧,但具体究竟是些什么,他又无从猜测起。 白柯盘起腿,细心思考着在江南草坟群中的见闻。 先是堕入那个奇怪的无名地道里,后来又在自己的内景中和那个奇怪的青色人影相遇,还有爷爷留给自己的残令,莫名其妙地点燃了那些玄无通,之后就是和李景东以及那个魏姓男人的直接冲突。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除了这些以外,胡红莲在地道中的反应也很奇怪,按狐狸自己的说法,它是庞释俭画出来守卫所谓魔令的连中令,但那个时候它说“不是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而且从地道出来之后狐狸还主动去寻死,这在之前是绝对没有过的事情。 白正昇的声音平稳,不管是装睡还是真睡,总之他是拒绝回答白柯的问题了。白柯爬下了床,抓起电视机旁的两个馒头,他有些怨恨自己,他甚至没有询问清楚杨毅昭一行人和李景东他们的下落,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座民居的。白柯觉得或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原因,他刚刚和白正昇交流的内容完全称不上有价值。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白柯啃着已经凉了的馒头,把玩着那部已经不能工作的手机,他不是很清楚这部手机损坏的原因到底是那个神奇的地道还是自己后来太过剧烈的活动,这部手机对于他来说还是有很多比较便利的地方,或许回去之后应该考虑一下将那张si卡给取出来。 白柯一边想着一边向外走去,胡红莲依然保持着安静,这十几天里他已经习惯了这只吵闹的狐狸,现在突然听不见它的声音,白柯没来由地感觉有些寂寞。 典型的江南民居,屋檐很低,瓦片伸得很长,雨季的时候这样更利于将屋顶上的积水排空,土砌的墙壁上挂着所以和斗笠,还有几个已经风干了的丝瓜瓢,白柯向前走了几步,这里的过道走廊要比祖屋宽敞得多,不过没有天井依然让它显得很是逼仄。 这栋屋子,很难得的干净,没有那些怪异的气息和魂魄,只有一个暂住的旅人慢慢地踱步,白柯觉得自己像是个来搞农家乐的城里人。 令师要守护的东西,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白柯摸了摸那部外壳已经磨得发光的手机,他突然想给王嫣打个电话,虽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就是想听到他的声音。 为什么要做令师呢?白柯坐在一块矮矮的竹编凳子上,看着竹箩里刚刚翻出来的红薯和蔬菜。他觉得这个问题不思考的时候觉得很是轻易,但真正想起来却又无法回答。他觉得其实比起令师自己应该更想做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但是令师这个身份却又仿佛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白柯觉得自己无法割舍。 我是为了能够作为普通人活下去,让这个世界继续平凡而温暖地运行下去才会成为令师的吗? 白柯无法回答,以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老师说现在有种定义把大学毕业后和成家立业前叫做奥德赛岁月,因为这段日子里人的价值观每天都在发生着转化,无论是择偶还是就业都会成为难以选择的难题。 白柯觉得自己也是奥德赛岁月中的一个普通人,他的奥德赛来自命运本身,来自那些似乎与生俱来的能力。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可以飞天遁地却没想过拯救世界的超人,他没有翅膀,没有可以支持他继续前行的方向和力量。 如果命运本身都不再存在的话,所谓的“反抗”又到底应该从哪里谈起呢?白柯垂着脑袋,他原本以为在祖屋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不再停滞的理由,可是他现在觉得说服自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从今以后 白正昇睡得倒是不沉,五点多左右就推开了房门走出来,和白柯两个人向刚刚干完农活的主人夫妇打了个招呼。原来自从那个猎户跛了脚之后,两个人就在山里找了块略平整的地儿开了块田,平日里偶尔下地劳作,倒也算有些滋味。白柯想到猎户的跛脚正是那些来寻令的令师造的孽,一时心里有些唏嘘,也不知如何应答来得好。 山里的人家好不容易遇上客人,多少有些贪小便宜的心思,不过白父也算通情达理,给了五百块钱算作两天的住宿费,打了个招呼便带着白柯离开了。 “爸你不会是走着进山的吧?”白柯对于钱万山的地势和路径都说不上熟悉,第一次来的时候记忆已经不甚清晰,之前又是和杨毅昭用风令飞进来的,现在真要自己徒步跋涉,白柯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瞎子。 “当然是走着进来的,你觉得这个地方车子能开进来吗?”白正昇踩进了一个灌木丛中,南方典型的常绿阔叶植被将这片山脉包围得十分严实,有走兽通行的羊肠小道就算幸运了,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从一丛又一丛的灌木和杂草中穿梭而过。 白柯点了点头,其实他原本倒是也想试试看用风令下山的,上升不是自己所长,但要比滑翔的话自己恐怕要比杨毅昭快上不少。不过想到白父,最后还是悻悻地将令收回了书包里。他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回那间令师旅馆了,反正除了一些洗漱用品之外,他所有的东西都还在背后的书包里,更而况自己根本也没有交钱,算不上什么吃不吃亏。 白正昇停住了脚步,白柯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在这里可以鸟瞰江南草坟群的全貌,那片葱郁高大的云杉林像是平地而起的刀刃,草坟群的边缘则很正好地排列成了一个圆周。白柯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在这样的一片地域中活动,他想到这其中的种种变故,一下子又感觉不可捉摸了起来。于是最后只得摇了摇头,将目光扭开。 “走吧。”白正昇收回了目光,声音淡淡地,似乎不是在对着白柯说话。 下午六点,沿海城市长章。 这个时候的大地经过了一整天的烘烤,余温正烈,马路上滚动着的轮胎像是能够融化一样。夕阳中的海风带着炙人的温度,从几公里以外的海滨卷过来。所有的空调外机一齐旋转着,像是这座城市的通风口。高耸的水泥丛林在地上画着疲惫的影子,还未入夜,夏日的所有疲惫集聚,像是紧绷的琴弦。 杨毅昭摘下耳机,这是他今天排天梯输的第二十把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骂同队的小鱼人。他现在急需一点饮料和零食,从江南草坟群回来之后他就开始没日没夜地肝刀塔,玩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玩,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已经整整两天了。 他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房间里厚厚的窗帘把从清晨到傍晚的阳光全部隔绝在外,冷气的温度让人皮肤发麻,散乱着的电源线和超大的显示屏不断刺激着他的双眼。那个小挎包躺在一张乱哄哄的床上,里面装满了他身为令师的一切。 那天几乎所有人都在白柯莫名其妙的爆发中昏迷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李景东的身影,白正昇正背着白柯打算离开,姓魏的男人到还是躺在那里,那个时候他是正面对着白柯和李景东的,恐怕神魂受损不在轻的,不过思来想去,无论是考虑到业主的身份还是念及魏家的势力,杨毅昭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要动他,并且叫人将这个惹是生非的家伙带回了便民旅社。 所以这一趟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吗?杨毅昭用力向后一倒,脑袋撞在了墙壁上,椅子和地面形成了一个近乎诡异的夹角。原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把那个李景东带回来,但却莫名其妙地招惹上了魏家,还有那个白柯 一想到白柯杨毅昭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又痛了起来,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现在略微有些后悔自己邀请他加入平台官方的举动了。他晃了晃脑袋,试图移动光标加入下一轮的游戏排位。 “喂,你是要变成猪吗?”门被用力地推开了,说话的人操着一口杨毅昭很熟悉的方言,听起来略微有些刺耳,“整整两天也不去上班,就这样窝在这里烂掉?” 那人一脚踢开了门口的垃圾袋,将手中的一盒饭放在了电脑旁边。男人的身高大概一米七五,肩膀宽阔小臂粗壮,修身的白衬衫被丰满的胸膛和三角肌撑起来,他啪得合上了杨毅昭的电脑,转身将他身后的窗帘拉开。 “今天刚刚和魏家的人谈过,他指责我们说妨碍他们的行动,你不在场让我和小旻两个人解释得很被动。”男人靠在窗台上,起开一罐有些褪冰了的汽水,“这次的业主竟然会是魏家的人,这根本就在我的意料之外,为什么李景东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男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杨毅昭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拉过了那盒饭,“你是经理就要你负责啊,我偶尔也是需要花点时间找找小姐姐的,和你们这种现充完全不一样。” “你觉得刀塔上会有小姐姐?”男人挤眼睛。 “拜托,就是要那种会玩刀塔的小姐姐才显得弥足珍贵嘛。”杨毅昭扒拉了一口饭,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细算一把其实他没有正经吃饭的日子不少了,从进入那个奇怪的地道开始到昨天中午在便民旅社匆匆解决,然后一直到现在,杨毅昭觉得自己的胃真是有些可怜。他一边使劲嚼着一边说,“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你的女朋友是搓炉石搓出来的。” 男人目瞪口呆,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于游戏宅的世界可能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晋陵啊,抱歉哈,那个李景东还是让他跑了。”杨毅昭放下了盒饭,像是在请罪。 “算了,没要紧了,他的点睛术不算是弱的,抓不到他也是常有的事情。”李晋陵一仰脖倒空了易拉罐中的汽水,看起来他 他确实渴到了一定程度,“只是想要再碰到他实在是太难了,他的行踪我们根本无法掌握。他现在还是在偷师吗?” “嗯”杨毅昭皱起了眉毛,“其实这次倒是不太算”当下便将魏家人和李景东联手诱骗白柯,然后李景东从他手中取得了两根木箭以及最后白柯发狂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的地道一节他自然也是没有放过,细细地给李晋陵说道。 “这么说来,李景东这次的目的是为了那两根木箭?那两根木箭是什么来头?还有,那个江南草坟群中的地道又是什么来历?我们勘测那个地方多年,可从来没有发现过。”李晋陵皱眉枯死,能够引起李景东的注意,应该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东西,但为什么自己却从未耳闻呢?还有那个所谓的神秘地道,莫非真如杨毅昭所说,只要白柯才能打开? 他又转念问道:“按你的说法,那个木箭最早是在那个叫白柯的令师身上,他有没有向你透露过和木箭有关的线索?还有你说的他身上那张能够打开地道的令的来历,这些事情你又了解多少?还有他一举毁掉魏家的龙犄时用的又是些什么手段?” 杨毅昭将一块排骨丢进自己的嘴里,囫囵地咀嚼了几口便吞咽下去,看起来的确是饿得厉害,他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我就全不清楚了,总之白柯这个人的身份和能力都很奇怪,但是他本人似乎不自知,他父亲出现得又有些没头没脑,我一来怕引他注意而不敢过分盘问,二来形势复杂又不便细细观察。” “然后昏迷醒来之后人也不见了你是想就这么和我说你丢掉了一个天大的线索吗?”李晋陵将手中的易拉罐涅瘪,他的手劲很大,铝合金嘎拉作响的声音有些吓人。 “也不算是”杨毅昭用筷子指了指李晋陵,“我把我们平台官方的名片给了他,如果他对我们有兴趣的话他会过来的。” “你打算招募新人?可你不觉得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警察’用起来实在有些危险吗?”李晋陵随手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中,他在篮球场上是中投的好手,“而且你也说了,得他有兴趣他才会来,你怎么肯定他一定会有兴趣呢?” “他一定会来的,怎么说呢,”杨毅昭伸了个懒腰,“我觉得他和你有点像。” “和我有点像?”李晋陵皱起了眉头,“画龙的风格c出箭的节奏还是口诀?” “都不是。”杨毅昭用手挠着脑袋,这个外表有点糙c喜欢硬汉风格电影的男人想要表达些自己比较深刻的感受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这个动作,“你看过那个电影吗,hereafter,也叫通灵感应,是2010年纽约电影节的闭幕电影。” (作者按:hereafter,译名从今以后,又译通灵感应,讲述的是三个人的命运因为通灵术而改变的故事,全片意味深邃,对生死的思考贯穿首尾,曾获第55届意大利大卫奖最佳外国电影,但也因为实际定位模糊和节奏慢等原因被观众吐槽“故事臃肿”。) “2010年的时候我在美国留学,有幸参加那次过纽约国际电影节。”李晋陵挑了挑眉毛,“不过我不知道你还会看这种电影。” “看来我们也是有某种莫名其妙的缘分,10年的时候我也恰好在纽约。”杨毅昭咧了咧嘴,“所以说命运这种东西有的时候比令术神奇得多对不对。” 李晋陵想象着六年前自己和这个男人隔着好几个展区和座位同时看这部电影的光景,然后现在蹲在同一个单元房中谈着话,突然也觉得生命是种难以描述的东西。 “你记得里面那个男的” “乔治,美国蓝领工人。” “还有那个女的” “马瑞,法国女记者。”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记忆力比较好但还是听我说行吗?”杨毅昭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有些天没有洗的头发,他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他说起话来就是要比较土一些,“那个工人,乔治,天生就会通灵术,天生就能够和死人进行沟通,那个法国记者则是在一次海啸后才获得了那种能力。” “嗯,是这样的。”李晋陵点了点头。 “他们在相遇之前,都过得很痛苦,”杨毅昭幽幽地说,“工人的痛苦来自于他与生俱来的能力,来自于‘和别人不一样’,而女人的痛苦是因为她想弄明白‘通灵术是什么’,想让更多不相信的人了解。”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李晋陵摊了摊手。 “通灵术和令术,都是能够让人和普通人产生隔绝感的异能。”杨毅昭看着李晋陵的眼睛,“其实我们这些拥有奇术的人,也都曾经感受过这样的痛苦,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必须再给自己一个确切的定义,你必须知道‘为什么我要拥有这些’,‘我要做什么’和‘我想做什么’,在我们相遇之前,没有人能够分享这些东西,我们觉得自己像是人群中的异类,有人选择伪装自己,也有人选择将自己不同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但这些过程都是痛苦的。” 李晋陵不再说话,他能够体会杨毅昭所说的那种所谓隔绝感,是孤独而不是优越,是无法言说而不是自命高绝。 “比如小旻,小旻是讨厌令术的,对于她来说令术是让她的家庭破灭的原因,她和我们群聚的原因除了缓解疏离感便是想积蓄力量复仇,对于小旻来说,令术是‘武器’。”杨毅昭仰头看着天花板“我不是生在令师世家,我在十六岁遇到我的师傅之前对于令术毫无所知,当时江西一片多有怪事,我和师傅就在其间尽力游走,守护现世的安宁,赚得了个‘江西杨红衣’的名头,师傅死后,令术对于我来说就是‘责任’。” “但是对于我来说,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知道令术是什么。”李晋陵垂着脑袋,“你是想这么说的对不对。” 杨毅昭点了点头,“我遇到你的头一段时间里面,你对于令术并没有一个准确认识的过程。也许是因为你生来就被赋予了学习令术的权力和责任,对于你来说它们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那个时候令术对于你来说可能连‘传承’的使命感都没有,所以你也无法区分令术的所谓‘善恶’。”杨毅昭眯了眯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回忆的往事,“而白柯那个人,和那个时候的你很像。” “他没有迷茫过,没有迷茫过的人会一直愚钝下去。”杨毅昭合上了饭盒。 “那你为什么确信他会来呢?” “因为和你一样,他更像是一个正常人,”杨毅昭对着李晋陵笑了笑,“会哭会笑会平凡的正常人,所以我觉得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杨毅昭顿了顿,努努嘴巴,“因为我们也更像是人嘛。” “希望你没有做出什么蠢事让人留了坏印象。”李晋陵笑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a4纸递给杨毅昭,“你看完和我们商量一下,李景东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明天晚上,我们要打掉那个‘零巢’!” 杨毅昭玩味地笑了笑,“终于开始了吗?” “毕竟令术这种东西,还是应该用来射鬼而不是射人。”李晋陵用手指随手在空中画了几画,气流留下的痕迹竟然清晰可辨,似乎随时都会变成一张活动的令。 钱万山附近国道。 白柯坐在白正昇的车子上,不停地在自己的口袋和书包里面摸索,捣腾了无数遍后最终在开满冷气的车厢里流了一身的汗。他倒是没有想到白正昇竟然真的是开着车来的,虽然个小时的车程对于这个仍然精力旺盛的男人来说算不了什么。 “你在找什么?”白正昇通过头顶的后视镜看着白柯。 “没有,没什么”白柯闭着眼睛仔细回想当时杨毅昭给他的那张名片上的联系方式和联系地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太过紧张,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白柯暗自啐了一口,他觉得江南草坟群真不是一个好地方,每次到这里来自己都会忘点东西,之前是忘记把爷爷的骨灰埋在那里,现在又把杨毅昭给的名片给忘了。 “151060”白正昇念出一串号码,“联系人是李晋陵你在找这个东西吗?” 白正昇手中摆弄的正是当时地道里杨毅昭给白柯的名片,白柯惊喜万分,但又马上陷入了困恼之中。他想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难道告诉老爹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兼职广告?拜托光是那个非主流的名字就已经够让人想入非非的了,凭老爹的脑子钥匙还猜不出那才是真傻了。白柯觉得左右为难,讨厌令术的白父断然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 “喏,给你,接着。”白父用手指弹了一个镖,卡片打在了白柯的脑袋上。 “爸”白柯拿着那张名片,甚至忘记了用手去摸自己的头。 “你不是说你也有选择命运的权力吗?”白父笑了起来,整齐的牙齿在后视镜中透着一股格外的刚劲,“现在你可以去选择了,对于我来说就像你去打个暑假工一样,虽然可能有些危险。” 白柯呆呆地看了一会名片,然后抬起头来冲着白父笑了笑。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只旅行箱 七月十四号的早晨,白柯依然背着五天前的那个背包,不同的是地点已经从飞机场切换到了火车站,那身不伦不类的登山装变成了轻便的牛仔裤和t恤,白柯快步地走出火车站的旋转门,长章的空气中带着海风的咸腥,呼吸起来连肺泡都带着野性。 白柯用心感受着鼻子里的微痒,用力地努了努肩膀,出了火车站就是高架,来来往往的车辆像是喧嚣的背景,白柯觉得自己是这背景中格格不入的一笔,他茫然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行人从他的面前经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来这儿。 他现在的心情依然有些复杂,钱万山里发生的事情几乎彻底动摇了他对于“令师”的理解,他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正如白正昇说的一样,不过是个有皮囊的鬼怪而已。令术如果拿来射人的话,那究竟令师到底算是什么呢?白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张明信片,杨毅昭邀请他的时候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就像是信长遇到了秀吉一样,带着大业在望的满心期待。 那么大业是什么?期望又是什么? 白柯点开那个熟悉的平台,曾经他在这里接了很多的业务,悄悄地介入很多人的生活,让他们从恐慌中重新回到庸碌而平静的柴米油盐中去,杨毅昭说的“警察”也是这样子的角色吗?白柯抿了抿嘴唇,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像是随波逐流的浪人,翻过一座座山脉,却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大海还是高峰。 “先生?”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柯转过头去,是一个略显瘦小的年轻人,他拖着一只28寸的行李箱,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肤色黝黑,但是一双眼睛晶亮,嘴唇上细细的绒毛随着爽朗的笑轻轻抖动。白柯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然后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下巴,他觉得自己的胡茬一定又长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否则“先生”这种老气横秋的称谓断然是落不到自己头上的。 “你好,有什么事情吗?”白柯装作不经意地放下了手,因为他发现这个轻抚微须的动作又显得自己憔悴了不少。 “您知道这里的洗手间在哪里吗?”少年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双腿有意无意地跺踏着,小腿肚还有些发抖,看起来他找不到洗手间的时间有一阵子了。 “我记得洗手间的话好像得从正门绕。”白柯搔了搔脑袋,从出口处绕到车站的正门可有一小段距离。 “能麻烦带我过去一下吗,之前有个人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就迷路了。”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柯暗自腹诽为何这样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明白的人也敢独自出门,不过想想将这样的人丢下也是一件颇为不地道的事情,所谓帮人帮到底,尤其是在最近这个月里自己似乎还很需要转个运。想到这些,白柯淡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在前面为那个少年领路。 “真的是谢谢你啊,谢谢先生。”黝黑的少年一边走一边向白柯道歉,“我是出来做社会实践的,第一次自己出门,有很多事情都照顾不好。多亏了遇到先生肯帮忙,否则我一定得憋坏了。” “你最好别顾着说话,我听说人说话的时候膀胱就使不了力。”白柯促狭地笑了笑,“而且我也是出来做社会实践的,你还是不要再叫我先生比较好。” “那学长是研几的?”少年眨了眨眼睛,“我是厂大大三的,学的是过控。” 白柯狠狠地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少年从见到他开始就不停地扮嫩,结果竟然是个比他还大两届的腊肉,他觉得对方突然从蠢萌的哈士奇变成了腹黑的贝灵顿,连那双原本纯真的眼眸都带上了阴险的颜色。白柯做出一个标准的灿烂笑容,他觉得这种嘲讽的力度应该是很够的,“学长,我是津大大一的,可能是北方待久了人老得快一点,不过我确实是个南方的年轻人,大概比你还” 白柯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很夸张的距离,像是捏着一颗扁扁的子弹,“还小那么一点点,所以希望学长不要再开我玩笑啦。” “啊,哈哈,哈哈哈哈。”少年回应以一连串尴尬的笑声,并且伸出手来吧白柯的肩膀拍得啪啪响,用来表达一种“男人的友谊不拘小节”的不羁,虽然白柯觉得这个一米七都不到的家伙拍自己的肩膀可能实在是有点费力。 厕所门前的人并不算太少,不过好在男卫生间具有天生的生理优势,白柯觉得这个长得有点嫩的学长还是很有优势在尿崩之前收拾干净的,他有些阴测测地挑了挑眉毛,“行了,学长你赶快进去吧,万一等会满腹诗书才华横溢那可就夺人眼球了。” 黝黑的少年有些幽怨地向白柯斜了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比划了一个中指。这个俚俗的笑话最早源自韩寒的《三重门》,这所谓“文思如尿崩,谁与我争锋”,白柯从前就觉得那本书贱得很有风度,现在哪来揶揄这个厂大的过控生还是蛮带感的。 “行李箱先帮我拿一下。”少年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白柯懒懒地嗯了一声,然后将那个28寸的巨大紫色行李箱拉到了自己身旁。很多时候他总是会碰上这样那样的人,在两句话熟络之后或是各奔东西或是偶有音讯,白柯看着巨大的玻璃天顶,觉得自己像是飘渺人世中的一叶扁舟,也许正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缘分他才那么喜欢这个世界。白柯叹了口气,觉得突然忧郁起来的自己很诗人,诗人到那些奇怪的事情似乎都能找到一个浪漫的解释。 他哼起了小调,随意地拖动着那个旅行箱。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这个巨大的旅行箱竟然出乎意料地轻,他试着提了提,旅行箱很轻松地离开了地面,他的力气并算不上大,而且旅行箱在这其间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是个空的旅行箱?哪有人会带着空旅行箱出门的?白柯觉得有些古怪,他不由自主地偷偷打开魂视,这个旅行箱中一片昏暗,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白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定是之前的事情搞得自己神经太紧张了,竟然会对一个旅行箱起疑心,也许这是人家要用来装东西的呢,有些社会实践的材料确实笨重得让人难以想象。 白柯想到学土水的师哥们,每年暑期扛着成套的铁锹和铲子仿佛进山倒斗,并且肤色的生存纬度一年比一年地靠近冈比亚,他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厂大的学长总有一天也会变成煤球一样的外国友人,他对着冷气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白净的小臂,霎时觉得人生无常,一个空旅行箱也算不了什么了。 不过似乎有人盯上了这只空旅行箱。 白柯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有三道较旁人截然不同的灵魂波动在这个车站里徘徊,而且刚刚那三道魂魄几乎是同时锁定了白柯手上的那个箱子。 这是怎么回事?白柯完全不适应这种通透的感觉,之前他对于活人体内的魂魄感知度几乎不存在,他觉得自己的魂魄在草坟群一事之后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但自己却不清楚具体的原因,白柯定睛看了一眼箱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按道理说如果自己已经能够透视活人的魂魄的话,那这个普通的行李箱完全没有道理遮蔽自己的探寻。 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不是冲着这个行李箱来的?白柯凝神看着那只箱子,那几个人似乎只是在周围游离,并没有上前抢夺的冲动,白柯甚至也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当时间过来足有半个钟头之后,他赫然发现那三道魂魄仍然时不时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那三个人也只是绕着他不停地打圈,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而且那个黝黑的少年也没有再出来。 卫生间出入的人越来越少,白柯最终放弃了寻找那个少年的打算。 他这下明白过来了,自己又上了套。 白柯暗骂自己糊涂,气恼地想要丢下箱子朝卫生间走去,既然一直没有瞧见其人,就算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断然不可能从这里逃走,他倒要抓住那个不靠谱的学长问一问,萍水相逢,何必拿这样的把戏来戏弄自己。 唤魂令·琵琶钉 就在白柯放开那只箱子的那一刻,五根森白色的钉子穿了过来。白柯看得见它们的身影,似乎时刻要穿透自己的魂魄,他当下来不及多想,只得侧身闪避而过。 那三个人动了,三道魂魄突然向着自己飞速移动过来,白柯觉得自己像是警匪片中被锁定的歹徒,他此时百口莫辩,但深知既然对方已经不顾及自己的生死,想必落在他们手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锅不能这样瞎背!白柯拿定了主意,张开腿就要开跑,但是此时他却发觉,那只奇怪的旅行箱竟然像是磁石一般黏在自己手上,无论自己如果挣扎都难有成效。魂视中的那三个人越逼越紧,再耽搁下去连最后的退路也要被封锁了。白柯咬了咬牙,将那只旅行箱推在身前,飞快地在大厅中跑动起来。 “抱歉抱歉,麻烦让一下,要赶不上车了!”白柯觉得最近自己信口开河的本事可能颇有起色,但是身后那股尖锐的灵魄越逼越近,显然又是五枚琵琶钉。白柯来不及细想,从书包里面抽出了一张a4纸,拘魂令的青光暂时地偏转了琵琶钉的方向。 魂视中无数的魂魄互相激荡,但是对于旁边的行人来说,他们只觉得白柯是个粗鲁的旅客,一点都不符合长章这个滨海城市闲适静谧的气息。当然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同样有三名粗鲁的客人正被一大波旅游团阻挡了前行的方向。 “该死,跟丢了。”男人压了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 “抱歉,乱放琵琶钉是我不对。”长相秀丽的美女用手指推了推墨镜。 “算了算了,别说了,我们的目的也不是现在将人抓到,只要他们不再这种地方将那些玩意放出来就行了。”另一个有些发福的男人挠了挠自己的所剩无几的头发,低低地对着身边的同伴说了一句。刚刚他跑得急了,一不小心撞翻了一个老太太的旅行箱,现在所有的老太太老先生都在指责这个不太年轻的鲁莽后生。 一整个夕阳红旅游团的怨气啊。鸭舌帽男人叹了口气,“还是先给上面报个信吧。” 在这段小风波发生的前方五十米,白柯已经冲到了火车站的大厅口。感应中那三个人没有再追上来,白柯稍微松了口气,但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伸手拦住了一辆的士,在的士司机看神经病的目光中硬生生地将那个巨大的28寸旅行箱搬到了后座。 “小兄弟,上哪儿去啊?” “啊”白柯突然想到自己原本是想坐着公交好好观赏一下长章的风光的,但现下这么一折腾,只能先去找杨毅昭帮帮忙了,他叹了口气,将名片上的地址报给司机,他觉得自己可能确实需要多积点阴德,平时少之又少的令师最近真是走一步都能遇着三个,而且还分分钟都要找自己的麻烦。 “说起来,小兄弟你那个大箱子装的是金条吗?”司机大概港片看得不少,此刻那双眼睛在后视镜中闪烁着一种道上人相遇的光芒。 “啊,哈哈。”白柯将箱子提了起来,有些无奈地敲了两下。他现在恨不得将那个厂大的过控生抓来浸猪笼,也算是为自己之前的漂泊诗意掘一个不大不小的坟墓。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大学城路,白柯站在一栋巨大的写字楼门口,拖着那口宛如棺材的旅行箱和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去平台上发布个业务,通缉一个恶意将旅行箱黏在自己手上的厂大大三过控生,还有三个莫名其妙向自己放琵琶钉的令师。 白柯走进了写字楼里,楼层指示的告示牌中是密密麻麻的商标,看来自己对非主流110平台官方的估计有些错误,他们好像没有那种包下整个大楼的经济实力。他好不容易在顶层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一行扁扁的小字“非主流110”,白柯瞬间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看杨毅昭那辆猎装c,应该不是什么缺钱的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亏空公款?白柯按下了40层的按钮,突然心里有种不安,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沦落为那种为人卖血卖命的旧时代长工,日复一日地受着各种黄世仁的折磨。 这种共用的出租写字楼内部总是幽深复杂,白柯终于在最角落里找到了挂着“非主流110”门牌的房间,他用力地敲了几下门,“杨老哥,我是白柯,我现在有事要找你。” 如此持续了大约十分钟,门内依然是静悄悄的。 什么情况?没有人?这到底是没人还是根本就破产了?白柯看着自己手上那个旅行箱,刚刚来到长章就惹上这种麻烦,偏偏唯一算得上靠山的又不在,难道自己得亲自去找那些追缉令师解释清楚,应该不会来不及开口就被琵琶钉穿了脑门吧? 白柯悻悻地走出了写字楼的大门,打算先找个地方填饱了肚子。来长章的路上情况比较紧急,他连新的手机都还没有购买,身上唯一能救急的就只剩下白正昇给他的五百块钱。 白柯走进一间茶餐厅,外带了一个手抓饼和一杯奶茶,打算先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手机的问题,再这样人间失联下去,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在这个长章市被那群令师做掉。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透视之术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一阵吆喝传进了白柯的耳朵里面,他倒没有想到在长章这种现代化的大都市里面也有这样不入流的江湖艺人,不过他再定睛一看,那个走江湖的杂耍分明就是早上自己看到那个黝黑少年,不过他此时蹲坐在地上,装着一副跛腿瞎眼的可怜模样。 白柯又惊又恼,登下就要冲上前去和他对个究竟,但是又想到这个人来历不明,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恐怕又多少有些门道。思来想去,冒然冲上前去恐怕不太好,他咬着自己手里的手抓饼,在报刊亭前买了一份报纸,假装站着观看了。 此时他离黝黑少年还有大约十来米的距离,街头本是喧嚣无比,但少年的吆喝声却很有穿透力,白柯竖着耳朵倒是听得分外清楚。 “小师傅,你说这透视的戏法,你要怎么变啊。”人群中有个人喊了一句。 黝黑少年假装咳了两声,拿出了七只茶杯,又将一个堆满了各种小玩意的抽屉推到了看客面前,“各位请看,这里有七只茶杯,这个抽屉里有各种玩意家什,我过会会将双眼蒙起来,你们可以在七个杯子下任意扣各种物品,我不须解开眼带,也能将其中的玩意一一说清。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看热闹的人们喊出了声来,在偌大的街头颇为引人注目,大概也是请了几个托的。 白柯暗自皱了皱眉,这种隔箱猜物的本事在民间被称为“射覆”,日本的传说中也有阴阳家安倍晴明和芦屋道满比试射覆之术的说法,两人为了取胜多次变幻盒中之物,技艺高超令人叹为观止。但传说终归是传说,即使是令术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本事,那个黝黑的少年难道真的是精通奇道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射覆与通灵术 几个好事的年轻人开始上前在那只小抽屉里翻找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被他们捏在手中把玩,弹珠,纸片,扑克牌,电池之类的东西层出不穷。白柯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那七只木制的茶杯广口深底,有的一只下甚至扣了七八样东西,再加上那黝黑的少年又是蒙着双眼,就算是脑力超群,能记忆出抽屉中缺失的种种也是丝毫排不上用场。 难道是那些东西上面有什么记号?白柯心下大奇,分了一丝魂魄去探那杯中之物,上面没有任何灵魄环绕的样,外魂视中的景象也是一片幽深。 难不成真是的有什么透视之术?白柯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扯淡,但好奇心盛,决定看看这个黝黑少年要怎么表演这种奇术。 “好了好了!东西都放好了!小师傅你可以开天眼了!”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把木制茶杯朝前一送,和摆摊用的塑料布相互摩擦,刺耳的声音传进少年的耳朵里。 那个黝黑的少年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垂首,手上握着吊在脖子上的一枚翠绿玉坠,似乎真的在施展什么神通,众人的窃窃私语被他完全隔绝在外。 魂视中冒出了一道幽然的白光,一个女子的身影从少年手中的玉坠飘然而出,那是个长得极为清丽的少女,修剪得当的头发衬着她圆润的五官,倒不像是一般的鬼混那般带着怨气。只见那女鬼在那几个茶杯前转了一周,然后伏在黝黑少年的耳旁,似乎在细碎地念着什么。 白柯觉得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少年手中玉石的来历,那分明和自己在古玩城被王以何用一本《芥子园画谱》换走的那块玉一模一样,他还记得胡红莲的描述,说此玉能够聚魂,也能够用来养魂。而且少年手中的那块玉,即使隔着这十几米的距离都能看见那种清越的光芒,想来比自己之前买到的那块笨石头又要强了不少。 他在养魂?没有施展令术就能够同魂魄交流?白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即使他和胡红莲,想要避开众人的耳目交谈,也得需要一张“梵音”来支持,可是这个少年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作,看那个女鬼巧笑嫣然的模样,似乎已经听到了少年的打趣。 白柯飞快地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张梵音,a4纸上的纹路闪出古怪的光彩,然后化作一串樱色的光环绕在自己的耳边,他现在颇为想听听看少年和女鬼的交流。 这道粉光似乎惊动了对方,那个苍白色的女人马上将目光投了过来,白柯心里有些发虚,赶忙又埋下头去假装看报,然后竖着耳朵仔细倾听。 “犁书,这里有个令师在看着我们!”女鬼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一下缩回了少年手中的那枚玉石之中。 糟糕,被发现了。白柯暗自捏了捏自己的额头,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觉得处境颇是尴尬。但又转念想到自己手上这个巨大的累赘,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除了这个有些古怪的少年之外,其他人也是拿他毫无办法的。 黝黑少年也是不动声色,清了清嗓子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现在,对于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了,还请各位来帮我验证看看,看是不是我看到的这一回事。” “好!好!”众人纷纷起哄,有一个穿着牛仔裤的男人跑上前去,俯身要帮少年打开茶杯。 “第一个的杯子里是七枚弹珠,颜色是两红两蓝三黄,第二个杯子里是”随着少年的语音降落,倒扣着的杯子被一个个地掀开,里面的物件果然同少年描述的一般,围观的众人纷纷喝彩,许多人拿出手机来扫二维码捧场。白柯遥遥地看着这颇有些荒唐的一幕,一下子也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谢谢大家今天的捧场了!”少年摘下眼带,真如江湖人一样向着人扶手作揖,在这熙熙攘攘的大学城路街头显得颇有点不伦不类,“我现在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今天就先告一段了。” 这是怕城管来抓人要开溜了?白柯皱了皱眉头,重新将那份自己已经付过钱的报纸扔回了报刊亭,要是就这么让那少年走了,自己和这只旅行箱什么时候才能分手可就成了大问题。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少年并非转头离去,而是抄起一根摆在塑料布上的弯头水管向自己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回过头冲着那个牛仔裤男喊道:“麻烦那位仁兄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马上就回来。” 白柯倒没有想到那水管真是朝着自己来的,他觉得临头就是一阵呼啦啦的风声,赶忙朝后退开一步,那个瘦小的少年此时紧紧地捏着那根水管,看起来颇有几分狠劲。 “喂!本来是我要来还你东西,怎么现在变成你在这大街上和我动手了。”白柯觉得这种粗鲁的行径几乎不可理喻,他和这黝黑的少年萍水相逢,别说是过节,自己带着他在火车站找厕所甚至算得上是件善事,怎么现在这人却反倒和自己干起来了。 “操你们这群傻逼令师,怎么到处都和我们过不去,你们还真当你们是长章的地头蛇了不成。”少年的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脚下的动作可不慢,他前扑上来,眼看又要一管敲上白柯的脑袋。 白柯也顾不上和这种人多加理论,撒开了双腿就是跑。这大学城路本来是巷道幽深的老城区,钥匙钻进某个小巷子里兜旋,倒是也可以将这个无礼的少年甩掉。可是白柯对于这个长章的街道极其不熟,怕一不小心便进了死胡同,于是便只敢在大街上瞎窜。 白柯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跑得这么丢脸,他甚至听得到那些驻足观看的人的嘲笑声。毕竟向来只有“正房当街菜力劈小三”之类的新闻,两个男人拿着水管你追我赶可是从未听说的是,这等情深恨切,不知又有多少长章少女意淫一场断背龙阳的旖旎好梦。 又绕过一个街口,白柯甚至已经不甚明白自己到底身处何处,长章的行道树清一色的都是梧桐,枝叶繁茂到让人眼昏,他现在稍事抬头一望,高耸的水泥森林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那般。白柯回头看看依然落在自己身后的少年,自己胜在人高步长,否则定然要挨上一棒子。但又转念想到,自己分明是要来找他问问那个旅行箱的事情,现在这幕奇葩的街头大逃杀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剧本里。 想到这节,白柯登时就停了下来。不过他刚刚开口想要问问那只旅行箱的事情,却发现原本在自己手中的箱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不知是在狂奔的路上顺手丢弃了,还是根本就落在那个报刊亭处了。 白柯的脸色阴了下来,就在这个空档,少年已经跑到了白柯的身前,好在跑了这么久他也有些气喘,当下竟是抬不起手中的水管来敲打白柯。 “喂你那个旅行箱,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柯喘着气问道。 “旅旅行箱?旅行箱在哪里?你倒是拿出来啊。”少年反唇相讥。 白柯歪了歪嘴,他丝毫不为自己丢掉那个奇怪的旅行箱而感到困扰,他现在想弄清楚的是少年究竟和那群令师有什么关系,又何苦要追着自己不放,“那个旅行箱,我估计是半路掉了。不过想来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差点害我在火车站丧命!” 白柯伸手去揪少年的衣服,有看到身旁无数侧目的行人,当下只好松开手,装作搂住少年肩膀的模样把他带到了一个小角落里,当然,还顺带将那根看起来就危险无比的弯头水管也夺了下来。 “哼,哈”少年仍是不住地喘气,鼻尖的汗水滴到了地上,“我要是知道你也是个令师,绝对不会找上你的,不过我没想到没想到你笨成这副样子,没有去找你们上面邀功。” “邀功?”白柯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和这少年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存在,“我是刚刚来到长章的,就算是想邀功也不知道向谁邀去,更何况无缘无故地得了一只空旅行箱也算是什么功劳吗?” “少在这给我装,你们这些令师一个比一个的混蛋,别以为我不知道!”少年突然凶狠地跳起来,想要伸手去打白柯的脸,却没想到白柯出手快了一步,将他瘦弱的小臂按了下去。 “你有那种和游魂交流的本事,难道你就不是令师吗?”白柯皱了皱眉头。 “你你,你!”少年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你看到了小熙是不是,你看到了是不是!” “是,我是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帮助你表演所谓的透视术。”白柯也不否认,只是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你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带走她!”少年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白柯感觉自己的魂魄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拼命勾引着一样,就要往外涌出去。 白柯觉得自己的思维像是堕入了深渊,然后黑暗中突然有紫色的蛇在狂舞,它的信子和尾巴像是风中野草。巨大的刺痛感在他的泥丸宫中深深浅浅地探着,白柯想要闭上眼睛逃避少年的目光,可是他做不到,他觉得自己的目光似乎都不再属于自己。 突然,另一根钢针狠狠地扎进了白柯的脑子。它霸道地将少年的意识驱逐了出去,似乎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少年的眼神忽地一抖,然后猛地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小巷的土墙上。 白柯汗如雨下,他不太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如果没有最后那一道奇怪的意识,自己多半已经中了这个黝黑少年的手段。虽然那个意识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小,白柯觉得自己的神经线像是在火焰上狂跳。这种由魂及体的伤害他之前很少遇见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柯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然后手背到身后抓住自己的书包。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光对所有的令师都抱有偏见,更可怕的是还一身诡谲的手段,自己刚刚差点就栽倒在他手上了。 “你觉得我有必要回答你吗?”黝黑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双目中精光四放。 白柯的手伸进了书包中,正准备抽出一张令来应付。 急促的脚步声,小巷狭隘的出口突然被两个人围住了,为首的是一个带着一副巨大黑超的女人,她带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嘴唇没有一丝弧度。她原本细瘦的手臂上围绕着一层翠绿色的光芒,像是一把剑一样生生挡在了白柯和少年的中间。 女人淡淡地看了白柯一眼,嘴唇轻轻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她最后还是把脸别了过去,那只苍翠的光影巨手突然伸向了那个少年的胸口。 “啊啊啊!” 那个女鬼竟然被生生从那枚玉石中拽了出来,白柯梵音令的效果尚未解除,女鬼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可是细细听来又和普通的少女尖叫没有什么不同。白柯的心里猛地一跳,眼前突然晃过了那个摩天轮上的女孩的背影,削瘦而单薄,像是时刻都会消融在夏日的艳阳中。 “混蛋,放开小熙!”少年扑了出去,他凝神地盯住被拖曳在空中的女孩,腰上的一个圆柱形的铁块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白柯还来不及细看,只见无数的魂魄从少年的腰际飞奔而出,一齐拖住了那只巨手,它们的动作整齐如一,仿佛一只纪律严明的军队。 白柯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种诡异的场景分明就和那些影视小说中描绘的“养小鬼”一模一样,这个少年,分明就是一只行走的鬼笼子! 女人依然冷漠着,只是那只巨手似乎有些抵不住众多灵体的合力,一点点被掰开的指缝间,那个苍白的少女似乎随时都能够溜走。 白柯用力地抓紧了手中的令,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养小鬼”这种事情是爷爷口中不折不扣的“有违天和”,再加上之前这个少年的无端发狂,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共同制服这个奇怪的鬼笼子。但是每当他看到那个少女的魂魄的时候,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种犹豫和辛酸,或许是因为那天在游乐场里他没能阻止李景东的狠厉,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少女嫣然巧笑,他实在难以将之视若无物。 光影巨手被撑得越来越开了,女人依然无为所动,她缓缓地从运动裤子的口袋里又抽出了一张令。 心分二用,而且还是两张完全不一样的令。白柯当然看得出来那张令并非是之前的光影巨手,他心里对这个女令师升起了一种敬畏之感,同为令师,他当然知道心分二用的难度,可是这个冷漠的女人轻描淡写,似乎完全没有将之视为一件庄重的事情。 唤魂令·琵琶钉 白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本能地讨厌这张森白色的唤魂令。他从书包里拖拽出来的令上放着冷灰色的光,a4纸在一瞬间化成了齑粉,白柯的右手如同那名女子一样附了一层光影,石质的感觉和爆长的五指让他的手在瞬间变成了可怕的武器。 唤魂令·沧溟手 琵琶钉被白柯的沧溟手捏碎了,魂魄上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白柯知道自己此次确实是过于鲁莽了,不过既然已经出手了,他便没有理由再退缩。当下只得继续挥舞着沧溟手前戳,妄图将女子的绿色光手彻底击溃。好在这两个人不速之客似乎早有准备,这个小巷中应该是被施放了某种令术,所以来来往往的行人皆视若无物。 黝黑的少年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白柯一眼,他手一抖收回了那些灵体,然后对着白柯大喊:“往里面跑,往里面跑!” 小巷幽深,似乎是通往尚未整修过的老城区。白柯并不认得这里的路,本来不愿意和这个鬼笼子同道,但是刚刚既已出手,现在留在这里恐怕很快就会被那个墨镜女射成筛子,于是只得拔腿跟上,一边跑一边对着黝黑少年说:“我,我倒没有想到你是个养小鬼的鬼笼子,我今天帮了你也不知道算不算得造孽!” “我才不是鬼笼子!”少年反唇相讥,“这种通灵的本事我生来就有,是老天造化的,不像你们这种后天苦修奇术妄图逆天的令师,你们才是真真正正的造孽!” 白柯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跟着这少年奔跑,他觉得少年说的其实不无道理,他们这群令师拼命钻研这些逆天的法门,如果不入正途,岂不是和那些为害一方的恶灵毫无区分。 可是究竟什么算正途呢?白柯看着少年的背影,想到那个女鬼温婉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并不明白。 渡空这地狱,不过是造化了另一个阿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零巢 巷道被越跑越窄,低矮的屋檐和那些横竖摆放的晾衣架几次扫过白柯的眉毛,还有那些高高低低的电线和光缆,偶尔甚至还有莫名传出来的狗吠声。白柯觉得以后政府再实行什么“信息时代入万家”之类的新政时一定得优先处理一下这种复杂的城市环境,否则就算不触电身亡也免不了被绊着摔上几跤。 “喂!我们这么跑下去有路子吗!”白柯忍不住冲着黝黑少年喊道,他偷偷回头去看,背后除了弄堂里的穿风之外别无他物,他慢慢地停下了脚步,“而且他们好像也没追过来了?” “你真的是长了一个猪脑袋!”黝黑少年狠狠地敲了一下白柯的后脑勺,然后拉住他的后衣领子朝前猛拽,“你们令师不是总喜欢自己加个buff在天上乱窜吗?而且你以为光凭我们这种脚力也能甩掉他们吗?” 白柯定睛往身后一看,天空中有一层靛蓝色的幕布,地面的巷道里也有身形壮硕的灵体偶尔飘荡,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踩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坑里。 “总之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我们还是赶快找地方藏好吧。”黝黑少年回过脸来看着白柯,然后在一道老旧的木门前敲了敲,声音沧桑。 “诶?是小书啊?”一个步履有些蹒跚的婆婆拉开了门,她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枯萎苍白,手上还捻着一把青翠的蔬菜,看起来就和平常的老人一模一样。 “赵婆婆,我们借个地方上厕所,可以吗?”少年一改之前凶狠的模样,笑嘻嘻地好似在撒娇。老婆婆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将屋门洞开,少年连忙招呼着白柯躲了进去。 白柯四下打量着这间古老的厢房,中央的小天台很狭隘,种植着为数不多的芦荟和蒜薹,一张矮小的竹编板凳前是一大铁盆的新鲜蔬菜。这里看起来就是未改造过的老城区,但是看那个黝黑少年悠闲的模样,白柯又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你一直看我做什么?”少年冲着白柯挤了挤眼睛,然后驾轻就熟地跳到厅堂上拿了一个水果开始啃,“放心,不会有事的,那群傻逼不敢随意打扰普通人的生活。” “我觉得你像是蛊惑人民群众的邪教分子,”白柯也跨上一步,声音压得很低。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来颇为扯淡,但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鬼笼子不会干好事,“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外面那群家伙扯上关系?他们是谁?还有你那只奇怪的旅行箱,以及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吗?你应该一个一个地问,”少年耸了耸肩,将口中的果肉吞了下去,“这里就是一栋普通的老宅,赵婆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通灵师,我天生就能和那些魂魄交流。而至于为什么会和外面的人扯上关系” 少年斜着眼睛看了看白柯,“我觉得这个问题我应该先问问你,身为令师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 “我又不认识他们。”白柯觉得少年完全不可理喻。 “那你觉得你是认识我咯?”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脸,瞳仁中的光芒跳了跳。 白柯用力将他推开,“你不要想太多了,我无非只是看不得他们用琵琶钉射人而已。” “射人?你也看到的,他们射的明明就是”少年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在说着一件自己也很难接受的事情,“鬼啊。” 白柯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少年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刚刚那个女令师出箭的对象明明就是一只鬼,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忍不住要出手呢?他看着自己的掌纹,射人还是射鬼,这真是让人头痛的问题。 少年看着白柯有些迷茫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伸到了他的面前,“怎么样?认识一下吧,我叫廖犁书,厂大大三过控生,副业是通灵师。” 白柯愣愣地看着少年的手,“学长你这是要拉我入邪教?” “就是单纯认识一下,”少年收回了手,口气有些不屑,“难得有个站错队的令师,我也觉得挺稀奇的。”他还没等白柯接话,就一步跳到了天井中,和择菜的老妪有说有笑地谈了起来。看来他对这里确实是足够熟悉,白柯叹了一口气,觉得这间老房其实和自己在下鹿乡的祖屋挺像的,不过那里空空荡荡的,除了爷爷和奶奶的牌位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等等牌位? 白柯猛地回过头去,他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原本祭祖的龛上此刻除了几根烧得很短的蜡烛之外,原本应该挂着遗像和牌位的地方空空荡荡,白柯走上前去细看,有几个地方落下的灰尘明显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看上去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被新取下来。 是要搬家?还是重新修了龛庙?白柯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本来他觉得这种东西最多也不过是留个念想,反正魂魄都已经归于彼方了,但是自从爷爷的骨灰被盗一事发生之后,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白柯猛地回头,这时才发现那个少年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神秘而深邃,像是湖水一样深不见底。 “这里的东西呢?”白柯颤声问道。 少年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明媚地笑起来,“用不上了啊。” “用不上了的意思是什么?”白柯看着少年的眼睛,觉得里面似乎有蛇一样的东西在游动。 “人们祭奠逝者,无非就是为了寄托自己的哀思。但是你不觉得这种哀思实在是太过虚妄吗,你只能祈祷,却听不到回音,这种毫无反馈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廖犁书伸出手,拂去那一层薄薄的灰尘,“但是,如果人们能够听到逝者的声音,能够感触到逝者的泪水和哀痛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觉得还需要这种偶像吗?” 白柯呆呆地看着他在龛前慢慢流连,像是在勾勒一幅壁画。 “这个地方,对,就是这里。”少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影说话,“这里原本有一张遗像,是赵婆婆上个月因为执行任务去世的消防员儿子,他在大火中烧成了焦炭,四肢萎缩,面目全非。” “你忍心让一个老人只能对着一张永远不会动的相片吗?然后一遍遍地欺骗自己,说儿子还在自己身边,儿子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你不觉得这样残忍吗?”廖犁书看着白柯的眼睛,声音逐渐高了起来。白柯扭过头去,他看见那个择菜的老妪低垂着头,似乎有浑浊的泪水在滴落。 他听不见那滴眼泪的回响,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上面流动着的只有黄沙和尘土,没有活生生的血肉,也没有颤悠悠的眼泪。 “你们令师,是要将这种希望打碎吗?”廖犁书揪住了白柯的衣领,白柯感觉得到他的愤怒,那种愤怒似乎不是在向自己发泄,又似乎变成了某种东西将自己狠狠地包裹住,他躲不开,逃不掉。 “我”白柯很想说“不是的”,但又很想说“是这样”。他看过那些远去的亡魂和哀思,“逝者已矣”这种话只有站得很远的时候才能说得如此飘然,当你设身在那片阴郁与沉重中时,白柯觉得自己只能张开自己的双唇,然后又慢慢地合上。 “抱歉,是我失礼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廖犁书缩回了手,突然低着头向白柯道了个歉,“将你引入这种事情来是我的不对,你出手相助也算我有幸。过一会儿你就从这里离开吧,解释清楚的话那些人不会为难你的。” 白柯觉得这个刚刚仿佛要把心脏都挖出来给自己看的少年突然离自己很远,他默默地从果核上咬下最后一块果肉,然后将那个核小心地扔进了簸箕里。 “小书啊,中午饭的时候到了,叫你旺哥回来吃饭吧。”赵婆婆将择好的菜放在了地上,然后目光殷切地看着廖犁书,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白柯刚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廖犁书一个冷漠的眼神给制止了。他笑着对老妪点了点头,然后从紧紧地握了握老妪的手。 一种深切悠远的感觉涌上心头,白柯觉得似乎整座城市都在轻轻地叹息,天空中飘动的云停止了,风也停止了,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窜到他的身旁。白柯看见廖犁书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剔透的翡翠,莹莹的绿光浮在上面。 一道虚影慢慢地在赵婆婆的身后浮现。 那分明是一个亡魂。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连身子都能透过光线。可是他就这么笑着,安详地站在老妪的背后。白柯没有打开魂视,可是那个男人的身影依然显得那么挺拔,英气的制服更衬得他气势如虹。 白柯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这个明明已经死去的男人在魂视中却是一片昏暗。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东西,白柯看着男人洁白的牙齿,觉得像是看见了魔鬼。 “婆婆,旺哥回来啦。”廖犁书轻轻地松开了妇人的双手,老妪转过身去,泪眼汪汪地看着那个挺秀的男人,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阿旺啊,你可算是回来了,阿妈中午做你喜欢的松鼠鱼给你吃。”老妪抹了抹泪水,那双沾满菜叶的手微微颤抖着。白柯几乎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并没有死,他只是工作了大半天刚刚回来,他有点疲惫,有点口渴,想要一碗热腾的骨头汤。 “妈,我现在吃不了东西了,你多做点给廖师傅吃,让他替我多吃一点。”男人的脸上带着笑,伸出虚幻的手在妇人的脸上慢慢摸索着,白柯知道那只是一片光影,可是那些掌纹中间似乎真的有什么在脉脉流动。 男人和老妪携着手向厢房里走去,白柯眼中那只苍老的空悬着的手慢慢地有力起来,似乎真的牵着自己心爱的儿子,手心中满满的都是他的体温。 “看到了吗,这就是‘零巢’存在的意义。”廖犁书轻轻地诉说着,似乎是在嘲笑白柯,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想要让人死而复生?”白柯颤声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人死不能复活,这是天理。我们不过是吧力量借给他们,让他们能够多弥留一阵,在去那个地方之前好好地和家人道个别。”他突然沉默了,然后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告别’这种事情,耗尽一辈子都未必做得完。” “我”白柯触碰到少年暗淡的双眼,他突然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学长。” “嗯?” “我叫白柯,津大大一海工生,副业是令师。”白柯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自然宽慰的笑容,“刚刚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不是吗,现在我们算是彼此认识了。” 廖犁书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小的孩子强装镇定的模样,目光一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肆意而开朗,像是在庆祝着什么。 “学长你在笑什么?”白柯有些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廖犁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怎么样,白柯,愿意做‘零巢’的第一个令师吗?” 少年如同开玩笑般的语气,白柯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后厨锅铲相击的声音,煤气点燃时的声音,赵婆婆的声音和旺哥的声音,白柯觉得自己像是存在于一部奇怪的剧目之中,这场戏本来不应该有他的名字。他来长章是要找杨毅昭的,是要成为那些所谓的“警察”来祛除自己心中的遗憾和迷惑,因为过去是不可以被弥补的。 可是现在廖犁书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错误是可以被修正的,遗憾是可以被完满的。 “至少你应该告诉我‘零巢’是怎么一回事?”白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我记得,你们把那个地方称之为‘彼方’,”廖犁书慢慢地说:“零巢,就是这座城市的彼方。那里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如果有人相求,我们便用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他们所思念之人多逗留几日,但是这些如果放任这些亡魂游离的话他们会逐渐失去意识,并变成孤魂野鬼,又不能够找到那么多的玉石来供他们寄居,所以就需要一个巢穴供灵魂们暂住,那个东西我们便称之为‘灵巢’,而我们所创立的这个东西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们称自己为‘零巢’。” 廖犁书轻轻地笑了两声,“以后有一巢c二巢也不是不可能的。” “灵魂的暂住地?”白柯问道。 “对,想要将逝去之人的灵魂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上是有违天理的,也不是人力所能完成的,所以我们的灵巢只能让这些魂魄暂时停留,一般他们能够留在这个世间的时间,就是七天。”廖犁书的声音幽幽的,“今天就是旺哥活动的第七天了。” 白柯心里一震,他不知道这样的一件事情那位老妪是否知晓。可是就算知晓有能够怎么样了,那个普通的老人能够做什么呢?白柯岔开了话题,不愿意在此事上多谈,“那,你脖子上那枚玉坠里的那个姑娘呢,她也是只能在人间活动七天吗?” 廖犁书似乎愣住了,他低下了头“小熙她,小熙” “怎么了吗?”白柯似乎意识到了某种不对。 “就算是让我付出天大的代价,我也会让小熙继续看着这个世界的。”廖犁书没有直接回答白柯的问题,白柯觉得这个长相清秀的学长有的时候似乎很喜欢自言自语,又或者他确实是在对自己说话,只是白柯自己无论如何都听不明白,“我是通灵师,我做得到的,我可以这么做的。” 廖犁书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白柯明智地选择不再开口。但是很显然,那个女鬼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角色,当时在巷子里那个戴着黑超的女人一出手就是从玉石中扯出了那个女鬼,甚至最后还想用琵琶钉置其于死地。理论上来讲那个女人不可能不知道廖犁书身上还有其他魂魄寄居,就在他腰间的那个铁桶中,可是为什么她单独只对那枚玉佩出手? 这一节似乎也很是麻烦。白柯想起了那个时候廖犁书释放出来的亡魂军队,这种奇怪的战力到底是怎么来的呢?看着廖犁书的情绪似乎逐渐冷静了下来,白柯开口问道:“你之前在巷子里对付那个女人的时候,你腰上的那个铁桶里面好像有一些不得了的亡魂,那又是怎么回事?” 廖犁书的眼神突然跳了一下,他抬着头静静地看着白柯,似乎在用眼神诉说着什么。 白柯只觉得他腰间的那个铁桶似乎晃了一晃,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慢慢地复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烈日灼心 李晋陵坐在一张木制的椅子上,眉头紧锁,他不停地看着自己手上精准的机械表,作为全球唯一五家拥有机芯专利的表厂,劳力士号称自己的表每天只有正负二秒的差别,但现在李晋陵看着蓝宝石镜面下的指针,觉得每一秒钟都过于漫长。 这里是写字楼顶部的天台,近百米的高度让他的视野极佳,俯瞰下去整个长章市仿佛一个缩比尺的模型,车流和行人变成了色彩斑斓的蚂蚁,伸出手像是可以触碰到天上流动的薄云。杨毅昭总是说,从这里看下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这个城市的主人。 但是李晋陵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主人,相反,现在的他觉得这个城市都在他的掌控之外——连同那些本不应脱离他的控制的事情。 离李晋陵五步远的地方有一个盘腿闭目而坐的男子,他的身形瘦削,穿着一套似乎已经很旧了的西装,不过此刻他略微有些凹陷的脸上氤氲着一层珠光宝气,一张天蓝色的令漂浮在他的面前。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打开魂视就能发觉,无数的魂魄变成细丝一样向外延伸,似乎能够一直伸到无穷远处。 无令·如瞰 男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个肺部撑开。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原本还闪烁着精光的双目中涌上了无法压抑的疲倦,那张天蓝色的令缓慢地飘到了地上。男人用双手支撑着站了起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泉生,怎么样?没事吧?”李晋陵从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快速地在空中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他手指滑动过的空气似乎凝聚成了一股浊流,将投射到它身上的光线统统扭曲。然后那些气流突然扭动着发出白光,一道徐徐的风将男人的身体托了起来,然后将他稳稳地送到了李晋陵身后的椅子上。 男人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的下颌和唇角满是胡茬,不过看样貌仍然年轻的很,那张不过二十三四岁的脸上带着一种有些失落又有些嘲讽的笑容,“抱歉,晋哥,我还是没有办法定位出‘零巢’的位置,但是毫无疑问,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开始行动了,为什么?”李晋陵问道。 “整个长章市都有各种各样的灵体在活动,而且这些灵体总是会在几个特定的地点彻底失去踪影,当然,还有一些地方似乎被某种很强大的灵魂之力屏蔽了,就算是凭借着我的如瞰也难以窥知。”男人转过头看了看身后仍然平静的城市,“换做平时他们绝对不敢这么嚣张。” “那有什么指导性的线索吗?”李晋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等一下把那几个灵体突然失踪和被屏蔽起来的地方告诉你们。”男人闭上眼睛,用食指和中指按住自己的额头,然后地面上的那张天蓝色的令又缓慢地飘了起来,“当然,我觉得那几个地方也很有可能是对方有意暴露给我们的,总之,一切小心为重。除此之外,我觉得那个叫廖犁书的通灵师带回长章的那只旅行箱应该也是比较有意义的,可以考虑多派几个人追查。” “行,幸苦你了,”李晋陵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卫泉生对于整个非主流110平台来说意义非凡,这一次他已经耗费了太大的心力,如果让他再这样满负荷工作下去,恐怕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李晋陵看着他的背影,出声说道:“泉生,你最好先休息一下,app的运行就算暂时不维持也没有什么问题。” “没事的晋哥,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卫泉生笑了笑,慢慢地向楼梯走了过去,“更何况,如果我们因为这次的行动而终止app的运行,也许会让某个正在驱魔捉鬼的令师陷入困扰呢那这样现世不就又要多些不和平的因素了吗?” 李晋陵瘪了瘪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手,“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些人可能更适合到南派去,每个都天下大事为己任的模样总之别累过头了。” 卫泉生摇了摇手,自顾自地摸着梯子下去了。 李晋陵抬头看了看依旧晴朗的天色,日光如同炉火一样炽热,天上稀薄的云后是浅蓝色的天幕——这样的好天气里本来不应该有这些奇异的事情的。李晋陵觉得很烦,他想点根烟来麻痹自己,不过很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学会抽烟这种很臭屁的事情。 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做过太多的错事,可是错误并不是可以在时间匆流后换个对象来简单弥补的。所以他觉得自己或许只是做着一些可以麻痹自己的事情,尽管有些时候这些麻痹又会变成另一些错误。 李晋陵的双手大肆开阖,一股股气流在空中留下畅快的尾巴,在那种热烈的阳光下,仿佛就要喷播出更宏伟的力量。 电话响了。 李晋陵伸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是杨毅昭,这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其实很少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给自己通电话,他一般会在出手前打个电话报个道,在完事后发个消息报个平安,中途的曲折和坎坷统统忽略不计,又也许是这个绣春刀一样的男人更适合将这一切都斩平。 “怎么了,事情处理完了还是刚要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李晋陵觉得这通电话也很让人心烦。 “不是,出情况了。”杨毅昭有些急切,现在他正坐在他那辆银灰色的猎装版c里疯狂地踩着油门,然后用漂移的方式在市中心的路口闯了一个红灯。其实准确点来说这已经是他闯的第十个红灯了,杨毅昭觉得自己今天之后可能得面临着被吊销驾驶证的恐怖。 “出情况你倒是快说啊!”李晋陵听着电话那头发动机沉雄的嘶吼声和不断逼近的各种喇叭声,还有杨毅昭用两个烟囱一样的鼻孔出气的声音。他有点讨厌这种没有效率的说话方式,虽然平时杨毅昭并不是这样子的人。 “是是是,不过你得先让我甩掉这辆警车。”杨毅昭的声音有些急,他的车技倒是很好,但是威胁本身就不是来源于背后的那两道红蓝光,而是他随时可能在下一个路口被警车围堵,“晋陵,我要动用‘移山缚龙阵’的阵子了,现在这个情况除了加个风令之外我算是逃不掉了!” 李晋陵有些目瞪口呆,由十二张玉令作为阵子组成的“移山缚龙阵”理论上确实可以在拆开使用时仍然保护内部不被外界察觉,但是他这是要直接在市中心玩个隐身然后飞天?这种剧本演出来明天怕是政府就要整顿“灵车飘逸”之类的舆论风波了吧? “呵,呼”电话那头的杨毅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晋陵听得出来,在自己还在感慨的期间,这把利落的绣春刀已经同时发动了玉令和风令,现在正在某片市区的上空自由翱翔呢。 “算了算了,非常时期非常处理。”李晋陵挠了挠脑袋,有些无奈地走到栏杆旁边向下观望,他的魂视能力算不上是出类拔萃,自然很难在这种有玉令加持的情况下察觉杨毅昭的方位,“不过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车开成那副逼样,你想演内地版的速度与激情吗?” “不不不,你听我说,”杨毅昭顿了顿,“刚刚大伟c竹竿和小旻三个人在火车站那里遇到了那个通灵师,不过听说那个通灵师再将那只旅行箱交给一个陌生的人之后就消失了,最早他们以为那个人只是被他拖来背锅的,但是对方也能够察觉到令师的存在,在他们三个打算围住他的时候溜掉了。” “等等,你这个说法有点怪怪的,什么叫察觉到令师的存在,令师这种东西还能被动暴露的吗?”李晋陵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是不是小旻又自己偷偷动手了?” “啊,唉”杨毅昭有些无奈,“行了,竹竿也说过她了,毕竟这次事情比较紧急,晋陵你就不要再骂她了。不过确实是小旻发了一张琵琶钉想要探探对方的虚实你不要激动!你不要激动!他们说了,没有伤到任何人,而且也正是这样才让他们发现了那个陌生人的不对劲。” 李晋陵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他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这个总是给自己惹麻烦的女孩,明明是一副冷美人的模样却比谁都要暴躁,“行那之后呢?” “本来他们要兵分三路去追那个人的,不过好在竹竿留了个心,他让大伟跟着小旻去了,而且根据大伟的说法” 杨毅昭的话被李晋陵强行打断了,“什么叫做‘留了个心’,你是想要告诉我虽然做了准备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杨毅昭用手掌用力地敲着自己的脑门。他本来想找一些委婉的说辞向李晋陵报告此次的情况的,不过这个男人在这种事情上似乎聪明得有些过头,他有些有气无力地说,“是,根据大伟的说法,他和小旻在一个报刊亭前遇到了那个带走旅行箱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和在摆摊的通灵师起了争执,而且还忘记了那只旅行箱虽然知道有可能是对方的圈套,但是小旻和大伟还是追上去了,然后在一个小巷子里和对方爆发了冲突” “讲你妈重点,不要给你爸我避重就轻!”李晋陵的口气很激动,杨毅昭不自觉地想去摘自己的蓝牙耳机。这个点睛术几乎是当世登峰造极的男人如果激动起来,完全有能力将这座城市彻底毁掉。 “因为小旻坚持要大伟不能动手,而且还要求大伟动用了‘移山缚龙阵’,但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的,在那个带走旅行箱的人出手之后两人彻底逃进了那个小巷,然后然后小旻就自己追上去了,甚至还和我们单方切断了联系。”杨毅昭小心翼翼地说,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太严重了,如果得不到李晋陵的帮助和卫泉生的支持,他们甚至有可能会失去一个可靠的同伴,“总之,晋陵,现在事情真的很急” “好了,我知道了,在人流密集场所擅自动用令术,私自启动移山缚龙阵,还有单方面和组织切断联系,以及教唆同伙共犯,”李晋陵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用力地抓住护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靠这几项大错把她今年的奖金全部扣光,外加保底工资扣除一半还有记大过处分一次,这样子不过分把?” “喂,喂!晋陵,晋陵” 杨毅昭的耳边只剩下了阵阵忙音,他看不见的是李晋陵单手撑开,用力向着高楼外翻了出去,他的身体在上百米的高空中失重,由地面上旋转而上的巨大风压仿佛要将他的皮肤撕裂。可是李晋陵没有一丝表情,他信手在空中勾画着,一道长而飘逸的气流包裹了他的身体,然后李晋陵突然在空中如同鹞子那般翻转,之后又急剧地向着上方弹射出去。 李晋陵从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玉令,这是移山缚龙阵的主阵子,在它撑开的领域之内,没有人能够洞察他的行动。 玉色的保护网慢慢包裹了他的身子,然后这个在水泥森林间跳跃的男人突然失去了行踪,只有一阵极速而轻跃的风穿出去,仿佛要洞穿整个城市。 杨毅昭默默地坐在浮在空中的c中,他还没有意识到,能够束缚住绣春刀的鞘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赶往那些事件的中心点。这个被人称为“鲨鞘”的男人带着暴烈的风和决意,整个长章市都在悄悄抖动。 长章市,老城区小巷。 走在巷道中的廖犁书突然抬起了头,白柯有些疑惑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那片天空空无一物,没有浮云,没有飞鸟,甚至连楼房的身影都不曾出现。 “怎么了吗?”白柯问道。 廖犁书摇了摇头,对着白柯笑了笑,“不是的,刚刚我觉得有一道很强的灵魂穿了过去,那种强度就好像能够轻易摧毁这个城市的所有灵体一样。”他的口气像是在自嘲,“应该是我想多了,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存在呢?我也经常做这种错误的判断的” 白柯呼了口气,看着廖犁书有些寂寥的脸庞,将话题岔了开去,“你刚刚说你要带我去看看这里的其他人,他们也是像你一样的通灵师吗?” “嗯,就算有几个没有这么强的能力,他们也都能够看见魂魄的存在。”廖犁书点了点头,“我觉得他们如果看到我带着一个令师回来一定会吓一跳的。” 白柯倒是有些沉默。刚刚廖犁书的说辞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在意,他说那些聚集在他腰上的铁桶里面的魂魄其实是一种用魂魄碎片编织的傀儡,他们管它叫做“铳”,听说这种东西是为了和那些令师斗争才会被发明出来的。 来源是魂魄碎片?就像人类代谢出来的废物一样?白柯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些灵魄碎片是在那些魂魄暂住的灵巢中搜集的。 没有逻辑漏洞的说辞让白柯觉得诡异,尤其是那个奇怪的女孩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旺哥。白柯觉得或许自己的决定是个草率的错误,可是当他听见廖犁书说“再一次告别”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个地方在默默发抖。 白柯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可是他不说,又或者他不敢说。他也说不清楚是害怕出口后的幻想变成破灭的泡沫,还是出口的荒唐变成足以左右自己的疯狂。白柯就这样默默地跟着廖犁书向前走着,一言不发。 “喏,就是这里了。”廖犁书停了下来,手指在一片虚空前晃了晃。 白柯试着探出自己的神识,也同时打开了自己的魂视。 魂视中是一片近乎扭曲的白光,而神识中则是一种异常强大的魂魄分身。草坟群一事之后,白柯的神识变得异常敏锐。他马上发现了这道魂魄分身的奇异之处,他想起了胡红莲教给自己的御魂六相术中的“行凝罡”,这道魂魄分明就是凝聚成了一道令的模样。白柯试着查看这个令的作用,但是结果并没有什么收获。 奇怪了?明明按照廖犁书的说法,零巢里面是没有令师的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动用令术呢?而且还是用这么凝练的方法。白柯觉得有些心悸,这其中怕是有些什么连廖犁书都不知道的情况。 “这个是我们的大哥施放的一个秘术,它的效果是形成一个个连通灵巢的门,可以让灵巢里面的魂魄自由地到这个城市里去看望自己想看望的人。”廖犁书的口气中似乎有些崇拜,“当然,它也可以形成一种屏障,因为大哥说那些令师大概会偷窥我们的动态。” 白柯木愣愣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廖犁书闭上双眼,慢慢地将双手覆盖上去。那道魂魄凝成的令突然剧烈抖动起来,整个巷道里的灵体似乎都在这个瞬间被吸引过来。 白柯觉得自己的神经似乎用力地跳了一下。 百鬼夜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山雨欲来 游魂野鬼们向着廖犁书汇聚而来,却突然在没入那道魂魄凝成的令时消失殆尽。那道令就这样慢慢旋转着,不断地吞没着无数的灵体,仿佛能剧中渡边纲斩鬼的罗生门。白柯不自觉地屛住了呼吸,他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离死亡很近。 “没事的,这就相当与一个传送门。”廖犁书对着白柯挑了挑眉毛,“你打游戏吗?就和那种呼一下能把人送到另一个地图去的光阵差不多,这些灵体最后都会汇聚到零巢的总部去。” “既然都会汇聚过去那为何还要再把它们释放出来?”白柯皱了皱眉,“这种东西不可能在自然状态下聚集在这里吧。” 白柯抬头看了看巷道上空的青色幕布,这里确实像是被某种奇怪的东西给笼罩了,这种笼罩的目的似乎可以干扰另外那些令师的判断。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两方敌对关系的目的和手段自己都还没有琢磨清楚,却莫名其妙地进到了其中一方来。 “因为今天是决战之日啊。”廖犁书笑得很骄傲,“那些令师既然打算过来端掉我们,那我们自然也得做好回击的准备了。这里很多游魂都是类似于‘铳’那种没有意识的灵体碎片,但也有少部分是像旺哥那样的灵魂,他们是自愿过来帮忙的——为了混淆那些令师的视听。” “自愿过来帮忙?”白柯觉得这句话实在是令人玩味。而且刚刚那个被称为“旺哥”的灵体似乎也有些奇怪,寻常灵体即使执念强大,但也往往只能凭借本能游走,断然是做不到那种自如理性地沟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种像人一样交流的能力到底是谁赋予它们的? “走吧,回收的工作也干得差不多了。”廖犁书收回了手,白柯注意到,刚刚他伸出手的时候确实是释放出了一部分魂魄,也就是说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错的,这些凝聚成形的魂魄正是一道令,而且还是一道需要魂魄驱动的令。 白柯转身跟上廖犁书的脚步,“对了,之前那个旅行箱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对对方似乎很重要,虽然我已经把它给弄丢了。” “那个旅行箱根本就是个幌子,用来转移那些人的注意人而已。”廖犁书笑得有些狡猾,“本来就算不找上你我也会让其他路人带着它,那些令师顾忌到普通人的存在一定就不敢下手,这样不管那个人是选择在原地等我还是选择离开,都能够成功拖住他们。”廖犁书耸了耸肩膀,“不过我可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和他们爆发冲突,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之前就和他们有过节。” 白柯斜着眼睛看了看他,“那个女令师疯子一样放了琵琶钉,我也是下意识地躲闪,没想到这就让他们把我归入你们阵营中去了。”白柯看着廖犁书有些得意的神色,慢慢地说:“那为什么之前那只旅行箱会像粘在我的手上一样,我根本放不开他,这也是你捣的鬼吗?” “不能放开?”廖犁书一愣,“怎么可能,你搞错了吧,你自己拖着那个旅行箱的时候应该也知道,那根本就是一只空的旅行箱啊,我有必要在那上面做妖吗?” 白柯没有搭理他,他回忆着自己之前那种感觉,其实与其说是自己的手黏在了旅行箱上,倒不如说是自己“下意识”地不想放开旅行箱,就仿佛自己的手被人控制了那样,一刻不放松地紧握着那只旅行箱。 难道自己被催眠了?白柯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实在是有够荒唐。但如果廖犁书说的是真的,那么究竟是谁对那个旅行箱动了手脚,又或者自己在其他时候遭到了他人的暗算? 廖犁书见白柯不再说话,以为他是为了旅行箱丢失的事情而烦恼,当下拍了拍白柯的肩膀,“好了好了,没事的,反正你也弄丢了,就算是被他们无意中捡到也不要紧。” 白柯抬起头来笑了笑,有些事情似乎还不是和这个学长说的时候,他只是开口问道:“那现在我们该去哪里?休养生息好了就出去和那个女令师再砍一波吗?” “当然不是了,”廖犁书摇了摇头,“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今天还是请你暂时去避避风头吧,毕竟很快就要和那群令师开战了。” “我刚刚说过的,我有些事情今天就想知道答案。”白柯认真地看着廖犁书的眼睛,他觉得这个时候他的脑袋中像是有无数的画面闪过,他觉得那个瞬间有什么离他很近,触手可及。 下午三点,长章市市郊。 杨毅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车子缓缓地在路边停好。大概半个小时之前他在一个急转弯的路口处甩掉了那群警察,然后用自行车一样的速度从空中飘到了郊区。他望着道路旁边郁郁葱葱的森林,这个地方几乎不会有人经过,当然也不用担心有过路的警察来吊销自己的驾驶执照了。 “咚咚” 有人在敲自己的窗子,杨毅昭几乎是反射性地抄起安全锤,在这种荒郊野岭突然有人敲窗,他以为自己是在演《生化危机》那类的丧尸片,那种隔着防盗玻璃门看着丧尸们的牙齿的指甲的感觉至今让他难以忘怀。 不过李晋陵只是脸有点臭,还没有到能被当作丧尸的地步。杨毅昭用另一只手搔了搔脑袋,将安全锤丢到了副驾驶座上,然后推开了车门,目光正对着那个扶着一只紫色旅行箱的男人。 “这玩意就是大伟他们整的?”杨毅昭有些愣,“小旻呢?小旻人你找到了吗?” 李晋陵没有说话,他只是将那只旅行箱丢向了杨毅昭。没有施加风令,但是那只箱子仍然飞得很是轻松,箱体中没有一丝声音。杨毅昭急急忙忙地伸手去接,李晋陵这一丢很有些气急败坏,他膂力强劲,像是打算将这只箱子彻底摔坏。 “空的?”杨毅昭将箱子重新扶好,然后伸出手敲了两下。声音很虚,似乎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的意思是大伟他们弄到的这个玩意只是对方的幌子?” 李晋陵用手扶着额头,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恶劣,“这要是真的是个空箱子也就算了,对方没有点玩这种手段的智商还不至于让我们专门拟个行动计划。你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吧。” 杨毅昭看了李晋陵一眼,然后有些疑惑地伸手去找那个旅行箱的开口。密码锁已经被强行破坏了,只要一按旁边的按钮就会自动弹开。杨毅昭看了一下那个表面被搅得稀烂的电镀锁口,“这种东西你竟然还用了两道以上的令术来拆解它?我以为凭你的本事就算只加个风令都能把它撬了。” “没有那么容易,”李晋陵走了过来,用手将那个把手翻了下来。箱子的把手内侧贴着一张很小的黄色纸片,上面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纹路,“看到这个了吗?这是一张有类似催眠效果的令,它会让拿着这个旅行箱的人不由自主地握紧他,甚至会无法松手。而且,”李晋陵深深地抬头看了杨毅昭一眼,“这是张唤魂令,必须是有人用魂魄灌入才能生效。熟练的令师有时候魂魄完成出箭几乎已经成了本能,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专门为令师准备的陷阱。” “对方在针对我们?”杨毅昭眨了眨眼睛,“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对这个东西下手?” “对。”李晋陵点点头,“而且这不是一种防范,否则他们不应该让这只旅行箱就这样和得到他的令师黏在一起。这个令可没有那么容易解开。”李晋陵对着杨毅昭扬了扬自己的手掌,掌心是一道淡淡的血痕,“就连我也只能用风令从内侧将它割开。” “连你都只能这么干的话,其他人只能壮士断腕了吧。”杨毅昭细细地去看那张令,竟然无法读懂它的道理,由此可见这个画龙的人本事定然要高于自己。 “不对。”李晋陵摇摇头,“按照大伟的说法,那个带走箱子的人是在报刊亭将它丢下的,而且似乎也不费什么力气。”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根本就是在和那个通灵师作戏?”杨毅昭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对方要费这么大周折地来演这场无聊的剧目呢。 “我说了,这个箱子本来就是要送到我们手里的。”李晋陵将旅行箱横着放倒,用力地掀开箱子,“我可以认为说,他们是在引诱我们出手,目的就是让我们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它。” “这这是什么?”杨毅昭有点看呆了,那只旅行箱的底板上用一种银色的液体画着一些奇怪的纹理,看起来就像是一张令。那些银色的纹路像是蛇一样在视线中抖动,杨毅昭可以感觉得到,只要自己将魂魄注入到魂渠之中,这张画得几乎完美的令就能马上爆发。 “点睛术。”李晋陵的声音冷冷的,“这是这世上唯一一种不用纸也能画龙的技术,练到大成的话甚至连墨都不需要,是令师们最为渴望的技巧,也是我们李家的绝学。” “你不是说现在这世上上还会点睛术的人就只剩下你和那个李景东了吗?”杨毅昭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李景东也是零巢的人?那他为什么还会和魏家的人合作?他是从草坟群赶回来的吗?” “不,”李晋陵斜了杨毅昭一眼,“对于我那个堂弟,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不会是零巢的人,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计划什么,但是毁掉像是零巢那样的东西一定是他的目的之一” “那对方这是” “在挑衅我,或者在试图阻止我。”李晋陵站起身子来,“但是这两者的意义都不大。”他的魂魄激流一般俯冲而下,钻进了那道银色的魂渠里面。杨毅昭感觉自己的魂魄上似乎有锋锐的刀刮过,李晋陵的点睛术如臂使指,魂魄在他的手中随时都能凝型。 银色的纹路上爆发出红光,李晋陵的魂魄在经过令术的加强之后化作了一头赤色山猪的巨大光影。短而尖锐的獠牙嗜血而凶狠,身形矫健有力。 “趋中令·火豕”李晋陵收回了自己的魂魄,光影退散“十二肖神令之一,也是我们李家的传家令术。虽然说我平时很少施展,但是确实是很强劲的手段。” “你家的东西?”杨毅昭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听起来要么是家贼要么是外贼,总之是个贼啊。” “不管是谁都好,总之毫无疑问他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李晋陵淡淡地说,“光凭着点睛术或许还不敢确认,因为这门奇术世间实在是少有人能使用。但是一旦放出这张火豕,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他在警告你,让你不要插手,而且你的身份也已经暴露了。”杨毅昭接过他的话。 “当年他们就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李晋陵摇了摇头。 “需要我做什么,你这么千里迢迢地过来不是给我讲故事的吧?”杨毅昭耸了耸肩,虽然所谓千里迢迢对于李晋陵这种人能够画出完美风令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个笑话。 “不用太急,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去搞事就好了。”李晋陵摸出手机,“当然,小旻我已经处理好了。现在是下午三点十五分,根据泉生的消息,再过五分钟这个城市的所有灵体都会被回收到零巢去。” “已经能够催动所有的灵体了吗?”杨毅昭的眼皮跳了一跳,“我还以为那些家伙到现在还只能弄一弄那些和他们有关的灵体,没想到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来不及了,我用风令送你过去吧。”李晋陵拍了拍杨毅昭,“看你也很舍不得你这辆奔驰,我就帮你连人带车一起送走好了。” “喂喂喂!”杨毅昭有些慌乱地挥着自己的手。 “对了,”李晋陵的动作迟钝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情,小旻说那个人” 杨毅昭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李晋陵的声音被巨大的风压盖过去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抬了起来。巨大的超重感和加速的感觉让他觉得内脏颇为不适,但是包括那辆猎装版c在内,一人一车没有丝毫颠簸。 仿佛动的不是他,而是整个世界。 长章市老城区。 廖犁书探出脑袋,眼睛很有些鸡贼地在街上的行人身上扫过。白柯默默地站在他的背后,虽然他觉得廖犁书这样的动作确实是有些愚蠢,但是无可否认,做一些比较愚蠢的事情跟再遇上那种蛮不讲理的女令师相比实在是好太多了。 “呼,看来是没事了,”廖犁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出巷道,“我想其他几个地方应该已经开始活动了,所以那些家伙没有什么心思盯着我们。” “为什么我们非得到灵巢去,我一直以为通灵师是像电视里放的那样,抓着我的手就能和亡灵沟通,”白柯手中比划着。 “如果只是沟通的话倒不是不可以,但是想要把亡魂召唤过来,如果没有什么能够保护他的东西在的话,恐怕会立马魂飞魄散,所以必须借助灵巢的能力。”廖犁书郑重其事地看了看白柯,“当然,我还是必须说一声,如果那个人离开现世的时间已经太久了的话很有可能已经魂归彼方了,那这样子我们也没有办法的。” “知道了。”白柯点了点头,白谐元逝世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年头,如果不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他也未曾想过自己或许有机会再见一见那个老人。但是当那些事端围绕着老人的骨灰和残魂展开的时候,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中不停地跳动,像是要填满某个空缺,弥补某种遗憾。 “别说这个了,我倒想知道,你们灵巢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通灵师吗?”白柯问道。 “当然了,除了我和大哥,还有十位通灵师,加起来一共有十二个人。”廖犁书掰着手指头,“我的力量算是里面最小的了,不管是大哥还是其他人都要比我强多了。”廖犁书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我们还没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令师相处过呢,你算是第一个吧。” 十一个人?那么那个令师应该就在这十一个人之中,只是光靠这些还没有办法猜测出太多。白柯对着廖犁书礼貌性地笑笑。他甚至有一种想法,也许那个大哥就是那个令师。 和渡魂的令师作对,自己的头子却是个令师?白柯觉得这种配置实在是有些搞笑,透露着某种荒唐的意味。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明明有求于这些零巢的人,却始终没有办法对他们完全信任。还有更为棘手的事情,也是白柯之前一直在逃避的:和廖犁书对立的那拨人很有可能正是非主流110的令师,毕竟这个自己已知最大的令师组织应该不可能允许自己的眼皮底下还有其他老鼠。 那怎么办?会遇上杨毅昭他们吗?白柯觉得心里发虚。 “喂,白柯,公交车来了。”廖犁书用手肘捅了捅他,“你应该还有零钱?” 白柯点了点头,突然觉得那辆公交车像是来带走自己的。 将自己带向某种无法预料的宿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玉铃铛 廖黎书的脸在夏日午后的光里面显得很隐约,公交车不停地抖动着,那些斑驳的树影一遍一遍地扫过他的眼眸。少年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远处,瞳孔没有焦点。 白柯觉得廖黎书很特别,他在那些低着头看着屏幕听着电话的人之中显得格格不入,眼神深邃如湖水,像是穿过时空缝隙的幽灵。有很多时候白柯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个幽灵,又有很多时候白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他那些飘忽的思念和眼神,就算是这座城市热情的海风都无法消融。 “你到底在看什么?你要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认为你是个gay的。”廖黎书头也不回,声音淡淡的。白柯却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羞耻感,他悄悄地移开眼睛,心底却已经开始默默咒骂。 “我无非只是觉得有点好奇而已。”白柯漫不经心地解释。 “好奇?”廖黎书重复这两个字,转过脸来看着白柯。 白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车厢里面的人还是不少的,有些异样的目光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觉得廖黎书这个人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天生没心眼,总之他总是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不顾忌世人的眼光。白柯骚了骚额角,这种人在古代大概就是杨过那种所谓“勇于反抗封建压迫的市井英雄”,但是换在现在却很有可能被人以破坏市容的理由抓进收容所。 廖黎书见白柯不说话,也不再搭理他,又转过头去自顾自地哼着小调,脖子上的那枚玉坠闪着晶莹的光。 白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少年的眼神会如此生动,忽而寂寞忽而热情。那个寄托在玉坠里面的魂魄,那个虽然早已离开这个世界却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女孩,他垂首蓦然的时刻,他暗自欢笑的瞬间,统统都是和她共享的时光。 白柯下意识地去摸手机,可是空荡荡的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第一因为丢掉手机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放风筝的人,而现在线断了,忽然卷起来的气流将那只风筝吹得很远。 那当时为什么要放出那根线呢?或许她本就不是追逐自由的风筝。 眼前像是有漂亮的头发在跳动,那个初夏的早晨,刚刚热起来的空气,细腻的树荫和缓慢旋转的摩天轮。还有深夜里简短的电话,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会因为不算漫长的时间而就这样烂在肚子里吗? 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听到王嫣的声音了。他觉得有些怨念,如果自己不卷入这一连串奇怪的事情的话,此时的他应该按部就班地向王嫣献殷勤,用尽各种小心思和那个女孩越靠越近。他摸了摸另一只口袋里的那张古书残页,胡红莲的声音也很久没有听见了,竟然莫名其妙有些想念那只狐狸。自己似乎离普通人越来越远,这个闷热的暑假过后,当他重新走进那间校园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突然想找个人问问看,他伸出手去拍了拍廖黎书的肩膀,“学长,你” “他们动了!”廖黎书把声音压得很低,额发下的双眼透露出紧张的神色。白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路边的一间仓库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高温将卷帘门熔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洞,行道树的叶子在瞬间变得枯黄。 这还只是现世的情况,魂视中的世界已然崩坏。无数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灵体在剧烈如漩涡的魂魄流动中被撕成碎片。原本昏暗的视界中此刻光如白昼,火焰仿佛要焚烧一切。白柯觉得这种赤色光芒很熟悉,但他又一时想不起来这些到底是什么。 “是粉尘爆炸吧?”公交车内开始有人议论。 “有可能吧,看起来是个危险品仓库?”有人长输一口气,“还好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白柯听着这些荒谬的言论,他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廖黎书。但那个黝黑的少年只是谨慎地盯着那个冒出白烟的熔洞,突然开口:“白柯,我们准备下车,不能再经过这些地点了。” “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中心区公然搞出这种情况来?”白柯压低声音。 “那些卫道士平时最害怕在人员密集处行动,就算是迫不得已出手了,也需要像那个时候在巷道里一样弄出一个屏障来。”廖黎书关上了窗户,“现在这种疯狂的举动表示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要彻底端掉我们。” 廖黎书按下了下车的响铃,趁着人群混乱率先溜下了公交车,他矮小灵活的身材此时发挥出了最大的优势,像是一只猴子那样灵活地跑出了好几步。白柯好不容易挤下车子,遥遥地看着廖黎书朝他招手,当下只得拼命直窜。 “那个仓库,其实是最早的灵巢,到现在还有一些灵体是积聚在那里的,现在那里也有我们的那个传送秘法和魂魄屏障,他们这次算是直接捣毁了。”廖黎书一边拼命跑一边说道。 “动静这么大警察不会管吗?”白柯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如果警察有本事插手令师的事情的话,那么恐怕像他们这样子的人早被收编了。 “警察如果想管的话恐怕我们会更麻烦点。”角落里的突然传出一个声音,然后一只手突然鬼魅一样地伸了出来,白柯和廖黎书的身子极其突然地转了个弯,然后身型消失在角落里。 “大大哥?你怎么也来了?”廖黎书反应过来的速度很快,他看着来人,眼神又惊又喜。 大哥?他就是廖黎书口中零巢的头目吗?白柯心里一震,眼神谨慎地打量着那个男人。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挺拔的腰背,身高至少超过一米八。抖擞的短发,额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五官清秀,眼睛像是星辰一样闪着光,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双唇。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压迫感。白柯急急忙忙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有些逃避与他对视,但是这种畏惧不来自于眼神本身,而是那个男人强大的魂魄力量,压抑而张扬,甚至可以通过一个小小的动作改变自己的行为。但是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的身上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白柯觉得自己最近的记忆力或许有些问题,总是有那种模糊又熟悉的感觉。 “小廖,你带回了很有意思的朋友啊。”男人的笑带着某种傲气,“不过现在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好好招待他,还是说你这个朋友,也是来助拳的?” 男人的脸突然在白柯面前拉进,鼻子几乎要顶到自己的脑袋。 白柯本能反应地退开一步,刚刚那个男人靠近的时候他觉得灵魂有种莫名其妙的刺痛,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了过来。这个男人身上突然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感,就和他在李景东身上感觉到的一模一样,但是那种气息又远比李景东浓郁。 “你好,我是郑泽。”男人伸出了手。 白柯谨慎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白柯。” “你是个令师?”郑泽的笑容突然变得很玩味。 白柯和廖黎书的眼神同时变了,这个男人出场不过五分钟,却似乎一下子将白柯的全部底细都摸清楚了。白柯不知道是什么暴露了自己,他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案板上的一条活鱼。 “白柯,小心这个人。”期盼已久的声音突然在自己的内景中响了起来,沉寂了整整两天的胡红莲终于重新出现,白柯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这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狐狸是他最大的底牌。 不过狐狸的下一句话让他觉得有些惊慌失措,“那个人郑泽也修炼了御魂六相术。而且他要远比你熟练得多。” 白柯猛地抬头看向郑泽,那双眼睛中的笑意似乎更浓了几分。他对着白柯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将自己的身子转了过去,拍了拍廖犁书的肩膀,“没事的,小廖,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刚刚所有在外的魂魄都已经游回去了。” 郑泽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冽,仿佛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热气都吞噬殆尽,“他们想闹的话就让他们闹个够吧,还不到我们的反击的时候。”说完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我的车就在旁边,你和这位令师朋友要一起吗?” “啊,他”廖犁书转过头看了看白柯,还没等白柯反应过来便脱口而出,“他想要借助我们的灵巢的力量。” “哦?”郑泽挑了挑眉毛,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白柯,“你们也会有想要见的人吗?我还以为令师都巴不得把所有的灵魂都送到彼方去呢。” 白柯说不出话,只是就这样默默地跟在他们的后面。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选择退让了,更何况他的内心确实是对此行极为渴望的。但是胡红莲的告诫依然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有你的选择,但一定要小心那个叫做郑泽的人,那个人是目前为止让我感觉最危险的。” 白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狐狸又开口道:“虽然不是很清楚你在那个地方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你的魂魄要比之前稳定多了,内景也拓宽了很多,我用这个形态和你对话也不至于太费力不过有一件事情比较奇怪,我现在没有办法进入你的内景,似乎是因为里面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白柯的心里一跳,自己的内景中混入了奇怪的东西?是在什么时候?那个无名地道里还是后来自己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白柯对此毫不自知,他甚至直到胡红莲说破才体察出自己魂魄的变化。不过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些琐事的时候,他必须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这关。 郑泽的座驾是一辆很高调的保时捷,穿过小巷后就能看到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暗蓝色车身。白柯和廖犁书钻进低矮的车棚里,发动机旋转的声音很是清越,车子稳步加速,悄悄地离开了那个仍然燃着白眼的仓库。 长章市,东南角。 “什么,你说我把市中心的据点给炸了?”杨毅昭猛地踩下刹车,超过刹车板规定受力范围的冲击让这辆运动轿车剧烈地摇晃,觉得自己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那部新买的6ps差点掉到地上,“拜托,你明明是用风令把我带到了市区的外缘,我现在才刚刚向着第一个据点赶过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且你不觉得你的描述实在是太夸张了吗,什么将卷帘门烧出了一个大洞,还有什么引发类似粉尘爆炸的高危事件?你觉得我真的做得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吗?我们要打击的对象是零巢不是普通群众吧。” 李晋陵有些无奈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张着嘴的竹竿,叹了口气,“总之现在市中心的那个据点是端掉了,那个地方还是零巢的最初聚集点,这可以说是把对方的脸打得啪啪响刚刚张强说了,有几个地方的已经做好冲突的准备了,那些被称作‘铳’的残缺亡灵现在像是铁壁一样聚集,该死本来不想弄得那么张扬的。” “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得和他们面对面干一架了吗?”杨毅昭重新起步,16t的发动机再次气宇轩昂,“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面对面把他干倒。” “你要知道面对面干也分很多种形势的,现在看来我们已经变成最糟糕的那种了。”李晋陵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齿,“总之你们听好了,从现在开始第一要务是保命,都不准死。” “是是是,不会死的。”杨毅昭的方向盘打了一个漂亮的圈,c飘逸切道,他现在要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下一个据点去,“晋陵,你说那个毁坏据点的人使用的手段和我的‘桓王伯符’很相像,冒着赤光,也能够释放出高温?不过讲道理我一直觉得桓王伯符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张绝对不可能被复制的令,而且就算是偷走了也绝对无法使用。” “你冷静一点比较好,”李晋陵缓缓地说道,“兵对兵将对将,如果你轻举妄动的话也很快会把对方的高层惊动的,我也会不得不卷入战场,那个时候局面会马上脱离我们的掌控” 杨毅昭听到电话那头的李晋陵突然沉默了,“喂喂?晋陵?” 李晋陵觉得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站在他对面的卫泉生有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李晋陵倒没有想到第一个脱出自己控制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手下,“你刚刚说小旻又跑出去了?” 卫泉生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李晋陵的面前,那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子上一个窗口被用一种绝对暴力的方式搅开,仿佛好几只钢钎在用力撬开墙壁。李晋陵认得这种东西,这是一张叫做“千钧裂臂”的唤物令造成的效果,能够在一瞬间运用令术将气流强化成具有液态性质的浆体,运用液压钳的原理瞬间破开障碍。是他手下的高级管理员夏秋旻的拿手好戏。 “不惜撞破墙也要翘家?”李晋陵狠狠地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自己像是青春期叛逆少女的苦命父亲。 而少女的另一位父亲则对着后视镜挤了挤自己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活在一部差劲的狠的喜剧片中,不光差劲而且荒唐,让人有些笑不出来。 长章市市区北部。 白柯站在一个巨大的卷帘门口,这里是一间很大的仓库,占地足有三百平,高二十五米,角落里堆满了工程用的砂石和起重机,还有几个包工头模样的人蹲在车轮旁边抽着烟。但是原本应该盛放货物的地方却穿着无数条红色的绳子,绳子横跨了整个仓库,上面摇摇晃晃地系着一个又一个的玉色铃铛,有的时候风吹过,铃舌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而在这些绳索后面的墙壁上则披挂着一件袍子,那件袍子被完全撑开,看起来像是一面巨大的风帆。这根本就不应该是人类的衣物,除非是北欧神话中的巨人现世,否则这件袍子根本没有人能够穿得上。但是袍子的表面布满了自然而柔软的褶皱,在午后的光影中呈现出神秘的质感。 白柯有一种感觉,那件衣服曾经有人穿过,而且穿着那件衣服的人似乎还和自己很是熟悉。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惊奇?”郑泽走了进来,他脚下的篮球鞋将地板踩得很响。那些蹲着抽烟的人站了起来,丢掉烟蒂,向郑泽打了个招呼。 “这里就是我们零巢的总部了,你看到的那些玉铃也就是所谓的灵巢。”廖犁书走到白柯的身边,伸出手对着包工头的前两个人,“这位是曾一豪曾叔和冯有声冯哥,都是我们零巢的通灵师。” 白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郑泽走到他的身边来,看着那件巨大的袍子,像是在对白柯说话,“这里确实是很壮观,但是如果你能够看见现世以外的东西你会觉得更加惊奇的。听说你们令师管那个叫做‘魂视’,和我们不一样,你们是后天修炼得来的,那么,你打开你们令师引以为傲的魂视看了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敢打开呢?” 白柯看着郑泽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凉凉的,胡红莲也暂时的沉默了下去。确实如郑泽所说,他不敢打开魂视看这一切,原因他自己都不大清楚,只是莫名地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压抑着他,让他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若风逝水 白柯静静地望着那件巨大的袍子,穿行的红线轻轻摇晃着,如同蛇舞,玉铃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刚刚化开的流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中苏醒了一般。 “白柯!血归下丹田,魂回泥丸宫!”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肃,从白柯的内景里面慢慢地传了出来。白柯不敢怠慢,急忙收敛了心神,将稍微有些开始游离的魂魄聚拢起来。“那件袍子,我很熟悉,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胡红莲的声音充满着因为迷惑而带来的痛苦,白柯觉得狐狸的状态不太对。自从它曾经在地道中失去意识之后它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甚至在面对李景东的时候还一味求死。可是现在胡红莲完全不谈当时的事情,这让白柯觉得又心急又烦恼。 “专心,不要再让你的精神被那东西影响了。”胡红莲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某种阴郁的情绪,“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自己都不知道。这道狐红连中令加在我身上的枷锁每当我释放一次力量就会加紧一次,这种束缚不光会伤害我的灵体,还会让我的某些记忆越来越淡化我现在有些后悔我没有在还记得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总之,既然你说那个叫做郑泽的人也修炼过‘御魂六相术’,那么他就很有可能和你的那位庞释俭先生有联系。包括你和王以何在内,所有谈到过‘御魂六相术’的人都会提到庞释俭。”白柯的双眼中掠过一线清明,在内景中缓缓传达出自己的意识,“我觉得适当的接触他应该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不管是关于你忘记的事情的,还是我们要追的那张魔令,或许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消息。” 狐狸沉默了许久,然后终于传达出一道肯定的意识。 “怎么样?白柯,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试试了吗?”廖犁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白柯的身边。白柯回过头去看,郑泽已经退到了一个角落里,坐在一个横放的轮胎上玩着手机,他似乎发现了白柯正在看自己,抬头报以一个轻蔑的笑。 白柯伸手擦了擦额头,可是额头上并没有任何汗水,他觉得自己确实是紧张得有些过头了,“啊啊,好,我们可以开始了。” 廖犁书从角落里拿了一根竹竿出来,伸上去勾了一个玉铃铛下来,把它丢在白柯的手中,“把它握在左手上,然后把右手给我其实反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是个左撇子,我觉得这样子更方便一点。” 白柯点了点头,将那枚玉铃铛紧紧地攥在了手中,一种冰凉的感觉从掌心传了进去,他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都要被这玉铃铛吸走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双目一定,就要吸气凝神。 廖犁书伸出手拍了拍白柯的额头,“不要急,这些铃铛只会引导你,不会吸取魂魄的,不要特意去反抗它,你尝试着放松下来,不要刻意压制自己。” 白柯看了看廖犁书,又偷偷瞄了瞄远处的郑泽。这次郑泽只是低着头,没有再和他目光相对。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双眼,任由自己的魂魄飘动。 廖犁书伸手握住了白柯的右手,然后自己也闭上了双眼,“放松,让我来引导你,不要轻举妄动。” 白柯此时双目紧闭,唯一能够体察外界的手段只剩下了魂视。而魂视中的廖犁书仿佛一尊发光的佛像,但金光凝而不散,让他的面貌模糊。然后随着两人的呼吸渐缓,廖犁书的魂魄从金光中慢慢地游了出来,栩栩如生的金色魂影就这样悄然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白柯第二次见到人出窍,看起来廖犁书的魂魄凝实程度丝毫不亚于白正昇。而且白正昇的魂魄只是普通的青光,而廖犁书的魂魄则是熠熠金辉,仿佛神祇临世。 魂视中的廖犁书轻轻挥了挥手,两道白光从两人的身体中冒了出来,然后逐渐汇成了一个白色的圆球,廖犁书轻轻地走进了白色光圈中,进入的瞬间他褪去了那些金光,重新恢复成那个一身便装的黝黑少年。 “他借用了你的内景之力和一部分自己的内景之力做出了一个新的内景,这种手段确实是厉害。”胡红莲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白柯这才发现自己的内景似乎黯淡了几分。但是他还来不及细察,只见廖犁书再次挥了挥手,白柯觉得一股轻柔的力量从自己的魂魄上略过,然后自己的魂魄也突然出离了,慢慢地飘到了那个白色光圈中。 “以前让我通灵的那些人都是些看不见的普通人,这次你倒可以好好看看我在做什么。”白光中的廖犁书笑了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t恤衫,他刚刚想嘲笑白柯身上一丝不挂,连在内景中都不舍得给自己变身衣裳,却在目光移动到白柯的腹部时噎住了,“你这算是怎么回事?” 白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的上半身已经和现世无异,但是下半身竟然仍是一团白色的混沌,看起来就像是迪士尼动画中那个搞笑的灯神。白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自己的魂魄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呢?难道是在那个奇怪的地道里面?他狠狠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想不起来,真该死。 廖犁书反复打量着他,最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我已经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你,帮助你出窍了,可是你的魂魄依然没有办法凝聚成形,这要么是你的魂魄凝型所需要的力量太强,不是现今的我可以应付的,要么就是你的魂魄有种天然的限制,没有办法凝聚成形。” 廖犁书摊了摊手,打断了刚刚要开口的白柯,“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我今天的业务不是来帮你研究你的魂魄的。”他走上前去,将手伸到白柯的脸上,“现在想着你想见的那个人,当然如果他也想见你的话我们会更容易点。” 白柯的双眼抖了抖,强大的意识传了出来,廖犁书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不算太强的令师竟然能够爆发出这么强的意念,他的魂魄强度突然在一瞬间提高,甚至隐隐有压制自己的趋势。 白色光圈的边缘泛起了涟漪,像是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地往外传递。那些白色的光纹在阴暗的虚空中回荡,像是一串始终没有办法被接收的电波。 这道意念引起的蝴蝶效应突然卷过了整片大地。 无名地道中高大骨骸中的青火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所有的残魂都在一同呻吟;古老云杉树中突然有幽幽的白光闪烁,像是叹息,又像是哀悼;小憩的白正昇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猛地翻起身来,在冷气房中流了一身的汗;一个玉质的匣子上空突然有长长的青色虚影冒了出来,数十双眼睛看着,几十张令瞬间就要爆发,但是那道青色虚影却突然被另一道深邃海蓝色魂魄包庇,然后猛地消散在了空中。 白正昇狠狠按住自己的脑袋,他突然仰天狂吼一声,口鼻中喷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来了。”廖犁书突然出声,然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按照你们令师的说法,你已经能够开启内魂视了,我就没有必要再借给你眼睛了吧” 白柯退开一步,抬起头看着白色光圈外的阴暗虚空。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靠近他,他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那种想要狂吼又想要痛哭的感觉包围着他,像是密不透风的帷帐。白柯反反复复地伸出自己的手,仿佛痴人呓语。 “白柯!”分不清楚是胡红莲还是廖犁书,但是白柯至少知道有人在叫他。他勉强稳定了心神,默默等待着那个他期盼已久的身影。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忏悔,又或许应该拥抱,忏悔什么呢?是没有保护好白家的平和生活还是不慎弄丢了爷爷的骨灰?他应该怨恨白正昇吗,还是应该选择原谅? 白柯最后一次伸出自己的手,他觉得自己握住了什么,又或者有什么东西握住了自己。 白柯慢慢地抬头,那是一张模糊的脸,青光熹微到宛如白羽。只有周围环绕的一圈海蓝色的光芒让他确信对方的存在,他觉得自己的魂魄中有一种熟悉感涌现出来。那种感觉宛如穿越时空,第一次出箭时是他温柔制止,第一次画龙时是他亲手相持。 “爷爷,爷爷!”白柯用力地握住那只手,他感觉自己手中的真实感稍纵即逝,仿佛这个老人时刻都在虚无和真实中切换。 青白色的影子缓缓颤抖着,白柯觉得他似乎在说着什么。其实他也无法相信站在他对面的真的是白谐元,他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见他的眼神,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去触摸这个早就已经离开他的人。 “爷爷,爷爷,你在说什么!”白柯加大了自己手上的力量,他觉得那只手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让他越来越难以捉摸。 “柯柯不”白柯终于依稀听见了那个老人的声音,颤抖的,像是风中的枯叶。 “什么!爷爷!爷爷!”白柯觉得自己的手突然空了,他拼命地向前抓着什么,可是最后只剩下那片深蓝色的魂魄。白柯觉得自己的灵魂一下子被掏空了,他身体猛地向前一抖,然后所有的一切都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跪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那里曾经留下过细微的触摸感受。虽然他不知道灵魂这种东西是否还有所谓“触觉”,可是那个时刻他分明已经感觉到了那个老人的关怀和爱。他发了疯一眼地扑向廖犁书,“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告诉我!怎么回事!” 廖犁书伸手轻轻推开白柯,白柯的魂魄只有在刚刚释放意念的那一刻强到了空前的程度,此刻却又重新恢复了原状。在这个临时构造的内景之内,魂魄力量占优势的他明显处于上风,“白柯,你冷静一点,刚刚过来的只是一道残魂,也许你真正想要见的那个人早就已经到彼方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白柯近乎发狂地扑了过来。廖犁书叹了一口气,飞快地退开一步,交融的内景突然像是失去了束缚一样向两边褪去,他重新回到了自己金色的内景之中。 轻轻放开白柯的右手,廖犁书缓缓睁眼。这个年轻人浑身冷汗,像是刚刚看完了一场恐怖电影,他也稍微有些喘气,这种通灵术对体力的消耗丝毫不亚于一场小型的有氧运动。 “白柯?白柯?”廖犁书拍了拍白柯的手,白柯的身子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他像是木偶那样机械地摊开左手,那枚玉铃铛上已经布满了各种蛇一样的裂纹。廖犁书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原本应该用来固定魂魄的铃铛却被白柯召唤来的那道亡魂生生挤爆了?刚刚他召唤的到底是什么?明明只是一道残魂为什么却有这样的力量? 白柯的眼神依然泛着空洞的色彩,胡红莲不停地在他的内景中呼喊,些微的刺痛终于把他带回了现世。他抬起满是汗水的眼帘,声音轻不可闻,“谢谢谢。” 廖犁书只是对着他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抹了汗水,然后向着郑泽的方向走过去。 “白柯,刚刚那个是你的爷爷吗?”胡红莲的声音也带着某种惊疑,“明明只是一道力量不全的残魂,却能够破坏那个铃铛。” 白柯说不出话来,他慢慢地蹲了下来,任凭那些汗水滴到地板上,汗液汇成洼,隐隐有灰尘漂浮。他也不太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曾经有那一刻,那种思念与自己不过咫尺之遥。 可是他最后还是失去了他。 白柯握紧了那枚铃铛,满是裂纹的玉在他的手中彻底破碎。红绳上的铃铛静悄悄的,这个时候没有一丝风,整个仓库间变成了闷热的烤炉。 “听说那枚玉铃铛被弄坏了?”郑泽这次的口气倒是没有那么轻佻了,他很认真地蹲在白柯的旁边,“也许是那枚铃铛太过脆弱了,如果你之后还想再喝那个人见一面的话我可以再做一枚铃铛给你,强度会比这些东西强得多。”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可是白柯看了看那双眼睛,最后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些庆幸这枚铃铛被毁坏了,否则如果将老人的残魂留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可是对于这个男人的不信任感却越来越强。 “我都听小廖说了,你愿意加入我们零巢吗” 郑泽的话没有说完,三阵锐利的风从他的脸旁掠了过去,那不是现世的风,而是魂魄掀起的巨大冲击。他还来不及回头,突然感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穿了过去,然后某种真实的巨大风压向他席卷而来,郑泽条件反射地向后仰身,一下子脱离了对白柯的控制。 白柯觉得自己被某种巨力带着飞出了好几步远,他抬头看见了一副巨大的黑超,然后是棒球帽下瀑布一样的长发。右手上流动着着肉眼可见的液态空气,以常温的状态将空气压缩到液态,巨大的压力差导致狂暴的气流呼啸如猛虎。 “他不会加入零巢的。”那个女令师摘下了那副巨大的黑超,随手丢在一边。白柯勉力推了推她的肩膀,这个姿势让他觉得有些不自然,更何况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令师也让他感到十分的棘手。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白柯的挣扎,她退开一步,转过那张有些清冷的脸,“夏秋旻,平台官方的,我们在江南草坟群见过一面。” 白柯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懵,他不太清楚这是什么神展开。为什么这个明明只见过自己一次的女令师要三番五次对自己出手,又在这个关头突然冒出来一副要救自己的模样。可是人家明明也没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啊? “你,你”白柯本来想说一句谢谢,但又好像实在没什么好道谢的。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个和零巢开战的令师组织正是自己打算投奔的“非主流110”,难道这是见不得新人临阵倒戈,所以非要出场拉一波粉丝?简直毫无道理啊喂! “总之你不能加入零巢。”少女皱了皱眉,然后又很快地将脸转了过去,“杨哥说了,你是要加入的新人,不能在这种时候临阵倒戈。” 白柯觉得她像是在为自己毫无道理的行为找借口,不过现在显然已经不是找借口的时候了。包括郑泽在内的三名通灵师已经围住了他们,手中抛耍着一个和廖犁书一样的小圆铁桶。唯有廖犁书本人还游离在圈子之外,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白柯。 “要动手吗?”夏秋旻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液力钳一样的巨力让她的手瞬间穿破了地板,另一只手则扶在白柯的背上,眼神冷酷如冰霜。 白柯有些欲哭无泪,这个外表像是冰山的女人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杀胚,他现在觉得自己像是个突然卷入事故的无端路人,抚摸着自己的书包,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无根流 “白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叫白柯的对吧。”夏秋旻慢慢地俯下身子,紧身运动服下她曲线娇艳如春山。不过她现在眼神阴冷地盯着那些靠近的通灵师们,只留给白柯一个毫无表情的侧脸,“你的风令稳定吗,我们可以从上面那个悬桥处逃跑。” 白柯觉得自己彻底懵了。姑娘你要和他们干一架我完全没有意见,但是你为什么非要拖上我呢?我刚刚好好地还在和人讲话现在人家分分钟就要打爆我是个什么情况?而且你这种劫了人就想要溜的剧情是不是未免也太老套了? “我们从悬桥出去能怎么样?你已经叫好了杨老哥他们在下面增援吗?”虽然觉得目前的情况实在是有些不靠谱,白柯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少女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所谓增援不增援的问题。她好不容易从小黑屋里翘家跑出来,又循着自己之前用“翡手”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而来,“增援”这种事情早就被抛到不知道哪儿去了。她有些心虚地说:“总之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夏秋旻,行动风格异常暴力,几次给我们制造了麻烦。”郑泽的口气有些阴冷,“我原本以为你们那个经理看到我给他送过去的东西应该会明白的,就算要出手也不应该让你这种人来插手才对吧。” 夏秋旻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只是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紧紧地夹着一张令。那张“唤物令·千钧裂臂”的威力刚刚白柯已经见识过了,现在地板上仍然留着的几个巨大孔洞就是最好的证明。白柯觉得不管是杨毅昭还是眼前的夏秋旻,令术在他们手中似乎变沉了另外的东西,原本只是如同道士的符箓一般的令彻底变成了可怕的武器。 两名通灵师从左右闪到了郑泽的面前,他们将自己手中的那个小铁桶对准了白柯和夏秋旻。白柯感觉得到那个铁桶里面似乎有无数的亡魂在怒吼咆哮,他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发颤。 “等等!等等!”廖犁书突然跳了出来,语气很有些急躁,“白柯,白柯你跟那个人没有关系的对吧?大哥,他是要加入我们的啊,你们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出手!” “我没记错的话我刚刚给过他一次机会了。”郑泽的脸上毫无表情,此刻他手上的那个小铁桶似乎变成了枪一样的东西,白柯有种卷入港片的黑帮争斗的感觉。不过他又对着白柯勾了勾唇角,“没事,竟然小廖你开口为他求情,我不介意再给你一次机会,那边的令师,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不愿意。”白柯没有开口,依然是夏秋旻代替他回答的。这个少女身上此时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压迫感,白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违逆他的意思。更何况他还没有办法彻底信任那个叫做郑泽的人,按照胡红莲的说法,应该和这个来历神秘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好。 “小廖,你也听到了。”郑泽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现在没有什么收拾残局的心情,谈崩了之后就只能处理掉了。” “不,不!”廖犁书飞快地向前跑去,尽管只和白柯接触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自从白柯愿意为他玉坠中那个女孩的魂魄出手,廖犁书就已经将他当作了朋友。他不想失去这个很难得的朋友,“他他不是那种令师,他知道的,他知道生和死的可怕,也能够体会我们的心情!他不应该不应该就这样被我们排斥!” 郑泽冷冷地看着廖犁书,准确地来说,他的目光停留在廖犁书脖子上的那枚吊坠上。 “小廖啊,你加入我们也快一年了吧?”郑泽自顾自地说道,“不不不,准确点来说是刚好一年没错吧?一年前是我教你将那个女孩的灵魂放进那个玉坠里的对吧?好像就连那个玉坠也是我送给你的?” “大大哥。”廖犁书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白柯觉得这种调调的对话实在是太熟悉了,黑老大开始追忆往事的时候就是要和你算总账的时候,难不成他处心积虑要干掉廖犁书很久了? “放心,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我并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你对于零巢来说很重要,我也不希望失去你。”郑泽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纯白色的卷烟,自顾自地低头摸着打火机。烟草被点燃的瞬间白柯觉得自己的灵魂抖了一抖,那个奇异的香味似乎能够勾引他的魂魄。 “刚好一年的话,时间也够了。”郑泽把那根香烟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的手掌突然向前方用力一推,五根手指头飞快地律动起来,白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动作,一张用魂魄凝成的令已经在魂视中成型了。白柯心中一惊,自己御魂六相术的“行凝罡”修炼到现在也才能勉强做到个三魂凝罡,但是从郑泽的熟练程度来看,别说是三魂,就算是七魄凝罡恐怕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小心!”白柯看见那道魂魄凝成的令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想要出言提醒廖犁书。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精确而巨大的风压将廖犁书脖子上的玉坠吹了起来。随着绳索断裂的轻微声音,那枚翠绿色的玉坠已经飞到了郑泽的面前,郑泽轻轻地握住,像是捧着整个世界。 “还给我!还给我!你要做什么!”廖犁书发了疯似的扑向郑泽,他的手脚狂舞着,狂吼着,声音嘶哑。白柯觉得自己有些害怕,虽然他今天才认识廖犁书,但是这个黝黑少年俏皮温润的形象已经印入他的脑海,现在这个少年突然像是一个男人那样发起狂来,仿佛一只野兽。 郑泽突然向后跳了一步,然后整个身子仿佛乘云而起,慢慢地飘到了那件大袍的的面前。另外两个人则把手伸向暴怒的廖犁书,反背一扣将他压倒在地。 “现在是下午四点整,距离这个魂魄离世正好一年整。”郑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身子就这样悬浮在大袍的面前,气流的声音匀称而悠长,“也正好够资格来当这些‘铳’的载体对吧?” “不!不!住手!住手!快住手!我叫你快住手啊!”廖犁书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害怕,觉得那个总是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孩仿佛马上就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为什么呢?难道不是说好了零巢的存在就是为了“再一次告别吗”,现在别说是告别,连相视一眼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了吗?廖犁书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自己之前做的事情难道要全部失去意义了吗? “趁现在快跑!”夏秋旻还没有忘记逃跑这件事情,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我的风令只能保持水平加速,既没有办法上升也没有办法下降,现在只能看你的了。” “呵,”白柯轻笑一声,对于这个没有说一句话就将自己拖入泥潭的女人嗤之以鼻,“真是抱歉,我的风令只能用来滑翔,想要上到悬桥那个高度起码得给我两百米的缓冲距离。” 夏秋旻看着白柯那张有些无奈又有些嘲讽的脸,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郑泽捏碎了那枚玉坠,他的双手仍然维持着正常的模样,可是却能将那个女孩的魂魄紧紧地抓在手中。所有的红线都在疯狂地颤抖着,玉铃铛的铃舌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塔中的群僧齐颂。一道又一道的亡魂从那些玉铃铛中穿了出来,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都化作了现世的一道道光影,白柯的魂视中一片阴暗。 这些人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能够停留在现世中? 白柯听见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动声,他想起了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旺哥,他和面前的这些奇怪的亡魂完全一样,近乎实质的光影,和游离现世的幽灵! 郑泽用力地向上挥手,所有的魂魄都向着他的手中汇聚过来,速度快得几乎超过了人眼的界限。就连午后原本炽热的阳光也在此刻变得阴郁了起来,白柯看见那些亡魂的身上燃起了不可思议的青光,然后他们的身形开始模糊,眼神一点一点地失去感情,仿佛空洞的傀儡。 “不!不要!”廖犁书的声带几乎开裂,他认得那样的眼神,那分明就是“铳”才会有的眼神。原来寄居在他铁桶中的铳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产生的。廖犁书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他用力地抢地,直到他的手掌上布满血丝,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 “白柯白柯,”廖犁书转过脸来,那是白柯见过最糟糕的一张脸,鼻涕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所有的表情都变得模糊不清。但是白柯还是感觉到了,汹涌如潮水的悲伤向他涌来,“帮帮我,帮帮我,你会救小熙的,你会救小熙的对吧?” 魂归彼方,魂归彼方。白柯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心底默默念诵,可是这样子的魂魄,真的能够到彼方去吗? 白柯觉得有什么东西撑住了自己的脊椎,他不自觉地直了直身体。夏秋旻察觉到了他的异动,声音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欣喜,“你打算出手帮他吗?” “我不知道,不过你不觉得让那个人继续下去很危险吗?”白柯看了看天。 无数的铳向着郑泽手中的那个女孩的魂魄涌了过去,那些似真实似虚幻的灵体来往穿梭,整个仓库间里都是巨大而阴森的风,那件袍子被鼓得很满,仿佛有一只巨兽在里面挣扎。 “那就是现在了!”白柯的话音刚刚落下,夏秋旻已经在自己的左手上夹了一张令,白柯认得那张令,杨毅昭在那个无名地道里曾经使用过,唤物令·翡手。这个时候的她左手“翡手”。右手“千钧裂臂”,宛如女战神临世。白柯只觉得自己的头实在疼得可以,既然不逃跑那就狠狠打一架?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是不是未免太大了一点? 夏秋旻的“翡手”似乎和杨毅昭的不太一样,她的翡手虽然是唤物令,却能够对魂魄造成直接伤害。有点类似于白柯手中的白鬼火。虽然对于现世的影响减小了,但是却大大增加了对于灵体的束缚。而且还能够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方便自己之后的追踪。 翠绿色的光浮在夏秋旻的手上,然后那道绿光瞬间暴涨,化成了一支射向郑泽的利箭。那个夏秋旻的气势几乎能够扳倒所有人,她像是一个巨大的暴风眼,将所有的力量和权势都笼罩在自己旁边。 “我说了你还不够格来这里闹。”郑泽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五指又开始迅速地律动起来。白柯增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眼中的世界似乎慢了下来,他看清楚了男人的动作!他手指的每一次伸缩,他在空中画的每一条纹路,那些微微旋转的气流和溢出的魂魄。 唤物令·火 这是白柯见过最可怕的火令,这张令说不上有多稀有,甚至在白谐元留给自己的那二十七张玉令中就有这张唤物令。但是白柯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将火焰变成酒精喷灯的大小,在没有可燃物的地方完全没有办法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此时郑泽的火令像是一根巨大的火焰柱,澎湃的火流和高温让白柯觉得自己的头发几乎都要被烧焦。 那根本就不像是令术能够做到的,仿佛是那个浮在半空中的男人打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往炼狱的门! “你明明就是令师!”白柯愤怒地高吼着,他希望用这种愤怒来排空自己的恐惧,“你为什么要欺骗廖犁书!你为什么要让那些通灵师们和令师作对!”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郑泽收回了手,有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他面前的火柱仍然在喷涌,火焰顺着翡手逐渐侵上了夏秋旻的手臂。 “危险!”白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施放了一张风令,然后按住夏秋旻的肩膀,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闪电般的向外方掠去。巨大的惯性让他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身上沾满了灰尘,被他拉着的夏秋旻则同样脏得失去了之前清冷的模样,而他们之前停止的那个地方留下了一个焦黑色的深坑。 “我就是令师,而且你搞错了一件事情,这里的通灵师只有小廖一个人而已。”郑泽将手轻轻地向下一按,抓着廖犁书的那两个人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然后逐渐泛出诡异的黄色,最后默默地倒在了地上,变成一具无力的尸体。 与此同时,两道黑影从那两个人的头上掠了出来,人形的黑影在郑泽的身边矫夭化龙,慢慢讲郑泽整个地包围起来。 “白柯,你就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郑泽的脸上似笑非笑,然后那两条黑龙的中间突然闪出了一道橘红色的光芒,“比方说你可能少了一只狐狸这种小事。” “胡红莲!”白柯惊呆了,他确实忽略了这件事情,从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胡红莲的声音,但是他太过专注于廖犁书和郑泽,以为狐狸只是习惯性地在他认为危险的人面前躲藏了起来。 “这只狐狸好像还没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你啊,”郑泽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胡红莲。白柯拼命催动着他手中的那张残页,但是没有用,胡红莲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唤。它只是勉力睁开双眼,那双闪着紫光的眼睛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白柯,“御魂六相术你学全了吗?还有《灵犀帖》你又得到了多少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郑泽的声音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他放开了一直握在手上的那个女孩的魂魄。这个时候那道魂魄已经变成了奇怪的乌金色,女孩的眼神中却闪耀着奇怪的宝石红。他轻轻地吧双手向前送,将那个魂魄引导进那间奇怪的大袍里面,声音仿佛呓语,“去吧,去吧” “不!不!”嘶吼的是廖犁书的魂魄,白柯觉得像是有一把锥子在狠狠地扎自己的脑门。这个通灵师不计后果地施放了自己所有的魂魄,白柯的书包瞬间被炸开,无数张a4纸在空中翻飞,出箭的过程被飞快地完成。白鬼火,沧溟手,拘魂令五颜六色的光将这个仓库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绚丽。 直到某一张令被引发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彻底归于平静。 唤魂令·无根流 白柯看清楚了,正是自己之前在那本《芥子园画谱》上学到的那张令,可是一直没有办法推敲出它的作用。廖犁书狂暴的魂魄冲入其间的时候那张a4纸也只是抖了抖,魂视中没有任何东西发生了改变。 可是那些亡魂停下了他们的脚步,那些“铳”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白柯看得见他们的眼睛里面透露着一种迷茫却安详的光芒。就连钻入大袍中的那个乌金色的亡魂都暂时地沉寂了,昏暗的阳光中,这个仓库里透露出安详的气息。 “哼呵”胡红莲喘着气,眼神挑衅地看着郑泽。本来脱离了连中令束缚的它应该是无人能敌的,但是这个家伙的来历似乎也不是那么普通,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的命门,不过他现在倒也不是很气恼,甚至微微地有几分开心,“意想不到吧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又或者一物降一物?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你和先生是什么关系” 郑泽的脸色没有变化,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胡红莲,“你的记忆失去了多少?你还记得什么?” 胡红莲看一眼那件大袍,眼神平静。 “都忘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与世隔绝 下午四点三十分,长章市。 李晋陵静静地浮在空中,“点睛术”最大的好处就是,凡是能够画出来的令,都能够呈现出最完美的样子。而且点睛术的画龙没有龙口,自然也无所谓魂渠中魂力的始发流向。 卫泉生和杨毅昭都漂浮在他的身后,李晋陵用风令做出了一个“圈”,在这个领域之内所有的空气流动都能在一定程度内随他控制。移山缚龙阵的主阵子放出莹莹苍翠的光芒,将三个人完全包庇起来。他们就这样在长章的上空慢慢飘动着,仿佛天神。 不过天神似乎也并不是一个那么快乐的职业。杨毅昭沉默地夹着那张“趋中令·桓王伯符”,眼神闪烁间银色符纸上的红光也如流丹灼灼。卫泉生静立着,双眼紧闭,天蓝色的令向以往一样浮在他的身旁。他和其他的令师不一样,他会的令术只有区区八种,但是就凭这这一张“无令·如瞰”,他就是平台里最重要的一双眼睛。 虽然现在这双眼睛感觉自己像是瞎了一样。卫泉生叹了口气,无奈地睁开双眼,“不行,晋哥,现在整个市区内的魂魄动荡完全消失了,就连那几个集聚点也没有半点动静,我怀疑零巢已经察觉到了我们剿灭他们的动向,已经将自己的羽毛完全回收了。” “这样子吗”李晋陵咬着自己的指甲盖,如果连卫泉生都看不到的话,他们就彻底没有办法了。“如瞰”这张令的效果很神奇,他能够让卫泉生在一瞬间探查整个世界范围内的灵魂波动,但是探查到之后能不能正确地加以分析和考量,则又是另一种功夫。就好像一个视力很好的人,他可以望见极远处的飞鸟,但未必会留心细察一样。而且“如瞰”能够将灵魂中的信息转化成电子波,然后将其写入互联网中,平台官方app“天地无魔”就是靠着卫泉生这一手绝活撑起来的。而当这双眼睛将目光完全集中到一个城市的时候,所有魂魄,不管是离体的还是寄生的,都会在他的观察下一一现形。 可是现在他眼中的长章市,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如果小旻使用令术的话应该能够找到她吧?”李晋陵又问道。 卫泉生点了点头。李晋陵的脸色变了几分,难道夏秋旻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使用过令术吗?在这个时候这是怎么思考都觉得不合理的?其他几名管理员回报过来的消息是在几个据点待命,原本预定要去大闹一场的杨毅昭现在则是彻底的无所事事。 “目标消失了啊,这可不好办”杨毅昭将自己手中的银色符纸收了起来,这种时候他们完全受制于人,被动的感觉让每个人都觉得压抑,“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觉得零巢那帮家伙是会选择和我们干起来还是选择躲起来?” “从迄今为止接触过的零巢的人来看,他们的暴力倾向到算不上严重,甚至还有几次主动避开了和我们的冲突。他们的主要目的似乎是收集各种亡魂,避免一些游魂被我们的人渡到彼方去。所以也常常打着‘再见一面’的旗号和很多丧失亲人的家庭联系。”李晋陵摸了摸下巴,“他们的武器是一种被称为‘铳’的小铁桶,里面寄居着很多没有意识的亡灵,发动进攻的时候节奏统一,就像是军队一样。” “嗯,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是一群‘通灵师’,通灵师确实应该不具有影响现世的手段”杨毅昭似乎想到了什么,当下闭口不言。 李晋陵挑了挑眉毛,他知道这个二把手想到了什么。这样一群只能够操纵灵体的人是不可能引起一个小时前那场爆炸事故的,难道零巢勾结了其他人,又或者是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其中?可是能够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害的,应该只有令师而已,零巢的人又万分厌恶令师,怎么会主动和令师合作呢? “最近总是遇上很诡异的事情啊原本以为处理完草坟群之后就轻松了的。“杨毅昭席地而坐,稳定的风压拖住了他沉雄的,“晋陵,我们好像一边和那些世家们起着冲突,一边还要顾忌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 “没办法啊,加入这个平台的人天生就要会搞事。”李晋陵的脸上毫无波动,像是一尊石像,“现在我们也动不了,只能等着他们先出手了希望小旻能够平安无事。” 长章市市区北部,大型砂石仓库。 胡红莲的回答似乎令郑泽很是不满,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量,胡红莲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鸣。他将原本抓着女魂的那只手向前猛地一身,这一次他的手指没有任何动作,可是整片空间都在这个伸手的动作下呈现出崩溃的形态。原本被“无根流”固定住的那些亡魂似乎又开始了移动,刻毒的呻吟和呼啸的风声充斥着整个仓库。 白柯觉得压迫感越来越强大了,这种压迫感不来自于郑泽本身,而是周遭的环境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他看了看面前勉强爬起来的夏秋旻,她的脸色同样越来越凝重,周围的空气就像水汽过饱和一样,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只有廖犁书似乎不受影响,他仍然在嘶吼着。而且他的灵魂波动越来越剧烈,像是得到了某种援助。白柯那些用a4纸画的令都已经毁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刚刚趁着还没完全爆发将那本《芥子园画谱》,八张《灵犀帖》残页,“蓟门”黑令还有那两根木箭连同书包的残骸一起收拾起来的话,现在这些他们一定早就在这些诡异的令术爆发下死得一干二净了。 郑泽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呼啸中他似乎吐出了几个奇怪的字眼,然后所有的枷锁都在那个瞬间崩塌,亡魂们继续动了起来,眼神空洞的女鬼一点点地钻进那件巨大的袍子里面。 “啊啊啊啊啊!”夏秋旻突然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了起来,她的双眼中有红色的血水的流动。外窍流血,这是平时不太活动的七魄受到了最直接伤害的表现,可是这种伤害似乎不来自于郑泽的威压,而是她自己心里的某只野兽睁开了锁链,疯狂地啃啮着她的灵魂。 白柯听见了,他觉得这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只有郑泽吐出的那几个音节是如此的清楚。那是一句出箭的口诀,用来引导魂魄流动的出箭口诀。也是他无数次默默念诵,从小到大一直深藏心中的那几个字。白柯用力地捏住了自己的心跳,他突然明白了那个时候白谐元说的是什么,在他和廖犁书临时构建的内景之中,那道残魂隐隐约约的关爱和担忧。 他让自己快跑。 绝对不能够让其他人知道的口诀。 白柯觉得强大电流轰过自己的神经线,他眼中的郑泽变得像是湿婆天一般诡异而凶戾。可是他仍然忍不住想要站起来,他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吸引着他,只要他愿意伸手,所有的力量和权力都会属于他! “白柯!停手!快停手!”胡红莲拼命挣扎着,迄今为止白柯已经失控过两次了,而且每次都和那两根木箭有关。它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两根木箭可以轻易将这个和善年轻人变成恶魔,当那两根黝黑的木箭缓缓漂浮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令箭吗真是该死。”郑泽喃喃,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不过这个时候不能让你来捣乱,你这只狐狸看来得提前发挥作用了!” 他将胡红莲朝着空中一扔,双手按在了狐狸的顶门上,无数的橘色光芒仿佛花火绽放。没有画龙,没有出箭,也没有任何奇异的动作,仿佛这个时候整个世界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胡红莲的身子猛地一抖,突然飞快地生长,原本三十公寸的身子爆长到了两米多长,一条尾巴也分裂到了三条。郑泽的脸色闪过一丝阴翳,“不够,这还不够,你还没有把所有的力量都释放出来!”随着他的吼声,他手中的力度再次加大,胡红莲似乎也越来越脱离灵体的范畴,而逐渐朝着的方向靠近。 “去,把他挡下来!” 一道灿烂的金光从胡红莲的胸口喷涌而出,像是佛教中的定果光一般,将白柯的身子牢牢地钉在了地上,胡红莲的眼神越来越暗淡,似乎时刻都会熄灭,但是空洞的瞳孔中那些紫色光芒却越来越灿烂。郑泽舔着嘴唇笑道:“还真是在你的体内封印了不得了的东西呢,不过没关系,就算他跑出来我也有力量可以再次摧毁它!” “至于你的话那个地方果然更适合你这种人吗?”郑泽看了看仍然癫狂的廖犁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两条黑色的龙魂。两道黑影一掠而下,将廖犁书紧紧包围起来,可怕的魂魄波动在其间不停酝酿,但是外界的风浪终究还是停止了。 “好了,现在跳舞吧!”郑泽放开了狐狸,轻轻地用双手打着节拍。那件大袍突然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挥着袍袖凌空而舞,那个女孩乌金色的魂魄围绕在那些铳之间,仿佛众星捧月的公主。大袍遮蔽住了她的影子,似乎也能够蒙蔽她的纯真和善良。她仿佛神坛上被俯身的巫女一样,跳着可怕而妖异的舞蹈,如同将要枯萎的花朵。 廖犁书的眼神隐藏在那两道黑影之中,带着某种近乎麻木的绝望。那个女孩的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乌金色,永不流泪的乌金色。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就是就是这种感觉!继续!继续舞蹈!”郑泽仿佛发了狂一样地张开自己的双臂,肺部充满了空气。他就像是登上巅峰的旅人,用力地呼吸着属于那些属于高度的空气。他俯视着白柯,俯视着廖犁书,所有人在他的眼中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蝼蚁,他现在只想蹈足狂欢! “来吧,来吧,来吧!再强烈一点!” 郑泽的声音越来越骄狂,白柯的神志稍微清楚了过来,胡红莲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瘫痪在地上,它落地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响声。白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红莲似乎已经彻底脱离了灵体,它现在不再是一只狐妖灵,而是一支彻彻底底的狐妖!白柯摇了摇自己的头,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和胡红莲调侃过没有见过妖怪的事情,没想到此刻如此荒诞的一幕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上演。 “胡胡红莲,胡红莲!”白柯用力地伸出手,可是他够不到,他觉得身上像是有千钧重的山峦在碾压着他,他距离胡红莲不过咫尺,原本压制他的金光也消散了,可是他还是碰不到胡红莲。 “白柯,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胡红莲自嘲一样笑起来,它轻轻地翻了个身,将自己柔软的肚子对着白柯,现在它的声音尖锐而清晰,完完全全可以通过鼓膜的震动来传递,“可是,可是我我觉得好像很安详,就像,就像故乡一样,虽然我也忘了我的故乡” “狐狸!”白柯用双肘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你不是说了,你还要去找回那张魔令吗,你不是还想帮庞先生澄清事实吗?狐狸!狐狸!” 胡红莲像是睡过去了一样,它没有回应白柯。 白柯觉得自己听得到这个世界慢慢崩碎的声音,片片掉落的是那些血肉和记忆。胡红莲,廖犁书,还有那个叫做夏秋旻的奇怪女孩,一切的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他坐在幸存的荒岛上,头顶是狂舞着的命运,浪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他吞没。 奇怪的纹理慢慢地从那件大袍上浮现了出来,那件大袍原本是素净的玄色,可是现在却有斑斓的光在其中不断跳跃。它舞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施加在白柯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白柯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可是他无法阻止,也无法逃脱,他只能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如同等待宿命。 “啊哈哈哈,”郑泽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气起来,原本平稳地托着他的气流也在微微颤抖,他刚刚明明只是伸出双臂,却仿佛耗尽了全部的气力,“还,还不够要,要将剩下的那些家伙,召唤回来,对让他们,带回来更多!” 他突然将双手猛地向上撑起,然后十指游动如同鬼魅。白柯看见无数的丝线从他的指尖飞散出去,穿过了仓库外面灰暗的天空,白柯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里明明没有加上任何的屏障,却始终没有过路的人来打搅。此刻外面的天空已经不像现世了,血红中透露着明黄的深邃,让所有人都能联想到那些象征着不可抗拒和死亡的壁画。 白柯明白了,从最开始,自己就已经身处一座孤岛。 长章市上空。 卫泉生的双手猛地颤抖起来,他用力抓住李晋陵的身子来保持自己的平衡,“来了,来了!晋哥!他们出动了,那些东西” 李晋陵看见了他双眼中的惊恐和迷茫,他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和杨毅昭都已经感觉到了,那种魂魄的气息,仿佛生生能够将这天幕都顶穿。又仿佛只是在一个巨大的蓄水池中开了一个小口,压力让它们井喷如同激流。 “晋陵,让他休息吧。”杨毅昭拧了拧自己的胳膊,“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出场就可以了。” 李晋陵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掌慢慢覆盖上卫泉生的面庞,气流在他的掌中流转成奇异的纹路。 唤魂令·苍眠 卫泉生在最后一刻伸出自己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李晋陵的手臂,“小旻,小旻也在”然后终于垂头睡去,那张永远悬浮的天蓝色“如瞰”也落到了风令构成的屏障上。 李晋陵轻轻地将手往前一推,风令的一部分化为了一艘小艇,带着卫泉生向远处坠落。它会在安全的地方停息下来,这双从来没有休息过的眼睛,此刻终于得到了合上的机会。 “走吧,我们该快一点了。”杨毅昭拍了拍李晋陵的肩膀,“有人已经在等我们了。” 李晋陵微微抬起了头,一个胖子坐在一条巨大的灰狗身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那张有些圆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严肃,他缓缓地开口,声音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风令制造的屏障,“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晋陵。” “这个吴胖子还真是将南派爱管闲事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杨毅昭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令,一张是银色的“桓王伯符”另外一张则是玉令“移山缚龙阵”。他轻轻扬手,赤色的光芒笼罩了他全身,然后猛地突破了风障,只留下一串声音,“那就走吧!” 吴卿南和李晋陵相视一眼,最后将这抹深邃的目光丢到了背后,飞也似地向下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天降神兵 李晋陵的风令此时已经催发到了极致,空气中只能留下一道极淡的痕迹,仿佛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点睛术”画出来的令是就是趋于完美的,此刻他周身五米范围内的空气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无论是气压还是流向,都能信手翻覆。 “果然还是你们李家的‘点睛术’最厉害了,即使很久没有见过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惊艳。”胖子趴在那只巨大的灰狗身上,正是之前白柯在津城地铁站里面偶遇的吴卿南。此刻两个人的速度已经接连突破了音障,但是精确的控制和防护都让他们依然能够谈笑如常。 “说起来其实你也应该叫我一声表哥?”李晋陵抬了抬眼睛,如果现在在他的脚下放一柄飞剑的话,还真有几分凌世出尘的味道,“不过你这个表弟还是算比较可爱的,而且还年轻有为。今后吴家应该就是你来掌握了吧。” 吴卿南撇了撇嘴,“现在谈这个有什么意义呢?你不如祈祷一下以后我上台了别找你们麻烦而且说真的我比较想当个朝九晚五的公务员,住在二线城市开摩托车的那种。” 李晋陵耸了耸肩膀,“放心,只要你愿意,你做个家主也不是不可以朝九晚五,或者更过分一点你也可以把吴家的宅邸直接搬到二线城市去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会在你的门前给你摆上一辆每天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哈雷,让你体会一下那种小日子的滋味。” “如果换在古代的话你应该是个很昏庸的皇帝?”吴卿南从灰狗身上翻身坐起,“所以我也可以依仗着你作威作福?皇兄?” “你这句话的前提是我必须做得上皇位,”李晋陵仰天叹了一口气,“不过你突然说这个话题让我很慌,难道你们吴家也想当个令王来试试手?我劝你最好不要。” 吴卿南看着李晋陵那双灼灼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表哥就是这样子的,他会兴致勃勃地和你打一下午篮球,但是也会在餐桌上一板一眼地教训你。吴胖子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还真是一个很强势的人。 “我们大概还有十秒钟能到。”十几公里的路程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赶完了,李晋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表,“毅昭用了我的风令和他自己的趋中令,不出意外的话比我们快个五秒。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嗯,你说。”吴卿南似乎已经很习惯这种神转折,他努力做好了身体,突然显得很有些宝相端庄。 “是你擅自把你们家的祖令拿出来的还是你爷爷特许的?”李晋陵的气势也飞快地上升着,这两个人在谈笑风生间已经做好了所有抢攻的准备。 “家主说了”吴卿南深吸了一口气,“不遗余力。” 巨大的破风声和墙壁倒塌的声音,幸好这间夹层式的仓库间建造的时间还不是太早。钢架式的构造让它没有因为墙体的坍塌而失去承重。烟尘簌簌间,两个人站直了身体,象征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种有点中二病的姿势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很合格的救场人员。 “看来好像没有必要再加个移山缚龙阵之类的了。”杨毅昭一个闪身退回了李晋陵的身边,现在他全身的赤色盔甲已经覆盖完备,就连额头的两侧都有赤色的晶状物体生成,手中的战枪散发出灼灼的高温,“桓王伯符”的威力已经发挥到了分。因为这张趋中令需要一个比较长的启动时间,所以也正好适合来探探对方的路子。 “嗯?怎么说?”李晋陵反复地抓握自己的双掌,空气仿佛湿度过大一般充满着异样的沉重感,但是更大的压力来自于魂魄,这就好像给平时毫无负重的魂魄突然背上了一个大包,若是普通人怕是很难在这里继续正常地运动。 “这片区域也不知道被他们动了什么手脚,现在和外界的联络很熹微。”杨毅昭用力地眯了起来眼睛,用枪尖指了指后侧的几个人影,“小旻就在那边,不过看起来正在等待援军的一共有三个人,我们是优先救人还是优先干掉对手。” 郑泽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个喋喋不休的不速之客,眼神和李晋陵触碰的瞬间他轻轻地笑起来。他的手掌用力在空中虚握,一共十条黑色的龙魂环绕着他的手臂,看起来就像是一层黑色的龙形战铠。无数的魂影从这只臂甲上窜出来,向着那件仍然在狂舞的大袍急掠而去。他用手指指了指李晋陵,“你们不觉得突然闯入别人的家里来实在是很失礼吗?要不要先给主人道个歉什么的?” “我觉得”李晋陵的话音刚刚落下,整个人已经从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弹了出去,直接硬生生地逼到了郑泽的面前,就像是一张开满的硬弓。他五指上的气浪滚滚,一道手掌大小的火焰柱轰然爆发,高温掀起的热流甚至让这个仓库间都沉闷了几分,“好像完全没有必要啊。” 唤物令·火 郑泽只是淡淡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道比空气稍微浑浊一点的屏障出现在了他和李晋陵之间,那道火柱被瞬间冲散为四射的火流,仿佛凭空盛放的花朵,“你的动作好像还是要慢一些。” 没有看见。李晋陵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地跳了一下,那种声音空洞而乏味,让人不自觉地感觉烦躁。刚刚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郑泽的手上,可是那个人的手指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看不佳画龙的动作,也找不到出箭的节奏,似乎真的只是凭空拖出了那张屏障。 李晋陵的身子重新弹回了地面,他的膝盖完全弯曲,然后再用力地向上弹起。初中的时候他是省级的青少年运动员,专攻项目是短跑,现在肌肉和令术一同爆发,将他整个人送上了十二米的高空。五指之前凝出了一支尖锐的银色长矛。 唤物令·穿星 “哇认真了吗?”杨毅昭微微张了张嘴,令师的个人能力有多强,其实很多时候也并不完全取决于令术的高低,尤其是在某些针对的唤物令身上,只有自己的身体和令术达到了某种契合程度——就像此刻的李晋陵一样,才能够发挥出最强的威力。 郑泽俯下了上身,抬起手画了一个简单的圈,然后空气突然扭曲变形,完全由气流凝聚成的长枪被他用力地甩了出去。在空中和李晋陵的长矛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枪和矛碰触的地方泛出青蓝色的光芒,连带着似乎周围的空气也扭曲了。 李晋陵眯了眯眼睛,突然收回了自己的长矛,然后直接在空中站稳,紧紧地盯着郑泽,看起来像是要将他彻底吃掉的狮子。 “哦看来你也发现了吗,现在什么‘唤物’和‘唤魂’几乎已经没有区别了,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省得你们一直做那种无用的区分功课。”郑泽抬起了自己的长枪,枪尖在空中像是水波一样颤抖,完全违背了正常的物理规律。 “你和庞释俭是什么关系。”李晋陵将手中的“穿星”散掉,直着腰杆问道,“其他人或许有可能认为庞释俭的‘无差别论’只是一种概念的统一,但是我知道,只有曾经到过那个地方的人才会说出这种毫无区别的话来!” “是嘛所以我才觉得我也应该去看看啊”郑泽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哀婉。 回答他的是李晋陵的疯狂前冲,那个瞬间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他达到了怎样的快速,甚至连空气都有种要被烧焦的感觉。白柯在吴卿南的帮助下慢慢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摸了摸自己彻底干枯的嘴唇,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楚魂视和正常视野的区别了,两者反映出来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 “嘿,兄弟,我们竟然又见面了,还真的是很有缘分啊。”吴卿南小心地拍了拍白柯的肩膀,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像是刚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一样,口鼻中淌出的鲜血已经结痂了,“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地铁站见过一次,对我们还一起抓那个卖香烟的小孩来的。” “喂,胖子,我劝你最好在把他拍死之前住手。”杨毅昭扶起夏秋旻和廖犁书,这两个人的状况真是奇怪异常,按理说明明只是魂魄受损,但是却直接表现在了身体上。各种无名的损伤,淤血和窍口出血的情况。难道是因为这片特殊空间的原因?他抬头看着依然在和郑泽颤抖的李晋陵,还有在他们背后举袖狂舞的那件鬼魅般的袍子。 杨毅昭突然打了个冷战,他觉得自己似乎窜进了地狱一般。 “吴老哥杨老哥”白柯现在才有种找到援军的快感,之前还以为自己和长章这座城市犯冲,所以始终只能和奇怪的人为伍,现在看着这两个块头同样很大的家伙蹲在自己身旁,白柯觉得自己安心了很多,“抱歉好像给你们弄出了麻烦” “没事,说不定你其实立了一件大功呢。这样子你一成管理员就能加鸡腿了。”杨毅昭笑笑,其实他倒不是完全在开玩笑,他手边的这个黝黑的清秀男孩他还是比较眼熟的,好像就是“零巢”里的一名通灵师,这个少年活动的范围还是比较广的,但是因为社会牵连太多平台也一直没有对他下手。不过现在他怎么也一副受害人的模样,杨毅昭咋了咋嘴巴,觉得有些难办。 “小心!”吴卿南和白柯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三条黑龙已经对准杨毅昭的身子俯冲而下。吴卿南手边的那条巨大灰狗和杨毅昭的距离实在过远,也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去支援。 杨毅昭侧过身查看的瞬间整个人已经向前跨了三步,“桓王伯符”的噬魂状态开启后,他现在的感知和身体素质都已经被令术强化到了远超人类的境界。而且在这个空间里,魂魄的加强对于的强化效果似乎比以往还要明显得多。 “这边这条狐狸应该是你家的?”杨毅昭对于这条在地道里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的狐狸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当时被它搞得自己的“金玉麒”大出血,到现都还没有恢复原状。吴卿南看了看被杨毅昭扛在肩膀上的胡红莲,这只狐妖灵此刻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实体化了,甚至还有金色的血液在慢慢地向下滴。 等等金色的血液吗?吴卿南眯起了自己的小绿豆眼,瞟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那条巨大灰狗。这个叫做白柯的年轻人身上的秘密,好像越来越多了。 “啊谢谢杨老哥。”白柯伸手接过胡红莲,狐狸在力量耗尽之后又重新变回了正常的尺寸,接过它到不是很费劲。不过那种连中令还是没有办法和它产生正常的联系,暂时也只能将它留在自己身边了。 三条黑色的龙影分别向着三人扑将而来,杨毅昭和吴卿南各自使了手段接住,但是冲向白柯的那一只他们终究无暇照顾,再加上白柯左手拖着胡红莲,右手则抓着自己书包的残骸,当下也只得旧地打了个滚。 但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并没有让他得以避开这计攻击,背后烧灼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折断了脊骨。白柯没能伸手去摸,但是他可以感觉那一定是已经血肉模糊了。可是他现在手中也没有可以释放的令了,自己的a4纸刚刚已经都被那个发疯的通灵师给销毁殆尽了。 龙魂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个转身又扑了过来,两只前爪上带着明黄色的火焰,像是要生生将白柯的身体焚毁。 没有办法了!白柯一咬牙,用力地从自己的书包残骸中抽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片,这只那个别墅里的女人给他的那八张《灵犀帖》残页之一,白柯的魂魄猛地向着魂渠中灌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灵魂这个时候似乎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汹涌的魂力像是流水一样在魂渠中激荡着。 灵犀帖令术·八门 “不不!不!你不可以!”正在和李晋陵纠缠着的郑泽似乎感觉到什么一般,努力地要向地面冲下来。李晋陵趁机换了一口气,用火令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屏障,将他和郑泽的身体全部围起来。郑泽不顾高温的烧灼,拼命地将自己的手向外伸去,“不!不可以!你怎么能够拿灵犀帖做这种事情!” 白柯抬头看了一眼郑泽那张狰狞的面孔,突然觉得一道阴冷而凌厉的意识从自己灵魂中迸发出来,透过自己的双眼直射向郑泽。白柯觉得自己的肋骨猛地收缩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中苏醒了一样。 八根巨大的柱子凭空而立,那些门柱上面闪烁着奇怪的光芒,既喧嚣又隐晦,像是某种本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八根巨柱按照八卦的方位排列开来,以白柯为中心,每根柱子的上方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八门!是八门!”郑泽用他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脸,“这世上唯一一张的八门令!你既然就这样浪费掉了!” 白柯没有理会他,现在他的心神已经全部系到了那八根巨柱上。天c地c风c雷c水c火c山c泽,每一根柱子上都萦绕着一种性质的力量,但是白柯仍然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能够催动的不过只有其中的几种。不过那种令人心悸的力量让他很满意,即使只是为数不多的几种,但是对付那个该死的黑龙魂影应该已经够了。 “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那是符灵分离的灵犀帖令术,只有那种令术才能够完全地用‘令’来凝成符纸。”郑泽几乎疯狂地朝着李晋陵狂吼,“相比起来你的点睛术就是垃圾,就是垃圾!只有最完整的御魂六相术才能做得到!” “你现在说这些话也太不识时务了。”李晋陵双指并拢,在空中大开大合地画了起来,其幅度之大就仿佛在以天地为书。他一边画着一边向后飘动,身形逐渐远离了郑泽。 最完整的?这几个字同时在白柯和吴卿南的心中响了起来,难道这个人得到的御魂六相术也是不完整的。白柯舔了舔嘴唇,所以他才想要胡红莲吗? 就在他仍在发愣的时候,黑龙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白柯心念一动,左后方的那根巨柱向前移了一步,然后紫黑色的雷电突然俯冲下来,化作三条锁链将黑色的龙魂紧紧束缚住。白柯看见了龙魂触碰到紫电的部分在冒着奇异的烟气,这种雷火的能力不是自己能够理解的。 他舔着嘴唇,笑得有些勉强。 灵犀帖令术·八门·雷锁 李晋陵也在空中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看着郑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无令·棘剑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门 李晋陵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像是昏暗中两盏天青色的汽灯。目光如同剑一样向外扫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心生恐惧。这是魂魄外放的前兆,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面,魂魄和的分别越来越小,李晋陵甚至觉得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出窍。 天花和地面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就好像身处一段不停收缩着的小肠里,连浮在空中的郑泽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李晋陵的食指向下挥动,气浪如同一支利箭般向远处射去,然后在空中一分为二,同时扎入上下两方。 无数由剑刃组成的荆棘破开天地的屏障,肆意生长的样子如同沙漠中的苦棘。这些原本只会出现在魂视中的奇异被生生搬到了现世中来,就仿佛梦呓的场景被真实地上演,荒唐而可怕的胶卷在摄录机中反复回放。 剑刃越长越高,先一步禁锢住了大袍的动作,挥舞的狂暴姿势被无数交错的荆棘打断,钢铁闪着金属的光泽没入袖口,仿佛被钉死的摩尼一样透着莫名的凄凉感。李晋陵的手还没有放下,这还不是这片棘剑丛的最终效果,他要让这些凶狠的利器变成一个完美的圆周,天地四方无形可遁,这是目前为止困住郑泽的最好办法。 “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停下来呢!”郑泽大力地挥舞自己的四肢,看起来竟和刚刚那件大袍的动作一模一样,“还不够还不够还没有打开,怎么能够在这里停下来!” 红色的鲜血和青蓝色的光芒顺着剑刃的弧度流散,没有上下之分,漂浮着的红色液滴变成了最完美的球形。这里的杀戮已经没有和魂魄的区别了,死亡的结果将是被诠释得最生动的灰身灭智,没有彼方,也没有孤魂野鬼般的飘零,这个时候的他们就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在荒岛上进行着最后的厮杀。 可是郑泽毫不在意,他狰狞的表情像是暴怒的皇帝,他毫不顾忌自己身体上的种种伤痕,所有的利刃都不能打断他的舞蹈,他双眼中青金色的光芒如同太阳,让人禁不住顶礼膜拜。 “再再多一点!”金芒从郑泽的双眼中喷吐而出,在空中变成了一只金色巨手,然后巨手化而为莲,花瓣四散飘落,降到了那十条黑色龙影的身上,“来啊,来啊,我把我的骨血分给你们,你们来把力量贡献给我!” 十条黑色龙魂同时仰首高吼,声音雄浑而激昂。它们身上原本虚化的身躯此时逐渐变得凝实了起来,厚薄可辨的龙鳞流水一样地盖过它们修长的身躯,犄角是完美的圆锥形,顶部的尖端汇聚着金色的光,唯有那两双眼睛是彻底的苍白,仿佛失去了一切神志。 白柯觉得被雷锁困住的黑龙正在一寸寸地暴涨,那些紫色的光芒在这种暴虐的反抗下发出呻吟。白柯不敢轻举妄动,他进一步凝聚了自己的精神,这个“八门”的效果是随着使用者的魂魄强弱而改变的,当白柯输出的魂魄越强,它也就会反映出越强的特性来。 “这十条黑龙化生于人类的种种情绪和感受,”郑泽似乎在自言自语,“喜c怒c哀c乐c贪c嗔c痴c惧c痛c恨。这十种感受人生而俱有,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逃避。刚刚击溃小廖的就是‘哀’和‘痴’,攻击那个少年的是‘痛’,被其他两个人挡下的则是‘怒’和‘惧’。” “无相便无法。”吴卿南突然站定,手掌轻轻地扶在那只灰狗身上。目光深邃如同静湖,心灵的镇定对于魂魄来说是最为难得的,他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辅修了佛学,又常常和各种老和尚谈禅,自然有看穿生死的胆识和魄力,“有为法和无为法皆为空,你这些惺惺作态,也不过是无表色罢了。” “你以为光是靠着谈禅就能混过去吗?更何况还是用说出部的理论来自我麻醉。”郑泽的声音似是冷笑,“法就是法,有名无名俱法!有相无相俱法!你就好好看着吧!” 吴卿南毫不理会,他的背后突然有一道氤氲的光芒闪烁。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这片空间的规律,灵魂越强对空间的影响也就越强,现在他自我清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对这些攻击最好的防御。 “八门”终于脱离了白柯的控制,被压制住的黑龙腾空而起,鳞甲上泛起一层亮黄色的光芒来。白柯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魂魄的巨大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不自觉地发抖。 十条黑龙已经汇聚到了郑泽的手边,不过现在每条龙影的身上都闪着不一样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一片珠光宝气围绕在郑泽的身边。就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白柯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就好像郑泽是在利用他们来活跃这十条黑龙,又或者单纯地在等待这十条龙影彻底苏醒。 郑泽用余光看了看白柯,唇边带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怪异微笑。白柯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事情按部就班地上演。 郑泽将自己的手臂伸直,像是抡圆一杆枪一样将自己的手臂抡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是握住力量权杖的君王,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应拜服于他的英姿和魁伟。 棘剑丛,崩溃。 八门,崩溃。 李晋陵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贯穿了一般,连带着心脏和肩胛骨一起,尖刀在他的胸膛内起舞,留着血的舞鞋仿佛要踏碎他的身体。 风令失控了,他的七窍井喷一样涌出鲜血,连带着涣散的青光。整个人飞快地向下坠去,就像是突然失去双翼的飞鸟。杨毅昭急踏地板,整个人弹射了出去,在李晋陵的身子碰到地面之前将他整个人捞了起来。 白柯的状态要稍微好一些,毕竟“八门”这张令更多依靠的是令术本身而非令师。他只是觉得自己的魂魄稍微有些亏空,泥丸宫里空空荡荡的感觉让人很不适应。而且更让他有些惊异的是,这张“八门”竟然在使用完后如同飞灰一般消散,没有再回到自己手中。他自嘲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终于还是和所谓《灵犀帖》没有什么缘分。 郑泽似乎完全不关心地面上的情况,那件巨大的袍子又开始舞动起来,袖口和领口的纹理越来越清晰,就仿佛将这世上最鲜丽的风景统统织进了这间袍袖一样,上面流连着山川鱼鸟,走兽的脚印和花果的芬芳,就像是一整个世界的缩影一样。白柯不敢再看那件袍子,他觉得那就像是一个近乎真实的幻境,正在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吞噬。 “害怕了吗?”郑泽突然开口,白柯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他感觉得到自己背后的冷汗,就像是恶鬼在自己的后颈呵气,“因为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而害怕,还是明明知道什么是真实却不愿意承认它?真是可惜”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刘海,刚刚和李晋陵缠斗时的伤痕和疲倦似乎一扫而空,现在他的脸上满满都是鲜活的气息,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那样,“你本来或许有机会和我一起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用不上你了。” 郑泽的声音似乎是跳过了耳膜,直接穿进了脑海里了。白柯甚至想要撞破自己的脑袋,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区分内景c泥丸宫和大脑,所有的一切混在一起,像是一碗刚出锅的豆腐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郑泽的口气中满是嘲笑,“是的,我就是在利用你们。否则我又何必特意将这道门打开让你们过来呢,我需要其他强大的灵魂波动,光靠我自己还做不太到。” “现在就请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吧!” 振臂高挥的双手,十条龙影如同风卷流云般直冲云霄。那一瞬间白柯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在这个不大的仓库间里似乎洞开了另一番天地,龙影的背后是绚烂的阳光,在那件大袍身上流连,所有的一切都熠熠生辉,仿佛神在滋润他的土地和儿女。 “那是桓王伯符?”杨毅昭的牙齿几乎要被自己咬碎,他在那些剧烈的波动里面感受到了自己的趋中令的气息。他现在明白了,之前在市中心制造那场爆炸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疯子不惜毁掉自己的经营也要让他们上钩。 “不只是‘桓王伯符’,还有我的‘棘剑丛’,小旻的‘千钧裂臂’甚至还有刚刚那个年轻人的放出来的令。”李晋陵用手扶着杨毅昭的肩膀,“我们好像都被骗了,他一开始就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郑泽轻轻地鼓掌,此时那片天幕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愈发地宝相端庄。此刻他就像是拥抱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满满地都是轻松和舒适,“你说得没错,我在市中心引发动乱,一方面是为了诱导你们出手,一方面则是为了带走这个通灵师这个零巢唯一的通灵师。” 他的目光落在廖犁书的身上,竟然意外地有些怜悯,现在这个黝黑的清秀少年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脸上仍然留着泪痕,混杂着泥土和尘埃,让他看起来脏兮兮的,“不过我也不算是骗他吧,因为我们确实给了很多人再次告别的机会。” “然后,”郑泽的目光重新落到李晋陵一行人身上,“那些龙魂的名字叫做‘十谛’,它们能够捕捉你们细微的情绪,并以此来复制你们的令术,当然复制令术只是一方面,我需要的是你们十种不一样的情感,然后通过这些情感来产生足够大的灵魂波动。这座城市里,能够掀起这样巨大的灵魂波动的人只剩下你们几个令师了。” “尤其是你,”郑泽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晋陵,“你看似凌厉的进攻中感情的成分复杂得不得了,甚至一个人就提供了五种不同的情绪感受,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个被遗弃的李家大少在想些什么。” 李晋陵低下了头,修剪得当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眉毛。杨毅昭用力地扶着他的肩膀,这个老友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有无数剧烈在他的血管中翻涌,这个看似果决的年轻人,心里总是藏着很多不知名的秘密,有的时候只是一阵风,却能够在他的心中掀起风浪。 然而他只是笑笑,或者偶尔沉默地看着天边慢慢流动的云。 “不过似乎还有一种情绪不够充分”郑泽的目光落到了下方闭目静立的吴卿南,这个人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且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带着一条大灰狗的胖子会是个这么难对付的角色。 惧。 此刻吴卿南的心中没有半分畏惧,他背后溢出的金光让他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他在酝酿一种气势,又或者说,他的灵魂正在慢慢地积累一种可怕的意识。他的面色如同金刚,狰狞而威严,让那片天光下安详得有些诡异的气氛显得压抑起来。 “你你说谎,”白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刚刚他一直在听郑泽讲话,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那种几乎出离的愤怒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震惊,“你根本不明白亡者的价值,也根本不明白生命存在的意义!你不过是利用廖犁书的执着欺骗了他而已!” 白柯的声音很高。其实他觉得廖犁书真是个二百五,他为了那个女孩做了那么多,一次又一次地逃避和她的告别,可是最后却连送她安静离去的资格都没有。而且这个二百五还让好多人都成了这场疯狂仪式的牺牲品,那些亡魂连归去彼方的资格都没有,永远永远地和这个世界道别。 可是就是这个害了好多人的二百五,那个时候发疯地叫喊,每一个音节都让人心碎。白柯想起下午的时候这个少年坐在车窗边,阳光打在他漂亮的眼睛和胸口的玉坠上,暖和的感觉像是可以永恒。 明明是愚蠢的错误,可是当它被人践踏的时候,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愤怒吗? “你搞错了一件事情,白柯,你是叫白柯对吧?”郑泽眨了眨眼睛,带着快活的神色,“我们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地选择再一次回到现世,为此他们说过” “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啊。” “你说谎!”白柯的咆哮是伴随着吴卿南的突进响起的,那只大灰狗在一瞬间突破了音障,就算是在地铁站里变身的那次都远没有这次进攻的百分之一凶狠。就好像释放出来的根本不是一只灰犬,而是那些早就应该泯灭在万古洪荒中的猛兽。 吴卿南双手合十于胸前,金色的魂影慢慢地把他托送到了空中。这不是风令造成的效果,而是他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魂魄已经透过他的身体,对这片空间造成了影响。 灰狗的身子突然幻化成一个百万丈高大的虚影,然后一头撞在了那片天幕上,本来几近真实的天空却在此刻剧烈地摇晃起来。 “真身?”这次郑泽的脸色真的变了,他所有的底牌都已经翻尽了,本以为这个不知名的令师也只能勉强挣扎而已,但是没想到一出手就是让自己头疼的招式,“你是十二大家族的后人,而且还带出了真正的‘十二肖神令’?” 吴卿南没有回答他,他只是猛地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他和灰犬的气势都提高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灰犬身上的虚影突然迅速回缩,化成了一身巨大的银色铠甲,精练的披挂让它显得更加威严。灰犬张开了大口,向着那道天幕一口咬下。 “吞天?”郑泽双手用力向前一撑,掌前青金色的光芒散了出来,在瞬间凝成了一张令的模样。李晋陵的目光有些呆滞,他这次算是看明白郑泽的画龙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以气流为引已经是当世最强的点睛术了,但是从未想过竟然有人可以以魂魄为引,直接用魂魄凝成令。 趋中令·火豕 趋中令·猿王 两道令几乎瞬间爆发,白柯和李晋陵同时愣住了,一张是那个自称墨师的老头王以何画的,而另一张则是李家家传的令术。这些原本都应该是绝不外传的秘密,他们没有想到郑泽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来抵御吴卿南的进攻。 “不完整的十二肖神令真是麻烦。”郑泽狠狠地啐了一口,“只要在撑一会就可以了,再撑一会的话我就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了,到时候你们谁也无法阻止我!” 吴卿南的灰犬仍然在继续推进。“犬牙”这张令的施放其实对于令师的魂魄强度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只要稍有不慎,这只巨兽就会在瞬间反戈,发了狂的“犬牙”是没有人能够压制的,所以只有令师将自己化成一个项圈,牢牢地套住这一只残酷的疯狗。 吴卿南面如金纸,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不过他仍在勉力支持,他明白,这个时候双方的压力都很大,他虽然不能打持久仗,但是力量方面绝对完胜郑泽,只要能够将那件跳舞的大袍停下来,所有的事情就都还有转机。 只要那扇门不被完全推开,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剧烈变幻的光影在头顶旋转,少年的手指突然动了动,黝黑面孔上那双疲惫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最后时刻 廖犁书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身上的压力,相反,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属于这个地方。刚刚让他倒下的是那两条龙影直接瞄准了魂魄的攻击,而非这里的环境本身。此刻他慢慢地站起来,天花上剧烈的冲突似乎全部与他无关。 “小小熙,小熙,”廖犁书的手掌在空中挥舞着,仿佛在拥抱一阵风。白柯很想冲上前去按下他的手再顺便给他一巴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个二百五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还赔上了自己的马子,你现在醒过来是要在演一出苦情戏吗? 可是白柯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打开的天幕,跳舞的袍子和郑泽统统与那个黝黑的少年无关,他只是再等一个女孩再回头一次,等着自己再和他说一次再见。 来到这里的自己,不也是因为想要再说一次再见吗?白柯摸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回忆着那片虚空中飘渺的声音,有些事情总是这样的,回忆起来就变成再也无法捉摸的影子,弥留的,只有叹息。 “小廖!小廖!来吧,一起来吧!”郑泽对着廖犁书高呼,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又满满都是疯狂的神色。他需要廖犁书,廖犁书天生就是一把钥匙,他能够打开那扇门!只要廖犁书能够出手,不管是犬牙还是其他的十二肖神令都通通挡不住自己。 “小廖,来啊,你不是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吗?你不愿意伸出手来,和她永远在一起吗?”郑泽的声音愈发地充满诱惑力,就像是闪着深邃光芒的酒液在晶莹的高脚杯中摇晃,醉人的香味不断地麻痹着人的神经。 廖犁书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只是这样呆呆地看着那件跳舞的大袍,眼神忽而明亮,忽而黯淡。白柯觉得也许这个二百五的眼中真的还能看见那个纯真的女孩,即使她被无数的枷锁束缚着,但是她的眼睛仍然在扑闪,像是蝶翼上的露水。 “喝啊!”吴卿南的暴喝打断了郑泽,此时他的面目已经不再庄严,突起的眼球上充斥着游蛇一样的血管,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那张狰狞的脸上跳出来,这个时候的他更像是一只厉鬼。他身后的金光已经变得细微,又或者是因为那些金光全都化成加持犬牙的魂力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赶在郑泽之前将那扇门重新合起来。 “搅人好事的混蛋。”郑泽轻啐一口,重新咬紧了牙关,全部地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自己手下的那两张趋中令上面。可是“犬牙”泄露出去的力量还是严重影响到了那件大袍的舞蹈,它的动作慢了下来,就连那些鲜活的刺绣都仿佛失去了生机。 “小廖!小廖!来吧,加入我!”郑泽冲着廖犁书高吼,他太需要廖犁书的帮助了,他莫名其妙地有种自己又要错过的感觉。那种错过不是三年五载就可以弥补的,它可能需要自己付出一生,乃至更多的时间才能从头再来。 “小小熙啊。”廖犁书的手垂了下去,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不是一种退让。哀恸而清澈的感觉像是一张网一样捕捉住了一个人,以廖犁书为中心,所有的魂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是通灵师与生俱来的能力,和灵魂沟通,修改和控制灵魂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抬起自己的手指。但是廖犁书现在所做的事情似乎已经超过了应有的限度,所有都没有办法估计此时廖犁书的灵魂究竟延伸到了怎样广博的境地,他们只觉得自己就像处在他的世界中一样,所有的行动都会被轻易察觉。 “真是真是强大的灵魂啊,我没有选错人。”郑泽轻叹了一口气。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这个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哭泣的男孩,他的每一滴眼泪都能撼动自己的灵魂,“小廖啊我没有告诉过你,你最强大的,就是悲伤啊。” “不过”郑泽的音调又扬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仿佛一个孤独的演说家。可是这个演说家带着不亚于古希腊的辩才和激情,让所有沉默的听众都不自觉地跟着他而思考,“悲伤不是是不能让人满足的,你总应该寻求属于你的快乐!来吧小廖,用你的悲伤,帮我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通往极乐世界的门!” “你会得到永恒的!”郑泽用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火豕”和“猿王”的力量被瞬间增强了好几倍,肆虐着的犬牙被暂时地压制下来,“你和她!都会得到永恒的!” “小熙小熙,”廖犁书突然抬起头来,他在笑,他的双眼止不住泪水,可是这个黝黑的少年还是在笑。笑容中带着某种决绝的幸福,“对不起,小熙,对不起。” say一nara 廖犁书没有开口,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白柯愣了一下,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在日文中被用来做长久分离的告别。他看着那个静默着的少年,他的身旁荡漾着淡青色的涟漪,那件大袍上所有的光怪陆离被一层层地剥了下来,恢复玄色的大袍中飘然而出的只剩下一个近乎苍白色的女孩,所有藏青色的“铳”和亡灵都被廖犁书洗了下来,现在这个女孩干净地就像刚洗过澡,只是脸上没有一丝的神采。 “不!”郑泽几乎在瞬间撤掉了自己手边的那两张趋中令,然后猛地向上一跃。他右手抓住那件玄色的大袍,左手对着那个苍白色的女孩呼啸而去。 他没有抓住女孩。 他看着自己本应握住一切的手从那道魂魄中穿了过去,女孩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依然慢慢地向上漂浮。郑泽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急跳几步,反复伸手抓向女孩,仿佛一只发狂的公猴子,可是最后只有淡青色的风在指尖流动着,然后默默消散。 门,关上了。 仓库间里的天幕慢慢地隐去,连同魂魄上那些诡异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褪去。 “卿南,收了犬牙!”李晋陵第一个反应过来,“门已经被关上了,可以把犬牙收回去了!” 此时的吴卿南甚至已经失去了回答的力气,他双手用力一按,口中低低地喝出一声,“凤驹南。”那只原本发狂的灰犬像是突然被人拉进了项圈一样,仰天发出咆哮,四肢疯狂地向外用力。它原本就已经是实体化的灵体,此刻在这片空间中更加如鱼得水,它不想回到那张狭隘的令中去。 “凤驹南!”吴卿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带发出近乎撕裂的声音。然后一口鲜红色的血液从他口中溢出,其间隐隐地有淡蓝色的光影。 鲜血喷到连中令上瞬间,那只灰犬终于安静了下来,化成一道暗色的光芒迅速缩回了吴卿南手中的连中令里面。吴卿南握着那张连中令,突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耳鼻口三窍血如泉涌,甚至还有青蓝色的烟雾不断地向外冒着。 廖犁书仍然呆立在原地,青蓝色的魂魄水波一样荡漾,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白柯想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他只能静静地站在这个少年的身后,看着天上的那道游魂越升越高,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终于还是留不住你吗”廖犁书垂下了脑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郑泽似乎放弃了继续追下去的,他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眼神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白柯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残页,将已经恢复成灵体的胡红莲重新收了回去。他叹了口气,这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来得太突然,这两个人一手造成的闹剧就这样草草地收尾,甚至没有一个值得人喝彩的结局。 白柯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伸手去摸时却没有任何水渍。他抬头看向天花,那个漂亮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白柯这个时候再没有办法用“女鬼”之类的词语来形容她,那个女孩就这样浅浅地笑着,泪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掉落,修剪得当的短发轻轻地飘动。 整个世界,都在落泪。 廖犁书也抬起头,他没有再伸出手,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再抱得到那个女孩的了。这场告别被他拖延得太久太久,甚至还一度幻想着骗过生死的沟壑。 少年无声地哭泣起来。轻轻颤抖的头发,慢慢佝偻下去的腰背,逐渐弯曲的膝盖,被踩得快要裂开的帆布鞋板和地面上浅浅的影子。那个曾经狡黠,曾经凌厉的少年像是刺猬那样蜷缩起来,只是他身上没有尖刺,光溜的皮肉连血管都看得见。 “有的时候,关乎生死的告别,不是多练习几次就能习惯的。”夏秋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白柯的身旁,她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但又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你不也是为了再一次告别才到这里来的吗?” 白柯皱着眉头看这个女孩,这个和他完全不相关的人,为什么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登场。 “我们都忘掉了很多事情啊。”夏秋旻突然浅浅地笑了起来,“所以记不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活下去就好了。” “嗯啊。”白柯听不明白这些诗一样的话,可是他当他听到“活下去就好了”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脏不自觉地狂跳了几下,声带几乎是自然而然地震动。他把目光从夏秋旻的脸上收了回来,身后的杨毅昭和李晋陵两人已经将郑泽的退路彻底围了起来,地面上的吴卿南虽然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是勉强守个关还是不成问题的。在他们发着呆感慨的瞬间,这几个人已经展开了行动,看起来倒真有点像是训练有素的警察。 “收尾收尾。”杨毅昭扭了扭自己的胳膊,赤色的光影重新覆盖上去,“桓王伯符”再次释放,刚刚他被龙影攻击之后就丧失了释放趋中令的能力,而现在“门”被重新关上,自己也终于可以再次施展身手了。 “今天真的是打了一场不明不白的仗。”李晋陵的手指不断地带动气流,风令在他手中变成了精密的利刃,“回去之后你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交代清楚。‘零巢’的事情,那些黑龙的事情,那件大袍的事情,还有门的事情。”李晋陵耸了耸肩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跟我们走,下面有一个吴家的人,和他回去我也挺省心的。” 李晋陵的语气很强势,他看得出来,自从那扇门重新合上之后,郑泽的气势就明显地弱了下来,甚至连魂魄的凝实程度都和之前有了明显的区别,像是分分钟都会崩溃一样。但是他的脸色没有变化,出手的速度也没有变化,像是丝毫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一样。 “你打算用这种状态继续挣扎一下?”李晋陵笑着,“你这个情况下还想催动那些强劲的令术,恐怕根本不用我们出手,你自己第一个就会先玩完。” “嗯,你说得很对,这个身体确实是快崩溃了。”郑泽点点头。 “不过你那么想到那里去,甚至不惜代价地开门,其实崩溃对于你来说也是件好事吧。”李晋陵继续用言语挑衅他,一个小型的“棘剑丛”已经在他的手下成型了,“还是你打算玩个金蝉脱壳,元神出窍?” 按照郑泽目前表现出了魂魄强度和令术造诣,就算是能够三魂离体李晋陵也不会感觉太新奇,不过这个“棘剑丛”用来对付这些离体的神识其实倒是极其方便,更何况三魂可以离体,七魄总归只能乖乖地待在泥丸宫里。 “出窍吗?那种把戏实在是”郑泽的食指突然向前一探,“太幼稚了吧!” 没有人看得清楚刚刚那个瞬间郑泽做了什么,但是他们下意识地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白柯看着众人的目光突然汇聚在自己身上,胸口也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寒意,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郑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会比你先到一步的狐红选中的人!” 白柯来不及思考他到底在说什么,胸口那种森然的冰冷也已经不容许他继续思考下去了,白柯想要逃开,可是双腿却仿佛被禁锢住了一样。又或者说是自己的灵魂被郑泽生生地定在了那里,无法躲闪。 本应是生死相错的瞬间,白柯却只闻到了一股洗发水的香味。 夏秋旻苍白色的脸转了过来,那张侧脸的线条清晰,看起来又冰冷又高傲,可是她此时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白柯,所有的高傲和冰冷全部消失不见。 “你,你”白柯伸出手扶住夏秋旻的肩膀,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少女竟然甘愿牺牲自己来保护他。白柯并非是瞧不起自己的生命,只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这样子和自己纠缠呢? “小旻!”杨毅昭和李晋陵同时向前窜了一步,现在只有先将这个罪魁祸首控制住,局面才能彻底稳定下来。 “你刚刚做了什么。”李晋陵的语气森然,小型版的棘剑丛已经爆发了,正好锁住了郑泽的泥丸宫。 “真可惜啊”郑泽像是在叹气,又仿佛只是在嘲讽。李晋陵只觉得棘剑丛的中央突然空了,郑泽引爆了自己的泥丸宫,三魂七魄同时湮灭,他仍然带着笑意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意识,只留下一张苍白而诡异的脸。 “这这是,死了?”杨毅昭有些不敢相信地捏了捏郑泽的手臂。脉搏还在,可是所有的神识都已经泯灭了,魂魄彻底如灰作散,已经完全不能算作是一个活人了。 李晋陵的脸色很难看,地面上还有两句面色枯黄的尸体,再加上郑泽,今天晚上一共死掉了三个人。看起来“零巢‘是已经完全覆灭了,可是而对于他们来说,却只是和一个不明不白的组织打了一场不明不白的仗,不光损失了大量的精力,甚至还有可能失去一名同伴。 “该死!”李晋陵的风令化成巨大的螺旋,将卷帘门搅成了碎渣,“消失得和出现一样诡异,就好像只是来特意捉弄我们的一样。” “算了,至少‘门’没有被打开。”吴卿南淡淡地。 “白柯!小旻怎么样?”杨毅昭扭头询问有些呆滞的白柯。 “不知道没有出血,但是灵魂的波动很微弱。”白柯答得有些结巴,现在这片奇怪的空间已经坍塌了,原本近乎交融的和魂魄现在也彻底区分开来,否则以刚才郑泽神魂破灭的情况推演,他的身体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而不是简单地变成植物人。 “该死总之先回去再说。”杨毅昭啐了一口,瞬间踢了一脚仍然在发呆的廖犁书,“把这个家伙也顺便带回去,所有的情报只能从这里拿了。” “动静好像太大了”吴卿南的脸色有些发苦。 晚上七点,从仓库的门口望出去繁星满天,长章的夏夜清澈洗练。 所有人都听见了警笛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消失的记忆 白柯靠在震动的车窗上,窗外已经很昏暗了,路灯的光拉出细长的线,摇摇晃晃地,像是一朵朵孤独的渔火。公交车里的照明灯还没亮,只有浅绿色的安全指示灯飘忽如鬼魅。空气里的水汽很重,这座城市在酝酿一场大雨。 南方的夏天,总会有这样一两场劈头盖脸的急雨。白柯侧着脸去看那些神色匆忙的路人,他们的身影在窗外变成一笔模糊的水彩,然后很快地被风彻底洗去。他们应该会在下雨之前找到一个避雨的好地方,然后将自己好好地藏起来。 白柯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夏秋旻,她的脸色平静,但是眼神却拼命地闪烁,迎着前窗莹莹的灯火,颤颤悠悠。其实白柯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有点冷傲的姑娘坐在同一班车上,李晋陵临走前那句“我感觉我的风令带不了那么多人啊”,还有杨毅昭莫名其妙地带着猥琐的眼神都让他觉得有点慌。最后吴卿南倒是很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道了一声“再会”,很有点砍完人依依惜别的感觉。 白柯突然很可怜那些赶过来的警车,那些警察们只能面对着情况诡异的现场面面相觑,平台官方的原则就是这样,只要不涉及到平台利益就绝对不料理后事——反正料理了也没有地方可以报销经费,想来倒不如让那些公务员去折腾看看,反正最后也只是多一个疑案卷宗而已。 所以为什么要把自己留下来呢?就算是所谓“拒绝外人”你们难道不应该把这个女生带走吗?带走廖犁书算是个什么路数啊喂?白柯觉得自己的头上有怨气升腾,他觉得夏秋旻的身边有种莫名奇妙的烦躁感,就好像有一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脊梁骨上。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是因为这个家伙总是自以为是,不光随意地插手自己的行动,还喜欢莫名其妙地吟诗?还是单纯地因为之前在草坟群的时候自己和她不对头?白柯想不出个答案,他只有继续静静地看着窗外,额头被颠簸的窗户弄得很疼。 他悄悄推开一小缝窗户,雨的味道,凉薄得仿佛野草。 “白柯。”夏秋旻轻轻地出声,她没有回头。 “嗯。”白柯懒懒地应了一声,他也没有回头。 “是我让他么先走的,”夏秋旻顿了顿,“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柯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开了一枪,随便从喉头崩出来,舌尖的感觉微甜。这个宛如偶像剧告白前奏的场景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才认识自己一天不到的女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爱上了自己?白柯觉得眼前有乌鸦在飞,北方多的是这种叫声聒噪的鸟儿,停在宿舍楼的天台上叫一个晚上能让人把刚背完的近代史全部忘光。 “你你有什么话想说?”白柯努力绷起自己的脸来掩饰他的惶恐。王嫣的影子在他的面前跳来跳去,微卷的头发和挺秀的鼻子,还有温润的双眼。自己还没来得及追逐的爱情,不能轻易地在现实的诱惑前倒下! 夏秋旻看着白柯有些发抖的眼神,微微蹙了蹙眉,这个男生从刚才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现在却像是被人打了一针鸡血一样激动。大抵女生是很难了解雄性生物面对感情时充足的内心戏码的,尤其是白柯这种单身很久的田园犬,你给他一个小眼神他都会二了吧唧地内心小鹿撞个头破血流,偏偏脸上还得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 “我”夏秋旻突然沉默了,但是这种短暂的沉默不是因为羞涩。她原本清澈的眼神突然变得朦胧起来,阴郁得仿佛此刻窗外的天空,“我今天不是第一次见你。” “嗯我知道我们两天前还在钱万山见过一次。”白柯摸了摸脑袋,不是很明白这种神展开一样的对白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甲盾齐备的斯巴达战士,巴不得雅典的小枪小剑快点扎过来,但是没有想到雅典人突然丢了武器,然后就地一坐开始和他谈论起高雅的埃斯库里斯和阿里斯托芬。 可是斯巴达城邦都是乡巴佬,他们连亚里士多德都不知道,而且还很贱地不懂得沉默,“在钱万山那次我们确实是有点小冲突,不过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么记记恨我吧?” 夏秋旻对着白柯眨了眨眼睛,她正在思考如何和这个没什么文化素养的斯巴达人继续交流下去,“我的意思是,我们在那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虽然也是在钱万山”夏秋旻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表达方式有点烂,但是又想不出其他妥贴的言语,最后只得对着白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想说的就是这些了。 白柯目瞪口呆。他以前高中的时候读《红楼梦》,贾大少爷仗着自己年少轻狂开口就是一句“这妹妹我认识的”,把林黛玉撩得编出个什么“木石前缘”的说法来哄骗自己。但白柯一直觉得在把妹事业上这种单刀直入的玄学上垒是完全不靠谱的,可是当这种不靠谱的招数的使用者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的时候白柯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大楼轰隆作响。 夏秋旻看着眼神完全呆滞的白柯,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自己又一下子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来,也难怪他很难接受。她最后只得吸了一口气,“我们很久以前在钱万山那里见过,那个时候你带着的应该是你爷爷的骨灰?” 窗外一声闷雷,铅色的云层中光如白昼。 夏秋旻的话打破了所有旖旎的气氛,白柯的瞳孔急剧地放缩。四年前的那件事情一直困扰着他,他究竟把爷爷的骨灰埋在了哪里,那张残令又为什么后来会出现在自己的背包中,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柯完全没有印象。而且更糟糕的是,当他努力去回想的时候,脑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医学上讲,人的记忆在某些情况下的丧失只是被用某种方式“隐藏”了起来,努力回忆的时候甚至会引起头疼等一系列并发症,但是白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记忆是被生生抹掉了一样。 可是令师的记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抹除呢?他们有强大的灵魂,有过人的感应,大脑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简单的指针,他们把所有的数据都储存在自己的灵魂里面。 “你你知道四年前的事情?”白柯的神色有些激动,不自觉地抓住了夏秋旻的肩膀。 “四年前是四年前吗?”夏秋旻摇了摇头,不再细想。她现在没有办法高强度地催动自己的魂魄,刚刚郑泽的那一记攻击似乎是封锁住了她的七魄,她能够动用的灵魂只有三魂,否则便会像是要生生撕裂自己的魂魄那般痛苦,“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们见过一次。” “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白柯几乎要捏碎夏秋旻的肩胛骨,他毫不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外泄的可能性,“为什么我会把那些事情都忘记了?为什么?” “我的父母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的。”夏秋旻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剧烈地疼痛起来。白柯说得没错,一定有什么事情让他们都遗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其实我原本也想不起这件事情的,我是在那天见过你之后才想起来的。” 夏秋旻将头垂了下去,靠在座位的椅背上。他们两个人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车厢内除了他们以外便只剩下司机和一个坐在前方的老妇人,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异状。 是什么唤醒了自己的记忆呢?夏秋旻用力地眨着自己的眼睛,是那个时候决然出手的身影,还是他低声咏诵的口诀,亦或只是那句简单的同学?她猛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棒球帽下一片湿热。 白柯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手掌下跳动,夏秋旻的情绪似乎很激动。 “那个时候,我和我的父母到钱万山去该死,为什么我们要到钱万山去呢?”夏秋旻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她的精神处在即将要崩溃的危险边缘。白柯用自己的手指按住她的太阳穴,用自己的灵魂来强迫她冷静下来,本来他不应该这样子对待一个刚刚为自己挡过冷箭的人,可是此时他急于知道真相,只希望夏秋旻就这样不停地说下去。 “然后然后他们就死了,他们被人害死了!”夏秋旻这个时候几乎是整个人伏在白柯的肩膀上,就像那些在颠簸的车厢中相互依偎的情侣一样。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白柯不自觉地伸手按住,“是那些亡魂,是那些令师!是他们用的令术!” 亡魂?令师?难道是自己在无名地道见到的那些吗?白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在那个地道里有些记忆变得很模糊,尤其是在捡起那个金属质感的头骨之后,他的记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混乱的状态。他只能记得苏醒过来时杨毅昭有些担忧的神色,其他的都是模模糊糊的。 “然后有人在追我,不,追我们。”夏秋旻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汗津津的,发尾被汗水和泪水黏住。白柯有些畏惧那双眼睛,透着凶狠和决绝,仿佛一匹孤狼,“他们不会让我逃掉的,他们想要连同你一起毁灭掉。” 夏秋旻的讲述甚至完全不能称之为一个故事,没有开端,也没有转折,仿佛只是几个强行连接起来的片段。白柯皱了皱眉头,她口中的“他们”是什么人?自己和她的记忆有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干扰?他觉得江南草坟群就像是一个捉摸不透的谜题,每当他想靠近都会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推出去,想远离的时候却又会被用力地拉一把,最后余留在手中的只剩下碎片。 “我本来,也许会死在那里的。”夏秋旻自嘲似的笑笑,“可是我被你救了,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出手。你那时候的令术远强于我,你勉强出手阻止了他们。” “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白柯忍不住出言询问。 “他们他们他们”夏秋旻的眼神再度迷茫起来。突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用力地抓住白柯的袖子,“他们有和你一样的口诀!” 口诀,又是口诀。该死。白柯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当初白谐元留给他的口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每次都能惹出麻烦。郑泽念诵的时候甚至直接导致了夏秋旻的第一次崩溃,自己在钱万山的时候好像也念过一次,依稀记得也是引起了那个魏家人很大的反应。 到底这简单的几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会有这么多的人为之疯狂。 “那句口诀就和郑泽的一样,我记得,可我说不出口。”夏秋旻突然向后挪了一下,和白柯隔开了距离,“我感觉只要我一说出口,我的灵魂就会崩溃” 知道,却说不出口?这种说法白柯不是第一次听说,他记得类似的话胡红莲也说过。这就好像是一种奇怪的禁忌,为了保密而留下的奇怪的禁忌。可是这个口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呢,明明自己和郑泽都可以咏诵。 白柯突然觉得有一股气提了起来,他心头那种叛逆的想法像是疯长的树叶,“那个口诀是不是” 白柯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内景中狂吼。那道狂暴的意识在告诉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剧烈的疼痛在魂魄中蔓延,白柯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爆开了,粉尘和碎末充斥着自己的内景。 夏秋旻睁着眼睛看着这个戛然而止的少年,眼神中突然漫过了一丝惶恐。她想听见,但是又恐惧听见,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左右着自己的情绪。 “白柯,白柯。”夏秋旻看着脸色突然苍白的白柯,不动声色地按了按他的肩膀,“你怎么样了,你没有事吧。” 白柯深深地洗了几口气,将魂魄上那种翻涌的感觉压制了下去,对着夏秋旻苦笑,“我没事只是那个口诀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他摇了摇头,暂时地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用同一句口诀爆发了冲突,但是后来你就落败了?”夏秋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的记忆太过模糊不清了,以至于很多事情都只能简单地阐述,“本来他好像对你说了一句什么,但是你没有反应,然后之后的事情我也记不得了。” 记不清楚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到这个地方他们两个人就都受到了某种伤害吧。白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逻辑链将夏秋旻的讲述贯穿起来,但似乎隐隐地摸到了哪条线索。 “等等,你说的是,你的父母是在钱万山发生意外的对吗?”白柯努力寻找着妥贴的表达。 夏秋旻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把他们带出钱万山对吗?”白柯想起了那些质地奇异的头骨,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像是转瞬即逝的灵感。 夏秋旻愣了愣,然后白着脸点了点头。白柯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她连自己二人是如何离开钱万山的都已经想不起来,更何况是自己父母尸体的下咯呢?而且看起来,夏秋旻的情况和自己不同,她的记忆似乎在同自己相遇之后渐渐苏醒了,也就是说今后还有机会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呢?”白柯看着夏秋旻的脸,“你如果是想要了解当年的事情的话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我都不记得,是不是有点让人失望?” 夏秋旻看着白柯自嘲的笑脸,,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廖犁书走,因为我曾经也差点跟着他去了”夏秋旻看着白柯震惊的眼睛,继续说下去,“我记得你当年告诉过我,魂归彼方才是永远的归宿,所以生者活下去就好了。” 这句话白柯在那间砂石仓库里已经听过了一次,他倒没有想过它竟然出自自己的口中。 “我只是不想当年拯救过我的人,却以身试险地玩这些没用结果的游戏虽然其实也未必毫无结果。”夏秋旻的眼中突然盛满了泪水,“你见到了吗,你见到了你想见的人了吗?” 白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明明是错误的事情,但是当自己错过这样的错误时还是会遗憾得落泪吗。他想起那片昏暗中的青光,那道虚影中隐约的温暖和长久的思念,然后最后全部地随风而逝。 “我不是后悔我只是,”夏秋旻用手抓住白柯的袖子,棒球帽扣在白柯的肩膀上颤抖,“很想念。” “叮咚。” 到站停靠的声音。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雨点劈头盖脸地打,连窗户滑槽里都积了一层薄薄的水。终于又有人投币上车了,来人匆匆忙忙地收起雨伞,不经意地抹了抹手臂上的雨水,伞下的那张脸眉眼温润,雨点打湿了她的及肩长发,白色的休闲t恤,牛仔短裤下双腿雪白挺秀。 她的目光莹莹如玉,慢慢地落在白柯的身上。 夏秋旻的脑袋还靠在白柯的肩膀上,白柯却觉得自己宁愿在这一刻死去。 王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风雨故人来 风裹着雨,玻璃窗外的水珠轨迹倾斜,最后在空中如断线般飞起。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远方的地面上都是啪嗒的雨点,无数盏远光灯在狭隘的马路上横冲直撞,高架路口处堵住了,有司机打着雨伞下车叫骂,喇叭的声音像是要将这座城市淹没。 公交车也停住了,白柯在最后一排端坐如佛像,刚刚公车最颠簸的时候他也端坐如佛像,双腿并拢腰杆笔直,心口相观目不斜视。只是这尊佛陀沉心不灭,左右心房随着右方和前方的两个女孩疯狂地跳动,大概是没有什么修成果位的潜质。 “王王嫣,”白柯努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坦率一点,虽然他还没有搞清楚坦率这种东西不是靠着音线平稳就能凸显的,“你怎么会来长章啊?” 声带滑动的声音涩涩的,白柯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觉得这样的开场白应该比“好久不见”亦或“过得好吗”之类的话听起来要坦率得多,后者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被捉奸在床的即视感,尽管他没有奸,这里也没有床,王嫣似乎也没有什么捉的资格。 王嫣没有回答他,这个女孩塞着耳机,静静看着雨幕的眼睛毫无波动,连那些灯映出来的光点都没有颤抖。 现在该做什么?我应该赶快开口解释“旁边这个人和我毫无关系”还是“她只是急刹车的时候刚好靠在我肩膀上啦”,还是干脆开口尴尬地微笑?白柯偷偷瞥过眼睛看着夏秋旻,带着黑色棒球帽的少女仍然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白柯觉得很苦恼。 王嫣终于幽幽地开口说:“我只是过来找人办点事情,”王嫣突然转过头来,摘下自己的耳机,她坐在前排的靠椅上,此刻单手扶着椅背,眼神扑闪,“这是你的女朋友?本地人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嫣的眼睛一直落在白柯的鼻子上,像是在等一个答复。白柯不知道自己能答复什么,难道说自己和她是刚刚拯救世界回来的少男少女现在坐着公交车交流一下抗敌经验?然后表现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我为革命斗志强的红专正气概来。 可是白柯不想骗王嫣,他记得那个女孩笑着说“最讨厌被人骗”的时候那种寂寞的眼神,那个时候整个游乐场的油彩和阳光都像是被人调低了亮度,女孩踩在地上的新百伦发出闷闷的声音,像是踩在白柯的心上。 “我是来找暑假兼职,今天刚到长章,这是我的同事,刚刚帮她处理了一些事情。”白柯觉得自己这样子不算是在说谎,无非只是换一种委婉的表达。 王嫣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促狭地挑了挑眉毛。白柯的这个习惯大概是很难改掉了,每当紧张的时候就会按照意群来说话,一片一片地,像是被拆散的珍珠。 “你是白柯的同学吗?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啊?”夏秋旻突然抬起了头,冲着王嫣笑了笑,“我们今天认识,一起做兼职的。我是华大的学生,学的是软工。” 白柯倒没有想到夏秋旻调整状态的速度这么快,分分钟跳片场的功夫让人震惊。那个原本有些不近人情的少女现在礼貌地笑起来,有种特殊的亲切感。王嫣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样子,对着夏秋旻灿烂地笑了笑,“我们都是津大的,学的是海工。” 两个女孩莫名其妙地开始攀谈起来,似乎完全将白柯晾在一旁。白柯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加暴躁了,就好像被两个方向完全相反的气旋夹在中间。 “到了。”夏秋旻起身,前方的指示灯板显示的是“大学城站”,白柯看了看窗外灯火通明的居民楼,写字楼房区域已经彻底暗了下去。绕了一大周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夏秋旻等不及和两人说声再见,一脚踏进了雨幕里,几秒钟之后站在亮着灯的楼口处向公车的方向招了招手,然后扭头走进了楼道。 白柯有点尴尬地和夏秋旻挥了挥手。王嫣又端端正正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像是两个等待着到站的旅客。 “王嫣”白柯知道她在听,她的耳朵上没有挂耳机,这个小姑娘耳机离身的时候很少,但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戴过。白柯觉得这件事情让他有种莫名的温暖感,只是温暖感没有办法让他接出下一句合适的话来,他只好看着窗户上王嫣的倒影,像是被消融在雨中。 “后排的两位!”司机突然扯着嗓子打破了沉默,“终点站了,不下车吗?” 白柯看着已经亮到头的绿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向着车门走去。 但王嫣没有笑,王嫣还是坐在原地,侧着脸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用手梳着自己的头发,余光袅袅地飘在白柯身上,似是用无意来掩盖她的有意,又仿佛用有意来倾诉她的无意。 白柯有些困恼地抓了抓后脑勺,突然苦着脸说,“王嫣我没带伞。” 王嫣看着白柯的脸,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从座位上施施然地走出来,跳下车,在雨水中撑着那把不大的遮阳伞。 雨水串珠一样地从伞檐滚落下去,伞面上雨点的声音像是牛皮小鼓。白柯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王嫣也不知道,他们的脚从积水上面划过,从泥泞的草丛中踩过,从牙子上光滑的大理石面上越过,像是在绕一个很大的弯。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怎么都没有接?”圆弧形的伞将王嫣的声音汇聚起来,在雨声中格外清晰。明明是问号结尾的话却被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些于己无关的花边,眼睛盯着已经被泥水泼脏的鞋面,垂下来的头发在睫毛的旁边抖动。 “我我之前回了一趟老家,就是那种比新校区还有村的地方,不小心把手机弄坏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换新的。”白柯觉得终于有一句自己可以说得比较理直气壮的话来了,他从手上的那只口袋里掏出自己已经彻底报销的手机,递到王嫣的面前。 “你怎么带着这个东西?你的暑假兼职不会是拾荒吧?”王嫣没有去看那部外壳已经被磨得发亮的三星,反而饶有趣味地左右拨弄着白柯一直抓在手上的小编织袋,里面零零散散地都是些纸片,比较抢眼的是两根黑色的木棍。 “啊哈哈哈。”这种时候除了尴尬地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应对办法了,自己的书包被廖犁书搞炸了,又有一堆不得不捧着的东西,杨毅昭临走前看自己有些可怜,随手将脚下的一个装着砂石的蛇皮袋倒空,然后满脸诚恳地递给白柯。白柯不好拒绝这份混乱中的好意,只好把自己手中的东西一股脑丢了进去,“我的书包坏掉了,临时找个能装东西的袋子虽然看起来确实是蠢了一点。” “不是蠢一点,”王嫣笑得很促狭,“是蠢好多。” 两个人一齐笑了起来,他们沿着街灯一直向前走,偶尔有比较繁茂的行道树遮住了雨水,偶尔也会经过伸得很长的屋檐,伞面上的雨声就在这样的交错中变得充满了节奏。 王嫣突然停下了脚步,街角公园的入口,十字路上积水仿佛蜿蜒的河流,不远处的赛百元和链家招牌上的灯光闪烁。白柯就这样看着这个女孩忽明忽暗的脸,站在牙子上的她看起来和自己一样高,双眼中倒映的街灯仿佛天星。 “刚刚那个真的不是我女朋友啦。”白柯觉得这样的解释其实很尴尬,因为似乎他还没有和王嫣亲近到需要解释这种事情的地步。可是这个女孩的魔力总是擅长消除这种尴尬,白柯觉得站在她面前的自己通透而亲切,没有面具也没有伪装。 “嗯。我知道了。”王嫣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回答就像是在承认某种事情一样,比如承认“她不希望白柯和夏秋旻是情侣”,比如承认“她在意白柯有没有女朋友”,又比如承认“她喜欢白柯”。 气氛变得旖旎了起来,可是王嫣还是这样笑着,樟树层叠的叶子中雨点一滴一滴地跳落,声音轻快得仿佛肖邦的玛祖卡。白柯觉得自己第一次离王嫣这么近,四目相交,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公分。 “你记得吗有一天晚上我说有话想和你讲。”王嫣的声音很轻。 白柯点了点头,他记得那个夜晚,龟瞑湖边的风和夏夜的未接来电,电话里王嫣慵懒的声音让他连踩油门的节奏都分外地轻柔。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带着耳机吗?”王嫣从口袋里掏出长长的耳机线,她本来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白柯,不过现在竟然有这样的缘分,她不介意把那些早就埋在心里的话说清楚。 “是因为很讨厌噪音,还是习惯听音乐?”白柯试着猜测,但是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荒唐。王嫣对于耳机的依赖似乎并不只是某种习惯,她甚至会在听课或者与人交谈的时候戴着耳机,然后很抱歉地向别人摆摆手。就好像耳机是她某种必须的生存手段而已。 但是唯有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戴过耳机。 白柯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王嫣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带着耳机。我带着耳机,是因为我总是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白柯皱眉。 “对,奇怪的声音,”王嫣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有的时候只是电波一样的杂声,有的时候像是女人在低语,也有的时候像是动物的叫声,最可怕的时候就像是有无数人在你的耳边交谈,可是你分明看不见他们。”王嫣垂下了眼睛,“我小的时候很害怕一个人,半夜的时候也总是会被那些声音吓醒,它们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有的时候很近有时候又很远。” “戴着耳机就能把那些声音隔起来?”难道她天生可以听到很细微的声音亦或是很远处的声音,白柯没有想到王嫣竟然会有这样的烦恼。 “不是的,就算你把耳朵整个捂起来也还是听得到。”王嫣似乎早就习惯了,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皱了皱眉头,“用耳机放些东西能够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尽量不去在意那些声音。”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白柯。 “我本来以为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种声音,”王嫣对着白柯眨了眨眼睛,带着欢快,狡猾还有愧疚,复杂的情绪让她的眼神无比深邃,“但是当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所有奇怪的声音都消失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最安静的模样。” 最安静的时候是在自习的时候坐在白柯的身边,和图书馆里的其他人隔得很远,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世界在王嫣的耳朵里只剩下两道均匀的呼吸。 “我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王嫣的脸色突然红了起来,眼神因为激动而变得闪烁,“我本来是来这里看医生的,爷爷说他认识一个心理医生,说不定能治好我的病。可是我觉得只要能和你呆在一起。” 白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看着王嫣的眼睛,短暂的对视后因为羞怯或是自然而然地躲闪。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里面空空的,他想起了很多和王嫣共渡的时光,一起准备教学展示,一起修改ppt模板,还有一起去参加体育部举办的夜跑,他以为自己是离她最近的那个男生,是津大几万平凡的男生中最幸运的那个。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于王嫣来说竟然是一台消声器? 白柯讨厌不因为感情的感情。 王嫣看见了白柯的眼神中越来越冷淡的光芒,他慢慢地向后移动,他的鞋跟,后背,衣领,头发,一点一点地被这场没有止尽的大雨打湿。 有些时候人犯下的错误,不是伸出手就能弥补的。 白柯突然扭过头去,冲进了连绵的雨幕中。他上中学的时候也常常淋雨,那个时候总是将冲锋衣的帽子翻上来然后一头扎进雨里,然后飞快地跑起来,感觉自己像是破浪的利刃。 但是现在白柯觉得自己只是一条落魄的野狗,他将王嫣的伞,王嫣的头发还有王嫣的声音全部丢在身后,他疯狂地向前跑去,踩过所有的花坛和马路牙子,他想跑得快一点,更快一点。 他第一次感觉,也许跑得快也是一种尊严。 长章市大学城路,写字楼。 李晋陵有些无语地看着只穿着一条裤衩蹲在电脑前的杨毅昭,他硕大的肌肉将背部诠释得很丰满。吴卿南大概觉得实在是有点辣眼睛,又或者是嫉妒这一身剽悍的肉,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四个加号的t恤。 如果白柯白天有机会撬开这扇门的话,他会发现这个工作室其实完全是个土豪的架构。虽然表面上来看非主流110平台的官方中心只是一间被挤在角落里的十二平米小办公房,但是当这间办公房仅仅作为一个连接的转台,然后顺便打通了上下三层和左右三联之后,这个办公中心的占地面积变成了惊人的三百平方米,有三个联通外面的门,除了顶层挂着平台名称的“正门”之外,楼下的“杨毅职业电竞”和“李金家教中心”也属于这个三百平米的基地。按照杨毅昭的说法,他这个职业电竞选手和李晋陵那种完全的幌子不一样——一把一百块的天梯单子他偶尔还是会接的。 平台共有十三名高级管理员,虽然并不是向杨毅昭c李晋陵一样吃住都在这里,但是工作紧张的时候也是会直接在这里暂住。 “刚刚小旻不是回来了吗,你们说的那个白柯呢?”卫泉生刚刚睡醒,左手捧着一桶方便面大肆吸溜,右手用力地将努力想靠过来蹭口汤的杨毅昭推倒。 杨毅昭对着卫泉生翻了翻白眼,拿起自己的手机搜索外卖,“不知道啊,说不定他今天不来了,自己找地方凑合一晚上。” “没道理啊,当时小旻特意把大伟支开,刚刚又把你们支开,这不是要把他带回来睡了吗?”竹竿大名叫做陈济舒,因为肢体总是呈现出一副吸毒过猛的姿态,所以大家便常常叫他竹竿。事实上根据科学的解答,这个家伙应该是典型的甲亢——就是闲着蛋疼都要搞事消耗能量的那种。 肩胛骨上剧烈的疼痛,竹竿回头去看。刚刚洗完澡的夏秋旻甩了甩半干的头发,手上夹着一张翠绿色的符纸,“千钧裂臂”被用来打人的话应该还是相当有效果的。 “小旻,不要闹了。”李晋陵板起脸来,“今天的事情你还没有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晋陵的话还没有说完,楼上的敲门上突然响了起来。杨毅昭一个箭步跨了上去,他倒没有想到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外卖的速度竟然还是如此惊人。 门外的不是外卖,白柯的头发完全被打湿,软软地趴在头皮上,他抬着下巴对杨毅昭打了个招呼。 “嗨,晚上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十大世家的令师 写字楼的采光很好,六点半的时候阳光就已经灿烈如鎏金。白柯用手用力地撑住自己的脑袋,顺便试图挡住在薄薄的眼皮上倒出红色的光,他轻轻地扯掉自己身上的薄毯。 “睡沙发不太舒服哦。”李晋陵嘴上叼着吸管,手里抓着一袋牛奶,懒散地坐在白柯的身边,“抱歉,暂时还没有安排出你睡的地方,晚上你应该就可以有个铺子睡觉了就是可能会有点挤。”他冲着房间努了努嘴,不算大的鼾声此起彼伏,这个打通的小阁楼里住着的人还真是不少。 “睡沙发倒是没什么,可老大你把一条有靠背的长板凳啊吹成沙发就比较过分了。”大伟用手背抹了抹自己口角的泡沫,随手扯下面纸抹了抹脸,顺带着抚了抚有些发福的脑袋上所剩无几的头发,如果白柯有心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正是之前在火车站围堵他的三个人之一,“而且不开空调还给人家盖被子,汝真实系苦人唔热死啦。” 李晋陵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个祖籍宝岛的中年男子说话总是那么直接,还好台湾腔是那种怎么讲都不大会惹人生气的口音。 “啊嗨,你好。”白柯用手推了推自己有些酸疼的尾椎骨,其实那个快秃顶的胖子说得不错,这就是一张带靠背的长板凳,“我叫白柯。” “你好啊,我叫周大伟。”周大伟坐在白柯的对面,从一大袋的包子馒头里面拿出一个啃起来。因为李晋陵不习惯睡回笼觉,所以总是早早起床然后顺便外带了所有人的早餐,“我知道你叫白柯啦,昨晚上吼,杨毅昭就已经给我们扣扣讲啦。” 白柯用手指搔了搔脸颊,其实这个满口台湾腔的家伙说话还挺有趣的。 “你要吃点东西吗,还是要先去简单洗漱一下?”李晋陵拿着一根牛奶面包棒啃了起来,“洗手台的下面有新的牙刷,一次性杯子在呃,你去毅昭的那台电脑主机板下面看一下。”因为杨毅昭强行要将自己的女朋友搬到这里来——虽然他屡次和李晋陵强调过,这里的这台是他的情人,楼下那台才是正房——不过李晋陵依然没有理解将电子产品当做老婆的想法,他只是面对一堆无处可放的杂物时深表绝望,并且很想送二奶去和正房见见面。 白柯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取了一口纸杯,然后走进了洗手间。 门在背后合上了,镜子里是一张有点疲惫的脸,额角上因为疲劳而冒出白点的几颗痤疮,已经开始发长的头发和油腻的皮肤。白柯伸手接了一捧水,然后用力地抖在脸上。 这个地方看起来还不错,包吃包住的话打个暑假工还是比较合适的。白柯挤了一截牙膏,用力地在自己的牙床上摩擦着。他需要用这样有些烂的想法来麻痹自己,这样子他才会觉得自己确实是在打一份暑假工,而不是卷入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事情。他自钱万山和白正昇分别之后就一直在想,究竟令术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什么东西? 不过得到某些问题答案的方法未必是冥思苦想或者灵机一动,至少这个问题不适合。 白柯吐掉了混着泡沫的水,看着那些混着白色泡沫的水在下水口处变成漩涡。他想起了廖犁书,又想起了那个在巷道中苦苦等待一个游魂的老妪,他们距离生死太近,以至于感觉自己似乎可以逃避这样的自然规律。通灵术,令术,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难道真的只是用来满足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郑泽。 白柯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这个名字带给他的震动,不计后果的疯狂,毫无理由的暴戾,剥脱生死的残忍还有超脱凡俗的诱惑。这个奇怪的人身上凝聚着太多的东西,尽管最后他似乎已经灰身灭智了,但白柯总觉得还会再遇见这个人。 又或者说郑泽更像是一种执念?会一次次地寻找有同样野心的个体?白柯觉得这个想法未免太荒唐,他从来没有想过消逝的灵魂还能重现这样的事情。 不过那句“会比你先到一步”的意思究竟是什么?“狐红选中的人”是指自己和胡红莲吗?白柯又漱了一口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也算是个有组织的人了,根据革命经验,团结起来才是胜利的第一步。现在他要选择抱紧平台这根大粗腿,否则自己孤家寡人,不管要做任何事情都很难。 “豆浆或者牛奶,包子馒头还是面包,你自己选好。”李晋陵站起身来,从玻璃钢的扶梯走到楼上,“带着早餐跟我出来走一走吧。” 白柯没有弄明白这种画风突转是个什么意思。他有些迷惑地看了看周大伟。 周大伟放下自己手中的菜包子,将一袋豆奶丢给白柯,“不要在那边傻傻的啦,你打工也是要面试的啊,赶快跟上去。” “哦哦。”白柯胡乱地接了他递过来的早餐,顺着扶梯爬上去,跟着李晋陵推开了门。 走廊很狭隘,采光也很差,应急灯惨白色的光打在脸上,让李晋陵的皮肤看起来有种大理石一样的坚硬质感。白柯觉得这个原本随和的男人突然变得很有气势,让他把原本送到自己口中的豆沙包又放了下去。 李晋陵用手指在空中随意地画了两下,气流回转,一阵微弱但迅疾的风将他们围绕了起来。 “我用风令将空气的震动控制起来了,这样子我们讲话也会放心一点。”李晋陵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早晨六点四十七分。他打开飞行模式,和白柯一起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非主流110平台官方管理员的就职面试了,时间暂时待定,一直到我们双方都觉得摸清了情况为止。” 摸清情况?所以这场面试其实上是交流情报?白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李晋陵,是平台官方的总经理,我的电话号码毅昭给你的名片上应该有。”李晋陵顿了顿,“听说你的手机坏了,回去的话直接找毅昭拿,平台会给你配备。不过记得第一时间存上所有高级管理员的的联系方式,任何时候不要脱离组织单独行动。” “是。”白柯简单地点头表示明白。 李晋陵按下了下行的电梯按钮,“你是毅昭推荐的人,你也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白柯抬了抬头看着那道绿色的指示灯,他现在要将他十九年人生里和令师有关的部分全部清点一遍,这件事情在此之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我我叫白柯,97年生,属牛,家住平河县,现在就读津大海工一年级。” 李晋陵对着指示灯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白柯,“你这种自我介绍的方法很别致。” 白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整理自己人生中属于令师的部分,令术似乎和他的生命交叉在一起,又似乎从未真正地进入过他的生活。 “不过也不算是完全讲废话,至少让我知道你很年轻,和小旻一个年纪,比我这个89年的老人要好得多。”李晋陵耸了耸肩膀,“放松一点,我不介意你边吃包子边回答我的问题。” 白柯如获大赦地用力啃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豆沙包,差点咬到自己的手指头。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多饿,不过找点事情做似乎可以减缓他的尴尬。 “你的令术是谁教你的?”李晋陵看着慢慢增加的数字,电梯在他们的脚下抖动。 “我爷爷。” “你爷爷的名字?” “白谐元。” “那你爷爷的令术又是谁教的?” 白柯抬着头努力想了想,可是白谐元似乎真的没有提起过这样的事情。他教给自己的令术好像也只是那二十七张玉令上的内容,他看着李晋陵,摇了摇头。 “‘白’这个姓氏,在我的印象里不属于任何一个令师世家。而按照常理来讲,姓氏是世家的骄傲,他们也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电梯的门打开了,李晋陵先一步跨了进去,“也就是说你应该不是世家的人?” 白柯点点头,自己似乎真的是纯粹的山野令师血统。 “不过毅昭和我说过,你和魏家似乎有些关系?你的父亲,似乎对魏家抱有某种怨恨?”李晋陵看着白柯的脸,带着某种谨慎和审视,“你能说这之间的联系吗?” 魏家?就是那个偷走了爷爷的另一半骨灰的人?白柯觉得心头有种愤怒再累积,他倒是很想要去和这个魏家算算账,不过他对于对方似乎完全说不上了解。他转过头和李晋陵目光相对,然后摇了摇头,这种狭隘空间里的四目相交让气氛有些尴尬,“对于那个魏家,能请你稍微说说看吗?” 李晋陵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魏家也是令师世家之一,他们持有十二肖神令中的‘连中令·龙犄’,似乎还有一种很奇特的秘技,但是这就不是我能够知晓的了。而且魏家自从他们的上上代家主魏长行无故消失之后,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努力动作,但是势力的发展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暂时来看,他们要比平台官方力量还要弱。”李晋陵停下来想了想,“当然我说的只是平台官方,因为平台式开放式,到底线下的管理员有多少能耐并不是我们能够了解的。” 白柯点了点头,他觉得李晋陵对于他来说是个打开那个令师社会大门的好方法,“能和我说说所谓的令师世家吗?” 李晋陵深深地看了白柯一眼,然后缓缓开口,“令师世家就是那些世代都以令师为生计的人,他们在古代的时候是朝廷明面或暗地处理神魔鬼怪的依仗,在现代则利用奇术渗入各个方面来确保自己的发展和维持,但是不管走哪一条路,所有的令师世家都以培养自己的族人成为强大的令师为己任。” “强大的令师有什么意义呢?”经过这几天的混乱,白柯现在反而有种感觉,可能没有令术的话这个世界会变得更简单一些。 “谁知道呢,我倒也想明白。”李晋陵有些嘲讽地耸了耸肩,“总是令师世家就是这样的,现在大大小小的世家算起来可能有上百,他们自动地归入南派或者北派南北分派你明白吗?” 白柯点了点头,这些王以何倒是和他解释得挺清楚。 “有老世家没落,又逐渐会有新世家兴起。但是有新世家的,应该得从民国时期的‘令王’庞释俭开始算起,在庞释俭之前,从来没有新世家兴起这样的说法,那个男人改变了令师的社会构造。” 庞释俭又是庞释俭。白柯想起了自己的那只编织袋,里面有太多和庞释俭有关的东西,七张《灵犀帖》残页,还有那张狐红连中令,还有三张奇怪的黑色“蓟门”,庞释俭这个人似乎已经很大程度上地和他产生了关联。 “但是,老的世家只是没落,却并没有消失,或者说他们不会消失。”电梯停下了,李晋陵和白柯走进了写字楼的一层大厅,“因为他们有着,和普通的令师绝对不同的东西。” “绝对不同?”白柯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是有够荒谬,他吞掉了最后一块包子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什么“血统论”?意思是老世家的人都是高贵的日耳曼人然后其他的都是贱种?听起来迟早都会打一次令师级别的世界大战。不过“魂魄”这种东西真的可以遗传吗? “老世家一共有十门,以前有一句顺口溜可以用来记忆,‘南派丁李吴夏黄,北有陈苏魏董王’,刚好南北对半,我们称为十大世家。我的出身就是南派的李家。”李晋陵走出了写字楼,阳光照在那种严肃的脸上,“十个老世家出身的令师,我们的内景,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内景不同?白柯生平见过的内景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就是胡红莲的,自己的内景在钱万山事件之前基本上都是处于昏暗混沌的状态,而胡红莲的内景则光明清朗,横无际涯。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告诉过他,其实一个灵体是不应该又内景的。 “你觉得毅昭很强吗?”李晋陵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白柯想起了浑身赤色犹如天神临凡的杨毅昭,不得不承认,噬魂状态下“桓王伯符”的强大几乎刷新了白柯对于令术的认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毅昭的令术强度已经走到头了。他提升的唯一办法就是试图学习或者创造出更加奇妙的令术,又或者进一步开发‘桓王伯符’,但是这些都只是‘技巧’,而不是绝对的‘力量’。”李晋陵的声线几乎没有起伏,“他的力量,已经到达了尽头。” “但是对于我来说。”李晋陵随手抬起一根手指头,空气在他的指尖压缩,呈现出流体一样的质感,“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我不荒废修行,我十年之后光凭一张风令就可以瞬间摧毁这座城市。” 白柯感受着李晋陵的指尖上那种平静,在平静下压抑的是暴烈的力量,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个男人。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每一个世家出身的令师都能做到,那这样子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吗。这其中也有魂魄强度和悟性以及修炼刻苦程度的差异,我估计我在世家的令师里面应该已经算是前十甲的人了。”李晋陵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将手指尖的风压团散掉,他和白柯走进了写字楼下的小花丛,“你应该知道,内景就相当于容纳灵魂的地方。当然这只是一种概念的说法,泥丸宫好歹还是身体的一部分,内景到底在身上的哪里,又或者在不在身体里,其实至今都没有人能够回答。” 白柯点了点头,聚精会神地听着。 “未曾修炼过的话,内景一开始都是昏暗的。而修炼之后,随着魂魄强度的增加,魂魄对内景的影响越来越强,内景就会变得明亮起来。”李晋陵顿了顿,“但是,常人的内景就好像一个封闭的山洞,当你的魂魄强大到内景无法容纳的时候,你就会有意或者无意地向外拓延,随着你的魂魄越来越强大,你拓延需要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强。” “魂魄可以通过御魂,冥想,淬灵这三种手段越变越强,可以说,魂魄的强大几乎是无止境的,但是不是魂魄越强,你就能让你的内景变得越宽。”李晋陵看着白柯,“拓延需要满足条件,你的魂魄必须还能够容纳在内景中,而且必须在短时间内向外突破的能力,这两者是一个函数关系,因为灵魂越强,需要的容纳空间就越大。” 白柯皱了皱眉头,这种玄学的概念实在是太过抽象。 “这么说吧,灵魂就像是一个程序,你把它编得越复杂它占用的内存就会越大,直到cpu挂掉,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要么精简程序,要么换一个处理器。但当你的处理器不能再更新,你的程序也无法再精简时,你就卡住了。”李晋陵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道气流墙,“这个东西就像天生就有的,我们称之为‘幽境’,普通人的内景到达幽境之后就再无法拓延了。” “但是老世家的令师”李晋陵吸了一口气,“我们的内景生来就是没有边境的,我们不需要拓延。” 白柯觉得这种说法荒谬极了,就好像有人天生就是神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生为凡人 白柯抽了抽鼻子,“所以你可以看得出来普通人的内景和你们十大世家令师内景的区别吗?”白柯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某种莫名其妙的酸气,就像是蹲在阶梯下仰望天子的凡人,说不清楚羡慕还是嫉妒,又或者只是近乎天生的畏惧。 “其实,就算是魂魄修炼最为精深的人也没有办法考察到别人的内景是什么情况。”李晋陵在花园内踱着步。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不过如果你的内景是‘无垠’的话,你在释放令术的时候我就能够感觉到,因为你的内景不会对你外溢的魂魄产生束缚。” “所以,我是彻彻底底的凡人?”白柯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脸,语气中带着某种失望。他这才明白了之前在写字楼里李晋陵话中的含义,原来所谓的“山野令师”真的有血统论的阶级差别,他觉得自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是有着爱因斯坦潜能的犹太,否则没有办法应付日耳曼人的文化威压。 李晋陵难得有些为难地搔了搔自己的额角,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其实,你大可不必太在意这样的事情,你看毅昭,还有大伟他们其实也都是普通的内景,毕竟令术也不是完全倚靠内景的性质的没错吧?” 白柯也觉得自己可能表现得太过紧张了,他耸了耸自己的肩膀,“没事,其实我就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仅此而已。更何况对于所有进入平台的高级管理员进行一个系统的评价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 李晋陵看着白柯那双带着促狭目光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在爆发令术的时候,你内景的‘回响’其实是很浑浊的,但是并不是那种‘无垠’的感觉,所以你大概确实是普通的内景。”李晋陵努了努嘴巴,“所以我更好奇你到底和魏家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是魏家的人或者其他令师世家的人,为什么会像毅昭说的‘仇很大’的模样?” “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问问我父亲的。”白柯搓了搓自己的手。这些问题其实他也想找个时候和白正昇好好地谈一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正昇似乎总是在逃避着什么一样,究竟是他“不愿意”还是“不能够”和自己讲那些事情? “好了,这件事情暂时先这样。”李晋陵有意将话题引开,他似乎并不想在这种“血统论”上面停留过多的事情,“其实正像我刚刚说的,令术的强弱其实并不完全在于魂魄,所以更加不可能完全限制于内景,‘画龙’和‘出箭’的精专才是一名令师应有的素质。” 白柯点了点头,摊摊双手表示自己已经了解了他的意图。 “那么我们的就职面试就继续了,”李晋陵明明手上空空如也,却仿佛正在按照一张排列规整的清单往下念,“你擅长的令术是什么?这里的擅长并不只是指代‘唤魂令’c‘唤物令’c‘趋中令’或者‘连中令’的一种或者几种。” 李晋陵有意地停下脚步,转过脸看着白柯,脸色很郑重,又仿佛带着某种期望。就像那个时候向他发出邀请的杨毅昭一样,白柯常常觉得这种期望的来源实在是有点荒谬。杨毅昭是因为自己在无名地道里的奇怪表现,那么李晋陵呢?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之前和郑泽谈人生的侧脸很帅吧? “就比如说,毅昭最擅长的是他那张自创的趋中令‘桓王伯符’,而小旻最擅长的则是唤物令‘千钧裂臂’。”李晋陵将双手插进口袋,“至于我的话,我以前比较喜欢那张无令‘棘剑丛’碾压的感觉,不过我最近用得比较频繁的是这些基础的令。” 白柯愣了愣,他想起自己高三的时候做过一场冗长的未来职业测试。他突然有一种分专业方向的感觉,这个李晋陵是到底是要把自己培养成坦克c刺客,adc还是奶妈? “所以你呢?”李晋陵挑了挑眉毛,似乎正在期待一个漂亮的回答,“你最擅长的令术是什么。你在那个仓库间里使用的那张令倒是出类拔萃,不过看得出来,那应该只是你的一个临时手段,你对它的掌控完全说不上熟稔对吧?” 白柯点了点头,那张“八门”根本没有办法分类,就像是那种只能释放一次的大招,对于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白柯当然说不上熟稔。更何况白柯觉得自己对于“墅宇金玉锁”里的那个女人给的东西都有种天生的排斥感,不管是《灵犀帖》残页还是那三张所谓的“蓟门”,白柯觉得自己不信任她。 所以自己擅长的到底是什么?白柯觉得这个问题对于自己来说真是强人所难,白谐元留下的二十七张玉令他倒是已经画得极为熟练了,不过熟练不代表就擅长,他并不像李晋陵一样,可以把那些普通的令术玩得出神入化。而至于后来从王以何手中淘到的《芥子园画谱》,虽然自己也从上面摘录了不少的令下来,但是大部分都是靠着“龙蛇魂游”的手段机械性地抄录,甚至都已经不记得各种令的作用了。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胡红莲的那种所谓“狐红连中令”了,虽然狐狸偶尔或者说最近经常性地要发神经,而且看起来发起神经来的狐狸还是比较能打的,不过这种不可控的战力还是暂时不要计算的为好,如果到时候狐狸反戈打自己人那就是得不偿失了——更何况白柯根本不知道唤醒狐狸的办法。 归本到底,二十七张玉令白柯使用出了普通令师应有的效果,《芥子园画谱》就像是作弊抄下来的答案,而至于“狐红连中令”大概只能说是一个比较见多识广的导游? 李晋陵看着低头沉思的白柯,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抬起头的瞬间应该会给他一个合理的答案,这样子也不枉自己的一场期待。但是最后白柯抬起来的双眼中只有迷茫,就像是浪了一学期后面对考卷的那种迷茫,迷茫到仿佛能够坦然飘逸,如同仙人游走。 “你这个眼神我要怎么理解?”李晋陵忍不住问道。 白柯突然犯了怂,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对于令术我就像是一个后进生,远比不上你们的精妙高绝,不过很不巧我可能是一个没什么短腿的后进生,我差得比较均匀。” “差得比较均匀”这句话听在李晋陵的耳中其实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感的,就好像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没有什么长处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至少这样可以显得他也没有什么短处。 “呃”李晋陵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白柯觉得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在考核标准上画叉的考官——他估计自己在这场面试中得到的叉不会太少,但是比较令人欣慰的是,这个老板似乎并没有淘汰这个工作能力低下的员工的打算,“那我们可以先跳过这个问题,毕竟你之前对于令师的社会接触得比较少,所以也没有考虑过向一名‘专业技能比较卓绝’的令师发展。” 白柯觉得这种委婉的说辞其实是很伤人的,李晋陵对他招了招手,然后两个人在花园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后面是高大的樟木,浓密的阴影投下来,勉强还算得上是凉快。 “那,我们聊点别的?”李晋陵抬头看了看镂空的树叶,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阴翳,“比如说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令师?” 白柯觉得这个问题像是一颗在他的脑袋中爆炸的炸弹,他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李晋陵。李晋陵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说你没有资格选择成为或者不成为令师?” 白柯看着那双突然亮起来的眼睛,比天顶的太阳还有灼热。他觉得李晋陵的语言中似乎充满了某种遗憾和愤恨,可是这并不是属于白柯的怨恨。白柯觉得自己说不上“有没有资格选择”,一个年幼的小孩抓住那张符纸的瞬间,到底应该说是“缘分”还是“巧合”? “我”他有个厌恶令术的父亲,有一个总是沉默却很和蔼的爷爷,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所谓“选择或者不选择”,而是“生来注定”。他觉得这个说法其实有点愚蠢的,就像是那些小说中的主人公,生来就应该拔出石中剑,生来就应该屠斩魔龙。 可是他只是选择拔出了剑,选择了屠斩魔龙,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用剑砍下敌人的脑袋 “我觉得”白柯终于缓缓开口,“令术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与生俱来’或者‘命中注明’,但是我并没有想过‘令师’是不是我选择的,又或者‘令师’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些东西,我没有想过。”白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前爷爷告诉我,令术就是用来和那些鬼怪作斗争的手段,就像那些的分子一样。”白柯大概是觉得这个比喻有点可爱,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晋陵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听不懂白柯有些混乱的表达,只是觉得这种说法似乎有些不能接受。他双手交握,将手肘撑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阳光从他的额发旁边穿过,就像是通过一道花纹复杂的窗口,“我生在十大世家的李家我生来要学习那些令术,甚至于,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想过‘令术’和‘令师’到底是什么?我没有资格选择。” 这个原本话语流利的男人突然变得吞吐了起来,白柯以前看《烈日灼心》,邓超饰演的辛小丰总是这样子低着头,一边用烟灰磨着自己的指纹一边沉默地看着窗外,他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要经过思考。 但是李晋陵的目的不是为了掩饰,李晋陵是为了更好地表达。 “其实我,在钱万山的时候,和一个人产生了一些冲突。”白柯玩着自己的手指。 “李景东。”李晋陵挑了挑眉毛,“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个人以后我会和你谈的,他是我的表弟。” “所以他也是李家的人?”白柯对于李景东其人的情绪十分复杂,既有畏惧又有愤怒,而且每种情绪的来源似乎都有些莫名其妙。现在听上去李景东竟然是老板的亲戚,白柯有种束手无措的感觉。 李晋陵笑得有些阴沉,这个男人一下子就又变得锐利了起来,“不,他并不算是李家的人。而且你也没有必要因此而打消对他的敌意,事实上我们的人之所以会到钱万山去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李景东这个人。” 白柯看了看李晋陵,最后还是垂下脑袋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用令术攻击他,我突然觉得令术好像变成了很可怕的东西,它们对于我来说的意义瞬间改变了,它们不再是对抗妖魔鬼怪的手段,而是变成了互相杀伐的刀剑。” 白柯抬起头来,“我如果加入了平台官方,就相当于也加入了一个令师的党派组织对吧。”白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不是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当作夺取目的的手段,我的意思是,令术应该是” 白柯的手指变得慌乱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东西。这种恐惧有着根源,却让人很难说清楚。是因为令术本身太可怕了吗?那些动辄毁灭天地的手段是不是不应该被这样滥用?亦或是害怕自己作为“令师”的纯粹性被玷污?还是觉得掌握令术的令师太过可怕了? 白柯觉得自己得不出答案。 李晋陵将自己放到长椅的椅背上,抬起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我很早以前开始修习令术,他们甚至于没有告诉我令术应该用来做什么,那些奇怪的光影或者火焰,到底应该被施放在谁的身上。但是,这就像是遗传下来的,或者说是亘古便有的传统?总之我没有反对过,也没有觉得讨厌或者喜欢,只是觉得那就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说全部。” 白柯看着那个男人,他的眼睛像是沉浸在深深的湖水之中。 “后来,令术变成了互相竞争的手段,我们开始日复一日地比试,得胜者就能够获得鼓励和奖赏,而失败者就要被惩罚,还要承受更加残酷的修炼。”李晋陵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在畏惧阳光。 “听起来就和小学生比拼学习成绩一样”白柯忍不住接茬。 “确实是有点不过我们学习的其实是些极其危险的技术,只是我们都还没有意识到罢了。”李晋陵点点头仿佛自嘲,“后来我进入普通人或者说是正常的社会结构之中,我一直觉得那些不会令术的人很愚蠢,我的灵魂比他们强大,我的思维比他们强大,所以我处处都能胜过他们,而且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我掌握着那些危险而神秘的东西。” 李晋陵突然回过头来看着白柯,“你觉得这个时候我知道‘令术’意味着什么吗?” 白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是的,我并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李晋陵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但是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能够掌握一切的神明一样,我可以轻松地剥夺他人所拥有的一切。我没有意识到‘令术’是这具躯壳上的附属品,我只是觉得我生来便高贵。” “直到,我遇到了杨毅昭,那个男人看起来有点蠢但其实很聪明的男人我觉得他活得很明白。”李晋陵突然笑了起来,“他阻止了我滥用那些强大而异端的技术,他让我再一次回到正常的世界之中,他让我第一次去思考,‘令师’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我们并不是绝对的正义,所以我们也并不能够代替行使‘正义’的权力。” 李晋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哭泣,却没有听到任何哭声,“可是我们犯下的错误已经太多了,甚至没有办法再去弥补,我只能选择约束自己,让自己不再犯错,或者说尽量少地犯错。‘令术’于我而言,是‘罪孽’但是却是永远无法宽恕的罪孽。” 模糊的故事,但是白柯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个男人似乎努力地将自己的生命和“令术”区分开来,他带着某种想要回归平凡的迫切和某种保持原状的痛苦。 “我不介意你嘲笑我,但是你要记住,从你加入平台官方开始,你就要时刻记住。”李晋陵认真地看着白柯的眼睛,“不管你认为掌握那些东西是幸运或者不幸,你应该想清楚令术的意义。我们不像北派的自由散漫,也不是南派的高义严谨,我们被称为‘新党’。” 白柯的瞳孔瞬间放大,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莫名其妙中加入了一个党派?而且还和王以何那些人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我们是人,是握着锋锐刀剑的人,永远不要为了一己私利用这些刀剑去伤害同类。”李晋陵吸了一口气,气流的声音在白柯的耳边显得格外清晰,“永远不要自认高人一等。” “所以我们的箭应该用来射鬼而不是射人对吗?”白柯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不一定,你觉得什么是人什么是鬼?”李晋陵看向白柯,“如果强大的灵魂就是鬼,那么我们这些令师是不是拥有者皮囊的鬼怪?有些问题或许你应该问问自己的心,出箭的时候不要犹豫便好了,”李晋陵顿了顿,“我们称自己为‘警察’,其实也不完全是开玩笑,制止那些自命高贵的人发生冲突,又或者说制止种种我们应该制止的东西。” “新的正义?听起来你就是革命军,那我现在算是萨博吗?”白柯耸了耸肩膀。 “你的意思是我是龙?”李晋陵接梗的速度倒是很快,“我倒是一直在追《海贼王》,不过其实你的说法也不完全正确,因为正义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新旧之分。因为只要大家都能够过得快乐,所有的正义标准都是好的标准。”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白柯点了点头,他开始有些明白这场就职面试的意义了。 “不过你要记住,”李晋陵站起身来,“我们无意追逐权力的高峰,但是如果有人一定要去撼动规则,你就必须要让自己比他更强。就算为此登峰也在所不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后会无期 白柯在报刊亭的前方停了下来,亭内的大爷趴在小桌上,旋转的小电扇总会在最右侧卡住。油腻的玻璃箱里停放着成排的肉丸和烤肠,《知音》c《读者文摘》一类的杂志被随意地摆放,就像是某个路过的人在短暂的翻阅后又匆匆离去的模样。 白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刚刚洗过,指尖松软的感觉仿佛水草漂游,散发着柠檬草的香气。下午四点半的长章,就像刚刚用过下午茶的英伦贵族,躺在摇椅上晒着有些发烫的阳光,额角上悬浮着晶亮的汗珠。 明明是昨天才到过的地方,白柯却觉得有种很陌生的感觉,他歪着头去看廖犁书曾经摆摊的地方,那个神秘却又清澈的黝黑少年,在比现在还有滚烫的阳光下轻轻地和那个女孩的虚影说着玩笑。明明是自欺欺人的游戏,却被他演绎得那么真实。 白柯转过头,将双手插进裤袋里,划开脚步向前走去。他是来找廖犁书的,本来昨天廖犁书是被李晋陵他们带走的,但是据杨毅昭的说法,那个厂大的学生“脸色忧郁双目无言嘴唇紧闭宁死不从”,而且最后甩出了“我明天小学期上课”这样的理由。杨毅昭事后回忆当时廖犁书的眼中似乎充满着某种社会主义的光芒,那种法治社会特有的“有困难找公检法”的高洁伟岸让他们只能选择将廖犁书释放。 不过这场逼供倒不算是完全失败,廖犁书给平台官方的人留下来自己的联系方式——准确地来说是嘱托李晋陵将消息转达给白柯,这让杨毅昭的脑中很分明地上演了一场断袖分桃的大戏。 所以白柯是来赴约的,来赴一个男生的约。白柯掏出裤袋里的iph一ne6,这是平台官方配给他的公用电话,也正是李晋陵这个举动让白柯彻底决心要抱紧平台官方的大腿,别的不说看起来钱是不会少的。 廖犁书发过来的简讯是“巷子老地方,我要去见一下赵阿嬷。” 白柯从巷子口拐进老城区,视界一下子低矮下来,出檐的瓦片和蛛网一样的缆线在头顶穿梭,白柯顺着记忆向巷道深处走去,不过现在身后没有他和廖犁书疯狂奔跑的影子,没有那些青蓝色的屏障,也没有所谓的游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那个记忆中的少年还在那里。 廖犁书站在没有粉刷的山墙下,手指夹着一根烧得很长的香烟。他的目光像是凝固住了一样,定定地看着瓦当的边缘,脖子挺得笔直,腰背笔直,双腿笔直。白柯觉得这个时候的廖犁书就像是一尊笔直的雕塑,只是那些堆砌他的砂石还没来得及凝固,他的笔直似乎随时都会在风中崩碎。 “你不是要进去找赵阿嬷。”白柯走得廖犁书的身边。 廖犁书没有答他的话,他还是静静地看着天空。脸颊因为牙关紧咬而露出锋利的弧线。 白柯看了他一眼,绕过这个静默的少年,偷偷地向门内看了一眼。 老旧的木门没有合上,水滴落在水槽上,干净地圈起一层层波纹。一把择好的菜放在竹篓的旁边,老妪就这样坐在那张低矮的板凳上,她捧着一个不大的相框,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白柯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但又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哭嚎着,带着某种无法压抑的悲恸和遗憾。白柯不自觉地秉住呼吸,他觉得这个地方的空气似乎都携带者某种沉重的分子。 “旺哥走了。”廖犁书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白柯回过头,这个清秀的少年似乎一下子老了不少,他吸了一口烟,然后熟练地在墙边磕掉长长的烟灰,青色的雾气环绕在他的周围。 廖犁书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沉,抖动的睫毛上似乎有某种深邃的光芒,“其实就算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旺哥也是要走的,赵阿嬷应该早就知道才对。我原本以为,她应该更好一些才对,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像要比一个月前糟糕得多。她现在连哭都不会了。” 白柯想起自己以前在书上看到一个故事,讲的是古埃及的一个法老阿蒙霍帕特,相传他死后化为雕像默默守护国祚,每逢国家有难的时候雕像便会发出痛苦的哭嚎,振聋发聩。但是后来埃及天灾接连不断,积弱的王权似乎也走到了尽头,这个时候雕像不再哭嚎了,它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那双空洞的眼睛日复一日地看着漫漫的黄沙,最后连眼泪都干涸。 只会流泪而不会哭嚎的深沉和痛苦,就像是此刻院子里那种颤悠悠的水滴声一样,水面上的层叠彻底掩盖了水底的峰峦耸聚。 “有些告别,从来不是多练习几次就能习惯的。”白柯想起了夏秋旻在仓库间里说的话,他突然明白了,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自己的,只是那个时候应该倾听的那双耳朵已经睡去。 “我知道,我是错的”廖犁书突然将烟蒂紧紧地抓在手心,他的手掌疯狂地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滚烫还是因为激动,“我都知道的,那些‘铳’的由来,那些亡灵的归途,还有小熙我都知道的,只是我努力地让自己不去知道。” 白柯靠在山墙上,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嘲笑廖犁书的挣扎,自欺欺人和自我蒙蔽,“永远”也好,“再见一次”也好,他和廖犁书一样,都曾经向那种虚妄的光影伸出自己的手。 “我甚至想过想过这一切不过是那个男人的一场游戏而已,零巢也好,通灵师也好,全部都是在糊弄我但是我不敢否认,”暗红色的,混着烟灰的血从廖犁书的掌缝之间渗了出来,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白柯,目欲喷火,“因为只要我否认了一切就都没有了!” “所以你骗自己在‘救赎’,在弥补某种‘遗憾’和‘善良’?”白柯逼视着廖犁书的眼睛,“你不觉得你这种‘救赎’和‘善意’其实本身就是最大的‘恶’吗?”白柯顿了顿,“你觉得你的行为的性质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吗?” “他们都是自愿的。”廖犁书突然躲开白柯的目光。 “去他妈的自愿!”白柯突然上前一步揪住廖犁书的衣领,然后将他推到墙上,“你觉得他们明白灰身灭智的代价吗?愚蠢的人在你的蛊惑下选择了一个愚蠢的答案,你不去纠正自己的错误却说是‘自愿’,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可笑吗?” “你是在为你的爷爷朝我发火?”廖犁书斜斜地看着白柯,“没有必要吧,你爷爷也并没有被囚禁到玉铃铛里对吧。” “我不介意你这个时候把我想得稍微高尚一点。”白柯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你觉得,你了解彼方是什么吗?”廖犁书推开白柯的手,“你不知道。而且你也不知道人的魂魄到了彼方会怎么样,这个世上真的有什么三界六道吗,你的罪业真的会让你的魂魄继续去受苦吗?你也只是纠结于一个观念而已吧,你觉得你这么做是‘善’,但你觉得你有资格定义真正的善吗?”廖犁书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告诉你,没有!通灵师没有,令师也没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 白柯放开了廖犁书的衣领,这个长大一岁的少年辩才无碍,总是能够把话说得又清楚又明白。他说得没有错,白柯其实根本不知道彼方和魂魄之间的关系,也不明白魂归彼方意义,又或许唯一称得上意义的事情是那个老人说“魂归彼方”的安详,让人觉得留恋而深信不疑的安详。 “抱歉。”廖犁书将脸转了过去,“我说这些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是简单的是与非。”廖犁书将自己脖子上那条黑色的绳子掏了出来,绳子末端的玉坠已经没有了,空荡荡的,像是深夜的秋千。 “通灵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但是我不是生来就能够自如地运用它,关于通灵术的事情是郑泽教我的。”廖犁书坐在墙下的一块磨刀石上,“小熙的全名叫做谢明熙,我们是同级的同学,在二外日语的选修课上认识的。”廖犁书想起和那个女孩一起翻阅同一本教材的时光,迟到的话座位就会隔得很远,然后就在手机上用简讯一条又一条地聊着。廖犁书记得自己学会的第一句日文是“再见”,say一nara,那一天他第一次看见谢明熙。 他突然觉得有些唏嘘,原来他们从相见就已经开始联系告别。 “然后一年前小熙得了肝癌,去年的这个时候走了。”廖犁书没有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熟练地弹了一根出来。 白柯有些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这个少年会花很多的时间,用他流利的口才将他们的故事讲述得绘声绘色,最后感动得自己的眼泪把烟蒂打湿。 但是廖犁书没有,他像是一把刀一样生生切断了过程,只留下开头和结尾。白柯看着那张沉默的侧脸,无数的故事在他的眉眼中酝酿,关于长章的,关于海和沙滩的,关于那个女孩的。 可是廖犁书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所以他跳过去了,跳过了这一段永远不可能重演的风花雪月,就像是一盘快要消磁的录影带。廖犁书希望自己忘记,又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忘记。他无法对比遗忘和铭记之间,究竟是谁更加幸福。 廖犁书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因为热恋而差点挂掉的日语课,考试周前在自习室轮流占座,夜跑完冰镇的绿豆汤和蜂蜜仙草,夕阳下长得可以沉进湖水中的影子,手牵着手,就像是某个亘古的传说。剧情和所有的校园偶像剧里的爱情一样俗套。 所以,也一样幸福。 于是失去,便显得更加的痛苦。 “然后,小熙出殡的那一天,我遇到了郑泽,在小熙的病房里。”廖犁书的语气重新平静下来,“其实我看得到小熙,可是她看不见我,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间病房里,一整天都看着窗外。虽然她看不见我可是我还是想陪着她,所以我没有出席小熙的葬礼。” “普通人的魂魄没有那么强的力量,所以看不见生命。”白柯淡淡地说。 廖犁书点了点头,“郑泽的出场很奇怪,这个人好像从来都不需要铺垫一样,他径直推开了我的门,问我想不想再和小熙说说话。”廖犁书舔了舔舌头,“很有阴谋论的感觉,我也觉得很诡异,可是我没有办法拒绝。” “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教会我怎么将自己内景中的力量借给魂魄,让他们得以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他还给了我一块‘魂玉’打磨的玉坠,可以让小熙住在里面。”廖犁书捻起自己脖子上的黑绳。 “魂玉?”白柯皱眉,胡红莲倒是没有告诉过他这么学术的名字。 “郑泽告诉我的,暂时就这么叫吧。”廖犁书耸了耸肩,“不过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郑泽,虽然他临走前给我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他说我带着小熙生活总有一天会遇到麻烦。如果麻烦大到解决不了的时候就联系他,然后我和小熙就回到了学校,我们每天都能在一起,我感觉那个时候我们的距离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要近。” 白柯垂下了眼睛,没有多说话。 “泯灭了的纯粹柏拉图精神爱恋,我知道这很愚蠢,我不介意你嘲笑我。”廖犁书吸了一口烟,磕掉烟灰。他的烟瘾似乎不是很大,好像只是单纯地想点一点什么东西。 “不,我只觉得听起来还挺让人羡慕的。”白柯点了点头,他无法否认,有的时候有些幸福就是这样的荒谬。 廖犁书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有一天,我带着小熙到海边去,因为一般人都看不见小熙,所以我也没有特意让她躲到魂玉里去。”廖犁书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厉了起来,“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一名令师,他说要帮我把小熙送到彼方去。” 白柯抬了抬眼睛,确实是有这样的令师,他们习惯于将所有的游魂都当作打扰现世安宁的东西。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令师,我以为他们就像是那些捉鬼的道士一样,我原本是有些心虚的,甚至想直接带着小熙逃跑,也许那个时候在那个令师的眼中,我就像你昨天说的一样,是个彻彻底底的鬼笼子吧。”廖犁书顿了顿,“但是他‘出箭’了,他竟然用令术攻击小熙,我赶快将小熙收进了魂玉中,但是她还是受伤了。” “那你最后是怎么逃掉的。”白柯可不认为这样子的令师会放过廖犁书。 “运气好打到了一辆出粗车。”廖犁书撇了撇嘴,“那个时候我觉得很愤怒,我讨厌令师高高在上地草芥那些游魂。”廖犁书停住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似乎充满了痛苦,“虽然也许之后我的所作所为要给本应安息的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白柯拍了拍他的肩膀,阳光洒在廖犁书的脖子上,苍白的皮肤下血管像是青蛇。 “所以我联系了郑泽,然后加入了零巢。”廖犁书耸了耸肩膀,“后来的事情差不多你也都清楚,接受我力量的游魂相当于处于彼方和现世的交界处,所以魂视没有办法考察到它们。但是小熙不一样,她相当于一直依靠着我的魂魄存活下去。”廖犁书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睑干涩,没有泪水,“其实支持我做着那些事情的理由很微弱,甚至很多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荒唐,但是每当我想到小熙的时候我都会莫名奇妙地继续下去,虽然这种执着其实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廖犁书抬起头,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神经病,不知道是不是通灵师都这样。” “所以你昨天把她送走了?”白柯抿了抿嘴唇,“因为她很痛苦所以你放弃了那种所谓‘永远’的执着?” “也不全是吧,可能也只是很讨厌她被郑泽利用而已。那个时候她也不是痛苦吧,更多的可能是迷茫或者麻木,总之已经失去了意识,”廖犁书移开目光,“其实我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小熙了。” “你说谎。”白柯歪着头,“其实你大可不必否认自己的执着,存在你心中的她就是存在的,不管表现发生什么变化,感情还是会一直存在的。” 廖犁书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白柯。他扭了扭肩膀,从磨刀石上站了起来,“我不喜欢那群令师,不过我更讨厌郑泽一点,尽管他让我多了一年的回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柯,突然灿烂地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你是个好家伙,至少不是太让人讨厌。” “你这是要走了吗?”白柯也站直了身体。 “晚上有校选课。”廖犁书转过身子,他突然问道:“所以你现在算是加入那些令师了吗?” “嗯。”白柯点了点头。 “原来我真的是约人来逼供我的,”廖犁书耸了耸肩膀,转过身子,“不过你可以交差了。” “那,再见咯。”白柯对着那道削瘦的背影挥手。 “后会无期。”廖犁书抬起手摇了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小顺烧烤 “所以按这个道理说起来,老板应该是个令师界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而且天赋卓绝,不嫖不赌,人品又好得不要不要的。”白柯狠狠地灌了一口啤酒,没有什么气泡的麦香味液体直接在胃里搅起来,有种莫名其妙地舒适感。 “你这么说也没有错啦不过你这个描述很像是那些修真爽文的男二号,就是要被废柴觉醒的主角干掉的那种高富帅。”杨毅昭用手撑着脑袋,从竹签子上扯下一大块肉,羊腰子上油汪汪的光芒倒映着身边的灯红酒绿,“不过我觉得晋陵是个不错的老板,给他打工不亏,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个命中注定的觉醒废柴的话,我宁愿祈祷他晚一点登场。” 小顺烧烤,长章难得还没被取缔的路边摊,在一条小巷后面的土路旁边。白柯将他和廖犁书的谈话内容交代完毕之后杨毅昭就嚷嚷着要带他体验一下长章的夜生活,不过那辆风骚的猎装版c被两米的巷道挡在外面,大概是这种地方带着生来就有的仇富属性。 坐下来就会咯吱作响的桌椅挤在一个个小小的油腻凉棚里面,很高的梧桐树上有鸣蝉,夏夜的风吹着喝空的酒罐在地上滚动,两个男人就这样矮着腰坐下来,油烟喷在彼此的脸上,泛着红亮的光。 “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弃暗投明的国民党高层,跟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帜共同完成解放全世界被压迫无产阶级的光荣使命?”白柯用一次性筷子叼起一挂韭菜,放进嘴里胡乱地嚼了起来。 “你一个正值青年的单身汉也需要壮一壮?”杨毅昭挑着眉毛,伸出他筋肉虬结的手比划了一个一言难尽的动作。 “那你这种多年未婚的老丝还是不要吃的好。”白柯面不改色,伸出筷子将剩下的韭菜揽了过来,和杨毅昭混得熟了起来之后两个人也开始没什么正形。 “你刚刚既然说,老板是李家这一代最强的人,他就这样脱离的家族的话麻烦应该不少吧?”白柯舔了舔牙齿,百无聊赖地用竹签抠着牙缝,“我是不太相信那个什么李家都是什么隐居世外的高人,不问世事,没有经济能力也没有政治能力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说,这种家族应该都很有钱才对。”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我觉得我现在也应该很有钱啊。”杨毅昭有些鄙夷地继续啃他的羊腰子,“不说富甲一方,好歹也应该在这座城市有房有车吧。” “你那辆c国内没有发行吧?”白柯觉得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哭穷。 “是,在首付和进口c之间我选择了车”杨毅昭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就像是中了奖的老彩民,“车这种东西不就是男人毕生的追求吗,房子什么的一点都没有格调好吧!” “好的好的,我勉强当你说得有道理。”白柯摊了摊手,他不想在跑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老板这样子出来单干真的没问题吗?” “世家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我跟你一样都是平民血统。”杨毅昭歪了歪脖子,眯起眼睛,“不过讲道理,晋陵的令术没有人可以强行将他留下来吧?你也有看到啊,那个人画龙出箭都不用纸笔的,你觉得一般人拿他有办法吗?”杨毅昭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当然,郑泽那个人算是个意外吧,我之前也没有想到那个人那么怪物。” “所以那个不用纸画令的技术是什么啊?那个李景东不是也会吗?老板说那个是他的表弟诶,”白柯小心地问出这个问题,目光轻轻地瞟过杨毅昭的脸,“他使用的应该和老板是同一种功夫吧?不过老板说他不是李家的人?”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很好解释,不过看起来晋陵应该跟你提过一点了。”杨毅昭压低了声音,虽然这个喧闹的烧烤摊子上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讲了什么。 “晋陵画龙和出箭的那种手段被称为‘点睛术’,是李家特有的奇门秘术,初学的人就是像李景东那样子,可以在任何东西上面画龙,而至于晋陵的境界就比较玄了,你也看得出来,他可以直接用气流当作符纸和画笔来作画,连墨都不需要。‘点睛术’的修习很困难,因为你必须将一张令反复地画几千万次才能最终成功,你也看得出来,如果老板出箭的时候还需要像我们一样慢慢勾画,那这门技术也就失去了意义。” “嗯听起来是个很环保的技术,还可以刷熟练度。”白柯有心无心地开了个玩笑,“所以‘点睛术’画出来的令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吗?还是说只是单纯地很酷?” “当然不是,”杨毅昭用竹签在空中摇了摇,“你知道我们画龙的时候需要掌握好笔画的流向和粗细,否则‘魂渠’和‘龙口’发生偏差就会导致令无法爆发出理想中的效果。但是点睛术画出来的令没有这样的限制,没有魂渠,没有龙口,可以说,点睛术画出来的令是无限趋于‘玉令’和‘原生令’的,他们能够画出无限趋于完美的令。这样子在同样魂魄强度下,拥有点睛术的令师发出的令无疑会更强。” 白柯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夹着韭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魂渠和龙口一直是他需要不断纠结和调整的东西,有的时候甚至还常常事倍功半。他现在有些嫉妒李景东,这种技术的逆天程度未免太过头了吧?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子的话还不算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晋陵的魂魄力量不算是当世最强,在他上面的或许至少有百人,但是就是因为他精深的点睛术,他才能够成为当世最为强大的令师之一。”杨毅昭的嘴角带着油光,勾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容,“晋陵通过点睛术,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修改令术的效果,一张风令在他手中可以用处无数种效果,他现在就是在尝试用各种基础的令术做出变化。那张风令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白柯手中的筷子掉了下去,在不锈钢的盘子上砸出清亮的声音。他仔细回想着李晋陵运用风令的每个瞬间,屏障,风刃,隔音,飞行,滞空。他觉得李晋陵就像是那种把一张卡牌用成一个卡组的高端玩家,白柯觉得自己连仰望都有点辛苦。 “没事没事,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没比你好多少,当时晋陵还不如现在强呢。”杨毅昭伸出油腻腻的手拍了拍白柯的肩膀,黄色的印子留在白柯的t恤上,白柯只是木木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有点廉价的安慰。 “至于李景东嘛,他其实不应该姓李的,那个家伙”杨毅昭将脑袋缩了回去,“算是令师世家里有名的叛逆少年?而且还是特别能够搞事的那种。而且偏偏他的家族在这件事情上又不肯表明态度,所以大家都很头痛。” “所以当时你们想去把他抓回来的初衷是为了帮家族排忧解难?”白柯觉得这个解释其实是有点操蛋的,李晋陵明明都已经叛逃出家了,这放在古代就是要吊在宗族祠堂上饿死的,这种人会浪子回头地帮家族解难?听起来很有种忍辱负重成就霸业的感觉。 “我也觉得很别扭,但是在对待李家的态度上,晋陵就是一个很别扭的人。”杨毅昭不顾形象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虽然没有看到纷飞的头屑,但是白柯已经在心里和他面前的那盘烤鸡腿划清了界限,“该怎么说呢,反正他也不想李景东顶着李家的姓氏继续胡闹下去吧。” “胡闹?”白柯觉得这个词听起来感觉很微妙。 杨毅昭抬头看了他一眼,“听说那个人好像一直在偷学十大世家的绝学我不是世家的人所以我也不是很明白,总之那个人挺让人头痛的。” “偷学?”白柯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罐子,“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那天在钱万山遇到的那个魏家的人也是十大世家的吧?看起来他当时明明和李景东是合作关系,合作起来骗我?”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杨毅昭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继续啃着面前的鸡翅膀。这个年轻人也是浑身疑团,而且更尴尬的是他自己似乎还不是很清楚这些谜团的具体意义。 “其实那天的事情,我一直想再找你问问清楚,你当时说你是来找你当年埋在这里的你爷爷的骨灰,意思就是去祭奠的?”杨毅昭有些为难地努了努嘴,故意用咀嚼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既然这样子的话他们是怎么联手算计你的?骗人至少应该要有一个诱饵对吧,你又不是那种蠢到一句话就被调走的。” 白柯咬了咬嘴唇,其实某种意义上自己还真的就是被一句话骗走的。白谐元失窃的另一半骨灰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自家和那个魏家的关系他也没能从白正昇的口中得到答案,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重重迷雾之中,明明不该轻举妄动,却又总是横冲直撞。 “其实是因为我爷爷的骨灰”白柯看着杨毅昭的脸,他决定试试看,试试看信任这些人,试试看和他们合作并获得帮助。 “咣当” 先是不锈钢盘子落地的声音,然后是一整打的玻璃啤酒被打碎,酒液的香气中混合着男人的叫骂声,轰鸣的摩托引擎声和吵闹的喇叭声。塑料椅子被踢到了土路的中央,人群开始不自觉地骚动起来。 白柯和杨毅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想要回头张望身后的情况。 “砰” 空心的钢管用力地敲在白柯和杨毅昭的矮桌上,男人的手劲很大,矮桌应声而裂,酒菜飞溅,一只盘子甚至跳到了杨毅昭的脸上。 “站起来干嘛?我们让你们站起来了吗?”男人只穿着一条跨栏背心,颜色染得很夸张的头发和耳朵上金属光泽的饰品。他喷着酒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凶恶,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忽略了白柯,挑衅地看着杨毅昭丰满的胸大肌,“不要以为有几块肌肉就出来逞英雄,我跟你讲,想活命的都他妈听话一点!” 杨毅昭抬起头和他对视,他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要看这个一米八几的小混混的脸就只能仰着脑袋。白柯看不明白那双眼睛里面的含义,他只是觉得脑子忽然就炸开了。他想起了这个男人一身赤甲冲杀拼搏的模样,这要是被惹恼了这群人估计连渣都不会剩下。 “老哥”白柯对杨毅昭使了个眼色,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制止一下杨毅昭,尤其是这个看起来很憨厚的男人长着一身不太友好的肌肉,很容易引起视觉挑衅。 杨毅昭似乎没有听到白柯的话,他轻轻地抬手擦了擦刚刚溅到脸上的油渍,然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惶恐,紧张地陪着笑脸,“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没有看到各位大哥,我这就坐下,坐下。”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坐到那张嘎吱作响的塑料椅子上。 白柯有些不太明白杨毅昭这种迅速认怂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对面是个什么惹不起的狠人?不过他的脑子还算是清醒,也一边紧张地点了点头一边坐下来。 六种颜色脑袋的男人很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拖着那根钢管走了回去。 “什么情况?野路子?”白柯看见男人走远,冲着杨毅昭努了努嘴。 “什么情况?小混混酒后闹事聚众打架你没有见过?”杨毅昭从地上捡起一个有些瘪了的啤酒,单手起开,然后慢慢地喝了起来,“我们是良民,不能参与这种败坏风气的活动吧?反正闹大了会有警察过来处理的。” 白柯瞪大了眼睛,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他一边悻悻地笑着一边又起开了一罐酒,“我刚刚还以为你要冲上去和他们干一架。我想你要是把那个‘满城尽带赤龙甲’的技能放出来估计善后处理不会太轻松。” 杨毅昭啧了一声,挤着眼睛看向白柯,他放下酒罐,“其实如果我喝得多了冲上去和他们干一架也不是不可能啦?不过动用‘桓王伯符’什么的你还是不要想了,那不是正常人处理问题的办法。” 白柯笑着点了点头,他大概有些理解李晋陵说的“身负奇术的普通人”是个什么意思了。他觉得李晋陵说得对,令师总是不由自主地自认高人一等,就比如刚刚他想到的是杨毅昭用令术暴力解决事端一样。 “我突然有种投身无产阶级阵营的小资本家的感觉。”白柯灌了一口酒,举杯想要和杨毅昭相碰。 “欻拉” 令人牙酸的声音,杨毅昭猛地回过头,一辆男式摩托车的车头被人生生踹凹了进去,前轮滚出去好远一段距离,油箱里面淌出的汽油在昏黄的路灯下呈现出斑斓的颜色。刚刚那个公鸡头发的男人此刻正和其他人一样围在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身边,那个男人慢慢地收回了脚。 “天生神力?”白柯悄悄地问。 “没有令术的感觉,只能这么认为了。”杨毅昭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男人似乎感觉不到天气的炎热,他蹬着一双带点跟的沙漠靴,紧身的黑色裤子和机车夹克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他的脸上带着很淡漠的神情,冷冽的眼神注视着摩托车后一个瘫在地上的人,手上摇晃着一啤酒。 “拉他起来。”男人突然说道,然后仰脖将剩下的啤酒倒得干干净净。 公鸡男和另一个小弟模样的男人走了出去,一人一边地将那个瘫在地上的人架了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受太大伤,只是脸上有几道很长的擦伤,他的眼神有些摇晃,盯着男人手中的啤酒。 “想喝啊?可惜我喝完了诶。”男人随手将空的玻璃往前一扔,绿色的玻璃渣子混在砂石里面。他从身后的纸箱中又取出了一扎啤酒,也没有拿起子,单手就将盖撬开。 盖弹出了好几步远,和摩托车的油缸发出漂亮的撞击声。 男人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最后慢慢地站定在那个倒地的人面前。将一整扎啤酒倒过来。酒液像是泉水一样冲在那人的身上,他的头发和衣服全部被浇湿,混着血液和尘土,变得腌臜不堪,“没事,想喝多少就有多少,今天我请客好不好?” “嗯?”男人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开心呢?” “三三哥”地上的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之前不应该那样对你的原谅我吧” “我请你喝酒诶,当然是原谅你咯。”男人蹲了下来,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白柯觉得心头一冷,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让他有种彻骨的寒意,“不过你这么低三下四的,很不给我面子诶所以我不开心了。” 没有人看得清楚男人的动作。那个瞬间过后他的姿势从蹲坐变成了直立,还没完全收回来的小腿在半空中有着弯刀一样漂亮的弧线。他做了一次近乎完美的高抬侧踢,那个跪坐着的男人被踢出三米远,面骨碎裂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慢慢地站直,他像是一张开满的弓,没有人找得到射出去的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入魔 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被皮衣男人踹出去的那人在地上挣扎着,面骨碎裂带来的痛苦让他的嘶吼声如同破旧的风箱。烧烤摊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烤架上噼啪的火苗声,所有人都想逃,但没有人敢动,阴郁的气氛如同黑云压城。 杨毅昭放下了易拉罐,侧脸在昏黄的光中带着某种岩石一样的质感。白柯看见他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手在裤袋里谨慎地摸索着。 或许这种时候确实报警才是最好的办法。白柯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最近总是不得安宁,出来喝点小酒都能碰上这种情节恶劣的暴力事件。白柯用手指捏了捏额头,还好这件事情看起来和令师没有什么关联,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穿着皮衣的男人丢掉手中的玻璃,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廉价的打火机点着明黄色的火光,他的脸忽明忽暗,像是中元节时长河中的灯舟。他很随意地坐在那辆侧翻的摩托车上,一米九的高大身形突然沉默着颓唐下来,喷吐的烟气夜色中如何墨迹。 “三哥下手会不会太狠了一点”旁边的小弟有些担心地围到了那个被踢飞的男人身边,他们不敢轻易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刚刚令人心悸的骨裂声似乎还没有散去。鸡冠头象征性地摸了摸男人的手腕,这些街头混混根本没有基本的急救常识,而且他们也没有想到今晚的沈良出手竟然会很辣如斯。 “怎么?怕了?”沈良将口中衔着的烟摘了下来,似笑非笑地转过脸看着自己的下属,“是怕出事还是怕我?” 没有人说话,只有几声沉重的呼吸被夜色吞噬。这些人很多都只是喜欢飙车的无业青年,虽然平时作风颇为猥琐,但是和真正混社会的黑道分子还有很大一段差距。他们原本以为沈良最多只是出手吓唬吓唬那个不老实的小子,但是从他踹坏摩托车开始,他们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的沈良就像是老港片中走出来的打手,叼着烟的手后面藏着砍刀和甩棍。 “三哥,我们还是赶快将他送医院去吧?”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混混突然出声,他是一名撬了晚自习的高中生,本来只是想着跟大哥出来蹭蹭风头,但现在的情况让他觉得很害怕,以至于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好像有道理。”沈良点了点头,笑着看了看那个高中生,“小杰,不然你去送吧?就说是他意外受伤然后你见义勇为地送他去医院?你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 “三哥,我”小杰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这分明就是就要让他当替罪羊。晚上的事情闹成这副模样,已经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了的了,自己还没有成年,但就是进了少管所这辈子也算是毁一半了。他看着那个神色轻松的男人,不知如何是好。 小杰突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对着那个沈良磕起了头,没有翻修的砂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皮肤摩擦砂砾的声音混着变声期刚结束的少年呜咽的哭嚎声,“三哥!三哥我错了!我错了三哥!柴哥!峰哥!你们帮我和三哥说说情吧,我错了,是我没长眼睛,我错了,我错了” 没有站出来,凉棚中能听到的只有少年的哭嚎声和抢地声。那两个原本蹲在倒地的男人旁边的小混混站了起来,他们的人字拖在沙地上不停地拖沓着,脸上的表情在摇摇晃晃的白炽灯泡中变幻。沈良轻轻地吹了声口哨,然后对着小杰的方向撅了撅嘴。 有人出脚了,小杰被从混混中踹了出去。他在地上滚了几圈,肩膀疯狂地颤抖着。 枪打出头鸟,这是老轨迹,谁动了轨迹谁就得承担责任。 白柯看见视线中杨毅昭的脖子上青筋蛇一样地跳动,他紧紧地咬着牙,脸颊被强劲的腰肌鼓起,他的身体像是发红的热机,连皮肤上都有狂躁的血色浮现。唯有那双眼睛沉默得仿佛失去了焦点。白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毅昭,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快要发狂的公狼。 杨毅昭站起来,轻轻地踢开塑料椅子,椅腿在地面上拖出长而难听的声音。他将那部崭新的iph一ne托在手中,目光笔直地看向沈良,“我刚刚打给120叫救护车了。” 沈良轻轻地挑了挑眉毛,将烟蒂弹到一边,然后用力地拍了一下手,“看来这个世道加义勇为的人还是很不少的嘛,小杰你运气很好哦,今天不用麻烦你去跑了。”伏在地上的小杰没有动静,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感官。沈良突然又笑了起来,“当然咯,我相信这位先生这么有义气肯定也会顺便掏个医药费对吧?当然啦肯定也不会让他在找我们麻烦的对吧?” 沈良从摩托车上站了起来,脸色有些无奈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不过感觉要他不找我们麻烦很难诶,干脆直接让他死在这里算了,反正事情有这位不怕麻烦的先生兜着嘛。” 杨毅昭低头瞟了一眼自己仍然亮着的手机屏幕,然后抬起眼睛,目光徐徐地再次落到沈良的脸上。 “还是说这位先生你也是来找麻烦的?”沈良掰着自己的指关节,弹响声清脆。 “不过我还叫了p一lice,我们刚好可以比一比谁更快一点。”杨毅昭自顾自地收回了手机,白柯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总喜欢开这种奇怪风格笑话,感觉像是某个笑点奇葩的西部牛仔,“诶我以为你们这是在拍港片诶?虽然剧情有点烂,不过拍黑帮片的话果然还是要有警察才算是完满对吧?” 沈良一边走一边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白柯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个走错片场的群众演员。然后刚刚明明和他一起吃着瓜打着屁的路人乙却突然走到镜头下变成了主角,白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只有一张寄居着一条公狐狸的残页。没有带家伙的令师就是个普通的路人甲。 杨毅昭突然矮下了身子,白柯只觉得自己面前掀起一阵巨风,那张矮腿的小木桌突然被杨毅昭拔了起来,然后一个甩手丢了出去,连同那些油腻的盘子和鸡骨头一起飞到沈良的脸上。 杨毅昭的膂力强劲,木桌拍中沈良的声音很响,就像是在案板上拍一条有点老的黄瓜。白柯还没有从面前突然的空荡中回过神来,杨毅昭已经开始歪着脖子和手腕,那具很具威慑力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弹响,就像是重新恢复运行的大型机括。 沈良踉跄了几步,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指缝间渗出血色。他放下自己的手,轻轻地晃了晃脑袋,“你打招呼的方式有点特别我叫沈良,初次见面。” “杨毅昭。”杨毅昭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我初中毕业后就没打过架了” 杨毅昭的话音刚落,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沈良的跟前,两个人胸腹相贴,杨毅昭一只手钳住了沈良的手肘,另外一只则握拳抵在了他的上腹处。杨毅昭很清楚,如果单论力量,他和沈良的差别可能不大,但两人接近三十公分的身高差却是无法弥补的硬伤。尤其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沈良的踢技似乎确实经过很系统的锻炼,如果让这样的对手和自己拉开了距离,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就会直接被那双大长腿制服。但是贴身缠斗不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四肢修长的沈良优势便被大大削弱,而自己的核心力量则能够得到更为紧密和连续的爆发。 这次前跃的力量是惊人的,杨毅昭和沈良扭打着滚到了地上,土路上尘土飞扬。沈良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刚刚着地的是他的手肘和尾椎,再加上杨毅昭刻意抵在他上腹的拳头,现在他只觉得胸腔中翻涌着烧灼的岩浆,让他几欲呕吐。杨毅昭击打的地方被称为太阳神经丛,是拳击中最有效的得分点之一,在国外某些不太正规的地下拳厂中,击打太阳神经丛致昏迷的情况时有发生,力量大的拳手甚至能致人死地。 沈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机车夹克在粗糙的砂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拱起肩膀,试图用自己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给杨毅昭一记沉重的摆拳。 杨毅昭用力吸了一口气,脸色突然变得通红,暴突的双眼上布满了血丝。他将身子用力向上一提,然后猛地扭转自己的腰,他将沈良高大的身体生生托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一个漂亮的圈,侧着身子撞在地面上。 “呃啊啊啊!”沈良的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肩关节被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撞在了地上,积蓄的力量还来不及卸去,肱三头肌收缩到几乎痉挛的程度,剧烈的神经冲动像是有一排烧热的钢针刺在神经节上。沈良弄错了一件事情,他以为这个满脸虎气的男人只是个常泡健身房的傻大个,空有几分夯大力气。但是现在杨毅昭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一个打架的老手应有的素质。 杨毅昭仍然剧烈地喘着粗气,此刻他和沈良侧身相对,他原本禁锢着对方腰部的手也缩了回去。他看着沈良有些迷茫的眼神,突然加大了握住他的小臂的右手的力量,然后左手猛地撑地,右腿翻上了沈良的髋部,并借着起身的力气将他的整条手臂拽直,然后用力地夹紧了自己的双腿。初中的时候他是e的忠实分子,甚至常常在课余时间和同学操演,事实证明这种近乎戏剧性的摔角比赛偶尔也有一些颇为实用的小技巧。 “你太慢了,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杨毅昭整个人伏在沈良的背上,用空出来的右手锁住了他的脖子,粗壮的小臂上鼓起丰满的肌肉。令师的魂魄力量异于常人,反应速度和动作自然也要快得多,所以杨毅昭能够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时机。不过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的沈良似乎和刚刚真的不太一样,他想起那个突然起跳高抬侧踢的男人,不自觉地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咳咳,咳”沈良咳嗽了起来,他一米九的高大身材此刻无法发挥任何作用,他就像刚刚被踢飞的那个男人一样,宛如案板上的鱼肉。 没有人敢动弹,混混们的神经似乎已经麻木了,他们还没有从沈良的暴戾阴冷中回过神来,却又被杨毅昭这只突如其来的神兵震慑。他们默默地看着那两个缠斗的身影,连呼吸都变得细微起来。 白柯抓了抓自己的脖子,刚刚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被某只巨手扼住了咽喉。他以为之前杨毅昭所说的“冲上去和他们肉贴肉地干一架”只是个俚俗的笑话,但是现在那个男人真的冲出去了,白柯觉得他像是神话中的战神,又像是行走在都市的夜色中的超级英雄。 这就是所谓的“正义”和所谓的“正确的方式”吗?白柯眨了眨眼睛,他突然觉得平台官方的这群人也许都是疯子,不过还好疯得有点可爱。 一直瘫倒在地上的小杰的肩膀突然动了动,然后他慢慢地坐了起来,刚刚杨毅昭丢出去的小桌上还没喝空的啤酒罐倒在他的身上,少年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脸,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 “三哥我,我我来帮你!”小杰突然从地上抄起了一个已经被摔坏的玻璃啤酒脑袋,摇摇晃晃地就要冲到杨毅昭的身后。 “住住手!”白柯不自觉地喊出了声,有种奇怪的寒意从心底泛了上来。不知善恶的人便无所谓凶残和温和,他突然明白了李晋陵白天说的那些话,那个瘦弱的年轻人的手上握着凶器,他不知道或者还从未想过凶器的意义。李晋陵就像是眼前的少年一样,只是他手中握着的远远不止是一个啤酒脑袋,他们都无意犯错,只是懵懂,只是无知。 可是懵懂和无知并不是任意妄为的借口。 白柯猛地向前跳出去,他觉得自己必须阻止,不管是为了杨毅昭还是为了那个拿着凶器的少年。他突然很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看见那些闪着晶莹光泽的玻璃渣子在迅速地下落中拖出一条漂亮的光线,像是要贯穿杨毅昭的胸口。 “咣当” 小杰手中的玻璃脑袋被踹了出去,连带着小杰自己都向后翻了好几步。白柯站住了,那个出腿的人是躺在地上的沈良,他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踢出了这一脚,他不再呻吟,不再低吼,脸上的瞳孔泛着冰冷的光芒。 杨毅昭觉得自己身下像是有一头巨兽在苏醒,它慢慢地拱起自己如山般巨大的背部和肩膀,抬起的胸口骄傲而丰满,带着如同雷霆般的暴虐。 沈良动了,白柯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就好像那个高大的年轻人只是甩了甩手,然后杨毅昭公熊一样雄伟的身躯就被他轻易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滚出了四米多远。沈良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皮衣上被磨了好几道口子,原本飘逸的背头也被弄乱了,但是他神色如常,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 白柯听见自己了自己的心跳声,这里不是夸张的电影世界,一个人怎么可能仅凭一只手臂的力量就将一个体格健壮的成年人推出四米远呢?可是沈良就是做到了,就像刚才他飞快地出腿踹飞那个男人一样,毫不在意的嘴角没有弧度。这个男人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刚刚他虽然残暴而冷酷,但至少还像个人,但现在他似乎只是一具用来杀戮的机器。白柯觉得在那个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沈良的体内觉醒内,闪着骇人的青光,逼迫所有的人低头求饶。 杨毅昭苦苦支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咬住自己的衣领,眼神紧紧地盯着沈良,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没有令术的气息” 白柯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错,此时的沈良身上没有任何令术的感觉,甚至连他的魂魄也没有过人的强横。但是这才是最为可怕的地方,白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正确地评估眼前的人究竟有多强,他似乎是完全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白柯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呼嚎,然后是灵魂烧灼般的炽热。他知道这种炽热的来源,是自己口袋里那张寄居着胡红莲的残令,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觉得仿佛握住了一块滚烫的铁。 为什么?胡红莲在做什么? 白柯看着静默着的沈良,夏夜的风轻轻地吹过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中带着一种近乎死亡的沉寂,但是沉寂又像是酝酿中某种不为人知的暴烈。白柯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他冒着冷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只有口袋里那张残页烧灼如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魔出 沈良弯下腰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尘,路灯下的影子四肢修长得诡异,像是蜷曲起来的恶魔,失去双翼的背部躺着鲜红色的血,他蹲在高耸的石柱上,夜风中的叹息声冗长而寂寞。白柯怔怔地看着那条长长的阴影,仿佛有像是火焰又像是烟雾的东西在冉冉。 杨毅昭紧张地弓着腰,雄阔的背部像是一头猛虎。他感觉得到自己额角的汗,滴到地上的时候声音细微而沉郁。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就算是面对钱万山中的李景东和昨天仓库间里的郑泽都没有这种感觉,沈良带给他的危险感是一种奇怪的节奏,就像是非洲古老部落里疯狂的皮鼓。 该怎么办?杨毅昭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袋,里面有一张“桓王伯符”,一张“风”和一张“金玉麒”,因为只是出门吃个夜宵的原因,他并没有把所有的令都带在身上。 应该用这些东西来对付他吗?杨毅昭透过自己汗湿的睫毛看着沈良,那道修长高大的身影变得隐约起来,然后逐渐地被赤红色的光包围,那些赤色的火焰仿佛要将天地都焚毁。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宽大的衣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汗水顺着脸庞滚了下来。 不,不行,绝对不可以在这个地方出手。杨毅昭把背拱得更高。 “杨老哥!”和白柯的声音同时到达的是沈良疯狂前掠带起的风声,杨毅昭来不及躲了,四米的距离在零点二秒或者更短的时间被清零,这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爆发力,此刻的沈良更像是一只全力狩猎的豹,杨毅昭就是被他锁定的猎物。 沈良抬起了自己的右腿,借着巨大的惯性和冲力将膝盖送到了杨毅昭的小腹处,他点地的左腿在地上拖出了将近半米的痕迹,声音沙哑而诡异,这种本来只应该出现在次世代格斗游戏中的动作被沈良完美地还原了。杨毅昭的腹腔中发出一身清晰的闷响,那具雄伟的身躯就这样被抬了起来,杨毅昭完全滞空,腰部离开地面的高度足有两米,原本拱起的背部此刻完全地塌了下去。 沈良稳当地收起自己的腿,恢复了端正的站姿,笔直的腰杆仿佛礼兵。从刚刚到现在,这个年轻人的攻击方式就像是射箭,开满的硬弓上力量仿佛潮水一样滚动,倾泻的瞬间无人可挡。白柯看得见那张淡漠的脸,他站得离人群很远,时间在他的身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节奏流动,就像是电影中特意渲染的长镜头和暴风一样的剪辑互相交错。 杨毅昭落地的方式比想象中还有平稳,他在最后一刻发动了手中的那张风令,他的风令一向以平稳著称,此刻成为了最好的安全气囊。杨毅昭没能站稳,他狰狞地咧着嘴,牙齿上满满都是鲜红色的血液,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放平,脸色从最初的血红变得苍白,刚刚沈良那一脚踢断了他的肋骨,这个硬汉完全是凭着自己惊人的意志躺下的。 沈良依然只是淡淡地看着远处,那些小混混此时和微观的人群一起挤到了小小的凉棚里。所有人都畏惧暴力,即使是这些总是喜欢自诩暴徒的年轻人们,当他们面对真正难以抗衡的暴力时,手中的砍刀和甩棍变成了彻底的廉价装饰。 “三哥三哥”小杰挣扎地爬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恐惧和兴奋,他带着某种扭曲的崇拜感跌跌撞撞地跑到沈良的脚边,“三哥,我” 沈良低头瞟了一眼小杰脏兮兮的脸,然后又将目光投到远处那个被他踢碎了面骨的人。小杰突然觉得此时的沈良显得特别高大,他的身高接近一米八,平时看沈良的时候就总是需要仰视,但是他现在觉得仰望已经不能够弥补他和沈良的区别了,此时的沈良就像是一座高山,在自己的面前投下浓浓的一片阴影。 白柯看着地上那道长得诡异的影子,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情绪激动的小杰没有注意到,忙着拼斗的杨毅昭可能也没有在意,但是白柯看到了,沈良显得特别高大的原因不只是他身上阴沉的气息,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变高了,他的身高相比之前又高了近十公分,已经突破了两米的大关。白柯觉得自己像是听得见骨骼生长那种微痒的声响,这个男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他变得越来越像是恶魔。 最开始被踹飞的男人还是伏在地上,沈良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仿佛酝酿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疯狂和诱惑,昏黄色的白炽灯下他的双眸晶亮,像是夜行的公狐。 “白柯”杨毅昭说话的声音很微弱,这几个简单的音节仿佛要耗空他的体力,他努力地梗着脖子,通过用力开闭双眼来保持情景,放大的瞳孔像是一根骇人的钢钉,“再挡他一下,警察很快就会” 白柯从来没有想过垂垂挣扎的人竟然会有这样明亮的眸光,像是带着某种近乎执拗的执着,又仿佛只是贯彻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习惯。杨毅昭脖子两侧的胸锁乳突肌松了下去,他的后脑勺完全搁在了地上,他实在是无法继续支持这个动作。 杨毅昭将脸撇到一边,只有胸口不规则地剧烈起伏着,白柯看得出来,这是断掉的肋骨压迫到隔膜肌的表现,这个连呼吸都费劲的男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在追究所谓的“正义”吗? “我可没有你那么能打”白柯站到杨毅昭的身旁,微微弓下腰,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神情恍惚的沈良,“我能怎么样呢?你不是说不能够用令师的手段吗?” 杨毅昭愣了愣,突然间笑了起来,沾着血的牙齿从侧脸看去有种很男人的感觉,“你自己决定吧毕竟你又不是我” 白柯苦笑了两声,他觉得这个答案真是扯淡极了,他觉得杨毅昭和那些在国际上教唆使用核武器的国家完全没有区别,一边自己闪烁着人道主义光环一边拍拍盟友的肩膀说兄弟别慌能干赢才是硬道理。不过白柯不是个迂腐的人道主义者,白柯只是连个像样的核武器都没有,他实在是残暴不起来。 怎么办才好。白柯咬住自己的下唇,凉棚下是一群完全失去反抗意识c或者说是完全被吓尿了的普通群众,沈良则是用他忧郁的小眼神不停地打量着摊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救护车和消防车都还没有到,更何况要在巷道中找到这个鬼地方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白柯看着延伸到一栋土坯房山墙处的小路,白炽灯的光像是描在地上的一圈颜料,黏糊糊的,让人心里发腻。 白柯在思考,但是沈良没有,这个时候的沈良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这次白柯看得很清楚,他扭动着身子,骨骼发出一阵暴烈的弹响,然后他的影子竟生生地拉长了,仿佛蜕壳的蝉一样,一点一点地伸出自己的肢体。沈良猛地屈膝,关节紧紧地贴着地面,然后像是一颗人形炮弹一样飞快地向着摊在地上的男子越去,沙漠靴在地上拖出月牙一样的痕迹。 白柯明白了,他是一把找不到箭的硬弓,因为他自己就是离弦的利箭! 人群中开始有人发出嘶哑的尖叫,男人的喉咙像是要被拉断的皮筋,歇斯底里的刺耳让人从胃里泛出一阵幽幽的寒意。桌椅拨乱的声音,不锈钢盘掉到地上的声音,成箱的啤酒被掀翻在地的声音,烤架上火炭的爆鸣声,烤串的味道和酒液的麦香混合在一起,现场混乱地像是被一只巨手搅过。 白柯觉得自己裤袋中像是装了一团熔岩,刚刚只是发烫的那张残页此刻却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生生灼穿,自己甚至已经有点分辨不清楚这种疼痛的来源究竟是魂魄还是,内景中如同江河翻覆天地倒悬,千万般变化上演。 突然,万象归寂,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白柯眼前的世界像是被高速放满了一样,沈良蹬直的腿连带着挺拔的腰背如同长枪,伸出的右手五指弯曲如爪,掌心对着那个瘫在地上的男人的顶门。他的嘴角夸张地裂开,眼睑因为巨大的风压而上翻,白柯觉得自己的耳边像是有嗡嗡的声音,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切声音,但是当他称心凝神时,所有的声音却又如同飞鸟一样振翅而散。 你不是。 又是这个声音!这一次白柯听得很清楚,有一个苍老而遒劲的声音在自己的内景深处回响,仿佛有个人就坐在那里,姿态端凝如同佛陀。 我不是,我不是什么?我“不是”的话,我又会“是”什么?白柯拼命地想摇头,但是自己的身子却仿佛被一条绳索紧紧地捆缚住,他不能动弹,无法发出声音,只有思维是自由的。这个时候的他仿佛已经死去,身智分离,魂魄烟飞。 欻拉。 白柯听到过这个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图书馆中听到过这个声音,那个时候双目紫光盎然的狐狸站在自己的身后,蚀人的气息喷到自己的脑后。然后他抬手撕下了那本静静躺在方桌上的手抄本,那个时候的声音也是这样,欻拉的响动,像是预兆着一场大戏开幕。 时间的流速恢复正常了,嘈杂的声音像是要将这天地都炸开。沈良的动作被生生地停下了,他维持着一个极端不自然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压抑而痛苦,全身的肌肉痉挛一样地颤抖着。 没有人阻止他,可是他就是停下来了,就好像身体里跳出了另一个自己。 白柯轻轻地拖着那张残页,上面布满了细碎的裂纹,从那只狐狸的眼睛开始,向着四周皲裂出去。纸张破碎的声音很清晰,像是有人隔着砂纸敲打自己的灵魂。白柯几次想要呼唤出胡红莲,但是灵渠中的魂魄却仿佛一滩死水一样静默着,唯有那双紫罗兰一样的双眼变得越来越夺目。那种夺目不是视觉上的,而是真真切切地魂魄上的压迫,白柯感觉得到,这张残页中有什么被束缚着的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白柯!”杨毅昭破着喉咙大喊,白柯感觉他喉头的鲜血似乎已经喷到了齿龈上,这个男人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呼唤着他,“阻止他!用尽一切手段阻止他!不要管他是什么,一定要阻止他!” 沈良的手指离男人的顶门只有短短的两公寸,伸得笔直的指关节像是一把把利锐的匕首,看得人不禁头皮发麻。白柯现在终于能够体会为什么九阴白骨爪这门功夫那么邪门了,任凭谁看到有人用手指在脑门上抓出五个窟窿恐怕都会吓得不轻。 来不及了,该怎么阻止他。白柯暂时没有心情思考这张布满裂痕的连中令究竟何发狂的沈良有什么关系,他四下张望着,希望能够找到挽救的手段。现在他的手上连一张a4纸和马克笔都没有,就算是要画出一张最简单的令也没有可以实现的工具。 “快动手啊!快动手白柯!”杨毅昭喊得歇斯底里。 “操!妈的老子没有带吃饭的家伙出来啊!”白柯一边喊着一边扎进了人群之中,所有的小方桌几乎都被踹翻了,混乱中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也有出来唠嗑的谢顶中年人,他们的脚步声频繁得让白柯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一个迪吧,一不小心都能蹦个三米高。 “没办法了!”白柯低吼一句,突然间伸手抓向烤架旁边的烤纸,然后从目瞪口呆的烧烤师傅面前夺下了那一罐刚刚起开的烧烤酱。那个穿着跨栏背心的发福大爷大概烤了一辈子的串都没见过这么贪吃的客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不忘了顺些吃的走——当然至于白柯为什么拿走的是肉酱而不是旁边烤好的羊肉串这种问题就不太值得深究了。 白柯侧着身子挤进了人流中,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向外逃窜,只有沈良和那个瘫在地上的男人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当然呆坐在地上的小杰和杨毅昭似乎也很有走错片场的嫌疑。 沉心。 白柯听得见耳旁的声音,就像他仍然看得见面前嘈杂的景象一样。可是他毫不在意,所有无用的信息都被他的魂魄隔绝在外。这是“龙蛇魂游”的首要步骤,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放空,然后自然地汇聚到魂魄中臆想或者眼前出现过的令上。白柯猛然发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其实和之前那种玄奥的声音极为相像,不过刚刚自己仿佛滞身海底,而现在自己只是躺在清浅的小池中。 唤灵。 白柯的手指飞快地动了起来,仿佛有另外一个人在这个瞬间附到了他的身上。他站在慌乱的人流之中,左手托着有些粗糙的烤纸,右手用沾着烧烤酱的刷子飞快地画了起来。魂渠的扭转,龙口的汇聚,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白柯的动作没有一丝阻塞。 唤物令·白鬼火 唤物令·白鬼火 唤物令·白鬼火 唤物令·冰魄矢 唤物令·冰魄矢 唤物令·冰魄矢 唤物令·冰魄矢 三秒钟的时间,整整七张令从提笔画龙到凝魂出箭,杨毅昭觉得自己面前的白柯像是端着汤普森冲锋枪的美国大汉,这杆枪因为一分钟一千五百发的极限射速被称为“芝加哥打字机”,是那些头戴丝袜抢银行的暴徒的最爱。本来杨毅昭以为白柯这种少年郎追求的令术风格肯定是极尽飘逸,就像是李晋陵那种一尘不染贵公子一样。 但是现在他彻底改变了对白柯的看法,他觉得自己似乎面对着一个输出高到不可思议的adc,尤其是这种猥琐发育的流氓打法还很对自己的胃口。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肋骨实在是太疼了他一定会跳起来为白柯鼓掌。 但是怎么会有人能用这么快的速度施放令术呢?刚刚白柯的手速几乎已经超过了杨毅昭的认知,就算是凭借李晋陵“点睛术”的熟稔都不可能做到这样的速度。虽然白柯释放的令术都简单到有些粗糙,但是能够一口气画出七张令,到底是怎样的技巧才能做得出来呢? 白柯施放的令术确实很粗糙,对于一个令师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不入流,但是时机和方向却把握得恰到好处。灼烧魂魄的白鬼火马上对沈良起到了威慑作用,被沈良引到身上的白鬼火发出炽烈的声音。沈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弹了一步,和地上的男人拉开了距离。用烧烤酱和烤纸画出来的冰魄矢力量实在是很有限,沈良只有皮衣的袖子上和裤腿处被射穿几个口子。 白柯退开一步,隐藏进了人群之中。没有人发觉刚刚过去的三秒钟里这个年轻人做了什么,他们只是有些发愣地看着地上突然燃起的一串白色火焰。有人被吓得呆住了,也有人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 沈良突然转过了头,目光落在藏进人群中的白柯脸上,那张泛着苍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七连发后的疲惫。沈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重归沉默,他伸出手拍灭了自己肩膀上的白鬼火。白柯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用这样的方式灭掉白鬼火,难道这个沈良真的是只厉鬼不成? 沈良抬起头,双眼中令人迷炫的紫色如同水中墨色般颠倒。 白柯听见了胡红莲尖利的呼嚎声,他摸着自己的口袋,他知道那张残页上面有着同样的紫光。 警笛的声音拉得很长,医疗车急促的刹车声从巷道外边传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迷迭 一串急促的脚步步由远而近地传来,白柯觉得巷道的地面上都有细微的震动。他斜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杨毅昭,这个男人到底在什么时候报了警又做了什么极尽夸张的描述,否则的话普通的民事纠纷怎么会有这么大阵势。 沈良似乎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他仍然静静地看着白柯,最后一丝白鬼火彻底隐没在了夜色之中,这种苍白的火焰没有办法照亮四周,看起来就仿佛一道白绫凭空而散。 白柯紧张地抬着眼睛,他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发散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他必须努力地梗住自己的脖子才不会因为害怕而逃避,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整个胸腔仿佛变成了一面战鼓,震动的肋骨带着让人心悸的节奏。 胡红莲尖利的叫声还在内景之中不断回旋,白柯的眼睑不停地颤抖着。他的注意力正在飞快地下降,内外同时施加的压迫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面包片压扁的芝士。他觉得视野中沈良的身影摇摇晃晃,似乎变得模糊,又似乎变得无比清晰。 突然,沈良的双眼如同氙灯一样亮了起来,灿然如中天紫薇,白柯只觉得自己的眉心一道刺痛,就像是有人用袖箭射穿了自己的颅骨。他的眼前流连过杂乱无章的曲线,那些线条像是蛇一样飞舞着,最后又在视野的极远处落定。 黑暗的视界中爆发出紫光。白柯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变化,他眼中的景色就像是下的热感应成像一样,浓烈和淡薄的紫色交相辉映。白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想狂笑,又想痛哭,他觉得自己灵魂中的某个枷锁被打开了,挣脱笼子的野兽呼啸着冲向无尽的荒原。 “白柯”杨毅昭听得见自己牙关打战的声音。他看见了,白柯的双眼中突然有着和沈良一样的紫光,不同的是沈良的紫光如白玉,而白柯眼中的紫则深邃得静默的星空。白柯的瞳孔慢慢地失去了焦点,双目中剩下的只剩下冰冷的反光。 脚步声很近了,再一个转角就会有第一批赶到的救护人员或者警察。杨毅昭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发出去的那条短信,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想,某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就像是现在的白柯和沈良一样。 给我。 白柯听到了这个声音,虚弱却又坚定,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愤恨。这是狐狸的声音,刚刚还在尖利地嚎叫着的狐狸此刻却阴冷地仿佛夜行的刺客。白柯来不及问他要做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正在被推着远离某扇窗子,窗外是夜色中的沈良,窗内则是自己魂魄的蜗壳。 白柯被推开了。 沈良面前的那个年轻人突然变了,他左眼中的紫色消散下去,一种粘稠的橘红色宛如火焰般升腾。这次不再是灵魂上的威压,白柯的左眼真的像是一盏汽灯,在昏暗的夜色中熊熊燃烧。 沈良弯腰屈膝,他此刻的身高已经接近两百三十公分,双腿的长度完全超过了人类的正常比例。他用掌关节按着地面,膝盖紧紧地贴住地面,像是短跑的预备姿势一样。 那具高大的身躯突然如同弹簧一样迅速跃起,强大的反作用力在地面上留下了三个深深的印子。杨毅昭觉得今夜的自己一定是见鬼了,刚刚沈良的那个起跳完全可以跳上一栋单元房顶层,人类的骨骼和肌肉完全没有可能承受这么大的力量。 白柯扭着身子向前猛地一跃,他的速度和爆发力完全比不上沈良,但是却透露着某种决绝和狠辣的意味。 两个人身形全部消失了。 杨毅昭舔着自己的齿龈,突然荒唐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他稍微变形的左胸口微微颤抖。他想起了《楚门的世界》,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是生活在这样一部电影中,而且可能这部电影还很不巧是科幻题材的,又或者刚刚被人恶意剪掉了几秒钟。 可是究竟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才能让两个人彻底地从视野中消失呢? 杨毅昭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适合再思考这样的问题了,他侧着脸,看着满脸紧张的警察和医务人员冲了过来,他们大概会觉得那些躲在凉棚中的小混混就是所谓的闹事者吧,而自己和那个被踢碎了脸的男人则是这场围殴的受害人。看那些警察的表情,不会连枪都带出来了吧?杨毅昭翻了个白眼,今天的值班人员似乎还真的是打了一个很夸张的电话。 白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又或者说现在的白柯连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看着周围流窜的白光,像是某条流动的河。“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是有种莫名其妙地熟悉感,觉得自己只要转个弯就能到达某个想去的地方。 胡红莲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它似乎真的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尖利的嘶吼中白柯的身形从一片白光中跃了出来,胡红莲开始逐渐适应这具身体。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家仙上身”,不过这种情况注定不能太过长久,白柯的意识虽然被暂时压抑在内景之中,但是一旦现实中的躯体受到伤害,他依然会在第一时间反噬。毕竟这里是现世,灵与肉的分别还是十分明显的。 胡红莲轻轻地跳到一栋小洋房的楼台上,气流稳稳地拖住了他的身子,他没有画龙,也没有出箭,就好像凭着意识对空中流窜的气体下了命令一般。胡红莲看了看四周,对着前方虚握,楼台上一根晾衣服的横杆突然倒飞着落入他的手中,原本晾晒着的衣物则稳稳当当地飞到了楼梯间的通风口上。 胡红莲握了握那根空心的铁管,超过两米的长度让他有些难以掌控,白柯的肌肉力量并不算强大,不过好在他也不需要完全依靠白柯的身体。胡红莲手中的铁管垂在一边,他自信自己的速度要比沈良快,他在等。 沈良的动作看起来要比胡红莲矫健得多,他像是破碎了空间一般,身体的周围环绕着蛇一般的电流,身后则是一片紫黑色的阴暗。他依然保持着滞空的姿势,然后迅速地从两栋楼房之间的缝隙坠落下去,他没有胡红莲那样控制气流的能力,如果直接落在那栋洋房的顶层势必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良在下坠中抓住了楼道旁的排水管,他的手指长度超过了十公分,粗大的排水管道在他的手中却如同何用的拍柄。沈良双手爆抓,直接在半空中将自己的身体横了过来,他修长得过分的身体像是正好卡在两栋房子的间隙中,沙漠靴的跟蹬到对面的玻璃窗前。这是一个完美的“旗帜”动作,只有靠着强大的上肢力量和核心肌肉群才能完成, 此刻的沈良就像是最顶级的体操运动员。 但是沈良的动作还没有停止,他猛地扭腰,身子像是鹞子一样翻了过来,然后双手迅速交叉,每一次暴握都在合金材料的管道上留下深深的抓印,他的身子慢慢地向下移动,他竟然靠着强劲的力量和精密的控制让这条排水管承受了自己下坠的全部冲量。 最后一次抓握,沈良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他的双脚刚好沾到地面,沈良放开了自己的手,这根长度足有十二米的的排水管道已经彻底变形,上面留下了整整二十五个深深的抓痕。他抬头向上望,瞳孔中倒映着整片星空。 屈膝上跳,沉闷的声响过后,沈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胡红莲的跟前,脚下的石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胡红莲扬起自己手中的铁管,管头直对着沈良的脸,就像是古代潇洒的剑客一,原本双手都觉得费劲的铁管此刻竟然被他单手持控,胡红莲幽幽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沈良佝偻着背,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就像是夜空中裹着双翅的吸血鬼。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只有瞳仁呈现出诡异的紫罗兰色,他嘶哑着嗓子,“我不认识你不过,我很想亲手杀掉你。” “你竟然能够把话说得这么轻巧。”胡红莲举着铁管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你就不会觉得害怕吗?” “害怕?”沈良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中突然淌出了血红色的泪水,在月色中反射着瘆人的光芒,“对呀,我好害怕,我怎么忘了呢,我好害怕呀,好害怕,好害怕” 胡红莲的眼神没有因为沈良突然的懦弱而松懈,他左眼中橘红色的光更加明亮了。他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癫的人时刻都会暴起,将所有的一切彻底摧毁掉。当他的情绪被激化到极致的时候,就是那份本不应该属于他的力量被再一次激活的时候。 胡红莲不畏惧,他只想降服沈良。 “害怕呀!害怕,害怕,害怕!我好害怕!”沈良的声音几乎发狂,胡红莲听到了,最后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从他的声带中传来的,那是直接从灵魂中迸射出的声音。 沈良猛地俯下身,像是从高处一跃而下的猛虎,他身上的机车夹克本就在几次身形暴涨中变得短小可笑,就像是高大骨架上披挂着的侏儒皮囊,终于在这一次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俯冲中彻底被撕碎,连着谨慎休闲裤的裤脚,一齐被勉力收缩的肌肉撑爆。皮衣下是一件贴身的t恤,长长的手臂上是漂亮的横纹,还有布满整个大臂和小臂上部的纹身。 胡红莲退了一步,手中的铁管猛地旋出一个漂亮的圈花,这根晾衣的横杆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杆长枪。胡红莲的枪法漏洞百出,但是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铁管的管头突然爆发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就像是伏魔圈一般向着沈良的身子套去。 沈良脚踝向左侧一塌,整个人突然像是壁虎一样伏倒在地上。他其实完全不明白胡红莲的来势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此刻不需要知道,他的身体似乎具有一种天然的灵性,他只要遵循着那种看不见的规则就能躲开胡红莲的进攻。 “回来!”胡红莲突然高喝出声,沈良看见他的身上突然冒出了一道炽烈的橘红色光芒,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少年那具有些瘦削的身体中窜出来。那道光芒虽然只闪现了一瞬间,但是沈良仍然可以感觉到它带给自己的巨大压力。 胡红莲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实在是太冒险了,刚刚那一刻快要崩溃的不只是白柯的身体,还有已经被释放了一半的封锁在他灵体中的那道紫色的魂魄。他不知道如果将这道魂魄释放出去会怎么样,只是有一种潜意识告诉自己不可以,绝对不能那么做。 胡红莲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当年以记忆为代价和庞释俭定了这个契约,愿意成为寄居在连中令的灵体,耗尽自己的光阴和力量来守护这道魔令。可是如今他为什么连自己付出这样代价的原因都不记得了呢?也许那个时候真的应该把好多事情都告诉这个少年的。他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两声,也许终究自己还是斗不过先生的,所以输得心服口服,就算是失败也愿意埋头。 “那一代的令王,不是为了欺骗而欺骗的!”胡红莲吼出了声,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冲着沈良说还是在冲着自己说,他必须抛弃掉那些闲杂的念头,他要给自己一个最质朴的理由去战斗。 胡红莲的抡起了那根铁管,铁管的四周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风压密集而凝练,就像是将旋转的空气全部压缩在这个直径两米的圆周之中。胡红莲凝神看着自己的手,左眼中的橘红色光芒抖了一抖,然后那道圆周里的压缩空气突然爆发出灿烈的金光,就像是要直接焚毁的巨火。胡红莲停住了自己的手中的钢管,没有人能够说出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他比点睛术还要快,比郑泽用魂魄凝聚令术还要快,这个时候他仿佛神祇一般手段通天。 “这是炼化的手段,将现世的物质炼化成‘以太’。”胡红莲看着目光闪烁的沈良,他似乎随时准备再次发动进攻,“这些火焰,还有我手中的这跟铁管都是被炼化过的。你不用太担心,你不会死的,这种东西被称为‘幽火’,它只会灼烧‘以太’。” 沈良的眼睛中露出恐惧的光,他突然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胡红莲的耳朵听不到这吼声,但是他的魂魄感觉得到,他没有猜错,沈良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它”控制了,从刚刚他能轻易破开现世的壁垒就能够看出来。 不能留了。胡红莲舔着自己的嘴唇。 沈良跃了出去,但是方向不是冲着胡红莲,而是对着小洋房的外部冲了出去。他矫健的身形再次消失,只留下两道深邃的紫黑色电弧。胡红莲脸色没有变化,他双手猛地向下一按,一道绚丽的白光闪过,沈良的身体被白色的枷锁束缚住,倒在了三步之外的地方。刚刚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白柯身体的控制权,否则怎么可能让沈良就这样逃窜到这么远的地方。 “你很强,但我印象中,这还不是他最强的样子。”胡红莲走到在地上挣扎着的沈良身旁,他的左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那张用龙须黄勾画的连中令,上面布满的裂纹在指尖留下粗糙的质感。胡红莲的眼皮跳了一跳,果然,这张连中令已经到极限了,但是也正是因为它的损毁自己才能短暂地得以释放力量,唯一的问题是记忆仍然没有恢复。 胡红莲冷冷地看着沈良,他很清楚,一旦那张连中令破碎之后,自己被束缚在其中的另一半灵体恐怕也会瞬间灰灭,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看来只能先将它毁灭掉了。 胡红莲松了一口气,从近一个月前图书馆和白柯的相遇开始,这个跑出去的魔令的“形体”此刻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虽然不知道它是以什么方式选择这个男人的,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燃烧着幽火的圆周漂浮在沈良的上空,胡红莲的手掌轻轻地托着,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的意识稍有放松,这个所谓的形体就会在幽火的燃烧下灰飞烟灭。 但是真的要这样做吗?胡红莲的心中突然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对于毁去它抱着某种奇怪的犹豫。是因为过久的陪伴使自己对于这种本应该没有什么意识的东西产生感情了吗?胡红莲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悬停的手掌开始发抖,胡红莲的眼神中闪烁着惶恐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我下不了手?他一遍遍地问着自己,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柯!白柯!”焦急而清脆的女声,胡红莲看着楼房的那一边,一道身影飞快地在其中穿梭。他觉得内景中白柯的意识似乎正在不断地躁动,仿佛正在回应这种呼唤。 沈良侧过头,突然对着胡红莲露出一个意味深沉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故梦如戏 胡红莲看着那个身影在楼房之间涧跃,像是一只轻盈的飞鸟,卷着流苏一样的微风。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再不停地冲撞着自己的灵体,那是白柯在不断悸动的魂魄,原本被推进内景最深处的白柯现在跳了出来,似乎要把属于自己的所有一切全部都抢回来。 白柯,白柯!停住!再给我一点时间!胡红莲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他的手掌颤抖着,幽火围成的圆周上流动着明亮的波纹。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干涩的感觉刺着自己的舌头。白柯的魂魄反扑地更加厉害了,他本以为他和白柯之间的配合不应该出现这种意识上浮的情况。他勉力支撑着自己的双眼,那个女孩应该不是王嫣?是那个叫夏秋旻的女孩子?为什么白柯对他的反应那么大。 夏秋旻的身形和自己的直线距离只剩下不到三十米,左眼中橘红色的光芒忽明忽暗,白柯争取到的主动权越来越多,胡红莲知道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他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视野迷蒙,眼睫上湿漉漉的都是汗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办法下手毁掉附在沈良身上的“形体”,就好像身体中有另一个东西在拼命地阻止着自己。 沈良看着胡红莲闪烁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个年轻人身上有某种奇异的力量正在如潮水般褪去。他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束缚在自己身上白光仍然很强,他必须抓住那个唯一的机会从这里逃脱。 胡红莲吸了一口气,他努力催动着寄居在白柯的内景中自己的灵体,汹汹涌动的魂力让这具身体的泥丸宫发出针刺般的疼痛,胡红莲锁紧了眉头,虽然那张残页已经不满裂纹,但是这次之后自己还是很有可能再次回到被封印的状态,到时候凭着白柯的力量未必能够应付“形体”。 胡红莲的手掌再次用力地向上一拖,外溢的灵魂在上空浮出一层橘红色的光。围绕成圆周的幽火再次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沈良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在挣扎之中逐渐丧失与自己抗争的力量,但是没有想到胡红莲竟然决定以死相搏。幽火映着那张明显苍白下去的脸庞,只有左眼中的橘红色更加璀璨。胡红莲瞟了一眼只隔着一栋楼的夏秋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玉石俱焚。 意料之中的情形没有出声,胡红莲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被某种翻涌起来的潮水彻底压制下去,他咬着牙看着自己终于垂落下去的手掌,那些幽火如同花瓣一样在空中消散。胡红莲觉得自己似乎被推离一扇窗,他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自己的魂魄竟然拼着反噬的风险阻挡了自己。 沈良看着那个年轻人左眼中的橘红色彻底暗淡下去,然后一抹深邃的紫色卷上了那双瞳孔。沈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那种紫色似乎和自己很是熟悉,就像是从很久以前就朝夕相处的伙伴,刚刚爆发的橘红让他忽略了这道紫色,现在他突然想要伸手拥抱这个瘦弱的年轻人。 夏秋旻收回了手中的风令,跳到天台上。她用的这张风令是杨毅昭留下的,杨毅昭的风令在平台官方一向以稳健著称,速度方面自然就有些不容乐观。她今天本来是负责值班的,只要处理网络上的大型业务和急需联系平台总部的高级管理员就可以了,这个时候她应该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听着歌,偶尔刷新一下后台界面。不过这种宁静在她接到杨毅昭的短信之后就彻底地结束了,杨毅昭的表意倒是很清楚,大概就是自己和白柯遇到了混混闹事不方便报警,让她报个警顺便把救护车给叫过去。 本来这件事情应该到此结束的,但是夏秋旻不知道为什么在挂掉电话之后心里就涌现出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所以她在报警的时候进行了有些过于夸张的描述,连她自己都觉得按她的说法杨毅昭他们遇上的应该是大陆难得一见的帮派火并。不过光是这样做还是没能消除夏秋旻心中的不安,她报完警之后就从备用的令中取出了一张风令,循着之前她用“翡手”留在白柯魂魄上的痕迹一路寻去。 夏秋旻的脸上淌满了汗水,她按住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身上穿着棉质的居家休闲服,短裤下双腿修长,她跑出来的时候甚至急到没有时间换一身衣服。她擦了擦脸,她实在是太过紧张了,附在白柯魂魄上的“翡手”痕迹在刚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变得很虚弱,这让她几乎以为白柯已经死去。 “白柯”夏秋旻的声音仿佛梦呓,她看着少年有些萧索的背影,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频率跳动,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亲近与关心。她想他转过身来,她的脑海中一次次地回访他的面孔,她很想抓住他的衣领问他怎么了,手中都是他的体温。 可是她没有动。夏秋旻只是这样站在白柯的背后,在轻轻地呼唤过他的名字之后就再没有出声。 沈良眼中的白柯突然变了,那双紫黑色的瞳仁从瞳孔中央泛出了天青色的光,他的脸上突然涌出了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这种天青色的光让沈良觉得似乎有手捏住自己的心脏,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个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变换三次气息。 胡红莲的消失让束缚着沈良的白光变得愈发稀薄,沈良尝试着挣扎,他的双手慢慢地撑开,像是拉弯一根钢管。 夏秋旻这个时候才发现了沈良的存在,之前那个男人躺在天台的石砖上,几乎完全隐没进如水的夜色中。她看着那个人修长的四肢和身材,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她很想上前揪住白柯的衣袖,然后带着他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他觉得那个地上的男人似乎不是人类,而是某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夏秋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从昨天的雨夜中归来,看着白柯在王嫣面前的维诺和紧张,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空了一块。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想这样的事情,她控制着自己狂乱的心绪。 可是此刻所有的壁垒全部崩塌,她奋力跑到白柯的身边,用细瘦的手指扳住白柯的肩膀,就像昨天在那个砂石仓库中一样,她是来带白柯逃跑的,她要带着这个少年奔跑到可以躺下来畅快呼吸的地方。 白柯觉得有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肩膀,轻微的疼痛让他的精神立马清醒了过来,他眼中的天青色在一瞬间彻底消散,双眸重归清明。他看着躺在地上奋力挣扎的沈良,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觉得自己的记忆短暂地被剪去了,留下的信息让他只能勉强知道胡红莲“借用”了他的身体,而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把刚刚不可一世的沈良折磨成这副样子的,白柯就完全无从得知了。 这种记忆缺失的感觉很奇怪,白柯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上面走向复杂的掌纹。他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就好像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记住了那些感觉。右手上还握着一根两米长的铁管,白柯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胡红莲是怎么弄到这种看起来就明显不甚顺手的武器。 “快走!快走!”夏秋旻冲着白柯高喊着,她努力地按着白柯的肩膀,想将他的身体扳过来。 白柯转过了头,他的脸突然变得离夏秋旻很近,笔尖和肌肤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三公分,他甚至可以看见夏秋旻耳边一颗小小的痣。那张有些清冷的漂亮面孔在自己的眼前无限放大,薄唇上带着几分英气。白柯觉得这个女孩其实是很让人头痛的,似乎总是在这种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柯想起了昨晚在公交车上的尴尬,不自觉地将脖子向后仰了仰。他对于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清楚,连带着也忘记了之前的沈良到底有多么危险。 夏秋旻不由分说地扯住白柯的手臂,她摸了摸自己手中的风令,不知道总是在吹嘘自己稳健的杨毅昭此刻能不能派上用场。昨晚回去之后她就发现了中了郑泽那一发攻击的后遗症,现在的她似乎被某些令术“抗拒着”,她没有办法正常地施放它们,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这张风令。不过就算她能够自己作画风令,她那种平地加速的风格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你你要带我去那里?”白柯终于想起了之前沈良在烧烤摊的所作所为,这个奇怪的小混混有着一具恶鬼般的,甚至对于自己的令术都能够轻易免疫。他甩开自己的被夏秋旻抓着的手,他本能地不愿意别人卷入这场事端。 “离开这里。”夏秋旻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藏匿不住的恐惧。她悄悄抬了抬眼睛,看着躺在地上归于平静的沈良,放弃挣扎没有使这个男人看起来友善,反而让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凝重,“离开那个男人。”夏秋旻一字一顿。 “我不能”白柯摇了摇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背后某种巨大的声响打断。 他和夏秋旻同时回头,沈良用自己的脚跟和手肘作为支点,努力地将自己的腰胯和胸脯向上拱。可怕的力量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溢出来,连带着整个天台的地面都在颤抖。白柯用力地挥动着自己手中的铁管,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沈良已经和刚刚在烧烤摊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他强劲的身体中带着某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可是偏偏白柯却又感觉十分熟悉。 胡红莲留下的白光破碎了,羽毛一样地向四周飘散。白柯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铁管,他没有办法像胡红莲一样制造出那种白光,可是他知道现在自己必须挡住沈良。 铁管入手的感觉如鱼入水,白柯心中十分惊奇,这根看起来明显是晾衣横杆的东西却让他有种很玄妙的感觉。他再次握了握手中的铁管,重新感受着那种节奏,他觉得这件奇葩的武器似乎在某个时刻被赋予了生命,现在正在平稳而均匀地呼吸,犹如猛虎静伏。 白柯默默垂下管头,对准了地面上的沈良。沈良的眼睑跳了跳,这个年轻人的气质明明和刚刚完全不一样,可是却和自己的记忆有种莫名其妙的重合感。 沈良突然仰天长啸一声,他双腿的排肠肌猛地收缩,狰狞的横纹和静脉同时暴起,仿佛肉食性的野兽在发动最猛烈的一次进攻。白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良以脚跟为支点,生生将整个身子翻了上来,直立腰背,仿佛一杆立在夜风中的战枪。 白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咽了一口唾沫,感受着自己的喉结在呼吸道旁涩涩的滑动。沈良转过身子来看着白柯的眼睛,白柯不明白他的眼神,那种眼神中带着某种迷茫和淡漠,甚至于还夹杂着类似怜悯的情绪。 “你你”白柯手中的铁管开始发出颤抖,白柯的精神有些涣散,他突然觉得这根钢管突然变得十分沉重,本来之前完全不存在这种感觉。 “我们好像不应该是敌人。”沈良淡淡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偶然,他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只遵循着天性的野兽,又仿佛是追逐着某种既定的命运。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柯警惕地看着突然沉静下来的沈良,超过两米三的身高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小巨人。沈良的出现实在是太过突兀了,就好像一把刀一样突然斩入他的生活,这个男人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彻底颠覆了白柯的世界观。 “我叫沈良,平时和一帮哥们混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情。”沈良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似乎有些落寞,就仿佛刻意回避着某些他总是无法忘怀的往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像你刚刚好像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样。” 有风从白柯的额头旁边吹过,沈良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撇了撇嘴,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表情。他突然纵身一跃,跳过了两栋楼房之间的间隔,然后再第二个间隙之间消失了踪影。 白柯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额头,他觉得最近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似乎总是这样,缺少一条完整的逻辑线索,每次都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中断。他捏住自己的眉心,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还如之前所想象的那样奔行在一条既定的方向,无从猜测前路的风景,也没有办法回首过往的曾经。 白柯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害怕是从哪里来的。 “白柯”夏秋旻放开了白柯的手臂,安分地站在他的身边。这个突然沉默的少年身上像是被某层薄纱盖住了,不要说他藏在胸口处的心脏,她甚至连碰触他的手臂都无能为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柯突然发了狂一般笑起来,在这个有些凉薄的天台上,他轻狂得仿佛再嘲笑月色的隐晦,又或者讥讽命运的滑稽。他觉得荒唐极了,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偏要说服自己只要往前就能求得答案。 那如果答案根本不存在呢,又或者这所有一切只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他觉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从百年前与自己无关的天才到莫名其妙的身世。他突然有点同情那个叫做沈良的人,他从他的双眸中看到了几乎一样的迷茫。 不同的是白柯总是故作坚定,而沈良似乎更倾向于释放自己的感情。 “你怎么了?”夏秋旻有些紧张,但是她仍然保持着自己声线的平静,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希望白柯看出她的颤抖。 “没什么只是觉得哈哈哈哈!”白柯又笑了起来,旁边楼房中已经有灯开始亮起,再这样下去这两个人一定会被以扰乱民生的理由抓走,当然如果有人细察他们为什么会在别人的屋顶的话可能还会多一项入室抢劫的罪名。不过白柯全然不在乎,他只是笑着,像是笑自己,又像是故作轻松地笑笑所谓的命运,“也许你们都在耍我啊。” 夏秋旻看着白柯的侧脸,她觉得自己走不进他的心,她希望自己只是以为自己想走进她的心。她很想带走白柯,但是她无路可去。 “小旻,带她走。”男人镇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秋旻抬头的时候觉得心脏跳漏了一拍,她没有见过李晋陵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张脸上带着某种沉郁而悲痛。风令带起的轻风在她的身边旋转,她能够感觉到那种气流中的压抑和悲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胡红莲的秘密 惨白色的光打在大理石地面上,白柯看着自己映在地板上的影子,那张模糊的人脸上有一双他很陌生的眼睛,就像另一个的世界的自己,隔着光影交错的颠倒和自己相视,彼此都能看得见对方眼里的惶恐。 李晋陵靠在另一面墙上,他没有看向白柯,筋节分明的手指交错在一起,上面暴起青蛇一样的血管。关节发出瘆人的弹响,他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掌捏碎。可是他知道此刻他就算把自己的颈椎拧断那个躺在病房里的男人也不会马上苏醒过来,他只能默默地等待,白光下的脸煎熬而沉郁。 白柯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夏秋旻被李晋陵遣回大厦了,毕竟今天的值勤工作还得继续,虽然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有比自己和杨毅昭更大的摊子了,不过李晋陵的原则性很强,他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动摇按部就班的顺序,尽管现在他在意地自己都坐立不安。 他被称为平台官方的“鞘”,是可以收束和压制一切的男人。 一身白大褂的医生小心地合上了门,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医院里的很多病人都已经开始了休息。李晋陵几乎是从墙壁上弹了起来,脸色紧张地看着那个医生,他快步踱向前,休闲鞋在地面上留下急促的声音,“怎么样丁医生?病人的情况还好吗?” 医生翻了翻手中的病历表,抬起那张挂着金丝边眼镜的脸,轻轻地拍了拍李晋陵的肩膀,“小伙子没事的,不要担心,你的朋友虽然第三根肋骨折断,但是好在急救措施做得还是比较完善的,没有让断骨伤到肺部和其他内脏,骨折也没有发生错位,现在只要用肋骨带外固定后卧床休息就可以了。” “那那就是不用手术了?”李晋陵的眼神瞬间舒缓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放下病历表,宽慰地笑了笑,“手术就用不上了,这个月让他好好休息,多补充一点营养,大小伙子年轻力壮,骨头长得不会太慢。” “谢谢,谢谢医生,让您多费心了。”李晋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这几个小时来的第一个笑容,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币,“丁医生,还请您多多关照” 年过半百的医生按下了李晋陵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你这是关心则乱啊,医药费自有前台去清算。何况你这朋友也是见义勇为,就算不收分文我也心甘情愿。”说完便再度拍了拍李晋陵的肩膀,向走廊的出口处走了过去。 李晋陵愣愣地收起皮夹,有些发懵地跌坐在公共长椅上,他仰着脖子,将脑袋靠到了刷得雪白的墙壁上,呼着气吹了吹自己的刘海。他之前还一直在担心杨毅昭会不会因此在卧榻上了结余生,现在看来还真是有些多虑了,这个雄健的男人拥有同样雄健的身体和胸怀,这样的小伤本就不应该阻挡他的脚步。 “老板”白柯试探着叫了一声。 李晋陵伸出手摇了摇,另一只手则用力掐着自己的眉骨,“后面有空再说吧,最近的事情确实是有点太多了,现在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 白柯努着嘴点了点头,其实就算是李晋陵要他说出什么缘由来他也无能为力,他觉得说不定杨毅昭了解的情况都要比自己来得多,好歹他也算得上是“真正”和沈良动过手的。 现场的处理情况其实算不上太过复杂,不过因为他和沈良都莫名其妙地从现场消失了,虽然众人合力指正闹事的人,但是警察却因为没有办法找到沈良其人和相信一个“突然跳到空中”之类的借口而不了了之,毕竟其他的小混混已经被带走了,从他们的口中应该也可以套出沈良的消息。而至于杨毅昭,则很生动地被冠以一个“见义勇为”的美名,在众人的鼓励声中被抬上了救护车。 这件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不过白柯知道,对于所有的所谓“真相”来说,现在披露出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的手指按住自己的膝盖,冰冷的关节让他感觉很不安。他觉得自己其实不应该呆在这里的,但是他又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 自己不知道可是应该有人知道才对。白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张残页,这种连中令是他今天唯一带在身上的令,却没有想到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现在连中令中的魂渠毫无波澜,胡红莲静悄悄地蛰伏着,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逃避。 白柯按着膝盖站起身来,装作一副有些疲惫的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他胸腔里的心脏疯狂地跳动,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追逐着禁忌的教徒。白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老板,今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说真的我也挺累的了,不然我能不能先回去休息一下?” 李晋陵抬了抬眼睛看向白柯,本来他对于白柯想要先行离去的事情是有些不满的,但是想到今天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再加上那张苍白的脸确实没有欺骗人的必要。他轻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得点了点头,看来只能之后再找个时间和这个年轻人聊一聊了。 白柯挥手致意,快步地向着门诊中心的大门走去,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里面。但是过了拐角后白柯并没有继续向大门前进,他转了个弯溜爬上三楼,三楼是呼吸科,现在医生和护士早就下班了。白柯借着幽绿色的应急灯溜了一间厕所里,昏黄的白炽灯和老旧的挡板木门,再加上地面上的污垢。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来用的,白柯松了一口气,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暂时还不想回到那栋写字楼里去,这样的话与其费尽心思地找其他地方,倒不如直接在医院里避开李晋陵的耳目找一个所在。 白柯走进了大便间里,伸手拉上了横栓。他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那一天晚上自己也是从厕所里醒来的,差别无非就是图书馆的坐便器可以坐着打盹,而这里的蹲坑脏得令人发指。白柯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残页,他有种一切都回到原点的错觉。 残页入手的感觉清脆,白柯借着灯光查看残页上的裂纹,如同茎叶状的纹路此刻变得更加细碎。白柯甚至能够感觉到魂渠里面寄居的灵体已经浮到了连中令表面,他想起了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冲进自己内景的胡红莲,那已经不是普通的交流了,胡红莲强劲的灵体甚至能够得到他身体的主动权。庞释俭留下的束缚正在逐渐失去原有的威力,白柯不知道这对自己和胡红莲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白柯攥紧了手中的连中令,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他记得胡红莲说过,其实自己的力量是被这张连中令束缚住的,那么完全解放状态的胡红莲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那个时候他还是自己的朋友吗?白柯觉得自己得不出答案。 得不出答案应该不是停滞不前的理由才对。白柯咬了咬牙,将自己的魂魄覆到了手中的连中令上,他似乎总是在用这种自我催眠的办法促使自己的前进,不过现在看来这样子有些蠢笨的方法偶尔也有值得人肯定的一面。 斡旋的魂魄带动着魂渠中的灵体开始旋转,白柯觉得自己甚至有点握不住那张连中令了,胡红莲的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白柯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解除封印”,但是他知道,如果胡红莲的灵体继续这样肆虐下去,他很有可能会在召唤出它的一瞬间毁灭掉自己的精神。 好在胡红莲似乎只是不适应这种崭新的状态,它很快将自己的悸动安抚下来,魂渠中的魂魄的节奏重新变得平稳,但是白柯知道,这种平稳之中蕴藏着的却是无比巨大的破坏力。 “胡红莲。”白柯轻唤了一句,胡红莲的身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凝实而且更加修长。三条橘红色的尾巴在身后摇摆,白柯看着它沉静的眼睛,那双紫罗兰一样的瞳孔同样沉静地注视着他。白柯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有权力让你告诉我了。” 胡红莲低头沉吟,良久过后,它缓缓开口,“你想我从哪里开始说?” “沈良。” 胡红莲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沈良的身上,附着那一天被你释放走的‘形体’好吧不能够把这个责任完全推到你身上,但是所谓的‘形’的力量确实已经被他得到了。” “所以‘形’到底是什么?那应该不是令术吧?”白柯看着胡红莲,他没有释放“梵音”,他之前已经提前排查了这间卫生间,再加上这个隔间里没有其他人,当下便也不大在意这些细节了。 “不是令术,当时先生称之为‘以太之阳’。” “以太?”白柯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个东西,上个学期的大学物理里面提到过这个东西,这是十九世纪的科学家们臆想出来的所谓电磁波的传播介质,不过后来被迈克尔孙莫雷的干扰试验证明是错误的存在。难道庞释俭还是那种在民国时高举“赛先生”旗帜的进步人士? “不是你认识的那种超距作用的物理模型。”胡红莲解释道,它对于这些现代化的东西也并非完全地不了解,“以太,你可以认为它是层次高于现实物质的一种东西,比较科幻地来讲,有点像是高维下物质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它对目前的人类来说是完完全全的不可知论。但是其实它和人们的联系其实也是很紧密的。” 白柯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他伸手阻止胡红莲继续开口,努力地回想着和这些东西相关的事情,他的额头慢慢地渗出了冷汗,他颤抖着开口,“你的意思是高于物质的纯粹精神,又或者是魂魄?” “魂魄也是以太的一种,先生把它叫做‘以太之阴’。”胡红莲暂停了他的拓展延伸,“而那个所谓的‘形’就能够赋予沈良的绝对的力量,就像是在高维度上考察低维度的运动一样,得到了‘以太之阳’的沈良在方面的强大在现世无人可以比肩。” “等等你说魂魄也是以太的一种?以太到底是什么?”白柯觉得自己的脑袋炸开了,他想到了一些很诡异的事情,可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会发生的。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才对不是吗?”胡红莲的语气淡淡的。 “不我不知道。”白柯觉得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冷。 “彼方就是以太组成的世界。”胡红莲看着白柯的眼睛,“你应该知道,人体的‘意识’c‘精神’其实和魂魄并不是一个东西对吧。前者的生物学解释就是神经电流和神经节之间的习惯性连接,但是魂魄不是,魂魄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就像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个以太一样,是彻彻底底的不可知论。” “你是想说,‘以太之阳’其实就是彼方世界的物质,而‘以太之阴’也就是灵魂就是彼方的精神?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呢?”白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要彻底被颠覆了。 “我不介意你这么解释,基本算得上是合理吧。”胡红莲点点头对白柯的说法表示赞赏。 “可是,本来应该是高维度才会存在着的‘魂魄’为什么会出现在现世呢?而且还是人人都拥有的,虽然大部分人并不明白它的具体内涵。”白柯努力地想反驳这个荒唐的结论。 “这件事情的渊源或许就要追逐到你们所谓的‘十大令师世家’了,当然这件事情我们可以之后再讨论。”胡红莲示意白柯他们的谈话内容已经开始跑偏。 白柯按了按自己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他原本以为胡红莲的只不过是庞释俭制造出来的一个类似于np样的连中令,无非是人格设定有些分裂,但是越和他相处下去白柯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胡红莲的真实身份也就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真的只是庞释俭画出来的一张连中令吗?” 胡红莲沉默了好一会,幽幽地开口说道:“我刚刚这么说的话你就应该知道了,魂魄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被凭空制造出来,也就是说,连中令里面封印着的魂魄只能是从其他渠道得到。就像是之前在钱万山的地道中杨毅昭放出来的那只‘金玉麒’,你记得他是怎么说的吗?” 白柯努力回想着杨毅昭在昏暗中说的那些话。偶然得到的无令,里面禁锢着灵魂,然后依照古籍画出来的“金玉麒”白柯猛地抬头看向胡红莲。 “那张无令应该是可以保存魂魄的,不过当时我也是想太多了,它不可能是我要找寻的那个魂魄,充其量只是一个人的魂魄,灵智比较高罢了。”胡红莲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的,你”白柯觉得胡红莲的脸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的声音颤抖,像是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场景。 “你不用总是逃避这些事情,你想得没有错,我来自彼方。”胡红莲的声音很平淡,它看着白柯,“所以对于你们来说引动魂魄的力量需要经过复杂的令术,但是我天生就能够调用那些东西,就像三维世界中的你们要主宰二维世界的平面一样,是很轻易的事情。这样的话我之前说我的令术造诣应该比你好就不算是撒谎了对吧?” 白柯的头发湿漉漉的,满是流淌下来的汗水,“所以你你的身体呢?就是你所谓的‘以太之阳’呢?你总不可能是仅以魂魄的形态存在于彼方吧?还有你为什么会愿意成为庞释俭笔下的连中令?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身体我也不知道,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彻底消失了吧,反正我也不在意。”胡红莲正色道:“我之所以愿意作为灵体封印进先生的连中令里面,一方面是因为我对先生的敬重,另一方面则是我以此为交换获得了停留在现世的资格。” “停留在现世?为什么?”白柯问道。 “我在找一个魂魄,它应该和我一样,都是来自彼方的魂魄。但是我已经忘了我为什么要找他,也忘记了他到底是什么东西”胡红莲自嘲地笑了笑,“当年我以力量和记忆为代价和先生签订了契约,我的大部分力量被封锁起来用以压制那个‘灵’,为了让这种压制更加纯粹,我的记忆也会被洗去很大一部分,而且先生为了保证现世的安全,我每一次爆发力量都会遭到这张连中令的反噬上次钱万山一事之后,我的记忆就变得更加模糊了。” 冷风从窗口灌了进来,白柯觉得这真是个荒唐的故事,可偏偏自己笑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无言烈火 凄清的月色消融在白炽灯泡温暖的光中,白柯重重地将身子靠在隔板上,脚上的球鞋在湿滑的地板上蹭了两下,垃圾桶被踢翻在一旁,成团的废纸滚了出来。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此刻的腌臜与污浊,他只是觉得空洞,就好像突然被人切断了所有的神经线。 “觉得没有办法接受吗?”胡红莲喃喃道,像是在对着白柯低语,又似乎只是在陈述着自己的心情,它漂浮在半空中,目光从换气的百叶扇中投出去,黑夜中的长章闪着斑斓的光,仿佛被打乱的调色盘。 白柯自嘲地笑了两声,抬起双手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他的手指穿过眼帘,在视野中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你也知道自己讲了多么荒唐的事情吗,如果你现在说你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许我还可以接受。” 胡红莲没有理会这个自欺欺人的办法,它缓缓地开口,“其实或许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钱万山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忘掉了太多太多其实当时我已经是孤注一掷了,所以我在发现杨毅昭手中那个所谓的‘金玉麒’不是我要找的魂魄的时候,我是一心求死的。但是现在呢?”胡红莲笑了起来,清越的笑声中带着苦涩和茫然,“我现在连求死的原因都忘记了,又怎么可能会有赴死的勇气呢?” 白柯看着黑暗中自己的手掌,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怎么样?你现在应该觉得自己的命运不是最荒唐了的吧?”胡红莲抬起它的尖嘴,眼神颤抖地看着白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总想知道为什么吗?总想着今日的所作所为究竟能在明日换来何等的光景,那如果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呢?又或者这个答案只是飘渺虚无的过往。你还会继续追逐下去吗?” 胡红莲突然将脸凑了过来,鼻子下的胡须在白柯的鼻子上抖动,白柯第一次在胡红莲的身上感觉到它的体温,还有那种深沉的无奈和愤恨。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在的黑暗中突然亮了起来,那种亮光使胡红莲身上的橘红色变得暗淡,一如它被无名左右的命运和未知的前程,“你会追逐下去吗?你会为了什么追逐下去呢?是为了求得令人心安的答案?还是继续为了明日的光景和回报?” “错了!”胡红莲的语气变得嘲讽起来,那双眼睛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白柯不知道狐狸或者灵体有没有泪水这样的东西,又或者眼泪这种太过庸俗的意象早就被胡红莲心中翻涌的悲伤给淹没了,“你全错了!世上怎么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缘由和结果的呢!?我们的所做不过碌碌,而且永远只是那种会让自己悔恨的碌碌!” 白柯的手掌颤抖着按在胡红莲的背上,虚无的柔软和温度,又或者切实到让他感觉难以接收。白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只慵懒的狐狸,不光看不透它的过去,也猜不穿它的心情,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天底下第一的蠢蛋,只有自己被命运无情地戏弄着,只有自己不知疲倦地奔跑,终有一日尸骨在烈日的烧灼和风尘的侵蚀中化为齑粉。但是此刻胡红莲奋力地控诉着,控诉着它身上所有的滑稽和不公。 白柯第一次明白,原来所谓的命运和前程大抵就是这样的,你常常得不到回报,也常常找不到前进的理由,你觉得自己不过是被茫茫的洪流驱赶着向前奔涌的一滴水珠。 “但是你觉得我能停下吗?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停下呢?我的命运比你漫长千百倍,这就意味着我要比你多承受千百倍的痛苦与迷茫。”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可是我仍旧不愿意停下。那个时候,李景东的令术穿过我的灵体的时候,我心中的火几乎要将我由内而外地焚毁。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我是宁愿在痛苦和迷茫中徘徊到倒下的,我绝不愿意就这样让自己被自己烧死。” 年少的时候人都乘着名为执着的快马,只希望自己能够跑得更快一些,能够离那不甘心的火更远一些。但是当你奔跑得越来越快,快到风和时间都再也追不上你的步伐时,你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后巨火燎原。这个时候你已经不能停下了,否则你的生命就会彻底被不甘化为遗憾的灰烬。 可是生命不是生来就应该全力奔跑的吗? “你可以觉得我很可笑,也可以认为我欺骗了你,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另一场荒唐的闹剧。”胡红莲抬起了自己三条尾巴,丰满的毛发纤毫毕现,“但是我不会停止的,而且我不会给你停止的权力,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胡红莲轻轻地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疲劳,“你也可以试着说说看,也可以冲我发发牢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发完之后我们之后还得去找那个叫沈良的人。”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白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真的,不算是什么高明的解释。我原本以为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会更豁达一些,没有想到会沉沦进那种名为‘执着’和‘不甘’的漩涡中。” “所谓的高明,其实只不过是逃避或者另一种形式的愚蠢吧?”胡红莲抖了抖自己的身子,“你还想说什么?” 白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地站直了身体,“郑泽。他认识你还是你认识他?” 胡红莲讥讽地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执着于答案吗?要是万一命运没有给你安排所谓的答案和理由你该怎么办?” “有的时候答案这种东西我不介意自己创造。”白柯点了点头。 “愚蠢的执着。”胡红莲吐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脸别了过去,“那个叫郑泽的人身上,有种我很熟悉的气味,虽然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亲近,却又使我本能地感觉危险。” “感觉危险?你之前也说过几个人给你的感觉很危险,比如李景东,王以何,还有王嫣。”说起王嫣的时候白柯的声音明显地抖了一抖,他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思考这个女孩的事情了。昨天雨夜中她说的话让自己有种莫名奇妙的失落感,“让你感觉危险的人是不是都是那些十大世家的?之前李晋陵和我说过,十大世家的令师内景和常人不太一样。” 胡红莲斜了白柯一眼,它听出了白柯的停顿,不过现在并不是八卦个人情感生活的时候,它默默地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当时说的危险其实是想要你主动规避他们,因为我不想惹太多的麻烦,十大世家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我的存在的,就像王以何,不过他似乎还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我不告诉你的原因也是想让我们的行动隐蔽得更加自然,但是我没有想到你自己就会惹上一堆麻烦,现在很多事情也不得不和你说了。” “那你的意思是,那个叫郑泽的人应该是十大世家的?”白柯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我记得李晋陵告诉过我,‘丁李吴夏黄陈苏魏董王’,这里面的人可没有姓郑的啊。” “不对,郑泽给我的熟悉感和危险感不是那种十大世家的危险感,那种感觉和我身上的力量很像。” “和你很像?”白柯的瞳孔猛地放大,“你的意思是他也来自彼方?所以他那个时候要打开的‘门’,其实就是通往彼方的门?” 胡红莲沉默了,这个猜测虽然并非完全不可能,但终归还是过于大胆了,更何况如果郑泽真的是来自于彼方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他要执着于打开“门”呢,明明应该有更合适的方法才对。胡红莲最后摇了摇头,“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我不敢肯定,如果他真是来自彼方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用那种仪式去开门,对于我来说,开门的方法很简单,只是进去之后我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胡红莲没有说出来的是,其实之前它已经在“借用”白柯的身体的时候穿梭过一次彼方和现世的缝隙了,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很重要,也不急于在一时解释。 “难道是因为那个‘御魂六相术’?”白柯皱起了眉头,“但是王以何之前也和我提过御魂六相术这东西,显然应该不是很特殊的修炼法门才对?” “‘御魂六相术’?不,不是的,虽然御魂六相术确实是一门很高等的法门,但那也只是相对于现世来说的,其实御魂六相术就是从彼方流传过来的操控以太的方法,不过你只能操控‘以太之阴’罢了?”胡红莲否定了白柯的猜测。 “从彼方过来的?可是按照王以何的说法,这御魂六相术应该是庞释俭特有的法门才对啊,难道难道庞释俭也是从彼方过来的人吗?”白柯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乱,得到的信息越多整合度就越差,他原本抓住的一点逻辑关系此刻也都完全消去了。 “不,先生并不是彼方的人,先生是现世的人,不过他和彼方确实是有一些联系。而且其实上彼方的生命到达这里来的话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存在,否则我也没有必要被困在这小小的连中令中了。你们不是常说‘魂归彼方’,魂魄作为以太的一种,其实是会在现世的‘精神’和‘意识’属性完全清楚干净之后流向彼方了,也就是你们所谓的‘消除执念’,但是再强的执念都不可能代替,没有的魂魄是不可能在现世自由活动的。” “那庞释俭和彼方的关系?”白柯想起了平河郊区的那道所谓“墅宇金玉锁”和那个奇怪的女人,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构造出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这一点我真的不能够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自己找到答案的话我不会怪你的,但是这件事情关乎我族的信誉,我不能吐露。”胡红莲慢慢地说道。 白柯并非是情商下线的笨蛋,他听明白了胡红莲这句话的意义,他在鼓励自己去寻找这个秘密。这就说明自己了解这件事情对它是有好处的,而且竟然他说了“不会怪你”,想必就会在适当的时候向自己提供帮助。白柯默默记下了这件事情,这也许会成为很多疑团的突破口。 “所以郑泽的全部本事都是因为他修炼了御魂六相术?”白柯将话题重新绕了回去,郑泽昨天在那个砂石仓库中的表现不可谓不惊艳,信手拈来的画龙和出箭,而且竟然可以直接用魂魄来凝聚令,这显然比李晋陵点睛术的出神入化还有高明。 “嗯,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郑泽的御魂六相术还没有修炼到极致,他现在仍然需要借助特殊的符号和纹路来召唤力量。”胡红莲随手向上抬了抬爪子,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凭空出来。它再一挥动,火焰的颜色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团虹色的光雾,“如果能够做到这样子的话,大概才算得上是御魂六相术有成。” 白柯点了点头,最起码在令术的修行这方面胡红莲一直没有框自己,它提供给自己的所有的法门都是最为高级。现在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白柯已经感觉自己的令术造诣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有的时候力量未必可以决定一下,但是适当增强自己手中的筹码也能让自己变得更有底气。 “不过现在郑泽的魂魄已经彻底烟灭了,就算是我们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也没有办法了。”白柯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他在自毁魂魄之前对我说,他会比我快的?而且还叫我为‘狐红选择的人’,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和你类似的灵体存在?” 白柯突然被自己这个推理吓了一跳,胡红莲的眼帘垂了下来,藏在阴翳之中的双眼变得十分锐利。不得不承认,白柯这个说辞的说服力很高,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话,郑泽确实有可能认识另外的情况和自己类似的灵体,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能够从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呢?也许那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一切? “你说,郑泽已经死了?”胡红莲对于这个结果显然是不大满意的。 “可能还活着,不过灵魂是彻底崩碎了,他自己杀掉了自己,就算凭着,当时在场的几个人也不可能将他留下。”白柯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线索却在这个时候断掉了。 “崩碎自己的魂魄?”胡红莲皱了皱眉头,语气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有件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魂魄中有一个东西,叫做‘元主’,它相当于是魂魄的中枢,只要元主没有被破坏掉,那个魂魄就不算是真正死亡!” 白柯的眼神也变得锋利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郑泽的魂魄还没有死?” 胡红莲沉吟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而且从之前他和他手下的那些黑龙来看,他们对于‘’似乎并不是那么执着,很有可能那个男人也只是他选择的寄居地之一。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他的身份就变得更加奇怪了,不过相应的,我们见到他的概率也变得更大了。”胡红莲摇了摇自己的尾巴,虽然确实暂时没有办法给郑泽一个定性的描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自彼方还是特殊的孤魂野鬼。不过对于胡红莲来说,只要有一个方向就足够了。 “还有,廖犁书是个什么情况?”白柯想起了那个黝黑的少年,通灵师和通灵术到底是怎眼的一种存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一团雾水。 “那种人的魂魄对于其他魂魄的沟通和同化能力很强,我以前倒是也有见过那样的人,如果他们成为令师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从别人的内景中借到力量。”胡红莲正色,但是随即却又苦恼起来,“但是那什么通灵师和通灵术我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对了。”白柯突然想起了下午他和廖犁书之间的谈话,“我记得廖犁书和我说过,他的通灵术其实都是那个叫郑泽的人教给他的。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又来了,之前郑泽找廖犁书显然是为了借助他通灵师的力量,但是为什么掌握着具体法门的人是他呢?” “通灵师?郑泽?”胡红莲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令人玩味的关系,“也许郑泽本身没有办法修炼通灵术所以才找上廖犁书的?等等,这根本不是问题的重点,那个郑泽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种所谓的通灵术的?” 白柯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我想这也不是重点,如果郑泽的目的要达成一定需要通灵师的话,那么我们只要比他还快找到通灵师就行了。” 胡红莲明白了白柯的意思,也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个叫做廖犁书的人应该是我们的同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夜谈 李晋陵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通风良好的房间里来苏水的味道变得稀薄了不少。因为秉承着“养伤不受寒”的优良传统,又或许只是因为这家有点年头的人民医院实在暂时拿不出整修病房并安装空调的资金,长章室外34摄氏度的风在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回旋。杨毅昭热得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他光着膀子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胸前鼓起的病号服下是固定肋骨的束带。 “哇,晋陵啊快来快来。”杨毅昭急切地对着李晋陵眨了眨眼睛,声音颇有些低沉。其实他觉得自己倒不算是很虚弱,只是现在的情况让他没有办法鼓足气大声说话。 “怎么了?身体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李晋陵快步走到杨毅昭的床前,他本来想伸手查看一下外固定带的佩戴情况,但是却又马上缩了回来,有些紧张地看着满头汗水的杨毅昭,“怎么样?很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叫医生过来?” “不不不,用不着叫医生,你快点快点那点东西给我扇扇风。”杨毅昭现在的脸色颇有些煎熬,他从小就是极其怕热的,偏偏护士包扎好之后又很好心地为他扣上了衣服的扣子,甚至还将不薄的毯子拉到他的小腹处,一瞬间杨毅昭都觉得有种自己命不久矣的错觉。 “你这是?热的?”李晋陵愣了愣,他原本以为那满额头的汗水应该是疼痛难忍中渗出的冷汗,但是这个男人只是喘着粗气告诉自己这间房子真是热到爆炸。 “废话!你也不看看现在几度。这个傻逼病房没空调就算了连风扇都没有。”杨毅昭已经感觉得到自己鼻梁两侧的汗水正在顺着脸颊的弧度向下滚落,他短短的胡茬上全是汗水,上唇晶亮亮的一大片,“还有顺便帮我把衣服扣子解开了,我觉得我现在基本已经是煮熟了。” 李晋陵脸色复杂地掀开了杨毅昭的被子,这个憨厚的男人曾经以一身臭汗闻名,他现在忍不住有点想逃离这个病房。 李晋陵迅速震动自己的小臂,他拿出了当年球场上网前截击的力度,整条被子都被迅速地摊开。杨毅昭果然没有说谎,原本白色的被子内侧已经被浸得微微泛黄,湿漉漉的感觉让李晋陵几乎想立刻跑去洗手间里将自己的手洗干净。 “能能帮我脱个衣服吗?”杨毅昭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要在这病榻之下搞这些颇有断背之嫌的举动。但是他实在无法继续忍受一条湿漉漉的衣服像是蠕虫一样趴在自己的身上了, 李晋陵想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但是想到这只手刚刚在被窝里摸索过,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反正脏就已经脏了,也不介意再脏一点,索性直接伸手将杨毅昭的上衣扣子全部打开,外束缚带完全露出来,像是一个滑稽的小包。 杨毅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颇为真诚地看向李晋陵,“那个那啥,能帮我扇个风吗?” 李晋陵觉得自己瞬间有种大内总感的错觉,而且侍奉的还是个七十五公斤的身形健硕如熊的皇太后。他觉得杨毅昭大概是真的被热傻了,否则不会接二连三地做出这种突破下限的举动,李晋陵抬了抬自己的手指,在空中随意勾画出几道奇怪的痕迹。 唤物令·风 徐徐的风开始这间病房中流动,杨毅昭张大嘴巴吐着气,就像是烈日下的一条野狗,“感觉还是挺热的,妈,长章这空气太热了,有风也不顶事啊。” 李晋陵觉得此刻的杨毅昭完全可以为了一小片冷气出卖自己的尊严,虽然他现在的样子本身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他回头看了看已经彻底关好的病房房门,随手走到洗手间里面打了一盆水出来。 李晋陵随意地将盆子往空中一丢,平稳的气流托住了水盆,就像是在水盆上盖了一个严实的盖子。水盆慢慢地上升到了李晋陵的面前,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在水面上勾勒着。他突然觉得杨毅昭的抱怨其实也并非全无道理,此刻这盆水的温度甚至高过了自己的体温。 唤物令·热 水温迅速下降,李晋陵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气,满意地点了点头,配合风令使用的话应该也不需要太低的温度。他操纵着风令将水盆拖到了墙角处,离地面足有三米高。这次吹过来的风温度明显降低了不少,杨毅昭的脸上显现出满足的表情。 “好了,你现在大概满意了吧。”李晋陵不敢让风吹得太狠,不然万一这个病号身上的汗水一下子全被吹干,怕是旧疤未愈又添新伤,这样就颇有点得不偿失的意味了。 “妈的,真爽。”杨毅昭舒舒服服地闭起眼睛,他现在没有办法伸个懒腰,否则他一定舒爽到能够把自己的脊椎都折断,“你这一手本事别说还真挺有用的,以后夏天停电的时候最起码不用害怕没有冷气。唉,不对啊,你竟然能够人工制冷我们犯得着在总部那里装空调吗?” 李晋陵很想把床头的杯子塞进他的嘴巴里,“你要把精力浪费在那种地方的话我也不反对,但是真心请你不要拉低我们平台的智商平均值,我一直觉得我算是个聪明人。” 杨毅昭拱了拱鼻子,其实他倒不是对李晋陵有什么怨言,只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孔有点痒,但是刚好有没有办法腾出手来抠。 “好了,今天的事情你应该和我交代一下了吧?”李晋陵坐到杨毅昭的床上,“我已经按照你的说法给白柯放了个假了,不过你别告诉我你也想放假。” 杨毅昭最后放弃了抠鼻孔的打算,然后强行将一个酝酿中的喷嚏憋了回去,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骨头弄错位了,“嗯啊那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我原本以为我今天最多只能算是个见义勇为,因为我在那个人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令术的气息,他本身的魂魄强度也很普通,所以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能出手就尽量出手了早知道那么难搞我就应该直接动用令术了。” “那个人?是谁?”李晋陵皱起了眉头,刚刚结局了零巢的戏码,他其实是很不愿意这座城市又变成另一出闹剧的舞台的。 “沈良。” “沈良?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李晋陵摇了摇头,看来应该不是自己或者杨毅昭认识的人,那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我原本也以为他就是个小混混啊,但是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真的太”一想到之前沈良的举动杨毅昭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有想要对李晋陵多隐瞒些什么,当下便将当时的情况一一叙述了,还着重说明了沈良踢碎那个男人的面骨和一脚甩飞自己的事情。 “一脚甩飞你?”李晋陵瞪大了眼睛,他上下打量着杨毅昭硕大雄健的身体,“你最近去减重了吗?你这一身做硬拉和卧推做出来的肌肉起码也有一百五十多斤吧,什么人能够一脚把你踹飞四米多啊。”杨毅昭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重磅级的数字。 “我也觉得很奇怪啊,那个时候那个人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之前和我打斗的时候完全没有那种力量和爆发力,甚至连反应速度都要快了不少。”杨毅昭拧起了两道粗眉,“之前一脚踢碎那个人的面骨的时候场面还不是特别震撼,所以我也没有想太多,但是当轮到我自己面对的时候” 杨毅昭没有再说下去,李晋陵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明白那种恐惧。一脚踢碎一个人的面骨其实还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由此可见的话在之前那个沈良的状态应该还是正常的。但是到和杨毅昭打斗的半中途却突然能够甩飞杨毅昭四米远,并且折断了他的肋骨,一个经过良好的格斗训练的人一脚踢断对手的肋骨其实也是可能的,但是光靠甩的动作就崩摧了坚硬的骨骼,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之后呢,之后为什么他会和白柯缠斗上?”李晋陵开始将话题转向关键,毕竟他见到那个叫沈良的人的时候他确实是刚和白柯分开。他当然不会傻到做“白柯和沈良是一伙的”这种毫无逻辑性的假设了,不过为什么杨毅昭要特意告诉自己将白柯支开呢? 杨毅昭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凝重,“说起来其实是很诡异的事情,虽然那个沈良的魂魄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人的迹象,但是他到后期的所作所为竟然可以轻松干扰到我的魂魄,就是那种普通人无法察觉到的干扰,他的叫声,还有他眼中突然冒出来的亮紫色。” 李晋陵用眼神示意杨毅昭继续说下去,这一段话让他觉得很诡异,但是他想先听完全部的信息再做判断。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其实也不至于和白柯有关的,但是后来白柯就像是被他引导了一样。”杨毅昭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声音都有些变了,“白柯的眼中也冒出了紫色,但是那种紫色是很幽深的紫黑色,和沈良眼中的亮紫色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引导?”李晋陵玩味着这个说辞,如果要说是普遍性的蛊惑或者诱导的话,为什么当时在场的杨毅昭和其他人却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呢?难道只是因为他发觉了白柯的攻击?又或者是因为白柯和他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李晋陵本能地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是他对白柯的引导却被打断了,白柯的左眼中突然冒出了一道橘红色的光,那道橘红色的光将之前他眼中的紫黑色完全压制了下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白柯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就和之前的那个沈良的一样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然后之后他们似乎进行了某种交流,又或者只是依照着某种本能进行的活动。”杨毅昭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停顿了下来,接下来要叙述的事情确实太过诡异,就连他自己到现在也仍是将信将疑,“那个沈良全力弹跳到了空中,天知道他有多能跳然后他的身影就在空中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了几道蛇形的闪电然后白柯的身子也消失了,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的身后留下的是一串白光” 杨毅昭断断续续的讲述听得李晋陵有些发懵,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种走错片场的嫌疑了。那种明晃晃的隔空穿梭是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有如黄大侠所云的功达化境踏碎虚空这种说法吗? “你的意思是两个人就这样直接从半空中消失了?所以之后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李晋陵想起自己之前在老城区的小洋房楼顶看见白柯和沈良,他还以为这两人是一路缠斗过去的,虽然这种腾云驾雾的本事听起来也颇为惊悚,更是有种孙悟空大战二郎神的气质,但好歹比刚刚那出破碎虚空要好解释得多了。 “大概是这样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白柯的比较好,不管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没有必要让这种事情对我们造成困扰。”杨毅昭也有些苦恼。 李晋陵点了点头,如果白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就算问了他也只是徒增猜疑,更何况若引得他自己去寻求这种近乎诡异的力量的话还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儿来;而如果白柯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的,他就一定不会轻易吐露这种奇术的由来,甚至还有可能因此和平台爆发冲突,想想看,一个能够踏碎虚空的敌人反噬,这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说暂时先压下来,等我们确信自己有能力阻止白柯的时候再和他摊牌?但是我们何必把这样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留在自己身边呢?”李晋陵认真地看着杨毅昭,其实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他就很想问个清楚,“你到底是看中了白柯的什么地方?我早上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评,按照平台的标准,他可能连个中级管理员都说不上,尤其是他并不是出身十大世家的人,内景也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你能和我说说你到底是看中了他的什么吗?” 杨毅昭舔了舔嘴唇,对着惨白色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病房中的气氛突然凝重了起来,原本令人舒爽的冷风此刻却变颇有些刺骨。 “其实上,我邀请他,正是因为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所以我也不相信这次是他有意为之。不管是之前在钱万山还是昨天在仓库间里,又或者是今天的事情,白柯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情绪很多时候其实是一种‘迷茫’,他的眼神一直在闪烁,内心也反复推敲着‘到底该怎么做’这样的问题,但是偏偏他的身体总是在关键的时刻突然出了状况,驾驭着本来不属于他的力量感觉就像孩子开着一辆快跑爆表的机车,让人忍不住想拉他一把。” “你这种理由会不会也太圣母了?”李晋陵皱起眉头,他生来听不得这种扯淡的话,“还有你之前给我说的是什么?什么‘他和你很像’,‘他和我们一样更像是人’,你可不可以找出一些比较合情合理的解释来搪塞我啊?” 杨毅昭努了努嘴巴,半晌才幽幽地说,“他在地道里救过我我想报恩,这样可以吗?” 李晋陵突然觉得这个多年好友的眼神变得颇为有些陌生,他们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都拼命地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破绽,但终于徒劳无功。李晋陵放弃了这种无聊的对峙,他叹了口气,“所以你真的,一定要将他留下来吗?” 杨毅昭没有思考地重重点了点头。 “行吧那我救陪你白莲一波,但是,”李晋陵从床上站了起来,“你要记住,如果他真的做出对我们任何人不利的事情,就算你不愿意出手也绝对不可以阻拦我们。” “嗯。”杨毅昭点点头。 李晋陵站起身来,“好了,今天晚上你就好好休息吧,也十二点半了如果你觉得有点闷的话我明天给你带笔电过来,不过你这种情况是大不了刀塔的,可以给你下几部片子。” “日韩吗我选择欧美。”杨毅昭满嘴白烂话。 李晋陵轻笑了两声,慢慢地带上了门。 惨白色的病房重归寂静,杨毅昭躺在这片寂静的中央,风从他的身体上流过,像是春天苏生的野草,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白柯不就像你一样吗我怎么可能会阻止呢,一旦他做出了那种事情,我会像清除你一样将他彻底清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隔壁病房 李晋陵站在空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也许是杨毅昭的突然受伤让他分了心神,又或者是那个近乎诡异的故事使得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此刻的他宛如一匹突然失去方向的野马,奔腾的四职中流窜着盛满力量的热血,可是他无路可去,在茫茫的荒原中显得孤独而绝望。 李晋陵使劲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劳力士,凌晨十二点二十分,这个时候的他本来应该躺在冷气房里安睡的,不过今夜似乎不那么适合睡觉,夏夜的热风中带着某种萧索的意味。 他慢慢地从杨毅昭的病房门口走了过去,然后向着走廊的深处走去。这栋楼的第一层全部都是供给病患暂住的房间,现在大部分的小窗都已经暗下去了,休养生息的黑夜中他像是一个贼。 不过这个贼的心思似乎有点难猜。李晋陵终于在一扇病房的门前停下来脚步,c201,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数字,没错了,应该就是这里。微弱的光从木门上方的小窗板栗透出来,那是带着某种幽蓝的青光,看起来似乎有点渗人。 李晋陵四下顾盼着,没有人,是行动的好时机。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老式的锁孔前旋转了几下,密集而强劲的气流化成了一把临时的钥匙,簧机弹开的声音也在他精妙的控制下变得低不可闻。李晋陵觉得杨毅昭说得对,如果自己不做令师的话,其实光靠这一手本事也是饿不死的,至少他是个态度精明而且技巧高明的贼。 房门只开了一道小缝,李晋陵深吸了一口气,侧着身子猫了进去。屋内没有点灯,之前透出来的蓝光是呼吸机的指示屏,李晋陵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数据,平稳,几乎没有波动,他看不明白那些专业的计量量纲,但是他可以感觉到靠它维持着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躺在床上的男人完全浸没在黑夜之中,他的呼吸微不可闻,只有呼吸机有节奏的松弛显示他还活着。 郑泽。或者说,被郑泽占据了身体的男人。 李晋陵在床边坐了下来,男人的心率和脑电图都很稳定,稳定的意思是没有一丝波澜。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失去了魂魄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这个被警察救助回来的男人很暂时地被安置在了这间人民医院里,不过因为一直昏迷不醒加上也没有家属来认领,医院只让他在病房中待了几个小时,除了还在输送的葡萄糖液之外再没有采取其他手段。 不过这个植物人似乎和其他失去意识的患者不太一样,从晨间开始他的呼吸功能便不断下降,明明脑干并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可是他的呼吸量就是不断递减。医院自然不会允许这样一具莫名其妙的尸体出现,不过正当他们打算放弃的时候,下午五点四十分却突然有人打进了一笔高达二十万元的巨款,声称自己是这个男人的家属,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回来照顾病人,要求医院采取最高规格的护理。 郑泽吗?李晋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茬稍微有点扎手。“郑泽”这个名字是白柯带回来的信息,来源自然就是那个来路有些诡异的通灵师廖犁书。这个人的魂魄已经彻底湮灭了,追查这具身体的身份就变得更加复杂了。李晋陵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那个魂魄强行夺舍的一个普通人,看之前那几条黑龙附体的手段,应该算不得太过稀奇。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被无辜卷入的普通人的话,李晋陵那二十万元的投资大概就全部只能归为人道主义关怀了。李晋陵也觉得自己当圣母的概率有点高,不过现在的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线索,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养灵”的组织让自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本来他以为这种味道在十年前就已经与自己绝缘了。 为了这样一个飘渺虚无的理由,李晋陵不仅花了重金强行延续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价值的生命,甚至还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企图在户口系统中对他进行搜查。不过或许确实是自己忧虑过多,又或者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并不够筛选出足够有价值的线索,李晋陵目前对于这个人的身份还是一无所知。 李晋陵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他的魂魄就跟着手的动作一起向前试探。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动弹的能力,但是之前他那种鬼魅一样的手段还是深刻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记忆中,一向自诩出箭飘逸如仙的李晋陵第一次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上感到了挫败。 灵魂探入了对方的内景中,脑电图开始有了不规则的波动。李晋陵知道这是自己造成的影响,他之前对于白柯说的“内景探查”其实就是用特殊的手段将自己的魂魄强行探入对方的泥丸宫中,当然这样的举动很容易遭到反噬,别说是对方和自己实力相当,就算是稍弱点也有可能在瞬间便对自己的魂魄造成重伤。 本来李晋陵的魂魄是算不得太强的,但是他依然常常使用这种看似不要命的手段。因为他的内景中留有一道比较特殊的封印,这是他很早以前还留在李家的时候被种下的,如果按照比较不那么玄学的说法来解释的话,李晋陵的潜意识中被人留下了一种暗示,这种暗示可以将他的心神严密地保护起来,不受外界暴力的伤害。 不过这一次探查郑泽的内景其实李晋陵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的,不过直到他将自己的魂魄分身完全渗入对方的内景中都没有遭到任何反抗。李晋陵心下松了口气,不过又觉得颇为失望。这就意味着郑泽的魂魄确实是完全被摧毁了,没有办法探查到任何有意义的线索。 没有魂魄的力量维持的内景在不断地塌缩,李晋陵试着让自己的魂魄支撑住这个内景,脑电图剧烈地跳了起来,就像那些线条绑在一直发了疯的猴子身上一样。 郑泽的内景很普通,和杨毅昭一样,这个内景的范围被“幽境”限制住了。李晋陵心下暗自猜疑,难道凭着那个男人的天纵之才也没有办法突破幽境的束缚吗,那他究竟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普通人作为自己附身呢,还是说,这真的只是路边随便淘的野货?又或者因为这是自己的身体所以再怎么差劲也没有办法更换? 那个郑泽的灵魂原本就寄居在这个身体中? 李晋陵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低到一开始他就已经将这个选项移出了自己的考查范围。毕竟这实在是太过荒唐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身体呢?可是李晋陵又转念一想,郑泽的举动不光是放弃了自己的,更是将自己的魂魄彻底摧毁殆尽。 李晋陵叹了一口气,看着脑电图和心电图的波动重归平稳,他将自己溢出的魂魄慢慢地收了回来,发生在郑泽身上的事情毕竟还是太过突然也太过缺乏逻辑性,他甚至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他行动的前因后果。难道说这个人真的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但是一个疯子怎么可能又有这样弯弯绕绕的缜密心思呢? 李晋陵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他的魂魄就快要完全移出郑泽空荡荡的内景了,内境里面再次开始坍缩,一切的一切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归于平静,并且再也不会有波折。 抽回的魂魄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劲力吸引了。 李晋陵觉得心头一凛,他看向躺在床上郑泽,那张脸依旧毫无波澜,苍白得像是被千年的皑皑浸润过。李晋陵加快了自己退缩的节奏,那种劲力很快就消失了,他能够感觉到郑泽的内景中一如往常。 可是平静的流水中也会有激起波澜的礁石,即使这块礁石可能很小。 李晋陵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他尝试着再次向前摸索,魂魄前面的感觉依然空荡荡的,那种奇怪的劲力就像是刚刚醒来的一场大梦。 不,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魂魄已经死去的人的内景,根本不应该有那样的波澜。李晋陵坚信这不可能是意外,而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发现的某种必然。他仔细回想着刚刚神秘的感受,那种转瞬即逝的沉重就好像在密闭的岩洞里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然后所有的空气都在堆积中形成了一股力量极大的风。 这阵风就像是藏在黑暗之中的镰鼬一样,李晋陵小心摸索着,他知道既然那个口子是存在的,那么这阵风的轨迹就不会因为外来的介入而发生过多的改变。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三魂全部涌入了郑泽的内景之中,感知的范围被近乎无限地扩大,他将最危险的筹码摆上了赌桌,他未必胜利的把握,但他知道自己至少有取得胜利的勇气。 李晋陵抓住了,他用自己的筹码赢得了这场赌局。 那真的就宛如一个小小的风口,不过涌动着的不是劲风,而是某种类似魂魄的东西。李晋陵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就好比死去的魂魄沉淀下来,终于变成组成世界的尘埃。 李晋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有种碰触禁忌的紧张感和刺激感。组成世界的尘埃,他觉得这真是一个很恰当的比喻,但是他明白,这种尘埃组成的,根本不是自己身处的世界。 难道这就是郑泽内景的秘密吗,那么这个秘密到底是这具身体生来就具备的,还是郑泽在接管他之后才运用自己的能力将其造就的呢?李晋陵的魂魄全部探出,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闷热的夏夜中,他的身上竟然有一层疙瘩。 他决定一搏。他要好好看一看这个存在于郑泽内景之中的空洞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他全力压缩自己的三魂,他要将自己的魂魄变成一杆无往而不利的战枪,然后彻底刺穿这个秘密。 李晋陵探出去了,如意料中一样,巨大的阻力让他感觉自己宛如身处在暴风眼中。他再次压缩自己的三魂,几乎要将自己的魂魄变成一根针。他再次向前扎出去,这一次遇到的阻力更加巨大了,如果说刚刚只是亚热带每年都有的风暴的话,那么现在他面临的就是热带中心的高压气旋。 李晋陵继续在自己的三魂上施压,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明明可以感觉得到这个口子连接的就是无垠的空间,但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魂魄在伸出去一寸。李晋陵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探查无数人的内景,经历过普通人的闭塞和世家子弟的广博,可是从来没一次会遇到这么大的阻力。 李晋陵决心再挣扎一次,可是本来掌控自如的魂魄却在这个瞬间变得麻木起来,就好像那些原本属于他的魂魄正在慢慢地死去一样。他感觉到了生命力的流失,那种自古而来的恐惧包围着他,李晋陵再也没有办法坚持自己的探查,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所有的魂魄抽了回来。 “哈哈哈”李晋陵剧烈地喘着气,收回来的魂魄就像是被冰冻过了一样,三魂的感知力明显下降,虽然说他可以感觉得到经过一定的修整自己的魂魄仍然可以回归如初,可是魂魄这样子的东西真的可以被冰冻吗?李晋陵没有办法思考,他觉得自己认识的世界似乎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上演着那些奇怪的剧码。 李晋陵坐如针毡,他站了起来,正则原本平静祥和的面孔此刻却突然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这个本来已经丧失了生命的男人,为什么能够在身体里蕴藏着这样的力量呢?李晋陵有点后怕,如果自己刚刚再慢一步的话,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呢?难道自己的三魂就要这样交代在一个陌生人的内景之中了吗? 李晋陵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上的汗,仪器上的数据重归平稳。他觉得这就像是一个谬论一般,如果郑泽的内景是这么危险的地方的话,那么他又要如何驾驭自己的魂魄呢?难道他有适应这种能力的办法吗?李晋陵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此刻比起郑泽扑朔的身份,他对于这个人内景之中的秘密更为好奇。 或许这二十万花得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意义,如果运气好的话,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一并查清了呢?李晋陵突然有点兴奋了起来,也许这样子带着特点又或者说带着缺陷的内景正是那圈人之所以需要“养灵”的原因。 李晋陵再次回头看了郑泽一眼,这个满是秘密的男人,或许可以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旋转着门把手打开了病房的们,李晋陵比用来时更为轻灵的姿态猫了出去,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十分了,整个人民医院都被海水一样的寂静淹没着。李晋陵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这个时候他才彻底放松下来,觉得自己身上湿漉漉地冰冷着,就好像刚刚看完了一场紧张的惊悚电影。 李晋陵走到窗台边,风吹过挂着汗水的肌肤,让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他看着窗外静谧的接到,停车场中只剩下自己自己开来的杨毅昭那辆猎装版c,街道空旷旷的,孤独的街灯像是远空没有归宿的星星。 李晋陵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他现在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洗个澡,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虽然暂时没有办法判断出到底有没有用处,但是他相信只要掌握足够的信息就能够对局势造成足够大的影响。李晋陵用手按住窗台的边缘,直接翻了出去,早已经准备好的风令在他的脚下和身边形成平稳的保护,他的身子悬浮在半空中。 李晋陵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就在人民医院停车场外边的那条街上,有个熟悉的人影在慢慢地踱着步。如果仅仅是凭借着身形的话其实李晋陵还不能完全确认,他本身患有轻度的近视,从远处看来经常有些模糊,不过现在那个人的身上散发出完全不同于常人的气息。 白柯。 令师的灵魂波动十分特别,比常人要强劲,而且更加的灵活。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个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向自己报告说要回去休息的员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李晋陵觉得自己心头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还是觉得杨毅昭把这个人带回来是个天大的错误,此刻他眼中白柯的背影如同夜行的鬼魅,透露着不可言喻的幽深和晦涩。 李晋陵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落到c的旁边,轻轻地拉开了车门。 银灰色的运动轿车滑进了夜色中,斑驳的光影中李晋陵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一块被分割过的大理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夜长有梦 凌晨时分的长章市很寂静,白日里的喧嚣被一扫而空,夏天的夜晚没有落叶,只有慢慢降下去的气温和植物的叶子上沉沉凝聚的露水。 白柯张望着这有些陌生的城市,有阳光的时候其实长章显得平易近人,即使是自己这样初来咋到的外地人都会觉得亲切,但是现在这座城市似乎蒙上一层面纱,它一下子从拥挤的市井变成了鬼魅的寂夜都市,像是冒险者的天堂。 白柯不是冒险者,白柯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乱。他不想再去思考胡红莲说的那些话和自己的应答,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累了,他对于真相的执着就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黑洞,不断地吞噬着自己的精力和耐力,最后让自己不得不向命运屈服。 他想给自己放个假。 他很少有机会看这样的夜景,这个时候的城市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又或者是沉睡了白日的明朗,跳动着黑夜的孤寂。就读的学区在偏远的郊区,每天只能重复着三点一线的规律作息,十一点半的门禁让他唯一与夜色相关的浪漫变成了人工湖中一串串的鱼沫,那个时候白柯的脸倒映在光火斑斓的湖面上,风轻得吹不起波澜,他看着自己的面孔慢慢发呆,时间从指缝中流走了。 把脚下的石子踢得很远,听着那细微的弹跳声在空旷的马路中央回转,就像他同样无人倾诉的孤独。其实看鱼的时候也不总是一个人,有一次晚课的时候正好和王嫣结伴,然后两个人在湖边蹲下来,有话说的时候就聊两句,没什么好讲的时候就将目光投进深深的湖水里,有的时候白柯会偷偷地瞟一眼王嫣的脸,那个女孩的脸在灯光中消融了轮毂,美得就像是当年云雾中的紫霞仙子。 白柯突然觉得胸口猛地被人揪了一下,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路灯中纷乱的尘埃和飞蛾。那个时候王嫣在想什么呢?难道也是因为“和你待在一起真安静”这样的理由吗?白柯突然觉得自己卑微起来,卑微得变成一个沉默的消声器。 “我喜欢你”和“我喜欢站在你身边”有的时候真是种玄妙的表意。 白柯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点四十分了。其实他不大记得回去的路,不过这个点肯定是不会有公交车和地铁的,他想起高中课本上讲的魏晋风骨,他当时觉得那个穷途而哭的阮籍真是不可理喻,但是他现在突然也很想这样子胡闹一场,向着未知的地方奔跑,跑到没有路了便蹲下了痛痛快快地哭嚎,身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嘲讽也没有安慰,整个世界只留下自己节奏狂乱的心跳。 手机的信号是满格,不过没有人打电话来询问他的下落,李晋陵配给他的这部新的iph一ne也带着崭新的电话卡,白柯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和之前的生活完全无关的人,他不再是疲于应付学业的学生,也不再是有点懒散的儿子,更不是那个“喜欢站在你身边”的男孩,他余下的价值全部集中在了“令术”上面。 可是只有英雄才只用超能力来描述自己,白柯觉得自己不是英雄。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左裤袋中,鬼使神差地摸出了一张si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里将这张卡一直带在身上,明明上午拿到手机的时候就已经给家里报过平安了,而其他人也很少会通过电话来联络自己,所以白柯也懒得一一应付。 那这张卡的意义是什么呢? 也许只是为了留住某份已经被自己放弃的等待。 白柯抿了抿嘴唇,他想要看一看,看一看这张si卡中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iph一ne的通讯卡装配需要专用的仪器,白柯看着那个小孔,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借着灯光在地上搜索着能够暂时充当撞针的东西。 好在白柯的运气不算是太差,他终于在不远处的牙子旁边拾到了一枚被丢弃的有些变形的校徽,他将校徽背面的别针拉直,用力地按进了那个插口中。 滑槽弹动的声音,通讯卡退了出来,屏幕上显示出无服务商的状态。白柯将那张通讯卡装进自己的裤袋中,然后把自己的那张si卡装了进去。 卡槽成功地滑了进去,咯的一声闷响像是某种特殊的仪式。白柯咽了一口唾沫,他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他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着的“搜索服务中”,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心电图。 也许什么都没有吧?白柯这样想着,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期待着什么,他看着那个服务商的标志成功地从移动变成了联通,然后是依然沉默着的界面和没有任何红点浮现的电话图标。 白柯觉得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经历了一种莫大的失望。他暗暗地笑了一声,像是嘲笑自己,又像是嘲笑这有些矫情的月色。 “嘟嘟嘟嘟” 手机突然发了疯一样震动起来,iph一ne的震动其实频率很高,而且幅度也大,白柯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拿不稳这部小小的手机。他看了一下还在颤抖的屏幕,全部都是未读消息。 点进收件箱,一条条码好的信息像是以某种奇妙的方式将逝去的时间排列紧凑,自己仿佛穿梭在时空回廊中的旅人。他的目光不断地向上移动,所有的信息都是一样的。 “尊敬的客户,你的电话131xxxxxxxx曾经接到188xxxxxxxx的来电” “尊敬的客户,你的电话131xxxxxxxx曾经接到188xxxxxxxx的来电” “尊敬的客户,你的电话131xxxxxxxx曾经接到188xxxxxxxx的来电” 一条有一条,白柯已经数不清楚一共有多少条讯息了,全部都是王嫣打的,其中大部分是在前天晚上和昨天白天拨过来的,当然也有二十多通是自己在钱万山的时候打的。 她在想什么呢?如果说这两天的电话是为了无用的道歉或者多余的解释的话,那么之前的那些未接来电,又代表着怎样的意义呢?白柯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慢,某种沉重的东西让他的心脏失去了欢快的能力。他突然想起来了,雨夜的公交车上,王嫣似乎的确说过“我给你拨过好多电话”这样的内容。 白柯看着那些未接来电的显示时间,有天正大亮的早晨,有阳光炽烈的午后,有暖风微醺的傍晚,也有寂寞暧昧的深夜。他想象着那个女孩拨打电话的模样,她是恰好用完早餐,还是刚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又或者看完了一集的剧,懒懒地躺在床上拨打着自己的号码。 白柯觉得自己的眼睑在不自觉地颤抖,这个女孩就好像要将她所有生活过的细节和自己共享一样,每一秒钟感受着她的感受,肌肤温暖,冷气冰凉。 所以电话没有接通的时候,她也会失落吗?白柯在心里重复着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还是在质问自己。 “嘟嘟嘟” 又是新的短信,此刻的收信箱仿佛随时都会爆满一样。 “电话打不通,你的项目管理学大作业上交了吗?我听我舍友说截止日期很快就到了,教务处已经开始出上个学期的成绩了。”一本正经地进行着学术交流。 “我的社会实践调查报告已经写好了,我们要不要交流看看,我是以游乐区为基点辐射讨论整个宝镜商业区的运营管理。你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是只是想要看看我的大作业还是想要和我通话。 “你这几天的电话都打不通啊!!!╰(‵□′)╯”难得一见的颜表情。 “还是打不通。”一如往常。 “还是打不通你是不是手机丢了啊,不然我上微信还是qq给你留个言呗?”为什么要留言呢?真的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吗?还是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只是有着非说不可的心情。 “网上也联系不到你,找了你的室友也联系不到你,是有什么情况吗?我明天要去你们省的长章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要带我玩吗?”明明没有给任何回应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热情呢? “到长章了,这个城市看起来真的和津城不一样。南方的城市都是这样子的吗?樟树和梧桐好高,道路两旁的绿化很好,天很蓝。”开始变得仿佛自言自语,当一个女孩愿意将她的自言自语分享给你的时候,究竟她的心中是有怎样的光景呢?白柯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动漫,暂时离开小城的男孩每天都会收到女孩的短信,告诉她阳光下嬉戏的黑猫白猫,告诉他湖水粼粼中的夕阳如同溏心蛋,告诉他自己走过了他走过的路。 白柯放下了手机,他努力向上伸直自己的脖子,他有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在这个街角,在这片路灯照耀下的柏油马路,会有王嫣曾经踩踏过的痕迹吗?当自己看着她曾经看过的景色时,心中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吗? 最后一条短信,发件时间是昨天凌晨十二点十三分。 “对不起,可是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省略号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够接电话吗? 手指穿插进自己的头发中,白柯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又或者懦弱到连面对这种幼稚的勇气都没有。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呢?可是真的不愿意听那种说辞,不愿意听“喜欢待在你身边”而不是“喜欢你”。 喜欢我?白柯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问题,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这不是对于一份未知感情的迷茫和焦虑,而是一种深切的,由内而外的得不到的遗憾。 白柯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夜深了,露水很凉,凉到滴落在指尖的瞬间仿佛触摸极冰。白柯笑着,一边笑一边垂下头,就好像巴不得有一道围墙将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密密麻麻地包围。 原来从始至终,最别扭的那个人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最不愿意表达的人,是自己。他原本以为他已经大步地奔跑在追逐爱情的路上,可是这个时候白柯才突然地发现,原来自己没有迈出脚步,自己以为的追逐,其实全部都是逃避。 打电话吗?还是不打?打了的话会有人接听吗?他抬头看着已经很亮的星星,明亮衬托得整片夜空更加地深沉了,这样深沉的夜色里,有哪个满腹心事的人仍在徘徊着等一通电话呢? 没有的,这样子的等待或许已经在自己无止尽的消磨中彻底泯去了。白柯呆呆地看着收件箱里的来电提醒,最后一条电话在两个半小时以前,深夜二十三点的时候,也许王嫣在床上翻腾了好几遍,然后将自己睡前所有的心情都寄托在这通电话里。 可是电话那头的主人没有接通,这些心情化成了夜空中没有归处的电波,它们一遍又一遍地在城市的上空徘徊着。直到某颗懦弱的心偶然地读取了这张通讯卡,然后电波尘埃落定,不过心情已经破碎得难以描述。 “我到底我到底在做什么啊”白柯掩着脸,搓揉着自己的鼻梁和眉毛,力气大得几乎要将皮肤都搓下来。这个时刻的他是孤独的,没有胡红莲,没有杨毅昭,没有夏秋旻,也没有王嫣,他觉得或许自己很需要这样的孤独,否则总是有那么些时候会迷失掉最初的心情。 这也算是的命运的嘲弄吗?这也算是无法挽回的遗憾吗?白柯将脖子靠在长椅的椅背上,他觉得天地广阔,而自己徘徊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连一个可以打电话的人都没有。 白柯按下了删除键,界面上原本编辑好的十一位数字在一瞬间被清空了,反应灵敏的智能手机打扫着这些看似无用的记录,可是却没有办法扫除人心上最深沉的痛苦。白柯按下电源键,定定地看着屏幕重新归于漆黑的iph一ne,他突然很想将那张通讯卡退出来,然后连同手中的这一张一齐掰断,这样子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可是为什么想躲起来呢?白柯想不出理由,他觉得自己遗失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他害怕在这座城市里再次和那个娇俏的女孩碰面的时候,对方的眼睛或透露出怎样的光芒。白柯想着也许生命就是这样的东西,你只要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放弃,那么等到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就会释然了。 他看着椅腿边的一个易拉罐,里面还有一些没有喝光的啤酒。白柯懒懒地抬起脚,将这个易拉罐踹了出去。 金黄色的酒液在路灯中像是凝固的光线一样,它们慢慢地洒在一双骨骼分明的脚踝上,脚踝下是一双限量发售的白金配色abassad一r8,nike公司专门为詹姆斯打造的战靴。白柯看到那双鞋子的时候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他隐约想起炮爷在宿舍炫耀过的一双限量配色ldier9,据说售价高达两千大洋。 “那个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白柯觉得自己的解释瞬间苍白无力了起来,这种材质的鞋子一旦表层发生了氧化便会大大影响观赏性,碰上个比较较真的人让你赔一双新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白柯觉得自己并负担不起这种堪比抢银行的鞋子。 来人只是皱了皱眉头,不是很在意地继续踢开那只易拉罐,然后慢慢地走到白柯的面前。白柯心头一凛,他想这兄弟不会是那种所谓的球鞋狂热爱好者吧,这是要直接在这深夜揍自己一顿吗?他颤颤巍巍地抬起脸,目光变得有些发直。 李晋陵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啊,啊老板,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啊?杨哥怎么样了?”白柯语无伦次,他觉得今天晚上自己面对这个新的的时候总有一种被抓奸的感觉,而且李晋陵似乎也很喜欢遮阳莫名其妙地出现。 “你不是说你先回去了?怎么还在这里?”李晋陵只字未提鞋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这种限量发售的东西也不过是“打个电话让美国的朋友帮我去门店拿一双”这样的程度。他现在比较在意的问题是白柯,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年轻人行踪诡异。 “我我就,走走看看嘛,发生那么多事情,心里也是有点紧张的。”白柯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借口。 “从人民医院走走看看到回写字楼也不过是四十多分钟的事情啊,”李晋陵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表,“从你和我告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了,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话出口的时候李晋陵都觉得自己有些蠢,从人民医院回去的路只要直接穿过三条街就行了,不带任何的转弯和岔道,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会迷路呢? 不料白柯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正在找回去的路呢我刚到长章,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路况。”白柯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和狐狸在三楼合计了半天,顺带着还打算过后偷偷地去接近那个叫做沈良的神秘人。 李晋陵张了张嘴,然后径直地转过身去,拉开c的车门钻了进去。 “我稍你一程吧,不然的话我看你可能要游荡到早上。” 白柯看了看樟树下银灰色的运动轿车,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心里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辆车似乎变成了移动的监牢,李晋陵的目光带着审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凌晨的车灯 轿车平稳地行驶着,隔着一层玻璃窗的车厢内冷气开得很足,只有当白柯用自己的耳朵轻轻地贴住车门的时候才能够感觉动机的沉雄。这辆很有贵公子气的猎装版c全速跑起来的时候就像东非大草原奔驰的角马,身后的尘沙盛满它们飞扬跋扈的锐气。 不过白柯觉得,李晋陵的锐气可能是有些过了头。他将油门踩得死死的,车窗外的街灯在一百二十迈的车速中变成了流光,白柯觉得一阵的心惊肉跳,他有点害怕明天的报纸头条会是“某富二代男子携同伴深夜飙车,背后的秘密竟是不为世俗所容忍的恋情”,想想到时候杨毅昭他们的表情也是颇为精彩。 一个急转弯,强大的惯性力将白柯狠狠地推在了车门上,白柯赶忙用力抓住车窗上方的把手,他听到轮胎在地上灼热的摩擦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飙车了,李晋陵似乎打算在长章的夜色下考验一下自己是否有成为一名赛车手的潜质。 “老板”白柯觉得自己的声音很虚弱,其实他倒不是真的害怕发生交通事故,以李晋陵的手段,根本不可能让这辆钢铁野兽脱出自己的控制。他现在比较担心的问题是这样子开车的李晋陵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觉得自己脊梁骨上一片冰冷。 李晋陵没有回答他,他流利地将档位从p档退了下来,然后摇动手杆自如地切换着。白柯只觉得坐下的c似乎跑得更欢了。 “老板,我们这也不是在向写字楼的方向前进啊”白柯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色越变越陌生,楼房和街灯也越变越稀少,现在的时间已经将近两点钟了,他不禁开始怀疑李晋陵是否真的有所谓的特殊爱好。 李晋陵透过后视镜看了白柯一样,那双眼睛目光冷酷,长长的眉毛仿佛一把折刀。他按下一个按钮,四面的窗户连同天窗一齐全部打开,一百二十迈的风剧烈地刮在白柯的脸上,剧烈得就像是有个彪形大汉抡圆了胳膊在扇自己的耳光。 “你不是想吹吹风冷静冷静吗?反正有的时间,我就带你来郊区了。”李晋陵的声音清晰可辨,完全没有受到气压的影响,对于风令出神入化的控制让他根本不在乎这种琐碎。 李晋陵的话听得白柯的心猛地一跳,感觉脸上似乎都麻木了不少。那种带着些许嘲讽和怀疑的语气让白柯觉得很不安,不安的原因是自己确实有值得被嘲讽和怀疑的资格,他侧过脸,用自己的背部当作挡风板,偷偷地看了一眼李晋陵。 驾驶座上的男人端坐如雄狮,他宽阔的肩膀随着方向盘的旋转微微地抖动着,宽松的t恤隐约描绘着他强劲的。李晋陵没有看前方,他的目光始终透过后视镜锁定着白柯。 车速慢慢地降了下来,不过此刻四周已经完全看不见楼房的踪影了。他们似乎身处某条环山公路中,山壁上的爬山虎在微冷的月色中显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狰狞。白柯从马路的外缘向下看去,山路的海拔很高,黑夜中只有点亮的街灯像是连缀的火焰。 白柯心里泛起一股恶寒,这种荒无人烟的所在,不管是杀人越货还是欺辱妇女都是绝佳的。虽然他既没有货也不是妇女,但这并不影响他产生不安的心情 李晋陵慢慢地踩下了刹车板,轿车平稳制动,车窗外的蜿蜒流动的环山公路重新平静下来。他按下按钮解开安全带,咋了咋嘴巴。 白柯不自觉地将腰板挺直,他突然有种接受审讯的奇怪感觉,不过相比起革命义士自己可能更像是一个逃跑的战犯。 “打过你的手机了,已关机?不过我刚刚看到你并不是没有电的样子”李晋陵抱起双臂,他可不会相信什么话费耗光了之类的鬼话,平台官方使用的通讯卡自己全部预充值了一千元话费,更何况这还只是白柯使用这部手机的第一天。虽然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手机没有电了,不过从刚刚的情况来判断,李晋陵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白柯自己切断了和平台官方的联系。 李晋陵的目光变得玩味了起来,一个单方面和平台切断联系的新管理员?这似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身份。他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说服杨毅昭重新考量一下这个年轻人,李晋陵讨厌这种看不透的感觉。 “我我就想看看我以前用的那张卡里面有没有收到什么比较重要的通话或者简讯。”白柯急急忙忙地解释,明明是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却被他说得颇为地暧昧。但是他一想到王嫣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就觉得心乱如麻,而当这件事情被李晋陵间接提起的时候就好像是某个阴影中的树洞突然被投进了一缕阳光,他是树洞中一只从未见过光的鼹鼠,灿烂的金黄色刺得他手足无措,拼命地想要闪躲。 “然后呢?”李晋陵似乎并没有怀疑白柯话语中的犹豫,他依然背着身子,雄阔的肩膀陷进舒适的驾驶座中,“收到什么重要的简讯了没有?” 李晋陵冲着后视镜挑了挑眉毛,他还从来没有用这么尴尬的方式提出这种尖锐的问题。他觉得白柯或许只是在说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又或者在陈述一个他原以为可以轻易掩饰的事实。李晋陵冷笑了一声,那条的重要的短讯内容是不是汇报一下自己或者杨毅昭的情况呢? 白柯突然觉得李晋陵的动作充满了攻击性,明明他只是和之前一样抱着双手静静坐着,此刻的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只安静的猛虎,呼吸中都带着血肉的腥味。 “收到”白柯本来就想说“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广告”之类的话来将李晋陵打发过去,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将那些讯息和通话记录当作“无关紧要”,白柯觉得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欺骗自己,就像下着雨的那一天他在王嫣面前一样,无法面对的时候他就会选择逃避而不是欺骗。 “是啊收到了很重要的短讯。”白柯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了起来,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住进了他的身体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是很难得地没有再次逃避。 李晋陵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一个这样子的回答。他有些诧异地转过脸去看着白柯,男孩的头靠着车窗,看着山墙上的藤蔓和爬山虎,闪烁的眼神中有着如同穿越过一整个世纪般的沧桑。 李晋陵彻底懵了,他觉得白柯完全不按照路数出牌,这让他已经组织好的一手套路全都作废。现在他总不能再开口问说是什么短讯了吧?人家这种明显心事很重的模样分明就是直接在脸上写“不想说”三个大字嘛!一副失恋的样子让自己要怎么开口。 身为现充的李晋陵对于这种问题向来束手无措,不过听说同样的问题对于单身汉来说就好解决得多了,他们只建议分手。 “啊那个抱歉啊。”白柯似乎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转过脸对着李晋陵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李晋陵侧着脸叹了一口气,原本精心酝酿出来的压抑气氛消失了,现在他和白柯之间的谈话变得有些开诚布公的意味,“没事,其实都是你自己的私事,我也不会过多去干涉的。不过你之所以拖到这么晚真的没有其他的事情吗?你知道我的意思的,今天毕竟发生了那么诡异的事,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误的。” 李晋陵的口气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商量式的,白柯很怀疑刚刚自己发呆的时候是不是有圣光之类的东西笼罩了他,这种很白莲的东西让白柯都忍不住想要信教。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之前发生的杨老哥应该有和你说过了吧?”白柯有些犹豫地问道,他和沈良对峙的中途有一段时间自己被胡红莲占据了身体,所以记忆也发生了很多问题。虽然之前胡红莲和自己大致说过那个时候的动向,不过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讲述起来难免可能会有漏洞,再加上胡红莲那种所谓的“跳窜到现世和彼方间隙”的玄学理论,让自己更是难以接受。 而且就算放下这些不提。白柯偷偷地瞄了一眼李晋陵那张显得颇有些诚恳的脸,自己真的能够把这些事情都交代给李晋陵吗?白柯暗自在心中摇了摇头,宁愿给他们留下怀疑的空间也绝对不能暴露自己和胡红莲的秘密,毕竟在胡红莲的口中,十大令师世家的身份也是颇为特殊,他不想让这群人介入自己将要进行的行动中去。 “差不多,关于他和那个沈良打斗的细节我基本都已经了解了,听起来确实是很诡异,那个叫做沈良的人明明魂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从头到尾也没有施放令术的痕迹,光凭就能够达到那种强度,确实是很让人在意。”李晋陵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白柯的脸,企图从那张脸上找出一些微妙的表情。 不过心情平复下来的白柯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做出了若有所思地表情,捏着下巴点了点头。沈良的身体被所谓的“以太之阳”俯身,彼方的力量加持在他的身上,现世自然是少有敌手,不开放令术的杨毅昭面对他的时候取胜的概率确实不是太高。 李晋陵显然对于白柯这样有些平淡的反应并不是太满意,他咽了一口唾沫,喉结粗粗地滚动了一下,“其实之前毅昭也和我说过,他被沈良一脚甩断了肋骨之后就是你在暗中和沈良角力,但是根据他的说法,你和沈良从某个时候开始就变得非常诡异,甚至于你们还直接从烧烤摊旁边消失了?” 白柯心里“咯噔”一声响,他觉得有些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很难逃避得掉,那个时候的沈良就像是在用他身上的“形体”引诱附在胡红莲身上的“灵体”一样,而且之后更诡异的事情是那个紫色的灵体竟然可以附到自己的身上来,然后胡红莲也随之上身来阻止沈良的行动。 李晋陵看着有些发懵的白柯,他几乎想要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挥一挥以确认他是否真的失去了意志。其实这样子的担心未免太过紧张,白柯无非只是在想怎么糊弄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现在如果要将这种事情彻底撇干净未免也太难了些,但是若只回答一个“我也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这样的问题也太过不切实际,先不说对方愿不愿意相信,就算他勉强信了也只会觉得你是个隐藏的危险分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啊其实我刚刚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当时原本是以令术在暗中和沈良对峙的,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我的精神就像是被他引导了一样,不自觉地想要做出了一些莫名奇妙的举动。”白柯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干脆让那个还没有正式在李晋陵面前出现的沈良来背这个锅好了,这样子听起来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一下子就少了不少。 “啊?你说你的精神被那个沈良给引导了?”李晋陵倒没有完全反驳这样的说辞,只是他觉得和自己最初的判断有些出入,“那当时他和毅昭缠斗的时候毅昭的精神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难道是你身上有什么容易被他影响的特质吗?” 白柯觉得某种意义上和李晋陵这样的男人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他好不容易将他的思路引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方向上,但这个男人只是绕了一个弯又重新接近了真相。拜托推理这么强的话也不要当什么令师好不好啊,你去当个侦探绝对是个福尔摩斯再世啊。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白柯咬着嘴唇表示自己的迷惑,脑袋却疯狂地搜寻着可以补充这套说法的逻辑关系。他终于在李晋陵打算开口之前慢慢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杨哥没有动用过令术的原因,就是说,杨哥没有在沈良的面前展示过自己的魂魄力量 。” 李晋陵皱了皱眉毛,这个解释倒是很合理,而且它仅仅只是作为白柯的猜测而非论断,这样子听起来的话白柯心怀不轨的可能性又要降低了一重,“你是说,因为你在那个叫沈良的人面前动用了令术,让他察觉到了你不同于常人的魂魄,所以他才会尝试去引导你?” “大概是吧”白柯原本倒没有想得这么清楚,但是此刻李晋陵却帮他将一整条逻辑链全部理清楚了。这个男人的思路太清晰了,即使是在这样令人疲倦的深夜里他依然锋芒毕露。 “那这样子的话要解释他的行为会不会太诡异了,他本身的魂魄没有特殊的地方,但是却能感知到你的魂魄,从而引导你离开那个地方听起来他这种种作态的背后更像是被某种东西牵引着的缘故,难道说这个沈良只是一个幌子?他会不会和之前那个郑泽有所联系呢?” 白柯张了张嘴,李晋陵虽然没有再深究自己和沈良之间的关系,但是却马上将某头转向了沈良本身,甚至还能够猜测出沈良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操控了”,白柯觉得自己真的很难再和他继续说下去了,否则就算他原本的说辞没有破绽,也会被李晋陵这样步步紧逼逼出破绽来。 “其实这些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当时的状态也不是特别好,沈良这个人身上的谜团比较多,我觉得” 白柯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晋陵马上接口打断,“我也觉得这个叫做沈良的人太值得好好观察了,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会在这里两天内发动我能发动的力量将这个人找出来,如果他的社会关系是小混混的,应该还在长章里面才对。你和毅昭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让其他人负责这件事情。”说完还伸过手拍了拍白柯的肩膀。 李晋陵巧妙地打了一个太极,将白柯彻底和这件事情分隔开来,如果白柯真的和沈良毫无瓜葛的话他当然不会拒绝这样子省力的好事,但是现在自己要是再偷偷地去调查沈良的话岂不是就是自作主张地想要进行某些秘密活动呢?白柯看着那双颇有深意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冒出一股寒意来。 他轻轻地扭开肩膀,语气变得有些冷冽,“如果老板你不信任我的话又何必接受我进入管理员高层呢?这件事情我和杨哥亲身经历过,我们来处理不是要比别人好得多吗?” 李晋陵深深地看了白柯一眼,他缩回手,突然笑了起来,“白柯,你要记住,接受你来平台官方的人是杨毅昭,并不是我,所以我作为一个平台的最高管理者,我有权力也有义务对每个人进行范围之内的调查和管制,尤其是我们这种掌握某种意义上的暴力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确实不信任我对吗?”白柯挑着眉毛。 “我不介意你这么认为。”李晋陵转过身子,不再说话。 凌晨的车灯将山墙照得雪亮,爬山虎的影子越来越像是鬼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魏家的客人 夏秋旻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十点钟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这个位于写字楼顶层的阁楼因为打通了墙板和隔板的原因而使采光分外得好,整个阁楼里都是灿然的金色。 白柯还在熟睡着,他躺在上下床的下面,半侧着身体,口鼻中发出轻微的鼾声。昨晚他似乎到很晚才回来,大概是晋哥找他有什么事情。旁边那部白色的iph一ne6静静地躺着,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没有开冷气的房间里有一种异样的闷热感。 夏秋旻小心地向前探了一步,白柯的额头和上唇上满满的都是细密的汗水,这种情形让夏秋旻不自觉得想到读中学的时候在午后的教学楼里静静地写着作业,总是偏低的电压让风扇的旋转变得越来越缓慢,脸上淌出的汗珠偶尔会滴落到草稿纸上,打湿演算的式子。 她轻轻地坐在一旁,扇叶卷起的风将拨弄着她的额发。她没有想到和白柯会以这样子的形式相遇,在她的梦境和臆想中无数次飘过的那个影子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夏秋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是有些可惜的是,他们忘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残缺的记忆只能勉强在自己的脑海中勉强拼凑出斑驳的画面,而对于白柯来说,这一切只会显得更加的陌生和古怪。 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回忆起来的呢? 夏秋旻看着那张沉睡中的脸,轮廓分明,五官温润,不是特别出众的长相却绝对不会令人讨厌,这样的一张脸在自己来来去去十八年的人生中应该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个人,这双眼睛,能够这样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中呢? 除了钱万山的事情,自己和他应该还有其他的接触才对。夏秋旻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借着疼痛来回想那些已然消逝在风中的记忆。那个时候他叫了一声“同学”?“同学”这样子看似很普通的称呼为什么会让自己突然打消了对他的恶意呢?难道自己真的曾经和这个少年在同一间教师里渡过某个闷热的午后吗?那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曾偶尔四目相对,脉脉流动着捉摸不透的感觉。 夏秋旻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白柯的头发。那双蓬乱的短发显得有些油腻,明明昨天下午离开写字楼的时候还是清爽的,也许真的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夏秋旻叹了口气,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仿佛活在一部紧张的电视剧中,剧情之间的连接没有喘息,让他们的脚步没有办法停止。 “告诉你的事情你只当成了故事和线索吗”夏秋旻喃喃着,伸出手去悄悄地拨弄着白柯短短的额发。雨夜中的一切更加清晰了,自己揪住了少年的袖子,布料上面带着汗水和尘土的疲倦的味道,可是却让自己有种忍不住想要睡去的感觉。如果那个时候王嫣没有出现的话,也许至少至少在那个夜晚自己也曾到达过屡屡梦寐的所在。 “咯吱” 房门被轻悄悄地推开了,夏秋旻吓了一跳,这个时候的她有点像是偷偷吃糖的小孩。她悄悄地瞥过脸,还好,白柯仍然睡得很熟,他没有发觉曾经有一只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的带起一阵微风。夏秋旻吐了口气,却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轻松还是失落。 李晋陵的眼睛通红,严重的睡眠不足让他走路都有些晃悠。本来他是不应该这个时候起来的,他原本计划着自己会一觉睡到下午的阳光正浓,身上被热气捂出一身的汗来。不过很多时候事情总是不太随着人的心愿发展,李晋陵扶住了门把手,对着房间内的夏秋旻轻轻地招了招手。 夏秋旻强自镇定地站起来,慢慢地从房中退了出去。不过快要烧起来的耳朵却让她感觉无比的尴尬。 好在李晋陵并没有在意夏秋旻的耳朵,他轻轻地拉扯着白衬衫的领口,调整着领带的位置。他看了看窗外已经热得有些扭曲的空气,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条蓝黑色的领带,将它同自己刚刚换下的西装外套扔在一起,反正短袖衬衫也算得上是半正装了,不至于被那群人诟病的。 “晋哥你这是,要出去?”夏秋旻看着满脸疲倦却整装完备的李晋陵,小心地问了一句。 “啊,算是吧。有些莫名其妙的公关事务还没有解决完。”李晋陵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关闭起来的房门,“是个有些麻烦的新人啊,我真觉得毅昭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把他留下这件事情会不会真的太过突兀了。” “怎么了吗?白柯出什么事情了?”夏秋旻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了,尤其是当李晋陵说道“把他留下来会不会真的太突兀了”的时候,她觉得有种莫大的失落感笼罩住了自己。她好不容才能够找到自己模糊的记忆,难道还没有拼凑完整就不得不要分离吗? 李晋陵将手抄进裤袋里,舔了舔自己的齿龈,“有些麻烦是上次魏家的那些人,或许之前在钱万山真的应该让你们把他也带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回去对那群老古董说了什么,现在他们竟然要求我们把白柯交出去?而且声称这个白柯还是他们魏家的人。但是至于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扯淡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李晋陵本来是同意的,昨天晚上的事情过后他对于白柯的不信任感又增加了不少。其实他本来不应该对这样一个自己还没有完全熟悉的人妄加评测,但是白柯隐藏起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又实在没有办法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有意隐藏。这种时候有个令师世家要跳出来接这口锅其实是再好不过的了。 “所以呢我们要让他们把白柯给带走吗?”李晋陵看了一眼这个总是有些冰冷的姑娘,此刻她的双眼剧烈地波动着,就仿佛有一场风暴肆虐过她的心灵,“我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我们现在已经算是正式接收了白柯作为平台官方的一员,晋哥你也知道其实有很多世家对于我们平台的存在是颇有微词的,魏家算是难得处于支持方面的人,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 李晋陵伸出手打断了这个辩才无碍的女孩,平台官方和其他令师组织的公关基本都是由他们两个人负责的。有些事情他当然知道要怎么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说,留住一个自己想要留住的人。 李晋陵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事情都是不要紧的,我们也和魏家接触过几次,目前能够肯定的也只是这个世家不会在明面上和我们爆发争端,但是要说支持恐怕还太远了些。说实话,白柯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而且有些还被你们刻意隐藏起来,再加上他自己也不愿意透露,我觉得这个人其实还是比较危险的。”李晋陵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夏秋旻的眼睛,他企图从那双眼睛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夏秋旻和白柯, 杨毅昭和白柯,究竟还有多少事情在自己的掌控和意料之外呢。 夏秋旻不漏痕迹地避开了李晋陵的逼视,她看着挂在墙上的万年历,“有些事情我想我没有必要说出来的,我想晋哥也知道,我是不会做对不起平台的事情的。” 李晋陵不好再说什么,向着门口走了过去,从鞋架上取下一双系带皮鞋,“我也不打算交出白柯,就算这个人真的很危险,也不应该把危险的东西交给别人他有可能是一把利刃,虽然现在我只是提防着不要让他伤到我自己,但是未来也许能够成为平台的第二把绣春刀。” 李晋陵眼神变化地看着自己穿梭着的手指,他做出了妥协,这就意味着他必须为留下白柯以后发生的全部事件负责。他快速地站了起来,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男人对于责任从来就不应该多加抱怨。 “我等你五分钟,换一身比较合适的衣服。”李晋陵踢了踢自己的鞋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然后对着夏秋旻缓缓地开口。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可靠,这把刀鞘最大的意义不在于砍杀,而是他能够精心保护每一柄刀,虽然他自己也随时能够化身利刃。 夏秋旻点了点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利索地换好了衣服,然后跟在李晋陵的身后走出了阁楼。 “他们约的地点是楼下的咖啡厅,这一次来的人是魏家年轻一代的魏章行,他现在在魏家的地位很高。自己手中持有魏家旗下炎黄地产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是不折不扣的实权人物。”李晋陵在电梯中简短地向夏秋旻介绍着情况,“不过不管他是怎样的实权人物,不能让步的我们一步都不能退让。” “我知道了。”夏秋旻深吸一口气,将腰杆挺得更直了。 李晋陵点了点头,他对于夏秋旻的应变能力很是信任,否则也不可能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安排她来做这件事情。这个年轻的姑娘对于整个平台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她的重要性甚至常常不亚于李晋陵本人。 “但是也不要轻易向对方施压,虽然魏家现在的势力比较落魄,但终究是十大世家之一,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李晋陵顿了顿,“就像我们李家的‘点睛术’一样,如果以此为诱饵来吸引各方令师势力,恐怕在短时间内便足以成长为庞然大物。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对方只是蛰伏的准备,不能轻举妄动。” 夏秋旻跟着李晋陵走出了电梯。其实李晋陵本身弄错了一件事情,像“点睛术”那样的奇术虽然对外是不公开的,甚至于连同为十大世家的其他人都不为所知。但是最起码对于李家内部是几乎完全公开的,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学习人数的多寡而有所损益,那些老人巴不得族中多出几个能使用“点睛术”的奇才,但是很遗憾,最终能学会点睛术的只有李晋陵一人而已。 夏秋旻偷偷地看了一眼这个眼神逐渐变得锐利的男人,她看得很清楚,这个男人对于李家,乃至于对于整个令师社会的格局来说都有重大的作用,否则这个平台终于只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能够接触到那些足以触动高层利益的事件。不过他本人似乎不自知,又或者更习惯于将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然后将自己的全部精力贡献给自己觉得值得的事业。 咖啡厅的门自动滑开,两个年轻人坐在角落的桌子里,外侧的那个西装革履,神色十分紧张,李晋陵几乎可以看见他额头上的汗水。他很快地将目光移开,和这个人相比起来,坐在里面那个神色颇为玩世不恭的人才是这场会谈的主力军。 夏秋旻也在审慎地打量着那两个人,她看得出来,坐在内侧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发号施令者,他周身套着宽宽松松的篮球t恤,头上反扣着一顶棒球帽,他看见夏秋旻和李晋陵的时候甚至还友好地伸出手对着他们挥了挥,仿佛只是在和老朋友进行着轻松的面谈。 李晋陵不太习惯这种作风,那种所谓“轻松中透露着王霸之气”的狗屁上位者理论让他觉得很不屑。他对于所有的事情都持着绝对紧张审慎的态度,不肯放松任何一丝一毫,他缓步走到桌前,带着点坡跟的系带皮鞋在地上踩得很有节奏感,他伸出手来。 “你好,我就是非主流110平台官方的总负责人,李晋陵。” 穿着宽松t恤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了很是开朗的微笑,一整排洁白的牙齿在巨大落地玻璃窗后的阳光里闪烁着,“晋陵哥,跟我就不用讲究那么多客套话了吧,我们小时候不是还见过一次吗?当时我们两家的聚会,我的陀螺坏了,还是你借给我玩来着,你难道不记得了?” 夏秋旻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个男人脸上一本正经的快活,这种一开场就套近乎的谈话方式其实她倒说不上不熟悉,只是这种情况不是大多数发生在需要向对方妥协以取得某些利益的情况下吗?难道这个魏家真的是来认怂的?夏秋旻不相信,竟然他们有心要将白柯带走,那么自己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虽然她也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在意这样的一件事情。 “以前的事情我很多都不记得了,更何况我现在代表的是非主流110平台而不是李家,就算你现在要在我面前骂几句李家的坏话我也没有什么立场指责你。”李晋陵和夏秋旻稳稳地落座,目光和那个男人隔着桌子相对。 “嘶啊”男人吸了一口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晋陵哥你还是那么认真,那既然你打算公事公办,我也就先把家里交给我的事情给谈了吧。” “可以。”李晋陵点头,示意对方先开口。 “上次钱万山一事中我们确实是不太占理,那个叫魏潇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族人,仗着自己有几分魏家的血统就私借魏家的名头和你们平台官方进行所谓的‘合作’,而至于你们基于你们的判断做出来的行动我们也无权进行评判,我们族里已经在宗祠里对魏潇进行过严肃的惩处了,如果他之前给你们平台官方带来什么麻烦的话也希望能够一笔勾销。” 夏秋旻的心中暗暗冷笑,这套说辞上次已经用过了,再重复一次无非只是要将他们的攻击中心转向那个叫做魏潇的男人而已,从而让魏家自己全身而退,不至于在其他世家和平台发生冲突的时候处于两难的境地。不过这件事情在李景东介入之后变得颇为的麻烦,想来也是想要就这件事给平台官方送一笔封口费。 “当然,此事的影响却是也是很恶劣的,那个叫做李景东的人,族里的老人也是在事后才知道魏潇和他勾结在一起的事情。虽然我们已经处理了魏潇,但是上面的意思是希望尽早解决这个麻烦,所以,他们想就这件事情和贵平台达成协议,可以共同缉捕那个李景东。”魏章行的声音很平淡,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是在念一篇无聊的外交公文。 李晋陵和夏秋旻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魏家这个狮子大开口也张得未免大得有些过头,没有封口费就算了,竟然还妄想将平台官方拖入这一摊浑水。 不过还没来得及等他们反驳,魏章行自己先叹了口气,然后向后面猛地一躺,“唉,那些老古董精明是精明,不过未必把其他人想得太过愚蠢了,他这分明就是在把你们当傻子耍啊,要是我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旁边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有些紧张地看着魏章行,“二少爷,您这” “说好了在外面不要叫这种很封建的称呼。”魏章行抬了抬手,一道蓝光不漏痕迹地闪过,年轻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好了晋陵哥,公事谈完了,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私事了?” 李晋陵盯着他,眼神突然变得幽深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交易 “你想和我谈什么私事呢?”李晋陵翘起了二郎腿,将背部完全倚靠在椅背上。 夏秋旻的眼睑跳动了一下,她精通谈判,也了解在谈判中的人做出每一个动作的意味,李晋陵此刻的动作看起来仿佛是放松了全身,但是其实他的内心异常紧张,他做出这种反常的举动是为了麻痹对方。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一个问题会让总经理显露出这么紧张的态度呢?夏秋旻的大脑疯狂运转,看向魏章行的目光也变得诡异起来。这个看起来像是李晋陵“故人”的家伙好像抓着一条致命的绳索,轻轻抖动都会让人为之颤动。 魏章行看着对面二人不善的目光,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拿起桌上的抹茶星冰乐大大地吸了一口,有些口齿不清地对着李晋陵说道,“放心吧晋陵哥,我和家族里那些老人不一样,我对于那个叫做白柯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兴趣,”魏章行扬了扬脑袋,目光显得跋扈而飞扬,“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的,未来总是得靠现在来改变,这种事情晋陵哥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李晋陵没有说话,他仍然盯着盯着魏章行,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魏章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晋陵哥你要做的事情是改变令师界的格局,让它陷入更长久的平静之中,为此甚至不惜离开一心栽培你的李家。而我要做的事情其实与你相差不大,不过我现在还没有什么与家族闹翻的资本。” 李晋陵大概有些听明白了魏章行的意思,“你是说你想要和我们非主流110官方平台合作?”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瞟向那个站在一旁的年轻人。 魏章行似乎完全不在意李晋陵的目光,他用中指的指节轻轻地扣了扣桌子,“晋陵哥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要和‘你们’合作,而是要和‘你’合作。” “和我合作?”李晋陵撇了撇嘴,“你是看上了‘点睛术’吗?” 魏章行深深地点了点头,“‘南派丁李吴黄夏,北有陈苏魏董王’,这十大令师世家中每一家都有其独到的绝学和令术,我希望这些掌握着各家族最强力量的人能够互相结合,成为”魏章行有意识地顿了顿,“成为整个令师界最强的力量。” “你为什么会突然和我谈这些事情?你不觉得这实在太反常了吗?”李晋陵原以为这个魏章行此行代表的应该是魏家,但是现在看来他对于魏家本家的态度倒显得十分的暧昧。怎么回事?李晋陵暗暗地问自己,这个魏章行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也没有办法将他和某个事件点联系在一起。 “你说得没有错,原本家族派来和你们谈这件事情的根本不是我,我也是耗费了很大的精力才争取到的,虽然我对于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魏章行突然将手指贴在嘴唇上,与方才相似的一道蓝光飘然而过,细微但清晰的声音灌入了李晋陵的耳中,“李景东是我的人。” 李景东。 这个名字在李晋陵的心中兴起了渲染大波,一旁的夏秋旻看着总经理的脸色慢慢地从沉凝变为阴沉,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在他的心头滋生。 李晋陵没有办法不动摇,他甚至心中一点拒绝魏章行的念头都没有。李景东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他有些埋怨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和吴卿南好好商量这件事情。 “让景东退出,我会和你联手的。”李晋陵沉下了脸,目光像是一柄钢枪一般扎在魏章行的脸上,“他不是能够负担得起这种事情的人,更何况家族已经欠了他那么多” “不。”魏章行打断了李晋陵的话,“晋陵哥,首先,你根本不明白景东对于我们的意义所在。其次,我们想做的事情你也绝对不会知道的。”魏章行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指尖仿佛有轻盈的蜂蝶在飞舞,“权力?地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李晋陵握紧了拳头,挺括垂顺的西装股被他抓出了深深的褶皱。 “加入我。”魏章行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再次对李晋陵伸出了手。 气氛变得沉默了起来。夏秋旻收起了自己的目光,她正在心里慢慢地盘算着,李景东c白柯c李晋陵c魏章行c魏家,所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她却没有办法在网上找到白柯的位置。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对自己的嘲讽,不论这世界变得有多复杂,她仍然只是期望着那个平凡的少年一如既往地平凡下去而已。她希望自己的这种幼稚不会成为自己和他的致命伤。 “嘀嘀嘀” 刺耳的鸣笛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同时响彻耳畔,夏秋旻对于这种声音并不陌生,这几个月来长章市里总有一群无业青年喜欢不分白昼黑夜地飙车闹事,不过似乎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所以公安方面也没有办法对他们进行肃清。 等等暴走族? 夏秋旻觉得脑海中某根神经猛烈地跳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晋陵和魏章行已经一同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巨大落地窗的外面。 四辆改装过的重型摩托很随意地横在人行道的中间,机车上的人穿着黑色的皮衣或者夹克,巨大的防风帽和紧身裤,活脱脱一副日本暴走族的模样,为首的那个人身材瘦高,微微抬头看着西南角的一栋写字楼。 “小夏,是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沈良吗?”李晋陵头也不回,食指和中指微微弓起,一阵清风在圆桌上盘旋而过。以李晋陵对于“点睛术”的掌控程度,竟然还会出现这样子明显的力量外流,由此可见他内心的激动程度。 魏章行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李晋陵一眼,虽然他很清楚,李晋陵注意到那个机车男的原因必定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但是这种程度的巧合未免也太过离谱了,尤其是他现在这种火气旺盛的样子,看起来这层干系还不是一般的大。魏章行轻轻地用手肘捅了捅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小夏,走!”李晋陵猛地一抓夏秋旻的肩膀,突然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冲去。夏秋旻觉得自己的肩头一阵剧痛,李晋陵的指节僵硬地仿佛一块磐石。 星巴克的感应门刚刚打开,李晋陵的身子已经化成了一道流风,飞快地消失在夏秋旻的视野之中。他此刻已经毫不在意是否会在公共场合暴露自己的能力,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一个焦点,一个叫做沈良的交点。 “咚” 机车倒地翻转的声音,李晋陵在一秒钟之内完成了二十米的冲刺,将自己化成一根锋锐的匕首扎进了对方的怀中,两个人相拥着滚出十几米,一下子到了马路的另一边,那辆重型机车也在巨大的冲击之中发生了油缸破损,暗黄色的汽油撒了一地。 行人纷纷侧目,也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这些无业游民们早就严重影响了市民们的生活,此刻他们眼中的李晋陵更像是一名执行任务的便衣。 李晋陵翻身半跪在对方的身旁,虽然刚刚在肮脏的马路上翻滚过,但是他的身上并没有沾染到一丝灰尘,刚刚他瞬间爆发了三种令术的力量,包括“风令”c“拘神令”和“形血令”,风令用以加速,拘神令用以控制对方的精神,形血令则是施加在令师身上,强行刺激中枢神经和肾上腺素分泌,令令师的体能极限突破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然而真正控制住对方的感觉却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可能是下错了手。但是回想起那个男人抬头一瞬间古怪的灵魂波动,还有魏章行眼中如此骇然的神色,他不禁又紧了紧自己捏住他肩部韧带的双手,于情于理,这个人都不应该被轻易释放。 这个时候夏秋旻也赶了过来,魏章行带着那名西装男跟在她的身后,目光颇为有些不满的看着周围嘈杂的环境,他印象之中的李晋陵不应该是一个这么鲁莽的人,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自己的之前的想象。不过紧要关头他也不能多做犹豫,轻轻地西装男耳边说了几乎话,男人点了点头,从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向着周围的人群走了过去。 人群被慢慢地驱散开来了,夏秋旻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撇着这一切。看起来这个魏章行的力量要比想象中大得多,他的手脚甚至已经渗入了普通人的生活之中。 魏章行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笑了下,然后快步走下半跪在地上的李晋陵身旁。 夏秋旻用手摘下那个男人的偷窥,一张带着几分阴沉的英俊面庞露在空气之中。夏秋旻的心神不禁动摇了一下,正是这张面孔的主人在黑夜之中爆发出了可怖的力量,将白柯和他逼上了绝境。 沈良的瞳孔由涣散变得凝聚起来,从被李晋陵控制到此刻他没有说一句话,似乎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神游状态。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没有人能够料到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魏章行愣住了,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刚那个瞬间,沈良身上吸引着他的那种特质完全消失了,他像是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消失的气息 沈良眼中的慌乱和无助变得愈发明显了,李晋陵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手指下肌肉的僵硬,慢慢扩大的瞳孔呆呆地看着李晋陵带着怒气的眉眼。 精分了吗?夏秋旻觉得这个回答着实有些搞笑了,不过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想出更好的解释。眼前这个一脸无助的清秀少年和昨天晚上天台之上那个那个躬身暴跳的恶魔实在是没有办法联系在一起。她在李晋陵的身边蹲了下来,眼神凌厉地逼视着沈良,“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昨天晚上我们才见过面不是吗?” “不不,我没有”这是沈良的第二句话,同第一句话相比,这句话对于李晋陵的打击似乎还要更大一些。他原本卯足了一身的力气,却没有想到这拳头全都落在了一滩烂泥上。有种莫名其妙的无助感笼罩着他,他不禁加大了手中的力气,他不想放过这个人,因为一旦放过他,唯一的线索也要就此中断了。 他不是在为这个城市的平安追逐罪犯,他无非只是想替自己的兄弟报个仇。 李晋陵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过分。 “现在怎么办,看起来如果我们得赶快处理,小澜那个地方撑不了多久。”魏章行也蹲了下来,那张原本大男孩一样的脸此刻变得严肃而冰冷。李晋陵转过头看去,围观的人群在西装男的控制下只是扩大了包围的范围,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还有周围四辆同样处于犹豫状态的重型机车。现场的气氛仿佛一根拧紧的弦一般,稍加扰动就会完全崩坏。 “带走还是不带走,就看总经理你的意思了。”魏章行此时已经不再称呼李晋陵为“晋陵哥”,这是个聪明的男人,懂得什么时候要将事件的中心进行合理地转移。他慢慢地站起身来,逐渐从李晋陵的身边退了出去,和那名被称为小澜的男人一起维持现场的秩序。 李晋陵低下了头,重重地冷哼一声。他当然听得出魏章行的言外之意,更看得出这个看似第一次来到长章的人同样对这个扑倒在地的男人有着很大的兴趣,这更加剧了他心中不能放弃的决心。能够让魏章行这样的人感兴趣的事情,显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情况。 “小夏。”李晋陵的声音变得沉凝了。 “是。”夏秋旻心领神会地应到,很显然,李晋陵这是要强行将这个沈良带走了。而至于带走他之后的群众公关显然就要由魏章行两个人负责了。夏秋旻在心底暗自冷笑,这种甩了甩去的锅最后还是得大家都落一身狼狈,谁也讨不了谁的好。 就在李晋陵用力地在沈良身上一拉,想要将这个年轻人强行带走的时候,一辆蓝白色的电动车突然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这辆女式电动车显然没有经过改装,速度也并不快,但是开着这辆车的人头上戴着一顶巨大无比的防风帽,就像一个英勇无畏的暴走族一样勇敢地穿过了人群形成的包围圈! “滋滋” 令人牙酸的刹车声,没有人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用一辆女式摩托车表演了漂移。开着车的人在漂移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李晋陵身边的沈良。 疯子!李晋陵暗暗地在心底骂了一句,对方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如果按照这个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沈良的手臂就算不被拉断也要落得个脱臼的下场。这个来救场的人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浑身绑着炸药包的敢死队,一言不合就拉闸同归于尽。 “啧”李晋陵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有些不甘愿地放开了手。有些时候脑袋清醒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在还未确认沈良的具体身份的时候,他不能就这样伤害一个可能无辜的人。 电动车还未完全停下来,夏秋旻甚至闻到了微微的烧焦气息,刚刚那个前冲和飘逸实在是太激烈了,这个时候刹车阀很可能已经完全不能工作了,整辆电动车向着侧方倒了下去。 李晋陵的反应速度很快,他由半蹲直接起跳,希望通过自己优异的体能一把抓住那个疯狂的暴走族。 但开车的人远比李晋陵的估计要疯狂得多,他用力一拉将沈良的右臂直接拖到了自己的胸前,然后带着沈良的身体在车上起跳,两个人共同悬浮到了空中。 不要命了吗?李晋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数,他的手指悄悄地画了一道风令,一方面用以阻挡向自己扑过来的电动车,另一方面直接席卷向那两个停留在半空中的人。 风令只留下了一阵空灵的声音,两个人的身影同时从半空中消失了。 突然脱力的李晋陵失去了平衡,重重地从空中摔了下来,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震撼的是刚刚片刻的奇怪感觉。就好像那两个人原本就不存在那里一样,他的风令只是无端地掀起了一阵波澜。 “晋哥!你没事吧?”夏秋旻走向前来,想要搀扶李晋陵。 “公关难度变大了啊晋陵哥。”魏章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李晋陵的身边,他刚刚一直在注视李晋陵的行动,这个男人的冷静和果决让他不禁暗暗佩服,从那辆电动车冲入人群开始他一共做出了三次判断,每一次都是极其迅速和正确,如果刚刚最后那道风令能够发挥作用,半空中的两个人显然会在瞬间被甩出很长一段距离,甚至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我可没有要你搅这滩浑水。”李晋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冷地答道。相对于他强悍的身体而言,这种程度的摔伤并不算什么。 “这倒没错,不过我主动帮了你,也希望晋陵哥能够记住这份人情。”魏章行摊了摊手,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来。 李晋陵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在公众之中暴露令术,这种情况不管是在哪个时代而言都是极为棘手和危险的,但是这个魏章行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他究竟是完全不在意这些规矩还是另有手段能够处理呢? “小澜,该走了。”魏章行对着那个还在苦苦维持秩序的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到自己的身边。 如汹涌潮水的人流瞬间向处事件中央的四个人疯狂涌来,疑惑的声音,询问的目光,还有细密的脚步声。夏秋旻觉得有一道巨大无比的网包络住了他们,让人难能动弹。 “晋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群人值得信任吗?”夏秋旻落后一步,小声地询问李晋陵。此刻她最关心的仍然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电动车男和消失的沈良,但是很显然,不处理掉眼前的情况他们是断然没有办法继续的。 “听他们的。”李晋陵没有多说话,但是他充满疑问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想看一看,看一看这个看起来无所畏惧的年轻人是否真的又无所畏惧的资本。而且另一方面,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这个魏章行身上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但是却一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李晋陵决心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然后再权衡沈良的事情。 有一个男人的手已经伸向了魏章行,但是他的眼中似乎完全没有对方,仍然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叫做小澜的男人像是护卫一样拱卫在魏章行的身边,但是目光同样充满了淡漠。 魏章行突然抬起了手。 这次李晋陵看得很清楚了,淡蓝色的光晕仿佛漩涡一样向外扩散。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那不是令术的力量,但是那种莫名其妙熟悉的感觉却又惹得他心神一阵荡漾。 蓝波向外延伸了百米,这才终于消失在李晋陵的视野之中。而那只原本伸向魏章行的手却莫名其妙地错过了他的身子,男人很自然地从魏章行身边走掉。 人群开始由聚集变为扩散,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依然聚集在路口焦急地等待下一个绿灯。 李晋陵和夏秋旻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骇,以他们的见识尚不能说出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时间被硬生生地切断了一秒,然后两个原本毫无关联的片段被严丝合缝地拼接,让人找不出任何一丝瑕疵。 “魏章行。”李晋陵站住了脚步,声线中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恐慌,夏秋旻少有地在李晋陵身上看见这种情绪,“你刚刚做了什么?” 魏章行将双手抄进卫衣的口袋里,脸上戴着几分神秘的笑容,“加入我。” 这是他第二次向李晋陵抛出了橄榄枝,李晋陵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这个年轻的魏家人捏住了一样,刚刚那个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他甚至没有办法将它们单纯地归结为“令术”。他一定掌握着什么秘密,但是景东 魏章行转过脸来,目光杳杳地落在李晋陵的身上,“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刚刚那个被你制服的人和赶来救场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如果你想在他们下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找到他们。”魏章行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加入我。” 李晋陵彻底呆住了,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完全能够理解那句话中连续出现两次的“这里”意味着什么。不在“这里”的意思是已经到了“那里”了吗? 李晋陵深吸一口气,抬头的时候刺眼的阳光正好打在他的额发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叛逃 白柯撒开自己抓着沈良的手,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胡红莲静静地漂浮在一边,它的身影在正午的阳光显得更为淡薄了,仿佛时时刻刻都会消散在空气之中一般。 从刚刚他驱车窜入人群到从李晋陵手下抢下沈良,来来回回也不过五六秒的时间,但是在这短短的五六秒之内他一共承受了李晋陵的三次出手。这个拥有着“点睛术”的男人下手之狠辣果决根本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人可以想象的。白柯到现在还感觉后脊有几分发麻,刚刚李晋陵的那一记“风令”是动了真本事的,如果不是自己逃遁得及时的话,被掀翻在地上还只是较轻的症状,恐怕那些由高速运动的空气组成的利刃也会在第一时间破开自己的身体。 白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而且这个时候如果被李晋陵抓住的话绝对不算是什么好事,虽然说以平台官方那些人的智商恐怕自己也瞒不了他们多久,但是只要自己能够在他们将自己抓回去之前做完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现在呢,你要怎么做?”胡红莲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气,“我操控你身体的时间不会太长,像刚刚那样的穿梭一天之内断然是没有办法再次使用的,你处理这个人的时间不会太多。” 白柯对着胡红莲点了点头,他竟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追究到底,自然不会在跨出第一步的时候选择退缩。他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几乎瘫倒在地上的沈良,这个男人此刻的气质和昨晚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更像是各宗暴力的最后受害者。 “沈良?”白柯问道。 “嗯。”沈良沉凝了许久,这才低着脑袋应了一声。 白柯用力磕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强行朝向自己,“你还记得我吗?”他在询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十分古怪,甚至有淡淡的紫光从他的瞳孔中溢出。胡红莲在一旁淡漠地看着这一切,自从昨天和沈良的一战之后,它很明显地可以感觉到白柯身上的变化,有什么不属于他的力量正在慢慢侵蚀他的身体,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毫无疑问,这种时候它不应该阻止白柯变得更强。 沈良定定地看着白柯的眼睛,那双眼睛之中像是有无尽的潮水在翻涌。他觉得面对这个年轻人的时候自己无法升起拒绝的年头,心脏像是被加在一个强力的泵上,敲得自己肋骨生疼。 “我我不认识你。”沈良伸出手,用力地在白柯的胸口推了一把,企图避开对方骇人的逼视。 “现在怎么办?”白柯放下了自己捏住他下巴的手,站起身来,“‘形’的力量真的封印在他的体内吗?” 胡红莲飘到沈良的面前,顶着鼻子注视他的双眼,好一会儿才重新飞回白柯的身边,“我的感觉应该是不会错的,更何况他昨天爆发出来的属于‘以太之阳’的力量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个世间还留存有的‘以太之阳’应该就只剩下‘形’才对。”胡红莲顿了顿,语气变得诡异起来,“不过现在他体内的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如果没有办法将它们释放出来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达到我们的目的。” “释放出来?”白柯看着仍然垂首的沈良,心中不禁蔓延上了一种奇怪的恐惧感。那个时候近乎神的爆发力和破坏力,还有无法理解的攻击方式,他也不知道释放出那个所谓“形”的力量之后自己能否再次抵挡他。 “我觉得你暂时不太需要关心自己的安危,”胡红莲似乎看穿了白柯的想法,“眼前这个沈良才是我们最大的问题,他现在就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甚至连我的身子都看不到。”胡红莲说完便不再作声,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按理说“形”被自己和庞释俭束缚住如此之久后,逃窜出来后不应该重新将自己封印才对。没有“灵”存在的“形”应该只是纯粹的力量本身,不至于会做出“隐藏”这种透露着很强的计划性的行动才对。 “算了,如果你的办法暂时无法奏效的话我不介意让我先来尝试尝试。”白柯不再理会胡红莲,昨晚的交谈之后两个人关系变得更为默契,但是在表面上看来却似乎疏远了不少。白柯走到沈良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有什么”沈良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柯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极其恐怖的灵魂波动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这是“御魂六相术”的“行凝罡”,刚刚他用自己的“三魂凝罡”狠狠地冲击了沈良的头脑。 果决的行动让白柯的心中掠过一丝丝恐惧,但是他很快将这种恐惧强行压制了下来,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思考那些所谓的“温和”手法,从沈良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才是首要的。 “你是谁?在这座城市里有什么关系存在?”白柯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 沈良的瞳孔涣散开来,声线平稳无波,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一般,“我叫沈良,住在长章市的隆华小区,我家里只有一个捡破烂为生的爷爷,我没有固定职业,平时经常和一些无业游民开着改装车在街上飙,一起混的都叫我三哥。” 是个很典型的浪荡子,而且还是混得很差的那种,如果他那个爷爷知道自己的孙子是这种人的话一定会很失望吧。白柯叹了口气,“既然你是三哥,那大哥和二哥又是什么人呢?” “大哥,二哥大哥,二哥”沈良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停滞,白柯心头一惊,在自己“三魂凝罡”的冲击下,沈良的灵魂早就已经失去了正常运作的能力,此刻的他甚至和自己手中的傀儡无异,那么一具傀儡凭什么能够做出违背主人意愿的事情呢? “有鬼。”胡红莲只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大哥和二哥是谁?他们现在又在哪里?”白柯重复了自己的问话,甚至再度谨慎地用自己的灵魂控制住对方。 “大哥二哥大哥二哥”沈良依然机械化地重复着这两个词语,就像是消磁的磁带一样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噪音。 “是因为涉及到他大哥二哥的事情对他有很大的冲击以至于丧失了部分记忆吗?”白柯转头问胡红莲。 “不可能的,现在你操控的是他的灵魂,灵魂乃是‘以太之阴’,甚至可以说现在他处于很微妙的出离状态,如果把他的大脑当作一个资料库,现在的你相当于唤出了一个管理员。资料库中的文件破损管理员也会如实反映的,除非”胡红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除非这个管理员本身就有问题。”白柯理解了他的意思,人的灵魂在正常的状态下是几乎不会受到伤害的,而此刻沈良的表现毫无疑问地反映出他的灵魂曾经受到过剧烈的冲击,甚至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 “会和‘形’有关系吗?”白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指关节,“但是再对他的灵魂施压的话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许会有关吧,不试试看你怎么会知道呢?”胡红莲的声音显得阴测测的,“你觉得他还有退路吗?就算他有退路,你又有吗?” 白柯两颊处的咬肌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汹涌的魂魄之力出离体外,在沈良的额头上方缓慢凝聚。那种魂魄的凝实程度让胡红莲不禁暗暗心惊,他确实见过无数比白柯的凝魂更为强劲的人,但是能够像白柯这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三魂凝罡”修炼到这样程度的人,它还闻所未闻。又或者说,这个人仅仅只是用了一夜的时间改变了自己的力量。 白柯没有在意胡红莲的眼神,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手中,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对于魂魄的控制出现纰漏,恐怕沈良的灵魂会在一瞬间崩坏。虽然此刻的他已经将这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他仍然不愿意付出一环线索链的损失。 “大哥他大哥”沈良的声音和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了,白柯和胡红莲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这个曾经的麻烦人物正在一步步地变成他们通往真相的钥匙。 “白柯,不要!” 声音在巷子的尽头回响,白柯猛地一回头,魂魄出现了瞬间的颤抖,沈良的瞳孔一下子变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青白色。 那是一个女孩,脸上带着诧异c惊讶c痛苦和迷茫,而从她的身后缓缓走出来的两个男人身上则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危险气息,他们的目光沉凝如水,死死地盯住白柯和沈良。 他们还是来了吗?白柯觉得心中有几分苦涩,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对面的人还和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他当然没有什么埋怨的资格,因为背叛的人是他,逃离的人是他。 胡红莲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他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两拨人中间,目光偶尔轻轻地扫过李晋陵和魏章行。 这只狐狸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泛着紫光的眼眸中倒映着魏章行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救世主 头顶的阳光似乎在此刻显得有些凉薄了,明明是正午,白柯却觉得自己的皮肤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冰冷感觉。这种巷道的感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在前天,他和廖犁书也是在这样的巷道里遭到了平台官方的围捕,而今天的情况相比起来似乎没有多少改善——除了来抓他的人从员工变成了老板之外。 白柯突然轻轻地笑出了声,他开始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蛮值钱的。 “白柯,”李晋陵看着站在巷道另一边的白柯,“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子的麻烦。” “我原本也觉得我不该给你们添麻烦的。”白柯有些无奈地抓了抓脑袋,显得随意和无畏,“其实我对你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意,甚至还挺喜欢你们这些人的。但是你们要做的事情总是会和我想要的冲突在一起,这种时候我就只能成为你们的麻烦了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魏章行轻轻地说了一声,转头看向李晋陵。 李晋陵的目光和他轻轻地接触了一下,旋即收回。他明白魏章行的意思,他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夜的时间竟然能让这个年轻的令师果断到了这样几乎残忍的境界,在一天之前他在李晋陵的眼里不过还是个唯唯诺诺的孩子,握着力量的剑柄却迟迟不敢挥舞。 但是现在的白柯已经不一样了,他不光握上了那象征着危险的剑柄,更用利刃指着将要阻止他的人。 “小夏。“李晋陵轻轻地喊了一声,却没有回过头去看女孩。 夏秋旻听到了李晋陵的声音,很讽刺的,这个时候她的思维甚至比平时还要清醒,自己需要做什么,能够做什么,一切的答案都完美地映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她发誓,就算想在李晋陵要她马上控制住白柯她也不会有丝毫抗拒的情绪。 也许她对这个少年所有的感情都已经在刚刚的那声呼唤中消耗殆尽了吧,她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没有勇气一次又一次地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给予了李晋陵一个沉稳得不可思议的回应。 李晋陵没有惊异于夏秋旻的回答,他现在的精神力全部集中于自己的“点睛术”之中,巨大的令术威压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包围圈,白柯就站在这个圈的中间。 白柯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超过二十道风令和火令等令术在自己的身旁酝酿,一旦自己有什么异样这足以毁掉一栋大厦的力量将瞬间爆发,将自己连同骸骨一起吞没。他看着李晋陵微微颤抖的手指,那不是兴奋或者恐惧,而是通过这些细微的动作对每一丝魂魄的力量进行操纵。 “你逃不掉了。”李晋陵说道。 “你甚至不打算给我一个放弃的机会吗,说不定我还打算弃暗投明呢。”白柯讲了个自己都不觉得好笑的笑话。 李晋陵摇了摇头,“你不需要这个机会,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的意愿。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成为我的同伴。”李晋陵停顿了一下,“但是你救了毅昭,这很好。” “所以你大发慈悲地给我这样子废话的时间?我倒没有想到我和杨大哥的情谊此刻能够让自己多活这几十秒呢。”白柯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他其实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刚开始强装轻松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无数次,但是现在他已经将全部都放下了,似乎真的打算和李晋陵开一个关乎性命的玩笑。白柯觉得自己的内心之中似乎有某种可怖的东西被释放出来了,它让自己无畏,却也让自己疯狂。 他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它吞噬殆尽。 “是我拜托晋陵哥拖延一点时间的,因为你身边有个很有趣的东西。”魏章行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起来,夏秋旻这才发觉他早已不再站在自己的身边,凭借着她令师的感应能力,她甚至不能够在这条巷道之内感受到魏章行的存在。 “胡红莲,小心!”白柯突然猛地大喊出声,他太清楚魏章行的意图了,从一开始他看向狐狸的眼神就显得很有几分古怪,从刚刚酝酿到现在,恐怕他对于狐狸是势在必得。作为这个现世与胡红莲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类之一,他当然清楚这只狐狸身上和身后带着的秘密。 “啰嗦”胡红莲的声音依旧显得很慵懒,但是这一次的慵懒中却带着几分锐气。它的身形在这一刻变得犹如鬼魅,只有那双透露着紫意的双眼显得明亮而狰狞,仿佛两盏汽灯。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咬了一口,甚至连不应该出现在攻击范围之内的白柯都出现了些许的恍惚,李晋陵布下的令术大阵更是在此刻猛烈地颤抖起来。而原本不知道以什么方式隐蔽了身形的魏章行也在此刻原形毕露,一口鲜红色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在巷道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轨迹。 胡红莲没有停止,此刻的它仿佛点燃了自己的灵体,火焰带着那种骇人的压力碾过每一个人,它尖啸一声,一种难以名状的波动在空间中泛滥开来。 “你不是很喜欢作弄灵魂吗,那我就用灵魂来对付你好了!”胡红莲的声音刚刚落下,魏章行的身体已经硬生生地停住了,他维持着一个近乎可笑的姿势,就这样停在两拨人中间。但是他的身上流淌出了无数的碧蓝色光羽,这种碧蓝色较比之前李晋陵看到的蓝色更为深邃,一个和魏章行长得完全一样的灵体就在这些光华的簇拥之中缓慢漂浮到了半空。 胡红莲冷笑地看着对面的“魏章行”,突然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身子,白柯感觉到自己裤袋之中的那张连中令仿佛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胡红莲的灵体瞬间胀大了十倍,一只身长三米的六尾红狐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你竟然妄图炼化自己的身体,而且看起来这种炼化的进度已经超过了一半。”胡红莲的声音变得高贵而清冷,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这是禁忌,你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我要摧毁你的灵魂。”胡红莲缓缓地说道。这才是它将魏章行的灵体强行抽离肉身的真正目的,这个男人玩弄的把戏在来自彼方的他看来宛若跳梁小丑,但是它并不会因为他的弱小而放过他的错误。它隐约能够感觉得到,或许这才是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魏章行的脸上没有半分恐惧,围绕在如同潮水的蓝光之中的他甚至显现出了一种超凡脱俗的圣洁感,那张原本充满着诙谐和顽皮的脸庞此刻沉寂下来,仿佛教堂之中的天使塑像,在耶和华的亲吻之中散发出感化世人的力量。 这种感化并不是纯粹的夸张,夏秋旻用力地按住李晋陵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她很难压抑自己冲着魏章行顶礼膜拜的冲动。李晋陵的心中也同样充满了震惊,他必须承认,此刻魏章行和白柯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他甚至有一瞬间产生出一种后悔,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卷入这种事情里。 “被你奴役的灵太多了。”胡红莲迈开四足,缓缓地朝着魏章行进步,它每进一步,魏章行身上的碧蓝色光羽就会消散一分,但与此同时,更多的光羽从魏章行的身体之中涌了出来,那些碧蓝色就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水一样。 魏章行的脸上已经脱去了刚刚的一丝诧异,他平淡地说,“索罗亚斯德每一千年生一个儿子,他指定第三个儿子为救世主,会带人们进入光明和正义的世界。”魏章行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变得深邃起来,“我当然不是说我就是这个所谓的救世主,当然,光凭索罗亚斯德的能力也并不能引导人们进入那个‘光明的c正义的世界’。” 胡红莲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但是它前进的阻力却越来越大,那些碧蓝色的光似乎从水流变成了泥泞,它能够感觉得到,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在走到魏章行的身边就会彻底被束缚住身体。 “能够打开那个世界的大门的,是他们自己的‘信念’,对于那个世界真正存在的‘信念’。”魏章行摊开了自己的双手,“信仰可不是欺骗。” “你做不到的。”胡红莲冷冷地出声道。 “我当然做得到,我们都深切地希望能打开那扇门。”魏章行居高临下地看着胡红莲,“你们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们又怎么会做不到呢?而且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才对,想要这么做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 魏章行用力地一抬手,他原本定格在地面上的身体突然染上了一层奇异的碧蓝色,然后缓慢地悬浮到他的身前,和他的灵体互相面对着。 胡红莲爆发出了恐怖的咆哮声,剧烈的灵魂波动猛烈地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这一刻的狐狸更像是一只狮子,它的周身卷起了可怖的红色浪潮,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魏章行的碧蓝色。 白柯眯起眼睛,一边盯着空中的战斗一边将自己的手从沈良的面前缩了回来,刚刚的空档里没有人注意到他做了什么,更没有人发现沈良身上的变化。他似乎一直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变化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放手一搏 半空中胡红莲和魏章行的对峙仍然在继续,碧蓝色和橘红色互相辉映,仿佛两股巨大洋流的分界处般明显。白柯的目光却在这一刻收了回来,他突然站上前一步,完全将自己暴露在李晋陵和魏章行的视野范围内。 “刚刚你们给了我很好的准备时间,我觉得现在是时候报答你们一下了。”白柯的声音冷冷的,甚至带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感觉。 李晋陵近乎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对于危险的感应让他不自觉地想要远离这个年轻人。空气中那二十道令术组成大阵重新恢复运转,剧烈的灵魂波动在两人中央搅拌起来。 白柯没有去看李晋陵,也没有在意围绕在自己身旁蓄势待发的令术,仿佛这天地的一切都不在与他相关。他缓缓举起了右手,一圈圈奇异的黑色纹理在他的股掌之间若隐若现,似乎构成了某种具有隐秘含义的文字。 与此同时,原本一直瘫坐在地上的沈良动了起来,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一种诡秘的紫色,就和白柯瞳仁中的紫色一模一样。 “你做了什么!?”李晋陵大喊出声,那种危险感几乎已经攀上了他的心脏,二十道令术同时爆发,全部都由“唤物令”组成的大阵像是一颗被引爆的核弹一样。 可是站在爆炸中心白柯不为所同,仿佛刚刚那一些骇人听闻的光影变化统统与他的无关。李晋陵此刻看清楚了,白柯的手臂已经完全被黑色的符文所覆盖,除此之外,沈良的额头上也浮现出了极为相似的黑色符文,那些黑色仿佛具有生命一样在白柯的皮肤上缓慢蠕动着,每一次都带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波动。 “小夏,离他远一点。”李晋陵张开自己的右臂,示意夏秋旻同白柯保持距离,他今天已经看到了太多违反常理的东西,不管是白柯还是魏章行,似乎都在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认知的底线。 虽然他现在没有办法理解白柯此刻的所作所为,但是对危险的本能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某种战栗。他能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白柯慢慢地从沈良的体内抽离,然后再一点一点地被白柯自己吞噬掉。他无法想象如果白柯彻底同化这股力量的话事态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毫无疑问,自己和夏秋旻毫发无伤地从这里逃脱的概率会变得更低。 李晋陵在心里自嘲式地笑了两声,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考虑逃跑的这一天。 魏章行也看到了地面上的情况,他的灵魂似乎在注视到白柯的那一瞬间猛烈地颤抖了一下,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是兴奋,又似乎是某种恐惧。但他旋即归于平静,带着几分挑衅地看向对面的胡红莲,“看啊,那个一直和你呆在一起的人类也走上了和我一样的道路呢。放弃吧,那个世界的‘门’的打开根本不是你能够阻止的。” 胡红莲自然早已注视到了白柯的状态,其实它心中的震惊一点都不比魏章行少,它没有想到,一夜的时间竟然真的足够这个犹犹豫豫的少年变成这样可怖的模样。但是它马上回过心神,看向魏章行的眼神变得更为凶狠了,“你似乎搞错了什么事情,那个人对于打开大门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他现在只是个追求真相的疯子而已。” “真相?”魏章行玩味着这个词语,“其实我也觉得有时候活得迷迷糊糊一点会更加开心,但是如果人有时候不变得笨一点的话会一辈子都被困在笼子里吧。” 胡红莲低低地吼了一声,声音之中似乎带着某种歇斯底里,“你这种狭隘的,相比他而言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胡红莲身旁的火焰变得更加巨大了,白柯此刻已经顾不得口袋里那张似乎随时都会崩溃的连中令了。他现在更头疼的是身上这些奇怪的黑色符文,原本这应该是沈良体内的力量,但是此刻却仿佛被胡红莲吸引了一样,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不断地向着胡红莲靠近,但是本能却告诉他必须阻止这种趋势的发展,否则一定会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 其实早在李晋陵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似乎能够从沈良的体内撬动他身体中的力量,而这种撬动的来源不是其他的,正是那根不知何时躺进他的内景之中的黑色木箭。而且很奇怪,这种感应的来由十分突然,似乎只有在李晋陵一行人到来的瞬间才突然出现的。 对方一定有一个人和自己体内的这根木箭有关系,白柯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疯狂地催动着自己灵魂,企图驾驭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黑色符文。他不能够倒在这里,他还有更多的想要了解的事情,关于自身的,关于过去的,关于未来的。 李晋陵已经拖拉着夏秋旻退到了巷道的边缘,夏秋旻此刻的状态似乎颇为有些晕眩,她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失去了及时的反应能力,李晋陵这下只好带着她往回退,白柯和魏章行他们的攻势实在太猛烈了,他没有信心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保护好夏秋旻。阻挡住他们的是一道强有力的结界。李晋陵这才明白为什么魏章行对于在公众中爆发自己的力量毫不顾忌,恐怕这也只是他各宗手段之一。看守在结界外面的正是那名叫做小澜的年轻男人,他虽然表面轻松地依靠在墙壁上,但是李晋陵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灵魂喷吐着可怕的气息,正在全力维持着这个强力的隔绝结界。 “喂!快!快放我们出去!”李晋陵高声呼喊着,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够听见,但是此刻似乎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办法了。 西装男睁开了自己半闭着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李晋陵的一眼,但旋即又闭上,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结界依然存在,李晋陵没能够离开。 李晋陵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凉了,他不知道魏章行这样的举动究竟有什么企图,但是很明显,这个叫做小澜的男人是受了魏章行的指使而拒绝让他们离开这个结界的。李晋陵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困住自己吗?但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呢?这个男人明明已经掌握着超出自己理解的力量,为什么非要这样子和自己纠缠呢? 一道劲风扑到了脸上,来的并不是白柯,而是似乎已经失去神志的沈良。沈良终于重现了他昨晚上的狰狞,四肢变得修长无比,躯干也维持着某种奇异的弧度,那个在月下展翅的恶魔好像又回来了,只是这一刻他的脸浸润在阳光之中,依稀还显得有几分单纯。 李晋陵急退一步,闪开了沈良袭来的手臂,他的背部已经靠在了那道结界上。这道奇怪的结界确实是种厉害的手段,它甚至于能够限制住拥有着实体的存在。李晋陵手指轻轻一抬,一手拖住夏秋旻,他此刻根本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寄希望于这道小小的风令能够发挥作用。 这确实是一道技术精湛的风令,高强度的风压凝聚出可怕的尖锐,在空气中疯狂地切割着,席卷着向沈良的眼中飞去。但是这宛如飞针的攻击却在沈良的眼球上如云烟般散去了,甚至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仿佛李晋陵真的只是掀起了一道微风。 沈良的动作没有停止,他借着身体的惯性,将另一只手狠狠地向李晋陵头上盖去。 完了。 李晋陵想象之中的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沈良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向后退了几十公分。李晋陵悄悄地看向沈良的身后,白柯那只已经完全布满了黑色符文的手臂筋肉虬结着,用力地捏住了沈良的后脑勺,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将这个怪物往后扯了一步。 白柯终于还是出手了,一夜的时间终究无法让人果决到忘怀一切。尤其是夏秋旻对于他而言总有种很奇怪的暧昧感,他觉得自己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就这样死去。 “李哥,”白柯缓缓地开了口,有几枚黑色符文甚至已经爬上了他的脸庞,让此刻的他显得颇为有些狰狞,但是他的语气却在这一瞬间完完全全地柔和了下来,“你走吧,赶快带着秋旻离开这里。我没有恶意的,你们不要再管我了,也不要再插手这些事情了,没有好处的。” 李晋陵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此刻的他甚至没有办法组织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白柯。 但是李晋陵不说话不代表夏秋旻就会同样保持着沉默。李晋陵只觉得自己的身旁一空,夏秋旻的身影已经急速地掠了出去,她的速度并不算做太快,白柯只是轻轻地瞟了他一眼,就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预判,让出半个身位准备躲开这个女孩。 但事实证明如果一个女孩真的要接近你的话,你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的。 趋中令·千钧裂臂 夏秋旻的手臂在一瞬间暴涨了接近两倍,翠绿色的光影直奔白柯的胸口而去。 白柯避无可避,那只翠绿色的巨手在一瞬间就没入了他的肩膀,鲜红色的血液喷涌了出来,在那片鲜红中似乎还带着某种奇怪的紫色。白柯的双腿猛地一软,瘫坐在地上,右臂上的黑色符文如同潮水般飞速褪去,沈良的身子也在这一瞬间回复了原样。 夏秋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垂下的额发像是一道细密的帘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夏秋旻的执着 夏秋旻喘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刚刚那一击几乎耗费掉了她全部的体力和精力,他从白柯释放出那些黑色符文开始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机,但是无奈白柯之前和他们的距离太大,在李晋陵一心求退的情况下,她也不敢一个人冒然前进。 但是这个突然暴动的沈良终于给了她一个出手的机会,这看似是白柯意料之外的情况让白柯主动性地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才让他这一记攻击能够得手。 当然,在突进中释放出“千钧裂臂”并准确无误地预判出令术的释放时间则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没有去看如同尸体一样软倒在地上的沈良,也没有去看身后目瞪口呆的李晋陵,夏秋旻径直走到了瘫坐在地上的白柯身边,俯下身子来察看他的情况。 那双有些清冷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无助的泪光,白柯勉强地睁开双眼,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明明刺伤自己的是她,现在为自己担心的人竟然也是她。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孩了。 其实仔细回想一下,从一开始夏秋旻就像是一个难解的谜团,每当白柯试图伸手去了解的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阻挠出现在他们之间。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对这个女孩有什么特殊的“好感”,但是某种不知名的强烈总是驱使着他以各种手段去试图了解她。 “你你回来了啊。”白柯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觉得更合理的剧情应该是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然后伏在胸口嚎啕大哭什么的。但是夏秋旻此刻冷静得像是一个进行精密手术的外科医生,她的目光中除了关怀更多的是某种理性的审视。 “刚刚你好像差点就走了。”夏秋旻的头垂了下去,她修建得短而整齐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了白柯的手臂之中。白柯的目光变得很复杂,其实他知道夏秋旻在说什么,刚刚的自己,确实在某种意义上离“人类”的范畴越来越远。 沈良体内封印着“形”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正是胡红莲口中的“以太之阳”,刚刚黑色符文席卷上自己身体的一瞬间,一种极其强烈的快感瞬间囊括了他整个身体,那是一种如同升华的c生物进化一般的快感,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丝血肉都在向着某个不可思议的方向转化着,那种迷醉的感觉让他根本不愿意停止。他甚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己的恐怕在刚刚那个瞬间也正在向着“以太之阳”的方向转化着。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呢?就好像这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状态。 白柯扶着脑袋,将这些复杂的念头清理出去。他重新看向面前的夏秋旻,他很清楚,不管胡红莲那边的情况如何,今天这一仗自己算是栽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做呢,没好处的。”白柯认真地看向夏秋旻的眼睛,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他觉得或许自己能够在这个时候得知夏秋旻的某些秘密。 夏秋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温热的吐息喷在白柯的肩膀上,那里仍然有汩汩的血液在流淌,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我还欠你一条命。而且初中三年,也受了你很多关照。虽然你后来转走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白柯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他并不是因为夏秋旻此刻暧昧的言语而感到激动,他只是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审视自己的记忆。自己曾经救过夏秋旻的命?如果说这是无意之举,那么所谓的“初中转学”又算是怎么回事。白柯记得很清楚,自己念的是封闭式九年制学校,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初中毕业,全班四十七个人的脸和名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唯独没有这个叫做夏秋旻的漂亮女孩。 白柯突然觉得胡红莲说得很对,一味想要聪明的自己才是最愚蠢的,有些真相根本不应该追逐,因为你没有承受它的勇气。 “白白柯,你怎么了吗?白柯?”夏秋旻看着白柯瞬间青了一层的脸色,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她又不敢在此刻去询问白柯些什么,她更害怕这个突然到来的消息彻底击溃白柯的心理防线。 “不对,不对你再说一些,再多说一些你知道的我的事情给我听。”白柯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肩膀上的剧痛,用力地抓住夏秋旻的肩头,指节上巨大的力气几乎要将她的关节给捏碎,“快!快告诉我!你记忆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夏秋旻惊呆了,她没有想到白柯竟然会有这样的反映,他瞳孔中那些剧烈不比的情绪波动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猜疑,恐惧,迷茫和惊讶。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比肩头上巨大得多的力量捏住了,那种近乎窒息的痛苦笼罩着她。交代出了自己心中最的秘密和暧昧,她没有想到竟然是换回这样的结果。 白柯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这根本不是因为上的伤害。正相反,他现在几乎完全感受不到的痛苦,或许是因为在尝试将身体炼化成“以太之阳”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白柯现在只是觉得那种力量突然消失的感觉让人有些空虚,而至于被“千钧裂臂”没入近乎三寸的肩膀则完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他的脑海里疯狂地回忆着过去的一切,他有些想狠狠地嘲讽自己一场,这最奇怪c最应该被自己所注意的点竟然就这样被自己放过了。他本来就应该想到,以自己的魅力根本不应该在刚刚见面的时候就对一个女孩子产生那么大的吸引力,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吸引”的深层次原因竟然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如今的情况,或许自己一开始就已经被引进了一个局之中,但是自己却完全被置之事外。 原来自己那种几乎要了自己命的好奇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的,这种微妙的“不谐和感”堆叠起来,终于让自己对于现存的一切产生了剧烈的怀疑和探寻欲。白柯抬起头看着胡红莲那双紫色的眼睛,或许很早之前自己和它的相遇就已经被某个人设计好了。 李晋陵猛地抢上前一步,手掌按在白柯的胸口之上,用力地将他往后推了一下,然后剧烈的风旋转着将夏秋旻保护在身后。他的眼神警惕地看着白柯,似乎害怕他时刻会爆发的攻击。 “告诉我。”白柯的声音变得沉稳无比,这种沉稳中甚至带着丝丝的冷意。他那双几乎失去了焦点的瞳孔在夏秋旻的眼中闪耀着某种悲哀的光彩。 “我” “不要告诉他!”李晋陵拼尽全力制止了夏秋旻继续向下说,他很清楚,这很有可能会是能够从白柯手中交换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的重要筹码。这样的消息显然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中轻易地说出,他必须有一个更好的环境来和白柯进行这场交易。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仍然很抗拒让这个年轻人超出自己的控制,似乎一旦他离开自己的视野之外,就会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李晋陵,你今天似乎很懦弱呢。”白柯的语气变得不友善起来,凶狠的光从他的双目中迸发。 “对付这样的情况我宁愿懦弱一点。”李晋陵并没有中白柯的激将法,事发突然,他今天的处事风格也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不过通过刚刚的情况他发现,虽然白柯和沈良在一瞬间爆发出的气质极为相似,但是很显然,白柯现在的身体还没能和沈良一样几乎刀枪不入,至少他在某种“特殊条件”下仍然可以被令术伤害到,就像刚刚他的肩膀被夏秋旻的“千钧裂臂”伤到一样,这就意味着自己仍然有威胁他的资格。李晋陵手指轻轻地律动起来,“趋中令·火豕”正在慢慢地准备着,这道家传的十二肖神令是他目前爆发力最高的攻击手段,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有信心能够一下子控制住白柯。 “白柯!退!”胡红莲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白柯猛地向上抬头看去。到刚才为止,胡红莲和魏章行的力量对峙都维持在一种很微妙的平衡之中,甚至连那些横在巷道上空的缆线都没有受到任何的扰动。但是此刻这种平衡突然崩塌了,那些碧蓝色的光羽和胡红莲身上的橘红色火焰掀起了可怕的波动。而令白柯有些震惊的是,这些波动伤害的不光是自己的灵魂,甚至对于自己的也能够造成相应程度的伤害。他看着胡红莲的目光闪烁起来,他越来越无法理解和自己身边的这些家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快退!快退!白柯!快离开这里!这是个疯子!”胡红莲那道橘红色虚影猛地向白柯扑了下来,一股烧灼着的巨大推力几乎要将自己掀翻,他勉强地睁开眼睛看着天空中的魏章行。 他的唇角突然勾勒出一道诡异的微笑,那道碧蓝色的虚影突然张开了双臂和空中那具空洞的拥抱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破碎 魏章行的脸此刻沐浴一片安详的蓝色光海之中,显得愈发圣洁了,他那道虚幻的灵魂似乎正在变得更加虚幻,然后一点点地融进了魏章行的身体之中,那具原本几乎已经失去了功能的此刻突然张口说话。 “不管你是谁,其实我都应该谢谢你,你刚刚强行逼出我的灵魂让我的‘炼化’更前进了一步,就像刚刚一样,我觉得我离那个光明的世界更进了一步。”魏章行的声音听在白柯的耳中如同渐渐凝固一边,白柯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他觉得身体中有种难以压抑冲动,他想要冲上前对着魏章行顶礼膜拜。 “白柯!什么都不要管!快退!”胡红莲的声音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狠狠地凿在白柯的灵魂之中,剧烈的疼痛让白柯瞬间恢复了清醒。刚刚胡红莲为了唤醒白柯的意志,竟然毫不顾忌地用他的灵魂生生地撞击白柯的灵魂,白柯不得不说,如果没有胡红莲这一手,或许他此刻已经冲进了那片令人感觉可怕的碧蓝色光海之中了。 白柯猛地岔开双腿,将自己的身子向后带了一步。他在后退的瞬间还带上了倒在地上的沈良,那个已经恢复成正常人模样的高大年轻人此刻正倒地昏迷不醒。 李晋陵也抓住了夏秋旻,正在向着身后急退而去,两个人不经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种难以描述的复杂。白柯张了张口,做出了“保重”的口型,他确实对于平台的人心有愧疚,无论是还躺在病床上的杨毅昭还是无数次针对他的李晋陵,亦或是此刻目光涣散着,泪水慢慢地飘在半空中的夏秋旻。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只是错误的相遇。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白柯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胡红莲要他向后退了。只见胡红莲那双紫色的瞳仁中间释放出了诡异的光芒,魏章行布下的结界在这道光芒之中如同冰雪般飞速消融着。白柯暗自赞叹一声聪明,如果这个魏章行还不至于太蠢的话,他必定不会让自己的攻击波及那些无关的人,那么只要自己在他们重新修复结界之前逃出结界的包络范围就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了。 看着面前冰消雪融的结界,李晋陵强压住自己心头的震惊,在风令的催动下飞快地向远处掠去。这让他束手无措的结界竟然在白柯手中被如此轻易地解决了。李晋陵的面色沉凝如水,经过今天一事之后,很多事情或许都要变得不一样了,又或者这些奇怪的变化早就已经发生了,只是自己一直没能够察觉。 李晋陵此刻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面对着这些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自己和官方平台到底应该何去何从呢?他的初心究竟还能不能继续维存呢? 巨大的风压推着他的身子向前运动,白柯没有发现,此刻他爆发出的风令的力量竟然完全不逊色于李晋陵,那些空气围绕在他的周围,仿佛完全听命于他的仆从一般,运载着他和沈良的身体飞快地离开危险的区域。 胡红莲的橘红色虚影紧紧地跟随在白柯的身旁,它眯起了自己那本就不大的眼睛,它自然知道白柯此刻的情况是什么。他的“炼化”也已经开始了,但是令胡红莲难以理解的是,这场进化的契机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因为沈良身上寄居着的“形”吗?但是为什么这种力量会选择白柯呢?而且它惊讶地发现,白柯的炼化比魏章行还要彻底,虽然现在看来他的进化程度完全比不上魏章行,但是胡红莲可以感觉到,只要给白柯一段时间,他的炼化一定能够超过魏章行。就像此刻一样,白柯的灵魂和已经开始了某种奇异的融合,“以太之阴”和“以太之阳”以一种很奇怪的节奏开始融合,以至于此刻白柯甚至已经能够跳过令术爆发风的力量了。 他会成为“开门者”吗?胡红莲觉得自己的心里很复杂,但是此刻它却并不能够和白柯说什么,他们下定的决心中虽然并不包括这样的情况,但是如此不择手段的后果仍然让胡红莲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白柯此刻离开那条巷道已经足足有两百米之远了,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位移接近两百米,如果白柯此刻能够静心计算一下自己的速度的话,一定会惊异于这种亚音速的迅捷。他就像是在神祇的背后窃取神之力量的人类一般,不属于自己的暴力充斥着自己的身体。 “大概可以了吧。”白柯的身子骤然停止,他周围的空气向旁边迅速爆发,以他为中心,瞬间便形成了一个真空区域。他回过头看着那片碧蓝色的光海,紧紧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唇。 “果然,他们又重新布置了结界。”胡红莲盯着那片光海,它的心中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刚刚那个瞬间魏章行做出了远超出它想象的事情。甚至在一瞬间动摇了它的信念。 “刚刚发生了什么?”白柯询问的语气十分小心,他也感觉到了胡红莲身上那种浓厚的危机感和恐惧感。为什么魏章行能够把狐狸逼成这个样子?白柯觉得很不可思议。 胡红莲转过脸来,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缓缓地说道,“那个人在一瞬间加速了自己‘炼化’的过程,用‘以太之阴’和‘以太之阳’的融合甚至在一瞬间打开了‘门’。” “‘门’!?”白柯觉得自从郑泽一事之后,自己对于“门”这个字似乎显得分外敏感,每当他听到这个字的时候,眼前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郑泽疯狂的脸,还有那件巨大的斗篷和缓慢洞开的未知世界。 胡红莲点了点头,没有再看向白柯,目光只是盯着远处慢慢消褪的碧蓝色光海,“他的目标和郑泽一样,都是打开门。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判断他和郑泽究竟有没有联系。”胡红莲的身子忽地转过去,然后漂移到白柯的身后,“走吧,我想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好。”白柯答应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然紧紧地抓住沈良的肩膀,刚刚带着这个一米九的大块头狂奔了这么长一段的距离,自己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可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白柯竟然没有办法移动他的身子分毫。白柯苦笑一声,只得无奈地看向胡红莲。 “等等这个叫做沈良的”胡红莲抽了抽自己不存在的鼻子,将脑袋靠在沈良的脸庞。目光中有一道愤怒的光芒一闪而过,胡红莲随即深深地吸一口气,伴随着它从鼻孔中呼气,一阵猛烈的灵魂波动在空中蔓延开来。 白柯还没有反应过来胡红莲在做什么,一道淡青色的光羽如同烟气一样飘在半空之中,胡红莲又摇了摇自己的耳朵,那丝烟气突然被一阵橘红色的光芒笼罩,那份淡青色一点一点地从烟气之中剥离出来,最后完全变成了一道白雾一样的光芒。 “这是灵魂?”白柯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妄图试探这道灵魂。 “不要动它。”胡红莲的口气很严厉,巨大的精神力仿佛一道墙一样挡在了白柯前探的灵魂面前,“现在它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完全消失。让它就这样到彼方去吧。” 白柯看着胡红莲,他没有再开口询问,而是默默地等着它的解释。 胡红莲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丝灵魂,一丝刻毒的气息从它的身上流露出来,它的声音低沉,“这大概是那个人在沈良身上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追缉他。但是”胡红莲停顿住了,似乎正在整理思绪,“这是用真正的灵魂炼成的,虽然在熔炼的过程中几乎已经将灵魂全部破坏了。这比刚刚那些碧蓝色的光羽还要狠毒,我也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用这种手段” “活祭品?”白柯有些明白了。 胡红莲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一切。除了魏章行的恶毒行径之外,它此刻心中担忧最多的就是白柯,这个少年突然开启了自主炼化以太之阳的过程,让它几乎束手无策。它刚刚也看到了白柯的举动,拖不动沈良是件好事,至少说明他的炼化还处于一个很初始的阶段,现在停下来应该还来得及。 “白柯,你听我说”胡红莲觉得不能再拖沓下去了,否则当某天白柯抵挡不住这种力量的诱惑,又一次打开炼化的大门的话,恐怕就再也没有办法关闭了。 一个老人的出现却突然打断了胡红莲。这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解放工装,肩膀上挑着一根扁担,两头各吊着一大堆废纸,正发了疯似的朝白柯冲过来。直接用那根粗壮的扁担捅向白柯的胸口,白柯一个闪躲不及,被老头重重地杵了下。 很普通的力量,但是胜在来势汹涌。白柯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看向老人,对于这个显然是普通人的老人他当然不能动用那些超常规的手段,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老人已经双手环抱住沈良,将他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身后。 “良啊,你咋变成这副样子了呢?你可急死爷了。”老人一边注视着白柯一边哭喊着,手中的扁担不断挥舞,废纸已经散落成两堆。 白柯有些愣住了,他和老人看不见的胡红莲对视了一眼,难道这就是那个沈良所谓的“爷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爷爷 白柯看着那个几乎发了疯的老人,眼底深处突然跳跃着某种隐秘的光芒。他向胡红莲使了眼色,然后慢慢地接近那个老人。这是难得的取得那些有关沈良的秘密的好机会,白柯觉得自己不能放弃。 “你别过来!别过来!”老人手中的扁担挥舞得更快了,“离我们良远一点!别过来!滚远点!滚!” 白柯看着老人颤抖的双手,突然猛地蹲下身来,握住了老人的手腕,眼神中流露出关怀和复杂的光芒。他的嘴角带着几分苦涩,声音中有着深深的无奈,“老人家,你冷静一点。现在三哥需要安静。”白柯旋即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称呼沈良为“三哥”,准备将自己装作沈良手下的一个小弟。他的脑袋中甚至已经生成了一份合理的剧本,帮派火并,舍身救人,然后双方都负伤累累。白柯暗叹自己的演技,他相信这样合理的逻辑关系应该是足够让这个老人信服了。 “还三哥?你就是那些和良一起疯的浪荡子!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将良变成这个样子的!”老人护着沈良的手圈得更紧了,好像白柯是个随时会将沈良抢走的恶魔,“良以前是个好娃娃,读书又勤,人又乖巧。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良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白柯叹了口气,双眉蹙起,脚下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面上。胡红莲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没有想到白柯有这样装模作样的手段。白柯的左手轻轻地扶住自己血肉模糊的肩膀,正是刚刚被夏秋旻“千钧裂臂”留下的创口,其实此时伤口里面的筋肉和骨头已经基本愈合了,无非只是表皮上还有几分刺痛。但是配合上白柯此刻的嘴脸,还是很有几分信服力的。 “老老人家,对不起,这次我们是真知道错了那群人那群人就是彻彻底底的疯子!我和三哥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三哥之前还被他们打伤了,差点就”白柯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加上他的喘息声,立刻镇住了老人。 “啊?良被打伤了?哪里,在哪里?”老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的手慌乱地在沈良的身上摸索着,却又好像怕弄懂了沈良一样,不敢实地触碰他的身体。 白柯叹了口气,“三哥的脑袋被他们杵了一锤,当时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白柯作出一副极其悲愤的样子,“三哥以前对我很好,我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也一定要带他出来的。”白柯双腿再一抖,这次两个膝盖都狠狠地垂在了地上,白柯整个人都伏倒在地上,整个肺部用力地呼吸着,这种声音听在老人的耳中就变得分外可怜起来。 “啊,孩子你,你的肩膀。你这都是为了救良唉!你说你们这些娃娃,怎么整天不学好,这下知道苦头了吧!”白柯不算太过拙劣的演技显然打动了老人,他又看着白柯刻意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那血肉模糊的右肩,心霎时又软了几分,对着这个孙儿的“救命恩人”也便不再如此苛刻。 “老人家您您就别管我了,能把三哥带到您面前,我这也不算太没用了,我歇会歇会我就回去和他们拼了!那些人竟然敢这样对三哥,不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还真当长章这一亩三分地都归了他们!”白柯装作义愤填膺,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看你那肩膀,这还折腾个啥劲儿啊!你们都别动,我这就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医生,都别动啊。”老人的心已经彻底软化了,轻轻地将沈良的身体放下,转身就要离开去寻找医生。白柯在心中暗叹一句,看得出来老人连手机都没有,这样的情况普通人在怎样也会想着打120吧?他也没有想到沈良竟然会有一个这样单纯的爷爷,他就像是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一颗稻草,慢慢地在风中摇晃着。 白柯当然不能允许这个老人真的将医生给找来,否则按照李晋陵的手段,恐怕自己还没躺进病房里就得被他带回总部,更何况他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和沈良有什么需要医生帮忙的地方。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拦住了老人,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老人家别,别找医生。我们我们这样的人,看不了医生的。我们这回是真打算改了,以后我再也不混了您也不希望三哥进去吧?我们能自己处理的。” “可是可是你那肩膀,还有良现在”老人被白柯说动了,但是看着倒在地上的孙儿,一下子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白柯本来打算慢慢地再劝一会这个单纯的老人,但是胡红莲飘在空中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最好快一点离开这里,现在看来那边的情况也已经基本稳定了,虽然我已经将那个人留在沈良身上的追踪印给去掉了,但是不排除他们顺着你逃跑的方向找到你的可能性。” 白柯心头一凛,当下也不再多说,只是对着老人苦笑了两声,“老人家,我以前就是学医的,三哥这个情况我心里有点数,我们赶快找个地方歇歇就好。”说完他还装作紧张地回头看了看,似乎害怕有什么人追过来,“我怕那群人还不死心” “啊!对,可别再让那些疯子逮了去!”老人连连点头,俯下身子来慢慢地背起了沈良,他本来打算连白柯也一起背着走的,但是在白柯表示自己还能走之后也便不再坚持,“我的老屋就在这里,如果没别的去处的话就先到那里躲躲吧。” 老屋?沈良的家?白柯看了看胡红莲,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白柯觉得心跳更加快了几分,仿佛已经看到了被沈良藏匿起来的秘密。当下便答应了老人的邀请,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巷子深处。 长章市的另一头,大学路路口。 李晋陵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夏秋旻,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刚刚他离开的动作也不算太慢,在胡红莲破开结界的第一时间就全力催动风令,虽然并没有达到白柯那种亚音速的状态,但是在魏章行彻底爆发前逃离中心区域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至于之后和魏章行的交接则又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李晋陵虽然不是很想见那个人,但是很显然这根本不是一件可以这样掩盖过去的事情,如果没有办法和魏章行达到了一个比较完美的共识的话,恐怕官方平台c魏家c甚至是整个令师界的平衡都会被彻底打破。 李晋陵仰头看了看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突然很想点一根烟。 “走吧,先回总部再说。”李晋陵将手按在夏秋旻的肩膀上,“不管你之后是打算继续留在官方平台还是去跟着白柯,现在你毕竟还是我的人,先跟我回去吧。” 夏秋旻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李晋陵,她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李晋陵话中的意思,这表示李晋陵虽然不会再追求白柯的事情,但是也代表着李晋陵彻底将白柯排除在官方平台之外。 夏秋旻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白柯他现在已经不算是我们平台官方的人了吗?真的没有挽留的余地了吗?一点都没有了吗?” 李晋陵听得见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他看着那双莹莹的眼睛,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应该点头的。但是最终理性还是战胜了他片刻的失神,他平淡而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中没有任何波动。 夏秋旻低下头去,这一次她很安静,但李晋陵分明看见了一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淡淡的烟气升腾着,仿佛整个盛夏的悲哀都浓缩在这短暂的一秒钟内。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很想就这样跟着他我明明连他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夏秋旻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可是她的身子没有半分颤抖,静默着宛如一块石雕,“我只是觉得,那个时候要是能够多和他说一句话就好了,要是能够和他把所有话都说清楚” 李晋陵看着那双有些清冷的脸庞突然抬了起来,“那我以后就没有什么理由去找他了对吧。” “别强迫自己做不不喜欢的事情。”李晋陵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点些微的颤抖,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感觉,可是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的由来。 夏秋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揉了揉鼻子,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此刻她又变回了那个清冷的女孩,仿佛刚刚的脆弱与泪水统统与她无关。夏秋旻迈步向前,将李晋陵甩在身后,“走吧,我们先回总部吧。” 李晋陵犹豫了几秒钟,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那部iph一ne,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早就完成了编辑,只是他一直没有拨打出去。他又深深地看了那串号码一次,然后将它们一字一字地全部删掉,转身快步追上了夏秋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沈良的过去 白柯看着越来越低矮的屋檐,觉得那些左右交错的电缆线几乎要压到自己的头顶。他微微蹙了蹙眉,他倒没有想到沈良一家竟然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这是长章市最老的城区,位于市区的旧开发区内,大部分地段都是危房和待整改的民宿。白柯原本以为此前和廖犁书去过的那个很像城乡结合部的巷道已经是这个城市最贫瘠的一面了,但是直到此刻和沈良的爷爷一起走在这里,他才感觉到自己之前的认识实在是有失偏颇。 老人的名字叫做沈国聪,沈良的父母在以前的一场水灾中身亡,于是沈国聪便只身带着孙子来到了长章市另谋生路,没有想到这一呆就是十年。十年的时间,足够少年成长为男人,也足够男人变成老头,沈良在这里完成了小学c初中和高中的学业,后来因为没考上大学而开始混社会,逐渐地有了一群狐朋狗友。 白柯听着老人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听得出来他其实很爱护沈良,即使是在沈良如此“不学好”之后这个爷爷依然没有抛弃他自己返回家乡。不过他确实也对沈良的所作所为有很大的意见,毕竟常常从街坊邻居的口中听到沈良又惹事儿了的消息,为此老人家没少上火。 白柯一边听着这些几乎毫无营养的唠叨,一面不停地点着头。以为沈良目前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之中,所以白柯便很不幸地代替沈良承担了他爷爷的说教,老人的话语虽然粗俗,却带着很明显的恨铁不成钢,白柯只得一边苦笑一边点头。 沈国聪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身材其实算得上颇为高大,接近一米八五的身材比白柯的骨架大了整整一圈,看得出来沈良正是遗传了他的身形优势。不过毕竟沈良也有着超过一米九的高大体型,而且他正值壮年,体重也处于巅峰期,所以沈国聪背着他走了这一路过来仍然显得颇为艰难。他好不容易才从解放裤的裤袋中摸出了一把油亮亮的钥匙,旋转着打开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吱嘎” 联结处发出了脆弱的声响,白柯的眉头不禁一皱,这种生存环境未免也实在太差了一些。老屋只有不到五十平米的面积,小小的空间里勉强地塞下了两张传,一张很有些年头的桌子,还有一些沾满油污的炊具。一个巨大的黄铜盆子在接着水龙头滴下的漏水,滴滴答答声音回响在小屋里。 老人快走了两步,将沈良轻轻地放在床铺上。看得出来他的体力其实已经基本耗光了,但是他的动作仍然显得十分谨慎,不敢因为自己的一点疏忽而弄疼孙子。白柯原本想要上前帮忙,但是想到自己的肩头的“伤口”,当下也只得按下不提,在旁边帮忙着带上了沈良的被子。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沈良,沈国聪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剧烈地喘息起来,甚至顾不及和白柯打声招呼。但是他没喘几声,又转过脸去看沈良,眉宇之间写满了关切和心疼。 “嗯,白柯,良这情况啊,啥时候才能好转啊?”沈国聪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询问着白柯,他这时才想起来白柯身上也带着不轻的伤,“还有你那肩膀,我唉,我那还有以下之前我去看医生派下来的药,要不要用一些,能起作用吗?” 白柯对着沈国聪摇了摇头,稍微放松了一下面部表情表示自己的情况已无大碍,“没事,三哥只是受了一些刺激所以才暂时昏了过去,让他就这样休息休息吧。” 沈国聪又接连着叹了几口气,最后也只得按照白柯的安排来做。 白柯看着那个有些沉默的老人,大脑疯狂地运转着,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从沈国聪的口中套出话来。尤其是之前沈良怎么都不肯开口提及的那个“大哥”和“二哥”的情况,他现在只能希望沈国聪能够对沈良的情况了解得多一些,如果他一点都不了解沈良的生活的话,那么白柯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唉这回我们是真栽了,我之前也就是想着和三哥一起玩玩,但是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白柯装作无奈地叹口气,将自己的身子轻轻地放在一边的木椅上。 “玩玩?你看看你们平时玩的都是些什么,天天开着那些个破车,又没日没夜地喝酒,你们这些娃娃,总有一天都得进去!”沈国聪的眼睛瞪了起来,目光中很有几分严厉。但是他随即又软了下去,目光重新落到自己的孙子身上。 “玩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我是上周才和三哥认识的,当时我在喝酒,和邻桌的一些小混混起了争执,三哥很义气地帮我解决了,我们当时很聊得来,这才打算一起玩。”这是白柯在来的路上构思好的剧本,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沈良的一个新晋小弟,这样子也更加符合他“一问三不知”的人设,“本来三哥说今天带我见几个好兄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他们就打了起来,我也是运气好,否则可能就得和三哥一起被人打死了。”说着白柯的脸上还真露出了几分后怕的表情,其实这他倒不完全算得上是说谎,刚刚魏章行制造的那场冲击,如果他和胡红莲的动作稍稍慢上几分,还真有可能直接被留下来了。 “你你!唉!”沈国聪倒没有想到白柯的“身世”这么离奇,他现在看着白柯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怜悯,“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擦亮点眼睛。他们那些兄弟是能随便混的吗?不过也好,良这几年胡闹的,酒肉朋友虽然交了不少,但真正过命的我看没几个。歪打正着地认识你,也算是他的福气。” “啊!”白柯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他们他们不会真是吧?我以前无非就是小打小闹的混混,否则也不至于为那个什么大哥二哥打起来” 白柯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眼中那狡猾的光芒却越来越闪耀。他听见了胡红莲的冷笑声,他觉得自己的演技其实也算不上太过拙劣,最起码此刻沈国聪完全没有生出半点怀疑。而且他已经成功地引出了和“大哥二哥”有关的话题,完成进度条也算是推过了一半。 “大哥?二哥?阿章?顺子?”沈国聪显然对这两个人有些印象。白柯的心中一紧,有戏,看来今天自己还不算完全白忙活。 “沈爷您认识那两个人吗?那他们为啥打起来啊?”白柯做出好奇的模样。 “那两个人啧,要不是良遇上了他们,怎么着也不会学成今天这个样子!”提到这两个人的时候沈国聪很有些气愤,看来似乎正是这两个人将沈良带上了混混这条道路。白柯眯了眯眼睛,这条线索很重要,这意味着想要挖掘“大哥二哥”的消息,很有可能也可以从那些小混混身上入手,至少他们都不会是局外人。 “就在两年前,良和他们三个本来都在市里的五金厂做工,三个年轻小伙子干活都很卖力,就是阿章手里不太留得住钱,喜欢胡闹疯玩。”沈国聪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当时他们还一起来这里吃过饭,我都认得的。” “但是一年前有天阿章出去玩的时候惹到了一些社会上的人,他们缠得很紧,甚至追到了厂子里去。良和顺子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当然有些气不过,当时就抄着家伙要和他们干起来。但敌不过对方人多,三个人都被抽成了血葫芦。”沈国聪撩起沈良常常的额发,额角处一条巨大的疤痕露了出来,“那次的情况可比这次惨多了,要不是顺子平时有点积蓄,靠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法把良救回来。” 沈国聪从口袋里摸出了卷烟,“本来这事也就这么结了。但是偏偏阿章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自己人吃瘪。他不知道哪天搞来了三辆摩托,趁着天黑叫上良和顺子一起抄了几个碎玻璃子就在夜店门口堵人家。”沈国聪麻利地卷好烟,将烟卷点燃,叼在嘴上,“年轻人血气旺,当时他们闹得其实还挺大的,开着车撵了人家的一条胳膊一条腿,因为对方也是那种见不得局子的,所以事情也就这么被压下来了。” 沈国聪放下了烟卷,眼神开始变得落寞,“也就是从那以后,良他们开始不做工了,整天整天的就是开车惹事,带着的人也越来越多看着人心慌啊。” 白柯舔了舔嘴唇,不算是很烂的故事,但是从这个故事中他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和“形”有关的线索。一年前自己甚至还没有进入津大的校园,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那本封印着“形”和“灵”的手抄本。他继续发问,“那听起来他们应该是好兄弟啊,为什么今天我都没见他们替三哥出头呢?” 沈国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那两个人了。最近一次好像是快一个月以前了,当时他们和良一起来家里喝酒,后来不知道为啥三个人就吵起来了。我原本以为是他们喝醉了酒发酒疯,说了他们几句便自个去睡了,留他们三个人在门口接着喝。不过第二天我只看良一个人趴在外面睡觉,阿章和顺子都不见了,我原以为那晚他们喝的那么醉应该是不至于连夜赶回去的。” 一个月前?时间差得倒不是很多。白柯心中猛地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很接近真相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行踪 “那您还记得那天晚上三哥他们几个人聊得什么吗?”白柯试探性地询问,但胡红莲却只是漂浮在一边露出一副毫不关心的表情。白柯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情能问出结果的概率实在太小了,他们更宁愿相信沈良是突然被“形”给附体以得到这种力量的也不愿去想这是他们兄弟三人精心打算后的瓜分结果。 毕竟“形”这种东西就连令师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一群普通人难道还有驾驭它的能力吗? 沈国聪眯起眼睛似乎很仔细地思考起来,但是最后也只是放下了那只叼烟的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听清楚,不过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总不至于让他们今天打起来。” 白柯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只是随口打听这些消息而已。他的眉头紧锁,现在看起来沈国聪这条先锁链到此为止也便中断了,关于沈良身上“形”的来历还是没能弄清楚。 胡红莲有些轻蔑地瞟了白柯一眼,慵懒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与其就这样发呆,倒不如去他们最后呆过的地方实地看一看。沈国聪这里能够得到这些信息也基本上是到头了,你还能够指望一个普通人告诉你多关键的秘密吗?” 白柯恍然大悟,当下也来不进思考,赶忙问沈国聪道:“沈爷,您能带我到他们那天晚上喝酒的地方看看吗?” 沈国聪一脸疑惑地看着白柯,他想不出这个年轻人这样做的目的所在。白柯也暗骂自己实在是有些心急了,只得随便编个理由,说好奇三哥平时的作为。沈国聪将信将疑,但是仍然把白柯带到了屋后的一个门口。 这里那个算得上是一个共用的院子,横七竖八的晾衣杆还有不知道哪户人家晾晒的白菜干,一口很有些年头的井就这样孤零零地坐落在角落。白柯慢慢地绕着院子踱了一圈,很遗憾的没有任何发现,这里似乎真的就如同它自己所显现的那样普通。 胡红莲也在庭院上空飘了一阵子,它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尴尬,因为这里唯一看上去实在很有些不正常的就是它自己了。 “看起来你的主意也不算太过聪明。”白柯用灵魂传音,悄悄地数落胡红莲。 胡红莲倒没有太多异样的神色,只是脸上依然带着一分疑惑,“奇怪?难道说是我思考的方向错误了吗?其实那个所谓的‘大哥二哥’和‘形’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 白柯又大略地扫视了一些周围,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了。他冲着沈国聪点了点头,打算回屋里去。他怕自己那些诡异的行为引来老人的怀疑,这样以后要再想和他接触的话可就有些困难了。 胡红莲似乎也打算放弃了,它闷闷地跟在白柯的脑袋上方,打算同他一起进屋。 就在这个时候,白柯突然觉得自己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原本以为只是一块小石子,正要随便地将它踢开,但是脚底下的质感却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坚韧,充满弹性,还有一种很难以描述的柔软。白柯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慢慢地移开自己的鞋子,目光看向脚底下。 白柯的脸色突然一片惨白,他几乎是在瞬间抬起头看向沈国聪的背影,似乎是在确认这个老人没有再观察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飞快,耳旁的冷汗如同溪水一样流淌。 胡红莲也显然注意到了白柯的异样,它还没有来得及询问,目光已经抢先思维一步到达了白柯的脚下。胡红莲的脸色也变了变,虽然并没有白柯那么夸张,但是也显现出了十分的惊讶和慎重。白柯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飞快地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丢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快步跟上了沈国聪。 走进屋里,沈良仍在熟睡。其实他的身体倒不至于那么糟糕,只是白柯有意识地加强了对他精神的压制,让他陷入梦魇的时间更长一些,好让自己和胡红莲有更多的时间从沈国聪的嘴里套出话来。他本来甚至想在这间老屋里多逗留一天,以便在沈良苏醒的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他。但是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发现打乱了白柯的心神,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和胡红莲商量商量。 “嗯那个,沈爷,我可能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在这陪您照看三哥了,三哥醒的时候让他别再去找那帮人了,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会过来看望他就说那辆电动车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妥当了,让他不用再担心了。”白柯坐如针毡,但是仍然妥善地和沈国聪交代了一切。他相信只要沈良心里还不算太糊涂的话,就不会把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向沈国聪吐露的。更何况经过刚才那种奇怪的融合之后,他觉得自己和沈良之前似乎隐隐约约地达成了某种奇怪的联系,他有预感,自己之后和这个年轻人的接触肯定不会太少,所以一时间也不敢把话讲得太绝,只交待沈国聪让沈良“不要乱跑”。 不顾沈国聪的挽留,白柯已经快步走出了这栋老屋。他此时肩膀的伤势已经不大严重,除了破损的衣物实在有些狼狈以外,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 一头扎进巷子里,白柯一路小跑,生怕有什么人跟在自己的背后。胡红莲也面色沉凝地漂浮在他的旁边,它当然也能够感受到白柯心里的紧张,毕竟刚刚发现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了。 白柯终于停下来了脚步,回头看去,这里已经是一片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他绕到一间破旧的瓦房后面,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把那个东西掏出来。”胡红莲沉声示意。 白柯咽了一口唾沫,从口袋里掏出了刚刚拾到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条手臂,一条人的手臂。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骨节十分宽大,关节处的突出也很明显。白柯丝毫不怀疑,如果将这条手臂贴在自己眼前仔细观看的话,他甚至能够看到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和筋脉。 可是它实在是太小了,看起来竟然和白柯的手指差不多长短。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白柯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询问胡红莲还是简单地在感叹。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条右臂,还活着。”胡红莲仔细地端详了半天,然后冷静地下了一个判断。 “还活着?什么意思?”白柯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条食指长的手臂能够跳起来狠狠地给自己一拳,但是胡红莲显然不会无的放矢,更何况这很有可能和沈良身上的“形”息息相关。 “你仔细看。”胡红莲示意白柯将眼睛贴近。 这次白柯看清楚了,这条手臂确实和活着的人的手臂一模一样,他甚至从手臂上感觉到了一种很规律的律动,就同自己身上反复收缩的心脏一样。 “啊!”白柯吓了一跳,差点将这条诡异的手臂直接扔到地上,“这个不会就是那个沈良口中的大哥或者二哥的手臂吧?但是它又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胡红莲低头思索,久久不发一言。它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尝试着释放出了自己的灵魂之力。 凝聚到极致的灵魂在白柯的魂视中变成了一团惨烈如火的橘红色,在那团橘红色包裹住手臂的瞬间,白柯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瞬间抖动了一下,就连心跳的频率也在那一刻被改变了,似乎正在响应着某种奇异的呼唤。 胡红莲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撤回了自己的灵魂,它转过头看着白柯,一脸严肃,“这是‘祭品’。炼化的祭品。” “你的意思是说,这条手臂的主人,也曾经试图将自己的身体炼化成‘以太之阳’?就像沈良身上附着的‘形’一样?”白柯询问着,他似乎有意识地跨过了什么问题。 “就像你一样。”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厉。 白柯不再搭话,只是自顾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当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刚刚的那场战斗中发生了什么变化,尤其是在魏章行到场之后,他引导沈良身上的“形”的力量便显得更加水到渠成。那种感觉就像是积蓄了一整个雨季的流水瞬间泄下,将防波堤冲得稀巴烂。 白柯没有信心自己能够抵挡住那种诱惑。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样打开炼化的大门的,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过程。”胡红莲看着白柯手中的那条手臂,“假设力量是被封存在一道大门之内的,那么试图打开这道大门的人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像这条手臂一样,它现在的形态就是处于‘现世’和‘彼方’之间的游离,它身上属于现世的物质已经被全部剔除了,但是‘以太之阳’并没能完全赋予它新生,所以才会沦为这种可怜的模样。” “等等,”白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也忘记了恐惧,“按照这个说法,难道留下的不应该是整个人吗?为什么会只有一条手臂而已呢?” 胡红莲呆了呆,它忽略了一件事情,祭品是付出的代价,但有代价就意味有回报的可能性。 “难道是他们用这条手臂,打开了那扇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三人行 白柯觉得身上的毛孔一下子完全打开了,那种猛然一冷的感觉让他觉得像是有一条蛇在舔自己的脊椎。他看着胡红莲,咽下了一口唾沫,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我有个更疯狂的假设,我想沈良得到‘形’或许并不是某个偶然,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获取‘形’的力量的准备。” “所以说那个所谓的大哥和二哥一定不是普通人!”胡红莲也反应过来了。 “这样子的假设或许还不够准确,也有可能他们已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白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还记得昨天晚上和沈良对手的时候,他的情绪波动似乎并不是很稳定,也就是活,他很有可能已经失去了很大一部分对自己灵魂的掌控权” 白柯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撒开腿疯狂地往回跑去。胡红莲也马上掉头跟上了他们。他们都有些痛恨自己的大意,现在的沈良根本就是颗危险的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发。而他们两人竟然就这样将这颗炸弹和沈国聪留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白柯奋力地摆动着双臂,他没有发现,此刻他身边的空气正在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节奏而律动,就像是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释放了一个小小的风令一样。胡红莲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白柯身上任何属于“以太之阳”的气息,它的眼睛眯得更紧了,它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白柯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情况了。 好在令师的记忆力都不算太差,白柯和胡红莲没有陷入弯弯绕绕的巷子里,几乎是沿着笔直的路线走到了沈国聪的老屋门口。白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又加快了几分速度,直接用自己的肩膀撞开了房门。 老旧的木门在墙壁上来回弹动了一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老屋之内静悄悄的,只有沈国聪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裹着刚刚沈良盖着的被子,而沈良的踪影早就不见了。 “我们中计了。”白柯的脑袋很清醒,他跨步向前检查沈国聪的情况,还好,沈良还不至于对老人下手,沈国聪只是睡得很熟,想来应该是灵魂被沈良暂时压制了波动。确认沈国聪没事之后,他转头看向胡红莲,“那条手臂上有‘以太之阳’的气息,凭着你的感应应该早在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确认它的存在了。但是你不光发现得比我晚,还用了好一阵功夫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因为那个人早就醒了,他用了什么方法掩盖掉了这条手臂上的气息。”胡红莲接话,“他是在引导我们走进一个错误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回游的鳟鱼 白柯推开了兰州拉面馆的门,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燥热的气息。太阳刚刚落下去,地面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尽,他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双手抄在口袋里看着这座城市慢慢地变成灯火的海洋。 “看起来暂时是没有办法找到他了。”胡红莲仍然漂浮在白柯的身边。白柯看了它一眼,现在胡红莲在连中令外面活动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多了,而且它的灵体也正在变得越发凝实。和这些兆头成反比增幅的则是狐红连中令上面的裂痕,白柯有预感,大概只要胡红莲再像下午面对魏章行那样全力催动一次它的灵魂之力,大概这张连中令就会彻底化为飞烟了。但是看上去狐狸似乎并不怎么在乎,白柯耐人寻味地看着他,短短一天的时间,他们竟然都已经开始有些看不懂彼此了。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容易死。”胡红莲似乎明白白柯在想什么,“而且我现在这个状态也更好些,现在我的灵魂之力已经解开了一部分的束缚,冒然返回连中令之内的话反而会徒增令纸的压力。我现在控制自己的能力很强,一般的人也没有看到我的可能性。” “嗯,我也觉得我不会那么快死的。”白柯也答应了一声。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向着天桥走了过去。白柯边走边说,“我觉得我们可以等到晚上再碰碰运气,虽然昨天晚上杨大哥叫来了警察,但是就今天那些暴走族的嚣张程度来看,警察并没有对这件事情进行严格的追求。如果他们晚上又重操旧业的话,我们就有顺藤摸瓜的机会了。” “我觉得他现在会很小心你,你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得逞。”胡红莲提醒,“而且全力爆发的情况下,你有多少把握能够压制他?” “‘他’能够小心地避开我,但是这并不代表沈良也可以。”白柯摸了摸自己的书包,包里面只有那两根所谓的“大椿箭”和那几张用来保命的令,除此之外,他甚至连最普通的风令都没有携带。白柯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有几分发虚,如果光凭令术的造诣,平台官方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轻易地将他制服,而他现在依靠的是昨晚胡红莲附体之后大幅度增强的灵魂力量。他觉得自己这种攻击方式其实和当时在钱万山中的父亲很有几分相像。而至于另外一种攻击手段,便是利用大椿箭引动沈良体内的“形”,但是那种感觉太过诱惑也太过危险,更何况白柯也没有百分百自信能够第二次成功。 总的来说现在的白柯其实很弱,所以他的行动也只能全部在暗处进行。 白柯慢慢地走到天桥旁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来来往往的车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联手 “你”白柯满心气愤,但困于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可以反驳廖犁书的言语。明明昨天分别的时候彼此还说“在也不见”,没有想到只是一天的时间自己就已经受了人家一拳了。 “那是你女朋友吗?你这种情商的人真的会有女朋友吗?女人生气了就哄嘛,哄不过就砸钱,砸钱还不行就抢上啊!你丫的到底明不明白,女人最痛恨别人冷落她了,你这样子任由她走掉才是真的完蛋了。”廖犁书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拖拉着白柯的手臂就要一起去追王嫣。 “别去!我的事情你不要瞎掺和。”白柯用力拽回了自己的手,事实证明他的力气要比廖犁书大上不少,这样一扯,廖犁书整个人都差点失去了重心。 “你这个人真的是听得别人说,早晚有你后悔的。”廖犁书眼睛瞪得很大,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扯动白柯,这下也就只能狠狠地骂骂他了。但是看着白柯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廖犁书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捣了他一拳,“你这种时候在街上闲逛个什么劲啊,连女朋友都丢了。又是那群令师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吗?你们刚刚把郑泽他们一锅端了,这会儿还能出什么事吗?” 廖犁书本来只是句气话,但是白柯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变。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和胡红莲的交流,这个奇怪的通灵师应该还是具备一些拉拢的价值的。 “嗯,确实出事了,你倒是很会猜。”白柯点点头。 “嗯?”廖犁书剑眉一扬,露出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们住在长章市的人有这么倒霉吗?天天都能碰见那些古古怪怪的。不过就算是出了事你们那不也有扛事儿的人吗,你们那个李晋陵,或者杨毅昭,哪个不是好手,干嘛还轮得到你来这样瞎转悠。” 白柯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托在脑袋后面,“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我现在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如果硬要扯上些什么的话,恐怕现在他们满心都想抓我吧。” “怎么回事?”廖犁书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了,他听得出来,白柯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找个地方坐坐吧,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想和你聊一聊。”白柯踢踏着脚步走向前,廖犁书则赶快跟在她的身后。不过凭借着白柯对于长章的熟悉,他还实在找不到那些可以“坐坐”的地方。最后还是廖犁书带着他走进了附近的一间酒吧。两人随便走进一个卡座里,要了两杯扎啤。 廖犁书坐下的时候脸上满是疑惑,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自己的周围似乎在瞬间变得安静了不少。他皱着眉头看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计划 白柯重新回到卡座中的时候脸色很有几分发虚,他足足在厕所里蹲了二十分钟,其间数次产生了几欲脱肛的错觉,然而肠胃还是平静地抽搐着,丝毫没有需要排放些什么东西的自觉。最后他只得洗了手晃晃悠悠地走出厕所,不过在恢复着因为长时间蹲厕而产生的眩晕时他却又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的肠胃已经完好如初,找不到解释的原因的他便只能将原因归咎于今天混乱的饮食。 “你这个脸色的看起来就好像是去红灯区待了一个月一样诶。”廖犁书嘲讽起白柯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只是眼底有一丝狡黠的余光从白柯的脸上飘过,然后落到了胡红莲的眼中。狐狸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通灵师下手实在是有够阴损。 “别提了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今天吃得不太好。”白柯一想到刚刚的痛苦经历,脸色不禁又菜了几分。他甚至有些害怕明天的如厕,他绝得自己很有必要提前拨打好120急救。 廖犁书嘿嘿笑了两声,但是马上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一脸严肃地看着白柯。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白柯口干,但是恐怖的如厕经历让他放下了想再叫一杯扎啤的手,只是尽量放松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就这样窝在卡座里,像是一条人形的蠕虫。 “我想问你想要做什么?”廖犁书抓着玻璃杯的耳朵,“其实我很早就像问了。从那天遇到你的时候开始,你的大部分行动都像是被什么逼迫着一样,但是有些时候你又表现出很强的行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很容易陷入迷茫才对,一方面按部就班地推进着工作日程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老板,但是有的时候又会发了疯一样地想做好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是这样子的,并没有什么令你极度渴望。”廖犁书敲着玻璃杯的边缘,“但是今天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说不上是好是坏。但是我觉得似乎其他人或者其他事都已经无法阻止你了。” 白柯用牙齿舔着自己的上齿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现在的你像个疯子,虽然你之前偶尔也像。但是和一个一直在发病的疯子在一起,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个比较充分的理由。” “因为想弄清楚‘我’。”白柯几乎是马上开口了,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停顿,就像是某种炽烈的感情在他的喉头淤积着,时刻等待着这样一个倾泻而出的机会,“想知道‘我’的价值,‘我’的存在,‘我’的意义,‘我’的感情,‘我’的身份。” “因为不想逃避,所以想去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饵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吗?”白柯几乎要从卡座中直接跳起来,一旁的胡红莲也少有的露出不可思议的脸色。 廖犁书倒是老神在在地翘了跷二郎腿,很有些嘲弄地耍玩着自己的手机,“其实本来应该不至于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如果不是你们之前去掉了李晋陵他们留在沈良身上的印记的话,我们只需要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偷偷摸摸地抢人头就可以了。但是现在等于说你们和李晋陵同时丢失了目标,这让沈良的压力大减,要逃脱的可能性也变得更大。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了。” “可是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情况超出了我们的控制,你要如何处理残局呢?”胡红莲并没有马上反驳廖犁书,它只是依然平淡地反映着它的意见。 “你们真的还在乎后果吗?”廖犁书突然笑了起来。 白柯和胡红莲的心中都是猛地一震,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瞬间涌上全身。虽然他们的理性都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答应廖犁书的建议,但是他们的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蠢蠢欲动,白柯的反问,胡红莲的不拒绝。其实他们已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回答。 “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时间考虑,不过我觉得你们会答应我的。”廖犁书似乎很有把握。 “不用再浪费时间了,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白柯点了点头,将身子依靠在餐桌上,“我会竭尽我和胡红莲的力量在长章市中打开一扇‘门’,以此来引起李晋陵和那个男人的注意,然后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出沈良。” “没错。”廖犁书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将‘门’打开,再将这个锅甩给沈良。不管是出于对沈良危险性的顾虑还是自身对‘门’的渴望,我想他们的行动都要比我们想象中激进得多。” “这件事情要怎么实施。”胡红莲看了白柯一眼,“今天的话可能是做不到的了,现在白柯的身体根本不能够支撑起我的再次附体。一旦我的力量在他的身体内引爆,他的身体和灵魂就会在瞬间崩溃。” “当然不需要一步到位。”廖犁书笑了起来,嘴角中带着一抹倾泻,“没有人会一下子将自己的底牌亮尽。我们要做的是引蛇出洞,一方面引诱李晋陵,一方面恐吓沈良。今天晚上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传递出一个消息,让他们双方都知道我们想要行动了。” 白柯抬起眼睛,深深地看了廖犁书一眼,“行,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廖犁书玩味着白柯的目光,“怎么,你不相信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消息 白柯慢悠悠地咬了一口筷子上的小笼包,沾了辣椒油的面皮在口中变成了一种让人心痒的浓郁。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大口面前的豆浆,目光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游离。 白柯觉得自己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这样好好地吃过早饭了,不用担心时刻出现的危机,也不用去烦恼那些令师间乱七八糟的纠葛。白柯坐在偌大的食堂中央,突然很想放声长啸。 “诶诶,诶,你别露出那一副傻样子。”廖犁书很有几分不满地用筷子敲了敲白柯的盘子,“我们厂大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这可还没放暑假呢,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你别等会被保安当成可疑人物抓走了。” 白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是咀嚼着小笼包的表情仍然显得很有几分下贱。这里是厂大的第三学生食堂,因为和李晋陵闹翻的原因,白柯暂时也没有办法找到一个新的地方安家落户,最后就被廖犁书带回了学校的招待所。仗着廖犁书的本科生身份以一晚七十块钱的价格住进了厂大。其实这件事情一直让白柯颇为忧愁,他正盘算着自己口袋里的钱还能够支撑多久,他怕倒时候沈良还没有抓到,自己和胡红莲却得先一步被迫露宿街头了。 不过早餐刷的是廖犁书的学生卡,白柯仍然吃得很是开心。 “所以呢,昨晚的行动有取得什么效果吗?”白柯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廖犁书。 “释放出了一小部分的灵魂之力,现在它们应该已经被这座城市里那几个人给吸收了,不过这一点显然满足不了他们,他们一定会开始寻找这些灵魂之力的源头。”廖犁书喝了一口白粥,“运气不算太差的话这些人里面应该是有沈良的。” “‘门’呢?‘门’怎么样了?”白柯紧张。 “昨天我们去的那个地方的‘门’已经开始慢慢打开了,不过根据我的计算,它也只是泄露出了些许的气息,并不能够让李晋陵那些人锁定住它的位置。”廖犁书冷笑,“如果你们那个所谓的平台工作效率够高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了。而一旦他们接手,必然会将问题的重心转移到沈良的身上,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加速了我们找到沈良的进度。” “所以我们今天要做的是什么?”白柯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完全服从廖犁书的安排了。 “我和这座城市中唯一有联系的组织便是‘零巢’,但是‘零巢’被你们连根拔起,我现在也失去了情报来源。”廖犁书皱了皱眉,“不过我还是可以试试看联系那些游魂,看能不能从他们的口中套出一些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交界处 再回到厂大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垂,南方夏天的傍晚,光线仍然带着灼人的热度,暗橘色的影子像是地面上烫破的洞。 白柯坐在廖犁书宿舍楼下的长椅上,他倒没有想到自己和胡红莲到得竟然更早一步。在大学城路环绕的一整天,白柯觉得自己甚至已经透支了明后两天的体力,但是此行的收获却和付出不同正比。除了从那些小店铺老板那里听到了一些对于暴走族们的埋怨之外,他们几乎是一无所获。最后当白柯再度垂头丧气地想要踩自行车返回厂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骑出了足有二十公里远,当下只得辗转地做了近一小时的公交车,这才将将在五点的时候回到了厂大。 “今天基本算白忙活了。”白柯伸了个懒腰,“运动步数登顶了,这要天天走我可受不了。” 胡红莲倒没有白柯那么疲倦,只是它也觉得颇为的无奈。他们探听到的最有用的消息就是那群暴走族们很喜欢在一家叫做“牛村烤肉”的地方聚餐,但是聚餐的时间并不太稳定。而正当白柯兴致冲冲地赶到了那个所谓的“牛村烤肉”,想要见识见识究竟是谁敢长期收留这群流氓混子的时候,却被一块巨大的“暂停营业”的招牌挡在了门口,最后他们才从街坊邻居口中打听到这家烤肉店的老板正是暴走族中的一员,不过自从上回他们闹过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张过,眼看着距离倒闭的日子也不太远了。 白柯最后还在胡红莲的怂恿下敲开了那家烤肉店前老板的门,不过那位老爹的脾气颇为有些暴躁,一听到对方是来找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转身就把门给关上了。还顺手在阳台上候着,洒了白柯一脸的水,临走的眼神看起来凶狠异常。 “看来那群人的群众基础还很差。”白柯摸了摸自己的领子,虽然早就被太阳晒干了,但是他想起临走前对方的那个眼神,还是觉得心里颇为有些发怵,“下回说什么也不干这种蠢事了,今天还只是泼水,指不准明天就直接扔个花盆下来了。” “看起来你好像不太顺利。”廖犁书走到了白柯的面前,他刚刚从宿舍楼上下来,浑身散发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嘴里叼着一瓶芦柑汁在慢慢地喝着。 “很不顺利。”白柯摇了摇头,实在不愿意再提起之前的事情。胡红莲也只是耸了耸肩示意与它无关,随后两人的目光便同时集中到了廖犁书的身上。三人出师,现在还没报忧的就只剩他一个了,如果连廖犁书也栽了,今天他们可以说是彻底白忙活了。 廖犁书放下了手中的芦柑汁,随手捏着硬壳包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风铃窗花 白柯走在宽敞的八车道旁边,随意地将一块碎石子踢出很远。石子在柏油路上弹跳的声音慢慢地在耳边回转,渐渐隐没的感觉像是鬼哭。 他没来由地耸了耸自己的肩膀,将胸膛抱得更紧了几分。自从上次在食堂商量过对策之后三人便分成了三路,白柯不知道是命里犯冲还是最近星相不佳,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抽到了巡逻长章国道的任务。连续两晚从七点在没有多少车和人的国道上溜达到十一点,白柯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被当成“抛尸掩埋”一类的可疑人物被公安机关抓获。 他之前对胡红莲他们说的所谓“能够得到大规模灵魂活动数据”的办法就是再回一趟官方平台,在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里面,恰巧有一个叫做卫泉生的令师。 擅长“无令·如瞰”,能够监视整个长章市区范围之内的灵魂变化。白柯觉得有些事情或许真是命中注定,有的时候无意中走的一步棋都能够在未来的某天得到回响,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廖犁书和胡红莲只是用一种很可疑的眼光看了看他,最后宣布这个决定被否决。在他们联手释放出那些纯粹的灵魂之力作为诱饵的时候,官方平台就已经被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一杆枪,把别人当枪使还想让别人帮忙,胡红莲都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既然否定了我的办法那估计胡红莲的任务就是看门了。白柯牵着嘴角冷笑,抽中调查交界处灵魂波动的人正是狐狸,看起来倒是捡了个大漏。 白柯拖沓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不是他不想骑自行车,只是他发现六点之后的厂大西门实在是找不到可以骑的贡献单车,而至于风令,先别说他自己画的风令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存在,自从前天融合过沈良体内的“形”之后,他发现自己现在调动灵魂的难度大大增加,要不是自己的感知还说得上灵敏,他甚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成为令师最基本的资格。于是最后他只得徒步巡逻国道。白柯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膝盖,点击电源键,解锁,调开地图软件。 三公里,完成进度已经趋近百分之八十了。白柯精神一振,他和廖犁书将这段长长的国道分为几个部分,白柯每晚需要完成三点六公里的搜寻。 突然,一道雪白如剑的灯光破开了昏暗的夜色。白柯只觉得眼前一晃,视线立刻变得模糊了起来。他抬起手来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好不容易才从缝隙处看清楚了来者的轮廓。 那是一辆重型的男士摩托,车前灯开得很亮,骑车的人带着巨大的防风头盔,紧身铅笔裤下的双腿修长。白柯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钱万山旧事 南方的初冬,漫山依旧是勃勃的翠,只不多相较春夏的繁茂多了几分萧条之色,但是黄绿交叠,松枝苍劲,倒也显出一派宜人的风情来。 钱万山的腹地中,一行三人慢慢地自密林中步出。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熟练的登山客,倒有几分来游山玩乐的模样。男人的脚下踏着皮鞋,女人则踩着一双坡跟的短靴,小女孩大约六岁大小,晃晃悠悠地被母亲拉着。然而奇怪的是,钱万山并不是什么风景胜地,只不过由于森林覆盖率高而在省内小有闻名,甚至因为未经开发的缘故,山内甚至偶尔还传出野猪豺狼伤人的消息,更使得游客们望而却步。 但是这三个人的脸色却依旧平静,令人惊奇的是,虽然他们没有带着开山刀,也没有专业的登山手杖和登山靴,但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慢。一层缓慢流动的白色气雾包裹在为首的男人身边,凡是触碰到这些白雾的枯枝蓝烨全都变成了齑粉,女人则左手牵着年幼的女儿,脚下轻轻一跨,身形竟然在空中飘出足有三米远。夫妇二人似乎已经极有默契,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都埋头赶路,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他们竟然已经完全穿过了前山。 “好了,从这里开始就进入钱万山真正危险的地方了。”男人停住了脚步,站在一块巨大的山岩旁,“我们必须放慢前进的速度了。” 女人看着男人的背影,再转过身看着女儿,目光颇为有些复杂,“真的不能把秋旻留在这里吗?我们遇到危险不要紧,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男人伸手制止了女人继续说下去,“别再说了,虽然她是个孩子,但她毕竟是夏家的希望。这个孩子是我们使命的延续,如果就在这里退缩的话,恐怕我们夏家几代人的努力都要在这里耗空了。” 女人看着丈夫坚毅的眼神,再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矮下身去,将娇小的女儿紧紧地搂在怀中。小女孩似乎并不明白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她黑亮的大眼睛扑闪着,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在询问母亲没来由的眼泪。 男人低下头冲着女孩温柔地笑了笑,随即别过脸去,看着远处山峦的雾色。 男人的名字叫夏有信,来自十大令师世家中的夏家,他是家主的长子,一手“趋中令·神驰”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在二代子弟中是稳稳当当的首席,甚至族中有人传言他早已是下一代的内定家主人选了,不过他平日的为人处事倒是十分低调,也不常在族长面前卖弄本事,倒是和自己的爷爷——前代家主夏千走得很近,有的时候两人一消失就是整整一个月,谁也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姓氏 这是白谐元第一次带白柯到钱万山来,尽管白柯今年已经足有八岁,白谐元却从来没有带他来过这个埋藏着太多有关于他的秘密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白谐元甚至想让这些秘密永远烂在这里,最好不要再降临在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可是事实证明命运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白正昇躲过残酷的宿命,但继承了他的血脉的白柯却注定要重新返回这片土地。 白谐元发现白柯的奇怪的症状来源于大约一个月以前,原本活蹦乱跳的孩子在某一天后突然变得异常沉默,反应也比平时慢了一倍不止,白正昇带着看了好几家医生,却都道不出什么毛病。无奈之下只好让自己的父亲给儿子看看,虽然他极其不情愿让老头子老是将白柯往“令师”那个方向扯,但是现在竟然身体没问题,那就只好让他看看是不是精神上受到了什么惊吓。 白谐元仔仔细细地查看了白柯的灵魂,这一下终于让他发现了端倪所在,自己孙子的灵魂之中,竟然藏了一丝外来的灵魂气息,那丝气息顽固而强大,像是某个强大的令师所留下来的,正是这道入侵的灵魂碎片让自己的孙子变得有些神志恍惚。虽然这道灵魂强大,但是白谐元凭借着当年叱咤的一身本事,倒是也能够将这缕残魂驱逐。但是他很快发现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白谐元在查探白柯的灵魂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孙子的内景竟然有些非同寻常,阴暗却逼仄,仿佛是某片无垠的黑暗虚空,而正是这片虚空将那缕残魂牢牢束缚住,使得白柯的精神根本难能自已。白谐元当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双昏黄的老眼闪烁着某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光芒,最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向着白正昇说了一句话。 “正昇,这孩子我可能得带去钱万山一趟。” 白正昇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冷着脸将妻儿赶出房间,同自己的父亲大生争吵了起来。可是这场持续了两个小时的闹剧最后还是以白正昇的妥协告终,白谐元走出房门的时候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逃得远远的,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避无可避的。” 于是白谐元收拾了东西,又修整了好些日子,终于在这天带着白柯上了钱万山。按照他的计划,只需要找到当初自己留下来的记号,便能够轻易地进入那个地方,从而将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交给白柯。但是进入钱万山的中心地带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一群不速之客,一对带着小孩的夫妇,从男人的动作来看,这显然也是两名令师。他心下焦急,只想着如何阻止对方,当下便驱动着风令跑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地宫 白谐元拼命催动着风令,将自己身后的魏正念和夏有信夫妇甩出很远,可是他能够感觉到,白柯离开的脚步更快,他跟白柯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短,甚至还在持续扩大。 真的追不上了吗?绝望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白谐元只能拼命加快了灵魂的输出来抵挡这种绝望,无数的枯叶在他的“龙蛇魂游”下化成了齑粉,然后交换来一股又一股强大的力量疯狂地推动他向前。他知道是它在呼唤着白柯,白柯奇异的内景就是那被困在这座钱万山中整整三十年的它最为渴望的东西,可是白谐元更清楚,绝对不能够让白柯独自面对那个东西,否则他的灵魂一定会在接触的第一瞬间崩溃。 黑色木箭已经变得这么躁动了吗?白谐元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视野中白柯和夏秋旻两个孩子身影已经缩小成了一个点,那些木箭是应该属于白柯,但是本来绝对不允许让他在这个时候接触到它们,现在只有一根木箭侵入,但是白柯的反应却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到了!白谐元心头一沉,三十年前自己留下标记的“善”字刻痕已经被拉得很长,太多的光阴凝聚在这棵白桦树上,连带着某个长眠于此再无轮回的生命。白谐元一个骤停,带起了周围的粉尘纷飞,看到了这个标记,就意味着那个操控着白柯的它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终点了。 白柯和夏秋旻的身形突然在二十米开外一闪而现,停在了一块表明光洁平滑的巨大山岩旁。在此之前白谐元甚至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影。他心下更为凝重,没有想到那紫色箭影对白柯的侵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白柯的和他的灵魂一起,正在某条道路上飞奔着,道路的尽头是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殿。 白柯的眼神依旧空洞,夏秋旻似乎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两个孩子此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让人莫名地觉得有些可怖。白柯突然伸出手,以他小小的手掌为中心,一串紫色的纹路飞快地扩张着,那些紫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正在欢欣着响应白柯的号召。 白谐元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黄色令纸,这张令纸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当白谐元用自己的灵魂催动它的时候,那块山岩上的紫色纹路竟然在瞬间变得暗淡了下去。白谐元凝了凝神,脚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松,他离白柯的身子只剩下短短的十米,只要自己那个地宫彻底打开之前将白柯控制住就可以了。他手中的那张残令正是打开这地宫唯一的钥匙,现在他拼命地让这扇门关闭,阻止着白柯。 成功了。白谐元的手猛地向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钱万山之殇 白谐元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宫里来的,他的身体在风令的加持下,一个箭步跳跃到了白柯的身边,慢慢地将孙子抱了起来。 身体无恙,但是这个时刻白谐元最关心的显然不是身体。他尝试用自己的灵魂去试探白柯的精神情况,灵魂的回应极其微弱,看起来刚刚夏千在离开他内景的时候也带走了不少属于白柯的灵魂之力,以至于现在白柯的灵魂变得极为孱弱。 魏正念小心翼翼地跟在白谐元的身后,夏有信夫妇则围绕到了夏秋旻身边,地宫中的人们似乎很自然地分为了两拨,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流。魏正念的脸色沉凝,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渲染大波,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按照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说法,埋藏在钱万山的地宫之中的应该就是当年魏子善身上那种能够让令师虚凌飞升的力量,但是从白谐元的态度来看,这里的东西又似乎没有这么简单。魏正念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将自己骗过来的人,对方果然没有安什么好心,看起来那个东西还是择主的,没有资格做它主人的人最后只能被消灭。他已经打定决心跟在白谐元的身后,虽然对象是颗极为危险的炸弹,但是想想自己来此的初衷,他还是希望竭尽全力将它带回魏家。 白谐元的脸色很难看,灵魂之力的消耗不是短暂时间就能够得到补充的,他又看了一眼被夏有信夫妇包围起来的夏秋旻。围绕着那个女孩的十八支木箭中有一支已经失去了形体,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他此刻也不能贸然打断,他也并不知道那根曾经留在孙子身体中的木箭会带来什么奇怪的后果。他心中苦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魏子善留下来的东西,自己终于也是没能够保管好。 魏正念睁大了眼睛四处观望,脚下的这片青色光焰似乎向着无限远处延伸过去,没有人能够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不要乱看,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白谐元冷冷地说,他此时已经坐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夏有信夫妇为夏秋旻护法,“如果你想去死的话我不会救你的,魏家对我的恩情我早就还清了。” “白叔”魏正念的声音戛然而止,白谐元用一道冷厉的目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别多问,有些事情本来就不应该被那么多人知道。”白谐元低着头,“百年前的庞释俭,三十年前你的二伯魏子善,你觉得你们十大世家为它赔进去的还不够吗?只可惜这东西无法毁去,否则我恨不得让它们现在就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白谐元说完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其实也并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舍生 放弃吗?这是白谐元脑袋中晃过的第一个念头,虽然没有办法确认那个声音的来源,但是他的本能还是选择了相信。毕竟从他们相遇直到分离,他从未做过任何错误的抉择。 可是他就真的还活着吗?虽然知道理论上这个地宫中的灵魂是可以无穷无尽地存在下去,超脱于现世和彼方的限制,但是当年他的灵魂不只是残缺不全,甚至已经有很大一部分融入了那具不能被称为肉体的肉体之中。这样的灵魂真的还能够继续存在吗? 白谐元仍然在纠结,而内景中的白柯却已经发现了不对,一经那个声音提醒之后,他立马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被那层光不停地诱惑着,而自己在不断地同它融为一体的过程中,似乎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正在不停地远离自己。或许是孩童的直觉,又或许是因为清醒的灵魂本身特有的趋利避害,白柯感觉到了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他不停地告诉着自己,不能够进入,不能够进入。 “噗噗” 白柯的双眼猛地睁开了,他的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压缩后爆开了一般,发出了可怖的轰鸣声。原本已经进入到一半的紫色光影竟然遭到了白柯的抵制,那曾紫光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逼出白柯的体外。白谐元不敢多加动弹,他突然发现,原本需要自己全力催动才能够维持的光罩此时却仿佛具有了生命一样,正在自主地律动着。他开始觉得有什么东西偏离了自己的预想,仿佛有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正在自己和孙子的头顶上垂涎。 “啊啊啊啊啊!”白柯幼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也发出了同方才的夏秋旻一样的惨叫声,不同的是,在这声尖叫之后,那道紫色光晕几乎被完全逼出了他的体外。白柯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他的身子条件反射地向后躲去,想要远离那些虚影。 就在这个时候,光罩动了,两道灿金色的锁链突然从光罩中探出,然后牢牢地束缚住了白柯的四肢。白谐元惊呆了,他此刻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盘虚错影大法根本就不是用来压制那些虚影的,正相反,这个法阵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同虚影融合的人趁机逃跑。他没有再犹豫,灵魂全力地冲灌进手中的那道残令内,希望通过它来压制这盘虚错影法阵。 白谐元努力的结果微乎其微,捆绑住白柯的锁链只是在瞬间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曾经的坚韧。白柯的身体几乎被完全控制了,就这样慢慢地漂浮在了半空之中,仿佛临刑的耶稣。 “不!不不!”白谐元嘶声狂吼,但是那道光罩竟开始慢慢上升,直到将他的身体完全排除在外。白谐元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时隔三十年,自己终于又要体会一次失去家人的感觉了吗,在同样的地方,因为同样的理由。 谐元,不要放弃。 白谐元猛地抬头,没有人。但是遍地的骷髅却突然在此刻燃烧得更为剧烈了,在那些青色的火焰之中,隐约似乎有一个伸出手的人影。完全由灵魂之力组成的虚影慢慢凌空,直到它和白柯几乎处于同样的高度才缓慢停了下来。 “子善子善!真的是你!你来了!”白谐元欣喜若狂。 魏正念惊呆了,他当然知道白谐元口中的“子善”是谁,那是号称建国后的令王的魏家魏子善,也是魏家的前代家主。但因为他和庞释俭一样,以凡人之力妄图走完造神之路,而在三十年前遭到了其余九大令师世家的追杀,魏家议事堂对此的态度是不参与,但也不营救,当时陪伴在魏子善身边的人,只有他六岁大的孩子和自小在魏家长大的养子白谐元。那场绞杀的后果同百年前围困庞释俭完全不同,世家们取得了全胜,被称为“不可能打败”的魏子善在钱万山陨落。唯一生还的白谐元和他的孩子也遭到了魏家的排挤,最终被迫改性离开,去到一个小地方默默生活。而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做魏正昇,后来随白谐元姓白,二十年后他生下本应是魏家三代子弟的孩子,取名叫做白柯。 怎么可能?魏子善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为什么能够容许当初魏家那些人继续存在呢?魏正念看着那道虚影,他自然是那场混乱的受益者,他的父亲魏子清正是因为那件事情成为了当代的魏家家主。他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却没办法制止全身如筛糠般发抖,口中不自觉地喃喃,“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的那个人,那个人骗我来这里不会安了什么好心的” 巨大的青色人影已经距离白柯很近了,它温柔地伸出手去,仿佛要拥抱白柯一般。那青色的巨手竟然生生穿透了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光罩,白柯只觉得一种温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谐元,这是我的孙子啊也是你的孙子。魏子善的意念显得很开心。白谐元不住地冲着天空中的虚影点头,泪流满面。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可惜,他身上有着和我一样的诅咒。不过我不会让他这么快就夺走我们的孙子的。那道意念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庞释俭真是好手段。他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我也是直到和这些东西融合的那一刻才知道。他留下的根本不是“锁”,正相反,这些东西就是“门”本身的组成,我正是因为没有办法控制这种力量才选择自我摧毁的。 “不是‘锁’?那那真正的‘锁’在哪里呢?”白谐元一惊,原来当年魏子善根本没有成功,他身上的“门”反而被加速打开了,这也就能解释他莫名的陨落了。但是真正的“锁”到底在哪里呢?如果庞释俭当年不是以身化锁的话,真正的锁又会是什么呢?白谐元的头上冷汗直冒,没有锁的话门就会渐渐打开,即使不经过这些箭影的加速,终有一天自己的孙子也会走上和魏子善一样的命运。 要么毁灭世界,要么毁灭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够找到。青色虚影猛地将白柯的身子从光罩中夺了回来,仿佛哺乳般抱在自己的怀中。啊我真的还没有好好地抱过孩子呢。意念中显出了一丝疲惫。谐元,我现在能动用的办法只有一个,我要先将白柯的七魄取走三魄,没有完整的灵魂是没有办法成为“门”炼化的熔炉的。 “取走七魄?那这孩子”白谐元从来没有听说过取走魂魄这样的事情,不禁有些慌张。 放心,他作为常人的生活无碍。如果有一天他足够强大的,或许会来到我这里重新取回属于他的三魄。青色虚影的手中浮着三团洁白的光影。又或者你也可以永远别教这个孩子令术,让他作为普通人过一辈子,这样子他就能近乎永远地逃离这种命运了。虚影仿佛自嘲,就像当初我想的一样。但是这种东西会随着世家血脉代代累加,或许在某一天会突然爆发吧不过那个时候或许你我都已经不存在了,又何必在意呢。 白谐元有些呆了,魏子善竟然将这样的抉择抛给了他。他看着身材幼小的白柯,他希望这个孩子强大,又不希望他太强大,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命运竟然在这一瞬间被铺设成了两道,但是他们真的能够代替这个孩子选择吗?人的命运,又真的会按照一切设定好的那样按部就班地出演吗?白谐元不知道。找到“锁”,取回三魄,然后迎接着终于来临的劫难,还是隐瞒一切,让这个孩子平庸地过完这一生呢? 十七道箭影已经不再缠绕着白柯了,唯有那一道有一部分同白柯联结在一起的紫光仍然没有散去。青色虚影身旁的那三团白光慢慢隐入了自己的体内,被取出了三魄的白柯从空中飘落,重新回到了白谐元的怀中。 这个孩子的命运。虚影的意念突然变得犹豫起来。白谐元看着怀中神色安详的孙子,脸上同样满是复杂的神色。交给他自己选择吗?他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他又是否有做出选择的能力呢? 十七道箭影还没有散去,突然有一道白色的人形魂影从地宫深处冲了出来。夏千的残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它笔直地冲向了魏子善的青色虚影,带着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愤怒。 “夏千!”白谐元的惊呼吸引了夏有信夫妇的注意,他们也发现了自家老祖宗的去而复返。两道魂魄交杂在一起,意念在这片特殊的空间中变得极为混乱起来。 夏千,你还不死心吗? 住口,魏子善,你同那庞释俭一样,你们都掌握着不应该被掌握的力量。我不希望别人的屠刀再悬在我的家人头上了,所以你们这些操刀人还是尽早去死吧! 夏千的灵魂突然冒出了一层灿金色的火焰。魏子善的青色虚影在此刻变得虚幻起来,他的真魂早已散尽,只是勉强聚起这里骷髅们的魂魄为己用,根本抵挡不住夏千百年修为的全力一击。两道魂影突然完全交融在了一起,整个地宫剧烈地摇晃在一起。 谐元!快逃!如果这里崩坏的话,我们都会落进世界的缝隙中去的! 白谐元在最后一瞬间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孙子,龙蛇魂游瞬间发动,这次一千道“金绫术”和一千道“覆石”将他和白柯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剧烈的轰鸣声仿佛要震碎耳膜,之后音频便不断升高,指导整个地宫的声音都变得安静起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然后是由内而外的分崩离析,仿佛有一个巨人在外面摇晃你的身体,又有一只老鼠在啃啮你的内脏,白谐元躬身吐出了一口鲜血。而那口血液竟然就在空中变成了血红色的灵魂之力,物质与精神失去分别,灵魂和肉体的界限变得模糊,这个两次令师大战的坟场,终于在此刻展现出了它最可怖的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取义 白柯拼命地抱住白谐元的胸膛,他没有办法此时此刻到底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裂一般的剧痛,澎湃的力量充溢着他的灵魂,过剩的精神负担让他脆弱幼小的神经承担着极为可怕的生物电流。 “爷爷”白柯抓住白谐元的上衣口袋,将他那件衬衫变得皱巴巴的。 “不怕,不怕,白柯不怕,爷爷在”白谐元一边拍打着白柯的后背一边安慰他,紧锁着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他也不知道头顶的异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自己毕竟也精修令术足有六十余年,强大的灵魂令他的负担自然要比白柯小得多。但是如果长时间被困在这个地宫中的话,恐怕他的精神也会有崩溃的时刻。而加上这片不稳定的空间如果在这次的冲击中被毁坏的话,恐怕他和白柯就得永远地和现世说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反馈周身的震动终于平静了下来。白谐元深深地呼吸了两次,体会着体内和内景之中精神的变化,直到确定自己已经无恙之后,他才开始慢慢地撤去方才布置下的两千道令术。 密密麻麻的“金绫术”和“覆石”被解放,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气味扑进白谐元的鼻孔之中。又或者说,与其说那是一种“气味”,倒不如说它是一种直击心灵的“感觉”。 寂灭的,充满破坏意味的感觉。 原本厚而沉的骷髅被生生地削减了一层,露出的地底下仍然是无穷无尽的金属骷髅,让人有种尸山血海的惊悚感。放目而去,已经再看不见魏子善和夏千的魂影了,那两人似乎已经在方才的冲击中彻底毁灭,又或者向着地宫的更深处去了。 东南方向的一层橘红色火焰褪去,露出了有些狼狈的魏正念的身子。他心思缜密,来钱万山之前还不忘记从家族中带出了十二肖神令中“连中令·龙犄”的母令,巨大的龙首几乎凝聚成了实体,彻彻底底地将魏正念的身子保护起来。那双赤色的双目之中仿佛有精光闪过,魏正念咳出了一口鲜血,伸出手一招,将空中的龙首唤回,长时间让母令保持释放的状态,即使是凭他的修为仍然显得太单薄了一些。 “咳咳咳。”魏正念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好对上白谐元那双冷漠的双瞳。他的脚步有意无意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们这家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试图去从你们身上得到些什么。我们实在是太愚蠢了。” “你现在能说出这些话来还不算太蠢。”白谐元轻叹一声,转过头去,原本夏有信夫妇和夏秋旻站着的地方已经被一大片骷髅覆盖。“趋中令·神驰”并不擅长防守,恐怕夏有信是在最后一瞬间通过神驰将周围的骷髅聚集到自己和妻子的身边,想要躲过一劫。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成功。 “原来人在那样的冲击之下,是会变成这种东西的吗”白谐元放下白柯,走上前去将那层骨头扫去一些,两个漆黑的人形露了出来,他们的肌体呈现出烧焦的木炭般的质感,但是又有着金属的硬度。他眼中闪过一丝哀痛,转头看向魏正念,声音冷冽,“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以为的封神之路,这就是你们想要得到的东西。你看到这遍地的亡者了吗他们都曾经和你们一样,妄图踏上这条道路,现在他们的灵魂和肉体已经永远地被留在了这条道路上了。” 白谐元背过身子,“你走吧,说不说由你,但是我希望再也不要有魏家的人参与这件事情了即使你们都是些混蛋,但你们毕竟也是被子善保护着的混蛋。” 白谐元的话音刚落,那些枯骨堆成的小山却突然抖了抖,一层翠绿色的光芒从那些骷髅的中央浮了出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蜷缩在碧绿色的光芒之中,眼神空洞。 唤物令·千钧裂臂 这道令术正是夏有信的绝学,凝聚灵魂之力后召唤出硬度堪比钻石的盔甲附着于手臂之上,只有夏有信自己才知道,那些硬度极高的物质并不只是单纯的物质,这道由“趋中令·神驰”演化而来的令术在物质中融合了精神属性,其实同那所谓的造神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白谐元刚才的判断并不准确,夏有信在最后一刻汇聚起数量巨大的枯骨的原因并不是要将他们当作盾牌,而是为了借用那些数量众多的残魂来施放的千钧裂臂。他知道自己和黄箫雨注定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所以他们将所有生存的希望留给了女儿。 绿色的坚硬护罩破碎,夏秋旻瘫坐在一地的枯骨之上,她的双瞳依然涣散着,她从小便经过了夏千和夏有信的培养教育,为了这一天,她准备了太多太多,所以她至始至终都能够保持着基本的冷静。但是此刻她脆弱的模样让人想起来,她毕竟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而且还是刚刚丧失了双亲的小女孩。 白谐元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将夏秋旻抱起,但是夏秋旻的瞳孔猛地跳了一下,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她的双目之中不断地涌出血色的眼泪来,刚刚那强烈的灵魂冲击造成的后遗症显露了出来。白谐元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痛苦,这个女孩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他觉得自己根本无从知晓,她能够遗忘这些灰暗的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吗?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重新开始生活的资格呢? 就在夏秋旻蜷身的那一刻,地面突然又开始震动了起来。白柯一个趔趄,竟然就这样摔倒在了地上,魏正念的神情也十分慌张,难道刚刚的冲击还只是第一波,这下预备的才是第二轮吗? 但是这一次的抖动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白谐元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次震动的源头分散得很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地向着地表飞来一般,带着物质和灵魂的双重冲击,直奔向自己的目标。 是箭! 白谐元猛地回头,他和白柯之间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但是此刻这五步却宛如天堑,十七道凝实的黑色箭影带着一道紫色的箭光破开了地面的屏障,就这样凌厉地悬浮在半空。仿佛一群嗜血的狼,正在选择着自己的目标。 白柯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那十八道箭影。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仍然在承受着他们的诱惑,但是这种感觉已经远不如方才的强烈了,被魏子善抽取了三魄的他此时已经很难成为那十八道箭影的目标了。他有些发愣地看着孤零零的夏秋旻,他记得,在他和爷爷进到那个笼子里之前,这个女孩是被他们的父母抱着的,但是此时空旷的甬道中却只留下她一个人。白柯幼小的心灵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感。 白谐元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十八道箭影,直到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以白柯为目标发起冲锋之后,他稍微宽心,看来魏子善的决定并没有错,至少暂时来看,这个孩子是安全的。 白柯没有动,夏秋旻的眼神却变了,血红色的双瞳中倒映着那十八道箭影,她突然伸出了手来。白谐元大惊,那十七道黑色箭影虽然没有动弹,但是为首的那道紫光却动了,他因为和白柯的融合被打断,本来在那些箭影之中便显得格外残缺,它现在急需一个好的寄生体,让自己的能够尽快地恢复。 白谐元本能性地放开了夏秋旻,身子猛地向后退去。夏秋旻的眼神却在这一刻恢复了清明,她的双目之中充满了迷茫,恐惧,未知和丝丝的嘲讽。紫光已经照耀到了她的脸上,她避无可避。 白谐元在心内叹了一口气,人难能亲其亲,对于这个孩子的命运,他心中只有怜悯,却并无多少愧疚。 他放弃了,但并不代表别人也放弃了。 白柯的身子突然如同雷霆般电射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爆发出这么可怕的力量和速度,他的身形瞬间就追上了那道紫光,猛地伸出手去,想要将紫光揽入怀中。很神奇的是,紫光竟然真的如同一条蛇一样被白柯抓住了,原本已经渗入她印堂中的紫光竟然就这样慢慢地从白柯的手掌处没入,白柯的脸上只有坚毅,他近乎平静地看着那惊呆了的夏秋旻。 夏秋旻完全不知道这个男孩子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承担这种伤害。她那一刻忘记了害怕,也完全忘记了呼喊,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白柯。 “对不起”白柯的声音弱弱的,紫光已经完全没入了他的手掌。 “白柯!”白谐元震惊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向伶俐的孙子竟然在这一刻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来。紫光完全没入白柯的身体之后,白柯的印堂之上浮现出一抹紫色的纹路,果不其然,另外的十七根木箭仿佛找到了目标一般,飞快地奔向白柯。此刻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白柯的魂魄的残缺,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尽快融入白柯的身体。 白柯却慢慢地降落到了地上,仿佛一片枯叶。他抬起了手,那一瞬间的眼神冰冷地连白谐元都不认得,一柄足有十米长的黑色巨箭突然在空中凝成,通身紫色的光影让人望而生怖。 白柯小小的手掌轻挥,那道黑色巨箭猛然冲向了剩下的十七道箭影。箭影失去了踪迹,只有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白谐元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十七根黑色木箭,心尖发涩。他们根本没有资格代替这个孩子选择命运,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已经彻底地陷入了无限的因果纠葛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线索 胡红莲的神识缓慢回收,直到他橘红色的灵体重新变得凝实起来。它就这样静静地漂浮在房间的中央,一丝疲惫的气息从缓慢睁开的双眸中流露出来。 它的探查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了,不得不说廖犁书的理论功底很够硬,按照他所说的方向进行搜索确实能够发现很多的所谓“缝隙”,但是无奈,这种因为两界正常能流而产生的缝隙数量实在是太多,也太细微了。胡红莲觉得就自己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能力把这些漏洞进行一一分析。 看来的确需要一台功能强大的计算机。可是自己真的有可能筛选出合理的输入内容吗?胡红莲有些怀疑自己的感应能力,在这些众多的数据之中,和沈良有关的部分显然只占很小的比例。这就要求它从无数频繁的波动中筛选出能够构成某个图线的部分点,就好比在无数数据中确认回归方程。一想到这些胡红莲就觉得自己的灵体几乎要崩溃,它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看起来今天两个人都不会太早回来。 就在它发呆的时候,房门被“叮”地一声刷开了。廖犁书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这里是厂大的来客招待所,白柯用廖犁书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开的房,所以理论上来讲廖犁书才是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他走到胡红莲的身边,只是瞟了一眼便大概清楚了它的情况。 “就你目前这个情况,还是放弃比较好,否则再找到沈良的踪迹之前你的灵魂之力恐怕会先亏空。”廖犁书坐了下来,善意地提醒着胡红莲。其实作为一个纯粹的灵体而言,胡红莲确实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先不说几乎无限制的保持着活动能力,就它几乎不需要返回白柯的令纸中这一点就够让人称奇的了。而且凭着廖犁书的感知,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半分胡红莲的灵魂之力用尽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好奇,这只狐狸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庞释俭随手塞进连中令中的灵吗? “不是‘很难做到’,而是目前的我根本‘做不到’。”胡红莲看着廖犁书,它倒不是担心自己的灵魂之力溃散。而是它实在没有办法同时处理这种铺天盖地的信息。但是胡红莲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它觉得自己真正的能力似乎并没有得到完全的释放,如果自己真的释放出了全部的力量,处理这样的小事应该毫无问题。但是这些力量被藏在何处,又应该如何释放它们,胡红莲一无所知。它将话题支开,“不过你晚上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也弄到现在。” 廖犁书将几张a4纸和一个薄薄的笔记本扔到了床上,胡红莲凑近看,a4纸上是一些格式工整的公文,看起来更像是某些被封存起来的档案,而笔记本里面则是廖犁书的笔记。廖犁书将材料摊开,“我找一个法学系的研究生学长要了他的学生证,到公安局去以案例分析的名义尝试去要了一些材料。好在那些暴走族闹出来的事情还不算太过严重,几乎全都是民事争端范畴,少数几例则是情节不同的暴力事件。我的运气还不错,从里面找到了一些比较有用的。” 胡红莲看着廖犁书的手迅速地将这些材料按树状排序,不得不说廖犁书的逻辑感和统筹能力确实很强,仅仅是经过他简单的排列,事件的发展路线胡红莲就已经基本看出来了。廖犁书摸了摸下巴,“基本来说这些暴走族除了影响治安和市容市貌之外所做的恶性质的事件并不是太多,唯有这个男人是个例外,从上个月开始,他就开始频繁和暴走族们发生冲突。” 廖犁书拿起材料中的第二份,a4纸上黑白打印的照片显示出一个样貌颇为清癯的男人的面貌,高颧骨,宽额头,披头四发行,两双眼睛的距离极大,“这个男人的名字叫毕财发,原本是另一群混混流氓的二把手,但是自从沈良那拨人崛起之后就很快地被打压下去。这个毕财发上个月最开始和暴走族们接触的时候人还是比较横,带着几个小弟在酒吧c烧烤摊等场所多次和沈良手下的人接触,甚至毫不顾忌地打伤了对方。” “这么说来沈良他们应该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了?”胡红莲猜测。 廖犁书舔了舔牙齿,“我们先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从前两个星期开始,也就是毕财发第一次真正和沈良接触之后,整个事件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那一次毕财发手下带的四个小弟都被打成了重伤了,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但是很奇怪,即使是到了这种死得不能再死地步,毕财发依旧没有选择公安,甚至还极力避免和公安的人接触,似乎要将自己吃了亏的事情隐藏起来。” “这说明他还有底牌,想要寻沈良私了?”胡红莲猜测。 廖犁书摇了摇头,他的手指落向下一张a4张,纸上是一份口供记录,“我的猜测正好和你相反,也许是因为沈良有什么杀人灭口的倾向和绝对能力,从而导致这个毕财发不敢擅自报警——事实证明沈良也确实有这种能力,动用‘形’之后的他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阻止得了。按照这个逻辑发展,之后的事情解释起来就轻松得多了。”廖犁书拍了拍a4纸,“这是大概一周前毕财发到公安局的口供,他并不是去自首的,而是请求公安将他作为重大犯罪证人保护起来。他在讲话中说,沈良具有很大的杀人嫌疑,谋杀的对象正是暴走族混混的老大阿章和老二顺子,目的有可能是为了帮派地位或者保护费分配。但是毕财发的供述中有着很大的漏洞,缺乏强力的证据和动机,所以公安并没有立案,也拒绝了毕财发的所谓证人保护申请,但是仍然密切关注着沈良和毕财发的动作。” 胡红莲抬起头看了廖犁书一眼,“这个东西恐怕就不是所谓‘案例分析’的借口能够调出来的了吧?我只希望你动用的手段能别那么激烈。” 廖犁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弄到这份文件确实是废了点功夫,是他侵入了一个档案管理警员的精神后让他代为查看并取照发送的。廖犁书的手脚并说不上太过干净,如果追查下去的话那个警员有很大的概率受到很严重的处分。 胡红莲瞟了他一眼,“我倒没有想到你这种人这么冷酷。” “值得我关心的人太少,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我这么会记得我不小心踩到了谁的脚。”廖犁书一脸淡然,“如果李晋陵那些人介入这件事情的话我倒还会稍微担心,但是在他们将这件事情联系到我们身上之前我们应该已经是确定成功或者成仁了,所以,也不用太在意。” 胡红莲没有继续说,目光重新回到那些材料上。 “然后,最近的材料并没有照片,这是我控制了一个警员后记录下来的。”廖犁书指着自己的笔记本,“本来毕财发自从回去之后便一直躲藏在家中,似乎极力避免同沈良的直接接触。但是就在三天前,毕财发走出家门去楼下便利店买烟的时候,他突然被一伙人给控制住了,从着装和外貌特征来看,正是和他有纠葛的暴走族们。不过奇怪的事情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在毕财发逃进了一个死胡同的时候,监控却突然失去了他的行踪。公安派出了两名便衣在胡同周围搜索,甚至还询问了街坊和暴走族,得到的结果竟然都是‘毕财发消失了’。” 廖犁书抬起头,“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就很清楚了。十点多的时候有人报案,在静华区大学城路路口的小顺烧烤处发生恶性斗殴事件,据报案者的描述,当事人和以沈良为首的暴走族高度相似,而公安派出警员前往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只有全身多处骨折的毕财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至今仍在人民医院接受救治。公安们疑惑的问题只有一个,从毕财发的住处到大学城路足足有二十公里,他到底是怎么从胡同中瞬间消失并成功躲避过周围的监控走到那里去的。更何况,他明知自己和沈良有着不可调和的过节,为什么会主动去找沈良呢,这并不符合他先前寻求保护时的作为。” 廖犁书合上本子,“公安解释不了的事情我们来解释看看吧。沈良动用了‘形’的力量,破开了现世的空间抓住毕财发。而能够激怒沈良的这个人格的,并且成功引起他的高度警觉,毕财发手中应该握着很关键的关于他们和‘形’的消息。但是当晚由于沈良自己情绪的混乱和白柯的突然出现,让毕财发逃过了一死。我可以保证,接下来暴走族们的目标很大概率仍然会是这个毕财发。” “所以”胡红莲的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又被刷开了。白柯推开门,静静地站在门外,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廖犁书和胡红莲。 “哟,你也回来了,今晚有什么收获”廖犁书的话还没有说完,脸色平静的夏秋旻就这样走了进来,甚至还轻轻地向廖犁书点了点头,她就这样坐在床的另外一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白柯靠在门的旁边,一副失去了全身力气的模样。 “我借宿一晚吧。”夏秋旻轻轻地说着。 廖犁书和胡红莲同时看向白柯,青年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神中的落寞如同深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人质 白柯就这样仰头看天,一动不动地,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胡红莲和廖犁书就这样看着他,没有人知道此刻的白柯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在等,等白柯开口给他们一个解释。 “秋旻她愿意帮助我们,以她作为人质和平台官方那边交换卫泉生,这样子的话我们也可以用卫泉生的‘无令·如瞰’来进行搜索,从而更好地确定沈良的行踪了。”白柯开口说道,他的语调没有任何波折,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她会跟你回来?”廖犁书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白柯的衣领,“你耍了什么手段?你到底在想什么?” 胡红莲呆了一呆,他根本没有想到廖犁书的反应竟然这么过激,在它看来,白柯的行为完全只能用“诡异”而并非“恶劣”来形容,但是看着廖犁书那副模样,又好像白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样。 白柯转过头看着廖犁书的眼睛,两双乌黑的眸子在此刻互相倒映着。廖犁书的手揪得更紧了,“我们自己可以做到,明白吗?靠我们就可以,不需要你去出卖你廉价的暧昧。” 廖犁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些话似的。当他看到夏秋旻跟着白柯一起出现的时候,一种难以言表的厌恶和极端暴躁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的心,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过白柯和王嫣几乎定格的那个画面,还有小熙的身影在长章的每个角落若隐若现。他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这辈子最容许不得的便是有人背叛自己的感情,他几乎倾尽了所有去帮助白柯,他绝不希望自己帮助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徒。 “我没有出卖我的暧昧。”白柯推开廖犁书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廖犁书的错觉,白柯的动作明明看起来轻柔和舒缓,但是手中却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他的身子一下子就被往后推了一步,白柯关上门,慢慢地走进房间中来,“我只是在选择我自己的命运。” 胡红莲眯着眼睛看着白柯,它从白柯的话语中嗅到了一丝决绝的意味,这个少年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经历了什么。它不禁觉得心中有几分唏嘘,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白柯的心性却一变再变,此刻他身上甚至早就没有当初那个青涩少年的影子。如果说原本白柯只是迷茫,那么那夜之后他仿佛是冲开迷雾的旅人,坚定不移甚至是残忍地推进着自己的脚步,而此刻他身上竟然透露出一种超脱而绝望的感觉,就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此刻失去了意义一般。 白柯将手机扔到床上,走进了洗手间中,反身关掉了门。一阵哗啦的水流声掩盖掉了一切。廖犁书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从床上抢过了白柯的手机。按下电源键解锁。 “有密码。”胡红莲提醒。 “980711。”廖犁书不假思索地报了一串数字,然后白柯的屏幕瞬间解开,弹出了电话应用界面,“应该是某个人的生日。我上次偶然看到的” 胡红莲飘到廖犁书的身边,他并不相信廖犁书所谓的“偶然看到”,这种机关算尽的人根本不应该让所谓的天运来决定自己的行动,它认真地盯着廖犁书的脸,“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都不做的话才不好吧?”廖犁书反驳,“他有什么都不打算说,难道就要这样让他瞒一辈子吗?还是你打算从那边问出什么?”说完他冲着夏秋旻的背影努了努嘴,眼神中满是嘲讽。 “瞒一辈子又怎么样?他的事情为什么需要我们来插手呢?”胡红莲道。 “因为我乐意管他,我乐意管他他就得让我管。”廖犁书霸道地说道,“而且你不觉得他把电话丢到床上的意图很明显吗?他不愿意说的话我们就自己弄清楚。”他仔细查看通讯记录,在刚才的半个小时中,白柯竟然接连向通讯人“老爸”打了接近十个电话,最后一个接通之后显示的通话时长足有半个小时,而另一个联系人“老妈”则显示出是一通六分钟的通讯。廖犁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么着急地和家人联络,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情况吗?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应该是家里打电话过来而并非是白柯致电,除非说他发现了什么事情有必要向家人说明,又或者是找家人核实? “你对白柯的家庭情况知道多少?”廖犁书问胡红莲。 “嗯祖父已故,父亲不会令术,但是灵魂能力极其强大,母亲是普通人。但是他祖父的情况似乎很复杂,身世似乎还和魏家有所关联,而且上回那个人的骨灰刚刚被人偷去,看起来生前身上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胡红莲仔细回忆,它这时突然发觉,别说是自己,就算是白柯对于他的家庭情况都不能说是了解,父辈们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密云,让人看不清因果。 “魏家吗”廖犁书皱紧了眉头,又转过脸去看着一言不发的夏秋旻。从两个人的操蛋反应来看,这个夏秋旻应该也和白柯,又或者说和魏家有什么联系了?没有足够的证据作为思路引导,廖犁书觉得自己陷入了死胡同之中,他根本没有办法对白柯的情况作出合理的假设。 一时之间,房间中变得沉默了起来。白柯靠着浴室的墙壁,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如果他没又猜错的话,廖犁书此刻一定正在翻查自己的手机,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希望这个聪明得过分的少年能够帮自己发现些什么。夏秋旻讲的那个故事实在是太过漫长,也太过诡异了,不管是那个奇怪的中年人也好,还是突然出现的自己和白谐元也好。白柯都无法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出相应的证据来证实他们确实存在过,而且那个故事实在是太过扯淡了,什么钱万山下面埋着十八根黑木箭,自己是为她挡下了一根木箭内景之中才会出现那根紫色黑箭。白柯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不合情理,却又如此地合乎逻辑,让自己难以找到反驳的要点。 夏秋旻的记忆像是一种很混乱的东西,她所说的自己和她初中同学三年,高中偶有见面的事情白柯根本一点都不记得。可是当夏秋旻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有些幼稚的大头贴的时候,白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照片中那个和夏秋旻合影的男生正是自己,继续往下翻页,更多的照片完完全全地让白柯的大脑当机,牵手,亲吻,亲昵地搂抱。照片中的这个自己和夏秋旻的关系根本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难怪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如此暧昧。 那自己呢?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柯将冷水开大,整个人彻底地浸没在冰冷的水幕之中,他妄图使自己的思路更加清晰一些,好理清楚这些奇怪的联系。从父母那里得知的消息和自己的认知并没有区别,他确实是上的九年制封闭学校,而且特意让母亲发过来的初中毕业照片上看来,也确实没有夏秋旻这个人。 白柯抬起头,看着不断地出水的花洒。唯一有价值的事情就是从父亲那里套出了一句话,自己确实在八岁那年因为灵魂不稳的原因和白谐元出去过一次,但是至于去的是不是钱万山,白正昇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那么这样一来,至少在夏秋旻讲的那段钱万山故事之中,确实是有自己出现的充分条件的。那么之后的事情呢,之后的事情确实和夏秋旻所说的一样的,自己内景之中的那根木箭真的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吗? 白柯用力地捏着自己的额头,仿佛里面有蛇正在疯狂地跳动。夏秋旻,夏秋旻,夏秋旻,这个女孩的过去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一张白纸一般干净,他没有办法找出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按照她说的,他就读的学校就在长章市之中,或许去那间学校看一看,应该能够找到任何有关的线索吧?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来自于哪里?我又将到哪里去?白柯用自己的头盖骨撞击着坚硬的砖墙,他觉得意识之中一片混沌。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浴室之外,廖犁书仍然继续沉默着。胡红莲则是若有所思地飘在空中,他们谁都没有去问夏秋旻一句话,夏秋旻也就这样默默地坐在床边。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白柯生活的地方,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沐浴在那些哗啦啦的水流中,冰冷的水打他的皮肤上,升腾起阵阵的水汽。夏秋旻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用我和他们交换卫泉生吧”,她为什么会这样地想要帮助白柯呢?又或者说,她只是在圆满着自己曾经的想象。 可她想过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关于那个男人的。 “喂”廖犁书终于缓缓开口了,他虽然自诩聪明,但从来不会固执到愚蠢的地步。他认真地看着夏秋旻的背影,“告诉我,你和白柯的事情。” 夏秋旻不为所动,她怎么会将这样的心结就轻易地向廖犁书打开呢?她当然能够感觉得到,廖犁书那个瞬间对自己的厌恶,自己根本不是他心中白柯的珍贵吧?那自己为什么需要向他证明什么呢? “别问他。”白柯推开了浴室的门,他的头发正在慢慢地滴水,湿透的裤子黏在身上,衣服则被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什么也别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无情海 白柯的心神全部沉淀进自己的内景之中,他此刻的灵魂虽然仍然只有半身凝型成功,但是较比一月之前却已经有质的不同。耀眼纯洁的白光包裹着魂体,不管是淬灵还是御魂都要比之前更 为熟练百倍。白柯此时的灵魂强度已经可以支持他在没有魂渠的令中沿着既定路线自由行走了。就连胡红莲都讶异于白柯的进度,他从没有听说过有人竟能以如此快的进度修炼御魂六相术,它觉得自己仿佛在白柯的身上看见了当年庞释俭的影子,也只有一代令王庞释俭才有可能赶得上此刻白柯的修习进度了 可以说,此刻白柯就灵魂强度来说绝对可以在当世排进前十,他所欠缺的只有对令术的熟练度和画龙的把控力。他现在仿佛拥有着一座富可敌国的大金山,唯一的问题便是将这座金山转化成可以流通的货币。 白柯对于自己的进度倒是毫不吃惊,不得不说,他越来越意识到胡红莲给自己的这御魂六相术对自己的重要程度。这门炼魂之术就像是一把钥匙,白柯觉得自己身上的锁被一层一层地打开。就像是许多原本被幽禁着的力量得以释放一般。 白柯绵长的呼吸在房间中回荡着,夏秋旻侧过身子,看着那个盘腿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白柯虽然并没有拒绝她的寄住,但是也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的热情,自然也不可能上演一出同床异梦的好戏。于是白柯便选择了彻夜炼魂,他今夜的心情其实是颇为杂乱,就算强行要自己入睡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用修炼灵魂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显然是再好不过了。尤其是白柯一想到夏秋旻的手机中莫名出现的自己的身影他就觉得烦躁,他没有办法反驳说“那人不是自己”之类的话,因为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他的心中就产生了一种难以拒绝的亲近感受。白柯完完全全地确信,那个人就是自己,但他又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究竟如何理解这些诡异的事情。 白柯双手缓慢下沉,魂行一周,此刻他却毫无半分疲惫,反而觉得自己的精神愈发抖擞了。他悄悄地睁开眼睛,却正对上夏秋旻那双扑闪的眸子。 白柯的心跳漏了一拍,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之中,和这样一个女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他有种太过诱惑,也太过危险的感觉。两个人的对视持续良久,却没有谁主动把目光移开。白柯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长长的梦魇一般,精神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挣扎着要跳出来,可是记忆却又仿佛缺失了最关键的一环,无论他如何努力最终都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感觉。 一种模糊的c口干舌燥的感觉。 夏秋旻从床上坐了起来,透过窗帘的幽暗月光勾勒出她玲珑的身形。白柯听见自己咽唾沫的声音,他明明很想逃开,却没有办法移动哪怕是分毫。荷尔蒙伴随着血液拼命冲刷着他的意志,白柯甚至有些迷糊了,究竟是自己逃不了,还是自己根本不想逃。 “白柯,”夏秋旻从床上慢慢地爬了过来,像是一只觅食的猫,“我想要。” 白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躁动得仿佛要燃起来一般。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没有闪现过王嫣的影子,那双眼睛仿佛被夏秋旻锁定了一样,不能移开分寸。 “都说沉溺在情欲中的人会比较真实,所以经常会显得比较丑陋。”夏秋旻仿佛自言自语,她已经跪在了沙发上,长长的头发撩动着白柯的脖子,开合的唇中热气喷吐,“我并不觉得你丑陋,我只是等得太久了,所以觉得有些陌生。” 胡红莲没有动,它就浮在窗子的后面,默默地看着这香艳的一幕。它的双眼眯得很紧,它能够感觉到,白柯的灵魂,甚至是整个内景都在疯狂地抖动着。那种剧烈的颤抖根本就不像是简单的动情能够引起的,这个夏秋旻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能够撼动白柯的内景呢?胡红莲选择继续观望,白柯的内景对于它来说都是一大禁地,可这个女人竟然轻易地动摇了它。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不不是”白柯瞳孔深处的波动愈是慌乱,他的身体便愈是僵硬。她只能看着夏秋旻的身子越来越近,体温交换的瞬间就像是有一道细密的电流流过他的灵魂。那种奇异的刺痛感让白柯瞬间清醒了,他突然猛地转过头去,避开了夏秋旻即将落下的唇,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她的肩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白柯扶着墙壁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会有这么大的触动?难道真的是因为当年我们在钱万山中的纠葛吗?白柯只觉得灵魂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裂开一般,一只湿漉漉的手正在他的内景中拼命地搅拌着。 “白柯”夏秋旻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白柯的肩膀。 “不!不要!别过来!”白柯激动地跳开了一步,甚至将茶几上的水壶摔到了地上。他不敢再去看夏秋旻的眼神,他的灵魂中有种不受控制的渴望,他突然回忆起了所有的感触,唇的柔软,沫的咸腥,皮肤上细微的褶皱和汗毛,还有发丝间蓬松的触感。他看着自己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双手,颤抖着去摸自己的嘴唇。这双手曾经触摸过那个女孩的身体,这双唇曾经品尝过那个女孩的芬芳吗?不!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情! 夏秋旻突然不动了,她刚才无意中瞟到了白柯的眼睛。那双眼睛中的光芒和热情让她觉得熟悉,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熟悉的人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感觉得到,只要自己再进一步,只要再进一步,那个曾经的白柯就会回来。可是她灵魂中却又怀着一种极为深刻的忌惮,就好像如果她此刻的真的拥抱白柯的话,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会失去一般。 两个人就这样呆呆地矗立着,空气中只剩下了白柯的喘息声。白柯伸出手抹掉脖子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突然转身猛地冲进了洗手间内。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跟夏秋旻呆在同一间屋子里了,那个女孩的味道在窄窄的空间中几乎被无限放大,白柯觉得自己仿佛马上就要被那种感觉吞噬了一般。他承担不起这种后果。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是谁!我到底是谁!”白柯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声音在浴室中变得震耳欲聋起来。他不能和夏秋旻接触,他知道自己不能,可是他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王嫣王嫣?王嫣王嫣该怎么办呢?王嫣又是什么?王嫣的名字根本没有办法压抑此刻胸口上涌的热血,白柯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一般,肆意玩弄着别人的感情。可是自己爱的难道不是那个懂事大方的神仙姐姐吗?那个给自己打了无数通电话,又在深夜里一次又一次念着自己名字的王嫣。虽然白柯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得到她的喜欢,可是白柯却无数次地确认,自己爱的应该是王嫣才对。 是爱在情欲面前太脆弱吗?还是只有到了情欲面前才会知道什么是爱呢。 有人在转动卫生间的门把手,白柯从磨砂窗中看见夏秋旻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甩落,她纤细的身体在模糊之中变得更为诱惑。白柯咬紧了牙关,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龈咬出血来,他拼命地拉住卫生间的门把手。他知道的,这就是他的温泉关,他绝对不能失手的底线。 “为什么拒绝她?”白柯觉得有个声音在问自己,“是因为不爱才不可以,还是因为不可以才不爱?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心意吗?” 白柯猛地回头,这并不像是胡红莲会说出的话来。背后空无一人,可是那个声音仍然在自己的脑海里回荡着。白柯加大了手里的力气,用力地锢住了门把手,夏秋旻的手腕上传出来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白柯觉得只要自己稍有松懈这扇门就会马上马上打开。 是不爱才不可以,还是不可以不爱?白鹅觉得自己被这个人问住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的心里还会有那种龌龊的想法呢?自己到底爱不爱夏秋旻呢?自己爱的真的是王嫣吗?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自己的脑子里回事一片空白呢?难道自己的全部心智真的已经被情欲占据了吗? 不!不行的!白柯的眼睛通红,他盯着磨砂窗后夏秋旻的影子,仿佛那是魔鬼的影子,摇曳着满满风情,却仿佛要啃噬掉他的灵魂。白柯用尽全力按下了门锁中央的锁芯,然后瘫坐在浴室的地板上,肺部如同风箱般拉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交接 公交车平稳地启动,厂大的校区稍靠郊外,想要进城大概需要花上二十分钟搭乘公交。廖犁书和白柯就坐在最后一排,夏秋旻则跟他们隔得很远,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什么情况?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急着就要去找那些人?”廖犁书碰了碰白柯的手肘。他实在是有些不理解,一大清早白柯的电话就将他吵醒,说是要带着夏秋旻去和李晋陵他们进行人质交换,要廖犁书陪同。无奈之下廖犁书只得将盯梢毕财发的任务交代给了胡红莲,自己则代替他陪同白柯一起前往。六点半的第一班公交车,廖犁书连连打着哈欠,他上了三年的厂大,几乎没有赶上过这一班车,没想到竟然让白柯给碰上了。 白柯的脸很明显地黑了一黑,廖犁书说得倒是轻巧,他可根本想象不到一个整夜都蹲在浴室中渡过的人究竟有着怎样操蛋的心理活动。白柯直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那个时候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人究竟是什么,难道自己的内景中还寄居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吗?哪个人不管是声音还是语气来考虑,都绝对不可能是胡红莲,难道那还能是蜗居在浴室的幽灵吗?白柯努力地摇了摇脑袋,想将这些扯淡的想法清除出去,他觉得现在自己可能真的有些不清醒,竟然连幽灵这种假设都做出来了。 “你就不能说句话吗?你那一脸幽怨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家上了一样。”廖犁书有些急,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一大早开始就得面对白柯的扑克脸。 白柯被他的话给噎住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就少说几句话不行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死掉的哑巴。如果真是我被上了我还会将她作为人质去和李晋陵交换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我不知道你这个人的爱这么随便诶,那是不是我现在和你接个吻你就必须发誓爱我一辈子啊?”廖犁书突然发难,顶了白柯一句。他的声音有些大,语气又很容易让人误会,车厢里为数不多的人都转过脑袋来看着这两个行为的男人。 白柯觉得自己的耳边有嗡嗡的汽笛声,他没有想到廖犁书这种人竟然会在公共场合开这么没下限的玩笑,当下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得将一张脸扭向了窗户,看起来更有几分令人误会的感觉了。 廖犁书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伸了个懒腰,用双手抱在自己的脑袋,声音淡淡地,“我只是想说,你爱一个人的原因并不是和她做过什么仪式性的事情对吧。又或者纯粹是某个名头c社会关系的链接,这些都不应该决定你爱或者不爱。” “决定你爱不爱的,应该是你的心才对。”廖犁书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白柯觉得这个时候的廖犁书显得有些忧郁起来,他根本不是在对车厢内的谁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和某个早已消逝的灵魂深情沟通,“我其实是那种蛮冲动的人,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对于我的重要性要超过很多东西所以我不太希望自己的朋友不符合我的设想,或者说道德理念?可能也挺霸道的吧。” “没什么不好的,正确的就是正确的。”白柯抿了抿嘴唇。他觉得廖犁书说得对,决定爱不爱的,应该是自己的心。可是此刻他连自己的心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又怎么能知道什么是爱呢?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对王嫣的感情只是自己以为的感情,背弃了初衷会令他无所适从。昨夜夏秋旻的话仿佛还在耳畔,沉溺在情欲中的人或许更真实,那么昨晚那个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吗?那个拼命逃避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吗。 白柯觉得自己确实很需要一个霸道的朋友,来修正自己的错误的认识或者错误的观念,当下的不满多一些或许未来的遗憾就会少一些。 两个人不在交流,廖犁书已经戴上了耳机,闭着眼睛,将自己整张脸藏进一定深蓝色的鸭舌帽中,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白柯的目光在夏秋旻和窗外的风景中反复游离,太多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看的究竟是什么。 二十分钟并不算漫长,抵达大学城路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地热起来了。树上的蝉玩命地叫,让白柯走下车的时候有一种极端不真实的感觉。明明不久以前还在这个地方生活过,可是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仿佛这里的人和事物已经完全变化了。 “走吗?”夏秋旻在她的背后轻轻说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白柯毛骨悚然的温柔和顺从,一夜之后夏秋旻对他的态度已经变得越来越暧昧,而且是那种完全不加掩饰的暧昧。白柯不自觉地向前跨了两步,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害怕她,又或者说很害怕自己,很害怕那个有可能会爱上夏秋旻的自己。对于这样的诱惑,白柯对自己没有半分信心。 “嗯,我们赶快走吧真的很抱歉,我们对你真的没有恶意,只是要找那个叫沈良的人很需要你们的帮助,不得已才想出这样一个交换条件。”廖犁书很适当地帮白柯解了围,他这种人的双商都很高,经过简单的调整,此刻他面对夏秋旻的态度已经可以用和颜悦色来形容了。 “嗯,我们各取所需。”夏秋旻的笑在廖犁书的眼中变得诡异起来,这句“各取所需”包含的意思似乎也有点太过宏大了吧。他看着白柯快步前进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很可怕的错觉,眼前这个白柯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夏秋旻希望的那个“白柯”却在一步步地靠近他。 不知道为什么,廖犁书不希望白柯改变。 简单地和物业打了个招呼,这片处于市中心边缘的写字楼其实算得上是房市难得的低迷区域,甚至房地产商在售楼部都只安排了一个保安来打发人。白柯按下电梯的按钮,三个人各怀心事地站在电梯口前,谁也没有开口,但却又好像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沉默一直保持到了平台官方总部的房间门口,夏秋旻看着这个自己熟悉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心中不禁有些唏嘘,不过一夜的时光,自己竟然是以这种身份重新回到了这里。 白柯扭过头看了夏秋旻一眼,然后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手放在门上轻轻地敲了敲。 “咚咚” “请进”应门的是周大伟,他先是看见了白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然后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夏秋旻和廖犁书。这个台湾人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种楼跳一拍的错觉,隔着简易的铁质防盗门看过去,白柯更像是一个饥渴的丧尸。而且更糟糕的是自己身边现在连一把最普通的手枪都没有都没有。 “李晋陵在吗,我有事情想和他谈。”正当周大伟想该怎样联系李晋陵的时候,白柯倒是率先提出了要见李晋陵。可是从前天开始,总经理就根本不在总部,而副总经理昨晚上才刚刚从医院中回来,病体未愈的杨毅昭此刻仍然沉浸在睡梦中。可以说现在的平台官方达到了史无前例的虚弱情况,就算白柯想用他那些奇门手段直接炸了总部恐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晋哥不在吗?”夏秋旻发现了周大伟的不对,不过他并没有读懂了周大伟那个飘忽的眼神,径直询问了周大伟拼命想隐藏起来的问题。 周大伟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声音也变得结巴了起来,“啊啊,是啊,总经理他,他可能还得过一会才回来。” 白柯瞟了一眼周大伟,叹了口气,“放心,我不是来惹事的。李晋陵不在也没关系,我并不是要找他,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你们愿意提供的话夏秋旻就是提供消息的人,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夏秋旻就是人质。懂我的意思了吗?” 周大伟呆了一呆,他看向夏秋旻的目光变得奇怪了起来,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和夏秋旻扯上关系呢?夏秋旻并不闪避他的目光,但是没有表情的脸却反映不出任何情况。周大伟只得悻悻地开了门。 “怎么?这么早还有客人专门拜访吗?”杨毅昭挺着胸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胸口紧绷的拘束带让他只能维持着这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动作。他早就听到了白柯的声音,此刻总部不能没有人来主持大局,仍负伤的他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哟,原来是白柯啊,怎么了,还有什么事需要拜托我们平台官方吗?” 看到杨毅昭的时候白柯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可以说,这个人才是平台官方中他最不懂如何应付的,当初拉他入伙的是他,在李晋陵动摇时全力保他的人也是他,白柯看着形态有些滑稽却一脸凝重的杨毅昭,只得叹了口气,“杨老哥,别来无恙啊。” “别没多久,”杨毅昭咋了咋嘴,“我是无恙,你却大变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合作 杨毅昭听完了白柯的说明,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是不停地在拨弄着手上的iph一ne。他确实正在犹豫,犹豫应不应该联系李晋陵,他害怕自己压不住场面,却又害怕李晋陵会对白柯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对于这个他一手引进的人他仍然留有很深刻的印象和善意,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次判断失误而对他造成伤害。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靠着延长谈判时间来从白柯口中套出一些消息——直到现在他仍然怀着挽回白柯的心意。但是每当他的眼神对上白柯身后的廖犁书时,一种完全被看穿的无力感就从脚底深深地蔓延开来。 杨毅昭很苦恼,他输不起,但他没有赢的信心。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需要泉生的‘无令·如瞰’协助你们寻找沈良对吧?”杨毅昭努力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措辞。白柯自然不会将廖犁书所谓的“分界线理论”完全告诉杨毅昭,只是模糊地说自己能够通过灵魂之力的波动来寻找沈良的踪影。 白柯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你要知道,沈良沈良这件事情呢,和我们平台官方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想要我们出手的话至少也应该给一个理由吧?”杨毅昭说得磕磕绊绊,眼神不自觉地往夏秋旻身上飘去,平日里这种工作都是她和李晋陵在做。但是现在两人一个外出失踪一个投身敌营,实在是令他束手无策。 廖犁书嘿嘿一声冷笑,接过了杨毅昭的话头。他就这样趴在白柯身后的沙发背上,却有种让人恐惧的气势,“第一c夏秋旻在我们手上,从人道方面你们并没有和我们谈理由的条件,你可能觉得白柯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人质的行动——但是不要忘了我的存在。第二c你们说你们平台官方和沈良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恐怕是忘了自己是怎么住院的,也忘记了当时李晋陵和夏秋旻为什么会遇上白柯。顺带一提,我也调查了一些沈良的资料,虽然没有找到他确切的住所。但是对于那天那个和他发生冲突的毕财发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刚好我连续几天在医院门口看见你们的人在蹲点。这恐怕不能说你们毫无所谓吧?”廖犁书掰着手指头,低下头笑道:“相信我,跟我们合作是对你们有好处的。” 白柯有些震惊地看向廖犁书,他没有想到廖犁书竟然还在暗地里跟踪平台的人,他偷偷瞟了一眼廖犁书的侧脸,廖犁书的眼睑轻轻抬了抬,随即又恢复平静。 所谓的“遇见平台官方的人”当然是廖犁书编出来吓唬杨毅昭的幌子,廖犁书昨天才得到毕财发的资料,今天则一大早就被白柯拽了出来,甚至没有机会去毕财发所在的医院探探。廖犁书对于平台不会坐视不管的信心来自于那天晚上他和胡红莲释放出去的灵魂之力,那么庞大的力量绝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联想到最近的诡异情况,他们绝对会将事情归结到沈良的身上,如此一来就绝对不可能坐视沈良不管。 杨毅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手上确实有一份毕财发的资料,昨天偷偷到毕财发所住的医院去的人也正是他。其实这一次廖犁书可以说完全是歪打正着,李晋陵在离开之前给平台官方总部的人下达了“绝对不参与此事”的指令,但是杨毅昭毕竟是当事人,受不住这种蒙在鼓里的痛苦,再加上这几天长章市区里奇怪的灵力波动,他便一直在暗地里偷偷进行调查,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行动已经足够隐蔽了,却没有想到仍然被这个奇怪的通灵师抓了出来。他看着廖犁书有些游离的目光和嘴角那抹暧昧的浅笑,心中顿时充满了挫败和无力。 “好吧,就算你们说得有道理。”杨毅昭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这回算是彻底的认栽了。 “杨哥,你的意思是”周大伟有些震惊,开口想要再次确认。 “听他们的,我们就当作和他们合作一次。”杨毅昭舔了舔嘴唇。周大伟看着杨毅昭,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从心内来讲,这几日市区里奇怪的波动确实在总部里引起了很大的骚动,他们也大倾向地认为是那日那个神秘的沈良引起的,能够将这事情查个清楚,周大伟自然再愿意不过。但是想起李晋陵临走前的嘱托,他又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周大伟悻悻地走进了卫泉生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了白柯四个人。谈完了正事,四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了。白柯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他没有想到杨毅昭会答应得这么迅速,他原本以为自己必得费好一番心思才能说服他,但是现在反而有点各取所需的意味。夏秋旻侧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和白柯挨得很近,眼睛一直在看桌子上的一个玻璃杯。廖犁书则是老神在在地盯着窗外,时不时打个呵欠。 杨毅昭看着姿态各异的三个人,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定起来。他犹豫了片刻,见卫泉生和周大伟迟迟不出来,觉得他们大概是在房内商量些什么,当下稳了稳心神。认真地看了白柯一眼,“白柯,我一直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柯看了杨毅昭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想知道我需要做什么,这样可以吗?杨哥,你不要再问我了,我的问题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如果能够停止的话,我也很希望现在的我能够就此住手。但是我已经绝对不可能停手了,所以也只有走下去这一条路能选择。” 杨毅昭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仍然注视着白柯,良久,他才缓缓地说,“我早就该知道的,在钱万山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的。那个时候你的一切反常举动其实都在告诉我,你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令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或许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否则的话我没有办法那么快地接触到一些事情。”白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飘过了无数的画面。有一件事情总是没有错的,来到长章之后,他对某些事情的深入被一下子加快了,现在他甚至对于从前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所需要的只是不断地去验证它罢了。当然,在验证的同时,也必然有像郑泽和沈良这样的麻烦出现。 “喀拉” 房门被推开,卫泉生和周大伟走了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卫泉生走到杨毅昭身边的时候甚至再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杨毅昭只是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白柯,“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是我也需要知道你们的所有事情。” 白柯有些为难,廖犁书却先行点了点头,“当然,知无不言。”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在能够使用如瞰的卫泉生面前隐瞒些什么,至于那个交界处的理论,只要他不解释得那么清楚的话,卫泉生未必能够完全地知道自己在探查的究竟是什么。 卫泉生点了点头,转身向阁楼走了过去,“走吧,跟我到二楼来。除了‘无令·如瞰’以外,我们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作为帮助。” 廖犁书跟在卫泉生的背后,本来白柯已经打算留在楼下,却在廖犁书目光的示意下跟了上去。廖犁书本意就是让白柯更多地接触这些事情,如果白柯日后打算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掌握更多的情报无异于会更有益些。 卫泉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钥匙,打开了门上的一把老式的沉重挂锁,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这个地方平时一般是不对外人开放的,除了晋哥会在必要的时候来视察以外,这里的主人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希望你们进去之后无论看见了了什么都不要对别人提起。” “好。”廖犁书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卫泉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跳过去看向白柯,他已经清楚了,廖犁书在白柯的团队中宛如智囊一般的存在,但是大方向的取舍还是要白柯点头才算数。白柯也应了他一生,廖犁书有些不服气地挑了挑眉毛,卫泉生这才推开了那扇门。 房中是三个巨大的电脑屏幕,还有密密麻麻的插线和插板。白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他觉得这似乎更像是某个网瘾少年蜗居的房间,廖犁书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卫泉生。卫泉生坐在中央的一块椅子上,示意廖犁书关上门,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棉布包,借着昏暗的台灯,白柯看见了十二根连接着电脑主机的导线,但是尖端处却仿佛贴上了感应片一样的东西。卫泉生手中捏着一张黑色的令纸,口中默念一句,那张黑色的令纸便就这样浮了起来。一道碧绿色的细微电光在卫泉生的身体周围流动了一下,白柯觉得他周身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被住了,有种难以探查的感觉。 唤物令·化景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无令·如瞰 卫泉生瞟了白柯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以前也是官方的管理员,你应该知道我们发布的那个app上具有搜灵的功能吧。其实你并不知道的是,那个定位功能是完全由我一个人撑起来的。核心的秘密就是那张‘无令·如瞰’。” 白柯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个定位灵体的功能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知道这个功能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害怕,能够凭借着一个软件定位到全世界所有的灵,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而现在这个有些瘦削的青年坐在自己的面前,就这样平淡地告诉自己,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当然,只是普通程度的灵并不需要我亲自操作‘如瞰’,只有遇到了高阶的或者隐蔽程度极其高的灵体才会需要我亲自动手。”卫泉生的身体旁边似乎产生了某种奇怪的电磁场,那几根导线竟然就这样生生悬浮在那里,尾端还带着淡淡的电光,“这张‘唤物令·化景雷’是配合我的‘如瞰’来使用的,它的功用是放大我的脑电波,并且将它们转化成可以被电子设备理解的信号。也可以最直接地共享我内景中的信息给某个人。” 白柯仍然愣在原地,廖犁书却已经轻轻出手触碰了卫泉生身边那圈若隐若现的电光。一种轻微的痛感从自己的神经中一闪而过,这种感觉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接踵而来的便是几乎让人脑壳崩溃的剧烈疼痛。廖犁书大惊,深深吸了口气,思维归附平静,神经冲动完全被灵魂的运动取代。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仅仅只是持续了一分钟不到,他便轻轻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确实是了不起的手段。”廖犁书赞叹。在刚刚那个瞬间,整个长章市甚至更广阔天地中的灵魂波动在他的神经中变成了具象化的信息。如果不是廖犁书及时运用灵魂识读,恐怕这一下鲁莽就会让自己的神经系统彻底崩溃。而凭借着过人的灵魂能力,廖犁书也看清楚了这些信息的真实面目,但是要说灵巧地处理他,他自问仍做不到。 卫泉生冷哼一声,似乎是在嘲讽廖犁书,“如果不是你的灵魂确实不弱的话,恐怕刚刚那个瞬间即使是切换了灵魂识别的你也会变成植物人吧。除了拥有‘无令·如瞰’的我,这个世间再不可能有人能够分析这些数据。”其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卫泉生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数,刚刚廖犁书云淡风轻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他当然不认为这种短暂的接触会对廖犁书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廖犁书这么轻易便化解的姿态也着实令他心中一惊,这个通灵师,看起来还藏起了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廖犁书笑笑,不置可否。两人不再说话,卫泉生缓缓闭上了双眼,一张银白色的令纸慢慢地漂浮到了他的印堂前方。无令·如瞰的真实作用并非让卫泉生接收那些巨大无比的信息,而是提供了一个让他分析这些信息并进行处理的工具,真正接收那些庞大数据流的对象其实就是卫泉生本身,他天生就对外界的魂力变化极为敏感,可以说,无令·如瞰对于他来说最大的意义就好比提供了一个外载cpu,让卫泉生更完美地得到自己想要探查的结果。 廖犁书看了仿佛入定一般的卫泉生,径直走到他身前的那三台显示屏前。这三台跑分超高的数据怪物就是用来呈现这种庞大信息的最好工具,白柯看着他的手指飞快上下弹动,一张长章市的平面图已经出现在了屏幕上方。然后整张图片缓慢旋转,在图层上呈现出立体的姿态来。一圈圈明暗不一的蓝色沿着某些类似等高线般的曲线分布,图层上的帧数跳动,时间推移,那些蓝色开始如同潮水般默默流动起来。但是这种流动的速度是极其缓慢的,只有将放大倍数呈现到千万分级别才能够勉强看清。 “运行平台是pyth一n,建议你可以学一下,做毕设的时候会很有优势。”廖犁书随意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又继续在工作平面上移动起光标来,“这是整个长章市的灵魂波动分布情况,越是蓝色的部分代表能级密度越高。也就是说发生‘泄露’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具象模型基于有限元分析,高密度的元量分布还是比较精确的,不过这些还不是我们要的。” 廖犁书新建了两个工作层,一共三个呈现面各以夹角三十度的样子呈现在屏幕中央。然后紧接着又迅速投影到了三个不同的屏幕上,廖犁书的手仍然没有离开键盘,口中自顾自地向白柯解释着,“你注意看,中间的屏幕表示的是现世,左边的则是彼方,右边则是我们想要探查的交界处。交界处的资料大概很难靠着卫泉生一个人导出来,他需要你的帮助。” “我?”白柯有些震惊,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说纯粹过来观摩学习的,没有想到廖犁书竟然也给自己安排了任务。 “沈良,还有被胡红莲俯身的你,都曾经到过那个所谓的‘交界处’去。”廖犁书敲好最后一个字母,他刚刚写了一段简单的子程序,用来区分不同的信号来源,好让三个工作层上能够表现不同的探查内容。他离开计算机,走到白柯的身前,将一只手按在白柯的印堂上,“我们之间有‘魂契’的作用存在,所以我可以从你的内景中找到你曾经在‘交界处’逗留的线索,然后将这些信息共享给卫泉生,引导他探查交界处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同时介入我和卫泉生的内景?这样是不是太过危险了?”脱离了抽象的逻辑理论和现代化技术,白柯的理解能力明显变得高级了不少。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所在,有些疑惑地看着廖犁书的脸。 廖犁书在他的额头上加大了力气,“放心,我对于自己的情况要比你了解得多,我不是那种会拼命的蠢人,做人留一线才是我的行为准则。” 一种极其突兀的感觉仿佛一柄长枪一样扎进了自己的内景之中,还没等白柯彻底明白过来,他的内景就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廖犁书的灵识之中。廖犁书另一只手则伸到了卫泉生的眼前,将他从白柯那里探寻到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共享给卫泉生。 作为桥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更让廖犁书感到震惊的是,白柯的内景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一般人在这种强力的魂契的链接下,呈现在自己眼下的内景都是绝对清晰的姿态,但是白柯不同,他的内景仿佛是层层叠叠的消化道,褶皱和脊将某些东西严实地保护起来,即使他竭尽全力也只能探查到很小的一部分。廖犁书轻轻舔了舔嘴唇,白柯确实不是普通人。 卫泉生此刻的感觉则更为神奇,他只觉得廖犁书的灵识仿佛一只奔驰的野马一般闯进了他的内景之中。然后拼了命地带着他的灵魂往前。卫泉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但是他并没有反抗。廖犁书的引导似乎是指向一个他从未到过的地方,幽深神秘,让人心生向往。 右方屏幕上出现了第一个灰色的点,然后无数深浅不一的灰色色块迅速填满了整个工作图层。 “啊啊啊!” 廖犁书算漏了一件事情,交界处的信息量要比他想象地要大得多,而卫泉生显然并没有做好迎接这种巨大冲击的准备。痛苦的呻吟从他的口中发出,让廖犁书不禁心里一惊,魂力瞬间内敛,想要放弃对卫泉生灵识的导引。 “不不要停”感觉得到廖犁书的退缩,卫泉生反而强忍着痛苦开口拒绝了他。此刻他心中对诱惑的向往已经完全压过了对痛苦的恐惧。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从小到大的期望与困惑,似乎在此刻看见了一丝明朗的微光。 卫泉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数据条却疯狂地滚动着。主机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仿佛有一万根烧红的铁棍在里面疯狂地搅拌着。廖犁书觉得越来越悬,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小小一个长章市的交界处,竟然能有这么多的东西需要处理。 卫泉生的身子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洒在他面前的键盘上。化景雷也在一瞬间被强行解除了,无令·如瞰完全崩溃。 廖犁书第一个清醒过来,他赶忙俯下身子查探了一下卫泉生的情况,还好,虽然虚弱,但并没有什么生命之忧。白柯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卫泉生精神崩溃的瞬间他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他看向了右方屏幕。图层中央一条星形线包被着某块区域。漆黑如墨的线条在一片黯淡的灰色中显得极为刺眼。 “星形线?”廖犁书也注意到了屏幕中的异样,又看了看早已超过预期上限的数据条,“可能还需要做一次回归分析,然后用胡红莲的位置找出两者间的变换关系。” 正当二人思索间,房间门却被杨毅昭一下撞了开来。 “毕财发失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追击 胡红莲极速地向空中浮动,尽全力扩大自己的感知。 它所在的位置正是毕财发所在的医院,因为白柯一大早便坚持要和廖犁书带夏秋旻去和平台交涉,盯梢的任务也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它的身上。但是令胡红莲始料未及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毕财发发生了意外。就在几分钟前,胡红莲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毕财发的灵魂波动了,那种宛如凭空消失的错愕感让它瞬间乱了阵脚。但是它很快做出了判断,除了沈良以外,想来应该没有任何人会在这个时候用这么非常规的方式对毕财发下手了。 但是判断归判断,此时的胡红莲却并没有对付沈良的办法。没有白柯这个“宿主”的存在,它也不可能进行交界处和现世的穿梭。虽然作为灵体,但是它和白柯之间的联系却并非是超距作用,也并不可能在瞬间便回到白柯的和廖犁书的身边。它现在能做的只有使出浑身解数锁定沈良和毕财发的位置,好等待廖犁书和白柯的支援。 感应中的波动变得嘈杂起来,从那天的情况来推理,沈良不可能长时间地在“交界处”活动。所以他必定只是在劫走了毕财发的那部分时间里穿梭到了交界之中。也就是说,现在沈良有很大概率是处于现世之中的。令胡红莲心急的是,自从那日沈良从自己和白柯的手下逃脱就变得分外滑溜,甚至还学会隐藏自己的灵魂气息,这让胡红莲的搜寻变得分外困难。 胡红莲。 胡红莲心中一惊,这是廖犁书的声音,可是他本人显然并不在场。 不要慌张,这是我借用白柯的内景来联系你的,我们之间存在着“魂契”的作用,你又曾经侵入过他的灵魂之中,进行这样的联系对通灵师来说并不困难。廖犁书的声音显得很冷静。我们现在就在在杨毅昭的车上,正朝着你的方向赶路。 看来消息传播的速度还不太慢,仅仅只是两分钟的时间,廖犁书便已经得知了。胡红莲此时也顾不上自己周围是否还有平台的人在盯梢,有些焦急地向廖犁书传声。你能够确定沈良的位置吗,应该就是他劫走了毕财发。 而此时坐在杨毅昭的c之中,颇为焦急地挠着自己的头,他和白柯的前面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图纸,正是方才卫泉生探测出的交界处的模样。图纸上一片灰色的描点,旁边则是一大串数据条,来不及计算出来的特征值仍然显示斜杠。 “你怎么了?”白柯看着廖犁书的焦躁模样,有些不解。 廖犁书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脸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很麻烦,你看,这张图纸上明显是一条比较规整的星形线,这证明了沈良在现世中的移动轨迹留下的能流曲线应该是比较规律的。但是我没有办法确定出从z平面变换到平面的解析函数,这样子的话我们没有办法推理出沈良的坐标。胡红莲那里的情况已经比较紧急了。” “等等”白柯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夏秋旻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这张图的坐标不应该这么标注的。如果要忽略整个长章市的高度变化,在正投影面考虑沈良的运动的话,那么虚数轴就应该是应该是垂直于整个地形图所在平面的。” 廖犁书有些诧异地看了夏秋旻一眼,他将整张图纸铺平,自己则从侧面扫视着他,眯着眼镜,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也就是说,其实是我们标注数据的方法错了,这只是一个h面的投影图,如果我们从面来察看他的话。”白柯也明白了过来,以拇指为圆心,伸出食指画了一条线。 静华南路。 “杨哥,往静华南路开!那个沈良应该就在那里。”廖犁书说完转过头看了夏秋旻一眼,“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夏秋旻没有在意他的夸赞,只是蹙着眉头,有些烦恼,“我只是平时看过卫哥画的图而已,虽然你们的这一张反应的似乎并不是现世的能流变化。但是你凭什么能够这么肯定?这必须建立在这个变换没有移动过x轴和y轴的坐标才能成立吧?” 廖犁书拿眼睛瞟了他一眼,“你知道吗?有的时候运气和直觉也是成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胡红莲接收到了廖犁书的意志,静华南路,离这片区域并不算是太远,尤其是这条路直接穿过了大半个静华区。如果沈良是要驾车离开的话,这条路显然是最好的选择。胡红莲飞快地静华南路的方向掠去,同时仍然保持着高强度的灵魂探测。 正在驾驶的杨毅昭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竹竿吗?对,是我,听着,现在将你的车往静华南路上开,注意可疑的车辆。对,那很有可能就是沈良的车。” “你派去盯梢的人?”廖犁书问道。 “嗯因为晋陵的明令,我并不能够调用平台太多的力量。其实这也算是我和竹竿的私下活动。”杨毅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玉色的令纸。 移山缚龙阵。 逃脱了警察和行人的视野,他猛地交替踩下刹车和油门,整辆c以不可思议地超高速闪过一个急弯,然后逆行切入了高架。来往的车辆并没有看到这突然跳出来的钢铁巨兽,杨毅昭不慌不忙地拨动着方向盘,整辆车子在巨大的离心作用半身离地,以极为惊险的姿势从车子中间穿过。 “啊啊啊啊!!!”廖犁书觉得刚刚那个瞬间好像有一柄飞刀在自己的咽喉处穿过,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将一辆小排量的私家车完成这一副高难度的f1模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开车!” “放心,我还没有出过驾驶事故。”杨毅昭酷酷地拉下了挡光板,此时c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三百码,而且并没有停止加速的意思,巨大的前窗因为超高速而产生了明显的隧洞效应,廖犁书只觉得自己的视野极速收缩,几乎只能看得见远方一个飞快律动的小点。他这才明白,刚刚的漂移不过是个舒缓的前奏曲,这辆c一定经过十分暴力的改装,否则绝对不可能有这种速度。 “你们对这辆车做过什么?”白柯也有些害怕了,他现在甚至能够听见玻璃窗被鼓裂的细微声响,内外的压力差达到了极为可怕的地步,一旦这辆车子的外壳崩溃,恐怕他们马上就会被十级飓风撕成随便。 “没什么,晋陵以这辆车的底盘为符纸,给它画了几个风令而已。”杨毅昭的语速云淡风轻,此时的公里盘已经完全爆表了,他们甚至只能凭借自己的感知来判断这辆车子的速度。 廖犁书开口说话,只觉得一阵剧烈的颤抖从自己的脚下传来,紧接着便是某种烧焦气息和绵软的感觉。他的物理学得不差,瞬间有些明白了他们此时的情况,这辆车根本已经在不合常理的超高速下“飞”起来,恐怕只有在杨毅昭需要变换方向的时候才会落地调整,而至于那种烧焦味和绵软的感觉,恐怕就是轮胎在可怕的负荷下慢慢融化的迹象。 “如果你怕的话最好不要看前面。”夏秋旻出声提醒。 廖犁书很是犯贱地睁大了眼睛,眼前是横跨河川的大桥,而杨毅昭手中夹着一张风令,那正是他自己拿手的平稳风令。白光闪烁间,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们托了起来,在高速的启动作用下,他们竟然直接脱离了公路,就这样向着河对岸弹射过去。 “直接从这个小区上空切入静华南路,我想我们差不多只要再两分钟就能够赶上竹竿。”杨毅昭的口气依然平和,似乎自己只是个开着破烂老爷车的美国农民。白柯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副西部牛仔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将廖犁书的肩膀按好。 “这样的感觉很好吧。”杨毅昭突然开口,眼睛在反光镜的后面看着白柯。 “嗯大概吧。”白柯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杨毅昭的意思,抛弃了所有顾虑的立场,共同应战,共同对敌,或许这就是杨毅昭的人生价值吧。 “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啊。”此时他们置身于二十米高的空中,伴随着杨毅昭这声感慨,白柯突然有几分想笑的意思,但是他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杨毅昭倒是已经开始高声大笑了,笑声中还伴随着白柯无法识别的小曲,这个人唱歌的时候调子走得很有意思,让他想起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那部《亮剑》的主题曲中国军魂,或许这确实是个很男人的男人吧。 白柯已经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杨毅昭。或许此战过后,他终于还是要和这个男人分道扬镳,但是此刻相聚是缘,又有什么理由能够不好好珍惜这份缘分呢?白柯深吸一口气,用了地捏了你廖犁书的肩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