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浮尘》 正文 楔子 乾隆三十一年 皇后乌拉那拉氏所居的冷宫传出了瘟疫,皇后不幸染疾身亡,令皇贵妃魏氏未曾启禀避疾在外的乾隆,一把火烧了冷宫,扬言以绝瘟疫。 乾隆闻言并未责怪皇贵妃,将丧事全权交予皇后所出嫡子十二阿哥操办,乾隆闭门三日未曾上朝。特此吩咐无祭无享。朝臣劝谏,未果。 皇后临走之时,她躺在冷宫破败不堪的床榻上时,火苗舔舐着屋子的每一寸,好暖,这屋子里从未这样暖和过,迷迷茫茫间,她仿佛看到了狂奔而来的一个男子,像是幼年时候即将远行时的弘昼,又像是自己封后时候册封大典上的乾隆。她辨不清真假,也自嘲的笑了笑,她这一生的事都辨不清真假,无人夸她做得对,也无人当面指责她的错。皇后回想半生,只觉空空荡荡,仿似大梦一场。终于沉沉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寒霜映出并头梅 乾隆十五年早春 一夜东风起,落梅铺满地。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娴妃独自一人做了个花篮蹲在地上捡拾花瓣。她今日披了一件素竹披风,在鲜艳的梅花里显得很是娇小。鬓边的流苏拂过脸庞,娴妃索性摘了它,简单的发髻上只余下点点珠花。 景仁宫的大宫女玉孚端着个汤婆子来到娴妃身边道 “娘娘,天气寒冷,您别冻伤了身子,还是奴婢来吧” 娴妃将流苏递给她笑道“我不冷,左右闲着无事,捡了干净的梅花,咱们晚上烹酒吃,上次你们捡的那些都不好” 她一笑,脸颊上荡开两个浅浅的梨涡,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光溢彩,玉孚不再多说接过流苏站在一旁, 乾隆的身影出现在景仁宫门口,玉孚要蹲下行礼,被乾隆摆了摆手制止了。乾隆屏退左右,目光柔软朝着那一团青竹色走去,娴妃忽然蹲转过身,嘟囔道 “玉孚,你若是嫌冷便进屋去,我一会就回去” 玉孚不敢吱声抿抿嘴笑了 娴妃看到了一双明黄色的鞋子,诧异的抬起头来碰上乾隆的目光,霎时间不敢动了。 乾隆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温声道 “冻傻了?” 许是蹲了太久腿麻了,娴妃费力的起身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半的乾隆,弯腰行了礼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似是心情极好,弯腰捡起她拾满了一半的花篮笑道 “你倒是有雅兴” 娴妃笑了笑“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景仁宫了” 乾隆另一只手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温声道 “朕有事要同你说,来” 娴妃跟着他入了殿内,命人备好了茶水,娴妃捧着递给乾隆 “皇上用茶罢” 乾隆接过放在桌上,却无心饮茶,一把拉住她坐到软塌上,娴妃似是不习惯离得这样近,有些局促。 乾隆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娴妃声音闷闷“皇上到底要说什么” 乾隆笑嘻嘻道 “朕方才听到你说要煮酒?” 娴妃慌忙解释道 “不过是拿梅花烹些清酿罢了,不会醉的” 乾隆轻轻哼了一声 “娴妃对自己的酒量如此有把握?难不成忘记了那次大闹耀华阁” 娴妃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气愤道 “大不了臣妾不弄就是了” 乾隆笑笑 “晚些时候命人用梅花做了糕点吃也不枉费,酒你是万万不能再饮” 娴妃闷闷不乐 “皇上到底有什么事?” 乾隆眼睛晶晶亮满心欢喜对她道 “群臣又提了立后之事,” 娴妃听说不许饮酒登时就没了兴趣,撇撇嘴拿起桌上一块点心就往嘴巴里塞,含糊道 “臣妾知道” 乾隆伸出一只手摸上她的脑袋,拨弄了两下她额前的碎发,缓缓开口 “朕已决意立你为后” 娴妃震惊住,一块点心噎在喉咙,卡的上不来下不去,用力咳嗽了起来,乾隆抚了抚她的背部递给她一杯水,只见她脸色憋得通红,用力拍了拍胸口,愣愣这才抬起头来。嘴巴张了张良久没有说出话 乾隆笑了起来“高兴傻了?” 娴妃摇摇头“不,不是” 乾隆将她手中的半块点心夺过来吃了,得意道 “朕已暗自吩咐了吴书来,内务府会好好筹办起来,朕打算先晋你位份,等到年末时候举行立后大典,然后将这景仁宫好好装饰一番” 娴妃摇了摇头认真道 “臣妾不能做中宫” 乾隆的脸色登时严肃起来 “为何?” 娴妃低头不语,乾隆也没再问,捧起旁边的茶水饮了一口,过了许久听她怯怯的声音传来 “臣妾是先皇中宫嫡亲侄女,这是其一” 乾隆放松了脸色 “这有什么?太宗时期姑侄共事一夫,也未见朝中有人反对” 娴妃顿了顿才又开口 “臣妾在您之前,与人曾有婚约,只差仪式,这是其二” 她说完甚至不敢抬头看乾隆的眼睛,这是乾隆最希望她忘掉的事情。 她咽了咽口水又道 “臣妾侍奉皇上多年,膝下却未有所出,这是其三” 她吸了吸鼻子 “于情于理,中宫之位都轮不到臣妾” 乾隆看着她紧张的双手,良久才道“说完了么” 娴妃点点头 乾隆躺了下来,声音慵懒 “你说的这些朕都考虑过,太后也并不属意你,可那些朕都不在乎,朕如今只要你” 乾隆攥紧了皇后的手指 “做朕的皇后,做我的妻!” 他眼中是娴妃从未见过的坚定。眼光锋利仿佛要将自己割破,娴妃只能愣愣的点点头。 乾隆十五年,景仁宫娴妃乌拉那拉氏晋贵妃,八月,晋皇贵妃,腊月,正式册立为后。 御太和殿宣制。命大学士公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c 为副使。持节赍册c宝册立摄六宫事皇贵妃乌拉那拉氏为皇 后。册文曰。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恒资 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惟中阃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爰 稽茂典用协彝章咨尔摄六宫事皇贵妃那拉氏。秀毓名门。祥 钟世德。早从潜邸。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 娴内则。噙躬淑慎洵堪继美于兰帏。秉德温恭。信可嗣音于 椒殿往者统六宫而摄职。从宜一准前规。今兹阅三载而届 期。成礼式遵慈谕。恭奉崇庆慈宣康惠皇太后命。以金册金 宝立尔为皇后。尔其只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凊之仪。 洽观心于长乐。勉效苹蘩之职。端礼法于深宫。逮螽斯樛木 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 光。鸿庥滋至钦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烟雨蒙蒙画江南 五月,圆明园一一 皇后自太后处请安回来抄了半日的经文,疲累无比。 此刻躺在凉塌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烟罗衫还是觉得热,她伸手又饮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容嬷嬷无奈劝道 “娘娘,虽是天气炎热也不可这样任性,太医说了您不可饮用这种性寒之物” 皇后嘟囔道“哪里说了不让饮,只说少用些罢了” 容嬷嬷接过罗扇为她扇风还不忘往她小腹处搭了一块衣服 “娘娘如今不比从前,要好好将养身子” 言罢又嘱咐了一句 “即便不是为了皇上,娘娘年纪不小了,也得有个孩子” 皇后望向里屋太后遣人送来挂上的天王送子图,以手抚额叹了口气。压低声道 “我本宫都知道,那药我也停了许久了,这事本就靠缘分,日日催着反倒烦闷了” 说完便拿起团扇面向里闭上眼睛,容嬷嬷见此只能无奈退下,唤来为皇后打扇的宫女。 乾隆办完事从九州清宴赶来已是晚上,这几日太后催的他也身心俱疲,当初遂了自己心意执意立景娴为后,却不想如今连累她日日请安都要遭太后数落一顿。 入了殿内只觉清凉,玉孚只道皇后累了歇着了,乾隆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见皇后只着了一件薄衫不满道 “也不怕着了凉” 要给她盖上薄被却被皇后抚开了。乾隆笑道 “原来是在装睡” 言罢坐到一旁,见皇后躺着也不起身不理自己,拍了拍她的腰肢问道 “可是皇额娘让你抄经委屈了?” 皇后闷闷开口“臣妾今日累了,不能侍候万岁爷” 乾隆站起身来“那朕便往清潼亭去了,令妃这两日想念朕想念的紧” 皇后并未起身阻拦又往里睡了睡,长长叹了口气。 乾隆无奈回来拍拍她“好了好了,左右这两日事务不多,朕带你下江南可好?” 皇后一下子坐起来“当真?” 乾隆笑道“朕何时骗过你?” “只带臣妾一人吗?” “你若是大方,便将后宫都带上吧” “还是不要了~” 乾隆捏捏她的鼻子笑道“不过是微服私访,又不是南巡,朕也不愿搞出多大阵仗来” “江南一带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乾隆调笑道“小事罢了,不过朕已经许多年不曾带你出去过了” 皇后眨眨眼睛“臣妾记得苏州的点心还有杭州的花灯” 乾隆见她还是这样傻气便道“那夫人可要备好盘缠” “知道,唔还有净慈寺槐树上臣妾系的红鸾绳” 乾隆除了衣衫压上她,一只手够下帷曼低声道 “这些明日再想,今夜难得的凉爽” 一只手已经伸进皇后衣襟大掌游走在皇后如玉的肌肤上带起声声娇喘。 皇后嫌弃道“皇上还没沐浴~” 双腿已被乾隆固住,单薄的衣衫被除去,皇后羞涩的不愿意睁开眼睛,听见乾隆的声音传来 “一会儿朕抱你去,乖乖~” 一番春光褪去,乾隆看着疲惫不堪的皇后沐浴后沉沉睡去。他吻住皇后娇嫩的耳垂脑中思索太后今日所言 “你执意要立她为后哀家准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无子嗣,一个女人如何在中宫立足,堂堂大清皇帝怎能没有嫡出” “宫中不缺孩子,即便她不能,朕也会让她抱养一个不至于膝下孤单” “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册立之前周齐初也曾回过话,她身子并无大碍,何以会这样久都没有消息” 乾隆默言,他不敢说皇后曾有过孩子,只是这么久以来,谁催她都可以,可乾隆不敢,孩子是他们的死穴,乾隆害怕一不小心触碰到再次打回原形。 乾隆十五年,在皇贵妃乌拉那拉氏被册封皇后后的半年,乾隆微服南巡。一路江南好风景。 正是六月,杭州西湖的小船上,一个浑厚的男音传来,说话的正是南巡的乾隆帝爱新觉罗·弘历,他微微蹙眉,眸子里含着缱绻浓情。 “夫人从前总是吵着要出来,如今为夫带你出来了,怎地反倒闷闷不乐呢?” 那女子听到唤声后放下手中书卷,抬起头来,用那一双似含了水的琥珀色眸子与他对视。 “皇上肯带臣妾出来,臣妾自然是打心底里高兴的,只是” 乾隆侥有兴趣的坐到她身旁道 “只是什么” 她重新拿起书卷不看他伏到榻上的小方桌上看书才敢开口道 “臣妾听闻,皇上昨晚去了万花楼” 脸上飞起两团红晕。 “所以,景娴是生气了吗?”乾隆拿下书来用戏谑的眼神望着她 “臣妾不敢唔” 还来不及说什么,她的双唇已被他覆住。 乾隆将她推到榻上 “告诉你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不许有这么多的礼节”说罢在她的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皇后用力推开他坐起来 乾隆放开她,见她眉眼间嗔怪的望着自己,被咬的红肿的嘴唇也撅了起来,像极了一只可爱的鸭子c连忙解释道 “朕昨晚,是去了万花楼,但朕只是听闻那里是个雅致的地方,朕并没有做过什么” 皇后瞪他一眼不说话 “景娴”乾隆扯扯她的衣袖。他耷拉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万岁爷出了宫门倒是愈发像个孩子了” 皇后看到他这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乾隆狡黠一笑“说到孩子,这么久了,朕几乎日日宠幸,景娴是不是该送给朕个孩子,也不枉费这些日子以来朕的努力” 言罢却见皇后拂上小腹,怅然若失。 乾隆有些后悔,不该提起这茬的 他看到皇后的眸子里渐渐的蓄了些水光。乾隆把她搂进怀里,皇后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听她清冽的声音自胸膛传来 “臣妾此生,怕是子女缘薄” 乾隆抚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 “不许胡说”乾隆难得板起脸 “上次小产后,太医也说伤了身子,怕是”皇后挣脱乾隆的环抱。眸子里点点水光。 “景娴,还在怪朕?”乾隆攥住她的手 “臣妾不敢”她低头,乾隆的袍子上渐渐的晕开了些水花 乾隆看到她哭就慌了 “你别哭,是朕不好,再也不提了” 乾隆擦了擦她的眼泪用双手环住她。皇后也将头埋入他脖颈内,乾隆感觉,有温温热热的东西流入脖颈内,也流入了乾隆心内 过了许久皇后抬头,脸上已有泪痕,看着这个男人,这个普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能如此对自己。他纵有千般错,此刻却也狠不下心恨他。 窝在他脖颈,皇后的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乾隆的眼睛眨了眨 “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朕正当壮年,咱们一定会有的” 皇后怔了怔推脱道 “臣妾早已过二八年华,不是适合孕育之身,皇弘历,还是让各位妹妹为你延续龙嗣吧,而且,出宫前,承乾宫那位已有了身孕” 乾隆失望地垂下眼帘 “如今后宫皇子,公主这样多,你以为朕只是想延续龙嗣?你当真不懂朕的心意?”乾隆放开原本环抱她的手。 “朕只是想有个你我血脉相连的孩儿罢了” 言罢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怀抱突然落空,皇后无助的看着乾隆的背影 突然站了起来从背后抱住他,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乾隆低头看她的手不敢回头,那手还在颤抖骨节分明,乾隆握上她的手开口道 “是朕太过心急了,你既不愿朕也不勉强你,歇息会罢” 皇后扯着他衣襟的手却不松开,良久才低低唤道 “弘历” 乾隆转过身一把将她横抱起,看向皇后,皇后不敢对上他炙热的目光,低眉点了点头窝在他脖颈里,乾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才缓步走向船内的软榻 一把将她扔下,皇后脸上红霞一片“诶,弘历我们回”话未说完就又被堵住了 江南六月,算不得盛暑,气候舒适而旖旎,知了鸣叫着,望着西湖上那艘摇晃不停的小船 江南水乡,总是这样令人心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烟雨蒙蒙画江南(2) 皇后清晨醒来,看见乾隆在旁边盯着自己,一只手还放在自己什么都没穿的身子上,皇后拉了拉被子却被乾隆一把带入怀里,皇后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在宫中哪里有这样的时候,拧了他一把,乾隆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见皇后看着自己他又笑道“咱们去净慈寺” 皇后眼睛亮了亮道“去净慈寺?那红鸾绳我才挂上几年” 乾隆摇了摇头“为夫听说净慈寺测签文很准,想要带你去问一问子女” 皇后闻言皱眉“弘历你昨晚说了不提的,君无戏言,我不去,你自己去罢” 乾隆掐了一把她腰间软肉 “我如今在外便不是皇帝,你大可不去,只是今晚莫要哭” 皇后伏到乾隆身上道“弘历,你今日去万花楼罢” 乾隆又掐了她一把 皇后无奈起身,气的多吃了三个小笼包 吃过饭皇后还是推推搡搡不愿去,此次微服出访,且不说自己是一国之母,就算,就算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谁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已是盛年, 却还无子嗣。 乾隆见她扭扭捏捏换衣服,在府门外高声喊道 “夫人,若是再不出来,可是求不到好签的,子女之事,并非小事啊” 话音未落,只见皇后羞红着脸,在丫鬟的注视下走到乾隆身旁,狠瞪了他一眼。 乾隆得意的走在前面,皇后仍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乾隆掉过头去,看到她正低头绞着手帕。也不说话,嘟着嘴。 乾隆走到她身旁,扯住她衣袖,皇后趁机向他胳臂上狠狠一掐。 “嘶~~” 皇后赌气走到他前面,他在后面又来了一句 “怕什么?求个签,不过是玩玩罢了” 皇后转过身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碧色的衣裳,乾隆看的赏心悦目 “谁怕了?我只是想等等,等人少些了再去也不迟” 乾隆揉着自己发疼的胳膊道 “还等?再等怕是连中签都没有了” 皇后紧了紧手中丝帕 “是你的,总跑不掉,将近七夕,人们都去求姻缘了,谁像老爷一样?来,来求子女”皇后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小 乾隆闻言大笑了起来 “哈哈,那不如朕我也去求些姻缘签,看能否在江南结识一些红粉知己促成一段姻缘呢” “皇老爷要去,谁又能拦住?”皇后加快了步伐,将他远远甩在后面。 乾隆知是她又打翻了醋坛子又向她的背影加了一句 “嗳,夫人急什么?是你的,总跑不掉。”皇后停了脚步,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小跑起来。身后是乾隆的哈哈笑声。 净慈寺一一一 皇后手摇签筒,抬头望了望乾隆 “老爷怎么不求签?” 乾隆对她笑了笑“我不信这些“ “不信这些还逼着我来?”皇后小声嘟囔着。 “哈哈,大不了我也求一支” 话未说完,又凑到皇后耳边 “子女之事,也不是单靠夫人一人的” 乾隆看到皇后的脸渲染开一片绯红,直至耳根。皇后手握成拳,向乾隆的胸口闷闷一捶。无限娇羞。 乾隆哈哈笑了。手摇签筒。“咚”的一声,两支签掉了出来,皇后捡起,到外边请人解了签 皇后的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皇后踮起脚尖,看到乾隆手握的签文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她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丢了签文径直走了出去,乾隆挑起她的签文,不由得笑了笑。也追了出去。 乾隆看到皇后站在寺外,蓝天碧裳,煞是好看。连忙走了过去。 “夫人这是怎么了?” 皇后回过头来“签文的意思如此明了,您还不明白” “喔?夫人读懂了什么” “妾身签文的意思,便是子女缘薄,莫要强求。老爷签文的意思就是,就是此生儿女众多。” 皇后的脸色一点点难看,恨不得要跺脚。 “朕既然儿女众多,你我夫妻,你自然也是要儿孙绕膝的,哈哈” 皇后见他无关紧要的表情,又这么无赖的话语,恼怒极了。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乾隆自然不舍得她就这么走掉,从背后忽然环抱住她。 他听到皇后清脆的声音变得沙哑哽咽 “弘历,我若是不能再有孩子,怎么办?” 乾隆将头放在她颈窝。良久才回答 “皇帝自然是有很多孩子,而我的孩子,就只有你这一个母亲” 杨柳浮动,静方住持伫立于净慈寺最高处,望着那二人,良久开口道 “快意事孰不喜为?往往事过不能后悔” 因着皇后情绪不好,乾隆又带着她转了几圈才回府。顺道买了许多吃食。皇后心情才稍稍好转。 回去的路上竟然落了雨,杭州的雨不如京都的大,淅淅沥沥像极了美丽女子的哭泣。乾隆买了一把油纸伞,与皇后同行,忍不住叹道 “人常说烟雨江南,果真是极美” 皇后攥着一袋糕点,顾着仪容才忍着不吃,如今躲在伞下,放肆吃了起来,两颊塞的鼓鼓的像一只仓鼠,听见乾隆这样说连忙道 “我不喜欢雨天,让人心里烦闷” 乾隆想起旧事,从前的皇后也是这样在雨里躺了一夜,清早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死在这样的雨夜,却见皇后似乎没想起来继续说道“还是喜欢京城,日日好天气,即便下雨也是匆匆忙忙的” 乾隆弹了弹她的脑门“世上怎会有你这样不解风情的女人” 皇后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夫君今晚还是睡书房罢!我怕坏了您的兴致” 乾隆笑了笑“好,今晚就睡书房” 皇后有些诧异今天怎么这样好说话,还以为乾隆去万花楼变了心,不再喜欢有些圆润的她了。 皇后入了夜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却被睡书房的乾隆给扛到了书房去,又是好一番折腾,动静大的连门外的侍女都面红耳赤。 床帐内 皇后倦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还是骂道 “你!你这个别碰我!” 皇后想骂混蛋却又不敢。只能暗暗腹诽在心底将乾隆骂了个遍。 乾隆给她盖上棉被一脸的春风得意 咬住她耳垂低声道 “夫人消气了么?若是没有,明日继续睡书房可好” 皇后瞪大了眼睛摇摇头又点点头 乾隆柔声哄道“朕不折腾你了,快睡吧” 皇后不再理他沉沉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朝暮相思故人归 在江南的日子快活极了,终于到了七夕前夜,乾隆下午和福伦等人一同出去,到如今却久久未归,皇后气急,脾气执拗的不肯去睡。缘是乾隆早早就答应过她要陪她的,此刻却听了人回禀说是又去那些脂粉地逛去了 皇后坐在院中石桌旁等他,手指抠着石桌上的凹凸烦躁极了 侍女是个小丫头,没过一会儿就连打了几个哈欠,皇后怜惜就让她去睡觉了。 自己坐在院内的圆桌边等他, 过了许久,皇后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几乎要入睡,朦朦胧胧间,似是听到了翻墙的声音,心下一惊,脑中瞬间清明过来。此时已然是深夜,自己又遣退了下人若是翻墙入门,必定是贼人,她不敢再想下去。皇后本就胆子小,经过那年事情后更是害怕这,提裙站起,便加快步伐向屋内走去 走了一段时间,没有声音,皇后好奇又向声源地走近了,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寒气,回头看,竟是一个男人,身高极高,体型也很装饰,他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只是那一双墨黑色的眸子闪着光亮,与乾隆极像。 皇后有些站不稳,那人就如此与她对峙着,皇后愣了片刻便要喊出来,那人眼疾手快一手捂住她的脸,皇后用力挣扎可哪敌得过他的力气 听他沉声道 “夫人莫怕,我不是贼人” 皇后哪里肯听惊惧用力挣扎一口便咬上他的手掌,那黑衣人疼得闷哼一声却并未放开,在她耳畔柔声道 “明日此时,西湖断桥,望夫人能来” 说罢,拿出信封,塞入手心放开她 皇后震惊冲他的背影唤道“你是谁?” 他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脚步却不停,身子一跃,出了府。 皇后打开信封,一枚羊脂玉璧乖巧的躺在手心内,许是因时间长了些,也或许是主人经常抚摸,玉璧周身润滑极了,皇后险些握不住。她浑身已经麻木,不,不可能的。皇后目光又转向信封内一行蝇头小楷 她看完竟一下撕了,独自喃喃道 “不不会的” 身子竟颤抖起来。 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不理她的倔强男子,她曾在灯下疯了一般的绣荷包,打了拆又重新来过,不过是能祈求他早日平安归来,她是尊贵的格格,但也只是个满族女人,这一辈子她只为两个人做过东西,一个是常年征战的阿玛另一个便是他,那样安然清宁的岁月,皇后怎么能忘。 她正胡思乱想乾隆便回来了 乾隆进来,看到皇后坐在院中,一片心虚,走近了又看到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脸上又挂着泪珠目光呆滞,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这是怎么了?” 乾隆关心得走近她问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皇后怔了一怔,随即把信封塞入袖子内。 乾隆怔了一瞬,随即温柔的用指腹擦掉她的泪水,可却好似越擦越多止不住了一般 “怎么哭了?是怪朕回来晚了吗?”乾隆将她搂入怀里 皇后灼热的泪水滴在他的袍子上不说话 乾隆笑了笑又抚着她的背 “朕以后再也不去了,乖乖,不哭了” 皇后点点头,泪珠便又滚下几颗来。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乾隆抱起她道 “嗯” 皇后一夜无眠乾隆却是倒头就睡下了。 弘昼还记得多年前的她。梳着两把头,一袭粉色衣衫,青梅竹马的姻缘,二人的婚姻乃是先太后定下的,可弘昼知道自己的地位不高,只怕委屈了她,也知道她阿玛死后伯父一心想让她成为后妃,光耀门楣。弘昼百般进取,不为得上高位,只为提高自己的身份,让她,自己将来的福晋能够荣华一生,不受奚落。可天不遂人愿,有人看到他拼命进取,就以为他要参与储君之位,设计陷害于他,先皇病重,竟然丢出了一道圣旨,将他流放。 他的阿玛,雍正帝是多么励精图治的帝王,晚年竟然也会丢出这样糊涂的圣旨来。 她拿出一个荷包给他,里面装着的是她额娘留给她的羊脂玉璧,那是她刚刚学会做的荷包,她说, 至宝不自献,韬藏亦英华 他宽慰的笑了 他这一走,就是三年, 他的四哥,一直心仪与她。在他走后,便求亲多次,她以已有婚约为由婉拒多次,直到,伯父跪在她身边,苦苦恳求”景娴,算伯父求你,嫁了吧,如今皇上重病,宝亲王已是内定储君,我不怕死,但求你顾忌我整个乌拉那拉一族。 她跪下,不语。叔父轻叹一口气,她的性子,像极了她姑姑,像极了乌拉那拉族的女人一样坚硬倔强。 她良久才开口“叔叔,还有一月,弘昼就要回来了,你让我怎么办“ 既然许了他也订了亲,她如何能做那种女人 叔父不再求她,直到一月后,传来弘昼流放途中突发急病,不治身亡的消息。她簪上白绢,准备做未亡人。 朝中却有乌拉那拉族的大臣接二连三被贬的消息传来,叔父无奈求她,终于送她含泪上了花轿,做了宝亲王的侧福晋,他的妾侍 婚后,他对她百般呵护,或许是怜惜名门贵胄之女屈身为妾,或许是对自己亲弟弟的愧疚,新婚之夜,他一夜住在书房。 终究是需要人宠爱的年纪。 他登基了,做了皇上。她便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娴妃。 直到乾隆七年,他带她下江南南巡。 路过山东济南。他第一次让她伤了心,也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而这一切,都被弘昼看到眼里。刻在心里。感同身受。 外边更漏声响起,已经快要四更了,皇后从被子下摸出那枚玉璧,眨眼间已经过去十几年。今时今日再想起弘昼,自己的心里虽然还是会有波澜,但却不如从前,更多的却是愧疚,自己终究是负了等他的约定,明日究竟去不去。皇后珍爱的摸了摸又将它放回枕头下,睡梦中的乾隆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揽住她,皇后缩进他怀里嘟囔道 “睡着也不肯放过我” 也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久别重逢非少年 七夕一一一 乾隆自是带着皇后转了一日,又到净慈寺添了香烛。带着皇后去放花灯 皇后提笔写下“惟愿大清繁荣昌盛,平安喜乐” 而后将纸条藏于灯中放走了。 乾隆笑了笑也写下一张 “国泰民安,与夫人福寿绵延,另望天赐麟儿,圆我夫妻多年夙愿” 皇后歪头看见了羞红了脸嗔道 “您写这做什么” 乾隆点了点她的脑袋默默把花灯放了,而后执过她的手道“折腾了一日,着实累极了,咱们回去罢” 皇后点点头。 乾隆回至府邸,倒头便睡了,皇后看着满天银河璀璨,回头望了望熟睡的乾隆,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从袖口内拿出信封,沉默片刻站了起来,提裙向门外走去,丫鬟从外头正进来,看到向外走的皇后问道 “天色已晚了,夫人还要出去吗?” 皇后掖了掖袖子 “嗯,我片刻即回,照顾好老爷” “要派人跟着您吗” 皇后急匆匆道 “不必了” 皇后披了暗色的斗篷,小心翼翼的出了府邸,月色正好。 丫头端着热水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因着乾隆熟睡,皇后把灯熄灭了,丫头只能摸索着进去。脚下似是被什么东西绊住,怎的也走不动,脚下一迈,人带着盆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咣当一声也惊醒了睡梦中的乾隆。 乾隆点起灯,丫头浑身湿漉漉的跪在他面前 “奴才该死”丫头惶恐的说道 “罢了,下去吧”乾隆疲累极了 “是” “夫人呢?”乾隆环望四周。没有看到皇后的身影。 “夫人她出去了” “出去了?可有人随从” “夫人说不必人跟着,片刻即回” 乾隆有些诧异“噢,你先下去吧” “是” 西湖断桥一一 皇后一个人来到了断桥边。她也知道此地不比京城安逸,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可只要一看到那枚玉壁她就顾不得那样多了,那是她多年的心结纠缠了她这么多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不能带任何人,若不是他,那便最好,只是一想到如果是他,皇后的心中就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还是放不下么 一个卖麻糖的小女孩来到皇后身边,递给她一只麻糖笑道 “这位夫人,那边的一位叔叔买给你的” 皇后接过麻糖往那边看看,只见人烟稀少,皇后有些害怕但还是要去的,摸摸她的小辫子道 “那就劳烦你带路了,小丫头” 小女孩拉起皇后的手就走,皇后低头看着这个大约只有六七岁的孩子心内泛酸,若是当年有幸留住了那个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也会拉着额娘的手一起玩耍,自己在宫中的长夜漫漫也就好熬的多。 小女孩带到了地方就要走,皇后将麻糖递给她柔声道“去吧!” 看着她蹦蹦跳跳走远了,皇后才提裙向房内走去。 皇后推开雅间的门,见一人背对着自己坐,皇后看着那身影道 “不知这位公子,找我有何贵干” 弘昼回过头来,声音发颤 “景娴” 皇后背过身去就要开门离开,又听他道 “景娴,能不能听我说” 皇后的手死死扣着门边,她摇摇头 “不!不能” 弘昼走到她面前拉下面纱道 “你先坐下,听我说好不好” 皇后内心慌乱,希望他是弘昼,却又害怕是他,一直不愿意抬头。坐到离他最远的一个位置。 “你说罢” 弘昼的喉头滚动了下,声音有些沙哑 “一别数年,景娴,你竟不愿看我一眼么” 皇后缓缓抬头看他,这个年少时候倾心爱过的男子,如今褪去了青涩,刀削般的轮廓更加消瘦,长眉入鬓,英俊的脸上甚至长出了胡渣,即便在街上,皇后怕是也认不出来。更让皇后不知所措的是,看见他的时候,自己的心里除了对过去的依存,什么也没有,一片空荡荡的。 “果真是你,当年我得到消息,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死去” 皇后有些颤抖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在脸上割开两道泪痕。 弘昼也坐下来,皇后这才看清,他的耳朵前有一道刀疤,不太明显。 “我从未想过,此生会有再见你的时候” 被奸人所害落入山崖谷底的时候,奄奄一息,耳边尽是狼的叫声,浮现在眼前的依旧是她的笑颜,多少次出生入死在鬼门关徘徊的时候,不敢想过此生还有这样看她的时候。 “景娴,当年,皇阿玛将我流放,你是知道的,我走之时,你说你会等我,一路上,我带着你做的荷包,想着等我回去,娶你做我福晋的景象后来,宫里传来消息,说皇阿玛病危,四哥手握重兵,三哥已经被革去黄带除出宗籍,六弟年幼,跟随我来的奴才不许我回去,我此时回去只会将我和我额娘立于风口浪尖上,四哥的残酷,你想必也是见识过的,但我还是想回去,因为我答应过你要娶你,哪怕是将你带出来也好,于是我偷偷回去了一次,可当时圣旨已下,将你嫁给四哥,我想,这样也好,四哥一直钟情于你,纵然他有福晋,我相信他会对你好的,而且,皇阿玛内定的储君就是四哥,他若成了皇帝,你跟着他,总好过跟着我四处漂泊好。于是,我便让人放出消息,说我流放途中病死了,消息传到京城,你如约嫁给了四哥,我回到了江南,在这里做些小生意,七年前你和他下江南那次我也知道,只是我当时的境况,实在是无颜见你,景娴,你别怪我” 皇后的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这是她年少倾心的男子,她得知他的死讯后哭的死去活来,她曾因为他要终身不嫁做未亡人。这个男人,今天对她说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得知你封后的消息,景娴,我打心里为你高兴,想必四哥已经不是七年前南巡那次的样子了。但谁曾想这次下江南,他常常宿醉烟花之地,彻夜不归,还是老样子,景娴,你若还愿意,我带你走,现在就走。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四哥他当年能有一个夏雨荷害你,难保以后不会” 皇后听完,眨了眨眼睛,觉得清明起来柔声问道 “当初你不敢带我走是因为什么” 弘昼心中沉重 “乌拉那拉一族,我额娘的安危,若是我一心把你带走,纵然你我二人快活,可我不愿意让你背着罪名过一世” 皇后缓缓望向他 “那如今呢?如今我是大清皇后,我若是跟你一走了之,我满族族人都受牵连” 弘昼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吐出一句 “可他待你不好” 皇后笑了 “弘昼,他是皇上,能对我如此就已经是偏爱了” “过往不可追,今日一见,也算是了了我多年心结,你以后还是好生过日子,江南好风光,若是无事,便不要再回紫禁城了,太妃那,我会嘱咐不让她担忧” 皇后起身带上斗篷,准备要走,弘昼唤道 “景娴!” 皇后脚步顿了顿掏出一枚玉壁来 “这东西,我就收着了,你我如今是叔嫂,你也不好留着” 言罢皇后出了门,只留给了弘昼渐行渐远的背影刻在心底 “景娴”弘昼仍是不放弃 当郎回首时,妾心另做嫁 皇后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消失在七夕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但无法消失在他心里。 皇后回至府邸的时候已是四更时分,她小心翼翼的除了鞋袜躺到床上,身侧乾隆的呼吸声悠然绵长,皇后往他怀里缩了缩,搂上他的腰靠在胸膛内也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重回宫门深似海 清晨一一 乾隆醒来就看见皇后小小一团缩在自己怀里,心内一片柔软,但是想起昨日她私自去见了旧人,脑中瞬间清明下来。他咳嗽了一声,皇后从梦中惊醒,倦怠地对上乾隆凉凉的眼神嗔道 “还早呢,再睡会儿罢” 乾隆却严肃起身道 “不早了,今日要启程回了” 皇后一下子惊醒,震惊道 “什么?回去” 乾隆点点头 皇后的脸顿时耷拉下来 “为什么?弘历你说要待到八月的” 乾隆披上外衣 “嘉贵妃有孕,独自料理宫务太过劳累” 皇后哦了一声落寞道 “您心疼她那咱们便回去罢” 乾隆却没理她。穿戴后径直走了出去 皇后头又埋入被子里。过了许久才起身。 起来的时候乾隆已经不在厅内了,皇后独自用了早膳,默默收拾好一切,就被带着上了马车。一路向北去。 走在平坦的驿道上,皇后趴在马车窗边不舍的看着一切,乾隆却坐在一旁悠然的饮着茶。 皇后摸了摸袖中的玉壁,又将它往里藏了藏。 一路上,乾隆都对她异常冷淡,两人离得非常远,皇后觉得身子也愈发不舒服起来。 乾隆的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回宫,行至京郊的时候皇后面色实在是差极了。乾隆见她午膳并未用多少,上了马车还一直靠在软塌旁边,手捂住胸口,面色苍白,乾隆上车见到她这样就问道 “这是怎么了?” 皇后只觉得头晕眼花,胸腔内又好像憋着一股浊气,将头扭向窗外透气。乾隆却以为她还在呕气,碰了碰她的额头,不耐道 “莫要使性子,到底怎么了” 皇后正想反驳却再也忍不住了,趴在窗户上就干呕起来。乾隆还是抚了抚她的背脊,为她倒上一杯水 “难受的厉害么?不如停一停罢” 皇后头晕眼花勉强撑住道 “不必了,只是有些头晕,不碍事,回宫再看吧” 乾隆点点头“那你去歇歇,到了朕叫你” 因盛暑已过,太后以及各宫嫔妃已从圆明园回来。但太后近来身子不爽。又加上嘉贵妃有孕。不宜久站。所以,乾隆吩咐,不必迎驾。 回至宫中已是午后。乾隆携皇后于慈宁宫请安。 到宫门口看着面色苍白的皇后道“难受的紧吗?回宫歇歇去罢,皇额娘那里朕会解释” 皇后摇了摇头,乾隆无奈只能带她进去请安 慈宁宫一一 盛暑已过却还是有些燥热,慈宁宫里焚着悠悠檀香让人心静如水。太后一身宝蓝色常服坐于软塌上掀着一本佛经,一旁的崔嬷嬷手执羽扇轻轻拂动,太后年过五十却因保养得宜并不显老。眉宇之间依稀可见当年美貌。听得吴书来通传,连忙扶着崔嬷嬷的手站了起来,远远的就看到乾隆与皇后的手朝这走来,想到前些日子在景仁宫搜出来的那些腌臜物什就对皇后多些厌烦,顾忌乾隆也在,略略皱了眉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乾隆脸上挂着笑意携带皇后向太后请安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亲自扶起乾隆开口笑道 “罢了,舟车劳顿,快快坐下歇着吧” 乾隆携皇后落了坐便向太后笑道 “儿臣与皇后南巡,有劳皇额娘照抚六宫” 太后忍不住埋怨起乾隆 “皇帝还说呢,正值早夏时,你带着皇后逃往江南,把哀家和你的嫔妃扔在了圆明园,你也当真忍心” 虽是埋怨眉眼里仍是带着笑意 乾隆低下头“儿臣知错,只是此次微服出访,朕只是想出门看看,皇后也已经多年未曾出宫。所以儿臣望额娘宽恕”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皇后坐在椅子上玩着手帕,根本插不上话。太后不喜自己,自己又何须找难看。 过了许久,太后挥挥手 “罢了,你刚回宫,前朝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早些歇着去吧,哀家还想与皇后说说话“ 乾隆站起向太后行礼告退,又深深的望了皇后一眼,瞳孔内净是担忧,皇后面色苍白勉强对他笑了笑,乾隆才放心离开 ”儿臣告退“ 太后将他二人动作收于眼底又叮嘱道 ”须得去看看嘉贵妃,她怀着龙嗣,本就诸多不便,又替你打理后宫“ ”是“ 乾隆走后,太后令服侍的人都下去。就连素日里近身服侍的崔嬷嬷也退下了。皇后还在好奇今日这是怎的了,太后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少了素日的温和 “皇后,还不跪下” 皇后闻言看向太后,只见太后目光锋利瞟向自己,只得战战兢兢跪下。 太后沉沉的声音传来“你可知罪?” 皇后一头雾水 “臣妾不知,但请皇额娘明示” 太后语气忽而一转 “你身为后宫嫔妃,私服鹿衔草,祸害龙嗣,你是何居心?说!” 皇后一惊,只觉心脏都漏了一拍,却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何况那药自己已许久未曾用过,结结巴巴答道 “臣妾知罪,是太医说,臣妾自上次小产后伤了根本,不敢轻易有孕,臣妾也是怕祸害龙脉,所以才望皇额娘恕罪”皇后俯下身子不敢抬头看她 太后气急,手掌重重拍到桌子上,杯盏全数倾翻 “皇后,你还要狡赖到什么时候,哀家已经问过周太医,他说你的身子早已康复,虽是虚弱,但并不妨碍延续龙嗣,相反,是你一直服用鹿衔草,伤了身子” 皇后只得无奈抬起头道“臣妾知罪” 太后站起“身为我大清皇后,不能延续龙嗣,按道理,哀家是可以让皇帝废后的“ 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哀家不这样做”太后走近皇后,扶起她。 “哀家知道你有苦衷,但你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逃不掉的命数,更何况你身在这深宫之中” 皇后低头道“臣妾明白,那药也已经停了数月” 太后拍拍她的手“此事,哀家不会告知皇帝,可你此举毕竟事关重大,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只怕” 皇后明白她的意思复又跪下 “臣妾知罪,请皇额娘赐罪” “即日起,皇后禁足景仁宫,哀家给你机会,你好好反省” “臣妾,叩谢皇额娘恩典”皇后叩首,以额触地 皇后于御前失礼,禁足景仁宫,无太后懿旨,不可出宫一步,闲杂人等,不许入宫,即日起,各宫嫔妃免去早晚问安。无事不得进殿。 “皇上”乾隆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吴书来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c “何事如此惊慌?” “回皇上,刚刚奴才听小顺子说,太后刚下了懿旨,说是把皇后娘娘禁足了” “什么?皇后犯了何事?” “这个,奴才不知,只是小顺子说,太后的懿旨里说皇后娘娘御前失礼” 乾隆摔了折子“随朕去慈宁宫” 吴书来连忙跪下“皇上不可,太后娘娘动怒,这已经传了旨意,谁都不见” 乾隆手狠狠攥成拳头,良久长叹一声 “罢了,你先退下吧,安排些人到景仁宫,好生照顾” “奴才遵命” 景仁宫— 入夜 皇后被禁足,倒也乐得清闲,坐在梳妆台边卸妆。一副淡淡然的样子 皇后的乳娘容嬷嬷则着急的踱步 “还有一月便是皇上万寿了,太后为何禁足娘娘?” 容嬷嬷是最了解皇后的,懿旨说御前失礼,可容嬷嬷知道,皇后事事小心,极其惧怕太后,更不可能做出御前失礼的事。 “鹿衔草”皇后从发中淡淡抽出一支金簪。 “什么?”容嬷嬷手上捧着一盏茶,听得皇后此言,茶杯吓的掉到了地上,水花溅到了皇后的裙摆上。 皇后淡淡的用手帕擦去茶渍。 容嬷嬷环望四周,好在没有旁人。 皇后皱眉“嬷嬷你这样着急作甚?如今太后要罚,咱们只能受罚” “娘娘,不是奴婢着急,皇上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此事一出,若是皇上知道,必定震怒,太后可有告知皇上?” 皇后细细回想起南巡的那日“这倒没有,不过本宫南巡期间,隐约感觉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可他并未对我动怒” 容嬷嬷长吁一口气“也是,山东之事,皇上对娘娘心怀愧疚,知娘娘事出有因,自然不忍怪罪” 皇后怔怔出神“本宫只是在想,鹿衔草一事,知道的人无多,究竟是谁告知太后?” 容嬷嬷满脸的喜色“这还用告知?娘娘圣眷正浓,却几年不见怀胎,太后心里自然有数” 皇后羞涩低头嗔道“嬷嬷,你怎地也这样说,这几年来,皇上雨露均沾,不过是带着我南巡了一次罢了,若是圣眷正浓,我被禁足这样的事,你可听到一点动静么” “皇上最近忙于西藏叛乱的事,怕是无暇分心” 皇后登时不耐拉下脸来,嘟囔道 “我只会让他分心,令妃才会让他顺心,嬷嬷你没看见,一路上他都对我摆着脸色” 容嬷嬷无奈笑了笑“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罢了,眼下本宫也乏了,嬷嬷你下去吧” “可娘娘您还未用晚膳” “不必了,我此刻也吃不下,还是早早歇着吧” “那,奴婢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良宵喜语情切切 皇后被禁足,乾隆本就烦心不已,今日傅清传来奏折,说是西藏藏王珠尔墨特意图阴谋叛乱。 入夜,养心殿一灯如豆。乾隆提起御笔却一点心思也没有。独自出了宫门,此刻已是深夜,见吴书来已经在廊上沉沉睡着,守夜的小太监也已经昏昏欲睡,便也不叫他,径直走了出去,乾隆郁闷的再御花园踱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景仁宫,乾隆深深看着景仁宫宫门紧锁。 恍惚间,乾隆看到之前的景仁宫,他的皇后,初初被册立的她,还少不了娴妃的羞涩,倚着门框,对着一轮明月,从缺盼到圆。仔细算算日子,自皇后禁足至今,不过十日而已,乾隆却是感觉像过了十年。 他思衬片刻,暗自回去,换了身夜行服便喜滋滋的来到御花园。 是夜,皇后草草用了晚膳,沐浴过后,孤枕难安眠,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皇后最近总是心神不宁,难以入睡。 乾隆好容易躲过景仁宫重重侍卫,心里暗自愤怒,早知今日,当初便不安排那么多守卫了。刚入殿门,更是险些撞上了容嬷嬷,容嬷嬷吓得惊呼 “万岁爷?您?” 乾隆对她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压低声音问道 “皇后睡了么?” 容嬷嬷顺了顺呼吸回禀道 “回皇上,刚刚睡下,想是还未入睡,娘娘最近心神不宁,还有,万岁爷,娘娘她” 容嬷嬷话还未说完,乾隆就大步流星的走入寝宫。 寝殿内也是一灯如豆,红烛摇摆,灯火明灭微弱的发着光。 乾隆走近,听得见皇后焦躁的呼吸声和翻身的声音,拉开床幔,却听到皇后的惊呼 “你你是何人?” “是你夫君”乾隆磁性的声音响起,拉下面罩,坐到床边,皇后显然还未从惊吓中抽离。嘴巴张了张,却不说话。 乾隆起身点上灯又坐到床榻边 好一会儿,皇后才开口 “皇上?”她猛然坐起,靠在床头。 乾隆示意她禁声 “嘘~~~小声些,若是招来了侍卫,被皇额娘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急忙压低声音问“皇上怎么来了?还穿成这个样子” 皇后看着乾隆滑稽的模样,如何像个九五之尊,分明像个翻墙入室的登徒浪子。 乾隆面色尴尬一瞬,声音忽然细腻柔和 “朕想你了皇额娘为何将你禁足?” 皇后闻此拉下脸道 “原来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 乾隆笑了笑道 “你呀,若是兴师问罪,朕又何必如此,朕只是想知道缘由,来日好向额娘求情,朕的万寿就要到了,你可还记得”乾隆将她圈进怀里 “臣妾记得” 皇后伏在乾隆肩膀上,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萦绕在她鼻尖,净是十日的思念。 乾隆摩挲着她的手“十日未见了,景娴不想朕么?” 皇后想起回宫路上乾隆突然的冷淡有些气愤道 “不想,见您还要看脸色” 乾隆心虚,只好岔开话题 “朕何曾有过?罢了,朕来是有事问你,前几日听吴书来说,容嬷嬷托他找太医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后眉宇脸颊间飘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她双手抱住乾隆的手臂缓缓道 “您的万寿要到了,臣妾有礼物给您” 乾隆的音调提高,还不忘调笑皇后 “朕在问你为何找太医,现在给朕什么礼物?你莫不是要把太医给朕” 皇后并没有大笑,而是突然坐正认真了起来 “弘历,你听我说完” 皇后用手覆住乾隆的唇。乾隆调皮的咬住她葱白的手指,皇后触电般的缩回。 乾隆无奈道 “好好好,你说,朕倒要看看,你能给朕什么像样的礼物” 皇后认真看向他 “弘历,过了今年万寿,你就四十岁了吧” 乾隆抚额,无奈的叹道 “是呵,朕老了” 皇后却没空听他伤怀 “四十是不惑之年,不如我送一件这些年来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借着月光,乾隆只觉得自己要融进那两汪琥珀里去,好奇问道 “究竟是什么?” 皇后不语,只是轻轻拉过乾隆的手,放在肚子上,乾隆好奇的抬起眼睛,四目相对,乾隆仿似读懂了一切,皇后低头浅浅笑了起来,所以她看不到乾隆平淡的眸子里,慢慢,慢慢地透出了喜悦,那是别的嫔妃从未见过的光亮,接着是不可置信的惊喜。似乎还有晶莹闪现。 “当真?” 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因太过激动而变得沙哑, 皇后点点头俏皮问道 “这个礼物,弘历可喜欢么?” 乾隆忽而紧紧的抱住皇后,似是要把她揉进骨血,吻住她的额头 “多长时间了?为何不早告诉朕” 皇后知道的时候也是欢喜的,却不如此刻来得真实 “两个月了,臣妾也是刚知道不久,恰逢皇上万寿,臣妾以腹中孩儿相送,恭贺皇上万寿,皇上可喜欢么” 乾隆把皇后抱的更紧了些,将头埋入皇后如瀑的发丝内 “朕自然喜欢,自然喜欢” 皇后听着乾隆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皇后抬起头,果真看到乾隆闪着泪光的眼睛。 “弘历,你怎么了?”皇后用手抚摸乾隆的眼睛,当真摸到一些湿湿热热的,皇后为他擦掉 “朕是高兴”乾隆笑笑。 “臣妾也高兴”皇后对着乾隆笑颜如花。扑到乾隆怀里,紧紧搂住乾隆脖子。乾隆抚着她的后背如瀑青丝。皇后也捋着乾隆的辫子 “景娴,朕就要做阿玛了”乾隆激动的趴下身体吻了吻皇后的小腹 平坦的还感觉不到任何存在。 皇后却煞风景道 “天色不早,弘历,早些回去吧” 乾隆皱眉道 “就这么急着赶朕走?” 皇后知他开心还是担忧道 “若是被皇额娘知道了,定是要怪罪的” 果真见乾隆起身 “也罢,那朕便早些回去吧!” 乾隆翻身欲走,又回头对皇后说 “你放心,朕会早日求额娘解除禁足,你只需养好身子”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 有妻有子,夫复何求 养心殿一一 乾隆回至养心殿,看见吴书来在宫门踱步,看见乾隆,惊呼 “哎哟我的万岁爷,您去哪了,急死奴才了,您怎么穿成这样啊?” “哈哈,朕去散散心罢了”乾隆难掩脸上喜色 “皇上去哪散心了?这样高兴?” 乾隆想了想冲他笑道 “朕又要有嫡子了,哈哈哈哈” 吴书来不想是这样的好消息,连忙跪下道 “奴才给万岁爷贺喜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乾隆眉眼难掩喜色,还是嘱咐道 “老佛爷撤了皇后禁足之前,不许乱嚷嚷” 吴书来急忙道 “奴才明白” 乾隆心情大好,夜色越深,还是进殿去休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良宵喜语情切切(2) 距乾隆万寿只有十日。乾隆却仍旧因西藏之事烦扰,藏王珠尔墨特意图叛乱,珠尔墨特一把年纪却还不把王位传给长子巴勒奔,仍旧占着位置,且野心勃勃,整日做些白日梦,巴勒奔前些年来过大清,乾隆还记得他的小女儿,可爱壮实,粉粉嫩嫩,一点不像西藏女子,若是巴勒奔早日继位,便两全其美了,珠尔墨特手下兵马齐全,驻藏大臣傅清也是无法轻举妄动。 却不想,今日傅清传来折子,说是珠尔墨特已被暗杀,巴勒奔不日即将任新汗王,乾隆龙心大悦,正欲奖赏功臣,傅清折子里说,这位功臣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乾隆暗自笑笑,想是傅清家的公子罢。便也下了圣旨,奖赏傅清等驻藏大臣,但也需提防余党。 乾隆百忙之中忽而想起,还未向太后求情皇后解禁之事,不论如何,向太后禀报有孕之事,必定高兴,以求太后解禁。 慈宁宫—— 午后的慈宁宫一片祥和,已经是初秋时节,慈宁宫的几盆御菊开得正是鲜艳,乾隆心情极好,快步走入内殿,今日太后穿了一件暗碧色对襟旗袍,正在逗弄池子里的那几条花鲤,乾隆看得出太后心情也是极好的。吴书来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太后便回过头来,慈爱的望着乾隆 乾隆快步行了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笑道 “快些起来吧” “谢皇额娘”乾隆站起身来 太后将手中的一把鱼食洒向池里笑道 “自打皇后禁足,皇帝可是鲜少来慈宁宫请安了,哀家还以为皇帝是生哀家的气了” 乾隆尴尬的笑了笑 “皇额娘哪里的话,儿臣只是因着最近国事繁忙,望皇额娘恕罪” 太后见乾隆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嘱咐道 “国事再忙,也需顾着自己的身子,说吧,今日是来求哀家解禁的吗?乾隆闻言脸上露出喜色 “儿臣,是来向皇额娘报喜的” 太后见他难得如此欢喜诧异道 “哦?是何喜事?皇帝说来听听” 乾隆靠近了些太后 “回皇额娘,一是前些日子皇额娘与儿臣议论的西藏珠尔墨特叛乱之事,如今已闻傅清传来喜报,珠尔墨特已被暗杀,功臣正在回京的路上,想是傅清家的公子,就快到了,儿臣认为,那孩子与荣嘉看来极其般配,荣嘉年龄不小,儿臣想早些为她指门婚事” 太后看着院子里几盆菊花轻叹 “荣嘉虽是我大清公主,但已过芳华,何况又出了那档子事,傅清于我大清功不可没,皇帝还是为那孩子指门好婚事” 乾隆心底对这个小妹妹还是有些疼爱的便多嘴道 “可荣嘉总不能做一辈子的尼姑” 太后也不耐的拉下了脸色严肃道 “她一心向佛,却放不下心中执念,去了佛寺也不过是掩人耳目,再过些时候,科尔沁汗王朝拜,将荣嘉嫁去科尔沁,倒也是一门功劳” 乾隆想了想遥远的科尔沁有些不舍道 “皇贵太妃怕是不舍将荣嘉送的那样远” 太后有些发怒了 “荣嘉留在她身边又能如何,若真是心疼女儿,怎能看她触景生情,不如走的远远的” 乾隆烦心的很,他摆了摆手 “罢了,荣嘉之事过些天再议罢!儿臣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皇额娘,皇后已然有孕两月” 太后露出惊讶之色,怎的刚禁了足,便有了身孕,她转身看了看伺候的崔嬷嬷,崔嬷嬷也是一头雾水 太后惊奇道 “当真?莫不是皇帝为了替皇后解禁,编出此事哄哀家开心” 乾隆笑道“此等大事,儿臣怎敢欺瞒额娘?皇后的确是有了身孕” 他开心的眉目都染上喜色 太后好笑的望着乾隆 “那好,哀家问你,皇后禁足,无人进出景仁宫,你又是如何得知?” “儿臣” 乾隆支支吾吾还未开口,一旁的吴书来立马跪下 “太后恕罪,是奴才的错,前几日,容嬷嬷派人来找奴才,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嬷嬷来找太医,奴才就领了太医去,没想到是娘娘有孕,故此回禀皇上,是奴才的错,不该擅闯禁宫,望太后恕罪” 太后见他二人一唱一和挥挥手 “罢了,你起来吧。既然如此,也不该再禁足皇后了,如今有孕,太医也需每日请平安脉,何况,皇帝万寿将近,便解禁罢” “儿臣谢皇额娘”乾隆喜笑颜开 太后不耐的摆摆手“罢了罢了” “那儿臣告退”乾隆内心欢喜,快步走出慈宁宫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开心,她指了指乾隆对一旁的崔嬷嬷道 “清漪,你瞧瞧他,欢喜的像个孩子一样” 崔嬷嬷也是看着乾隆长大,只知道他经常满怀心事,却鲜少见他这样开心,也笑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中宫有喜,太后也该高兴” 太后却无奈叹了口气 乾隆出了慈宁宫,回头瞧了瞧吴书来,用手敲了敲他的帽檐,笑笑说道 “今日多亏了你这张嘴” 吴书来嘿嘿笑着,乾隆今日高兴 “朕养心殿里那盒极品毛尖,就赏了你罢” 吴书来喜极“奴才谢皇上”一溜小跑跟上乾隆去往景仁宫的轿撵 乾隆自出了慈宁宫,一路奔向景仁宫,朱门重启,却未见皇后身影,乾隆行至寝殿皇后沉沉睡着,他暗自走过去,掀开层层床幔,只见皇后窝在薄被中,原本的脸上添了些粉嫩,粉色的脸颊上黏上些碎发,乾隆替她拨开,情不自禁吟道 “玉炉冰簟鸳鸯枕,粉融香汗流山枕” 过了一会儿见她还不醒来,伸手摇醒皇后,皇后睁开惺忪的睡眼渐渐苏醒,看到乾隆,着实吓了一跳 “皇上,这还是白日,您是如何进来的?” 乾隆只是笑笑 “你呀,当真睡迷糊了,朕已将你有孕之事告知皇额娘,额娘自然高兴,加上朕万寿将近,额娘便将你解禁了,可高兴么” 皇后披衣坐起,脸色之中未见喜 “臣妾只是惋惜,日后可难寻这样的清净日子了” 乾隆拍了拍她的手 “你放心,朕已将宫中琐事交由纯贵妃等打理,若说忙,也是只忙万寿这段日子罢了,你须得注意身子,切记过分劳累” 皇后低眉道“臣妾明白” 乾隆将她的碎发拨了拨 “朕还有事,便先回养心殿,你好生养着” “是” 皇后欲下床行礼,被乾隆摁住肩膀 “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必行礼,况且你我夫妻,哪里这么多礼节,明日记得去给皇额娘请安,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皇后轻声道“臣妾遵旨” 次日皇后至慈宁宫请安,太后亦只是训教几句,皇后又开始为万寿节忙碌,命妇贺拜皇后有孕等,因距万寿日子不多,十日不到,纯贵妃又是个庸庸碌碌的,平日都是嘉贵妃料理,前些日子嘉贵妃又动了胎气,皇后此时料理万寿,更是忙碌。 好容易捱到临近万寿,如此过了几日,皇后的身子愈发虚弱。皇后虽是想偷懒的。又想到太后训斥的场景。便咬咬牙撑了下来。 已是黄昏,皇后伸了个懒腰却见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山来 她抚了抚小腹 “你真是好乖,知道额娘忙也不闹” 有喜却未见害喜,纯贵妃都夸她有福气摊上了个体贴的好孩子 她眉目都染上笑意,如月光一般温和 “都是为了你阿玛的万寿呀,乖乖的,过了这阵就好了” 乾隆从外进来正好听见皇后的喃喃自语,调笑道 “皇后趁朕不在便对孩子说不是,朕可是全听到了” 皇后看向他嘟囔道 “难道臣妾说的不对,若不是您过个万寿,宫内事务也好理的多” 乾隆坐下倒了杯茶饮了后说道 “对,满宫内也只有你敢这样说了” 皇后哼了一声, 乾隆叮嘱道 “琐事太多就交由奴才去办,莫要累到自己” 见皇后点点头他又道 “荣嘉明日就会进宫” 皇后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乾隆见她突然开心的脸色,内心有些不忿埋怨道 “你见她倒是比见朕开心” 皇后笑嘻嘻道 “臣妾日日见着皇上,荣嘉搬出宫后就不常回来了,自然想的紧” 乾隆道 “喔?那朕也该十天半个月不来看你,皇后才会知道朕的矜贵” 皇后瞪了他一眼并未理他,乾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 “他当真很乖吗?” 却见皇后笑出了两个梨涡点点头 他无奈笑道“傻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万岁福寿延绵期 荣嘉公主本想万寿当日进宫贺寿,又喜闻皇后有孕之事。心痒难耐,便早早的入了宫。 荣嘉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闺名榕鸢。先帝宠爱异常,她生母是郭贵妃,生下她后不过一年便被先帝以秽乱后宫为名终身监禁,不得出宫门一步。但先帝并未因此迁怒女儿,相反,荣嘉五岁那年就被破例册封固伦公主,荣耀非常。一直由弘昼生母端贵太妃扶养成人。先帝驾崩后几年太妃出家,为照顾太妃公主自请搬出宫外,她年幼时候瞧上当朝进士柳晨奕,她自幼娇惯不知天高地厚一来二去竟暗结珠胎,可当时荣嘉已经指婚给当朝大学士福伦,虽是年纪比她大些,到底稳重,可荣嘉作出这等事来,乾隆震怒,将柳晨亦流放至苦寒之地,却被他给跑了,皇后苦苦求情才让荣嘉入了佛寺带发修行。乾隆又好生安抚大学士,此事才作罢。可荣嘉在寺院被迫落胎,公主的丑事京都贵客皆知,如此一来,荣嘉倒是多年未曾指婚。这都是前话了 荣嘉进慈宁宫问安后便入了景仁宫,寻到皇后,只见皇后穿了一身水粉色的旗装,坐在椅子上小憩。 她朗声道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扭头看到她,荣嘉还是如同宫外一般素净的装扮,眉宇间还是如此顽皮的样子,开心的笑道 “容嬷嬷,快搀起来” 荣嘉甩了甩帕子站起来“多谢皇嫂” 皇后连忙拉她坐下 “你呀,自从出宫居住后,可是鲜少进宫问安了,今日既然入宫,可不许走了,须得住些日子” 荣嘉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道 “皇嫂如此盛情,鸢儿怎能推却,只是怕太后又要烦心了” 皇后也知道太后对荣嘉不满,盖因当年荣嘉生母得宠令她受了不少委屈。拍拍她的手宽慰道 “那倒无妨,你住在景仁宫便是,大不了过了这些日子,将你先前住的宫殿也收拾出来,皇贵太妃明日可入宫么” 提到皇贵太妃,荣嘉就有些伤心哽咽 “额娘自然是想入宫,只是自哥走后,额娘的病一日重过一日太医都没有办法 皇后拉起荣嘉的手怅然若失,昼之事还不知道要怎样讲还是宽慰道 “怎的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太妃吉人天相,定会病愈,暮年失子,自是难受的,你也须好好安慰额娘” 荣嘉吸了吸鼻子 “我也是糊涂了,今日入宫是来贺皇兄万寿,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了,还要恭贺皇嫂终于有了身孕,皇兄定然开心的很” 皇后点点荣嘉的鼻子笑了笑 “还不到三个月呢”又道 “本宫是有事要与你说” 玉琈上了茶,荣嘉捧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 “皇嫂请讲” 皇后面色有些尴尬,太后嘱咐她的话,她也是有些为难 “你也不小了,那人当年跑了后就再也没回来,你总不能在佛寺里做一辈子尼姑,科尔沁的小王爷过一阵子要来朝拜,本宫听闻他还没娶亲,且房里干净并无纳妾” 荣嘉缓缓开口,声音却已经有些清冷 “这是太后还是皇兄的意思” 皇后有些尴尬还是直言道 “是太后的意思,她说你的名声在京都传开,无人再敢娶你” 荣嘉冷笑了一声 “倒难得她如此上心我的事情” 皇后低声道“榕鸢,这是宫中!不可再乱说了” 荣嘉微微笑了 “烦请皇嫂转告太后,榕鸢已非完壁之身,外出和亲恐坏大清颜面,若是想和亲,姐姐倒很适合” 荣嘉口中的姐姐是太后亲生的女儿。太后疼爱极了,早早选好了额驸,只是额驸不幸染疾身亡,也是没有尚公主的命。 皇后点点头 “你若是不愿意,本宫会同皇上说” 荣嘉眼窝有些发热,眼泪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左右我等着他,他会回来” 皇后闻言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她知道荣嘉的性子,劝是劝不动的 荣嘉抬头看了看皇后因为她的事情面色郁郁,连忙嘻嘻笑了 “皇嫂如今有孕在身,不必为我太过劳心,若是为难,皇兄那里我亲自去说” 皇后用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这有什么为难,你我的情分说这些岂不是见外,皇兄也是疼爱你的” 荣嘉揉了揉脑袋 “我只担心皇嫂累到了小侄儿” 皇后闻言笑了,脸颊处两个小小的酒窝很是好看 “你怎的知道就是个阿哥,我倒希望是个公主,只是万不能像你这般淘气顽皮了” 她想了想荣嘉小时候的顽劣性子,摇了摇头。 “那若是个公主,皇嫂答应,公主的小名也叫鸢儿好不好” 荣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皇后,粉嫩的手覆上皇后的小腹 “可又是胡说了,哪有重名的姑呢,为何一定要叫鸢儿呢” 皇后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荣嘉嘴里,荣嘉嘴里满满的糕点,含混不清的说道 “哪里是胡说,况且只是个名字,又不是封号有何妨?鸢飞蝶舞喜翩翩,远近随缘一线牵,这是皇阿玛对我额娘说的,又因我额娘名字中带有榕字,所以鸢儿名字便是榕鸢,皇嫂不喜欢么?” 皇后无奈叹道 “先皇与郭娘娘情深意重,岂是本宫可比拟的” 荣嘉言罢觉得不妥当道 “我的名字折了我额娘的福分,皇嫂若有孩子是嫡出的皇子公主,哪里轮得到我这样的名字呢” 她年幼舞刀弄棒,上围场涉猎倒是常有的事,只是少在学堂看到她,因此字词浅薄,脑中只觉得自己的名字情深义重,却一时忘记了额娘的遭遇在这宫中是不祥的意思。 皇后安慰的笑笑 “你呀” 荣嘉掏出一副佛珠来 “这是寺院里住持赠予的,去除凶恶,望皇嫂能平安诞下小阿哥” 皇后接过,妥善保管了,她无奈的看着荣嘉又开口道 “方才见你如此铁了心,我如今只劝你一句,你已经耽误了十年,女子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 荣嘉手紧紧攥着丝帕,皇后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进去,还是犹犹豫豫躲闪道 “皇嫂先忙吧鸢儿先行告退” 言罢一溜烟跑了。 皇后知她不喜,便再也不提此事。 万寿当日— 紫禁城一派热闹的景象,仿佛过节一般,又加上皇后有孕之事,命妇,公主,皇子齐聚宫中问安 乾隆这日早早起来,却早不见皇后的身影,皇后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在外边给他收拾今日要穿的衣服,乾隆掀开床幔,看向皇后忙碌的背影,缓缓下床,走到皇后身后,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皇后吓了一跳,感受到耳畔暖意笑了笑道 “时候还早呢,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乾隆将她圈在怀里,声音慵懒极了 “你起来这么早,朕一个人怎么睡” 皇后低头笑了笑,乾隆从背后将她搂的太紧了,她根本没有办法去做别的事了 “今日是好日子,还有得忙呢” 乾隆将脸埋入她的发丝中,在她颈窝处停留许久,双手搂上皇后的小腹 “景娴,这是朕最开心的一个生辰” 皇后扣上他的手 “臣妾的生辰礼物送的太早了些,早知道该今日告诉您的” 乾隆摇摇头 “是太晚了些,还要好几个月才能看到这个小家伙” 皇后转过身来,乾隆依然将她搂在怀里,她贴向乾隆的胸口,双手环过乾隆的腰 “弘历,生辰快乐” 她吐出这几个字来,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多年的夫妻反倒羞涩了起来,她将头埋入乾隆的胸口 乾隆只觉得一股暖意从皇后嘴里涌向胸口内,他低头吻了吻皇后的额头。 二人温存了好一会儿,皇后才挣脱出来服侍他穿衣 乾隆今日着红底金龙朝服,并配有五色龙纹,带吉冠,配朝珠。及至慈宁宫问安,复回乾清宫受朝拜。 皇后今日也是着红底刺金挽凤朝服,刺金炫纹裙,三千青丝挽在了重重的朝冠下。携妃嫔至乾清宫问安,贺寿。如此忙碌转了一圈,终是到了晚寿 万寿宴— 乾隆换了明黄的龙袍,去了朝冠,就坐于最高处。太后今日也是一身暗黄色衣裳,位于左侧,乾隆看了看右侧空空的位子,焦急的看向门外。 皇后急急忙忙换了朱红缕金凤纹云锦对襟宫装。三千青丝梳了朝阳五凤髻着赤金凤尾玛瑙流苏。 此刻缓缓从殿外走来,乾隆竟是看的痴了。 皇后俯下身去“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乾隆看向她,眉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快起来吧” 皇后抬起头来“谢皇上” 皇后入座,看到乾隆关怀的眼神,心里一暖,乾隆侧首在席下悄悄的握住皇后的手情不自禁夸赞道 “今日这身衣裳好看,往日怎的没见皇后穿过” “皇上万寿,自然要打扮的比往日好些,衣裳好看的不只臣妾一个呢” 皇后抽出手来,边说边看向席下的嫔妃,只见个个打扮的虽不越矩,却也是各有千秋。美不胜收。 乾隆得意的笑了笑道 “今日是朕万寿,皇后这醋,便改日再吃吧,若是酸着了朕的孩子,朕可是不依的” 他复又攥紧皇后的手,皇后笑着瞟了乾隆一眼不再多言。 宴席终于开始 乾隆举杯站起“今日,是朕万寿,朕在位十多年,不能说国富民强,但也算国泰民安。这杯酒,朕敬各位爱卿,愿我大清,长治久安” 众人举杯站起,齐呼“愿我大清,长治久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觥筹交错,举杯共饮。 乾隆余光看到皇后拿起了酒杯,连忙挥手制止。 却见吴书来缓缓进殿,走至乾隆身边,耳语道 “皇上,暗杀珠尔墨特的功臣已至皇宫,知今日是皇上万寿,特此进宫贺寿。 乾隆放下酒杯“既然如此,快宣” “宣” 众人举目齐齐看向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郞随妾归意绵绵 荣嘉坐在皇后身旁,自顾自的饮了好些酒,皇后看她如此不免担忧,又见太后不满的神色,连忙侧首对荣嘉道 “少饮酒,如今你既然在佛寺暂住,如此饮酒,岂不招人议论” 荣嘉瘪了瘪嘴,不舍的放下手中酒杯,扭头对皇后笑了笑 皇后也不再看她,看向门外宣进宫的大臣 弘昼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他神色淡然,并未将众人的议论声听入耳内,眼中只有那座上的人 灯烛闪烁,那人愈发走近,皇后的心一点点被提了起来。手心一片湿腻,还微微颤抖着,瞳孔内是不可置信的惊讶。 一旁的乾隆却只是淡淡看着,面上毫无一丝波澜。余光撇到皇后身上,面色倏地一冷。 皇后席旁的荣嘉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来人,早已激动的坐不住了。似是要跳下席去。皇后按住她的手,看到荣嘉眼里蓄满了泪水。 “皇嫂,那是我哥哥,是我哥哥” 皇后的语气不似平常柔和,有些颤抖的对荣嘉开口 “榕鸢,今日是你皇兄万寿,小心行事,这么多人在,莫要失了礼节” 荣嘉早已泪流满面看着席下的弘昼相反,乾隆左侧,太后的面庞与乾隆一般,未失礼节,却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众席哗然 “和亲王” 却见弘昼气定神闲的走至乾隆席下 “臣弟给皇兄请安,恭贺皇兄万寿,恭请太后,皇后娘娘金安” 言毕,嘴角勾起一抹爽朗的笑。全然未顾席上众人脸色哗然。 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却是颤抖着 “昼儿,你怎么没有?快些起来,让哀家看看” 弘昼听到她的声音眼神冰冷,缓缓抬起头来 “谢太后” 弘昼提袍走向席间,距离皇后却是只有一尺的间距。皇后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脸色也是愈发难看,抬头又正对上乾隆的目光,一时间,皇后脸红心跳,脸色异常难看 乾隆开口却不见了方才的语气 “皇后这是怎么了?” 皇后有些尴尬,她觉得身体不好,浑身闷热,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小声朝向乾隆道 “回皇上,臣妾身子不适,可否出去醒醒酒?” 乾隆面色却是不似方才柔和。 “皇后急什么?醒酒也不差这一会,退席总是不妥” 见他眼睛又瞟向弘昼,皇后一时语塞,喉咙里哽的慌 “昼儿,这到底是?” 太后看着弘昼的面庞,已是泪眼朦胧,俨然一副慈母模样 弘昼退至席下,跪下朗声道 “恳请皇兄饶恕臣弟欺君之罪,臣弟当年被流放途中遭歹人挟持。后来逃出,臣弟害怕歹人再次加害就在江南安家立业。娶妻生子,以至于未曾回京,望皇兄,皇额娘恕罪” 这话说的就很矛盾,弘昼自小功夫一顶一的好,乾隆都与他不相上下,怎会害怕歹人。表面上说不愿回京,只怕是贪生怕死,不愿被乾隆算计,大臣们纷纷腹诽 皇后本是淡定从容的平视前方,听到他说出娶妻生子这四个字,睁大眼睛瞪向弘昼,弘昼低着头眼睛也瞟向这边。四目相对,皇后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再看他,弘昼暗自笑笑。 乾隆闻言看了看皇后一眼,见她面色平静,笑道 “哈哈,这也不怪你,娇妻爱子在江南,你又怎能抛妻弃子回京。何况江南景色让人流连忘返” 弘昼抱拳 “多谢皇兄” 乾隆眼眸闪过锐利的光 “既是如此,你又是如何暗杀了珠尔墨特?” 弘昼这一路走的艰远,便回禀道 “此事说来话长。皇兄请恕臣弟无法一一道来” 乾隆见他如此便道 “也好,来日方长,时候不早了,快快入席,家眷可曾入宫” 弘昼看了皇后一眼,后者并未搭理他 “回皇兄,并未入宫,臣弟已将他们安置在宫外,一切妥当” 弘昼便入了席,抬眼看到荣嘉一脸泪痕,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妹妹。乾隆举杯道 “适逢万寿,今西藏叛乱已除,和亲王有功返京,适中宫又得龙脉。朕喜不自胜,众爱卿满饮此杯” 皇后有些惊讶乾隆如此说出自己有孕之事,腹中身孕不足三月,素来不会公布这么早。 众人闻言也是开心的举杯站起,满饮。 叩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和亲王,恭贺皇后娘娘” 皇后一直神魂游离,也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乾隆却不再提醒她了 寿宴终于结束,皇后由玉琈搀着退席,乾隆今日却与令妃一同回了延禧宫,荣嘉一溜小跑追上弘昼,她看着弘昼有些沧桑的脸,眼眶湿润,落下几滴眼泪来 “哥哥” 弘昼见她哭了,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鸢儿,长的真是快” 荣嘉抽抽噎噎,几乎说不出话来,还是难以置信弘昼就站在自己身前 “哥哥你可曾去看过额娘了么?” 弘昼见她已是素雅装扮,早就不是那个小丫头了,听额娘只说了她还未嫁人,并不了解事情缘由 “已去过了,榕鸢,我听闻你怎的还未嫁人,当年那个柳辰奕呢?” 提起那个名字,荣嘉面色就有些不好,弘昼连忙说道 “时辰不早,宫门快要下钥了,我还是先行出宫罢,小丫头,好好在宫里待着,不许闯祸了,待你回去,我再与你好好说话” 言毕,便转身离开了 荣嘉点点头,也绕道回了景仁宫。 弘昼经过御花园,看到不远处凉亭一抹身影。虽是背对他,但那身影,弘昼这辈子都无法忘却。弘昼这边正在踌躇,忽然有人拍了下他 “和亲王,皇后娘娘请您到亭中一叙” 玉琈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弘昼推脱道 “天色已晚,劳烦回禀娘娘,改日再叙吧” “和亲王连这点情面也不给本宫么?” 不知何时,那抹身影已到了自己身后 “臣弟见过皇嫂”弘昼拱手道。 “和亲王,请吧” 皇后却是连眉眼都未抬一下。 二人到了亭中,因着天热,太阳毒辣,乾隆亭子四方还有帐幔左右都已退下,玉琈在亭子外,外边看不清楚 二人静默无言 弘昼先开口道 “怎的,皇兄未陪皇嫂么?” 语气仿佛带了一丝嘲讽,宴席散去,弘昼亲眼看到乾隆去了令妃的住处。 夜色渐浓,皇后没时间与他多说 她凉凉道“皇上政务繁忙” 可弘昼今日像是饮多了酒,非常放肆。 他呵笑道“政务繁忙?呵,忙的是那延僖宫的政务吧” 皇后闻到了酒气,她蹙了蹙眉头,弘昼的话语更让她烦心 “放肆” 弘昼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玉珠“臣弟失礼了,不知皇嫂找臣弟何事”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却依旧淡淡的脸色,毫无认错之意,皇后看了看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仿佛就永远是这样一副脸色,什么都不在意 她过了良久压低声音道 “既然走了,你又为何回来?” 弘昼收了玉珠,扣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若是我说,为了这王侯爵位,荣华富贵,皇嫂可信么?” 皇后想起他当年假死时候,先帝临终之时悔不当初,追封了他亲王,还险些办了庆典册封自己这未亡人为王妃。如今想来,不过是一时蒙骗,她勾起嘴角道 “这亲王爵位是在你当年死后追封的,你假死数年,回来倒捡了个爵位” 弘昼听她这样说话也不恼怒,笑道“亲王爵位,若非当年,我此时的荣耀地位远不止这些” 若是自己拼死一搏,怎知没有荣登大宝的可能呢?四哥的身份未必比自己高贵。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居然敢说出来,皇后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四下无人才放心。 她放低了声音叹道 “这些东西你不在乎,你并非这样的人” 弘昼突然提高了声调 “那你认为我是为了什么,我的心意,你到如今还不清楚么?” 玉琈在外听到弘昼这样荒唐的话语也是抖了抖,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夜色昏暗,却看不清楚, 声音不小,惹得外边的宫人们向这看来 皇后猛然站起身,气愤极了 “你不要命了?这是在宫中” 弘昼见她如此激动,未曾想过年少鲜衣怒马,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会成为深宫中小心翼翼的妇人,他展开手中折扇 “命?我若是要命就不会回来了” “你!!!” 皇后气急语塞 弘昼也不愿意这样气她,收了折扇也站起身来 皇后平复许久才开口 “弘昼,你会没命的,他猜忌心重,何况你我又曾何不在江南安稳过一生” 弘昼攥了攥拳头 “他若是因为你我曾有情意而杀我,我亦不后悔。若留你在这里,我在江南如何安稳?” “他待我一向很好”皇后脸上是粉嫩的红 弘昼看向皇后满足的脸色,他脑中想起旧事,额边青筋毕露 “他待你好?他若是待你好,你怎会在山东小产?他若是待你好,魏氏如何上位?他若是待你好,如今为何不陪你” 他最恨的不是四哥抢了他的位置,夺了他的女人,而是得到她却又百般糟蹋,他自年少时视若珍宝的人,却被乾隆玩弄。 弘昼外出这些年鲜少接触女人,他年幼时有过几个通房丫头,只记得指婚后便打发了,他能答允景娴的,乾隆为何做不到。 皇后觉得他有些固执了,又听他提起那些旧事,十分讶异他如何得知清楚,不满道 “他是皇帝,他的好坏不是你能评判的” 弘昼并不惧怕 “景娴,听我说,我回来便是为了你,这个孩子,你不要留,你听我说,君恩如流水,何不随我远走高飞,一生一世一双人?”弘昼伸出双手摁住她的肩膀。缓缓说道 皇后听来只觉得可笑,何况他还有了妻子,皇后用力挣脱他的手 “凭什么?你带着娇妻爱子回京,那孩子有几岁了吧,你让我随你远走高飞,如何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后所言如刀锋一样插进他心里,弘昼只觉喉咙一哽 “我景娴” 他有苦说不出来,却见皇后收了脸色,怅然地摸上小腹 “弘昼,我年龄不小了,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能有如今,也是来之不易” 皇后顿了顿,她闭上眼睛沉声道 “我与你的事,已经彻底过去,如今提出来不过是徒增笑料,所以,你若是留在这,那就珍重自身,保全家人便是,我的事,王爷就不必过问了” 弘昼酒劲上来,有些生气的看着她 一把手攥住她的手腕,皇后斥责道 “你发酒疯了不成?这是在宫里” 弘昼望进她的眼睛,那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影子,他冷冷的看着皇后 “我与你的事,如今于你而言,是耻辱,是枷锁,对么” 宴席已经散了,令妃搀着乾隆回去,一路上乾隆面色沉沉,令妃也不敢多言,直到御花园,令妃瞧见玉琈在池塘边,连忙咦了一声 “那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玉琈么?她怎的在这,娘娘也没回宫吗” 乾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了一眼面色就冷的吓人,他沉声道 “令妃,先回宫罢” 令妃一脸茫然,今夜,今夜乾隆是要陪她的。她不死心又道 “臣妾陪着皇上去看看吧” 乾隆声音更冷 “朕说让你回去” 令妃有些害怕乾隆阴冷的能杀死人的脸色,急忙讪讪的告了退。 乾隆见她走远了,嘱咐人在这留着,自己向凉亭内走去,玉琈看见他连忙行了礼,乾隆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家娘娘呢” 玉琈提高声音想让皇后听见 “娘娘来带公主回宫,在此地遇见和亲王” 乾隆冷哼了一声向前走去,欲盖弥彰。玉琈从来不是如此不稳重的人,如今尖声回禀,是想提醒里面的人什么,乾隆见伺候的人都在外候着,亭子里什么光景看不清楚,乾隆大步向前走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别有忧愁暗恨生 弘昼正死死拽住皇后的手腕,听见玉琈的声音才缓缓松开,他看见乾隆走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臣弟见过皇兄” 乾隆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他看着皇后不正常的脸色,已经沉不住气,皇后知道乾隆动怒了,灯光昏暗,看不清乾隆的脸色,皇后只觉得身上发冷,乾隆坐下,伸手要拿茶壶,皇后先一步拿起来,在他面前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乾隆拿起来自顾自的一饮而尽,才开口道 “这么晚了,五弟怎么还不回去?” 弘昼正要说话,却听到皇后道 “荣嘉和王爷多年未见,哭的不行,拉着王爷不让他回府,臣妾来让人把她带走了” 乾隆捧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 “朕问你了么” 皇后见乾隆如此不给她面子,面色尴尬,也不再多言,她知道乾隆动了怒,而且非常愤怒。 他这个人,什么都看不出来,都在眼睛里很深的地方藏着,可皇后与他这么多年,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她只觉得周身冰冷。 乾隆看向弘昼道 “时候不早,宫门快要下钥了,五弟先回府安置吧,明日朕再宣你进宫来” 弘昼看了皇后一眼不放心的抱了抱拳 “那,臣弟告退” 乾隆抬起眼皮见他渐渐走的远了,又倒了一杯茶饮下,皇后顺从的坐到了乾隆身边,却见乾隆将手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将茶盏一把砸到了地上,噼里啪啦动静极大,皇后吓得缩了缩身体,玉琈不放心连忙进来,却被乾隆斥责道 “出去” 玉琈不放心的看了看皇后又退下 皇后见他如此,总觉得太过安静,她看向乾隆的侧脸,一点都没有了早上的温和 “皇上不是去了延禧宫么” 却见乾隆冷笑一声,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拽住皇后的手,将她从座位上拉着站起来,步履匆匆的就要回景仁宫,皇后都有些跟不上他,想让他慢一些,乾隆却不听她的。玉琈在后面跑步也追不上。 皇后用力却挣不开他紧握的手,前两日还落了雨,乾隆拉着,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看向潮湿的地面怯怯开口道 “您慢些” 乾隆停下来看着她,顿了顿,而后不顾身后的奴才,一把将皇后扛了起来。 皇后吓坏了挣扎着让他放自己下来,却听见乾隆阴沉的声音传来 “闭嘴” 她突然不敢动了,乾隆扛着她走过御花园,还好是晚上人不多,不然真是不要见人了 乾隆就这样直直进了景仁宫内殿,容嬷嬷在宫门口吓坏了,见乾隆生气将皇后扔在被褥上,好在皇后的拔步床很是软和,容嬷嬷担忧开口道 “万岁爷” 乾隆沉声道 “滚出去,都给朕滚远些” 容嬷嬷犹豫了一刹那还是将房门关上退了出去。 皇后有些慌了,乾隆用一只胳膊就摁住她起不来了,她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温声细语 “弘历,你听我说” 乾隆低头看见皇后露出来的手腕一片红色,她肌肤娇嫩,极其容易留下印子,这样深的红印子,该攥了她多久,乾隆心里恨不得将弘昼千刀万剐。 乾隆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却没有心情去安慰她,他满心的戾气冷淡道 “你想说,朕就一定想听么” 皇后突然僵了身子,乾隆已经认定,认定了弘昼与她还是不干不净。 她突然不想解释了,年少的她虽然被乾隆强娶,可婚后乾隆对她百般娇宠,从未有过这样吓人的时候,这么多年皇后早已经依赖上他,除了腹中孩子,乾隆是她最亲最近的人。 突然,乾隆腾出一只手来解开她的衣裳,用力极大,皇后的脖颈都被弄出了好几道印子,乾隆解开她的衣裳,伏到她身上发了疯的啃咬她,皇后用力推开他双手紧紧抓住内衣襟,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您怎么能这样,臣妾还怀着身孕” 她眼眶湿润,乾隆从未这样欺负过她。即便是当年她不愿圆房也未曾强迫过。 乾隆想起她腹中的孩子,控制住自己脑中的冲动,翻身从床上下来,他大步走到了皇后的梳妆台前,拿起皇后梳妆台旁的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是那枚玉壁,乾隆拿了起来,在手里摸了好一阵子,余光看到皇后惊慌担忧的眼神,乾隆狠狠将它向皇后砸去,不偏不倚砸到了皇后的额头,皇后只觉得头晕目眩,玉壁却并未碎掉,皇后攥紧了身上衣物,捡起那玉壁,乾隆无心理会皇后受伤,沉声道 “别和朕说任何话,朕此刻什么话都不愿听你说” 他扭头却见皇后拿起那枚玉壁,乾隆怒火中烧,只觉得控制不住脑中的理智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就要夺过来,皇后却攥紧了那玉壁,乾隆将她抵到墙边,恶狠狠道 “这么多年了,朕送你的首饰你都收起来,这东西如今却日日在你眼前晃着,这就是你待朕的心?” “你盼着他回来,对么?” 皇后眼眶湿润,她望着乾隆,可乾隆双目通红,已经看不到她的眼泪,用一只手钳住她,另一个手掰开她的手指,玉壁摔到了地毯上,并未碎掉,却有了些裂痕,乾隆不毁了那东西不罢休,皇后死死拉住他哭喊道 “弘历,这是我额娘当年留给我的” 乾隆果真停下,皇后哽咽的声音传来 “我只有这个东西了” 乾隆看着地上那枚玉壁,想起皇后当年将这东西送给弘昼。 他压下心头的愤怒,看向皇后依旧拉着他的胳膊,狠狠一甩,皇后便摔到了地上 皇后被摔到了地上,她浑身无力,与乾隆的拉扯让她十分恐惧,早就出了一身冷汗,她只觉得小腹抽疼,近日本就忙碌未曾好好休息,今日又动了气,此刻与乾隆僵持这么久,身体早就受不住。 乾隆不再看她一眼,整理了衣裳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容嬷嬷方才就听到声响,不敢乱动守在门口,见乾隆怒气冲冲的离开,连忙进来,却看到皇后衣发凌乱躺在地上,额头上还有隐隐血迹,手中够到了那枚玉壁,紧紧的攥着,容嬷嬷十分吃惊皇后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她着急唤了两声却不见皇后醒转,慌乱叫了起来 “娘娘,娘娘你醒醒啊,来人啊,快宣太医” 乾隆才走到门口,听到容嬷嬷的尖叫,脑中轰的一声,心里一慌,瞬间清明过来,方才那样用力甩开,皇后还有身孕,他心软急忙转了回去。 皇后安静的躺在地上,额头渗血,还出了许多冷汗,乾隆将她抱到床上,唤了两声依旧不见皇后醒转。 景仁宫上下看见主子出了事忙作一团,玉琈急急忙忙去请太医来,容嬷嬷用热水淋了帕子给皇后擦拭。 周太医急忙赶来,见了这样的场面也是不敢多言,他跪下行礼 “臣参见皇上” 乾隆挥挥手让他急忙去看皇后,周太医也是面如土色 皇后的龙胎一直是他在照料,若是有半点闪失,只怕以乾隆的脾气,自己就要人头落地了,他探上脉搏,脉象虚浮,小产之兆。他不敢再多耽误,急忙跪下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近日过度劳累,又因动了胎气,已有小产的迹象” 乾隆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他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想象若是这个孩子没有,自己与皇后还有没有转还之地。 “朕要你保住皇后的孩子,听到了么,周齐初” 他虽然没有发怒,可吐出的字像冰刀一样,周太医无奈极了 “臣定当竭力” 他急急忙忙取了针来为皇后针灸保胎,又命玉琈去煎服了重重的安胎药来喂服下去。 乾隆一直守着,寸步不敢离开,生怕一离开皇后就出什么事情。 周太医忙完已是后半夜,他见皇后脉搏稍微平稳些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回皇上,娘娘与龙胎已无大碍,只是臣为保龙胎今日用药偏重,娘娘怕是要昏睡两日” 乾隆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疲惫的点了点头,周太医急忙告退。 过了一会儿,乾隆抬眼向伺候的容嬷嬷和玉琈道 “吩咐下去,今日的事一个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朕治他死罪” 他眼神阴鸷,玉琈拉着容嬷嬷点点头急忙退下去了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帝后二人,乾隆俯下身来看着皇后红肿的额头,万般气愤此刻都发作不出了,他心疼的摸了摸,睡梦中的皇后感受到疼痛也蹙了蹙眉头,已经快要天亮了,乾隆明日还要上早朝,简单除了鞋袜便轻轻的上了床榻。 他盯着皇后依旧平坦的小腹,庆幸不已,自己差一点点又害的这个孩子无法降生,他将手放到皇后小腹上,大手的暖意让皇后觉得十分舒服,只是,她仿佛在发噩梦。 乾隆听她一声声喃喃叫着额娘,手中的玉壁攥的十分紧,他心里十分酸涩。回想着今日怎么会这样糊涂,他从小就隐藏自己的情绪,今日却这样破例,皇后虽然脾气执拗却十分胆小,今日定是吓到她了。乾隆有些后悔侧身拥紧她,贴上她发凉的耳鬓叹道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朕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重拾当年故人殇(1) 皇后做了许多梦,她看到了额娘和阿玛,还有哥哥,也梦到了幼时的弘昼和自己,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回到了许久前的山东福州 【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睢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念懿后之作配,廿二年而于斯。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 昔皇考之命偶,用抡德于名门。俾逑予而尸藻,定嘉礼于渭滨。在青宫而养德,即治壸而淑身。纵糟糠之未历,实同甘而共辛。乃其正位坤宁,克赞乾清。奉慈闱之温凊,为九卿之仪型。克俭于家,爰始缫品而育茧;克勤于邦,亦知较雨而课晴。嗟予命之不辰兮,痛元嫡之连弃。致黯然以内伤兮,遂邈尔而长逝。抚诸子一如出兮,岂彼此之分视值乖舛之迭遘兮,谁不增夫怨怼况顾予之伤悼兮,更恍悢而切意。尚强欢以相慰兮,每禁情而制泪。制泪兮,泪滴襟,强欢兮,欢匪心。聿当春而启辔,随予驾以东临。抱轻疾兮念众劳,促归程兮变故遭,登画舫兮陈翟偷,由潞河兮还内朝。去内朝兮时未几,致邂逅兮怨无已。切自尤兮不可追,论生平兮定于此。影与形兮离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对嫔嫱兮想芳型,顾和敬兮怜弱质。 望湘浦兮何先徂求北海兮乏神术。循丧仪兮徒怆然,例展禽兮谥孝贤。思遗徽之莫尽兮,讵两字之能宣包四德而首出兮,谓庶几其可传。惊时序之代谢兮,届十旬而迅如。睹新昌而增恸兮,陈旧物而忆初。亦有时而暂弭兮,旋触绪而欷歔。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世之皆虚。呜呼!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入淑房兮阒寂,披凤幄兮空垂。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娴妃坐在马车中,苍白的脸色蔓延出无限的憔悴。这一病折磨了她许久,元气大伤。她却不愿在此地多停留,等到娴妃能下地行走时,已经是秋日,乾隆早已回宫去处理先后葬礼,她在此好好调养身子,如今娴妃病愈,乾隆便急忙吩咐吴书来来接她回宫。娴妃撩开车帘,深秋的寒风纷纷扬扬灌入脖子里,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上看不出喜怒,碎发随风飘动。娴妃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手指触到平坦的小腹,内心一阵绞痛。眼泪汹涌出来,她抬起头,竟生生闭住眼睛。待到她再睁开眼睛,眸中已是凉意森森。 她的贴身宫女玉琈亲自来此照料,玉琈掀开车帘就看到娴妃双目失神,还开着窗子,她急忙拉上 “娘娘身子虚弱,还是不要开窗了” 娴妃淡淡吩咐道 “走吧” 玉琈看着娴妃的脸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娴妃周身冰冷极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爱笑的人了。 马车缓缓行走,余下一串长长的车印 乾隆十三年,乾隆东巡至泰山 才是春日的季节,乾隆拜谒泰山后,弃车登舟,沿水路回京。 乾隆的皇后富察惇儿,自从永宗夭折后缠绵病榻,乾隆带她出来东巡,强撑着陪乾隆泰山封禅后病情愈发严重,她整日里在屋里念佛经,不愿出门,更不愿意见乾隆。 娴妃来到了皇后的舟上,只见青烟袅袅,皇后闭目跪在蒲团上,叩声念着佛号,娴妃行了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并未答复,身边的大宫女玉琛上前搀扶起了娴妃笑道 “娘娘快起来吧” 富察皇后念了几声佛号后也缓缓起身,她病体还是有些虚弱,娴妃亲自搀扶她坐下 “娘娘近来可好些了么” 富察皇后久病,自从七阿哥夭折后一蹶不振,她容貌清丽,虽然面色憔悴,看向娴妃的眼睛里却是盛着笑意,她摇摇头叹气道 “好与不好,也就这样了,我自知将有大难,命格亏损,怕是难过这一关” 娴妃自从在潜邸时就蒙受她的照顾,这么多年,她几乎是在皇后的庇护下安稳度日,她听得皇后这样说摇摇头 “娘娘福泽深厚” 富察皇后见娴妃素来是俏皮的模样,如今肃穆了脸色,她笑道 “你向来瞧不上嘉妃那等人,如今怎么也奉承了起来” 娴妃捧过一旁的锦盒笑道 “您又打趣我,这是德州的如意鱼酥,皇上特意吩咐给您送来” 富察皇后笑着点了点头,乾隆待她的心意她明白,只是如今缠绵病榻,也不愿自己的命格妨碍了乾隆。 娴妃见她双眼似有动容,安慰道 “皇上心里一直记挂您,他东巡事务繁忙,又怕来了惹您伤心” 乾隆这些时候,有时候都是凌晨才歇下,娴妃知道,他在熬夜抄写佛经,为皇后祈福。他这个人虽然多情,可是有时候却专情的让人敬佩。 富察皇后摇摇头,她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伸手拉住娴妃的手道 “好妹妹,你是个好人,正因如此,本宫如今大限将至,只交付你件事,望妹妹答应我” 她字字恳切,娴妃是她在这深宫中唯一能托付的人,她心性善良,又得乾隆至爱,富察皇后与乾隆是少年夫妻,陪着乾隆一路成长,她能看出来,在乾隆心里,娴妃的位置。自己身后,这个位置八成也是娴妃来做,太后的阻挠,根本拗不住乾隆的心意 娴妃眼眶有些热,她急忙道 “娘娘这样说折煞臣妾了,您有什么事,吩咐我便是” 富察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宽慰笑道 “我诚心礼佛,宫中事务早已不管,交给嘉妃和纯妃管理,本宫本是想让你掌管六宫,可你没那个心思” 她顿了顿又道 “我这副身子,怕是不久于人世,我没有别的挂心,只有静姝一人,盼妹妹好生看顾” 娴妃落下泪来,她低下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娘娘定能长命百岁,看着公主出嫁” 富察皇后见她如此伤心,心中伤感,她缓缓道 “我若是一去,再立新后,我情愿是你来做这个位置” 娴妃一脸疑惑,自己位分不高,也并不求中宫,富察皇后将手中佛珠来回捻动 “妹妹只需要答应我这一件事,算我求你” 娴妃攥紧了富察皇后的手 “娘娘不必如此,公主我定然会好好照付,我膝下无子,倘若公主情愿,我定然将她视如己出,皇上也疼爱公主的” 富察皇后也流下泪来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重拾当年故人殇(2) 只是娴妃不曾想过,事情会发生的这样快,果真如皇后所见,她即将有大难,而她的身子,很难撑过去这一关,富察皇后落水的时候,乾隆正在德州当地的满春院快活,是娴妃告知傅恒让他去寻乾隆,才见上富察皇后最后一面。 娴妃等人跪在凤舟上,乾隆急忙上船奔进皇后的船舱内。 皇后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唇发白,向他伸出手来,乾隆急忙奔过去握住她的手,乾隆不知为何会如此,但此时不是责问的时候,太医说皇后就这一刻钟时间了,他俯下身来轻轻抚了抚皇后的脸庞 “是朕不好,惇儿,是朕来晚了” 富察皇后虚弱极了,她看向乾隆饱含泪水的双眼,微微摇了摇头,听乾隆又道 “你要什么,朕都应你,不必忧心” 她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皇上保重,安护静姝” 乾隆点点头落下几滴眼泪来 “朕答应你” 富察皇后很是不舍的看了看乾隆,她缓缓伸出手来碰到乾隆的脸,费力的为他擦去泪水 “臣妾受不起” 乾隆摇摇头攥住她为自己擦泪的手,他看向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这是自己的福晋,是自己的皇后,乾隆从未想过失去她,从来没有。 他将皇后的手摸上自己的眼睛哽咽道 “别走,别丢下朕来,咱们有白头之盟,咱们” 乾隆皇帝几乎是哭诉的语气,伺候的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帝后,玉琛也落下泪来跪在一旁 只见富察皇后双眼微微亮了一些,似乎是有了些精神,她顿了顿道 “夫妻情长,不在朝暮,您保重龙体,切莫伤心,臣妾身后,葬礼一切从简” 乾隆俯下身去,将眼睛藏到富察皇后的怀里去放肆的流泪。 富察皇后呼出一口气,她双手抚摸上乾隆的鞭子,笑道 “新后若立,娴妹妹很好,臣妾知道,皇上心爱她” 乾隆过了许久抬起头来,攥紧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他的皇后,少年夫妻,她贤良大度,乾隆一直以为她在尽一个妻子的本分,一个皇后的本分,而非对自己有情谊,到了这个地步,乾隆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离不开她的,眼前的这个女人,比自己的亲额娘还要懂得自己,他说不出话来,满脸的泪水。 二人相顾许久,半生时光走过,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望进去对方的眼睛里,却又好像都不必说下去了。 富察皇后贪恋的看了他最后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乾隆细细的抚摸着她的手,哽咽道 “你看,正是桃花三月,惇儿,这是你最喜欢的季节,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丢下我来” 他自称我而非朕,发妻的手越来越冷,他终于放开。 丧号响起 娴妃在外跪着,身子轻轻颤了一颤,也俯下身子,放声哭出来。 太后过了片刻上船来,看到船外跪着的娴妃,冷哼了一声道 “焉知福祸” 娴妃满面泪痕,见太后冷待,也不敢多言,只见太后俯身进了船内,亲自察看了皇后遗容。 皇后已殡天,乾隆哀恸非常,太后却打起精神来责罚伺候的人。 乾隆十二日未出房间,对外边情况一无所知,吴书来都不敢擅自闯入寝殿。 已是夜半,太后亲自宣了娴妃,嘉妃,嘉妃身怀有孕已经五月,二人进了太后的屋子便行礼道 “臣妾参见太后” 二人服饰简淡,娴妃更是在头上簪了朵白花,太后怜惜道 “嘉妃有孕辛苦,入座罢” 嘉妃闻言坐到一旁,听太后开口道 “皇后仙逝,哀家与皇帝深感痛心,灵柩已经运回京师,咱们也将启程,只是哀家心中还有一事不明” 嘉妃愁容惨淡,她拿起帕子掩面哽咽道 “臣妾也觉得难过” 娴妃瞥了瞥她,表面功夫,娴妃无心多看她一眼 太后看了看嘉妃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娴妃,她悠悠转起手中佛珠 “皇后当日落水,是侍卫救上来的,皇后的船上当日除了她和伺候的宫女,就只有你二人” 娴妃当日并未与皇后一起,她坐在船舱里并未出去,却是嘉妃那日格外好奇,到处走动。 嘉妃神色有些慌乱,努力的掩饰过去,她跪下道 “是臣妾与皇后一同出了船舱” 太后了然道 “这个哀家知道,只问你为何皇后好端端的落水” 嘉妃看了娴妃一眼,掩面哭诉道 “臣妾身怀有孕,那日只在外站了一会便回船了,娘娘落水的时候,是娴妃在身侧伺候,玉琛去取披风,娘娘身旁只有娴妃一人” 娴妃满脸的震惊,她急忙跪到一旁道 “臣妾一直未出船舱,嘉妃怎可胡言乱语” 嘉妃捂着肚子哭诉道 “当着太后的面,臣妾怎敢造假,太后若是不信,大可传唤船上伺候的人” 娴妃看着她眉宇间势在必得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太后被她尖声吵得头痛,便吩咐崔嬷嬷道 “清漪,传那日伺候的人来” 嘉妃跪着,眉头一皱嘶了一声抚上肚子,太后看到她如此道 “嘉妃先坐下吧,怀着身孕不好久跪” 只有娴妃一人还跪在地上 由崔嬷嬷引着,一行宫人鱼贯而入 “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嘉妃娘娘,娴妃娘娘” 太后看向他们问道 “当日伺候皇后的人出来” 言罢只见四个宫女出列 太后将佛珠放置桌案上,由崔嬷嬷扶着站起身来走到那几个宫女面前 “哀家问你们,当日可曾看到皇后与娴妃在一起?” 为首的宫女出列,娴妃看着她的脸,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在船上见过她。 “回太后的话,奴婢看到,皇后娘娘落水前只有娴妃娘娘一人在旁” 娴妃皱眉看向她道 “你胡言乱语,本宫自始至终没出船舱” 那丫头面上毫无惧色,她挑了挑眉毛 “奴婢和玉禾等人都看到了,娘娘何必不认呢” 太后的目光向娴妃射来,娴妃气愤极了,奈何又不能在太后面前骂人,她恨死了这个胡言乱语的宫女,乾隆又闭门不出,她气得不行,小腹也疼了起来,她开口向太后道 “太后明察,臣妾真的不曾” 太后打断道 “仅凭娴妃在侧,也无法断定皇后落水与她有关” 嘉妃低头,打了个眼色给隔壁的小太监,只见他跪下在太后面前道 “奴才,奴才亲眼所见,娴妃娘娘推了皇后娘娘” 娴妃登时软了身体,她看向嘉妃,后者的眼神只看了她一眼就转向别的地方。 太后冷声道 “你是哪里伺候的奴才?如何得见?”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扶了扶帽沿 “奴才是修剪花枝的,那日奴才恰巧经过,就看到娴妃娘娘从身后推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没有防备就落入水中” 娴妃怒道 “你说话如此荒谬,本宫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却被太后打断,只见太后狠狠皱眉,她一拍桌子怒道 “当日伺候的众人,发配宁古塔,永世不得回京” 众人哭求了起来,太后命人拉了下去。她缓缓坐到位置上,睁眼看向娴妃 “此事,你可有话说?” 娴妃双膝酸软,她慌乱极了,不知道怎么会降此大祸,认真的捋了捋脑中想法开口道 “臣妾,当日并未带随从,就连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玉琛,都回去取娘娘的披风,可是臣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皇后娘娘庇护六宫,臣妾与她情谊深厚,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求太后明察” 她愤愤说完,以额触地,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太后卸掉护甲,扶了扶额头叹气道 “可桩桩件件,都指向你,皇帝哀痛,后宫出了这样腌臜的事,哀家不愿让他烦心” 嘉妃扶了扶酸软的腰腹叹气道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却落得如此下场,太后定要好好肃正宫规” 娴妃只觉得浑身无力,她身上冷汗浸浸,又听太后浑厚的声音传来 “皇后祥钟华胄,毓秀名门,虽然身虚体弱,却死于非命,哀家身为太后,不能坐视不理,来人,将娴妃拉下去,等候处置” 娴妃抬起头来,太后的眼神辨不出情绪,看着自己的眼神毫无温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不喜自己已是陈年旧事,乾隆求娶自己之时就遭了太后训斥,这么多年,太后巴不得早日除掉自己,如今又听嘉妃煽风点火,二人沆瀣一气,连别的证据都不再找就这样贸然定了自己的罪。 太后的话语刚刚落下,便进来了两个嬷嬷,大力地拉起娴妃就要拖出去,娴妃浑身无力,小腹隐隐作痛。她想挣脱却没有力气。 那两个嬷嬷将她拖到另一个船板上,扔到了里面,娴妃不认得这是什么地方,她费力坐起来,只看到黑漆漆一片。无边的黑暗似乎要将她吞噬,她知道,自己被软禁了,全部人都在筹备皇后的葬礼,无暇顾及她。 乾隆也在伤心于皇后的崩逝,吴书来说他只吃素斋,一日两餐,不眠不休手抄金刚经,为皇后超度祈福,期望她早登极乐,娴妃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世上如此多余的人,她此刻即便死在这船上,也无人会发觉,太后正在想法子处置她。她不能坐以待毙。 感受到船在行驶,她知道,队伍正在昼夜赶往京都,皇后的遗体已经早一步运回京都,乾隆居然要把皇后生前呆过的青雀舫一同带入宫,外边都在忙碌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重拾当年故人殇(3) 玉琛因着富察皇后生前叮嘱,富察皇后仙逝后,她可以出宫归乡,可她伺候富察皇后十载,主仆情谊深厚,必定要等到富察皇后葬礼结束才肯走。她强撑着身子为富察皇后的葬礼忙前忙后,并无从得知娴妃一事。 乾隆身边的大太监吴书来,却偶然在次日得知了娴妃被太后带走再也没有回来的事情,他心急如焚,娴妃刚刚入宫时待他有恩情,吴书来什么都知道,又听嘉妃身旁的小宫女说娴妃怕是牵扯进了富察皇后落水一事,他在乾隆房门外着急的踱步,思前想后,再也顾不得许多就闯入了乾隆的屋内 娴妃被关押的第二天,送来的饭菜都是不新鲜的,她被关押在黑漆漆的船舱里,伸手不见五指,娴妃一日一夜水米未进,她又是个极其怕黑的人,瑟瑟缩缩躲在一个小角落里。 却忽然见到眼前一片光亮,一行人进了船舱里来,她抬起头来,乾隆,太后,嘉妃三人出现在她眼前,看清来人,她费力跪起身道 “臣妾参见太后,皇上” 嘉妃正双手扶着太后,太后皱了皱眉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娴妃,见她发丝凌乱,还是昨日的那身衣裳,面色苍白。 娴妃低头,看到乾隆的鞋子出现在眼前,双眼登时亮了起来,充满希翼抬头看了一眼乾隆,可乾隆双眼无神望向她,娴妃知道,他还沉浸在富察皇后的死中无法自拔。 吴书来闯入寝殿跪下求乾隆来救娴妃,他急匆匆来了太后的舟上,问太后是不是扣住了娴妃,关押起来,他心里慌乱极了,知道太后对娴妃的不满,生怕出了什么事,他已经失去惇儿,如果失去景娴,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振作起来,到了太后的船上,太后却告诉他说富察皇后落水竟是娴妃所推,他是不信的,景娴不会这样做,她待皇后一直很好,可太后和嘉妃一口咬定,又有证人在场,他心内迟疑,只好前来看看。 太后看了一眼乾隆失神落魄的模样,开口向跪着的娴妃道 “你还是不肯招认?” 娴妃拼命摇头,她的声音虚弱极了 “臣妾从未做过,不能认罪” 太后冷笑道 “哀家已经命人去察看,这个东西,是你的吧?” 她扔出一枚戒指来,戒指在甲板上咕噜咕噜滚了许久到娴妃面前,娴妃伸出手来攥住,那是一枚红宝石戒指,还是乾隆赏赐的,只是这枚戒指早已经丢失,如今却在此处出现。 太后见她攥了起来,冷哼道 “这是在皇后落水处发现的,如今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娴妃慌乱道 “这东西的确是臣妾的,可是它一早就丢失,臣妾许久没有找到了,太后不能凭这个贸然定了臣妾的罪” 太后听她如此说话,内心大怒 “你敢说哀家贸然定罪?昨日已有人证,今日哀家又搜到物证,娴妃,哀家从未想过你是这样的人,内心阴毒,如今东窗事发,居然还敢在哀家面前狡辩” 娴妃抬起头来,她眼眶湿润却不允许自己流下眼泪来。 太后不愿再听她多言,吩咐道 “来人” 乾隆看向娴妃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戒指,对上娴妃的眼睛,他回过神来,早一步挡在娴妃面前,向着太后开口道 “皇额娘,皇后尸骨未寒,她仁慈温和,六宫中人,呵护备至,必然不愿在自己的葬礼时看到这样腌臜的事情” 太后看着乾隆如此,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她疑惑道 “皇帝?” 乾隆扭头看向娴妃,他藏在袖筒内的手狠狠攥成拳头,他吩咐吴书来道 “将那几个贱奴才关押起来,朕回京亲自审问,至于娴妃”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手上的玉扳指已经被他来回摩擦,他开口道 “娴妃陪伴皇后,伺候不周,以致皇后落水,杖责三十,朕回宫再发落” 娴妃神色慌乱,她跪在地上,头狠狠低了下去,乾隆看见她的衣袍晕开一大片水渍,知道她在哭,狠了狠心不再看她一眼 太后听到乾隆亲自开口惩治娴妃,这才满意点了点头道 “皇后仙逝,哀家必须让她安心才是,该惩治的,一个都不会留,来人,将娴妃杖责三十” 嘉妃看着娴妃狼狈的模样心里暗笑,她内心早有盘算,娴妃的身子,打了三十板后怕是也成了废人,富察皇后去世,纯妃庸碌,新后之位除了自己再无人能坐。 娴妃听到乾隆的安排,惊惧的抬头,乾隆却躲避了她的目光,却看见一旁的嘉妃眉眼都上挑了起来,娴妃满心的愤恨,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人拖上木凳。 狠重的木板敲下来,娴妃觉得浑身的骨头要散架,腹中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咬紧了嘴唇未出声 厚重的板子敲在娴妃身上,乾隆狠狠皱眉,索性背过身去不看,袖筒里的拳头在微微颤抖,吴书来看着太后坚决的脸色,又看了看娴妃痛极了也不喊出声来,他心里酸疼,不忍心看下去。 娴妃不消几下便昏迷了过去,侍卫连忙停下了手 嘉妃却嗅到一股血腥味,却见娴妃身后裙摆已经浸出了血渍,她好奇向太后道 “娴妃身子虚弱,怕是撑不住呢,太后您看?” 太后见她如此虚弱,越发觉得她是装腔作势,不满道 “不必停下,打满三十” 侍卫便又站起继续,乾隆转过身来,见娴妃已经昏迷,满头的汗水,侍卫还在重重的击打。 因着娴妃身子金贵,受刑的时候并未用绳子捆绑住,侍卫即将打满的时候,娴妃却从木凳上滚了下来,她躺在地上,毫无生气,侍卫见此,也不敢再打下去,急忙站到一旁。 乾隆见娴妃身下一大片血渍,慌乱的再也顾不了其他,急忙扑过去,他扶抱起娴妃,怒道 “快宣太医来” 太后见此不对劲,也不敢加以阻拦。 乾隆额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抱起娴妃来向龙舟上走去,外头已经淅淅沥沥地落下小雨,随行太医急急忙忙到了乾隆的船上。 娴妃出血,乃是小产,孩子没有保住,众人无一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事 乾隆听到太医的禀告,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样。 太后站在外边也知晓了此事,她摇摇头道 “有孕不报,这” 嘉妃扶起太后回到舟上推脱道 “想来娴妃自己也不知晓,太后” 她知道乾隆的脾气,若是知道是自己在从中作梗陷害娴妃,还弄得她小产,怕是会活活剥了自己的皮,她内心忐忑,将太后送回舟上,也急忙告退了。 乾隆呆呆的坐在娴妃病榻前,他看着床上的娴妃苍白如纸的脸色,说不出话来,吴书来站在门外,若是自己能想起来找玉琛姑娘,娴妃娘娘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外头还在淅淅沥沥落雨,乾隆心里五味杂陈。 玉琛跪在乾隆面前回禀道 “是奴婢来晚了,当日娴妃娘娘并未出去,更加不会陷害皇后娘娘,主子与娴妃乃是交好的情谊,若是娴妃动手,她何必在临终之前还嘱咐您夸赞娴妃呢,主子落水前一日,还特意见了娴妃,将和敬公主交付给她” 这么多年来,富察皇后对娴妃的照付,和娴妃的精心伺候,她都看在眼里。前日里,她并不知道此事,也不知道太后对娴妃用刑。 玉琛说完,乾隆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他拿起娴妃的手,红宝石戒指却掉了出来,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好远,乾隆弯腰捡起来。 他开口对娴妃用刑,是为了在太后面前保她,谁知道会害的他们的孩子小产 外头雨声渐大,乾隆却一夜无眠,他看了看戒指,将它攥在手心里,心疼的看了一眼娴妃,站起身来吩咐玉琛道 “你,随朕去一趟太后处” 他攥紧了拳头,向前大步走去,吴书来和玉琛在身后跟着,他下了决心要给娴妃清白,不仅如此,还要给她更多 而躺在床上的娴妃,深深陷在无边的疼痛里 许是梦魇太过漫长,皇后这一昏迷直到三日后方才醒转,她从沉沉痛痛的梦中醒来,迎接她的是一片清明,入目是头顶的帐幔,看清了这是她的景仁宫,衣架上挂着她的凤袍,她如今是皇后。不再是那个梦中受人欺压的娴妃。她抚上小腹,一片温暖,也没有梦中那撕裂的疼痛,她知道,孩子还在腹中。 而守了她三日的乾隆,却在下早朝后得知她醒转之后却不敢去景仁宫见她。 皇后只是动了胎气,加上多年鹿衔草的摧害,身子本就虚弱,受孕不易,胎气不稳,只得卧床静养。 乾隆自皇后有孕,早就免了六宫嫔妃的中宫问安,免得扰了皇后养胎,如此一来,原本热闹无比的景仁宫自万寿节后门可罗雀,忽然凄静了许多。乾隆每至十五初一也都是留在养心殿 六宫皆道皇后失宠,八成还与和亲王有关。 而皇后自从受伤醒来后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里坐着一语不发,容嬷嬷和玉琈看着心里着急,太医只说是梦魇唬住了,是心病。 如此直过了半月才好些,乾隆这么久以来不曾踏足景仁宫,皇后闲来无事,身子也养好了许多,可以下床走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闲引鸳鸯香径里(2) 乾隆十七年冬月 慈宁宫— 皇后身孕已愈五月,小腹在明黄色旗装下凸起,她今日外披了一件绛红色淡粉梅花披风,由容嬷嬷搀着缓缓步入东暖阁。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身子深深福下 太后穿了一身石青色梅花点墨旗服,外套一件同色夹袄。端坐在上,手中捧着暖炉,看向皇后微微笑道 “怀着身孕便不必这些虚礼了,清漪,搀起来吧” 皇后温声道“谢皇额娘” “赐坐” 崔嬷嬷亲自扶着皇后坐下。 太后看见皇后的面庞丰腴了些,依旧不减艳丽,皇后自有身孕鲜少问安,前些日子万寿节又晕倒在宫里,太后因着不喜皇后也未亲自过去探望。她倒是有两月不曾见过皇后了,看向皇后关心道 “皇后今日怎的过来了,身子可好些了么?前些日子好端端的怎么晕倒了?怀着身孕好好歇息才是” 皇后自从进了殿内一直不愿抬头看太后,那张脸和自己噩梦总是重叠,她勉强笑了笑道 “回皇额娘的话,臣妾好多了,太医说是奔波劳动所致,歇息了这些日子,早该来向皇额娘请安的” 太后见她说话恭恭敬敬满意颔首 “哀家瞧着也是好些了,有五个月了吧” “是” 她看向皇后微微凸起的小腹,又嘱咐道 “即便如此,也须多加休养,眼看着入冬了,可要好好照顾着身子,身边的人也得好好伺候着” 皇后低头道“臣妾谢皇额娘关怀” 太后将暖炉放下,捧起茶盏来喝了一口道 “眼瞧着节下了,嘉贵妃与你又都有身孕,哀家想,将年下之事交由令妃打理,你看如何?” 皇后脑中千回百转,实在想不出令妃怎么会得了太后的欢心,如今太后既然要她掌握节下,皇后也不得不遵旨,皇后开口道 “这自是极好的,只是令妃位分毕竟不高,臣妾看,不如让纯贵妃来,令妃跟着协理,如此也好放心” 太后见皇后脸色笑盈盈,自己也不好再说,她想了想道 “这倒也好,令妃行事素来果断,难免有疏忽之处,纯贵妃倒是温和待人,与先后一般无二” 皇后从她嘴里听到先后二字,手上的暖炉险些滑落。 太后笑道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安胎,你与嘉贵妃不同,更得事事小心” 皇后恭敬道 “臣妾明白” 二人商议完毕,太后掀起茶盏杯盖缓缓道 “哀家听闻,荣嘉还住在景仁宫?” 皇后听她问起荣嘉,仓皇道 “是,鸢儿她” 话还未完就被太后打断 “哀家也知道她心里难过,可不论什么,荣嘉公主既已出宫修行陪伴皇贵太妃,便不能多在宫中走动了,闲言碎语这样多,皇后你可明白?” 皇后似乎不满太后对荣嘉这样苛刻,她皱了皱眉道 “臣妾明白,只是快要年下了,到时命妇公主须得进宫,让荣嘉出宫过些日子还要再回来,一来二去反倒麻烦,臣妾就让她暂时住在景仁宫,与臣妾做伴” 太后见皇后如此袒护,不满道 “既然如此,你身为皇嫂,须得多多看着荣嘉,莫要让她再做出那损坏天家颜面的事” “臣妾遵旨” 崔嬷嬷走到太后面前回禀道 “禀太后,合宫嫔妃都在殿内等着了” 太后缓缓起身,扶住崔嬷嬷的手,对皇后道 “皇后,与哀家一同去吧” “臣妾遵命” 正殿— 太后位于正座,皇后坐其左侧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未央,万福金安” 一众嫔妃福下身子,行了标准的大礼。 太后开口道 “都起来吧” 皇后向下看去,只见嘉贵妃,纯贵妃,令妃,愉妃,舒妃,婉嫔等众人朝见。 嘉贵妃再俞两月便要临盆,由宫女搀扶着,一举一动极不方便 “嘉贵妃快些起来吧,身子如此不方便倒难为你还来请安” 太后怜惜的说道 “谢太后,如今皇后娘娘有孕静养已无须问安,若是再不给太后问安,便是无礼了” 嘉贵妃由侍女搀着落座 “嗯,你有这份心就好,再有两月便要临盆了吧,往后问安无须再来,一切礼数到生产后再议” “臣妾谢太后厚爱” 纯贵妃坐在她旁边见她如此做作,冷冷笑道 “难为妹妹这样不方便还要来此问安,只担心妹妹年岁大了,如此颠簸于龙胎无益” 嘉贵妃见她如此无礼也不恼,她笑盈盈低声道 “太医说了,临近产期要多走动,姐姐许久未孕育龙嗣,自然忘了有诸多麻烦” 纯贵妃笑了笑也不再多言,她自从生了两个儿子便觉得知足,也不愿再侍寝乾隆。内心里,她总觉得即使人老珠黄也比嘉贵妃那样殷勤来的高贵。 众人正闲话中,只听吴书来通传道 “皇上驾到” 皇后一时间紧张的竟不知如何是好,抬眼乾隆已经走进来。皇后无奈站起看见乾隆的脸就想起了那个噩梦,索性低头不去看。 “臣妾参见皇上”众妃嫔纷纷行礼 乾隆掀起龙袍缓缓行礼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见乾隆才下了早朝便过来,挥了挥手道 “快些起来” 乾隆站起来身,抬眼看见皇后,目光交汇,皇后却猛然低下头去不看自己,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嘉贵妃立于乾隆左侧,起身极其艰难,乾隆伸出手来扶 “爱妃身子不方便,便不要行礼了” 嘉贵妃脸上神色愈发欣喜 “臣妾谢皇上厚爱” 乾隆将她扶到椅子上温声道“坐吧” 皇后听到乾隆爱惜的语气,抚上小腹内心有些酸涩,她是个什么都摆在脸上的人,心里打翻了醋坛子,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乾隆抬眼看到皇后脸色,内心懊悔极了,也不好意思开口,闷闷的坐到太后身旁,他目光向皇后投去,皇后却并不看他。 太后开口吩咐道 “眼看就要年下了,皇后嘉贵妃有孕,哀家已和皇后商议将年下之事交由纯贵妃打理” 嘉贵妃听到这样的安排瞪大了眼睛 纯贵妃听见太后的吩咐急忙起身道 “臣妾恐怕难当大任” 皇后见她还是如此谦让,何况纯贵妃的才能在府里的时候是有目共睹的,从前先后在世时候,都是纯贵妃帮着料理的,她开口劝道 “贵妃不必谦虚,前些日子本宫南巡你与嘉贵妃便一同协理后宫了,如今自己一人,太后知你性子素来温和,所以安排令妃协助你,令妃行事素来果断,与你正好相和” 纯贵妃看着皇后笑盈盈的眼睛,明白她的苦心,便也应下了 二人起身道“臣妾谢太后,皇后” 皇后微微笑道“还望妹妹齐心协力,打理后宫” 二人连忙谢了恩“臣妾遵旨” 乾隆看着皇后温润的耳垂,心里一阵激荡。 皇后侧过头看到乾隆盯着自己看,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又想起了那可怕的梦境,乾隆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居然流露出了恐惧,内心说不出的滋味,皇后皱了皱眉再不去看他。 请安一时散了,乾隆与皇后一句话未说,众嫔妃都感觉有些异样。 皇后忧心忡忡回到景仁宫。玉琈走到皇后身边耳语道荣嘉在房内。 皇后叹了口气,想了想今日太后的话,她缓缓走进屋内,抬眼看到荣嘉双膝跪在地上,满脸的泪水,看到皇后回来,不住的叩头 皇后急忙过去扶她“鸢儿,这是怎么?快些起来” 荣嘉却不肯起来 “鸢儿有事相求皇嫂” 皇后斗篷还未去除,如今身体重的难以弯身,她只能温声道 “乖,快起来说话” 荣嘉语气坚韧,她眉目间带了决绝 “求皇嫂答应” 皇后弯下身子想要扶起荣嘉,荣嘉死活不肯起来,皇后无奈道 “好,本宫答应你,快些起来说” 皇后缓缓搀起荣嘉,她拉着荣嘉坐到软榻上。用手帕擦去荣嘉脸上的泪水,又让伺候的人下去,她轻轻道 “莫要再哭了,今日本宫去向太后请安,太后可是不愿你在宫中待着了,你若是再哭闹传到慈宁宫去,本宫也留不住你了” 荣嘉的声音闷闷道 “既然皇额娘不愿我在宫中,那鸢儿晚些时候便回去” 皇后有些生气,拍了拍她的手 “又说什么傻话,本宫可是费了力气才和太后留住你,你若是走了,这景仁宫长夜漫漫,你皇兄又不愿来,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呢,可真真是个没良心的” 皇后说着用手指戳了戳荣嘉的头 “皇嫂疼惜鸢儿,鸢儿明白,在宫里,只有皇嫂对鸢儿最好,所以,如今斗胆求皇嫂一件事” 荣嘉说着又要跪下。 皇后扶住她的双手 “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何须求字,快说吧” “恳求皇嫂让鸢儿见他一面” 榕鸢跪下,双手死死抓住皇后的裙摆,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心里明白的很,皇后为了她做了多少,她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可是这次,如果见不上他,怕是就天人永隔了。念及此,荣嘉便顾不得这么多了。 皇后一回来见她如此就明白了七八分,荣嘉果真说了出来,皇后有些愤怒,但是一想,此事除了自己荣嘉也无人可求,自从柳晨奕回来,皇后就该想到她不会善罢甘休 她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斥责道 “榕鸢,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死囚,你是公主,何况大内监牢,不是你能随意出入的” 荣嘉点了点头 “鸢儿明白,只是皇嫂,我只想见他一面,哪怕就看一眼也不辜负我这六年来” 皇后抬手,用手掌轻轻抚摸荣嘉的头发,荣嘉的头发不比别的女子柔软,根根坚硬,像极了她的性子。皇后缓缓开口 “那之后呢?你可曾想过以后,他是死囚,犯的是死罪,而你,早就因他而落得如今,难不成以后” 荣嘉闭了闭眼睛,她脑海里只有六年前京都城里那个少年郎,温润如玉,荣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润的公子,她的四哥自小严肃,五哥又舞刀弄棒脸上总是带着杀气。她脸上泪水涟涟,眼睛里却射出无限的希翼来 “若是鸢儿能与他一世长安,即便舍了这荣华富贵,公主头衔,鸢儿也不后悔” 皇后见她如此,只是叹气不语,她想要扶起荣嘉来,荣嘉也只是拽住皇后的衣襟,不住的流泪。皇后宽慰道 “时候不早了,你先歇息,本宫愿意帮你去看看,只是大内监牢并非如此容易进去的” 荣嘉见她如此,便知道她是答应了,她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鸢儿多谢皇嫂” 皇后白了她一眼低声道 “你这傻丫头,此事切莫泄露,让身边的人嘴牢实些,也得小心些太后的人,她近来可是盯着你呢” 荣嘉点了点头“鸢儿明白” 皇后让人进来,伺候荣嘉回去歇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闲引鸳鸯香径(2) 见荣嘉公主缓缓回了寝殿,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玉琈看时辰已晚,便进来伺候皇后就寝,她进了殿内,见皇后面色凝重,便好奇问了几句,皇后见无人,便将此事告诉了她。 玉琈听了闷声道 “娘娘,您如今有孕在身,何必要趟公主这浑水,皇上若是知道了,怕是又会不高兴” 皇后抚了抚小腹,腹中的孩子这两日会动了,皇后新奇极了,初次有了为人母的喜悦。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柔软,皇后摇摇头道 “玉琈,有些事儿并不是他不喜欢我就不做的,我自然知道帮了榕鸢对我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只是,这是我的心” 荣嘉自小便陪伴自己多时,多年情分,怎能用利害关系来衡量呢 玉琈担忧的很,见皇后如此固执便也不再言语,默默为她拆了发髻,将头发一缕一缕的梳开来 皇后见玉琈担忧的脸色,她将手覆上小腹开口安慰道 “你放心,如今没有什么比我的孩子更重要,为了他我也不会让自己身涉险境” 玉琈也知道多劝没用,便摇了摇头叹气道 “娘娘心里有主意,奴才明白” 皇后见玉琈神色无奈,看向明暗交错的烛火,她捻起一缕头发怅然道 “可知道他今晚翻了谁的牌子么?” 玉琈看着皇后失神的双眸,有些为难,皇后自从上次醒来,再也未提过乾隆一句,她回禀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并未翻牌子,而是去了去了承乾宫” 她说的极快,生怕惹了皇后不高兴 皇后想起今日慈宁宫里乾隆对嘉贵妃的关怀,她勉强笑笑道 “哦,嘉贵妃已逾临盆,皇上探望是应该的,也好,也好” 笑得难看极了,玉琈有些担忧的望着她,皇后回过神来看到她关怀的脸色,温声道 “本宫无妨,玉琈,如今我怀有身孕不便外出,你且去打探打探消息” 玉琈急忙点了头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 皇后覆住她的手嘱咐道 “天凉了,明日再办也不迟,你早些歇着去罢” 玉琈回过头来看着皇后,动容道 “奴婢遵旨” 她亲自扶了皇后去上床歇着,在皇后床尾留了一盏灯,便拉下帘子退了下去。 皇后躺在层层闱幔里,她看向自己床尾的灯火,揉了揉眼睛却没有丝毫困意,腹中的孩子又动了一下,她近日觉得很不舒服,这孩子越来越大,也没有从前听话了,折磨的她寝食难安。她想起今日乾隆对嘉贵妃的爱抚,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此刻他定然搂着嘉贵妃,安抚着他们的孩子,皇后气得翻了个身,对腹中乱动的孩子叹气道 “额娘疼你” 腹中动静渐渐小了下去,皇后才安枕 清晨的景仁宫,天空阴的很,像是要飘雪,皇后独自一人用了早膳后,就见玉琈悄悄回来了,她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 皇后手捧着一碗三清茶,她缓缓喝了一口,只觉脾胃都舒适了许多,玉琈站在一侧禀报 “娘娘,这两日将要落雪,每年初雪,皇上都是在宫中设宴,奴婢问过了,大内监牢这几日当值的都是刘子阳,只是” 皇后放下茶碗挑了挑眉毛 “只是什么?” 玉琈脸色有些为难,她开口道 “只是那侍卫,是和亲王的旧识” 皇后闻言腾的一下站起来 “什么?和亲王离宫数年,怎会是他旧友” 玉琈见她着急急忙扶她坐下宽慰道 “娘娘,食后不可急怒” 皇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激烈的反应,她抚了抚胸口低声道 “怎么可能?” 玉琈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合,她开口道 “刘侍卫早年间在和亲王府当差,后因和亲王离宫,下人遣散,这刘侍卫得了亲戚相助,才入监牢当差,如今已经是管营之位了” 皇后手指扣着桌面,她思虑了许久才艰难开口 “玉琈,既然如此,你便帮我递封信到和亲王府” 玉琈听到她的吩咐有些忐忑 “娘娘,这不妥吧” 皇后沉声道 “荣嘉公主算是和亲王胞妹,王爷会帮忙的” 皇后自己也想不明白,宫中这么大,怎么就偏偏和他扯上了关系。她伸出手,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 玉琈委婉劝导 “可娘娘,皇上那边” 皇后看向她担忧的神色,拉住她的手嘱咐道 “你只需小心行事,他这些日子无暇顾及咱们宫里,应该不会有事” 玉琈似乎还是有些顾虑 “娘娘也说了公主是王爷胞妹,何不让公主亲自去说” 皇后看向她认真道 “宫中人多口杂,何况榕鸢那个性子你我都清楚,他不会纵容鸢儿胡闹的,若是本宫求他,一来有所顾忌,二来有本宫在,他也放心” 玉琈见此也不再劝她 “那奴婢去拿纸砚” 皇后铺开信笺,提笔写下书信 和亲王亲启 今日叨扰王爷,实是有事相求,今夕柳晨奕归来,王爷胞妹榕鸢常日不思茶饭,今来相求本宫,只为相见一面,本宫不忍其饱受相思之苦故相允,但此事非同小可,柳晨奕今困牢狱,若想相见实属不易,听闻王爷旧识刘侍卫于监牢当值,烦劳王爷念在骨肉血亲帮忙。此事冒犯宫规,恳请王爷保密 她特意嘱咐玉琈吩咐身边人亲自去出宫送,千万不能经了旁人的手 玉琈办事伶俐,她下午便亲自偷,偷出了宫门,皇后担心不已。 和亲王府一一 弘昼正在书斋里习字,傅恒站在一旁摆弄着他新增置的不少摆件儿,傅恒又戳了戳那笼子里过冬的金雀儿,他看向悠闲的弘昼笑道 “五哥回京后,日子可是过得比从前还要清闲” 弘昼抬头瞥了他一眼 “我什么都不会,诗词歌赋做的又烂,皇上肯让我白吃俸禄,我自然乐得清闲,哪能和你这样忙碌的人相比” 傅恒摸了摸鼻子笑道 “少打趣我” 弘昼不再说话又在纸上落下一笔 却见外头通传道 “王爷,外头有人找您” 傅恒好奇看了弘昼一眼,见他面色并无波澜,他开口道 “谁人来找你们王爷的” 那小厮回禀道 “是个姑娘,蒙着面纱,奴才也不知是谁,她只说找王爷有要事” 弘昼听见蒙着面纱,还以为是从前的故人前来寻他,急忙放下了笔就要往外走去,傅恒挡在他面前,诙谐道 “蒙着面纱的姑娘,我可要见见,你离京几年,竟然惹了这样多的桃花” 弘昼拍了拍他的肩膀 “哪都有你,算了,让她进来吧” 他便坐到一旁等着来人进来,只见玉琈披了一件竹青色的斗篷,帽子遮住了她的额头,面上围了一条厚厚的面巾,她露出一双眼睛来,弘昼以为是故人前来,便屏退了左右,只剩下傅恒和自己还呆在屋内,玉琈看了看四下无人,摘下围帽和面巾 “奴婢参见和亲王,富察大人” 傅恒看清玉琈,惊得茶杯都险些从手上掉下来,茶水洒落到他手上,烫的他呲牙咧嘴,他放下茶杯指着玉琈道 “你你不是” 玉琈看清傅恒并不慌乱,傅恒知道皇后与先后交好,对皇后也多加照付,他与弘昼也是多年的情谊,她不疾不徐道 “奴婢景仁宫宫女玉琈” 傅恒虽然知道皇后与弘昼的事,此刻见了她宫里的宫女还是有些惊愕 弘昼却缓缓道 “玉琈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玉琈瞥了傅恒一眼,从袖筒中缓缓掏出来皇后亲笔信递给弘昼 “娘娘有事与王爷相商,特命奴婢亲自来送” 傅恒见此更是惊愕,他连忙去坐到了弘昼身旁,想要亲眼看看皇后写了什么,弘昼见他如此好奇的脸色,藏藏掖掖反倒于皇后清名有碍,便大大方方展开来看了,他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读完这封信便狠狠拍到桌上 “榕鸢这个丫头” 傅恒见他如此恼怒,便宽慰道 “荣嘉公主之事,从前闹得沸沸扬扬京都皆知,堂堂公主沦为百姓茶余饭后谈资” 弘昼瞪了他一眼,傅恒登时便禁声不再说话了。他本是想宽慰的,还没说完却被弘昼打断,委屈的捧起茶盏来喝。 玉琈看着弘昼的神色开口道 “娘娘知道王爷有所顾虑,只请您放心,您只需要与刘侍卫打声招呼,往后的事您无需插手半分” 弘昼沉思良久,他攥了攥拳头站起来 “请玉琈姑娘回禀皇嫂,本王定当安排妥当,也请皇嫂行事小心” 玉琈福了福身子道 “多谢王爷,天色已晚,奴婢告退” 弘昼点了点头,玉琈便缓缓退了出去,连夜赶回皇宫。 傅恒拍了拍弘昼的肩膀笑道 “王爷倒是想要清闲,可麻烦总是找上您来” 弘昼看向他,神色认真道 “今日的事,我拿你当自己人才没有将你赶出去,若是再胡言乱语,小心明日你上不了朝” 傅恒朗然笑道 “我知道,天色也不早了,夫人还等我回府呢,改日再来寻你” 他言罢起身,也出了和亲王府。 弘昼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便开始为了荣嘉之事忙碌。 皇后担忧玉琈做事,晚膳都不曾用,夜色黑透才见玉琈回来,她急忙挥散了下人,一把拉住玉琈问道 “如何?” 玉琈搓了搓冻的僵硬的双手笑道 “娘娘亲自嘱咐奴婢,自然是办成了才敢回来复命” 皇后也终于舒了一口气,她亲自攥上玉琈的双手为她搓热笑道 “辛苦你了,如此我也安心” 玉琈点了点头脑中却总浮现出弘昼犹豫不定的脸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闲引鸳鸯香径里(3) 次日晚上,乾隆在畅音阁举办晚宴这次宴会亦是由纯贵妃一手操办,令妃协助。 宴席开始良久,台下歌舞升平,乾隆满意地看向令妃,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旗装,脖颈旁的一圈绒毛显得十分清秀,乾隆饮了些酒,双眼迷醉时,仿佛看到故人在位下坐着。他再也不舍得移开目光,正陷在往事中的乾隆,却被太后的声音打断 “这宴席开始许久了,怎的皇后迟迟未来,也不差人通传,真真失了规矩” 乾隆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右手边空空的位置,皇后迟迟未到,也不差人通传,这有些不合规矩,乾隆心里不禁担忧了起来,皇后日日粗心,有了孩子也未见多老实,今日雪下的不小 又担心太后责罚她,便侧身向一旁的太后温声开口 “皇额娘,皇后许是身子不爽吧,额娘莫要管她了” 太后又看到荣嘉的位置也是空空的沉声道 “怎的荣嘉也未来,她不是未出宫么” 纯贵妃坐在太后下手,连忙笑道 “回太后的话,荣嘉公主身子抱恙,今早已差人禀告臣妾” 太后再也忍不住,她斥责道 “一个个的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纯贵妃见太后如此大动肝火,也登时禁声,不敢多言,令妃见太后的脸色如此恼怒,连忙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脸来 “老佛爷消消气,臣妾听闻今儿个是好日子,瑞雪兆丰年,这样好的吉兆之日,怎么能动怒呢” 乾隆也顺势道 “皇额娘,令妃说的是,不值当的为了皇后和荣嘉动怒,朕定会好好惩治她们,额娘放心” 太后撇了撇嘴,显然对乾隆的话不屑一顾,不过令妃的一番话让她醒悟过来不能在乾隆的宴会上动怒,加上乾隆的哄劝,她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乾隆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宴席即将结束,乾隆看了看太后的脸色已经舒缓,便带上吴书来想要离席去 “皇额娘,宴席将散,儿臣想去景仁宫看看” 太后听到乾隆如此无礼的要求低声斥道 “皇帝,宴席未散,怎好先退” 乾隆见没有办法便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只扶着头歪在椅子上,吴书来见此会意,开口向太后道 “太后,皇上怕是醉了,奴才看他难受的紧” 太后看了看乾隆的脸确实红的吓人,又哼哼唧唧地歪在椅子上,也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方才还好好的,快扶着皇上回养心殿去,宣太医” 乾隆抬眼看见太后的神色,便又眯缝上眼睛,故意装醉支支吾吾 “不必,不必请太医” 他又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儿臣告退” 太后看着他歪歪斜斜的身子靠在吴书来身上走远了 “小心些” 太后眼看乾隆出了殿内,便嘱咐崔嬷嬷道 “派人给哀家盯紧了景仁宫” 吴书来搀着乾隆走出畅音阁,外面已是银装素裹,乾隆让御撵回了养心殿,自己从轿撵上下来,吴书来见此也跟上了乾隆 吴书来为乾隆撑着伞,想到方才太后的目光就忍不住打寒颤 “皇上让奴才骗了太后,明日怕是要挨打的” 乾隆自从出了畅音阁似是心情极好,下了轿撵脚步飞快,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醉意,听到吴书来的抱怨笑道 “放心,朕不会让你的猴屁股挨打的” 吴书来笑了笑 “万岁爷是要去景仁宫?” 乾隆点点头,脚下步伐却不停,经过御花园,却忽然听见一声尖叫。 另一边,皇后刚刚安顿好回宫内的荣嘉,荣嘉一身黑衣,皇后让她快些回景仁宫去,怕是太后的人要发觉。 这边皇后盛装打扮了一番,虽然不打算入席,可是她心里明白,乾隆或者太后必定会派人来查看自己,皇后出来时候不曾想过会耽误这么长时间,她此刻准备回宫走去,却看见乾隆和吴书来向景仁宫的方向走去,她内心慌乱不已,从未经过这样的事情,身边又只有玉琈一个人,她着急的抓住玉琈的手 “这可如何是好,你不是说宴席还没散么?他怎么在这?” 玉琈急忙扶着皇后快步绕路回宫 “奴婢不知道啊” 皇后正往景仁宫走忽然停下来 “不不成,鸢儿刚走,若是碰到了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玉琈也无奈的不知怎么是好,只扶着皇后,却见皇后朝着乾隆的方向走过去,皇后想走快些,却因冷天雪大,脚下一滑,直直的向后摔去,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玉琈见状一把扶住皇后,但因冲力过大,二人还是齐齐摔在了雪地中 乾隆二人听到这突兀的叫声停下了脚步,吴书来仔细听到了,他疑惑道 “奴才听着,像是皇后娘娘” 乾隆看了吴书来一眼,他心下一紧连忙向着那边声源处走去 走近一看,只见确实是玉琈和皇后都倒在地上,乾隆心下大惊,连忙走到皇后身旁问道 “你怎么在这?” 玉琈连忙坐起来起来扶皇后也缓缓起来,她生怕皇后有什么闪失。 皇后尖叫出声后,后悔得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巴,如今看见乾隆过来有些害怕被他斥责,不敢说话,她方才只觉肚腹处猛然一紧也是吓坏了,如今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脚腕处有些疼痛 乾隆着急的奔到她面前来,却见她不说话,心里就有些窝火,又担心她摔到哪 “这是怎么了?可摔着了?” 言罢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 “真是胡闹,这样冷的天气,你跑到这做什么,轿撵呢?” 他说着就要拉起皇后,皇后脚上肿痛,忍不住的嘶了一声 乾隆也是吓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只得将皇后又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下身子焦急问道 “可是肚子疼?” 皇后看见乾隆紧张的表情,心里骤然一暖不好意思道 “脚疼,大约是崴到了” 乾隆闻言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看了看皇后的脚,不禁笑起来。 皇后见他这样还笑,嗔怒道 “皇上笑什么?不将臣妾搀起来吗?” 乾隆放心地将皇后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 “朕笑朕的皇后,怎的这样笨?穿着这样的鞋子还能摔倒” 乾隆指着皇后脚上的平底鞋 皇后抚了抚鬓发心虚极了 “雪天路滑,怪不得臣妾” 乾隆见她对自己已经没有前几日的惧怕了,心下舒坦,连去景仁宫的目的都忘的一干二净 “朕先送你回景仁宫” 乾隆要抱起皇后,皇后却推搡着他 “还是传步撵吧,臣妾重了些” 她只觉得有了身孕后自己都胖了一圈儿了,哪里还肯让乾隆抱起来,谁知道乾隆今日像是开心的很,劝也劝不住 “哈哈哈,再胖朕也抱得动” 他说着伸手横抱起皇后。 皇后看他这样温柔的神色,只觉得许久不曾见过了,却不想在今日这样的地方与他重修于好,却忽然脑中闪过荣嘉的事,她猛地抱住乾隆的脖子心急道 “雪天路滑,景仁宫路途有些远,不如,去养心殿吧” 乾隆方才让步撵回去,今日的皇后十分反常,可出奇的温柔乖巧,他犹豫了一刹 “这” 皇后见他如此佯怒道 “皇上若是不愿,那臣妾自己回景仁宫去” 乾隆见她美目含怒,在自己怀里又挣扎着要下来,便开口道 “好了好了,莫要折腾了,一会再摔着了如何是好,吴书来” 吴书来在乾隆身后见此急忙上前 “皇上有何吩咐” 乾隆往上抱了抱皇后 “去传太医到养心殿来” 吴书来连忙应了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 乾隆便抱着皇后大步流星的朝着养心殿走去 皇后裹紧了身上的大红斗篷,雪花纷纷洒洒又落了下来,皇后爱极了这样的天气,她接过玉琈手里的伞撑在两人头顶 乾隆忽然问道 “今日家宴,你为何不去?也未让人通传,皇额娘都怪你失了礼数” 皇后就知道他会责问自己心虚开口 “天气寒冷,臣妾午睡醒来就已是晚宴时分了,容嬷嬷也忘了叫醒臣妾,臣妾捯饬了这些时候,方才出门,走到御花园看见新开的梅花,一时贪恋竟忘了时辰,正欲走时就摔到了,还好没事,不然臣妾真是罪过大了” 乾隆忍不住埋怨她 “你呀,总是这样不让朕省心” 雪下的越来越大,乾隆抱紧了她快步回宫 养心殿西暖阁一一一 乾隆将皇后放到软榻上,暖阁的地龙烧的旺旺的,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又亲自拿了个暖包塞到皇后怀里,这才帮她除去正红云纹的斗篷,皇后五个月的身子在旗装下显现出来,乾隆眼底柔软一片。 搓了搓冰凉的大手覆上皇后的小腹 “才几日不见,孩子长得竟这样快,怪不得皇后重了许多” 皇后却将乾隆的手指拨开白了他一眼 “几日,皇上自然觉得没有臣妾过得快活,臣妾数着,却是已近百日” 乾隆挠了挠头神色尴尬 “胡说,前些日子慈宁宫请安,朕可不是见着你呢” 皇后面向里不愿搭理他,外边太医已经来了,皇后不情愿的伸出手来,太医探了脉象回禀道 “娘娘虽是摔倒可好在未动胎气,小皇子很是健硕” 皇后放心的点点头,乾隆又让他看了看皇后的脚踝 太医留下了两瓶药油就告了退 乾隆看了看皇后的脚踝,已是肿了起来 他吩咐玉琈拿来凉巾,就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他拿起凉巾子,敷上皇后脚踝,见她疼的倒吸凉气 乾隆忍不住嘟囔她 “真是活该,要做额娘的人了,还是这么不小心” 皇后疼的几乎出了眼泪,听得乾隆这样说她,心里生气,怒视着乾隆,腿上挣扎了起来 乾隆看见她倔强的样子,一用力将毛巾轻轻掐住她的脚,皇后忍不住还是疼的叫出了声 “皇上” 乾隆轻轻放下毛巾,又放轻手上力道为她涂上药油,看向皇后流光溢彩的眼睛温声道 “百日不见,朕是害怕,景娴,你不知道,那日,差一点就保不住这个孩子,若是再失了这个孩子,朕只怕此世此生再也无颜见你,朕守了你三日,却得知你醒来后不敢去见你,那日是有原因,弘昼回来了,朕这心里,真是难受,你又那样犟,实在是害怕,朕也不愿对你大吼小叫,可就是忍不了,是朕对你不住,你莫要再生气了” 皇后掀开额头上的头饰,乾隆清楚的看到,一块指甲大的青紫痕记刻在皇后白皙的额头上, 见她抱怨道“臣妾不敢怪您,不然,皇上哪天不高兴再下手,臣妾和腹中孩儿性命可就危在旦夕” 虽然言语中还有怨气,可乾隆看着她早已经消气,便哈哈大笑,坐到皇后身旁,一只手搂住了皇后的肩膀,另一只手掌再次覆上皇后凸起的小腹疼惜道 “朕如何舍得” 皇后推开他 “原来您只舍不得孩子” 乾隆搂紧她在她耳鬓边轻轻啄了一下 “胡说什么,朕可日日想着你呢” 皇后撇撇嘴不再理他,乾隆言罢,腹中孩子又动了一下,皇后轻轻嘶了一声,伸出手来安抚着怀中躁动不安的孩子,乾隆新奇的伏到皇后小腹上听一听,果真感觉到幼小的胎儿轻轻冲击了一下,他有些新奇的欢喜,皇后靠在软枕上,烛花微跳,外头风雪渐大,屋里安然静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闲引鸳鸯香径里(4) 景仁宫侧殿一一 太后派来的人发现了端倪,急急忙忙回去禀报~ 荣嘉却无心理会这些,她昏昏沉沉的回到宫殿,说不出话来,也不让人来服侍,衣裳都没换掉便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全是今日相见的模样 外头风雪交加,牢狱内灯光昏暗,已是寒冬腊月,天气冷的难受,荣嘉小心翼翼地由刘侍卫引着进来,柳晨奕一身牢服血痕累累,闭目背对着她坐在地上。 听见牢门开锁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荣嘉慢慢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消瘦许多的脸来。荣嘉看向正轻轻关上牢门的刘子阳福了福身子 “多谢刘大人了” 刘子阳摇了摇头 “公主折煞我了,牢狱诸多不便,请公主快些吧” 荣嘉点了点头,刘子阳叹了口气也悄然离去 柳晨亦看着荣嘉的身影,他眸中有一瞬泪光闪现,却即刻跪着叩下头去 “罪民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一别六年,荣嘉看见他这般,心中自是难受,却不想他与自己这般生分,将手中食盒放在一旁,她亲自俯下身扶起他 “你这是做什么?我千辛万苦进来,难不成是要看你与我行礼的” 柳晨奕被她扶着站起身,却因浑身伤口一个踉跄险些站不住,荣嘉想要扶他坐下,却看到了他身上血迹斑斑,咬牙切齿道 “他们对你动手?” 柳晨奕抚开她的手 “此地不是公主久留之地,公主请回吧” 荣嘉不耐地将食盒里的小菜摆在桌上,气愤至极 “一别六年,我费尽心思进来与你相见,并非听你与我白费唇舌” 柳晨亦躲避着她的眼睛,抬头向外看去,眉峰一挑,还是当年的不羁模样 “不知公主想听什么?” 荣嘉见他如此几乎要急出眼泪来,她抓住柳晨亦的手 “你只告诉我,你有没有?有没有刺杀皇兄?” 她问完心里忐忑极了,生怕柳晨亦说出的确做过谋杀了皇兄的事情,她一早想好了,如果他是被冤枉进来的,或是根本没有参与谋反,自己就有的是法子救他。 却见柳晨奕昂起头,眸光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凌厉,他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丝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昏君死不足惜,今夕是我等大意,若再有机会,定要将那狗皇帝,扒皮抽血,千刀万剐” 荣嘉大惊,连忙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巴,她眼里含泪 “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要你的命了,可我还要” 柳晨奕挣开荣嘉的手,扭过身去不再看她,荣嘉带来一壶酒,是上好的桃花酿,他倒了一杯自顾自的饮下,呵,像极了他们初遇那日,京都的桃花满树,多好的桃花,多美的姑娘 烛火忽明忽暗,柳晨亦的眼睛里盛满了东西,他饮下一杯酒,咽下心酸的往事,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 荣嘉见他居然不愿意看自己,她看着柳晨亦血迹斑斑的囚服,悄悄的枕在他的肩上,伸出双手慢慢的拥住他,在碰到他的那一刻,荣嘉只觉得,这六年,她没有白等至少,如今还能见他一面,泪水流进了柳晨奕肩胛处的伤口 肩上的痛楚传来,柳晨奕只是微颤了一下,并没有动,他是想推开荣嘉,可这个女人,他发现,他推不开她,她是这六年内,日日夜夜思念的女子,是当日与自己海誓山盟的女子,她已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怎么推开?好像自己并非在受牢狱之苦,而是,踏尽千山万水,专门为了这个女子而来,为了与她相见 他想回身拥住她,可理智提醒自己不能再这样做,他如今是死囚,而她,早已因自己被贬,公主的身份,如今只是一介尼姑,带发修行,他不能再连累她,却又不能推开她,两个人只是这样呆呆的愣着,良久,柳晨亦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荣嘉有些哽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究竟是为何?你入了白莲教?非要刺杀皇兄” 灯光昏暗,柳晨亦又背对着自己,荣嘉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他在哭? 柳晨亦抑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 “鸢儿,我们的孩子呢?” 回应他的,是荣嘉在身后止不住的泪水。 柳晨奕再也忍不住扭过身来,他双手握住荣嘉瘦弱的肩膀,一字一句开口道 “昏君将你我拆散,流放我至那偏远蛮荒之地,他的目的,只是用你和亲,巩固他所谓的锦绣河山,你入了佛寺,我本以为你也可以避过这一切,可是呢,那狗皇帝竟用你我孩儿性命相逼,可怜你我孩儿,尚未出世便” 荣嘉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形容憔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少年,他的眼睛通红,像是要把这挤压多年的仇恨都喷发出来,她愣了愣连忙道 “这怪不得皇兄,是我自己,是我整日不思茶饭,以致小产” 柳晨亦缓缓将手放下来,他拿起酒盅,又倒满一杯饮下 荣嘉却亲自拉起他的手,恳切道 “你答应我,不要再与皇兄作对,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柳晨亦看着被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扯起嘴角笑了笑 “公主与我相识一场,如今我大难临头,还能来送柳某,实在让人感激,也不枉这多年情分” 荣嘉呆呆的看着他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晨奕缓缓抚上荣嘉的脸庞,对上荣嘉充满希翼的眼睛开口道 “鸢儿,如今的我,除了阴曹地府,还能去哪里?”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让荣嘉眼里的希翼化为乌有 只见荣嘉身子猛地一软,扑到他的怀里 “真的别无他法了么?不!我可以求皇嫂,今日我能与你相见,便是求了皇嫂,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准死” 柳晨奕抚着她的头发,安抚着情绪不安的荣嘉,这样的怀抱,他想了许多年,他将头埋到荣嘉的秀发里,呼出的气打在荣嘉的耳鬓旁 “乖,听我的话,不要再为我做今日这样冒险的事,你是公主,我他日死后,与你再无关系,你要好好保全自己,出寺还俗,再觅郎君” 荣嘉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她死死的抓住柳晨亦背后的囚服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了,你答应过我的,咱们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看江南春色,看塞北孤鹰” 柳晨奕安抚着怀里的人 “鸢儿,好好听我的话” 却听到牢门外的脚步声,柳晨亦连忙放开荣嘉,抬头见是刘子阳 他为难冲着荣嘉催道 “公主快些吧,时辰不早了” 荣嘉便急忙收拾了脸上的泪痕平静的站起身来,她看向柳晨亦,认真又笃定 “你放心,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我们还有以后,若实在无法,你去哪我便去哪,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阴曹地府,上天入地,我都要和你一起” 柳晨奕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慌乱她做出什么事来,他开口唤道 “鸢儿” 荣嘉缓缓披上斗篷的帽子,她不舍的望了柳晨亦最后一眼 “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柳晨奕似乎看出了她要去做什么,斥责道 “榕鸢,休得胡来” 荣嘉只是笑笑,却掉下了几滴眼泪,扭头向外走去,不敢再回头。柳晨奕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惆怅。 荣嘉即将走出监牢,扭头吩咐刘子阳 “那个牢犯,你给我吩咐下去,若有人再敢对他用刑,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刘子阳面色为难,也只好答应了荣嘉。 她的身影钻入了无边夜色风雪中。 荣嘉头痛欲裂,她将脑袋埋入棉被中,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死路一条,自己和他,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吗?行至半生,自己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自己和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次日清晨,乾隆便传了凤辇将皇后送回景仁宫。 皇后回到景仁宫,亲自去了荣嘉的屋内,却见她还未起身,皇后让玉琈在寝殿外等着自己进去,她看了看荣嘉埋着棉被,以为她睡得正熟,便小心翼翼的出了门来低声吩咐玉琈 “嘱咐人看着公主,有什么不妥速来禀报我” “奴婢遵旨” 皇后又担忧的看了一眼里屋的荣嘉,便扶着玉琈的手向外走去,已经落了一夜的雪,外头银装素裹。 玉琈为皇后紧了紧斗篷 “外头冷,娘娘还是先回屋吧” 皇后并不觉得寒冷,她已经帮了荣嘉,也算做了好事,昨夜又与乾隆破冰,多日来的心结如今才算彻底解开,她看向院子里初吐花苞的寒梅,拍了拍玉琈的手 “你的手倒是比我冷,屋子里怪闷的,本宫喜欢这样的景色,多站一会儿” 玉琈看皇后的气色也很好,她也跟着高兴 “娘娘帮了公主,却也与皇上重归于好,奴婢也高兴” 皇后笑了笑 玉琈看向这偌大的景仁宫,景色虽好却终究有些寂静了 “再过两年,就能看到小阿哥在这玩耍了” 皇后也想了想那场景,嘴角慢慢上扬起来,她抚上小腹 “公主也好,都好” 毕竟有孕不能在外站久,玉琈为皇后打了帘儿进去,皇后想起来悄声嘱咐玉琈 “去和亲王府送个信儿,嘱咐他放心” 宫外的弘昼,还在苦苦等着宫内的消息,探子来报一切安好,弘昼心中才稍稍放心些,只是心内并不完全安稳,榕鸢那个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却认他乡作故乡 日子又过了半个月,太后却忽然传了旨意到和亲王府 太后说要见一见福晋和世子。弘昼回宫已有许久,可一直未让福晋正式进宫问安,前些日子说是抱病,太后这次亲自召见,无论如何不能再躲了。 和亲王府— 临近除夕,宫中却传来了消息,说是太后要见见福晋及嫡子。弘昼 送走了传旨的奴才,便命人去后院唤来宛舒及孩子 天气越来越冷,弘昼身上的旧伤复发,连门都出不得,他坐在房中,轻轻转着手上的扳指,目光投向窗外朝这走来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伺候的奴才给那二人打了帘儿进来就退下了,这是和亲王府的规矩,下人极少,弘昼更是知道哪些是宫里头派下来的,素日里都说自己常年在外不喜人多伺候。 只见一妇人携着小孩子进来,俯下身子行礼 “妾身给王爷请安” 弘昼站起身来双手扶起她,妇人眉目柔和,别有一股小家碧玉的美。 弘昼一手拉住那妇人的手,一手抚上孩子的脑袋,那孩子不过六岁,虎头虎脑煞是可爱,眉宇之间像极了宛舒,平日里也很是乖巧可爱。 他挥了挥手让房内伺候的两个人都下去,才放开了妇人的手,弘昼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脑袋 “麟儿乖,这里一切可还习惯吗?” 那妇人见四下无人,闻言便拉住孩子跪下 “妾身母子三人本是孤儿寡母,夫君死后便无处可去,多谢王爷收留妾身母子,如今以嫡福晋和嫡子身份相称,妾身更是受之有愧” 弘昼见此急忙拉起二人,他亲自躬身抱起来那孩子 “大哥于我有恩,若非因我执意回来,也不会令他大嫂本就是满族人氏,如今难不成做了我的福晋委屈嫂子了不成?” 宛舒见他还是如此诙谐也跟着笑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只是怕如此一来,有人要误会王爷了,耽误你觅得佳人” 弘昼示意她坐下,亲自为她倒上茶水笑道 “呵,无妨,我这一世都不会再娶亲,若非如此,多少王侯将相将他们的女儿塞给本王,本王还要谢谢嫂嫂呢” 那妇人坐在了弘昼对面,这屋子里格外的暖和,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她都要忘记自己也曾是刀尖上行走的人了,她看向杯中的茶水,滚烫的热水将茶叶冲泡开,自己就像这茶叶一般,在命运的水流来临之时无法反抗,她笑了笑 “王爷既也说了掩人耳目,莫在这样唤妾身了,叫我宛舒便好” 弘昼见她眼中浮起一层雾气蒙蒙,便知道她又想起了旧事,他挠挠头 “是了,太后今日想要你与麟儿觐见,嫂嫂宛舒你本是满族人氏,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必紧张” 清朝入关后,已历经四朝,满汉通婚已是常见。百姓虽是汉族人,往上论几辈,总会和满人挂上点关系。 宛舒的祖父曾做过康熙时期的六品小官,祖上是正经的吴扎库氏,只是后来出外闯荡,跟着夫君,便也改了汉人姓氏称吴 她点了点头 “是” 弘昼一手拉过孩子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麟儿,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叫永璔,我就是你的阿玛” 那孩子不哭不闹乖巧的很,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点头道 “永璔明白了” 弘昼为他捻起一块点心,宠溺的看着他吃下,他知道自己这一世怕是没有子女之命,可是大哥临终托付,从今往后,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如同亲生 “宛舒,你祖上也曾是官宦世家,想必规矩你也懂得些” 宛舒心下了然,回京的这些日子,府中也有嬷嬷教导 “妾身明白” 弘昼看了一圈儿才想起自从进来就没看到小丫头的身影 “诶?安晴呢?” 宛舒笑了笑 “在后房玩闹呢” 这个丫头生性顽劣,还不如弟弟安静 弘昼看了看天色不早,将那孩子从腿上放了下来 “好,那你带着孩子去准备准备吧” “妾身告退” 宛舒便站起身来行礼告了退,带着小孩子出了暖阁的门 慈宁宫— 清晨一大早,崔嬷嬷就来告诉太后,和亲王福晋觐见来向她问安 宛舒身着一身宝蓝色滚边镶金正冬装旗服,拉着身旁的永璔盈盈跪拜下去。 “臣妾和亲王福晋宛舒携子永璔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坐于上方,她摆了摆手笑道 “快平身罢” 宛舒抬起头,一双温婉的眼睛嵌在如玉的面庞上,太后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子,虽是清秀温婉,姿色也只能算一般,怎么能入了弘昼的眼,不过也好,这样的女子没什么母家地位,也是适合他。 太后换上一副笑脸 “清漪,赐坐” 宛舒便拉着永增站起身来坐到一旁 “谢太后” 太后看了看宛舒身旁的永璔,招招手,永璔也很是懂事聪慧,乖巧的走了过去。 太后卸掉护甲抚上永璔的脑袋 “这孩子倒是懂事,多大了?可让弘昼取了名字” 宛舒恭敬的回道 “回太后的话,六岁,王爷取名永璔”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 “弘昼在外这些年,也亏得你在他身边,他在哀家面前便时常夸你温婉大方,只是还不知你是何氏,祖上是做什么的” 宛舒一听果真如弘昼所料 “回太后的话,宛舒祖上,祖父本是京城的都统,因家道中落,宛舒与家人沦落到江南,幸得王爷相救” 太后看向她的脸色,不疾不徐,一点不像囿于深宅内院的妇人。 “噢,如此说来,也是满洲人氏” 宛舒被太后这样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慌,她点头应道 “是” 太后看了看她二人进宫来身边只带了侍女便问起孩子 “哀家听闻你还有一女,怎的不带进宫来” 那女娃还小,眉眼间与去世的丈夫十分相似,性子又顽劣,她怕麻烦便不曾带进来,见太后问起便道 “安晴自幼不曾在京都过冬,入冬后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太后,过些日子病愈,臣妾自会带她入宫想太后请安” 太后摸了摸永璔的脸蛋儿笑道 “安晴?倒是个好名字” 她看了看崔嬷嬷,后者便取出一个匣子来,太后接过打开 “这是哀家命人打造的如意锁,也算是给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哀家的一番心意,给他们积积福分” 宛舒亲自上前接过叩谢道 “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摸着永璔的小辫子 “无需多礼,快起来吧” 太后话音未落,听得外面太监道 “皇后娘娘驾到” 宛舒虽说不甚了解皇后与弘昼的少年往事,但到底也是有所耳闻的,起码知道弘昼为了她才回来的,如今好奇的想要看看这位被弘昼记挂了多年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容颜 皇后只着了明黄色常服,颈边一圈绒毛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姣好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对流光溢彩的琥珀。一举一动明人,由宫女搀扶着缓缓进入内殿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宛舒暗暗惊叹于皇后的美貌,她虽然有孕在身,却并不显胖,听闻皇后已过三十,若在普通人中,早已是人老珠黄半老徐娘。 太后的脸色在看到皇后进来的时候就悄然变化 “快些起来吧,莫要跪坏了哀家的孙儿” “谢皇额娘” 崔嬷嬷搬来软凳,皇后由玉琈搀着坐下,举动稍显笨拙。 宛舒这才起身行礼 “臣妾和亲王福晋宛舒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皱着眉打量着她,悠悠道 “福晋不必多礼” “谢娘娘” 太后开口道 “皇后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 皇后恭恭敬敬道 “临近年下,皇额娘与臣妾已将年下之事交由纯贵妃打理,臣妾落得清闲,皇上嘱咐多向皇额娘问安” 太后自从她进来,这才露出了些笑颜 “皇帝有心了” 言罢她似乎想起什么,指向怀里的永璔道 “这便是弘昼的孩子了,皇后你瞧瞧,这模样生的真是好,和弘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懂事乖巧” 皇后看向太后怀里的永璔,那孩子虽然还小,眼珠滴溜溜的转,皇后看了一眼,心内像憋了一口闷气 “是,是很乖巧,臣妾听闻,王爷还有一个女儿,亲自请封了郡主的,此番倒是不曾入宫” 宛舒回道“回娘娘的话,安晴身子虚弱,怕过了太后病气,下次入宫便让她一同问安” 皇后的语气突然有些冷 “儿女双全,福晋真是美满” 宛舒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太后看向皇后的肚子 “皇后也要安补身子,争取为皇帝添个聪明健硕的嫡子” 皇后却只低眉不语 太后见皇后如此,心内不耐,她又对宛舒道 “如今你既是和亲王府的嫡福晋,府中主母,一切大小事务都要好好去办,莫要让弘昼在外失了脸面” “妾身明白” 太后又与宛舒闲话一阵子,多是问些家事,皇后只把玩着手上的甲套,听太后问了一句何时与弘昼相识,也跟着询问 “本宫见福晋不过三十年岁,与王爷是何时成的亲?” 宛舒见皇后的目光射来,后背又是一身冷汗,只胡乱答道 “十数年了,颠沛流离,臣妾也记不得了” 皇后将甲套带回原位 “喔” 太后和声开口道 “罢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跪安吧” 皇后便也起身 “臣妾告退” 宛舒心内出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这位弘昼口中所说心中所想的女子,让她害怕,让她胆战心惊,每一句话都像是刀锋一样。看了看皇后的背影,在雪地里有些不稳,匆匆上了步撵,目光看向自己 又听她开口道 “福晋若是无事,便来景仁宫坐坐吧。想来福晋还未见过荣嘉公主,那是王爷胞妹,如今也正在本宫宫内住着,一直想见见福晋呢” 宛舒推脱道“妾身府内还有事,便不叨扰娘娘了,娘娘恕罪” 皇后坐在轿撵上笑了笑 “福晋说的哪里话,既然有事本宫也不好强留” “臣妾告退” 宛舒拉着永璔离开 皇后看着永璔小小的背影,忽然想起江南那夜弘昼强闯府邸的背影, “景娴,你若愿意,我带你走,现在就走。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轿夫抬起步撵 皇后低下头啐了一口,绞着手中的帕子,觉得心内闷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锦绣河山忆当年(1) 轿撵回到景仁宫,玉琈亲自扶着皇后下了轿撵,见她面色不好 “娘娘没事儿吧?” 皇后沉浸在弘昼的失约中,她只想知道,是弘昼先娶了妻子,还是她先嫁了人,两情相负,总有一人为先,神色恍惚,见玉琈唤她才反应过来 “本宫无事,陪本宫去荣嘉那看看” 玉琈便扶着她朝西偏殿走去 “娘娘真是疼爱公主” 皇后却只笑了笑,荣嘉若是能走出来,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来到偏殿却见宫女都在外头守着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玉琈一眼,二人都觉得有些蹊跷 “你们不在殿里伺候主子,都跑到院子里来做什么” 宫女们纷纷跪下 “是公主不让奴婢们在屋里伺候,娘娘恕罪” 皇后再也顾不得其他,提裙向屋里走去,玉琈连忙跟上 门被推开,荣嘉看见皇后来了,忙起身收拾东西,奈何已经太晚,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传到了皇后耳中,她站起身来笑着扶住皇后 “皇嫂?皇嫂不是去向皇额娘请安了么?” 皇后向她身后看了看,好奇道 “怎么奴婢都在外边守着,不让她们进来伺候?” 荣嘉扶她坐下 “我没什么好伺候的,又不喜人多” 皇后看了看身后的门,让玉琈也出去关上了门,她盯着荣嘉,仿佛要把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如今无人在侧,鸢儿,你在做什么?” 荣嘉情不自禁的往皇后看向的地方站了站,遮挡住皇后的目光,她受不住皇后的凝视,说话也吞吞吐吐了起来 “没没什么,只是鸢儿收拾些细软,想着过除夕,鸢儿便要走了,早早收拾的好” 皇后站起身来,在荣嘉的寝殿里来回踱步,此刻听了她这样说却有些不开心 “那样着急走?本宫还没允了你出宫呢” 荣嘉也跟随着皇后的脚步,她有些心虚 “不愿再叨扰皇嫂,鸢儿知道,皇嫂因我的事情,受了不少慈宁宫的奚落” 皇后坐到荣嘉的床榻上,拍了拍床褥示意她做过来笑道 “这是哪里话,莫要胡说了” 言罢却觉得手下有个物什硬邦邦的,她掀开棉被看到荣嘉棉被下的匕首 荣嘉失声唤道 “皇嫂?” 皇后一把抽出那匕首,她幼时跟随父亲,心諳兵器,一眼就认出是上好的梅花匕,她抽出来刀柄来,刀光闪了一下,她斥责道 “榕鸢,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见她说不出话来,冷笑道 “还是不死心?早知本宫当日便不该心软让你去” 荣嘉流下眼泪来,她心里发慌 “皇嫂我” 皇后平复了呼吸,尽力不让自己发火 “你可知道,这是在宫中,你从哪弄来这东西” 荣嘉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是我一直随身带着的,皇嫂,鸢儿真的不愿再连累你,你就让我去吧” 皇后生气极了 “你让本宫看着你去送死?” 荣嘉俯身叩了一个头 “皇嫂,鸢儿明白,你是最疼我的,当日皇兄流放柳郎,让我和亲之日,是皇嫂苦苦哀求,鸢儿入寺为尼,也是皇嫂时时相助,如今鸢儿得以重进宫殿,也是皇嫂求了皇兄,大恩大德,鸢儿无以为报,求皇嫂受鸢儿一拜” 皇后本想搀扶起她,奈何身子笨重,一举一动都费劲 “榕鸢,快起来” 荣嘉抬起来头,却不站起身子 “如今皇嫂已有身孕,鸢儿也为皇嫂高兴,只是皇嫂,皇兄已然将我困到了二十多岁,鸢儿等不得了,鸢儿不能在那护国寺做一辈子的尼姑,柳郎回来,这是天意,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求皇嫂成全” 皇后伸出手抠着床头的红木,她闭了闭眼睛 “你让本宫如何成全你?鸢儿,你这一冲动,你可曾想过皇贵太妃,太妃孤苦无依,抚养了你这许多年,你可曾想过还在冷宫的额娘,生育你的额娘,你长到这样大还未见过她一面,还有本宫,你这一走,当真以为会与我毫无关联?” 榕鸢听了皇后的话语再也受不住,崩溃大哭,她双手捂住脸颊,抽噎道 “皇嫂,我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我我不能看着他去死” 皇后将那匕首狠狠扔到地下 “那本宫也不能看着你去死” 荣嘉哭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皇嫂鸢儿会尽早出宫,这件事,皇嫂权当不知,鸢儿不会连累任何人了” 皇后冷笑,荣嘉将此事想的太过幼稚了 “你自己一个人,怕是连牢门都到不了便葬身刀枪之下了” “那榕鸢也不会后悔,他若死了,我绝不多活一日” 皇后叹气,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二人静对无言,她良久才开口 “这件事,容本宫想想吧” 荣嘉跪着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拽住她的裙角 “皇嫂!榕鸢恳请皇嫂不要再插手此事,我不能再连累你,不能” 皇后攥住她的手让她站起来宽慰道 “榕鸢,有本宫同你哥哥相助,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孤身犯险,便只有死路一条” 荣嘉不说话,皇后叹气道 “本宫乏了,要回去想想” 荣嘉便站起身来扶起皇后,亲自送她出去,皇后出了她殿门又回头嘱咐道 “将那物件儿都收好,别让他人看到” 荣嘉点了点头 除夕当天—景仁宫 清晨一一 皇后只着了中衣站在乾隆身前为乾隆更衣,为他套上正黄色腰帷绣行龙五帜十二龙章纹样朝服,又细细扣上最后一粒东珠扣,又服侍乾隆净面 皇后拿起朝冠向乾隆道 “今日是除夕,不必上朝了吧” 乾隆闻言有些歉意望向她 “近日战乱频发,中原之地又有旱灾之况,朕已传旨照例上朝” 皇后顿时不耐的拉下脸来,乾隆见此,一把搂过皇后滚圆的腰 “若非如此,朕又何苦一早把你叫起来折腾你” 皇后仔细的替他带好朝冠 “那,能否早些回来?” 乾隆柔声道 “即便早早散了朝,朕还是有奏折要批的” 皇后不悦,乾隆早早答应了要陪她的 “除夕这日还要这样忙碌,可知皇帝不是个好差事” 她并不如先后一般体贴,因乾隆这些年娇宠,身上的娇纵不减反增 乾隆笑笑哄道 “好了,朕先去用早膳,你若是累了便再歇歇,晚上还要有家宴” “嗯” 乾隆走后,皇后却未再睡下 晚宴一乾清宫 乾隆居于暖阁最高处,太后位于左侧,皇后位于右侧。 皇后低头看到弘昼一家,今日那小女儿也进宫来了,儿女天伦,好不快活,皇后看了看弘昼,正对上弘昼的目光,皇后淡淡瞥了一眼,不再看他 乾隆也是看到了弘昼一家,像是对皇后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怪不得弘昼一去十数年不归,原是儿女双全了” 皇后转头,正对上乾隆的目光,便连忙将自己眼里的一丝慌乱掩过,微微对乾隆笑道 “和亲王福晋也很是温婉贤淑” 太后也埋怨道 “弘昼年纪不及皇帝,膝下已有嫡子嫡女,皇帝你却不及弘昼” 乾隆笑笑 “惇儿所出永琏永琮无福,何况自古以来立贤不立长嫡,朕春秋正盛,皇后也已有身孕,额娘无须担心” “哀家只愿皇后此胎一举得男,也好了了哀家的心愿” 皇后不语,太后每每说这样的话,皇后都只觉芒刺在背。心内也愈发不舒服起来。心内想起有正事要办。 便直直看向弘昼,弘昼察觉到她的目光,皇后使了个眼色令弘昼出去。看着弘昼悄悄离席一刻钟后。 皇后侧身也偷偷的出去 玉琈正欲搀起皇后,皇后却低声道 “你在这里吧,本宫与荣嘉公主一同去便好” “奴婢遵命” 榕鸢缓缓搀起皇后出了畅音阁。 除夕之夜,畅音阁外也是彩壁辉煌。 皇后扶着荣嘉好一阵寻,仍是在御花园偏僻的一角内看到了弘昼。 灯笼熙熙攘攘亮如白昼,却还不及他清冷寂寞的背影,皇后只是一瞬,有些觉得他孤独。可转念一想,他夫妻美满,儿女双全,怕是自己多想了罢。 二人走近,弘昼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皇嫂召臣弟何事” 荣嘉在侧,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皇后只是拍拍荣嘉的手 “鸢儿,去和你哥哥说” 荣嘉奋力摇摇头,抓紧皇后的手,不得不说,她心里对这位严厉的哥哥还是有些怕的 皇后微叹一声,走近弘昼 “料想王爷也已经猜到了,鸢儿她” 皇后话未说完,却被弘昼出声打断 “不可,臣弟与皇嫂已经纵容过她一次,不可让她太过放肆” 荣嘉已经噙了泪水 “五哥,鸢儿并非想再进去,鸢儿是想”荣嘉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将柳辰奕救出” “什么?” 弘昼猛地回头,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射出两道冷过这冰天雪地的目光。荣嘉吓得一颤,却又用炯炯的大眼睛对上弘昼的目光 皇后护住荣嘉,弘昼咬牙道“皇嫂不能太纵容她” 又对荣嘉道“哥哥明白你心中的苦,可世间好男儿多的是,鸢儿你又何苦执着” 荣嘉本就对他不满,鼓着嘴嘟囔了一句 “鸢儿比不得五哥,说忘便能忘的,如今五嫂” 荣嘉没在说下去,因为弘昼打了她,她一母所养的哥哥打了她,清脆响亮的一个耳光,皇后也怔住了,印象中,从未见过弘昼打人,还是打了他最疼爱的妹妹。 荣嘉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刹时就流下两行清泪,皇后一把拉过荣嘉,低声斥道 “你这是作什么?” 边掏出帕子为荣嘉拭泪。擦抚红肿的脸颊 弘昼背过身去 “这次算是轻罚,你这是在宫中,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荣嘉听了更是委屈,伏在皇后肩头嘤嘤哭起来,皇后安抚 “好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做,莫再哭了” 荣嘉这才止了哭声 “本宫已然答允她,不能看她白白送死”皇后上前一步道 弘昼转过身 “娘娘身居内帷,怎可任由她胡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顿了顿 “何况娘娘已有身孕,保全自身为好,何苦管她的闲事” 皇后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 “无论如何,鸢儿已经铁了心,本宫不会白白看她送死,王爷若是怕连累自身及家人,那便麻烦王爷为我二人收尸” 弘昼恨恨的皱起眉头,她在逼他,在威胁他。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向荣嘉招手示意她过来,荣嘉瑟缩着不敢上前,皇后推了她一把。 弘昼上前一步,抚住荣嘉双肩 “你可想好了?若是不成,便是咱们三条人命,若是成了,你便出宫去,出宫后的日子,颠沛流离,随时可能亡命天涯,如今你是万人之上的公主,自此便要沦为庶人,你可甘心?” 荣嘉点点头“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再让他一人,即便是吃糠咽菜,只要与他在一起,鸢儿也甘之如饴” “他对你如何,你可清楚?” “嗯,求五哥成全” 弘昼看向皇后,皇后对他点点头 “小丫头,你可真是长大了,既你执意如此,我还能说些什么” 又转身对皇后道“此事皇嫂还是不要掺和,若有罪责,我兄妹二人承担” 皇后低声“太后早就命人查过,榕鸢一事,我早就脱不了干系,何不帮她一把” 弘昼叹道 “那便麻烦皇嫂为她准备了,万不能拖到清点死囚之时” 皇后点了点头 弘昼看见荣嘉红肿的脸颊 “脸还疼么?肿成这样,还是莫要回宴了,早些回宫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锦绣河山忆当年(2) 荣嘉看了看弘昼,不知他的意思,捂着脸颊退下。 二人尴尬的站着 爆竹声依稀入耳,那是远处的热闹喧哗,皇后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开口道 “时候不早,王爷早些回席吧,莫要让福晋担心” 弘昼听她提起宛舒,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景娴,宛舒她并非” 皇后有些怒了 “本宫的名讳,不是王爷能叫的” 弘昼咬了咬牙道 “皇嫂” 皇后听他语气有些怒气,外头又飘起了细雪,她敛眉道 “本宫听福晋所言,与王爷成亲已是十数年前,如今王爷也已是儿女双全,安康美满” 弘昼往前站了一步,他瞪大眼睛,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景娴,皇嫂,我与她” 皇后低头抚着斗篷上的雪花,小声念念道 “少小情意,怎比的患难与共” 弘昼并未听清这句话,见她抬起头来又道 “王爷若是执意如此,便触犯了人伦纲常,望王爷惜取眼前人,好自为之” 皇后转身便走,弘昼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她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回席,看向乾隆,乾隆还在观赏台下的歌舞,并没有发现自己,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乾隆扭头看向她,许是喝了些酒,今日又是除夕的缘故,乾隆的眼睛不再如往日一般冰冷锐利,而是出奇的温柔 “你看看,弘曕醉成什么样子了?” 乾隆一向关爱这个幼弟,他比乾隆的许多孩子还要小,自小乾隆就对他呵护备至,如今才未及弱冠之年,就被委以重任,只是这位六王爷,行事放浪不羁,也难得乾隆容忍他 皇后顺着他看过去,只见六王爷的确醉了,正拉着旁边宫女儿的手不撒开,皇后吩咐玉琈去命人拉开笑道 “六王爷年纪不小,皇上也该给他赐婚,有了福晋在家管束他,想必不会在外行事如此荒诞了” 却见乾隆摆了摆手 “由他去吧,朕赏赐的他什么都不喜欢” 皇后见他已经有些醉意,想来已经敬过了酒,她缓缓端起了酒杯开口道 “今夜是除夕,臣妾还未向皇上敬酒,愿您福寿延绵,岁岁无忧” 乾隆闻言笑了笑将皇后手中的酒杯接过 “恭维的话朕今日听得多了,可景娴说的格外好听” 言罢一饮而尽,皇后也笑开了,又听他小声说 “看在这杯酒的份上,今晚朕就不追究了” 皇后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命玉琈倒上一杯酒,自己也要饮下,却被乾隆摁住埋怨道 “你怎能喝这个?” 又命人给皇后倒上了果酒,皇后虽然许久未曾喝过酒,为了腹中孩子还是闷闷的捧着果酒喝了 已经快到丑时,宴席散了 皇后披上大红的斗篷由玉琈搀着准备离席 乾隆却大步走到皇后面前,忽然执起她的手道 “朕带你去个地方” 皇后裹好身上的斗篷,看看外面飘雪的天气,她缩了缩脖子但乾隆的眼睛满是高兴,她不忍搅了兴致,还是点点头 乾隆高兴极了,下令不许人跟着,一众伺候的奴才不放心,却也没有办法,只有吴书来冒着胆子跟在后面看着乾隆带着皇后出了乾清宫,携着皇后走了许久,到了高台下,乾隆拉着皇后的手上了台阶 只见他今日一身正红色金龙刺绣黄袍,而皇后今日也穿了同色的斗篷,皇后一手提裙,另一只手被乾隆攥在手心里,缓缓上了台阶 这是紫禁城最高处,在这里,望得见六宫上下的悲欢离合,而此刻烟火漫天,乾隆眼里只有皇后流光溢彩的眼睛 皇后明眸动人,她看向几乎近在咫尺的烟花,眉眼弯弯笑道“好漂亮” 乾隆拉紧她的手,看向脚下的紫禁城,他似乎已经不见了醉意,欢喜又怅然的叹道 “景娴,这是第十七年了吧?” 皇后却只顾着漫天烟火格外好看,愣了愣才道 “什么?” 乾隆看向攥着她的那只手 “自朕接手这江山,已是第十七年了吧” 皇后点了点头 “是,臣妾不再年轻了“ 乾隆拨了拨她鬓边的流苏,无奈的笑了笑 “可朕还是第一次,带你来到这里” 皇后看向身下的紫禁城 “臣妾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的地方” 实在太高了,她又后退了一步,烟花作响,皇后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到喜庆,听他的声音传来 “朕第一次来这的时候,是在养心殿被皇阿玛斥责,他说朕心机过重,难成大器,那年朕才十三岁” 他低头看了看皇后的神色笑道 “那时候你怕是还不会说话呢” 皇后掰了掰手指头算道 “您只比我虚长七岁,那时候臣妾已经上书房了” 细小的雪絮飘来飘去,黏在皇后的头发上,乾隆伸手抚了抚 “自你嫁于朕,已经整整二十个年头了” 皇后抬起头来,明明嫁给他已经二十年了,可是为何,自己仿佛一点才刚刚了解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他是自己的丈夫,皇后不说话只看着他坚毅的侧脸,轮廓分明 “知道朕为何带你来这吗?” 皇后点了点头 “臣妾知道” 乾隆低头将她拥入怀中低声笑了 “你知道什么?” 皇后伸出双手来搂住他的腰 “知道皇上对我好” 乾隆伸出手来拂上她冻的有些发凉的脸庞 “朕从未带人来过这里” 他闭了闭眼睛在皇后耳边道 “景娴,初初娶你,旁人只道皇命难违,如今朕也不怕告诉你,当日是朕求了皇阿玛将你赐给我,虽是答应不了你正妻之位,可朕是真的想好好照顾你,你还记得那年,你对孝敬宪皇后说的话么” 皇后在他怀里觉得有些暖和,听他这样问,一时头晕了 “什么话?” 乾隆吻了吻她的眼睫,一枚笑笑的雪花落到了皇后的眼睫上,乾隆亲自把它吻掉 “便是那次她问你可有意中人” 皇后脑中忽然想起那年景仁宫,那年还是姑母的景仁宫,姑母第一次问道她的婚事,而小小的景娴答道 “我的夫君,若做学问则为圣贤,若动刀兵则是名将,若君临天下则该是一代圣主,于国于家有功,无愧江山社稷” 乌拉那拉皇后哑然失笑 “咱们的格格要求这么多,可还有吗” 小小的景娴脸上徒增两抹红晕,用蚊子似的声音答道 “待我极好,允我正妻之位,身侧干净无侍妾” 那拉皇后明白她心中所想,指着小小的侄女儿开口笑道 “这在众多皇子之中,怕是只有弘昼能做到” 言罢只见景娴脸上红晕更深。 门外,宝亲王弘历手中紧紧攥着弘昼被流放的诏书 乾隆如今也似是回想起旧事,眼中沉沉,看不真切 “而今朕带你来,是要你看,朕可成了你所言的一代圣主” 皇后看向他点点头 “大清国泰民安,皇上功勋卓著” 她的夫君,是大清的皇帝,他虽不如先帝励精图治,但是他从不懈怠,一年的时间,多数都呆在养心殿里处理政务,西北中原之地,他殚精竭虑。皇后心里,觉得这样的夫君,远比当日自己幼年立下的标准要超出不知多少来 乾隆朗声笑道 “正如你今日所说,皇帝的确不是个好差事,可朕不知不觉也已经做了这些年,朕每每坚持不住的时候,都会想起你的话” 小小的景娴的愿景,是对自己将来夫君的仰慕,既然别的要求无法给予,那么自己能做到的,就该尽力做到最好 皇后有些感动,自己都记不得的话,从未想过乾隆会记这么久,她柔声道 “一代圣主又谈何容易呢?是非功过是留在后人嘴里的,皇上尽力做好当下即可,无论您是否为一代圣主,都已经是臣妾夫君” 她不像旁人一样阿谀奉承,后宫不得参政,可是她知道,乾隆的所作所为,离一位明君还差很远,她如今也不在乎这些 乾隆脸色认真了起来 “朕是为了大清,为了你心里的那个愿景,也为了自己,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朕都会给你” 他顿了顿看向皇后 “朕只想要你,岁岁年年,永生永世,都这样陪着朕来这里看江山如画” 皇后放开他,将自己小小的手掌填入他那温暖的掌心中笑道 “永生永世?皇上折磨臣妾这一世还不够么?” 乾隆看她无奈的神色,攥紧她的手 “若是真有一日,你甘愿离开朕,朕也不会强求” 皇后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当真不会?” 乾隆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却越攥越紧,他之所以敢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也相信,如今的皇后已经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他也不必再用她族人性命要挟她。不必再威逼利诱 何况,如今的皇后也有了身孕,真正的有了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话是这样说,乾隆不敢保证,如果真的有一天,景娴要走,他会不会杀了她,不过眼前,何须计较这些呢,他看向怀里的皇后指着远处的烟花笑弯了眼睛,闭上眼将她搂在怀里, 这样的时光,若是能长远下去,该有多好。 散席的弘昼与家眷一起回府,他不经意回首,漫日烟火亮如白昼,弘昼只看到高台上那相拥的一双人,嘴角缓缓扯起一抹苦涩的笑 宛舒唤道 “王爷?” 他缓缓回神,牵起永璔的小手,上了马车回府。 如若错过,便只能护她安好。弘昼,你不能再有非分之想,那只会害了她和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山青柳碧纸鸢飞(1) 除夕过完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了,因着宫外灾情,宫内皇后不便乾隆下令让纯贵妃等简洁操办即可,勿须太过铺张。 皇后因为有孕,终日很少出宫门,妃嫔问安也早已免除,只有纯贵妃偶尔探视一二,皇后亦只是瞒着人偷偷帮荣嘉收拾些东西。 弘昼本是说好的一月,可却拖了两月多,逐渐到了春季回暖的季节,皇后的身孕也已经到了七八月份,荣嘉等的心急火燎,终是等来弘昼的消息。 三月二十二,是夜,乾隆宿在了令妃的延禧宫。 中原灾情已有缓解,乾隆皱了好些日子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令妃已经数日没有见到乾隆的身影,如今乾隆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她吴侬软语卖力伺候着,乾隆却始终提不起来兴致,她看出乾隆的无心娇滴滴的窝在他怀里抠着他的胸口道 “皇上这是怎么了?” 乾隆摇了摇头闭目躺下道 “朕今夜不知道怎么,心乱的很,爱妃早些睡罢” 令妃闻言搂紧了乾隆 “万岁爷许久不来一次,是臣妾不好,没能解了皇上的烦忧” 乾隆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道 “与你无关” 令妃伸出手来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 “嘉贵妃娘娘这几日就要临盆,皇后娘娘也临近产期,后宫一下要添两个孩子,万岁爷估计是欢喜的过了头” 乾隆听到这样的话才开心了些,便也不再理会心烦意乱,在令妃的巧手按摩下逐渐睡了过去。 令妃看着乾隆熟睡的脸,放下手来,却有些难受的拂上小腹,她也已经伺候乾隆十年,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她不知道是不是与当年太后的那碗药有关系,只是没有孩子,终究根基不稳,她虽然已列四妃,可是没有子嗣,这一辈子有什么出路呢? 外头已是三更天 更深露重,皇后携着荣嘉的手来至弘昼所言偏僻之地,却是地处冷宫附近,皇后为了不被人发现,只挽了头发,黑色的披风盖到头顶,荣嘉也早早换了出宫的常服,因着掩人耳目,皇后身边就连玉琈也没有带出来。 夜晚的寒风吹得二人身上打颤,皇后与荣嘉本就胆小,如今听得冷宫内有人哀嚎,又有瑟瑟寒风作伴,不禁发抖起来,荣嘉也很是担心皇后身子扶着她,皇后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道 “本宫没事” 荣嘉点了点头,扭头却忽的瞥见冷宫一角小声道 “皇嫂” 皇后见她如此便明白了七八分,柔声道 “你不必说本宫也知道,郭娘娘虽说是废妃之身,可毕竟也曾是先帝的贵妃,那群奴才还不敢太过分,何况本宫会吩咐下去” 荣嘉感叹的望着冷宫一角,心里却想起了抚养她长大的贵太妃 “鸢儿只是可惜,长了这么大,还未见过亲生娘亲”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 “各自安好便无须时时挂念,时间紧迫,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与你说” 得了弘昼的消息就急匆匆的收拾,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好好话别,荣嘉抬起眼来看向皇后,她已经是泪盈于睫 皇后抽了抽鼻子道 “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出了宫后,世事便不能尽随人意,你可要做个好娘子,不能再任性了“ 荣嘉点了点头,滚下几颗眼泪来 “鸢儿明白,只是出了宫后,皇嫂你怎么办” 皇后替她擦掉眼泪 “我如今有孕,皇上不会重罚,至于和亲王,本宫也会尽力将罪责尽揽,不会干系到他” 荣嘉放下包袱,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大恩大德,榕鸢此生无以为报,求皇嫂受我这一拜” 皇后见此摇了摇头将她搀扶起来,她泪眼盈盈还是笑道 “当年未曾成亲,他日若你与柳晨奕行礼拜堂也没有家人在旁,汉家行礼不比咱们满人繁琐,既如此,今日就权当是送你出嫁罢,可莫要再哭了,哪个新嫁娘不是欢欢喜喜的呢” 荣嘉点了点头,却听见有动静来了这里 “皇嫂,他们来了” 皇后回首,只见弘昼与另一人沿着甬道悄悄走来,夜晚冷风寂寂,弘昼单人带了他出来,所有接应的人一应守在宫门处 弘昼并未看皇后和荣嘉,只是冷冷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快些上路吧,马车在宫门处,本王与皇嫂不便前往” 皇后看向弘昼身旁的男子,虽然蓬头垢面着粗布衣衫,可不难看出风骨,皇后认出来他,将荣嘉交给了他 柳辰奕伸出双手接过荣嘉的手,二人皆是满脸泪水,他狠狠攥在手心,生怕一松开就只是一场梦 皇后也看的出柳辰奕对荣嘉用情至深,断不会做出那等负心之事,这才帮了荣嘉 只见二人双双跪下,荣嘉哭道 “皇嫂,五哥,榕鸢知错,多谢你们成全” 皇后弯腰欲搀起她,却被弘昼拦住,他摇摇头道 “你受的起” 荣嘉与柳辰奕双双叩首后站了起来 皇后开口对柳辰奕道 “柳公子,本宫早便听说过你了,本宫也是看出你对她用情至深的份上才帮了你二人,望你二人比翼双飞,万勿辜负我与王爷一片苦心,更莫要辜负了榕鸢,她吃得苦不比你少” 弘昼背过手开口道 “你若是敢对榕鸢有半分不好,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再回牢狱” 柳辰奕抱拳俯下身道 “请娘娘和王爷尽管放心,草民定当爱护她一生一世” 皇后向前一步,抚了抚荣嘉的发髻 “鸢儿,如今终于要飞走了” 荣嘉的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皇后温柔的用指腹给她擦去 “方才我已经同你说过,这样好的日子,不可再掉泪了” 荣嘉哽咽开口 “鸢儿舍不得皇嫂” 皇后听到荣嘉这句话也掉了眼泪,她低下头来,掏出一沓银票笑道 “好了好了,怎么还像小孩子,这些东西,是本宫平日里的月例攒下的,你且拿着,开间小铺子,再不济,买几亩田,男耕女织,可好不好?” 荣嘉接过点了点头又滚下几滴眼泪 弘昼开口道 “时候快晚了,快些上路吧” 荣嘉扭头扑到弘昼怀里,这个哥哥,自小就护着自己任意妄为,他从小就荒唐,反倒比别的哥哥带自己玩的多,荣嘉想到日后再难相见,自己身为人女,未能在额娘面前尽孝 “五哥,鸢儿要走了,鸢儿不孝,请五哥来日好好照顾额娘” 弘昼眼圈也有些发红,他拍了拍榕鸢的头发道 “傻丫头,快走吧” 柳辰奕抱拳对弘昼点了点头,而后牵起荣嘉的手向午门跑去。 自此之后,这世间再无荣嘉公主,只有榕鸢。会有柳晨亦鞍前马后护她周全,而不是皇后一人为她担惊受怕。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 皇后看着消失的二人终于掉下泪来,她想擦掉这满脸的泪水,却发现忘记带手帕,抬头看见弘昼递来一方汗巾,皇后接过擦了擦泪水,弘昼却又拿了过去,皇后疑惑的看向他 弘昼将汗巾叠好放进怀里道 “宫中规矩严谨,皇嫂若是带着男人汗巾子,怕是会被人误会” 皇后点点头,她站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回宫,长舒出一口气,这么久没有动静,想来马车已经出了宫门,天亮之前,就能离开京都。 弘昼对皇后道 “更深露重,臣弟送皇嫂回去吧” 皇后本欲拒绝,可看了看周围也是诡森森的瘆人,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缓缓走在黑暗的甬道上,皇后走在前边,弘昼看向她的身影,想起幼时,都是自己走在前边,任她在后面追着也从不回头。 皇后听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臣弟有一言想问皇嫂,鸢儿并非皇兄嫡亲妹,亲额娘被废冷宫数年,养母又不在宫中,还与太后不睦,皇嫂为何要舍命帮她” 皇后心情本就有些悲伤,如今听他这样说话很是烦躁,冷笑道 “怎么王爷认为,本宫帮人必定要有利可图么?“ 弘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不是是这个意思 “我” 皇后抬起头来,仿佛想起旧事 “本宫还记得初见鸢儿那年,她才九岁,如今她已过二十,在本宫身边这些年,与我早已情同姐妹,当年榕鸢的事,我也是明白的,本宫只觉得鸢儿像极了当年的我,只是本宫终究不及她” 皇后的语气充满歉意,她没有荣嘉这样坚决的心,也没有毅然等待的勇气,是她毁了约上了宝亲王府的花轿。只是她这样的脾气若想说出一句抱歉实属不易。 弘昼听了皇后这番话,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心内酸涩无比 “后来今上登基,入了宫,宫里的长夜漫漫,这些年,若无鸢儿在身边陪伴,本宫的日子怕是熬不下去,这份情谊,不能用利弊来衡量” 弘昼却担忧看向她道 “如今鸢儿走了,你怎么办呢” “是又如何,本宫习惯了”皇后语罢,忽觉腹中的孩子动了一下,似是在不满她的话,皇后抚上腹部停下脚步道 “何况,如今与从前不同” 弘昼看着她的背影苦涩笑笑,似是自言自语喃喃道 “其实有时本王也是佩服榕鸢,她一个弱女子,竟有那样的勇气去救心爱之人远走高飞,而我身为七尺男儿,却无法” 皇后听到了他的话,急忙打断 “王爷行事荒唐,这样的话,本宫就当没有听到过,往后不必再说了” 弘昼便也不再言语 皇后叹了口气道 “前面就是景仁宫了,王爷请回吧” 弘昼看着她,叹息一声,提袍向回走去 皇后回到了景仁宫,方才卸下斗篷,听得玉琈通传道 “禀娘娘,嘉贵妃娘娘作动,怕是要生了,万岁爷已经赶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端石绵绵瓜瓞砚 “禀娘娘,嘉贵妃娘娘作动,怕是要生了,万岁爷已经赶过去了” 言毕只见皇后仍在怔神,玉琈唤了一声又一声 “娘娘娘娘” 皇后方才经历过这样提心吊胆的事情,此刻正心内思量对策,若被乾隆知晓可如何是好,皇后不得不承认,纵然这些年的温柔相伴,也无法阻挡皇后内心对乾隆的惧怕。 皇后也明白荣嘉于乾隆的作用,转眼间就开春了,科尔沁回疆西藏等部族必定来朝拜大清,科尔沁第四代达尔罕王罗卜藏衮布病逝,其三子色布腾巴拉珠尔承袭爵位,任科尔沁左翼中旗第五任扎萨克。此次入京,乾隆八成是有意将荣嘉指与他。可自己,就这样坏了他的大事么,若是因此害得和敬,和嘉联姻,想必先后与嘉贵妃也会恨死自己。而此刻,自己贸然做了这样的事,恐惧正一点点的爬上心头 听得玉琈唤自己,她方才回神 玉琈见她双眸渐渐聚焦望着自己,俯首又说了一遍道 “启禀娘娘,承乾宫嘉贵妃娘娘即将临盆,万岁爷已经赶了过去,咱们?” 皇后恍然一惊,急忙开口道 “这样快就临盆了?快摆驾承乾宫” 玉琈福了一福,正欲吩咐下去,看见皇后的妆束回头道 “娘娘,奴婢还是伺候您换身衣裳吧” 皇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墨黑衣袍,温和一笑道 “倒是我疏忽了,手脚麻利些吧”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玉琈便服侍皇后换好装束,搀着皇后缓缓上了凤撵。 皇后的凤撵向承乾宫去,已是亥时时分,被黑暗无边蔓延的紫禁城内,独独承乾宫灯火通明,热闹得很 皇后匆匆下了凤撵,进的宫内,便看到乾隆在殿内来回踱步,焦急不言而喻,还有得宠的几个妃子,以及纯贵妃,苏云裳向来与嘉贵妃不睦,奈何身居高位,碍于面子不得不来,皇后又何尝不是呢,金乐珠骄躁跋扈,在这宫内树敌无数,奈何盛宠不衰,其余妃子怕也是为了取悦乾隆才跟着来了,又有几人是真心担忧呢 太后早已歇下,乾隆不忍搅扰她 皇后走近,向乾隆福了一福,乾隆看到她来了连忙扶起关切道 “更深露重的,你怎么也来了” 皇后看到乾隆就有些心慌,还是强撑着对他笑笑 “贵妃生产这样的大事,臣妾身为皇后,怎能不来” 其余妃嫔也看到皇后连忙向她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皇后开口道 “贵妃生产,无须多礼,都起来罢” 乾隆见她脸色苍白,还以为她是夜里被叫了起来,奔波所致,亲自握住她的手 “脸色怎么这样差?快去坐着” 乾隆也和她一同坐下,皇后看到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嘉贵妃这一胎,极不稳,嘉贵妃年纪已俞四十,先前又曾诞育三子一女,身子早早怕是不太好,且自从有孕起,又因操劳宫中事务多次动了胎气,金乐珠那样雷厉风行的性子,大权到手便得意忘形如何好好安胎。 嘉贵妃的叫声隔着层层帐幔,叠叠宫门仍是清晰的传入乾隆耳里,皇后握住他的手宽慰道 “皇上放心,贵妃定能吉人天相” 乾隆心里明白,他哪里是担心贵妃,若说有一点担心,是里面他的龙嗣,他看向皇后关怀的眼神勉强道 “今夜朕也不知怎么,心里总是不安” 皇后心里心虚,也握紧了他的手不再多言 令妃站在一旁,一脸的不满,今夜乾隆好容易歇在延禧宫一次,还被嘉贵妃突然临盆给叫醒。 如此直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嘉贵妃叫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还能隐隐听到那带着哭腔的“皇上” 不多时,那声音便渐渐听不到了,便看见一个老嬷嬷满身血汗的爬了出来,乾隆见状,腾地站起,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揪住她衣襟 怒气冲冲 “里头如何了?” 老嬷嬷哆哆嗦嗦 “启禀皇上,太医让老奴出来回话,道是贵妃娘娘气血两亏,虽是人参吊气,奈何娘娘胎位不正,胎儿倒生c苏太医让老奴问一句话,实在无法两全,不知万岁爷您要保娘娘还是孩子?” 老嬷嬷说完头已吓得磕在地上,久久不敢抬头,只觉一阵风过,抬眼乾隆竟是已到了寝殿门口,皇后也是怔了一怔,这样的场面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母子两危的局面,上次却是孝贤皇后,乾隆对嘉贵妃,怕是还没有这样深的情分吧? 皇后还记得孝贤皇后那次,乾隆扑进产房,不顾祖宗规矩礼节。 吴书来见此连忙连滚带爬拽住乾隆衣襟 “皇上不可啊” 后边纯贵妃也带领嫔妃纷纷跪下 “血房不洁,万岁爷三思啊” 乾隆顿住脚步,却是一脚踢开吴书来,霎时便要进去,却只觉手背一片凉滑,低头便对上皇后盈盈水光的眸子,皇后却已挡在那门前 她缓缓开口 “皇上,礼不可废,臣妾愿以大清国母身份替皇上坐镇承乾宫,有上苍眷顾,皇上庇佑,相信嘉贵妃定能平安生产” 乾隆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良久 皇后见乾隆面色不定,准备弯身跪下 “恳请皇上远离此处” 乾隆未曾想到她会跪下,急忙扶起她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又转过头小声在她耳边道 “若实在无法,舍母保子罢” 皇后闻言身躯一震,只觉每个毛孔都透着寒气,她抬眼去看乾隆,后者却扭过头去只留给了自己一个背影。 嘉贵妃虽然骄横,罪不至死,乾隆竟然这样冷血,她摇了摇头,由玉琈搀扶着进了寝殿。 玉琈搀着皇后缓缓推开了殿门,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她险些吐出来 一屋子宫女嬷嬷乱作一团,嘉贵妃已是渐渐苏醒过来,却再没力气喊叫,身子瘫在厚厚的被褥中,双手还紧紧拽住两侧的绑带,指节处青筋乍现,产婆奋力推着她的肚子,她终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声低呼,口口声声仍是叫着皇上。 皇后见此情此景,却只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德州水路的船上,被她陷害而挨了板子,位列四妃的娴妃当众被受刑,还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皇后抬头细细打量着她,金乐珠当真是个美人,她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如今汗水湿透发丝,表情痛苦的样子也是好看的。 嘉贵妃听得动静勉强睁开眼睛,却看见皇后的脸近在咫尺,不由得咬了咬牙,身下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眼里的怨恨皇后不是没有看到,却视若无物,展开笑脸道 “贵妃莫要喊了,皇上就在外头呢,你还是留些力气罢,此地不吉,有本宫守着就好,贵妃安心生产便是” 嘉贵妃真想骂皇后这幅嘴脸,若非是她,此刻入驻景仁宫的人便是自己,随乾隆的时日不比她少,又为他生了四个孩子,怎么就抵不上这个至今一子未出的女人。 皇后仍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手却缓缓覆上她紧绷的肚皮,嘉贵妃满脸惊恐的望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 皇后看着她的神色忽然笑了起来 “本宫还要多谢贵妃多年来处处照付,才能登上凤位,看到贵妃如今生产的模样” 人声嘈杂,但皇后的声音如腊月冰雪,令她如坠冰窖。嘉贵妃身子颤了一颤,表情狰狞无比 “娘娘说什么?臣妾不懂,啊” 皇后收起手拍了拍,她微微理了鬓边碎发 “贵妃安心生产罢!这些你迟早会懂的,你这孩子若是再拖怕是不能成了” 嘉贵妃听得此言,心内也慌乱了起来,自己不能死,不能让这个女人抢了便宜,她银牙一咬,身体无意识地不住地痉挛,她咬紧牙关,索性挣开了两手的绑带,用两手按着肚子拚命向下使力。 老嬷嬷见她有了气力自是大喜 “娘娘,胎位已经正过来了,奴婢看到了” 嘉贵妃身子都半抬了起来,猛地使力,只听“哇”的一声。 婴儿啼哭,瓜熟蒂落 嘉贵妃已是无力瘫在床褥里,一双眼睛还是充满希翼的望着接生嬷嬷怀里的婴儿,听她放心的恭贺 “恭喜贵妃娘娘,是个小皇子” 嘉贵妃听得这话后方才得意的望了皇后一眼,才肯昏睡了过去 宫女在收拾床褥,接生的老嬷嬷将那孩子细细的洗干净,又用襁褓包好,皇后好奇看了一眼,小小的婴儿令她心神融化,只可惜,这是金乐珠的孩儿 皇后见一切俱安才走出殿门,纯贵妃等人听得嘉贵妃安然诞下孩子后早早散了,只有乾隆还在殿门外等着她,令妃也在,她想等着乾隆忙完,回延禧宫继续歇息。 皇后看向乾隆微微一笑 “臣妾恭贺皇上喜得皇子,嘉贵妃想必累极了,此刻也睡了过去,已无大碍” 老嬷嬷跟着皇后出来,此刻将孩子递到乾隆面前 “小阿哥给皇上请安了” 乾隆这才细细看看那孩子,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时辰太晚,太后也没在这里,乾隆只是淡淡撇了一眼。 乾隆拉起皇后的手,淡淡吩咐道 “承乾宫上下,赏赐三个月的份例,好生照顾嘉贵妃” 皇后嘱咐接生嬷嬷 “小阿哥既然是难产所生,由太医看过,你们好生看顾,若是有半点闪失,本宫决不轻饶” “奴才遵旨” 乾隆见一切妥当,没有什么事了,侧首对皇后道 “咱们也回宫去罢” 皇后被他握着的手十分暖和,她点了点头 乾隆见此便匆匆带了皇后回景仁宫。 令妃恨恨的跺了跺脚,心内对皇后又多了几分怨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东窗事发宫门冷 乾隆将承乾宫一切安排妥当,自己与皇后也十分疲累,便传了轿撵,与皇后一同回宫。 景仁宫一一一 天色已经雾蒙蒙的,眼看就要亮了,皇后便急忙服侍乾隆安歇,他睡不了几个时辰一会儿就要起来去上朝,皇后便也不让人服侍,二人只简单收拾便歇下。 躺在床榻上,皇后心内思索事情,却被一双手捞入怀抱,听乾隆低声道 “在想什么?还不睡” 皇后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乾隆以为她又是像前几日一样,月份大了睡得不安稳,便腾出一只手来抚上她圆滚滚的腹部,安慰着腹中调皮不已的孩子 “乖,朕一会儿天亮就要去上朝” 皇后今日倒是没什么感觉,许是她心里有事沉甸甸的,孩子今日也很乖巧,她往乾隆怀里缩了缩 二人相拥,乾隆见怀中的人不吭不响,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忽而问道 “景娴有话要说?” 皇后只觉浑身一僵,心虚不已,她摇摇头 乾隆拥紧她,悠悠叹道 “金乐珠在宫中跋扈多年,手下冤魂无数,朕对她早已失望,无非是念着多年情谊才未曾严惩,而是愈发纵容她,总有一日,朕要让她付出代价” 皇后在乾隆怀中不敢出声,她一颗心沉甸甸的直往下沉,承乾宫一事她虽不解,在自己心中大事面前,也未放在心上,谁知乾隆竟是心心念念着承乾宫内舍母保子之说。 乾隆见她不语,以为吓到她了 “景娴” 皇后却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轻声道 “皇上有您的苦衷,前朝动荡不安,后宫波云诡谲,臣妾明白的” 乾隆攥住她的手 “朕不是无情,朕会纵容乐珠这么多年的刁蛮性子,却不能让她干出太过分的事” 乾隆想起粘竿处所报嘉贵妃勾结朝,私相授受。中饱私囊,恼怒不已,这些条条戳中逆鳞,都足以致命。 皇后心里也明白,昔年慧贤之死,惇儿之死,苏云裳不孕皆与金乐珠脱不了干系。便是自己,也曾因当年得罪了她而受了不少苦,可乾隆究竟是为谁,为了谁。还是,为了他自己呢,后宫之人,谁又行的坦坦荡荡,每个人心里都有些龌龊事,嘉贵妃条条大罪,可乾隆最防备的,是她背后的金家,还有她生下的四个皇子。 她心里发慌,还是点了点头 “臣妾知道” 乾隆拍了拍她的后背,认真了起来 “景娴天子无情,朕是弘历,不会这样待你” 皇后弯起嘴角 “我信您的” 她在乾隆怀中不安分的画着圈圈,乾隆捉住她的手在嘴上轻啄了一口 “若是再不睡,天就大亮了” 皇后摇摇头埋入他怀里 “臣妾只是想着,今日见贵妃临盆大喊大叫,当真极疼么” 乾隆把手覆上皇后滚圆的腹部,这个,他又不曾经历也不知道到底多疼,只安慰道 “妇人临盆,应该是很痛,只是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有一些风吹草动都大喊大叫” 皇后郁郁将头埋进乾隆怀里 “可是我怕疼” 乾隆自然知道,幼时磕破皮都要哭几日的,正要取笑她,又听她道 “若是臣妾撑不住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她絮絮叨叨几乎要哭出来了,乾隆也吓了一跳,想着当真是孕妇愁思多虑 “不会有事,朕会陪着你” 皇后点点头窝在他怀里手一遍遍的抚着肚子,希望腹中胎儿能够乖巧些,出生的时候也不要像今日的十一阿哥一样,折腾这么久,让她少遭些罪。 乾隆抚了抚她的长发笑道 “真是傻气,若是生出来的孩子随你可如何是好” 皇后听他这样说,抬起了头问道 “弘历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今日见嘉贵妃诞下皇子,承乾宫内满宫里喜庆无比,而乾隆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纵使他不满嘉贵妃,可孩子无罪,又是他的孩子。 乾隆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朕喜欢女儿” 皇后听了他的答案,失望极了 “可周太医说臣妾腹中像是个男孩” 乾隆笑了两声 “皇子公主都好,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朕都喜欢,皇额娘那样盼着你生个阿哥,为我大清早添嫡子” “臣妾明白” “来日方长”乾隆侧头,吻了吻她冰凉的鬓角 “你也想要公主,朕来日再送你一个” 皇后害羞的推了推他的胸膛,她被乾隆一番话弄得安心了许多,倦意大发,便在乾隆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 乾隆早早便去上了早朝,皇后因着有孕,宫内问安全免,又加上昨日那样的奔波劳累,竟直直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身用了早膳。 崔清漪是宫中的老嬷嬷,太后的贴身大宫女,随太后三十余年,是宫中德高望重的人,乾隆都对其敬重犹如太妃,今日崔嬷嬷竟亲自来至景仁宫,让皇后不免惊讶。 她一向不像太后一样刁难皇后,对皇后毕恭毕敬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衫,未梳发髻,只懒懒挽了头发,别了一朵山茶花,两只碧色耳坠衬得她盈盈动人,虽是有孕,却并不显浮肿,让人看着就心生愉悦。 她温和一笑开口道“嬷嬷快请起” 崔嬷嬷微笑道 “太后嘱咐奴婢来请娘娘到慈宁宫” 皇后有些疑惑还是点点头 “那请嬷嬷稍候,本宫先去更衣” 玉琈等人服侍皇后装束了一番后一同去慈宁宫,皇后坐在凤辇上,玉琈在下跟着,主仆皆是提心吊胆,皇后入宫多年,为人处世一向平易近人,众人称赞。却独独入不了皇太后的眼,虽有孝贤皇后珠玉在前,可皇后这些年做得并无过分之处,虽不求太后珍爱,却也不想被她厌弃至此,她心里对太后也是惧怕 慈宁宫— 太后坐在软榻上,从奶娘手内接过昨晚刚刚出生的十一阿哥逗弄着,听得太监通传,抬眼便看见皇后由玉琈搀着,皇后对太后费力行了礼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面上波澜不惊,她开口道 “快坐着吧” 皇后便由玉琈搀着落了坐 “谢皇额娘” 她换上了一件粉色镶边的浅黄色对襟旗装,太后看向她有些苍白的脸庞 “身子这样重,哀家还让你来,着实为难你了” 皇后闻言低下头 “皇额娘言重了,额娘有事吩咐便是” 太后看着怀里的十一阿哥,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还未睁开眼睛,被包在襁褓里,脸蛋儿红红的 “昨夜辛苦皇后了,哀家听闻,皇帝冲动是皇后拦住了” “这孩子生的可爱,必是个有福气的,皇后也要争气,为我大清开枝散叶” 皇后笑道 “皇额娘哪里话,臣妾只是尽了本分” 太后将孩子递给身侧奶娘嬷嬷 “哀家今天让你来,并无事吩咐,只是有一事,要问问皇后” 皇后闻言心内一抖,只见太后挥挥手,奶娘接过小阿哥一众伺候的人皆都退下 她抬眼看到崔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只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太后就变了脸色,皇后也只是一瞬就明白了过来,崔嬷嬷去景仁宫,名为召见自己,实为打探虚实,榕鸢昨晚出宫,太后必定有所察觉,今日召自己前来,乃是兴师问罪,她心内便再也没有方才的惊慌,东窗事发,她无所辩驳。 崔嬷嬷言罢便俯身退了出去,她伺候太后多年,此刻都让她退了下去。 只见太后冷冷对着皇后身侧的玉琈道 “你也出去” 玉琈不放心的看看皇后,皇后勉强点了点头,她才缓缓退了出去 宫殿内独独剩下太后和皇后二人 皇后捏紧了手指,听她威严的声音传来 “荣嘉进宫多日鲜来慈宁宫问安,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 皇后不知如何答话,听太后又道 “不愿问安,私自出宫是不是也不必请示,她当宫里是什么地方” 皇后急忙开口 “皇额娘息怒,臣妾回头让她来请罪” 太后见她如此,冷笑道 “请罪?而今找得到人么” 皇后抬起头来看着她 太后对着屏风后道 “出来” 只见两个侍卫打扮的人出来跪下道 “微臣参见太后,皇后” 太后将身子倚到椅子上,她揉了揉眉心 “说吧,将你昨夜的情形告诉皇后” 那侍卫抱拳道 “是,微臣昨夜当值,深夜一辆马车出宫,亮的是和亲王府的令牌,微臣觉得蹊跷,正想查看,却见荣嘉公主从马车出来,说是要回道观去陪伴太妃去的,可马车出了宫门,微臣仿佛听见了男子声音” 太后看了一眼皇后,见她面如土色,丝毫不心疼,她又对另一个人道 “你来说” 那侍卫看了皇后一眼,回禀道 “奴才是监牢看守犯人的,今早牢狱内死了一个犯人,是数月前捉进来的白莲教徒,姓柳,可奴才觉得蹊跷,传人查看了才知道是死尸,并非是前些日子的犯人” 太后冷冷笑道 “哀家不信有这样多的巧合,荣嘉私自出宫,今早就死了个犯人?皇后,你可有话说” 皇后闻言,连忙起身,奈何身旁无人搀扶,只得自己堪堪扶着肚子跪下 “臣妾知罪” 太后闻言气急,那两个侍卫见此便急忙退下。 只见太后怒气冲冲,她指着皇后道 “哀家当真不该心软让皇帝立你为后,昨夜他们漏夜出逃居然还带着和亲王府的令牌,你勾搭和亲王,私自放走逆徒刺客,弃皇帝安危不顾” 太后指着她骂,手上的珠串晃的叮当作响,皇后见此低下头去 “臣妾知错,可此事是荣嘉与臣妾所为,与和亲王府无关,求太后明察” 太后见她如此袒护弘昼,气不打一处来,当年皇帝娶她,自己就百般不愿,弘昼的遗属,身后父亲又早早战死,再无势力,可皇帝铁了心非要娶她,还匡扶为后,弘昼回来,全天下都在看皇家的笑话,她怒道 “无关?无关怎会有和亲王的令牌出宫?当年那档子腌臜事,哀家不愿提起,你身为六宫之主,却与王亲贵胄纠缠不清,还做出这等冒犯宫规之事,如今事发,竟还一心袒护,你,你将皇帝置于何地” 她越说越气,皇后当年与弘昼的旧事在她心中憋了许久,一时连着当年之事一起骂了 皇后虽是觉得太后句句刺耳,却也不得不认罚 “臣妾自知有罪,甘愿受罚,望太后不要牵连他人” 太后愤怒至极,手狠狠一拍桌子,顷刻间杯盏全部翻到在地上。 皇后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得低着头认错。 太后对外高声道 “清漪,去请皇帝来” 崔嬷嬷听到了太后的吩咐面色为难,见太后气急,也不敢耽误,吩咐宫女便急急的去了。 太后冷哼一声站了起来,缓缓走至皇后身前,扳起她的脸 “哀家要让皇帝好好看看,他不顾哀家,执意要立的皇后是如何做六宫表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东窗事发宫门冷(2 ) 乾隆自从下了早朝,就在养心殿批奏折,过完年的折子有的才递上来,他放下朱笔,捧起一旁的茶盏刚想饮下,便看到没有茶水了,正想斥责吴书来,抬眼就看到他在殿门外,乾隆皱眉,见他进来道 “皇上,太后身旁的人来了,请您往慈宁宫一趟” 乾隆挑了挑眉,昨日下午才去慈宁宫问安,今日太后好端端的请自己过去,他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奏折不耐道 “什么事?待朕午膳后再去问安不成么?” 吴书来面色为难 “奴才不知,太后只是命人来请您,皇后娘娘也在慈宁宫” 乾隆听了吴书来的回禀,皇后在慈宁宫,能有什么好事呢?他站起身道 “那便去吧” 吴书来匆匆传了龙撵来,乾隆上了龙辇,心内不安。 他满头雾水的来到慈宁宫,看到玉琈和皇后身旁随侍的奴才都站到外边,眼看这幅情境,便明白了几分,怕是皇后又惹了太后不快吧 乾隆快步走入宫内,皇后跪在殿内,他给太后行了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见他来了,言语里还是有些怒气 “免了” 乾隆偷偷看了看一旁的皇后 “不知皇额娘召儿子何事?” 太后却并不说话,只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 乾隆看着皇后脸色苍白,想来是跪了一阵子了,她身子向来虚弱,又有孕在身,再也顾不得其他,伸出手来 “皇后犯了什么错,额娘也不该罚她跪着,皇后还有孕在身” 他伸出手要将皇后拉起,谁知皇后却抚开他的手 “臣妾不敢” 太后见他还是一心偏袒皇后,沉声道 “你!皇帝,你让她自己说” 乾隆一头雾水看向皇后,太后却缓缓开口 “皇后无视宫规,做出这等冒犯宫规之事,皇帝说应如何责罚” 乾隆见她如此,也不耐的拉下了脸色 “皇后犯了何事,值得皇额娘这样大动肝火” 太后站起身来,她冷冷开口 “皇帝可要听好,昨晚,皇后伙同和亲王一同将监牢囚犯柳辰奕放出,连同荣嘉一起送出宫去,柳辰奕乃是白莲教徒,多次行刺,皇后放了他,将皇帝性命视若何物?” 她顿了顿又道 “何况宫中规矩严谨,妃嫔不得私见男子,皇后却还与和亲王” 太后余光撇到乾隆愤怒的眼睛,得意的冷笑,知心莫若母,她自然知道乾隆的逆鳞在哪里 她正欲发作,乾隆却已一步挡在皇后面前 他虽也是气急了,却也害怕太后如当年一样重责皇后,他看着皇后 “朕只问你,荣嘉如今在哪?” 皇后低眉摇摇头。 乾隆俯下身恶狠狠在她耳边道 “难不成非要皇额娘严惩你” 皇后还是摇头,乾隆无奈地攥紧了拳头,却又怕太后责罚她,转过身来挡在皇后前面 “皇额娘,此事儿子会尽快查出,宫中新添了皇子,本是欢喜的事,额娘不必为了这等事扫了兴,此事交给儿臣便可” 太后神色一怔 “皇帝,此事非同小可,皇后乃是合宫表率,荣嘉是我大清公主,你要哀家如何与皇贵太妃交代” 乾隆点了点头 “儿臣明白,此事儿臣会尽快查,给皇额娘一个交代” 他又看向皇后,闭了闭眼睛冷冷道 “滚下去吧” 皇后费力的起身,险些倒下去,乾隆眸色一紧却是硬了心肠不去扶她,玉琈进来搀住皇后,艰难行礼后告退 太后有些发火,她看着乾隆坚毅的脸 “皇帝,此事不惩,宫规何在?” 乾隆心烦意乱 “儿臣,这就去追捕荣嘉,皇后那边,儿臣定会惩戒,皇额娘放心” 皇后出了慈宁宫的门,已是脸色苍白,手心里都沁出丝丝薄汗,玉琈搀着她只觉步履维艰,手心内湿腻一片,她担忧道 “娘娘,没事吧” 只听皇后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快,快些回宫” 玉琈搀着她匆匆上了软轿,皇后只觉浑身酸软,小腹还有下坠的痛感,她心里慌乱,急忙回至景仁宫,玉琈便速速宣来太医 周太医搭上了脉搏,就觉得不是太好,孕期最忌心神不宁,皇后这些日子以来,从不肯听话好好安胎。他叹了口气回道 “回娘娘的话,娘娘是因长期奔波劳累,未能好好安歇,娘娘本先便有不足之症,加上有孕初期就动了胎气,此番月份虽大,却已有滑胎之兆,日后好好安胎,切莫轻易走动,微臣已经开了方子,望娘娘好生调理” 皇后并未想过这样严重,她心内涌上自责,开口谢道 “有劳周太医” 周太医摇了摇头,收起药箱,身旁的小太监将药方交给玉琈,他行了礼道 “微臣告退” 皇后闭眼浅卧在罗汉床上,斜斜靠着,她秀眉轻蹙,双手轻轻抚上小腹,痛感若有似无,她自言自语道 “额娘真是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些苦,莫要怪额娘” 言罢只觉得腹中的孩子踢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她的话。 皇后秀眉微蹙,她轻轻抚上小腹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眉目柔软仿似月光,再多的事情,何如腹中孩子的一点欢喜真切? 这一幕恰好被刚进来的乾隆看在眼里,他只觉满腔怒气不忍发作,转身欲走,却正好对上皇后抬起的一双眉眼。 一瞬间尴尬不已。 皇后正欲起身行礼,乾隆早已一把按住她 “都这样严重了还要行礼?” 乾隆自顾自的坐在罗汉床上,在小桌上倒了一杯茶饮下,皇后披衣坐起,二人相顾无言,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 乾隆饮罢将茶杯放到小桌上 “朕都听到了,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皇后怔怔了一会方才答道 “臣妾,只是肚子有些疼,不碍事” 玉琈端来了药碗,见乾隆也在,弯身行了礼,将药放在皇后面前的小桌上 皇后挥了挥手,玉琈识趣的退下 乾隆疲惫的躺下来,他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脑袋 “你便是存心折磨朕的罢,不肯给朕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皇后听了,似乎是赌气一样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太苦了,皇后皱了皱眉头道 “臣妾知错” 乾隆轻叹一口气,捉住她的手 “告诉朕,荣嘉在哪” 他目光如炬,看的皇后心慌意乱 皇后挣脱不得,她轻轻叹气道 “皇上,榕鸢的苦您不是不知道,何苦相逼,皇上当年对鸢儿做的事情不如放了她吧” 荣嘉已非完璧之身,即便用来和亲,也是于他族不敬,皇后不明白乾隆究竟留着她用来做什么 他皱眉斥道 “妇人之仁,朕是个皇帝,不单单是荣嘉的皇兄,朕可让她尽享荣华,赐她身份位尊,可荣嘉于我大清的作用,你不是不知道” 可皇后的确不清楚荣嘉去向,一切都是弘昼安排,她只知道,荣嘉出了紫禁城,出了北京城。 “臣妾着实不知荣嘉去向” 乾隆额上青筋暴起,他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耐心,他怒气冲冲吼道 “你当朕是为了自己,若非怕皇额娘责罚于你,朕又何苦对你苦苦相逼,找她几月找不到便宣告暴毙,可如今情势你难不成还不明白?” 太后一向厌恶荣嘉与皇后,此事又被她捉住把柄,若用来大做文章,废后也不是没有可能。乾隆心急如焚,却见她神色平淡 皇后还是不说话 乾隆咬牙威胁道 “你不说,朕便抓了弘昼,朕如今动不得你,难不成还动不得他么” 皇后却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泫然欲泣 “求皇上不要迁怒于和亲王,此事是臣妾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乾隆见她一下子神色慌乱,冷笑道 “怪不得昨夜你那样心神不宁,即便你不求情,朕没有证据也不会发配弘昼” 皇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荣嘉的托付,无论如何不能让弘昼跟着连坐,她顿了顿道 “皇上,臣妾明白此番忤逆太后,太后必不会轻饶,臣妾不愿让您为难,求您责罚臣妾,可和亲王并并无参与此事,请您不要波及无辜,臣妾甘愿认罚” 乾隆见她还是如此袒护,大怒道 “口口声声让朕处置你,你是仗着自己有孕朕不敢动你么” 言罢甩开了皇后拽着自己的手皇后愣了愣道 “臣妾” 乾隆面色冷峻 “和亲王有无参与,宗人府自会定夺”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身上衣袍,冷冷看向皇后道 “你便好生安胎罢!再过些日子,便是立夏,朕前往圆明园小住,你怀有身孕,不宜奔波劳累,无需随行” 皇后听了这样的安排,只觉一口气喘不上来,难受得很,以往乾隆再如何生气,也从未丢下过她,圆明园避暑,一旦前往回来便要到立秋,她抚上疼痛的小腹,即将临盆,乾隆却要丢她一人在这宫中这样久,丢她与孩子在这宫中,她着实害怕,却死活不愿低头求他 乾隆看了看她的脸色,冷哼道 “你好生歇着罢!朕先走了” 皇后始终不发一言 玉琈在门外看着乾隆的身影愈走愈远了,忽而听见宫殿内杯子打碎的声音,急急忙忙进去,只见皇后无力的靠在床边,她左手捂住小腹,神色痛苦,身子一寸寸的下滑眼看就要倒地,玉琈快步走到她身旁,搀扶住她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娘娘” 皇后带着哭腔的声音钻进耳朵 “玉琈,快宣太医,快” 景仁宫急宣太医,乾隆却视若无睹,荣嘉公主漏夜出逃之事传遍后宫,合宫震惊!乾隆下令追捕,却始终未有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绿叶成阴子满枝 入夜,养心殿却传出一道圣旨来,皇后御前失礼,禁足景仁宫,非令不得出。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皇后的安胎药一直不曾断过,乾隆却始终不曾去景仁宫探望一眼。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乾隆派出去追捕荣嘉的人迟迟不见消息,皇后身孕已过八月,乾隆却在此时下令前往圆明园小住。 太后携纯贵妃,嘉贵妃,以及得宠的舒妃,令妃,庆妃等妃嫔一同前往。 和亲王却在临行前递上折子来,道是抱病染恙,不宜远行,特向乾隆回禀,将手中事务交由傅恒暂理,自己留守京都王府,乾隆虽是准了弘昼的折子,却独自一人在养心殿内摔了好几个杯子,而后竟派出了粘竿处留守宫中 宫里的消息弘昼不是没有接到,但他却无计可施,乾隆的性子多疑,这次的事情他一定会疑心到自己身上,只是,皇后的话犹在耳边 “皇上生性多疑,和亲王能与本宫少些牵连,便是保全我了” 他虽是百般焦急却也无法改变,事情败露后乾隆并未对自己发落,而是带了娇妃宠妾出宫,将即将临盆的皇后弃之不顾,他纵然应承了皇后少些联系,却又怎么能够真正放心的下呢,便索性称病不随队伍去圆明园,即便乾隆再如何多疑,也绝不能留她一人在这宫中,这是弘昼心中唯一的想法。 四月初,才刚刚立夏,天气并不算太热,乾隆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皇后听得外头这样热闹,她身子愈发重,听了太医的话便呆在床上不敢乱动。可是外头的动静这样大,即便景仁宫上下想瞒着她也没有办法。 皇后侧卧在床榻上,她手里还攥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肚兜,听到外头的响动这样大 “御驾该出了宫门了吧?” 一旁的玉琈为难的点了点头,担忧的看向皇后 “娘娘,王爷今日派人传来消息,公主已经到了安全之地,请您安心” 皇后这才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平安就好” 她怅然地看着手里红色的绸,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车马吹吹打打,很快就离开了紫禁城,马蹄声也渐渐远去…… 只是盛夏愈来愈近,皇后在宫中心烦意乱,她又被禁足,连宫门都出不去,已是四月末的天气,闷热不已,几次电闪雷鸣终是不见雨滴落下。 皇后身处皇宫,虽说乾隆走时再三暗自吩咐好生伺候,可哪里比得圆明园那避暑山庄凉爽,皇后内心正如这天气一般闷闷不乐,憋憋屈屈,眼看着产期一天天临近,皇后对腹中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又充满期待,却也对自己影响到这个孩子的健康有些担忧。 是夜,玉琈守夜,皇后这几日睡得都不安稳,她连续伺候了好几日,到了三更天,昏昏欲睡,却仿佛闻到一阵异香钻入鼻尖,玉琈是会些武功底子的,如今一闻这味道,心内便暗叫不好,她睁开眼只见一柱香在自己面前放着,这是香,她急忙站了起来,奈何已经太晚,纵然玉琈及时捂住口鼻,可这香调制的颇浓,她急忙刚刚推开门便不争气的昏昏沉沉一头栽下去,只是,皇后还在内阁寝殿里沉沉睡着 深夜乌云密布,黑色的云彩仿佛要在深夜悄悄的将紫禁城给吞噬。 天上忽然一个惊雷炸起,惊醒了寝殿内沉睡的皇后,她猛然坐了起来,又陷入厚厚的被褥里,头上冷汗密布,盖的薄衾滑落到腹部。 皇后缓了缓,她瘫坐在床褥里,伸手抚上小腹,安抚着腹中躁动不安的孩子,只觉得小腹有些下坠的疼痛,孩子安静了下来,片刻后他却又在皇后腹中挣扎起来,她对突如其来的疼痛毫无准备,一张脸煞白的布满汗水,两弯秀眉狠狠蹙起。 皇后抓紧帐幔唤了两声,却无人应她,她以为玉琈是睡着了,自己趁着缓气的间歇,扶着床檐缓缓站了起来,挣扎着走到门前,见门半开着,玉琈还在地上躺着,她吓了一跳,皇后闻见一股气味,回头一看,只见寝殿内窗户下一角垂帘已烧了起来,火焰迅速吞噬了一片,无限蔓延。 皇后惊吓过度,怔怔的站在原地,腹中一阵疼痛才唤醒她的意识,皇后四处查看,门窗居然都被锁死,后窗有一人影迅速闪过,迅速明白了几分,内心愤怒不已,忍着疼痛怒道 “回去回禀你家主子,这等奸诈伎俩,莫说本宫不齿,小人也将耻笑,你主子是谁,本宫不是不清楚,而是念及多年情谊,不忍于圣上面前,今日之事……” 外头那小太监内心断定皇后出不了这景仁宫,便也不顾及身份,鄙夷不屑道 “娘娘认为,自己还出的了这火海么” 皇后听这声音,愈加确定心中所想,她不敢再说话,因为她回首看到左右两边也被火势蔓延,那人即是蓄意纵火,必定做了十足的准备!皇后惊吓过度只觉腹中疼痛不已,双腿一软便瘫在了地上,只觉双腿间一道温热流了下来,心下惊慌不已,这是要出世了么,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世间,便要同额娘一起葬身火海么? 她顾不得其他,便急忙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缓缓出了寝殿,玉琈还在昏迷着,皇后放声喊道 “来人呐……” 却没有半点回应,她心如死灰,拖着玉琈尽量离火处远些。 弘昼这些日子都吩咐人在景仁宫外看守,他得了消息赶到之时,景仁宫在黑暗的紫荆城内熠熠生辉,弘昼心下大惊,早些时候听了他安插在景仁宫的暗卫回禀今日宫里有些异样便急急赶来,却未曾想到那贱人下手这样快,弘昼心急如焚,拿起旁边一个水桶将自己浑身打湿后,便作势要往那火海里冲,身旁的侍卫追随他多年,见此急忙一把拦住他 “王爷,景仁宫如今已进不去了,王爷何苦白白搭上性命” 弘昼看着火光冲天的景仁宫,他根本不知道皇后住在哪个寝殿里,此刻哪里有时间在这里和侍卫消磨,他勃然大怒道 “狗奴才,给本王让开,她若有个差池,本王要你五马分尸” 弘昼额上青筋暴起!那暗卫心里害怕,却仍是不肯放手 天上却忽然电闪雷鸣,大雨霎时间倾盆而至,弘昼等都被眼前这景象惊呆,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燃着熊熊烈火的景仁宫此刻只冒黑烟,那侍卫松了一口气 “王爷,此乃天意,皇后娘娘贵人万福,上苍庇佑,必定不会有事” 话还未说完,只见弘昼如风一般穿过 弘昼不顾一切冲进景仁宫,殿内浓烟滚滚,辩不清面目,弘昼只见玉琈在门框边奄奄一息,便唤来侍卫将她抬走,自己快步寻找皇后 “景娴?” 他顿了顿又喊道 “皇嫂?” 却未见到皇后身影,又向外走了走,终是在寝殿后窗看见了她,皇后正倚在柱子上,弘昼长舒一口气,欣喜若狂走到她身旁,只见她只着了寝衣,外边裹着一条湿了茶水的毯子,头发批散着,狼狈极了 弘昼走近,看清她浑身湿透,眉间狠狠蹙着, 试着唤了唤她 “皇嫂……景娴,景娴……”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头昏昏沉沉,腹中却像是炸开一样的疼痛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迷迷茫茫间竟以为是乾隆 “弘历,我好疼……” 话语间带了哭腔 弘昼闻言内心苦涩一片,沙哑着声音道 “皇嫂,你看清楚了,我是弘昼” 皇后睁了睁迷茫的眼睛,声音清明起来 “弘……昼?” 弘昼点了点头 “火已经灭了,这里浓烟太大,你怎么样?走,我们先出去” 弘昼说着便要拉她起来 “嘶” 皇后捂住腹部,甫受惊吓,腹中孩子早已无法承受。怕是要临产了。 弘昼见她如此,便明白了分,只是叔嫂有别,这等事,皇后不宜让他明白。 皇后已经被这浓烟熏的咳嗽起来,弘昼再也不管,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皇后推搡着他,奈何腹中孩儿急着出世,皇后疼痛不已,一手捂住肚子,额上不断冒出冷汗,腹中孩子剧烈动弹了一下,皇后在他怀中又是一阵轻颤,忍不住呻吟出声,弘昼见她这副模样,心疼至极 “疼的厉害么” 皇后不语,另一只手上却不由自主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弘昼愤怒的声音传来 “他竟如此狠心,将你扔下在这宫中,平白无故遭了小人陷害,若有一日我查出是何人蓄意谋害与你,必要将她挫骨扬灰” 皇后本来还为逃出火海而庆幸,听了他这句话只觉内心委屈,腹中疼痛又加剧,她眼眶内蓄了泪水,一滴一滴砸了下来,砸在弘昼心尖上! “你别哭,不必害怕,放心,有我在,你们定会母子平安” 弘昼加快脚步,出了景仁宫,玉琈已经被侍卫给叫醒,容嬷嬷与其他人也都赶来,见皇后此状,也都吓了一跳,玉琈看了看皇后,便知她要临盆,连忙让人去请太医,弘昼开口道 “你去请太医院院判周齐初来” 玉琈点了点头,看向浓烟滚滚的正殿 “烦请王爷将娘娘移至西偏殿内” 弘昼连忙抱着皇后往西偏殿走去,玉琈领了命急急去太医院请周齐初来,又嘱咐了小宫女去请皇后一早安排的接生嬷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绿叶成阴子满枝(2) 景仁宫的西偏殿常年无人居住,比不得皇后所居正殿之处华贵,相反却是简陋无比,窗外大雨又开始下 弘昼急急忙忙将皇后放在床上,伸手为她盖上薄衾,拂开她额上汗湿的头发,只轻轻对她说道 “你不要怕” 皇后看着他慌乱的神色,自己心里也有些害怕,她强壮镇定的点点头,示意他出去,景仁宫纵然此刻门庭冷落,可今日之事一旦传出去,二人的后果不堪设想,方才事情紧急,如今皇后才想起,该避嫌的地方她一定不会落人把柄。弘昼并不放心,还是听了皇后的话缓缓退了出去,守在外殿里。 乾隆小住圆明园,随行太医众多,他却将太医院院判周齐初给留了下来,皇后的身子一直都是周太医在照顾,如此,乾隆也能放心的去。 周太医不一会便赶到,为皇后把了脉,脉象滑动,是临产之兆,他急忙回禀 “娘娘已经临产,微臣这就为您煎服汤药,相信您定能平安诞下龙嗣” 皇后抬眼看了看周太医的神色并无不妥,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太差,她的身子还是能撑住的 景仁宫上下乱成一团,玉琈去收生嬷嬷一直住的地方请她来,却久久未归,原是皇后一早准备的接生嬷嬷苏嬷嬷忽然称病,道是怕过了病气给娘娘和皇子,她死活也不愿来景仁宫,玉琈气的险些动起手来,只是她昏迷刚刚苏醒不久,浑身都使不上气力来。 弘昼听了宫女回禀,他揉了揉额头,大步朝着那嬷嬷住处赶去,玉琈正在狠狠揪着那嬷嬷的衣领,他见此大步上前推开玉琈,掏出匕首放在苏嬷嬷脖颈。 苏嬷嬷被脖子上的凉意惊住,感觉到匕首离自己的咽喉越来越近,她哆哆嗦嗦了起来,听弘昼狠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本王不管你是受了何人指使为难皇后,今日你要接生的是我大清皇后,此事非同小可,若被皇上知晓,必定诛你九族,本王再问你一次,你去是不去?” 苏嬷嬷早已吓得软了身子,她浑身颤抖地点了点头,弘昼这才将匕首从她脖子上移开 却缓缓朝她脸上去,弘昼扯起嘴角笑了笑 “你若是敢存什么歪心思,本王必定将你一片一片刮下来喂狗,本王要看到皇后母子平安” 苏嬷嬷平白无故称病,面色红润哪里是有病的模样,必定是受了人指使,弘昼不愿用这样的贱人,可眼下无人可用。 他终是将那嬷嬷扔进寝殿,周太医煎服的汤药也已经喂服下去,中宫产子本是大事,如今却只有皇后一人在这简陋的西殿艰难一人。和亲王身旁的随从扶住他道 “王爷,娘娘这无事,奴才陪您回王府罢” 弘昼看了看门窗紧闭的西偏殿,他袖子中的拳头紧握着摇了摇头。 金碧辉煌的景仁宫狼藉一片,弘昼看着满目疮痍的宫殿,嘱咐身边的暗卫下去调查。 西偏殿内- 皇后从来不知道女子生产是这样疼的,怪不得她见的那些女人大喊大叫,一开始自己还内心鄙夷她们想要获得自己的丈夫垂怜,如今看来当真是忍不住了才叫出来。 下身撕裂的疼痛传来,临盆仓促,乾隆为她准备的女医都没来,皇后腹内炸开一样的疼,她本不愿喊叫,却还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乾隆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不会有事,朕会陪着你” 她心里更觉酸涩,眉眼通红,玉琈心疼的红了眼圈儿,她握紧了皇后的手 “娘娘,加把劲儿,小阿哥就要和您见面儿了” 自皇后开始阵痛到现在已经耽误了几个时辰,宫口却才半开,皇后初次产子没有经验,接生嬷嬷受了弘昼的威胁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这里还有一个玉琈在看守,她便将烦扰丢到一旁,先顾好眼前是紧,便悉心教皇后如何用力。 门外弘昼站在走廊下,大雨穿过屋檐落在他的靴子上,皇后疼痛的呻吟声透过简陋的门窗穿出来,声声扎在弘昼的心尖上,血流不止…… 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唤醒了阴云蔼蔼的紫禁城,弘昼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险些站不住,旁边的随从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却不见接生嬷嬷出来报喜。 弘昼以为皇后出了什么事,他耐不住性子推开门,却被隔在重鬓纱帐外,玉琈刚刚伺候好昏迷的皇后,见弘昼居然推开了门,大惊跪下道 “王爷,您……您不能进来啊” 弘昼对她笑笑 “放心,这屋里太医是本王的人,至于其他人,本王自有法子让他们忘了,里头如何了?” 玉琈这才松了口气 “回王爷,娘娘已平安产下小阿哥,母子平安,只是娘娘疲累不堪,暂时晕了过去,不过已经喂食了太医院的药,相信不多时,娘娘定会醒来” 弘昼撑着笑了笑 “她幼时便胆子小,这样的事定是吓坏了,也罢,让她好生歇着罢!” 苏嬷嬷已经抱了孩子出来,弘昼看向她怀里的大红襁褓 红红的襁褓包裹着这初生的婴孩,弘昼细细看着他,小小的眉眼还未张开,眼线却很长,想来定会随了他额娘那一双大眼睛,虽是快足月,看着却是不及寻常孩子那样健壮,想是皇后未能好好养胎,弘昼忍不住伸出手来戳了戳他的小脸,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弘昼看着他哭的通红的小脸儿着急的让乳母带下去哄,弘昼看着乳母远去的背影,心里怅然,好命的孩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孝顺额娘 天色已经露出来微微鱼肚白,弘昼站了一夜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看向玉琈 “好生伺候皇后,有何不妥,尽管去春晖阁找人” 玉琈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苍白的吓人的脸色 “奴婢明白,王爷快回府歇歇吧,这里奴婢会照顾好的” 弘昼便转身走出了偏殿,他内心说不出是皇后终为人母的欣喜还是自己的苦涩,亦或是终能护她母子平安的成就感!他摇了摇昏沉的脑袋,看着东方微明的天色,大笑了起来,快步回府了。 皇后醒来已是翌日下午的事情, 她睁开眼睛,看向简陋的屋顶,只觉浑身像被马车碾过一般,皇后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看了看四周,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玉琈正好进来,一天的时间,她带领几个宫女已将西偏殿收拾打扫干净,虽是比不得皇后的正殿华丽,却也简洁舒适,比昨日不知道强出了多少来,玉琈见此连忙扶坐起皇后,她看着皇后虚弱的脸色,心里愧疚,跪下道 “奴婢恭喜娘娘喜得贵子,另请娘娘赐奴婢的罪,奴婢昨夜疏忽,以致娘娘险些遇害,若非王爷舍命相救,奴婢就算是满门抄斩也难赎其罪” 皇后虚弱地笑笑 “这如何能怪你,你也尽了本分,本宫记得昨夜生产之时,所有事都是你来张罗,快些起来” 玉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皇后的眼睛晶晶亮 “孩子呢?” 玉琈欢喜的过了头,她拍了拍脑袋笑道 “是,奴婢这就去把小阿哥给您抱来” 玉琈让乳母将孩子抱来,皇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襁褓,伸手接过来,孩子似是知道额娘的到来,轻轻地睁开了眼睛,皇后根本不敢用力抱他,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只觉得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皇后用手戳了戳他的小脸蛋,小孩子吐了个泡泡,她内心柔软一片,取来帕子为他擦擦嘴上的口水,却又不小心将他惹哭了,皇后只得耐着性子哄他,逗他。 她看看怀中小儿皱巴巴的小脸,以及未张开的眉眼,从心涌出来初为人母的喜悦,不自知时竟掉下了几滴眼泪。 玉琈还以为她是伤心乾隆不在,连忙安慰道 “娘娘莫要流泪,月子里是最见不得眼泪的,莫要哭坏了眼睛,和亲王已经嘱咐人向圆明园那边递了消息,皇上若是知晓娘娘为他诞下了小阿哥,必定欢喜” 皇后点点头,又滚下几滴泪来,她低下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婴儿的肌肤细嫩光滑,她爱的不行。 抬起头来,她却恍然想起弘昼 “和亲王?” 玉琈知道她要问什么 “娘娘放心,王爷昨夜安排妥当后天亮就离宫了,昨夜幸得天降甘霖,还有王爷舍命搭救,咱们的十二阿哥,是个有福的” 皇后亲了亲孩子红彤彤的小脸,哀怨道 “什么有福无福” 自古以来哪个嫡子出生时会这样冷落呢,何况,孩子的阿玛都不在。 玉琈想起弘昼的身子,担忧道 “和亲王昨夜那样舍命救出娘娘,又冒雨在外等了许久得知娘娘母子平安方才回府,奴婢听王爷身边的随从说,王爷经了那样的水深火热,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如今可真是染了风寒……” 玉琈想着和亲王昨晚将她救出,若是寻常主子,哪里会在乎她区区一个小宫女的性命,那样的舍命护了自己主子,却染了凤寒,真真让人心疼。 皇后脑中忽然闪过弘昼的话 “疼的厉害么” “他竟如此狠心,将你扔下在这宫中,平白无故遭了小人陷害,若有一日我查出是何人蓄意谋害与你,必要将她挫骨扬灰” “你别哭,放心,有我在,你们定会母子平安” “不要怕” 一句一句铿锵有力的砸在自己心口,脑海中又闪过他患病憔悴的脸庞。皇后看着怀中的十二,怅然若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满弧一别缺圆聚(1) 圆明园内,乾隆正在九州清晏与傅清,傅恒讨论政事,弘昼将所有手下的事务都交给傅恒来做,他倒是称心如意,可苦了傅恒,整日里要来九州清晏见乾隆,倒是比从前憔悴了不少。 乾隆正笑着,抬眼就看到吴书来在殿外畏首畏尾的想进来又不好进来,时辰也已到正午,他便挥了挥手让傅清等大臣告退 吴书来见大臣等都出去,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拂尘晃晃悠悠,还险些摔着,乾隆许久不曾见过吴书来这么着急,挑了挑眉毛 “你也是伺候朕几十年的老人了,今日怎的这样没了规矩,被人撵了不成?” 吴书来连忙赔笑道 “万岁爷恕罪” 乾隆端起一盏茶瞥了他一眼道 “说吧,在那里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见你满脸的喜色,捡银子了?” 吴书来摸了摸脸,自己笑得很过么 “奴才说了,您可不单单是赏银子了?” 乾隆瞪了他一眼 “再磨磨唧唧的,朕割了你的舌头” 吴书来收起脸色道 “回万岁爷的话,是宫里传来了消息” 乾隆听到皇宫眸色一紧,却立马收起神色假装淡然,他将茶盏放到桌上 “宫里能有什么消息” 吴书来故意吞吞吐吐了起来 “皇后娘娘她……” 乾隆手指关节处捏的泛白,他见周围并没有多少伺候的人,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怒道 “皇后怎么了?” 只见吴书来眉开眼笑 “宫里头传来喜讯,皇后娘娘为皇上诞下了一位小阿哥” 乾隆一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朕就说这两日眼皮一直跳,原来是有这样的好消息,哈哈哈” 宫里多少年没有过嫡子,这个孩子,即便不是嫡子,也是他和皇后这些年的夙愿,乾隆只觉得心里的闷气全都烟消云散,他大手一挥 “你,去领赏去” 吴书来急忙跪下道 “奴才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母子俱安,只是……” 乾隆欢喜的要去告诉太后,见他吞吞吐吐,似乎是不好,便顿住脚步 “什么?” 吴书来往前站了一步,压低声音道 “娘娘的大宫女玉琈只传了消息说了喜讯,可粘竿处的人回禀说那日娘娘所居的景仁宫正殿走了水,火势蔓延之时,幸而天降甘霖,娘娘才幸免于难,还是和亲王……将娘娘从宫里救了出来,娘娘甫受惊吓以致生产,还是在西偏殿内生产的,景仁宫正殿烧坏了” 乾隆听了吴书来的回禀只觉内疚,眸光一瞬间变得狠厉无比 “去启用粘竿处,给朕查出来到底是何人居然敢谋害皇后” 头先只顾着高兴,如今却忍不住心疼 吴书来答应了,又听乾隆道 “吩咐人翻修景仁宫,务必做到最好最快,不可委屈了皇后与小阿哥” 吴书来急急忙忙领命去做了 乾隆却再也无心批奏折,脑海里只涌出皇后在火海惊慌失措的神情,皇后临盆之时的痛苦神情,还有弘昼安抚她的样子,她那样胆小的人,自己竟还不如弘昼能护她周全,心下烦乱不已,听见吴书来回来的声音便又唤了他进来 “朕问你,太后可知道了么” 吴书来一拍脑袋 “奴才该死,奴才得了这消息,一心想着快些禀报皇上,竟忘了差人去告诉老佛爷,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去” 乾隆摆摆手道“不必了,这样的喜,还是朕亲自去吧” 乾隆连忙去禀告太后,太后正由令妃陪着游湖,乾隆见此也上了舟,太后见他来了笑道 “皇帝今日怎么得闲了?” 乾隆满脸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太后心里有了分答案,除了宫里那位,还有谁能让他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 “皇后在宫里诞下皇子,朕又有了嫡子,这样大的喜事,儿子急忙来告诉您” 太后面色微微笑了笑,却并不是十分开心 “这样快,日子还不到吧?” 乾隆摆了摆手 “皇后身子不好,孩子虽是有几日早产,好在母子平安” 令妃扶着太后胳膊的那只手缓缓松开,另一只手却狠狠在袖子里攥成拳头。 太后看了她一眼,笑着对乾隆道 “是喜事,皇帝打算如何?” 乾隆搓了搓手,喜滋滋道 “朕想早日回宫,好为十二阿哥操办满月” 令妃开口道 “这是喜事,只是皇后娘娘还在禁足吧?” 太后却突然冷了脸色,她站了起来 “荣嘉一事尚未了结,皇帝不可因为皇后诞下皇子便徇私枉法,只会令后宫众人藐视宫规” 乾隆坐着皱起眉头 “可如此一来,小十二的满月宴……” 太后眼光凌厉 “御驾在这行宫,怎能说走就走?不过是添了个孩子,还不足以抵皇后的错” 乾隆也站起身来 “那儿臣想,先免了皇后的禁足” 太后扔了手中团扇 “哀家不想听,你要免就免吧” 言罢扶住令妃的手离开,令妃匆匆行了礼和乾隆告退。 园里的景色宜人,太后和令妃等人却无心观赏。 令妃双目无神,皇后有了嫡子,自己也已近盛年,好不容易爬到妃位,她决不能人再被踩到脚下。 太后见她神色恍惚,自己这些日子也在为当年的事而愧疚,何况令妃伺候自己这些年,十分贴心孝顺,比皇后强的不知多少。 她拍了拍令妃的手 “哀家从前做过的事,你还记得?” 令妃抬起眼来,猛烈的摇了摇头,珠串叮当作响 “臣妾不敢,太后是为了先后好,也是为了皇上的清誉,臣妾如今已居高位,能时时陪伴太后身旁,臣妾心满意足” 她神色恳切真诚,太后愈发愧疚 “好孩子,哀家命人好好给你调理身子,你还年轻,定能早日给哀家生下孙儿来” 令妃惊愕,这是获得太后的同意了么?她激动的点了点头,泪水差点涌了出来……连忙跪下身子 “臣妾遵命” 太后扶起她来 “快起来吧,陪哀家再去那逛逛” 乾隆却在舟里坐着,还为太后的话而烦心不已,但有了孩子的喜悦遮盖了一切,他的心里被那还素未谋面的小家伙占满。 转眼时间又过两月,眼看盛暑已过,乾隆急急下旨回宫,他想要快些看看他与皇后的孩子。 也许是乾隆太过心急回宫,声势浩大,白莲教余孽胆大妄为,居然在回宫的路上埋伏于官道两侧。 令妃与太后和乾隆正在一辆车撵上,她是个极其灵巧的人儿,在太后和乾隆面前如鱼得水一样。面相生的十分温柔,眉眼之间与当年的先后一般和顺,却多了几分灵气,她正手握一柄贵妃扇,为太后轻轻扇着 “万岁爷,京都天气如今也已经舒服多了,您打算怎么置办十二阿哥的百日宴?” 乾隆见她如此乖顺笑道 “名字还未取呢,求皇额娘为这个孙儿赐名罢” 他看得出太后的不悦,皇后的罪过要她原谅,怕是难如登天。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乾隆并未看她,想来是心里对自己已经有所不满,如今不过是给她台阶下,她也不好再端着,恰巧一旁的令妃笑盈盈 “老佛爷亲自赐名,可是小阿哥的福气呢” 太后也微微笑了笑 “皇帝多年再有嫡子,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以哀家看,瑾字就很好” 乾隆却收敛了神色,太后如此,是要皇后谨记自己的过错,遵从教诲,他摇摇头 “额娘,儿臣心中有一字” 太后挑了挑眉 “额娘以为,永璂如何?” 这下不仅是太后,就连身旁的令妃都颤了颤,这个名字,不同于别的皇子的美玉之意,虽有此意,可它与基同音,基者,承基业的人。令妃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觉得昏天黑地。 太后还未开口,只见乾隆闭着眼睛微微摇着手中折扇,却听嗖地一声,一支羽箭射到了轿撵里,距离令妃坐的地方不过三寸,她吓得叫了起来。 乾隆敏锐地拿起桌上的板子挡在窗前,却还是晚了一步,一支箭匆匆划过他的左臂,他微微皱了皱眉,不一会儿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外头终于安静下来,带头的侍卫在马车外跪下 “微臣护驾不力,求皇上赐罪” 太后看到他手臂的伤口,急忙道 “快传太医来车上” 乾隆脸色发白 “不必耽搁,快些赶路” 令妃吓得急忙用绢帕先给乾隆止血 胡太医和苏太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马车上,天气还是有些热,他二人也不敢包太厚的纱布,只好浅浅包扎了一番。 乾隆为免太后担心,一路上强忍着手臂的疼痛撑着到了紫禁城。 他却突然病倒了,这一病来的凶猛,乾隆连续几日的高烧不退。 景仁宫-- 皇后出了月子,抱着躺在襁褓里肥嘟嘟的十二晒太阳,那孩子已经张开,眼睛像极了皇后,圆溜溜的看着可爱极了,瞳孔却是琥珀色的,肤色又白,刚出生的时候还有些虚弱,皇后不敢懈怠,衣不解带的照顾,如今白白胖胖,景仁宫上下都十分喜爱这个小肉球。 皇后慵懒地抬眼,却见玉琈匆匆忙忙来禀报 “娘娘,皇上的御驾到了皇宫了” 只见她的睫毛颤了颤不语,怀中的孩子却瘪了嘴哇哇的哭了起来,皇后笑着哄道 “你也不愿意见你阿玛么” 玉琈又道 “娘娘,万岁爷病倒了,奴婢听说是路上遇刺了” 皇后抱着孩子轻轻站了起来 “病的严重么?伤到哪了?” 玉琈摇了摇头道 “这个奴婢不清楚,御驾身边的人不让往外透露” 皇后点点头坐下,轻拍着襁褓 “回宫就好” 玉琈焦急道 “太后吩咐妃嫔侍疾,娘娘不去么” 皇后郁郁开口 “本宫去了有什么用,皇上不会想见我” 玉琈却跪下道 “是吴公公来了,告诉奴婢务必要让您去,此刻皇上虚弱的紧,还说他是为了为了见您才这样急着往回赶路,以致伤口发炎起了高热” 皇后拍襁褓的手顿住了,良久她开口道 “倒是我的罪过” 玉琈急忙道 “奴婢失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笑了笑 “本宫不是责怪你,快起来说话” 玉琈站了起来,皇后把襁褓递给身旁的奶娘对她道 “既然如此,你便随我一同去看看罢” 玉琈缓缓笑了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满弧一别缺圆聚(2) 皇后的凤辇急匆匆地赶到养心殿的时候,纯贵妃与舒妃正在乾隆身旁守着。 舒妃素来与嘉贵妃交好,对皇后自然不是多好的脸色,何况听闻皇后诞下阿哥,她生了嫡子,自己的儿子又立足何处呢?而且中宫得子,乾隆却也未曾大肆封赏,显然她已经失势,想到这里,她愈发嚣张 向前一步和纯贵妃一同屈身行礼,语气却并不好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她轻轻摇着手中的流云扇笑道 “娘娘好端端地,怎么到这来了?” 皇后看见舒妃突然挡在面前,知道她的意思,还是笑着开口道 “本宫来看看皇上,妹妹若是累了,便回宫去歇歇罢” 舒妃却直起身子来,手抚着耳边的玛瑙耳坠阴阳怪气道 “侍奉皇上是臣妾的本分,娘娘诞下皇子不久,身子还未养好,还是娘娘请回吧” 她顿了顿扭过身子笑道 “何况,臣妾与纯贵妃乃是太后召来侍疾的,太后未召娘娘,那便是希望娘娘好生休养,这也是为了皇上考虑,毕竟,皇上若是醒来,怕是也不愿见到娘娘的” 皇后身子颤了一颤险些站不稳,一旁玉琈扶住她,玉琈跟随皇后多年,哪里受得这等屈辱,正待发作却被皇后摁住手臂,听得皇后冰冷的声音传来 “舒妃,皇上愿不愿见本宫是皇上与本宫的事,天子圣意,怎容尔等擅自揣测,本宫堂堂皇后要见皇上,难不成还要与你禀报,若是太后不允,你大可去禀报太后” 舒妃被皇后数落的说不出话来,她愤愤不平的看向一旁的纯贵妃,听皇后又开口道 “舒妃无事便跪安罢!十阿哥还需要你照顾” 舒妃恨恨的绞了绞帕子,生气的告了退,纯贵妃见状也对皇后福了一福 “那臣妾也告退,娘娘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纯贵妃是六宫之内与皇后最交好的人,待人温和,加上乾隆这几日梦中喃喃细语皇后的闺名,她早就明白乾隆心心念念的人是谁 皇后对她笑了一笑摇头道 “姐姐不必离开” 纯贵妃看着她憔悴的面容 “从行宫回来还未来得及去探望娘娘和小阿哥,为母者忧,臣妾一日不见,还惦记着永瑢,求娘娘允许” 皇后知道她的心思,也对她笑了笑 “姐姐与我愈发客气了” 纯贵妃也笑了笑退了出去。 寝殿内安静下来,吴书来见皇后来了十分欢喜,连忙将药碗放下便拉着玉琈退了出去。 皇后轻轻坐到乾隆床边,不过几月的时间,眼前的乾隆却好像消瘦了许多,他怎么会瘦呢,圆明园里夜夜笙歌,公务又不多,他应该过得比宫里还快活才对,怎么会瘦了呢,她就坐在床边,这样看着乾隆,什么也不做…… 乾隆当夜便醒来了,映入眼帘的是皇后伏在他身旁酣睡的模样,窗外月光长长照在她如玉的脸庞,乾隆看着久违的面庞,只觉如在梦中,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抚开她脸上的碎发,却不小心弄醒了她,皇后睡眼惺忪发出了一声嘤咛,她今夜睡得十分浅,映入眸中的是乾隆虚弱的脸,皇后一惊猛地坐起,她揉了揉眼,望进乾隆那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乾隆的手指还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他收起拳头咳了两声,望一眼皇后,又剧烈咳嗽起来,皇后连忙将他搀扶起来,轻轻为他抚着后背。 见乾隆不咳了,方才起身为他倒了杯茶,递到乾隆跟前。 她今日并未梳妆,穿了一件藕荷色绣花的常服,衬得人娴静高雅。 乾隆平日里见她总是心高气傲,只有对自己的时候才有些调皮,今日这般低眉顺眼,乖巧听话,倒是让乾隆不禁多看了两眼,想是做了额娘的人懂事了许多,却又觉得太过于安静,她应当是还在怪自己吧? 乾隆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觉得喉咙里好些了,他双眼紧紧盯着皇后,皇后看了他一眼,低眉道 “臣妾去请太医来” 便急急忙忙起身出去,乾隆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弯起唇角。 皇后请了太医进来,苏太医只道病情虽是来的急猛,却也只是因伤口引起的,伤口已经细细处理,想是不妨事,虽是退了烧,可也要按时服药,不可劳心伤神。虽是过了盛暑,可天气还热着,伤口还是要小心着,时常换药,皇后听了太医的嘱咐,认真的点了点头。 便命玉琈去煎了一服药,乾隆服过之后,苏淳来等人方才退下。 乾隆挥挥手,让吴书来等人也都退下,殿内只余帝后二人,空气静默的空有一呼一吸间彼此气息 乾隆朝站在远处的皇后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皇后只得来到乾隆塌前,乾隆拍拍床边,让她坐下,皇后顺从的坐下。乾隆拉过她的手,细细摩挲着,皇后抬头望进乾隆的眸子中,乾隆放开她的手,又覆上她的脸,微微叹道 “多日未见,皇后倒是瘦了不少” 皇后不知如何接话,对乾隆笑笑,她取过一旁的药粉和纱布来,拉下乾隆手臂,抚着那伤口,嘟囔道 “这样深的伤口,怪不得您发了高热” 乾隆笑笑“是朕疏忽了,无妨” 皇后将原来的纱布扔掉,上面血迹斑斑,她轻轻将药粉撒到乾隆手臂上,见他疼得嘶了一声,叹气道 “盛暑刚过,京都天气炎热,不宜养伤,您这么急着赶回来做什么?” 乾隆好笑的望着皇后 “旁人不明,你该清楚朕的迫切,朕的小十二呢” 皇后手下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望着乾隆,不知说些什么,她取过纱布,将乾隆的手臂细细包扎好 乾隆看着她温润的耳垂又开口道 “朕正是知道了那晚这宫中发生的一切,才内心不安急着赶回,可当时朕身在行宫,皇额娘也道荣嘉之事未了,朕虽担心的紧却也无法,朕不带你去圆明园并非是迁怒与你,而是荣嘉一事牵连甚广,科尔沁来求亲,朕好一阵子忙活才令其满意,你任性放了荣嘉和白莲教徒,按宫规,皇额娘是能将你押进宗人府办理,念你当时有身孕,朕又不能在皇额娘面前太过偏袒,只能将你留在宫中,若非如此,朕真怕皇额娘拿你如何,朕已对外宣告荣嘉公主突染恶疾暴毙,荣嘉一事就算过去了,可好?” 皇后低着头道 “臣妾私自放走他们,可我不会置您的安危不顾,荣嘉将柳晨亦带走,他若是存了一星半点害您的心思,臣妾也不会让他走” 乾隆看不清她的神色,心急地扳起她的下巴 “朕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了你,你若是怨朕,就说出来,莫要憋在心里” 皇后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圈就有些红了 “这本就是臣妾的错,何谈委屈” 乾隆看向她摇摇头 “皇后这样说,那就还是怨朕了” 皇后心里并无多少委屈,自己的确做了错事,若是真怨他,自己也不会来到这里来了,可是听他这样温柔的语气,她就有些忍不住的哽咽 “臣妾不敢” 乾隆撑着有些疼的手臂,向前移了移,另一只手揽过她,覆上她双唇皇后嘴里一下充满了浓重的药味,乾隆大手箍住她的脑袋,他的舌头在皇后嘴中辗转一番,又咬了咬她的唇瓣。 皇后大惊,顾忌殿外还有人,一下又羞又恼,却也挣脱不得,两手抵在他胸膛,想要推开他,又怕弄伤他,只能不安的紧紧抓住他胸前衣襟。 皇后低低头,乾隆的唇便移到她耳鬓边,皇后将头放在他胸膛处不敢乱动,感受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气味淡了许多,相反被浓重的药水味浸满了衣衫。 许是对乾隆这些日子的思念,皇后趴在他怀里就那样低低抽泣了起来,乾隆听得耳边传来她抽噎的哭声,感受着胸前衣衫渐渐湿透,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吻她耳鬓,另一只手安抚的拍着她后背 “好了乖乖,你一哭,朕什么办法都没了” 皇后好一会子才从乾隆怀里抬起头来,她吸了吸鼻子 “臣妾失仪,让皇上笑话了” 乾隆看她鼻尖通红,将下巴抵在她额上 “还说不怨朕,做额娘的人还哭成这样” 言罢又将她抱得更紧了 皇后低低头挣扎道 “皇上快放开,这天怪热的” 乾隆听了她这样嫌弃的语气不禁调笑道 “那你方才为何还往朕怀里钻” 皇后脸庞通红,挣扎着就要挣脱乾隆,乾隆放开她,伸手拂去她脸上泪珠 皇后见他醒来心放下大半,又有精神在这里和自己胡闹,便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吧,臣妾先告退了” 乾隆见她要走,伸出手来一把拉住她衣襟埋怨道 “看来你半点都不想朕,朕可是时时念着你呢” 皇后哼了一声 “臣妾可是听闻,皇上在圆明园过得极其快活,高枕无忧,夜夜笙歌 哪里能记起臣妾来” 乾隆摸了摸鼻子心虚道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皇后扬了扬眉毛,不搭理他,乾隆将她拉近了些 “孩子呢?快去让吴书来将他抱来” 皇后瞪了他一眼 “早就睡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明日再看” 乾隆有些不甘心,他看了看窗外,的确夜已经深了,也只能听从皇后的话,他双手圈住皇后 “朕给他取了名字,明日你看看” 皇后点了点头 乾隆吻上她的耳鬓 “朕身子还没好全,皇后今夜就留在这伺候朕” 皇后在他怀里也无奈的笑了笑 两人相偎,窗外月色精致,伊人眉目依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三载悠悠魂梦杳 乾隆十八年 这是合宫上下最欢喜的一年,宫中新添了两位阿哥,而乾隆的嫡出公主,固伦和敬公主将于三月,下嫁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 嘉贵妃的十一阿哥,乾隆取名永瑆,皇后的十二阿哥,乾隆也取名永璂。满宫里格外喜庆,可乾隆除了偶尔去景仁宫抱抱永璂外,再不见半点欢喜之色 自从他的身子康复之后,却并不常往景仁宫来,也不到后宫去,而是常常一个人呆在养心殿,皇后很是诧异,既回来了,这又是做什么,乾隆身边的小顺子曾是景仁宫当差的,玉琈吩咐了他留意些。 是夜— 皇后为了和敬公主的嫁妆与纯贵妃一同忙活了一日,疲累不已,她早早就卸了妆,只着一身明黄色寝衣外披一件褐色的大氅,她双手抱着永璂,永璂已经半岁多了,肥嘟嘟的很是喜人,他穿着红色花纹的冬服,头上还带了一顶小毡帽,颈边一圈绒毛,乖巧地躺在皇后怀里像年画娃娃一样可爱,一双眼睛随了皇后很是漂亮,肉嘟嘟的脸让她爱不释手。 永基已经会咿咿呀呀发声,皇后握住他一只小手,永璂攥住皇后的手指就要往嘴里塞,皇后不愿让他裹着,连忙挣脱,伸手捏捏他肥嘟嘟的脸,他皱了皱眉头,却咧开嘴巴高兴的一通叫唤,手指又攥上皇后的一缕秀发 皇后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儿逗弄道 “永璂,叫一声额娘,叫一声额娘好不好” 玉琈在一旁笑道 “十二阿哥才多大,娘娘也太心急了些” 永璂吐了个泡泡,皇后取出帕子为他擦擦嘴,握住他小小的胖手不耐道 “这孩子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叫额娘” 玉琈却在出神,敷衍道 “娘娘急什么,再过几年” 皇后吃惊抬头 “几年?!” 玉琈急忙回神,打趣皇后道 “奴婢失言,奴婢的意思是再过几年,娘娘定会子女成群,一群阿哥格格喊着额娘,您此刻又何必忧心” 皇后嗔道 “你这丫头,魂不守舍的在想些什么?” 玉琈有些迟疑,她轻轻上前一步,贴近皇后的耳朵低声道 “奴婢在想,皇上这几日不出养心殿,是不是因为?” 她趴在皇后耳边低语,皇后恍然大悟,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永基已经昏昏欲睡,连忙递给一旁的乳母嘱咐道 “永基困了,将他带下去睡吧” 乳母行了个礼道 “奴婢遵命” 她上前一步接过皇后怀里的永基,却见怀中的孩子瘪了瘪嘴皱眉似乎要哭出来,皇后急忙安抚地拍了拍他才又睡过去。 乳母告了退,玉琈拔出皇后头发里的玉簪子,一头长发缓缓散开,皇后轻轻卸掉披风,玉琈扶着她上了床榻,她缩在寒冷的被窝里,一只手抱着汤婆子,另一只手支起脑袋问道 “皇上这些日子还是一直宿在养心殿?” 玉琈点了点头 “是” 皇后却转了转眼球,十分讶异 “那可有宣妃嫔侍寝过?” 玉琈想了想摇摇头 “回娘娘,并未有妃嫔侍寝” 皇后这些日子忙于和敬的嫁妆,并未细细留意 “本宫近日忙于和敬公主的婚事,并未有时间,你吩咐小顺子好好看着……若是再像上次一样,偷偷寻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去,本宫绝不轻饶” 和敬的婚事,和敬公主?皇后一拍脑袋猛然坐起来,恍然大悟 玉琈见皇后如此好奇道 “奴婢遵命,可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却听床榻上的皇后悠悠叹了口气 “三年了…” 玉琈还是不太明白,她看向皇后, “娘娘,什么?” 皇后目光放空,她的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紫禁城里,看了看玉琈摇头道 “没什么,你下去吧,本宫累了” 玉琈见皇后心情不好,为皇后放下床幔,微微欠身道 “那奴婢告退” 皇后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便全是她的影子 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与世无争,一脸恬静,一袭素衣跪坐在佛像前,开口是清脆悦耳的声音 “苍天在上,佑我夫君,旗开得胜,荣登大宝,若偿所愿,信女甘愿此生吃素,再不杀生” 迷蒙中温婉的女子,只因在济南见了乾隆荒唐的一幕后,又经历了丧子之痛,便一病不起,皇后曾亲眼见证这个低眉浅笑,雍容华贵的女子一点点一点点的湮灭,她曾清澈如水的眸子渐渐地化为一滩污浊,再无生机。她曾拈过通草绒花,绣过鹿羔沴毧荷包的手一点点的枯槁下去,她曾与乾隆琴瑟和谐,她曾为乾隆煮酒泡茶,乾隆也曾为她鸦鬓簪花,那样安然静好的岁月,那样眉目温婉的女子,才是值得乾隆一生铭记,她一直渴望着出了这紫禁城里,却病死在她渴望的宫外,这样也好,肉身虽然葬入裕陵,可是灵魂至少可以停在紫禁城外头,如今,娇颜已逝,故人远,她死之前放下一切执念,如今放不下的唯有乾隆一人,可这口口声声悼念着先皇后的人,不过是在为他之前做过的事偿还罪孽,亦或者是为了使自己的良心安稳。 皇后睁开眼睛,仿似先皇后就在眼前 “娴妹妹是我自小就见过的,如今入府,咱们就是一家人” “妹妹不承恩宠,就不会受到重视,纵然有本宫庇护,可皇上的一片心意,妹妹忍心辜负?前事已过,好生把握如今” “我若是一去,再立新后,我情愿是你来坐这个位置” 她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 皇后睁开眼睛,却又好似见到乾隆相思无尽的模样,彻夜难眠… 翌日早晨 早在乾隆回宫之初,便恢复了合宫妃嫔来景仁宫的问安。 皇后此刻坐于高处,看着底下一众莺莺燕燕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挥了挥手 “免礼,各位妹妹坐罢” 众妃嫔合声道 “谢娘娘” 皇后开口道 “崔嬷嬷今早来说,老佛爷身子不适,今日便不必去慈宁宫问安” 纯贵妃等人点头应道 “是” 舒妃是个直来直往的嘴,乾隆也爱她生性耿直,她这一落座便侧身对一旁的嘉贵妃叽叽喳喳道 “姐姐,皇上这方才好了,老佛爷又怎么了?“ 嘉贵妃扭头对她低声道 “本宫也不清楚,只是听闻像是受了点风寒,有些不适” 舒妃想起皇后前些日子在养心殿挤走自己,就愤愤不平道 “前些日子老佛爷让我去养心殿侍疾,谁知咱们的皇后娘娘将我们赶了回来,自个儿守着皇上,我还真道她能重沐恩宠,可如今你看,皇上连后宫都不待见了,上赶着又有什么用” 嘉贵妃抿了口茶笑着看向对面的令妃道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皇上不还待见着令妃呢,昨个还赏着东西呢” 舒妃了然笑道 “和敬公主即将出嫁,皇上为何不待见咱们,姐姐你莫非忘了?” 嘉贵妃也想起来了,她恍然大悟,将茶盏搁置在桌子上道 “静安庄?” 舒妃轻轻点了点头 座上的皇后望着令妃,她今日穿了一件嫩绿色缂丝袍子,花纹简单并不繁复,皇后记得,先皇后是有这么一件相似的衣裳,皇后心中无限遐想,令妃为何得宠她不是不知道,想必令妃自己也是知道的,否则年轻的妃嫔哪个不爱明晃晃的珠宝首饰呢,皇后记得,她初初册封贵人的时候还是喜爱那些珍珠翡翠的,可这位分越高,怎的就越爱那些素雅清淡的绒花首饰了,本只是随了三分样貌,可如今,竟是性格服饰都有分相似了。 皇后望向门外,小顺子在那探头探脑,她疲劳点点头,开口道 “今日无事,各位妹妹就散了吧“ 众人弯身行礼 “臣妾告退” 众妃嫔都鱼贯而出,皇后这才挥挥手让小顺子进来 “禀娘娘,皇上在长春宫召见了和敬公主,又命人来请令妃娘娘过去” 皇后腾的站起身来 “什么?!” 小顺子从怀中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团来 “这个,是皇上在静安庄留下的,奴才看见,就抄了下来” 皇后急忙接过,展开纸团来看 忽过三年一瞬耳,那堪厚夜永思之。无奈从兹将日远,肩舆命去意迟迟 虽然并不是乾隆的字,可情真意切,若不是让令妃过去,皇后都险些掉下泪来。 她将纸团揉碎 “你先回去罢,万岁爷那还需要你伺候呢” 小顺子见皇后面色不好,也不敢讨赏,急急告了退 皇后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下一大口茶水,玉琈看着她试探道 “娘娘,皇上也是思念先后之情” 她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 “令妃做过的那些事,哪里对得起先后?他若是真心惦念,只传静姝一人不好么?巴巴地命人守在景仁宫外头叫走令妃,你哪里看出了真心?” 玉琈攥住手指不敢说话,皇后面色冷峻,看不出情绪 皇后腾地站了起来道 “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长春宫” 玉琈有些担忧唤道 “娘娘” 皇后严肃道 “斯人已去,他空对着个影子,何况令妃,若是先后在,也不愿意看到令妃踏入长春宫一步” 玉琈自然知道令妃做的事为人所不齿,可她从前不管多么卑贱,如今毕竟是得宠的妃子,玉琈知道皇后的性子是拦不住的,她便也收声不语,只为皇后换了一身素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枉将绿蜡作红玉 枉将绿蜡作红玉,满座衣冠无相忆。 长春宫-- 乾隆三年未曾踏足这里,虽无灰尘满地,和敬与皇后经常来此供奉,但故人已去,再看长春宫,只觉满目凄凉。 和敬站在乾隆的身后,二人一起望着墙壁上先皇后的画像 “静姝,你怪阿玛么?” 和敬公主摇了摇头,自从先皇后仙逝后,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明媚的公主了,沉默寡言,只是性子格外刚烈,如今给她赐婚,竟然毫无反抗,乾隆惊讶之余不由得担忧这个女儿 “蒙古国公能文能武,精通满语与汉文,是良配,儿臣多谢皇阿玛” 乾隆并不愿意将这唯一的嫡女嫁去蒙古,可色布腾巴勒珠尔仰慕和敬已久,宫中所有公主他都不愿,铁了心非要迎娶和敬。 “可你额娘会怪朕……” 和敬摇了摇头,在富察皇后的画像前跪下 “额娘,静姝即将出嫁,无论在哪里,女儿都会记得您和景仁宫皇额娘的教导,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乾隆低下头看着和敬,她是大清的嫡公主,是最尊贵的皇嫡女,如今却要远嫁蒙古国公,他扶起和敬 “那国公并非要继承汗位,朕已经传令下去,命人在京都建造公主府邸,婚后一年,你与他便可回京居住来,回到阿玛身边来,好不好?” 和敬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点了点头 “多谢皇阿玛” 乾隆温和的为她擦去泪水,仿佛看到了惇儿在冲着自己这样流泪。他有些恍惚,听吴书来通传道 “皇上,令妃娘娘来了” 和敬公主听到来人的名字,她眉毛拧到一起来,不满道 “那儿臣告退了” 乾隆点了点头 和敬走出殿门,看到令妃却并不行礼,直直地绕过她走去。令妃见她如此无礼,也不恼怒,她抚了抚鬓发,缓缓踏进宫门。 乾隆正在先皇后的暖塌上坐着,手指抚着腰间的荷包,荷包陈旧,却是故人一针一线所制,这是千金买不回来的,令妃行了个礼道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抬起头揉了揉眼角 “爱妃平身罢” 令妃挥退了左右,她上前轻轻伸出双手放到乾隆头顶上,食指轻轻按摩着乾隆的太阳穴,这是从前先皇后常做的事。 乾隆只觉得头痛减少了许多,他捉住令妃的手叹道 “玉媱,你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你说,她会不会怨朕?” 令妃从背后轻轻搂住乾隆的脖子 “先皇后贤良温和,她这一生,从没有怨过您” 她只是怨恨自己,怨恨自己趁她有孕爬上了龙床,所以三年未给自己名分。 乾隆亲了亲令妃的手 “你是最明白她心意的人了,咱们从前,是与她最亲近的人” 令妃点了点头 “皇上……” 她轻轻坐到乾隆身侧,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先皇后时常托梦给臣妾,要臣妾好好伺候您,这样她才安心” 乾隆伸出手来,想要把她搂进怀里,吴书来低头进来通传道 “万岁爷,皇后娘娘求见” 乾隆一听,将手臂缓缓放下,沉思了一会儿道 “外头天冷,让她回宫去,朕晚些时候去看她” 吴书来抬眼瞥了令妃一眼,便领命退下了。 令妃脸上迸出喜色来,她轻轻窝在乾隆的怀里,手指抠着他的玉佩,低头嘴角却扯起一抹笑来 乾隆轻轻将令妃圈入怀里,就好像抱着先皇后一样,他喃喃道 “惇儿,朕是想你的” 令妃的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她眼神冰冷回拥住乾隆,用温和的声音开口 “臣妾记得,这宫后头的腊梅树下埋着一坛清酿,是娘娘留给您的” 乾隆闻言挑了挑眉 “喔?朕怎么不知道” 令妃笑了笑站起身来,她身上的香味让人沉醉,乾隆欲罢不能,她福了福身子 “臣妾这就去取” 乾隆看着她的身影出了殿门,摇了摇脑袋勉强清醒下来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坛子 “皇上,这就是清酿,时日太久,臣妾差点给忘记了” 乾隆点了点头接过,打开盖子,清香扑鼻,这手法与味道,的确像是惇儿的手艺 令妃取过酒盅,为乾隆满满倒上一杯笑道 “这是她的心意,请您用下” 乾隆犹豫着接过,饮下一口,只觉得清香四溢,让人迷醉。 几杯酒下肚,他看着眼前的令妃,恍惚站在那里,像是从画像中走出来的,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搂住令妃 “朕想着你,念着你,从没有一天忘记,你呢?” 他想起惇儿临走前看她的最后一眼,那眼神全是失望与放下,再无夫妻之情。 令妃看他醉了,故意放轻声音道 “臣妾也想您,日日夜夜” 乾隆将她抱起,朝着里间走去,令妃在他怀里,眉眼间全是得意。 长春宫外 吴书来看着皇后,面色为难道 “娘娘请回吧,别让奴才为难,皇上说了,晚间就去景仁宫” 外头风越来越大,皇后生产后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她面色苍白,吴书来惶恐,若是冻出个好歹,乾隆定会撕碎自己。 “本宫明白,既然如此,不劳公公挂心” 她毅然转身,看着殿内已经点起灯火,只觉内心冰凉。玉琈看着她担忧的问 “娘娘,咱们回宫去吗?” 却见皇后轻轻摇了摇头 黄昏已到,乾隆自顾自的穿上龙袍,令妃还在床上睡着,他披上斗篷,外头风雪交加,他冷冷看着床上的令妃只留下两个字 “不留” 今日下午的荒唐,还是宿在长春宫,这凌乱不堪的一次不配让她怀上孩子,即便有了,也是对先皇后的不敬。 吴书来领了命吩咐人去做,便为乾隆传了轿撵,钻入无边风雪中。 “回养心殿” 乾隆坐在轿撵上,他捏紧了手上的玉扳指,脑中思绪万千,他拍了拍沉甸甸的脑袋,轿撵已经到了养心殿内,乾隆下了轿撵,却见东暖阁内亮着灯 乾隆疑惑地看向吴书来,匆匆踏进暖阁,却见皇后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暖塌上,抬眼见他进来,急忙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见她在此,想起今日在长春宫求见被拒,缓缓坐到暖塌上 “起来吧” 他随意拿起桌上皇后看了一半的书,是冯梦龙的喻世明言,才看到杨思温燕山逢故人,乾隆将书扔到一旁 “皇后来找朕,有什么事么” 皇后坐在暖塌边,神情严肃,她看着乾隆的脸色 “和敬公主的嫁妆已经备好,这是内务府呈上来的单子,请您过目” 乾隆只觉得头疼,看也不看 “这些东西,你看着办就行了” 乾隆今日穿了身暗黄色的袍子,那颜色看的皇后也心里一暗,皇后抬起头来看他,只觉得他眉目间憔悴了许多,胡子像是一夜之间就长了出来,人也像老了许多。 他向皇后伸出手来 “景娴,你过来” 皇后起身,将手塞进乾隆手中,与他十指相扣,乾隆将她拉至身边坐下,身旁服侍的人早都下去,乾隆弯身伏到她腿上,皇后用手抚着乾隆的头,轻轻的抚着,像安抚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般,她轻轻开口 “皇上,不如听臣妾一句劝,斯人已逝,皇上若真有愧疚,每逢清明,去亲自拜祭,也算尽了心意,皇上如此折磨自己,怕是惇儿姐姐看了也会心痛” 乾隆闭上眼睛,喃喃道 “可这些日子,朕一闭上眼睛都是惇儿的影子,她责怪朕,她怪朕没能为她护好永琏永宗,她也怪朕昔年的荒唐,朕也怪自己,怪自己不能护好与她的孩子,怪自己当年不该胡乱风流,令她……朕还梦见永琏永棕,他们哭着喊着阿玛。景娴,景娴!” 何止是昔年的荒唐呢,今日自己还在她的寝殿里,与令妃做了那样的事。 皇后握紧他的手 “臣妾在这” 乾隆痛心开口道 “如今朕都明白了,昔年惇儿之死,慧贤之死,都与朕脱不了干系,朕伤了她们,也伤了你” 皇后摇摇头 “皇上还是珍重身子,无论是先后还是贵妃亦或是臣妾,都希望皇上好,都不愿怪责皇上,都是真心实意的爱着皇上” 乾隆喃喃道 “朕要和敬与科尔沁和亲,惇儿她夜夜入梦,必是怨朕,怪朕连这唯一的孩子都不能为她留住” 皇后起身跪下道 “是臣妾的错,臣妾对不住先后,若非是臣妾私自放出荣嘉,便不会连累静姝” 乾隆闭了闭眼疲惫极了,他叹气道 “因缘际会,说到底,并非单你一人的错,起来” 皇后忐忑的站起来身子道 “多谢皇上” 乾隆细细摩擦着手中的戒指,他看向皇后,双眼通红 “景娴,朕与惇儿多年夫妻,如今膝下却只剩下静姝一人,朕和老佛爷都不忍让大清唯一的嫡亲长公主远嫁蒙古,朕的意思是,在京都为其置办府邸,允准静姝婚后留京,可好” 皇后闻言也放下一颗心来,先皇后身后,都是她在呵护照顾和敬,虽然才三年,可这孩子心性良善,她也是打心里疼爱 “皇上的意思,便是老佛爷的意思,臣妾怎敢妄自评论,何况此事因臣妾而起,皇上这样做也是替臣妾向静姝赔罪了” 乾隆点了点头歉意地望向皇后 “朕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 皇后却正色了起来 “皇上,臣妾还有一言相劝,不知当不当讲” 她缓缓福下身子,乾隆疲惫的甩了甩穗子道 “罢了你说吧” 皇后神情严肃,她缓缓开口 “臣妾以为,令妃之父不过是汉军旗,不宜授官过高,且令妃只是妃位,其母不应授二品诰命” 乾隆脸色有些阴沉 “景娴,后宫不宜干政!” 皇后辩驳道 “可令妃是后宫中人,便是家事算不得政事,何况令妃父亲是汉军旗,万岁爷怎可随意抬旗?” 乾隆沉声道 “朕能做主的事情,你不必过问” 皇后知道乾隆已经不高兴了,她想起乾隆今日下午的荒唐,只觉得对不住先皇后,她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还请皇上理智些,令妃…只是令妃,皇上不要把对先后的愧疚,弥补到令妃身上,如此于先后不公” 乾隆像是被人戳中心事,只觉得难堪,他猛地一拍桌子 “够了!” 只觉得语气太过分了,微微咳了咳道 “朕不想听了,你退下吧” 皇后盯着看了他许久,不再行礼,径直走了出去 外头飘着雪花,玉琈为皇后撑着伞缓缓走回景仁宫,她看着白雪皑皑的紫禁城,虽然内心冰冷却有一种说出心里话的快感,她不是阿谀奉承的人,先后对她有恩情,即便没有,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魏氏如此对先后不敬。 乾隆对先后至此,皇后心里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心酸与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弄瓦徽祥掌珠喜 今夜是十五,按照旧例,皇上这日是该歇在皇后寝殿的。可夜色渐渐深了下去,乾隆却还未来景仁宫,看样子是要歇在养心殿了,他在此前一连几日翻了延禧宫的牌子,今日是十五也不肯来景仁宫,是明摆着给皇后难堪了,。 皇后自然知道是为何,乾隆怕是因为前几日自己的话便生气,和自己怄上了气。自己不满魏氏,他便偏偏要给她恩宠。 皇后望着窗外的月色,一轮明月姣好,回头望望摇篮里熟睡的永璂,玉琈轻轻为她卸去发饰,嗔怪道 “娘娘,你瞧嘉贵妃今日轻狂的样子,皇上才几日没来这儿,她就上窜下跳的” 她想起嘉贵妃今日请安时候的无礼,看向铜镜里的皇后面色淡然,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皇后从镜子里悄悄观察着身后永基的动静笑道 “宫中向来如此,你见的还少么” 玉琈不满的鼓起腮帮子 “可娘娘毕竟是皇后,六宫之主,今日还是十五呢,皇上居然……” 皇后接过她手中的玉梳 “他是在怪我…” 玉琈叹气道 “宫中人人都盼着皇上,一句多嘴的话都不敢多说,娘娘您又何必?” 皇后梳着胸前一缕头发,神色怅然 “先皇后于我有恩,我不能辜负她,更不能让人随意就顶替了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何况,那人出身卑贱,行事不齿,这是对她的践踏” 玉琈微微叹了口气,这一次,景仁宫怕是又要冷落多时了…… 身后的小娃娃躺在摇篮里却不安分了起来,拨浪鼓腾的砸到了他肉嘟嘟的脸上,他哇哇的哭了起来。 皇后急忙起身来到摇篮旁边,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又取了摇篮里的百子被裹在腰间,怕他着凉。 永基见皇后来了,眨巴着大眼睛哭的更加委屈了,皇后亲了亲他的小脸儿疼惜道 “好了好了,你看这个……” 她举起拨浪鼓,永基见是害自己脸蛋疼疼的东西,急忙推开皇后的手,在她怀里哭的更加狠了。 皇后见此和玉琈对视一眼笑了,拍了拍怀中小娃娃 “没事了,额娘不拿这个了,永基乖” 永基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逐渐停了哭泣,皇后抱着他,只觉得又沉了好些,这孩子长的真是快,皇后轻轻亲了亲他肥嘟嘟的脸颊喃喃道 “有你在,额娘便什么都不怕了” 她从未卑躬屈膝的去求过人,乾隆也是,皇后的一身倔强,说好听了是铮铮傲骨,说难听些就是死犟。后宫人人指着乾隆的恩宠过日子,她如今已经贵为皇后,即便没有恩宠,后宫也无人敢冷待,哪怕是当初只居妃位,她也从不屑于去迎合乾隆。 皇后亲着永基正在出神 怀中的小孩儿却觉得额娘的头发好扎脸呀,伸手推开皇后,胖嘟嘟的手竟然堵住了皇后的嘴,皇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才七八个月的孩子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脸色,哭笑不得 “怎么,你皇阿玛不愿听额娘说话,你也不愿搭理额娘么” 怀中的永璂扭动了胖胖的小身子,咯咯笑了起来,才长出几颗牙的他笑起来可爱极了,皇后伸出手来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不识好歹的小家伙” 她抱着永基站起来,来到窗前,窗外月色正好,圆圆的,大大的。皇后指着天上的月亮对永基道 “那是什么呀?” 永基在怀中呜呜哇哇地说了一通,皇后不知道他说些什么,腾出一只手来为他擦了擦口水。 “那是月亮……” 永基跟着发了发音,却含含糊糊的,皇后来了兴致,将他放到桌子上指着自己 “叫额娘……皇额娘” 永基却不说话了,手指抠着皇后脖子上的玉坠。 皇后失望的叹了口气,学什么都快,唯独不愿意叫额娘 乳母进来回话 “娘娘,小阿哥该歇息了” 皇后看着永基,今日还未与他玩够呢,时候的确也不早了,她点点头,乳母便上前抱着永基下去了。 永基呜呜咋咋的被乳母抱着下去了,皇后独身一人倚在窗前,玉琈进来 “娘娘,皇上的御驾,经过咱们宫门口又去了延禧宫” 皇后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她望着姣好的月色吩咐玉琈道 “天色正好,去取些酒来吧” 玉琈却露出了担忧神色劝道 “娘娘,太后病愈,明日还要去向慈宁宫请安” 皇后有些不甘心 “我只饮一点,不会误事” 玉琈怀疑的看着她 “娘娘……” 皇后哀求道 “好了玉琈,快去吧” 玉琈见劝不住她,便去打酒了。 皇后来到暖阁的小圆桌旁,玉琈将酒壶放在桌上,皇后挥了挥手 “你先下去罢,本宫想自己待会儿” 玉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便退到殿门口守着去了 皇后自己独饮了几杯,已经有些晕眩,她看着空空荡荡的景仁宫,忽然有些想念蹦蹦跳跳的荣嘉,荣嘉走后,皇后在这宫中的日子愈发显得孤独起来,她不喜拉帮结派,更没有几个交心的人。 恩宠便正如弘昼所言,君恩如流水,乾隆的心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女人,他有孝贤,有慧贤,有金乐珠,还有苏云裳,如今还有魏玉媱……将来,还会有谁,皇后不知道,更不想知道,一心人?一心人当真如此好求么? 她开着窗子,寒风飒飒,她紧了紧身上的锦裘,唤道 “玉琈,玉琈…” 玉琈急忙进来搀住皇后 “娘娘,您有些醉了,还是早些歇着去吧” 皇后摇摇头,脑袋晃来晃去 “没有,你去储秀宫,把纯贵妃请来” 玉琈为难道 “娘娘,这个时辰,纯贵妃怕是睡下了” 皇后笑了笑又饮下了一杯 “你放心,她睡不了这样早” 玉琈便领命急急去了,纯贵妃当真还未睡下,玉琈带着纯贵妃便往景仁宫来 放眼六宫,也就只有纯贵妃与皇后能说得来几句话,嘉贵妃嫉恨皇后已久,舒妃又同嘉贵妃交好,至于令妃,她依附太后。纯贵妃与皇后一样,不喜拉帮结派的,更心地善良,只深居简出地抚养两个儿子。 纯贵妃赶到皇后寝宫时,皇后正开着窗户,对月独酌,纯贵妃挥挥手,让贴身伺候的人都下去,坐到皇后面前 她温和笑道 “这样好的酒,妹妹怎么一个人喝上了” 早春的风还是有些冷,纯贵妃连斗篷都没有除去,见皇后的额头上却已经出了薄汗,皇后笑了笑举起酒杯对向窗外的月亮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纯贵妃见她如此,情不自禁地也笑了笑 “你倒是有雅兴” 皇后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她看着空了的酒杯出神道 “云裳,魏玉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你且看着吧” 纯贵妃点了点头 “臣妾听敬事房的人说,皇上今日去了延禧宫” 皇后不语,只是看着眼前的酒杯 纯贵妃还鲜少见到她这副样子,开口宽慰道 “不过是凭着一副面貌步步往上爬,何况侍奉了皇上这些年,连个龙种都怀不上,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皇后突然笑了出声道 “怀不怀得上,也不是凭咱们说的,是看皇上,你说对不对?” 她神色挪愉,倒有几分顽皮的意味,纯贵妃听她今日说话如此荒唐,无奈笑道 “娘娘今日真是醉了” 皇后突然收敛了神色,语气有些怅然 “我没醉,只是,云裳,皇上心里的女人真多,多得数不过来,今日是你,保不齐明日便是与你相似的女子” 先后的恩宠,就这样被她一个包衣奴才给顶了,皇后心中更多的是不忿。 纯贵妃听了她这样的话疑惑道 “娘娘这是吃先后的醋,还是吃那魏氏的醋” 皇后嗔她一眼 “先后予我有恩,魏氏只是区区妃子,得宠不过几日,本宫吃她的醋做什么” 纯贵妃也喝了一杯,只觉嗓子火辣辣的疼,她看着皇后连饮数杯,问道 “真心与尊荣,若是娘娘,娘娘该如何抉择?” 皇后倒了倒眼前的酒壶,已经空了,她不满的皱了皱眉 “若是有了真心,那尊荣便也算不得什么了,你说对不对” 她扬起手中空空的酒壶要叫玉琈来,却被纯贵妃摁住手背 “天凉,切勿贪杯了” 皇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纯贵妃笑笑 “时候不早了,半夜里永璋若是哭闹要找额娘,臣妾先行告退” 皇后虽是头晕难耐,还是关怀道 “路上小心些,夜路难行” 纯贵妃缓缓出了皇后的暖阁,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还是一如从前一样,皇后年幼刚进府的时候被人陷害,饮酒过量,大闹耀华阁的事,纯贵妃还历历在目,她出了殿门无奈嘱咐玉琈道 “好生伺候你家娘娘,她若是发酒疯,可不是你能照顾的了的” 玉琈笑了笑道 “奴婢遵命” 送走纯贵妃后,玉琈返回寝宫想着劝皇后不要再饮酒,掀开暖阁的帘子,却没听到一点声响,看见皇后倒在地上,手中的酒杯也被皇后扔到了地上碎成两半 玉琈以为皇后醉酒,连忙扶起皇后唤道 “娘娘,娘娘醒醒呀” 玉琈叫了几声却不见皇后有醒转的意思 她只好将皇后扶到床上,玉琈伸手探了探皇后的脉象,顿时有些讶异,这可如何是好,她觉得不可靠又仔细探了几次,仍旧是滑脉。 玉琈不敢再耽误片刻,速速跑去太医院请来当值太医,所幸这晚当值太医是周齐初,是和亲王的人,也是皇后深宫中倚靠多年的太医。若非如此,皇后漏夜醉酒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怕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周太医被玉琈拉着急急赶来,见皇后面色绯红躺在床塌上,满身的酒气。心下了然,便只嘱咐熬了醒酒汤,便要告退 玉琈见左右无人小声道 “周太医,还是给娘娘探探脉象吧” 周齐初有些疑惑,还是将手指搭到皇后手腕上,不多刻,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惊讶的望向玉琈。玉琈无奈点点头 他惊讶道 “玉琈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周齐初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棘手的事情,他额头都紧张的出了汗 玉琈也是满脸愁容 “周太医,如今该怎么……” 周齐初微微叹气道 “娘娘腹中龙胎尚不足两月,恕卑职无能,不能看出是否影响胎儿,可微臣斗胆进言一句,望玉琈姑娘转告娘娘,为免意外,还是不要的好” 玉琈踌躇道 “那如今……” 周齐初道 “如今,咱们也不敢妄动,还是等娘娘醒来再议吧” 玉琈出神的点了点头道 “也好” 周齐初提起药箱要走,猛然想起来扭头嘱咐道 “对了,醒酒汤的方子要改改,先去煮碗糖水来喂服下去” 玉琈急忙吩咐下去 “是” 两人各是忧心忡忡,景仁宫中第一次出了这样的事却无人欢喜,皇后有孕已然一月,今夜却饮了大量的酒,按说是无妨,可若是有半点闪失,胎儿畸形或先天不足。两人便项上人头不保,这孩子要还是不要,如今全凭皇后一人。 可皇后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一无所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弄瓦徽祥掌珠喜(2) 玉琈和周齐初知道皇后有孕一事,二人不敢声张,玉琈闭紧了嘴巴守在皇后床榻前却整夜难眠。 乾隆下了早朝去慈宁宫问安,妃嫔们今日都在太后处问安呢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一众妃嫔见乾隆来了,急忙福下身子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太后笑道 “免礼” 乾隆起身环顾了一圈,并没看到皇后的身影,他心下好奇,坐到太后旁边 “皇额娘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笑了笑看向一旁的令妃 “这些日子,多亏了令妃的照顾,哀家这把老骨头才能好起来” 乾隆闻言看了一眼令妃,她眉眼娇俏带着春意 “这是臣妾的本分,太后福寿康健,皇上也能安心” 乾隆赞许道 “爱妃该赏” 令妃抿唇微微笑了 乾隆见太后也笑了,心情大好,开口问道 “怎么不见皇后来问安?” 却见太后收敛了笑意,不再做声,纯贵妃柔声开口道 “皇上,皇后娘娘抱病多日,昨日臣妾等去景仁宫问安,就见娘娘脸色苍白,晚上又急召太医,娘娘今日已经遣了奴才过来,来日再向太后请安谢罪” 乾隆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担忧的抠着膝盖 嘉贵妃在纯贵妃旁边坐着,冷哼一声道 “姐姐对景仁宫的事儿真是上心的很哪” 纯贵妃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愿与她争辩,只担忧皇后昨夜醉酒的事千万不要传出。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 “皇后身子虚弱,让她好生休养吧” 乾隆扭头称是 太后疲惫的站起身来,崔嬷嬷一把扶住她 “今日无事,都退下吧” 众妃嫔见此行礼告退,乾隆站起身来扶住太后另一只胳膊 “儿臣留下来陪额娘” 太后欣慰的笑了笑 乾隆扶着太后到了里间,亲自扶她坐到罗汉床上,自己也坐到一旁,太后挥了挥手,崔嬷嬷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她看着香炉内萦萦绕绕的檀香,那是惇儿曾经和她一同礼佛时最爱的香,太后开口道 “惇儿从前,生下永琮刚刚出了满月都要来哀家身旁伺候,还落下了病根儿……” 乾隆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先皇后和顺恭孝” 太后微微叹气 “如今放眼后宫,只有令妃有先后德行一二,果真是她亲自教导出来的人,可景仁宫那位呢?自从入宫封妃,对哀家可有一点尽心么?皇帝封她为六宫之主,是要她成为六宫典范,可你瞧瞧,诞下永基已经半年多了,还是整日称病鲜少问安” 乾隆手上捧着一盏热茶,他听得太后这样不满,无奈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笑道 “先皇后的德言容功,后宫众人望尘莫及,朕能有那样的皇后,是朕和大清的福气……” 他顿了顿饮下一口热茶道 “惇儿已逝,新后虽有万般不好,可她如今已是朕的皇后,令妃等人,始终难以企及。皇后身子自幼虚弱,皇额娘多担待些” 太后知道乾隆有些不高兴了,自己的确捧令妃太过了,她叹了口气道 “哀家库房里还有些上好的阿胶,命人给皇后送去罢” 乾隆这才露出了笑容 “六宫和睦,儿臣才能免去后顾之忧,皇后病好后,儿臣让她带着永基来给您请安,那孩子肥嘟嘟的可爱的很” 太后也笑了,能得嫡孙,这是欢喜的事情。永基的确可爱,都让她舍不得苛责皇后。 乾隆出了慈宁宫的大门,伸手敲了敲吴书来的帽沿 “景仁宫昨夜传唤太医,为何没人来告知朕?” 吴书来面色为难,他委屈道 “您昨夜宿在延禧宫,奴才怎么敢去打扰……” 乾隆眉毛一挑,狠狠打了一下吴书来的帽子,将他晃的头晕目眩 “你这狗东西,居然敢来指责朕” 他不从规矩宿在延禧宫,太后都没说什么,这死东西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挪愉自己。 吴书来扑通跪下 “奴才不敢” 乾隆哼了一声,上了轿撵故意放大了声音吩咐道 “去景仁宫,朕倒要看看,什么大病连太后请安都敢耽误” 景仁宫-- 皇后直直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她唤来玉琈 玉琈双眼乌黑,她恭恭敬敬低眉道 “回禀娘娘,太后那边奴才已经派人过去禀告娘娘抱病” 皇后恍然一惊,这才记起要向太后问安的事情,她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太阳,悠悠叹出一口气 “只是怕又要被责怪不懂礼数了” 先皇后珠玉在前,自己无论怎么做看起来总是不像一个皇后。 玉琈端来一杯茶递给她,看着皇后憔悴的样子有些难受,忍了忍还是埋怨道 “娘娘何以喝了那样多的酒,多伤身子呀” 皇后看着她紧紧皱着的眉头笑了笑 “本宫不过是闲来无事,不过昨日那酒还未喝多少,怎么就醉了呢,真是年龄大了,酒量也愈发不如从前了” 她摇了摇头正感叹光阴似箭,却见眼前的玉琈忽然跪下道 “娘娘” 皇后惊讶道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玉琈跪直了身子缓缓开口 “昨夜娘娘并非是醉酒,而是……奴婢昨夜斗胆替娘娘探了脉搏,娘娘并非是醉酒,而是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皇后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她顿了顿又笑道 “怎么可能,永基才几个月大,你胡说什么” 玉琈神色认真 “奴婢心里慌乱,就去太医院请了周太医,周太医诊断后,娘娘的确是有了身孕,只是……” 皇后的语气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只是什么?” 玉琈瘪了瘪嘴 “只是娘娘诞下十二阿哥尚不足一年,身子还虚弱,您又饮了那么多的酒,这孩子,娘娘怕是不能要” 玉琈紧张的说完,不敢抬头看皇后,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她着急抬眼,见到皇后双眼无神,玉琈伸出手来晃了晃皇后的手臂,皇后回神,悠悠开口道 “去请太医来,记得请周齐初” 玉琈担忧的看了皇后一眼便抬脚出去吩咐寝殿外头的小宫女巧容 “去太医院请院判来,快去快回” 巧容愣愣的点了头扔下手中的活计 “奴婢遵命” 玉琈看着她急急去了,微微叹出一口气,见皇后还在床榻上出神,她缓缓的退了出去守在外头 皇后怅然若失地抚上小腹,那里还没有任何感觉,丝毫感觉不到有一个小生命,他会和永基一般可爱,还是会是个漂亮的小格格,皇后心里是有些欢喜的,却又不如有永基那时开心。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放松下身子躺到后边的软枕上,就听得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宫女太监跪下问安的声音 “皇上吉祥” 玉琈守在外面,乾隆走近纱帐,却未曾进去,开口询问道 “皇后还睡着?” 玉琈支支吾吾道 “这会子想必醒了” 乾隆踌躇了两步,却不往里进 “今早怎么听太后说她病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太医可说是什么病?” 皇后见玉琈答不出来,便轻轻开口道 “臣妾不过是老毛病了,皇上不必再问” 乾隆听见她的声音透过纱帐传出来,知道她已经醒来,正欲掀开纱帐进去,听得皇后语气着急道 “臣妾……怕过了病气给皇上,您还是不要进来了” 皇后哪里是怕过了病气,而是怕他闻出这满床的酒味。 可乾隆却以为是皇后不愿见他,因着昨晚的事给他使小性子,硬是掀开纱帐走了进去,皇后自是惊讶。 乾隆走近,才看见皇后软软卧在塌上,脸色苍白,原本鲜红的唇瓣此刻也没有血色,几日不见,脸像小了一半。 她发丝凌乱,双眉紧蹙着,像有什么心事,见他进来连忙坐起。 乾隆心急开口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虚弱成这样?” 皇后心虚低下头不语,乾隆一进来就闻到了酒味,他看着皇后无奈叹道 “你哪有什么老毛病,可是又饮酒了?” 皇后不敢在他面前撒谎,只能点点头,以为乾隆会训斥,却见他调笑道 “饮的可是桂林三花?” 皇后又点点头,乾隆见她如此有些想笑。小宫女巧容却领着苏太医过来了,候在外头,乾隆听了点点头道 “也好,让他进来吧,你每每饮酒后身子便要难受上好几日,看看也好” 皇后双手不自觉的护上小腹,她双手紧紧攥着锦被摇头道 “不必了,臣妾又没有病” 乾隆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 “十二才多大,你就擅自饮了酒,也不怕伤了身子,还是让太医看看罢” 乾隆语气笃定,言罢挥手示意苏太医进来 玉琈端了茶水回来,见太医并不是周齐初,慌乱的放下茶水就走出寝殿,她拽起巧容怒道 “我怎么嘱咐你的?怎么请了苏太医来?” 巧容见玉琈两条眉毛生气的倒挂起来,她委屈巴巴 “周院判昨夜当值,今早就回府了,只有苏太医这个副院判在,奴婢……” 玉琈见她语气哽咽,吓得要哭出来,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呀,这下可怎么是好?” 巧容还是一脸懵懂,她看向玉琈,玉琈却担忧的看向屋内…… 苏太医进了寝殿,皇后不情不愿的伸出手来,丝帕搭上皇后的手腕,他屈起双指不过片刻,神情便凝重起来,乾隆并未在意,他嗔怒的看着皇后。 却见苏太医取下丝绢,皇后看到他的神色,内心也是慌乱无比,抬眼道 “究竟如何?太医尽管直言” 苏太医颤巍巍道 “微臣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娘娘是滑脉” 滑脉,即为喜脉,太医吓得连喜字都不敢说出口。 乾隆闻此也是惊讶极了,片刻后露出欢喜的神色 “此话当真?” 苏太医却跪下道 “只是娘娘诞下十二阿哥尚不足半年,母体虚弱,又饮了烈酒,只怕是……臣唯恐不能保娘娘与龙胎俱安” 他说完,只觉头上冷飕飕的,抬眼果真看到乾隆目光如剑一般射来。太医吓得连忙又俯下头去,只听头顶乾隆的声音威严传来 “你给朕听着,若皇后与她腹中龙胎有任何闪失,朕要你九族来偿” 苏太医战战兢兢向着皇后开口 “娘娘若是打定主意保住龙嗣,臣这就下去煎服固胎药” 皇后愣了愣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太医见乾隆与她都不再说话,便急忙收拾药箱退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弄瓦徽祥掌珠喜(3) 年前,京都城内出了一件大事 镇平将军的夫人,是皇后同族的姐妹,与将军少年夫妻,嫁入将军府数年,诞下两个儿子,镇平将军出征在外,小儿子出生时候因为母体虚弱,与旁的孩子不大相同,手有六指,眉间有一块胎记,被府里的法师看过说是灾星,老夫人一怒之下将孩子送出府,不出三日,那孩子就体弱夭折了,将军夫人自此就疯疯癫癫不成样子,披头散发整日说要去找自己的孩子,镇平将军回府,见夫人如此,并未听从母亲的话休妻再娶,而是上了折子,四方战乱已平,请求皇上允他在家照顾妻子。此事在京都城内广为流传,人人都赞镇平将军待发妻不离不弃,唾骂那夫人拖了将军的后腿,却无人体谅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 皇后看着乾隆,脑中全是将军夫人疯疯癫癫的模样,自己不会像先后一样,为了给他生嫡子不顾自己的生命。如今自己已经不能给腹中孩子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何必要他来世上白白受苦呢? 她看着乾隆无措的双手紧紧攥着膝盖处的衣裳,知道他也毫无办法,皇后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开口道 “臣妾自知有罪,为免玷污皇家血脉,臣妾甘愿落了这孩子” 乾隆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身来,他恼怒的看着皇后,一腔怒火不知如何发作,伸出手来指着她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皇后昂着头,丝毫没有害怕 “臣妾无知饮酒,谋害龙裔,求皇上赐罪,但是若他日孩子出世,畸形夭折,为不吉之兆,臣妾实在惶恐” 乾隆恼怒至极,攥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来,额上青筋暴起,手指触到皇后桌案上的茶盏,一怒之下便狠狠的向地上掷去,青花瓷的碗盏噼里啪啦碎片四处飞溅,玉琈和巧容等一众奴婢在外边听得胆战心惊。 巧容自从进景仁宫当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响,她怯怯的看向玉琈低声开口道 “玉琈姐姐,皇上不会打娘娘吧?” 玉琈捂住她的嘴巴摇摇头道 “应该不会” 她脸色煞白,也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见一旁的吴书来挥了挥拂尘让她们退远些,玉琈拉住吴书来道 “吴公公,这?这可如何是好” 吴书来素日最怕玉琈这个姑奶奶,她厉害起来谁都要让三分的,头一次见她这样害怕,笑了道 “万岁爷不会打你家主子的,他最多呀,打自己两巴掌,咱们呀,稍着呗” 玉琈和巧容便也不敢再说话,听着里屋的动静。 皇后在床榻上也是被吓得不轻,她心里本就委屈,又见乾隆如此,脸色苍白,眼圈微微发红,她不由得落下两滴眼泪来,扭过头去擦掉。乾隆看到皇后落了泪,一时间心疼不已,他也不好再发作,狠狠攥了攥拳头才将内心怒气压制下去。 他又坐回到床边,看着皇后红红的眼圈心疼道 “朕会尽力保全你母子,你也不要早早言弃,你我二人得子不易,若能龙凤呈祥自是更好” 他拉住皇后的手,尽量放低声音 “景娴,若真到无可奈何之际,朕必定会保全你,可哪怕有一丝希望,你也不愿放弃,对么” 皇后见他如此喜怒无常,不愿多搭理他,抬起头看着他,只觉得后悔万分,昨日怎么就想起来喝酒了呢,越发觉得委屈,她开口说话,声音都带了哽咽 “可臣妾害怕” 乾隆见了她这副模样,自是心疼无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安抚 “有朕在呢,你怕什么” 皇后抠着他腰间的玉佩埋怨道 “臣妾不是狠心的额娘,可是得而复失,还不如没有” 乾隆抚摸着她的秀发问道 “你可舍得?” 若是皇后舍得,他也不愿让皇后去涉险。 皇后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乾隆将她肩膀扳起,令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认真道 “朕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可世间的事哪里都是井井有序的,若无一些意外和惊喜,这日子才没了意思,因缘注定,既然这孩子肯落入你腹中化为咱们的一点骨血,那便是天注定的缘分,你我二人自当静待与她见面之时” 他看着皇后动容的脸色又开口道 “朕还不信,宫中这么多太医,保不好一个孩子” 皇后抬头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乾隆伸出手来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朕应承你,若他日孩子与你有何闪失,你尽管把帐算在朕的头上” 皇后不禁破涕为笑 “算在您头上又如何?您是皇上,臣妾还敢拿你如何,何况,此事本就怪臣妾不该饮酒” 乾隆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道 “朕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你饮酒也是因心里烦闷,是朕的错” 皇后不再言语,只是往乾隆胸膛里又靠了靠,昨日的冷落,仿佛算不得什么。 良久乾隆沉沉的声音自胸膛里传来 “景娴,这次给朕一个小公主吧,朕想要个女儿” 娇滴滴的小公主,梳着两把头的小丫头,长的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躲在自己怀里撒娇,乾隆光是想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皇后抬头对上他明眼星眸,过后重重点了点头,乾隆一把抱住她,炙热的唇贴上她冰凉的唇瓣时,皇后还未反应过来,感受到口中的龙涎香,皇后也不由自主的任他品尝,良久乾隆方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应承朕要按时吃药,不可马虎” 皇后苦着脸摸着小腹 “这样难熬的日子臣妾刚刚熬过去,本以为能过个安生日子了呢” 乾隆嬉笑道 “是朕不好,可皇后能为朕添两个孩子,朕着实欢喜” 皇后听他这样说脸腾的一下红了,低声埋怨道 “就是怪你” 她扭头看见乾隆欢喜的眸子,内心便也随着他欢喜起来。 乾隆少有的这般高兴,他推开寝殿的门,门外的吴书来和玉琈抖了一抖,见他开心的很吩咐道 “吴书来,吩咐下去,皇后有孕,景仁宫上下赏三个月月例” 吴书来也觉得喜从天降,点头称是 “奴才领命” 玉琈惊讶的张了张嘴,身旁的巧容一把拉住她跪下 “谢皇上恩典” 中宫又得龙脉,皇后有孕一事一经传出,六宫哗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令妃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宫中为太后修剪绿植,她手上的剪刀滑落,砸到了脚上 身旁的大宫女腊梅急忙扶住她 “娘娘……” 令妃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她勾起嘴角 “景仁宫,真是好福气呀” 腊梅本是和她一同伺候先皇后的宫女,名唤玉梅,自从魏氏一脚升天,为了避免名讳,将她改名为腊梅。她明白令妃心中的苦,宽慰道 “皇上下了旨意,让娘娘和嘉贵妃娘娘,纯贵妃娘娘一同协理六宫呢,这是贵妃的荣誉呀” 令妃捡起地上的剪刀,用力将那一盆俏生生的一叶兰给剪掉一块,显得丑巴巴的,她冷笑道 “谁稀罕给她做苦力,从前,还没做够么?” 她慢慢的伏在桌子上,想起前些日子长春宫侍寝后吴书来手里的一碗汤药,心如死灰,她肩膀颤抖,竟然放声哭了起来,腊梅见她如此,也不敢多说话,默默的退了下去。 可皇后如今已经管不得这些闲事,乾隆下了圣旨,又免去问安之礼,闲杂人等无事不得进出景仁宫,即便是皇后要时常抱抱永基也不如从前方便了。 皇后的胎除了一开始让乾隆很是忧心,近来倒是愈发平稳了,太医院呈上来的脉案也说胎儿发育的很好,并没有看出什么不足之症。 乾隆和皇后这才放下心来,皇后也才敢下床走动,她这些日子卧床休息,只觉得整个人都胖了一圈,都不敢去照镜子。 已是早春三月的季节,乾隆在养心殿暖阁里批阅奏折,旁边的椅子里,皇后在举着一本玉匣记看的起劲,她已经微微显怀,有孕的人十分渴睡,不一会儿的时间,她便摔了书昏昏窝在椅子里。 乾隆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匆匆一瞥,瞧见皇后懒怠的窝在椅子里,脑袋一点一点的,竟是睡着了。 他又望向皇后有些圆滚的小腹,想着软糯糯的小丫头喊自己阿玛的景象,乾隆一时心头荡漾,提笔写下几个名字,预备给他的小格格。 看着自己拟的名字,乾隆得意笑笑,不一会觉得乏累,便走到皇后身旁,春日的暖阳熙熙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圈。 乾隆弯腰抱起皇后,皇后疲惫睁开眼来就看到他好笑的眼睛盯着自己,笑了笑便也窝在他怀里,乾隆将她抱入寝殿内,放到床榻上,自己也觉得疲累,便也翻身进了被窝,搂着皇后沉沉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待到醒来时,却不见了怀中的人影,他急忙翻身披衣下床,见皇后在书案前拿起自己方才临摹的纸张,连忙走了过去。 皇后见他来了,便是将纸往桌上一丢,瞪了他一眼便要离开,乾隆见此连忙拉住她,将她拽进椅子里,虽是知她最近脾气反复无常,毫无缘由的便生气,可还未曾这样,一起床就撂了脸色,何况自己还拟了许多名字要她看 “这又是怎么了?” 皇后别过头去,不愿说话,良久才道 “皇上既是心心念念别的女子,何苦还让臣妾来此” 乾隆却是一头雾水 “自打南巡回来,朕一人也未曾册封,玉碟更是无添章,何来别的女子” 皇后抽出来乾隆写的那张纸,却是的的确确花满了名字,乾隆瞬间哈哈大笑,皇后自做了母亲后,便是比之从前愈发地小心眼了,尤其是有了腹中的这孩子之后,情绪起伏不定,总是格外的敏感脆弱。 皇后看着乾隆的无赖样子便不想理他,把头扭了过去,乾隆见她是真恼了便揽她的肩,皇后硬是不把头转回,乾隆无奈只得拉起她的手细细抚摸着,又覆上她鼓起的小腹。 “朕的皇后,怎么总是这般傻气?朕是在为你腹中朕的公主取名字,怎的就成了别的女人” 皇后闻言面上尴尬,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说话,扭过头来巴巴的望着乾隆,他看着皇后尴尬的神色微微笑了起来。 乾隆想起她几日里不让自己留宿景仁宫,以有孕不得侍寝为由将自己推到别的地方去,誓要做个贤后呢!不由调笑道 “这样爱吃醋,你这大度皇后还要不要做了?” 皇后闻言面上又是一红,她指着宣纸上被乾隆用朱砂圈出来的字疑惑道 “皇上怎的知道就是个公主了?何况,为何要唤作晚字?” 乾隆调笑道 “自你嫁于朕时,朕便早早就想有个女儿,可你让朕白白等了这许多年,好容易有了孩子,竟是个儿子,晚了这许多年,可不要唤作晚字?” 皇后面色严肃道 “臣妾不喜欢这晚字,寂寞空庭春欲晚,臣妾不喜欢这意头” 乾隆摆了摆手 “原也是随口一提,你若不喜欢,咱们择了别的字便好” 皇后拿起一旁的纸笔道 “臣妾来取吧” 乾隆嗤笑道 “你这脑袋,朕实在是不敢恭维” 皇后幼时上学堂就总是被师傅打手心,乾隆还记得,她曾入宫做过一阵子皇妹的伴读呢 皇后却并不理他,沾了笔墨写下一字 乾隆看着皇后手下的字 “菡?” 他轻吟道 “菡萏花开鸳并立,梧桐树上凤双栖” 皇后的脸红了红就埋到乾隆怀里,他笑了笑而后扳起皇后的脸用温润的眼睛望着她 “咱们的女儿,小名就唤阿菡,可好?” 皇后点了点头,乾隆对准了那红润的唇正欲吻下去,就听得皇后有些忐忑的声音传来 “可若是臣妾生了个小阿哥…………” 乾隆不耐道 “那朕便好好罚你” 皇后有些委屈 “皇上如何处置臣妾,何况,这能怪臣妾么” 乾隆抚额叹了口气,堪堪咬住她耳垂,引得皇后一阵轻颤,皇后只听到他调笑的声音传来 “朕便罚你直到给朕生出公主来” 皇后欲哭无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红英落尽青梅小(1) 三月末,固伦和敬公主出嫁,她的婚礼,声势格外浩大,嫁妆延绵开来将近十几里地,和亲王亲自送亲到蒙古。 京都城内耗时两年的公主府如今已经建成,落于和亲王府与慎郡王府邸之间,格外华丽,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层层之间可见乾隆对这个嫡女的宠爱。 和敬公主有自己的宫殿,收拾完毕后去了慈宁宫,还是亲自来景仁宫拜别了皇后 “静姝多谢皇额娘多年照付” 皇后坐在高处看着她新嫁娘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先皇后一样,她几乎落下泪来,轻轻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玉如意放到静姝手上 “额驸自小养在宫中,与你也算是青梅竹马,日后,望你们夫妻和顺,万事如意” 和敬公主看着皇后湿润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旁边有教导嬷嬷,她也不敢哭哭啼啼,便拜了三下告别皇后。 大殿正门,固伦公主出嫁,太后,乾隆,皇后以及三品以上妃级,都来亲自送公主最后一程。 数十里红妆,和亲王立于喜轿前方,弘昼看向皇后有些湿润的眼睛,心中晦涩难懂,他弯身向乾隆等人行了一礼,便翻身上马,引着喜队。朝着宫外走去。 皇后看着仪仗远行,她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先皇后,也在为女儿的出嫁而伤心吧。 自己总算护住静姝平安出嫁,她也算对得住先皇后了。怅然吐出一口气来,却发现身旁的乾隆面色复杂,眼圈有些微微发红。 皇后宽慰的看向他。 乾隆感受到皇后的目光,心虚的昂起头解释道 “今日风怎么这样大,迷了朕的眼睛” 皇后了然于心,无奈的看着乾隆笑了笑 “公主出嫁,是喜事,皇上切勿太伤感了” 乾隆心里明白,可公主一旦嫁出宫去,便不能如从前一般随意入宫了。 和敬是他自小视若珍宝的女儿,就这样嫁给了蒙古那个憨厚的小子,自小功课武术什么的都算不得出众,却娶了大清尊贵的嫡女,他叹了口气,在袖子内暗自握紧皇后的手 “日后朕的五公主,一定要等到三十岁再出嫁” 皇后看着这样偏执的有些可爱的乾隆,轻轻笑了起来…… 公主出嫁后,日子一如既往的流水一般过去。 皇后身子七个月的时候已经是炎夏了,天气热的难以忍受,乾隆决定去承德行宫避暑。 皇后月份渐大,身子也不如从前虚弱,给太后问过安后就在御花园凉亭里歇息,此处水多,比景仁宫里凉快的多。 令妃今日穿了一件薄薄的秋罗衫站在御花园里,袅袅婷婷像一朵水仙,她一眼就看到皇后,急忙过来请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坐在长凳上,背靠着栏杆,正手握着一把团扇打风,慵懒的睁开眼见是令妃 “无须多礼” 令妃坐到一旁关怀道 “暑热难耐,娘娘可要小心些” 皇后笑道 “多谢妹妹关怀,本宫无妨” 令妃看着炎热的太阳,嘟囔道 “还好皇上下旨启程去承德避暑,京城的天儿啊,臣妾真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皇后摇扇的动作突然停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令妃 “几时启程?” 令妃见她如此,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娘娘还不知道么?真是臣妾失言了,不过就这几日了吧,臣妾的随行东西一早就收拾好了” 皇后顿了顿道 “喔~” 令妃见皇后如此失神,得意的翘起眼尾 “臣妾宫中还有些东西没收拾齐全,先行告退了” 她盈盈打了个千儿便告退了 乾隆下了朝就准备往景仁宫去,却见皇后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玉琈站在一旁为她打扇,乾隆走近了仔细看到皇后面色郁郁。 皇后回头看到他站起身来 “臣妾见过皇上” 却只是甩了甩帕子,格外敷衍 乾隆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到亭子外,携了皇后的手一同坐下 皇后闷闷靠到一边,目光并不落在乾隆身上 他又笑道 “自从这次有孕,脾气可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皇后淡淡道 “臣妾素来不是温和的性子,皇上从前就该明白” 乾隆又嗤笑起来 “可不是,皇后年幼时可是有名的将门虎女,一手鞭子打跑了多少求亲的人” 皇后不搭理他 乾隆握住她的手,温声道 “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和朕呕气?” 皇后挣脱开他热腾腾的手,扭过头来,内心这么久的委屈一下子全倒出来 “皇上要去承德为何不告诉臣妾?还是要丢下臣妾么?” 皇后怒气冲冲,乾隆却已经拿了杯茶递给她 “天气干燥,快喝口水” 她看乾隆如此无赖,恨恨地夺过来一口饮完了 乾隆为她顺了顺背,眼中笑意更浓,她这样娇蛮是极为罕见的。若非这次有了身孕,年幼的小脾气也难得一见,她再无理取闹,乾隆此刻也觉得娇憨可爱,缓缓开口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即便不带你去也是为了你和腹中孩子着想” 皇后依旧瞪着他,他伸手覆上皇后的眼睛笑道 “好了好了,莫要动气” 皇后烦躁的拨开他的手嘟囔道 “热” 乾隆伸手将她鬓边一缕头发挽在耳后 “朕这一去,至多三月,定能回来看到孩子出世,你就在宫里乖乖等朕,好不好?” 皇后扭过头去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圈就红了起来,乾隆紧张极了 “哭了?” 皇后不说话,却故意抽了抽鼻子 乾隆试探道 “不然朕尽快,两月赶回来?” 皇后拿起帕子掩面,不作声 乾隆真以为她哭大发了他顿了顿道 “罢了罢了,朕带你去就是,莫要再哭了” 却见皇后扭过头来,笑眼盈盈 “皇上是天子,说的话是不能不算数的” 乾隆无奈叹气道 “朕只怕舟车劳顿,你怀着孕辛苦” 皇后挽上他的胳膊道 “不会的,她很乖很听话” 乾隆闻言大手覆上她圆滚的肚子道 “真的吗?朕可是听说她扰的你寝食难安” 太医院脉案呈上来,皇后月份渐大,夜间失眠多梦,用膳减少。这都是乾隆所挂心的事情。 皇后点点头眼睛咕噜噜转 “只要和阿玛在一起,她就乖的很了” 乾隆哭笑不得,他取出折扇来打开为皇后祛热,被皇后拂了 “这是在御花园,您是万岁爷,这样不妥” 乾隆将皇后往怀里拽了拽,折扇扫在胸前,也为皇后打了风,他笑道 “这样可好?” 皇后脸红红的,听见乾隆在耳边低声道 “朕这些日子与景娴甚少亲近,真是想你想的紧……朕一个人,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灼热的呼吸打到耳边,皇后觉得更加滚烫 她心里是感激他的,这些日子他虽守着规矩不留宿景仁宫,可也很少宣人侍寝,只去纯贵妃处看了看,他心里有自己,皇后是感激的,他待自己是掏了真心的,只是这份心,不能太过明显,念及此,她轻轻推了推乾隆,柔声道 “我……也是想你的” 乾隆眸子亮如星子,望着皇后白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耳垂,作势要咬上去,皇后连忙退了退,将头低到他胸口处道 “这不是宫里,还有……” 皇后目光望见远处被容嬷嬷抱来的永基道 “还有孩子在呢!不正经” 乾隆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永基已经勉强会走路了,乾隆一把接过他,放在怀里逗弄。永基生性聪明,用乾隆的话来说是一点也不像皇后。如今已经会叫阿玛了,只是还不会叫额娘,皇后为此很是愤愤不平。 乾隆启程去河北承德避暑山庄,六月初至承德。 乾隆居住在勤政殿。皇后居住在永恬居。 御驾到了承德,却是连续几日的倾盆大雨,黄河一地水灾泛滥,和亲王刚送和敬公主成亲回宫,就被安排去治理水灾。 太后住在松鹤斋,皇后为免太后训斥,近日常在她身侧侍候。 外头风吹雨打,她一时也回不了宫去,令妃也在太后这,她看向外头的雨笑道 “真是来避暑的,咱们一到了这儿,就下了这样大的雨” 太后却叹了口气 “咱们这儿倒是凉快了,只是弘昼还要一人远去那地方受苦” 令妃看了一眼皇后,后者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帕,令妃笑道 “皇上重用和亲王呢” 皇后闻言嘲讽的扯起嘴角,哪里是什么重用,送和敬公主出嫁,又去黄河治理水患,哪一点不是远离京都的重任,乾隆的不放心,皇后心下十分了然,弘昼做好了也没有功劳,做错了反倒惹祸上身。 太后今日与她也说了一下午的话,只觉得身子乏累 “哀家乏了,要去歇着了,你们先在此地吧,雨停了再走” 皇后便扶着玉琈站起身来 “臣妾遵旨” 太后看了她一眼不放心嘱咐道 “皇后身子重,晚些时候传了轿撵再回去” 皇后微微笑了笑 “臣妾明白” 太后被崔嬷嬷扶着去寝殿歇息了,只剩下她和令妃两人,令妃此刻看到皇后就堵心,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让乾隆带着她也来了承德。 皇后觉得屋子里闷极了,开口道 “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 令妃点头道 “是呀,这样大的雨,和亲王在黄河,怕是好一阵子回不来呢” 皇后点了点头不语,关于弘昼的事,她在宫中不敢多言半句,以免招来非议。 令妃转了转眼睛 “臣妾听闻呀,这苦差本是轮不到和亲王去的,只是镇平将军该带军去平理水患,那还有许多暴徒呢” 皇后摇了摇头无奈道 “将军自然也会去的” 令妃却低声道 “前些日子,京都城出了件大事,镇平将军的夫人呀,投了井死了,现在将军府正在处理丧事呢,这样的暑天,丧礼只能加快办了” 皇后闻言一惊,这是她心中悬着的一根绳子,如今被令妃腾的一下剪断。她顿了顿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令妃的消息不知怎么总是比她的灵通些 “臣妾也是才听闻了,就这几日吧,夫人好像还是娘娘同族的亲戚呢” 皇后点了点头,神思恍惚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红英落尽青梅小(2) 玉琈见皇后神色恍惚出了松鹤斋,急忙扶着她上了轿撵回宫去。 皇后坐在轿撵中,外头雨淅淅沥沥,她心乱如麻,镇平将军夫人的事情,是一开始自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心结,她抚上凸起的小腹,只觉腹部有些坚硬。 回到永恬居,皇后匆匆梳洗后就安歇了,半梦半醒之间,皇后却腹痛起来,她以为是像怀着永基时候一样,晚期时常腹痛,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一夜,天还没亮却是被痛醒的,皇后动了动腿,觉得腿间一股热流蜿蜒而下,她心里一惊,连忙张口唤道 “来人……” 玉琈进来伺候,看见皇后此状就连忙去请太医,又打发人去请了收生嬷嬷。 永恬居伺候皇后的人知道她要临盆,急忙去请乾隆,可乾隆今日事情特别多,早朝时间格外的长,小路子向吴书来说明了事情,吴书来也急得团团转。皇后在乾隆心里的分量,旁人看不通透,可他在乾隆身边服侍了三十年,怎能不明白?他吩咐小路子好生回去照料着, 好容易等到乾隆下了朝,吴书来连忙走上前道 “万岁爷,永恬居传来消息,皇后娘娘临盆了” 乾隆听了只觉得惊讶,这才什么时候,他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便向永恬居跑去,赶到的时候,宫内已经站了纯贵妃,嘉贵妃,与令妃等人,见他来了,行了礼道 “太后身子不好,娘娘突然临产,臣妾等来此照料一二” 乾隆眼中的急切毫不掩饰,他摘了朝冠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只胡乱抹了一把道 “皇后如何了?怎么突然好端端的早产” 纯贵妃看着乾隆如此着急的样子,上前一步宽慰笑道 “太医说怕是舟车劳顿累到了,娘娘昨晚就开始腹痛,今早破了水才召太医来,不过太医说了,胎位很正,应该不碍事” 乾隆听了松了一口气,刚坐下听到皇后吃痛的声音传来,他又急得一头汗,站起来走到门边,听见里头嘈杂的声音,却似乎传来了皇后的哭声,他心急的猫抓一样,也不想顾得这许多规矩,左右太后不在,无人敢训斥他。 乾隆抬抬腿就要进去,却听见皇后叫了一声,接着是哇哇的啼哭声,不一会儿听见宫女嬷嬷道贺的声音 “恭喜娘娘,母女平安” 乾隆顿了脚,欢喜极了,他扭头看向纯贵妃笑道 “你听,是公主呢” 纯贵妃微微一笑,嘉贵妃在她身后绞了绞手中的丝帕。 令妃也在纯贵妃身后,面色微微笑着,与她一起福下身子 “臣妾恭喜皇上,皇后娘娘” 不一会儿,收生嬷嬷抱着一个红彤彤的襁褓出来,弯腰向乾隆行了礼 “小公主给皇上请安了” 乾隆迫不及待伸出手来 “快!快让朕抱抱” 纯贵妃与令妃也站起身来,凑上去瞧了瞧。嘉贵妃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扭头对身旁的宫女低声道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稀奇” 只见乾隆抱着小小一团,见她红红的小脸还未张开,内心一片柔软。 纯贵妃知道皇后的这个孩子得之不易,她看着乾隆怀中的婴儿,虽是有些瘦小,却哭声嘹亮,很是健康,她笑道 “公主好福气呢,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如今也是龙凤呈祥了” 乾隆看着她哈哈笑了 “朕要好好想想,给她什么封号” 乾隆显然龙颜大悦。嘉贵妃在一旁坐着,脸色差极了,她生下皇子的时候都没见乾隆如此高兴过,如今不过是个丫头,值得这么高兴么,刚出生就要给封号,她站起身来开口道 “皇上,这孩子才刚出生,您这时就赐封,怕是不妥吧,一来没有先例,二来,婴儿娇弱,怕是会折了她的福分呀” 乾隆听她这样说却有些生气了,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他皱眉看向嘉贵妃 “她是朕和皇后的嫡公主,福分深厚,有何不可?” 嘉贵妃看不出来乾隆的怒气,她笑道 “婴儿都是一样的,公主又是早产” 乾隆彻底怒了,他瞪向嘉贵妃道 “既然如此,你就抄华严经十遍,为公主积福罢” 嘉贵妃闻言瞪大了眼睛,她堂堂贵妃,怎能为了一个小丫头抄佛经,她结结巴巴道 “皇上……臣妾” 令妃在她身后也不敢多说话,纯贵妃开口笑道 “妹妹的一片心意,定能为公主积福的,时候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了” 嘉贵妃与令妃见此,也行礼告了退,乾隆赏赐了伺候皇后身旁的人,听玉琈说了皇后精神还算好,连忙抱着往屋内去,皇后躺在床上,屋里早已经被嬷嬷丫鬟收拾干净,燃上了青竹香。 乾隆抱着孩子坐到皇后床边,见她双眼红红盯着床顶,关切问道 “还疼不疼?朕听见你哭就慌了” 皇后摇摇头,想要起身靠在床头,乾隆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扶起她,听她有些欢喜的声音 “果真是个女儿呢,快给我看看” 皇后伸出手扒拉着乾隆手中的襁褓,看到孩子的脸色并无异常,她十分担忧,孩子落地的时候,她居然没有问是男是女,却问了玉琈,婴儿是不是健全,见怀中婴儿面色红红的。 乾隆不明白她在干什么,他看着皇后道 “朕打算册封她为固伦公主,封号为和安,朕觉得和孝也好,你看如何?” 皇后无心理他,又往婴儿的身子下看,却见她肩膀处有一大片红色胎记,几乎要蔓延到脖子上来 她瞪大了眼睛一惊又有些沮丧 “这是不是怪臣妾当初……” 乾隆闻言有些呆愣,他方才只顾着欢喜也没发现。 皇后絮絮着声音带了哽咽 “若是有一天长到脸上,她是个女儿家,定会怪我的” 襁褓中的小婴儿又挣扎着小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皇后安抚的拍拍她 乾隆急忙安慰道 “不会的” 皇后眼圈又红了 “臣妾以后再不要饮酒了” 乾隆笑道 “你也是该长长记性” 她听着乾隆调笑的语气,着急道 “如今可怎么办?” 乾隆最看不得皇后红了眼圈,他接过孩子,急中生智道 “你看她肩上的这块胎记生得是不是很像朵花” 皇后却毫无默契的摇了摇头 “不觉得” 乾隆尴尬的圆场 “朕瞅着就很像荷花,也不枉费咱们给她取得这名字了” 皇后伸手 “让我抱抱” 她双手接过襁褓看着这乖巧的小婴儿,除了出生的时候哭了两声,几乎就没再哭过了。 “她怎么不哭?我记得永基出生的时候哭了好久呢” 乾隆看向小婴儿长长的睫毛 “许是因为朕在,阿玛在,她自然就乖了” 皇后看向乾隆,撇了撇嘴 “臣妾的孩儿,还没有一个是足月的” 乾隆念及此埋怨道 “这还不是怪你,任性的非要随着朕出门” 皇后不敢将昨夜的事说出来,乾隆怕是又要说她妇道人家,愁思多虑,她认了自己的任性,却张嘴反驳道 “即便这次怪我,那永基那次臣妾可是差点丧命,皇上不顾妻儿,咱们算扯平了” 乾隆闻言哭笑不得 “原来这么久了,皇后心底里一直记着朕的不好” 皇后看了他一眼,赌气道 “臣妾就是小气” 乾隆笑了笑岔开话题 “为何今早才传太医来?” 皇后心虚开口道 “臣妾也不知道是要临盆,这孩子也太心急了些,又足足早了两个月,害怕您训斥就忍着了,昨夜真是痛极了,臣妾痛的睡着又被痛醒” 乾隆摸了摸她的头担忧道 “以后莫要如此了,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紧要” 皇后有些感动,她低头靠在乾隆怀里 “弘历,我这些日子脾气不大好,你……” 乾隆吻了吻她的鬓角 “朕喜欢……” 怀中的小婴儿也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眼线,很是可爱。 皇后看着她粉嫩的小脸温声道 “册封不急,臣妾的名字都是到了三岁后才正式取的,不如到了三岁再为她册封吧,她小小的孩子,哪里能受住这样大的恩典呢?” 乾隆虽是有心册封,却也因皇后的话而担忧,他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听你的罢” 襁褓中的孩子吐了个泡泡,似乎很是赞成。 皇后出了满月后,暑热也过去了大半,弘昼治理水患早已回了京都,黄河之地灾民众多,乾隆便下令回紫禁城。 嘉贵妃手抄的十遍华严经,她本就心情不忿,抄写上也怠慢了许多,又让宫女陪着她抄写了很多,字迹潦草,并且到了宫中才呈上给乾隆。 乾隆看着满目字体不同,又形体潦草的经文,火大极了。 嘉贵妃不曾想又被乾隆斥责无心为公主积福,拖延时日,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 她恼羞成怒,索性称病呆在承乾宫里,数日不去景仁宫请安。 十二阿哥永基已经一岁多了,模样生的很是可爱,长的十分与皇后相似,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整日里转着,看得伺候的丫鬟们不禁搂搂亲亲,一点儿也不认生。如今已经会发音,在乾隆偶尔的教导下早早的学会了叫阿玛,皇后有孕后为免磕碰就很少见到永基,所以永基至今不会喊额娘。让皇后也很是委屈。 乾隆因为皇后在这一年多内连续为他诞下了一对龙凤很是欢喜,赏赐更是源源不断流入景仁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悠悠生死别经年 秋高气爽的天气,皇后身子已经康复,公主也即将满百日,皇后照例去慈宁宫给太后问安 她今日穿了一身起花八团藕荷倭锻对襟褂,腰间上垂着两条碧色宫绦。 虽是生育了两个孩子,相距时间又短,可乾隆嘱咐了人给她调养身子,如今看不出亏损之态,反倒肤色明亮,衬得愈发年轻了。 慈宁宫-- 皇后由玉琈搀着缓缓行礼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抬眼见只有皇后一人前来,她挥挥手道 “免礼,身子还虚着快些起来吧” 皇后站起坐到一旁,太后看了看她,许是多日滋补,皇后的气色愈发好,太后心里鄙夷,面上却掩了掩情绪开口笑道 “如今你也要好生将养身子,免得像哀家一样落下病根” 皇后难得听她关心自己,也笑了笑道 “臣妾明白” 太后又问道 “公主如今可还好?胎中没有养足日子,总是不如永基那样康健” 皇后听了太后的盘问,有些心虚,自己孕中饮酒本就是大忌,这个孩子若不是乾隆一意坚持,怕是也来不到世上,自己平日不小心以至于早产,如今上天垂怜肯给她一个健康的孩儿,她已经知足,身子瘦弱了些又怎样呢,她会好好照顾她成人长大,看着她出嫁。 她低下头道 “是,是臣妾的罪过,不过如今已经健壮许多了,乳母说如今已经和正常的婴儿体重无二了” 太后点了点头,便转身从旁边的圆桌上取出玉匣,她缓缓打开,里边有一对小巧可爱的金镯子,太后举起来 “哀家这个皇祖母,身边没有什么好物件儿,这对镯子,还是哀家的公主幼时带过的,这金极好,小孩子带着也不重,东西虽俗,也是哀家的一份心意,愿她平平安安长大” 皇后站起身来接过 “臣妾代阿菡多谢皇额娘” 太后对皇后未曾大肆封赏这个公主很是满意,如今听了这名字笑道 “这名儿倒是好听的很,你如此容貌,公主十分可爱喜人,有时间常带来,哀家看看” 皇后鲜少见她如此和蔼,只觉得受宠若惊 “臣妾遵旨” 太后摆了摆手,让她坐下 “罢了,哀家今日有要事与你相商,今日和亲王府传来消息,弘昼福晋……殁了” 皇后坐到位置上,听到这个消息,她十分震惊,去岁自己还在家宴上看到了和亲王福晋,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 “说是患病而亡,也是可怜了孩子了” 她拿起手绢摸了摸眼角,言罢又吩咐道 “弘昼虽是离京数年,可如今回来妻儿俱是上了玉碟的,哀家听闻王府里没有别的姬妾,丧事你也派个人去和亲王府好生操办” 皇后听完太后吩咐,想起那个温婉的女子,自己言语之间曾经对她多有不善,她良久方道 “臣妾明白” 玉琈搀着皇后缓缓出了慈宁宫,皇后看向长长的甬道,想起前年冬日里,自己在此地初见和亲王福晋的景象,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却又对弘昼不放心极了,她叹了口气 “玉琈,安排内务府几个得力的人到王府去帮手” 玉琈点了点头 “奴婢遵旨” 和亲王府—— 弘昼怔怔的坐在院子里,盛暑已过,初秋的风里夹杂着丝丝寒意。 宛舒的身体还留在棺木里,清秀的脸庞与平常无异,棺木停在了王府正房里,偌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弘昼抬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屋子,双眼看着她的灵位,忽然双膝跪下,良久未动,他从怀里掏出宛舒留下的绝笔信 “阿玖,纵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还是愿意这样唤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你被夫君救回来的那年冬天,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模样俊俏却满身是血,口中还唤着额娘和心上人的名字,我与夫君看着你腰间的玉佩,便知你不是寻常孩子。这些年来,我与夫君俱是把你当做亲生的弟弟看待,也明白你心中的执念,如今知你心中对我夫妇有愧疚,可人活一世,不就为了个情字,谁都有放不下的羁绊,嫂嫂不怪你,夫君一心复仇,我与孩子整日随他颠沛流离,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如今他已入黄泉,我早便是要随他走的。只是放心不下幼小的一双儿女。 可是京中已经有人查出我与夫君从前的底细,京兆伊怀疑并着手调查,已经有人开始动作,当今皇帝生性多疑,若被他查出你曾与夫君共事,咱们怕是都不能幸免,我如今一死你不必内疚。 若非如此,咱们和孩子都保不得。 嫂嫂没有别的挂心,只求你好生照顾一双儿女,最好一生都不要让他们记得有我们这样耻辱的爹娘,你也要保重,嫂嫂知道你对她有情,可她身居高处,你还是要好生照顾自己,寻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是正理,今生所做的一切我不后悔,若有来生,我只愿夫君不再颠沛流离,放下一切。 我还有一心愿,如今我以你福晋的身份一死,他日必然要下葬皇陵,我实是不愿的,可你若是为难,记得将我的物件运回京郊埋两件在你大哥坟旁,免他泉下孤单寻不得我,时辰不多,好生保重” 弘昼一个人呆在屋里,他将怀中信件读完,打开灯罩缓缓烧了。火苗舔舐着信件,宛舒的字字血泪,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化成灰烬,弘昼将这些字深深的刻在心里。 他看着空空的牌位,突然掩面哭泣。 许是积攒了太多的委屈,明明离开时他还是个少年,家里有等着他的未婚妻子和温柔的额娘,可如今物是人非,本以为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早已让他心智成熟,若不是自己没有勇气,或许他们早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殊途陌路,她等了他这些年,可是自己骗了她这样久,自己因为一时看不惯皇兄负她而回来,全然不顾大哥与七十条兄弟人命,如今又因自己宛舒自尽。 弘昼害怕,害怕若还是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人为自己的执拗付出。他一死何足惜,只怕连累无辜。 宛舒说得对,人这一生逃不过的情字,她就是自己逃不过的劫难,可她身在高处,如今儿女双全,自己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拖累罢了,又何苦执着呢? 弘昼将头磕到地上,狠狠擦了眼泪,他净了面后拉来永璔,对着宛舒的棺木磕了三个头,弘昼覆上永璔的头,那眉目像极了宁噩,他心里只觉愧疚,蹲下看着永璔哭肿的双眼 “永璔,跟着阿玛去很远的地方好不好?” 八岁多的孩子张望了一圈小心翼翼问道 “那娘亲和妹妹呢?” 弘昼嗓子沙哑说不出话来,他准备将安晴送进宫中,请乾隆封了格格随着额娘,也免得她自己孤单。 却未曾想到小小的孩子要承受与家人分离,可只有这样才能磨练出男子汉,弘昼狠了狠心还是道 “娘亲走了,妹妹要留在这里,只有咱们去好不好?阿玛会带你骑大马,爬山” 永璔大大的眼睛里蓄出了泪珠,却强忍着,不过八岁的孩子却是像已经懂了许多事,然后强忍着泪水对着弘昼点了点头。 弘昼鼻尖有些酸还是拍拍他 “去和妹妹玩吧!让刘嬷嬷带着你们出去玩,这些日子就住在刘嬷嬷家里,等阿玛走时就去找你” 他不能让宛舒入皇陵,便不能让安晴和永璔来亲自送她下葬。 永璔应了声好就耷拉着小脑袋出去了。 他知道疼他爱他的娘亲不在了,也知道即将要和妹妹分开,可他不能哭,娘亲说男子汉要像爹爹一样顶天立地流血也不能哭出来,他虽然快要忘记了爹爹的模样,但他希望娘亲可以开心。 宛舒的丧事未曾大肆操办,一切都遵循她的意愿简单操办,弘昼专门委托人找了衣冠来,放进她的棺木。 丧礼后的第二天,弘昼就驾车带着她的肉身,来到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坟墓旁将宛舒埋在了宁噩旁边,将二人妥善安葬,因为怕往事揭开所以未曾立碑,弘昼在坟前跪了良久,他掏出怀中的一坛烈酒向地上撒去。 “大哥大嫂尽管安心,麟儿与安晴我定然好好照付” 他言罢朝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日薄西山时才依依不舍的驾车离去。 宁噩待他何止是兄弟情谊,他身在皇宫多年,不是得宠的皇子,母亲又终日礼佛,从不曾感受天家亲情温暖,只有幼小的妹妹榕鸢与他感情交好,但二人年龄相差较大,弘昼疼爱她。 他流放途中为人所害,他明白,那是四哥和太后动的手,只是他两手空空,没有回京复仇的权力。是宁噩救了自己。在自己落入山崖的万丈深渊中是他救了自己,待自己有如亲生兄弟,让自己入了帮派,哪怕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曾对自己有所怀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自己呢?满帮里数十条铁铮铮的汉子,就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葬身于京都侍卫的刀下。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大哥宁噩更是为了保全自己身份不被识破,而挡了那一箭。如今嫂嫂也怕连累,一同去了,只留下他们的一双儿女,弘昼心中暗暗发誓,纵使他日马革裹尸,这两个孩子,也得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当时只道是寻常 乾隆十九年元月 和亲王上奏请皇帝允准携子外放西北,其女侍奉皇贵太妃代和亲王尽孝。 驻藏大臣傅清大人身亡漠北,朝中正愁无人顶替他的职位,弘昼的折子上去,也算解了乾隆的燃眉之急 乾隆看了看这封折子沉思良久,弘昼请命虽好,但乾隆心中也有自己的顾虑。 他过了一会儿吩咐吴书来道 “命人去和亲王府将郡主接进宫来” 吴书来挠了挠头为难道 “可是,太妃居住在宫外” 却见乾隆笑了笑,眼睛里藏着很深的东西 “郡主在宫里才可以好好学规矩,太妃一心修佛,不喜被扰,倒是老佛爷膝下冷清” 吴书来点了点头急忙领命去了 乾隆看完了弘昼的这封折子,也没有什么折子好看了,他抬头看了看日头还早,便起驾往景仁宫去了。 景仁宫里,永基正在软榻上爬来爬去,皇后坐在一旁,面前的摇篮里躺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娃。 她低头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女儿,小公主已经满月,眉眼早已张开,白胖粉嫩的煞是可爱,果真如民间所说女肖父,子肖母,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乾隆。 公主此刻正醒着,看见额娘带笑的眼睛吐了个泡泡,皇后拿起绢帕为她擦了擦口水笑道 “阿菡乖” 胖乎乎的永基看见额娘逗着别人,顿时就不开心了,他扭动着肥嘟嘟的身子颤巍巍站起来向皇后走去。玉琈看见连忙把他抱到皇后身旁坐下。 皇后抬头就看到儿子带着怒气的眼睛,往日里看着永基并无多少与乾隆相似之处,此刻再看生气的模样却是如出一辙。 皇后将他肉嘟嘟的小身子搂进怀里笑道 “永基怎么了?为何要瞪着额娘” 却见他指了指摇篮里的小婴儿,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含糊不清说道 “亲亲~” 皇后会错意连忙把他放到地上,让他看着摇篮里的孩子 “永基要亲亲妹妹吗” 小格格一双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哥哥,却见永基一脸嫌弃的扭过头去钻进皇后的怀里 “要额娘” 皇后乍听到小奶声叫额娘,又惊又喜道 “永基会叫额娘?” 永基点了点头又叫了一声,皇后欢喜对玉琈道 “你可听见了么” 玉琈见她如此欢喜,也点点头笑道 “阿哥聪慧” 皇后抱起他来指着摇篮里的阿菡道 “这是妹妹” 永基也跟着学了一句 “妹妹~” 皇后开心极了,狠狠亲了一口永基的大脑门儿 “我的永基真是好乖” 永基双手扒拉着妹妹的摇篮,踮起脚尖看着摇篮里的妹妹,皇后看着两个小小的人儿对视,也不禁笑了起来 乾隆见殿内一片欢声笑语,便挥了挥手让吴书来到后边去,不必通报了。 他悄悄的走进来,皇后抬眼看到,连忙将永基放在了塌上,弯身对乾隆福了一福 “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乾隆带着笑意扶起她 “吴书来,吩咐下去,朕今日在这用午膳” 他弯腰看了看摇篮里乖巧的小女儿,公主看到他来了,眯起大大的眼睛笑了,还吐出舌头来,乾隆欢喜的很,也和她扮起了鬼脸 “叫阿玛…皇阿玛” 永基奶气的声音在塌上呼喊着眼里只有妹妹的皇阿玛 “阿玛……” 乾隆抬起头来,皇后无奈的笑了笑 永基张开双手在榻上又叫了一声 “阿玛抱抱” 乾隆便笑着去抱起了永基坐到一旁,永基看见乾隆便很是开心。两只小手不老实的开始扒拉乾隆的胡子,乳母上前抱起小公主去喂奶了,皇后手里还拿着一只摇铃,她坐到乾隆身边道 “皇上这时候来,必是有事吧” 乾隆笑了笑用手中的玉穗子蹭着怀里永基的胖脸蛋儿 “并不是什么大事,弘昼请命要外放边关,朕让他的女儿入宫随侍,朕已经遣人去接郡主入宫,好好教导,随侍太后,也算尽了孝道” 皇后顿了顿,她情不自禁疑问道 “外放边关?” 抬头却对上乾隆饶有意味的眼神,一时噤了声 她手上攥着摇铃,神思恍惚的晃了晃,摇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来,皇后有一刹那的失神。 他果真还是要走了,也好也好,他本就不该回来的。福晋死了,他必定很难过吧。近来也听了传言,和亲王福晋薨逝,王爷整日不思茶饭,据说还害了一场大病,皇后不知是否如当初她得知弘昼的死讯一般难过 她回过神来顿了顿道 “臣妾明白” 乾隆见她眉间忧郁,心内不满,他厌烦的皱了皱眉将永璂放到软榻上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皇后看到永璂无辜的大眼睛扑闪着,她愣了愣将手中的摇铃递给永基道 “皇上哪里的话,臣妾已是儿女绕膝之人” 乾隆听她的语气,扭头看向皇后,他的手顿了顿又覆上皇后的手,感受到她浑身一僵,便又攥紧了些,他终于问出口来 “皇后,可还念着他?” 皇后抬头,乾隆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她看着乾隆坚毅的侧脸温声开口 “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乾隆不敢回答,希望听到却又害怕她说出来的不如自己所想,自己生来富贵,位至最尊,从未有人让他不顺心,可只有皇后,让自己害怕担心不满,却又真心喜欢着。 他从未想过自己九五至尊却要屈尊讨一个女人的真心。乾隆内心也知道,他这一生,是放不下皇后的 身旁的皇后为永基身上的小马褂扣上纽扣,又捂住永基的小耳朵缓缓开口 “臣妾与弘昼自幼相识,又有婚约在身,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若说没有真心交付,想必皇上也不会信” 乾隆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皇后疼爱的抚了抚永璂的胖脸蛋温声道 “可臣妾及笄之年嫁入王府,二十岁那年成了皇上的女人,如今变成皇上的妻子,大清的皇后,前年做了额娘,至如今儿女双全,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的天,给了臣妾一个家……” 皇后看向他,流光溢彩的眸子让他沉醉,乾隆的脸色逐渐缓和,她温柔的声音响起 “当年的事情臣妾都知道,弘历为了我背起兄娶寡媳的恶名,顶撞皇额娘,险些遭先帝厌弃。可臣妾心里明白,弘历是可怜我孤苦伶仃一个人” 乾隆心酸开口道 “可朕委屈了你做妾,更没有做到你所言一生一人,还辜负你多次……” 皇后看向乾隆,没有想到他堂堂君主居然还在意这些小儿女戏言,她无奈的笑了笑 “皇上还记得当年我的话,昔年是我不懂事,自小长于皇宫,看透了宫闱争斗,只希望来日飞出皇宫,恩爱厮守。可这些东西,嫁入王府之前,我就放下了,便也不再求。何况,皇上如今给臣妾的恩宠,不比臣妾愿景中的少半分” 乾隆怅然的拍了拍她的手 “朕还记得那样的你,娇扬跋扈,怒马鲜衣,脾气执拗的很,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是朕毁了那样的你” 皇后回握住他的手,笑颜如花 “也成全了如今的我” 乾隆是皇帝,是大清的君主,他亲手将自己送上皇后这个位置,荣宠非常,皇后心里虽然渴望自由,却也心甘情愿为了乾隆,坐这个高位。 乾隆摇了摇头 “过往如何朕不在乎,朕只问,如今你的心” 他心里满满都是过去的事情,自己用了二十年才让皇后放下的事情,南巡回来,弘昼的出现,让他所有的平静都掀起了波澜 皇后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弘昼予我已是昨日之事,我无心回首,当年的事情,若问两情相负,也是我先嫁入王府,毁了婚约” 她捏着永基的大耳朵叹气道 “而今只希望他过得好罢了” 乾隆双眼逐渐迸发出光亮来,他看向皇后认真的脸色凑近了些道 “那朕呢” 皇后面庞微红,她嘟囔着低下头绞着手帕 “我方才说过了” 乾隆看着她的脸色调笑道 “喔?朕没听到,皇后娘娘再说一遍吧” 皇后闻言气愤的猛然抬头,乾隆没有防备“咚”的一声就撞上了他的下巴,皇后捂着疼痛的额头指着乾隆 “你!” 乾隆一边默默捂住下巴揉着,腹诽皇后的头着实有些硬,一边又替皇后揉了揉额头,不过皇后皮肤太过娇嫩,这一撞立马泛起了红印子,乾隆顺势离得又近了些,重新开口 “皇后娘娘再说一次” 皇后额头痛的厉害不想理他,却听身后永璂咿咿呀呀叫唤了起来,连忙想起永璂还在,一把推开了乾隆,永璂站在塌上,两只小手扒拉着皇后的肩膀,他看到皇后额头的红印,爬到她身上,张开嘴巴就呼呼,又吧唧亲了一口,皇后心中顿时柔软一片,将永璂搂在怀里。 乾隆也不语,只笑着看他耍宝,不过见皇后对他这般亲热顿时有些不舒服,伸手将皇后怀中嘻嘻笑的肥仔儿抢过来,站起高高的扔向空中又接住,永璂高兴的大呼小叫。 公主已经吃饱了送来,皇后轻轻接过,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看向乾隆和永基,心中一片柔软的同时,却想起弘昼的折子来,还是有些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别君去兮何时还 和亲王弘昼的折子乾隆自然准了,为示皇恩,乾隆还赏了不少东西下去以示安抚和亲王丧妻之痛。 王府里的人全都战战兢兢,自从福晋宛舒走后,小郡主也入了宫侍候太后,王爷弘昼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整日里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只有面对永璔时面色才有些温和,悉心教授他练功夫。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入了春,弘昼早就定于这个月启程,算算日子也要到了,宫里说太后传了话让他入宫,弘昼收到了吩咐后,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他从未指望太后能对自己有多少不舍,当年之事太后必定有份参与,他对这个庶母虽从未有过多少感情,但也无多大仇恨,何以要致他于死地。 京都护国寺 皇贵太妃一身素色衣袍,跪在佛堂中,手中攥着一串价值不菲的佛珠,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轻轻的呼吸声和木鱼的敲打声,她眉目寡淡,几乎没人能认出她是曾经位高权重的皇贵妃。 弘昼换了常服,右手牵着永璔,佛堂外等着,粟玉出来,合手行了礼道 “太妃正在念经,请王爷稍候” 弘昼温和一笑 “我知道了” 粟玉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破落沦落至此,皇贵太妃可怜她,又不忍这么好看的姑娘沦落成尼姑,便收在身旁贴身伺候,如今也已经是大龄女子了,在佛寺中,又无好婚事可寻。 她看了眼弘昼,便急匆匆的低下头去,脸庞红了大半。 太妃念完了经,她打开门来见是弘昼来了,清淡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些喜色,永璔扑了上来 “祖母!” 皇贵太妃怜爱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乖” 弘昼抱了抱拳 “儿子给额娘请安” 皇贵太妃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牵着永璔的手向厢房走去,弘昼在后跟着,粟玉犹豫了会儿,便去备茶了。 太妃拉着永璔坐到自己身旁,弘昼见状坐到对面,粟玉捧着茶壶来,静悄悄的放到桌案上,就站到了弘昼的身后,看着他发梢的穗子,已经有些残破了。 太妃明白她的心思,笑了笑道 “你一往西北,何苦要带上我的孙儿?” 弘昼端起面前的茶水 “男儿家,总要多些磨练,额娘不必担心,儿子尽快回来” 太妃怅然吐出一口气来 “福晋薨逝,你难过额娘明白,可去那样远……” 弘昼饮下茶水正色道 “儿子是为了大清,并非小儿女情长” 太妃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与福晋之间哪有什么感情,心心念念的怕还是宫里那位,只是今年宫里那位喜事连连,他心中不舒坦,自然得走的远远的 “你呀,自小哪里听过我一句话呢” 弘昼无奈的笑了笑 “儿子不孝,叫额娘担心了” 太妃瞥了他一眼,拿他毫无办法 弘昼看向身后的粟玉道 “有崔姑娘照顾额娘,儿子身隔千里,也放心” 粟玉面庞绯红,她跪了下来 “这都是玉儿该做的” 太妃见她如此惶恐宽慰道 “王爷夸你呢,快起来” 弘昼扭过身子伸出手来扶起她,粟玉看向他的手,宽厚有力,她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脸色红的要滴出血来,弯腰行了礼 “奴婢去添些茶水来” 便逃之夭夭 弘昼看着她的反应,不禁诧异起来 太妃了然笑道 “这姑娘,留不住了……” 弘昼也明白了,他笑了笑 “额娘美意,只是儿子不喜女色,西北苦寒,儿子一去多年,不好耽误了她,还是额娘为她再觅好郎君吧” 太妃明白他的心意,便也只哄着永璔不再多言。 他又与太妃闲话了许久,看日色渐深,领着永璔正式拜别了皇贵太妃。 次日慈宁宫— 春雨润如油,也解了许多地方的冬旱,乾隆与太后都心情大好,今日乾隆携皇后也在慈宁宫向太后问安,大部分是太后拉着乾隆说话,偶尔才向皇后搭搭话,皇后也不恼,只低头玩着手中帕子,偶尔附和一两句,太后不满她不是一日,她何必自讨没趣。 只是今日,太后好似是故意给她添堵。皇后看见屏风后走出一个穿鹅黄色夏衫的女子,容貌姣好,身姿昳丽,端着个托盘给众人上了茶,待走到皇后面前时,皇后抬眼打量她,照往日,皇后绝不会看这样的人一眼,可此人穿着打扮并非宫女模样,皇后看见她鬓边那支碧玉簪子就知道太后意欲何为,顿时心里堵了一口气,她上完茶后乖巧的立在太后一旁,乾隆也抬起眼睛看了看她,果不其然听太后开口指着她道 “这是那苏图家的小女儿,小名唤作阿娇的,哀家见着乖巧可人,便替皇帝做主留下了” 乾隆拿起茶盏细细品了品并不说话,太后又开口道 “后宫这些妃嫔年龄都不小了,且大部分都是从前潜邸的旧人,也该多些年少妃嫔,利于繁衍龙嗣” 乾隆听得太后此言就看向皇后,果真见到她面色不大好就有些想笑,皇后平素里最讨厌别人提年龄,虽她这些年得乾隆娇宠,眉目与当初并未有多大变化,可女子有哪个是不怕老的呢,乾隆平日提一句都要恼一天的,旁人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而今被太后这样说出来,心里别提多憋屈 皇后绞着帕子不想多言 太后见她如此笑了笑道 “皇后帮着择个好日子吧” 皇后微微起身 “臣妾遵旨” 她面上平静带着笑意恭敬应了,那女子面露喜色连忙谢了恩,便退下了,乾隆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直到那女子退下,才状似随意道 “后宫皇子公主已经这样多,况朕膝下已有嫡子嫡女,皇额娘无需再为朕招揽新人” 太后见他如此,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可乾隆眼角偷偷看着对面的皇后,太后斥责道 “身为君主,怎可后宫孤零,雨露均撒方是正理” 乾隆面上悻悻的望了皇后一眼,皇后心内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再无回环之地。 外头有内监通传,说是和亲王觐见,太后让人快宣,就看到弘昼领着年幼的永增进来行礼 “臣参见太后,皇兄,皇嫂,” 太后看着座下的弘昼开口道 “快些起来” 弘昼带着永璔谢了礼 “谢太后” 太后将永增唤到身旁,卸了护甲抚着他的小辫子,对着弘昼温声开口道 “西北苦寒之地,这孩子受得了么” 弘昼抱了抱拳道 “多谢太后关心,男儿家多受些磨练也是好的” 太后叹了口气 “好吧~多带些厚重的衣物,有什么需要就递信来” 乾隆撇了撇茶杯上的浮沫,开口道 “五弟此去西北,要多多留意伊犁之地,上次傅清等人禀报伊犁将领暗自操兵,只望五弟多多上心” 弘昼正色道 “谨遵皇上吩咐” 乾隆满意的笑了笑, 弘昼看了看皇后,他从袖中掏出一串手钏递向皇后道 “前些日子忙于王府之事,不便前来参加五公主的百日宴,这是一点心意,望皇嫂不要嫌弃” 皇后望向太后,见她平敛双眸笑道 “既是弘昼一番心意,皇后也就不要推脱了” 皇后这才接过 “王爷客气了,我替阿菡谢过王爷” 弘昼低眉道 “皇嫂无须如此” 皇后接过让玉琈收下见弘昼仍在面前,她开口道 “西北苦寒,望王爷保重自身,好生照顾世子” 弘昼合手 “安晴在宫中,也望皇嫂多加照拂” 皇后点点头 “王爷放心,那是自然” 弘昼见她低着眼眉,也不敢再多说 “多谢皇嫂” 皇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只见弘昼看着她小声开口道 “保重” 皇后愣住了,她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弘昼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话就要告退。 皇后抬起头目光却不敢看他,待抬眼时弘昼已经走远,只看到一点他宝蓝色的衣角。 眼看时候不早,乾隆也领着皇后出了慈宁宫,见皇后也不说话,不知她是为了那女子的事还是弘昼的事,乾隆心中滋味也不是多好,还是逗弄皇后道 “皇额娘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皇后却点了点头开口 “臣妾的确已过盛年,皇上预备封那女子什么位分” 乾隆见她不开心,也不愿让她堵心,随意开口道 “暂且封嫔,那苏图毕竟是两广总督,位分不宜太低” 皇后见他纳妃却如此潦草,自己也不愿多问了,便随意道 “皇额娘既是为皇上择的新人,不如就以新为封号吧” 皇后原本是开玩笑的,岂料乾隆认真起来 “也好,随你心意” 皇后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臣妾能做主的事情” 乾隆笑了笑拽住她的手 “不过是个嫔罢了” 皇后看着他温声劝道 “新人虽年少,可皇上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以免伤身” 乾隆又想起前几日在景仁宫寝殿里不小心扭到腰那次,被皇后嘲笑了一整夜,他的眸色渐渐深了起来 “朕倒要看看今夜,折的是谁的腰” 说着在皇后的腰上掐了一把 皇后本是认真嘱咐他,岂料他如此…,后边还有宫女太监跟着,她顿时羞红了脸,不再理睬他。 乾隆开口道 “朕要去养心殿,皇后与朕同去吧” 皇后心里记挂着一双儿女 “臣妾还要去看阿菡” 乾隆摆了摆手 “不急,朕下午同你一同去” 皇后无奈,只得被他拉去养心殿。 次日,和亲王启程前往西北。 旧人新酒,何忍红烛光冷透,可盼我归来,魂兮徘徊贺携手 前尘已忘,望山望水忘故乡,君归未归,恨只恨此生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愿君长别两相忘 和亲王不日抵达西北,这里黄沙滚滚,弘昼知道,自此以后长伴他的或许只有长河落日和大漠孤烟,可这是自己选的路。 弘昼的前半生是可悲而又不甘的,因为皇后,他从未后悔回京都,哪怕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做了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女人。一颗心也早已不在自己身上,可他也说不清是为何,为了当年失约的愧疚?为了年少情谊? 弘昼明白,从年少起,他就对这个女子懂了情,颠沛流离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一切,可是没用,这个女子将此生住在他心底无法抹去,无论如何,他不能再有一点想法,那只会将她拉入万丈深渊。 宛舒的死让他醒悟,再多的不甘心也无用,错过了就是错过。今日有人为了他的一己私欲而付出代价,也已经有太多的人因为自己任性而牺牲,弘昼虽非圣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他不能再任性妄为。而皇后,她如今儿女双全又正得恩宠,以乾隆对她的宠爱,即使后宫再添新人也不会波及于她,她不再是年幼时候需要自己呵护的小姑娘,她已经是大清的皇后,何须自己在一旁添乱呢,他脑中总是想起那日凉亭里皇后的眼神,自己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你与我的事,如今对你而言,是耻辱,是枷锁,对么” 皇后的眼睛里暗沉沉的看不到光亮,弘昼知道,她对自己,一星半点的情分都没了。 弘昼苦笑看着不远处随着旁人一起习武的永璔,好似看到了当年随在宁噩身边的自己,悉心教育他功夫,第一时间将自己护在身后,一个素未谋面的江湖刺客待自己如亲生兄弟般,而乾隆,自己的亲兄长却能做出那等事来。 他眼中眸色深沉,走过去接过那人手中兵器,开始手把手教授永璔。既然当初欠了宁噩一家而今唯一能赎罪的就是好生护着永璔与安晴。 来时犹可忆往事不可追。 永璔见是他来了抬头笑道 “阿玛” 他眉眼弯弯,很是可爱。自从宛舒去后,他胖乎乎的小脸瘦下去了很多。弘昼低头握住他因适应不了西北气候而干裂的小手,温声道 “喜欢练武?” 永璔点了点头 “孩儿长大要在江南开武馆,遍布中原,桃李满天下” 弘昼疑惑道 “永璔不想做大将军吗?” 永璔摇摇头 “阿玛不要说孩儿没有志向,我阿娘说过,不要让永璔做官,永璔不愿意变成一个不好的人” 弘昼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小脑瓜 “怎么会?永璔很有志向,比阿玛要强的多,你阿娘说的很对,京都是入不得的” 弘昼本就不愿让永璔袭爵,他的根在江南,他终有一日要认祖归宗的,若是不能有嗣,百年之后他没有会自请收回爵位。 夕阳西下,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落日下异常和谐。 乾隆十八年八月二十日,乾隆承皇太后懿旨,册封两广总督那苏图幼女戴佳氏为忻嫔,册文曰 命大学士来保、为正使。礼部左侍郎介福、为副使。持节。册封戴佳氏为忻嫔。册文曰。朕惟宫闱敷化。聿资淑慎之仪。纶綍宣恩。式表温恭之德。徽章荣贲。茂典攸昭。尔戴佳氏、秀毓名门。早娴懿范。垂芳型于图史。着媺中闺。叶雅度于珩璜。敬修内职。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忻嫔。尔其只膺象服。懋恭俭以承庥。永迓纯禧。履谦和而衍庆。钦哉。 翌日-景仁宫 “臣妾永寿宫忻嫔戴佳氏叩请皇后娘娘金安,愿娘娘千岁千福” 新册封的忻嫔唇角含笑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礼,礼数样样精细,旁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皇后看着面前袅袅婷婷的美人儿,一袭深粉色对襟钩花旗袍,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一对如意对流苏。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脸颊上比平日多了几分娇嫩红润,眼波流转间神采飞扬,仍旧带着些小女儿家的羞涩,皇后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她脸上的娇嗔,看了看她脸上并未带多少笑意。 皇后入宫数年从未拉拢过谁,纯贵妃也只是与她在潜邸的情谊,她昔年不得宠爱之时就不曾有过,更无需提如今身在后位,并非她人在高处,待人冷淡,而是皇后信乾隆的心。 何况那苏图家的女儿,嘉贵妃背后金家的亲戚,又是太后的棋子,皇后着实打不起来什么兴趣,况且妃嫔进封乃是要先来拜见中宫,再由皇后带着去向太后请安,可忻嫔这个时辰来,还是从慈宁宫出来才入景仁宫,显然是倚靠太后这棵大树便有恃无恐。 她又瞥到忻嫔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皇后语气难免有些不善声音清冷 “平身” 忻嫔一愣,显然未曾想到皇后没有只字片语说给自己,今日虽不是册封礼,可也是她的第一次觐见,皇后便这样给她没脸,不甘心的站了起来却听皇后又开口 “既然入了宫,妹妹便无需客气,宫里有何需要尽管来寻本宫,也望妹妹恪守规矩,不要做出越矩的事来,不然宫规之下便容不得妹妹了” 忻嫔扶着酸软的身子刚站起来听得皇后开口只得又跪下,神色是掩不住的苍白,她于家中娇养十八年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眼圈便有些红了,还是强忍着开口道 “臣妾叩谢皇后娘娘” 皇后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正欲叫忻嫔起来,却听嘉贵妃在一旁掩了唇笑道 “皇后娘娘饶了我这妹妹罢,服侍万岁爷定是累着了,哪里禁得起这样久跪呢” 皇后将茶盏放到桌上,不轻不重呢声音,她淡淡瞥了一眼对嘉贵妃道 “服侍皇上本就是妃妾应尽之责,何谈委屈” 嘉贵妃带着笑意噤了声 皇后看向她笑道 “既然贵妃如此,忻嫔妹妹便快些起身吧!倒是本宫的不是” 忻嫔微微含着泪站了起来,皇后看见她这副模样就心里不舒坦,那波光潋滟的眼睛总是会让她想起在先皇后病榻前流眼泪给乾隆看的女人。 忻嫔由婢女搀扶着坐到了嘉贵妃一旁。下首的嫔妃叽叽喳喳了起来,皇后揉了揉额头吩咐下去 “今日便散了吧” 众妃嫔见她脸色不好,便行了礼告退 “臣妾告退” 玉琈搀扶着皇后来到后殿内,她为皇后卸下凤冠来,换上寻常的一件烟罗碧色秋凉衫,只松松绾了头发别上两支玉兰簪子,与方才的端庄大气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多添了几分温柔娇俏,才命人抱来了阿菡,她看着怀中乖巧的女儿,才觉得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小公主瞪着大大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皇后逗弄她咯咯的笑,今日却咬着皇后的手指舔来舔去,皇后被她闹得心头发痒,却只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忽然她放开皇后,吚吚哑哑对着桌案叫了起来,皇后顺着目光看去,只看到弘昼给的那串手钏还在桌上放置,皇后伸出手够了过来,只见上边还刻着字,这是满文,是一个喇嘛给他的,保佑人一生平安喜乐,当年他曾经送给自己过,流放的时候,自己担忧他路途凶险,又重新给他放到行李内,千回百转,这副手钏还是回到了这儿,皇后正在出神,怀中的小公主却伸出着小手要,皇后无奈只能给她套上,皇后见她拿住便要往嘴里塞,无奈笑笑捏捏她的小鼻子向她夺回来,对她摇摇头,小公主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额娘,她撇了撇嘴角好似要哭出来,可皇后依旧不为所动,小公主十分诧异,她记得以往如此皇阿玛不是很吃这一套的嘛,她无奈只能对皇后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未长牙的小嘴要流出口水来,皇后低头亲亲她的脸蛋温柔道 “乖乖,这个不可以吃。” 小格格好似听懂一般点点头,皇后便又放开她的手递给她,果真只见她拿着玩不再往嘴里送,便拿起汤勺喂了她一口桌上的雪梨汤,甜滋滋的味道进入舌尖,小公主顿时欢喜的叫嚷起来,皇后看着她这样活蹦乱跳的自己也笑了笑。 后宫的事再如何烦心杂乱都不打紧,只要自己的一双儿女平安喜乐一生即可。 乾隆宠幸于谁,爱护谁,皇后也不愿再管,她只是想到忻嫔那脖颈旁边故意露出来红色,又看了看自己肩胛处若隐若现的红印,有些恶心罢了,她在乎乾隆,在乎与他的一对儿女,哪怕一点点东西,她都会很在意。 皇后抱紧怀中孩子怅然道 “额娘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如今却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呢,真是岁月催人老呀!” 言罢抚了抚依旧白皙光滑的脸长叹出一口气。 低头看小公主不听自己的絮絮叨叨已经熟睡。便爱惜的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睡了小半个时辰。 待皇后醒来,哪里还有女儿的身影,只觉得自己被圈在怀里,她撑起沉重的眼皮,只看到一抹明黄,她觉得怀抱空空,猛然坐了起来,乾隆睡在她外边,将她搂在怀里,被她这样一挣,自己也被惊醒。 皇后四下张望,看清了身旁的乾隆,她嗔怒道 “您怎么在这儿,阿菡呢” 乾隆被惊醒有些微恼,他一伸手,将皇后又拉着躺下。嘴里不满嘟囔道 “你睡得这样熟,朕的乖女儿饿醒了,看你睡着也不敢哭,朕来的时候她正泪眼汪汪躺在床上……此刻被乳母抱走了” 皇后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鼻子 “臣妾昨晚睡得不好,今日只觉身上懒怠” 乾隆已经醒了过来,听她说昨夜不得安枕,他笑了笑道 “朕才几日没来,景娴就夜夜不眠了……” 皇后看了眼他沾沾自喜的模样,撇了撇嘴 “忻嫔娇俏的很,姿色倒是不俗……” 乾隆却打断了她 “诶” 皇后看向他不满的神色,在他怀中明黄色的中衣上画着圈圈。乾隆批了一日的奏折,还是有些发困,他搂紧不安分的皇后 “不是说身子懒吗?再陪朕睡会儿” 皇后看着窗外的太阳,已经是下午了,她面露苦色 “可臣妾已经醒了……” 乾隆睁开眼睛看着她,眸色深了起来 “你不愿睡?咱们就做别的” 皇后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 乾隆笑了笑,便搂紧了她,困意涌来又睡了许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暗涌欢期真似梦 乾隆二十年,和亲王弘昼在西北立下赫赫之功,皇帝下旨修葺和亲王府,和亲王嫡女温和恭顺,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为和硕和婉公主。 这是安晴入宫的第二年,她行事谨慎,一张嘴巴在太后面前又能说会道,太后虽对和亲王一家没什么好感,却十分喜欢这个小丫头在自己身边。弘昼立下功勋,也是她向乾隆提议册封安晴为和硕公主,此时的安晴,不过十一岁罢了。 宫中这两年也是热闹非凡,忻嫔已经有了身孕。延禧宫里的令妃,也传出了有孕的消息,皇后倒是格外惊讶,令妃多年不孕,侍寝次数也算不得多。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有了身孕呢。 四月份,朝中安定,乾隆决定去木兰围场。 宫中事务繁琐,皇后好容易偷了闲,领着两个孩子在院中玩会儿,就看到永基闷闷不乐的脸,皇后坐在石凳上,阿菡乖巧的坐在她怀里,皇后伸出手捏了捏面前永基闷闷不乐的脸蛋儿问道 “这是怎么了?” 永基耷拉着耳朵 “皇阿玛让我背的三字经,我总是背不会,他又要生气了” 他小小的脑瓜里浮现出乾隆总是训斥他的样子,对妹妹却格外的温柔。 皇后拽了拽他背后的小辫子,永基不过才三岁半,乾隆如此苛刻,或许待他有些期望吧,皇后不敢猜测。只安慰道 “皇阿玛疼爱你呢,永基好好努力,一定能背好的,下午额娘帮你,好不好?” 永基点了点头,瘪嘴道 “额娘,我要吃这个” 皇后看他只顾着吃,将点心递给他后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大脑门儿 “你呀,就知道吃” 怀中的阿菡也笑了起来,皇后低头亲亲她,永基将点心递给阿菡 “妹妹吃嘛?” 阿菡接过来,皇后掰着她的小手道 “你说多谢哥哥” 小丫头便跟着念了一遍,永基开心的笑了,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乾隆一身浅色常服出现在玉兰树下,春日午后的阳光细细碎碎打在他身上,光华流转,风度翩翩。 乾隆的目光却一直望着桌旁的母子三人,眸中闪亮胜过头顶太阳,大步走向皇后,将皇后怀里个沉甸甸的阿菡抱起来掂了掂,又摸了摸永基的头,永基看到他,吓得一溜烟跑了,乾隆坐到皇后身旁,听得怀中娇娇的小女儿声音甜糯的叫了声阿玛,他眸中温柔一片,手指摸着阿菡头上的两个小发辫。又低头亲了亲她,脸上的胡渣,将她弄得痒极了,不住的咯咯笑。皇后看着他二人耍宝,也笑了起来,她为乾隆面前的茶杯斟满茶水。 乾隆看她一眼,搂紧了怀里的小女儿道 “朕的阿菡真是越来越聪明可爱了,长大一定要将皇阿玛放在心里第一位” 阿菡掰着手指仰头对乾隆笑了笑露出一排小短牙 “为什么” 乾隆饶有意味的看了皇后一眼道 “因为若不是阿玛的话,你额娘就要因担心你痴傻不要你了,阿菡就见不到阿玛了” 话未说完怀中的小女儿搂紧他的脖子呜呜哭了起来,含糊不清的呜咽着 “额娘不要阿菡……呜呜” 乾隆连忙搂紧怀中小小软软的一团轻声哄着 皇后含怒瞪了他一眼,要把阿菡夺过来,她却伏在乾隆怀里将小脑袋扭向另一边 “我也不要额娘了” 乾隆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皇后嗔道 “不过是臣妾当年一时糊涂罢了,万岁爷到底要笑话到什么时候” 阿菡已经止住哭泣,眨着大眼睛窝在乾隆怀里,撅着嘴瞪向皇后。乾隆蹭了蹭她的脸颊,开口道 “朕盼了这么久玉雪可爱的一个女儿差点就因为你这狠心的额娘……朕自然是要记一辈子的” 皇后摸了摸阿菡的头,小丫头还在和她生气,把头扭向了乾隆,皇后无奈道 “若当时生下来当真……皇上可有想过如何向太后交代?一个有缺憾的孩子又如何养在皇后身侧?” 皇后看见乾隆眼中局措,又望向一旁玩闹的永基,闭了闭眼睛道 “如今臣妾别无所求,只愿两个孩子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她这半生跌宕起伏,年少寄人篱下之时,后半生无处安放,未曾想过此生还有这样的时候,她不要孩子十多年,是这天下最狠心的女人,好在上天待她不薄还肯恩赐一双儿女给她。前尘往事在小儿女身上又算得了什么呢 乾隆见她眼中无奈又露出光亮,只觉心酸开口道 “你若不喜,朕以后再也不提,即便阿菡不若如今,朕也不会将她弃之不顾,咱们的孩儿,朕都会好好护着” 他见皇后闭眼点了点头,便将阿菡放到地上。示意她去皇后那里 两只小短腿支起她粉团团的身子,她摇着小脑袋晃晃悠悠的走到皇后面前伸出藕节似的小手拱到皇后怀里去,皇后睁开眼看到她,将她用力抱起来到腿上,点点她的额头道 “不是说不要额娘了吗” 阿菡正咕哝着今日是吃龙须酥好还是桃花糖糕好,扭头看见自家额娘美艳的脸庞又想起方才的话来 “额娘要亲亲阿菡,阿菡才要额娘” 皇后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道 “好了?” “还要给阿菡吃桃花糖糕” 阿菡小小的脑袋里,香香软软的桃花糖糕终于战胜了黏嘴的龙须酥。 皇后无奈笑了笑道 “好” 乾隆开口将她从皇后怀里拉下来道 “乖,去找你哥哥玩吧” 阿菡迈着小短腿跳下地,噔噔噔像个肉球一样的滚远了。 乾隆拂去皇后肩膀上的花瓣,低头说了些什么,皇后嗔怒的拍开他。二人嗤嗤笑了起来。 乾隆看着皇后如玉的脸庞开口道 “过些日子要去木兰围场狩猎,皇后随朕去,可好?” 皇后笑了笑温声回绝道 “可阿菡还小,离不得臣妾” 乾隆拽拽她的衣袖 “算算时候,皇后已经有数年不曾陪朕出去了,前些年因你有孕不敢奔波劳碌,孩子都大了还不愿同朕去” 皇后扭头看到他恳求的神色,犹豫了起来 “臣妾再想想罢” 乾隆咬咬牙 “不许再想!朕下月初启程,这是圣旨” 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皇后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好笑,弯了弯眉眼道 “臣妾明白” 乾隆以为她是应了,欢天喜地去收拾相应事宜。终于定于四月初启程 皇后看着自己怀中小女儿的委屈面容,恨不得不随乾隆去木兰围场只守在这两个小团子身旁,奈何已经答应了乾隆。永基大些还好,可阿菡还差几个月不足三岁,平日里又调皮捣蛋,着实让人放心不下,她古灵精怪,此刻正泪眼汪汪的攀住皇后脖颈,嘴里不住的嘟囔着不要额娘走,皇后抚了抚她毛茸茸的软发道 “待额娘回来,给阿菡带个小白兔好不好” 阿菡摇摇头道 “不好,不要” 皇后又亲亲她的小脸蛋 “那阿菡要什么,额娘都会给阿菡带” 阿菡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的像星星嘻嘻笑道 “阿菡要做姐姐,忻娘娘有了小宝宝要叫我姐姐,可是阿菡想要额娘有小宝宝叫阿菡做姐姐” 正从门外走进来的乾隆听得娇儿发出的稚语不禁哑然失笑,便躲在纱橱外偷听 皇后面色一红嗔道 “胡闹,你从哪里学来这些话,才多大的小丫头” 阿菡抱住皇后脖子 “额娘……” 皇后抱住她软软香香的小身子喃喃道 “额娘有你和哥哥就够了,可你阿玛还会给你许多弟弟妹妹” 皇后只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多愁善感了,她揉了揉额头 就听怀中阿菡已经开心叫了起来 “阿玛” 她腾的从皇后怀里跳下来就跑到刚进门的乾隆腿边 皇后无奈斜睨了一眼便命人添了茶水来,开口向身后早已和阿菡黏到一起的乾隆问道 “皇上来了多久了” 乾隆抱着阿菡,有些悻悻道 “朕就是来看看皇后收拾好没有” 皇后叹了口气道 “玉琈已经着人去了,只是阿菡总黏着臣妾,抽不开身罢了” 乾隆看着怀中可爱的小女儿,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小衣裳,皇后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格外可爱,他低头用胡子蹭了蹭阿菡娇嫩的小脸儿笑笑,皇后开口道 “时辰不早了,臣妾送阿菡回去睡吧” 阿菡坐在乾隆腿上,双手揪着桌上的小点心道 “阿菡要跟额娘睡嘛” 她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望着皇后让人不忍拒绝,皇后却也不敢擅言只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乾隆,乾隆本是来到这里,想软玉温香,倚丽缠绵一晚的,却被二人望得心软,左右时日还长,便对阿菡道 “只是不许闹你额娘,明白么” 阿菡乖乖点了头,乾隆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依依不舍的将她放了下来 “既然如此,便带着阿菡早些休息罢,明日便要启程,朕回养心殿了” 皇后福了福恭送乾隆出门去,阿菡笑嘻嘻的早已经爬到了皇后的床榻上,玉琈看着她两只小短腿爬不上去笑道 “公主……” 便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玉琈姑姑帮帮我” 玉琈心软正要抱起来她,却见皇后一把将她掂了起来,解开她的小衣裳 “你呀” 皇后亲自取了水为她洗洗,自己又急忙卸了妆,便早早上了床榻,抱着阿菡一夜安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暗涌欢期真似梦(2) 夜色温柔,景仁宫里皇后揽着阿菡睡得香甜,延禧宫里令妃新有身孕,抚着还不显怀的小腹,满身心的欢喜。储秀宫内纯贵妃正俯身习字,紫禁城里一片安静祥和。仿佛在这夜色中都沉睡了一般,然而养心殿内 乾隆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吴书来,闭目良久开口是疲惫不堪的声音 “你所言当真?” 吴书来起身答道 “前些日子派去的人的确是这样说的,据说她已偷偷上过几次京都,只是她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寻不到门路求见” 乾隆看着眼前渐渐昏暗下去的灯,他将手中信笺撕碎,叹了口气道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得让皇后知道一分” 吴书来俯下身子 “奴才遵旨,纸包不住火,万岁爷还是尽早安排吧” 乾隆挥了挥手,他双眸紧闭不发一言,脑子里浮现出杭州满春园里那纵情歌舞,风情万种的脸庞,还有……皇后苍白决绝的脸色,他堂堂一国之君竟不知道做些什么,从未想过当年的荒唐竟然会落得无法收场。 今年秋月里,乾隆怕有事耽搁便取消了木兰秋弥。但是他是个极其喜欢狩猎的人,又喜欢热闹,便抽了几日时间与福伦,傅恒他们一同出来去木兰围场狩猎。 皇后今日中午就随乾隆去了木兰围场,安营扎寨。真正歇息下来已是日落黄昏时,乾隆一行人兴致不减,不顾天色已晚硬是去狩猎,深夜才提着两只野兔归来,皇后舟车劳顿身子又不舒服,并未用什么东西就歇了,乾隆自顾自的洗漱好,他悄悄走向床帐内,躺到皇后身侧,皇后平稳的呼吸声打在耳边乾隆心里痒痒的,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瓣,皇后咕哝着睁开眼睛。乾隆密密麻麻的吻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眨眼间乾隆已经欺身上来,唇被他紧紧堵住,趁皇后迷迷蒙蒙间舌头长驱直入,皇后意识恢复时想到这是在外却已来不及制止,舌头被乾隆咬的发麻,只能用手堪堪抵住他的胸膛,皇后只觉得今晚的乾隆万分疯狂,止也止不住。 乾隆感受到身下的人有了反应,内心欲火更加热烈,大掌不安分的窜进皇后小衣里,声音低沉的说道 “乖乖,朕想了可久,怎么不等等朕就睡” 皇后迷迷糊糊睁开眼埋怨道 “万岁爷什么都不交待就去玩了,臣妾一个人百无聊赖,只好早早歇着” 乾隆埋在她颈窝心疼道 “是朕不对,这就好好疼你” 皇后又用手抵住他胸口,躲开他的唇急急道 “不!不行!” 乾隆头上已经出了细细的汗,他直起身子不耐道 “又怎么了” 皇后抬起头到他耳边低声耳语一阵子,乾隆听了脸色微变,恼恨的咬了一口皇后肩头笑骂道 “朕迟早要被你给折磨死” 皇后看见乾隆强忍的表情想笑又收住了 “臣妾有了好消息,皇上难道不欢喜” 乾隆一下子坐起身来,这样紧要的关头,是欢喜的时候么,他狠狠瞪了床上的皇后一眼,急匆匆下了床跑到浴桶边一头跳入早已冰冷的水中。 皇后放心不下已经披了外套起身,她怯怯的看着浴桶内的乾隆,悄悄的走进浴室,往桶里加了些热水,窘迫开口 “夜凉如水,皇上莫要受了寒” 乾隆闭目不语不想搭理她 皇后拿起一旁的毛巾,看向乾隆发红的脸色 “臣妾也是今天下午知道的,太医说臣妾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从前,才这般谨慎小心” 乾隆抬了抬眼皮,依旧不说话,早知如此今日便不饮这样多的鹿血酒了,此刻真是冰火两重天。 皇后见他这般就有些恼了 “难不成皇上带臣妾出来就是为了……” 她说不下去,便将手里的毛巾往乾隆背后一扔,扭身就走出去了。 乾隆看着她负气的身影,勾起嘴角笑笑,他从浴桶中站起仔细擦干净后又喝了几杯凉茶,才又回到床塌上躺下。 皇后缩在薄被里露出两只闪亮亮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身旁赤着上身的乾隆,想了想还是拉过些被子想给他盖上,指尖划过乾隆的身体,却听他嘶了一声道 “不要碰朕” 声音不耐又暴躁,皇后抬眼看了看他,委屈的收回了手,只觉得有些尴尬。看乾隆还是不睁眼的样子背过身恼怒道 “皇上若是难解火,便出去寻别人吧” 却没有任何回声,良久,身后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皇后以为乾隆睡了,她悄悄的扭过身子来,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她连忙坐了起来,看乾隆的衣裳也不在此地了,她内心委屈,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便穿了衣服就起身来到营帐外。 残月惨惨挂在东边,几颗星星零散的布在天上,皇后叹了口气来到旁边的营帐,里面隐隐传来乾隆的声音好似还有个女人的声音,乾隆此次出来后宫只带了自己,这女人莫不是从外寻来的?皇后顾不得许多,她悄悄的溜了进去,藏到布幔后想要听听看。 只听乾隆的声音传来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消息” 有一个侍女伏在地上,一身黑衣,声音也陌生的很,这侍女名唤云香,身形矫捷,在乾隆手下办事多年,玉琈与她也算是旧识,可皇后一面都没见过她 “奴婢听从吩咐一直跟着,却不想那女子突然就没了踪影,奴婢苦苦寻找未果,办事不力自知有罪,求皇上责罚” 皇后放了心知道乾隆并未荒唐,心里却愈发迷茫起来,乾隆为何要寻一个女子呢,她正欲进去却听见乾隆吩咐道 “罢了,既是如此你便再往杭州走一趟吧!再探探消息” 那侍女弯身行了礼 “奴婢遵命,只是” 乾隆挑了挑眉毛 “只是什么” 侍女面色为难,她低声道 “若是奴婢找到了苏姑娘,是将她带回京都还是……” 乾隆摆了摆手 “你且听吴书来吩咐去办” 她欠身行了礼 “云香明白,奴婢告退” 而帐幔外的皇后却突然明白了,乾隆口中这位苏姑娘是杭州最大的满春园里的老板娘,身上自有一股风情,这么多年,她手下的所有姑娘,美则美矣,却没一个人有她身上那股子媚气,男人看了神魂颠倒,简直就是个妖精一样的人儿,乾隆上次南巡在杭州停留,竟然有缘做了这苏三的入幕之宾,他肯在杭州停留这么久,大部分也都是为了这个女子。后来乾隆回宫,新后初立,他不能带个烟花柳巷的女子回紫禁城,何况苏三也不愿意,他只能忍痛割爱。 皇后顾不得其他开口道 “慢着!” 侍女云香听见身后声音吓得不敢动,只看见皇后自外进来,月光如水泻在她长长的头发上,以及,冷淡的眉眼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乾隆看清来人,腾的站起径直走过去拉住她冰凉的手 “景娴” 他急忙又向云香挥了挥手道 “退下” 云香担忧的看了皇后一眼,怯怯的退了下去 见没了人皇后缓缓挣脱甩开他的手,她扶着一旁的桌角才勉强站住,一双美目含了太多的复杂,她想问问乾隆为什么要这么做,开口却是冷冷的声音 “杭州苏姑娘,皇上要找的女子,是那位苏三姑娘么?” 乾隆本不愿意让她知晓,可还是实话实说 “朕本不予过问此事,可离开江南之时,她曾传了书信说有了朕的骨血,纵然朕对她没什么情谊,可那毕竟是朕的骨血怎能流落在外” 乾隆南巡回宫,这苏三的满春园不知为何也关了门,她也不知道下落,只有一封信来了京都,乾隆还是前些日子才拿到的。 皇后有些站不住,扶着桌角软软的坐了下来,她开口再也没了方才的底气 “竟然有了孩子?” 她叹了口气道 “臣妾若是今晚不出来,皇上又预备瞒到几时呢” 乾隆弯腰扶着她身后的椅子低头温声道 “咱们也有孩子,若是咱们的孩儿流落在外饱受冷眼,你可忍心?” 皇后侧过脸望进乾隆的眼睛。良久才缓缓开口 “臣妾不是要为难一个孩子,她出身如此卑微,是不是皇家血脉也无从考察,臣妾是皇后,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如此荒唐” 皇后站了起来,她看见乾隆局促的表情,冷笑了一声,乾隆额头青筋暴起,他还是努力压抑了些情绪开口道 “景娴,朕亲自册封你为后,不是让你来对朕指手画脚的” 皇后强撑着站起来身,她轻轻跪下身子 “您是大清的君主,怎么能纳汉人的烟花女子入宫,紫禁城,也不是人人都进得的” 乾隆看着她这样正色,火气也上来了,他冷哼了一声 “当初无人同意让你入主中宫,朕一样做到了” 皇后仰起头来,眼中失望极了 “臣妾是满洲镶黄旗贵族出身,皇上拿那女子与臣妾相提并论?” 乾隆弯下身来,伸出手想要扶她起身 “景娴,朕和你的情分无人可比,只是朕不愿有人约束,这个人,还是朕最亲近的人” 皇后看着他伸出来的双手,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便自己和太后交代罢,臣妾告退” 她越过乾隆,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走出这里。是他亲自将自己送上后位,却又嫌弃自己对他约束。皇后冷笑了一声,乾隆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围场的月色惨淡,东方已经隐隐约约要天光,乾隆并没有回来,皇后看着围帐外乾隆猎的两只野兔,尚是幼兔便离了母亲,皇后忽然有些思念皇城里的一双儿女,乾隆与自己已生隔阂,自己再留这里也无用,况且,皇后抚了抚平坦的小腹,无论男女,皇后隐隐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个孩子,她的爱有限,两个孩儿已经足够,三个就是极限,不能再多。 乾隆亦是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皇后便以身子不适为由请旨回宫,乾隆本不同意,可见了皇后苍白的脸色还是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海棠天中离世途 闺中独看月,遥怜小儿女。 皇后从木兰围场赶回到紫禁城里已经是晚上,入了夜里,皇后一路舟车劳顿疲惫不堪,玉琈见她如此也不敢多问,只服侍她早早歇下。皇后有孕,身上疲乏,连十二阿哥和五公主都没召见,玉琈担忧的看了看里屋睡得不怎么安稳的皇后,怅然叹了口气。 到了半夜时分,只听得屋外狂风大作,东边惊雷西边闪电,却迟迟不见雨点下来。 皇后梦中只觉得胸口闷痛,像是被人大力揉搓着心脏,猛然惊醒大口呼吸着,每一口呼吸却都带着余下的钝痛。她正要开口唤人,却见外边玉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皇后正要开口责怪,却听见玉琈带着哭腔的声音 “娘娘,小公主不好了” 皇后听得玉琈禀告,猛然坐了起来,她脑中一片空白,胸口钝痛未止,她抓起一件衣服匆忙披上就匆匆向阿菡住处跑去。 阿菡被乳母抱着正一勺一勺的喂药,可总是喂不进去,皇后赶到时只看见一屋子的人乌压压跪了一地,看见皇后这般披头散发俱是吃了一惊,还是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皇后抚住门框不耐烦的皱眉道 “无用的人都给本宫滚出去跪着” 一众人退了出去跪到庭院里,天上惊雷阵阵,听的人心里发慌。 皇后走到阿菡的乳母宋衿身旁,伸手抱过浑身火热的阿菡,冷声唤道 “太医!” 为五公主诊治的太医是御前服侍的苏淳来,而不是皇后用惯了的周齐初,周齐初随御驾去了木兰围场,皇后心乱如麻,只听他回禀道 “禀娘娘,看症状,公主应该是误染了东西以致中毒,至于是何毒物,恕微臣无能,如今只能用金银花和甘草急煎后服用缓住毒性” 玉琈见皇后站着辛苦,她服侍皇后坐下,宽慰道 “娘娘如今是双身子,行事也要小心些,小格格定能吉人天相” 皇后脑中凌乱,她看着怀中小小的身体滚烫,谁人能对这样的孩子下手呢,她怒斥道 “中毒?” 苏淳来带着一众太医匆匆跪下,不敢看皇后冰冷的眼睛 “是,只是这毒太过凶猛,小格格已经不堪毒性引起了高热,若是再无法子,怕是……” 皇后失声怒道 “放肆!” 苏淳来不敢多言,一众太医看皇后发怒,急忙俯首到地上,都不敢抬头看此刻的皇后,她披头散发赤着双目,一双眸子仿似要把这院子屋子里的人千刀万剐。 可对着怀中孩儿她仿似退去了尖锐的外壳,如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母亲轻声哄着劝着孩子吃药 “额娘…回来啦” 阿菡烧的迷迷糊糊,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日思夜想的额娘正抱着自己,可是自己好不舒服 皇后低头忍住眼泪轻声道 “乖乖,额娘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皇后将她的一只小手贴在自己脸上,擦去眼泪笑了笑 “可是额娘,我好难受” 怀中的阿菡说着,竟然难忍疼痛哼哼哭了起来 皇后这次是真的慌了,她看着阿菡烧的发红的脸庞和太医束手无策的样子,真的感觉到了自己是有可能失去这个女儿的,她抬起眼对苏淳来开口道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保住五公主,还不快去!” 苏淳来叩了首急忙下去配药解毒了。 皇后一只手拿起桌边的药碗,对着怀里的小丫头哄劝道 “阿菡听话,咱们把药吃了好不好?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小公主迷迷茫茫间还是摇了摇头,唇齿间挤出来一个字 “苦” 皇后半哄半劝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没忍住掉下泪来,她心里实在发慌着急 “阿菡听额娘话好不好,就吃这一次” 小公主看见额娘流下泪来,无奈才点点头,皇后拿起汤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进去,终于喂服下去完了 皇后亲了亲她苦的皱成一团的小脸儿 “我的阿菡好乖,喝了药马上就好了,不难受了” 她总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寻常高热,喝了药就会好的。她看着怀中孩子病态缓和了些,稍稍安心一点点。 可是半个时辰后阿菡再一次将所有药都吐了出来的时候,皇后扑到门边叫来太医,阿菡已经昏迷不醒。一根根寸长的银针扎入她小小的身体,她也只是痛的哼了两声却睁不开眼睛,皇后抑制不住的颤抖抓住身旁玉琈的手用低低的声调说道 “玉琈,我好怕” 她闭上眼睛就又掉下两滴泪来 身旁的玉琈看着公主如此受苦,鼻头发酸,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娘娘莫怕,小格格定能吉人天相” 皇后藏在她身后掉眼泪,咬牙切齿 “怎么会好端端的中了毒,谁人能对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下手” 玉琈叹了口气,皇后又抬起头来 “是奴婢看顾不周,求娘娘责罚。奴婢已经派人连夜赶去木兰围场通知皇上,娘娘莫要担心”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玉琈是景仁宫的宫女,皇后前脚刚走,小公主便不常来景仁宫玩闹了,她也没有看到小公主,也不归她看顾,皇后叹出了一口气,她不得不承认纵然自己怨乾隆,但此刻还是希望他在自己身边,她要他在身旁守住他们的女儿,皇后记得他说过无论如何也会护住他们的孩子周全。此刻的乾隆对皇后来说是最后一颗稻草,可他还在为了寻找一个青楼女子的下落与自己反目。 却见小宫女巧容从门外进来,向着皇后行礼道 “主子,太后来了” 皇后撑着站起来,看见太后自门外进来身旁还跟着嘉贵妃,令妃,愉妃,以及刚刚有孕的忻嫔,见到她这幅模样皆是吃了一惊,皇后欠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额娘” 众妃看到她如此模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太后见她如此,挥了挥手道 “起来吧” 皇后红着眼圈儿站在一旁 “谢皇额娘” 太后虽然有些不满皇后这副样子,但见她双目赤红,行礼都要容嬷嬷搀着,还是软了口气。 “坐着吧,阿菡怎样了” 皇后低声回道 “太医说还未寻出是何毒物?” 太后一拍桌子怒道 “太医院养着这一群废物作甚,如今竟还未寻出病因” 一旁的嘉贵妃上前来为太后顺气 “老佛爷消消气,还是问问太医吧” 她说罢伸手唤太医出来 那太医跪到太后面前恭恭敬敬答道 “回禀老佛爷,五格格此毒来得蹊跷,臣等孤陋寡闻并无识得此毒之人,若再这样下去,臣只怕五格格身子娇弱熬不过………” 皇后悄悄的告了退进入寝殿照顾阿菡,此刻看着阿菡呼吸愈来愈弱,皇后心如刀绞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皇后取下身上的玉壁,这还是自己幼时额娘求了来的,它护得住自己平安长大,护得住弘昼流放千里,自然也护得住阿菡,皇后把它塞进阿菡的衣服里双手合十念道 “苍天在上,愿折寿十年换得吾儿平安渡得此劫” “苍天在上,愿折寿十年换得吾儿平安渡得此劫” 她不是信女,幼时额娘求神拜佛拉着她,她便不信此等鬼邪,如今为了孩子却也不得不信。 阿菡缓缓睁开眼睛,沙哑的嗓子轻轻唤了声额娘,皇后飞速扑到床边来轻轻抚着阿菡枯黄的脸庞哽咽道 “我的阿菡,是苍天显灵了,额娘知道他不会夺走你的” 阿菡嘤嘤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来,长长的眼睫要垂下来,娇娇软软的问道 “阿玛?” 皇后擦了擦泪水道 “阿菡不要睡,阿玛就要回来了,还给阿菡猎了个小白兔,白白胖胖可爱极了,阿菡不要睡” 阿菡无神的看着皇后,皇后竟然从这个还不到三岁的孩子眼内看到了不舍,一下子慌了。 听见阿菡开口 “额娘,可是我好难受,额娘抱抱好不好” 皇后抱起阿菡坐在床边,一边同她说话一边逗她让她不要睡,阿菡真的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肚子好痛。皇后感到怀中孩子突然咳嗽了起来,却见胸前月白色的寝衣染上了一大片血红,皇后几乎扯破嗓子喊道 “太医!太医” 太医们折腾了一夜此刻听见皇后这样尖锐的叫声就知道不好,连忙进了寝殿,见小格格安静窝在皇后怀里,皇后手里的帕子早已是一片鲜艳的红 太医探了脉搏,摇了摇头叹道 “早先一直用药物压制格格体内的毒性,此刻是药物也压不下,小格格已然毒发,臣等无能” 太医深深跪下,将头磕在地上。 皇后并不理会他,见怀内的阿菡还有些呼吸,凑近了些听得阿菡喃喃道 “额娘,要阿玛也抱抱” “额娘……” “额娘……” 皇后抚了抚阿菡耳边的碎发,低声安抚 “额娘就在这,哪都不去,陪着阿菡” 阿菡伸出手来握住皇后垂下的一缕头发,却拽不住了,皇后看着她白白胖胖似藕节的小手垂了下去,不禁失声痛哭出来。 一众伺候的人齐齐跪下,院内院外跪满了人。更有一些人伏地哭出了声。 太后听得动静嘱咐嘉贵妃道 “忻嫔有孕,不宜在这地方久待,你们都退下罢” 嘉贵妃带着其余的妃子行了礼告退 “臣妾告退” 太后在门旁看着皇后这样难过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崔嬷嬷道 “却是可惜了那孩子,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素日里总是皇祖母的唤,嘱咐皇帝,好生…唉” 崔嬷嬷见太后如此不知如何安慰,片刻,却见太后唤道 “清漪,咱们走罢” 崔嬷嬷恭敬的搀起太后,走到宫门口还能听到皇后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太后望着长长的宫门小道无奈叹了一句 “恩怨何须牵幼儿,冤孽,冤孽” 崔嬷嬷侧头,恍惚瞧见太后眼里一层雾蒙蒙辩不真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海棠天中离世途(2) 皇五女,生母纯帝继皇后,乾隆二十年四月殇逝,无谥无封。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滴滴答答下了一夜未停,皇后已经哭了许久,此刻只木然的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阿菡坐在床榻旁,她看着窗外大雨将海棠一株一株打死,一朵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惨死在风雨摧刮下,她嘴里哼着未名短歌,轻声唱着仿佛在哄阿菡睡觉。 无人敢靠近皇后,只有贴身伺候的玉琈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想要接过阿菡,皇后却忽然抱紧了阿菡,不让她接触,玉琈哽咽劝道 “娘娘,娘娘也累了一夜了,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有奴婢们” 皇后并未看她而是对着怀里的孩子喃喃自语 “额娘就在这,哪都不去,陪着阿菡” 玉琈不语默默退到一旁拭泪,她明白皇后此刻内心的难受,因此只盼着乾隆快些回来,乾隆回来了皇后就不必一个人再捱得这样辛苦。 小公主病发之时命人赶到木兰围场通报,此刻算算也有几个时辰了,这样算来,即便乾隆快马加鞭,也要明日傍晚才能进宫。 皇后已经整整一日水米未进,她手里只抱着阿菡不肯放,有人去禀报了太后,天儿虽然算不得热,可皇后如此,到底有损规矩。太后却不像往常一样苛刻了,只说随她去罢,一切等乾隆抵达宫里再做决断。 已经到了黄昏,阴雨绵绵不断的下了两日,滴滴答答听的人心烦,皇后终于要起身,一众人皆是一惊,玉琈本是坐在一旁的门槛上,见她要起身,急忙要搀住她,却听皇后冷冷开口 “都让开” 玉琈见皇后的面色苍白,挥了挥手让人等都退下,玉琈还是不放心,害怕皇后随时晕过去,她轻轻跟在皇后身边,见皇后弯身将阿菡小心的放到床榻上。 皇后站起身挑了一身极好看的衣服。这是一套红底金边的小衣裳,还是乾隆和自己一同挑的预备让阿菡今年生辰穿的,公主肤色很像皇后,白皙透亮,穿红色喜庆又好看,而后仔仔细细挑了一双可爱的鞋子,她拿到床边,玉琈等要上前帮忙,却被皇后制止了 “我一个人来就好” 玉琈大大的眼里含了泪水,她看向空空荡荡的寝殿里,小公主出事,皇后第一时间就让人收押了贴身伺候的乳母嬷嬷。此刻的寝殿十分空寂,令妃与忻嫔都有身孕,嫌弃这样的地方晦气。皇后交好的纯贵妃又旧疾复发,缠绵病榻,景仁宫门可罗雀。 皇后细细将阿菡沾满血污的衣衫褪下,命玉琈接了盆热水来慢慢地给她擦拭身子,而后一件一件的帮她穿上,红彤彤的小衣裳映的阿菡皮肤惨白,皇后又为她重新梳了头发,她俯下身子,脑袋趴在床榻上,轻轻亲了亲她冰冷的脸蛋,温声在她耳边喃喃道 “额娘幼时听人讲过,人走后魂魄要停留七日的,我知道你能听到额娘讲话,你阿玛的眼光真是好,我的阿菡穿这身衣裳漂亮极了,若是能睁开眼睛看看额娘便更好了,额娘对不住你,你才负气离我而去的吧?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白白枉死,此生你我母女缘分尽,可额娘是真的,真的舍不得你,往后要常来梦里看看额娘,我的阿菡要听话,要听话……好不好?” 皇后擦干眼泪,将自己头发简单挽了起来,她随意换了一件素白色的外衫便抱起阿菡,向玉琈问道 “在哪?” 玉琈知道她指的自然是停棺处便引着皇后去了,太后吩咐允许停棺在景仁宫偏殿。 皇后轻轻将阿菡放了进去,整理了下她的小衣裳又勉强笑笑道 “额娘就在这守着你,等阿玛回来,好不好?” 玉琈第一次看见皇后这样,她劝道 “娘娘,娘娘若是难过就哭出来罢,莫要憋在心里” 皇后轻轻摇摇头,只温情注视着棺内躺着的小女儿 玉琈看着她,无奈开口 “奴婢在这亲自守着,让人伺候您歇歇吧,娘娘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 皇后猛然一惊才想起,手不自的抚上小腹,良久哀叹了口气。 我的阿菡,你说要做姐姐的,你求着额娘要做姐姐…… 乾隆赶回是在雨停后的清晨,夏至的雨缠缠绵绵下不干净,但总算带来了几日凉爽的好天气,乾隆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回时候并未让人迎接,此次回宫秘密极了,皇后之前负气私自回宫,乾隆派出的人却突然断了所寻女子的下落,烦扰的很,路途听说阿菡不好就又心里担忧的紧,可一路上却也没人告诉乾隆,小公主已经夭折的事情,乾隆匆匆赶回。连慈宁宫都没来得及去就准备去景仁宫,可快到了的时候突然被太后请过去,说是有急事。 乾隆一身衣裳,袖口都微微发亮,他眼里都是血丝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见他如此着急赶回来,慵懒的靠在一旁,面色郁郁。 “起来罢” 乾隆心急如焚,太后看着他的神色,却不紧不慢开口道 “哀家知道你紧着去看皇后,可是再心疼,也不能误了礼数,你初回宫便去景仁宫,虽说如今特殊,但也是要让人诟病的” 乾隆低下头 “是儿子的疏忽,只知道阿菡病得厉害所以急着看看,一时疏忽,望额娘宽恕” 太后似是一惊,良久又哀叹道 “那孩子无福,你与皇后也不要太过哀痛,来日方长” 乾隆震惊抬头红了眼眶,这一路上只有人告诉他五公主突发急病,并无人通报阿菡夭折。他抬起头来,眼圈微微发红,看得出他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额娘是说?” 太后站起身来,他拂过乾隆的辫子,佩着护甲的手小心翼翼的覆在乾隆头上轻轻安抚着 “前日晚上……大抵是舟车劳顿,奴才们也没禀告清楚,弘历,千万不要太难过了” 乾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嘴角有些酸涩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大口水,很烫,烫的要灼伤喉咙,乾隆用力咽了下去,那股灼热传到了胃,所经之处疼痛异常。 太后心痛道 “如今棺材还停在景仁宫偏殿,哀家听说皇后日夜守着,茶饭未进,哀恸非常” 乾隆起身就要向外走,太后拉住他,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哀家的意思是既是幼年夭折,又尚未来得及上封号,虽是嫡出,可到底皇后也不是原配,不如就随葬端慧的陵寝,如此既不辱没皇帝嫡女的身份又不逾距” 乾隆只木然的点了点头,太后走到他面前宽慰道 “忻嫔与令妃都有了身孕,皇后似是也又有了,这宫里不会冷清,那孩子既与你们无缘,便好生送她走罢,你若是这副样子,皇后看了只会更难受,还是听额娘的话,先回养心殿歇歇罢” 太后唤人将乾隆送回养心殿。 乾隆坐在銮驾上目光沉痛看着景仁宫的方向,自己的确没有勇气走进去看小女儿的尸体,和皇后那双湿润的眼睛,他扶住额头,对一旁的吴书来吩咐道 “今晚朕就留在养心殿,任何人不得擅闯” 吴书来点了点头 景仁宫— 皇后听了玉琈的禀报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悲喜。只叹了句 “不来罢了” 他若是来了,自己又要掉眼泪,何苦要在他面前哭呢,皇后素来是瞧不起宫中那些女人的,靠着眼泪博得怜惜,自己是不愿在乾隆面前掉眼泪的。 只是他不来,明日,明日就要下葬了,明日就再也见不到阿菡。他们的女儿,他曾百般疼爱的小女儿。皇后再次回过神来时,眼睛又一次模糊了。 玉琈见皇后如此难受,到了傍晚,还不见乾隆前来,她悄悄的溜出了景仁宫,来到了乾隆住的养心殿。 夜色渐渐深了,吴书来和小太监小顺子在外头站着,玉琈冲他招了招手,吴书来急忙顺着她指的方向前来了 “玉琈姑娘,您不在景仁宫伺候着娘娘,来这儿做什么呢” 吴书来眼圈也有些发红,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嫡公主夭折,乾隆也十分哀痛。 玉琈提着灯笼,她低声道 “万岁爷既然急着赶回来,怎么不去看看娘娘和公主?明日就要下葬,他若是再不去,奴婢只怕娘娘此生心结难开了” 吴书来摇了摇头 “皇上心里也难受着呢,今儿个打从慈宁宫出来,一日未动茶饭,好姑娘,万岁爷一个人还难受成这样,他不忍心去看娘娘呐” 玉琈恼怒的摔了灯笼 “烦请吴公公多费心,千万让万岁爷今夜去看公主最后一面儿” 吴书来面色为难,还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明白的,公主也真是可怜” 他说着擦了擦眼角,想起乾隆十分喜爱的这个女儿,机灵可爱。 玉琈也是伤心,她吸了吸鼻子 “公公多费心,我得回去照顾娘娘了” 吴书来点了点头,玉琈连灯笼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已是深夜,这些日子以来皇后日日守在灵前,今日也是如此,巧容在一旁打着盹,头一点一点的,皇后起身续上一盏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夜,如今她只想在这最后一夜多点几盏灯,好让阿菡不要害怕。 乾隆一直在养心殿的椅子上发呆,脑子内闪过了许许多多零碎的片段,吴书来小心翼翼进来,放下一盏茶,他这才看见乾隆混浊的双眼有些湿润,低声劝道 “万岁爷,已经子时了,明日公主还要下葬……” 乾隆叹了口气终于站起,吴书来以为他要歇着,却见他抬脚却向外走去,连忙叫住 “皇上,这个时辰,您是要往哪儿去?” 乾隆没有回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退下吧,朕就是去看看,就是去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海棠天中离世途(3) 打更的梆子声响起,已经快要子时了,满宫寂静的很,养心殿里吴书来看到乾隆终于站起身来,乾隆回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声音悲戚 “你退下吧,朕就是去看看,就是去看看……” 吴书来明白他要去哪,他虽是这样说,吴书来自己挥退了伺候的奴才,他还是得远远的跟着,只看见乾隆一个人在景仁宫大门前踌躇良久,还是从侧门进去。 皇后自己又换了一盏灯,她左手拿着替换下来的蜡烛,换上新的,屋内又亮了一些,玉琈在廊下守着,见此亲自上前接过皇后手中的旧腊 “娘娘,这些日子您没有合过眼睛,奴婢在这里,您去歇一歇,好不好?” 皇后面色苍白如纸,她拍了拍玉琈的手 “本宫没事,你去歇一会儿吧,本宫想着,再多看看阿菡” 玉琈见她面色坚决,自己也不敢多劝,便回到廊下去守着了。 今夜月光明亮,皇后得以看阿菡的脸庞,她只觉得近来眼睛似乎有些模糊了,便也不敢再流泪,她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已经过了十五,月亮圆了又缺,她记得上次好好看月亮,还是怀着阿菡饮酒时。 斗转星移,世事易变,本就没什么留得住,她想了想在杭州乾隆的荒唐,木兰围场自己与他的反目,暗自叹了口气。 又看见月色下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海棠残花,皇后不禁又再次想到阿菡毒发那日,嘉贵妃神色着实怪异,阿菡之毒还未来得及查,可贴身伺候的人已经全被监禁起来,皇后之前的确无心费神,全顾着伤心。如今才想着细细查询,此事怕是还要费一番力气,皇后拉起阿菡冰冷的小手贴到自己脸上哽咽道 “额娘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一定!” 她却发现有些不舒服,细细看才看见阿菡的手掌心里有一道伤疤,那伤疤有些深,并没完全愈合好,皇后看着她手掌心的伤口,有些诧异,离宫前一日阿菡是与自己在一起,身上还没有伤疤,且这伤疤的深度并非是不小心划伤。 她细细摸了摸伤口有些发炎,更是气愤,平日里伺候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皇后正冥思苦想。 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皇后以为是玉琈替换守夜的人却不曾想扭过身子,抬头撞进了乾隆布满血丝的眼睛。 乾隆双目悲戚,一言不发的看着皇后。她有些惊讶,但随即反应过来放下阿菡的手,向前一步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 吴书来在门口悄悄进来,拉了玉琈就离开殿内。 乾隆压抑下心里的悲伤,看向皇后 ,她一身素白衣裳长发轻挽,几缕碎发静静垂在胸前耳后,面色平静如水,这样的皇后淡然如菊,和几日前那样明艳任性的她一点都不相似。 乾隆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她,双手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却被皇后轻轻挣开了些 “景娴” 皇后悄悄转过身去,不让乾隆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压抑声音道 “明日就要大殓,皇上看看阿菡罢,她念了您好久” 她想起阿菡临走的时候一声一声呼喊着阿玛,只觉得心痛如绞,愈发不愿再看乾隆一眼。 乾隆自从进来,一直不敢看阿菡,他何尝不痛苦呢?只是他是君主,他不能在奴才们的面前流泪,他一个人在养心殿里愣到这个时辰才赶来,听了皇后的话,只觉愧疚。 他转头就看见安然躺在里面的阿菡,再没了往日的机灵俏皮,只乖巧的躺在里面,乾隆伸出手来碰了碰她冰冷的脸蛋,乾隆眼前浮现出可爱的小女儿撒娇可爱的样子,会阿玛阿玛的叫个不停,会日日闹着要吃的,会调皮的打哥哥,也会把自己的胡茬给拔着玩,乾隆还是无法相信临走之时的阿菡如今只能安静的躺在这,若是自己不执意去木兰狩猎或许就不会失去她。 乾隆看着她乖巧的小脸,抚上了湿润的眼睛,一滴滴尽是一个父亲最后的不舍。他过了许久放开双眼,只觉得模糊一片,看向阿菡,哽咽出声 “是阿玛不好,是阿玛不好…” 他的话语,阿菡已经听不到了,却一句一句的砸在皇后心里,她觉得眼角有些酸涩,索性闭上眼睛,只是肩膀却抖动着压抑不住的情绪。 乾隆伸出双手来整理了她的小红衣裳。看向皇后颤抖的肩膀 皇后良久才睁开眼睛,乾隆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皇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才开口 “这样晚了,皇上还来做什么” 乾隆叹了口气道 “朕是来晚了” 皇后突然哽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越过乾隆,目光投向他后边,双眼无神,冷冷开口道 “皇额娘今日传了旨意,要阿菡随葬端慧陵寝,明日大殓,下葬” 乾隆忽然想起今日回宫,太后的确的确有提及阿菡丧葬礼仪,只是自己当时并未表态,他见皇后面色冷静才问道 “你若是不喜………” 皇后绕过他去,一步一步走近阿菡,她冷声开口 “不必了,如今再去争论这个不过是徒增烦恼,臣妾本就是妾侍,纵然如今占着中宫,也并非能与先后同级,皇额娘肯恩赐阿菡随葬太子陵寝已是恩典” 她顿了顿压抑下几乎要喷发出来的愤懑 “臣妾只希望,天道若有轮回,阿菡若得来生,不要再托生于我腹中,生于平常人家,养于深闺,一生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乾隆看着她瘦削的身影,伸出手来终于抱住她,深深拥紧,他感受到怀中人身子的僵硬,手上加紧了力道 “景娴,你若是难受就哭出来,朕就在这里” 皇后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伏在乾隆胸口肩头渐渐哭出了声,乾隆只拍着她不断抖动的肩头安抚着。 皇后抬起头在乾隆肩膀上咬下一口,乾隆吃痛,嘶的一声呻吟出来,却感到皇后越来越用力,她心里对乾隆有万分的怨气,可是她不能发作,她怪乾隆,恨他的女人们,怪他没有为阿菡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怪他非要带着自己离开宫闱,她更怪罪自己,嫁给了这样一个丈夫,做了至高无上的后宫之主,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 皇后咬到牙齿都酸了才松开,却觉得口中有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她趴在乾隆肩头抽泣,乾隆抚着她的头发温声道 “好了,好了” 皇后听着他的声音,头却昏昏沉沉了起来,她是真的好累,她想要好好的歇一歇,乾隆的怀抱舒适,她想起阿菡手中的伤口抽噎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 乾隆拍了拍她的背脊 “咱们的阿菡,这件事,朕定然好好的查,给你,给阿菡一个交代,你安心” 怀中的皇后却站不住身子,在乾隆怀里软了下去,乾隆觉得怀中的身体一点点的瘫软了下去,他匆忙搂抱住怀中的皇后叫道 “景娴!景娴!你不要吓朕” 吴书来和玉琈听到乾隆的呼唤急忙冲了进去,只见皇后已经躺在了乾隆的怀里,他吩咐道 “去宣太医来!快” 吴书来领命匆匆去了 皇后长期精神紧绷着,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这些日子以来的皇后其实心力交瘁,因为还要照顾阿菡身后所有的事,乾隆的那句话,让她彻底松下心里所有的事情,尽力抒发自己内心的委屈,她这些日子以来在人前努力维护好的坚强形象终于倒下,她不是皇后,不是一国之母,她只不过是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 乾隆匆匆将她抱回寝殿,太医诊断的结果却并不十分好,周齐初搭上皇后的脉搏,轻声回禀道 “回禀皇上,娘娘本就有孕不及三月,胎息未稳又经了五公主这样的事,内心哀痛,孕妇最忌心内郁结,且娘娘这些日子以来事事亲力亲为,茶饭不进,她若是再不卧床休息,只怕就要……” 乾隆看向床榻上皇后苍白的脸色,深深叹了口气,皇后经了这样的事情,这个孩子能保住就已是幸运,她情绪今日又太过波动,乾隆开口询问道 “皇后何时会醒?” 周齐初收拾好药箱,开了方子递给玉琈 “娘娘只是累了,明日或许就会醒了,只是……” 乾隆不耐的揉揉眉心,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在这里打哑迷 “说!” 周齐初跪下,担忧开口道 “只是明日五公主下葬,娘娘若是要亲临,只怕于凤体无益,龙胎难保啊” 乾隆也明白其中厉害,他双手无措的放在膝盖处,眉头狠狠皱着 “朕明白,你可有什么法子?” 周太医抬头细声道 “臣倒是可以用些安神药” 乾隆闭上眼睛,他顾不得其他了,点了点头 “莫要伤了她的身子” 周太医得了乾隆的允许,心里也舒出一口长气来 “微臣明白” 周齐初用了药退下,玉琈也去了外边守着,乾隆坐在床榻前,看着皇后恬静的睡颜,他的肩头还有些隐隐作痛,真是狠心的女人。皇后的脸色十分不好,窗外的月光明亮照到了屋子里,乾隆看着这一地的月光,哽咽开口道 “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明月哪里明白这宫里的悲凉呢?哪里明白他此刻内心的煎熬呢?生老病死爱别离,他和皇后,难道真的子女缘薄吗? 乾隆握住皇后有些微凉的手腕,他温声开口道 “朕回来了,你就不必这么辛苦,你放心,朕会好好的送走阿菡,不会委屈了咱们的女儿,你莫要怪朕” 皇后平稳的呼吸着,全然不知乾隆此刻的悲恸。 外头已经三更天,乾隆就这样守着此生对他最重要的两个女子。一夜无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明月不谙离别苦 外头已经三更天,乾隆就这样守着此生对他最重要的两个女子。一夜无眠。 皇后已经被喂服下去了安神的汤药,如无意外,明日她是不会醒来的。 乾隆静静的坐在床榻边一言不发,脑中却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起皇后怀有孕时,也是在这个床榻边,当时她还在顾念饮酒不敢生下阿菡,他想起在这景仁宫内为阿菡取名时候的“菡萏花开鸳并立,梧桐树上凤双栖”,他想起阿菡刚落地时粉嘟嘟可爱极了,他抱在怀里,都不敢用力,只可惜肩膀上有些胎记,他笑说这是莲花。白璧微瑕,他的女儿,怎么会不好看呢?他想起阿菡周岁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和自己十分相似,又和皇后一样可爱,他有很多女儿,可还是第一次,这样将一个公主捧在掌心儿里疼…… 天将亮微亮时,乾隆再次召来周齐初,周齐初一直照顾五公主的安危,此次公主出事,他也坐立不安,十分心痛,今夜恰好在太医院当值,听得吴书来传唤便匆匆赶来了景仁宫,他看向坐在高处的乾隆,灯火昏暗,只见他双手抚着额头叹气道 “周太医,你也是被朕折腾的一夜未眠吧?朕这次找你来,原是心中还有一事未明” 周齐初见乾隆如此憔悴,他急忙俯首道 “万岁爷言重了,但请吩咐” 乾隆见四下无人,他放下双手,低声开口道 “朕记得你父亲曾做过宫里的尸检,朕如今只害怕五公主走的冤屈” 周齐初便明白了乾隆唤自己前来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微臣明白万岁爷疼爱公主之心” 乾隆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起 “阿菡此次遭人毒手,朕定会严查,只是朕要你弄清楚,究竟是何毒物,竟让太医院群雄折手?” 周齐初也正想弄明白,太医院人才济济,怎能连是什么毒物都不知道呢,他犹豫道 “只是公主身子尊贵不比凡人,若是尸检只怕会摧毁遗容” 乾隆也知道这样做怕是不好,可是不这样做的话,阿菡的事情,就永远像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无人会记起,他想起皇后说阿菡临走的时候叫了阿玛许久,心里就像被一把刀子在切割一样钝痛,他用力去攥了攥拳头狠心道 “那便小心些,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刀子” 周齐初坚定的点点头 乾隆便带着周齐初来到了阿菡的棺木前,皇后方才拉了阿菡的手,此刻阿菡的手就袒露在外边,乾隆拿起,触手冰凉,正想给她掖到被子里也发现了她手上的疤痕,连忙唤周齐初上前来。 周齐初看到伤口也很奇怪,他从药箱里拿起银针,轻轻的挑开伤口,却发现里面也是乌黑,银针已经发黑。 他又拿起另一支针在阿菡另一只手上扎了进去,银针颜色并未发黑,周齐初也不明白,既是中毒,太医院怎会诊断不出来,可为何不是中全毒。 他扎进公主的另一只手见并不发黑,就明白了,何等歹毒的心肠,居然对公主下此毒手。 他恭敬回道 “回皇上的话,公主应该不是食物中毒,据臣所见,公主是伤口沾染上了毒物,毒由伤口浸入,也难怪太医诊不出来,此毒并未经全身,而是直击肺腑,小小的婴孩怎能承受的住呢?” 乾隆狠狠睁开眼睛,他眼光锋利,斥责道 “好大的胆子,伺候的人是都瞎了么?吴书来!” 吴书来听得乾隆叫他,匆忙从殿外进来 “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乾隆额头上青筋暴起,在他的额头上像一条条小蛇一样攀附着,乾隆目光阴鸷,他狠狠道 “阿哥所里贴身伺候五公主的奴才呢?” 吴书来见乾隆如此动怒,急忙跪了下来 “都被皇后娘娘给关禁了起来,等候发落呢” 乾隆狠狠的揉了揉眉心,连夜涌来的疲惫感,他挥了挥手吩咐道 “即刻去传唤公主的贴身乳母前来” 吴书来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为难道 “万岁爷,这天都要大亮了,天亮了公主还要入葬,过了今日再定夺吧” 周齐初看向灵巧可爱的小孩子此刻乖乖的躺在那里,他心有不平,打从公主落地的那一刻,她的安危都是自己来照顾,若不是这次自己随行木兰围场,五公主怕是也不会这样简单就毒发身亡,他只觉得对不住这个孩子,和皇后的提拔之恩,急忙开口道 “微臣只怕过了今日,无从考证公主所中毒物啊” 乾隆看向外头已经有些微微发白的天色,他犹豫了一霎那,还是疲惫开口道 “吴书来,朕命你速速去领来” 吴书来抬头见乾隆如此坚定,也不敢多加违背,他欠身道 “奴才遵命” 承乾宫内,也是一夜无眠,嘉贵妃听得来人的禀报,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来 “你说皇上去了景仁宫,还传唤了周太医?” 宫女点了点头 “是,奴婢听闻,万岁爷在景仁宫好生伤心呢” 嘉贵妃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她捻起自己一缕头发,上头居然有了一根白发,她狠心拔掉,捻在手里,冷笑了一声道 “无福就是无福,她多大的小丫头,还想盖过我的和嘉去?妄想!” 那宫女却不安极了,她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可是万岁爷在彻查这件事,他……” 嘉贵妃又躺到软软的床榻间,她轻笑出声 “那与咱们有什么关联,公主从头到尾没有来过我承乾宫里” 那宫女见她如此,也不敢多说什么,轻轻为嘉贵妃放下帐幔 “奴婢告退” 她手心里都是冷汗,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做了。 嘉贵妃虽然面色冷静,心里也是十分不安,这样的事情她虽然不是第一次做,可每次熟睡之时,午夜梦回,总会看到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在“嘉娘娘,嘉娘娘”的叫,因此也不敢入梦了。 次日五公主的葬礼,虽然算不得隆重,乾隆也不舍得委屈了这个女儿,虽然随葬端慧太子的陵寝,他也没有大肆操办葬礼,但是却准备追封阿菡为固伦公主。 五公主骤然夭折,乾隆大怒,彻查六宫,合宫上下人心惶惶,太后年事已高,为免烦扰,自请去五台山清修了。和婉公主安晴孝顺至极,随太后一同前往。只是乾隆还未允许。 令妃得了太后想要离宫的消息,急急忙忙和忻嫔一同前来慈宁宫里 她才微微显怀,在座下拿着手帕哭诉道 “臣妾有孕,不敢离了太后照付” 她初次有孕,宫中数人眼红,如今只怕离了太后的照顾,太后听了她这般哭诉只觉心烦,便抬眼看向一旁的忻嫔,忻嫔自从册封后为乾隆诞下了六公主,可是身子一直不好,如今又身怀有孕,愈发照顾不得了。 太后看了看闹腾的魏氏,不耐烦道 “宫中事务繁杂,离不得人,五公主夭折,皇后痛心,哀家必得命人料理好宫务,才能放心礼佛,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得宫” 令妃听了放下心来,忻嫔明白太后并不是真心要离开皇宫,急忙开口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伤心,昨日公主葬礼,皇后娘娘伤心过度都未曾出席,纯贵妃又病怏怏的,宫中可是万万离不得太后的” 太后满意颔首,手上的佛珠却不停转。 她自请去五台山礼佛,不过是借口罢了,即便真要去,也不会是此刻去。宫中三位后妃有孕,正是离不得自己的时候,只是皇帝,只顾着公主夭折,把自己这个母亲放到一边去了。 下首的令妃这才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又闲话了一阵子,二人见太后烦闷,也不敢多言,急忙行了礼 “臣妾告退” 忻嫔由宫女搀扶着,出了慈宁宫的大门,看向走在前边令妃的身子笑道 “太后既然不出宫门,令妃娘娘定能如意得子” 令妃看向她娇俏的脸庞,摸了摸鬓发笑道 “本宫听闻六公主病又严重了些?季节反复,妹妹总要好生照付些” 忻嫔想起女儿的病总是不好,就有些伤心 “臣妾明白” 令妃走步极其缓慢小心,她扶着一侧的侍女,低声叹了口气道 “都是公主,皇上整日为五公主伤心,也不来多瞧瞧六公主,真是厚此薄彼” 忻嫔眉间也染上了一抹郁色 “五公主再聪慧可爱,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 令妃看向前头御花园里的万紫千红,怅然开口 “可皇后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嫡子嫡女,还未可知……” 忻嫔有孕不足三月,此刻还未显怀,她脑海中想起皇后盛气凌人的模样,微微笑了道 “嫡庶尊卑,总不及一个长寿福厚来的好,太过的福气,小孩子也承受不住呀” 令妃见她如此心思,笑着点了点头 “你我倚仗太后,自然不必忧心这个” 忻嫔想起昨日里乾隆那副伤心的模样,叹了口气 “昨日公主葬礼,万岁爷伤心极了,只是皇后娘娘如此疼爱这个公主,怎么都没来送女儿最后一程呢?” 令妃心中另有别的打算,她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金尊玉贵,如今腹中又有龙胎,公主葬礼,于她养胎无益罢了” 忻嫔微微勾起嘴角低声 “素日里疼爱女儿不过是做样子罢了,事到临头还是在意自己的恩宠,公主已逝,她还是好好养着肚子里那个罢” 令妃只笑不语,忻嫔弯身行了礼 “嫔妾还要去阿哥所看六公主,先行告退” 令妃点了点头,看着她越走越远,她摸上微微凸起的肚子笑道 “嫡庶尊卑又如何呢?” 便也扶着宫女的手回了延禧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风波不信菱枝弱 养心殿里-- 乾隆看着手中的小红荷包,这是阿菡最后的物件儿了,还是周岁生辰时候皇后亲自做给她的,乾隆攥紧了荷包将它放在袖口里。 吴书来已经将阿菡的贴身乳母带来了养心殿,她和一同伺候五公主的所有奴才在一起,已经被监禁了几日。 五公主自小身旁随侍两位乳母,其中一位早在半年前就告病出宫,还是皇后说不必如此费事,才没有再去寻乳母,就只留下了这一位,如今的这位乳母名字唤作宋衿,还是当初皇后喜欢她的名字才留下的,说是名字漂亮极了,人也稳妥,乾隆为此还曾斥责过她许久,不过看这个乳母模样端正老实,便也允了,这些年来,宋衿侍候阿菡尽心尽力,阿菡素日也很是喜欢她,黏着她嬷嬷嬷嬷的叫,一日也离不开,乾隆对她也是有些印象的。 如今只见宋衿此刻安安分分跪在这里,乾隆看向她冷冷开口 “你是贴身伺候五公主的乳母,无论此事与你有没有关系,伺候主子失职,你都是难逃一死的罪,如今朕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说出你知道的事,朕或许能饶了你一命” 宋衿急忙跪到地上磕了个头,便开始哭诉 “奴婢遵旨” 乾隆挥了挥手让候在一旁的人开始记下,只听到宋衿伏到地上开始哭诉 “五公主出事当日,慈宁宫派人来说太后想见五公主,奴婢便带着公主过去请安,太后与五公主玩耍了一会子,太后便乏困了,便让奴婢带公主回来,凑巧便与嘉贵妃娘娘带着十一阿哥一同回宫,十一阿哥就要带着公主玩,贵妃娘娘回了宫,奴婢就随着十一阿哥和公主一同在御花园,碰巧遇到了令妃娘娘,娘娘在御花园带着他二人玩闹,后来公主弄脏了衣裳,奴婢本要带她回来,可公主不愿意,奴婢只好回来取衣服令人看着五公主,奴婢再次回去的时候,公主已经在延禧宫睡着了,奴婢只好将她抱了回来” 乾隆眉头越来越紧,宋衿又道 “中午公主醒了,奴婢还喂她吃了一小碗粟米鸡茸羹,傍晚皇后娘娘回宫,公主还闹着要找额娘,只是娘娘歇着了没有见她,谁知入了夜公主就开始高热” 乾隆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他挑眉道 “那朕问你,五格格手上的伤你可知道?” 宋衿努力回想,她转了转眼睛道 “应当是令妃娘娘带着五公主与十一阿哥去摘海棠花划伤的,娘娘特意吩咐了奴婢要小心护理伤口,只是公主晚上起了高热,奴婢慌乱就忘了收拾伤口” 乾隆见她言语间句句指向令妃,心下了然开口道 “五格格是朕与皇后的掌上明珠,此次遭人毒手,朕定会彻查,至于你,朕自有法子让你交代” 宋衿见乾隆半信半疑,她趴下身子开始哭道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万岁爷明鉴” 乾隆被她哭的心烦,便吩咐人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 景仁宫内-- 皇后再次醒来的时候,阿菡已经秘密下葬了两日,乾隆一直在皇后身旁守着,皇后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睛却是看什么都模模糊糊辩不真切,嗓子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守在一旁的乾隆,听到动静,急忙来到床榻前拉住她的手,生怕她有什么过激行为 “你醒了?” 言罢却发现她的眼睛并未聚焦到自己身上,慌乱问道 “景娴?” 皇后听到了他的声音,眼前却只有他模模糊糊的轮廓,她自己也有些无措,急忙伸出手,将手指伸到自己眼前却发现自己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乾隆明白了过来,慌乱的抓住她的双手急忙唤道 “太医!” 一边又安慰着醒来的皇后 “不必担忧,没事的” 周齐初急急忙忙从太医院赶来,见皇后双目无神,眼睛又有些发肿,里面布满了血丝,他叹了口气俯首道 “回禀皇上,娘娘是因伤心过度导致眼睛暂时看不清楚,微臣已经开了方子,娘娘照服七日,相信就会康复” 乾隆担忧的看着坐在一旁不言语的皇后,他点点头吩咐道 “那你去开方子罢” 周太医便告了退 乾隆坐到她身旁,拉住皇后有些发凉的手,温声道 “只是暂时看不清,过两日就会好的” 皇后温顺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乾隆又开口道 “太医说你的身子还是虚弱,安胎药要记得喝” 皇后还是点点头,玉琈端上一碗粥来,乾隆端起亲口吹凉送到皇后唇边 “躺了这些时候,也该进些东西,朕嘱咐小厨房熬了些花粥,来” 皇后摇摇头却不张嘴,乾隆将粥放下叹道 “即便你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腹中的孩子,这些日子来,你折磨自己的身子可有想过他?” 他这些日子,前朝后宫,没有一个省心的事情,如今见皇后这般执拗,他实在是没有耐心,至于阿菡的事情,乾隆却仍旧不敢提起分毫,害怕她的情绪再起波动。 皇后听出他的语气不耐,她只淡淡道 “今日是几号?” 乾隆捏住手指,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初八” 初八,初八,已经是初八了,阿菡定然下葬了许久了。 皇后心下明白,她默默点了点头 自己模模糊糊的看向桌子,而后摸索着拿起那碗粥…… 自从她醒来,一句关于自己的话都没有说,关于阿菡她也未曾问,乾隆有些害怕这样的安静,他想听见皇后的声音,哪怕是压抑的呜咽都可以,可皇后把自己锁了起来,只留给乾隆一个驱壳。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皇后好歹算进了些东西,便温声道 “朕养心殿还有些事,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歇息” 皇后点了点头,乾隆轻叹了口气便抬步准备离开,关于阿菡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下。 正准备回养心殿,却在路上被吴书来叫住 “万岁爷,老佛爷准备离宫呢,您还是去瞧瞧吧” 乾隆虽然烦心,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后宫如今离不开太后,皇后如此,也算失职了。 慈宁宫-- 乾隆看着上手的太后,认真的掀起龙袍跪下 “后宫事务繁琐,皇后身子不好,儿臣厚颜恳求皇额娘,不要离宫去五台山” 太后坐在上手,她见乾隆如此,心里十分安妥,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道 “清漪,快搀皇帝起身” 一旁的崔嬷嬷闻言急忙搀扶乾隆起身,乾隆轻轻谢绝了她,自己站起身来,坐在一旁。 太后掀开手中茶盏来,上好的茶叶在茶盏里飘飘荡荡,她轻轻品了一口,入口很是舒服,这还是令妃送来的茶叶,她笑道 “哀家心里明白,皇后这一倒下,这众多的事务像洪水一样涌了上来,皇帝伤心,便不要常往景仁宫去了,皇后见了你怕是更加不好,让她安心养胎吧” 乾隆眉头紧锁,他仰头看向太后 “儿臣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儿子顾着安抚皇后,未能时常给皇额娘请安,请皇额娘恕罪” 太后终于听了他这样说,轻轻摆了摆手道 “罢了,你与皇后殇女,哀家心里也难过,皇后如今也已经有身孕了,让她安心将养就是,后宫的事,有哀家在替她打理,必不会乱了方寸” 乾隆闻言见太后已经答应不打算离宫,便起身俯首道 “儿臣多谢皇额娘” 太后端起茶盏,笑了笑道 “皇帝也该照付后宫平衡,你只顾皇后殇女,忻嫔的六公主也病着呢,还有令妃这是初次有孕,庆嫔和舒妃那也要多加看顾” 乾隆只觉头疼,尤其是太后提起令妃,他想起宋衿的供词不无可信之处,他心里对待令妃,终究是生出了怨怼,他望着太后殿内的香炉出神,听她说完道 “儿臣明白” 太后见他如此心不在焉,顿了顿还是想说,她挥了挥手便让伺候的人都出去,拿起手中佛珠,她轻轻开口道 “五公主的丧仪,已经都办完了,哀家只觉得有一事不妥” 她见乾隆不出声顿了顿又道 “那孩子聪慧至极,模样长的又格外好看,哀家已经问了宝华寺的法师,这孩子的来历怕是莲花童” 乾隆挑了挑眉毛 “莲花童?” 太后转着手中佛珠,她看向乾隆 “民间有俗语,十人九童,童子便是孩子太过聪慧,折了福气,难以养大,只是这九童之中,当属莲花童最为尊贵,是在菩萨面前做事的童子,因此,皇帝还是不要给这孩子任何追封” 乾隆对这样的宗庙佛寺之言向来不屑一顾,只是阿菡的伤逝,令皇后都信起了佛,他捏了捏椅子的把手,眉间很是犹豫,太后看出他的迟疑,又开口道 “一来,这孩子未满三岁,这就是幼年夭折,皇帝若是大肆追封,只怕后宫众人心难平。二来,既然批命这孩子是莲花童子,皇帝若是给她过多尊荣,反倒挡了这孩子往生的去路,此生福泽深厚,怕是来生艰难啊” 乾隆心下冷笑,阿菡去世之事,关于遭人毒手,太后不曾过问一句也不曾插手,生怕自己染上是非,关于丧葬追封之事倒是格外上心,他咽下心里的不满,面上还是无奈开口道 “儿臣明白,儿臣先行告退” 他退了出去,太后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这才缓缓捧起茶盏,撇去浮末,轻轻饮了一口,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唯有金珠使安乐 乾隆离了慈宁宫,只觉得浑身无力,他抬起头来,斜阳几乎要吞没了紫禁城,今年的夏日也跟着深宫冷了起来,暖风阵阵,乾隆却愣愣的站在原地,吴书来看向他心翼翼道 “万岁爷,上轿撵回养心殿吧?” 乾隆看了看他,嘴角无奈的扯起一抹苦笑 “陪朕走一走吧……” 吴书来陪伴乾隆这么多年,却很少见乾隆这样,像被人抽光了力气一样,他不禁也难受了起来,见乾隆已经抬起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自己回头让一队伺候的人在这等着,他也连忙跟上。 他在乾隆身后跟着,只见他的背影就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听他开口道 “吴书来,你伺候朕多少年了?” 吴书来想了想道 “先帝在世时,奴才就跟在皇上身边伺候,到如今已经二十三年了” 乾隆无奈的笑了笑,顺手拂过一朵花来在手中捻碎 “朕登基二十载,从来没有这样累过,朝中事务繁杂冗乱,自有傅恒和鄂尔泰这些大臣在为朕分忧,可这后宫的事,实在是让人束手无策” 吴书来叹了口气道 “皇上辛苦,合宫娘娘自会理解” 乾隆双手轻轻掸了掸花瓣 “朕少时以为,皇阿玛是这世上最舒适的人,生杀予夺,乃天子之权,朕就连要一个人,都要求他好久,朕日思夜想坐上这个位置,可是如今回头想想,做皇帝哪里有当年快活呢?” 吴书来看着这样的乾隆,心中五味杂陈,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导乾隆,只能静静的听着他说 “为臣子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为天子者,世上所有人都是朕的禁锢” 吴书来不忍 “皇上……” 良久,乾隆摇了摇头道 “罢了,回养心殿吧,命汪由敦来见朕” 宗人府-- 这已经是宋衿呆在这里的第三日,她曾跪求行刑的人干净利落赐她一死,可乾隆岂是那样心软之人,三日,短短三日而已,于她而言,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此刻听得狱卒将牢门打开的声音,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却并未有想象中的盐水铁鞭,而是两个人架起自己向外走去,她嘴角扯了扯,终于是要死了,终于能解脱了。 乾隆却已经在一间屋子里等了她许久了,看两个人将她丢在地上,讽刺的笑了笑。 宋衿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却看到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却见乾隆扔下一封信来冷声道 “这是你丈夫派人送进来的” 宋衿撑着身子爬起来,她浑身血迹斑斑,此刻双手颤抖着拆开那封信,字迹的的确确是自己丈夫的,却是一封休书,自己宁肯舍了命也要护他周全,而今他却要休了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乾隆坐在上手,看向她不可置信的神色,冷哼了一声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夫君倒是通晓此理,只可怜了你那稚子……” 吴书来蹲下在她面前,看着她鲜红的双手将信纸也染成一片红色,不忍道 “你那三岁的儿子,也因病夭折了,听人说是因你丈夫日日花天酒地,不管他的病所致” 宋衿摇摇头,眸子里最后一点希翼也破碎,喃喃道 “不,不可能,我的儿子不会死” 乾隆看着她几乎发疯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觉得阿菡此事并非如此简单,宋衿的身后说不定会牵扯一大股势力,或许这是自己能够推翻金氏一族的好机会,而今只等宋衿的供词。 至于宋衿的丈夫乾隆已经查清楚,是个杀人犯,在乾隆十七年犯了错,又逃了出去,宋衿散尽家财求得高恒保他一命。 高恒是慧贤皇贵妃的亲弟弟,近年来却与嘉贵妃来往密切,汪由敦呈上来的关于他贪污事件不计其数,若非念着慧贤皇贵妃,乾隆早就摘下他的人头。 而金乐珠,除去份例外,流入承乾宫的银子,乾隆全部都看在眼里,她与高恒私相授受,更是变本加厉将手伸到了前朝来。 他早已猜到,宋衿大抵是被人要挟,而能要挟一个女子的,除了丈夫子女便也没有什么了,宋衿视子如命,而今听闻儿子夭折了,她此刻只恨不得将那狠心的丈夫挫骨扬灰,只趴在地上呜咽,她受了这样多的苦,却遭受丈夫如此对待。 乾隆站起来身子走向她 “你看待五公主犹如亲生,朕着实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等事来” 宋衿只呜呜的哭着,此刻喃喃道 “是奴婢对不住五公主,不该……是奴婢造的孽啊,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啊” 乾隆眼神阴鸷,开口恶狠狠道 “你是该死!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宋衿闻言抖了抖身子,只觉得乾隆的目光让她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乾隆眯了眯眼睛,只是如今还有比宋衿更该死的人在,他开口道 “不过,你如今还死不得” 却见她趴在地上,双目涣散,她撑起身子不住叩头道 “求万岁爷干净利落赐奴婢一死吧,奴婢什么都愿意说” 她如今了无牵挂,生死于她来说已不重要,于世上受苦还是于地下,对她而言一样,起码地下还有自己的孩儿。 乾隆见她终于肯认罪,开口对外面吩咐道 “进来罢” 吴书来领着两个人进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份供词就已写好,宋衿伸出血迹斑斑的双手在上摁了一下,乾隆满意的收了起来,而后吩咐吴书来道 “好生送她出去罢” 宋衿抬起头来,不敢相信你乾隆居然不杀她?吴书来看向她,低声道 “你那儿子并未夭折,但你丈夫的确将他弃之不顾,还愿再娶,休书也是真的。皇上念在此事你并未参与太多只是受人要挟,放你一命,出宫后快与你那丈夫和离,隐姓埋名,带着儿子过日子罢,皇上已吩咐赐死你,千万别再落入奸人手中了” 宋衿感激涕零的抬起头来看着乾隆,只觉得一切都如梦般,她从未想过自己能从此事中抽身出来,吴书来急忙拍了她一下道 “还不谢恩?” 宋衿疼得呲牙咧嘴还是连忙不住的叩头道 “奴婢叩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 乾隆细细的看完供词,冷笑道 “皇后如今怀有身孕,朕这是在为她腹中孩儿积德行善,若非如此,朕才不会饶了你” 宋衿鼻涕一把泪一把,她此生实在无颜面再去见皇后一面,她不住磕头,额头都磕破了皮 “奴婢叩谢皇上,皇后娘娘” 乾隆不再看她,只淡淡吩咐吴书来道 “等夜了,再吩咐人将她送出去罢” 宋衿还在不住的磕头,乾隆手中握着她的供词缓步向外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此次,定要他们尸首异处。 皇后已经醒来数日了,乾隆自从那日走后就没再来过景仁宫,皇后的眼睛却一直不见好,她整日里待在佛堂中,不让任何人进去,而她眼睛也看不见经文,只能一日一日呆坐着,眼睛又流不得泪。 一日玉琈为她梳头时竟看见了一根白发,眼看着皇后一日比一日消瘦,而乾隆来景仁宫的次数却愈来愈少。一是为了调查阿菡的事,二是乾隆着实不忍心看见皇后那副模样。 而前些日子因为宋衿的话乾隆斥责了令妃,此刻调查清楚心里有数,自是对她心存愧疚,如此乾隆便长留延僖宫。 后宫众人嘴杂,皇后却并不将这些闲言闲语放在心里。 临近晚上— 才四岁的永璂,他今年才开始去跟着纪师傅学文章,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每日跟着去学堂,他今日下了学堂就跑到景仁宫来,这些日子他一直不敢来,因为他的脑袋瓜里总是忘不掉额娘抱着妹妹满脸泪痕的样子,他很少见额娘流泪,他害怕那样哀伤的额娘,更害怕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的景仁宫。 可是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看看额娘了,他蹑手蹑脚的跑进去,看见玉琈在门外守着,就急忙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衣服 “玉琈姑姑,我额娘呢” 玉琈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永璂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急忙蹲下抚着他的头问道 “我的阿哥,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永璂瘪了瘪嘴巴 “我想额娘了,额娘还在哭吗” 玉琈摸着他的脑袋叹了口气,伸手拉着他到门口轻声道 “娘娘在里面,她没在哭,你记着不要提起妹妹,那样额娘会再哭的,还有,她的眼睛有些看不见了,你要听话劝劝额娘让她不要伤心,知道么” 玉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永璂心急去见皇后,急忙点了点头。 玉琈这才推门让他进去 已经是黄昏时分,余晖透过窗棂折射到贵妃榻上,皇后窝在塌上手中握着一副手钏放在唇边,细看还是弘昼送给阿菡的那个,永璂觉得屋子里昏暗极了,只有皇后处的地方有些阳光,他急忙忙跑到皇后身旁拉住皇后另一只手,奶音唤道 “额娘……” 皇后并未睡着,睁开眼看见一个的身影站在一旁,声音还有些害怕,皇后温声开口问道 “永璂?” 永璂答应了玉琈的不要让额娘伤心此刻全部抛到脑后了,他瘪了瘪嘴就哽咽唤道 “额娘……” 皇后听见永璂哭声,急忙坐了起来拉过他 “不哭,你怎么来了?” 永璂窝在皇后怀里,闻见皇后身上熟悉的香味有些想哭,他吸了吸还是忍住了,哽咽着说话 “额娘,我…想你了” 皇后眼睛看他还是有些模糊,听他的孩童这样说话,鼻子顿时就有些发酸,这些日子以来,她自己的确忽略了永璂,心疼的抚了抚他的辫子 “额娘也想你,本来要去看你的,可是额娘这两日病了” 永璂着急问道“额娘怎么了” 皇后心疼的搂住他胖胖的身子 “没事” 永璂窝在她怀里,的手拉住皇后冰凉的手轻声道 “额娘不要再那样哭了,好不好?” 皇后拥住他轻声道 “额娘知道,肚子饿不饿?” 见永璂点了点头,她就要唤玉琈搀自己出去 永璂腾地跳下来拉住皇后的手 “我带额娘出去” 皇后见他这样,也顺从的跟着他出了殿门,殿外夕阳还是有些刺眼,皇后伸出手来遮挡,玉琈见她出来,急忙行了礼凑上去 “娘娘?” 皇后终于微微笑了一下 “吩咐传膳罢,永璂今日在这用晚膳” 玉琈急忙开心的去了。 十二阿哥在景仁宫里用晚膳,一直以来寂静无声的景仁宫终于有了些生气,皇后看着儿子,心情也微微好了一些,也跟着进了不少,一众伺候的人终是松了一口气。 紫禁城里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乾隆也偶尔来一次景仁宫,只是皇后见他来了就总是不说话,让他觉得也无趣又不敢随意哄她,何况自己也没有精力,只想着等回头阿菡的事有了结果,自己也能给皇后一个交代。 阿菡百日的这天,皇后终于肯出了景仁宫门,正要去向太后请安,她身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但身形消瘦并不显怀,皇后没有想过会看到他 “臣弟见过皇嫂!” 弘昼这些年来消瘦了许多,唇边也已经蓄上了胡子,皇后望着这样的他,几乎要记不起他少年时候的清秀模样,她怔了怔才开口 “王爷不必多礼” 弘昼本是回京办事,路经京郊时却遇到了想要上京的苏三,弘昼认得苏三那张脸,又见到乾隆在寻她,心内将乾隆咒骂一遍又将苏三妥善安置,才未让乾隆寻到她。 他本欲去江南安置从前的弟兄们,却偶然听闻了阿菡夭折之事,弘昼斟酌再三还是进了宫。 他晓得皇后定会伤心却不想她会憔悴成这个样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琥珀色的眼睛也失了许多神采,他低下头不忍心多看皇后一眼 “五公主的事臣弟已经听闻了,皇嫂还是请节哀,保重自身” 皇后怅然的笑了笑 “本宫明白,多谢王爷关心” 皇后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只是王爷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回来了?” 弘昼抬起头来看向她微微凸起的腹苦笑道 “原本是要去办些事情的,偶然听闻了阿菡的事才想着回宫看看” 皇后眉头紧锁 “皇上已经赐死阿菡的乳母,此事并非如此简单,本宫也在查” 弘昼低声嘱咐道 “后宫波云诡谲,你也要自己心”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看向远方,不愿再提及此事 “时日易逝,你前往西北也有三年了,可想过何时回来?” 弘昼笑了笑将怀中的折扇柄轻轻敲着自己 “何苦要回来呢?” 皇后看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道 “皇贵太妃的身子大不如前了,前些日子听闻她在佛寺身子却是虚弱了许多,你既能尽孝膝下何苦远行呢?太妃半生艰难,而今也该享儿孙绕膝之福” 提到额娘,弘昼这才低下了头 “我明白” 皇后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口 “你回来,若是嫌府中无人,我再为你寻觅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左右日子还长呢,你也需要人侍候” 弘昼打开折扇轻笑了一声似是有些自嘲 “多谢皇嫂美意,只是不必了,我如今乐得自在” 皇后还欲再劝弘昼却摆摆手开口道 “臣弟路过京郊时倒是遇到位江南故人,皇兄近来也在寻她,不知皇嫂晓得么” 皇后听他这样说便明白了是谁,面色霎时有些变了 “知道,皇上惦念着自是要寻,且…” 皇后顿了顿又说道 “皇家血脉怎能流落在外” 弘昼闻言有些迷茫,他看到那女子时,她不过是个娼妇罢了,哪里有孩子呢,他开口道 “皇嫂多虑了,那女子独身一人,臣弟收留了她,若是皇嫂不愿,她便见不得圣上” 皇后柳眉倒立,她有些微怒道 “你藏她作甚” 弘昼看着她淡淡开口 “当年之事你都忘记了么,这样的娼妇岂配入宫?” 皇后闭眼不愿想起,手指却不自觉的攥紧,良久才低声道 “你看着办吧!只是,莫要伤人性命” 弘昼看着她,心下了然,他抱了抱拳道 “我明白” 皇后心下疲惫,她看时候不早,便道 “本宫还要去慈宁宫问安,你也早些回府去吧” 弘昼顿了顿,还是告了退,抬头看着她孱弱的身影被人搀扶着愈来愈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唯有金珠使安乐 嘉贵妃一党牵连甚多,乾隆果真牵扯出了高家,他命粘杆处秘密搜集了数月终于找到许多证据,乾隆数日未进后宫,后宫内本是风平浪静,然而承乾宫的嘉贵妃却有些撑不住了。 乾隆已经连续两月未曾踏入她宫门一步,也没有宣她前去养心殿伴驾,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嘉贵妃懒懒的窝在凉塌上,手上握着一把玉竹扇,还是今年刚入夏的时候高恒命人送进宫来的,她心里烦闷极了,另一只手转着果盘里的葡萄,颗颗饱满的葡萄像黑珍珠一样发着光,嘉贵妃却无心品尝。 近来父亲托人递来消息,前朝族人又连续被打压,她不由得怀疑五公主的事败露了,可此事做的百密无疏,何况皇上已经赐死了宋衿,怎么可能呢? 皇后这些日子来闭门不出,安心留在景仁宫里养胎,她以为此事过去了,可乾隆这又是准备做什么呢,她还未来得及细想,抬眼就瞧见大宫女红玉在面前笑盈盈 “娘娘,吴公公来了,皇上请您往养心殿去一趟呢” 嘉贵妃闻言从凉塌上坐起来,伸手扶住红玉的手站起身,她抚了抚发髻笑道 “让吴书来进来” 红玉急忙命人出去让吴书来进了殿内 “奴才见过嘉贵妃娘娘” 嘉贵妃见他就有些微恼,这个太监何时成了皇后的人了,处处向着景仁宫去。她坐到梳妆台边还是笑了笑道 “吴公公稍候,本宫收拾完毕就随你去见驾” 吴书来见她如此欢欣,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面上恭敬道 “奴才遵旨” 嘉贵妃虽是心里惴惴不安还是认真打扮了,她特意换上了一套绛紫色攒珠钩花对襟旗装,头饰坠上了一条长长的碧色流苏,双耳带上了长长的耳坠,羊脂玉项圈儿愈发衬得她肤如凝脂,只是年岁愈大,心力交瘁,面上终究还是有了些细纹。 嘉贵妃收拾完毕,随着吴书来出了承乾宫门,她上了轿撵,来到了养心殿。 乾隆正在与阿桂商议张廷玉的葬礼,先祖特意留下来的圣旨,要张廷玉这个两朝元老安葬在龙眠山。乾隆心里对这个辅佐自己数年的老臣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对先帝的圣旨多加违背,只能依照旨意将张廷玉葬在龙眠山,配享太庙。 嘉贵妃精心打扮过,在外头候了许久,她见乾隆终于商量完事情,便抬步轻轻向里走去,乾隆疲惫至极,他揉了揉眉心端起茶盏,品了品却觉得有些凉了,正想开口斥责吴书来,就见嘉贵妃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她打扮的姣好,自精通舞技,哪怕此刻年岁渐大,身段也是极好看的,她此刻略微福了福身,风情万种的望向乾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乾隆看着她这样,不由自主想起初入府的乐珠,虽是当时身份低微,但却脾气执拗,眼睛里也没有这样多污秽的东西,乾隆看着她,心底里对她生不出一丝喜爱来,如今只有万般厌恶,他面上还是温声道 “爱妃平身罢” 乾隆言罢挥了挥手,吴书来领着一众服侍的人都下去了,嘉贵妃见四下无人,便坐到乾隆身边,伏到他肩膀上柔声开口 “皇上这些日子都未曾来过承乾宫,臣妾还以为皇上不要臣妾了” 乾隆藏起眼角的一丝厌恶,伸出手来拍了拍她,温声道 “朕,近来在查一件事情” 嘉贵妃心里咯噔一声,她是见识过乾隆的手段的,如今只顿感头上传来阵阵冷意,她顿时有些心慌意乱,只觉得说不出话来,头顶乾隆的目光要把她身上戳出来个洞,良久她才开口 “何事要皇上烦忧这样久呀?” 乾隆扳起她的脸,笑意盈盈的看向她,嘉贵妃一头雾水,乾隆一把拉起她,嘉贵妃几乎有些站不稳,却听乾隆有些冷的声音传来 “朕带爱妃去看看罢”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乾隆带着来到了偏殿里,抬眼看见高恒在里面跪着,嘉贵妃的腿猛然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乾隆轻轻拉住她有些嗤笑 “爱妃怎么站不稳了?快些进来” 她不敢多言,只跟着乾隆进了偏殿,乾隆却轻轻放开她的手,自顾自的坐到上位,只听他冷声开口道 “爱妃,先跪下罢,朕有些事情要与你细谈” 嘉贵妃被他看的浑身发冷,双膝一晚跪下,她低下头去,眼睛却恶狠狠瞪向一旁跪着的高恒,她想要知道如今是什么境地。 而一旁的高恒,只看了她一眼就再也不敢抬头,嘉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却见乾隆从上边轻轻的扔下一张纸来 “这是宋衿的供词,你看看罢” 嘉贵妃带着珐琅护甲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缓缓拿起那张纸,细细看了一遍,神色有些慌乱却依旧强装镇定开口 “皇上怎能凭一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就轻易定臣妾的罪?” 乾隆冷笑了一声 “周齐初!” 周太医急忙从一旁的殿内出来,他行了个礼跪下道 “微臣参见皇上” 乾隆坐在上手,他双手死死攥着身上挂着的荷包,关节泛出淡淡的青白色 “周太医,你告诉贵妃娘娘,朕的五公主所中何毒” 周太医应了声便对着嘉贵妃开口道 “回娘娘,五公主所中之毒乃是七星海棠的花汁,此花甚是稀奇,只产于南疆” 乾隆见他说完,嘉贵妃面如土色,便挥了挥手让周齐初下去,他盯着嘉贵妃苍白的脸 “朝中众人,前些日子前往南疆的唯有你胞弟一人,你将此花转赠令妃,又利用高恒威胁阿菡乳母宋衿,让她为你做事,将事情全部嫁祸于令妃身上” 嘉贵妃有些颤抖,却不甘心就这样草草认了罪,她抬起头来 “皇上可有证据?那七星海棠很是稀奇,臣妾怎知道那是毒物?何况,臣妾与五公主向来无仇,怎会加害于她” 乾隆本还是有些顾念旧情的,如今见她还是这样嘴硬,他猛然站起身来大怒,狠狠砸了杯子吼道 “事到如今,你这毒妇,居然还在狡辩” 嘉贵妃见他龙颜大怒,将身子伏到地上,乾隆手中攥着一沓东西走了下来,他蹲下身子,抬起嘉贵妃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以为,朕最疼爱的公主就这样突然夭折,朕会置之不理么?朕从未赐死她的乳母,若是你不相信,朕此刻就敢命人出去宣她进宫来,只是朕敢叫她来,乐珠,你敢见么?” 嘉贵妃愣了愣,乾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唤过自己的名字了?少也要有十年了吧,如今从他的嘴里叫出这个名字,却是不带一丝感情摸,她哭诉道 “皇上,臣妾并没有做过啊” 却见乾隆轻笑了一声道 “贵妃莫急,还有呢” 他一股脑儿将那些罪证全扔在了嘉贵妃的面前,有两张,还飘到了一旁跪着的高恒面前,高恒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就匆匆忙忙又低下头去。 这些年来,嘉贵妃勾结高恒利用自身职权贪权敛财,收了无数的肮脏污秽银子,甚至还有杀人卖官鬻爵等事,实在是罪大恶极。 嘉贵妃软了身子,她看向一旁跪着的高恒,闭了闭眼睛,耳坠长长的在脸颊处晃动,她说不出话来,心里一片空寂。 乾隆轻轻站起身来,他冲着外头朗声道 “来人!” 外头应声便进来了几个侍卫,乾隆看向跪在一旁的高恒,看着他的这张脸,总是想起昔年慧贤皇贵妃的那张脸,他开口道 “朕方才已经审问了高恒,户部侍郎高恒贪权敛财,徇私枉法,藐视朝堂,经刑部审理,秋后问斩,身家财产充缴国库,朕念及慧贤皇贵妃之恩,不予株连,满门流放宁古塔” 高恒仿佛得到解脱,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臣,叩谢皇上恩典” 嘉贵妃已经浑身战栗,她看向高恒,还是求了情道 “请皇上看在慧贤姐姐的份上,饶了高恒一命罢”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明明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怎么事到临头,自己已经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是会为了他再开口呢 乾隆听到她说话就怒道 “住口!你有什么脸面在朕面前提起慧贤?” 嘉贵妃将头深深伏到地上,再也不敢言语。 两个带刀的侍卫上来,高恒被拖下去之前,深深望了她一眼,嘉贵妃却仍旧不敢抬头,高恒望着她鬓边的流苏和不再年轻的脸庞深深叹了一口气。 高恒想起许多年前的那日,容颜姣好的姑娘在月下为自己跳了一曲扇舞丹青…… 养心殿里,四周重归寂静 乾隆看着跪在地上,瘫软了身子的嘉贵妃,再次开口 “朕同你多年情分,也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惇儿之死,慧贤之死,虽不是你做的,可与你多少也脱不了干系,朕念着往日情分不予追究,可你的手居然敢伸到前朝来?是谁给你的胆子?” 嘉贵妃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她低声呜咽道 “求皇上看在孩子们还,不能没了额娘,饶了臣妾一条命吧” 乾隆心痛的闭上眼睛,腰上的荷包被他越攥越紧,他斥责道 “那阿菡呢,你又何苦伤她性命?她不过是堂堂三岁的稚儿,你居然下得去手” 乾隆见她不再说话,顿了顿道 “此次是朕最后一次见你,朕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到你这张蛇蝎的脸,你给朕滚回承乾宫等旨意去” 嘉贵妃彻底死心了,她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乾隆,带着哭声唤道 “皇上!” 吴书来见事已至此,便命两个侍卫来将嘉贵妃带回宫去。 金乐珠哭诉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乾隆重新回到养心殿,他手心里的荷包已经被攥的很紧很紧,乾隆歪倒椅子上,他轻轻接下荷包,放到嘴边,吴书来见他低声喃喃了一阵子,却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见乾隆揉了揉眉心坐起来,命吴书来上前研墨,而后提笔写下旨意 “今承乾宫金氏,忝居高位,品行败坏,祸乱后宫,更甚勾结前朝,谋害龙裔,上益不怿于皇太后前不能恪守孝道,此实嘉贵妃福分浅薄,不能仰承圣母慈眷,长受朕恩礼所至,若论其品行败坏,即予以废黜,以正宫闱肃清” 他拟好了旨意已经是午后时分,他抬起眼睛对吴书来道 “去承乾宫,收回朕册封贵妃,嘉妃,嘉嫔的册文册宝” 吴书来急忙领命去办了,乾隆身心疲惫,便由人服侍着去西暖阁歇息了。 待醒来时,乾隆看了看外面天色却听见门口嘈杂声,他往窗外看了看,是和嘉带着永瑆他们跪在外面要求见乾隆,吴书来拦住了,他们几个孩子还是在外头不停的哭诉。 乾隆平日里很疼爱和嘉,哪怕她已是大姑娘,乾隆对她的赏赐是除了阿菡外最多的,若非嘉贵妃出了这样的事情,乾隆本欲年尾时为她指一桩好婚事。 和嘉自乾隆宠爱非常,因膝下公主不多,从未遭受过闭门不见,她虽晓得亲生额娘出了事。 此刻却也慌乱的不知所措,与嘉贵妃的张扬不同,和嘉一出生,就由纯贵妃抚养,纯贵妃温和恭顺,抚养出来的公主也一直乖巧安静,哪怕得了乾隆的宠爱,也从来守规矩听话的很,吴书来见乾隆不肯见她,便低声道 “四公主,还是莫要叨扰万岁爷了,若是惹恼了万岁爷迁怒于您,又何苦呢?” 和嘉不肯听劝,纯贵妃自教她恭敬孝顺,亲生额娘虽然再不堪,到底给了她性命,她拽住吴书来的袖子哭诉道 “吴公公,老佛爷不肯见我,皇阿玛也不肯见我,我该怎么办” 嘉贵妃闯出如此多的祸乱来,今日下午乾隆的旨意还未下去,后宫见嘉贵妃被带回承乾宫就已经议论纷纷,太后估计也是明白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知道劝不住乾隆便躲起来,省的招了乾隆厌烦,自然不肯见和嘉。 吴书来看了看养心殿,嘉贵妃虽然不曾与他有恩,可和嘉公主到底是无辜的,他心中不忍开口道 “要不,公主去景仁宫看看,皇后娘娘素来心软” 和嘉有些惧怕 “可我今天听春桃说,五妹妹的事与我额娘有关,皇额娘她?” 吴书来看向和嘉带泪的眼睛 “老奴劝公主还是好自为之,莫要因为贵妃而耽误了自己,您去找皇后,哪怕不保娘娘的命,此刻皇上的圣旨还没下呢,求得皇上保贵妃位分,公主也能有一个好前程” 和嘉就要指婚,若是因为嘉贵妃而跟着招了乾隆厌烦,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和嘉有些无助,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看了看长长的宫阶,将永瑆这些弟弟们安置好,便匆匆往景仁宫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唯有金珠使安乐 3 景仁宫-- 宫里所有的海棠花都被移走,如今正是早秋时分,秋雨梧桐,徒惹一身愁滋味。 皇后闭门不出已有两个多月,这些日子以来,她只安心窝在宫中养胎,旁人都道皇后经了这样的事情一蹶不振,种种闲言碎语传入她的耳朵里,皇后并不理会外边纷纷绕绕,自从阿菡百日过后,她就再也未曾出过景仁宫的大门,太后那里只说身子弱无需问安,皇后日日呆在佛堂里抄写经文,只觉得心境也跟着沉稳了许多。 此时已经入秋,皇后一身素色衣袍,腹已经隆起,长发轻挽,她坐在庭院中,落下的芭蕉叶子打在她脚边,皇后正捧着一本佛经,她听得玉琈禀报和嘉前来求见煞是诧异,她与和嘉的情谊还是和嘉时候在纯贵妃身侧时,皇后当时没有孩子,时常去逗弄这个灵巧可爱的女孩儿玩,后来这个孩子长大了,渐渐地去回到亲生额娘旁边,皇后与她也就生分了起来,她低下眉眼,又翻了一页手中佛经道 “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歇着了,让她回去罢” 玉琈得了她的吩咐急忙去了,可过了不一会又回来了,她为难的看着皇后道 “奴婢说了,可和嘉公主不听,她跪在门口说是今日非要见您” 皇后抬起头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她合上手中佛经,轻轻扶着后腰站了起来,玉琈连忙上前搀住她,她看向玉琈道 “可知是何事?随我去看看吧” 言罢就由玉琈搀着向外抬步走去。 玉琈见走远了些,伺候的人也都在后头远远跟着,便低声回道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嘉贵妃娘娘出事了,今日是被侍卫拖回承乾宫的,而且承乾宫如今也上了禁” 玉琈观察着皇后的神色,她顿了顿又道 “好像是和五公主有关…” 皇后听到这里,急忙停下步子道 “你仔细说清楚!” 玉琈看了看四下无人,她低头道 “吴书来只是说,皇上审了这样久,今日才定了嘉贵妃的罪,合宫已经传遍了说是嘉贵妃下的毒手,她还将此事嫁祸令妃,不仅如此,皇上还审问出了她许多条罪状,此次嘉贵妃,怕是性命难保了” 皇后了然的冷笑了一声 “果真是她” 何止是她自己性命难保呢,她身后的金氏一族,满门的荣辱,都寄在她一个人身上,还有她的孩子们。 和嘉已经跪在殿外,她看见皇后远远走来就叩头道 “和嘉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她行了如此大礼,看向伏在地上那有些稚嫩的肩膀,淡淡开口道 “无须多礼,快起来罢” 和嘉摇了摇头并不站起身来,她看向皇后清丽的脸庞哽咽道 “求皇额娘救救和嘉罢” 皇后并不瞧她,嘱咐宫女道 “先扶公主进来” 和嘉见皇后身旁的宫女上来扶自己,皇后也已经转身向殿内走去,她也只好站起身来随皇后进去了。 进了殿内,皇后屏退了一些伺候的人,只留玉琈与和嘉的贴身宫女在侧,她手上还攥着一串佛珠,和嘉双膝一曲又跪在她面前 “皇额娘,皇阿玛要废了我额娘,旨意都已经拟好了,和嘉求皇额娘了” 她一张脸哭的满是泪水,不住的抽泣着。 皇后瞧着她,忍不住斥责道 “你是公主,再心急的事,你也不能在一群奴才面前贸然下跪哭诉,丢了脸面,何况,你的额娘是储秀宫的纯贵妃” 和嘉愣了愣 “儿臣知错” 皇后想起她过了节就要指婚了,若是嘉贵妃被废,即便她如今的额娘是纯贵妃,可在宫中指不定要遭受多少冷待,皇后想起来榕鸢,当年也是因为额娘犯错,纵然先帝疼爱,可先帝驾崩,她也是受了不少冷待,才耽误了大好青春,她站起身子来走到和嘉面前,伸出手来扶住她站起来 “安萦,你如今已经大了,马上就要指婚,无论你额娘如何,你还是大清的和嘉公主,是尊贵的皇女” 和嘉许久没有听过皇后叫她名字了,她明白额娘或许难以挽回,还是忍不住流泪。 皇后见她这样哭也不禁心疼起来,自己与阿菡是生离死别,嘉贵妃与和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不忍道 “莫要再哭了,你额娘所做的事与你无关,本宫也不会迁怒于你” 外头却突然喧闹了起来,门外的宫女来通传道 “娘娘,纯贵妃娘娘来了” 纯贵妃久病,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如今居然来此,皇后惊讶道 “快请进来” 只见纯贵妃由身旁的侍女搀扶着进来,这样的天气算不得冷,她却已经披上了披风,只见她脚步虚浮,险些站不住,面色更是苍白的吓人,她强撑着行了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和嘉见此急忙上前扶住她,皇后开口道 “姐姐快坐下” 和嘉扶着纯贵妃坐到一旁,皇后看着她如此憔悴上前一步 “姐姐如此虚弱,何苦来此一趟呢?” 纯贵妃伸出一只手来拉住皇后的手 “前些日子没能来看望,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鼻头发酸,她摇了摇头道 “咱们这样的情分,哪里用得着这些,你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 纯贵妃无奈的看向一旁的和嘉 “我今日听闻了些消息,又怕和嘉无知莽撞,前来顶撞你,特此出来看看” 皇后坐到一旁,她看向和嘉 “姐姐多虑了,安萦是你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怎么会无礼呢?” 和嘉自就跟着纯贵妃,不是亲生却从都是额娘额娘的叫,纯贵妃认真教导,却并没有生出独占这个公主的念头,她虽与嘉贵妃万般不和,却仍然在公主记事后让她与嘉贵妃多多亲近。 和嘉明白了纯贵妃所言深意,她俯下身子 “儿臣知道额娘铸成了大错,不敢求皇额娘原谅” 皇后见她如此乖巧,心里也不忍开口道 “本宫可以去求你皇阿玛留她位分,若皇上肯答应如此,你将来也好指婚,” 和嘉跪下叩头 “和嘉叩谢皇额娘” 纯贵妃看向皇后,她明白皇后内心的不甘,可是在和嘉的前程面前,她不得不厚颜前来景仁宫,好在皇后与自己多年交好,她与和嘉也是有些感情的。 皇后温声道 “本宫会去养心殿,此事你不必再掺和,无论嘉贵妃再如何也与你无关” 她顿了顿看向纯贵妃道 “日后,千万记得好好孝顺你这个额娘” 和嘉抬起头来,感激的看向纯贵妃和皇后 “儿臣明白” 纯贵妃也感激的对皇后笑了笑 皇后看向纯贵妃的脸色,她担忧开口道 “我命人送姐姐回去?” 纯贵妃摆了摆手道 “不必,让和嘉随我回去罢” 和嘉站起身来扶住纯贵妃孱弱的身子,她弯身行了礼 “儿臣告退” 玉琈看着纯贵妃等人的身影离开了景仁宫,她有些不满道 “娘娘真的要这么做吗?” 皇后抠弄着手中的佛珠,她无奈道 “纯贵妃抱着病躯来了这里,必然是为了和嘉,公主不得宠的下场,还需要我多说么?” 玉琈瘪了瘪嘴巴,她对金氏那个女人恨之入骨,对她的孩子,自然也没有多少好心气 “可是” 皇后抬手让她不必再说了 “安萦时候本宫就时常抱她,我与纯贵妃从来没有将她当成过金氏的孩子,阿菡的事情,皇上让金氏赔上一条命,这就已经足够了,本宫不是金氏,不会牵连孩子” 玉琈点了点头道 “奴婢明白” 她抬眼看了看外头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看向皇后道 “奴婢伺候您梳洗去养心殿吧?” 皇后微微颔首, 玉琈为皇后换了一身玉兰色常服,头上只简单别了几个巧的发饰,皇后外披一件同色披风,不知为何,她这次自从有了身孕总觉得浑身发冷,一切收拾停当,皇后便坐上轿撵向养心殿走去。 傍晚时分的紫禁城总是格外的凄冷,皇后经过甬道,看向高高的角楼,想起已经有多日不曾见过乾隆。 皇后的轿撵到了养心殿,吴书来守在殿外瞧见皇后,仿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看清后急忙上前请安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由玉琈搀着下了轿撵,她看向吴书来,温声开口道 “本宫有事面圣,劳烦公公通禀” 吴书来见此,他甩了甩拂尘,皇后从前进出从来不必通报,如今心中也是存了芥蒂,他不愿多言,便急忙去了 乾隆正在殿内的塌上窝着,手上捧着折子看,他瞧见吴书来进来通传道 “万岁爷,皇后娘娘求见” 乾隆抬起头来,一把扔了折子,他翻身爬起来,亲自站了起来 “皇后呢?” 吴书来恭敬回禀道 “娘娘在外候着呢” 乾隆皱了皱眉站起来就向外走去,还不忘拍了一下吴书来的帽檐骂道 “外头这样冷” 吴书来委屈的揉了揉额头,这才几月的天,怎么能冷上呢 乾隆走了出来,看见皇后在廊下站着,他顿时开心了许多,连忙走过去,皇后看到他福了福身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急忙搀起她温声道 “何必要吴书来通传呢?忘了朕说过的话么” 他语气十分温和,拽着皇后的手就要进殿去 皇后跟着他进入东暖阁低声道 “怕叨扰了皇上” 乾隆嗔怒瞪了她一眼,领着皇后入殿,让她坐在了自己旁边,这才低头问道 “可用膳了没有?” 见皇后摇摇头他便笑道 “刚巧朕也未曾用膳,皇后就陪朕一同用吧” 皇后并未言语,不知道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乾隆便连忙吩咐人传膳 回来时皇后已经除了披风坐在塌上,四个多月的身子显现出来,周身踱上了一层柔软的光环。 乾隆见她不说话便坐到她身旁温声道 “朕瞧着皇后气色好多了” 皇后被他盯得浑身难受开口道 “周太医的药臣妾日日都在喝” 乾隆见她还是不愿意抬头,伸手拍了拍她冰凉的手笑道 “那就好,只要你和腹中孩子健健康康就好” 皇后盯着他放在自己衣服上的那只手开口 “臣妾来这里,是有事要找皇上” 乾隆轻轻收回手来,歪下身子已经在她身旁躺下,头枕着双臂轻声道 “朕明白” 言罢见皇后疑惑的看向自己,他目光盯住头顶的廊柱,缓缓开口 “金乐珠祸乱后宫多年,此次她居然敢动阿菡,朕说过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这些日子以来乾隆一直在查此事,金氏这个女人的谋略,不在权臣之下,她做任何事几乎都是天衣无缝 见乾隆提起阿菡,皇后鼻子就有些泛酸,她吸了吸鼻子才开口道 “那皇上预备如何处置她?” 乾隆见她背对着自己,知道触了伤心事,便淡淡道 “废除位分,一杯毒酒了断罢” 皇后面色苍白,她语气尽量平稳劝道 “皇上既要取她性命,这位分还是留着罢,和嘉过些日子还要指婚,她的几个孩子总还要抬起头来做人” 乾隆腾的坐起来,他用力攥住皇后的手 “朕已经念在往日情分格外优容,若是再留她位分,朕只怕太委屈了阿菡” 皇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抬起头来温声劝道 “皇上已经赐死她,何谈委屈?” 乾隆望进去皇后温润的一双眼睛里,她的眼疾已经好了,只是眼睛里再也不见了笑意,他闷头不语只摩擦着皇后的手指。乾隆看到她中指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听吴书来说她在宫中呆在佛堂日夜抄经更是心疼 皇后知道他这是算答应了,见天色已晚,她轻轻挣脱了乾隆的手,起身道 “时候不早了,臣妾先告退了” 乾隆猛然伸出手来拽住她宽大的袖子 “这就要走?天色这样晚了,莫要回去了” 皇后看着他如此固执,无奈开口道 “臣妾有孕不得留宿养心殿” 乾隆急急忙忙道 “那也要陪朕用了膳,你一人回去朕也不放心” 皇后无奈被乾隆拉着用了膳,席间,乾隆见她只用了一点便担忧问道 “不是说用着药?怎么还是只吃这一点?是这的饭菜不合胃口么?”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 “臣妾素日晚间不用膳的” 乾隆疑惑道 “为何?” 她如今这样瘦弱,看着实在是让人担忧,玉琈在一旁跪下回禀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如今月份渐大,晚间用膳只会让夜间难眠” 乾隆点了点头便也放下了筷子,他听得外边落了雨,内心有些开心,便对皇后道 “雨天路滑,如今是秋天湿气太重,若是再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皇后就在这住一夜吧” 皇后抬眼看看外边的天好端端怎么就落了雨,她瞧见乾隆如此盛情,便也不好多说,只对玉琈微微颔首。 晚间乾隆与皇后分被而睡,乾隆还从来没有这样和皇后睡过,只觉得离得十分近,却又十分遥远,天色暗沉,屋子里也十分昏暗,乾隆盯着头顶的帐幔,他扭头听着皇后平稳的呼吸声,终是没有忍住,他隔着棉被轻轻拥住早已入睡的皇后,摸索着吻上她微凉的鬓角,轻轻叹了口气 “景娴” “你心中沉痛,朕又何尝不是呢?可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瞧见你笑一笑呢?咱们的阿菡,她不愿意瞧见阿玛额娘如此,朕如今只希望,你和腹中孩子平安健康” 乾隆灼热的呼吸打在皇后的耳畔,他轻轻吻了吻皇后的侧脸,将她搂紧了些。 皇后的眼睫轻颤了颤,一夜无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唯有金珠使安乐 4 皇后拦下了乾隆本来的旨意,所以乾隆并未废嘉贵妃位分,后宫众人倒是诧异 乾隆还是传了旨意到承乾宫,嘉贵妃的四阿哥已经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乾隆册封他为和硕履郡王,恩准他出宫建王府居住。她的八阿哥永璇寄养于太后身侧,十一阿哥年由舒妃抚养,和硕和嘉公主赐婚于傅恒之子福隆安,出嫁前暂居储秀宫。 后宫众人便明白了乾隆的意思,他是要暗暗处置了金氏,而和嘉公主日后就是储秀宫的人,是纯贵妃的亲身女儿。 金乐珠上路的那日,是个和二十多年前入府时候一样的傍晚,秋风飒飒,如今已经是晚秋时节,她身旁只剩下一个贴身伺候的侍女,她已经独自居了将近一月,名利浮华早已看透,如今不过是在等乾隆最后的一个决断,或者是,她还奢望着见乾隆最后一面。 已是深秋时节,玉琈为皇后披上披风,柔声劝道 “皇上已经下令,让孙嬷嬷和吴公公前去承乾宫,娘娘何苦走这一遭,这天愈发的冷,娘娘不为着自己也要为腹中龙胎着想” 皇后闭眼揉了揉太阳穴,眉目之间透着疲惫之色,她看向铜镜内的自己,今日重扫峨眉,胭脂水粉也盖不住自己苍白的脸色,她抿了抿涂得鲜红的嘴唇,只觉今日的风格外冷,轻轻抚上腹道 “既如此,便再去拿个暖炉来,她与本宫到底姐妹一场,总归要送送的” 皇后唇角弯了弯却尽是嘲讽之色。 玉琈无奈的取了暖炉来,她递给皇后,还欲再劝,却被皇后挥挥手止住了 “时辰不早了,走罢” 玉琈无奈,便伸手扶着皇后上了轿撵 景仁宫的太监路子是乾隆安插在皇后身边的,如今看见皇后动了驾,就连忙往养心殿跑去,可养心殿里,乾隆正在和大臣商议事情,吴书来也不在养心殿外,路子没有办法,在门外等了许久。 承乾宫— 此时的宫殿格外凄凉,天际一只伶仃寒鸦飞过,嘉贵妃也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乾隆今日要过来,她便好生妆扮,此刻也不管天气寒冷,身上只穿了一袭艳粉色对襟长衫站在殿门,寒风将她的衣襟吹得纷飞乱舞,本就病弱的身子冻的瑟瑟发抖却在寒风中依旧站得笔直。一双眸子里的希翼顾盼生辉。 皇后的轿撵在承乾宫大门外缓缓落下,玉琈伺候着她下来,两个侍卫缓缓推开了承乾宫的大门,嘉贵妃看到被众人簇拥着的皇后出现在承乾宫时,她的神色有一刻的狰狞。 嘉贵妃看着她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唇角微微勾起来,而后看向空空荡荡重新又关上的大门,自嘲的笑了笑。 皇后看的出来她细细装扮过,嘉贵妃的确是个美人儿,眼角眉梢尽是风情,又时常习舞,腰姿身段是后宫众人都不可比拟的,她哪怕此刻面色苍白,黛眉微微蹙着,也让人看了心尖尖疼。 皇后拾阶而上,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道 “外面风大,贵妃还是进屋说话罢” 嘉贵妃目光定在承乾宫紧闭的大门上,她听得皇后说话,扭头忽然瞪向她,这狠毒的目光却在看见她身后的吴书来时收敛了起来。不得不垂下眼眸,跟在皇后身后进了正殿 皇后在主位上落座,她一手抚着腹,眉眼上挑,看着神色落寞的嘉贵妃,挥了挥手让孙嬷嬷进来,孙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红色的布盖住了里面的东西,三样物什俱是齐全。 嘉贵妃看着她,眉眼凛然开口道 “怎么是你,皇上呢” 皇后看着她这样痴情,拿起帕子掩唇笑了笑 “皇上已经厌弃你,我与贵妃好歹姐妹一场,如今自然要来亲自送送贵妃” 嘉贵妃大怒,她抓起桌上的茶盏就向皇后砸去,玉琈眼疾手快伸出手来挡住,茶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嘉贵妃尖厉的声音穿来 “那拉氏,难不成赴死也要你来恶心我” 她又喃喃道 “一定是你绊住皇上,一定是你!” 孙嬷嬷见她如此疯癫,放下托盘就去后边制住她,嘉贵妃吃痛不得不跪下,孙嬷嬷又伸出手来抽了她两个耳光啪啪作响 “大胆贱妇,皇后也是你能辱骂的” 嘉贵妃嘴角流出血来,她却并没有恼怒,只冷笑道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昔年你不过与我同居妃位,如今竟也能指使自己的狗向我动手了” 皇后盯着她流出血的嘴角,面色毫无波澜,她捏了捏耳畔处的东珠耳环 “贵妃说错了,虎落平阳被犬欺,是那老虎终有东山再起的一日,而贵妃此生,怕是无望了” 嘉贵妃面色狰狞,她啐了一口血水出来咬牙道 “那拉氏,你给我等着,保不住你的女儿,难不成还能保住你腹中的这个?纵使你如今是皇后又如何?他日史书工笔,你也不过是和董鄂氏一样的女人,此等,何配诞下皇嗣,是天要惩罚你,子女夭折不得善终,这是天意” 皇后狠狠蹙着眉头,她有一刹那的失神,而后便瞪向嘉贵妃,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嘉贵妃很少见到皇后如此狠毒的目光,她顿了一顿仍旧抬头迎着皇后的目光如炬。 孙嬷嬷已经挽了袖子又要动手,嘉贵妃向她吼道 “本宫虽将死,可仍是贵妃之位,方才让你打,是看在你是皇上派来的人,本宫乃是贵妃,岂是你们这些贱蹄子随意折辱的?” 吴书来上前一步,他拦住容嬷嬷退下 皇后听她如此气势凌厉,她向着嘉贵妃开口道 “贵妃可知道,皇上为何不愿废你?” 她见嘉贵妃面色微变,顿了顿又笑道 “贵妃做过的那些事,你自己心里明白,怕是死一万次也是不够的,如今皇上肯保留封号留你全尸,是看在你孩儿们的份上,你视若珍宝的和嘉,带着她的兄弟们冒着冷风在养心殿外跪了三日,才求得万岁爷留你这条贱命一个全尸,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 嘉贵妃的神色却一下慌张起来,皇后又开口道 “本宫知道自己福薄,所以并不求太多,只求儿女平安喜乐,贵妃与我也算是有过几载情谊的人,怎能做出这等事情,无论本宫福薄命厚,如今都已在后位,本宫若想取你孩儿性命,易如反掌” 她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看得嘉贵妃背后脊骨发冷。她终于是软了身子 “即便我罪孽深重,孩子们却是无辜,我只求你不要迁怒他们,他们是皇上的孩子,皇后,算我求你!”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言罢重重磕了一个头 皇后冷笑道 “他们是,我的阿菡就不是了么,她又做错了什么?” 嘉贵妃抬起头来跪坐在地上,脸颊已带泪痕 “你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点不甘心罢了,我自问容貌才情不输于你,凭什么你能坐上后位,凭着你满洲正黄旗的出身么?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你,你这贱人进了府后,我在他心中,就什么也不是了,我原本是要抬为侧福晋的,与高氏平起平坐,我身上背系着我父母族人的希望,可是和亲王出事,他不顾先帝和太后,执意迎你这晦气的人入府,还顶了我的位置成了侧福晋,那拉氏,若是你,你又当如何?” 她自嘲的笑了笑,带着护甲的手覆上自己的脸 “进宫后你的品级也远高过我,他什么好东西都巴巴的往你脸前送,偏你还整日做出一副矫情样子,先后病重,我前去侍疾,你这毒妇,竟趁机害死我的孩子” 嘉贵妃流下两行清泪来,想起那个还不到一岁的孩子,那是她和乾隆聪灵可人的九阿哥。 皇后想起旧事,她辩驳道 “那事与本宫无关,金乐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朗朗乾坤,圣上自有决断, 本宫从未害过你的孩子,那是九阿哥体弱,你不分是非,盲目借着先后亡故,陷害我于不仁不义,害我产在回京途中,又该当何算?” 嘉贵妃目光畏缩了起来,她低下头去无奈的笑了笑 “因为我要做皇后,你一子未出,有什么资历?我出身卑贱?可再如何也应比你一个嫁过人的高贵” 皇后被她这句话气的瞪圆了眼睛,她狠狠一拍桌子 “你胡言乱语” 玉琈急忙弯下身子为皇后顺了顺气 “娘娘心身子要紧” 嘉贵妃摊开双手,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是这双手杀了无数的人,也是这双手安抚自己的孩子乖乖入眠,她入府的那个秋日,也是乾隆拉起这双手。 “我自和你不同,我父亲告诉我,若想做人上人,就得为自己谋算,我走到如今这一步,靠的是自己,而今,我得为我的孩子们谋算,我不能,不能再让他们和我一样双手污秽” 皇后眼眉一挑问道 “所以你勾结高恒?” 嘉贵妃昂起头来,她如今无所惧,眉梢眼角的细纹都宣告着她此刻的心情 “并非是我勾结于他,如今也不怕告诉你,早在闺阁之时,高恒便钟情于我,是我瞧不上他高家包衣奴才才嫁入宝亲王府,而今是他自愿相助” 皇后闭了闭眼,高家世代包衣奴才,她金氏一族又高贵到哪里去呢,金乐珠一生都被这身份给压着,她因为自己的出身自卑,自负,才做出了这些荒唐事,皇后瞧着她此刻几乎疯癫的模样,甚至有些可怜她,只是,阿菡毒发难受的样子还在眼前,她睁开眼睛 “贵妃做过的那些事情不必我再说,而今你的孩子也未养在我膝下,我今日来只是为了给我的阿菡一个交代” 嘉贵妃低着头,不再看她,皇后顿了顿道 “贵妃身后,最好保佑你的孩子福寿延绵,不然,本宫身为嫡母,要照拂六宫,你的孩子如何,与我无关” 嘉贵妃猛然抬起头来,从前,她笃信皇后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如今,自己也算害死了她两个孩子了,她不敢笃定,却再也不愿丢了最后一分颜面,她咬牙切齿道 “那拉氏,你这个毒妇,你等着瞧” 皇后不再理会她,掸了掸衣服,扶着玉琈站起身来,她抬起头对吴书来和孙嬷嬷开口道 “时辰差不多了,送贵妃娘娘上路罢” 嘉贵妃的眼里掺杂着许多东西,不舍,担忧,惊慌,以及对皇后的怨恨。 皇后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而后覆上玉琈的手,由她搀着缓缓离开。 秋风猎猎,皇后看着昔年金雕玉砌的承乾宫如今如同冷宫,无比凄凉,可出了这殿门外的御花园依旧是姹紫嫣红,秋日里的菊花一朵朵开放,又有谁还会记得一个女子曾绽放过如花的青春。 金乐珠的一生,终究是埋葬在承乾宫里。 皇后失神落魄的走了出来,玉琈只觉得她神思恍惚,听得她轻声喃喃道 “我的阿菡,额娘对不住你,是额娘的罪过” 嘉贵妃的惨叫声忽然自殿阁内传出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皇后也听到了嘉贵妃的尖声,她脚下一个不稳,玉琈吓得连忙扶住她,皇后刚欲开口说些什么,腹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乾隆和傅恒等人商议完后,听了路字的禀报,知道她赶来承乾宫就连忙跟来,乾隆头上冷汗浸浸,生怕皇后有什么事,乾隆脑中再无其他,只是皇后如今和腹中的胎儿,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轿撵行到拐角处,乾隆瞧见皇后捂住腹部,玉琈担忧的扶住她,便急急忙忙下了轿撵,乾隆风一样的冲到她面前,见她神色痛苦不堪,连忙打横抱起她,皇后脑中嗡嗡只有嘉贵妃的话在耳边做响 “他日史书工笔,你不过是和董鄂氏一样的女人,此等,何配诞下皇嗣,是天要惩罚你,子女夭折不得善终,这是天意” 乾隆看着她额头上都是冷汗,面色苍白,急忙吩咐吴书来道 “还愣着做什么,快传软轿来,命周齐初速速到景仁宫来” 皇后面色苍白,似是吓傻了一般,到了软轿内,才反应过来, 她一双手紧紧抓住乾隆胸前的衣襟 “弘历,这不是报应,不是!” 乾隆见她如此失神,愣了一瞬,急忙安抚道 “不会,这是朕下的旨意,她若是报应也该报应到朕的身上,不会牵连你与孩子” 皇后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混到一起,苍白的手紧紧扣住乾隆的衣襟,指关节都微微泛青,她死死咬住嘴唇,身子不住的颤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北风切切吹衣冷 景仁宫-- 太医院的院判周齐初这些日子以来往景仁宫跑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要多,太医院他贴身跟着的药童都有些心疼这位周太医,概因皇后的身子让他愁眉不展,怀胎不是时候,孕期又过度伤心,若非用了药及时,皇后腹中的龙胎怕是拖不到如今,可皇后的身子未必能拖到足月,即便足月也很难保母子俱安。若是皇后有个万一,乾隆一定会杀了自己。 皇后此次又动了胎气甚至见了红,他匆匆忙忙的赶到景仁宫后开了方子,就愁眉苦脸的退下,却被乾隆在宫门口拦住,周齐初听见乾隆的声音有些沙哑 “周太医,你老实告诉朕,皇后的身子究竟要不要紧?” 乾隆瞧见周齐初支支吾吾,就有些担忧,心里焦急的斥道 “老实告诉朕!” 周齐初放下药箱弯身行礼,他声回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的身子的确堪忧,自从公主殇逝,这数月以来,娘娘心结未解,情绪长期郁结,这于养胎是大不利,何况娘娘气血两亏,微臣医术浅薄,唯恐保不了龙胎足月” 乾隆叹了口气 “你是太医院判,如今竟然在朕的面前说自己医术浅薄?” 周太医弯身跪下,他几乎不敢抬头看乾隆的面色阴沉 “微臣知错!” 乾隆攥紧了拳头,他开口道 “周齐初,皇后如今身孕已有六月,若是滑了胎,等同要她半条命,朕要你无论如何,也要保皇后安康” 周齐初眉头蹙的愈来愈紧 “微臣明白” 乾隆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看向身后的寝殿,乾隆有些后悔今日不该让皇后前去,他抬步走入寝殿内。 皇后卧在床上,方才只匆匆卸了头饰,她身上的披风还未来得及除去,乾隆走近看见她陷在被褥中,眼神涣散,看见自己走近,目光才缓缓移到自己身上,乾隆和她对视着,掩下自己心底的担忧,低头去扶她坐起来,乾隆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拉开她胸前的丝带,为她除去披风,盖好被褥,他坐在皇后的床边,看着她的面色苍白如纸,温声问道 “还疼么?”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她额头上还沁着细细一层薄汗,玉琈自从皇后回宫就去煎服了安胎药,此刻已经熬好了药呈上来。乾隆接过玉琈端着的托盘中的一碗药,他端起这一碗乌黑乌黑的液体,安慰的看向皇后 “没事,喝了药就好了” 乾隆舀起一勺,轻轻吹凉喂她,见她张口喝下才放心,皇后只喝了一口,她的眉头紧紧蹙到一起,实在是苦,喝了这些日子还是不习惯,乾隆知她怕苦,看着她这样的神色内心也不好受,可还是喂了她喝完,他将药碗递给玉琈,玉琈接过便退了下去。 乾隆为她掖了掖被角,见她这样无神不说话,就想起了软轿内她慌乱无助的样子,她那样情急之下唤出自己的名字,皇后这样在乎孩子,若是这个孩子再有差错该如何呢? 是金乐珠说了什么引致她那样慌乱,他拉过软枕,轻轻扶抱起皇后,给她背后又垫了个软枕 乾隆的声音在她头顶想起 “是那贱人说了什么还是?不用怕” 皇后有些贪恋乾隆的怀抱,她伸出双臂轻轻拥住乾隆,靠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慌乱不安的心里才稍稍有了一些宽慰,乾隆放下手臂回拥住她,伸出手来一下一下抚着她后背,听见皇后有些压抑的声音传来 “弘历” 乾隆抚上她的头,轻轻应道 “嗯?” 皇后轻轻开口 “是我的罪。” 乾隆拥着皇后,听她这样自责鼻头有些发酸,他抱紧了怀中的人,而后咬牙道 “朕就知道那贱人谣言秽语,不该让你去的” 皇后却似乎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双目无神的喃喃道 “我不该嫁给你,更不该鸠占鹊巢做了正妻,不该有了孩儿,更不该让阿菡去赎我的罪” 金乐珠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皇后的心上,自己出身再高贵,也算是蒙人赐婚,若非弘昼出事,自己怎么可能踏进宫门来呢,弘昼丧期未完,自己就被抬入了宝亲王府,这算是什么呢?自己这样下作的女人,居然做了大清的皇后,上天怎么能容忍呢? 乾隆一双眼睛通红,他心中恼怒的想要将金乐珠碎尸万段,失声唤道 “景娴!” 皇后像是才回过神,她听见乾隆似是有些恼怒的声音,便不愿再说话了 乾隆轻轻放开了她,他双手仍旧扳着皇后的肩膀,盯着皇后无神的眼睛,坚决道 “不要胡思乱想,再给朕一个健康的孩子,男女都好,只要你们平安健康” 皇后看着眼圈发红的乾隆,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乾隆终于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脸颊,有些冰凉 终于入了冬月,紫禁城里皇后,令妃,忻嫔有孕,不得在御前伺候,乾隆居然也没了再寻新人的兴趣,倒是一向默默无闻的庆嫔重得盛宠,却是始终不见有孕,皇后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养胎,后宫之中一时无人可倚靠,后宫诸多杂务全部交给太后处理,纯贵妃在一旁帮忙。 乾隆困在养心殿里愁眉不展,达哈尔地区霜灾雪灾,可京城之内却是到了腊月都不曾飘下一片雪花来,多地的旱灾害的人忧心忡忡,来年只怕又是一番饥荒。 吴书来进来,为乾隆换上一杯热茶,上一杯茶他都未动一口,吴书来知道他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嘴上都起了泡 “万岁爷,令妃娘娘来了” 乾隆挑了挑眉毛,从层层奏折中抬起头,他站起身子道 “让令妃进来罢” 乾隆伸手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去到一旁的暖阁里,令妃今日着了一身梅花点墨的衣裳,腹部已经显怀,她由宫女搀扶着进来,弯下身子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乾隆已经坐到了一旁的暖塌上,摆了摆手道 “爱妃有孕在身,无需多礼” 令妃站起身来,她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但见乾隆紧紧蹙着眉头便也收起了笑意,她扭头接过宫女一旁的食盒道 “听闻皇上这些日子以来食少不香,这是臣妾亲自在厨房做的杏仁佛手,还有碧梗粥,这样的季节下火最好不过了” 乾隆扭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什么胃口,还是端起碧梗粥道 “中原旱灾,朕已经忧心不已,皇后又不慎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令妃见乾隆如此忧心,她宽慰道 “臣妾和舒妃,忻嫔等人已经在法华殿内日夜祝祷,愿早降甘霖,皇后娘娘凤体康健” 乾隆抬起头来,看向她微微丰腴了一些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爱妃有心了” 他用了一些粥放下,又尝了一口杏仁佛手,的确入口香甜,杏仁还可下火解毒,令妃的确有心了,乾隆抬起头来看向令妃 “你如今有孕在身,日后这些东西交给宫女去做便好” 令妃笑意盈盈道 “只要皇上能够舒心,臣妾做什么都不辛苦” 乾隆伸出手来,令妃顺从的将手填进他的掌心,乾隆握紧她的手叹口气道 “你的心意,朕都明白” 六宫之中,的确是令妃最懂他的心意了,乾隆这颗浮躁不已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景仁宫的太监路子却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他扑通一下跪下 “万岁爷,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 吴书来站在一侧,见是路子如此冲撞无礼,伸出脚来踢了他一下 “你这糊涂东西,皇上和娘娘面前怎么说话的?” 路子满头的冷汗,他磕了个头道 “奴才莽撞,求皇上恕罪,是皇后娘娘,娘娘惊厥过去了” 乾隆瞪大了眼睛,他脑中轰隆一声,便撒开令妃的手急急忙忙朝着景仁宫去了 令妃看着空空荡荡的双手,她愣了一会儿,便绽开一个笑颜吩咐道 “腊梅,咱们回宫去罢” 乾隆连轿撵都没乘坐,他走到景仁宫门前时候,只觉得脸上突然冰凉,抬头见却是落了雪花,吴书来急忙跪下 “奴才恭喜万岁爷,天降瑞雪” 乾隆看着暗沉沉的天空,脸上的阴霾却并未完全散去,他停顿了一下,便又急忙进了景仁宫。 一场大雪终于纷纷扬扬落了紫禁城,而景仁宫却是数月不曾见过的热闹 皇后是被疼醒的,彼时已经是深夜,烛火繁明,皇后手不自禁的抚上肚子,那里的触感坚硬如石,可腹中的孩子却不安分的扭动着,皇后狠狠蹙起眉头,她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乾隆担忧的脸,皇后看到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腹中一阵抽痛夺去了意识,乾隆看到她醒来,压抑下喉咙里滚动的不安情绪,也将手覆上她的肚子温声开口道 “别怕,你晕过去吓到了这个孩子,如今他心急要早些出来见阿玛额娘呢” 皇后刚刚恢复意识,她有些无措,乾隆轻轻吻了吻她的眼角,又握紧她的手 “你不要怕,朕就在这里守着你” 皇后终于回过神来,她对上乾隆担忧的双眼道 “我不害怕,只是……疼” 这种疼痛她经历过两次,可这一次,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头又昏昏沉沉的,疼痛便愈发显现出来,绞着身体每一处 乾隆哄哄她罢吩咐外面的宫女道 “把药呈上来” 乾隆端过一碗黑色液体将皇后扶起来靠在他身上,皇后盯着碗中不寻常的药,她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乾隆低头看着她缓缓开口 “这是催产药,如今拖不得了” 皇后皱了皱眉,还是就着乾隆的手,把催产药一饮而尽。 她只觉得身上发冷,身子抑制不住的一阵一阵颤抖,没有一点力气。乾隆将她抱的更紧,却听皇后有些发颤哽咽的声音传来 “我若是有个万一,你要好好照顾他们,不要再立新后……”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感觉到下边还在不住的流着血,这次她着实害怕,只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很近很近,心底深处的一些话也都倾泻而出 乾隆听见她的话有些恼怒,然而心底涌上来的更多的是害怕,乾隆将头埋入她颈窝狠声道 “休得胡说!” 皇后吸了吸鼻子又开口道 “还有阿菡的事不怪你,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乾隆的态度,在此刻看来,多么荒唐无礼,可他一直惯着自己 乾隆从后边搂住她,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 “只要你此次母子均安,你要什么朕都允你” 皇后只感觉腹中像刀搅一般钝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后一开始还能忍,越来越疼,她蹙起眉却发现用不上一点力气,她就知道自己此次怕是凶多吉少,耳边的鬓发已经被汗水沾湿。 负责接生的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很有经验,此刻进来,轻轻摁了摁她的肚子,就跪下请乾隆出去,乾隆紧紧抓着她的手,皇后眼角红红道 “弘历,这不合规矩,皇额娘会怪罪的” 乾隆抑制着颤抖的声音 “朕就在外边陪着你,不怕” 皇后看着他点了点头,乾隆无奈的被宫女驾着离开寝殿。 玉琈在一旁收拾事宜,皇后看着负责接生的嬷嬷开口道 “你记着,无论旁人吩咐什么,你必须给本宫保住这个孩子” 接生嬷嬷看着皇后坚定的神色扑通跪下 “皇后娘娘” 皇后无力的发声 “没有这个孩子,本宫也活不成” 接生嬷嬷为难的开口 “奴婢定当助娘娘平安产子” 皇后无力再吩咐她,她看着关上的寝殿门,若是这个孩子再没了,自己就真的是金氏口中所咒的那种女人了,自己如何福薄都没事,可是阿菡,还有腹中的这个孩子,却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是乾隆的孩子,是天之骄子,不该因为自己的命数而耽误。 催产药一碗下去,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她的下身还在不住的见红,周齐初无法,又命人熬了一碗来灌了下去,可还是没有什么作用。 皇后的宫口只开了四指就不再动作,疼痛越来越加剧,皇后疼的厉害却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玉琈跪坐在一旁替她轻轻抚着肚子,心疼的红了眼圈儿 “娘娘,娘娘要挺住啊” 她命人拿来人参片给皇后含在口中吊着一口气,皇后的手心都被自己尖锐的指甲给扣破,鲜血淋漓。 就这样逐渐熬到了四更天,距离皇后发动,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顶风冒雪盼子来 天色已经大亮,屋子里的气氛却越来越沉闷,乾隆在景仁宫的正殿坐着,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捏紧了手指,身边伺候的吴书来也战战兢兢不敢多出声,他知道乾隆杀伐决断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而如今他脸上的稳重之色却撑不住了,里头躺着的是他此生挚爱的女子,他已不能护他们的女儿周全,如今却还要面临失去她的风险。 他耳畔响起接生嬷嬷提前吩咐的话 “万岁爷,娘娘这次万分凶险,若是不能平安诞下龙胎,还请万岁爷早下决断” 还要决断什么呢,这孩子不过是托生在她腹中化为他们的骨血才得了他的喜爱,若是没有皇后,自己的后半生会是怎样,乾隆闭上眼睛不敢去想。 刚刚开始还能听到她吃痛的声音,从前那样娇气的一个女子,她受着这世间最狠的疼痛也只是咬紧了唇不喊出来,只有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能听到她一两声细碎的呻吟,可渐渐的就没有了声响,乾隆看着宫女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心里像被一双铁手反复揉搓,他不由得想那样瘦弱的身体,究竟有多少血可以流,她生永基的时候自己没能陪着她,生阿菡的时候又格外的顺利,自己还没赶到就生下了,可此次这个孩子像是天生和他作对,折腾了整整一夜却还没有出生的迹象。 乾隆再也耐不住性子站了起来,吴书来吓得急忙清醒了过来,以为乾隆要做什么,却见他只看向窗外,昨夜在景仁宫开始降雪,如今院子里已经是银装素裹了,乾隆心里为百姓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内唯一吊着的就是皇后了。外头还在飘着雪花,已经淹没了景仁宫外的道路,乾隆看向飘雪的天轻声喃喃道 “上天慈悲,愿保我妻儿安康” 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却愿意为了皇后屈尊求天地 十产论记载。儿将欲生,其母疲倦,久坐椅褥,抵其生路,急于高处系一手巾,令产母以手攀之,轻轻屈足坐身,令儿生下。 女医和接生嬷嬷将皇后扶着坐起来有助于胎儿往下走,皇后拉住一旁坠下的两根绸带,玉琈跪在她身后扶住她,皇后汗湿了寝衣,头发湿答答一缕一缕搭在脸侧,她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发白,闭了闭眼大口喘气,接生的女医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可她们不敢擦,奋力把住皇后的腰腿,宫口已经全开,胎儿却迟迟不见下来。 皇后年龄不,此次生产几乎耗尽了她全部体力,她已经全身无力,腹中的抽疼却提醒着她还没逃出这次噩梦 玉琈在她耳畔安慰道 “主子,已经能看见了,求您再使使劲” 皇后已经昏过去两次,每次都是被接生嬷嬷给发了狠的叫醒,她无力的盯着头顶帐幔,脑中闪过前半生许多零碎片段,只觉得自己怕是逃不过了。 却骤然感觉身下的孩子动了一下,虽然只是的一下却让她猛然睁大了眼睛,我的孩子,他还没来这世上走一遭,就因为额娘的无力而徘徊在生死边缘,皇后的手攥紧了绸带,苍白的手都现出了青筋,接生的女医见此急忙掰紧她的双腿,皇后凝聚全力向下推去,心中默念最后一次,身子因疼痛而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喉咙里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大喊 “啊……” 皇后感觉到身下一轻,却不闻婴啼声,她着急的看向一旁的玉琈 “怎么了?” 接生嬷嬷熟练的拍了两下婴儿的屁股,又取出他口中污物,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虽然这声音细细弱弱的,但皇后知道,他平安来到了这世上 “恭喜皇后娘娘,是个阿哥”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却猛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朝着一个地方汇涌…… 乾隆自从听见皇后的叫声,便嚯的站起身来,他迈步向产房走去,已经熬了一夜,太后早已回宫去休息,只有身旁的崔嬷嬷还留在这里,看见乾隆这般就挡在产房门口道 “皇上请回去,产房不吉,皇上万金之躯怎可涉足” 乾隆一向对崔嬷嬷礼敬有加,此刻却险些忍不住发火,他压低声音 “让开!” 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是玉琈带着哭腔传来 “不好了,娘娘血崩了……” 乾隆猛地一把推开崔嬷嬷,迈步进去,崔嬷嬷吃痛跌到地上半日没爬起来,她一边喊道 “皇上使不得啊” 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众人看到他都吃了一惊,乾隆看到满床的鲜血,那将成为他此生的噩梦,乾隆看见皇后气若游丝躺在床上,只见太医急忙伏到一旁,用针封住皇后的血脉,乾隆踉踉跄跄的奔到皇后床前,开口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景娴……” 皇后眼皮沉重,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听到乾隆的声音,强撑着看了他一眼 “你千万,记得我的话” 言罢就合上了眼睛,皇后失血过多晕厥过去,乾隆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失去她的感觉,得到再失去的感觉,要比从前得不到她难受的多。 他死死的扣住皇后微凉的手指,在温热的手心里紧紧攥着,生怕她没有了温度,额上青筋暴起 一直负责皇后生产的太医院院判周齐初恭恭敬敬出来回话 “回皇上的话,娘娘气血两亏,如今失血过多,性命实在堪忧” 乾隆看着床榻上死气沉沉的皇后,怒吼道 “怎么会这样?朕先前嘱咐的什么” 玉琈红着眼睛跪下 “娘娘一早就知道,只是娘娘脾气执拗,任死也不肯舍了龙胎” 乾隆沉重的闭上眼睛,他冷冷吩咐道 “周太医,若是救不醒皇后,你们整个太医院就随她陪葬去罢” 绕是周齐初在深宫伺候多年,平日波澜不惊,此刻听了乾隆的话也抖了抖身子,一众太医俯身道 “臣定当竭尽全力,保皇后娘娘千岁千福” 太医们各去忙碌,乾隆手足无措,他坐在皇后床榻边一动不动,良久才望向皇后苍白的脸,伸出手来摸了摸皇后额头低声道 “朕不必你千岁千福,但求你怜悯朕与两个孩子” 若是没有皇后,他也不会再立新后,只是两个幼的孩子该如何是好呢? 约莫半个时辰后,周太医擦了擦汗湿的额头,叹了口气出来回话 “血已经止住,只是若等娘娘醒来还需些时日,微臣已经煎服了汤药” 乾隆疲惫不堪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周齐初拱手,他担忧的抬起头来道 “微臣还有一事,娘娘此次生产伤了根本,以后不宜再有身孕” 乾隆点了点头 “朕明白了” 他捏紧了手指,即便太医不说,自己也不会再让皇后以身试险。 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十三阿哥战战兢兢上前给乾隆看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了一位阿哥” 乾隆厌恶极了这个令皇后身涉险境的孩子,此刻微微抬头,看见了他一团缩在襁褓里,身子瘦瘦弱弱的,就连哭声都像猫呜咽,他鬼使神差间一时间接过了孩子,产婆很是震惊,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何况乾隆是皇帝。 乾隆低头看着怀中红彤彤的儿子,听他发出猫一样的嘤咛声,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你额娘拼了性命才保得你安好,你可一定要平安长大,不要再让她失望” 孩子莲藕似的腿蹬了蹬被子眯眯眼睛进入梦乡,乾隆安抚的拍了拍,便让奶娘将他抱下去了。 皇后的症状一直没好,第四日还起了高热,乾隆又惊又怕,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守在她旁边寸步不敢离开,几日下来,乾隆憔悴了一圈,而皇后似乎是陷在梦乡不愿醒来,或许是梦境中的女儿对着她招手,如何舍得醒来呢? 如今已经是第六日,皇后若是再醒不过来怕是就不好,太医们一直候在景仁宫的院子里,乾隆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来景仁宫,除了早朝之外他谁都不愿意见,太后都已经召见他几次了,乾隆却不为所动,十二阿哥永璂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来看皇后,却惧怕乾隆乌黑的脸色。 这日早晨,乾隆上早朝去还没回来,永璂便偷偷从偏殿溜了过来,玉琈看到他闷着头向里冲进来,险些撞到了自己的身上,玉琈连忙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他 “我的祖宗,你不在上书房里跑到这来做什么?” 永璂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他搂紧了玉琈的脖子,脸皱成了包子 “玉琈姑姑,永瑆说我额娘要死了,我害怕” 玉琈眼圈红了拍了拍永璂的身子,这个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一年来他失去了妹妹,却突然又有一个弟弟,额娘昏迷了七日,他每次都是晚上偷偷来看,乾隆在这的时候他从未敢进来过 “十一阿哥胡说呢,回头让皇上亲自责罚他,娘娘只是太累睡着了” 永璂点了点头,他抠着玉琈耳边的耳环低声道 “我可以看看我额娘吗?” 玉琈还没回答,他就挣脱了玉琈的怀抱,噔噔噔的冲了进去,他看着皇后躺在床上,安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揉了揉红红的眼睛,玉琈以为他不敢上前,没想到他走到皇后床榻边,拉住皇后的手在被窝里暖好 “额娘要听话醒来,不可以天天睡觉,永璂会乖乖的,不再惹你生气了” 玉琈刚欲说些什么,乾隆正从外进来,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出声,驻足细细听永基的稚语,内心有些苦涩,却又听见细微的动静,紧接着永璂惊讶的呼唤玉琈 “额娘,额娘醒啦” 乾隆几乎是冲进去的,看见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渐渐聚焦到自己身上,琥珀色的眸色失了光彩,竟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一众服侍的人虽是开心却还是背过去,不敢看乾隆落泪 大清的君主,万人之上的帝王,他的哭,有谁敢看? 永璂扑到皇后旁边却不敢说话,眼睛噙着泪怯怯的看着皇后。 皇后初初醒来意识混沌,迷蒙的眼睛里只看见稚子担忧惊惶的眼神,心里猛然一疼,她想要坐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力气,只勉强伸出手来摸了摸永基的脸,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来 “乖~不怕” 不知是多日来的委屈还是对额娘的担忧,永璂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玉琈见乾隆只看着床榻上刚刚醒来的皇后,便命人哄他出去玩,又亲自伺候皇后喝了些水,便起身去传唤了偏殿内的周齐初 周齐初听到皇后醒了,心内大石总算放了下来,他急急忙忙来到正殿为皇后诊断,搭上皇后的脉搏,虽是有些虚弱,只要好好调理,必然不是问题,他俯下身子道 “娘娘既然醒来,便无大恙,只是身子要好好调理” 乾隆点了点头 “周太医这些日子辛苦了,去找吴书来领赏罢” 周齐初俯身行礼 “微臣不敢” 言罢收拾药箱告了退,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乾隆一步一步移到床榻前,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握住皇后还有些冰凉的手,他劫后余生般庆幸道 “景娴,上天眷佑,上天眷佑” 皇后吃力抬起另一只手覆上他湿润的眼睑,勉强笑了笑,虚弱的问道 “孩子呢?” 乾隆对上她的眼睛 “是个儿子,刚出生时身子很弱,不过养了这些时日已强壮了许多,生的很像朕呢” 皇后这才放下心来,宽慰的笑了 “他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乾隆便急忙赶快让人抱来刚出生的十三阿哥,早产的孩子总是不如足月的强壮,即便乾隆好生嘱咐伺候的人养了这些时日,才和足月的差不多大。 皇后不方便起身,乾隆将他轻轻放在皇后枕畔,皇后看着他的一团被裹在襁褓里,毛茸茸的胎发耸立着,一双眼睛还未睁开,拉住他的手亲了亲 乾隆看着眼前这一幕,柔声开口道 “是不是很像朕?” 皇后只顾着看孩子,轻轻点了点头还是嗔怒道 “这样的孩子,皇上怎么看的出?” 乾隆双眼晶晶亮向皇后说道 “咱们的十三,朕为他取名永璟,你说好不好?” 璟字是乾隆对皇后的拳拳爱意,亦是对这个来之不易或许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的珍爱。 皇后目光盈盈,她望向襁褓内熟睡的孩子轻声道 “好” 乾隆俯下身去吻了吻皇后的脸颊,他一边喃喃道 “朕若是知道会让你差点送命,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冒险” 皇后轻轻笑了,脸颊荡开两个酒窝,安抚道 “臣妾没事了” 乾隆闭上眼 “再也不要这样对朕,不能丢下朕一个人” 皇后看着乾隆的目光,她轻声道 “好” 过往殇事不可追,不可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总把新桃换旧符 皇后醒来后不久,就是除夕的大日子了,景仁宫里有了这样的喜事总算是冲淡了多日来的冷寂气氛,皇后虽然还不能下床,但守着两个儿子也算过得美满。 于后宫而言,嘉贵妃已经薨逝,她的孩子们出宫建府的也有,只是十一阿哥跟着舒妃总是哭闹不已,皇后还未出月子,纯贵妃身子素来弱,一到冬日里便经不起折腾,这便是令妃第一个接手操办的新年,可她挺着身孕,劳心劳力操办了这些时候,却并未得乾隆怎么青睐,魏氏虽是包衣出身,却素来心高气傲,倒有着几分从前嘉贵妃的脾性,一来二去的竟病倒了,这一病倒,延僖宫上上下下都惊动了,令妃初次有孕,伺候的宫人们自然谨慎心 乾隆得知这消息时正在景仁宫逗弄着怀中的十三阿哥,他一面和皇后商议满月宴要大办。 皇后头上还带着大红勾珠戏凤抹额,她懒懒的倚在床榻上,看着乾隆逗弄婴孩,皇后休养了这些日子,身子也已经恢复了不少,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此刻听了路子前来禀报令妃病倒了,她面色并无波澜,只是从乾隆手中接过永璟开口道 “皇上还是去延僖宫看看罢,令妃操劳节下之事也累着了,何况她初有身孕,皇上也该去照拂” 皇后的语气平淡,却咬重了初有身孕几个字。 乾隆知她素来不喜令妃,当初魏氏自恃容貌与先后有几分相似,趁先后病着爬上龙床,先后怒而严惩,却身子不适不能亲自责罚,魏氏被太后一碗汤药灌了下去,数年不敢有孕,如今总算是熬出头来。 即便她数年不得子,可皇后心里还是不喜欢她,皇后心里一直敬重先后,魏玉媱不过是一包衣奴才,皇后素来瞧不上,何况,魏氏在太后面前如今如鱼得水,从前与嘉贵妃也曾勾勾搭搭。 乾隆有些为难道 “那朕晚上再来看你” 皇后见他起身,怀中的孩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急忙拍了拍安抚,她看向披上狐裘的乾隆轻轻开口道 “不必了” 见乾隆顿了手下动作看着自己,她无奈的笑了笑才又道 “臣妾没有不高兴,只是天气寒冷,御驾来回,若您惹了风寒如何是好?” 乾隆这才笑了笑 “朕知道了” 延禧宫-- 令妃本就因节下的事委屈,如今对着乾隆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令人心疼,加上她有孕便是愈发娇嗲 “臣妾无能,不能替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令妃已经用过药,乾隆见她如此模样就知道该是没什么大碍,也放下心来,他将令妃扶坐下温声道 “朕和皇后何尝责怪你了?如今你有身孕,宫务便暂且放一放罢” 令妃轻轻咬着嘴唇,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雾蒙蒙 “这怎么成呢,宫中事务繁多,如今又是新年伊始,这都是要紧事呢” 乾隆嗔怒的点了点她的鼻尖 “养好朕的龙子,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 令妃顺从的缩进了乾隆的怀里,她抚上乾隆的眉心 “臣妾明白了” 十三阿哥的百日宴,隆冬已过,乾隆命令操办的万分隆重,他亲自在乾清宫设宴,或许是为了安抚皇后此番丧女之痛,亦或是乾隆真心宠爱这个儿子,乾隆亲自宣布赐名永璟,璟者,美玉也,这是他册封皇后之后的第二个嫡子。 而太后却并未出席这次典礼,慈宁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后身子不好,冬日天气寒冷,风寒愈发加重了。而乾隆和皇后都明白,太后是不满乾隆前些日子的怠慢。 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弘昼看着座上的皇后虽是仪态端庄,却总不如当初笑的真实,她的眼里也掺杂了许多东西,而弘昼的座位在下方明明离得不远,却好像有些看不清她了。 皇后似是察觉到了弘昼的目光,扭过头,她抱着襁褓的手顿了一顿,而后礼节性的笑了笑,弘昼点点头却再不敢往上看一眼。 乾隆似乎是有些醉了,侧身望见皇后抱着孩子出神,永璟已经大了一些,看着很是可爱,他只要一看到皇后出神,就仿佛觉得皇后是在想一些伤心事,自从他们的公主殇逝后,乾隆总觉得抓不住皇后了,哪怕皇后近在眼前,他也总是不知道皇后在想些什么,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喜欢。 他伸出来宽厚的大手勾住怀中儿的手指,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听到乾隆低沉的声音传来 “咱们的永璟,定会多福多寿,一定会” 乾隆这样不容否定的语气,皇后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庞,觉得他似乎有些醉了,她轻轻嗯了一声,便将孩子交给身后的嬷嬷。 乾隆的手还放在皇后处,他又握住皇后的手,试探的柔声道 “朕今晚去景仁宫陪你,可好?” 皇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乾隆声音里甚至有些恳求的意味,皇后怔了一瞬,忽然想起自从阿菡过世之后,至如今乾隆都未曾在景仁宫过夜,从前是因着自己有孕,自诞下永璟后他或许是怕自己不愿吧,从未提过这事。 皇后想起乾隆为她所做的事情,阿菡之死自己本不该怪他的,乾隆补偿了自己这些,已经足够了。她心下泛酸,莞尔笑了笑回握住乾隆的一根手指 “臣妾只怕皇上不愿” 乾隆的脸色十分欣喜,他禁不住的哈哈大笑,便端起酒樽又饮了一杯,听得耳畔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万岁爷若是非要饮醉,今晚便还是回养心殿歇息吧” 乾隆听得这般威胁,连忙停了手中杯盏。 太后不在,如今夜十分短,酒宴很快就散了。 回到景仁宫,乾隆见皇后还是逗弄着永璟舍不得撒手,十三阿哥已经张开了模样,不似永璂那样像皇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爱极了,倒是似极了乾隆,此刻未长牙的嘴含着皇后的手指吐泡泡,皇后也已经卸了正妆,她只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寝衣,外套着一件厚厚的披风,乌黑的发丝垂到胸前,乾隆侧身看了会儿,今日却没什么心思去逗弄孩子,他便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朕看十三也困了,乳母抱下去吧” 皇后另一只手举着摇铃,她不满道 “今日睡足了一天,哪里还会困” 乾隆却已经唤来了乳母将孩子抱了下去,十三哭闹了起来,皇后便又抱过来哄了好一会儿才乖下来。 玉琈跟在乳母身后关上了寝殿的门,皇后这才走到烛火旁修剪了烛花,藕荷色的衣裳透过烛光来煞是好看。乾隆也已经换了寝衣,趁皇后不注意一把将她横抱起,抬步向内塌走去,皇后手中修剪烛火的金剪还未放下,又怕伤到他,只急忙扔到了地上,她这才嘟哝道 “皇上吓到臣妾了” 乾隆将她放到床上才勾起唇角 “烦请娘娘看看时辰罢” 皇后自知理亏也不再争论,只卧在棉被上,乾隆欺身上前压住了,不一会儿,一只粗壮的手臂伸出来勾下了帐幔。 乾隆有些紧张的除下皇后的衣衫,杏色的肚兜遮住了春色,皇后自从有孕,身材并未发胖而是日渐消瘦,诞下十三后将养了这些时日才稍恢复,但比之从前还是差的远。他捏了捏皇后纤瘦的腰叹道 “手感不若从前了” 皇后脸色羞红,她低下头去 “可弘历从前总是嫌弃……” 乾隆轻声笑了笑 真是傻气 他还是有些想念胖胖的景娴了 乾隆的手抚上她光滑的背脊,手指勾上了肚兜的系带,却被皇后摁住了手。见皇后羞涩的摇了摇头他调笑道 “老夫老妻,还在害羞什么” 灼热的呼吸喷到皇后的脖颈上,皇后缩了缩身子,乾隆再也顾不上,一口咬上皇后的嘴唇,皇后吃痛轻轻呻吟了一声,乾隆疯狂的吻上去,皇后也逐渐动了情,轻缓温柔的回应着他。 红烛深深,直到将近三更天时。 皇后娇声自帷曼里传来 “好了……” 声音疲惫娇软,还带了些哭腔。显然是累极了 乾隆在她身上听见她这样的哭求安慰道 “乖乖~” 身下的动作却不停 皇后泪眼汪汪,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的 “弘历……你已经……” 她想说你已经三次了。却被乾隆吻住了嘴唇,只有吾吾的发出声音,皇后伸出手来挠他的背脊。乾隆松开唇道 “一会儿就好” 皇后却不答应道 “我…我受不住了” 乾隆没有搭话一会停了下来,皇后已经累的昏昏欲睡了,他搂紧皇后声音温柔道 “好了乖乖,不闹你了,快睡吧”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就睡去,仿似听见乾隆咕哝了一句 一夜软玉温香 皇后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许是太久未曾经人事,皇后只觉浑身酸软的不成样子,她动了动身子,缩在温暖的棉被中,却发现乾隆还在身边,皇后缩在他怀里想起昨日的荒唐轻轻笑了笑,伸手抚上他的轮廓,乾隆的唇线极薄,她时候听额娘讲过,薄唇的人大都是无情的。 皇后的手指触上乾隆的胡茬,却见乾隆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连忙收回去手道 “是臣妾吵醒皇上了” 乾隆笑了笑搂紧她 “你倒是会偷懒,朕早早上了朝回来又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皇后想要坐起身来,冷风有些灌进被窝里 “那臣妾……” 乾隆不满的摁住她 “朕让她们回去了” 皇后抬头瞪了他一眼,乾隆有些贪恋的搂紧她在怀里,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道 “再陪朕歇会儿吧” 皇后已经清醒了,只是见他眉头紧锁着,似乎是有事发生,她柔声问道 “弘历有什么烦心事吗” 乾隆睁开眼睛看了看她,欲言又止,还是闭上眼睛搂着她 皇后轻轻挣脱些问道 “到底怎么了?皇上不要故意瞒着臣妾” 乾隆睁开眼睛,用下巴轻轻摩擦着皇后光洁的额头,他疲惫的声音传来 “朕怕说了,你会不高兴” 皇后不语,她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样,乾隆絮絮道 “今早,朕听人回报,朕要找的那个人,在京郊遇刺身亡,京都府衙的人查了,致死的是大内侍卫的飞镖” 乾隆感觉到怀中身子僵了僵,良久皇后才道 “那” 乾隆知道她想问什么,摇了摇头 “朕不知道,朕派的人也未找到” 皇后轻声宽慰道 “皇上不必着急,若是真有皇家血脉,她定然不会孤零零流落在外的” 乾隆盯着她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朕不着急,只是这个人死的太过蹊跷” 皇后听到他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变了,侧首望向他,果真捕捉到乾隆眼中还来不及收起的怀疑,她勾唇笑了笑 “皇上怀疑是臣妾做的?” 皇后的语气十分平淡,乾隆却有些慌乱 “朕……” 皇后心中却突然冒起火来,她冷冷开口道 “若是臣妾做的,皇上预备如何?废除位分?还是打入冷宫” 乾隆盯着她,环抱着她的双手也轻轻放开了些,他揉了揉眉心 “朕不会怪你” 皇后却已经坐起身来,她并未唤人伺候,自己一件件的穿戴整齐,披上中衣看见鞋子还在软塌旁,便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却忘了昨日夜里丢的金剪还在地上。伺候的人也不当心,今早竟然未曾收拾了,她只觉得脚心猛然刺痛,连忙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紧紧抓住自己受伤的脚心。 乾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披衣下床,连忙到软榻旁察看了皇后的伤势,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了些云南白药撒上,乾隆又拿了干净的绢帕细细包扎完。 整个过程皇后一言不发,待乾隆做完一切,二人之间静默不已,她缓缓开口道 “囿于深宫多年,臣妾不敢说自己双手干净,可就算是念在皇上血脉的份上,臣妾也不会断然伤她性命” 可满宫里,知道乾隆要找的苏姑娘那事,就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她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如今也懒得多解释 乾隆却点了点头 “朕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路子急急忙忙冲了进来,皇后急忙收起受伤的脚踝,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只听乾隆斥责道 “还有没有规矩,你师傅素日怎么教养你的” 路子磕了个头道 “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乾隆心情不好,竟然吐出来句脏话 “有屁快放” 路子战战兢兢回禀道 “延禧宫娘娘不好了” 乾隆心情本就不好,他将手中东西一扔骂道 “混账东西,怎么说话的” 路子不敢抬头只道 “令妃娘娘滑倒了,此时已经找了太医,腊梅害怕有失就来请万岁爷” 乾隆皱起眉头 “好端端的怎么会滑倒了?” 路子慌乱极了,他摇了摇头 “奴才不清楚,万岁爷快去看看吧” 乾隆烦心的摆了摆手让他滚下去,而后将皇后抱到床塌上温声道 “你好好养着,不要下地,朕去看看” 皇后不语,她轻轻扭过头去,将头发埋到棉被中去。 乾隆无奈叹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决知此事要躬行 延禧宫又传来消息,乾隆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延禧宫中-- 令妃正卧到床榻上美眸含泪,见是乾隆来了,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今日太医院里也是周齐初当值,他有些不满令妃这样做作,见乾隆如此担忧来了,便起身回禀 “回皇上,令妃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伤着身子,微臣已经开了药下去” 乾隆这才放下心来,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而后坐在一旁的床榻上安抚令妃道 “怎么这么不心?” 令妃见四下无人,这才抓住他的手泫然欲泣 “臣妾今早去景仁宫请安,却不知道皇后娘娘未起身,回来的时候十二阿哥同奴才在玩弹弓,那石子射到了臣妾脚上,十二阿哥虽然还,可他对臣妾没有半分礼数,臣妾不过说了他几句,他便推了臣妾” 令妃想起那顽皮的孩子,虽是生的可爱却对自己没有半分礼数,愈发觉得满宫里连个孩子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拿起帕子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乾隆拍了拍她安抚,却又觉得此事太,不过是寻常孩子顽皮罢了,他摆了摆手道 “永璂年纪还,你与他计较什么规矩,孩子家” 令妃似是委屈极了,想起来永基年纪,眉目里像极了皇后不屑的看着自己的那副模样就难受,她抬起红红的眼睛来 “纵然臣妾不该说他,可十二阿哥年纪居然敢对臣妾动手,若是腹中孩子有个万一,臣妾也不想活了,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乾隆揉了揉眉心似乎极为烦闷 “他还是个孩子,纵然有何过错,有朕和皇后在,也用不到你来教训” 令妃只觉得乾隆太过娇纵皇后所出的嫡子,她不忿道 “可十二阿哥是中宫嫡子,他的言行举止都是被其他阿哥看在眼里的” 乾隆回过神来,永璂的确要过了娇纵的年纪了,皇后日日捧在手心里,可自己是他的阿玛,必须得教他自立自强,才能成可用之才,成为大清的脊梁,他拍了拍怀中的令妃,放轻了声调 “此事朕会训斥永璂,你如今身怀有孕,景仁宫问安就免了,皇后那里,朕会亲自告诉她” 令妃含着泪珠点了点头,乾隆陪了她一会儿就道 “朕还有事回养心殿,你歇着罢不必起来了” 他言罢大步出了延禧宫,令妃恨恨的喝下宫女送来的安胎药,此事不但没让乾隆怪罪,反倒让乾隆嫌弃自己多事,她一心的烦闷,闭上眼睛也不理这些了。 除夕刚过,年节前后堆积的奏折如山,乾隆一回养心殿就好久没出来,待批阅完毕时候,夜色已经深了下去。 景仁宫-- 皇后已经准备用晚膳了,她命人叫来了永璂,却见他脸瘪着,一副要哭了的样子,皇后脚不方便,由玉琈搀扶着才坐到位置上。 她对永璂挥了挥手让他过来,永璂丢下手里的东西,他见伺候的人下去了大半,只剩下玉琈等人在侧,连忙扑到皇后怀里闷闷道 “额娘…你的脚怎么了?” 皇后勉强笑了笑用力抱起他坐到怀里 “没事,今早不心碰到了” 永璂抬起头来看着皇后的脸 “额娘疼不疼?” 皇后揉了揉他的脸蛋儿笑道 “玉琈姑姑已经给额娘上了药,不疼” 皇后又捏捏永璂皱巴巴的脸道 “永璂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与额娘说” 永璂趴到皇后的怀里努力做出委屈的样子抬起头来,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撇撇嘴在皇后耳边道 “令娘娘欺负我” 皇后从来没有想过在永璂嘴里听到令妃的名字,她一惊道 “她可打你了?” 永璂摇摇头又点点头,皇后更急了问道 “你怎么会惹上她?” 永璂委屈的抠住皇后身上的鸳鸯纽扣 “我今日在宫里玩得好好的,令娘娘突然来了还踩到了我的石子儿,我让嬷嬷去拿,令娘娘竟然让腊梅动手打嬷嬷,我去了腊梅还推了我,说我伤了令妃娘娘,然后……” 皇后掰起来他的脸 “然后呢” 永璂将头狠狠低下去 “腊梅说我推了令妃娘娘,搀着她回宫了,好像还找了太医去” 永璂见皇后不说话,又往她怀里缩了缩怯怯道 “嬷嬷说令妃娘娘有了宝宝,额娘,我怕…皇阿玛打我” 皇后嘴角轻轻扯起一抹冷笑,令妃这是算计到景仁宫里来了,她安抚道 “有额娘在,不怕” 永璂点了点头,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皇后严肃道 “你当真没有碰她?” 永璂被皇后的眼神盯得害怕,老实说了 “她说我不懂事都是额娘惯的,我就推了腊梅一下,没想到碰令妃娘娘” 皇后板起脸来 “那你方才还骗我?” 永璂要哭出来了 “额娘……” 皇后将他从怀中放了下来,怒道 “别叫我额娘” 永基委屈的眨眨眼睛,他看着端坐的皇后道 “我不管您叫额娘,难道要叫令妃娘娘额娘吗” 皇后一拍桌子 “你敢!” 永璂见皇后脸色有些缓和,他狡黠一笑,扑到皇后怀里 “我只是不想让她说额娘,额娘别生我气,永璂再也不敢了” 皇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 “你这皮猴儿,素日里旁人都夸你乖巧,可额娘知道你是个最捣蛋的,以后万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永璂点了点头 “记得了” 皇后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拍了拍他道 “好了乖,先吃饭吧!” 永璂坐在桌边,却不敢动筷子,他时不时的看向窗外担忧道 “那皇阿玛…” 皇后见永璂如此害怕,笑了笑安抚道 “他今日不会来的,你莫怕,回头额娘会去找他说的” 永璂搂住皇后的胳膊撒娇道 “额娘最好了” 皇后用一根手指戳戳他的大脑门道 “快些用膳罢” 母子二人正愉快用膳,忽然听见吴书来尖声在景仁宫外响起 “皇上驾到” 二人都是一惊,尤其是永璂,筷子上皇后为他扎好的丸子都吓掉了,他无助的眨眨眼睛委屈道 “额娘……” 皇后心疼揪揪他的辫子安抚道 “没事的,额娘在” 乾隆进来见皇后并不行礼,永璂娴了起来行礼道 “参见皇阿玛” 皇后看着进来的乾隆,却并不起身她坐在原位,开口凉凉的声音 “臣妾不便行礼,望皇上恕罪” 乾隆摸了摸鼻子,他悻悻的坐在皇后的另一侧 “永璂也坐下罢!” 永璂往皇后边坐了坐,乾隆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皇后见此为永璂伸手夹了菜到他面前的盘子里,目光并不看乾隆 “臣妾不知皇上要来,以为皇上会留在延禧宫,令妃如何了?” 乾隆沉声道 “令妃无妨,永璂,你今日……” 皇后知道他在延禧宫受了耳边风,急忙开口 “永璂已经和臣妾说了,今日之事,并非全是永璂的错,他还,什么都不懂,自己玩的愉快也没想冲撞令妃” 她言罢见乾隆不语,知道自己顶撞的确无礼,便扶着桌子要站起来 “皇上若要怪罪,便怪罪臣妾教子无方” 乾隆见此,急忙扶住她 “好了好了,朕不是来罚他的” 他看向永璂在皇后身后那舒心的神色,斥责道 “你调皮捣蛋,反倒让你额娘替你说话,还不快回去做功课,晚些时候朕亲自检查你” 永璂再也不敢用膳,吓得一溜烟跑了。 皇后轻轻撇开乾隆的手 “令妃总归是受了委屈,晚些时候臣妾让玉琈把那柄安神的玉如意送去吧” 乾隆闻言嗔怒的看向皇后 “那是朕向太后讨要来给了你的,送些药材首饰就罢了,朕给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 皇后坐回原位,吩咐一旁的玉琈 “你去给十二阿哥送些吃食,他方才未好好吃饭” 玉琈尴尬的看了一眼乾隆,领命匆匆去了,乾隆看了皇后一眼不说话 用膳完,乾隆懒懒的歪在芙蓉塌上,他显然疲惫极了,手上摸着腰间的玉穗子,皇后坐到一旁闲的无聊,只拿起了内务府送来的合宫份例细细核算 乾隆见她不说话,还是提起精神坐到她旁边搭话道 “皇后,还在生气?” 皇后的眼睛不曾从账本上离开 乾隆又兀自嘟囔了些今日的事,皇后双手只扣弄着算盘,并不理他。 他看见皇后的眉头蹙着,勉强的算着算盘,霎时想笑,他记得皇后的脑袋并不聪明,如今要她做这些当真是为难她了。 皇后抬头看他一眼,乾隆咳了咳道 “永璂如今渐渐长大,皇后莫要再像从前一样娇惯他,他是男儿家,又是嫡子,你若一味娇惯他……” 皇后昂起头挑眉道 “皇上该当如何” 不待乾隆说话,皇后又道 “臣妾的儿子,臣妾只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臣妾娇惯他,是要让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在这宫中被湮灭了本性,一味的阿谀奉承” 乾隆一噎,片刻又道 “他也是朕的儿子,朕自然疼他宠他,可更希望他好” 皇后低下头去 “好与不好,他自己将来大了会明白” 乾隆点点头,皇后虽然娇纵永基,可永基除了调皮捣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上书房的纪师傅还时常夸赞他天资聪颖。 他是有意培养永基的,永璟身子虚弱,后宫之中皇子虽多可到底还是在意嫡庶尊贵的,立嫡子为太子,是他自从登基以来的梦想。 皇后似是看透他所想,她开口道 “臣妾有一事相求” 乾隆蹭到她身旁,轻轻拉住她的手 “你我夫妻,何用求字” 皇后闭了闭眼,放下一旁的朱笔,缓缓开口道 “永璂虽是嫡子,可若是他无此心,还望皇上不要太早将他推上风口浪尖的位置,以保我儿安宁” 乾隆有些震惊,皇后竟是不想吗?他片刻后又笑了笑,是啊,她何曾在乎过这些,是自己一直将好的送到她面前,他看向皇后的眼睛坚定道 “你放心”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皇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乾隆便也歪到一旁,不再搭话 时光很快就消磨过去,皇后捏了捏酸乏的手腕站起身来,见乾隆已经歪在软塌上睡着了,如今夜色已深,她轻声唤来玉琈 “我如今腿脚不方便,你去把永璟抱来” 玉琈便急忙去了,皇后起身由婢女搀扶着为乾隆披上了一层毛毯,她看着陷入梦中的乾隆轻声嘟囔道 “现下虽然是春天,可到底天气还冷着,怎么在这就睡着了” 婢女巧容十分灵巧,她跟在玉琈手下办事,娇憨可爱,听得皇后嘟囔,见她虽是皱着眉头可眼里柔软,忍不住打趣道 “皇上大约是想时刻看着您呢” 皇后面色一红低声嗔道 “你这丫头愈发没规矩了,待玉琈回来,让她好好惩治你” 口气虽是责怪,她面上仍带着笑意 巧容眨了眨眼睛道 “娘娘饶命,像是玉琈姑姑回来了,奴婢扶您到前面去” 皇后到前殿来,她接过永璟抱在怀里逗弄,看着绵绵软软的一团,皇后心里像是被填满。 许是因为先天不足又难产的缘故,永璟的身子格外虚弱,皇后大都亲身照料。 他才过百日,包裹在襁褓里也不过是一人胳膊的长度,绵绵软软的格外可爱,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睛熠熠发亮,和乾隆的面庞生的极是相似。 皇后戳了戳他的脸蛋儿,却见他皱了皱眉,皇后扑哧一笑,十三才多大就会皱眉头,而且那模样与乾隆真的是万分相似。 永璂从殿外跑来满头大汗,他已经背好了功课,却迟迟不见乾隆过去,皇后将永璟放到塌上拉过永璂为他擦了擦汗斥责道 “你这皮子又做什么去了?成日里不让额娘省心,功课可做好了?你皇阿玛在里面睡着,待会儿要亲自问你呢” 永基眨了眨大眼睛,他笑嘻嘻拱到皇后怀里道 “我急着见额娘嘛!三字经已经背会啦” 皇后拽了拽他的辫子 “嘴巴像吃了蜜糖一样,花言巧语,长大可怎么得了” 永璂凑到的襁褓旁边,他低头看着十三,两个孩子大眼瞪眼的,格外可爱 “唔啊~” 永璟突然伸出了手来,皇后拉开永璂 “心他抓伤你” 永璂却又凑过去,他的手拉住了那襁褓中的婴儿 “不会的,弟弟会很听话的” 皇后弹弹他的大脑门 “反正比你听话的多” 夜色温柔,月亮在天上闪着,星子也十分璀璨,永璂还在逗弄着十三,皇后看着两个可爱的儿子深觉虽然有些遗憾,可上天总算待自己不薄,来日不管路途如何凶险,她只希望上天不要再惩罚孩子。 逗弄了一会儿,十三阿哥似乎有些疲惫,皇后便让乳母抱他下去睡了,永璂也去玩了。 皇后看着天上星河璀璨,她看向一旁睡着的乾隆,他还没醒来,皇后坐到塌旁,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握起乾隆的手,见他睡得熟,将自己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头轻轻的枕到他的手臂旁边 “我如今真是明白惇儿姐姐为何整日郁郁寡欢了,令妃有孕我尚且不喜,她如今却又来波及我的儿子,我明白你想妻妾和睦,可若是我像惇儿一样待六宫和睦,能做个贤后,那咱们也就只是帝后,而不是夫妻了,我自知善妒,本不是做中宫的人,可已居高位,我从未伤害过无辜之人,弘历,你为何不愿意信我呢?你的心里,究竟有多少女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乾坤秀气皆可得 皇后将头伏在乾隆的手臂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弘历,海棠花又开了,我想阿菡了” 她该知足的,可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从前她听庆嫔说过,女人死了孩子,心里就像挖出来个大窟窿一样,不管后来还会有多少孩子,也终究填不满这个窟窿。可上天肯恩赐永璟平安健康,她知道自己该知足的,因此,这些话她也只敢在乾隆熟睡时候说说罢了 皇后语罢却感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背脊,她抬头撞进了乾隆温润的眸子里,皇后又匆匆低下头去,在他手臂上蹭掉了眼泪。不知道那些话被他听去了多少,只伏在他身上不抬头 乾隆怀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只觉得自己错怪皇后实在不应该,苏三之事不过是他在江南的风流佳话罢了。如今苏三的死就是在提醒自己。 “朕也想她” 皇后心头酸涩的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是臣妾不好” 乾隆脑海中回想起太医的话,他心中涌起翻天覆地的酸楚,还是拍了拍皇后的身子安慰道 “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他何尝不想念和皇后唯一的女儿呢,天意如此,太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无论如何乾隆再也不愿意让皇后以身涉险了。 皇后在他手臂上睁开一双泪眼,她清醒过来,似乎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感伤。 日子过得很快,皇后的十三阿哥虽是身子虚弱了些,比不得永璂如此欢脱,但是也已经养的白白胖胖了,皇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心照顾着,她绝对不会再让两个孩子有任何事。 忻嫔的六公主素来体弱,终是没有熬过去春日,夭折在三月份,忻嫔痛苦万分。后宫连续夭折两位公主,太后的面色也不太好,后宫一片愁云惨淡。 前朝和敬公主的夫婿色布腾巴勒珠尔贻误军机,乾隆下令削了他的爵位,禁锢在公主府内,科尔沁的亲王犯得同样的罪已经被乾隆下令处斩了,乾隆十分疼爱和敬,这才赦免了额驸的死罪,宫中前朝发生这样多的事,乾隆心情复杂,便下令启程东巡。 太后留在宫中照料即将临产的令妃与忻嫔,乾隆下令皇后,舒妃,庆嫔等人随行东巡。 御驾直到了盛京,乾隆与皇后去祭拜先祖,舒妃与庆妃在一辆马车上,她轻轻掀起车帘不满道 “皇上皇后拜谒先祖,带着咱们来做什么?” 庆嫔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出身极高,是前朝陆世隆的女儿,名唤锦婷,人也生的十分灵秀,自从入宫后从不与六宫众人交好,她性子温润,从前与纯贵妃同住一宫的时候仰承纯贵妃的照顾,刚入宫时候有过身孕,怀到了六个月的时候不知何故滑胎了,自此之后再也不曾有孕。她此刻见了舒妃的娇纵样子,微微掩唇笑道 “皇上肯带我和舒妃姐姐一同出来,自然是看重你我” 舒妃撇了撇嘴巴,不愿多与她交谈。 乾隆与皇后从盛京太庙内出来,二人身着朝服正装,看起来格外威严,御驾途经喀喇沁进入敖汉旗时,风和日丽,山绿水暖 乾隆看着一侧的皇后笑了笑,脱口吟出新作的诗道 我爱敖汉瀑布水,今来路隔三百里。 题诗睫眼十一年,飞注东流殊未已。 皇后也温和的笑了,她看向乾隆的眼睛弯弯 “万岁爷正当壮年,何须感叹韶华呢” 乾隆摇了摇头,他轻轻解开些朝冠令自己松快些 “朕上次东巡距今已有十一年了,时日容易消逝,朕若是不题些诗词来记住,只怕日后何时老的都不察觉” 皇后看向外头的瀑布,果真格外壮观,只是乾隆的诗词在这浩瀚之景色面前,显得有些不足,她不愿搅了乾隆的兴致 “臣妾能随驾出来观赏敖汉瀑布,实在是三生有幸” 乾隆看向她,将手轻轻放在皇后满是珠翠宝石戒指的手上 “只盼日后东巡,皇后还能与朕一同前来” 皇后点了头笑了,乾隆东巡,数十年一次,不知自己还能来几次,命数之事,向来半点不由人 “臣妾听闻秦始皇曾东巡遍寻长生之术,若是真寻到此术就好了” 乾隆很少听皇后的嘴里说这些,他有些微微惊讶 “人的一生,并不在于命数长短” 能与一个人携手走过一程,乾隆就能够保存心底许久了,能与皇后此刻在一起,已经做了数十载的夫妻,他已经格外欣喜了,来日命数如何,何必强求呢 皇后却摇了摇头 “因为如今光阴姣好,臣妾才舍不得” 她和乾隆情爱长久,孩子也身子健康,皇后并无什么需求了,她只求时光短暂些,能让自己朱颜不早逝,能让自己与乾隆之间的情分,再多长久一些,能让眼前如此快活的日子,稍微过慢一些。 乾隆看向皇后的眼睛,宽慰的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 御驾安歇在了敖汉王府,乾隆晚间亲自接见了敖汉固山贝子垂济扎勒,亲往已故贝子罗卜藏的陵寝,洒酒祭奠。他还召见蒙古诸位王公,赐宴款待他们。 他来亲自拜祭盛京先祖,不只是为了安息先祖,更多的是为了激励后代,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已经随行,五阿哥永琪,乾隆十分疼爱他,也对他身上寄予了许多希望。 御驾离了这里后,继续东行,行程走走停停,不过两月便到了山东,皇后和乾隆亲自拜谒泰陵,亲游了孔子庙。 晚间设宴 这是乾隆最后皇后和其余两位随行的嫔妃也出席了此次设宴,乾隆位于大殿主位,皇后最后才入席,身旁只有一位随身伺候的婢女。 皇后身后跟着舒妃和庆妃二人,三人一同弯身行了礼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摆了摆手 “都免礼罢” 皇后和二位嫔妃分别入了席,瞧见乾隆神色格外欢喜,舒妃笑道 “皇上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乾隆看向舒妃,龙心大悦道 “朕的大军今日传来捷报,收复了伊犁失地,,阿睦尔撒纳逃往哈萨克” 皇后听乾隆的语气高兴,眉毛都挑了起来,举起酒杯来 “臣妾恭喜皇上” 舒妃与庆妃也都站起身来举杯庆贺 “臣妾恭喜皇上” 乾隆饮下手中酒,欢喜极了。 “朕奉太后慈命,于明日启程回宫,东巡此段,各位王公大臣都辛苦劳累” 东巡的这段时间,乾隆龙心大悦,在京都时候的烦躁情绪也已经消散了许多,如今听闻伊犁大捷,愈发欢喜,东巡即将结束,此次一共费时数百日,途径所有省市都减赋。随行群众无不山呼万岁。 众位大臣也都起身来 “恭贺皇上” 和亲王弘昼也在列下,他饮下酒杯笑道 “伊犁大捷,皇兄应该重重嘉奖功臣才是” 乾隆看向座下的弘昼笑了笑,声音嘹亮 “这是自然,待回宫后,朕定然重重嘉赏” 皇后低头看了一眼座下的弘昼,轻轻对他摇了摇头,此次大军告捷,皇后的亲侄子讷苏肯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在大军中是先锋的职位,为了打赢此仗,收复失地,也算是负伤累累了。 皇后明白自己侄子的远虑和野心,那拉氏一族如今渐渐落败了,若非自己为后,那拉氏便要被从满洲上三旗给剔除出去了。 乾隆如今未提封赏之事,弘昼贸然提出,虽然他素日荒唐,可此刻提出来,难免惹人多思。 弘昼已经饮下许多杯酒,眉眼间似乎有些醉了,他看到了皇后的示意,却冷笑了两声不再多言。 酒宴散场,乾隆却去了舒妃处歇息,皇后知道也不做声,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她也收拾了早些歇着了。 乾隆的御驾次日一早启程回宫,七月底抵达了紫禁城 令妃初次有孕,腿都肿痛的下不来地,太后身子不好,乾隆特意吩咐了不必迎驾。 初到宫中,乾隆离宫多日,今日来储秀宫看望纯贵妃后就歇在了储秀宫庆嫔处,刚刚入夜不久就传来了延禧宫令妃临产的消息,乾隆本是歇在了庆嫔处的,储秀宫此刻也灯火通明了起来,乾隆急急赶去了延禧宫,纯贵妃在床榻上听得外头动静,她轻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 宫女琳琅乖巧的伺候一旁答道 “回娘娘,延禧宫主位娘娘临产了,皇上今儿个歇在庆嫔娘娘处,此刻正赶过去呢” 纯贵妃听得宫女回答,又瘫软回重重被褥中 “喔,她也该有今日了” 她勾了勾唇角,丝毫看不出喜色。久病缠身之人,哪里还有心还贺别人得子之喜呢。 皇后在景仁宫中,正抱着肥嘟嘟的永璟玩耍呢,他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裳,滚边是天蓝色的,头上还带着个圆圆的帽子,虽然是七月份,可永璟身子虚弱,多亏了这些日子玉琈在宫中悉心照顾。 永璟伸出手来要够皇后耳边的耳坠,皇后看得儿子如此,便也伸手取了下来,递给他把玩,永璟肥嘟嘟的脸颊看着白胖可人儿,皇后一把手将他从腿上抱起来,搀扶着他站起来,两条短短的胖腿撑着他胖胖的身子,还不是很能站住,皇后一把搂住他笑了,又取过一旁的摇鼓,永璟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跟着皇后手中的摇鼓来回转动,十分可爱。 玉琈从外头进来,她看了看皇后低头笑道 “娘娘,延禧宫那位临盆,皇上和太后都赶了过去” 魏氏区区四品妃级,太后居然亲自赶了过去延禧宫,可见对她肚子的重视。皇后眸色暗了暗,轻轻从怀中孩子的手里把耳环拿来,将永璟递给了一旁的孙嬷嬷 “哄着他早些歇息,本宫见永璟舌头有些发红,多给他喝些水” 孙嬷嬷弯身行礼 “奴婢遵命” 她接过了永璟告退下去了。 皇后看着乳母的身子越来越远,伸手戴上了另一只耳环,她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并无不妥,点了点头道 “轿撵备下了吗” 玉琈应道 “就在宫门外呢” 皇后轻轻搭上她的手 “走吧” 皇后的轿撵刚刚到了延禧宫门口,她扶住玉琈下了轿撵,刚刚走进宫门,就听见令妃的嚎叫格外凄厉,她看向玉琈道 “这是多疼?当满宫的女人都没生过孩子么?” 皇后是女子,明白产子之痛,她生永璟的时候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气血才产下来,生的格外艰难,女子临盆本当是怜悯,可能是皇后素来对令妃有不少偏见,她皱了皱眉还是抬脚进殿。 太后在正位上坐着,乾隆坐在一侧,还有舒妃,愉妃,庆嫔等人都在此地。 皇后欠了欠身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皇上” 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平身罢” 愉妃也带着舒妃和庆嫔向皇后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落座在太后的另一侧,她看向下首道 “免礼” 乾隆双眉紧蹙,不知道是不是皇后上次产子的阴影,他如今听到女子生孩子哀嚎的声音就心里烦闷,身上发憷。 太后也是神色凝重,时不时往里殿张望,忻嫔怀胎十月才生了个公主,还身子虚弱夭折了,乾隆并未多重视,太后如今的指望,就是令妃腹中的这个,令妃身后无人,家中不过是包衣奴才罢了,太后对她好掌控的多,若是令妃能平安生下皇子,以她的位分和孝顺,这个孩子完全可以养在太后膝下。 皇后轻轻开口道 “不知令妃如何了?” 太后回过神来,她手中的丝帕都紧紧攥着 “无事,令妃是足月生产,又有苏太医和女医在侧,不会有事” 皇后点了点头。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令妃喊叫的声音渐渐了下去,里头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皇后听到这哭声也放下心来,她领着嫔妃行礼道 “臣妾恭喜太后,恭喜皇上” 太后站了起来,她笑道 “好啊” 令妃身边的腊梅从里头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她弯身行了礼道 “恭喜太后,皇上,令妃娘娘诞下了一位公主” 话音刚落,皇后就瞧见一旁太后的神色黯了下去,脸色登时就拉了下来,也没了方才的喜气,乾隆愣愣的站在一旁,皇后上前接过襁褓笑道 “令妃如何了?” 腊梅从未想过第一个问自家娘娘安好的人会是皇后,她恭敬回道 “回皇后娘娘,令妃娘娘无碍,精神还算好” 皇后弯身看着怀中的公主,脸蛋儿红扑扑的,她凑近了乾隆道 “皇上快看看,公主生的很是可爱呢” 乾隆这才看向皇后手中的襁褓,只见丫头生的很是健壮呢,他就着皇后的手扒拉着看了一眼笑道 “是不错” 宫中连续殇逝两位公主,这个七公主的到来,对乾隆,或多或少也算是一丝安慰,他吩咐道 “延禧宫上下,伺候主子有功,赏赐三个月的份例” 一众奴才跪下道喜。 怀中的婴儿又瘪着嘴哭了起来,皇后将她递给腊梅道 “好好伺候着公主” 太后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就连孩子都未看一眼,她手中的帕子攥成了一团,心情也不好了起来 “令妃既然无事,哀家也就先回去了” 乾隆和皇后众妃嫔弯身行礼 “臣妾恭送太后” 乾隆如今见令妃平安生下女儿,心中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他便挥了挥手道 “都回宫罢” 皇后便冲着乾隆行礼告了退。乾隆劳累奔波了这些日子,也是木木的脸色,跟着庆嫔回储秀宫歇息了。 只剩下愉妃和舒妃进了延禧宫内殿去看望令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乾坤秀气皆可得 2 只剩下愉妃和舒妃进了延禧宫内殿去看望令妃。 令妃身子素来健壮,生产虽然受了些苦,如今精神也算好,愉妃如今膝下的五阿哥愈发争气,学问骑射在众多阿哥中是最为出众的,舒妃所出的十阿哥虽然早夭,可嘉贵妃薨逝,她白白捡了个十一阿哥在身边养,令妃见到她二人前来,虽知好意,心中却始终难以过去。愉妃坐到床榻一侧,看着床上的令妃宽慰道“令妃妹妹生产辛苦了,公主生的可爱,皇上很是欢喜呢”令妃面上勉强笑了笑“多谢二位姐姐好意”舒妃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微微捻着手中的丝帕笑道“公主来的也好,先头夭折了两位公主,咱们万岁爷啊,十分疼爱女儿呢”榻上的令妃也宽了心,外头乳母已经将孩子给抱来了,舒妃上前接过这红红的襁褓,她指着对愉妃笑了笑道“姐姐瞧瞧,生的真是可爱,日后长大,必然与额娘一样,是个美人儿呢”令妃躺在榻上,她苍白的脸色也浮现起一丝欢喜来“舒妃姐姐夸赞了”愉妃接过,递给床榻上的令妃,她轻轻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让她们母女好好儿亲近吧”令妃闻言就要微微起身,愉妃轻轻摁住她温声道“身子不好,快歇着罢”一旁的舒妃也起身,二人吩咐了腊梅好生照顾令妃便出了延禧宫。出了宫门,沿着长长的甬道,宫人请二人上轿撵,舒妃一把拉过愉妃对后头吩咐道“不必了,本宫和愉妃娘娘想走走”愉妃很是诧异的看向舒妃,见她如此也不好拒绝,二人便并肩而行。虽然天气正是夏季,可夜色温凉,舒妃紧了紧身上绿色的斗篷,她看向身后的延禧宫,轻轻掩唇笑了“依姐姐看,令妃得女,可是好事?”愉妃素来不理宫中争斗,只是也未见多瞧得上魏氏,她一心教导五阿哥,满腔希望都在五阿哥身上,听得舒妃此言,明白她的心,舒妃从前失子,对自己的身子还是有希望再育龙嗣的,她面上温和笑了笑道“好坏不是咱们说的,只是太后的脸色着实不好看”舒妃想起太后乌黑的脸色,险些笑出声来“左右忻嫔腹中还有一个,也算是太后最后的指望了”太后的心思,宫中几乎人人皆知。愉妃有子万事足,舒妃家世显赫,不愿被人牵引。二者虽然不是如何清白之人,但在宫中鲜少作恶。愉妃看向前头无边的黑暗,她笑了笑道“左右宫中无人能越过景仁宫去,两个嫡子在握,不必像咱们一样了”舒妃听她提起皇后,眉眼微微挑了挑,她心中并不服气,瘪了瘪嘴道“来日前程,谁说的准呢?”愉妃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便无奈摇摇头笑道“夜深了,舒妃妹妹快回去歇着罢”她转身扶着宫女的手轻轻上了轿撵,舒妃见此,便也上了轿撵回宫去。景仁宫中--皇后抚着枕边安枕的玉如意,想着太后今日的神色,也着实太过了些,她明白自己如今膝下两个嫡子,太后是沉不住气了,可是太后如此明显,反倒会惹乾隆厌烦。玉琈为她收拾好了床褥劝道“娘娘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快歇着罢”皇后摇了摇头,她看向玉琈微微笑道“本宫吩咐你的事,可做好了么?”玉琈见宫中无人,便俯身低声道“奴才出宫去娘娘兄长府上送银子,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要了,还说爷如今争气,娘娘宽心”皇后揉了揉酸软的肩膀叹了口气“孤儿寡母,讷苏肯虽然如今争气,可从前不过领的是侍卫的俸禄,家中事务来往应酬,日子总是难过,你可留下了吗?”玉琈掀起衣裳轻轻跪在皇后膝盖旁边,轻轻为她捶着酸痛的腿“奴婢还是交给夫人了,只是”皇后半倚靠在床榻边,她眯起了眼睛轻声道“只是什么?”玉琈低头细细捶打着皇后的膝盖,不敢抬头“娘娘前些日子东巡,奴婢也有一两年不曾出宫送银子了,夫人娘家兄长病故,还是和亲王上前帮扶了”皇后意识清明起来,她睁开眼睛,怀中的玉如意险些掉落。阿玛和兄长病逝后,族中无人出头,嫂嫂这些年来孤身一人抚育讷苏肯,皇后明白府中艰难,也时常送银两出宫,只是不曾想过,弘昼居然还去自己娘家府中来往。她低头嘱咐玉琈道“此事,万万不得向人提起”玉琈点了点头,她见皇后眉心微蹙,宽慰笑道“爷如今争气,也算是告慰娘娘父兄在天之灵了”皇后想起那个自争气的侄子,也笑了“他如今立得大功,万岁爷自然要好好嘉奖的”乌拉那拉一族如今虽说算不得落败,可在满洲中到底算不得上等人家,父兄早逝,若非自己为后,族中怕是早已破落,在满洲上三旗除名,好在后代中,还有一个讷苏肯争气。玉琈听皇后语气,明白她心情也宽慰了许多,便笑道“夫人今日还说,爷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赏赐呢”皇后微微皱起眉头来,讷苏肯如今虽然立了功,可是还不到能张口向乾隆讨赏赐的地步,她疑惑道“什么赏赐?”玉琈抿起嘴巴笑了“是爷的远房表妹,自就住在京都的,奴婢听夫人说,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呢”皇后微微放下心来,讷苏肯的为人十分正直,皇后记得从前他时候见过几次,总是呆呆的一张脸唤姑母,如今算来这个侄儿也已经及冠多年了,从前想为他安排一桩好婚事,嫂嫂说他总是拒绝,说要先成家后立业,不能靠妻子的娘家为自己挣前程。皇后虽然为他担心,但心下还是宽慰的,她记得那个自就总是和讷苏肯在一起的丫头,母亲早亡,父亲再娶,她不愿在自己家中受委屈,便随着嫂嫂在京都居住。她放下怀中的玉如意,有些出神,开口问道“本宫记得,那孩子,年长讷苏肯几岁吧?”玉琈接过如意,她看向皇后笑道“年长爷三岁,汉人常说,女大三,抱金砖呢”皇后颔首“如此,这也是一门好亲事”玉琈服侍皇后轻轻除去外衫,她点了点头“爷要亲自求您和皇上赐婚呢,要给这姑娘最大的体统呢”讷苏肯对这个女子用情极深,他铁了心要挣得好前程,要蒙乾隆和皇后亲自赐婚,给自己和自己的妻子最大的体面。皇后闻言摇摇头无奈笑了笑道“本宫明白了,这个孩子,当真是个呆木头”讷苏肯如今已经及冠多年,何况那姑娘比他年长三岁呢,这个榆木脑袋只顾着自己挣前程,白白耽误人家姑娘大好年华,皇后心下宽慰,心下也默默允了这门婚事。玉琈见皇后的神色,知道她心情好了些,这才服侍皇后躺下,为她轻轻放下帐幔“娘娘快歇息吧”她又在皇后的床榻前换上了一盏灯,皇后素来怕黑,她收拾好一切后才守在外头。日子过的极快,眨眨眼的时候,永璟就已经会走路了,的身子格外可爱,乾隆时常说他生的像个丫头一样,多病多灾却生的好看。皇后的侄子讷苏肯,乾隆册封他为正三品御前侍卫,乌拉那拉满门的荣誉,皇后也心中稍稍安慰了些,想着过了新年就给讷苏肯赐婚。太后心心念念盼望着的忻嫔也诞下了一位公主,这下太后彻底灰心丧气,加上皇后身子已经休养好了,宫务再没有太后能插手的地方,太后吩咐去五台山修行,和硕和婉公主随行。乾隆却再也不曾去慈宁宫劝阻太后了,这些日子以来,太后的所作所为令他心寒意冷,也是该寻个地方,让后宫能好好安静安静,如此一来,腊月立冬家宴刚过,太后的凤辇就浩浩荡荡的驶向五台山了。除夕之日,大不列颠国画师郎世宁来清朝贺,他从前是在大清待过许久的人,早些年因事回国,如今再返大清。乾隆位于畅音阁主位,皇后最后才入席,身旁却只带了永璂一人,乾隆看着永璂浑身上下包裹的圆滚滚,开口问道“怎么不带家伙来?”皇后落坐到席位上,她揽过一旁的永璂道“他身子不好,出来又要闹得一身汗,天冷再染了风寒,臣妾就把他留在宫里命玉琈照顾他”乾隆点了点头“等他再大些,就会慢慢好的,如今已经比刚出生时强多了”皇后也点了点头,鬓边的流苏晃动了几下。永璂今日乖巧极了站在皇后身边,乾隆在旁他不敢乱动,由皇后揽在怀里,乾隆斜眼看到永璂依偎在皇后怀里,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和皇后像极了,却又有些吃味儿。便绷紧了脸道“永璂大了,不应再与你额娘同席”永璂听到乾隆的声音威严,吓得连忙站起来,皇后嗔怒瞪了乾隆一眼道“永璂还不到五岁,皇上做什么总是吓唬他”乾隆尴尬的瞪了永基,看着这皮孩子往皇后的怀里缩了缩,搂着皇后的胳膊道“还是额娘好”乾隆更是生气,想着明日定要让师傅多给这子布置些功课。郎世宁朝拜乾隆,永璂自从出生还从未见过外国人,禁不住与一旁的皇后嘻嘻哈哈了起来,郎世宁行完礼后便看向乾隆身旁的皇后,忍不住感叹道“贵国的妇人真是美丽”乾隆顿了一霎,想了想自从皇后册封,郎世宁还未曾见过,他笑了笑道“这是朕的皇后,朕的妻子”皇后哪里被人这样直愣愣的盯着过,浑身不舒服,却也礼节性的笑了笑郎世宁看着坐上的皇后道“不知我可有幸,能为她做一幅画”乾隆顿了顿道“此事不急,郎画师先请入座罢”郎世宁的位置就设在弘昼的旁边,弘昼依在椅子里举起酒杯,他眉间恍惚,似乎又醉了些,他摇摇晃晃道“郎画师也觉得皇后娘娘美丽吗?与这些美妇相比又如何”郎世宁与他从前也见过一两面,冲他笑了笑“我来中国不是第一次,皇后的面容并不是极其的美丽,可她是个有味道的女人,她笑起来,其余的人便都像是尘埃了,这样的人在我们那里,只要看一眼,就永远没有办法忘记”弘昼点了点头“郎画师说得没错”后半句却被吞进了肚子里,她的确是个让人无法忘怀的女人。郎世宁是外国人,虽然往来数次,对大清礼仪却依旧不明白,他目光灼灼看着坐上的皇后,乾隆看到他如此,又看了看身侧明人的皇后,伸出手来攥了攥一旁皇后的手指。弘昼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杯劝道“郎画师若是再看下去,只怕皇上就要发怒了”他这才尴尬的收回目光,端起一旁的酒杯悻悻道“从前我来这里竟没有见过她”弘昼笑了笑“从前她只是个妃子,不喜欢掺杂这些应酬,如今是做了皇后不得不出席”郎世宁很是喜欢弘昼这样的性情,与他又饮了几杯。宴席散罢,郎世宁被安排住在如意馆,依旧是乾隆的御用画师。这厢乾隆冒着风雪来到了景仁宫,却见皇后长发散着,将十三抱在怀里,在轻声哄他睡觉,皇后坐在灯下,暖黄的灯光映在她皎洁如玉的面庞上,她口中轻轻哼着童谣,怀中的孩子也渐渐停止了哭闹,见乾隆进来,皇后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让他不要出声,乾隆蹑手蹑脚坐到她身旁。过了一会儿,见终于睡得熟了,皇后才依依不舍的交给嬷嬷,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永璟。她这才转身坐到乾隆身旁,乾隆长臂一揽将她圈入怀里“家伙又闹你了?”皇后疲惫的闭上眼“这孩子和永璂不同,天气反复,他便哭闹,是臣妾没能给他一副好身骨”乾隆轻轻的拍拍她“会好的,你也莫要太过焦急”皇后点点头,乾隆抱起她向床榻走去,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郎世宁可是对你赞不绝口”皇后缩在他怀里摸摸脸道“天生丽质难自弃”乾隆闻言掐了她腰间一把,皇后蜷缩到被窝里。乾隆缓缓开口“早年像个皮子,什么都没有,张开了有两分姿色便让你认不清自己了,嗯?”乾隆给她解了衣服,也给自己除了衣衫躺到被窝里,将皇后冰凉的脚捂在怀里。感觉到皇后挣了挣,委屈的声音传来“您既然看不上,何苦要娶我”乾隆本来身上乏累,听了这句话睁开眼睛,一把脱掉她的寝衣,压倒她,咬了咬皇后的肩胛道“你再如何,也只能是朕的女人,朕如何嫌弃你是自己的事情,旁人休想念着你一根手指,记住!”她似乎还想争辩些什么,却都被乾隆含在了嘴里。皇后呜呜咽咽的声音自床榻间传来,天明方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良人今宵别梦寒 太后出宫去了五台山修行,宫中的日子平平淡淡,纯贵妃的身子打从开春后也是见好了不少,前朝伊犁平定,将士乘胜追击,终于歼灭了伊犁叛党,乾隆龙心大悦,前朝也风平浪静,乾隆很是欣慰,但人是不能得闲的,宫中嫔妃容貌看久了,也是看旧了,乾隆终还是想为后宫多多增添新人。 过了春节后就开春儿了,皇后的侄子讷苏肯求赐婚之事,她母家嫂嫂也提了几次,皇后心内明白讷苏肯是认定了那个丫头,她便也内心允许了,命玉琈过些日子去接了这丫头入宫来,若能求得乾隆赐她个郡主的名分,过些日子直接赐婚到那拉府上,岂不更加好看,这也是讷苏肯和嫂嫂的意思。 二月二刚过,皇后命人就去府上接了这女子入宫来,却不想玉琈去接人还没见回来,午后就传来了讷苏肯求见的消息,皇后正给怀中的永璂剥着橘子,她听得宫人通传,低头笑了笑道 “真是心急,让他进来罢” 永璂开春后竟然染了些风寒,皇后悉心照料了许久,如今才见好了一些,就闹着要吃橘子,他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向皇后,稚气的声音问道 “额娘?是谁呀” 皇后将手中剔除干净的橘子递给了永璂,戳了戳他的脑袋笑道 “是哥哥,哥哥要娶妻呢” 永璂接过橘子,掰下来一瓣塞进了皇后的嘴里,也给自己吃下一瓣,他圆鼓鼓的脸颊张望着,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来回转悠 “什么是娶妻?” 皇后咽下他给的橘子,觉得酸甜可口,伸手拽了拽他的辫子 “你日后长大成人也会娶妻的,娶妻就是寻到心爱的女子,和她一同过日子呀” 永璂的手心里攥紧了橘子,他缩到皇后的怀里,脸颊蹭着皇后衣服上的绒毛撒娇 “那永璂要和皇额娘在一起” 皇后见他如此撒娇,心内虽然觉得可爱,但一想到前些日子,这子见了慎亲王福晋家的格格就跑的没影儿的事,还是伸出手来弹了一下他的大脑门儿 “你瞧见了新雅,可就不这样说了” 永璂脑中想过慎亲王家的新雅妹妹,她圆圆的脸儿十分好看,人也十分有趣呢,虽然还没有自己高,他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来 “新雅妹妹可爱嘛” 皇后见他如此这样痴痴的,暗暗翻了个白眼儿,想起永璂这些日子因为患病落下了不少功课,便吩咐乳母让他回去读书,将他带走了。 讷苏肯在外头候着,他瞧见十二阿哥被人领着出来了,便弯身行了礼道 “见过十二阿哥” 永璂穿了一身浅黄色的衣裳,袖口边的绒毛十分可爱,他手中还攥着没吃完的橘子,乳母在一旁拉着他的手,他直愣愣的看向这个额娘口中要娶妻子的大哥哥,而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狡猾的笑了笑 “哥哥要娶妻” 讷苏肯本就是个老实木钠的人,来找皇后的事本就让他格外不好意思了,又被这个阿哥盯得浑身发热,当众被提出这件事来,他脸色腾的一下红了,俯身行了个礼 “微臣怎能被十二阿哥叫一声哥哥” 永璂撇开乳母的手,他向前走了一步,仰起头来看着这个十分高大威猛的哥哥 “可额娘说的是哥哥呀” 讷苏肯被这个娃娃盯得脸色发烫,又听他咦了一声道 “哥哥脸好红啊” 他愈发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堂堂三品御前侍卫,竟然被这三岁孩儿逗弄的说不出话来,他手忙脚乱间,却见皇后从殿内出来,看着庭院里耍宝的十二阿哥斥责道 “永璂!” 永璂抬头见皇额娘出来了,想起额娘方才让自己背书去的事,今晚皇阿玛还要来问呢,他急急忙忙拉着乳母的手跑掉了。 皇后看向他的身子跑的越来越远,无奈的笑了笑。 讷苏肯这才回过神来,他抬手擦了擦脸颊旁的汗水跪下行礼道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如今虽是到了春日里,可天气到底还冷着,讷苏肯就被永璂这皮孩子活活给臊出了一身的汗,皇后这才仔细瞧他,虽然还是和少时一样圆圆的脸,只是身量愈发修长了,看着高大威猛,给人心安之感,她挥挥手道 “免礼,进来坐罢” 皇后身子畏寒,自从生了十三阿哥后,这症状愈发明显了些,不敢在风中久站,便转身进了内殿。 讷苏肯看了看这金碧辉煌的景仁宫,他咽了咽口水,也跟着进了内殿去 皇后坐到主位上,玉琈今日不在,宫女巧容上来上茶,她将茶水放在讷苏肯面前的桌案上,见他手心紧攥着还对巧容低声道 “劳烦姑娘” 皇后见他如此也不由得笑了笑,她开口道 “年幼时候还姑母姑母的叫,如今倒是愈发拘谨了” 讷苏肯看向皇后,这位姑母未出嫁前,自己也见过的,如今倒是更加有风韵了,他咽了口唾沫道 “姑姑母” 皇后端起一旁的茶盏,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 “方才永璂调皮,你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讷苏肯想起庭院里那机灵可爱的十二阿哥,还是自己的亲表弟,他摇了摇头 “十二阿哥十分可爱” 他双拳紧紧攥着放在膝盖处,皇后见他如此严肃的样子,心内也微微泛酸,这个侄子,到底是给门楣争气的,这些年来,那拉府中的荣耀,单单靠着自己一个皇后,朝中并无实臣,讷苏肯不擅于文采,便在武将这条路上走下去。如今的军功,都是他在战场上挣下来的。皇后心里有些愧疚,她抬起头来 “家中一切可还好?本宫身在内帏,家中有些地方不便照拂” 讷苏肯抱拳回道 “家中一切安好,姑母放心” 他和额娘,族中众人,这些年都是仰靠着姑母的皇后名分得以在京都立足,还有念着姑母旧情的和亲王对府中帮扶也颇多,他心中从未生过怨怼。 皇后记得他时候是格外调皮的,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就上房拆瓦,自从成年之后,这些年在御前当差,也变得不苟言笑了起来,她对眼前这个侄子,更多的是欣慰,看他在此局促,就知道他素来是个不愿意交际应酬的人,皇后明白他心中所想,轻笑道 “本宫已经命人出宫去接博尔济吉特氏了,想来就快到了” 讷苏肯脸色又红了起来,皇后看着这个呆愣的男子,若是真能如愿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妻,定然会爱护她一辈子,心下也多了几分熨贴。 他抬起头来看了皇后一眼,抱拳行礼道 “玉儿不懂宫中规矩,望姑母,姑母多加体谅” 皇后听他如此亲昵唤那女子的名字,挑了挑眉毛道 “玉儿?” 讷苏肯蹙眉,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唤出了玉儿的名,他揉了揉发汗的掌心道 “她名叫多玉” 皇后点了点头道 “是个好名儿,人想必也生的好极了” 讷苏肯重重点了点头,皇后身旁伺候的巧容都禁不住笑了,拿起托盘来挡住自己的笑脸。 皇后见侄子这般坚定,愈发想要瞧瞧这位姑娘。 二人正谈话间,就听见玉琈回来的声音,皇后面色浮上一层欣喜来,她开口向讷苏肯道 “可是来了?” 讷苏肯扭头向外张望着,都不曾听到皇后的话,皇后也不恼怒,看着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和一旁的巧容相视一笑。 今日外头倒是个好天气,天气晴朗,也没有从前那样寒冷了。 果真是玉琈带着那姑娘来了,皇后端坐主位,只觉得坐下的讷苏肯像是坐不住了一样,只见玉琈掀开帘子,带着一个女子进来 那女子瞧见座上的皇后,急忙弯下双膝跪下,以头触地行了标准的大礼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今日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鬓边两串金丝流苏,衬得人端庄大气,博尔济吉特氏不曾想过今生还有进宫面见皇后这样的好福气,她看着皇后,只觉得仿佛和神妃仙子一样迷人。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皇后见她如此乖巧,行礼更是丝毫不差,笑了笑道 “快抬起头来” 博尔济吉特氏闻言抬起头来,是一张十分清秀可人的脸,看着十分温婉,若是不说,根本没人会想到这样一个婉约的女子会是科尔沁氏族的女子,蒙古的女子素来身子健壮,眉宇间还是有些英气在的,例如乾隆的愉妃,皇后觉得她生的十分清丽,倒像是江南一带的女子了,博尔济吉特氏今日穿了一袭牙白色的对襟旗装,只挽了个的发髻,鬓边一支巧的碧玉簪格外好看,耳朵上坠着一对赤金珍珠耳环,皇后认得,那是嫂嫂从前的配饰,可见是将这女子彻底看为那拉家的人了。她虽然不是豆蔻年华,但是模样生的极好,看不出年岁来,身量又娇,这样的身量站在讷苏肯旁边,倒是格外相配。 皇后看着她开口夸赞道 “十分俊俏,讷苏肯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博尔济吉特氏弯身道 “皇后娘娘夸赞,多玉愧不敢当” 皇后对这个女子十分满意,她扶着一旁宫女的手站起来,轻轻走到这女子面前,伸手扶住她 “快些起来吧” 她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子,只觉得说不出的满意,看了看一旁讷苏肯的神色也是稳定中透露着欢喜,她笑了笑拍拍这女子的手 “两情相悦,是天赐的良缘,本宫也为你们高兴,这孩子,早早的就来这了,生怕本宫亏待了你” 讷苏肯面色绯红,抬头看了一眼博尔济吉特氏,他挠了挠头笑笑。 博尔济吉特氏低头看着皇后长长的珐琅护甲落在自己衣服上,她也怯怯的抬起头来笑道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她吩咐玉琈道 “去将东偏殿收拾出来,给多玉姑娘住” 玉琈领命就要离开,皇后叫住她,又看向讷苏肯笑道 “本宫还是和你一同去吧,不在此地做碍眼之人了” 言罢皇后轻笑着,径直走出了内殿,余下的宫人见她如此欣喜,也都笑了,跟在皇后身后鱼贯而出。 见没了人,讷苏肯这才走近了多玉,他伸出手来轻轻勾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责怪道 “手怎么这样冷,出来的时候都带齐了东西吗?” 多玉看向他深情的眼睛,只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冷了,她点了点头 “不冷,得了恩典就快马加鞭的入宫了,这样的喜事在,怎么会冷?” 讷苏肯将她的双手放进自己胸前的衣服里,他温热的胸膛传来的温度十分令人安心,多玉却和素日不一般,轻轻挣脱开来,面上浮现了一层绯红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在宫中,不是在府里” 讷苏肯看着她脸上的绯红已经从脸上蔓延到了耳根子,想到要好久不能日日看到她,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将她搂紧了 “姐姐,我知道” 他的气息温暖的打在耳畔,多玉顿时就不再挣扎了,她顺从的窝在讷苏肯怀里,双手紧紧贴着他热意腾腾的胸膛,她佯怒的抓了抓他的胸口道 “日后你不能再唤我姐姐了” 讷苏肯轻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只是常年顺口,一时间想改也改不得了,他无奈道 “待成婚后,咱们慢慢改”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儿,知道此次她入宫,最快怕是也要几个月才能赐婚出去,与自己成婚,但是一想到二人即将正式结为夫妻,他心中就抑制不住的激动。多玉缩在他怀里,声音绵软温和 “我不在府中,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和夫人” 讷苏肯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充满磁性 “我明白的,你安心” 多玉这些年在府中,说是暂住,但额娘身子不好,府中事务都是多玉来打理,完全相当于半个主母了。府中众人都明白她的身份。如今她骤然离开数月,府中自然有许多事务放心不下。 讷苏肯却不愿再去想这些琐事了,他快要去御前当值,日后若是想再见多玉一面,怕是不容易了,他将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些 “阿姐,你安心,安心等我来娶你” 皇上皇后亲自赐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吹吹打打,他要给多玉满京都女子艳羡的婚礼。让她做诰命夫人,二品夫人,一品夫人。 多玉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她闭着眼睛,想着二人日后琴瑟和鸣的好日子,不禁点了点头,莞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良人今宵别梦寒 2 博尔济吉特氏顺理成章的住进了景仁宫东偏殿内,皇后嘱咐了人收拾的十分干净,讷苏肯依依不舍的和心上人道别后就去御前轮值了,皇后见天色不早,吩咐玉琈拨了几个人过去博尔济吉特氏屋里伺候,眼看到晚膳时分,皇后便上了轿撵去养心殿。 讷苏肯走在皇后轿撵一旁,他看着轿撵上闭目养神的姑母,顿了顿还是道 “多玉不懂规矩,有劳姑母好生教导” 皇后睁开眼,只觉得这些话听了千遍万遍了,她甩了甩手中的帕子,看向下边的讷苏肯 “本宫知道” 讷苏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 “只望姑母别让侄儿等的太久了” 前头就要到了御花园了,如今已经是早夏的季节,草长莺飞,好不热闹,哪怕已经是黄昏时分,也看着十分有意趣呢。皇后一腔好心情,此刻被这闷头青搅得十分无奈 “你若是再晚些回去,可仔细皇上责罚” 讷苏肯醒过神来,抱拳收起了调皮的神色 “微臣告退” 皇后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底深处,却又为这样的有情郎多一分艳羡。 养心殿-- 乾隆还在正殿处理事情,皇后一人进了东暖阁里,她坐到了软榻上等乾隆,左右闲着无事,皇后起身来到了乾隆的书架前,她轻轻抽出一本书来,正准备细细看会儿。书里却夹杂着一张宣纸掉到了地上去。 皇后好奇的捡起来,只见是一幅画,画中亭台楼阁都画得十分一般,只是楼台上的女子双眉微蹙,面有愁容,衣带翩翩,倒是格外清丽呢。 这画旁边是乾隆亲笔所题的一首词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皇后记得这首诗,这是李煜的菩萨蛮。她还在出神,乾隆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皇后怎么如此有雅兴?” 皇后回过头来莞尔一笑,她凑近了些乾隆,将纸递到了乾隆面前 “臣妾不及皇上有雅兴呢” 乾隆看了看她手里的画纸,伸出手来接过,乾隆手中的穗子不安稳的晃了两下 “朕不过闲来无事罢了” 言罢,乾隆轻咳了两声,他转身坐到了软榻上,顺手端起桌子上皇后用过的茶一口饮了 皇后见他如此,轻笑道 “皇上既然无事,为何不去臣妾宫中看着两个儿子?” 乾隆瞥了皇后一眼,她鬓边的流苏调皮地晃动着,他佯怒道 “荒唐” 皇后知道他在吓唬自己,便也低声轻轻笑了起来。 乾隆正了正神色,左手上拿着一本书轻声道 “你那侄子,今日去找你了?” 皇后将手中葡萄递了过去,她讨好道 “这都是皇上的恩典” 乾隆见她这样,心底暗暗发笑,面上却淡淡嗯了一声。皇后将葡萄递到乾隆手上,她盯着乾隆的神色,心翼翼的开口 “讷苏肯年纪不了,如今却还未婚配,臣妾来这里,是想和万岁爷求一个恩典呢” 乾隆接过葡萄丢向自己嘴里,屈起手指向皇后的额头狠狠敲了一下 “朕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言罢还淡淡的瞪了皇后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起来,皇后委屈的揉了揉额头,她瘪瘪嘴道 “皇上有日子没去景仁宫了,臣妾只好厚颜来求” 乾隆看了看她,手中的书又翻一页 “说吧,要什么恩典?” 皇后被瞧穿了心思,她坐正了道 “讷苏肯已经有心爱之人,如今只想求一份皇上赐婚的体面呢” 那拉氏在京都声望不高,博尔济吉特氏再如何也是蒙古大氏族,若非乾隆亲自赐婚,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讷苏肯高攀了博尔济吉特的格格。 乾隆挑眉,他放下手中书卷 “是哪家的姑娘?” 皇后想了想道 “是博尔济吉特氏,阿玛是科尔沁的塞桑根敦,不过养在京都多年,与讷苏肯也是青梅竹马呢” 乾隆喔了一声,并没说答应和不答应,皇后看他这副神色,知道他故意逗弄自己,她看了看时辰却没时间和乾隆在这里打哑谜了 “皇上” 皇后抬起头,她伸出一只手来握紧了乾隆的胳膊,乾隆看着她如此沉不住气,拍了拍她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吴书来从殿外进来 “万岁爷,讷亲大人在候着您呢” 皇后见人进来了,急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她尴尬的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缓缓从软榻上站起来,行了个礼道 “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乾隆颔首,看着皇后的背影也笑了笑。 只要皇后亲自开口的东西,乾隆有什么是不能赐给她的呢,只是皇后从来不肯开口去求罢了。 皇后悻悻的回到了宫中,却又听玉琈来禀报,说是魏氏又有了身孕,皇后讶异之余不由得冷笑起来,看样子不生个儿子出来,势必不肯罢休了。 乾隆得了前朝的消息,要出宫往江南去巡查,后宫众人谁也不曾带上,行程匆忙,明日一早乾隆就要赶路去,皇后也得了这个消息,虽然正想感叹不是时候,她还是命人为乾隆打点行程,收拾细软。 晚间乾隆去了延禧宫亲自看望了令妃,她生下七公主还不到一年就又身怀有孕,且令妃不敢相信,直到了如今腹中胎儿已经三个多月才敢告知。 令妃有孕,不得留乾隆过夜,乾隆自己明白,陪令妃用过晚膳后就坐上轿撵要往别处。 吴书来见此上前,他冲着轿撵上的乾隆哈腰道 “万岁爷,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乾隆今日高兴,令妃再次有孕,这是宫中的喜事,他方才在延禧宫也多饮了两杯酒,此刻脑袋晕晕沉沉的,只瞧见前头的路他很是熟悉,便摆了摆手道 “去景仁宫” 吴书来面露喜色,急忙吩咐了轿夫往景仁宫去。 皇后刚刚用过晚膳,如今正在殿里抱着永璟与博尔济吉特氏说话儿呢,博尔济吉特氏见皇后怀里的永璟一岁多点,正是惹人爱的时候,便伸出手来想要抱抱他,永璟也不怕生,见如此漂亮的人向他伸出手来,便急忙伸了身子要过去。 皇后见儿子一个二个的都这么贪恋美色,不禁笑了起来,还是将永璟递给了多玉。 她接过十三阿哥,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从前在府中,自己也曾抱过别人的孩子的,可这怀里的是皇上的十三阿哥,是皇后的嫡子,她不敢怠慢,还是皇后轻笑了道 “不必如此心,这孩子很是喜欢你呢” 博尔济吉特氏闻言便轻轻松了臂弯上的力道,只觉得怀中的身子十分松软,永璟正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她,咯咯的笑了出声,她再也绷不住,也笑了出来 “十三阿哥真是可爱” 乾隆在窗外就听到这银铃般的笑声,他好奇的向一旁的吴书来问道 “皇后宫中住了别人么?” 吴书来摇了摇头 “奴才不知” 乾隆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通传,抬脚进了殿内。就看到桌边如此安然静好的一副画面,皇后已经换上了一身浅妃色的寻常衣裳,头发也松松挽着,想来是准备歇着了,一旁的女子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服,眉目温婉,看着恍若天上的嫦娥仙子一般,那女子怀中的娃娃看到了自己进来,挥着手叫了起来 “阿玛” 皇后和博尔济吉特氏听到永璟发出的稚语,扭过头来看到乾隆在此,急忙俯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上前一步道 “免礼” 博尔济吉特氏从未见过乾隆,这是第一次,毫无预兆的见到皇上天颜。她怀里抱着十三阿哥,便稍了稍退到一旁去。 可乾隆的目光却在她身上来回梭巡。 永璟在博尔济吉特氏的怀里十分乖巧,此刻瞧见了乾隆就变得像个兔子一样好动,他挥着胖胖的手臂叫道 “阿玛” 乾隆回过神来笑了笑,便伸出手来从博尔济吉特氏怀里接过永璟,将他放在怀里,乾隆坐到了一旁的暖塌上 皇后吩咐玉琈为乾隆添上了一盏热茶,她亲自为乾隆倒上笑道 “皇上不是去延禧宫了么?” 乾隆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怀里的永璟,握住他的拳头笑道 “令妃有孕,朕去看看她,明日朕就要启程去江南,皇后啊,宫中事务繁多,皇额娘又不在宫中,你自己一个人万事谨慎” 皇后点了点头道 “皇上南巡一切事情臣妾都已经命人打点好了” 乾隆颔首,很是满意,他抬头看向一侧立着的博尔济吉特氏,好奇道 “这位是?” 皇后拿出帕子为乾隆怀里的永璟擦了擦口水,她顺着乾隆的目光看过去,多玉怯怯的目光正对上乾隆,她急忙又低下头去不敢抬起来。皇后笑了笑道 “这位就是臣妾今日在养心殿和您提起的博尔济吉特氏” 她轻轻挥了挥手,多玉便站了出来,她双膝一弯跪下 “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乾隆看着跪在地上的这女子,身量十分弱,站着十分有弱柳扶风之感,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他面色淡淡道 “平身罢” 多玉得了吩咐,便站起身来。 乾隆正想要多看她几眼,怀中的永璟却不知何故高兴的叫嚷了起来,一只手拽住了乾隆的胡子笑的咯咯的。 皇后见乾隆如此,想来夜色深沉,乾隆是准备宿在景仁宫了,她轻轻挥了挥手,玉琈和巧容便带着博尔济吉特氏退了下去。 乾隆和永璟玩了一阵子,抬头不见那女子身影,眸色黯了一瞬,皇后见永璟的眼皮一合一合的,便走到乾隆面前接过永璟 “永璟困了,臣妾送他回去歇息” 乾隆轻轻颔首。 皇后送了永璟回来,乾隆已经只着中衣,在寝殿内的铜镜旁边站着,瞧见皇后进来,乾隆轻轻整理了身上的衣裳,回过身来。 皇后除了披风,站到了乾隆面前,服侍他净面安睡,她亲自伺候乾隆上了床榻,自己也轻轻除去衣服,二人躺在床榻上,皇后还在絮絮着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乾隆却并无心听。他脑海中只有那个浑身风韵的女子,身量娇,弱柳扶风。 皇后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 “皇上?” 乾隆回过神来,看到皇后的一双手,他无奈的笑了一声,将皇后搂入怀中 “朕这一去,至多三月就回来了” 皇后在他怀中,深深吸着他衣衫之间的龙涎香味 “臣妾明白,臣妾会好好照拂六宫,不让皇上担忧” 乾隆听皇后的语气,愈发觉得此刻的皇后越来越像个皇后,而不是像从前的景娴了。他低叹了口气,吻上皇后的耳鬓 “景娴” 皇后缩在他怀里,心翼翼开口道 “讷苏肯还在等着呢,皇上预备何时赐婚?” 乾隆脑中清明起来,他轻轻松开了皇后一些,眼神飘忽起来 “待朕回宫再议罢” 皇后并不明白,左右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情,乾隆何苦要拖着呢?不过多玉性情极好,能留她在宫中多住些时日也是好的,只是委屈了那傻乎乎的讷苏肯多等些时日吧。 乾隆言罢觉得有些乏累了,他摇了摇脑袋屏弃了这些烦恼,明日一早还要启程,他轻轻放开了些怀抱,皇后从暖热的怀抱中落空,过了一会儿,又听得耳畔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她抬起头看了看,乾隆似乎是睡得熟了,不知怎么,心底里却生出了一丝怅然…… 乾隆于次日启程离宫,皇后和纯贵妃,令妃等人亲自送别后回宫殿,令妃的身孕已经藏不住了,人瞧着也丰腴了不少,她有孕不报,只告病不来请安,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自己是何等妒妇。 一旁的纯贵妃看着如此狡猾的令妃冷笑了一声道 “令妃妹妹这身子看着,怎么也有四个多月了罢?” 令妃掩唇尴尬的笑了笑 “太医说臣妾腹中八成是双生胎呢” 此言一出,皇后的瞳孔都不由自主的放大了些,她盯着令妃微微凸起的腹道 “双生胎是好兆头,皇上知道了也会欢喜,令妃真是好福气” 令妃也笑了,她得意洋洋的看向皇后 “多谢皇后娘娘夸赞,臣妾不及您有福气呢,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生的如此机灵可爱” 皇后礼节性的笑了笑,再不愿搭理她。 前头就到了御花园了,博尔济吉特氏由宫女陪同着出了景仁宫来御花园里逛逛,令妃远远的就瞧见了,她咦了一声道 “前头那是哪宫的宫女儿,真是好生俊俏” 皇后听她语气如此,面色淡淡道 “那是本宫宫里的贵客” 纯贵妃过了春日,身子已经大好,她也听闻了皇后宫中住进女子的事情,笑了笑道 “这位怕就是娘娘内定的侄媳了?” 皇后对着她温和一笑,令妃不满被这样冷待,她面上也笑了笑 “原来如此,早就听闻皇后娘娘的侄子讷苏肯大人立了功,如今真是满门荣光呢” 皇后看向令妃 “讷苏肯自己争气罢了” 她看了令妃一眼就转身向前走去,不愿意再多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月影双圆人难圆 御花园中 日头渐渐的高了起来,令妃被皇后这般对待并不高兴,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皇后不耐的拿帕子遮住了些阳光,皇后侧首向一旁的纯贵妃笑道 “日头这样大,姐姐快回宫歇歇去罢” 纯贵妃笑着点了头,身子虽然好了,可一下子出来这么长时间,还是有些受不住的,她弯身行了礼道 “那臣妾告退” 皇后也点了点头,送别乾隆,过了这样久,她也早想回宫去歇着了。 一旁的令妃见此,便也不愿再逞口舌之快,也福了福身子走了。 玉琈搀着皇后向宫里走去,皇后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博尔济吉特氏身上,她缓缓道 “这丫头生的如此模样,长久的在宫中,怕是会惹来许多是非” 玉琈点了点头,令妃方才捻酸的语气,无非是在怀疑这女子是皇后母家给预备下来留给乾隆的。 如今赐婚之事还没定下来,皇后也不能多多声张自己让多玉住进来的目的,反而有帮衬母家之嫌。 而皇后心中却在思索另一件事了,令妃诞下七公主还没有一年就又身怀有孕,而且还是双生胎这样的好福气,皇后心中有一些的嫉妒,更多的还是羡慕,自己已经算是近四十岁的人了,日后再有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念及此,她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乾隆下江南巡查进展的十分顺利,如无意外,八月份之前应该会结束巡查,抵达京都。 令妃这些日子以来仗着身孕格外娇纵,今日问安不是迟了,明日就是告病不能出门来,皇后心烦,左右免了她日后请安,也好过天天见她挺着个肚子在众人面前炫耀,这毕竟是乾隆的唯一一对双生子,远在五台山的太后得了这个消息,人虽然还没能及时赶回来,可是补身子的用品,却是一样儿也没少,前些日子还派人送回宫中一沓上好的法华经,听说是五台山的僧人亲自抄录,来求得令妃腹中双生子乖乖落地呢。 博尔济吉特氏住在景仁宫中,日日绣些手帕丝络,皇后明白她心中的急切,便也只盼着乾隆快些回来。 转眼间到了七月份,令妃的肚子已经坠的像个箩筐一样大了,皇后每每看着她的肚子,都要担忧好久,这日,皇后与纯贵妃等人来看望她 令妃双腿肿痛,巨大的腰腹挺着,她懒懒的躺在软塌上,一旁的七公主正由乳母抱着哄呢,皇后与纯贵妃说着话就进来了,后头跟着舒妃,愉妃,还有庆嫔等人。 令妃瞥了一眼,她强撑起身子想要起身,双臂无力又瘫回了床榻间,一旁伺候的宫女急忙上前服侍,皇后见她如此模样,连忙走近笑道 “令妃有孕,不必多礼了” 令妃抬头看向皇后,她身姿窈窕,和如今的自己乃是天壤之别,令妃轻轻笑了笑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其余众妃嫔也都落了坐,她手中摇着上好的凉玉丝扇,鬓发随着微风浮动 “令妃有孕辛苦,腹中又是双生胎,皇上和太后不在宫中,本宫应该多加照付” 纯贵妃见皇后言语之中虽然关心,可是面上神色淡然,露出来的眼神更是充满厌恶,她不由得笑了出声 “皇后娘娘真是对六宫呵护备至” 皇后挥了挥手,玉琈端着一碗东西上来,听她轻轻开口道 “本宫听闻令妃有孕浑身肿痛,脚都下不得地,这是本宫怀永璟的时候,周太医开的方子,想来十分适宜” 令妃看着呈到自己面前的这碗黑色液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看向皇后微微上挑的眉毛,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便推辞道 “多……多谢娘娘美意,臣妾,臣妾刚刚才用过了药” 玉琈便将药碗放下了,皇后摸着凉凉的玉扇柄,神色看不出悲喜 “既然如此,就搁着罢” 舒妃看到宫殿内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她笑道 “不知道令妃可知道腹中男女了?” 说到这个,令妃脸上登时一片喜色,她细细算过,受孕的时间和怀男的面相,自己腹中,太医已经基本断定是个阿哥了,她愈发欢喜笑道 “如今还不知道呢,阿哥公主都好” 皇后却看向她的肚腹 “男女不同,总还是龙凤呈祥更来的欢喜” 她一语戳中了令妃的心事,众人都不敢言语了,纯贵妃看着皇后笑了笑道 “娘娘宫里喜事将近,天赐良缘,这是上好的佳话” 皇后颔首,愉妃插进了一句话道 “讷苏肯大人英俊潇洒,那姑娘臣妾也见过,十分清秀,真是一对良缘” 众妃都贺喜着皇后,令妃却开口道 “只是不知那女子出身,能不能配上皇后娘娘家的那拉府?” 皇后闻言收了脸色,出身这两个字,从魏氏口中说出口,总是这样的讽刺。 她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微微勾起唇角笑道 “家室清白即可,本宫倒觉得,门楣贵贱倒在其次” 纯贵妃接了一句 “人品才是最紧要” 皇后满意颔首,轻轻抚上指上的赤金宝石护甲笑道 “话虽如此,可门户出来的到底还是家子气的人多些,多玉如此,已经是难得了” 她言罢抬头看了一眼令妃的脸色,果真见她面色有些僵住了。 愉妃见皇后如此满意这位蒙古族女子,心里也觉得很是高兴 “也是这姑娘有福气呢” 皇后抬起眼睛来看向愉妃,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她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笑道 “人品样貌极好的人,福气合该落到她身上的” 多玉行事恭恭敬敬,这样的人日后与讷苏肯成婚,行走在京都贵妇中,也会为那拉府赢得一分尊荣。 令妃在床榻上卧着,只觉得皇后字字句句都往自己的心窝子里捅,她撑了撑身子坐住,看庆嫔这样的人目光都朝自己这看来,愈发觉得面上没了光彩。她恨恨的看了皇后一眼,眼光凶狠毒辣,顾及人多,又闷闷的闭上了双眼。 众人闲话了一阵子,皇后瞧见令妃朝里闭上了眼睛,她朗声笑道 “时候不早了,令妃还要歇息,本宫先回宫了” 令妃闻言睁开眼睛,她微微坐起身来些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甩了甩帕子 “得了,歇着罢” 皇后和纯贵妃离开了延禧宫后,众妃也都离开了,腊梅温好了汤药呈上来 “娘娘,该用药了” 令妃掀开眼皮,她冷哼了一声由腊梅扶着坐起来,余光看到皇后方才留下的汤药,她心内冷笑,目光定在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上 “将那药递给本宫” 腊梅顿了手下动作,她好奇的看向令妃 “娘娘?” 令妃瞪了她一眼,腊梅不敢再多耽搁,便上前端过那碗药递给了令妃。 皇后刚刚回到景仁宫,就传来了乾隆今日下午回宫的消息,她欢喜万分,便准备人去迎接,紧接着就传来了延禧宫的消息,令妃动了胎气,如今怕是要早产呢。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她心内冷笑了一声,魏氏,可当真是沉不住气,玉琈看向她着急道 “娘娘,您不去瞧瞧?” 皇后缓缓伸了个懒腰,她笑着抚摸上自己的耳环道 “咱们不是刚回来么?让她生罢,左右快不得” 玉琈见皇后如此,很是诧异 乾隆的人马待到下午回宫,皇后只身一人前来迎接他,却并未在乾隆脸上看到多少喜色,她凑上去道 “令妃正在延禧宫生产,诸位妹妹都过去帮衬照顾了,臣妾一人迎驾,万岁爷别见怪” 乾隆下了车轿,神色恍惚,他听了皇后的禀报也只淡淡的挥了挥手 “朕知道了” 皇后看着他的身影有些不稳,吴书来搀扶着他向养心殿走去,没有半点要去延禧宫的意思,不由得诧异起来。 皇后亲自去了延禧宫照料,令妃努力了许久,终于是平安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先出来的是九公主,据说令妃知道又是个女儿气的晕厥了过去,直到腊梅哄劝着说看到了阿哥她才肯用力生产,终于也算是有了个阿哥,虽然后头出生,母体中的营养都被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给抢了去,十四阿哥生的瘦瘦弱弱,哭声却很是响亮呢。 令妃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自此以后,她也是在这深宫中有皇子傍身的女人了,念及此,想到从前的那些晦涩,她只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乾隆回宫,令妃生产却不来看望,就连生下了龙凤胎这样的好事情都是由皇后亲自去赏赐的,皇后亲自将延禧宫事务料理完,令妃已经累的昏睡过去,她看了看已经是深夜时分了,想起今日乾隆的神色,心下不安稳,便吩咐玉琈道 “去养心殿罢” 玉琈应了吩咐下去,轿夫急忙抬着皇后去了养心殿 路上星子闪烁,皇后看着令妃刚刚出生的九公主,同样是早产的孩子,一张脸被羊水泡的皱皱巴巴,皇后不禁想起了刚出生的阿菡也是这样的模样,她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温热起来。 乾隆独自一人在殿内呆了一日了,没有人胆敢进去,见皇后来了,吴书来面色缓和了些,他急忙请皇后进去,皇后收敛了情绪走进殿内,乾隆正半躺在软塌上,见她进来,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皇后乖巧的坐下,乾隆拂了抚她的眼睛问道 “怎么了?” 皇后不愿让乾隆也跟着自己伤心,笑道 “外边风大,臣妾来的路上刮的了” 乾隆又闭上眼睛,皇后摆摆手让人都下去问道 “令妃为您诞下了一对龙凤” 却并未听到乾隆多么高兴的声音,皇后抬起头来疑惑道 “弘历?你怎么了?” 乾隆并未睁开眼睛,却声音哽咽道 “静姝,静姝去了” 皇后颤了颤,只觉浑身如遭雷击 “怎么?怎么去的” 乾隆叹了口气 “难产,那里什么都比不上京都,静姝是太后和惇儿自娇养长大的。本就没受过什么苦,何况那里粗俗,朕听闻那王爷也是格外疼宠她才放了心,却不想……” 皇后拂上乾隆紧蹙的眉头道 “女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那里素来粗俗不精细照养,一个差池就要了命,那孩子呢” “是个男孩儿,王爷已经封他为世子,写了一封信寄到京都,字字可见悲痛” “难得王爷如此深情” 乾隆又叹了口气闷声道 “朕对不住她” 皇后知道他说的不只是静姝,还有先后。 一时无言以对,若非自己相助荣嘉,静姝也不会远嫁蒙古。乾隆睁开眼睛看她双目涣散道“静姝无福……” 皇后眨了眨眼睛有些干涩,她不知道如何走出的养心殿,只觉得脚下虚浮。 长春宫-- 偌大的宫殿外看着气势恢宏,里面却简单儒雅,孝贤皇后一生与乾隆相敬如宾,乾隆也是极度尊敬她,生荣死哀极尽情分。 皇后看着墙上的那副画像,燃上先后素日最爱的青桐香,玉孚识趣退下。 皇后盯着孝贤皇后的眉眼许久,才缓缓跪下 捻动着手中的佛珠,青烟袅袅,皇后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她带泪的眼,如梦如幻,似真似假。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你的静姝,也去陪你了,你临终之托,我一个也没做到” 皇后自嘲的笑了笑“惇儿姐姐,你若是怪我,午夜梦回,三更时分,我等着你来与我算账,我只求你,别恩怨于旁人。金氏说我是罪妇不配有子女,所以上苍夺走了我的阿菡……” “咱们多年情分,自我入府,未曾侍寝所以并不得宠,是你百般照付,这些情分我都记得,静姝之事,是我的罪过,是我一时冲动帮了荣嘉,皇上无法才让静姝和亲,你临终嘱咐我好好照顾她,我没有做到,是我对你不住” “我占了你的位子,抢了你的宠爱,却没能护住你的孩子……你尽管怪我” 皇后喃喃了好一阵子,才拿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抄写的心经,放入灵前的火盆中,火舌肆意舔烧着纸,皇后的娟娟字体逐渐化为灰烬。 过了半个时辰,皇后才从殿内出来,竟然看见乾隆在宫门口等她,皇后走近福了一福,乾隆将她掺起来温声道“咱们回去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月影双圆人难圆 2 固伦和敬公主去世的消息,让皇后整日里的精神萎靡不振,她索性一个人缩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足足四十九日才出宫门。 而乾隆过了一日后就照常上朝了,和敬的事情能令他伤心自责,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有更加恩赏和敬的后代家人,这也是他身为一个阿玛唯一的弥补。 延禧宫里一对龙凤的到来,也为乾隆多日以来的愁眉不展解开了些心绪,令妃也曾向乾隆哭诉了自己因何早产,乾隆听了只觉得皇后不会是这样的人,此事便也抚手过去了,皇后在佛堂中要足足待到四十九日,十四阿哥和九公主的满月宴她都未曾出席,只派人送来了礼物,人却未到。 只是潜心为公主超度的皇后不曾想过,待她出来的时候,宫中会发生如此巨变 是日,乃是十四阿哥和九公主的满月宴,乾隆或许是因为和敬公主的薨逝心痛,或者是为宫中添了新生命的欢喜,乾隆在令妃的劝导下,喝的酩酊大醉。 他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这样醉过了,吴书来瞧他喝的高兴,想要上前提醒,令妃的眼锋一扫 “皇上高兴,你这奴才也要来搅局么?” 言罢又向乾隆递了一杯酒。乾隆看着这酒杯中的酒,只觉得鼻尖传来一股香气,他就着令妃的手饮了下去笑道 “都是爱妃的功劳!” 只见令妃脸红了红,她命人上前拉走了吴书来,一边笑道 “今日是延禧宫的好日子,吴公公赏个脸,也算是沾沾本宫的喜气罢” 乾隆见吴书来如此扫兴,便也允了令妃的话,他笑道 “快去罢” 吴书来不放心的看了乾隆一眼,无奈的被几个太监簇拥着离开了。 酒过三巡,众人都已经回了各自的宫中,令妃扶起乾隆,对一旁的腊梅使了眼色,腊梅急忙匆匆的出了殿门。 过了一会儿就进来了几个太监,扶着乾隆上了轿撵,令妃吩咐道 “皇上醉了,此处离皇后娘娘的景仁宫近,送皇上去景仁宫罢” 轿夫得了令,便送乾隆去了景仁宫里。 正殿已经灭了灯,皇后这些日子以来睡得十分早,想来也是怕被琐事烦扰。 守门的太监见乾隆来了,急忙要去禀报,却见乾隆轻轻挥了挥手,他身旁伺候的人上前一步道 “万岁爷酒醉,我服侍他进去歇息就是,不必通传了” 守门的太监虽然一脸诧异,但见乾隆的神色,只好默默的退了下去。 乾隆一旁伺候的人扶着他,步伐却轻轻朝着一旁的东偏殿走去。 博尔济吉特氏今夜连晚膳都没用,推说身上不舒服,早早的安歇了,她初来乍到,身旁并没带来随侍的丫鬟,何况皇后宫里的人,她也不敢随意指使,便自己一个人宿在了寝殿中。 太监扶着乾隆进了偏殿,微弱的烛光下,香艳的床榻上,一个妙龄女子正酣睡在塌上,连乾隆进来这样的动静都不曾打扰她。 乾隆迷迷蒙蒙睁开眼睛问道 “这是何处?” 他努力想看清身旁人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太监的声音传来 “这是皇上的地方,万岁爷,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 一股异香在乾隆鼻尖萦绕,这突如其来的香气使他在这秋日里浑身像被火烧了一样热,他烦闷的挥了挥,接着一把推开那太监斥责道 “滚,给朕滚出去” 那太监见大事已成一半,想来也可以去交差了,便听话的退了出去。 乾隆粗暴的除了身上衣服,他看向床榻间若隐若现的美人儿,心内冷笑了笑,抬步缓缓走向床榻,他昏昏沉沉的欺身压上,过了许久,伸出他孔武有力的臂膀拉下了影影绰绰的帐幔。 次日清晨,正是晚夏时分的清晨,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意趣,一双雨燕却停落在了景仁宫前的屋檐上,仿佛预示着风平浪静的景仁宫也即将醒来一场狂风暴雨。 东偏殿里接连碎了好几个茶盏,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来,外头伺候的奴才听得心里心惊胆战,听见乾隆的声音传来 “混账!混账至极” 乾隆看向一旁跪着的博尔济吉特氏,他神色之中是藏不住的惊慌,博尔济吉特氏众人皆知,是要赐给皇后侄子的女人。 乾隆虽然看在她容颜清丽,多看了她几眼,也曾百般推脱不让她早些出嫁,却不想自己酒醉之时,在如今这种境地发生了这等事,他双手扶住额头,博尔济吉特氏还未回过神来,她目光逐渐聚焦到坐着的乾隆身上,他身上的龙袍凌乱的披着,她曾如此仰慕的天家之子,却在昨夜不知何故毁了自己的清誉,她看向乾隆,知道此生自己嫁于讷苏肯或许彻底没有希望了,乾隆的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一生。 她双目涣散,目光投向一旁的柱子,叩首道 “奴才愚钝,羞见天颜” 言罢她站起身来,直直的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乾隆听她语气冷峻,抬起头来看她,却见这执拗的女子要撞柱而亡,乾隆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她摁住 “糊涂!” 博尔济吉特氏美目含泪,让乾隆看了一眼就心疼不已,他放低了声调 “你若是死了,天子面前自戗,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见博尔济吉特氏的眼睛里冰冷了起来,那目光直直的瞪向自己,乾隆顿了顿道 “讷苏肯与你母家,朕会好好安抚,至于你,事已成定局,朕会给你个交代” 他言罢,见博尔济吉特氏的面色颓败下来,自己也内心烦恼没有耐心继续下去,他轻轻放开手来,博尔济吉特氏顺着柱子,身子一寸一寸的下滑,直到瘫在了地上,她面如死灰,仿佛已经死去。 乾隆轻轻收拾了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裳,看了她一眼,深深叹出一口气来走出殿门。 吴书来昨日被几个宫女太监拉着灌醉了酒,此刻脑袋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还是赶紧跑来了景仁宫,只瞧见乾隆从东偏殿出来,神色烦闷,他上前道 “万岁爷,奴才失职,被令妃娘娘给灌多了黄汤,不省人事,求皇上责罚” 乾隆看着他,脸色余红,想来是昨日的酒还没醒完,他摆摆手让吴书来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 “传朕的口谕……博尔济吉特氏性和恭顺,朕心爱之,册封为多贵人,冬月行册封礼” 吴书来吓得惊掉了下巴,他看着乾隆眨了眨眼睛,又伸出手来拍了自己一巴掌,着实是疼,自己酒醒了呀,怎么还是能听到这样荒诞的话语,乾隆并不看他,目光投向外头的轿撵 “朕先回养心殿,着人好生看着她,若是有了差池,心你的脑袋” 吴书来还来不及反应,乾隆的身影就已经闪到了殿门前,他急忙重重点了点头。 博尔济吉特氏无力的躺在宫殿里,她衣衫凌乱,发丝也松散了,吴书来看了一眼,无奈的皱了皱眉,挥手让两个宫女进去伺候。 乾隆的旨意下达六宫,皇后正在佛堂中跪着,她听到了这个消息,看了看来禀报的玉琈,眨了眨眼睛道 “多玉呢?” 玉琈接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满是诧异,一边又担心,皇后与乾隆此次,怕是真的会为此决裂罢,她扶起皇后,感觉到皇后的身形不稳,她低声道 “今早已经被吴公公给接走了,听说是带去了别宫” 皇后看着玉琈,手却不自觉的掐紧了玉琈的手臂 “册封?” 玉琈看着皇后如此,她心中也不好受,宫闱之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且多玉的身份人人皆知,如此乱了辈分,乾隆是明摆着给皇后甩了一个大耳光 “敬事房记档,说是昨日里在景仁宫东偏殿” 皇后身形一晃,险些要晕厥过去,玉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娘娘!” 皇后只觉得头晕目眩,玉琈句句所言都扎进了她的脑中,她勉强扶住玉琈,狠狠呼吸了两口气,还是没忍过去,脑中浮现出讷苏肯憨厚的面庞,她一股脑儿双眼紧闭晕厥了过去。 玉琈看着皇后的身影倒向地上,一把搂住她急切道 “快来人啊!娘娘晕倒了” 皇后一口气没喘上晕厥过去,景仁宫急急忙忙宣了太医,周齐初匆忙从太医院赶来,见得如此情况,也慌乱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搭上皇后的脉搏,心内便不安稳了起来,皇后自从生产十三阿哥伤了元气,又兼忧思常见,如今贸然大动肝火,气急攻心,脉象虚浮,不是好兆头啊。 玉琈为皇后擦去额头上沁出来的汗,见周齐初面色不好,她焦急问道 “周太医,娘娘到底怎么了?” 周齐初收了面上的担忧之色,回禀道 “娘娘大动肝火,这些日子以来又一心念佛只食素斋,如今急火攻心,微臣为她开一剂方子,安神去火最好” 玉琈点了点头,待周太医开了方子,她急忙照着方子去抓了药,煎服后喂给皇后服下。 乾隆的旨意下达景仁宫,又将博尔济吉特氏接出来了景仁宫,合宫众人都等着看皇后的笑话呢,她心心念念为那拉氏挣了一口气的侄子,什么都没落得,即便连心上人,都沦为了乾隆的侍寝丫头,册封为多贵人。 乾隆给她的封号多,这个字代表着许多意思,旁人看来,或许是以为乾隆让这个贵人多福多寿,可是对于乾隆而言,这个贵人的册封才是真正的多此一举,他虽然对年轻新鲜娇的面孔有些新鲜感,可是尊卑礼节,一向是乾隆最加注重的东西,他怎么就荒唐,荒唐成了昨夜那样疯狂的样子? 吴书来安置好了博尔济吉特氏,他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乾隆心烦意乱,他掀开眼皮道 “又怎么了?朕吩咐你的事,可做好了么” 吴书来点点头,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 “回万岁爷,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办了,只是,只是皇后娘娘,娘娘得了这个消息,急火攻心,方才晕厥过去了,如今景仁宫急宣太医,皇上快去看看罢” 乾隆腾的一下站起来,却又无力的坐回椅子里,他无颜面对皇后,无颜面对皇后身后的那拉氏,无颜面对为自己的江山在战场上洒热血的讷苏肯。 他听说皇后急火攻心给晕厥过去了,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跑到景仁宫去,可还是担忧皇后,皇后醒来若是与自己算账,他生怕皇后与他的情分就这样生生给断了。 吴书来催促道 “万岁爷,快些吧?” 乾隆回过神来,命令吴书来传了轿撵,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景仁宫。 皇后用了汤药,又被周齐初给扎了几针针灸,此刻已经悠悠转醒过来,她听到外头通传 “皇上驾到” 身上却没力气起身迎接,她看着走近自己的乾隆,自己躲在佛堂中已经一月未曾出来,如今看到乾隆,皇后的心中却只有恨意与不满。 乾隆见她醒来,第一时间就想扭转头离开,却又对上皇后凉凉的眼神,自己若是就这样走了,只怕皇后会更加没脸了。 他抬起脚步,朝着皇后一步一步走近,吴书来见状,拉住一旁伺候的玉琈出了殿门内,玉琈想到乾隆做的那些事情就恶心的慌,她狠狠的甩开吴书来拽她的手 “你拉着我做什么?” 吴书来见玉琈脾气这样大,知道她是在为皇后鸣不平,赔了笑脸道 “别生气,我是想让你看看我新……” 他摸了摸腰间,新买的荷包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玉琈撇了撇嘴冷笑道 “瞧什么?瞧你和皇上亲自册封的新贵人?” 吴书来吓得不敢说话,他怯怯的看了玉琈一眼,毕恭毕敬道 “玉琈姑娘,话可不敢这样说” 玉琈看着他如此胆,不屑的哼了一声道 “敢做有什么不敢当的?你们万岁爷就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妻子不成,抢了一个又一个” 她言语之间难掩对乾隆的厌恶,当年兄娶寡媳,如今又收了皇后侄子的心上人。 吴书来吓得拂尘一抖,急忙捂住玉琈的嘴巴,他低声斥责道 “姑奶奶哟,你可是什么都敢说,可别带着我死去” 玉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再也不愿理他,朝着后院去做自己的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今生今世锁金瓶 皇后已经醒来,她看到在殿外踌躇的乾隆,心内几乎崩溃,吴书来已经拉着玉琈出去,殿内伺候的人也都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里只有乾隆和皇后二人,乾隆尴尬的站着,皇后心里翻江倒海,说不上来的滋味,她并不行礼,只冷冷的注视着乾隆 乾隆知道她晕倒就急忙赶来了景仁宫,他自己心里知道皇后待他不会有多好的脸色,此刻瞧见她只穿了一身素服卧在床上,她面色苍白,发髻也松散了,手上还握着一串佛珠,乾隆知道皇后或许是在佛堂中晕倒的,他心下不由得紧了紧,还是抬步走近皇后的床榻。 他放慢了脚步,皇后看着这样心翼翼的乾隆,心下只不住的冷笑,再多看一眼都难过,她只觉得厌恶无比,沉沉闭上了眼睛 乾隆看到皇后却不愿意抬眼看她,面色悻悻,他弯身坐在了床榻旁边,盯着皇后紧闭的双眼,看她的睫毛还在抖动着,乾隆轻轻咳了咳,用醇低的嗓音开口道 “身子可好些了么?” 皇后的睫毛颤了颤,并不搭话,乾隆将手轻轻放在皇后的手臂上,他温声开口道 “景娴,昨夜之事,并非朕有心所为!” 他原本想说更多的,可话到嘴边,都成了徒劳,事情已经发生了,乾隆看着皇后苍白的脸色,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 皇后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心中涌出一股没来由的厌烦,乾隆说出口的话却让她的心更加寒冷,她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乾隆或许根本就没碰多玉,只是看上了她,想要收进宫中,如今听他亲口承认,就是昨夜,昨夜在这景仁宫内,二人做出来如此荒唐的事。 她心里一紧,越发觉得心口处疼得厉害,皇后使劲闭上眼睛,不愿意让眼泪流下来,她轻轻挣脱乾隆的手,过了片刻才睁开眼睛,乾隆还在看着她通红的双眼 皇后看向他的目光顿了顿,勾起唇角冷笑道 “昨夜皇上酒醉,臣妾闭门不出已有一月多,皇上怎么会想起来到景仁宫里?” 乾隆也很是诧异,昨夜的事情到了今天早上,竟然什么都记不得了,他摇了摇头道 “朕酒醉不记事,吴书来昨日也饮了酒,伺候朕的人不过是几个太监罢了” 皇后却猛然坐起身来,她双眼散发出来更多的怀疑 “皇上御驾来此,景仁宫内怎么会无人禀报?” 乾隆摇了摇头,他仿佛记得有人说自己来歇歇,不必通传,却又记不起来那个太监的脸了,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后坚定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 “景娴,事情已经发生,朕会给那拉氏一族和讷苏肯一个交代,你安心” 皇后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夹杂着许多不屑,乾隆有些恼怒了,但自知理亏也不说话。 “皇上认为?安抚讷苏肯有用么” 见乾隆诧异的看向自己,皇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厌恶,将这些日子以来的不满都抒发出来 “讷苏肯战功赫赫,封赏是他应该得的,而不是凭着皇上要了他的女人安抚他的,您这些日子以来,不肯大肆封赏讷苏肯,为的是前朝安宁” 皇后明白,那拉氏一族多年不曾在前朝担任重臣,乾隆不愿意贸然提拔讷苏肯,也是为了前朝。更多的却是怕那拉氏出身名门,在朝中权利过大。 她看着乾隆的脸色逐渐难看下来,却并不愿意就这样停下来,她扬起眼睛继续道 “皇上不愿意亲自下旨给讷苏肯赐婚,为的却是自己的私心” 乾隆看着皇后的眼睛,那温和的琥珀色眼睛里曾经装满了对自己的爱意,如今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只在里面看到自己局促的模样,和皇后咄咄逼人的恨意。 皇后的话他一句一句听进耳朵里去,乾隆面上的稳重却挂不住了,皇后的话语句句让他羞愤,心中仅有的那些愧疚,也荡然无存,他腾的站起来身子,伸出手指着皇后怒道 “大逆不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胡话?朕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乾隆在皇后的心里,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从前东巡在德州的时候,先皇后重病缠身,他有心情上岸游玩,招来当地最好的舞姬。南巡之时,秦楼楚馆,他招摇过市。多玉入宫,前些日子他来景仁宫里,一双眼睛都钉在博尔济吉特氏身上。 皇后抬起头来迎上乾隆的斥责,她眉毛上挑,毫无惧色 “皇上听不下去了?” 乾隆被她这样的语气挑起来大大的怒火,他收回手指,手在袖口里紧握成拳,额头上青筋暴起 “皇后!你是六宫之主,不得太过无礼!” 皇后听了他的威胁,冷笑了一声道 “您还知道臣妾是皇后?臣妾是六宫的主人,是大清的国母,您如今却让臣妾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于族人后代面前,您让臣妾怎么交代,于六宫嫔妃面前,臣妾还有什么颜面?” 她言之凿凿,每一句话都将乾隆逼得没有退路。 乾隆看着皇后,她的双眼通红,手上的佛珠攥的十分紧,乾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又坐回到床榻上 “朕即便多看了博尔济吉特氏两眼,也明白人伦纲常,绝无让你难做的心,只是景娴,昨夜的事,不是朕有意为之,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朕的难处” 皇后看着乾隆,她方才动了肝火,又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只觉得心口生疼,也没有力气再去与乾隆争辩什么,她软了身子,躺回重重被褥里,无力开口道 “事已至此,臣妾没有权利对您指手画脚,无礼冒犯皇上,还求皇上治罪,只是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乾隆看着她这样,开口道 “你说罢” 皇后看着手中的佛珠,无奈开口道 “圣旨已下,合宫皆知此事,臣妾只求皇上不给讷苏肯任何封赏,给臣妾的母家,留最后一点颜面” 乾隆点了点头 “朕明白,改日朕会叫讷苏肯来向你请安” 皇后疲惫极了,她不愿再看到乾隆,瘦弱的身子窝在床上,她沉沉闭上了眼睛,手上却转起来了佛珠。 乾隆看着她这样,也不愿再说些什么了,皇后的话字字句句扎进了自己心里,二人心中都有怨气,若是再这样待下去,反倒会决断了情分,乾隆不愿如此,他轻轻站起来道 “你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后闻言并未有什么反应,乾隆看了她一眼,就抬脚出了景仁宫。 吴书来看到乾隆出来,急忙上前一步,玉琈正从偏殿出来,她瞧见乾隆出来,瞥了一眼又回去了,好在乾隆此刻满心的事情,并未看见她迁怒于她。 她见乾隆离开了景仁宫,才进了殿内伺候,皇后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玉琈端着药碗走进去,她明白皇后心里的难过,开口劝道 “娘娘,这是周太医开的药,安神去火,您用了吧” 皇后听到玉琈的声音,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玉琈急忙扶起来她坐好,又在她背后垫了个丝绒软枕,跪在一旁将药碗递给皇后。 皇后伸手接了过来,她看着这一碗的墨黑色液体,叹了口气饮下。 嘴中苦的厉害,皇后皱紧了眉头,玉琈接过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取来一杯水递给皇后,皇后捧着口喝了,玉琈看着皇后这样虚弱,想起周太医劝她,皇后的病急火攻心,是心病,还是要多加疏导,她接过皇后手中的茶盏,轻叹了气开口道 “吴书来和奴婢说了,皇上昨夜喝的酩酊大醉,想来也不是有心给娘娘添堵” 皇后看向玉琈,她饮了药下去,才觉得心口处松快了些 “他若没有此心,今早册封的旨意便不会来了” 玉琈听皇后的语气,怕是要好一阵子别扭着了,她明白皇后的心难过,安慰道 “可姑娘,不,多贵人已经毁了清誉,皇上若是不要她,便成了无情无义之人了” 皇后轻轻冷笑了一声,乾隆是有情义的人么?玷污后辈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来,只是,看乾隆的样子,的确不像是自己有意为之,他若是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大可直接要了多玉去,也比这样来的光明正大,何必借着酒气呢?她细细想了想,昨夜是令妃的一对龙凤满月宴,乾隆和吴书来都饮醉了,这样的时候可不多见,她看向玉琈,手中的佛珠攥紧道 “咱们,还有皇上,怕是都被人给设计了!” 玉琈也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 “吴书来告诉奴婢,昨夜令妃娘娘身边的人,非要灌醉他,而且,皇上那日饮的酒似乎不大对劲儿” 乾隆何等睿智的人,心思深沉,什么时候见他喝的烂醉如泥过?皇后陷入了深思中,她吩咐玉琈 “你去,命人细细查查昨日的事,另吴书来今日不当值的时候,将他找来” 玉琈点了点头 “奴婢明白了” 她领了命便急忙去了,皇后无力的躺在被褥中,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和讷苏肯交代,嫂嫂的嘱托,乾隆自己做下的事情,却要她一个个的去解释赔礼,皇后只感觉头疼的很,她低头埋进了被褥中,眼泪这才放肆的汹涌出来。 讷苏肯今日并不当值,皇帝册封博尔济吉特氏的事情,他直到次日才得知,府中接到了这个消息,皇后的嫂嫂登时就吓晕了,讷苏肯安抚好额娘,他还是不肯相信,疯了一样的跑进紫禁城,他是御前侍卫,无人阻拦他。 今日的天气闷的很,不一会儿就惊雷阵阵,雨点子像石头一样砸了下来,他不顾身上衣裳湿透了,跪在景仁宫宫门前 “微臣求见皇后娘娘” 守门的太监进来通报,皇后正在殿中哄着被雷雨吓哭的十三阿哥,她抱着怀中哭泣的孩子温声哄劝道 “额娘在这里,好了永璟” 玉琈见人来了,撑了把伞出来 “怎么了?” 守门的太监面色为难道 “姑姑,是讷苏肯大人来了” 玉琈面色一惊,她撑起雨伞走去殿门,果真见到跪在殿门口,已经淋得浑身湿透的讷苏肯,她将伞移到讷苏肯头顶 “这样大的雨,大人怎么来了?” 讷苏肯抬起头来,他看着玉琈清丽的脸庞 “玉琈姑娘,多玉呢?她去了哪里” 玉琈见他如此,自己面色为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讷苏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求姑姑告诉我” 玉琈看着他这样,面色不忍道 “被万岁爷带走了,大人,还请想开些吧” 讷苏肯软了身子,他几乎要倒在雨中,玉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讷苏肯双眼泛红 “我想见见姑母” 玉琈点了点头道 “大人请起来,奴婢这就去通传” 皇后正抱着永璟,在她的安抚下,孩子很快就睡了下来,皇后安心了,便将他递给乳母抱下去,却见玉琈从外头进来,身子都湿了半边,皇后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这样冷的天,冻出病来怎么是好?” 玉琈抖了抖身上的雨珠,她凑近皇后低声道 “讷苏肯大人在外头跪着,求见您呢” 皇后愣了愣,涌上来更多的不知所措,她竟然有些慌了,又担心冷天雨大,讷苏肯冻出病来,便吩咐道 “快让他进来吧,这样大的雨” 玉琈领命,急忙去外头请了讷苏肯。 皇后知道他要进来,便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玉琈带着讷苏肯进来。 他一身常服,今日并不当值,正在家中与额娘操办嫁娶之事,陡然接了这样的消息,只觉得地动山摇,什么也顾不得了,衣裳都没来得及换掉就进了宫,皇后看着他浑身湿透,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急忙上前要扶起来他 “好孩子,快起来” 讷苏肯却跪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皇后根本搀扶不起来他,玉琈已经取来了软帕,皇后亲自接过来为他擦拭,她柔声开口道 “好孩子,是姑母对不住你,对不住你额娘” 讷苏肯双眼通红,他愣愣的看向皇后,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哽咽了起来 “姑母……求您告诉侄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无奈叹了口气 “是姑母不好,不该教她入宫,遭了人算计,多玉她,她已经侍寝了,封了皇上的贵人” 讷苏肯双眼通红,他听到皇后说出侍寝二字的时候,身子几乎要倒下,拳头狠狠的攥着,良久才吐出一句 “阿姐,阿姐是我的命!” 皇后也掉下泪来,她实在不忍心再看侄子如此难过,吩咐一旁也红了眼圈的玉琈道 “命人送大人回府歇息罢” 讷苏肯见皇后转过了身,他理智克制住自己,知道自己贸然闯宫已经是无礼之举,他抱了抱拳 “微臣告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今生今世锁金瓶 2 讷苏肯出了皇宫后,他回家就大病了一场,也向乾隆告了假,乾隆自然准了下去。 皇后知道这样的事,她知道家中嫂嫂和讷苏肯怕是一时难以接受,她吩咐了玉琈多去京中府内照应,又拨了许多赏赐下去。 乾隆二十一年冬月,皇帝下令正式册封博尔济吉特氏为多贵人,赐居永寿宫。 新贵人册封,是要去拜见皇后的,今日是正式拜见的日子,玉琈为皇后穿戴整齐,她看着皇后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道 “娘娘若是不愿,不见就是了,反正您身子也不舒服” 皇后自从上次晕厥,这些日子以来,身上总是不爽快,玉琈不愿见皇后这样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她却轻轻摇了摇头,鬓边的赤金宝石步摇也跟着晃了晃 “合宫里都等着看本宫和她呢,本宫若是不见,岂不是白白让人看笑话,也给了那丫头没脸” 玉琈为皇后带上耳环,她明白皇后心中所想,只觉得是自己担忧过甚了,便点了点头为皇后装扮。 博尔济吉特氏虽然长相温婉,却性子刚烈,她知道自戗会连累讷苏肯,便也不再整日寻死了,后宫众嫔妃去看望她,她也懒得去见,乾隆去过永寿宫一两次,本是喜欢她性子温婉和顺,可她整日里冷着一张脸,让乾隆也渐渐的没了兴趣。 今日是册封过后,拜见皇后的日子,博尔济吉特氏早早起来,一旁侍奉的宫女新雨拿出了一件水红色的旗装对她笑道 “主子,今日是您拜见中宫的大日子,过了今日,您就是正式的贵人了,这样的好时候,穿个鲜艳些的罢” 博尔济吉特氏坐在妆台前,她将耳畔上的红宝石耳环给卸下来,冷冷的看了一眼乾隆赏赐的珠宝首饰。 而后,她打开自己的首饰盒,还是带上从前在府中的耳环,她看着手心里这副巧精致的白玉耳坠,还是讷苏肯从前给自己买的,是在京城中的妙玉坊,府中用度并不宽裕,他省吃俭用,用一个月的俸禄给了府中后偷偷留了些,本想给自己买相中的那件碧玉簪子,可是价格太高,无奈之下只好给自己买了这对耳环。 那是她二十五岁的生辰,那一年的桃花灼灼,京都城里的多情郎君,风华正茂。 博尔济吉特氏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儿也看不出欢喜来,她撇了撇宫女手中的衣裳,淡淡道 “不必换了” 新雨看着只穿了一身竹青色衣裳的她,为难道 “可是……” 今日是她册封的好日子,怎么这样不高兴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此以后,主就是贵人了,许多女子到了这个年纪,嫁人都没有指望了,主竟然有这样的福气做了皇上的贵人,让她十分羡慕呢。 多玉已经站起来身,她清冷的声音传来 “走吧” 新雨看着她就这样走了出去,急忙跟上。 景仁宫-- “臣妾博尔济吉特氏请皇后娘娘安,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今日穿了一身正红滚珠的冬日旗装,脖颈边的一圈绒毛显得皇后肤白如脂,今日上了妆,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凌厉来,她端坐主位,看着面前行了大礼的博尔济吉特氏,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打扮,素净温婉,完全看不出封了贵人的模样,旁边的几位妃嫔都拿起帕子掩住嘴唇,忻嫔和令妃在一旁窃窃私语,皇后不必想也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她看向多玉开口道 “既做了皇上的嫔妃,日后就要与合宫姐妹和睦相处,今日身上也太过素净了,稍候我让玉琈去库房取些上好的料子给你做衣裳” 博尔济吉特氏抬起头来,她作出这样的事来,虽说自己并不甘愿,可到底也算背叛了皇后,给了她无颜,今日请安,本是笃定了皇后不给自己好脸色,她这样和善,倒让自己不知所措起来,叩下首行礼道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轻轻笑了笑,挥了挥手嘱咐玉琈上前搀扶起来她 “赐座罢” 博尔济吉特氏由宫女和玉琈搀着,她十分不惯,笑着轻轻抚了玉琈的手轻声道 “多谢” 面色却依旧十分清冷,待她落了坐,她的位置就设在庆嫔和忻嫔后头,庆嫔好奇的看了看她笑夸道 “早就听说多贵人温婉和顺,模样长的真是秀丽呢” 博尔济吉特氏只礼节性的笑了笑,并不搭话,皇后见她如此,和前些日子在景仁宫的时候,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她看向庆嫔 “论美貌,你也是宫中数一数二的” 庆嫔听到皇后夸她,开心的咧开了嘴笑道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哪里能及得上您,臣妾生的晚,也曾听闻,娘娘当年可是有着满蒙第一美人之称呢” 皇后当年在京都的名声远播,蒙古的王爷也曾来求娶过这位格格,只是她年纪尚就被定给了弘昼,一颗心都在弘昼身上。 皇后听了庆嫔的话,她无奈的笑了笑,带着珐琅护甲的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脸 “陈年旧事罢了,提它做什么,岁月相逼,本宫也已经到了容颜迟暮的年纪,哪里比得上你们春华正盛” 皇后已经年逾四十,虽然保养得宜并不显老,可是哪有人是不会老去的呢? 令妃生下孩子已经过了百日,她早就因生产的时候没能陷害成皇后而怀恨在心,好在博尔济吉特氏此事成了,皇后嫌弃自己门户,瞧不起自己,自己必然得让她尝尝,门楣败落,成人笑柄的苦楚。 知道皇后生了一场大病,如今现在坐在这里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容光焕发,博尔济吉特氏成了新贵,却丝毫不搭理自己的百般示好,仍旧对皇后毕恭毕敬,她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一丝慌乱,偷鸡不成蚀把米,难不成自己为皇后培养了一个臂膀么? 令妃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她手上捧着一个蓝玉暖炉,她轻笑了笑道 “多贵人如今新贵荣宠,自然也能为皇后娘娘多增一分荣光” 皇后听到令妃说话,想起前些日子吴书来他们去查,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但是皇后心中明白,满月宴当日,一切的事情,必然与令妃有关,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些 “令妃此话怎讲?” 一旁的忻嫔觉得令妃有些失言,又见皇后面色不善,太后如今不在宫中,自己与令妃无枝可依,还是不要得罪皇后的好,便急忙拽了拽令妃的斗篷,谁知道令妃新得了阿哥,鼻孔都朝着天看人,她扯了扯衣服,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才道 “多贵人怎么也算是娘娘母家出来的人,自然能为娘娘,为娘娘的母家,在圣上面前得宠。如此一来,是皇后娘娘母家门楣之耀呢” 她语毕自己又笑了两声,在场的嫔妃面色都变了,一同看向座上的皇后,皇后唇角微微勾起,只盯着令妃饮完手中那盏茶,并不言语,可手中的佛珠却攥的生紧。 坐在令妃后头的博尔济吉特氏却腾的站起身来,她走到令妃面前,伸手就是一个耳光。 清脆响亮的一声,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令妃方才放下茶盏,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的有些晕眩,听面前这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言语不敬,冒犯中宫,皇后娘娘的事,是你能在这随意置喙的么” 皇后也被这个素来温婉的人给吓住了,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 令妃恼怒极了,她捂着被打红的左脸腾的站起身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动手打本宫,来人!” 皇后见令妃如此恼怒,知道博尔济吉特氏是不愿有人说那拉府的不是,她冷冷开口道 “本宫在这里,有你管教人的时候么?” 令妃抬眼看向皇后,只见皇后面色冷峻,她弯下身子哭诉道 “多贵人这般无礼,皇后娘娘还要偏袒自家人么?臣妾愚钝,真是不明白,中宫规矩何在?” 皇后轻轻勾了勾唇角,她吩咐玉琈道 “扶多贵人到后殿歇息” 玉琈领了命,上前就要搀扶着博尔济吉特氏离开,可她像是疯了一样,恨恨的站在原地,毒辣的瞪向令妃,她不是傻子,那一夜,她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是令妃,是令妃给自己下了药,又引得乾隆前来,自己与讷苏肯的夫妻姻缘,都被面前这个心思歹毒的女子给一手断送,如今却还在这里言之凿凿污蔑自己是皇后进献给乾隆的女人,她虽然性子温婉,可到底是蒙古女子,性子刚烈至极。容不得旁人辱骂讷苏肯半句,她自就是这么护着讷苏肯的。 玉琈见拉不动她,晃了晃她的袖子低声道 “贵人随我来罢” 博尔济吉特氏冷冷开口道 “令妃,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皇后娘娘,是遭了谁的算计,你心里一清二楚,如今在这里信口雌黄,你当真要脸!” 令妃闻言勃然大怒,在座的各位面色都陡然大变,纯贵妃本是一言不发,她早就知道景仁宫今日必有大事发生,撑着虚弱的身子前来景仁宫,就是怕魏氏乱咬人。 令妃扬起手来,那手掌眼看就要打到博尔济吉特氏的脸上,玉琈在一旁急忙拉过,她一只手将博尔济吉特氏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狠狠接住令妃的手臂,死死的攥住她的手腕,冷声道 “令妃娘娘,这里是景仁宫,皇后娘娘面前,没有您动手的时候” 玉琈言罢狠狠一甩,令妃吃力,跌坐回了原位。 玉琈搀扶着博尔济吉特氏走回后殿,皇后见她走远了,看向跌坐在椅子里的令妃。 令妃回过神来,她拿起手帕捂住受伤的脸 “臣妾受此大辱,请皇后娘娘还臣妾一个交代” 皇后坐在主位上,她轻轻抚摸着手上的护甲,挑了挑眉毛笑道 “交代?” 令妃泪眼汪汪,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弯身行礼道 “臣妾再出身卑贱,也是皇上后宫四妃之一,如今却被一个新册封的贵人给打了,这等羞辱,皇后娘娘不给臣妾一个交代,臣妾便得去寻皇上了” 皇后轻轻拔掉指上的护甲,她听到令妃的话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出言不逊,言语污蔑本宫与那拉氏,即便多贵人不打你,本宫也是要赏你掌嘴二十的,如今她动手打了你,也算是替本宫执行了刑罚,还让你免了余下十九个耳光,令妃,你该多谢她才是,怎么反倒怪罪呢?” 下首的嫔妃面色都变了变,忻嫔不忿道 “皇后娘娘责罚是娘娘责罚,可多贵人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也敢打令妃娘娘,日后宫人眼里,哪还有规矩二字了?” 皇后看着她二人一个鼻孔出气,面上只笑了笑不再多说话,纯贵妃在一旁坐了这么久,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戏,此刻听了忻嫔的话,却开口道 “皇后娘娘责罚也不会亲自动手,令妃既然口口声声说多贵人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为皇后娘娘执刑,也是应该做的” 忻嫔看着纯贵妃言之凿凿,知道令妃在众人面前无礼,便也不再愿意为了她惹得皇后厌恶,也收声不再言语了。 纯贵妃久病,她本不愿意掺和这些宫中俗事,但是令妃自从有了个十四阿哥,整日里趾高气扬的,如今又在景仁宫中贸然无礼,多贵人打了她,自己心中也解气。 令妃冷笑了道 “竟是臣妾的不是了?” 皇后知道她心存不忿,她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抬眼看了看她道 “你若是觉得本宫裁断不公,大可去找皇上裁夺” 令妃看向皇后挑衅的眼神,她腾的站起身来 “臣妾告退” 令妃身旁的宫女急忙跟上她出去, 皇后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只觉得魏氏实在是上不了台面,逞一时口舌之快,至如今在众妃面前丢了颜面,多玉新人册封,又不肯给乾隆好脸色,男人都是这样,愈发得不到的,愈发珍贵,皇后笃定这一点,乾隆不会责怪多玉,何况令妃言语实在对自己不敬,不责罚她就是好的了,她任由令妃去寻乾隆。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经历了这样的事,皇后看着座下道 “合宫众人,无论身份贵贱,再有口出狂言者,一律掌嘴六十” 皇后面色凌厉,声音也格外严厉,众妃嫔都不由得颤了颤身子,站起来行礼道 “臣妾明白” 皇后看着这些人,觉得身上疲惫,今日撑了这么久已经不容易,她挥了挥手道 “今日就到这吧,都下去罢,雪天路滑,伺候的人都仔细些” 皇后站起身来,扶着巧容的手回了后殿,众妃嫔弯身行了礼道 “臣妾告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今生今世锁金瓶 3 已经是冬月的季节,天气虽然寒冷,却还是不见落雪,众妃请安告退出了景仁宫,人人各怀心事都回了宫中,纯贵妃却和庆嫔并肩走回去,纯贵妃看着长长的甬道,她想起方才景仁宫内,令妃那样丢了脸面,满宫里除了忻嫔无人再为她说一句话来,低声对一旁的庆嫔笑叹道 “魏氏无礼,难登大雅之堂” 纯贵妃许久不曾言语旁人,庆嫔自从入宫,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人的不好。 她却没心思想令妃的下场,只摇了摇头叹道 “多贵人也是可怜,本可以夫妻恩爱和满,却和咱们一样,做了这宫中的苦命人” 纯贵妃明白她的性子,只是这还是在外头呢,她伸出手拍了拍庆嫔,低声提醒她 “这不是在咱们宫中,妹妹说话可得当心” 庆嫔家中娇养长大,她年过双十才被送进宫来,在这之前,心中也曾是有中意的人的,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怎能比得上家族的荣光呢?到底有缘无分,她踏进了深宫,早就看透乾隆不是可托付之人。 自己没有夫妻和美的福分,如今看着多贵人和自己十分相似,却又比自己可惜了许多,不由得感伤起来。 “臣妾明白,多谢贵妃娘娘教诲” 她点了点头想起景仁宫里多贵人走之前的那番话来,她字字句句咬定令妃算计,庆嫔不禁诧异道 “多贵人说的那番话,却是字字句句指向令妃呢” 纯贵妃也想了起来,多贵人从前多么温婉可人儿的一个女子,今日却发了疯一样的打了令妃,还咬定是她害了自己,纯贵妃时常去景仁宫里,知道多玉盼着嫁给讷苏肯,盼了十年了,如今贸然成了皇上的嫔妃,她心里也是满怀疑问,不过此事,必然和令妃有关,她冷冷笑了笑道 “本宫就说她难登大雅之堂,门户的技俩,也敢用到皇后身上去” 庆嫔看向纯贵妃,她回过神来,凑近了纯贵妃笑道 “贵妃娘娘,方才还让嫔妾说话心,自己却不慎言了” 她与纯贵妃素来交好,这些话也是说得的,却见纯贵妃也笑了笑道 “本宫岂会害怕她?” 庆嫔见她这样,晃了晃纯贵妃的手臂笑了起来。 纯贵妃出来这么久,身子到底还是不爽利了起来,她拍拍庆嫔的手,转身挥手让轿撵上前,开口道 “本宫身子不好,先坐轿撵回宫,你也快些回去罢” 庆嫔福了福身子 “臣妾过会儿就回去,恭送贵妃娘娘” 纯贵妃的轿撵回了储秀宫,长长的甬道上就剩下自己和随行的奴才,庆嫔看着前头如今一片萧条的御花园,轻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看向紫禁城里灰蒙蒙的天,自从入宫开始,印象中的紫禁城,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气,她怅然开口道 “这四四方方的天,有什么趣儿?” 身旁的宫女扶起她,笑道 “前头御花园风景如画,外头哪能比得上呢” 庆嫔却无奈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说过,再好看的景色,也有看腻的一天” 何况,紫禁城不过是困着无数花朵的围栏,是困着金丝雀儿的鸟笼,哪怕外头金雕玉砌,它也只是个囚牢。 这里有上好的珍馐美味,有细软的绫罗绸缎,却没有那个在护城河旁边,轻轻唤着自己锦婷的男子。 一旁伺候的宫女看着庆嫔,不明白主子娘娘突如其来的感伤来自何处。 景仁宫-- 玉琈将博尔济吉特氏带到后殿,取来茶盏为她倒上一杯热茶,滚烫的茶水冲泡开嫩绿的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博尔济吉特氏经了方才一事,如今只愣愣的看着桌上的茶水 玉琈见她出神,还以为她是方才吓着了,她将茶盏递给博尔济吉特氏笑道 “贵人受惊,喝些茶水压一压罢”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玉琈的笑脸,明白景仁宫人并未对自己心存芥蒂,她也笑了笑接过茶水 “多谢玉琈姑娘” 玉琈只温和笑了笑,玉琈虽然是暗卫出身,可人长的十分和善,旁人看着也生亲切之感,熟悉了才知道是个炮仗脾气罢了。 博尔济吉特氏住在景仁宫的日子,和她朝夕相处,知道她心眼极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再来景仁宫,玉琈待她一如往昔,这让她心中很是感激。 博尔济吉特氏捧着手中的茶盏口喝了,外头传来声响,是皇后回来了。 只见皇后披着明黄花卉八团花纹的斗篷,从外头赶来,她鬓边的流苏都在晃动着,皇后鲜红的嘴唇摸了口脂,此刻看着倒是严肃的很,博尔济吉特氏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匆忙站起身来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进了内殿,玉琈见她进来,上前帮她除去了斗篷。 皇后看了福在地上的博尔济吉特氏一眼,她将斗篷除去,落座在主位上,抬头看了玉琈一眼。 玉琈冷声开口道 “这里不必伺候了,都到外头候着去罢” 一众伺候的宫人得了吩咐,便急忙从殿内出去了,就连博尔济吉特氏身边新的宫女都跟着出去了,都守在院中伺候。 玉琈又为皇后倒上一杯茶,皇后捧在手里暖了暖冰凉的双手,她淡淡看向座下行礼的人道 “此处没有旁人了,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坐着吧” 博尔济吉特氏却并不起身,她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并不敢抬头看皇后 “多玉自知有罪,求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见她没有旁人的时候便不自称臣妾,如此这般认错,实在不必如此,她放下手中茶盏,身子前倾看向博尔济吉特氏道 “本宫问你,你是自愿的么?” 博尔济吉特氏抬起头来,她看着皇后,拼命摇了摇头,后宫众人都在传自己是皇后给乾隆准备的人,还有人说,自己贪得无厌爬上了乾隆的龙床,她实在害怕,害怕皇后信了这些流言,更怕,更怕这些话传到了讷苏肯的耳朵里去。 皇后盯着她,看她的神色十分惧怕,全然没了方才掌掴令妃的锐气,宽慰道 “既然不是你自愿,本宫怪你什么?你也说了,咱们都是遭了人的算计” 皇后轻轻往前倾了身子,她伸出手来掖了掖博尔济吉特氏耳鬓边的碎发,轻声道 “也是本宫不好,不够谨慎心,让你错失了好姻缘” 皇后的眼睛温柔,很像讷苏肯的那一双眼睛,博尔济吉特氏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伸出手来攥住皇后的手,哽咽道 “他,他好不好?” 皇后叹了口气,她回握住博尔济吉特氏的手宽慰道 “那孩子脑袋一根筋,因为此事害了一场大病” 言罢见博尔济吉特氏眼眶中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砸,砸到了皇后的手上。 皇后看向她这副样子,仿佛看到自己当年一样,她无奈道 “多玉,你是他的命,只有你好,那孩子才会好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呆住了,她脑海中仿佛就能看到讷苏肯那高大的身子猛然倒下,整个那拉府中无人支撑,失了支柱。那是她的夫君,哪怕没有行过大礼,自己心中,也早就认定了讷苏肯是自己唯一的丈夫。那拉府,就是她的家。 她愣住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是多玉福薄” 皇后却轻轻捂住她的嘴正色道 “嫁入皇家,才是你的福气,不可胡说了” 即便如今殿内无人,皇后也是万万不敢让多玉这样说话的,若是敢说嫁入皇室成了皇上的女人没有福气,那可是斩首的罪。 博尔济吉特氏明白过来,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就想的清楚,自己嫁入那拉府无望,又做了乾隆的贵人,安稳度日就是,这副身子,她不愿意再让乾隆触碰,只愿意在宫中,守着皇后,过好余生。 皇后拍了拍她安抚道 “令妃奸诈,本宫日后自会惩治她,只是你今日,着实让本宫惊讶” 玉琈上前扶起博尔济吉特氏,让她坐在皇后的旁边,想起今日在正殿里,那个扬起手来打了令妃一个响亮的耳光的女子,就是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人,也跟着笑道 “您今日也将奴婢吓了一跳呢” 那一个耳光清脆响亮,满宫的人,无论嫔妃奴才,都被吓着了,更不必提面色铁青的令妃了。 博尔济吉特氏却不好意思了起来,她看了看皇后轻声道 “她言语污蔑皇后娘娘和那拉府,我不过一时气不过才动了手,何况心中本就悲愤,给娘娘添乱了,望您恕罪” 皇后知道博尔济吉特氏是一心想护着那拉府,她不允许有任何人说那拉府,她是个好女子,有如今的境遇也都是拜令妃所赐,动手打了她实在不为过。 皇后摇了摇头笑道 “你是个有心的人,本宫也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日后不能再这样冲动了,一切有本宫在” 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皇后又嘱咐道 “不论过往如何,如今你已经是皇上的妃嫔,宫中是非纷杂,想必你也是见识过的,无论如何,本宫会护着你,你安心” 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她轻轻取出怀中的布包递给皇后 “多玉还有一物,请娘娘转交”皇后伸出手接了过来,好奇的打开,只见布包里是那对赤金红宝石耳环,还是多玉入宫那日戴的那副,这是那拉府的物件儿。 多玉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布包,她面上淡然的笑了,那笑容里却夹杂着苦涩 “这是府中夫人送给我的,听闻是皇后娘娘的额娘留给夫人的,如今我是不配再戴了,请娘娘转交给夫人,求她宽恕我,另请大人……” 她努力平复了胸腔里的呼吸,压抑住哽咽的声音开口道 “另请大人再觅良缘” 那是她等了十年的夫君,她日思夜想嫁给他,光明正大的婚礼,婚后柴米油盐酱醋茶,再有几个儿女,只可惜,那样的好日子,终究只能在梦里了。 皇后看着她的神色不禁心疼,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抚平多玉心中的伤痛,她开口道 “本宫明白了” 皇后命玉琈将耳环收起来,博尔济吉特氏见时候不早了,她站起身来 “多玉先行告退” 皇后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听她至走也不肯自称一声臣妾,就明白她和自己一样,心中对乾隆的怨恨不少,但也无奈极了。 养心殿-- 已经是午后时分,乾隆用了午膳后就命人抱来了永璟,听闻他身子前些日子又不好,就揪心的紧,如今见肉团还是健健康康的,这才安心下来。 永璟已经两岁多了,只是身子弱了些,但生的十分俊俏,活生生的像阿菡的模样,皇后两个白玉一样的儿子,众人都羡慕不已呢。 乾隆刚刚用过午膳,桌子上还摆着几盘点心,永璟坐在他的怀里,伸伸手吵着要 “皇阿玛,这个” 乾隆递给他一块芝麻流心酥,戳了戳他胖胖的脸蛋儿,怜爱开口道 “你不是刚刚用了膳?真是个能吃的东西” 他看着怀中的十三阿哥,就总是想起皇后,这些日子以来,自己都没踏进景仁宫宫门一步,就连见两个孩子,都是将他们接到养心殿来。 永璟正是可爱的年纪,乾隆搂住他胖胖的身子,只觉得十分满足,他低头啄了啄永璟肥嘟嘟的脸蛋儿 “去见过额娘没有?” 永璟正吃的高兴,没有功夫搭理他,乳母出来弯身行了礼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今早上在宫里见了多贵人,奴婢抱着十三阿哥就没进去” 乾隆点了点头,他见怀中的永璟已经吃完了,撅起胖胖的屁股还要去够吃的,乾隆伸手一把拽回来他 ,腾的站起身来,将他撂的高高的,永璟高兴的大呼叫,乾隆也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令妃脸上的巴掌印本是消肿了的,她特意回宫又涂抹了些红色的脂粉,脸上的伤口看着更加明显了些,她一双眼睛泪眼朦胧,扶着腊梅的手就来到了养心殿,见吴书来正在殿外候着,见她来了急忙上前行礼 “奴才参见令妃娘娘,娘娘万福” 令妃一只手拿着帕子捂住脸,她可怜巴巴道 “本宫有要事面圣,请吴公公通传” 吴书来抬头看了看她 “奴才明白” 令妃听到屋内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好奇问道 “不知谁在殿内?皇上怎么这样高兴” 吴书来甩了甩手心的拂尘道 “是十三阿哥,皇上挂念十三阿哥,命人去接来了他,如今正在殿内玩的高兴呢,娘娘等等罢” 令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她面上还是冷静道 “如此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紫禁风云暗涌生 养心殿内-- 乾隆抖了抖怀中的胖子,见他高兴的大呼叫,而自己却累出了一身的汗,当真是岁月无情,他和皇后的儿子还不满三岁,自己却已经即将要步入知天命之年,永璟见乾隆停了下来,他搂紧了乾隆的脖子撒娇道 “皇阿玛,皇阿玛,再来嘛” 乾隆却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他低头看着调皮眨眼睛的儿子,不愿让他不高兴,便用脸庞上的胡子轻轻蹭了蹭他光滑的脸蛋儿,永璟怕痒,两只手搂住了乾隆的脖子大笑起来 “嘻嘻……” 令妃在养心殿外头听着,她的心中却不舒服起来,自己的十四阿哥自从降生,乾隆去看望的次数屈指可数,过了百日才赐名永璐。 且自己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这可是乾隆登基后的唯一一对龙凤,是龙凤呈祥的好意头,乾隆的赏赐虽然不少,可也算不得多,更是丝毫不提晋自己位分的事。 更让自己害怕的是,乾隆面上也都是淡淡的不见特别欢喜,她知道自己生子的时辰不好,恰逢和敬公主薨逝,皇上挂念先皇后冷待自己,这都是有情可原的,可这么久过去了,乾隆心情大好,却也对永璐不见疼爱,若说合宫一样,自己心里也好歹舒坦些,可乾隆,却时时事事偏疼皇后那两个白玉一样的儿子,她心中嫉恨,手上的锦帕也不自觉的攥紧了。 令妃来到养心殿,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殿内的欢声笑语依然不断,吴书来却仍旧不去通传,令妃抬起头来,眼锋狠狠剜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见令妃几乎要动怒,他这才抬起脚缓缓的朝着殿内走去 乾隆正领着永璟去看自己桌案上的玉麒麟,他打开锦盒,永璟年幼无知,不认得这是什么,只看到麒麟的两只眼睛是由金珠镶嵌上的,急忙扑了上去,奶声奶气的叫道 “龙” 乾隆听到儿这样稚气的语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又觉得这孩子年纪就知道龙,实在天资聪慧,他摸了摸永璟圆圆的脑袋笑道 “朕的皇子里,就数你最聪明了,真是十分像朕” 永璂和永璟聪慧机灵,永璂生的更像皇后些,而永璟生的和自己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黑溜溜的大眼珠,自己看来都觉得十分相似。 两个儿子的性格可爱,一点儿也不像整日迷迷糊糊的皇后。 永璟虽然听不懂乾隆说的什么,看皇阿玛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也跟着咧开了嘴笑了笑,一排可爱的奶牙露了出来。看着真是让人心生爱怜。 乾隆又拿着他的手指着盒内的玉麒麟笑道 “乖乖,这是麒麟” 永璟也跟着像模像样的念了,乾隆心里更加喜爱这个儿子,他疼爱的将永璟一把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香香软软的身子,这味道倒是极像皇后身上的味道,他低头亲了亲永璟圆滚滚的脑袋。 抬眼就瞧见吴书来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他挥了挥手让吴书来进来,目光却仍然在怀里的永璟身上。 吴书来甩了甩拂尘笑道 “禀皇上,令妃娘娘在外头求见呢” 乾隆轻轻挑了挑眉,永璟的身子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扭动着,要去够桌上的玉麒麟,乾隆看到,急忙坐起身来将玉麒麟拉近了些,声音有些不耐道 “这样的时候,她不在宫里照顾孩子,来这干什么?让她进来罢” 吴书来得了吩咐正要出去,他抬起头来,看到桌上的十三阿哥正摆弄着玉麒麟,吓了一大跳,这是令妃的兄弟,如今去两广上任的魏松魏大人,千里送来的上好的翡翠麒麟,听人说可是名贵异常,就这样被十三阿哥玩弄,随时有掉下桌子岁的可能,他不禁目瞪口呆,却看见乾隆抬起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吴书来吓得急忙出去了。 令妃还在殿外候着,冬月的季节,十分寒冷,干冷干冷的天气让她的膝盖发疼,令妃诞下龙凤胎还不足半年,如今身子也是柔弱,经不起寒风瑟瑟。 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看向走出来的吴书来上前一步,面色十分急切 吴书来抬眼看了看她,弯身恭恭敬敬开口道 “令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令妃得了准许,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抚了抚鬓边的步摇,抬眼看了看侍候在旁的吴书来,轻轻冷哼了一声向里走去。 令妃的斗篷带起阵阵的冷风,斗篷的一边鳄鱼甩到了吴书来身上,只见他扭过头看了令妃一眼,被斗篷触碰到的那只胳膊,他拿起拂尘来轻轻掸了掸,看着令妃的目光却是十分蔑视和鄙夷。 延禧宫的大宫女腊梅跟着令妃进了养心殿,令妃却想起来什么,她回过头来吩咐道 “你就在此地等着本宫罢,不必进来了” 她不明所以,便也遵循主子的吩咐办事了。 令妃从前就是这样伺候在先皇后身边,先皇后与乾隆伉俪情深,时常出入养心殿,自己也得了脸时常在御前伺候,一来二去,自己就成了皇上的嫔妃,先皇后大度,自己身边却不能再出这样的人来。 她轻轻除掉碧色的绒毛斗篷,娇艳的水红色月季传金绒绣旗装露了出来,她的旗装外头套着一件深黄色对襟鼠皮褂,她又摸了摸耳鬓边的首饰,这才缓缓的走进了养心殿,只瞧见乾隆抱着十三阿哥坐在上手,眸色紧了一紧片刻又笑道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乾隆却只顾着永璟在怀里来回扭动,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永璟的屁股,并未抬头看她,听到令妃进来的声音,他淡淡开口道 “不必多礼” 十三阿哥也从玉麒麟上爬起身子来,他两个手握成肉嘟嘟的拳头,冲着令妃的方向咧开嘴笑道 “令娘娘好” 令妃没有想到这样的孩子就会问好,却见他白白嫩嫩十分可爱,她面上也笑了道 “十三阿哥真是懂事,臣妾的七公主都没有这么乖呢” 他抱着拳头弯身,乾隆看着只觉欢喜,心中又跟着暗暗感叹皇后教的好。 乾隆伸手取过一旁桌案上永璟的狐皮帽子,亲自给他圆滚滚的脑袋扣上,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身子夸道 “朕的永璟真是乖巧的很呢” 永璟被抱了起来,他却趴在乾隆的肩头轻轻打了个哈欠,令妃看到了回禀道 “皇上,臣妾看着十三阿哥怕是犯困了,儿嗜睡,不如送他回去吧?” 乾隆看了看永璟,的确睡眼惺忪了起来,他安抚的拍了拍,亲自看到永璟入睡,才将他交给一旁的乳母,又不放心的叮嘱道 “好生照顾十三阿哥,回去的路上寒冷,他风寒刚好,你们都心着些” 乳母接过永璟,见乾隆如此紧张,自己也丝毫不敢懈怠,她恭敬回道 “奴婢明白,奴婢遵命” 令妃也凑上前来,她看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永璟,闭着眼睛躺在乳母怀里,乾隆却仍旧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令妃心中十分不适,手指也捏紧了些,她关切道 “你快回去吧,路上慢行,仔细扰了十三阿哥休息” 乳母便告了退,乾隆还依依不舍的望向门口,外头天寒,永璟身子又弱,他实在放心不下,令妃看着他这样出神,无奈唤了声 “皇上……” 乾隆这才回过神来,他回头看了令妃一眼,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担心过头了,如此倒有些妇人模样了,他便无奈笑了笑坐回软塌上,挥了挥手让令妃也坐下,这才摸了摸鼻子开口道 “永璟身子不好,风寒一到冬日里就反复发作,朕与皇后每每挂心” 他一提起皇后,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涩,自己与皇后,本是帝王夫妻,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福气,如今却已经有近百日不曾见过了,倒是过得还不如寻常家中的夫妻。 令妃所看向乾隆,打从自己一进来,乾隆的眼睛里就没有自己,自己脸上的伤痕这样明显,他却视若无睹,令妃轻轻开口劝慰道 “皇上与皇后娘娘为人父母,臣妾如今也是额娘,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心呢?” 乾隆叹了口气,他想起永璟的身子,也是因为胎里不足,他捧起桌上一盏热茶,掀起茶盏来,缓缓喝了一口,却听到对面的令妃轻轻嘶了一声,乾隆这才抬起眼来看向令妃,只见她娇嫩的脸颊上有几个手指印,明显是被人打了巴掌,乾隆放下茶盏疑惑道 “你这脸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伤成这样?” 她脸上的巴掌印记本不是很大,又过了这些时候,本该全消退了的,可令妃却又仿着原本的印记,又重重弄了几下,此刻看着,倒像是严重了许多。 令妃见乾隆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想要拿起帕子捂住伤口,却弄得像更疼了一样,两只眼睛湿润了起来 “是臣妾不好,今早请安说话惹了皇后娘娘不快” 乾隆凑近了些,他开口问道 “是皇后打的你?” 令妃摇了摇头,眼眶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了出来 “若是皇后娘娘,臣妾别无怨言,只是,这是多贵人动的手” 乾隆伸出手来,他拿掉令妃捂住脸颊的那只手,见脸上已经红肿了起来,虽然看着不好,可乾隆也不由得疑惑了起来,博尔济吉特氏软弱无欺,又素来温婉,虽然如今性子刚烈,可怎么会这样贸然动手打人,他挑了挑眉疑惑道 “多贵人?她怎么敢动手打你” 令妃见乾隆语气疑惑,怕他不信,便急忙起身来到乾隆面前,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道 “臣妾不过和皇后娘娘说话,多贵人就上来打了臣妾,言语之间还污蔑臣妾,说臣妾不敬皇后,臣妾想着自己出身卑贱,到底也是皇上四妃之一,又是皇子公主的生母,既然皇上封了臣妾妃位,就不是这些贵人能随意折辱的” 她说着一只手拽上了乾隆的膝盖,另一只手拿起帕子捂住嘴唇哭诉道 “多贵人以下犯上,本就是不对,可她言之凿凿替皇后娘娘管理臣妾” 乾隆扶住她的手,见她委屈成这个样子,知道皇后素来不喜欢她,想必在景仁宫也受了不少委屈。 “皇后怎么说?” 提到这个,果真见令妃更加伤心了起来,她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朦胧 “臣妾以为,皇后娘娘正位中宫,理应和先皇后一般公平仁正,以德服人,却不曾想,娘娘偏袒多贵人,不禁没处罚她,还,还责怪了臣妾一通” 乾隆想了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并未去过景仁宫,初一十五不是歇在养心殿,就是去了延禧宫,皇后心中对令妃有气也是应当的,她也是在偏袒博尔济吉特氏,乾隆明白过来,他看了看跪着的令妃,伸手扶起她来,坐到自己的身边,乾隆用怜爱的口气道 “朕知道爱妃受了委屈,可日后去景仁宫问安,皇后是六宫之主,你不可随意在景仁宫说话,折辱皇后,可是大罪” 乾隆语气温和,虽然在劝解令妃,可最后的八个字却冷淡了起来,令妃拿起帕子嘤嘤的哭了起来,趁机趴在了乾隆的怀里 “臣妾自知有罪,但求皇上怜悯” 令妃这样酥酥软软的语调,让人听了就心软起来,乾隆一把揽过她的身子,轻轻将她圈入怀里,怜惜道 “朕定然会给爱妃一个交代,好了,快将眼泪收起来,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怎么还整日撒娇” 令妃在乾隆的肩膀上蹭掉了眼泪,她也轻轻笑了笑,在乾隆怀里捶了一下娇气道 “皇上惯会取笑臣妾” 乾隆看着怀中乖巧可人的令妃,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令妃得了乾隆的安抚,又赏了好些东西给自己,欢喜的从养心殿出来,方才的委屈也消散了些,只是乾隆偏疼十三阿哥的事,还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自己心口处。 乾隆打发了令妃出去,自己又批阅了一下午的奏折,只觉得身上乏累,令妃今日说博尔济吉特氏动手打她的事着实让自己震惊,印象中的博尔济吉特氏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除了那日早上的决绝,再也不曾见过她刚烈的样子,听令妃说皇后又袒护自家人,他心下无奈,如今和皇后的关系岌岌可危,实在不敢再有任何的伤害与触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紫禁风云暗涌生 2 景仁宫-- 日暮将近,博尔济吉特氏与皇后交谈许久后离开了景仁宫,玉琈送了她出去后回到殿里,就瞧见皇后捶了捶酸软的身子站起来,玉琈上前扶住她,关切道 “娘娘身子不好,还是去歇歇罢” 皇后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走到到妆台旁边坐下,玉琈为她轻轻卸掉头饰,皇后自己将耳朵上的耳坠给除下来,觉得耳朵轻松了许多,她将耳环放在桌面上,又看向博尔济吉特氏给的布包,她打开来看着那副耳环,幼时见它在额娘的耳朵上,后来哥哥迎娶嫂嫂,又将它亲自带到了嫂嫂的耳朵上,如今这副耳环在多玉的耳朵上挂了这么久,还是无缘,她轻叹了一声道 “多玉心性良善,出了这样的事还能如此,只是,她越是这样,本宫心里就越是自责” 玉琈看着铜镜内的皇后明人,她轻轻抽出皇后发髻里的一支步摇放在了桌案上,开口宽慰道 “多贵人如此护着您和那拉府,也是让人心疼” 偌大的宫殿中并无外人,玉琈伺候皇后已经数十年了,主仆二人无话不谈,此刻她见皇后心结难抒,也顾不得许多规矩了。 皇后轻轻拍了拍玉琈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不必她如此,本宫日后也会护着她,这是本宫欠她的” 玉琈另一只手拆掉皇后头上最后的一只发钗,皇后如瀑一样的头发散落下来,乌黑明亮,玉琈看着,只觉得也不枉费这些日子以来日日用上好的何首乌与桂花调理了。 她听得皇后这样说,却不禁耸了耸鼻子道 “娘娘并不欠她,欠了她的是……” 皇后却蹙起了眉头打断了她 “玉琈!” 玉琈看向铜镜内皇后有些严肃的脸色,知道自己失言,一时也噤了声不再言语,只拿起桌上的木梳,为皇后轻轻梳着头发。 皇后闭起眼睛,似乎十分舒适,整日里也就这点时候能舒服些了,她轻轻开口问道 “永璟呢?” 玉琈为皇后轻轻按摩着头皮,又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皇后的太阳穴,她手上的功夫极好,这些年来,皇后十分依赖,玉琈回禀道 “听巧容说,午后乳母抱着过来了,只是娘娘正在和多贵人说话,不便通传,十三阿哥便在偏殿里玩闹,只是吴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想见十三阿哥呢,便命人带着十三阿哥去了养心殿” 永璂已经到了上书房的年纪,乾隆亲自请了师傅教导,也不得空时常来这玩闹了,永璟可爱,正是黏人的时候,皇后每日都要抱来玩玩,只是今日有事耽搁,却不想乾隆也要见他,皇后闭着的眼睛微微颤了颤,她开口道 “可回来了么?” 玉琈按摩着皇后的头皮,见她语气平淡,恭敬回道 “方才回来了,只是皇上与十三阿哥玩的高兴,阿哥累的睡着了” 皇后听了并不言语,过了许久她才轻轻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玉琈看着她靠在椅子上安详的神色,放低了声音心翼翼的开口道 “奴婢听闻,令妃娘娘也去了养心殿” 皇后看着像睡着了一样,她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 “她也就这点子本事了,敢做为何不敢认?她毁了旁人的一生,还有脸去皇上面前哭诉” 玉琈看皇后的眉毛狠狠拧到一起,面色不屑极了,她怯怯道 “可皇上安抚了令妃,还赏了好些东西去延禧宫” 皇后心内一堵,只觉得头上也跟着不爽利了起来,玉琈再按摩也无济于事,她轻轻摆了摆手,玉琈急忙停下,皇后抚着头发坐了起来,她看向铜镜内的自己,脸上充满了厌恶,她索性站起身来不再去看。 玉琈见她站起来了,上前一步道 “娘娘可要歇一歇?” 皇后摇摇头道 “你去命人将永璟带来吧,本宫都一日没见到他了” 玉琈点了点头,便急忙去了。 十三阿哥已经醒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来回奔波的缘故,此刻又有一些咳嗽,正坐在床上摆弄着摇铃呢,他见玉琈进来了,急忙站了起来,伸出手臂朝着玉琈要抱抱。 玉琈见他这样可爱,不禁笑了起来,她一把将十三阿哥抱了起来,又拿起一块被子包在他身上,正准备抱着他往宫殿里走,就想起方才在门外听到十三阿哥咳嗽,玉琈顿时收起了笑脸,她对着伺候永璟的嬷嬷训斥道 “都是怎么伺候阿哥的?咳嗽你们就这样听着?” 永璟的乳母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有了上次阿菡的教训后,这个乳母身边的所有人,哪怕是她死去的双亲,皇后都派人查了个底朝天来,乳母看着十分憨厚朴实,只是永璟的身子虚弱,病情来回反复,一众伺候的人也都习惯了他偶尔咳嗽,此刻听了玉琈的训斥,她吓得双腿一软跪下道 “是奴婢们失职,只是十三阿哥病情反复,今早已经好全了,去了养心殿回来又有些咳嗽,奴婢以为是累到了” 玉琈柳眉倒竖,她呵斥道 “放肆!十三阿哥身子虚弱,才需要你们好生看顾,要不养你们这群人干什么?伺候主子失职,还在这找借口,心我回了皇后娘娘,打发你们出宫去” 一众伺候的人知道皇后身旁的大宫女玉琈姑姑雷厉风行,心中惧怕,急忙都跪了下来,俯下身子呼道 “奴才知错” 永璟从玉琈怀里抬起头来,他看了看跪着的乳母嬷嬷们,冲着玉琈声嘟囔道 “玉琈姑姑快走吧,我想额娘了” 玉琈低头看向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只觉得自己也跟着柔软了起来,她放温柔了声音答应道 “我的阿哥,奴婢遵命,这就去了” 她言罢也不再搭理一众跪着的奴才,抱着永璟径直走了。 玉琈怀中抱着十三阿哥,包的紧紧的,生怕吹进一丝冷风去,永璟却总是不安分的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来,玉琈到了景仁宫正殿里才将他放了下来。 皇后正歪在软塌上捧着一本书看,她除了鞋袜,身下还盖着一床貂皮,十分暖和,正百无聊赖,就听见噔噔噔的声音传来,她知道是永璟来了,急忙放下书本,就听到儿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额娘!” 永璟午睡起来,换了一身红彤彤的衣裳,袖子领口还有一圈绒毛镶着,看着活脱脱的像门画上的福娃,皇后伸出手来拍着唤道 “快过来!” 永璟闷头往前跑,想要快些跑到皇后的怀里去,却脚下不知怎么一绊,啪叽一下趴在了地上,皇后吓得急忙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从软榻上跑了下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玉琈在门外将他放下后,看到这样,也急忙跑了过来,皇后一把将永璟扶起来,好在冬日里,阿哥身上穿的厚厚的,这一跤又摔在皇后宫中的地毯上,一点都不疼,但他却吓得呜呜哭了起来,皇后心疼的搂起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安慰道 “好了乖乖,别哭了,额娘抱抱” 永璟在皇后的怀里,他搂紧了皇后的脖子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听了让人心疼,皇后又细细看了看他身上,便一把将永璟抱着站了起来,低头问他 “疼不疼?” 永璟窝在她怀里,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在黑溜溜的眼睛里像一颗颗黑珍珠一样,见皇后这样问他,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皇后桌案上的一碟做成花朵模样的点心。 皇后被他弄得十分不明白,觉得脚底发凉,这才看到自己没穿鞋子。她将永璟放到软榻上,自己也坐了上去,拉过一旁的貂皮将二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低头逗弄着怀里的永璟 “不哭了,额娘这里有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永璟听到额娘这样说,急忙收了眼泪,他看向皇后,重重的点了点头,皇后无奈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伸出手来将旁边桌案上的一碟点心端了过来,递给怀中的儿子。 永璟本来乖乖巧巧的窝在皇后怀里,两只胖胖的手搂紧了皇后的脖子,看到她端着点心过来,便急忙松开了额娘,冲向桌子上那一碟点心。 皇后只取了一块递给他,将那碟子推的更远了些,永璟双手接过,双眼发亮的看向手中点心,喜滋滋的吃了,皇后见他眼睛里还噙着泪水的模样,忍俊不禁。 她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还疼不疼了?” 永璟只顾着手中和嘴里的点心,无暇顾及皇后,皇后见他这副样子也稍稍放下一些心来,知道并没有摔到哪里。 她看着怀中的孩子这样肉嘟嘟的躺在自己怀里,觉得心中温暖极了,再多疲惫的事,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永璟吃完了一块,嘴里鼓鼓囊囊,还要伸手再拿,皇后急忙摁住他的胖手摇摇头 “晚些时候就要用膳了,不能再吃了” 永璟乖巧听话,而且自己肚皮方才在养心殿,也已经吃的饱饱的了,他顺从的搂住皇后的脖子撒起娇来 “额娘……” 皇后搂紧了他暖暖的身子,冲着他胖乎乎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道 “今天去找皇阿玛了?” 永璟揉了揉被皇后亲红的脸颊,他嘟起嘴巴也要亲亲皇后,双手扯住了皇后的秀发,她疼得呲牙咧嘴,永璟够着皇后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皇后的脸上沾的都是他嘴上的点心碎屑,听他掰着手指头数道 “皇阿玛……举高高” 皇后听明白了他的话,笑了笑捏紧他肥嘟嘟的脸蛋 “皇阿玛把永璟举高了?高兴吗” 永璟点了点头,他抠着皇后项圈上的宝石嘟囔道 “额娘举高高嘛” 皇后闻言紧张了起来,她结结巴巴道 “举……等回来让皇阿玛举好不好?额娘胳膊疼” 永璟虽然还不到三岁,但是被养的白白胖胖,皇后平常抱起来他都要累,更不必提把他举起来了。 原以为这孩子会哭哭闹闹,却不想他凑近了皇后的胳膊,关切的眨了眨他大大的眼睛道 “额娘疼吗?” 皇后突然心虚了起来,心中却又有些温暖,她揉了揉胳膊道 “是疼呢,乖乖给额娘捶一捶,像这样” 永璟也学着皇后的模样来,攥住的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向皇后的胳膊,皇后似乎十分熨帖,她轻轻闭上眼睛道 “就这样,再大一些力气吧” 永璟的拳头落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疼,她身子向后躺着,闭起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乾隆正批阅完奏折,早冬寒冷,他想起今日令妃哭诉的事情,心烦意乱,吴书来进来,在桌案上添了一盏热茶,他看着疲惫的乾隆开口问道 “皇上,晚膳去哪用?” 乾隆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他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道 “去景仁宫吧” 令妃今日哭诉了这么久,又加上永璟可爱,让他竟然有些思念皇后了,这些日子以来,着实有些冷待皇后了。 吴书来已经数月不曾从乾隆嘴里听到景仁宫三个字了,他顿了顿才回过神来 “景仁宫?” 乾隆轻轻挑眉嗯了一声,吴书来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满脸的喜色,急忙吩咐了下去。 乾隆不慌不忙,脑海中全是那日皇后冷淡的模样,心竟然有些慌了起来。 景仁宫里,永璟正给皇后捶的卖力,皇后微微睁开一些眼睛,瞧见他圆鼓鼓的包子脸,神色严肃的在给自己捶打,仿佛是个老大夫一样治病,不禁笑了出声来。 永璟看皇后醒了,便停下了手,他抬起头来看向皇后,眼睛亮晶晶的 “额娘还疼吗?” 乾隆已经下了轿撵,他看向景仁宫上下,似乎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吴书来张了张嘴正要通传,乾隆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了他,抬步向里走去。 他快步走在前头,吴书来在后边跟着,示意伺候的宫人都声行礼,乾隆走到了寝殿前头,正听到殿内欢声笑语,他好奇的站在窗户前,听到永璟问皇后还疼不疼,皇后笑着回答道 “不疼了,永璟的手真是好用呀,来,额娘亲亲” 永璟美滋滋的将脸凑了过去,他笑着开口朝向皇后道 “额娘不疼了,就举高嘛” 乾隆从窗户里瞧见皇后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唇边的笑容还僵硬着,似乎不知道如何搭话,他看着皇后如此,和怀里那个不依不饶闹人的家伙,再也忍不住,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紫禁风云暗涌生 3 永璟还坐在皇后怀里玩,他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乾隆走了进来,开心的尖叫了起来 “皇阿玛!” 皇后听见永璟欢声尖叫,见他高兴的眉毛都跳了起来,皇后也跟着回过头来,就瞧见乾隆一身暗黄色的龙袍,仿佛憔悴了许多,缓步走来,她急忙抱着永璟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孩子还在皇后的怀中挣动,皇后费力的抱着他,弯身行了礼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的面上却已经收起了笑容,神色严肃了起来。 永璟在皇后怀中,也握着的拳头笑吟吟冲着乾隆道 “皇阿玛好” 他的模样看着可爱极了,乾隆看了看皇后的神色,见她敛了笑容,目光便投向她怀里的永璟开口道 “快起来吧” 乾隆上前一步朝着皇后怀中的永璟拍了拍手笑道 “来,皇阿玛抱抱” 永璟就急忙挣着身子要去他怀里,皇后无奈撒了手递给乾隆,乾隆一把接过来他,向高空中抛了两下,永璟高兴的大呼叫起来,皇后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她不禁开口叮嘱道 “您慢一些,别吓到他” 乾隆扭头看着皇后不放心的模样,自己胳膊上也没了多少力气,便一把搂住永璟,将他抱在怀里。 永璟高兴极了,脸蛋儿都兴奋的红了起来,皇后披起衣服,上前一步摸了摸他的脖颈,见他背后的确已经出了细细的汗来,她担忧的看着永璟,嘱咐他道 “听话,可不许再闹了,不然又要喝药了” 永璟听到喝药,两条眉毛都皱了起来,他身子不好,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了,时候喝一次药都会苦上好久,哇哇大哭,弄得皇后也跟着哭,觉得对不住这个孩子,这么长时间,永璟对药这个字怕极了。皇后见他瘪着脸儿摇了摇头道 “不喝药” 乾隆低头距离她的耳鬓不过一两寸的距离,低头看着她温润的耳垂,轻轻开口道 “朕有分寸,你安心” 皇后鬓边的头发落在胸前,她听了乾隆的话,他的呼吸打在自己耳边,急忙松开了永璟,往后退了一步。 乾隆进来的无声无息,让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皇后抬起眼来,她看向门口的吴书来,佯怒的对他瞪了瞪眼睛,吴书来害怕极了,他内心也苦涩,明明是乾隆不让通报,皇后怎么怪起了自己来,他不敢多说什么,便怯怯的低下头去。 皇后起身,为乾隆奉上一盏茶水,便坐到一旁也不再说话。 她卸了妆,松散了头发,又觉得这副样子不妥,只拿起桌上簪子将头发轻轻挽住了些。 乾隆搂着永璟,见皇后并不搭理自己,也觉得无趣了起来,他坐到一旁,把永璟放在腿上,皇后递过去了一块貂皮给永璟盖上了些,乾隆见她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尴尬的咳了咳,伸手接过皇后手中的貂皮给永璟围上。 偌大的宫殿内安静极了,乾隆无聊的戳着怀中永璟的胸口,听他怕痒咯咯咯的笑了,这才觉得有些人气 永璟却突然开口问道 “令娘娘不是去找皇阿玛了吗?” 乾隆面色一紧,他急忙抬头看了看皇后的神色,皇后却镇定自若,面色没有一点波澜,甚至都没往这里看一眼,他越发觉得怀中的东西调皮捣蛋,好端端的提什么令妃呢这是,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加重了些。 永璟觉得胸口被皇阿玛戳的生疼,他哎呦了一声道 “皇阿玛!” 乾隆停下手指,见永璟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自己,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 “你睡着了,朕就让人把你抱回来了” 永璟哦了一声道 “额娘胳膊疼,不能举高我~永璟都给额娘捶了,可她还是不能,要皇阿玛举嘛” 乾隆身上也没了力气,又不忍心拒绝永璟,他低头道 “方才不是已经举高了嘛?” 永璟想了想刚才,皇阿玛只是把自己给抛了起来,哪里有举高?他脸皱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后却在一旁轻声开口道 “永璟!不要再闹了” 永璟扭头看见额娘突然严肃了的神色,也不敢再多说话了,他往乾隆温暖的怀里缩了缩,两只胖手攥住乾隆的腰带,抬起头来,委屈的皱成一团的脸儿看向乾隆,嘴又开口道 “皇阿玛,我今天摔倒了,就在这儿” 他扭过胖胖的身子,伸出手来指着地面刚刚摔到的地方,乾隆见他这样可怜巴巴的,喔了一声,扬高了声音道 “怎么会摔住呢?还疼不疼?” 永璟可怜兮兮的伸出一只胳膊来,他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时不时的看向皇后 “我跑的太快了,要额娘来抱抱我呢” 皇后听到他说话,眉毛轻轻动了动,扭头就看见永璟可怜兮兮的模样瞅着自己,情不自禁冲他耸了耸鼻子,永璟见额娘不再严肃,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儿,他美滋滋道 “额娘还给我吃了那个,那个好吃!” 皇后见他如此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急忙推远了那点心摇摇头 “不成!” 永璟委屈的瘪了瘪嘴,他爬到乾隆的怀里,晃了晃他的胸口撒娇,乾隆看着他这样,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只是皇后不允许,自己怎么敢擅自宠溺孩子? 过了一会儿,玉琈从门外走进来通传 “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十二阿哥下学堂来了” 皇后面色上这才浮上一层真切的欢喜来,她急切道 “快让永璂进来” 玉琈便急忙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永璂进来了,永璂才刚刚下了学堂,雀跃的道 “额娘……” 他快步跑了进来,抬头瞧见乾隆也在这,脚步急忙慢了下来,人也变得蔫蔫的起来,再也没了刚才的欣喜,他恭恭敬敬行了礼 “永璂参见皇阿玛,皇额娘” 皇后笑了笑挥手道 “快过来” 乾隆扭头,见皇后脸上的欣喜之色,不由得撇了撇嘴,自己方才进来都没见皇后如此高兴。 永璂听话的走近皇后,听到乾隆怀里的永璟喜滋滋的叫道 “哥哥” 永璂扭过头来看着胖嘟嘟的弟弟,做了个鬼脸,永璟哈哈的笑了起来。 皇后轻轻除掉他身上的书包,摸了摸永璂的辫子笑道 “累不累?” 永璂摇了摇头,他拉进了皇后的胳膊,乾隆却搂着永璟,扭头看向永璂开口问道 “今日都学了些什么?” 永璂听到乾隆严肃的声音,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皇后攥紧了他有些发凉的手,听他奶气的声音道 “师傅今日教永璂写字,还有自己的名字了,还有弟弟的名字,永璂也会写了” 乾隆拿起永璟的两只手拍了拍,赞许的眼光看向永璂 “不错!” 皇后侧首看向永璂温柔笑道 “额娘嘱咐让厨房做些好吃的” 永璂见乾隆夸他,这才放心的舒了 一口气。 乾隆轻轻往后靠了靠,只觉腰间舒坦了许多,他正好看到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黄昏时分,太阳都爬下了山,上书房怎么会这么晚下学?他诧异道 “师傅夸你,你怎么会这么晚回来?” 永璂的脸儿红了起来,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用蚊子一样的声音答道 “我今天睡着了,师傅说,让我抄写名字一百遍才肯让我回来” 皇后想了想永璂的名字,是乾隆亲自取的,笔画稠密,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乾隆却严肃了起来,他指着永璂道 “朕真该让纪师傅好好收拾你” 永璂无奈的拉下脸儿,往皇后怀里缩了缩。 永璟看到哥哥来了,早就在乾隆怀中坐不住,他挣着要下来和永璂玩。 乾隆只能无奈的将他放了下来,他挥了挥手道 “去玩吧” 永璂也从皇后怀里出来,他拉住永璟的手就要往外跑。 皇后见此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她伸出手一把拽住要跑掉的永璟,将他衣服上松散了的扣子给扣上,又拽拽他的衣服嘱咐道 “不可太过贪玩,永璂去带着弟弟吧,可不许累着” 二人乖巧的点了点头,永璂拉住永璟的手,欢喜的跑了出去。 乾隆看着两只团子蹦蹦跳跳,不知不觉间,日子竟然过得这样快,若是阿菡还在,应当又是如何一副安然的场面呢?他只感伤了一瞬,便急忙摇了摇头,摒弃了这些想法。 偌大的宫殿陡然少了孩童的欢声笑语,又变得十分安静了下来,皇后拿过桌案上自己看了一半的那本书,低头看着也不再言语 乾隆似乎被这样的安静弄得浑身不舒服,他一会儿这样动动,一会儿又摆弄桌上的物件儿,非要弄出点声音来,而皇后只低头看着书,没有半点反应。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皇后,歪在塌上,眉间没有一点儿笑意,脸色也还是有些苍白,乾隆攥了攥膝盖间的龙袍,开口道 “身上可好些了么?” 他突然开口,本来寂静的环境突然有了声音,皇后身子僵硬了些,顿了顿才道 “回皇上,好多了” 她说话时候也不曾抬头,手中的书卷又翻了一页。 乾隆点了点头,捧起一旁的茶盏就着饮了一口道 “那就好”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二人又不说话了 乾隆看着偌大的宫殿,只觉得空空荡荡的,他想起来才又开口 “令妃,今日得罪了你?” 皇后的神色终于动了些,她合上书页,抬起头来看向乾隆,目光毫无温度 “她得罪的不是臣妾,是皇上和多贵人” 乾隆也将茶盏放下,见皇后神色坚定,他疑惑道 “此话怎讲?” 皇后目光投向远处,她一字一句正色道 “多贵人既然做了皇上的嫔妃,前尘往事便都是过往云烟,皇上喜爱封为贵人,令妃言语污秽,字字句句说您与多贵人关系不清不楚,臣妾既然为皇后,六宫之主,便不能任由紫禁城里的嫔妃污言秽语,随意辱骂” 乾隆面色也有些微微的难看,他还是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有理,她若是真如此,当真该罚” 皇后低下头去,乾隆疑惑了一刹那,又开口问道 “朕听说,是多贵人动手打了令妃?却不知何故” 皇后轻轻笑了笑,她抬起头来看向外头逐渐暗下去的天色道 “宫中若有人整日提臣妾与和亲王婚约之事,皇上该当如何?” 乾隆却猛然绷紧了面色,他宽大的手掌都紧紧攥住,恶狠狠道 “朕说过,若有人敢再提此事,一律绞了舌头,逐出宫去” 皇后了然的笑了 “臣妾如此,多贵人也是如此,令妃言行有失也罢,可她不知悔改,更是句句中伤臣妾母家,多贵人自在那拉府长大,那等同她半个娘家,怎容令妃污蔑?” 乾隆点了点头,皇后的语气似乎十分不屑,她不愿再多说话,更不愿意多提令妃的名字,便又拿起书卷来看。 乾隆却焦躁起来了,宫中还没有哪个女人能这样冷待自己呢,他见宫殿无人伺候,怒气冲冲的一把扯下来皇后手上的书, “你究竟还要和朕呕气到什么时候?” 皇后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抖了抖手上的书 “皇上多虑了,臣妾不敢” 乾隆见她还要看,恼怒的从她手里一把夺过来,扔到了远处去,书本哗啦啦的落地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三个多月了,从不见你去养心殿,朕要来景仁宫你也总是抱病不肯见朕,前些日子,朕染了风寒也不见你关心,整日里心思都在那两个熊孩子身上,你,你究竟想要朕怎么做?” 皇后的目光盯着被乾隆扔远了的那本书,却只淡淡开口 “您实在多虑了,臣妾也病着自顾不暇,何况皇上生病,自有令妃舒妃等人照料,哪里用得上臣妾” 乾隆从鼻子里轻轻冷哼了一声,皇后见他面色不好,轻轻抬起头来盯着乾隆的脸认真道 “这件事,在皇上心里或许早已过去,可在臣妾身上,这就是一根刺,狠狠扎根在臣妾心里,血流不止” 乾隆见皇后如此,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原以为皇后一直以来的呕气,在他心里不过是耍耍脾气,哄哄就能好,可还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吧,乾隆顿了顿又道 “朕明白,可事已至此,咱们日后的路还长,朕希望你能体谅体谅朕的难处,就这一次,好不好?” 皇后抬起头来,她望进了乾隆深邃的眼睛里,满腔的怨气都少了,她捏了捏手指,乾隆竟凑近她了些,伸出宽厚的大掌覆上她的手,温声唤道 “景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多应不信人肠断 乾隆看着皇后的侧脸,轻轻开口唤道 “景娴……” 皇后听到他这样动情开口唤了自己的名字,手背的温度又传来,只觉得被乾隆挨近的那半边身子都跟着麻了起来,她稍稍挣了挣手,想从乾隆宽厚的大手掌里挣脱出来,可乾隆的双手死死的钳住她,动弹不得,她无奈极了,便也不再挣扎。又低下了头去,索性不去看乾隆那深邃的眼睛。 乾隆又将她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他低下头去轻轻凑近皇后,温热的呼吸打在皇后耳畔,皇后情不自禁的躲了躲,听他磁性的声音传来 “两个孩子时常见到咱们如此,也会难过的” 皇后脸庞都有些红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道 “这么的孩子,他们懂得什么?” 她言罢低头,看着乾隆腰间的荷包,有一个的磨损了许多的荷包坠在他腰间的许多香囊旁边,看着格外的别扭,可皇后仔细看了看,那个的荷包,是自己的女儿,他们的阿菡从前的旧物,她不知怎的,低头看着那个有些发旧的荷包,眼眶慢慢的就有些湿了,乾隆并未看到她如此,听到皇后说话,他趁机搂上皇后的肩膀拍了拍笑道 “咱们的孩子这样聪慧,什么不明白?” 皇后擦了擦眼睛,她感受到乾隆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想到他说的话,的确没有错,自己是皇后,自己的夫君是天下之主,二人是帝后,天下间最尊贵的夫妻,本就同寻常百姓不同,未来的日子还长,自己若是一味这样下去,还不知道后宫要闹出多少烦事来。 其实这么久的日子,皇后心中想了许多,可她就是放不下,因为乾隆一时酒醉,自己在族中担上了罪人的名声,白白毁了一桩姻缘,人们常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她心中明白乾隆当日酒醉的缘故,根本不能怪他,可皇后心中还总是吊着,此刻乾隆这样温声细语的哄她,也不好再多端着 “臣妾…知错了” 皇后发出像蚊子一样的声音,乾隆以为自己没听清,凑近了将皇后搂紧了怀里,久违的温暖充满了整个怀里,他脸上神色都扬了起来 “好了,都过去了” 皇后猛然被他圈进了怀里,听他这样亲昵的称呼唤着自己,脸色通红了起来。 殿内的香炉青烟袅袅,散发出十分动人的香味,这是乾隆和皇后爱极了的绿竹香。 皇后窝在乾隆怀里,她忍不住伸手取下乾隆腰间的荷包,神色动容道 “这样旧的物件儿,皇上怎么还随身带着?” 乾隆感觉到腰间一挣,他低下头见皇后手中攥着那的荷包,轻轻松开了皇后一些,叹了口气道 “咱们如今虽然圆满,膝下也有两个儿子绕膝,一家共享天伦,可朕总是挂心阿菡,怕她一个人孤单” 皇后湿了眼睛,她低下头去,豆大的泪滴砸在了乾隆的龙袍上,晕开了一大片水渍 “她,她应当很好,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必不会叫咱们为她担心的” 乾隆膝下的公主众多,讽刺的是,两位嫡公主都先后去世,不论是孝贤皇后膝下的固伦和敬公主,还是皇后的五公主,命数都不长,可这两个公主,却是乾隆最最疼爱的女儿,失去这两个孩子,他心如刀绞,可一个君父,不仅仅是父亲,更是君王。 他怅然开口道 “朕连一个封号都没来得及给她,唉” 皇后看着手中的红荷包,仿佛还能看到从前阿菡带着它满殿里跑来跑去的样子,她总是穿一身粉红色的绸衣,人也生的精灵可爱,胸前的荷包晃来晃去,头上顶着两个包包。 乾隆轻轻从皇后手里拿过那枚荷包,别在了原来的位置 “朕真怕,有朝一日,就忘了阿菡的模样了,不过朕记得,她的脸生的像你,眼睛却十分像朕” 皇后点了点头,殿内并无旁人伺候,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己才敢和乾隆放肆的沉溺于伤痛之中 “皇上厚爱,她会明白的” 乾隆点了点头,二人相拥无言。 晚间乾隆在景仁宫用了晚膳,又和永璟玩闹了一阵子,见时候不早,便命吴书来打发了敬事房的人走,就歇在了景仁宫里。 延禧宫中-- 令妃用过晚膳,此刻正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暖被,正由贴身宫女腊梅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在她脸上来回滚动,试图消去脸上的肿。 或许是腊梅手上的力道不够均匀,令妃疼得嘶的一声,她皱眉斥责道 “你怎么回事?” 腊梅吓得双膝一弯急忙跪下 “奴婢知错,娘娘恕罪” 令妃睁开眼睛,疲惫的摆了摆手,她另一只手拿着铜镜照向自己的脸,见镜子里的脸已经不再红肿,也是消了大半了,只是还是有些隐隐的发疼,她抬眼看了看腊梅,慵懒的开口问道 “可知道皇上今日歇在哪儿了?” 腊梅放下鸡蛋,她心翼翼的打量着令妃的神色回道 “皇上今儿没翻牌子,歇在了皇后娘娘那儿” 令妃闻言,手上的铜镜啪的一声扣在了桌面上,今日在养心殿,乾隆说了许多宽慰自己的话,又赏赐了好多东西,也说了要时常来看看永璐,听说他傍晚去了景仁宫,令妃以为他是要去那儿向皇后兴师问罪,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多贵人。谁知道这一遭下来,赏罚暂且不说,乾隆歇在了景仁宫,这就代表他与皇后重修旧好了,皇后那个人性子刚烈,乾隆必然耐着性子哄了许久,她想到这里,心中怒火更盛,见腊梅举着药膏来,一把打翻了那药瓶,怒气冲冲道 “抹这东西有什么用?皇上不来,本宫给谁看?” 腊梅见令妃动了这么大的火气,急忙跪了下来 ,延禧宫内里里外外的宫人都跟着跪了下来,令妃疲惫的躺在塌上,她看着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深,心中说不清的滋味。 令妃殿外的床上,睡着十四阿哥,寒风瑟瑟,他也跟着咳嗽了一两声,令妃听着,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皇后的儿子身子虚弱,乾隆就疼爱的紧,自己的孩子还是托了皇后的福气,才过早的降生,才弄得在胎里的时候没养好,以至于永璐身子虚弱,她时常照顾,自己身下就这么一个皇子,如今却不被乾隆看重。 令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挥了挥手对腊梅道 “愣着做什么?将十四阿哥抱过来” 腊梅抬起头来,听了令妃的吩咐,急忙站了起来,走向外间去将十四阿哥抱了过来。 永璐才不到一岁的年纪,纵然令妃和乳母悉心养着,可在襁褓里包着,看着还是瘦瘦弱弱的,肤色又有些黢黑黢黑的。的确生的不如永璟那样白白胖胖看着喜人。 令妃伸手接过哭闹的儿子,她轻轻拍着哄了哄,看着怀中孩子逐渐熟睡的样子,心内冷笑了一声,她盯着永璐的脸儿,凑近了他些低声道 “好孩子,生的好看有什么要紧,在这宫中,活的长才是好命数” 令妃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她手上轻轻拍着永璐,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深夜-- 夜色深沉,景仁宫窗外的寒鸦叫了几声飞远了些,惊起了一片片落叶,景仁宫内殿的床榻上,乾隆怀里搂着皇后睡得正安稳。 皇后躺在乾隆的怀里,她呼吸虽然平稳,眉头却狠狠蹙着,显然是在做噩梦。 皇后看见,她的女儿,大清的五公主,正躲在暗处偷偷的哭着,皇后伸出手来想走近她,却总是走不过去,够不着那近在咫尺的孩子,她轻声唤道 “阿菡?” 阿菡回过头来,面色苍白,身上还穿着那件红彤彤的衣服,她却含着眼泪哭泣道 “额娘……” 皇后看了看这附近,阴暗潮湿,却像是裕陵里的地宫,她伸出手来,哽咽开口 “乖乖,快到额娘这儿来,额娘想你” 阿菡却神色畏惧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她看着皇后怯生生的道 “你不是我额娘!” 皇后听到孩子说出这句话来,她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了,皇后往前一步,阿菡就往后退一步,她瞧见女儿的身后是万丈深渊,便不敢再动,她弯下双腿,轻轻跪在地上道 “乖乖,你看看额娘,你不认识额娘了吗?” 阿菡扭过头去,她擦了擦眼泪,只留给皇后一个背影,皇后听到她怨念的声音 “你已经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做我的额娘” 这句话她从前就说过,在乾隆告诉她自己在刚刚怀胎的时候准备喝下落胎药不要她的时候,当时皇后和乾隆还抱着安抚了许久。 皇后想到往事伸出双手,她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道 “额娘怎么会不要你,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额娘求你,过来,让额娘抱一抱你好不好?” 只要再抱一抱你,我的女儿,是额娘对不住你,但是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阿菡又往后退了一步,眼看就要掉下去,皇后看的胆战心惊,只见阿菡停下了脚步,瘪着脸儿哭诉道 “我额娘不会一个人丢下我,这儿好冷,没有好吃的桃花糖糕,也没有龙须酥,这儿什么都没有” 她说着说着,竟然哇哇大哭了起来,皇后再也忍不住,想要站起来去抱住她,阿菡却一扭身子,从那旁边跳了下去,万丈深渊,皇后自己想抓都来不及抓住,只能任由着那孩子在深渊里坠落,她不愿意再丢下这个孩子,也纵身一跃,跟着跳了下去,却还是追不上阿菡…… “不要!” 皇后尖叫一声,紧接着猛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样冷的天气,皇后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乾隆也已经被她给惊醒,皇后挣起来的被子,还在往被窝里钻着冷风,乾隆听到皇后方才的一声尖叫,如今看着皇后的样子,也跟着坐起身来,见皇后这样受惊,自己也顿了顿疑问道 “怎么了?” 床尾虽然灯火细微,乾隆还是能清楚的瞧见,皇后双眼无神,正愣愣的歪坐在后头,乾隆伸出双手来晃了晃皇后的手臂,这才反应过来她应当是被梦魇住了,急忙伸出一只手来搂紧了她 “景娴,景娴!” 皇后被乾隆唤了两下,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阿菡掉下去的情景仿佛还就在自己的眼前,她望进了乾隆的眼睛里,这才回过神来,她伸出手搂紧了乾隆,钻进了他的怀抱里,闷头说不出话来。 乾隆顺了顺她的背脊,安抚道 “不过噩梦罢了,好了好了” 皇后听得乾隆的声音,心内就跟着安稳了许多,她点了点头,这才回过神道 “是臣妾不好,扰了皇上歇息” 乾隆听到她的话,见她这种时候还如此在意这些,无奈的笑了笑道 “无妨,朕抱紧你睡,不必害怕了,朕在这儿呢” 言罢乾隆搂着皇后又躺下,拉过方才被掀开的棉被给二人盖紧了些。 皇后安心的点了点头,她躺到床上,伸出一只手来,搂紧了乾隆的腰,她浑身缩在了被子里,不敢出来。 乾隆见她这副模样,心疼的不再多问,只拍了拍她的背脊,盼着她能早些入睡,皇后嗅着乾隆怀里的龙涎香,她还是有些害怕,怯怯开口道 “皇上明日还能过来么?” 乾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背脊 “只要你愿意,朕日日都来陪着你,做了什么噩梦?不必害怕” 许是噩梦太过真实,皇后不愿告诉乾隆,害怕让他也跟着担心,便抬起一双眼睛来 “不过是臣妾幼时就害怕的东西罢了,怕惊扰皇上,您快睡吧,明日还有早朝呢” 乾隆想了想她时候,害怕许多东西,听说,最怕的还是成亲王府中的一头恶狗,那狗追过她一次,就吓得做了好几日的噩梦,这些笑话的事,还是自己从弘昼那听来的,他拍了拍怀中的皇后,无奈的笑了笑,看向外头的天色深沉,知道快要天亮了,便也急忙睡了,只想着再多睡些时候,而他怀中的皇后,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都不敢再闭上眼睛去。 她见乾隆睡得熟了,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来到挂着乾隆衣裳的架子面前,翻找了好久才找到那枚荷包,她攥在手心里轻轻上了床榻,看着怀中的荷包,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阿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多应不信人肠断 2 次日清晨-- 乾隆早早地就醒来了,他扭头见一旁的皇后睡得正香,想起她昨夜惊梦,也不愿意去吵醒她,便翻身轻轻下了床榻。 外头的宫人早已经在外守着了,见乾隆下了床榻便纷纷进来伺候。 乾隆自己穿上了龙袍,玉琈端着水盆进来,她抬头看了看床榻上熟睡的皇后,心觉不妥,却听乾隆温声嘱咐道 “皇后昨夜睡得不安稳,不必吵醒她” 玉琈点了点头,她将水盆轻轻放置好,便退远了些,见乾隆穿戴完毕后洗漱好,又伸手取过他的金龙五色团纹斗篷给他披上,乾隆收拾好,正准备要踏出寝殿,仍旧回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她睡得香甜,他扭头嘱咐玉琈道 “晚些时候去传周齐初来替皇后看看” 玉琈跟着乾隆的脚步出了寝殿,她福下身子行了礼 “奴婢遵旨,奴婢恭送皇上” 乾隆的仪仗渐行渐远,逐渐离了景仁宫去。 玉琈见乾隆离了景仁宫,便起身回了内殿守着,却听到皇后的声音传来 “玉琈” 玉琈抬起头来看了看还灰蒙蒙的天色,以为自己听差了,皇后却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玉琈急忙进了内殿,她见皇后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急忙凑上去回道 “娘娘?天色还早呢,您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皇后眼下一团乌青,她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不愿让乾隆过多的担心,皇后轻声吩咐玉琈道 “你去点上一盏灯,再取来法华经” 玉琈觉得疑惑,她看了看皇后道 “娘娘?” 皇后却无奈的摆了摆手让她去 “快些去” 玉琈抬头,她看不清皇后的神色,但是光凭语气,就能听出皇后的心情不好,她也不敢多问,便轻轻站起来身子,走去偏殿,取来了法华经。 皇后已经披上了外衣,她散着一头秀发,坐在了桌案旁。 玉琈将手中的灯放在桌案上,又从怀里拿出来法华经一卷,她双手递给了皇后 “娘娘”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接过。 窗外寒风瑟瑟,这几日隐隐看着要落雪一样的天气,玉琈见皇后冻的发抖,又取来那件银白色的貂狐皮来给她围上 “娘娘要抄佛经,待暖和些再抄也不迟啊” 皇后却缄默不语,玉琈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也乖巧的站在一旁给皇后研磨。 皇后拿起狼毫毛笔,铺开一层纸来,今日外头天气阴沉的很,就连屋内点着灯火,也看着昏暗。 皇后费力的瞅着面上的字,她拿着毛笔的手都因寒冷微微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艰难极了,玉琈看着心疼,但见皇后神色坚定,也不敢跟着多说什么。 天色逐渐大亮了起来,玉琈看皇后都已经抄完了好几页,她轻轻打了个哈欠道 “娘娘,快梳妆罢,等会儿合宫嫔妃都要来请安了” 皇后眼睛里都红了起来,她一夜未眠,此刻又这样费力的用着眼睛,何况从前阿菡夭折,她也曾经哭伤过眼睛,可是皇后此刻心里想不得这么多了,脑海里都是阿菡昨日晚上纵身一跃,宁肯跳下深渊也不肯让自己抱一抱,她挥了挥手道 “本宫身子不适,旧疾未愈,你去吩咐巧容,让她们都回去吧” 玉琈有些惊讶,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依着皇后,便提起裙子出去吩咐巧容了。 皇后看着桌案上密密麻麻的佛经,她的字体是师傅和哥哥亲自教的,少了些女子的娟秀,倒多了些男儿的狂放,乾隆从前总是笑她的字,若是想学的宋朝女子温婉写词,是万万不成的,后来有了阿菡,皇后为了能够好好教授阿菡,这才刻苦习了许久的女子婉约字体,如今也算有七八分女子娟秀的模样了。 玉琈回来了,她看着皇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娘娘也该用些早膳” 她温声嘱咐完,却不见皇后开口,又叹了口气道 “您身子才好,皇上今早离开还嘱咐奴婢去寻周太医来看看,说是您夜里睡不安稳” 皇后笔下的动作顿了顿,她清冷开口 “不必,本宫身子没病” 玉琈害怕极了皇后这样,她放下手中墨石砚,轻轻蹲了下来 “主子,奴婢求求您,千万别糟蹋自己的身子” 皇后这才放下纸笔,她伸出手来,覆上了玉琈的手,不愿意再去触碰那可怕揪心的梦境 “本宫不是糟蹋自己,只是,昨夜梦到了阿菡” 玉琈知道皇后这些年来,一直挂念五公主,却不曾见过她这样,还是开口宽慰道 “五公主身份尊贵,定然已经早早往生,不让娘娘挂心了” 皇后却摇了摇头 “不,她不好,她嫌本宫丢下了她,让她一个人和端慧太子葬在冰冷的裕陵里” 皇后的手都变得冰冷了起来,她想起昨日阿菡苍白绝望的脸,人都开始发颤。 “我不是一个好额娘,我心里明白,是我无能”皇后重新又拿起来毛笔,她什么都做不得,如今的一切都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这些,抄一抄佛经,也能为自己换的一分安心。 玉琈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她看向皇后发红的眼圈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玉琈轻轻站了起来,她默默的走出内殿,去端了一碗热粥来放到皇后的桌案上,又站回原位研磨。 时辰过得很快,皇后抄完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了,她轻轻站了起来,只觉得脚步都虚浮了起来,玉琈急忙搀住了她 “娘娘!” 皇后觉得头有些发晕,她扶住玉琈道 “快些服侍本宫梳妆罢” 玉琈点了头道 “是” 她服侍皇后坐到了妆台旁,轻轻拿起木梳为她篦着头发,又为皇后换上了一件湖水蓝的常服,鬓边只松松别了一两个银饰,耳环也是巧的珍珠。 皇后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她匆忙道 “快随本宫去吧,不必传轿撵了” 玉琈迟疑了一瞬 “可是外头还冷啊,娘娘身子才好了些” 皇后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她伸手披上浅绿色的斗篷,人看着素净极了。 她从前从来不信这些东西,可是阿菡的离世,屡屡托梦,让她心中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得给自己,给自己的良心,去找一个寄托来。 既然已经诚心供奉,便不用搞这些虚礼了,玉琈见皇后已经走了出去,急忙命人捧上抄录好的佛经,也跟着皇后出了门去。 虽然已经是正午的时分,但天气还是有些冷,天色也阴阴沉沉的,看着似乎要落雪了,皇后走在前头,紧了紧斗篷,她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想起去年冬日的大旱,让乾隆忧心不已,人也跟着上火,今年他十分害怕连年大旱,一来百姓生活艰难,二来,灾民来到京城,治安不稳,去年都有一些强盗闯入了皇贵太妃修行的护国寺中,太妃都吓得病了一场,皇后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穿过这条甬道,前头宫人就多了起来,看见皇后来了,纷纷跪下行了礼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径直往前走着,却有一群人正迎面走来,原是乳母带着令妃的七公主正要去令妃宫里呢,后头的乳母还抱着九公主,虽然九公主和十四阿哥是龙凤胎,可两人的体格子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九公主自从出生以来就养在阿哥所,十四阿哥却因为身子虚弱,被令妃亲自求了乾隆的恩典养在自己身旁。 七公主已经是懂事会说话的年纪了,看到皇后迎面走来,由乳母扶着跪了下来 身后的另一位乳母却抱着九公主弯身行礼道 “九公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后摆了摆手笑道 “快起来吧” 她言罢正要往前走,却听得下面有个稚气清脆的声音传来 “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 皇后低头看去,只见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娃跪在地上,她扎着两把头,穿着鹅黄色的衣服,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正笑意盈盈的对着自己行礼,皇后上前一步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快起来!” 七公主由皇后扶着站了起来,笑吟吟开口道 “多谢皇额娘” 皇后看着女孩儿可爱,一时也忘了她额娘是令妃,她情不自禁的弯身摸上女孩的头发温声道 “你这样懂事,叫什么名字呀?” 七公主抬头看了看皇后,见她笑意盈盈,不像是额娘说过的那样凶狠的人呀,她生来性格开朗,见皇后并不吓人,也放大了胆子回道 “我叫辰熙” 皇后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她精灵可爱,想起这个孩子的确是凌晨时分出生 “辰光熙露,是个好名儿” 七公主洋洋得意的笑了 “是皇阿玛给我取得” 皇后点头笑了笑道 “是了,丫头” 她又向前一步,看了看乳母怀中的九公主,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瞧着自己,看到生人也不哭,的确是乖巧的很呢,这样精灵可爱的两个女儿,若是皇后,爱都爱不过来,怎么忍心送到别处养呢?可令妃心里一心只有她那瘦瘦弱弱的儿子,两个女儿在她心里,也不过是用来铺路的吧。 皇后逗了逗乳母怀中的九公主,听她十分可爱,咯咯的笑了出来,笑着开口道 “两个公主如此懂事,令妃是个有福气的” 玉琈扶着皇后的手,听出来她语气中的落寞,只笑了笑道 “娘娘,咱们还有事呢” 皇后回过神来,她松开了攥着九公主手指的那只手,收敛了笑意嘱咐乳母道 “好生伺候着吧” 乳母们微微弯身行了礼 “奴婢遵命” 皇后低头摸了摸七公主的脑袋,笑了笑道 “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快去找你额娘罢” 皇后由玉琈搀扶着缓缓走远了,一众奴婢也跟着行了礼 “奴婢恭送皇后娘娘” 七公主见此,也跟着乖巧的行了礼 “恭送皇额娘” 天气还阴着,皇后一直往前走,只觉得腿都酸软了些,终于是要到了雍和宫。 玉琈亲自捧着佛经上前,皇后亲自给奉上,她弯身展开手掌,恭恭敬敬的行了三个大礼,又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佛堂内青烟袅袅,皇后闭目许久,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她神色虔诚开口道 “佛祖在上,信女乌拉那拉氏,在此求亡女早登极乐,往生净土”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恭敬的俯下身子去,又磕了三个头。 玉琈见皇后行礼完毕,便想要上前搀扶起她,皇后却轻轻开口道 “你先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 玉琈的双手有些尴尬的停在半空,她犹豫了一霎那,还是退了出去。 皇后见殿内无人,她亲自取出来袖筒阿菡的荷包,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轻声喃喃。 过了片刻,她终于站了起来,裙摆晃动,皇后提裙往内殿里去,那里挂着历代皇后的画像,孝贤皇后的画像也在这里。 皇后愣愣的站在这里,她盯着孝贤皇后的画像,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画下来挂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些古板的画像,拿起一柱香上到了孝贤皇后的画像前。 “姐姐,快要到和敬的生祭了,你们母女想必已经团聚了吧?” 檀香的香气袅袅,飘着也让人安心,偌大的殿中只有皇后一人在说话,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空灵。 “额驸深情,可是孩子还,由家中人作主娶了门户的女子做了续弦,那女子朴实,会好好照顾额驸和孩子,你和静姝安心” 和敬公主去世后,乾隆或许是心疼她的家人,恢复了额驸的王爵,也册封了和敬的孩子,自己的这个嫡外孙。外人看来恩典非常,京都的公主府坐落在最繁华的地方。公主身后,额驸深情不愿续弦,可是孩子还需要照顾,最后还是迎娶了一家门户的女子,也是蒙古族人,人心性朴实,对额驸和世子也照料的十分好,上次额驸带着世子进宫请安,皇后见过一次,人精神已经好多了。 皇后宽慰的对着画像笑了笑 “姐姐,我如今母阳两隔,实在煎熬” 她缓缓跪了下来 “只求你和静姝恩怨于我,哪怕是索了我的命去……” 皇后是大清的国母,是六宫的主人,可是她自己做这个皇后,却总是于心不安。 当年嫁给乾隆的时候,京都妇人的指指点点,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先后薨逝,自己失了第一个孩子,紧接着又失去了阿菡。一切的一切,都被旁人说为了报应,皇后从前纵然不信神佛,可她是个额娘,女人做了母亲,就有了许多羁绊,从前做过的那些事,自己认为无事,却总是害怕牵连于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多应不信人肠断 3 大清江山千秋,可那画像上的女子不过是昙花一现,后宫中佳丽三千,她们又是经历了多少,脚下踩着多少伤痛,才爬到这个位置来,挂在画像上供后人仰望。 皇后仰望着画像,这些女子生前困在这紫禁城中,死后也逃不出帝王家,她脑袋里却猛然闪过一个十分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自己不愿做帝王妻,不愿生前死后都困在这死气沉沉的紫禁城里,又该是怎么样一副情景呢? 皇后又想起乾隆那带笑的眼睛,在自己身着皇后朝服,正式册封的那日,二人偷了一点空闲,坐在养心殿里稍稍歇息,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窗外的暖阳透过窗棂,照耀在乾隆欢喜的脸色上,他拉着自己的手调笑道 “你既然嫁给了朕,夫妻一体,便永远都是要和朕在一起的,生前死后,都是逃不掉的,朕永远不会与你相弃相离,你安心” 皇后轻轻撇了撇嘴,头上的朝珠也跟着轻轻的颤了颤,她如画的眼眉透出一丝不屑来 “男子情爱生厌就可以弃离女子,可臣妾若是有朝一日不喜欢这日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仔仔细细的蹙着眉头,仿佛真的在思考如何离去,乾隆本是拉着皇后的手满心欢喜,听了她的话心中却突然不安了起来,他手上力道加重,皇后吃痛轻轻嘶了一声,眼睛抬起来瞪向他,乾隆却收起了方才调笑的神色 “天下没有这样荒唐的事,朕的身,也绝对不会有!” 皇后抬起头来,她有许多话想要反驳,皇后自常常,对史诗之事也很是熟悉,明白唐代女子和离之事多了去了,只是经历了宋朝后就不再见了,词人李清照为了与夫君和离,还坐了监牢,大清自从入关后,民间鲜少听闻有女子和离。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见乾隆不开心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哦~臣妾知道了” 乾隆听她突然这样说,板起了脸来,又见她轻轻抱住了自己的手撒娇了起来,低头轻轻看了她美艳的侧脸,想起来今日是她的好日子,便戳了戳她的脑门儿道 “大热的天,离朕远点儿” 皇后身着重重的朝服,她见殿内没有什么伺候的人,索性整个身子依赖在乾隆身上,缓解些疲劳,疲软的语气开口,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 “皇上!” 乾隆只挑了挑眉,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膝盖道 “好了,省些力气罢” 皇后点了点头,她看出来乾隆的确已经没有方才的兴致勃勃了,可是皇后也疲累的紧,没有心思再缠着他闹了,便也靠着乾隆闭了会儿眼睛。 殿内青烟袅袅,佛堂中让人心安无比,皇后闭着眼睛似乎想起了旧事,唇边勾起来一抹暖人的笑,她睁开眼睛来,见外边日头已经不高了,这才转身出了殿门。 去了佛堂几日,下午又让周太医来景仁宫给开了些安神的方子,乾隆也夜夜留宿在景仁宫里,皇后的梦魇之症也好些了。 皇后按例每日都要去佛堂叩拜,今日才正要去,沿路就瞧见了前头一身宝蓝色朝服的男子,站在合欢树下,外头披着一件斗篷,已经是冬日里,御花园里树木凋落,看着也是一片凄惨景象。 玉琈先看到了那男子,她扭头冲着一旁的皇后开口道 “娘娘,和亲王在前头” 皇后回过了神,她抬起头来,就看到弘昼站在树下,手中还攥着一本书藏在身后。 弘昼看到了她,本以为皇后会绕路而行,看到她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弘昼弯身行了个礼 “臣弟见过皇嫂” 皇后看向他头顶的官翎,笑了一笑道 “和亲王免礼” 弘昼抬起头来,看到皇后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去,像是这冬日里最好的一抹暖阳照在心里,挥之不去。 皇后看了看他手中的书,是一华严经,她疑惑道 “好端端的,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弘昼扬了扬手中的华严经道 “额娘那里丢了不少佛经,我禀明了皇兄,特意来此取走” 皇后听他提起皇贵太妃,想起也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太妃了,年幼之时,是太妃十分照顾自己,拿自己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更是早早的就送了自己东西,以表示认定了自己是弘昼的妻子,一别多年,皇后心里也十分挂念她 “前些日子京都护国寺遭人抢劫,不知太妃是否一切安好?” 弘昼点了点头,恭敬笑了笑道 “多谢皇嫂挂心,护国寺里的粟玉姑娘衷心护住额娘,如今额娘一切都好” 皇后点了点头问道 “粟玉?是太妃身旁的丫鬟么?” 弘昼摇了摇头,想起额娘前些日子逼着他迎娶粟玉的事,有些头疼的无奈笑道 “是陪伴额娘修行的一位姐罢了” 皇后点了点头,她看向弘昼的神色,就明白了许多,朗然笑了笑 “太妃无事便好,她如今年事已高,不要再让她放心不下了” 弘昼有一霎那的慌神,上一次皇后这样嘱咐自己的时候,仿佛还是年少时候,青葱岁月的自己和她,会因为与额娘的呕气而跑到很远很远的后山上去,是那样一个女子,固执的跟在自己身后一步一劝,爬上山后,她的脚都磨起了泡来,弘昼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回过神来道 “臣弟明白,额娘也让问皇嫂安呢” 皇后点了点头,似乎还能想起太妃慈眉善目的面庞 “本宫若有机会出宫,定然亲自向她问安” 弘昼当年出事,皇后嫁入宝亲王府的前一日,整整消失了一日一夜,那拉府派人上下寻找,最后还是皇贵太妃命人将皇后给送了回来,她即将毁约再嫁的时候,心中除了弘昼之外,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皇贵太妃了,额娘早逝,是太妃一直将自己看做女儿一样,即便与弘昼无缘成为夫妻,在太妃心里,都也始终有皇后一个位置。 弘昼点了点头,他看向皇后身后的玉琈手中也抱着一沓抄写好的经文 “皇嫂为何要去佛堂?” 皇后扭头看了看玉琈手中的佛经,她无奈的笑道 “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弘昼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心下微微泛起一股担忧来,片刻又被自己给抑了下去,他抱了抱拳头道 “那……臣弟先行告退”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她看向弘昼的身影越走越远,他的背影也已经不如从前矫健挺拔了,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而老去。 养心殿-- 天气越来越冷了,却终日不见落雪,乾隆也是愁眉不展,皇后这两日几乎每天都在佛堂里呆着,乾隆今日好容易得了些松快,早早的下了朝,他来到景仁宫,永璟正捧着一个球在殿内玩闹呢,身旁乳母正看着他。 乾隆看着这个稚嫩的儿子,想起他出生那日京城飘雪,解了那一年的冬日大旱,这个孩子,也被自己认为是福星降世而格外疼爱。 永璟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看到乾隆来了,欢喜的扔了球冲他跑来,乾隆见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肉团冲着自己跑来,也轻轻蹲下身子张开手臂来接他。 或许是永璟跑的太急了,猛地一下冲到了乾隆的怀里,冲力过大,乾隆抱住了他,身后却有些不稳,险些坐到地上。 吴书来在后头跟着,见此急忙跟着跪了下来,扶住了乾隆一些。 乾隆一把抱住永璟,费力的站了起来,永璟嘴巴里还吃着糖果,他咕咕哝哝的叫了句 “皇阿玛!” 乾隆又抱了抱他,殿外的空气寒冷,他一个大人都觉得发冷,何况身子虚弱的永璟呢,乾隆轻轻皱眉斥责道 “外头风大寒冷,怎么让永璟在外头玩” 为首的乳母出来回话 “回皇上的话,屋子里地龙闷热,十三阿哥脸色泛红嫌闷的慌,央求奴婢带他出来” 乾隆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永璟朝着他奋力点了点脑袋,乾隆这才放下心来,他抱着永璟朝着内殿走进去,见并没有人在殿里,只有奴才们俯下身子请安,他温声冲着怀中的永璟道 “乖乖,你皇额娘去哪了?” 永璟也张望着眼睛,两只手放到自己的眼睛上 “额娘出去了,还不要带着永璟!” 他放下两只手,瘪了瘪嘴,无奈的摊了摊手 乾隆见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抱着他坐到了罗汉床上道 “她为何不带你呀?” 永璟抠着手指,他怨念道 “我都哭了,额娘还是不带着我!” 乾隆揉了揉他的脸蛋儿道 “是么?让朕看看怎么哭的” 话音未落却见永璟拽上了乾隆的衣袖,两只脚爬上了他的衣服,更是弄脏了乾隆的龙袍,吴书来担忧的看了一眼,乳母也不放心的看了看,乾隆却好像丝毫不在意,伸手搂住了他,永璟指了指眼睛瘪嘴 “就是这样哭的” 乾隆点了点头,指着永璟喔了一声道 “这么哭的啊,这么哭不行,你该趴到地上大哭,你额娘就该带着你了” 永璂时候就时常这样做,皇后也无可奈何,走到哪里都带着他,永璟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仿佛真的在思考准备这样做呢,乾隆看着他这样可爱的模样,哑然失笑。 皇后已经回到了景仁宫,她看向殿外伺候的宫人,就明白乾隆来了,她扶着玉琈的手,跪了一中午,此刻身子也疲软极了,正巧走到殿外听到乾隆这样教永璟,皇后无奈的笑了笑,便由玉琈打帘走了进去。 她看向罗汉床上的乾隆,弯身道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看了她一眼,温和的笑了 “快起来吧” 皇后轻轻站了起来,她除掉云纹的斗篷,一只手提起裙角坐到乾隆的对面,一边笑颜道 “皇上又在胡乱教他些什么?” 她看了看乾隆怀里的永璟正鼓着腮帮子,还在为今日皇后不带着自己去的事情生气呢。 乾隆抖了抖永璟,心虚的道 “没什么,皇后又去佛堂了?”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她一只手接过玉琈递过来的暖炉捂在手心里 “臣妾又抄录了些佛经送去” 乾隆将永璟放了下来,他看向皇后冻的发红的双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 “神佛之事,皇后信信无妨,只是也不要一颗心都在那上头了” 皇后低眉不语,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时常去礼佛参拜,晚上都抄写佛经到深夜里,乾隆有时候都睡了自己还在抄写,照顾两个孩子也没有从前一样上心了,她自知理亏也不再与乾隆争辩,只伸出手来朝着一旁的永璟拍了拍道 “快过来” 永璟哼了一声,背过头去了,乾隆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皇后见这孩子还气着,轻轻皱起眉头啧了一声。 孩子听到皇后这样不耐烦的声音,回头看了看额娘的神色,果真看到额娘皱起了眉毛,他扭过身子来,慢慢的走到了皇后的腿边。 皇后向前倾了身子,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双腿上,低下头轻轻蹭了蹭永璟的脸蛋儿 “额娘是为了你好才不带你去的,那儿不好玩儿,你哭闹起来怎么办?” 永璟眨了眨乌黑的眼睛,伸出两只莲藕一样的手臂搂住了皇后的脖子,在额娘的怀里蹭了蹭道 “可是我想和额娘在一起嘛” 皇后闻言轻轻笑了,脸颊上荡出来两个酒窝,虽然不再是少女的样子,可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她搂紧了怀里的儿子道 “好~下次带你好不好?” 永璟点了点头,吧唧在皇后的脸上亲了一口,二人亲热的紧,皇后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乾隆在一旁看着,心中却隐隐不舒服了起来 “佛经也不要总是自己抄录,宫人们抄了送去也一样,心意到了就成” 皇后知道乾隆在劝自己,她犹豫了片刻,见永璟挣着要拿自己手上的暖炉,便递给他了,开口道 “皇上也时常祭天祭祖,敬拜之心人人皆有,何况臣妾不过为孩子求了些平安罢了” 皇后的眼神都落在怀中的孩子身上,乾隆担忧她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宫中太妃那样了 “朕与你的孩子,福寿无量,不必去靠这些东西” 皇帝祭天祭祖,是感谢先祖和上苍厚生之德,乾隆虽然诚心敬拜,可并不是盲目迷信。 皇后听到乾隆的话,却突然颤了颤身子,伸手握住了怀中儿的手,低下头去,许久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便无风雪也摧残 乾隆盯着皇后的神色,眉头微皱,仿佛若无其事一样的攥住她怀里永璟来回乱动的手 “皇后今日,在御花园可见到弘昼了?” 他语气平淡,眼睛里很深很深的地方却仿佛藏着很的一团火焰。 皇后抱着永璟的手顿了一顿,只觉得后背都泛起了颗粒来,她见怀中的孩子好奇的抬起头来,轻轻扯了扯嘴角 “是,和亲王来宫中为皇贵太妃取佛经,臣妾凑巧碰到,就问起了太妃近况” 乾隆松开了永璟的手,见他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看向皇后,乾隆转头,端起桌案上的白瓷茶碗来,极好的白瓷上头有几支红梅,看着让人心生愉悦,里头的茶叶飘飘浮浮,他就着喝了一口,只觉脾胃都暖和了起来,他余光瞧见皇后似乎看了看自己的神色,便也不再言语。 永璟正好奇的看向皇后,仿佛不知道乾隆和皇后在说些什么,皇后看着他这样茫然,温和的笑了笑给他耐心解释道 “是永璟的五皇叔,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永璔哥哥的阿玛” 永璟茫然的点了点头,仿佛记了起来,却又仿佛不知道是谁,皇后不想再问他,抬起手来从桌上给他拿了块点心递给他,永璟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才乖巧的窝在皇后怀里吃起了点心。 乾隆放下茶碗来,白瓷的茶碗扣在桌案上清脆的一声,茶碗中的茶叶都跟着晃动了几下,乾隆揉了揉有些发冷的手道 “护国寺一事,朕已经吩咐人将那一群刁民给关押了起来,不日处决” 皇后想起从前南巡见过的那些难民,每一个人都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还有不少孩子跟着大人,饿疯了一样,她看了看乾隆,无奈的劝道 “天灾人祸,不是人能避免的,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本就已经可怜了,闯入佛寺净地,不过也是为了求口吃的罢了,何况弘昼说皇贵太妃身旁的人忠心护主,太妃并无大碍,皇上何必重责那些难民呢?” 乾隆却不禁调笑道 “吃斋念佛几日,当真生的一副菩萨心肠了” 皇后嗔怒的看了他一眼 “您惯会取笑臣妾” 乾隆笑着看了看皇后,但是想到这里,他就站了起来身子,看向窗外干冷干冷的天气,已经冬月底了,马上就要进入腊月,若是还不见下雪来,今年这个年,怕是也过不好 ,窗外已经出了太阳,乾隆眯起眼睛看向日头,叹了口气道 “朕记得,永璟出生的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冬旱,直到腊月二十三才降下雪花来” 那一天,是乾隆自己一生之中最冷的一天,永璟降生那一天,也是皇后难产,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往外头散发着寒气。也是因为这样,永璟很很的时候,乾隆大多时候是不愿意亲近这个孩子的,自己常常看着这的一团,差点要了皇后的性命去,可这场大雪解了冬日大旱,大清民心安稳,钦天监所言这个儿子命数不凡,是大清的福星,能让皇朝更加辉煌,是六福齐星的大富大贵之命,日后必定成大器,固基业,也是因此,乾隆迟迟不曾下了立储的旨意。 乾隆更是觉得十三生的和阿菡十分相似,尤其一双眼睛,不像永璂那样像极了皇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而是十足十的像了自己,又因他身子虚弱,这才对这个儿子百般怜爱,比永璂更甚。 皇后听他的语气,看乾隆已经走到了窗口处,皇后将十三阿哥放到了塌上,她站起身来拿起一旁乾隆的披风,为他披上了些 “那一年也是冬旱,百姓流离失所,皇上还亲自命了傅恒大人去赈灾食粥,天灾定然可解,臣妾也会再去为此祈福的” 皇后永远不愿看到乾隆皱眉,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乾隆攥住了她为自己披衣服的双手,想起今日的人来通传的语气,皇后与和亲王在御花园说笑片刻,只要与弘昼有关的事情,乾隆就永远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天气寒冷,不必去了” 皇后看向乾隆的眉心,顺从的点了点头,如今再去争辩并没有用了,阿菡这些时候也没有来找过自己,想来那些佛经也是有些作用的。 乾隆这才伸出宽厚的手掌来,将皇后拥进了怀里 “朕记得,再过一个月,就要到永璟的生辰了” 皇后窝在乾隆的怀里,睁开眼看了看床榻上吃得正欢的孩子,无奈的笑了笑 “过了年,就满三岁了” 永璟出生的时候,多少太医都心伺候着,这样虚弱的孩子,又是生在宫中,没有人敢相信他能过活,更不必说长到三岁了。 乾隆想到这里,自豪的笑了笑道 “永璟生的聪慧可爱,都是你的功劳,要朕怎么赏你?” 皇后却觉得乾隆是在挖苦自己,她笑了笑将头扭向了乾隆 “聪慧是随了万岁爷,好吃才是随了臣妾罢” 乾隆闻言笑了起来,他宠溺的点了点皇后的鼻尖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揽着皇后,二人看向窗外的庭院,外头枯黄的树叶随着萧萧的寒风,纷纷投身于大地的怀抱,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身后床榻上的永璟手里攥满了点心,见没有人搭理自己,张开嘴呜呜哇哇的叫了起来。 乾隆与皇后这才回头,看向永璟这样耍宝,二人相视笑了笑,乾隆看着这样安然的画面,只觉得前朝多少烦心事都解了些。 乾隆一连几日都歇在了皇后的宫里,令妃等人自然心怀不忿,只是太后毕竟不在宫中,也没人能为她做主来。 景仁宫-- 今日是腊月初八,腊八节日,皇后亲自命人做了腊八粥来,众妃嫔来问安,每个人都领了些。 皇后看着座下的嫔妃,她今日容光焕发,坐在主位上像十五的月亮一样耀眼,而其余的妃嫔都像是点点星子了。 “今日是腊八节,本宫命人做了些腊八粥,各位妹妹慢用罢” 纯贵妃为首,带着一群嫔妃弯身行了礼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她今日一身正红撒花攒金银鼠袄,头上的点翠钿子十分华丽。 “都快坐吧!” 纯贵妃端起了桌案上玉琈呈上来的腊八粥,她闻了一口笑道 “娘娘有心了,臣妾等闻着都十分香甜呢” 皇后笑了笑,她赤金的护甲抚摸过裙摆 “诸位妹妹不嫌弃就好了,这也是皇上嘱咐的心意呢” 愉妃坐在下首,她缓缓的开口道 “腊八原是祈求丰收的好意头,只是臣妾见今年冬日无雪,怕是又要大旱呢” 庆嫔也端起了粥来轻轻用了一些,她听到愉妃这样说,也担忧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是冬日了,天气虽然寒冷,可日头却是丝毫不见偷懒,没一日不出来的,她的阿玛陆世隆是跟在傅恒手下赈济灾民的,今年若是再大旱,来年阿玛只怕又要劳苦,庆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皇后娘娘带着咱们同用腊八粥,也是想求个好意头吧” 皇后见她这样明白事理,温和的点了点头笑了 “本宫会去亲自祈福,但愿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纯贵妃也放下了手中粥碗 “皇上与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是百姓的福气” 令妃坐在下首,皇后命人呈上来的腊八粥她拿起勺子来搅了搅,却是一口未动,面上也是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众妃嫔闲话她一句都没插嘴,倒不像素日的令妃了。 她此刻见众人都不在说话,才轻轻开了口 “十三阿哥出世那年,可是从胎里带来了一场好雪呢,依臣妾看,娘娘也不必拜佛了,只需要带着十三阿哥往雍和宫跑一趟就成了” 她语气不善,上次在景仁宫受了委屈后,一连几日都不曾来请皇后的安,如今再来,她瞧见座上的皇后容光焕发,自己却因为照料永璐彻夜难眠,平白无故伤了气色,心情自然也不好。 皇后淡淡瞥了她一眼,听到令妃这样无赖的话语,皇后竟然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又觉得同这样的人在这里争论,无故拉下自己的脸面来 “无稽之谈,日后还是少说些罢” 令妃看出了皇后的不乐意,却丝毫不知道收敛,她变本加厉了起来 “怎么是无稽之谈?十三阿哥是大清的福星,这是钦天监所言,皇上也格外欢喜呢,这宫中哪个阿哥也比不上啊” 皇后见她这副说话叽叽歪歪的样子就觉得脑仁发疼,她往后靠了靠身子不耐的皱起了眉头 “永璟还,令妃还是少说些这样的话罢,宫中的阿哥公主都是尊贵的人,年节事多,底下的人,都得心伺候着” 令妃见皇后并不接自己的话,她心中还有别的谋算,便也不在此多与皇后辩驳了。 多贵人在最后头坐着,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是她瞧着令妃的神情,从一开始到问安结束,似乎都有些不对劲儿。 已经过了腊八,还是没有丝毫降雪的意思,乾隆着急上火,连连几日召见了钦天监等人。 终于是在腊月二十二日夜里飘下了雪花来,令妃刚刚安抚好夜里哭闹的十四阿哥,她倚靠在窗棂边,看着天上飘了下来白花花的雪,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轻轻喃喃着 “是时候了,今儿个,可是好日子” 明日就是腊月二十三,只要雪不停,乾隆明日定然是要在畅音阁设宴的,又是十三阿哥的生辰,两年 这样的事情,即便再有人不信天象之说,也得承认十三阿哥永璟,一定会为大清解了燃眉之急,一定是带有福气。 令妃轻轻挑起了眉毛,她却偏偏不服气,凭什么皇后这样污秽的女人能生下这么好的儿子,十二阿哥永璂,乾隆悉心栽培,听名字就知道日后前途无量,乾隆定然会委以重用,可十三阿哥的降世,却让令妃也怀疑了起来,这样带有福气的好儿子,被乾隆和皇后如珠如玉的养大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不是福星降世么?自己的十四阿哥难道就该生来暗淡无光么? 令妃今夜似乎欢喜的很,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贴身宫女腊梅一个人在她身旁伺候,令妃更是一把推开了窗户,丝毫不在乎呜呜的冷风灌了进来,她拿起桌子上的酒壶,里头是上好的青梅酒,她扬了起来酒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她举起酒杯来,竟然直直的向窗外倒了下去,脸上荡漾出一丝十分真切的笑容 “十三阿哥,明日好上路啊~” 令妃语罢,站在延禧宫内殿的宫女腊梅都抖了抖身子,她双膝一弯跪了下来,轻声嘱咐道 “娘娘,您慎言呐” 令妃扭过头来,见腊梅跪在地上,不知何故心中涌出一股子邪火来,她将酒杯狠狠砸向了腊梅,腊梅微微侧了侧身子,令妃头晕并没有瞧清楚,酒杯落在了地上,啪啦一声碎掉了,她狠厉的声音传来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这里指使本宫!慎言?本宫心里的话憋了多久你知道么?” 腊梅看向地上碎了一地的酒杯碎片,也不敢贸然去捡起来,她低下头去不敢抬起来,听令妃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哀怨了起来 “本宫拼死挣来的东西,都是那个女人生来就有的,她这样污秽的女人,根本不配” 令妃见桌上没了杯盏,索性直接拿起了酒壶往自己嘴里灌下去,温热的青梅酒入喉,还是有些灼热的刺痛,令妃停了下来,她轻轻咳嗽了两声,而后诡异的笑了起来 “不是都说福星降世么?本宫就偏要你们这些人睁开眼睛瞧瞧,仔仔细细的瞧着福星是如何归天的,哈哈哈哈哈” 腊梅跪在地上,偷偷抬头看了令妃一眼,见她酒水都洒在了自己的寝衣上,外头披着一件斗篷,被冷风吹得瑟瑟缩缩,面上却费力的笑着,腊梅方才劝阻反被训斥,险些挨了打,此刻也不敢再多说话,她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听着令妃发疯。 令妃的笑声回荡在延禧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尖锐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 紫禁城里终于落下了雪花来,细雪无声,于宫外的万里江河来言,是无上的欢喜与雀跃,可落在这紫禁城里,仿佛正在悄然无息的改变着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便无风雪也摧残 2 乾隆二十三年腊月二十三 一觉醒来就看到了已经银装素裹的紫禁城,众人都欢喜的松了一口气,不论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还是服侍伺候人的奴才,都因为这场姗姗来迟的雪而欢呼雀跃。 景仁宫-- 乾隆由人服侍着穿上龙袍,他激动的推开窗子,纷纷扬扬的雪花成片的落了下来,还有一些顺着冷风灌了进来,乾隆伸出宽厚的大手,有几片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乾隆高兴极了,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冲着门外大声叫道 “吴书来,吴书来!” 吴书来一直候在外头伺候,他守夜时候就知道了落雪,只是不敢惊扰了乾隆和皇后安眠,如今见乾隆叫他,急忙跑了进来 “奴才在呢,万岁爷有何吩咐?” 乾隆显然是高兴极了极了,他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两只手扶住窗台,半个身子都够出去了 “这雪,落了多长时间了?” 吴书来想了想回道 “回皇上的话,昨夜亥时时分开始落雪,如今也有将近四个时辰了” 乾隆大手一拍窗户 “好,好啊” 吴书来见主子这样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扭头就正看到皇后披着一件斗篷从寝殿出来,急忙弯身行了礼 “奴才请皇后娘娘安” 乾隆只顾着高兴,全然没有听到吴书来的话语,皇后见此也不恼,她缓步走到了乾隆身边,为他紧了紧身上松散的衣服,埋怨道 “万岁爷这样欢喜,也要心自己的身子” 乾隆听到皇后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才回过神来,他扭头一把攥住了皇后的双手 “朕真是高兴,吴书来,传朕旨意,今夜在畅音阁设宴” 吴书来点头称是,又迟疑了一下道 “皇上,您早就吩咐过了,您忘了?今日恰好是十三阿哥的生辰” 乾隆顿了顿,眉心微动,他有片刻的怔神,而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郑重的看向皇后 “腊月二十三,果真是如此,景娴,咱们的永璟,他定然是我大清的福星” 皇后觉得乾隆攥着自己双手的手掌触手冰凉,皇后看着他的神色如此欢喜,已经快要五十岁的人了却还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实实在在的高兴,皇后忍不住埋怨起来 “皇上前些日子还说,让臣妾不要太过笃信神佛,如今您快瞧瞧自己,这些不过是巧合罢了” 乾隆却不愿意承认这是巧合,他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的天气,正色朗声道 “天象所指,咱们的永璟,必定不同于旁人” 乾隆言罢又扭头看向皇后,激动的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 “景娴,你给朕生了一个好儿子,他是大清的福星,是福星!必能巩固大清江山,千秋万代!” 这个孩子,是福星降世,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乾隆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个孩子是他和皇后的嫡子,是他们二人的结晶。 皇后听他越说越荒唐了起来,伸手一把捂住了乾隆的嘴,嗔怒道 “万岁爷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永璟还呢,您这时候就说这,未免也太早了些” 乾隆调皮的啄了啄皇后的手指,神色庄重 “他是还,可总有一日他会长大,会长成像朕一样,能够支撑大清的人” 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顾及殿内不少伺候的人,低了低头轻轻从乾隆的怀里挣脱出来。 乾隆却欢喜的披好了斗篷,扭头向吴书来问道 “十三阿哥呢?快去将他抱来,朕要见他” 吴书来点了点头,抬起脚步正要往偏殿里去,就听到皇后不满的诶了一声,她凑上去一把拉住了乾隆的衣袖 “他还睡着呢,儿嗜睡,哪能和您一样精神好?” 乾隆想了起来,只觉得自己想的的确不够周到,他急忙点了点头道 “是,让他好好睡着,朕今日定然要给他最好的生辰设宴,吴书来,命内务府好生操办下去” 吴书来很少见乾隆这样激动的样子,他点了点头,拂尘扬得老高 “奴才遵旨” 皇后看着他这副样子,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都要大亮了,她开口无奈劝道 “皇上,快到时辰上朝去了!” 乾隆这才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笑道 “是!是要去” 皇后很少见到他这样不顾一切的放肆欢喜起来,冬日大旱一解,的确是省了乾隆不少的事情,再也不必为了前朝的事而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也不必担忧来年的旱灾,难民暴乱。 皇后挥了挥手命伺候的人上前,玉琈引着一排宫人进来,手中端着朝冠,朝珠等物,皇后亲自净了手,此刻伸出手来为乾隆轻轻带上了朝冠,又取过一旁的朝珠为他挂好,不放心的叮嘱道 “您快去吧,雪天路滑,皇上可千万心些” 乾隆看着皇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放心罢!” 皇后看着乾隆的背影,只看他的背影就知道他在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看向窗外飘雪的天气,不由自主的也深思了起来 天象之说,虽然并非子虚乌有,可有些东西太过神玄,皇后素来不敢太过相信,吃斋念佛虽是求心安,自己也从不敢太过迷信,可是十三的降生,还有这两年的冬旱未免太过巧合,即便是自己这个亲生额娘,也不得不开始重新想这个事儿。 永璟身子虚弱,或许也是因为这么? 皇后正在出神,就见玉琈上前拉住了窗子道 “今儿个初雪,是好日子,娘娘还有好些事儿呢,奴婢伺候您更衣罢” 皇后出神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玉琈在身后为她轻轻挽着头发,皇后从镜子里看向玉琈道 “玉琈。” 玉琈正在聚精会神的为皇后篦着头发,她无暇抬头,听到皇后叫自己轻轻道 “嗯?” 皇后失神的看着她 “你觉得,天象之说为真吗?” 玉琈终于弄好了皇后的发髻,她抬起头来看皇后正失神的看向自己,宽慰的笑了笑道 “奴婢不懂这个,但既然皇上欢喜,您也不必扫了他的兴致,左右是夸咱们十三阿哥呢” 皇后看着她,觉得这个丫头何时长的这么大了,眼瞧着说话就要成为一个深宫嬷嬷了,滴水不漏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皇后仔细想想也是,玉琈已经做了景仁宫十数年的大宫女,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宫中人人见着她,都得称呼一声玉琈姑姑,皇后听了她的话,也了然的笑了笑 “本宫明白!” 玉琈又取过两只点翠的发钗和一支赤金红珠的伸到皇后面前 “娘娘要用哪个?” 皇后指了指赤金红珠的那只发钗 “既然是好日子,就用这个罢,看着也喜庆些” 玉琈也笑了出来,她生的十分灵巧,这样笑起来看着还和二八少女一般,伸出手来为皇后插上了发钗,满意的看向镜子内的皇后 “娘娘好看,用什么都是美的” 皇后抚了抚发髻,玉琈的手巧的很,梳出来的头发也是格外精致漂亮,皇后满意的笑了 “你这样心灵手巧,若是有一天出嫁,本宫又该怎么寻个贴心人儿呢” 玉琈闻言红了脸,她轻声开口 “奴婢不出宫,只望娘娘不嫌弃奴婢伺候就成了” 皇后看着她的神色笑道 “这些年本宫也是疏忽了你,但是咱们的情分,只要你有了意中人,尽管与本宫说,本宫必定亲自赐婚” 玉琈却低下头去,她伸手又从妆台上取下一支流苏来,金丝的坠子,看着格外华丽,玉琈将它轻轻插进了皇后的发髻里,这才开口道 “奴婢从前在家乡有过一个娃娃亲,只是后来有一年家乡发了洪水,奴婢的父母双亲,还有他,都没了” 皇后看着玉琈的面色平淡,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禁叹息,她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从前,竟然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些” 玉琈退了两步将衣架上皇后的正红镶边旗装给拿了过来,她看向皇后担忧自己的眼神,淡然的笑了笑 “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奴婢十几岁就离乡,有幸进了宫里伺候,家中人也是知道的,他也答应了等奴婢年满回乡,只是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事生出来” 她言罢见皇后失神的瞧着自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笑道 “瞧奴婢胡乱说些什么?奴婢失言,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却轻轻转过身来,轻轻拉住她的双手宽慰道 “本宫不该提起这的,倒惹了你伤心,只是你还年轻,该出宫去过那样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玉琈摇了摇头,坚定的对上皇后的双眼 “奴婢卑贱之躯,有幸伺候皇后娘娘身旁已经是万幸,此生能守在娘娘身边,就是奴婢最大的心愿了” 皇后见她如此执拗,也不再多言什么,只是握着玉琈的双手又抓紧了些…… 今日初雪,满宫里都喜气洋洋的,十二阿哥永璂今日也不上学堂了,他早早起来用了膳后就带着十三阿哥永璟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儿。 虽是落了雪,乾隆也是一点不得闲,他上午召集了军机大臣到养心殿议事,回疆之地大和卓发动叛乱,也已经是时候命人去扫平了,只是傅恒上次出征负了伤,朝中如今无人可挑大梁,最后还是皇后的侄子讷苏肯自请出征,乾隆龙心大悦,何况讷苏肯的本事,他也是见识过的。 讷苏肯休养了这几个月,明白与博尔济吉特氏之间已经再无转还之地,而自己的身上,不应该只有些儿女情长,更多的是家族荣耀与兴亡,还背负着宫中自己的姑母,皇后的期望,那拉氏一族,如今只有自己可以振兴!他明白自己肩膀上的重任,也知道不能让额娘和姑母为自己担忧。 乾隆自然允许了讷苏肯,只是乾隆毕竟生性多疑,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如今对讷苏肯自然也存了一份忌惮,犹豫了片刻还是不肯让他担任主将,依旧是让老臣章桂阿桂来担任,讷苏肯为前锋,又命傅恒的亲侄子富察明瑞担任与讷苏肯同等的职位,这番安排,倒也是妥善,只是阿桂年事已高,富察明瑞又太过稚气,尚未上过战场,放眼整个军队,能够倚仗的,也就只有讷苏肯一人了。 乾隆定下了大军,不日就要出发征战,众武将领了命令,急忙回了各自的府邸安置了,乾隆高兴极了,命令他们晚间赴宴。 众人出了养心殿,心思各异,讷苏肯失魂落魄的走在前头,他心中没有什么挂念,只盼着额娘安好,另外,出征之前,盼着再见多玉一面 富察明瑞从后头走上来,在讷苏肯的肩头狠狠拍了下 “想什么呢?” 讷苏肯扭头,见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 “没什么” 富察明瑞抄着手,二人走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讷苏肯 “我额娘又在京中给你物色了好几个姑娘家,都是模样人品俱佳的,你快随我一同去瞧瞧罢” 讷苏肯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军出征在即,如今咱们哪有时间想这些事?” 富察明瑞比讷苏肯还要上几岁,却早早的就成婚了,如今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他与讷苏肯从前很的时候就交好,如今这样苦口婆心的劝他,一来是讷苏肯的额娘去富察府串门,几次三番的向自己的额娘和夫人提起这件事来,二来两人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他也不忍心看着讷苏肯就这样孤独终老 “你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你额娘啊” 讷苏肯点了点头,却瞧见了不远处的轿撵上一个娇的身影,只看了一眼,讷苏肯就愣住了,那轿撵匆匆忙忙的从门前经过,已经没有了踪影,讷苏肯还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富察明瑞并没有看到,他正说着话,扭头看到讷苏肯落在了后头,伸出手来拽了拽他 “你怎么了?” 讷苏肯只觉得心中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喘不过气来,他烦闷的挥了挥手 “日后再说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急匆匆的跑远了些,富察明瑞看着他的背影,生气的跺了跺脚,也回府去了。 晚间-- 原本的大雪到了如今这个时辰,已经变得了些,淅淅沥沥的更像是雨雪一样,宫中却不被天气所打扰,一片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像是要过年一样的高兴。 养心殿里一切事务都已经安排妥当,乾隆的一颗心也总算安定下来,晚间在畅音阁设宴,他亲自嘱咐了内务府要好生操办,如今畅音阁内外金碧辉煌,璀璨明亮更像是白昼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相思相望不相亲 晚间-- 原本的大雪到了如今这个时辰,已经变得了些,淅淅沥沥的更像是雨雪一样,宫中却不被天气所打扰,一片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像是要过年一样的高兴。 养心殿里一切事务都已经安排妥当,乾隆的一颗心也总算安定下来,晚间在畅音阁设宴,他亲自嘱咐了内务府要好生操办,如今畅音阁内外金碧辉煌,璀璨明亮更像是白昼一样,乾隆忙碌到了这个时辰,他看了看天气,索性直接从养心殿去了畅音阁,还吩咐了吴书来,让皇后带着两个阿哥一同前来。 这是不合规矩的,永璂和永璟都未满年龄,祖宗的规矩,孩子不满六岁不可上席,可今日,大概是乾隆欢喜的过了头,宫人们倒也见怪不怪了,反正乾隆为景仁宫里的皇后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皇后远远的从轿撵上下来就看到畅音阁外灯火通明,她扶住玉琈的手道 “这也太过了些罢,往年哪有过这样?” 身后的乳母嬷嬷们都急忙跟了上来,玉琈扶住皇后的手笑了笑道 “初雪来的及时,又是咱们十三阿哥的生辰,皇上算是双喜临门,怎么能不欢喜呢?” 皇后扭头看了看在乳母怀里惊讶的永璟,伸出手来戳了戳他的脸蛋儿,调皮的对玉琈道 “还好太后不在宫中!” 太后五台山修行一去也有年头了,仍旧没有回来的意思,皇后也因着这样,多过了几天松快日子,玉琈看着皇后这样庆幸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又心酸,她从前在家乡,常见嫂嫂与娘亲有许多争执,却不想皇家婆媳也是这样,皇后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后宫中不得太后的宠爱,却也要活得万般心,玉琈无奈笑了笑 “左右这是万岁爷的心意,与您毫无关系” 永璂跟在皇后身后,打了个喷嚏,皇后扭头关切的看了看,又伸出手来摸了摸永璂发凉的脸蛋儿道 “咱们进去罢,外头天寒” 皇后刚刚话落,就看见一旁的讷苏肯跟随在弘昼身后,也朝着这里走来,跟着一起的还有傅恒的侄子,富察明瑞。 皇后早就知道今日会见到讷苏肯,就将多玉嘱咐她的东西给带了过来,她瞧见讷苏肯,扭过头松开永璂的手,冲着玉琈开口道 “你先带着他们进去罢,本宫与讷苏肯有些话要说” 玉琈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伸手握住永璂的手道 “奴婢遵命” 永璂懵懂的抬起头来看着一群大人,他不明所以,只好跟着玉琈走了。 皇后今日穿了一件正红的衣裳,外头罩着一件明黄色的披风,她站在灯火通明的畅音阁下,恍若神妃仙子,弘昼看着这样的皇后,几乎不敢抬起头来,他缓缓的放慢了脚步,本是走在两个辈前头的人,此刻竟然和他们走在了一起去,玉琈等人都进了大殿, 三人见了皇后,弯身行了礼恭敬道 “臣弟见过皇嫂” “侄儿参见姑母” 一旁的富察明瑞,见他们二人叫的如此亲近,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道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温声笑道 “不必多礼” 富察明瑞急忙站了起来,他笑出了一排白白齐齐的牙齿,声音洪亮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见他还是和时候一样古怪,无奈的笑了笑,又往四周看了一圈疑问道 “许久未见明瑞了,家中一切可好?怎么不见傅恒大人来?” 一旁的弘昼和讷苏肯面色冷淡,只唇角微微勾了起来,礼节性的笑笑,富察明瑞今夜见了皇后却欢喜的很,他自从长大成人后就很少像从前一样进宫问安了,他的姑母孝贤皇后病逝后,更是没有了进后宫的机会,明瑞对皇后印象却很好,时候在圆明园,姑母忙时不得空,经常是皇后带着他和一群阿哥们玩闹,他上前一步道 “回皇后娘娘,一切都好,叔父旧疾未愈,在府中休息了” 皇后见他这样高兴,也跟着笑了笑道 “劳烦你代本宫多加问候了” 富察明瑞笑着点了点头 “微臣明白,多谢皇后娘娘挂念”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后看向一旁站着的讷苏肯,他神色和从前并无二样,只是多了些凝重,弘昼看出来了皇后有话要说,他伸手拉了拉一旁的富察明瑞道 “臣弟先入席了,皇嫂请便” 皇后看了一眼弘昼,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富察明瑞还想着再与许久未见的皇后多说会话,只可惜弘昼的力气太大了些,他无奈的只能被拉着离开。 待走远了,弘昼便放开了他,富察明瑞郁闷的走慢了脚步,烦躁的开口道 “王爷为何要拉开我?我还想再多和皇后娘娘说话呢” 弘昼回头看了看这个傻乎乎的孩子,见他还是和在宫外一样口无遮拦,前些日子居然拉着他的夫人要和自己于讷苏肯做媒,弘昼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头走远了,不再多搭理他。 富察明瑞郁闷的跺了脚,也只能无奈的跟上他的脚步。 皇后看着这样神色庄严的讷苏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稍稍撤了些脚步,离正殿也远了些,讷苏肯明白皇后的意思,也跟上了她。 二人顿了脚步,皇后看着他瘦削了许多的脸庞,心疼的开口道 “身子可好全了么?” 讷苏肯低了头 “回皇后娘娘,早已经好了” 皇后又问道 “你额娘……近来可好么?” 她开口声音都是心翼翼的,如今自己虽然与乾隆重修旧好,可是面对族人家人,皇后心里始终都有一份愧疚,嫂嫂待自己极好,如今天家作出这等事来让家族无光,皇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讷苏肯见皇后这等谨慎,也不好再绷着一张脸,他终于软下来了口气 “多谢姑母挂念,额娘身子也好多了,还说您送去的人参极好” 皇后无奈笑了笑道 “好全就好,库房里还有不少,回头席罢本宫让玉琈再送去家中一些” 讷苏肯抱了抱拳正要再行礼,皇后却抚下他的手道 “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讷苏肯只点了点头,皇后看着他,从袖中缓缓掏出来一个布包递给了他 “这是多玉命我给你的,她说望你再觅良缘,不必念着她了” 讷苏肯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皇后手中的布包,红宝石耳环下边的坠子调皮极了,从布包里露出了一点开,讷苏肯不用打开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双手还是将那布包接了过来 “多谢姑母” 皇后看着侄子,他从之前一个老老实实,憨厚本分,一心只想着娶妻生子的孩子到如今这样满脸的冷淡,仿佛什么都藏在心里很深的地方,皇后心中也着实酸涩 “本宫听闻了你请命去平定和卓,万事心,家中的事本宫会多多照付,你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了,可千万保重” 讷苏肯将那布包装进胸口的衣料中去,弯身抱了抱拳头 “姑母安心,侄儿必定凯旋归来” 皇后看着他的模样,这才欣慰的笑了笑 “宴席快开始了,快进去罢” 讷苏肯看了看四周,他俯下身子 “姑母先去吧,侄儿还有东西忘在外头了,是府中命我带来给十三阿哥的生辰贺礼,侄儿这就去取来” 皇后点了点头,便也不再看他,朝着畅音阁进去了 讷苏肯匆匆忙忙的离开,他很想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可是脑中却只有一个想法,每一次出征打仗都是出生入死,哪一次自己都有十足的把握回家,只是这次,这次的形势严峻,自己一点点把握都没有,还能不能再见她都是未知,这最后一面,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次,他很想开口问一问她,为什么要将这个东西还回来。 讷苏肯就候在外头的廊下,身边的厮有些受不住这瑟瑟寒风,颤抖着牙关道 “大人,贺礼就在奴才这儿呢,咱们快进去罢” 讷苏肯心烦意乱,他挥了挥手道 “你去那等着我罢” 厮早就挨不住这外头的风雪。此刻听了自家大人的吩咐,像是接了赦免的命令一样,急忙朝着那暖和的地方跑了过去。 许多妃嫔的轿撵接连过去,纯贵妃,愉妃,舒妃,庆嫔,就是迟迟没有看到多玉,寒冬腊月的天气,讷苏肯却着急上火了起来, 终于来了轿撵,旁人的轿子总是比她的要华丽些,位分摆在那里,何况多玉自从册封之后便不肯承受恩宠,宫中人踩高捧低,她轿撵后头跟着伺候的人也不多,寒风吹起,轿子里的人露出来一面清秀的侧脸来,那轿撵近在眼前,讷苏肯的手心里却出了汗,一片湿腻的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他喉咙里发干,紧张的吞了吞唾沫,才终于喊出声来 “多贵人请留步!” 博尔济吉特氏在轿撵上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把伸出手来掀开了帘子,回过头来,看到讷苏肯站在雪地里的身影,她瞳孔猛然一紧,连忙挥了挥手让人停下来。 她人却缩回了轿子里,手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她虽是贵人,可今日这样隆重的日子,也是一身正装,只是耳畔上的耳环还没来得及换下,这是讷苏肯送给自己的那对,博尔济吉特氏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护甲,觉得太过碍事,又不愿意叫讷苏肯瞧见自己这般模样,她伸手一把摘了下来留在了轿撵里。 轿夫已经停下了轿撵,博尔济吉特氏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又害怕讷苏肯在这里等的着急,想到这里她踉踉跄跄地从轿撵里拽下来,一旁丫鬟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她都没来得及,她快步朝着讷苏肯走过去,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陡然停下了脚步,见讷苏肯弯身朝着自己行了个礼 “微臣,请多贵人安” 博尔济吉特氏心中酸涩,她再也听不到讷苏肯唤自己一声阿姐了,也听不到他温声朝着自己叫玉儿。 她脚步猛然顿住,良久才回了声道 “大人多礼了” 讷苏肯眉心跳了跳,博尔济吉特氏瞧见他站起来,袖筒外头的手却狠狠的握成了拳头,他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可是对着自己,却一直像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弟弟,从不敢在自己面前露出拳头来,如今这样,博尔济吉特氏明白他心里的酸涩,听他开口道 “皇后娘娘命微臣来找贵人拿东西,请贵人借一步说话罢” 他抬步走向了远处,余光却瞧见身后多玉的脚步迟疑,讷苏肯扯起嘴角冷笑,就听到她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声音。 这里灯火昏暗,畅音阁的明亮瞧不到这里来,讷苏肯见四下无人,将布包一把扔到了博尔济吉特氏怀中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来,你若是不想留下,大可以扔掉它,不必劳烦姑母还回来” 博尔济吉特氏一把接住了布包,还是没有接稳住,两只耳环从布包里滑落,有一只掉进了雪地里,博尔济吉特氏抬头看着讷苏肯的面色冷峻,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讷苏肯,她顿时眼眶湿热了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落下泪来,她急忙弯下身子去捡拾雪地里遗落的那一只耳环。 掉在了讷苏肯靴子的旁边,博尔济吉特氏弯身拾起来,她攥紧了耳环,试图想压抑住自己哽咽的声音 “我……我是不愿意耽误你,你可以再寻个好女子,与她恩爱偕老,子孙满堂” 讷苏肯听到了她哽咽的声音,本来有些心软,可她说出的话却让自己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你闭嘴!你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的事情,又是以什么身份在管教我?” 博尔济吉特氏似乎愣住了,她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痕未干,怔怔的看着恼怒的讷苏肯,良久才开口道 “原是我冒犯了,大人既然嫌弃这东西给过我,我留着就是了” 讷苏肯手狠狠的握成了拳头,若不是顾念着她是个女人,恨不得一拳砸在她脸上去。 博尔济吉特氏不愿再久留下去,她福了福身子道 “大人保重” 讷苏肯看向她的背影,开口道 “你心甘情愿么?” 多玉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他看着多玉的背影僵硬在原地,又问了一遍道 “你心甘情愿么?阿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相思相望不相亲 2 讷苏肯只觉得喉咙发涩,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你心甘情愿么?阿姐” 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心似刀绞,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劝他放下,皇后是一向最疼爱这个侄子的,讷苏肯虽未曾亲自听到姑母劝他,可也明白皇后的意思。 只是,这数十年的青梅竹马情谊,怎么能是说扔下就扔下的呢?讷苏肯来的路上看到弘昼,见他如今形单影只,这些年又时常帮衬那拉府,就明白和亲王对自己姑母还是有情谊的,姑母已经做了皇后,恩宠绕身,又与皇上夫妻恩爱,皇后与和亲王已经到了儿女绕膝的年纪,和亲王还是如此痴心不改,可见幼的情谊,并不是那么容易在心底抹去的。 讷苏肯是信多玉的,只是京中流言更甚,还有人说博尔济吉特氏是有心爬上龙床,想要一飞冲天,带领家族荣光。 博尔济吉特氏听到这句话,她身子都晃了一晃,身子紧紧绷着,脑中的一根神经死死的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博尔济吉特氏扭过身子来,讷苏肯瞧见她转过身来,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博尔济吉特氏却没有抑制住冲动,扬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讷苏肯还来不及反应,他常年习武,这些疼痛落在他脸上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只是不曾想过会见到多玉动手打自己,她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 博尔济吉特氏哽咽开口道 “是!”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无论怎么样做都不会再有别的结果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讷苏肯一颗心起起伏伏,听到博尔济吉特的这句话,再也管不到这么多了,他上前一步狠狠拉过多玉,将她瘦弱的身体拥进了怀里,博尔济吉特氏冰凉的衣料被他攥在手里,鬓发上的流苏来回晃动,打到了讷苏肯的脸上。 他内心也明白自己这样做是不忠不敬,多玉既然已经是乾隆的嫔妃,就是自己的长辈,是君家的人,可是他的心里怎么能够放得下,他做不到像和亲王那样,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人欢好,讷苏肯的内心,两种想法来回撕扯,像一把钝刀在心口上来回磨动,血流不止。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自己执拗要挣一份荣耀给她,她或许就不会入宫,不必困死在这宫里一生一世,二人会琴瑟和鸣,是这京都城里最惹人艳羡的夫妻。 博尔济吉特氏顾及这是在宫中,她双手不放心的推搡着讷苏肯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跳在自己的手心里,听讷苏肯这样温柔的话语打在自己耳畔,博尔济吉特氏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她将头埋进了讷苏肯宽厚敦实的臂膀上,放肆的让泪水涌了出来,双手攀上了讷苏肯的背脊,狠狠闭上眼睛道 “讷苏肯,事到如今,我只求你,忘了我吧,好不好?” 若是明日就要赴死,今日自己也愿意再与他贪恋这最后一刻的温暖。 讷苏肯明白她的心意,他含泪拥紧了怀里的人,摸索着攥上她的手指,将她冰冷的右手放在自己心窝处 “阿姐,无论如何,这里的位置,我只留给你” 讷苏肯只觉得自己今夜真是疯了,这是宫门里,又是在畅音阁旁边,人来人往,自己却还敢这样做出来这样荒唐的事情,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不再是京城的格格,而是乾隆的嫔妃,后宫的多贵人,可是他此刻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伸出宽厚有力的一只手,想再摸一摸多玉的头发,却只碰到了她鬓发上冰冷的珠翠,讷苏肯急忙放下了手,他目光缓缓投向后头的一棵梅树,怅然开口道 “过不了几日,我就要随军出征了,我只想好好的抱一会儿你,像从前一样,别说这样的话了” 他不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的心里,不会再有其他人的位置去。 博尔济吉特氏也听闻了他就要出征去平定和卓的事,一个下午,她躲在屋子里翻阅了不少书籍,也问了皇后,知道了和卓之地多叛乱,人人难惹,大军此去,获胜的把握并不多,她想到这里,攥紧了讷苏肯肩膀上的衣料 “你万事心,留好性命,夫人还在府中等你” 讷苏肯听得她的语气,和从前自己每次出征时候的嘱咐一模一样,他狠狠点了点头 “你安心!” 二人相拥片刻,博尔济吉特氏听到了宫女们传过甬道的声音,急忙放开了手,她往后退了一步,别过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大人多保重,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讷苏肯攥紧了她的手臂,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博尔济吉特氏眼眶湿润,她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宫人逐渐多了起来,闭了闭眼睛狠心将讷苏肯的手一把拨开,她不敢去看讷苏肯的目光,心虚的扭过身子去 讷苏肯明白她就要离开,攥了攥空荡荡的手掌,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我守着你,阿姐” 博尔济吉特氏听到这句话,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抬起脚步朝着宫女的地方走去。 讷苏肯看到她的身影朝着那一片光亮走去,自己却只能在这黑暗里傻愣愣的望着她,这不见天日的喜欢只能偷偷的藏在心底去。 畅音阁内,宴席即将开始,众妃嫔都到齐了,令妃今日却推脱身上不舒坦,永璐身上也不好,说是要照顾他,无暇赴宴,望乾隆恕罪,乾隆听了,心中也担忧的紧,他还吩咐了苏淳来太医亲自去延禧宫照顾。 皇后进了殿内的时候,纯贵妃和庆嫔愉妃等人都已经到齐了,见她走来急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近臣王亲们今日也来赴宴,皇后瞧见了不少熟人呢,王亲大臣还有命妇郡主等,看到皇后入了殿内,一同起身行了大礼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玉琈见此急忙走近皇后,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她,皇后落座到位子上,这才微微笑了开口道 “都免礼罢,今日家宴,不必拘束” 众人看皇后这样端庄大气,弯身谢道 “多谢皇后娘娘” 永璂和永璟站在皇后的座席后头,永璟今日精神似乎格外不好,躺在乳母的怀里,头一点一点的。 皇后看向身旁空空的座位,扭头向身后道 “皇上怎么还没到?” 玉琈低头轻声回道 “奴婢也不清楚,养心殿事务繁杂,怕是拖住了,可能一会儿就到了” 皇后看了看殿内人来的还不全,只点了点头。 多贵人从偏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皇后瞧见了她头发上的流苏都和头发粘到了一起,又看向讷苏肯迟迟未到,不用想也明白她去做什么了,博尔济吉特氏抬头就看到皇后见看着她,心虚极了,不好意思的冲着皇后弯身行了个礼,皇后轻轻颔首,示意她入座。 乾隆终于坐上轿撵到了畅音阁内,他看了看明亮耀眼的畅音阁,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抬步进去。 吴书来在殿外通报道 “皇上驾到” 殿内众人听到这声通传,都从座席上站了起来,乌压压的跪下了一片 “微臣,臣妾,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乾隆满意的看向这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他今日一身朝服,看着威严至极,挥了挥手,手上的玉穗子来回晃动 “都起身吧” “谢皇上” 乾隆大步走向了主位,就瞧见了皇后在一旁站着,明艳非常,身后站着两个白玉似的儿子,他高兴的一把抱过来永璟,今日是他的生辰,永璟被打扮的十分喜庆,一身红彤彤的衣裳镶着白绒绒的狐毛,只可惜永璟今日似乎是午觉没有睡好,昏昏欲睡的,乾隆伸手逗弄了他两下,高兴道 “今日是初雪,又是十三阿哥的生辰,朕高兴的很,都不必拘束” 六王爷弘曕今日也入宫来了,他的位置就设在了弘昼后头,见乾隆这样高兴的抱着十三阿哥,也羡慕了起来,他开口道 “皇兄如此高兴,倒是让臣弟也眼馋的很,想要快些娶妻生子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殿内压抑的气氛也得到了缓解,满京都城里就这位六王爷行事放荡不羁,无人敢管教他,乾隆也跟着笑了起来,指着他道 “你若是想要,朕明日便给你赐婚” 六王爷摆了摆手道 “这倒不必劳烦皇兄,臣弟若有了意中人,定会第一时间禀明皇兄的,只是看着十三阿哥如此可爱,又能为大清带来福气,这样的好儿子,臣弟是想也不敢想的” 永璟看着白白嫩嫩的,在座的各位,哪怕是弘曕这样的浪子,也想抱上逗弄逗弄 皇后也轻笑了笑,她柔声开口道 “王爷谬赞了,永璟还” 六王爷看向这位皇嫂,时候都是宫中一起长大的情分,他笑了笑道 “皇嫂,臣弟在宫外都听闻了天象之说,十三阿哥命数不凡” 皇后只笑了笑不再说话,她担忧的看向一旁乾隆怀中的永璟,这样的天象之说,不过是为永璟的身上多了一层枷锁罢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天象之说何止是在宫中呢,外头百姓更信这样的东西,冬旱磨人,十三阿哥生辰带来一场瑞雪,众人都认为这是福星,愈发觉得中宫之子不同于旁人。 妃嫔这边的脸色却都微微变了些,舒妃膝下抚养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因为生母是嘉贵妃,一直不算很得乾隆喜爱,如今有皇子傍身的,也就只有纯贵妃和愉妃了,可纯贵妃素来与皇后交好,不在意这些东西,更是从未想过要孩子继承大统这样荒唐的事,愉妃膝下的五阿哥人品样貌出众,更是十分得乾隆青睐,愉妃看着自己悉心培养的儿子此刻被一个黄口儿给比了下去,她心中不满,面上却丝毫不露。 十二阿哥永璂本来是站在皇后的座席后头,他见众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弟弟,挣脱了玉琈的手上前钻到了皇后的怀里。 皇后低头看到了永璂,她温柔的笑了笑,也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 “怎么了永璂?” 永璂抬起头来,他懵懵懂懂道 “额娘…皇额娘,什么是福星?” 乾隆嘱咐过他在外头不可撒娇的叫额娘阿玛了,要叫皇后皇额娘,叫他皇阿玛。 皇后见他声音不,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在他耳边道 “额娘回去再给你讲,乖” 永璂点了点头,又从皇后的胳膊下钻了出去,皇后看着他这样调皮不禁哑然失笑。 座下却见纯贵妃站了起身,她挥了挥手命奴才呈上了一个锦盒来 “今日是初雪的好日子,臣妾听闻瑞雪兆丰年,又是十三阿哥的生辰,臣妾特意备了这副赤金脚镯,望皇上皇后娘娘收下臣妾的一点子心意” 乾隆将永璟递给了身后的乳母,他看向纯贵妃呈上来的贺礼,满意颔首道 “你有心了” 皇后命玉琈上前接过了,她也点了点头对纯贵妃笑道 “多谢贵妃了,永璟也定然喜欢” 纯贵妃抬起头来与皇后相视一笑,便坐回了原位。 众人见此也纷纷献上了贺礼,舒妃献上的是一个璎珞项圈儿,愉妃送上了一块玉珏,忻嫔送上的是一个平安锁,庆嫔送上的是两枚玉佩…… 殿外却听得人通传,一名太监缓缓走了进来,他双膝跪下道 “奴才请皇上,皇后娘娘安” 乾隆轻轻挥了手,那太监抬起来头,皇后认得,这是太后宫中从前的人,好像是叫做德中的,他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朗声开口道 “奴才奉太后懿旨,送来十三阿哥的生辰贺礼” 皇后见乾隆却突然缄默不语了,明白他心中对太后还有些芥蒂,德中这样杵在殿内,也不好看,她挥了挥手让玉琈上前接过,温声开口道 “多谢皇额娘疼爱永璟,皇额娘五台山修行辛苦,不知近来身子可好?” 德中见皇后如此关心太后,身旁的乾隆却一言不发,他将锦盒递给了玉琈,恭恭敬敬的回道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太后身子康健” 皇后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乾隆看着桌上的酒杯,并不抬眼看位下的太监,面色平淡开口道 “五台山天气寒冷,还是请皇额娘快些回宫罢” 德中闻言面上才露出了喜色,他应了一声,俯下身子叩了个头 “奴才遵旨” 乾隆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皇后在座席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瑞雪暮哭心所亲 几许平生欢,无限骨肉恩。 结为肠间痛,聚作鼻头辛。 传礼的太监德中办完了该办的事,满脸喜色的退了下去,皇后宽慰的握了握乾隆的手,乾隆这才掩饰下心中层层叠叠的烦躁,笑着举起酒杯来与众人饮酒。 酒过三巡,或许是宴席太过热闹,皇后身后的永璟却醒过神来了,他一时来了精神,在后头叽叽喳喳了起来,皇后皱了皱眉,永璟年纪不满就上了席已经是越距的事了,如今这样吵闹,显得更加无礼了,皇后扭过头来对着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永璟调皮的眨眨眼睛,皇后笑着不经意瞥头,瞧见一旁站着的永璟乳母神色不对,似乎很是着急,皇后还以为她是内急,扭头宽慰道 “刘姑姑若是有事,便先去解决吧,本宫和玉琈在这里亲自看着永璟就是” 乳母心虚的抬头,正对上了皇后的眼睛,她尴尬的笑了笑 “谢娘娘体恤,奴婢这就去” 刘姑姑急急忙忙的从侧殿出去,宴会时候不短,永璟又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乳母自己看不过来,皇后是体恤的。 皇后往下看,永璟正玩着八宝如意盒,仰着脑袋跑到了乾隆的座席旁边,不知道在和乾隆说些什么,皇后指着他向一旁的玉琈开口道 “永璟真是闹人极了” 十三阿哥听得皇后说自己,顿时就有些不开心了,他扭过脑袋,耸了耸鼻子对着皇后吐了吐舌头 “额娘才闹人” 乾隆也被孩子的可爱给征服了,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皇后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是睁开眼睛瞪了永璟一眼,伸出手来,本是想敲敲他的脑袋,可是想起来今日是永璟的生辰,不由得停下了手。 皇后想起三年前的今日,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自己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生出来的孩子像猫一样瘦弱,哭泣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如今却也不知不觉长成了这么大,皇后心中感叹一声,怜爱的摸了摸永璟的脑袋 十三阿哥却很是不舒服的挣了挣衣裳,只觉得这衣服很是热,他一把拽住皇后的袖子撒娇道 “额娘陪我出去玩儿嘛” 皇后看了看宴席未散,她挥了挥手道 “不成,外头太冷了” 十三阿哥看了看这偌大的殿阁内热热闹闹的,知道额娘这样严肃是办不成事的,一旁的皇阿玛又在喝酒不听自己说话,便扭过胖胖的身子去找一旁的哥哥永璂玩闹了。 十三阿哥的乳母刘姑姑出了殿阁,却并未去恭房,而是沿着一条路向着无边的黑暗走去,是天气寒冷或者是她心里发虚,她的身影都颤颤巍巍了起来,一个黑影闪了出来,一把将她拽进了假山后头 刘姑姑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她看清来人,低声道 “奴婢尽力,可皇后看的太紧了些” 那黑影冷冷开口,听声音像是一个女子,她看着刘姑姑徘徊不定的神色 “主子下命,子时之前不能成事,咱们都得死” 刘姑姑身子抖了一抖,她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叹了口气道 “奴婢明白” 那黑影看出了她的犹豫,将手中一沓银票递给了刘姑姑,放缓了声音安慰道 “您辛苦着,一切都由主子安排好了,子时之前成事,您就能安安稳稳被送出宫去,和您家人一同荣华终老” 刘姑姑接过那一沓银票,她食指轻轻捻了捻份量,这才坚定的点了头道 “主子安心!” 那黑影点了点头,又转身钻进了无边的夜色中,刘姑姑在原地顿了顿,她脑海中想过很多东西,一边是自己的家人受人要挟,性命不保,另一边是十三阿哥被自己抱在怀里,张开嘴第一句叫的就是嬷嬷,刘姑姑站在凄冷的寒风中,愣了很久,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扭过身子朝着畅音阁走去。 她蹑手蹑脚的入了席位,站在皇后身后,抬眼看向在一旁玩闹的十三阿哥,见皇后正在顾着前边并未回头,刘姑姑低下身子拍了拍手,永璟顺从的跑了过来,刘姑姑揽住永璟,她欢喜道 “奴婢带您出去堆雪人儿吧?” 永璟一听堆雪人,眼睛就亮了起来,他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太过吵闹,早就想出去玩玩儿了,只可惜额娘今晚不愿意,此刻听得乳母要带他出去,狠狠点了点脑袋张嘴 “要去!” 刘姑姑掩下面色的一丝不寻常,趴在永璟耳朵上道 “奴婢教您这样说……” 永璟仔细听着,他的眼睛晶晶亮,将手中的八宝如意盒递给刘姑姑,匆忙朝着额娘走去 “我这就去” 十三阿哥静悄悄的走到皇后的身后,他戳了戳皇后的腰肢,见额娘回过头来,嘻嘻笑了笑,露出来一排白牙 “额娘让我和刘姑姑一同去玩儿,好不好?” 皇后担忧的往后看了看,她开口道 “你乖乖的,听额娘的话,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永璟想着外头清冷的天气,堆雪人儿那样好玩的东西,越发觉得透不过气来,他瘪了瘪嘴,耍赖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永璟看额娘无动于衷,他歪在地上打滚了起来,皇后无奈的拽住他,头上的发饰都跟着来回的晃动,永璟张开嘴巴,眼看就要哭出来,皇后不愿意在这地方让他出声,显得无礼,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永璟的嘴巴,他唔唔的发声,乾隆听到这边的动静,低头瞥了一眼,他微微向前倾身道 “怎么了这是?” 皇后听到乾隆的声音传来,心虚的松开捂着永璟嘴巴的那只手,永璟白白嫩嫩的脸上已经被摁出来了红印子,皇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他的脸蛋儿,永璟逃脱了皇额娘的魔爪,急忙爬到了乾隆的腿边,他撒娇的拽住乾隆的腿站了起来道 “皇阿玛,我想要出去玩儿嘛,这里好热” 乾隆摸了摸他的脸蛋,已经有些红的发烫了,他看着儿子这样撒娇,况且今日又是他的生辰,抬起头来对皇后道 “屋子里闷热的很,又酒气重,让他出去透透气也好” 皇后犹豫道 “可是……” 乾隆摆了摆手道 “无妨,多命几个奴才跟着就是了,咱们的永璟身子强健,不会怕冷的,对不对?” 永璟朝着乾隆重重点了点头,只觉得皇阿玛真是太好了,他情不自禁的拍起了手 “好!” 乾隆既然发话了,皇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外头路滑,她担忧的嘱咐乳母 “只在这外头就好了,千万不能由着他乱跑” 乳母刘姑姑急忙点了点头,皇后看着永璟欢快的跑向外头,心里却总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台上歌舞升平,这是初雪的好日子,只是这些歌舞都是从前的旧的,也没有什么新意,众人都看的昏昏欲睡。 不消片刻,南府里的舞姬献上了一曲祝舞,也算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这舞是每年都有的,只是今年仿佛有些新花样了。 为首的舞姬眼波流转,身姿轻盈,她媚眼如丝的看着座上的乾隆,皇后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她扭头看了看乾隆,他也在盯着台上目不转睛。 皇后看向身后空空荡荡,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她轻叹了口气,向乾隆开口道 “皇上?皇上!” 皇后连着唤了两声,乾隆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舞姬身上不舍的移开,落在皇后身上,面色悻悻道 “怎么了?” 皇后无奈的开口 “永璟出去这么久了,臣妾担心的紧” 乾隆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皇后徒劳的担心罢了,他挥了挥手道 “这才多长时间?永璟可玩够了吗,你若是担心,命人出去找他回来就是了” 他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皇后知道自己搅了他的兴致,可是心中若不是担忧的紧,她也不会这样贸然出声了,她只觉得心口突突直跳,看向乾隆低了低头 “是臣妾多心了” 乾隆轻轻嗯了一声,目光重新又投向台上摇曳生姿的舞姬,一只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今日是个吉祥的日子,宴席也很是漫长,歌舞不断,直到亥时才散去,乾隆示意吴书来,吴书来低了头明白他的意思,便命人去南府将那个十分妩媚的舞姬给带来养心殿。 玉琈为皇后披上正黄的披风,皇后扶着玉琈的手站了起来,她的另一只手拉着永璂,侧首问道 “永璟去哪了?回宫了吗” 玉琈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乳母和十三阿哥跑到哪里去了,她开口回道 “八成是累了,乳母带回去歇着了吧” 皇后点了点头,出了畅音阁外,也不见永璟和伺候的宫人,她稍稍放下心来,想着是回去睡了,抬头却见弘昼迎面走来 “皇嫂!” 皇后下意识的回了头,见附近没有乾隆的身影,她这才放心的微微颔首 “王爷不必多礼,今日怎么没将永璔带进宫来热闹热闹?” 弘昼笑了笑道 “额娘想他,让去寺里暂住两日了”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永璂道 “永璂这几日时常念叨他呢” 弘昼低头看着这个和皇后十分相似的孩子,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十二阿哥若想见他,改日我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 永璂兴奋的点了点头,又抬头看向皇后,皇后低声示意他多谢弘昼,他的奶音开口道 “多谢五皇叔” 弘昼这才将手中的华严经递给皇后 “额娘已经命人抄录完毕,现在是该还回这佛经了” 皇后接了过来,面上笑了笑客气道 “太妃诚心礼佛,一本佛经算得了什么?也值得你亲自送来” 弘昼无奈的苦笑 “宫中的一草一木都不可擅动,何况今日入宫赴宴,也是顺道带了过来” 宫中的一草一木都不是属于他的,皇后就更加不是了。 二人正在闲话,弘昼话音刚落,不知何处传来了宫人的尖叫声 “来人啊!十三阿哥落水了” 皇后脑中轰的一声炸开,那宫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皇后只觉得什么都听不到,勉强抓了一把玉琈的衣袖才站住,而后不顾一切的冲向湖边。 皇后在高处,看见她的儿子,在寒冬的水中挣扎着 玉琈等人正在发愣,就听见又是扑通的一声 深冬腊月,皇后就那样直接跳了下去,冰冷的水刺的人每一寸骨肉都在疼痛,皇后骤然跳下去后才想起自己也不会水,听见岸上的人大声叫着自己,皇后没有心情理会,却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捞了起来,听见乾隆斥责的声音有些颤抖着 “你不要命了么?”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皇后年幼时落过一次水,还是弘昼救了上来,自此以后,皇后极度怕水,却不想今日直接闷头跳了下去。 乾隆听到了十三阿哥落水,急忙跑了过来,他看见永璟在水里也慌了,更让他惊慌的是眼睁睁的看着皇后跳了下去,他从前一直只知道自己离不开她,却不想这般在乎,在她和孩子之间,乾隆都没想到自己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救她,余光却看见一旁的弘昼准备救她,还是攥了攥手去把永璟救了上来。 皇后挣脱开乾隆的怀抱勉强站住,就看见弘昼抱着的一团向自己走来,她疯狂的挣开乾隆的手臂扑到弘昼身边,伸手接住有些冰凉的孩子,他的脸已经冻的青紫,自永璟出生,因着先天不足,皇后一直悉心照顾,从未让他受过大病,这次却是直接在寒冬腊月落了水,皇后害怕极了,她抱着永璟,颤抖的开口 “永璟,永璟,是额娘来了” 皇后唤了两声,却不见孩子有醒来的意思,她抬起眼来,无助的看向乾隆。 景仁宫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玉琈上前伸手,连忙将十三阿哥接了过去,乾隆开口道 “快宣太医去景仁宫,快!” 玉琈急急忙忙带着十三阿哥回内殿,取了上好的炭火和暖塌 只剩下浑身湿透的三人,吴书来看到乾隆也下水,急忙拿起一旁的斗篷给乾隆披上 “万岁爷心龙体啊” 三人尴尬的站着,皇后迈不开步子,她脚下酸软几乎要倒地,弘昼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情不自禁的开口道 “景…皇嫂!心身子!保重自己才能好好照顾十三阿哥” 皇后浑身冰凉,此刻抬头看着他双眼无神,弘昼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皇后这样无助的眼睛,心疼极了,可乾隆还在一旁眼神冰冷,他将皇后搀起来后就撒开了手。 弯身向乾隆行了个礼 “臣弟要去更衣,皇兄皇嫂保重身体要紧,臣弟告退” 乾隆点了点头,示意他去,见弘昼的身影走的远了,他这才走近皇后,想要拉起来她的手,皇后却轻轻的避开了,她一步一步沉重的迈向宫门,三年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是真的害怕了。 乾隆一把抱起她来,压抑住自己的恐惧开口道 “即便担心孩子,也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你放心,朕在这里” 皇后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虎凹相逢大梦归 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一群太医都守在景仁宫中,周齐初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却也不见床上的十三阿哥有任何苏醒的意思。 太医院一群太医战战兢兢,乾隆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的梭巡。 皇后已经回到了殿中,她惧怕极了,甚至不敢走上前去看永璟发白的脸庞,皇后已经浑身湿透,她怯怯的站在寝殿外,手指死死的抠着自己的衣服,她是永璟的亲生额娘,此刻心痛如绞,害怕去看那自己噩梦中多次出现的一幕。 景仁宫内进进出出,一时间十分热闹了起来,只是人人的脸上都挂着悲伤的神色,玉琈从寝殿挤出来,她看到皇后站在殿内,空空荡荡的大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她自己在原地愣愣的站着,仿佛置身事外一样,玉琈却看得出她的害怕与无助,上前扶住了皇后安慰道 “娘娘请安心,周太医说有惊无险,十三阿哥多福多寿,定然无事,奴婢伺候您去换件衣裳吧?” 皇后在原地愣着,她仿佛听不到玉琈说话一样,片刻抚开了玉琈的手,她扭过身子,另一只手摸着一旁的柱子,双膝一软,身体随着柱子一寸寸的滑落,跪坐在了地上 玉琈急忙上前,想要扶起皇后来,听她的声音空灵 “玉琈,我这是作了什么孽?” 玉琈心中一酸,她想要宽慰眼前的皇后,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她弯下身子,拍了拍皇后的背脊,皇后紧紧攥着她的手 “刘姑姑呢?” 玉琈不忍道 “刘姑姑没了” 皇后猛然抬起了头,她想起晚间乳母不怎么正常的神色,觉得此事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玉琈缓缓道 “出事儿的时候,众人都去救十三阿哥,刘姑姑耽搁的太久,侍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皇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她觉得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去,无望的朝里间看了一眼,手上攥紧了衣裳 里间里狼藉一片,伺候的宫人们为十三阿哥脱下了湿透的衣服,取了上好的火炭和暖塌。 周齐初战战兢兢的跪在最前头,他已经是年逾五十的人了,此刻见了从照顾到大的十三阿哥这样面色惨白,明白这个孩子不仅仅是皇子,还是乾隆和皇后视若珍宝的儿子,更是钦天监所言大清的福星,他哆嗦着手搭上了十三阿哥的脉搏。 脉搏微弱,周齐初战战兢兢的探了探永璟的鼻息,也是似有还无的,他吩咐一旁的药童 “先去煎服一碗浓浓的姜茶来为阿哥驱寒,另外我开个方子,快去抓药,不可耽搁” 姜茶早已经备下了,宫人们熬的浓浓的来送来,周齐初接了过来,景仁宫的宫女巧容吓得都快哭了,她低下头不敢叫人瞧见自己发红的眼圈儿,上前扶坐起浑身冰凉的永璟,周齐初端着药碗,往十三阿哥的嘴里灌,虽是吐出来不少,可到底也算进了一些。 乾隆在一旁站着,他也是一身的冰水,此刻已经由吴书来伺候着披上了龙袍,担忧的看向床榻上躺着的孩子,嘴唇毫无血色,见太医已经停了手,为永璟盖好了厚厚的棉被,乾隆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周太医,永璟如何了?” 他已经在极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可身旁伺候的人还是听出来他的害怕。 周齐初听到乾隆的声音,他擦了擦头上出来的汗水,跪在地上回道 “回皇上的话,微臣医术浅薄,只能为十三阿哥祛除寒气,只是这冰水刺骨,孩子又受了惊吓,况且十三阿哥自母体就先天不足,身子虚弱,微臣惶恐” 乾隆的手狠狠握成了拳头,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扭过头来对着吴书来开口道 “传朕旨意,今日在水边的人,伺候十三阿哥的奴才,一律关押起来” 吴书来见乾隆如此动怒,十三阿哥这样,他也是担心不已,点了点头躬身道 “奴才遵旨” 吴书来扭头出了寝殿,就瞧见侧殿的皇后跪坐在地上,他心中不忍,抖了抖手中拂尘走近皇后 “皇后娘娘,您先起来罢,十三阿哥还躺着,您若是再病了,让皇上可怎么办呢?” 身旁的玉琈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姜茶,她弯下身子蹲在地上递给皇后 “娘娘,您的身子受不住的,还是用些姜茶吧” 皇后却不说话,她跪坐在地上,寒气钻入膝盖里,只觉得钻心的疼,她无神的摇了摇头,吴书来抬头给了玉琈一个眼神,他拉着玉琈走远了些 “娘娘正伤心,你在一旁陪着就是了,我还得奉命去处置些人” 玉琈一只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可皇后娘娘她身子熬不住啊,十三阿哥那样可爱,怎么会落了水呢” 吴书来无奈叹了口气道 “宫人都说是雪天路滑,乳母没看清脚下” 玉琈听了,只冷笑了一声道 “宫中的事,哪有这么简单的?你快去吧,这儿有我呢” 吴书来点了点头,便急忙朝着外头去了。 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夜,永璟都没有醒转过来。 太医们面面相觑,都知道十三阿哥的情况,已经一夜没醒过来,气息也逐渐的微弱下去,脉搏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 眼看着天色就要亮了起来,乾隆吩咐下去,停了早朝,只想守在景仁宫中,一群太医也是一夜未眠,听得寝殿里的动静,不敢有丝毫的困意。 乾隆这才想起皇后来,他缓缓迈出寝殿门,瞧见皇后彷徨无助的跪坐在地上,看到他出来,眼神涣散,目光慢慢的投在了他身上,乾隆靠近了皇后,他蹲坐下来,尽量放低了声音 “皇后,随朕进去吧” 寝殿内炭火温暖,乾隆不过在里头待了几个时辰,身上的衣服就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用了奴才们送来的姜茶,觉得身上已经没那么冷了,何况他身子强健,而皇后自从诞下永璟后元气大伤,身子更是虚弱的紧,乾隆心里和她一样担心永璟,可更想要她顾着自己的身子,他伸手握住皇后冰凉的手 “你也落了水,听朕的话好不好?” 皇后看向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顿了顿身子,这才敢开口问道 “永璟怎么样了?” 乾隆愣了愣,他仿佛泄了气一样的也坐在了地上 “太医在里头守着呢” 皇后眼圈通红,她看向乾隆和自己一样无助的神情,颓败的歪在了地上,乾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听她哽咽的声音传来 “皇上……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都要这样受苦吗?” 这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和乾隆是天地间最最尊贵的人,享天下万人朝拜,被千万人山呼千岁万岁,却如此无能至极,连一双儿女都不能安然护住。 乾隆听到皇后这样痛心疾首的问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他和皇后两个人,这样坦坦荡荡的跪坐在大殿中,实在是有失体面,乾隆伸出手来 “随朕去看一看永璟罢” 皇后愣愣的看向乾隆伸出来的那只手,她犹豫了一会儿,听得里屋很是安静,抬起头来将手放了上去。 乾隆一只手揽住皇后有些站不稳的身体,二人朝着里屋,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里走去。 殿内齐齐整整跪了一排太医,见乾隆扶着皇后二人进来,周齐初斗胆上前俯下身子 “臣等无能,求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脚步虚浮,听得周齐初这样回话,身子向后倒了些,乾隆扶着她才堪堪站住,乾隆也已经红了眼睛,他别过头去,不愿叫人瞧见。 皇后挣脱开他的手臂,缓缓走向床榻,她跪坐在床榻边,目光带了些恳求,朝着周齐初开口道 “周太医,一点法子也没有了么?” 周齐初看向皇后这样的神色,三年的时间,这位皇后连续夭折了两个孩子,周齐初看着也是于心不忍,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头狠狠的伏在地上 “是微臣无能,十三阿哥气息微弱,臣等无力回天,求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扭过头看着床榻上的孩子,他睡得正安详,脸上还和平常一样,皇后伸手摸了摸他,他身上冰冷,鼻尖还是有些气息的,皇后扭过身子来,一把抓住了周齐初的衣袖 “周太医,我求你了,永璟还活着,他不会离开的,你救救他” 周齐初将头伏在地上,一群太医也都低下头去低声啜泣,不敢抬起头来,奴才们很少见到皇后如此失态,也都低下了脑袋去,乾隆见皇后这样,心痛如绞,他低声开口道 “皇后!”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她松开了手,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乾隆生怕她再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他挥了挥手,嘱咐吴书来将这群太医给带了出去,守在殿外。 皇后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她愣愣的坐在地上,想着几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胖子,缠着闹着自己,她伸出手来戳了戳永璟肥嘟嘟的脸颊 ,却再也不看见永璟撒娇的对着自己笑了,皇后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她伸手捂住眼睛。 乾隆从后头走过来,他心里像被一把刀来回拉扯着,十分钝痛,缓缓走近了皇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坐在皇后的身后,就这样和她一起,守着他们的孩子,陪他走完这短短人生中最后的一程。 天色大亮了起来,乾隆已经迷迷糊糊的,他听到皇后轻声对着床榻上的孩子喃喃细语 “额娘知道留不住你,从一开始就是我不好,一直是我的错” 乾隆和皇后守了一夜还是没留住永璟。 十三阿哥被抱走的时候,皇后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愣愣的坐着,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走,仿佛一座雕像一样失了生气,她落水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 脑海中只想着,前日肥嘟嘟的家伙还闹着要和自己一起睡,昨日那样的好日子,还是他的生辰。 这一切发生太快,皇后还来不及接受,且她心中对这个孩子是有愧疚的,怀上永璟的时候,正值阿菡夭折,就连太医都说怀胎不是时候,皇后没听劝养,整日里为着死去的女儿伤心,自己身子虚弱,也拖累了腹中的孩子,她生产的时候又是难产,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若不是皇后日日精细照料着,怕是早就不成了。 而今皇后好容易养的他白白胖胖,身子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却不知好端端的为何落了水去。 乾隆扭头,只看到皇后呆呆的倚在床边,双手抱着膝盖,乾隆自己虽然也已经是心力交瘁,还是走过去,试探着将她拥入怀里,冰冷的身体在自己怀中,一下一下轻柔的拍着她的背脊,他感受到皇后冰凉的鬓角,轻轻叹了口气 “景娴,朕在这儿,朕在这” 皇后缩在乾隆的怀里,纤细的手指扣在乾隆的衣服上,有指甲折断的声音传来,乾隆感觉到她还是浑身颤抖着,心疼不已,却只搂紧了她宽慰道 “你放心,朕一定会查清楚,当日伺候的人,朕要她们全都陪葬” 皇后却轻轻摇了摇头,她已经很累很累了,不希望乾隆再为了永璟滥杀无辜,这件事一定要查,可这不是随随便便杀几个人就能了结的事情,她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 乾隆知道她的意思,他手握成拳,拥紧了怀里的皇后,坚定开口道 “你安心,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后缄默不语,她的目光却投向空空荡荡的床榻,她再也忍不住,疲惫的歪在了乾隆的身上。 乾隆轻叹了口气,他打横抱起皇后,迈步走去内殿,乾隆将她轻轻放到床榻上,除掉潮湿的衣服,塞进被窝里,温声道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都交给朕” 皇后却睁着一双眼睛,只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衣袖,乾隆回头看了看她,觉得不舍,只等皇后睡着才又出去。 那熟悉的梦境又一次出现在皇后的眼前,阿菡的死,永璟的死,都绝非偶然,皇后仿佛看到嘉贵妃在指着自己咒骂 “是天要惩罚你,子女夭折不得善终,这是天意” “他日史书工笔,你不过是和董鄂氏一样的女人,此等,何配诞下皇嗣” 或许是皇后真的支撑不住了,她一日一夜强撑着自己的神经,此刻却全然撑不住了,她这一觉昏睡过去,竟然三日不见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俗尘渺渺天意茫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十三阿哥的葬礼,乾隆或许是怕太过于引人注目,又或者是天象之说让他面上无光,只草草置办了永璟的葬礼,让永璟随葬了端慧太子的陵寝。 钦天监监正宋平严被乾隆下令秘密处死。 腊月二十八 皇后晕厥了三日,她醒来便再也起不来身了,一切的征兆和孝贤皇后当年并无二样,她面色灰白,手中只死死攥着永璟生前最喜爱的物件儿,不肯撒手。 任凭宫人如何叫她,皇后只言片语都不曾说,乾隆这些日子忙于政务和后宫,根本无暇过来探望皇后。 十三阿哥葬礼刚过,乾隆就从养心殿里扔出来一道圣旨来,皇后抱病,纯贵妃身子孱弱,命令妃暂理宫务,处理除夕家宴相应事宜。 纯贵妃一到冬日里就发病的身子,若想操持宫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宫中又没有高位的嫔妃了,如此一来,只有令妃能堪当大任。 延禧宫内-- 已经入了夜,冬日的寒夜里,正殿内一灯如豆,令妃今日接了圣旨,有了协理六宫的大权,她喜盈盈的笑脸挂在脸上。 腊梅刚刚安置了十四阿哥熟睡,令妃站在殿内,揉了揉酸软的身子歪在了一旁的软塌上,腊梅见此,急忙跪下了身子,跪坐在地上,为她轻轻揉着疲惫的身体。 令妃闭目正舒服着,脑海中想起今日十三阿哥那草草的葬礼,她挑了挑眉毛,对一旁的腊梅叹了口气道 “同是中宫所出,你瞧瞧,这十三阿哥啊,就只能随葬端慧太子的陵寝” 她言罢轻轻笑了起来,心中嘲笑着皇后,皇后皇后,这不过是听着好听的名号罢了,在这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续弦的孩子,纵然如今占了嫡出的名分,到了地下,先后面前,皇后她也不过是个妾罢了,与自己又有什么两样呢?她的孩子,也不过是伺候先后孩子的奴才。 腊梅抬起头来,见主子这样开心,也跟着微微笑了道 “皇上心里,还是分明的” 孝贤皇后是发妻,是上了尊号的大清皇后,没有人能够越得过她去。 令妃只端起桌子上的一盏热茶,她唇角勾起来笑道 “这倒是了,先后是皇上的发妻,所出的孩子自然是嫡出尊贵,可皇后娘娘,她的儿子,是没有这个福气被追封为太子了,钦天监的话,天下都知道了” 腊梅的手一下一下的落在令妃身上,她也笑了笑开口道 “是十三阿哥没有这个命,担不起这天降福星的担子” 令妃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 “福星之说,呵?如今皇上和皇后二人,怕是无颜出门了” 带着福气的儿子在生辰这日夭折,还是在初雪这样祥瑞的好日子,怕是乾隆心里,晦气都不够呢,还怎么敢大肆追封呢。 腊梅低下头,她细细的给令妃按摩着腿,轻声开口道 “皇后娘娘已经昏厥过去三日了,今日才醒来,奴婢听人说,只怕是不好了” 令妃一下子扭过头来,眼神中迸发出来前所未有的光亮,她激动的一把抓住腊梅的手臂 “所言当真?” 腊梅点了点头,迎上令妃满脸的喜色 “奴婢不敢扯谎” 令妃想了想,的确如此,皇后连着夭折两个孩子,这十三阿哥出生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皇后是难产了一日一夜的,怕是早早就伤了元气,如今十三阿哥夭折,这天命之子去了,等同是要了皇后半条命啊。 她身子逐渐的倚靠回后头的软垫上,手抚上鬓边的白色珠花,令妃嘴角轻轻勾了勾,手指猛地用力,将那珠花给扯了下来,她看着手中的白色珠花,心中微怒,而后将那珠花一把扔远了些 “黄口儿,也值得本宫为他哭?” 腊梅低下头去,不敢多出声,令妃看着外头逐渐停下来的雪,延禧宫外已经是洁白一片了。 她心中欢喜极了,却也不忘嘱咐道 “刘姑姑呢?” 腊梅身子十分心的抖了一下,她手下动作却不停,恭敬回道 “娘娘放心,三仁已经料理了,必不会留下一点儿把柄” 令妃抚了抚自己身上素白的衣裳,觉得这一片的白色看的自己眼睛疼,她低下头看着腊梅 “皇上悲恸,这几日,记得行事心些” 令妃伺候圣驾多年,她明白乾隆多疑的心,这件事儿表面上葬礼已经结束,在这偌大的紫禁城中,死了一个孩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只是乾隆这样的人,表面风平浪静,暗里却在不停的翻查,嘉贵妃若非如此,也不会轻易倒台了,正因如此,她时刻不敢懈怠下来。 皇后大病,乾隆又不肯踏足后宫,帝后二人将整个后宫隆上了一层黑色。 乾隆二十四年的除夕,这是乾隆登基以来最灰暗的一个新年,除夕当日,乾隆早早去看了皇后 景仁宫上下死气沉沉,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玉琈正端着药碗,站在皇后病榻前面,她泫然欲泣 “娘娘,奴婢求您了,好歹用些东西吧” 皇后双目涣散,她轻轻摇了摇头 “玉琈,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她自从醒过来,这两日就一直不说话,玉琈劝她进食,劝她用药的时候,她只会呆呆的对着玉琈说这句话。 玉琈捧着药碗跪了下来,她哭诉道 “主子,您别再说了” 皇后怅然的笑了笑,毫无血色的嘴唇勾起来,手中还攥着永璟的八宝如意盒 “你也不知道,对么?” 玉琈将药碗放在一旁,她凑上前,低声安慰皇后 “娘娘,您还有十二阿哥,还有皇上呢,奴婢求您了,别这么糟蹋自己,今日已经是除夕了” 皇后无力的摇了摇头,她闭上了眼睛,却流出来两行清泪,没入了枕头里,是除夕,是新的一年,百姓们万家灯火,阖家欢乐,自己贵为皇后,却连子女承欢膝下的机会都没有,愈发觉得自己无能,皇后不再开口,玉琈只跪伏在地上,肩膀不住的颤抖着。 乾隆在门外听到了这些话,心中酸涩,永璟的去世他何尝不难过呢,自己和皇后是永璟的生身父母,这宫中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感受到他们失去至亲的痛苦,只是他是皇帝,躺在病榻上的那个女子,她不仅仅是自己的妻子,更是大清的皇后,乾隆顿了脚步,他收起自己悲伤的情绪,抬步往里走去 玉琈听到动静回头,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 “奴婢参见皇上” 乾隆挥了挥手道 “起来吧” 床榻上的皇后面色颓败,再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乾隆低声吩咐道 “都出去罢,朕想和皇后说会儿话” 吴书来点了点头道 “奴才遵命” 言罢便领着一群伺候的宫人出了门去。 空空荡荡的寝殿里安静极了,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皇后听到乾隆的声音了,却不愿意睁开眼睛来,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入了枕头里。 乾隆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伸出宽厚的手掌来,为皇后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又将手放在皇后冰冷的双手上,他温声开口道 “皇后要养好身子,只要你好好的,朕什么都应你” 皇后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她睁开眼来看向乾隆,却只是模模糊糊的,皇后费力笑了笑 “臣妾怕是逃不过了” 她夜夜惊梦,失去永璟的打击,几乎能要了她的命去,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没有合上过眼睛,形容憔悴,只觉得大限将至,只是放心不下的,还有乾隆和永璂这两个人罢了。 乾隆面上的神色却绷不住了,他死死的紧紧抓住她的手 “你若是再多胡说一句,朕就要恼了” 皇后感受到手上的力道,明白乾隆内心的惧怕,她如今只想宽慰乾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乾隆低下头去,将额头抵在皇后冰凉光滑的手背上 “是朕没有护好永璟……” 皇后闻言睁开眼睛,看向躺在床上的空荡荡的八宝如意盒,心中酸涩极了,她哽咽道 “不是皇上的错,您是天子,不会有任何的错处,落得如今这个境地,是臣妾自作自受罢了” 乾隆低着脑袋,皇后看不见他的神色,却感觉手背一片凉滑,听乾隆不再坚定的声音传来 “景娴,咱们已经没了永璟,朕求你,别丢下朕,别留下朕孤零零的一个人来,好不好?” 周齐初近日呈上来皇后的脉案,那些字是乾隆前所未有见过的,皇后脉象虚浮无力,形容憔悴,心疾难医。 乾隆是见过这样死去的人的,他的发妻孝贤皇后,就是在对夭折儿子的追忆中丢下了他。 只是这样的事情,乾隆从未想过会轮到皇后头上来,如果是后宫任何一个人,乾隆都不会这般恐惧,他是天子,脚踏万里山河,从由圣祖教导如何做一个好君王,喜怒不形于色,有什么东西都藏在心中很深的地方。 只有面对皇后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最最原始的模样,可以心安的宠爱一个女人,可以真真正正的放下一切来,而此刻,这个唯一能给自己一些温暖的人,也不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皇后感觉手背一片湿润,她心疼极了,还是要把想说的话交代完 “臣妾若是去了,还望皇上不要将臣妾葬于陵寝,孝贤皇后在里面,臣妾不愿再让她伤心,百年之后,望您与她同穴而眠,臣妾,本就是忝居高位,如今已经落得如此下场,身后,不愿再背上任何罪名” 乾隆的手抓得更紧了些,他听着皇后这样的语气,是在交代后事一样,他忍不住道 “你不能走,你不能这样对朕,景娴,咱们还有永璂,他还,你怎么舍得让他没了额娘” 皇后终于哭出声来,她呜咽道 “臣妾舍不得” 乾隆动容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通红,他望着皇后,开口道 “只是舍不得永璂吗” 皇后一时间说了这么多的话,意识已经模糊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的,乾隆挪了挪身子,已经绕到她后头,将她扶抱起来,躺在自己的怀里,皇后怅然开口道 “臣妾身后母家那拉氏一族,只有讷苏肯这一个侄儿了,望皇上能不计前嫌,厚待他,还有玉琈如今年纪大了,却孤孤零零没有着落,还有,还有弘昼,他鞍前马后护我周全,我还没多谢他” 乾隆叹了叹气吻上皇后冰凉的鬓角 “你操心的人太多了” 皇后感受到他唇角的温度,传达到自己的耳边,眼睛亮了亮道 “还有你,弘历,你给了我这样多,身份,荣耀,儿女,情爱,我还没来得及还你” 乾隆吻着她的耳鬓,默不作声。 皇后大概是久病,此刻意识模模糊糊,只想把心中的话全说出来,她摸索着扣上乾隆的双手 “可有什么办法呢?人是斗不过天的,俗尘渺渺,我来这人世一遭,见了这世间繁华,独独放不下的就是……” 乾隆狠狠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巴,不愿再听她说下去,他目光悠远投向窗外,正色道 “你的病会好的,人定胜天,何况朕是天子。哪怕是,哪怕是折朕的寿命,朕也不会让你离开”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也只敢对着皇后说说了,而乾隆的心里,当真是这样想,虚度人生,若是没有皇后,往后余生便毫无意义了。 他见怀里的皇后没有声音,顿了顿道 “上次是为了孩子,这次,为了朕,留下来好不好?你不能……不能将朕丢在这人世间” 怀中的皇后无力的叹了口气,乾隆终于皱起眉头,恶狠狠道 “你若是敢走,朕就让乌拉那拉一族,你的儿子都去陪你” 皇后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她无力开口 “弘历……” 乾隆搂紧了她,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皇后听不清楚,她很想躺下,不愿再这样坐着了,她摸了摸乾隆的手温声道 “今夜还有宴席,臣妾累了,皇上快去吧” 乾隆这才点点头,他将怀中的皇后轻轻放下,又为她掖好了棉被,温声道 “那你好好养着,朕晚些时候再来” 皇后温顺的点了点头,眼皮却早早的无力闭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俗尘渺渺天意茫 2 晚间畅音阁-- 初雪之日出了那样晦气的事,除夕的家宴已经全然不见喜色,王公大臣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一向喧闹的六王爷弘曕,也收起来了不正经的神色,众人恭贺后,乾隆开口道 “今日除夕家宴,皇后抱病,令妃倒是料理的很好” 十三阿哥突然夭折,从前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此刻都缄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钦天监监正今日觐见,不过是说了句景仁宫此刻不宜进入,于龙体无益,便已经被乾隆下令处死,人人自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令妃坐在下手,钦天监监正的处死让她心有余悸,如今听得乾隆突然夸赞,还没反应过来,座后的腊梅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回过神来,令妃急忙站起来身子,伸手端起桌案上的酒杯轻笑 “多谢皇上赞许,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信任,这都是臣妾理应做的” 乾隆面上虽然微微笑着,眼睛里却毫无笑意,他点了点头也端起酒杯,遥遥对着令妃一口饮下,便也不再说话。 台上歌舞已经开始,为首的舞姬卖力的献艺,上座的乾隆却面色淡淡,提不起一点儿兴趣来,舞姬见乾隆已经对自己没了兴趣,面色也不忿了起来,她心气高傲,更加努力起来,面色妖娆,想要引得乾隆看她。前些日子,要不是出了十三阿哥那档子事,她如今或许早已经就是宫中的嫔妃了,凤栾春恩车从南府经过,自己即将踏上去的时候,传来了十三阿哥的消息,吴书来即刻就让自己下去了,南府的姐妹们为此耻笑不已,若非如此,她哪里还会是这令人作弄的舞姬。 座上的乾隆看了看身旁空空荡荡的席位,想着今早皇后那样灰白的脸色,心中烦闷不已,便又饮下了一杯酒。 坐席对面的和亲王与六王爷坐在一块儿,弘昼面色冷峻,听得后头坐着的成亲王新纳的侧福晋在后头叽叽喳喳道 “十三阿哥殇逝,宫中的宴会都这样无趣了起来,这还是妾身第一次进宫赴宴呢,怎么就摊上了个这么晦气的时候” 成亲王新宠爱妾,全然不顾一旁福晋已经冷淡下来的神色,他安抚的拍了拍侧福晋的手道 “待回府,本王再给你看些热闹的” 成亲王侧福晋,这才妥协的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六王爷伸手戳了戳一旁的弘昼,弘昼今日脸色很差,前些日子落水的时候,他回了王府后也染上了风寒,又听闻十三阿哥夭折之事,对皇后担心不已,见是弘檐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弘昼面色露出了些不耐,六王爷却顾不得这么多,他脸上再没了往日调皮随意的样子,面色严肃极了,凑近弘昼低声道 “五哥,我听闻皇后娘娘不行了” 弘昼手中的酒杯突然握紧,他皱了皱眉头道 “你又是从哪听来这样的胡话” 六王爷心中也是十分难过的,前些日子见过十三阿哥那样可爱,何况皇后是他从就相识的,虽然比自己大上许多岁,可从前的情谊都还在,他心里也明白皇后与五哥之间这交综复杂的关系,他今日从宫中得了这消息,本来也是不信的,可见除夕家宴这样重要的场合,都不见皇后出席,可见是病到了什么地步,昔年孝贤皇后身子虚弱,都能强撑着陪皇帝泰山封禅,如今皇后这样,果真是应了宫中流言,他宽慰的拍了拍弘昼的肩膀 “五哥,你心中也明白,十三阿哥夭折,皇嫂怕是撑不住的” 弘昼顿下了手中动作,他盯着面前手里紧紧握着的那只酒杯,此刻已经露出了点点裂痕,他面色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却还是不愿相信,他摇了摇头道 “不会的” 不会的,年幼的时候二人调皮,跑到山上算过命的,皇后是大富大贵之命,五福安康,她不会就这样草草断了性命的。 六王爷怅然的叹了口气,目光遥遥投向了对面席上的令妃,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 “皇嫂若是真的不成,只怕宫中就只有令妃独大了” 弘昼闻言抬起头来,他目光正好对上令妃含着笑意的眼睛,袖中的双手却紧紧的攥住了,他想起数年前的女子坐在上手,衣着华丽抱着刚出生的十二阿哥,眼睛里流光溢彩,盛满笑意。 前几日的皇后还在上方端坐着,一身红衣,格外端庄大气,言笑晏晏,儿女绕膝。而今却独自一人躺在景仁宫的寝殿里奄奄一息。 他再也忍不住,腾的一下站起来身子,一旁的六王爷都被他吓了一跳,坐席下的手狠狠的攥住了弘昼的衣襟 “五哥,切莫冲动啊” 弘昼却抱了抱拳头冲着座上的乾隆恭声道 “臣弟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六王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缓缓松开了弘昼的衣角,看着五哥的脸色,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要回王府去。 乾隆挑起眉毛来,看着座下恭恭敬敬的弘昼,想起还是他前些日子在冰冷的湖水中救了起来十三阿哥,也知道他这几日感染了风寒,神色便也放松了下来 “身子不好,快回王府去歇着罢,朕晚些时候命苏太医也去你府里瞧瞧” 弘昼眉心挑了挑,他为难道 “不必劳烦太医,臣弟府中也有大夫的” 乾隆点了点头,弘昼行了个礼就缓缓退了出来。 厮走在他后头,见王爷脚步缓慢,上前一步道 “王爷是不舒服吗?奴才传轿来吧?” 弘昼看向重重叠叠的殿阁,他无力的摆了摆手道 “罢了,你先回府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做” 厮抬头看了看弘昼,便低头应道 “那奴才在宫门口等您” 他跟在弘昼身边年头也不短了,明白弘昼心中所想,但也不敢多言什么。 弘昼点了点头,他取下厮的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抬起脚步向那无边无际的宫殿间走去,他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再也没什么能够挡住他的脚步。 他几经周折才入了景仁宫,玉琈正在殿外,殿门外的紫禁城热闹极了,烟花漫天,格外壮观呢,她抬头看到是个侍卫经过,本觉得没什么,定睛一瞧,却是弘昼,玉琈吓得手中的药碗都险些倾翻,她瞪大了眼睛道 “和亲王!” 弘昼看了看偌大的宫殿值守的人竟然只有几个人,想来是皇后心善,大年夜放人歇息去了,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玉琈不要出声。 玉琈一只手捂住嘴巴,点了点头道 “奴婢这就去通传皇后娘娘” 弘昼抬头看向玉琈手中的托盘,药碗内盛满了黑色得液体,散发出十分清苦的味道,他想起幼时的皇后是从来不肯喝药的,轻声道 “不急,等皇嫂用过药再说吧” 玉琈点了点头,便托起药碗进了殿内。 殿内伺候的人也只有巧容罢了,玉琈蹑手蹑脚的进去,看向她困倦的脸,心疼的吩咐道 “你去侧殿歇一歇罢,这儿有我呢” 巧容向她投来感激的眼神,便急忙跑到了侧殿去歇息一会儿,皇后宽厚待人,至于乾隆,他不会在除夕之夜踏足这晦气至极的景仁宫的。 玉琈将药碗放在桌案上,她扶起皇后轻声道 “娘娘,该用药了” 皇后歪在床榻上,听得见外头热热闹闹的烟花声音,知道满宫里都喜庆极了,独独这景仁宫凄凄惨惨,她无力的摇了摇头道 “事到如今,这药喝不喝也没什么打紧了” 弘昼在门外听到了皇后这般丧气的话语,他狠狠攥紧了拳头。 玉琈看了看殿内无人,她凑近了皇后的耳朵低声道 “和亲王来看您了” 皇后眼睛闪了一下,她疑惑的抬起头来 “他怎么来了?” 弘昼知道殿内无人伺候,他掩了掩悲伤的情绪,掀起门帘大步走了进去,又怕吓到皇后,只远远叩声道 “臣弟给皇嫂请安” 弘昼跪下的地方,距离皇后还有不短的距离,中间还有一面翡翠屏风挡住了二人,他还是看到皇后倚靠在床榻边,无力的朝这里看来 玉琈站了起来冲着和亲王,微微福了福身子,扭头见皇后轻轻颔首,便把温热的药碗放下,缓缓退了出去。 皇后看着屏风后的弘昼,她根本看不清楚,还是撑起身子坐好了,缓缓开口道 “今夜有家宴,你怎么来了?” 弘昼听着她虚弱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道 “我……听说你身子一直不好,有些放心不下” 言罢听见屏风内的皇后又咳嗽了一声,他身子又向前倾了倾,皇后声音传出来 “莫要向前了” 皇后语罢,看向弘昼有些神伤的身影,放低了声音道 “景仁宫如今是这等晦气的地方,你实在不必前来” 弘昼的拳头松开又攥上,寒冬腊月的天气,他手心里却已经出了汗水 “那些东西,你莫要往心里去” 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目光投向床尾处那快要燃尽的灯火,开口道 “那日的事我还未多谢你,听闻你也染了风寒” 一听皇后提起这些,弘昼内疚了起来道 “是我没能早些……” 是自己不好,身子不够灵活,不能够更早的救起来十三阿哥,不能叫她免遭这丧子之痛。 皇后手上的八宝如意盒被她来回放在手里摩擦,她怅然道 “如今我拖了自己的身子,他日我若是走了,只求你看顾永璂,不要让他受了委屈” 自己母家不够争气,讷苏肯虽然如今奋发努力,要成为永璂的支柱,却还是远远不够的,朝中无人肯帮扶永璂,倘若自己离世,他又占着嫡子的名分,必定有人要加害于他,只有在前朝为他稳定了人脉,自己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够保全唯一的永璂。 弘昼的拳头死死攥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 “你不会死!” 这样的话已经有许多人对她讲过了,皇后只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她柔声道 “天意茫茫” 弘昼眼圈已经发红,这是他陪了半生的女子,这红墙中的每一步,仿佛都是自己在陪着她,一步步的走,他藏着掖着喜欢的人,这见不得天日的喜欢令他痛苦。可只要看见她平安喜乐自己就别无所求,而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即将不久于世,弘昼就好像被人扯住了心脏,每走一步鲜血淋漓。 皇后扭过头看着弘昼的身影 “昔年是我对不住你,弘昼,我耽误了你一生” 这是她心中一直有的话,她背信弃义丢下婚约,不肯为他守寡,坐上了王府的花轿,更荒唐的是,还做了大清的皇后,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上苍实在看不过去,才接二连三的惩罚自己。 弘昼拼命的摇了摇头,他心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他看着这样的皇后,脑中居然闪过了别的想法,若是当年,当年皇后嫁给了自己,自己定然不会教她这样伤心,她是那拉氏的格格,出身贵重,性格娇纵,一手鞭子打得名震京都,会和自己一同到郊外赛马,更会一口气爬上高高的香山去许愿,她绝不该是如今这样死气沉沉的躺在杀人不见血的深宫之中。 他正色道 “你放宽心,景娴” 皇后今夜说了这么多话,身子早已经撑不住了,她疲惫的摆摆手 “你快些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也不要进来了” 弘昼上前一步,他沙哑的喉咙开口又唤了一声 “景娴,你千万保重身子” 和亲王沉重的迈出宫门,他应承了皇后并且承诺一定会治好她,即便走遍四海,也要为她寻到名医。可皇后的病是心病,不是药石可医。 玉琈见弘昼出来了,她急忙上前道 “王爷,家宴已经散了,您从那边走吧,切勿让人瞧见了” 弘昼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漆黑一片的羊肠道,弘昼点了点头,对玉琈嘱咐道 “好生照顾皇后娘娘,你告诉她,即便真有那么一日,十二阿哥,我也会看顾的” 玉琈听到弘昼这样说,就明白皇后娘娘怕是交代了后事,她眼眶湿润,掉下了眼泪来 “奴婢遵旨” 弘昼最后回望了一眼景仁宫,这金雕玉砌的宫殿楼宇,不过是一座金丝笼罢了,锁住了皇后,也将自己囚禁在了外头。 他沿着漆黑的路出了宫门,乾隆的轿撵却明晃晃的从甬道上经过,弘昼心内苦笑,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四哥,万人之上的皇帝,总是可以这样光明正大,而自己,就像一只老鼠一样,怯生生的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任人宰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家宴早早的散了,乾隆却没提今晚要去哪里留宿,他独自一人离了席后就漫无目的的在宫中乱晃,已经是将近亥时时分了,满宫里的喜气洋洋,许多奴才都要守夜,以祈求来年平安。 乾隆的轿撵在甬道上行驶着,伺候的奴才们尾随着,不敢多说话,吴书来在下方跟着,他手上的拂尘都被冷风吹得乱晃动,抬起头来看了看座上的乾隆,他坐在御驾上,眉头紧紧锁着,吴书来明白他心中忧虑,除夕之夜,按照往年的惯例,乾隆都是要去歇在皇后的宫里的,可是今年,钦天监所言,纵然乾隆并未相信,总是要往心里去的。 吴书来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敬事房新来的太监,为难道 “万岁爷,您今夜要歇在哪?咱们还是去皇后娘娘那吗?” 乾隆看向长长的甬道,积雪已经被扫除了些,屋檐上的雪水滴滴答答,听的人心中烦闷,他无奈的摆了摆手 “去漱芳斋罢” 这样惨淡的新年,乾隆自从登基以来,也是第一次过,他心中对一切都没有兴趣,满心都惦念着皇后的病情,可是钦天监所言,满宫里都盯着景仁宫,他也不愿在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去景仁宫与皇后相对流泪伤心,阻了来年的福分。 吴书来闻言却顿了顿,他尴尬的笑道 “皇上,如今天气寒冷,您要去漱芳斋听戏,实在是于龙体有损” 乾隆并不答话,只从御驾上冷冷的甩了下来一个眼神,吴书来也不敢多劝,他吩咐道 “起驾漱芳斋” 御驾经过甬道,朝着漱芳斋去,不远处的景仁宫在这熠熠生辉的紫禁城中,仿佛是最最黯淡的地方,它的主人,今夜也不再是这后宫中的明月,而是无比黯淡的星子,只想回到最原来的地方去。 乾隆的轿撵从景仁宫前经过,景仁门紧闭,轿撵上的乾隆忍住心绪,并未扭头看一眼,御驾经过了景仁宫,吴书来仿佛听到了座上的乾隆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吴书来心中一凉,心中也不免为景仁宫娘娘难过了一刹那。 乾隆下了轿撵,漱芳斋得了消息,戏子们早已装扮好,只等乾隆点戏。 他或许是心情不好,点了一出长生殿,这长生殿,说来也有些故事,初初命名的时候是名唤沉香亭,又改为舞霓裳,三稿初定今名。 长生殿问世的时候,正逢圣祖时期的佟皇后去世,洪昇因这出戏,不仅仅没得了恩赐,还被圣祖斥责赶回了乡间,悲愤至极,投河自尽了。 自此以后,长生殿在民间流传开来,可是洪昇,这呕心沥血写出戏折子的人,终是无缘得见了。 故事描写唐玄宗宠幸贵妃杨玉环,终日游乐,将其哥哥杨国忠封为右相,其三个姐妹都封为夫人。但后来唐玄宗又宠幸其妹妹虢国夫人,私召梅妃,引起杨玉环不快,最终两人和好,于七夕之夜在长生殿对着牛郎织女星密誓永不分离。为讨杨玉环的欢心,唐玄宗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从海南岛为杨玉环采集新鲜荔枝,一路踏坏庄稼,踏死路人。 由于唐玄宗终日和杨玉环游乐,不理政事,宠信杨国忠和安禄山,导致安禄山造反,唐玄宗和随行官员逃离长安,在马嵬坡军士哗变,强烈要求处死罪魁杨国忠和杨玉环,唐玄宗不得已让高力士用马缰将杨玉环勒死。 杨玉环死后深切痛悔,受到神仙的原谅,织女星说:“既悔前非,诸愆可释”。 郭子仪带兵击溃安禄山,唐玄宗回到长安后,日夜思念杨玉环,闻铃肠断,见月伤心,对着杨玉环的雕像痛哭,派方士去海外寻找蓬莱仙山,最终感动了天孙织女,使两人在月宫中最终团圆。 戏台上紧锣密鼓筹备起来,一声鼓响,便依依呀呀的开场了。 乾隆在戏台下坐着,他身外披着一件极厚重的狐裘,头上戴着厚厚的毡帽,丝毫不觉得寒冷,手边是吴书来嘱咐下去烫好的酒。 首出是定情,杨玉环一身锦衣华服,却徐徐跪倒在地,头上琳琅珠翠叮当作响,她合起双手求道 “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戏台上的女子眉目如画,身旁的男子亭亭玉立,倒是不符合李隆基知天命之年的年纪了,他手执起身旁爱妃的纤纤玉手,眉目含情道 “卿心所愿,君相不负” 台上恩爱美满,座下的乾隆看着这样的好时候,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些,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琴瑟和鸣的恩爱时光,那时候的无忧无虑,仿佛还带有许多闲情惬意。 到了第二折的时候,唐明皇用情不专,杨玉环心生怨怼,春日,唐明皇与杨贵妃游幸曲江,秦、虢、韩三国夫人随驾,唐明皇因爱虢国夫人不施铅华的淡雅之美,特命她到望春宫陪宴并留宿。杨贵妃知悉后,醋性大发,言语间触怒了明皇,明皇一怒之下,命高力士将她送归相府。此后,唐明皇坐立不安,后悔不已。高力士将此情景报与贵妃。杨贵妃遂剪下一缕青丝,托他献给明皇,明皇见发思情,命高力士连夜迎接回宫,两人和好如初。 “双星在上,我李隆基与杨玉环,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 ” 第二出到此就结束了,吴书来见乾隆看得入迷,天色已经不早,他斗着胆子上前道 “万岁爷,已经两个时辰了,该走了” 乾隆回过神来,他看向漱芳斋外热闹起来的天空,烟花漫天,明白已经是到了新年了,便也不再多言,起身回了养心殿。 余下戏文未唱尽 长生殿乾隆是读过许多次的,皇后也喜欢听这个戏折子,她虽然喜欢,却也总觉得这样的结局太过美满,不符合真实了,乾隆还记得她那微微皱起的眉毛还有那不满的语气 “唐皇亲自赐死了杨玉环,再多的夫妻恩情,在高力士用马缰套上她脖子的时候也都烟消云散了,何来夫妇共肯长生之说呢” 自己却戳了戳她的鼻头埋怨道 “他也日夜思念贵妃,闻铃肠断,见月伤心,对着贵妃的雕像痛哭,一代明君,情深至此,贵妃也该感动” 皇后不屑的撇了撇嘴 “戏文前头写的贵妃见韩国夫人被宠幸时候,便知她不是那样随意的女子” 乾隆已经有些不耐,他低声在皇后耳边道 “贵妃性情温和,自然和你这样执拗的人是不同的” 皇后抬起眼来怒视着乾隆,手中的橘子也不再给他剥了,一把扔到了他的怀里,乾隆见皇后果真要恼,笑嘻嘻的接过橘子自己剥开,递给了她一瓣安抚道 “看戏不过图个乐罢了,若事事都要这样较真,贵妃剪发,还是大罪呢” 皇后看向他手中的那瓣橘子,不好叫身旁的人瞧见他一直举着,便接了过来扔进嘴里,不满的咕哝道 “朝代不同,制度自然不一样,唐朝时候剪发给夫君,是为破镜重圆,如今大清贸然剪发,便是诅咒的意思了” 乾隆笑了笑,轻轻捂住她的嘴巴,示意皇后不要再多言。 他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养心殿中,脑海中却只有过去的欢愉,沉沉的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回到过去那样安然的岁月里去。 正月刚过,太后的凤驾就急匆匆的回了紫禁城,皇后久病未愈,人更是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乾隆本就担心不已,太后回宫,却只让他觉得不过是添麻烦罢了。 慈宁宫-- 皇太后舟车劳顿,她今日一身朝服,显得格外的威严庄重,她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慈宁宫,此刻却顾不得歇息,急急忙忙命人唤来乾隆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一路辛苦” 太后端坐上位,看着座下的乾隆,离京已经有年头了,这个儿子也时常给自己去信,字字句句虽是关怀的话语,可自己看不出一点温度来,她想到这里,笑了笑道 “快起来罢,咱们母子许久未见,不要生分了才是” 乾隆站了起身,他点点头又道 “宫中皇后抱病,令妃协理宫务,一切从简,皇额娘回宫未曾迎接,望皇额娘恕罪” 皇太后面色未变,她微微笑了笑,脸上都是慈爱之情 “哀家怎会计较这个?清漪,你带着她们都下去罢,哀家还想和皇帝说说话” 太后身旁的崔嬷嬷点头应声道 “奴婢遵命” 便领着一群伺候的宫人出了殿门。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了太后与乾隆二人,一时间鸦雀无声, 太后开口道 “弘历,你过来” 乾隆走近坐到了离太后更近些的地方,太后这才仔细看他,觉得这个儿子离开自己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他身形瘦了些,脸色也憔悴了不少。 太后目光投向远处,悠然开口道 “哀家不在的这些日子,听闻了宫中太平,可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 她见乾隆点了点头才又道 “哀家明白你心里的苦楚,可你是皇帝,没什么值得你长挂心中,你的心里装着家国天下,这些儿女的感情,于国事天下事而言,又何足挂齿” 乾隆目光哀切了起来,他看向太后鬓发已经花白,心中不知何故,涌上了一丝内疚 “儿臣身为天子,护得住江山子民,却护不得自己的孩子” 太后只是皱眉,这无休止的争斗在后宫中从不曾少,宫中的孩子,又有几个能长命呢?她曾亲眼见过五公主毒发身亡,如今听闻十三阿哥落水夭折,心中也只是有一丝悲恸罢了,只是乾隆,大清的皇帝,他不能够这样整日里沉溺于悲恸之中,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哀家幼时就教导过你,可你偏偏随了先帝重情,后宫波云诡谲,这是你自就该看通透的” 乾隆摩擦着手上的玉扳指,不住的叹气 太后缓缓放下了手,她正色道 “哀家此次回宫,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乾隆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听得太后这样,他闷闷开口道 “额娘请讲” 皇太后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来,看向乾隆,她微微低下身子道 “皇后连殇二子,哀家觉得心下不妥,便由佛寺里的法师批了命文,你瞧瞧” 言罢递给乾隆一张符条,只见那上头清清楚楚写着 蒹葭倚玉,凤凰难栖。 这符文上竟然说皇后命数不够,难以在后位上续命,乾隆只看了一眼,便伸出手撕掉了。 纸张撕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后的脸色也拉了下来,她沉声道 “皇后此生子女缘薄,何况她本无凤命,如今反倒折了她的福分,此事哀家本不愿过问,可皇后如今病重,法师说若是再住在宫中,会折损了阳气,哀家想着若是再妨害了你的身子,便是罪过了” 乾隆心下冷笑道 “那皇额娘的意思是?” 太后低下头看着乾隆,她郑重道 “哀家此次回来,是想着,能够将皇后送出宫去将养,一切,待她养好身子再说” 乾隆膝盖处的衣料骤然被抓紧,他努力压抑住胸腔的怒气,听太后继续说 “永璂是个好孩子,天资聪颖,若是跟着这样的额娘只怕也会被过了病气,不如就在宫中找个位分高些的嫔妃教养,哀家瞧着,令妃就很不错” 太后言罢见乾隆的面色冷若冰霜,他的衣服已经被抓起来褶皱,努力平复了呼吸,太后看着他,感觉过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乾隆缓缓站起来道 “两个孩子,是朕没有护好” 太后不知怎的,看到这样的乾隆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儿子,每一次忤逆自己,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太后忍不住驳斥道 “她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好,又如何庇护天下万民做大清国母,若是没有这个本事,便不要做这个皇后” 乾隆难得的怒气,他总算明白了太后此行的目的,他坚定的眼睛看着太后,眼神里却藏着很深的寒冰 “当初惇儿的孩子夭折,也未见太后这样重视” 太后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这样的乾隆,心里有些没底,听他又道 “皇后是朕亲自册封,是朕的妻子,除了朕,没有人能动她分毫,更妄论送她出宫,那法师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秃驴,竟然敢来看大清皇后的命数” 言罢见太后身形有些不稳,似乎是被他这样的语气给吓到了,他顿了顿狠心道 “永璂是朕如今唯一的嫡子,哪有交由庶妃扶养降低身份的道理,皇额娘若是无事,便等天气转暖,移驾去五台山修行罢,儿臣后宫的事,就不劳您挂心” 乾隆言罢,不愿再去看太后的神情,他转身欲走,却听见太后怒斥道 “哀家是为了你好,皇帝!皇帝!” 乾隆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看她,凉凉的声音传来 “朕龙体康健,皇后也与朕相处二十余载,她不会对儿臣不利” 他看向慈宁宫内袅袅的香炉,皱起眉头道 “太后需得明白,这宫里无论何人都任由您处置,只有皇后,您动不得!” 太后身子一软,歪倒在椅子里,见乾隆头也不回,冷冷吩咐门口的吴书来 “严格把守景仁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吴书来见皇帝这样气冲冲的出来,想来也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他点头应道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守得云开见月明 慈宁宫内 香炉里一早备好了太后素来用的檀香,香烟袅袅,太后贴身伺候的嬷嬷崔清漪见乾隆怒气冲冲的离了慈宁宫,不必想也明白二人发生了什么,她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她伺候太后几十年,明白太后的心结,如今也只觉得太后太过于沉不住气了。 崔嬷嬷掀开帘子进了殿内,她看到太后端坐在主位上,耳鬓旁边的一根华发,透过黄昏时窗棂的阳光,折射的刺眼,崔嬷嬷走近了些,太后脸色气愤至极,她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咬牙不住叹气,手上的檀木佛珠来回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心中烦躁,懒懒掀开眼皮,见只有崔嬷嬷一人进来,这才松懈了些身子,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叹道 “清漪” 崔嬷嬷应了一声,靠近了她些,伸出双手熟练的为太后揉捏着已经发硬的肩膀,太后仿佛觉得松快些了,只是一想到方才乾隆的神色就觉得心冷,越发不想留皇后,她对身边的崔嬷嬷道 “哀家一早就知道,那拉氏都是狐狸” 从努尔哈赤的阿巴亥,孝烈武皇后到如今的皇后,那拉氏一族,出了些什么女人。 崔嬷嬷见太后如此动怒,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从乾隆幼年时就在身边伺候,鲜少见过乾隆对太后发这样的脾气,一次是他执意要娶皇后入府,一次便是如今了。 皇家母子不比民间,一旦生了隔阂,日后若想修复,便是难如登天了,就连自己心里,都觉得太后有些过于着急了,良久还是劝道 “太后何苦为难皇后呢?” 自从雍正十一年皇后进府,要进宫朝拜太后的时候,她就告了病免了皇后觐见,还和先皇说那拉氏门楣不清,指婚给皇帝,岂非侮亲? 皇后虽然曾指婚给和亲王过,可二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当年,也是皇上执意要娶了皇后,无论如何,皇后也没有一点错处,入宫多年,侍奉太后虽然不如旁人殷勤,但处处也让人挑不出错来,令妃那样出身卑贱的人都能入了太后的眼睛,皇后却始终被冷待,纵然是铁石心肠的崔嬷嬷,此刻也有些心疼那位皇后娘娘了。 太后顿了身子,她凌厉的眼神扫过,崔嬷嬷登时噤了声,不敢多言 仿佛过了许久,太后抬起眼睛来看向外头的日光,怅然叹道 “我老了,可钮祜禄氏的荣耀要延续下去,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拉氏世世繁荣,而我族门楣日益冷清” 皇后的侄子讷苏肯屡屡立功,乾隆大有重用的意思,而自己的族人,却在朝中一直被打压,最高的官也不过是个正三品礼官,前些日子又听闻有一位博尔济吉特氏入宫,还是皇后母家举荐上来的,年过三旬,却是得了乾隆青睐,她心中怎么能不慌乱。 崔嬷嬷看着太后的神色,她陪着太后好容易熬过宫中的明枪暗斗,眼见着太后坐上如今的位置,原以为自己也能放下心来陪着太后颐养天年,却不想在这宫中最高的位置,要操的心比从前还要多得多,她心疼的叹了口气 “太后的意思,是想扶持族人?” 太后只觉得疲惫,她已不再年轻,身体的逐渐老化提醒着自己,可是族中并无显眼的女子,更不必提献给乾隆了,她想到这里就觉得累,外头的日光已经缓缓沉下来,就像自己一样,再高的位置,也已经到了迟暮之年,她只觉得刺眼,缓缓闭上眼睛不语,手上的佛珠却不停的在转动着 乾隆出了慈宁宫,天色近黄昏,来时的轿撵还在慈宁宫门口停着,乾隆却没心情坐上,他不理会轿撵,迈步向前走去,吴书来在后头跟着,见此也挥了挥手让轿撵在后头跟着,自己快快的跟上了乾隆。 御花园里的腊梅已经都要凋落了,冬日的时候,皇后还来这里带着永璟摘过呢,当时梅花还不多,初雪之日,听御花园的人说,腊梅一夜之间全数开放,虽是晚了些,可是格外壮观呢,只可惜他和皇后沉溺于失去永璟的伤痛中,无暇过来看望。 七公主和静公主,是令妃的女儿,此刻午睡醒了,正由乳母带着玩闹呢,孩童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乾隆回过神来,扭头见是和静公主,她的身子在御花园里来回乱跑,乾隆的眼睛都温柔了许多,他冲着一旁只顾着玩耍的和静公主唤道 “辰熙,过来” 和静公主扭过头来,见是乾隆在叫着自己,欢快的一把丢了正玩着的东西,急匆匆的要跑进乾隆的怀抱里,乾隆不由得蹲下身子,一把接住她香香软软的身子 “皇阿玛” 幼儿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乾隆笑了笑一把抱起来她,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脸道 “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出来了” 和静公主看着乾隆的脸,她笑嘻嘻道 “额娘让我去给皇祖母请安” 乾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些,他将和静公主放了下来道 “既然如此,你就快些去罢” 和静抬头懵懵懂懂的看向乾隆,见皇阿玛的脸色已经不再笑了,她心中只记挂着额娘的话,便福了福胖嘟嘟的身子 “辰熙告退” 乾隆看着她的背影跑远了,乳母在后头急急地跟着,心中却想起从前和皇后的一双儿女来,他苦涩的摇摇头,上了轿撵,他还未张口,吴书来就已经吩咐了去景仁宫,乾隆并无不满,他赞许的看了吴书来一眼。 轿撵走的极慢,到了景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擦黑了,乾隆的御驾停在景仁宫门口,景仁宫的宫人已经都跪满了,乾隆却迟迟不下来,吴书来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色昏昏沉沉,景仁宫门口已经亮起了灯火,玉琈瞧见乾隆坐在轿撵上,却不肯下来,本想去通报皇后,可如今皇后病的起不来身子,让她知道也是不能起来接驾的,玉琈便乖乖巧巧的俯下身子行礼。 天色昏暗极了,吴书来觉得面上一凉,抬头看,竟然是飘了雪花,如今已经是正月底了,雪花虽微,吴书来还是忍不住惊讶,他看向轿撵上闭着眼睛的乾隆,像是睡着了一样,轿撵在这里停下来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他忍不住道 “万岁爷,已经落雪了,别让皇后娘娘久等” 乾隆疲惫的睁开双眼,他看向已经亮起灯火的景仁宫,叹了口气准备下轿,吴书来正预备上前扶住他,却见一旁郎世宁由太监撑着伞,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他们冒着风雪来到景仁宫门口,碰见乾隆的轿撵鞠了一躬道 “参见皇上” 乾隆看清来人,稍稍掩了自己悲伤的情绪道 “郎画师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啊?” 郎世宁神秘的笑了笑,他明白乾隆此刻的悲伤,上前一步道 “皇上,臣寻来了一位名医,臣相信,他能医治好皇后娘娘的病” 乾隆明白他的意思,好奇的朝向郎世宁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身材短,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夹袄,他怯怯的抬起头来,乾隆只看了一眼,眉毛就紧紧皱了起来,他看向常明道 “原来是他” 而后冲着郎世宁挥了挥手道 “你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这个人,朕不敢用” 常明是宫里的老太医,说老却也不老,他入太医院的那年才十六岁,如今却也二十年了,只是他总是开些奇奇怪怪的方子,太后有一年曾经染了风寒,他竟然让太后伸出舌头来看舌苔,还用蚯蚓做药引,太后一怒之下将他降为太医院的药童,再也不得问诊。 乾隆只记得以前他顽固不化,又疯疯癫癫的,听说他原名王既任,后来从医,听闻治好的人都得了长命,这才取名常明来,却不知道他的医术精湛。 郎世宁也是偶然感染了风寒,去太医院抓药,又被中国的药物给吸引了兴趣,这才识得他,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常常约去如意馆吃酒。 和亲王弘昼与郎世宁也是相熟已久了,三人如此以来,倒是时常在如意馆里聚了,记得上次弘昼在如意馆里吃多了酒抱着他流泪,嘴里却喊着皇后的名字,郎世宁就觉得胳应,但还是知道了皇后的病情,于是拉来了常明,乾隆见是他,脸色顿时不耐地拉了下来,他有些生气,但是顾念郎世宁是外国使臣,还是耐着性子道 “郎画师有所不知,皇后如今虚弱极了,经不起折腾” 站在郎世宁身后的常明不语,乾隆不相信他的医术,他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看来丝毫不在意看皇后的病。 郎世宁却不肯放弃,他答应过和亲王的,此刻再三厚颜道 “臣敢保证,他一定能治好娘娘的病的” 乾隆见他这样笃定,抬起头来看向他身后心不在焉的常明,语气淡淡道 “那便随朕进去吧” 皇后的身子拖到如今了,已经别无他法,乾隆不能再这样一日一日的看着皇后虚耗下去,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玉琈轻轻推开了门,景仁宫里皇后久病,就连正殿里都满是难闻的药味。 常明只带了一个十分巧的药箱,此刻闻到这刺鼻的味道,情不自禁的捂住鼻子道 “整日里不见天日,如何调养身子” 乾隆对他这副模样十分不满,他冷冷道 “皇后病的虚弱,旁人不敢随意开窗” 常明不耐烦的哼哼了两声,他的目光却来回打量着景仁宫的装饰 “天天像泡在药罐子里,无病也熏出来一身病了” 乾隆瞥了他一眼,显然对这个郎世宁口中的神医十分不放心,但也觉得他说的还是有点在理的,扭头吩咐玉琈 “明日若是天好,便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常明唇边的胡子抖了抖,他伸出手来指着玉琈道 “现在就打开” 玉琈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但听到人说他毕竟是个太医,只盼着他能真正治好主子的病情,却不想他的要求这么奇怪,玉琈无奈道 “常太医,如今外边正飘雪” 常明摇了摇头,他走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子,伸手推开 “正是如今空气清冽呢” 乾隆无奈的点了头,玉琈便去把窗子打开,不待多时,一阵冷风急匆匆的灌了进来。 床帐里的皇后竟然咳嗽了起来,乾隆听得声音,抬起眼睛瞪了常明一眼,脚下步伐加快,连忙进了寝殿,将皇后扶起来坐在床边,透过床帐,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乾隆十分温柔的语气在对着皇后说话,郎世宁也很少听到乾隆这样的语气,他的胡子都好奇的动了动。 帝后二人说了会子话,过了一阵子才肯让常明进去。 常明什么都没带,唯一的药箱还被他扔在了殿外的桌子上,他一屁股坐在了床榻前的凳子上便开口道 “烦请娘娘伸出手来” 皇后面色苍白,只穿了一件中衣,外头披着厚厚的貂皮,她抬头看了看这位太医,顺从的伸出一只手来,乾隆正欲将一旁的帕子搭上,常明却已经探上了脉搏。 乾隆十分不满,看着他搭在皇后手腕处的那只手,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常明却不以为意,他探着皇后的脉搏,只觉得脉象虚浮,直往下沉,他心中不安,伸出手又要摸上皇后苍白的脸去,这下子连皇后也惊的往后退了退,乾隆腾地站了起来斥道 “你做什么?” 常明却满不在乎的站起身来,不情不愿的弯下身子去 “万岁爷究竟还要不要微臣看?微臣究竟是看娘娘的病还是看您” 乾隆面色有些微怒,他看着常明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哪个前来景仁宫问诊的太医不是战战兢兢,心翼翼的,独独这个家伙,一副被强迫来的样子,常明的确是被和亲王与郎世宁给强迫来的,只是不敢说罢了,乾隆怒道 “你不要忘了,是如何从太医的位置上掉下去的” 常明见乾隆提起他的旧事,面色也不满了起来,但医者父母心,他既然答应了郎世宁与和亲王,就一定会把病给看完,他恭敬弯下身子道 “万岁爷若是无事就出去,您在这里微臣会分心” 乾隆却十分恼怒,他心情本就不好,如今又来了个刁蛮的大夫,乾隆大怒,手指指着常明的脑袋 “你!” 皇后的一只手却拉住了乾隆的衣角,她柔声开口道 “皇上先出去吧” 皇后既然开口,乾隆为了她的身子,便坐了下来,拍了拍皇后瘦弱了许多的手 “朕明白的” 他抬头瞪了常明最后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出去,临走还威胁道 “不许乱摸!” 常明都未抬头看他一眼,只仔细的号着皇后的脉搏,他轻轻冷哼了一声,乾隆今日压抑了一天的怒火蹭的窜上脑门,他狠狠推开寝殿的门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守得云开见月明 2 乾隆气冲冲的出了殿门,他坐在软凳上,玉琈急忙给他上了盏茶,乾隆手指在桌上扣出声音,他不放心的往里看了看,越发觉得胸腔内怒火中烧,看向对面的郎世宁微微笑着,就开始斥责他 “你带的是什么神医?不过是早年的一个药童,当朕不认识他么?如今却还敢对朕指手画脚” 郎世宁仔细端详着手上的茶盏,无奈的笑了笑 “臣也不知,只是觉得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乾隆心里更觉得烦闷,他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回踱步,到了这个时辰,自己还没有用晚膳,都是被这个刁蛮太医给耽误了,他伸出脚踢翻了一只凳子,看向里头的身影道 “他若是医好皇后,他要什么朕都会给,若是治不好,朕就要他的人头” 郎世宁倒是很少看到乾隆这样,他若是手中有画笔,定然会将这副画面给画下来,永远的留住,便笑了笑不再多言。 皇后的病不过是心病罢了,不肯用药又不愿吃喝,日复一日的虚耗了身子,人也变得枯槁了许多,这一点宫中的人都心知肚明。 帐内的皇后见乾隆被眼前这位太医气的不轻,她却有些想笑了,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情绪分明的乾隆了,大多时候,二人都是冷冷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如今见乾隆竟然被这太医给指手画脚,却没有办法的样子实在是有趣极了。 常明从前曾见过皇后一次,那是他奉命出宫采办药材的时候,在御花园碰到了皇后,他不怕死的抬头看了一眼,凤辇上的女子盛装华服,眉眼间顾盼生辉,格外灵动,头上的钗环叮当作响,常明那时候只觉得皇后端庄美艳,与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是有着太大的分别。 常明放下手来,无奈道 “请娘娘张嘴” 皇后愣了一愣,仿佛没有听清常明说的什么,他又说了一遍。 他澄净的眼睛看向皇后,皇后怔住便也顺从的张开嘴巴,不怪她愣住,只是宫中给后妃看病的规矩,从来不可近身。 皇后如今见四周无人,才敢张开嘴巴让他看。 常明当年就是这样给太后瞧病,才一夜之间被贬谪为药童的,如今他却不曾想这么多,看了看皇后的舌尖发黄,摇摇头 “娘娘嘴里可是有发苦之感?” 皇后合上嘴巴,听他这样问不由得笑了 “本宫日日用药,怎能不苦呢?” 常明放下双手,他看向皇后这四四方方的殿阁,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了,嘴里日日泡着药沫子,凭这样的味道熏着,无病也熏出来一身病了” 皇后整理了鬓边的碎发,她坐稳了些,玉琈这样一开窗,她只觉得身上也松快了些,想来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了罢,她冲着常明笑笑 “不知常太医可有法子?” 常明看着皇后苍白的笑颜,虽然容颜不如从前,可她这样轻轻笑起来,还是十分温柔好看的,常明心里只觉得可惜,他摇了摇头道 “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听人说你如今不笑,如今不是也笑了起来” 他这样贸然对皇后用你,皇后也愣住了,情不自禁的摸上自己的脸颊,是有多久没有笑过了,自己也记不清楚。 眼前的常明又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嬉笑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您自个儿心里愉悦了,这病才能好,方才我看了,娘娘如今身子底弱了些不过不至于丧命,若是您自己一心往生,那谁也拉不住” 他一边言语一边收拾自己给皇后号脉的药枕,语气很是平淡,一旁的皇后却愣住了,常明又道 “执意为些虚无缥缈的天象之说拖累了自己,这又何必呢,您有十二阿哥承欢膝下,又有皇上这样真心相待,情愿为了您顶撞太后” 他意识道自己多言,急急忙忙刹住了嘴,可皇后却好像已经听清楚了,她的眼睛望向自己,常明心慌的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递给皇后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娘娘若是信得过,便服下它,再不用饮那些苦药了” 皇后半信半疑的接过,常明却已经捧来了床头旁的茶水递给她,皇后打开那盒子,一枚珍珠大笑的药丸乖巧的躺在盒子里,她抬头看到常明的眼神,狠了狠心,将那药丸扔进了嘴里,又接过常明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常太医见皇后肯用下自己的药,唇角微微勾起,他站起了身来弯身道 “娘娘宽心,您必定千岁千福,微臣告退” 皇后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他的身影已经走出门外。 乾隆见常明终于出来了,急忙走上前去问道 “皇后如何了?” 常明施施然的摆了摆手,转头又去将东西放在自己的药箱里,他回道 “身子是虚了点,不过要不了命,您多加宽慰罢” 他这样的语气本是让乾隆十分不满,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乾隆看到了些希望,他也顾不得斥责常明,急急忙忙冲进了寝殿里。 郎世宁无奈的笑了笑,冲着常明道 “你跟我走吧,那位还在如意馆里等着呢,他可是拿了好酒” 常明背上药箱,他拍了拍手,紧了身上的衣裳撇撇嘴道 “我要不是看在他份上,才不会跑这一趟呢” 郎世宁明白,他拍了拍常明的肩膀道 “这也是为了你好嘛” 弘昼虽然是为了皇后,可他知道常明的医术精湛,也不愿意让他在太医院里碌碌无为直到老死,便想起来让他出头,常明不屑于这样的功名利禄,在皇帝跟前伺候,脑袋上始终都像是悬着一把刀一样,只是这样的事情,他此刻也不愿对着郎世宁说,郎世宁一个外国的画师怎么明白呢,他无奈的笑了笑,也想着快些去如意馆吃酒,便跟着郎世宁一同钻进了风雪中,离开了景仁宫 乾隆急匆匆的进了寝殿,他掀开床帐,皇后正坐在榻上,捧着茶水口的喝着,他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到皇后床榻边,见她面色确实不像从前那样苍白,乾隆的声音有些欢喜道 “那常明真是有些本事呢,也不枉朕忍住没杀了他” 皇后的嘴角勾起笑了,她放下茶水,却拉过乾隆的手认真道 “弘历…皇额娘回宫了?” 她冰冷的双手碰到自己,乾隆心里总算安稳了一些,他用自己暖热的手掌包裹住皇后的手,听她提到太后,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有些难看,他盯着皇后道 “是,朕已经去问过安,你身子不好,不必理会” 皇后点了点头,她抬起眼睛望进乾隆温柔的眸子里去,柔声开口道 “臣妾都知道了” 乾隆皱起眉头,他心下有些无措,开口唤道 “景娴!” 皇后抽出一支手来,抚摸上乾隆紧紧皱着的眉头,她无奈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额娘不满臣妾不是一日,自打进府的时候便不待见,这些我都知道,可皇上以仁孝治国,今日却为了我又顶撞了太后,只怕” 乾隆闻言舒展了眉毛,他打断了皇后的话,又向前轻轻将皇后拥进了怀里 “莫怕,只要朕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人把你从朕的眼下带走” 皇后趴在他肩头,只觉得他的话让自己格外的心安,她缓缓闭上眼睛道 “臣妾害怕的不是这些” 乾隆的手在皇后的腰际,他攥了攥拳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道 “永璂,朕也会好好护着,必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分离” 皇后枕着他的肩膀,伸出手来轻轻碰到他的背脊,只觉得这个男人给了自己太多太多,自己却还没有活着的念头,真是对不起他,她搂紧了乾隆的胳膊仿佛抱住了一切,柔声道 “臣妾知道,您一直都护着我们母子” 从阿菡到永璟,从不怪他,他的心中,比自己还要难过许多,阿菡是他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又乖巧可爱,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永璟是钦天监所言于大清有益的阿哥,乾隆对他寄予厚望,他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儿子,还有对后代的期望。 皇后心中都是明白的,只是一时间里自己走不出来,她想到今日的乾隆为了自己,在太后回宫的第一日就顶撞自己的亲额娘,双手搂紧了乾隆。 乾隆用另一只手抚上皇后的秀发,轻轻笑道 “傻气,朕是你的夫君” 自己是她的夫君,安妻护子,这是自己该做的一切,与皇后之间,若是真应了子女缘薄,也定然要好好护住最后的永璂。 大丈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若不安,怎能安国呢? 皇后轻轻的点点头,她趴在皇后的肩头,心中却为一件事来回困扰 “臣妾如今只担忧,若命格属实,会碍了您的福分” 自己命格未知,只是再嫁之事的确属实,若是真的有不吉,她不愿连累了乾隆和永璂。 “景娴……” 乾隆轻轻将头埋进了皇后如瀑的发丝中去,温声唤着她的名字 “你该知道,在朕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紧要,江山千秋,福寿万载,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吐出来的话语更是让人心醉,皇后怔住,她双手放开了怀抱,抬头对上乾隆如水的眼睛,竟然局促了起来,乾隆的眼睛里,那个形容憔悴的女人,是自己么? “臣妾如今,是不是很丑?” 乾隆点点头轻笑了,他一心只在皇后的病情上,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她的容貌呢,如今见皇后这样问,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是,丑极了,所以要快些好起来,不然朕会去后宫寻别的女人 皇后的双手又搂上了他的脖子,一只手轻轻在后面摸着他的辫子,摇了摇头道 “弘历不会” 乾隆也抱紧了她,她身上有一股中药的清苦味道,却让自己情不自禁的沉醉 感受到皇后瘦弱的身子在自己手边,听她细如蚊蝇的声音响起 “多谢你” 乾隆暗叹了一声道 “真是傻气” 还是用宽厚的大掌搂紧了怀中的人,生怕这是一场梦,醒来还是会看到那个毫无生气得皇后,他闭上眼睛,不愿睁开 景仁宫外头细雪轻飘,整个紫禁城内都因为这瑟瑟寒雪而躲了起来,独独如意馆里灯火通明,常明,弘昼与郎世宁三人围坐在暖炉边,外头飘雪寒冷,屋内却暖意盈盈。 大清的和亲王,此刻正穿着郎世宁的衣服坐在桌边,手中抱着一壶温好的酒,他嬉笑着轻轻给常明倒上了一杯 “本王还未多谢常太医呢,来” 常明却往后拿了拿自己的酒杯,他鼻子里冷冷哼道 “不敢有劳王爷,微臣自己来就好” 弘昼愣了愣,他面色已经浮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红,见此推搡了一把常明道 “怎么了?” 他常年习武,力道十分大,此刻这样一推,常明的身形都歪了歪险些要趴到郎世宁身上去,还是郎世宁一把扶住了,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常明听和亲王的语调陡然拔高,他还是绷紧了面色,坐好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郎世宁见此笑了笑,举起酒杯与弘昼碰了一下道 “为了你的话,他今天可是受了委屈” 弘昼饮下酒,热酒灌进肠胃里,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了起来,又想到常明说皇后无事,心安极了 看向一旁常明还耷拉着脸色,便摆了摆手道 “本王也是为了你好,要不,你这副模样,指望拿什么娶妻?” 他这样一说,常明拿起桌上的酒杯,也不愿意与他碰,自己一仰脖子喝完了,酒杯砰的一下放到了桌上,嘴角冷冷勾起道 “您一表人才,也不见过的比我好” 他此言一出,弘昼脸上露出了些尴尬的神色,他摸了摸鼻子,郎世宁在一旁道 “王爷还有个儿子,你呢?” 常明瞪了郎世宁一眼,桌下的腿狠狠蹬了他一脚。 郎世宁哈哈大笑,常明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道 “你这个老头,我大清美女无数,你怎么不选个呢?” 郎世宁岁数不,哪里受得住这样打趣,他脸色红了红,一把推掉了常明的手 “在我们国家,这样的很多,宁肯永远一个人,也不要随便娶个女人” 话语刚落,一旁的弘昼诶了一声,他举起手来拍了拍 “郎画师此言,深得我心啊” 一旁的常明却只抛过来了一个白眼,三人都是孑然一身,可是常明年纪与这两位相比,的确还,样貌长得也不那么端正,郎世宁年纪已大了,从前在大不列颠的时候,是曾有过妻子的,只可惜妻子病故了。 只有弘昼一个人,他眼巴巴的看着心上人,还为她鞍前马后。 三人围炉夜话许久,直到后半夜风雪停了才肯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细雪惊飞旧眼眉 翌日-- 京都和亲王府内 昨夜雪下得时间不短,奈何天气已经不冷了,地上也只是稀稀拉拉的雨雪,看着很不干净,王府内的管事正指挥人打扫。 和亲王宿醉一夜醒来,他脸色苍白,床榻上一片迷乱,显然是昨夜发了酒疯,他揉了揉太阳穴道 “什么时辰了?” 伺候的人凑近了回答道 “回王爷的话,快要午时了” 弘昼厌烦的皱了皱眉,脑海中闪过昨夜零碎的片段,他径直起了身,拿起床榻边一件青竹色的大氅披上。 贴身伺候的厮上前扶住他有些不稳的步伐道 “奴才早就备好了醒酒饮,爷用些吧” 弘昼坐到榻上接过,轻轻饮了一口,厮看着王爷的神色似乎是缓和过来了,这才开口道 “王爷,粟玉姑娘来了” 这位粟玉姑娘本是在佛寺里伺候皇贵太妃的,太妃今日想见见和亲王,特意命她出了寺来请和亲王去佛寺,只是不巧碰到和亲王醉酒,这位姑娘倒是在王府里等了好一阵子了。 弘昼闻言挑了挑眉,他看向自己身上不整齐的衣裳道 “她怎么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醒酒饮走进里间去收拾自己的衣裳。 厮恭敬回道 “太妃思念王爷呢” 弘昼整理好衣裳,怅然的叹出一口气道 “本王是有好些日子不曾去给额娘问安了,快叫她进来罢” 厮点头应了声是,急忙出门去迎那位粟玉姑娘了,这姑娘在府内等了许久了,醒酒饮都是她一早来到亲自做的,外头积雪未化,到底天还冷着,那姑娘也不去歇一歇,固执的等着王爷醒来。 她今日好不容易出了佛寺来,太妃的吩咐,特意置办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看着很是明艳,此刻微微欠身行礼道 “粟玉见过王爷” 她今日打扮的这样明艳,就连伺候的人都看直了眼睛,可是弘昼的眼里,仿佛并没有她的位置,眼神还是有些淡漠道 “你在这里稍候,本王去叫永璔来” 粟玉愣了愣,看着和亲王的身影匆匆,连一面也不肯留给自己,她无措的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弘昼这才领来永璔,传了马车准备往佛寺中去。 一别多年,永璔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怯怯的男孩了,他长成了少年的模样,眉宇之间,倒真是与弘昼有些相像。 皇贵太妃这大半生,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孙,她爱抚的摸了摸永璔的手 “这孩子如今越发的瘦了,你府中到底是没有主母,不能好好服侍他” 弘昼坐在对面,他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只能苦笑,这次永璔却抢先一步答道 “祖母多虑了,永璔习武,这才没有长胖的,嬷嬷们伺候的很好” 皇贵太妃闻言,心里只觉得这个孩子没有母亲陪伴,也好好的长大了,又对王府里只干巴巴的两个男人放心不下,她酸涩道 “祖母明白你是个懂事的,不像你阿玛” 旁人都说世子如今和弘昼生的很是相似,可皇贵太妃是弘昼的亲生额娘,她记得十几岁的弘昼,正是调皮的时候,整日里无忧无虑的招猫斗狗,永璔生的倒是很像如今的弘昼,却不像从前的他。 她言罢佯怒的瞪了对面的弘昼一眼,弘昼挠了挠身后的辫子,也无奈的笑了 “额娘不必挂心儿子” 太妃身后的粟玉却呆呆的看着弘昼唇边极少见的这一抹微笑,她愣住了,好像印象中很少很少看到和亲王笑,他总是面上一副挂着愁容的样子,只有面对自己的额娘时,才会笑的这样温暖。 皇贵太妃命一旁的厮带着世子出去了,面上的和煦也收了起来,她看向弘昼道 “额娘都这把年纪了,你就不能让额娘省些心么?” 她已经鬓发花白,这些年久居佛寺,早就不在乎仪容,只是那一日一日的华发提醒着自己在逐渐老去,这半生跌宕,从前在深宫之中,也是有些心气的,只是这日复一日的青灯古佛常伴,她的心,也逐渐枯萎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也要和自己一样孤独终老么? 弘昼眉头紧锁,额娘已经是七旬的人了,在后妃之中算顶长寿的了,自己也已经在老去了,他轻轻笑了笑,还是一副从前的样子 “儿子不敢” 太妃收起手上的佛珠,她抬眼看向远方 “你妹妹一去不回,额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冤家放心不下,你就不能听额娘的话么?” 皇贵太妃似乎是想起了那私奔已久的荣嘉公主,两只浑浊的眼睛里渗出了一些晶莹,弘昼见此,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抬眼见四下没有旁人,这才凑近了些太妃安慰道 “榕鸢过的很好,只是不能与额娘相见罢了,夫婿也待她十分体贴” 皇贵太妃只觉得心里稍微妥帖了些,她抬起头来见儿子唇边的胡子已经有些发灰,低下头去 “那丫头有良人相伴,自然不需要我来为她操心” 弘昼听额娘的语气落寞下去,明白她的确在深深的思念着荣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只无奈的叹了口气。 粟玉伺候在一旁,见此急忙弯身递上一方锦帕给太妃,她父母双亡,也是这茫茫世间居无定所的浮萍罢了,太妃此样,倒是让她想起从前的娘亲了。 皇贵太妃抬眼接过,又看向弘昼,语重心长道 “额娘知道你的心结,这么多年来从未说过什么,只是儿啊,你已经这年纪了,你让额娘看着你孤独终老么?” 弘昼双手顿住,他低下脑袋去看着额娘那双已经因为抄写经文而布满茧子的手,他用力攥住了额娘的这双手,抬起眼来对上皇贵太妃的眼睛 “额娘,儿子不孝” 从前年幼之时经常顶撞额娘,遇难出事的时候,也是额娘为自己哭花了双眼,大悲大喜,都在额娘的心中深深藏着,他回来了,本来以为可以从此做个孝顺的儿子,承欢膝下,可是就连永璔,就连永璔都不是自己的血脉,他没办法开口对额娘说出这,父母在,不远游,自己却消失了十余年,任由额娘常伴青灯古佛,弘昼心中,只觉得自己万般不孝顺,他握紧了皇贵太妃的双手,妥协的点了点头 “儿子会为自己打算的,额娘放心就是” 皇贵太妃拍了拍他的手,扭过头来看向一旁盈盈立着的粟玉,弘昼明白额娘的想法,只是如今皇后还病着,自己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正想着如何推却,厮却急急忙忙的在外叩声道 “王爷,宫中传来了旨意,皇上召您入宫呢” 厮的声音响起,弘昼心中舒出一口长气,他站了起身抱了抱拳 “那儿子先告退” 皇贵太妃不放心的点了点头 “快去罢” 她看向弘昼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心中终究放心不下,他和乾隆这对兄弟,自的情谊就不算深厚,弘昼并不得宠,不比乾隆得先帝爷器重,二人走的也不近,何况中间又夹杂着皇后的事情,皇贵太妃心中挂念,但看向一旁的粟玉神色有些落寞,还是笑了笑宽慰道 “你安心,昼儿既然松口了,日后定然会同意的” 粟玉心神恍惚,她看向太妃这样慈祥和蔼的面色,也弯下身子笑了笑,唇边两个的梨涡十分好看 “粟玉无依无靠,能得太妃庇护,已经心满意足了,王爷若是不愿意,太妃实在不必为难他” 皇贵太妃摇了摇头,她看重的就是粟玉这样的心性,不争不抢,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些女人,她摸上了粟玉鬓发间的那支玉钗 “若有你这样性子温和的人能伴在他身边,又待永璔仁厚,才最教我放心” 皇贵太妃目光涣散,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位女子,景娴的性子虽然刚烈,但是面对弘昼的时候总是十分温和,耐心劝导他,从前自己也以为二人是良配,如今再想这些,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粟玉看着皇贵太妃逐渐模糊起来的眼睛,怔怔的点了点头。 弘昼匆匆的回到王府里更了衣,便急忙入了宫。 原以为乾隆急召自己是有什么大事,此刻见他悠闲的坐在暖阁里,手上还抱着去岁使国进贡的那只波斯猫,猫净蓝的眼睛盯着自己,弘昼擦了擦脸上急出的汗水,弯身行礼道 “臣弟参见皇兄,不知皇兄召臣弟何事?” 乾隆怀里的那只猫似乎有些不安分,他一只手将它掂了起来,扔到了地上,猫喵呜的叫了一声,乾隆这才开口道 “坐吧” 弘昼站起身子来,坐在乾隆下手的一把椅子上,养心殿伺候的宫女端上来了一盏热茶,乾隆摆了摆手让吴书来等人下去,吴书来低头应了,急忙带着宫人鱼贯而出。 弘昼这才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他赞道 “果真是皇兄这里的茶水好些” 乾隆闻言笑了,他手上的玉穗子来回晃动着 “你若是喜欢,朕多赏你些就是” 弘昼笑着点点头 “那臣弟就厚颜要了” 他这副样子,倒是让乾隆彻彻底底的放下心防来,也将心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朕此番召你入宫,是有一件事要劳烦你” 弘昼闻言站起来身子,他微微屈身道 “皇兄此言,折煞臣弟了,您尽管吩咐就是” 乾隆不耐地抖了抖手上的穗子道 “坐下说话” 弘昼这才重新坐了下来,乾隆看着他道 “皇后久病,皇额娘觉得景仁宫不吉,想将永璂换个地方教养” 他脑海中又想起太后那日的话,心中不由得烦闷起来,弘昼听到乾隆说完,眉心不自觉的挑了挑,大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他压抑住心里的怒火,绷起脸色道 “荒谬之说,皇兄也信吗?” 天象之说,必然是有人蓄意谋害,和亲王心中越来越笃定这样的想法。 乾隆抬眼,见弘昼面色并无太过急切,心下安稳些,这才大手一挥道 “宫中人多口杂,若是朕执意拗着皇额娘,只怕永璂早晚要离开景仁宫,皇后母子分离,所以朕想,将十二阿哥送到你府中寄养两月,待皇后身子完全康复,朕再将他接回宫里”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乾隆的确因着天象之说不喜皇后和这个儿子,也就不会让太后的注意力全在永璂身上,乾隆已经被皇后的身子弄得没有心力,实在是没有时间安然护住永璂,便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弘昼闻言顿了顿,袖中的拳头舒展开来,他这才放下心来,至少乾隆没有听信谗言,没有让皇后母子分离,他一颗心放回原位,抱了抱拳道 “承蒙皇兄放心,臣弟一定好生照顾十二阿哥” 诸位王爷之中,乾隆本是不属意弘昼的,可他府中干净,又没有许多庭院姬妾勾心斗角,何况和亲王府的世子永璔文韬武略,永璂跟着他去几日,也是好的。 乾隆放心的点了点头 “不必太娇纵他了,朕瞧着,永璔这样就很好” 男儿家,注定要成长起来的,整日里窝在皇后身旁撒娇像是什么样子,永璂不仅仅是十二阿哥,还是中宫如今唯一的嫡子,乾隆和皇后的长子,乾隆对他寄予的厚望不比十三阿哥少。 弘昼无奈的笑了,他想起那个和皇后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只觉得十分有趣 “臣弟明白,十二阿哥在府中后,也请皇兄皇嫂安心” 乾隆放心的端起一旁桌案上的茶盏 “那就有劳你了” 弘昼点了点头,也端起自己方才喝了一半的茶水,入口才觉得有些冰凉了,无论如何,一颗心总是安定了下来。 和亲王出了养心殿后,当日下午就接走了十二阿哥去王府里,永璂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经了这么多事情后,他连额娘都不能时常见到了,如今又离开熟悉的宫殿,免不了要哭泣。 他鼻尖通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低下头去用拳头擦着泪水,另一只手被弘昼拉着,他见永璂在哭,却不愿意抬头让自己看到,无奈的笑了笑,弯下身子道 “永璂不高兴吗?” 十二阿哥无奈的点了点头,胖乎乎的脸已经冻得通红了,弘昼伸出手来想要抱起他 “咱们出宫去玩,外头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呢” 永璂眼睛听到好玩的东西亮了亮,他从前听额娘讲过宫外的好玩好吃的,很早就想要出去玩了,只是想到额娘,眼泪就往外流 “我走了,额娘怎么办?” 弘昼一把抱起来他,指着远处的宫阙道 “是你额娘让我带你去玩呢,她还说,你给她带回来好玩的,她的病就会好起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春日迟迟晴光好 永璂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弘昼,半信半疑的点了头 “那……我想皇额娘了怎么办?” 弘昼摸了摸他红彤彤的两颊笑了道 “只是两个月罢了,你跟着五皇叔去山间打猎,去溪抓抓鱼,时间就该过得很快了” 言罢见永璂脸上果真露出了些欣喜的神色,他继续道 “还有永璔哥哥,他在府里等你呢,还要带你去集市上买东西呢” 永璂两眼射出光亮来,他点了点头道 “要去,五皇叔快带我去吧” 弘昼无奈的笑了笑,这子当真善变,永璂自就生的胖滚滚的,可他常年习武,此刻抱着也不觉沉重,早春的日头不算太过热烈,黄昏的余晖打在弘昼的脸上,看着格外和煦温暖,他掂了掂怀中的肥仔儿,大步向宫门外走去 乾隆用心良苦将十二阿哥送出宫去将养,太后竟然是最后一个得知这消息的人,她闭门不出,自从回宫后也不愿接受嫔妃贺见,这消息还是令妃深夜来问安告知她的 “十二阿哥已经被皇上送出宫到和亲王府内养着了,景仁宫不吉,皇上此举,这恐有出嗣之意啊” 太后心内冷笑了一声,和亲王府,乾隆就算狠心杀了这个儿子,也绝不会让他去做弘昼的孩子,如今这样做,不过是想借着王室宗亲来保全皇后和十二阿哥罢了,她挑眉看着座下的令妃,无论如何,令妃膝下已经有十四阿哥,这个孩子,也算是自己唯一的砝码了,她听完令妃絮絮叨叨后不耐道 “皇帝心思深沉,他这哪里是嫌景仁宫不吉,不过是防着哀家罢了” 太后语气怨念,更是多了几分伤感,令妃抬头诧异的看着座上的太后,头发已经花白,自己赖以相靠的这棵大树,又能靠到什么时候呢,太后的目光下来与自己对上,令妃急忙收了眼神恭敬开口道 “老佛爷多虑了,万岁爷素来注重孝道” 太后似乎自嘲般的笑了笑,她看向手中的翡翠手串,皇家母子,不过是笑话罢了 “忻嫔近来如何?” 她突然发问,令妃都愣了一愣,这才笑了笑回道 “忻嫔妹妹不幸殇逝六公主,悲痛欲绝,如今膝下的八公主也身子虚弱,她日日仔细照看,茶饭不思,恩宠也少了许多” 言罢就见太后狠狠揉了揉手串,发出玉石摩擦的声音,她闭了闭眼睛道 “忻嫔年岁渐长,怕是不中用了” 座下的令妃不敢多言,她握紧了手中的丝帕,屋内安静极了,廊下积雪化水的声音都清晰可见,滴滴答答听的人心烦意乱,太后睁开眼悠悠开口道 “得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罢” “是,臣妾告退” 令妃盈盈起身,披上斗篷,出了慈宁宫的正殿门才由宫女腊梅扶着回了自己的寝殿。 崔嬷嬷见令妃离了慈宁宫,上前走近太后道 “夜深了,春寒正冷,奴婢伺候您早些歇着吧?” 太后无神的看向她,良久才点了点头 “清漪” 崔嬷嬷很少听到太后这样的声音了,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她心中不知何故酸涩起来,急忙应道 “奴婢在呢” 太后无神的看向袅袅的烟炉,低声道 “哀家本以为,做了太后,高高在上,再也不必过从前那样谨慎微的日子了,是六宫之中,受万人敬仰的皇太后” 崔嬷嬷似乎也是想到了从前那些艰难的岁月,每一日都要步步为营的过活,她也笑了,只是眼睫处似乎有泪光闪现 “您福德无量,该有这样的好日子” 太后却轻轻摇了摇头 “从前为荣宠担忧,为弘历的前程锦绣担忧,如今,却要为家族荣光,为太后的威严而过活,哀家这一生,当真无趣透了” 她怅然的抚上手臂,只觉得这深宫之中,好像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行走,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背后却过得如此心酸,她每夜抱着冷风入睡,可有人懂得这万人之上的悲凉呢,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儿孙绕膝,尽享齐人之福是最大的愿景了,可是如今儿子不孝,孙辈不算亲昵,她剩下了什么呢?只剩下身旁这个伺候了自己半辈子的崔嬷嬷罢了。 崔嬷嬷看着太后,她安慰的伸出手来扶住太后道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想想皇贵太妃,郭氏,这些女人又落得了什么下场?您是太后,福泽深厚,儿孙绕膝,这是您的福分,旁人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 她这么说,太后脑中陡然想起了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弘昼的亲生额娘,曾位高至贵妃的女人,如今不过在护国寺中常伴青灯古佛,另一个就是郭氏了,她是荣嘉公主的生身母亲,也是先帝荣宠至极的郭贵妃,险些被册立为皇贵妃,不过因为私通外臣被先帝下令终身囚禁,废除贵妃尊位,襁褓内的女儿都被皇贵太妃抚养,如今在冷宫内形迹疯迷,死活都还不知道。 太后想到这里,面色才舒缓了许多,她叹了口气不做声,崔嬷嬷见太后如此,扶起来她,一边宽慰道 “穆克登大人家的兰庭格格,日后入宫,定能为您分忧” 她话语刚落下,太后这也想起了那个不是十分出众的女子,可族中无人,适龄的女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她点了点头道 “嘱咐人好生教导” 崔嬷嬷应了声是,便急忙伺候太后歇息了。 春日迟迟,到底是回暖了紫禁城,护城河的沉冰也早已融化,整个京都都是一片和煦之色。 皇后的病在常明的调养下,总算是逐渐好了起来,乾隆也暗自处死了当时伺候十三的所有人,此事扑朔迷离,乾隆吩咐下去一直着手调查。 皇后的身子此次虽然伤了底,到底虚弱了些,可于乾隆而言已是不易,无论如何,他们还有永璂,至少,还有永璂这唯一的延续。 皇后这一病,能下床行走的时候已是四月份了,常明也是常常送来一些十分珍贵的补药,玉琈看着也是稀少的很,不像是宫里常有的,内心明白是弘昼送来的,二人也没有告诉皇后,只慢慢给她用着,长此下来,皇后果真气色好了许多,除了比之前瘦弱些,其他都还好。 前前后后,皇后也算是病了半年了,合宫嫔妃许久未来问安,今日特意下令恢复请安,景仁宫朱门重启,不一会儿便莺莺燕燕的热闹起来了 皇后一身正红描金绣凤宫装,今日玉琈给她上了妆,眉目精致恍若当年初登凤位,皇后落了座在主位上,她长长的睫毛一扫,一众嫔妃俯身行了标准的大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抬起眼睛,她神色姣好,坐在凤位上仔细打量了许久,十三的事还没有眉目,但皇后知道,就在这群人中,她换上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开口道 “许久未见了,都起来吧,赐座” 众妃叩声道 “多谢皇后娘娘” 纯贵妃抱病许久,皇后自然体恤,特意吩咐了不必来问安,忻嫔去岁年前刚殇了女儿又诞下了八公主,八公主身子一直不好,忻嫔日日守着,嘱咐了人来说明,皇后摆了摆手也明白。 宫中只有纯贵妃一位位分高的妃嫔,今日却没来,为首的是愉妃,舒妃和令妃三人,令妃盈盈落座,她坐下掩唇笑了笑道 “早前娘娘一直抱恙,臣妾等想来探望也不被皇上允许” 这说的就是钦天监所言景仁宫不吉之事了,这样的事无人敢提起,就在令妃的嘴角这样淡淡的被带出来。 皇后脸色微动,扭头看向她,鬓边的金珠晃动,皇后浅笑道 “令妃有心,本宫前些日子病的憔悴,不让探望也是怕吓着你们” 众妃听得此言都笑了起来,皇后如今容光焕发,哪里有半点憔悴的样子,愉妃也实在佩服皇后的胸怀,她笑道 “娘娘这一病啊,气色比从前更好了些呢” 皇后看向她和煦的笑了笑,自己今日穿的是明艳了些,衬得人也好了许多,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一旁的令妃开口道 “娘娘风华正茂,哪里是咱们能比拟的?” 她语气虽然恭维,皇后却听不出来任何的好意思,令妃心中的不忿都要溢出来了,她想起之前明明宫里人都说皇后要不行了,气息微弱,自己只差那么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就能够彻底翻身了,怎么,怎么皇后的身子突然又好了,而且瞧着皇后也与从前有些不同了,这没来由的改变让她心中没底。 只见皇后端起一旁的茶碗抿了一口,手上的护甲熠熠生辉,闪的人眼睛生疼,她温和的笑道 “本宫再如何,也抵不住年岁渐大,令妃自从诞下十四阿哥后愈发明艳,到底是年轻好” 令妃笑着怅然叹出一口气来 “皇后娘娘病了多长时间,皇上就有多久没进后宫了” 虽然的的确确有这样的事,可令妃此言,也太过头了些。 皇后面色顿住,还未来得及张口,令妃身后的舒妃扶着鬓发,阴阳怪气道 “皇后娘娘病了这些日子,后宫的人数不增反减呢” 这说的就是乾隆没有宣新人侍寝的事了,且忻嫔的女儿和皇后的儿子都去了,伺候十三阿哥的一众奴才也都被处死,几乎要连累了整个阿哥所。 舒妃言罢,令妃吓得连忙咳了一声,满室都寂静了下来。 她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身后家世显赫,虽然知晓了自己说错了话,此刻却也不愿意低头认错 皇后眉峰一挑,脸色微微变了,方才的和煦笑容已经收了起来,她看着舒妃,仿佛看着一条出丑的狗一样道 “那是舒妃才色卓绝可人儿心,留得住皇上” 纵然是舒妃听到这样的话也开始慌了神,急急忙忙俯下了身子道 “臣妾不敢” 皇后不愿多搭理她,蠢物罢了,又训言了几句后开口道 “今日就散了吧,本宫还要去慈宁宫问安” 令妃看着皇后的神色,心下冷笑,太后怕是不愿意见皇后的,她照旧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告退” 皇后毕竟病了这些时日,撑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是有些累,玉琈心疼的看着她道 “娘娘不如先歇一歇罢,皇上嘱咐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皇后闭了闭眼睛道 “去传轿撵罢” 玉琈看着皇后的神色,也不敢再多劝,便出了门去传轿撵了。 皇后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心里却十分不解,太后已经厌弃自己到废后的地步了吗?心下冷笑,钮祜禄氏,终于是坐不住了。 慈宁宫正门-- 皇后撑着身子来慈宁宫请安,却吃了闭门羹,崔嬷嬷出来赔笑道 “皇后娘娘,老佛爷前些日子身上不爽利,怕是没有精神见您” 皇后自然知道为何,乾隆那一日将太后气的不轻,只怕气出来好些毛病,崔嬷嬷语气温和,她也不好拉着脸色,只笑道 “多谢崔嬷嬷了” 她闷闷不乐的出了慈宁宫,却见乾隆的銮驾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皇后连忙俯下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从轿撵上走了下来,伸出手扶起她道 “你身子还没好?怎么来这儿了” 他来问安,不过是这么久以来没来慈宁宫,又听闻太后身子不好,心下愧疚,只是不想皇后也来了,听她叩声道 “礼不可废,臣妾许久未来问安已是不好……” 乾隆看了看身后紧锁的宫门,开口打断了她 “既然皇额娘病着,那朕也不进去了,这些日子天儿也热了,宫中不宜养病,皇额娘也该去五台山清修” 皇后愣了愣,一旁送她出来的崔嬷嬷也愣住了,乾隆这是要送太后走了?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乾隆冲着皇后道 “你身子还没好全,咱们回去吧” 皇后顿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乾隆拉住了手 乾隆执了皇后的手一同沿着景仁宫的路走去,行至御花园,他扭过头看着皇后梳的整整齐齐的鬓发感叹道 “皇后……很久未曾这样梳妆了” 御花园里春色正好,百花盛放,皇后低头看向手边的一朵牡丹笑道 “春日正好,臣妾怎能辜负” 乾隆的目光在皇后的侧脸上眷恋,开口吟道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皇后转过头来哑然失笑 “皇上,这是女子的诗” 乾隆神色认真道 “无论男女,愿景都是一样的” 皇后望进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深很深像一潭深水,眼角有藏不住的凌厉,但也是这双眼睛在自己病榻前面流泪。 她攥紧了乾隆的手,摇了摇嘴唇低下头道 “臣妾不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谢庭兰玉增荣光 不会再这样自暴自弃,一心寻死。也不会丢下他和永璂,想到永璂,皇后眸色微微深了,她开口道 “臣妾身子已经好了,永璂也该回宫了” 乾隆攥着皇后的手,目光悠远看向御花园的杨柳青青,无奈的笑了笑道 “只怕他如今在外头撒欢,不愿回来了” 言罢见皇后诧异的看向自己,乾隆笑道 “弘昼整日带着他骑马狩猎,又有永璔带着他整日乱逛,过的比咱们要快活呢” 皇后低了低头,脑中想到宫外那样快活恣意的日子,眼睛里竟然闪出来许多的艳羡 “唉” 乾隆明白她的心思,轻拍了拍皇后的手,一面带着她往景仁宫缓缓走去道 “朕已经派人去接他回来了,待天气热了,咱们就去热河行宫避暑” 皇后闻言心内也高兴了起来,紫禁城这个伤心的地方,她实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一阵子,朝着乾隆盈盈笑开了,脸颊处荡开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很是让人心醉。 乾隆拉着她慢慢走回景仁宫去,这样安然的春日里,却不想总有人来将春闹。 只见一少女在御花园扑蝶,那少女看着不过二八年华,身上都带着崭新的气息,身穿了一身鹅黄色衣裙,正和宫女笑笑闹闹,手上的扇子是唐朝的贵妃扇,鬓边珠玉晃动,美人巧笑倩兮。 乾隆与皇后站在那里,身边有宫女提醒了那少女,她连忙跑过来跪下行礼 “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乾隆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鲜艳打扮的女子,沉声开口道 “你是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丝毫不惧,抬起头来迎上了乾隆的目光,她恭敬回道 “臣女兰庭,家父是二品侍卫佐领穆克登,太后娘娘抱恙,宣臣女过来侍疾” 乾隆看着她,神色庄重,此地是慈宁宫,这附近的女子,还能是什么来历呢,穆克登是钮祜禄氏在前朝唯一算得上的臣子了,乾隆轻点了点头朝向身旁的皇后笑道 “如此说来,倒是朕的表妹了” 不过是钮祜禄氏的远亲罢了,穆克登与太后也不过是表亲,皇后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也没有什么力气去看这位乾隆的表妹,只是姿色尚可罢了,心中只觉得太后还真是坐不住了。 兰庭素来养在深闺,此刻抬头看着乾隆,只觉得虽然年纪不算年轻,但是到底有一股威严在,再看身旁的皇后,和他一样立在御花园中,明人,一身凤袍随着春风微微舞动,眉宇之间的美貌,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比拟不了的,她忍不住叹道 “皇后娘娘真好看” 一旁的宫女都愣住了,格格进宫是为嫔妃的,怎么在此夸赞上皇后娘娘了,皇后也有些怔住了,第一次被女子这样直愣愣的夸自己好看,只觉得这女子毕竟娇养长大,也没有多少复杂心思,她面色都红了红笑道 “姑娘年轻美貌,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宫了” 此刻的御花园,在皇后眼中,再也没有方才的好景致了,她不愿多留,搅了乾隆的好事。 乾隆感受到皇后挣开了自己的手,闻言也急忙道 “既然在宫中侍疾,就好生照顾太后罢” 钮祜禄氏愣住了,她看着乾隆和皇后匆匆离去的身影,呆呆的跪在原地,还是一旁的宫女扶起了她 “格格快起来” 乾隆匆匆的追上了皇后,诶了一声道 “走的这样急做什么?” 皇后停下脚步,后妃走到万岁爷前头去真是没有规矩了,她顿下脚步往后退了退笑道 “皇上的兰庭表妹真是年轻” 方才御花园扑蝶,那样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家人给送进了不见天日的紫禁城中,皇后心中与其说是生气,更多的却还是对这个女子的可怜。 乾隆却只是单纯的以为她在吃味,撇了撇嘴道 “朕看她倒是更喜欢你,呆呆的夸你好看” 御花园里春日正好,和煦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皇后也想起方才女子没心没肺的夸自己好看 叹息了一声道 “她既然入了宫,八成是出不去了罢” 乾隆也想到这里,他并不愿临幸钮祜禄氏的女子,可是仁孝当前,他已经三番五次的忤逆太后,如今已是不得不收下这个女子了,他点了点头 “皇额娘不会让她走的,宫中妃嫔众多,还没有一个钮祜禄氏” 皇后心中突然没来由的烦躁涌上来,她不耐地点点头道 “臣妾身上累的慌,先告退了” 乾隆本想与她一起回去,但是想到今日的奏折还没批阅,便笑道 “那朕晚上去看你” 皇后却突然红了脸,声回道 “臣妾身子不便” 乾隆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皇后,俯下身子轻笑了笑 “景娴,在你心中,朕就是个这样的人么” 皇后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乾隆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他看着皇后咬牙道 “那你等着罢” 言罢扭头回了养心殿,皇后看着这样的乾隆,心中只觉得好笑,却又觉得乾隆哪里不一样了,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而今却半点都不为所动。 皇后回宫已经累的起不来身,十二阿哥已经从和亲王府中回来了,他急匆匆的跑过来看额娘,却见皇后睡着,便也噔噔的爬上床睡了。 午后阳光暖意洋洋,皇后醒过来时看见一个胖球滚在自己怀里,轻轻笑了笑,仔细看了看他并没有消瘦,反倒是胖了些呢。 永璂一会儿也醒过来了,睡眼惺忪,皇后给他揉了揉又敲了敲他的大脑门儿笑道 “你不在自己宫里乖乖睡觉,跑到这来做什么” 永璂醒来就看到皇后的笑颜,他又蹭了蹭撒娇道 “额娘,我想你了” 皇后心下有些酸涩,又觉得十分温暖,她抱紧了怀中的儿子低声道 “额娘也想你,乖乖” 皇后的怀抱里香香的,永璂悄悄的动了动胖胖的身子道 “师傅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床,永璂快要六岁了,不能抱额娘很久了” 他突然这样感伤,皇后倒是无奈的笑了笑 “这你倒是记得清,我听你皇阿玛说,在外头玩的好极了,都不想回来了对吗” 永璂害羞的点了点头,他埋头进皇后的被子里,双手搂住了额娘的腰道 “五皇叔带我去了山上,额娘,好高好高的山,还有热闹的灯市,都是花灯,额娘见过吗?” 皇后摸了摸他的脑门儿,想起从前那样的日子,山高水长,京都城内张灯结彩的辉煌,自己好像已经有几十年不曾见过了,她点了点头 “额娘见过,十分有趣” 永璂突然开心了起来,他拍了拍手道 “那就好了,我还给额娘带了好多好玩的呢,额娘以后可以带永璂一起出去玩” 幼儿童言无忌,他还,不明白紫禁城出去一趟难如登天,皇后也不愿让他过早知道,轻笑道 “过些日子,你皇阿玛说要去热河行宫呢,可好不好?” 永璂疑惑道 “热河?咱们要出去玩吗” 皇后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摇头 “也不全是,到了那里也是一间一间的宫殿” 永璂却好像并没有认真听她讲话,兀自嘟囔道 “上次五皇叔带我出去,吃了好多好吃的,还抓了鸟儿” 皇后低头,看着他还在掰着肥手指数着 “永璔哥哥也带我玩弹弓呢,他比晴姐姐好多了” 他越说越想念,恳求的摇了摇皇后的手,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道 “额娘,永璂不想去热河,我想出去去五皇叔的府邸玩” 皇后不知道如何宽慰他,只觉得有些委屈道 “永璂不要额娘了吗?” 却见十二阿哥背过身用圆圆的屁股对着皇后,言语之间像个大人一样 “我还有事要忙,额娘就跟着皇阿玛罢” 这个活宝…皇后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屁股道 “你五皇叔和永璔哥哥也是要去热河的,去了那里你也可以寻他玩,还有凉凉的大西瓜,你爱吃的樱桃乳酪,额娘还预备在那儿给你过生辰呢” 永璂一骨碌爬了起来,被褥都被他弄得很是乱了,他皱了皱眉毛道 “那好吧” 皇后便也坐了起来,觉得还是有些发冷,给他套上马褂,这才唤玉琈进来伺候穿衣。 十二阿哥坐在床上踢着腿,玉琈在给皇后梳妆,还没人给他穿上鞋子,他看着梳头的皇后,忽然想起之前每次额娘梳妆打扮后都要去养心殿找皇阿玛,永璂噔噔噔的跳下了床,跑到皇后怀里忽然道 “额娘不许去找皇阿玛” 皇后一头雾水,她看向永璂道 “怎么了?” 永璂突然委屈道 “皇阿玛总是不让额娘走,永基一个人,长夜漫漫,好寂寞的” 玉琈正在给皇后梳头,没憋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皇后面色绯红,轻轻咳了咳道 “额娘不去…” 永璂放下心来又回到床榻上,他扭过头催促道 “额娘快一些……” 皇后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又怎么了?” 永璂声道 “尿尿……” “……” 皇后觉得自己没病死,此刻却快要被他折磨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出宫练出了一身的力气来,整个下午一直拉着自己玩闹,皇后觉得自己这副身子骨快要折腾散架了。好在傍晚乾隆来了,闹闹腾腾的肉球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乖乖的站在一旁给乾隆行礼 “永璂参见皇阿玛” 一个下午下来,皇后又是抱着他爬树,又是给他做游戏,此刻已经累的瘫在软塌上。 乾隆见皇后累的不轻就知道永璂又调皮了,斥责他道 “你是不是又闹你额娘了?” 永基眨了眨大眼睛,无辜道 “没有啊,永璂一直在乖乖读书” 皇后刚坐起来,她喝了一口茶水差点要喷出来 乾隆坐到皇后身旁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朕就不该让你出去住,简直要胖成皮球一样了” 永璂久未回宫,父子相见,却被皇阿玛这样嫌弃,他带着哭腔道 “额娘……” 皇后面色只尴尬的笑笑 “他一直这样,自就胖嘟嘟的,永璂还不到六岁,胖点可爱,胖点可爱……呵呵” 永璂窝在皇后的怀里,用包子脸埋到额娘的胸口,乾隆看着他这样撒娇更觉气愤,指着他的脑袋道 “朕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已经日日习武了” 永璂鼓起腮帮子愤愤道 “师傅说过了年,永璂也要习武的” 皇后看乾隆已经被他气到了,伸手拽了拽永璂的辫子温和道 “好了不说了,闹了这么久,永璂饿不饿” 永璂摸了摸肚皮,觉得还是有点饿了,急忙点点头,皇后吩咐道 “玉琈,传膳吧” 晚饭是东坡肘子,佛手观音莲,蛇皮黄瓜,银鱼包蛋,蟹粉狮子头酒酿圆子冰糖香莲南瓜糯米汤 皇后素来吃的素净,今日却肯这样丰盛,乾隆内心明白是为了永璂罢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永璂闷头吃着,皇后看着也开心不少。 乾隆冲着她开口道 “朕已经吩咐下去了,四月底就启程去热河” 皇后轻轻点点头,又为永璂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肉,淡淡开口道 “皇额娘去吗?” 乾隆闻言轻皱了皱眉 “今晚,朕会传召钮祜禄氏的兰庭格格到养心殿” 皇后正在喂永璂喝汤,听了乾隆的话并未开口,永璂正好吃完,皇后拍了拍他的屁股 “出去玩罢” 永璂看着额娘的神色,听话的跑了出去 乾隆这才靠近了些,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你放心,她出身不高,不过是封个贵人罢了” 皇后怔了怔,拿起调羹喝了一口汤道 “臣妾没有……” 她这样口是心非,乾隆是见惯了的,急忙打断了她 “朕知道你不高兴,也知道皇额娘安的什么心,朕不喜欢兰庭,可朕身在这个位置有些事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做的” 他这样直愣愣的说完,皇后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她轻轻低下头道 “臣妾知道,这些话皇上当年就说过了” 乾隆凑的近了些,暖热的胸膛几乎要贴到了皇后身上,他郑重道 “朕再说一次,是让你不要因为这些琐事烦心” 皇后顾忌人多,急忙推了推他道 “我知道,您快走罢” 乾隆吻了吻她的脸颊,伺候的人早就退了下去,皇后害羞的低下头去,推搡着催促他快走。 乾隆抬眼,却见一个胖墩躲在门旁捂着嘴嗤嗤的笑着,看见自己看他连忙跑了,乾隆咬了咬牙 “明日朕再好好收拾这兔崽子” 皇后不满乾隆这样骂永璂,皱眉诶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热河满堂儿团栾 他面色讪讪的嗯了一声道 “不要再和他闹了,你身子不好,早些歇着” 皇后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明白,臣妾恭送皇上” 乾隆依依不舍的看了看皇后的脸,便也抬脚离开了景仁宫。 吴书来明白了乾隆的意思,便吩咐人去了敬事房告知一声,又派了凤鸾春恩车去接了钮祜禄氏的格格。 兰庭格格新承恩宠,太后自然喜不自胜,一夜无话,不必再提。 次日上午 乾隆又来了景仁宫,皇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过两日去热河。 天气渐渐的就热了起来,正殿里,皇后正在给永璂缝补衣服,袖口处破了个洞。 乾隆看着她居然往儿子的衣服上补了朵花惊讶道 “宫中有绣娘,这些事何必自己动手?” 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他太淘气,刚刚才划破的,臣妾反正闲着无事,就给他缝补了,是不是很好看?” 她眉宇之间洋洋得意,显然是对自己的绣工精进十分满意。 乾隆看了看永璂宝蓝色的马褂上被皇后加了一朵粉色的花,抚额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连忙岔开话题 “朕想着,兰庭册封贵人罢” 皇后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看着乾隆,忍不住戏谑道 “看来这是兰贵人昨夜伺候的好了吧,万岁爷如此高兴” 乾隆尴尬的端起身边的茶碗喝了一口道 “不许拿朕打趣” 皇后目光悠远了起来,她轻叹了声 “皇上既然高兴册封,索性宫中大封罢,庆嫔,还有前几日的那个阿珠没有名分,纯贵妃伺候皇上多年,而今重病,也当得起皇贵妃之位” 皇后重病半年,后宫也许久不曾有过高兴的事了,她这样做,也是想为宫中多添一分喜气。 乾隆想了想道 “也好,朕回去嘱咐礼部,今年年底行册封礼,纯贵妃晋封皇贵妃,庆嫔晋封妃位” 皇后轻轻颔首,手下的动作停下,轻轻剪了丝线,永璂的衣服就缝好了,她正满意的看着,就听乾隆有些试探的声音传来 “景娴,令妃伺候朕多年,又先后诞下七公主,九公主和十四阿哥,也该晋晋她的位分了” 皇后脸色不耐烦的拉了下来,手中的衣裳也被扔到了一旁 “皇上高兴就成了” 乾隆看着她的神色,明白皇后心里不高兴,令妃区区包衣出身,爬上贵妃之位实在是抬举了她,可是三个孩子都已经大了些,若是再不晋封,太后也会亲自晋封她的,与其让太后赏了她脸面,还不如自己现在就一同晋封了。他拍了拍皇后的手道 “令妃晋封为贵妃罢,着礼部收拾典当,冬月行礼” 吴书来在一旁点了头道 “是,奴才遵旨” 春日短暂,夏日很快就来到了,烈日炎炎,紫禁城的太阳仿佛要把人给灼伤一样,乾隆在四月中旬下令启程,一行人去了热河行宫,避暑山庄。 永璂同皇后坐在一辆马车上,却总是不老实的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皇后穿了一身正装,本就热的烦躁,又看他动来动去的,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护甲带着配饰叮当作响,永璂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他委屈的捂住头道 “啊!额娘为什么要打我” 皇后耸了耸肩膀,好让自己松快一些,她眨了眨眼睛道 “你动来动去的,额娘看着不舒服” 永基捂着脑袋瘪了瘪嘴,纪师傅讲究的孝道,父母之言不可忤逆,永璂看了看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皇后抱歉的给他揉了揉道 “你看什么呢?这样入神” 永璂眼神一直在外头来回的张望,嘴上敷衍的答应道 “嗯,我在找五皇叔呢” 皇后觉得这个孩子出去住了几日,便脑袋都在外头了,一颗心日日挂念弘昼和永璔,就连晚上做梦,都叫着永璔哥哥,皇后觉得弘昼当真是要把这胖儿的魂儿给勾走了,低下身子哄道 “待会儿到了行宫,你就自然能见到他了” 队伍走走停停,顾念主子金贵,也不敢太过颠簸,终于在傍晚抵达了热河行宫。 避暑山庄以朴素淡雅的山村野趣为格调,取自然山水之本色,吸收江南塞北之风光。景色丰富,皇后由玉琈搀扶着下了马车,就看到乾隆一身吉服立在门前。 行宫的大门巍峨耸立,阵阵凉风吹过,倒是觉得身上松爽了许多。 乾隆向前一步,走近了皇后笑道 “许久没来这里了吧?” 皇后轻点了点头 “是啊,有几年了,这里风景倒是依旧呢” 乾隆笑着点了点头,执了皇后的手一同进去。 太后的凤驾也在今日来了避暑山庄,她还在与乾隆呕气,并不愿多说什么话。 乾隆诶了一声道 “永璂呢?” 皇后这才想起来,回过头去也没看到他 “方才还跟在臣妾身后呢” 玉琈觉得自己方才看到了十二阿哥的身影,好像是急匆匆的去后头找了和亲王的轿撵,她回禀道 “回皇上,十二阿哥看见了和亲王,跑去寻他了” 乾隆与皇后点了点头,言罢却见弘昼抱着永璂走过来了,费力的弯身行礼道 “臣弟见过皇兄,皇嫂” 永璂还黏在弘昼身上,他抱着五皇叔,就好像抱着了大树一样。 皇后见了这样的情形,眉毛微微拧住了,她低声斥责道 “永璂,天气炎热,莫要闹你五皇叔” 十二阿哥却不肯下来,听了额娘的话也丝毫不为所动,他正跟弘昼咬耳朵,张嘴问他永璔在哪里 弘昼无奈的笑了笑道 “无妨,臣弟带着十二阿哥就是了” 皇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叨扰王爷了” 弘昼摆摆手,永璂正闹着他,他匆匆回道 “皇嫂这是说的哪里话,臣弟带十二阿哥去寻永璔,先行告退” 二人嘻嘻哈哈的身影渐渐走远了,乾隆看着这样和谐的一大一顿时有些吃味 “永璂和弘昼,倒是比朕亲近” 皇后听得乾隆这样的话,明白他语气里是有些不满的,便也笑笑道 “当初臣妾病重,皇上将永璂送去王府,倒是放开了他的性子” 言罢见乾隆仍旧板着脸,她又开口笑道 “皇上日日待孩子严肃,自然是让他害怕的” 乾隆咳了咳道 “朕待孩子一向不娇宠,尤其是男孩子” 能让他这些年娇宠的也只有阿菡了,视若明珠,时时抱着不离手的,再者就是永璟,因为身子虚弱的缘故,又是皇后与他最的孩子,怎么爱都不够,只可惜这两个孩子福薄,永璂出生的时候,自己也是万般疼爱的,只是后来经了这么多的事,永璂又是长子,乾隆对他寄于的厚望深重。 皇后只点了点头,乾隆没再说什么和她一同进了宫殿…… 避暑山庄,凉爽宜人,刚到了热河行宫不久就是永璂的生辰了,斗转星移,那个整日里撒娇的团子也已经平平安安的长到了六岁了。 早早的起来,皇后拿了个圆圆的鸡蛋在他浑身滚了一遍,永璂今日穿了一身正红镶蓝的衣裳,肥嘟嘟的可爱极了,此刻正看着皇后道 “额娘,这个能吃了吗” 皇后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整日知道吃,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孩子?” 自己虽然不算天资聪颖,可到底还是有些天赋的,乾隆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二者的孩子,怎么就整日里这样呢,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娇宠坏了这个孩子么?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见永璂笑嘻嘻的拱进自己的怀里 “永璂多吃些,快高长大,这样才能保护额娘呀” 皇后虽然心里熨帖,面上还是嫌弃的撇了撇嘴道 “滑头,快些吧,一会儿还要去给你皇阿玛请安” 永璂将手中的鸡蛋剥开,滑溜溜的白鸡蛋看着和他一样可爱,他攥着吃了,皇后无奈的笑了笑,便也牵着永璂的手,来到乾隆的勤政殿 乾隆拉着皇后并排坐了,永璂像模像样的跪下行了大礼 “儿臣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乾隆看着这样乖巧的永璂,这才满意的笑笑 皇后见他磕完了头连忙招手叫他上前来 “我的永璂,今日就要六岁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欢喜也是酸涩的,自己终于养大了这么一个孩子,在这吃人的深宫之中,是多深厚的缘分,才能让这个孩子留在自己的身旁,她努力不愿意去回想其余的伤痛。 永璂也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眉眼弯弯的,和皇后极为相似。 乾隆挥了挥手让他过来,朗声开口道 “皇阿玛有礼物要给你” 永璂眼睛亮晶晶的冲着乾隆碎步跑了过去。 乾隆从一旁的桌案上,拿出了一个锦盒来,打开来看,金光闪闪的,竟然是全新的金弹弓。 赏赐什么的不算在内,这是乾隆独自给永璂的礼物了,果然见他咧开嘴笑,又伸出了两只手来道 “谢谢皇阿玛” 乾隆却迟迟不肯递给他,又嘱咐道 “你五皇叔教给你打弹弓,这是好的,只是你也不要太过贪玩了” 言罢就见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永璂知道的” 乾隆这才肯递给永璂,他喜滋滋的接了过去,还伸出来对着皇后炫耀,乾隆暗自笑了,端起一旁的茶盏来,轻品了一口,就见皇后搂过他 ,压低了声音道 “额娘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咱们晚上再看好不好” 乾隆轻轻哼了一声道 “皇后给永璂备了什么,竟然不让朕看” 皇后心虚的不再言语,她捋了捋永璂的辫子道 “这孩子是亥时出生,亥时并不是好时辰,臣妾找师傅算过,今夜要放灯祈福” 乾隆想起来从前,永璂早产出生,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便也不吭声了 一日下来,整个行宫里因着十二阿哥的生辰,可是十分的热闹,永璂今日也收了一整天的礼物,晌午还被乾隆亲自带到身旁用膳。 皇后一整日都在认真做着花灯…… 夜幕降临-- 皇后神神秘秘的带着永璂来到房中,她悄悄的拿出一个锦盒。 永璂接了过来道 “这就是额娘的东西呀!” 他费力打开那个硬硬的盒子来,只看见一枚的福结躺在盒子里。 永璂本来欢喜的神色,顿时就有些失望,耷拉着脑袋闷声道 “我还以为额娘会做好吃的” 皇后无奈的笑了笑,这次却没有伸手打他,皇后的认真拿起来福结道 “额娘做的不好看,因为我很很的时候就没了额娘,没人教我做这东西,而今额娘给你做,是想我的永璂能每日都健健康康的” 永璂已经六岁了,额娘的话他也能听懂许多了,见此便接了过来,绽放出来一个大大的笑脸,窝进了皇后怀里 “额娘疼永璂,永璂也疼额娘的” 皇后抚着他圆滚滚的脑袋,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了,她压低了声音 “额娘如今只有你,额娘会护着你,让你平平安安长大成人,不会叫你像……一样无福” 说到最后,皇后竟是有些哽咽了,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只有永璂这一个孩子了,她心里酸涩极了。 永璂知道额娘是想弟弟妹妹,他抬起头来,看到皇后哭了,伸出手抹了抹皇后的眼泪 “额娘…额娘不要哭啊” 外头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乾隆从外边走进来边走边道 “花灯呢?怎么还不去放” 皇后连忙擦了擦脸颊站起来行礼,乾隆看到屋子里头气氛不对劲,就连那个整日笑嘻嘻的永璂此刻都一副担忧的模样,他凑近了皇后,果真看到脸上有泪痕,低头问道 “哭了?” 皇后轻轻摇摇头,别过脑袋不愿被乾隆瞧见自己哭,永璂奶声奶气朝着乾隆叫道 “额娘就是哭了!” 皇后从后头揪了一下他的辫子,永璂痛的哎哟叫了一声 乾隆看到她的动作笑道 “好好的日子,哭什么呢” 皇后抽了抽鼻子,还是掩饰不住眼圈红红的,她低声道 “臣妾没事儿” 乾隆不必想也知道她在伤心什么,妇人总是这样多愁善感,高兴的时候也哭,不高兴的时候也要哭,他温声劝道 “莫要掉金豆子了,永璂都笑话你,你知道的,朕最见不得你哭了” 皇后点了点头,看着永璂愣愣的脑袋,忽然觉得如今这样已经是十分好了,自己不应该再回首从前了,十三的事当然要查,可是自己决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热河满堂儿团栾 2 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乾隆拍了拍皇后的手道 “朕嘱咐吴书来,外头已经一切妥当了,咱们也去罢” 皇后擦了擦眼角,轻轻颔首正要拉着永璂一同出去,就见他将手中的福结递给皇后撒娇道 “额娘……额娘给我带上嘛” 皇后低头看了看这个萝卜头,便蹲下来身子,拿过巧的福结,给他系到了衣裳上,永璂手摸着,嘿嘿的笑了。 乾隆讶异道 “这是什么?” 永璂抬起脸来,圆圆的脸上双眼弯弯的笑成了一道月牙儿,他摸着福结对乾隆得意洋洋道 “这是额娘给我做的呢” 皇后正在仔细的为永璂收拾衣服,没顾及身后乾隆逐渐黑下来的脸色。 乾隆看着面前的永璂露出来洋洋得意的胖脸,沉声道 “原来皇后要送的是这东西” 原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二人神神秘秘的不让自己知道,原来是皇后亲手做的福结,这手艺,一看就令人咋舌,必定不是出自绣娘的手。 皇后拍了拍永璂的马褂,很是满意,她站了起来,看向乾隆开口道 “臣妾做的粗陋,不过是为永璂求个好意头罢了” 乾隆低头看了看永璂身上挂着的福结,眸色渐渐的深了下去,他朝着皇后低声道 “今年朕的生辰,要个更大的” 皇后看向乾隆这样认真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在与自己玩闹,无奈的笑了 “您又不是孩子,带这做什么” 乾隆有些不开心,皇后很少给他做过东西,他扭过头去 “你管朕做什么,做你的就是了” 弯身一把将在地上站着的永璂给抱了起来,伸出大掌来,拍了拍他的屁股道 “果真又沉了” 永璂趴在乾隆的肩头上不敢乱动,皇阿玛太高了些,他被这样扛着,又听到皇阿玛这样嫌弃自己,看向身后的额娘也在捂着嘴笑,心中愈发生气了,两颊都气的圆鼓鼓的。 皇后也笑了笑跟在二人身后。 这条河是通向行宫外头的,此时正值盛夏时节,眼见着天色黑了,合宫的人都出来了,此刻花灯闪烁,好不热闹。 永璂趴在乾隆的身上,他一只手拽着乾隆头顶帽子上的穗子,眼睛却是仍然在四处张望 “五皇叔今天有没有来啊?” 乾隆今日却是难得的好脾气,或许是永璂的生辰他也高兴吧,他耐心道 “在前头呢吧,永璂找他做什么?” 永璂笑嘻嘻道 “找永璔哥哥玩呀~” 乾隆拍拍他的身子道 “不要总是贪玩,多学学永璔,书读得好,功夫练得也不错” 身上的十二阿哥却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他挥舞着的手臂,对着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皇后挥手道 “额娘……” 喊出口后想起来这是在外头,又张嘴叫道 “皇额娘,快一点儿呀” 皇后扶着玉琈的手,看向前头吵吵闹闹的永璂,无奈笑着点了点头,玉琈也跟着笑了 “您瞧十二阿哥,多活泼啊” 皇后看着前头一大一十分和谐的身影,乾隆虽年逾五十,可身体挺拔并不显老,此刻抱着永璂在前头走着,花灯众多,河面上水光粼粼,倒影着十分美丽,皇后笑了笑 “今日是他的生辰,自然高兴” 玉琈看着皇后今日也梳妆的十分精致,知道她今日也十分欢喜,如今唯一的指望,十二阿哥,他的一切都值得他的额娘高兴,玉琈心中也觉得酸涩,虽然娘娘不能儿女双全,但是好歹还有十二阿哥在,她扶住皇后的手道 “奴婢为您备好了花灯祈福,就在前头呢” 皇后微微颔首。 却见一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是博尔济吉特氏,她身旁并未带了伺候的人,形单影只立在河畔,穿了一件十分单薄的衣衫,在这盛夏的夜晚,仿佛银河星子一样暗淡,却躲在角落里散发着自己的光,皇后示意玉琈走近些 博尔济吉特氏听到脚步声猛然回头,却见是皇后走近,她急忙将手中的纸条收起窝在手心里,弯下身子福了福 “参见皇后娘娘” 她很少自称臣妾,哪怕是面对乾隆的时候也是如此,避暑山庄,若不是皇后提起,乾隆几乎都要忘了她了。 皇后温和笑道 “快起来吧,一个人站在这做什么?伺候的人呢” 博尔济吉特氏站起身,她看着皇后温柔的脸,手心里的纸团险些捂出汗水,恭敬道 “十二阿哥生辰,想来凑着花灯求些吉祥,宫女碍事,就没让她们跟着” 皇后喔了一声,看向她躲躲闪闪的目光,耳朵上的赤金红珠耳环很是夺目,皇后心下了然,这东西怕是没给了讷苏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本宫和皇上提议了,回宫后行册封大礼,晋封你为嫔位,封号也让内务府拟定着呢,日后你就是一宫的主位了” 博尔济吉特氏抬起眼来,满是震惊,自从那次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侍寝过了,何德何能配上嫔位呢,她声音中都透露着惶恐 “多玉不配堪当嫔位,娘娘……” 皇后向前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拍了拍她的手,博尔济吉特氏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手心中的纸团掉落,滚在了地上,玉琈见此急忙捡了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吓得上前一步,皇后讶异的看向玉琈手中的物件儿,颔首,玉琈便将纸团递给了博尔济吉特氏,皇后即使不看,也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今夜花灯祈福,但凡为人,茫茫世间,怎么能没有挂念的人呢? 讷苏肯出征平定大和卓,算算日子,如今也该到了,前朝还没有捷报传来,皇后心中和她一样的挂心。 博尔济吉特氏接过纸团,战战兢兢的放在了自己手里,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的皇后,只觉得皇后的满头珠翠闪得自己眼睛生疼,她低下头去,看着皇后绛红色的衣角。 却见皇后轻声道 “你的心思,本宫都明白,祈福平安自然是好,只是也要掩人耳目,幸好你今夜碰到的是本宫” 博尔济吉特氏感激的点了点头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轻轻颔首 “本宫还要去找永璂,你放完了就快些回宫罢” 博尔济吉特氏俯下身子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扶着玉琈渐渐走远了,博尔济吉特氏手心里已经滑腻一片,她看着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字迹 心中想的,却是那个已经身在回疆的男子,大漠的风沙伴着他,博尔济吉特氏此刻看着天上的一弯明月,无奈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悔叫夫婿觅封侯…… 河边的另一头却是热闹得很呢,永璂趴在乾隆的身上,恍惚在人影中看到了永璔,他叽叽喳喳道 “皇阿玛把我放下来啊,我要去找五皇叔” 乾隆顿时就有些不开心了,一把把他丢下来,见他蹦蹦跳跳跑远了…… 这才想起来回头找寻皇后,远远瞧见皇后走来,方才的气郁之色也消失不见,吴书来递过来一盏花灯,乾隆拿了起来,皇后已经走近了些,乾隆转身执起皇后的手,认真盯着皇后道 “花灯是为祈福所用,今日是永璂的生辰,你我是他生身父母,理当为他放一盏灯” “永璂去哪里了?” 乾隆不耐的道 “非要闹着去找永璔和弘昼了” 皇后点了点头 乾隆亲自握着皇后的手亲自蘸了饱满的墨汁,写下吉言到通红的宣纸上,又认真的放到灯芯里,皇后顾及身旁人来来往往的,轻轻推了推乾隆靠的十分近的胸口 “这里人多,皇上莫要这样” 乾隆握紧了她挣扎的手道 “不必理会她们” 他声音铿锵有力,透出十分的安定,连带着皇后也心安了不少,她便也不再挣扎,二人又一同将灯放走。 花灯顺着河流逐渐漂远了,皇后双眼注视着,目光顺着花灯,仿佛要一起流向宫外头。 乾隆看着皇后温婉的侧脸,几乎要记不起年少的她怒马鲜衣,活泼明亮,眼睛里盛着星空一样 他看着璀璨的满天银河,又温声问道 “景娴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乾隆今夜心情大好,无论是什么,他想自己都会给的吧?何须求上天呢? 皇后想了想道 “为人母,总盼着永璂这一生平安喜乐就足够了,臣妾自己,倒是没什么愿望” 乾隆有些失望的顿足,却见她又想了想,还是拿起一张纸条来狡黠一笑 “臣妾还是有一个愿望的” 乾隆在她身后想要看看,却被皇后一眼给瞪了回来。 皇后自己写好,连忙藏在灯芯里,亲自给放走了。 乾隆看着花灯实在是慢,又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便上前一步俯身自己捞了起来,皇后看着他的动作怒道 “您做什么?这样就不灵验了” 乾隆自顾自的去捞,不理会快要炸毛的皇后,花灯湿漉漉的被打捞起来,乾隆细细的把纸条拿了出来,皇后看了看四下无人往这里看,她却猛地一下扑了过去,手死死的攥住了乾隆的手臂,她气愤道 “我……我告诉你就是了,你不许看” 乾隆闻言笑道 “你若是骗朕怎么办?” 皇后气鼓鼓的,手上却不松开 “你若是看了,从此以后,再不要踏我宫门” 乾隆仿佛没听见她这句话,已经捞了起来 “愿皇上福寿绵长,吾亦身体康健,常伴君侧,夫妻恩情长久,膝下欢闹” 乾隆看着皇后这样真挚的话语,目光却停留在了膝下欢闹,他与皇后子女缘薄,膝下只有十二阿哥这一个孩子,他又想起太医的话眼睛有些酸涩 皇后见乾隆果真拆开了,恼羞成怒,转过身去寻找永璂,不理他。 夜色明朗,水光粼粼,乾隆却看着皇后的信纸,陷入了沉思…… 常明自从治好了皇后的病,已经被乾隆封为了太医院正三品御医,此次热河避暑,乾隆也让他跟着随行了,此刻正出来凑热闹和郎世宁站在一旁,乾隆走过去,二人连忙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乾隆看着常明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他的的确确有些本事,乾隆便也妥协了,此刻想着皇后的心愿,攥紧了手中的纸条道 “朕有些事要与常太医说” 常明脸色一变,见郎世宁急忙弯身道 “那微臣告退” 乾隆眉头紧蹙,常明也是十分奇怪,皇后的病情已经大好了,这叫住自己又是干什么,还挥退了郎世宁,见乾隆这样鬼鬼祟祟的,常明笑道 “万岁爷,您这是怎么了?” 乾隆咳了咳道“ 皇后的身子,如今无大碍罢?” 常明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微臣日日去请平安脉,娘娘如今已经大好了” 乾隆声道 “既然无碍,那能否再……再有孕呢” 常明觉得自己的耳朵坏了,他顿了好久才大声笑了 “后宫众人,万岁爷何苦抓住皇后娘娘不放?” 乾隆悻悻道 “其余众人,怎能与皇后相比?朕与皇后膝下只有十二阿哥自己” 常明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乾隆道 “娘娘还是再将养两年罢” 乾隆大喜激动的抓住他 “那就是说能有孕了?” 常明轻轻冷哼了一声 “微臣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乾隆见他又是这样的一副神情,便气呼呼的甩开他的手 “那你说如何?” 常明一本正经道 “每月服药,不能有孕,先将养几年再说罢” 乾隆却有些为难了,他犹豫道 “皇后如今年岁大了,和年轻妃嫔不能相比,若是……” 话还没说完,却见面前的常明使劲咳嗽了起来,乾隆扭头见皇后正凉凉的盯着自己,常明急忙拱手道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他察觉到气愤不对,拔腿急忙就跑,乾隆攥了攥手,转过身来 “臣妾年岁大了?” 皇后的语气平淡,乾隆却听得出来她很是生气,顿时局促起来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怀里抱着庆嫔宫里的波斯猫,那猫绿色的眼睛如宝石一样发着光。皇后一手抚着猫光滑的身子一边道 “和年轻的妃嫔不能相比?” 乾隆连忙摆摆手 “你听错了,朕……” 皇后生气的不想再看他,扭过身去悠悠开口 “拆了臣妾的花灯,如今又说我年老色衰,今晚皇上去别处快活罢” 皇后抱着猫缓缓走了,乾隆在后面叫她也不理。 她脚步虽然慢,正面的神色却是气鼓鼓的,走到了空旷的地方一把将那猫扔给了巧容 “这猫热腾腾的,抱着不舒服,去还给庆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巧容见娘娘这样,急忙抱住那只无辜的猫,急匆匆的将它送回给庆嫔了。 玉琈见皇后如今火气正盛,急忙取过了一旁的扇子为她打风,她笑道 “娘娘切莫动怒,皇上不是有心说您” 女子的年纪本就是大忌,皇后这些年来最是这样烦提,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乾隆这样说,她绞着手中的帕子 “本宫年纪大了是不错,可做什么要把我和那些妃嫔相比,真是……” 玉琈看向皇后这样生气,无奈的笑了,巧容匆匆忙忙去还了猫已经回来了,皇后看着湖边,想起方才的愿望还被乾隆给捞了起来,怕是也不灵验了,更加心中烦闷的慌,看什么也都没了意思,她只觉得浑身累的慌,毕竟病才好了没多久,底子还是疲乏的,她挥了挥手道 “巧容,你去看着些永璂,本宫有些乏了,玉琈陪我先回宫去” 巧容愣住了,刚刚还了猫回来就要去找那个比猫还难抓的十二阿哥,她点了点头无奈道 “奴婢遵命” 皇后颔首,扶着玉琈的手就往宫内走去,沿途却碰见了弘昼 “臣弟见过皇嫂” 皇后看着弘昼诧异道 “永璂那孩子没和王爷在一起?” 弘昼正找不到永璂急得团团转,方才永璂还和他一起和永璔,还有十一阿哥玩闹,一转眼就找不到了,他本是去宫里看看永璂是否回宫了,却也没有找到,此刻见了皇后,弘昼慌乱道 “臣弟……臣弟来寻永璔的” 不知怎的,弘昼竟然心虚的不愿让皇后知道,或许是怕她跟着担忧上火吧。 皇后诧异的望向他,但闹了一日太过疲乏还是道 “喔,天色不早了,还是不要闹太久了,早些回宫歇着罢” 弘昼点了点头 “臣弟明白,恭送皇嫂” 皇后轻轻颔首,抬步回了宫殿。 玉琈便搀着皇后回宫早些安歇了,她笑了笑道 “今夜难得这样热闹呢,娘娘这么快就累了” 皇后无奈的捶了捶酸软的腰肢 “今日也热闹了一整天了” 玉琈看着今夜十分璀璨的银河,有些不舍得…… 博尔济吉特氏也放完了花灯,她合上双手最后祈求道 “老天爷,一定要让讷苏肯平安归家,一定要” 漫天星河静谧,湖内花灯静流,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她,能够安抚她,博尔济吉特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怕被乾隆瞧到承宠,便灰溜溜的准备从一旁的道走了…… 却瞧见十一阿哥正急匆匆的从一旁跑出来,险些撞到自己,博尔济吉特氏抬起头来,见不远处是清音阁,这里很少有人出入,如今奴才们都在河边伺候,他一个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呢? 十一阿哥永瑆差点撞到了博尔济吉特氏,他扭头看到了,也不认识这个女人,便急匆匆的跑了,博尔济吉特氏往里看了一眼,见里头灯火已经暗了,想来也是无人,便抬脚离开了。 乾隆找不到皇后,听吴书来回禀皇后回宫歇息了,也觉得无趣了起来,时辰逐渐晚了,湖边的宫女们也都散去,乾隆便也甩甩手准备离开…… 宫女巧容奉了皇后的命令来找十二阿哥,却到处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迎面正好碰见乾隆,巧容急切的行了礼 “奴婢参见皇上” 乾隆淡淡的挥了手示意她起来,见是皇后宫里伺候的人,多嘴了一句道 “不回宫伺候皇后,你在这里做什么?” 巧容怯生生的抬起头来 “回禀万岁爷,奴婢奉了皇后娘娘命来找十二阿哥的,只是还没找到” 乾隆了然的笑了笑 “永璂正是顽皮的年纪,今夜又这么高兴,必然要好好玩会儿,你去和亲王那看看罢” 他手指着一处地方,巧容点了点头道 “奴婢遵命,奴婢告退” 弘昼却还是没找到永基,不得已往这里走来,巧容正好瞧见 “和亲王?十二阿哥呢” 弘昼脑门上急出来一头的汗,他抱了抱拳对着乾隆道 “臣弟无能,皇兄,十二阿哥不见了!” 乾隆瞳孔猛然瞪大了,他向前一步道 “你说什么?” 弘昼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头低的更很了些 “臣弟办事不力,本是让永璔和十二阿哥一起玩的,可是十一阿哥过来带着他走了,臣弟四处寻找,也没有看到” 乾隆闻言立即派人四处搜查,吴书来领了旨意急忙过去了,巧容见此也要回宫,乾隆却摆了摆手道 “此事先不必惊动皇后!” 妇人多虑,永璂还没找到,皇后怕是就要着急上火的哭出来……巧容顿住脚步,却总觉得心下不安稳,也跟着奴才一起去寻找了。 皇后居住的地方也传来了阵阵脚步声,玉琈听得外头这样热闹,也出了宫门去拉住一个太监 “做什么呢这样急躁,皇后娘娘要歇息了,还有没有规矩” 那太监抬头见是玉琈,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姑姑饶命啊,奴才不是有心的,是皇上有令,十二阿哥不见了” 玉琈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将那太监带着往后退了好些步子, “你混说些什么东西?仔细说清楚!” 太监被面前的这个母夜叉吓得要死过去了,都不敢睁开眼看玉琈凶神恶煞的脸 “十二阿哥不见了,皇上下令让奴才们找呢,奴才也不清楚,求姑姑饶命啊” 玉琈松开了他道 “滚罢” 那太监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跑远了,玉琈一只手提裙,脚下加快了步伐,来到皇后的寝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人来禀报皇后,实在可疑的很,她着急的顾不住这么多了,轻轻推开皇后的门,皇后歪在软榻上,服饰还未来得及除下,见玉琈进来了,慵懒的开口 “外头怎么了?这样大的动静” 她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起身了,想来应当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玉琈却着急的道 “娘娘,娘娘不好了” 皇后睁开眼径,轻轻坐了起来 “怎么了?” 玉琈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十二阿哥不见了,外头奴才们都在找呢” 皇后腾的一下坐起来,玉琈急忙给她披上外衣,只见她站了起身,声音也焦急了起来 “不是跟着和亲王呢吗?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玉琈一把扶住她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外头吵闹起来,这才知道的,奴才们都在找呢,咱们也去看看吧” 皇后急匆匆的就往外走去,玉琈根本追不上她,吩咐了伺候的奴才掌灯在后头跟上。 出了宫门就看见外头灯火通明,一群奴才来来往往,皇后心急的快步往外走去。 整个行宫里人来来往往,怕是难以安稳了,皇后想起方才看到的弘昼,他神色躲闪,想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找不到永璂了吧,只是不敢告诉自己。 偌大的行宫里,她实在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远远听见宫女扯着嗓子的一声尖叫 “来人呐,清音阁走水了,快来人呀” 皇后脚下步子一顿,玉琈跟上了皇后急忙一把扶住她,皇后此刻什么都明白了,玉琈也听到了清音阁失火,感受到主子的手指冰冷,听她空灵的声音传来 “永璂在里面,永璂一定在里头” 或许是为人母的直觉,多年囿于深宫,她心中早就有了定数,先是自己的阿菡,又是带来祥瑞的永璟,如今,总算是有人将手伸到了自己的永璂身上来,目的,就是让自己膝下孤零,被拉下后位! 皇后下一秒就松开了玉琈的手,也顾不上鞋子不便,匆匆往清音阁跑去。 清音阁里火光冲天,乾隆已经站在了门口,一群奴才忙着灭火,皇后匆匆跑来,却没有看到一旁的乾隆,她顾不得许多就要往里冲 去,乾隆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定睛一看是皇后,急忙上前一把拽住,怒吼道 “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奋力掰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长长的护甲都划伤了乾隆的手臂,她双眼无神,喃喃道 “永璂在里面,永璂一定在里面” 乾隆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手上抱着皇后的力道却越来越紧,他已经听宫女说了在此附近看到过十二阿哥,听闻清音阁走水,第一时间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这里,在外头守了这么长时间,一开始自己也是打算冲进去救儿子的,可被侍从拦住,无法只能在门口等着,内心本来就焦灼难耐,此刻皇后又不管不顾的往里冲,他怒吼道 “你疯了?朕已经派人进去了” 皇后顿住脚步,挣扎的双手也停了下来,她看着火海流下眼泪来 “他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火海,法师给他批过命的,我该知道的,我是他的额娘,不能……不能丢下他自己” 乾隆拉住她的手紧紧攥着,生怕一松开,皇后也钻进去那浩大的火海,他死死抵住皇后,低声道 “弘昼在里面,不会有事” 皇后全身颤抖着,身子一寸一寸的下滑,眼看就要瘫坐在地上,乾隆一把捞住了她,这么多奴才都在,不能让他们看了皇后如此,他看着皇后的眼睛,里面水光潋滟,却什么也都说不出来了…… 火势渐渐了,奴才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清音阁冒起来浓浓的黑烟,皇后眼看着就要站不住了,她脑海中无法想象出没有永璂的日子,以后该怎么过下去。 终于看到弘昼狼狈的从里面出来,他怀中的斗篷裹着一个的身体,皇后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乾隆也缓缓放松了身子,皇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抚开了乾隆的双手,上前一步 “额娘!”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皇后见永璂从斗篷里钻了出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眼泪止也止不住,她蹲下身子,想要抱一抱永璂 “额娘怎么哭了?” 皇后看肉团跑过来,脸上黑灰一片,伸出来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皇后一把抱紧他哽咽道 “你……你要吓死额娘么?” 失而复得的惊喜,上苍庇佑,她不能再失去永璂这唯一的孩子,哪怕是夺了自己的性命 永璂听着额娘哽咽的声音,感受到她的手紧紧的抱住自己,轻轻摇摇头 “永瑆非要与我玩捉迷藏,我躲到这里许久也没人来找我,一会儿就着火了,好大的火,额娘……” 皇后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压抑住自己的声音,生怕再吓到他 “没事儿了,额娘在这,不怕” 乾隆上前一步,拍了拍永璂的脑袋,安慰的笑道 “没事就好啊,吴书来,传太医到皇后的殿内,给十二阿哥看一看” 永璂看着皇阿玛,这才想起来把自己从火海中救出来的那个人,他扭过头指道 “是五皇叔找到的我,不然永璂要见不到额娘了……呜呜” 他突然哭了出来,过度的惊吓和无边的大火,在他的脑袋里,仿佛要将他吞噬一样,永璂害怕极了。 皇后心疼不已,站了起来,只拍着他的脑袋哄,一会儿见他停了哭泣,皇后轻轻拉过他,竟向着弘昼行了礼 “多谢王爷替我寻回永基” 弘昼见到她大喜大悲也有些感慨,按照礼法,皇后怎能向他行礼,弘昼连忙双手抱拳跪了下来道 “皇嫂不可啊,本就是臣弟看管不周,让皇兄皇嫂担心了,这礼臣弟受不起” 永璂急忙懂事的上去扶起来了他,还弱弱的叫了一声 “五皇叔” 皇后看着他灰头土脸,夜凉如水,唯一的斗篷也被打湿披在了十二阿哥的身子上,皇后只觉得从很的时候开始,就是这个男子,时时刻刻护着自己周全,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呢,皇后摇了摇头,低下头揽住了一旁的永璂,低声开口道 “当年永璂出世也是王爷搭救,恩情无以为报” 弘昼无奈的笑了笑,心中也长长舒出来一口气,若是自己的缘故,让皇后失去这唯一的孩子,九死也不能恕罪,他放松了身子,扯起嘴角抱了抱拳头 “皇嫂这样说就太见外了” 永基还在抽噎着,脸上挂着泪痕,伸出手来抱住皇后的腰,皇后低头宽慰道 “今晚睡在额娘宫里罢,好不好?” 永璂重重的点了点头,乾隆在一旁,面色竟然有些阴沉,他上前一步道 “带永璂回宫罢,弘昼也看看吧?免得身上伤了哪里” 弘昼抬头看到乾隆的神色,他虽然疲惫的很,却还是不敢在这里逗留,弯身道 “多谢皇兄美意,臣弟不敢,还是先告退了,明日再向皇兄请罪” 乾隆笑着摆了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行宫暗涌风云再 弘昼行完礼告退,他逐渐走远了,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那个从前春风得意的京都少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五贝勒爷,怎么会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步伐有些虚浮,就连背影都似乎因为疲惫而佝偻着,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乾隆余光看到皇后此态,心中十分不舒坦,他弯下身子,看着吓得不轻的永璂,还是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 “快跟你皇额娘回去罢” 皇后觉得永璂拉了拉自己的手,这才回过神来,俯下身子道 “那臣妾告退” 皇后便带着永璂回了宫殿。 又宣来了周太医来给他看看,周太医细细查看后,见并没有什么伤处,只是十二阿哥似乎有些惊吓住了,便开口回道 “所幸十二阿哥并没有伤到,只是有些吓到了,儿怕火,臣开些安神的汤药下去,娘娘喂服了,好好歇息,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皇后看向永璂,取过一旁的热巾子给他擦拭着脸上的灰尘,点了点头道 “如此便好,有劳周太医了” 周齐初俯下身子,摸着胡子笑了 “微臣告退” 皇后为永璂擦拭着脸上的灰尘,又让玉琈备下了热水为他泡个澡冲冲晦气,一切都收拾好后,亲自将永璂抱到了被窝里,拍了拍他的手道 “乖乖,额娘陪着你,快睡吧好不好” 永璂点了点头,这才肯撒开皇后的手,泪眼汪汪的钻进去被子里 “额娘不许走” 皇后点了点头,乾隆今夜怕是不一定来这里里,夜色已经这么深了,她温和道 “不怕,额娘就在这儿” 永璂点了点头缩进被子里去…… 屋子里十分舒适,外头却已经起了凉风,凉风习习,吹的人身子竟然有些发冷。 弘昼出了清音阁附近,这才看到永璔立在外头,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件披风,弘昼想起自己方才无牵无挂的冲进了火海,完全没有顾念到这个孩子,急忙上前一步开口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些走吧” 永璔却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带着自己在西北苦寒的地方过了三年,悉心教授自己功夫,一直以为阿玛是冷酷无情的,可是今天却亲眼见到他这样冲动,永璔看着弘昼浑身的灰尘,脸上也脏了些,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怯怯的发出声音来 “阿玛……” 弘昼也看向自己的衣裳,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伸出双手来掸了掸尘土 “无妨,回去洗就成了,快回去罢” 永璔已经大了,他明白永璔嘴里说不出口的话,却只能无奈的往前走去,永璔见他走远,急忙也跟上,一边将手中的披风抖开给弘昼披上 弘昼感受到身上多了件衣裳,扭头看向他,这孩子的性格温吞,八成是随了嫂嫂宛舒,一点也不像自己那个炮仗脾气的大哥,弘昼轻笑了笑 “你懂事的很,我没什么,不必担心” 自己这副样子走出宫殿,怕是免不了要被奴才笑话,这孩子倒是想的十分周到。 永璔和他并排走着,厮都在后头离得远远的,永璔怯怯的开口道 “阿玛今夜,真是吓坏我了,您也不说一声,若是真有什么意外……” 弘昼听着他的嘟囔,无奈的打断了他 “成了,我心中有数,这些话过日子你祖母也要说的,快回去歇着罢” 永璔看向前头弘昼并不停下来的步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腾腾,他停下脚步,看着弘昼的背影道 “您到底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至今不肯续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对皇后仍有爱意,却五次三番的往她身边跑,皇后每一次出事,旁边必定有他,这样显眼的惹皇帝注目,又不愿意听祖母的规劝,他是王爷,是皇帝的亲弟弟,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却还没有自己懂得多…… 弘昼听到永璔这样生气,回头瞧见他气愤的脸色,攥了攥拳头,本是想发脾气的,可是又觉得对不住大哥大嫂,他叹了一口气走到了永璔身旁,拉住他的胳膊温声道 “听话,跟阿玛回去” 永璔很少见到他这么温和的对待自己,此刻却也狠下心肠来挣脱开他的手,眉目坚毅,弘昼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很像很像自己年少的时候一样任性…… 弘昼突然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疲惫,他无力的收回手,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永璔看着弘昼的大手,这才抬起眼道 “您,您就听祖母一次,不成吗?” 弘昼脸上只能苦笑,他每次这样挺身而出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额娘,只是都未曾来得及罢了,皇后出事,但凡与皇后有关一点点,自己的神经就会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摸了摸永璔的脑袋 “永璔啊,你大了,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让你奋不顾身的人的” 永璔却梗着脖子,不愿扭头看弘昼一眼,他觉得这样的言论未免太过可笑,大丈夫精忠报国,要做的事有很多很多,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轻易丢下性命来,他抱着胳膊,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 “我不会像您这样的!” 语气笃定极了,弘昼却没发怒,他拍了拍永璔的脑袋,良久才道 “这是我欠她的,我该还” 如今早已经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了,二人都已过了最好的年华,没有什么时间在这里虚度。守着皇后,是弘昼自己的心罢了,年少的时候欠了她很多,谎报死讯,令她在京中抬不起头来,以未亡人嫁入宝亲王府,连累她如今还要遭受太后的冷眼,如果不是他,皇后根本就不会进入皇宫,遭人算害,失去儿女,还要日日提心吊胆,被困在红墙中,这些都是他该偿还的。 她是自己心中的人没错,只是如今年岁渐大,从前那些大胆的想法也都不敢再有了。 永璔愣了愣,不明白他说的什么,却见阿玛收下了手,抬步向前走去,便也知道劝不动了,悻悻的在后头跟上,父子一路相对无言…… 朗朗夜空中挂着一轮孤月,行宫里的河水恢复了寂静,几只夏蝉在不停的叫唤着,再也没有了几个时辰之前的热闹,只剩下无边的沉默,吞噬在这黑夜里。 烟波致爽殿 皇后亲自哄着永璂入睡了,看了看外头夜色很晚了,才觉得自己眼睛酸涩了起来,她看向床榻上,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的永璂,握紧了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轻轻俯下身子来 她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下舒坦了些,摸了摸永璂的脸儿,眼圈又禁不住的发红。 始终都是心有余悸…… 乾隆静悄悄的进了寝殿,示意玉琈出去伺候了,看到皇后正坐在床榻上,便蹑手蹑脚的进去。 伸出手来突然从背后搂过皇后的腰肢,只听皇后惊呼一声,她又想起永璂刚刚才睡着,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慌乱的扭头,看见是乾隆,她坐直了身子,嗔怒的瞪了乾隆一眼 “更深露重的,您怎么来了?” 乾隆双手却不松开她,闻言看向床榻上躺着的孩子,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永璂的脑袋,又对皇后柔声道 “出了这样的事情,朕怕你睡不安稳,永璂怎么样?” 皇后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 “太医来过了,说是惊吓过度,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口,给他喂了些安神的药才睡下” 乾隆忧心的俯下身子看了看永璂,他就坐到皇后的身旁,轻叹了一口气道 “这样的大火,朕见了都惊心,他还是个孩子” 皇后坐在乾隆的身旁,看了看殿内没有人,伸出手来也搂紧了乾隆,他宽阔的胸膛可以令自己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乾隆见皇后如此,也搂紧了她道 “怎么了?” 皇后开口却发现自己像永璂一样哽咽了起来 “今夜我真是怕了,永璂若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永璂不能再有事,是她最后的一根稻草,若是永璂再出了一点点的事情,不用旁人动手,她自己就得像先皇后一样郁郁而终。 乾隆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心有余悸,感受到怀中皇后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他将方才心头因为弘昼的一些不适也给掩饰了下去,轻拍了拍皇后的身子道 “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皇后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头发摩擦着乾隆胸前的衣料,她哭诉道 “我不是一个好额娘,我的孩子,我不能安然护住” 乾隆闻言叹了口气,知道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开口宽慰道 “朕也不是一个好阿玛,但朕向你保证,永璂定会平安长大,一生无忧,今夜的事情,朕会查的一丝不漏,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皇后抬起头来,泪眼朦胧望向他,说出的话却十分理智 “不必劳烦您,还是臣妾自己来查罢” 她言语恳切,心中却已经不信乾隆了,永璟的事到如今也没有眉目,乾隆身为天子,他的顾忌总是太多太重,而自己为六宫之主,膝下只有永璂这一个孩子,家中安稳,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没有什么能够制约自己的了,所有的事,她都可以放开去查办。 乾隆温柔的用指腹抹去她的泪水,看到她的一双泪眼,自己就无法抵抗了,他点了点头安慰道 “好了,不哭了,朕今夜守着你和永璂,好不好?” 皇后迟疑了一瞬间,为难道 “可臣妾今晚要守着永璂睡,怕是不能伺候您了” 乾隆往后看了看床榻上的孩子睡得香甜,伸手搂住皇后的腰肢,他低声道 “唤人进来守着永璂就是,何必你亲自在这呢?” 皇后顿了顿,俯下身拍了拍永璂的手,看他睡得安详,便将他的手给轻轻放在了被子里。 乾隆见此,手痒痒的戳了永璂胖胖的身子一下,只见他哼哼唧唧了两声,朝着里头翻了个身,便又睡了过去。 皇后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切,伸出手来抓住了乾隆的手臂,眼泪都气的回了眼眶里,她低声嗔怒道 “您!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乾隆再也忍不住困意,他一把拉起来皇后,不耐道 “好了,快些歇着罢,都什么时辰了” 皇后犹豫的看向永璂 “可是……” 可是自己已经答应了永璂要守着他睡的啊,她的手被乾隆死死攥住,心里迟疑不下。 乾隆无奈的一把拽住皇后,几乎是拖着将她带到了一旁的寝殿去。 皇后居住的宫殿虽大,永璂就住在偏殿里,玉琈在外头守着,瞧见娘娘出来了,便和吴书来递了个眼色,进去守着十二阿哥了。 皇后服侍乾隆简单洗漱后,不一会儿就上了床榻,皇后今夜虽然经了这样的事情,此刻却也觉得乏累,她躺在床榻上,窗外的凉风吹进来,觉得很是舒服,不一会儿就睁不开眼睛了,却感受到乾隆的一只大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皇后皱了皱眉道 “万岁爷不热么?” 乾隆用手挠了挠她的腰肢,感叹道 “热,但是朕和景娴在一起,总是舒坦的” 皇后困的迷迷糊糊,意识混沌了起来…… 乾隆见她却没有回话,扭过头见皇后已经沉睡了,本是不甘心让她就这样睡去了,却瞧见皇后在睡梦中,也是黛眉轻蹙的模样,乾隆霎时间就有些心疼了,便也不再言语闭眼睡去。 这一夜虽是受了不得惊吓,可有乾隆在这,母子二人睡得但也算安稳些。 次日-- 松鹤斋 太后一早起来也得知了此事,贴身服侍的崔嬷嬷正在为她梳头 “奴婢听闻,可吓坏了皇后娘娘” 太后闭着眼睛 “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是该害怕” 崔嬷嬷手上抹了上好的桂花头油,正在为太后轻轻绾上头发,她看着太后头上花白的头发越来越多,不由得心中酸涩 “好在和亲王挺身而出,要不,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太后猛然睁开眼睛,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宫闱法纪,皇帝就这么看着么?” 崔嬷嬷见太后动怒,手上动作都停了下来,她急忙笑了笑道 “皇上也是担心十二阿哥,毕竟这是唯一的嫡子了,和亲王此举,并无过分之处” 太后冷笑了一声,有没有过分的地方,外人看不明白,自己难不成还看不明白吗?她手上握着一枚玉戒指,冷冷道 “午后,请皇后来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行宫暗涌风云再 2 崔嬷嬷看向镜子里的太后,只见她神情严肃,一点也没了方才的放松,崔嬷嬷心下暗叹一声,只怕皇后又要遭受斥责了,她无奈道 “十二阿哥遇险,皇上已经让皇后娘娘去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查出来的” 太后抠着桌面,玉戒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她若是无能,哀家也可以将永璂带在身边,也不枉费这孩子的嫡出身份” 崔嬷嬷心里却止不住的摇头,十二阿哥虽然是嫡出,可一直由皇后亲自养在身边,如今已经六岁的年纪了,就算如今让他到慈宁宫来,怕是也不会和太后太过亲昵,怎么就看不通透呢?她面上笑了笑道 “咱们万岁爷,最是看重嫡出了,从前孝贤皇后的七阿哥,如今皇后娘娘的十二阿哥,万岁爷都是寄予厚望的” 太后轻轻颔首,先帝乃至先祖,没几个传位给嫡出皇子的,立嫡为太子,这是乾隆自从登基以来的愿望了,天不遂人愿,孝贤皇后所出的孩子接连夭折,继后的永璟又无福消受,如今,也就只有永璂这一个孩子了。 “十二阿哥聪慧,又得皇帝重用,哀家也十分疼爱这个孩子,只是,不该跟着皇后那样的额娘” 崔嬷嬷轻轻为她梳好头发,将象牙制的梳子放在梳妆台上,又为太后插上了一支蓝田玉簪,听到太后这样说,连忙看了看四周 “皇后是六宫之主,天下典范,您可千万不能这样说” 皇后是大清国母,六宫垂范,是天下,后宫,皇帝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代表着太多太多,太后哪怕心中怨气再重,也不可当人面这样说话,她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真是越来越老了,眼角的细纹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了,崔嬷嬷正在为她拿起来白玉粉,太后轻轻摁住她的手道 “不必了” 自己如今已经是高寿的年纪了,能活着就算好了,何必在意这些表面功夫呢,左右松鹤斋清净,乾隆也不愿意来问安…… 崔嬷嬷点了点头,便也将盒子放下了。 镜中美人迟暮,已经是老之将至,从前的宫廷里最鲜活的女子,即便落得最好的下场,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老妇罢了。 景仁宫-- 皇后清早起来,乾隆已经早早的去了勤政殿,她由玉琈伺候着穿上了一件碧波水莲花的衣衫,看着就仿佛能闻见香味儿,头上轻轻绾了个发髻,别上了两只银簪子,在这盛暑的天儿里,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起来。 今早起来就有人送来了家书,讷苏肯在大和卓立下赫赫战功,今日给那拉府里传来了家书,说是一切安好,皇后便也放下心来,想起昨日里博尔济吉特氏冒着危险在在湖边的花灯,总算是一番心思没有白费。 玉琈扶着皇后起身,微微笑了笑道 “十二阿哥一早起来了,嚷嚷着要找您呢” 言罢就看到皇后的脸色红了红,她昨夜被乾隆拉到偏殿里,答应永璂要看着他也没有做到,心虚开口道 “让他进来罢,吩咐下去,传早膳来” 外头晨曦微露,永璂却起的这么早,显然是昨夜吓得不轻,连懒觉都不睡了,昨夜过后,乾隆心疼这个孩子,去上书房的学业,也就给他宽限了两日。 他知道皇额娘起来了,就噔噔噔的跑了进来,皇后正坐在梳妆台前带上耳环,是一对白玉的耳环,通体洁白,像天山上的雪莲一样,皇后看着镜子,轻轻带进了耳朵上,一旁的永璂看着,像是傻了一样,皇后扭过身子笑道 “看傻了吗?” 永璂这才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凑近了皇后些 “皇额娘,怎么没有和永璂一起睡呢?” 皇后有些心虚,她抬起头来,一旁的玉琈也是一副憋着笑意的表情,皇后磕磕绊绊道 “昨夜……昨夜太热了,额娘看了你很久呢” 永璂看着皇后,额娘的眼睛却不敢看自己,他绷紧了肉嘟嘟的脸颊,的眉毛也跟着凝重起来 “一定是皇阿玛,一定是皇阿玛又将额娘带走了” 皇后心虚的低下头去,听到幼儿这样说话,急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生怕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永璂唔唔的挣脱着,皇后安抚道 “是额娘不好,咱们去用膳吧,好不好?” 十二阿哥这才妥协的点了点脑袋。 皇后居住的这间宫殿叫做烟波致爽,果真不辜负这样的好名字,凉风习习的,也是格外凉爽呢。 伺候的宫女巧容吩咐下去,御膳房传来了早膳,有虾仁白米粥,杏仁百合炖梨水,紫薯馒头,柳叶蒸饺,还有永璂十分喜欢的白糖蟹粉糕。 皇后觉得胃里不舒服,倒是用不下去那么多,永璂昨夜受了惊吓,今早起来吃饭也是蔫蔫的,皇后抚了抚他的辫子,吩咐玉琈道 “本宫吩咐下去的事,都查了吗?” 玉琈恭敬回禀道 “回娘娘的话,三清已经去办了” 皇后见永璂丝毫没有食欲,捧起来一旁的虾仁白米粥,青瓷的碗并不大,皇后拿起汤勺来,轻轻吹凉喂了永璂一口,见他终于肯喝下,才笑了笑道 “再多吃些,额娘就不让你吃药了,好不好” 周太医昨天开的安神药,虽然有用,但是苦的很,用来吓唬永璂最是管用了。 果真见他坐直了身子,伸出来一只手拿起了最喜爱的蟹粉膏塞进嘴里 皇后扭过头来,方才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她嘱咐道 “伺候十二阿哥的人,全都关押起来,没有本宫的吩咐,嘱咐三清不许乱动!” 玉琈点了点头 “是” 永璂已经吃完了一块糕点,又往皇后面前蹭了蹭,皇后无奈的笑了笑,就又喂他用了些粥。 一顿饭下来,永璂虽然不如平时吃得多,到底也算进了些东西,皇后也稍稍安心了些,只是自己仿佛并没有吃上什么,她也不觉得饿,拿起一旁的丝帕为永璂擦了擦嘴巴。 永璂已经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额娘,我能去玩了吗” 他十分害怕喝药,生怕再在这里待下去,额娘就要拉着自己喝药。 皇后经历了昨天的事,此刻也是害怕的紧,她担忧的看了看外头,嘱咐道 “不许乱跑,就在这宫殿里,好不好?” 永璂面色有些为难,还是点了点头,却不见了跟着自己的嬷嬷,他抬头向皇后道 “额娘,温嬷嬷呢?” 皇后面色停滞了一瞬间,伸手整了整永璂的衣裳笑道 “嬷嬷伺候你不好,额娘有事要问她,先让玉琈陪你玩吧” 永璂懵懂的点了点头,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觉醒来熟悉的奴才们都不在了,但是额娘面色冷淡,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玉琈在一旁站着,见此上前一步道 “走吧,十二阿哥” 永璂扭过头来,拉住了玉琈的手,微微躬身向皇后行了礼 “永璂告退!” 皇后看着他的身影出去了,不放心嘱咐道 “早些回来,仔细天热” 永璂的身影跑远了些,皇后不放心的往外张望着,直到那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端起手边的一碗三清茶,口的喝了。 巧容从门外进来,弯身禀报道 “皇后娘娘,多贵人来了” 皇后抬起眼来,今日怎么这样早就来了,问安也不必如此,何况博尔济吉特氏一向对这些不是殷勤的,她想起昨夜湖边祈福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心软道 “快让她到正殿罢,本宫这就去” 巧容点了头出去回禀多贵人,她笑意盈盈对着立在庭院中的博尔济吉特氏道 “多贵人,娘娘请您到正殿,随奴婢来吧” 博尔济吉特氏一身碧色衣裳,外头套了一件褙子,低下头道 “多谢姑娘了” 她性格清冷,在外头通常不与嫔妃来往,对皇后宫里的人,却始终都是毕恭毕敬的,不仅仅是从前一起同住的情谊,更多的还是对皇后的尊重。 皇后已经坐到了正殿里,博尔济吉特氏缓缓踏进宫门,看到皇后端坐在主位上,打扮的十分素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比皇后的花纹还要多些,不好意思的弯身行了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轻轻颔首 “快起来坐着吧,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博尔济吉特氏看了看殿内清净,妃嫔问安还不能这么早,自己若不是听说十二阿哥遇险,心中放心不下,又有一件事急着要告诉皇后,也不会来的这么早,她笑了笑道 “臣妾无事,起的早就想早些来您宫里,听闻十二阿哥昨夜遇险,方才在宫殿外瞧见他蹦蹦跳跳,想来无事了吧?” 皇后面上笑了笑,她笑容璀璨,虽然一身素衣,却丝毫不能掩饰住美貌 “你有心了,昨夜还好有惊无险,也是将本宫吓坏了,这孩子虽然受了惊吓,可是睡一觉起来也好了不少” 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手上攥紧了丝帕,身子微微前倾道 “臣妾听闻,十二阿哥跑到了清音阁去,好端端的,那里又没有人,孩子怎么会跑到那里呢?” 皇后闻言面色也拉了下来,她一直在思索这样的事情,永璂出来的时候哭着说是和永瑆一起玩闹的,怎么却不见永瑆呢,清音阁门窗损坏,永璂看到火苗,怎么会不往外跑出来呢,必然是有人关死门窗,皇后只觉得心都像揪起来一样,她面色犹豫,但顾及殿内有人,还是微笑道 “儿贪玩,本宫已经训斥了他了,不碍事” 博尔济吉特氏颔首,她看向伺候的人,面色似乎有些为难,皇后看出了她的意思,挥了挥手道 “都下去伺候吧” 巧容带头应了 “奴婢遵命” 这才带着一众奴才缓缓退了出去。 皇后看着殿内空荡了下来,摆了摆手上的丝帕开口道 “说吧!” 讷苏肯有家书传回府中,即便博尔济吉特氏没什么,自己也是要和她报一声平安的。 博尔济吉特氏恭敬道 “臣妾昨夜祈福,回宫的时候凑巧经过清音阁,只是当时不知十二阿哥在里头,却……” 皇后猛然来了精神,她凑上去道 “怎么了?” 是谁要害他们母子,夺去这唯一的永璂,皇后心里七上八下,紧张的要死。 博尔济吉特氏心中有些想法,却迟迟不敢确认,十一阿哥永瑆,幼年失了母亲,一直由膝下无子的舒妃抚养,如今也不过是七岁的孩子,怎么会如此的心机深沉呢,她迟疑了一下道 “却碰到了十一阿哥从清音阁出来,走的十分慌张,似乎没有认出臣妾来,臣妾想着,莫不是……” 皇后眉头一皱,永璂的事情,她不能再不上心了,只是怎么能是永瑆呢?他还是孩子罢了,永瑆的养母舒妃,平日里虽然牙尖嘴利惹人不快,可皇后这些年来了解她,她是绝对没有这么深沉的心思的,皇后脑中毫无头绪,烦闷的心里都郁郁了起来,看向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闭上眼道 “得了,本宫知道了,你也有心了,只是此事万不可对人多言。以免惹上祸端” 十一阿哥,如今是舒妃的儿子,再如何,如今没有证据,博尔济吉特氏若是将话传到了舒妃耳朵里,她那个不饶人的脾气,怎么会善罢甘休。 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无奈的笑了 “臣妾在这宫中,除了您,哪还有旁人说话” 她入宫晚,又因为是皇后宫中出来的,身后虽有蒙古,却并不得势,自己又不喜欢宫中生活,从不愿意与那些人虚以委蛇。 皇后看着她,回过神来,想到讷苏肯的家书,手中的月白色丝帕摆了摆笑道 “不说这个了,本宫这里,有一件好事要说与你听呢” 博尔济吉特氏却好奇了起来,自己晋封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乾隆也是想不起自己的人,看看后宫之中,还有什么喜事能够与自己有关系呢 “不知道皇后娘娘所说什么事情?” 皇后看着她的面容,心中却有很多的愧疚,若不是自己,这对有情人,怎么会沦落成如今这样呢 “讷苏肯今早传来了信,很是争气,大和卓都已平定,他也一切安好” 言罢就看到博尔济吉特氏眼中泛泪,低下头去不愿被自己瞧见,皇后心中酸涩,轻声道 “他还说,要你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行宫暗涌风云再 3 皇后话音刚落,却见博尔济吉特氏低下头去,有点点泪花砸在她碧色的衣服上,像是一朵一朵的莲花绽放在衣衫里,她低着头,皇后看不清她的神色,听她极力掩饰住颤抖的声音 “大人平安就好,这是府中的福气,多玉,也心满意足了” 皇后看着她这副样子,缓缓站了起来,她凑近了博尔济吉特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叫你安心,怎么反倒哭了呢?” 博尔济吉特氏伸出两只白嫩的双手覆住脸庞,闷声道 “多玉明白” 皇后轻拍着她的肩膀,见她双手捂住脸,仿佛泪水流的更加汹涌了,皇后心里酸涩,轻声道 “本宫对不住你……” 博尔济吉特氏狠狠摇了摇头,这样的命运,都不是她们愿意的,她知道皇后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过了许久,博尔济吉特氏才缓缓放下了双手,脸上已经泪痕满面,见皇后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拿起手帕擦了擦脸颊,扯起嘴角苦笑道 “是多玉失态了,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看着她,清秀的面容上挂着泪痕,这样看着倒是有出水芙蓉的感觉了,皇后拿起手上的青莲丝帕,递给博尔济吉特氏,无奈道 “情之所至,本宫怎么会怪罪呢?” 博尔济吉特氏接过丝帕,知道自己今日失态,若是再在皇后宫殿里待下去,只怕就要被其他妃嫔们瞧见了,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闲话来,她想到这里,轻轻的站起身来 “臣妾失仪,不敢在娘娘这伺候,先行告退了” 皇后看着她,轻轻点头道 “嗯,快回去吧” 博尔济吉特氏的身影缓缓离开了烟波致爽,不一会儿,妃嫔们就到来了,整个宫殿里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忻嫔的八公主身子不好,在紫禁城里不敢随意挪动,因此忻嫔也未曾跟着出宫,纯贵妃久病,也在皇宫里仔细养着呢,三阿哥和六阿哥如今都是懂事的孩子了,知道在额娘跟前侍疾。 余下的妃嫔跟着来到行宫的,就只有令妃,舒妃,愉妃,还有庆嫔和新册封不久的伊贵人与太后族中的钮祜禄氏兰贵人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众妃嫔跪下,行了标准的大礼,令妃神色懒待,她俯身在最前头,面色却十分不恭敬,玉琈在皇后身后,冷眼盯着她。 皇后坐在上手,长长的护甲拂过流云锦的衣裳,她抬起眼来看着座下的嫔妃 “都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舒妃昨夜得知了永瑆调皮的事情,此刻看着皇后,只害怕得了什么惩罚,怯怯的不敢出声 皇后目光在舒妃和令妃身上梭巡,舒妃被她盯得心里发毛,生怕因为永瑆落了什么罪名,令妃倒是落落大方,嘴角挂着笑意,迎上皇后的眼睛 “听闻十二阿哥昨夜受了惊吓,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愉妃也在一旁跟着道 “是呀,臣妾听闻清音阁都烧毁了大半,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呢” 皇后收回目光,嘴角缓缓绽放开一个笑容 “多谢妹妹记挂,永璂有惊无险,所幸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处” 愉妃一颗心放回原处,她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道 “只要人没事就好” 皇后抬起头来,长长的眼睫往下轻扫了扫,鬓边的银流苏晃动了两下,她笑盈盈对着座下道 “不说这个了,皇上已经有旨意,回宫之后晋封六宫” 后宫众人的脸上都带了些欢喜,尤其是新册封的兰贵人,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皇后开口道 “纯贵妃久病,又是自从潜邸里就伺候万岁爷的老人儿了,三阿哥已经出宫建府,所以本宫和太后皇上的意思,晋封纯贵妃为皇贵妃” 众人听了,脸色微变了变,庆嫔的脸上满是高兴,她与纯贵妃住在一起,知道这贵妃待人宽厚,如今也当得起皇贵妃之位,说不定还能冲冲病气,早日好起来。令妃愉妃的神色倒是有些不好看,舒妃此刻内心管不了这么多,十一阿哥的事没有牵连到自己,她心中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皇后冷眼看着令妃的神色,顿了顿道 “令妃生育皇子公主有功,晋封为贵妃,忻嫔庆嫔晋为妃位,多贵人册封为豫嫔,兰贵人册封为诚嫔” 令妃的神色这才缓和了起来,愉妃的神色倒是落寞,她也伺候了皇上几十年,从潜邸里出来的旧人,她停顿了一下,不一会就换上了微笑。 众人急忙站起身来行礼 “臣妾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摆了摆手,珐琅的护甲上豆粒大的珍珠十分惹眼,她笑道 “都起来吧,这是宫中欢喜的事,不必拘着礼节” 令妃坐回到座位上,就听对面的伊贵人尖声恭喜道 “臣妾恭贺令贵妃娘娘了” 这位伊贵人,不过是南府的舞姬,乾隆一时宠幸后风头无两,可是在宫中没有交好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皇后性子冷淡与宫中妃嫔不来往,殷勤的来请了几次安,皇后都是淡淡的神色,纯贵妃,不,如今应当是皇贵妃了,久病在宫中不出门,自己也无心搭理,如今宫中就只有令妃独大了。 令妃闻言和煦的笑了笑 “多谢伊贵人,姐妹同喜” 皇后坐在上手,冷淡的瞥了一眼,温和开口道 “成了,天儿还热着,都回宫去罢,晚些日子日头高了,仔细暑气” 伊贵人收起脸色,悻悻的站起身来,和众人一起俯身告退 “臣妾告退” 众人散去,皇后疲惫的往椅子后头靠了靠,玉琈上来为她捏着酸软的肩膀,一边开口道 “十二阿哥累了,奴婢就让他进殿歇息了,还有,松鹤斋来人传话了,老佛爷要见您” 皇后刚刚松懈下来的精神,陡然又睁开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宫,真是一刻也闲不得” 玉琈无奈的笑了,手上却不停下为皇后按摩,她想起方才舒妃的神色,疑问道 “舒妃昨日教子不严,娘娘为何不发落呢?” 别说发落了,方才舒妃自从进了烟波致爽的正殿,皇后一句话都没有找上她,她心虚也怯怯的不敢多言,再没了往日的欢快,皇后睁开双眼,冷哼了一声道 “不可能是她” 玉琈心中更加疑惑 “为什么?” 舒妃是十一阿哥的养母,是十一阿哥最最亲近的人,永瑆自从出生不久就没了额娘,嘉贵妃去世的时候他还不记事,按理说,舒妃精心抚养,合该是他最亲近的人,这么的年龄作出这样的事情,不是舒妃指导,还能有谁?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 “舒妃虽然嘴上功夫厉害,可她心思都在明面上,连你在门外忙活都知道她今日心虚,试问能设计本宫和永璂的人,又怎么会有这么的胆子呢?” 设计自己的人,一定躲在暗处,皇后心中笃定另有其人,却始终不知道是谁,这种感觉让她心烦意乱。 她吩咐玉琈道 “先去将十一阿哥带去景仁宫偏殿,待本宫回来,有事问他” 玉琈领了命,急忙出去吩咐三清去做了,还带着一群人去,生怕舒妃不肯放人。 永璂从侧殿里跑了过来,他探头探脑,看了看殿内没有嫔妃了,这才放心的跑到皇后身旁 “皇额娘……” 皇后看着他噔噔噔的跑过来,坐起身子来擦了擦永璂脸上的汗水 “怎么了?” 永璂咧开嘴笑了 “我瞧见崔嬷嬷了,她说皇祖母想我了,要我和额娘一同去给皇祖母请安” 皇后手指轻轻摸着永璂头上的辫子,却出神了起来,直到永璂晃了晃她的胳膊,这才回过神来笑道 “好啊,永璂和额娘一同去,让玉琈带你去换件衣裳罢” 永璂为难的瘪了瘪嘴 “直接去嘛” 皇后却摇了摇头 “永璂玩了这么久,身上都臭臭的了,你闻闻” 皇后抬起来永璂的一只胳膊,凑到他的鼻子上,其实并没有出多少汗,皇后推了推他道 “快去罢,额娘等着你” 玉琈领了命带着永璂去寝殿里换衣服,皇后重新又靠到椅子上,只觉得身上乏累的很,想再多歇一歇,却不明白太后的意思,为何一定要带上永璂呢? 上次病重,太后的意思至今还让自己毛骨悚然,将永璂送给令妃养育,这无疑是夺了自己的命去,为何,为何一定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不一会儿,永璂换好了衣裳,皇后急忙摇了摇头,摒弃脑中其他的想法,带着永璂一同往慈宁宫去了,烈日炎炎,皇后手握一柄流云扇,轻轻为永璂打着风,关切道 “热不热?” 永璂的脸儿十分敏感,一被太阳晒,就通红通红的,皇后心疼不已,只见他皱着眉头,面色苦楚道 “怎么还不到啊?” 皇后哄劝道 “就快了……” 松鹤斋里,外头的池缸里开满了一簇簇的荷花,看着就让人清爽许多,门口一棵柳树垂下丝丝柳条来,永璂调皮的伸出手来够下了一支柳条,皇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轻声道 “你呀,可知道纪师傅教你写柳树的诗吗?” 永璂高兴的扬起手中的柳条来,抬着头对皇后笑道 “儿臣知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 他的脑袋瓜里忘了这个字该怎么读,伸出手来挠了挠头顶,皇后看着他如此,撇嘴笑了笑道 “万条垂下绿丝绦呀” 永璂这才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奶牙咧了出来,搂紧了皇后的那只胳膊撒娇道 “额娘好厉害呀” 皇后戳了戳他的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 “几日不去就荒废了,回去还是要让纪师傅好好打你才对” 言罢也不理会永璂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径直拉着他朝松鹤斋里头去了。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皇后缓缓弯身行礼,鬓边的流苏晃动,皇后面色恭敬,不敢往上多看,永璂看着皇额娘的模样,也像模像样的跪了下来,奶声奶气的开口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坐在上手,她今日穿了一件灰褐色的衣衫,愈发衬得人大气沉稳,不怒自威,她端坐在位置上,看着下首行礼的母子,压下心中的不满,缓缓开口道 “快起来吧,赐座” 皇后轻轻点了头 “多谢皇额娘” 永璂也跟着站了起来,跟着皇后的衣角,站在她身后,怯怯的看着座上的太后。 太后看向他虎头虎脑的脑袋,这才露出了些笑容 “永璂啊,到皇祖母这来” 永璂却是有些害怕这个皇祖母 崔嬷嬷已经下来,伸手牵起来十二阿哥,温和开口 “十二阿哥,快随奴婢来吧” 永璂抬起头来,无助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皇额娘,却见她轻轻笑道 “去吧!” 他被崔嬷嬷牵住了手,身后是皇后担忧的眼神,只见他迈着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太后看向这个团子,高兴的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 “来,永璂” 崔嬷嬷将十二阿哥带到太后面前,只见十二阿哥似乎很是怕生,怯怯的叫了声 “皇祖母” 太后伸出来的双手在半空中,眼看着就要拉下脸色来,崔嬷嬷急忙推着十二阿哥向前一步,让太后够到了他,圆场的笑了笑道 “十二阿哥很是乖巧安静呢,太后看看” 太后的手拽住了永璂的手臂,轻轻向前拉了拉,见这孩子生的十分可爱白净,大大的眼睛倒是与皇后十足十的相似,就连瞳孔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太后看着这个嫡孙儿,不知如何疼爱了,她卸掉了手上长长的鎏金点翠护甲,递给一旁的崔嬷嬷,怜惜的抚上永璂圆圆的脑袋,笑了笑道 “永璂怎么几日不见皇祖母,就生分了起来?” 十二阿哥看了看眼前的太后,很是慈祥和蔼,可是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皇后在座位上听到太后这样说话,微微笑道 “皇额娘恕罪,这孩子昨夜受了惊,多有失礼之处” 太后抬起头来瞥了皇后一眼,语气都逐渐冷淡了下来 “皇后这话多余,哀家怎么会怪罪自己的孙儿?” 皇后面色尴尬的停顿了一霎那,转眼间就低下头去,太后看着永璂乖巧的模样,怜惜道 “昨夜害怕吗?好端端的,怎么就进了那地方呢?与皇祖母说一说” 永璂点了点头,昂起来脑袋,的眉毛紧蹙着 “是永瑆,还有一个太监,要拉着我玩,永璂说了不愿意,还要带着我去,永瑆还抢走了额娘给我的福结,我追了他好久才拿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直道相思了无益 1 永璂抬着的手臂,上头有一块红痕,他瘪着嘴巴道 “这还是永瑆给我抓得” 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看的太后都心生怜爱,她搂紧了永璂,心里柔软一片,嘴上哄道 “哎哟乖乖,受了委屈了,皇祖母抱抱” 皇后在下头坐着,听到永璂这样说,心里愈发愤怒,若不是顾忌十一阿哥还,此刻自己早已经料理了他了,她攥紧了手上的丝帕,扭头看了玉琈一眼。 玉琈低下头去,轻声道 “三清已经去了,娘娘安心” 皇后却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了,她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道 “臣妾无能,不能看好永璂,求皇额娘恕罪” 太后搂着永璂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皇后,语气也没了方才的温和 “你是无能……” 永璂乖巧可爱又懂事。听上书房的师傅说过,在皇帝膝下的皇子们,十二阿哥虽然不是十分出众,脑子却很是灵活呢,太后早就有将十二阿哥带在身边抚养的意思了,只是皇帝不愿意,自己便也不再多提了 皇后顿了一顿,太后这样给自己没脸,她脸色难堪,轻点了头道 “所以臣妾如今要彻查此事,十一阿哥难辞其咎,臣妾已经命人将他带到景仁宫去了,求皇额娘允准” 太后眼光凌厉,心中猛然就生出了几分怒气来,她看着皇后的目光已经逐渐狠厉起来,冷笑了一声道 “皇后自己作主,如今才来请示哀家?” 皇后却丝毫不畏惧,抬起头来迎上了太后凌厉的双眼,二人就这么对视着,仿佛是猎人与兽鹰的一场搏斗,只是这次,皇后再也不会让步,从今以后,和永璂有关系的一切,自己都不会让步。 十一阿哥,是嘉贵妃最的孩子,如今又交由舒妃抚养,若是皇后真要审问,也要先来问过自己的意思,乾隆许久不来给自己问安,后宫众人,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太后想到此处,就气不打一处来。 永璂抬起头来,见突然安静下来的大殿,无措的看了看自己的额娘,他拉住太后的手臂撒娇道 “皇祖母……” 太后这才松懈了下来神色,扭头看到永璂的脸蛋,也觉得自己怕是吓到这个孩子了,她温和的摸了摸永璂背后的辫子 “皇后既然要查,就去吧,只是永瑆毕竟还,又由舒妃抚养,你仔细得罪人就是了” 舒妃一张嘴牙尖嘴利巴整日在宫中得罪了不少的人,原是靠着背后的叶赫那拉一族,她是侍郎永绶的女儿。纳兰明珠的曾孙女,出身较高,家世显赫,就连乾隆,都不敢随意斥责她。 皇后明白,她俯身谢了太后道 “多谢皇额娘恩典,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太后却挥了挥手道 “皇后慢些,哀家还有些话要问” 皇后闻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恭恭敬敬道 “皇额娘请讲” 太后的手指捏了捏永璂的耳朵,轻轻捂住了些他的耳朵才开口道 “昨夜弘昼以身犯险,闯进清音阁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太后这里,哪怕一提起弘昼这个名字,皇后身上就止不住的冷汗淋淋,她看着太后威严的神色,一旁的永璂满脸懵懂,愈发难堪,只是,自己越是这样,越像是还与弘昼有些什么,她抬起眼来,回禀道 “永璂与永璔玩闹,想来走丢了,王爷也跟着着急,又比臣妾提前知道永璂在里头,便一时冲动进去救了永璂,王爷顾念叔侄之情,臣妾也很是感激” 太后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 “叔侄之情?皇帝这个阿玛还不知道,他就早早的冲了进去,为的是什么?皇后你心里比哀家清楚的多” 皇后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松鹤斋里伺候的奴才还这么多,太后如今这样直愣愣的说出弘昼,言语之下更是挑明了弘昼是为了自己,她急忙跪了下来道 “皇额娘” 太后冷眼看着她,烦躁的闭上眼睛,目光投向别处,悠悠开口道 “不论什么,永璂如今已经这样大了,为人父母,总不要有失礼之处,免得教坏了孩子,永璂是嫡子,不同于旁系,其中利害,你该明白” 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十分难听的了,皇后跪着的身影都晃了晃,只见她双手高过头顶,微微叩下身子道 “臣妾遵命,多谢皇额娘教诲” 永璂心急的看着皇后在下头跪着,太后抬了抬眼睛,不耐烦的开口道 “得了,退下吧” 玉琈这才上前扶起来皇后,正欲告退,听到太后吩咐道 “永璂在哀家这就行,过些时辰哀家让清漪亲自送回去” 皇后看着永璂苦涩的脸儿,知道他不愿意呆在这里,只是太后刚刚这样斥责了自己,如今贸然带回去永璂,免不了又要被说不放心太后,皇后疲惫的揉了揉手腕,还是弯身告了退。 热河行宫里烈日炎炎,一阵一阵的微风拂面,皇后扶着玉琈的手出了松鹤斋,疲惫的叹了口气,玉琈搀着她,心疼的开口道 “娘娘受了这样大的惊吓,还要来松鹤斋挨训,真是委屈您了” 皇后无奈的摆了摆手道 “快传轿撵来吧” 十一阿哥还在烟波致爽那,自己没有太多功夫耽误了。 乾隆今日也不知怎的,想起来给太后请安,前脚刚到了松鹤斋,就瞧见前头一角,似乎是皇后的身影逐渐远去,他回过神来,抬步进了松鹤斋里。 太后听得外头通传,手里搂着永璂,侧首笑了对崔嬷嬷道 “今儿个哀家宫里,倒是热闹起来了” 崔嬷嬷缓缓笑了 “儿孙和顺,这是太后的福气呢”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眉眼之间却并不见高兴,乾隆已经许久没来给自己问安了。 乾隆今日穿了一身浅黄色常服,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他外头也没套马褂,看着十分玉树临风,虽然年逾五十,却并不显老,弯身给皇太后行了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永璂看到皇阿玛来了,也从太后怀里出来,乖巧的行了礼 “永璂参见皇阿玛” 太后摆了摆手道 “皇帝来了,快坐下吧” 乾隆落了坐,抬头就看到永璂这个肉团子窝在太后身旁,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意 “永璂今日,怎么也在这呢?” 太后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摸着永璂背后的辫子 “皇后带着永璂来问安,哀家许久不曾见过这孩子了,将他留下亲近亲近” 乾隆面色悻悻,知道太后说的不只是永璂许久未来,还有自己,只是不敢当面指出天子的错处罢了,他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入口清凉,正午的暑气也消减了些,乾隆笑道 “皇额娘这里得茶水倒是清爽的很,朕用着也舒坦” 太后的手摩擦着红木椅把,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皇帝喜欢,就常来松鹤斋” 乾隆点了点头 永璂乖巧的站在太后的一旁,皇后不在这里,他一点儿也不敢造次,乾隆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想笑,不过瞧着应该是好些了,脸色也没有昨夜苍白了,冲着他挥了挥手道 “永璂过来” 永璂抬起头来,吴书来上前一步领住十二阿哥带到了乾隆的面前,永璂轻轻道 “皇阿玛” 乾隆摸了摸他光滑的脑袋,关切的问道 “可好些了吗?” 永璂摇了摇头,手无处安放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皇额娘给我喝了药” 乾隆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拍了拍他肉嘟嘟的脸蛋儿道 “你皇额娘是为了你好,出去玩儿吧” 永璂点了点头就往外头跑去,在松鹤斋里这么一会儿,就让他闷的透不过气来,乾隆看着他的身影跑的这么快,挥了挥手吩咐道 “吴书来,去跟着十二阿哥” 吴书来领命去了,太后不放心的朝外看着,见乾隆看向自己,重新又带上了手上的护甲,开口问道 “哀家听闻,皇帝晋封了兰庭为诚嫔?” 乾隆放下了手中茶水,恭恭敬敬回道 “是,令妃诞育皇子公主有功,这么多年,又替皇后料理宫务,实在辛苦,朕下令晋封她为贵妃,忻嫔伺候朕日子也久了,又先后生下六公主,八公主,朕决意抬了她的嫔位,晋为妃位” 言罢见太后满意的颔首,乾隆心翼翼道 “前些日子是儿臣无礼,冲撞了皇额娘,望皇额娘不计前嫌,宽恕儿臣一回吧” 太后已经是七十余岁的人了,乾隆抬眼看着她,是什么时候,自己的额娘也老成这个样子了呢,他心里酸涩的慌,不愿再与额娘置气下去,这才厚颜来了松鹤斋。 正殿里有一刹那的安静,太后的神色都顿了顿,一旁的崔嬷嬷脸上露出来喜色来,她回头望着太后,却见她眼眶发红,长长的护甲在衣料上来回摩擦,发出来沙沙的声音,太后微微摇了摇头 “皇帝……皇帝不必如此,六宫事务,哀家本就不该插手太多,左右如今皇后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哀家也放心” 乾隆了然的点了点头,双手也无措的抓住自己膝盖的布料,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堂堂母子,居然能生分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来。 外头吴书来追着永璂玩闹的声音传来,屋内的宫女在给乾隆打扇,看着十分疲累,乾隆抬起头来往外看了看,见永璂虽是昨夜受了惊吓,今日里却还是像往常一样活蹦乱跳的,便也放下了心来。 太后看着乾隆,陡然问道 “听闻,皇后去彻查了昨夜之事?” 乾隆听到太后的声音,这才将目光从外头收回来,扭头回道 “嗯,清音阁昨夜起火十分蹊跷,此事不查,怕是于六宫不安” 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却担忧了起来,她拿起一旁桌案上的一串檀香佛珠开口道 “彻查的确无妨,只是此事因十一阿哥而起,皇后已经命人将十一阿哥带去她宫里” 此言一出,乾隆脸上的笑意也微微收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听太后又道 “十一阿哥幼年就没了额娘,一直是由舒妃亲自教导,依哀家看,昨夜的事,审问十一阿哥又有什么用呢?若是十一阿哥出了什么差错,舒妃大闹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六宫不安” 乾隆双眉已经微微蹙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 “皇额娘说的是” 太后见乾隆肯听进去了,满意的笑了笑,又开口道 “十阿哥无福早早去了,舒妃如今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视若心肝一样的疼着,若是真有什么差错,永授在前朝,岂会善罢甘休?” 这话说的就十分夸张了,舒妃虽然教导十一阿哥,可她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并不曾将他当做亲生一样疼爱,样样尽到了一个养母的本分罢了,侍郎永授在前朝势力也已经大不如前,只是乾隆向来仔细多疑,听了太后的话也不禁犹豫起来,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玉扳指和桃木撞碰,发出来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的。 乾隆犹豫了片刻道 “儿臣明白了” 他心中没有什么顾虑,昨夜的事自然要查,只是不愿得罪舒妃罢了,只怕去贸然带回永瑆,皇后那里又要与自己置气,横竖都是难为,乾隆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太后说了这么多,也觉得口渴,端起茶盏来轻轻喝了一口 “还有一件事,也藏在哀家心里许久了” 乾隆勉强打起精神来,坐直了身子道 “但请皇额娘吩咐” 太后抬起眼来看了看乾隆,他正在椅子上歪着,眉头微蹙,似乎很多烦心事藏在他心里,太后轻声开口道 “就是弘昼了,弘昼从西北回京数年,皇帝也没在安排差事给他,哀家明白皇帝的心思,只是他常在宫中走动,难免人多口杂,与景仁宫过多牵连,奴才们看着也是笑话” 乾隆的眉毛皱的越来越紧,他狠狠一拍桌子道 “谁敢多嘴皇后半句,朕亲自割了他的舌头” 太后见乾隆这样动气,无奈的劝道 “到底人言可畏,皇帝总不能杀光伺候的人,哀家想着,不如将弘昼远调出京,如此一来,也好免了皇后身旁许多闲话” 这个不必太后开口,乾隆心中也早有这意思,弘昼日复一日长居京中,又时常在宫里走动,与皇后不可避免的见面,让自己也放心不下,他颔首道 “儿臣遵旨,多谢皇额娘教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烟波云诡谲戏里 乾隆又在松鹤斋里和太后闲话了许久,母子二人几月未曾这样摊开心扉好好的说说话了,太后是皇帝的亲身额娘,万事总不会欺骗他,直到午后的阳光已经逐渐温和了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灼热感,乾隆才站起身来 “皇额娘的教诲,儿臣都记得了,儿臣先行告退” 言罢见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去吧,外头热,伺候的奴才们都仔细些” 乾隆正准备抬脚离开,却听见永璂的声音,他笑了笑道 “永璂正是调皮的年纪,吵吵闹闹的,儿臣还是将他带回皇后宫里吧,皇额娘好生歇息罢” 太后坐起身子来,她张了张嘴还想在说些什么,乾隆却已经扭过头大步朝向外头走去了。 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倚靠在椅子上,来日方长,乾隆已经与自己和睦相处,她心里也就不再愿意计较这么多了。 皇后的殿内安静的很,永璂在太后处不曾回来,只剩外头的夏蝉聒噪,一阵一阵的,听得在外头守着的奴才们很是心烦。 皇后在宫殿里端坐着,却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她处理宫务游刃有余,此刻却拿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没有一点办法。 十一阿哥永瑆,和自己的永璂当年不过隔了两个月出生,可是行事看着,比永璂稳妥的多,孩子家家,或许是因着母亲早早亡故的原因,也没有永璂这个年龄的天真烂漫,多的却是眉头上狠狠皱着的一个结,身子生的瘦弱些,脸色上也经常挂着一抹郁郁。 他此刻正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皇后,努力作出来懵懂的样子 “不知皇额娘叫永瑆有什么事?” 皇后笑了笑,挥了挥手命玉琈上前搀扶起来十一阿哥温声开口道 “皇额娘许久不曾见你了,永瑆怎么瘦了些呢?” 十一阿哥恭敬的拱起手 “多谢皇额娘关心” 皇后挥了挥手让他上前来,十一阿哥呆在原地,似乎迟疑了些,玉琈弯身拉了拉他的手,却被他轻轻挣脱开了,只见十一阿哥轻轻上前走去,玉琈站在他身后,也能看出这个孩子的抗拒不愿,翻了翻眼睛也上前站到了皇后身旁。 皇后轻轻拽住永瑆的手,用十分平和的声音道 “本宫今日叫你来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只是你十二弟昨夜受惊,是和你在一起,这才想着要找你来问一问” 永瑆的手有些微微的抗拒,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就有人在耳边不停的告诉自己,是这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害了自己的额娘,让自己连亲生额娘都没了,就连八哥哥也是这样说。 他毕竟还是孩子,不能够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微微往后退了退才回答道 “我不知道,我昨天没有找到十二弟,就和嬷嬷一同回宫了” 皇后感觉到他的抗拒,知道他是在说谎也不挑破,只讶然开口道 “是吗?那清音阁怎么好端端的着火了呢?永瑆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吗?尽管告诉皇额娘” 十一阿哥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乳母嬷嬷,结结巴巴回答道 “永瑆……永瑆不知道” 皇后抬起头来也看了看十一阿哥的乳母,是个老嬷嬷了,站在一旁不住的给十一阿哥使眼色,她不愿意理会,低下头去问永瑆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的啊?” 永瑆结结巴巴的,的手都紧张的攥成拳头 “我……我很早很早就回去了” 皇后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孩子在说谎话了,却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说出实话来,她了然的往后靠了靠,轻笑了一声道 “可是有人在本宫这里说遇到你了呢,永瑆!” 偌大的宫殿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宫女打扇的声音,咯吱咯吱,此刻这样听着十分刺耳。 另一边,乾隆已经出了松鹤斋,他伸出来一只宽大的手掌拉着永璂的手,永璂昂起脑袋来看着高大的皇阿玛,他眨巴着眼睛问道 “皇阿玛,咱们去哪儿啊” 乾隆闻言低下头看着永璂的笑眼,这一双笑起来的眼睛,和皇后十足十的相似了,他也不禁轻笑了笑道 “永璂想去哪里?” 语气温和极了,自从昨夜的事情过后,乾隆心里对这个儿子也多了几分怜惜,不愿意再用从前那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惹得孩子害怕。 永璂见皇阿玛这样和煦的神色,也开始放松了起来,他调皮的笑了笑 “想要去皇额娘那里” 这样热的天儿,皇额娘那里有凉凉的蜜浸秋海棠,还有甜甜的樱桃奶酪。 乾隆低头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双眼,点了点头道 “那就听永璂的罢,吴书来,去烟波致爽” 吴书来也笑了,直点头称是 永璂高兴的笑了起来,稚子银铃一样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来,乾隆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烟波致爽殿内-- 皇后话音刚落,十一阿哥的神色已经欲哭不哭了,他瘪了瘪嘴看向乳母嬷嬷,伺候十一阿哥的嬷嬷姓苏,此刻见皇后已经开始审问,急忙出列俯身道 “请皇后娘娘饶了十一阿哥吧,他年纪还,什么都不懂” 皇后心中本就烦闷,听到这个老嬷嬷这样的话语,心中腾起一团怒气,她微微挑起眉毛看着跪在下方的乳母 “喔?本宫不过问几句话,怎么就为难他了?你这个奴才,倒是口齿伶俐的很呢” 皇后脸上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样。 那老嬷嬷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她俯下身子慌乱道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并无此意啊” 皇后低下眼睛去看着自己手上的护甲,并不愿多搭理她,微微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玉琈,玉琈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见此就往台下跪着的老嬷嬷走去,她抱起双臂道 “皇后娘娘的事,哪里是你这样的奴才能够多嘴的,字字句句多嘴,随我出来掌嘴二十,仔细脏了娘娘的眼” 老嬷嬷俯下身子,吓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只是十一阿哥,十一阿哥还啊” 玉琈被她气的柳眉倒竖,手指着她,对门外守着的太监三清怒吼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碍眼的奴才拖出去” 三清闻言急忙上前,一只手就揪起来了那乳母的衣领,将她拖在地上带了出去,哭喊声尖叫刺耳。 舒妃正候在皇后的宫殿门口,见是永瑆身边的乳母被带了出来,玉琈的双手一耳光一耳光的落在那老嬷嬷脸上,声音清脆,老嬷嬷哭喊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舒妃吓得腿脚都软了些,待耳光打完了,老嬷嬷跪在皇后的宫殿门口被三清等人给拖了下去,玉琈也已经进了宫殿去了,舒妃这才扶住一旁的宫女,身影又往门外撤了撤,生怕被皇后宫里的人瞧见自己在这里。 她虽然素来牙尖嘴利,嘴上功夫不饶人,可是舒妃自在家里娇养长大,入了宫跟在令妃后头,又是一点心眼子都没有的人,此刻生怕进去惹了皇后不痛快,却听宫女在耳边轻声道 “主子,万岁爷来了” 乾隆带着永璂刚刚来到皇后的宫门前,吴书来还没来得及通传,乾隆就瞧见殿门外站着熟悉的一抹身影,原是舒妃由宫女打着伞,正焦急的站在门外等待呢,扭头见乾隆领着十二阿哥来了,舒妃如临大赦的舒了口气,缓缓跪了下来道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永璂在乾隆身后,也礼貌的弯了弯腰 “舒娘娘好” 舒妃抬起头来,乾隆摆了摆手道 “免礼,天这样热,舒妃在这站着做什么呢?” 舒妃闻言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求皇上给臣妾做主!” 乾隆看着她如此,惊讶的往后退了两步,缓过神后急忙上前想要扶起来舒妃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和朕说话” 舒妃却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攥住了乾隆的手臂,眼神恳切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带走了臣妾的十一阿哥,臣妾心中担心的紧,求万岁爷给臣妾和十一阿哥做主啊” 乾隆无奈的舒出来一口气,他低头安抚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昨日的事,的确该问一问永瑆” 舒妃狠狠的摇了摇头,待到再抬起眼来的时候,已经泪盈于睫 “若是这样,臣妾不会如此无礼,昨夜的事,永瑆已经告诉了臣妾,与他没有关系啊,他虽与十二阿哥一同玩耍,到底顽皮的年纪,或许有得罪十二阿哥的地方,可臣妾知道这个孩子,他只比十二阿哥虚长了几个月,绝无此心啊” 言罢见乾隆的神色果真迟疑了起来,舒妃顿了顿又道 “方才皇后娘娘已经命人打了永瑆的乳母,臣妾只怕,永瑆年幼,言语之间冲撞了娘娘,会受了责罚,他也是皇上的儿子啊” 永璂却从乾隆身后探出来脑袋,他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对跪在地上的舒妃开口道 “你胡说,我额娘不是这样的人!” 舒妃看着这个孩子,和他的额娘一样,仗着嫡出的身份无法无天,趴在乾隆的手边哭的愈发厉害了,乾隆皱了皱眉扭头斥责了永璂 “永璂,不得无礼” 乾隆言罢又见舒妃跪在地上,深觉得如此太过惹眼了,他不耐烦道 “舒妃快起来吧,有什么事,你与朕一同进去说吧” 舒妃这才肯站起身子来,永璂的人儿站在后头,心中不知为何,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十分的厌恶,见她和自己的皇阿玛走在一起,也烦躁的往后走了走。 当外头的哭喊声渐渐停了,玉琈已经拍了拍手进来寝殿内,皇后不耐烦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乳母方才不住的使眼色,就已经让自己觉得烦躁了,如今又有这样大的胆子,贸然出来说自己,字字句句之下,说的像是自己这个嫡母苛待了十一阿哥。 她抬起眼皮看向一旁站着的永瑆,到底还是个孩子,见自己的嬷嬷被带了下去,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哭诉道 “皇额娘,皇额娘饶命” 皇后伸手正想扶起来他,却听到吴书来在外头尖声禀报道 “皇上驾到,舒妃娘娘驾到” 这一声通传可好,永瑆本来要站起来的身子又歪倒在地上,他听到舒妃来了,心中就有了倚靠,皇后见他如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还是由玉琈搀扶着起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舒妃泪眼盈盈,在乾隆身旁跟着,看到永瑆在地上跪着,脸儿上都是泪痕,连给皇后行礼都顾不得了,一下子跑到永瑆的面前扶起来他,声音哽咽道 “我的永瑆啊,你这是怎么了?” 字字句句恳切,哭腔沉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舒妃是这孩子的亲生额娘呢,素日里也不见对十一阿哥有多上心,此刻倒是母子情深起来了。 永瑆抬起头来,也搂紧了舒妃哭诉道 “额娘” 这一声额娘叫的也是十分合时宜了,皇后冷眼看了看这做戏的母子二人,心中不屑的冷笑,若不是正好这样巧合,自己定然会问出来永瑆。 乾隆摆了摆手道 “都起来罢” 他看了皇后一眼,向上走去,坐到了皇后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永璂也跟在后头进来,见殿内这样忙乱,急忙往后跑了跑,和吴书来站在一块儿,玩着他手中的拂尘。 皇后见此也坐到了一旁,神色淡然,乾隆抬起眼来看了看皇后道 “朕听说,皇后召来了永瑆问话,恰巧舒妃担忧,朕就一同来看看” 皇后闻言恭敬回道 “皇上答应让臣妾彻查此事,昨夜之事,永璂也说了,是十一阿哥带着他去的,臣妾定然要问问十一阿哥,有何不妥么?” 乾隆言语局促了起来,他搓了搓手掌,言语也支支吾吾了起来 “这个…额,永瑆还是个孩子,问他又记得什么呢?” 皇后冷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舒妃站了起来道 “娘娘问话固然是应该,可是为何要掌掴永瑆的乳母呢?场面血腥,吓到永瑆招供吗?” 这是十分不尊敬皇后的狂妄之言了,乾隆皱了皱眉正想斥责,就见皇后冷笑道 “乳母不敬本宫,你大可以去问问她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本宫做事,还要与舒妃请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半月湖畔话衷肠 舒妃被皇后的目光直愣愣的盯着,站得都有些不稳了,永瑆的事她并不了解,对皇后带走他要问问也没什么想法子,只是今日听了令妃所言,觉得皇后贸然从自己脸前带走了永瑆,不过是在打自己的脸面,虽然同是那拉氏族的人,可叶赫那拉氏一族门第声望,哪一点不比皇后的那拉氏高出许多,她又是个性子娇纵的,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这才来烟波致爽理论一番,正巧碰到乾隆,她此刻见皇后言之凿凿,虽然心虚,还是不愿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折了脸,舒妃抬起头来 “臣妾不敢,可十一阿哥也是皇子,娘娘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孩子,随意审问皇子,永瑆体弱,若是吓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乾隆坐在上手,眉头也轻轻皱着,见舒妃怀里的永瑆哭的抽抽噎噎显然是受了不少委屈,皱眉不满的看了皇后一眼,却听她冷笑了一声道 “舒妃,本宫做了什么,这样让你指摘?” 舒妃搂着永瑆,此刻听了皇后给自己定下的罪状,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道 “臣妾不敢指摘皇后娘娘,只是见了永瑆,一时忍不住心疼罢了” 皇后抬起眼来,盛气凌人的看向她 “为母教子,你虽不是十一阿哥的亲生额娘,可太后和皇上将十一阿哥托付给你,你就要担起教导的责任,好吃好喝供着这个孩子,这就算好吗?舒妃!永瑆已经七岁,在上书房里,识字读书都已经许久了,你若是还不教会他明辨是非对错,那你这个养母,才是真正愧对淑嘉皇贵妃!” 皇后语气淡然,吐出来的话却像钉子一样,一颗一颗的扎在舒妃脸上,她面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乾隆坐在上方,听到皇后提起淑嘉皇贵妃,不耐的挥了挥手中的玉穗子道 “好了,舒妃先起来坐下吧,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舒妃闻言拉着十一阿哥急忙站了起来,眼圈红红的看向乾隆,她本就生的十分美貌,又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女儿家,乾隆面前,除了令妃,就是她得宠了,乾隆看着也心疼,投过去一个宽慰的眼神,舒妃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右手还紧紧揽着十一阿哥。 皇后见乾隆乐的做和事佬,心中烦躁极了,不耐的瞥了一眼,乾隆抬起头来看了看皇后道 “皇后要问就快问罢!” 语气里却已经带了些不耐烦,皇后心下冷笑,昨日里还说要彻查,今日就这样的态度了,她坐直了身子道 “永瑆,皇额娘只问你,昨夜你有没有抢了永璂的福结?引着他向清音阁跑去?” 十一阿哥缩在舒妃的怀里,和之前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截然不同,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像极了从前的淑嘉皇贵妃,他的声音看向舒妃,哽咽的唤了声 “额娘……” 舒妃心疼的拍了拍他道 “乖,不要害怕,你皇阿玛在这里呢” 言罢挑衅的往皇后处的方向望了一眼,皇后心下不住的冷笑,面色却十分淡然 玉琈站在皇后身后,瞧见她这样惺惺作态的样子,倒像是皇后咄咄逼人一样了,玉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 十一阿哥永瑆,的孩子,天真烂漫的一张脸儿,此刻眼睛里却划过一丝算计,他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向乾隆 “皇阿玛,皇额娘,我是拿了永璂的福结,他说那是皇额娘亲自做给他的,我只是想看看嘛” 他作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看的人心软,乾隆皱了皱眉看向他这副神色,也不愿意多加斥责了,只低声道 “胡闹!你年纪,抢什么东西?” 言语里虽然觉得严厉,声调却不自觉的放轻了,皇后听他这样的语气就知道他并未动怒,只坐在一旁,也不愿意言语。 舒妃听到乾隆的训斥倒是坐不住了,她身子微微前倾搂住了永瑆,嗔怪向乾隆道 “皇上!永瑆和十二阿哥年纪相仿,又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哪有不闹的呢?二人都是调皮的年纪,孩子家如此不是很寻常吗?” 皇后摩挲着手上的护甲,景泰蓝的护甲,浑圆的珍珠一颗颗的镶嵌在上头,摸着凹凸不平,她听着舒妃这样辩白,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蠢货罢了,皇后轻轻笑了笑,看着永瑆又问道 “那好吧,你年幼无知,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你怎么到了清音阁,却不见了踪影呢?” 十一阿哥轻轻从舒妃的怀中探出来一颗脑袋,眼珠子上下转了转道 “我和永璂在玩捉迷藏呢,我藏到了外头的柳树下,不见他来找我,我又找了他好久都没有找到,以为永璂回来找皇额娘了,就急忙跑回宫了” 他的人儿,说起来这番话的时候却是一套一套的,丝毫不见畏惧,皇后眼中迟疑,显然是不相信的,博尔济吉特氏亲口所言在湖边见到了他,她挑起眉毛道 “你自己回去的么?可碰到了什么人” 十一阿哥轻轻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看起来委屈极了 “没有!” 皇后心里觉得此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浑厚的声音给打断了。 乾隆见外头天色也不早了,皇后如此严厉的神色,永瑆吓得都要哭出来了,这样下去能问出来什么呢?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 “成了,他这样大的孩子记得什么?舒妃!” 舒妃正在愣着出神,听到乾隆唤她急忙站了起来道 “臣妾在” 乾隆揉了揉额头,似乎疲惫极了,他看着永瑆泪眼盈盈的样子也止不住的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永瑆虽然不是嫡子,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又因为处死金氏让他的年纪就没了额娘,自己心中也是对这个儿子常有一份愧疚的,他指着永瑆道 “带永瑆回宫去吧,今日这样大的阵仗再吓到了他,朕还有事,晚上再去看他” 舒妃闻言面露喜色,她一只手拉住永瑆,急忙弯身行了礼道 “多谢皇上,那臣妾告退了” 十一阿哥被她拉着,走到了门口见永璂与吴书来正玩闹,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眼神怨毒极了,永璂脸蛋上的笑意陡然吓得无影无踪,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退到吴书来的身后去。 二人的身影出了烟波致爽的门口,皇后也不耐烦的拉下了脸色,一开始说的好好的此事由自己料理,此刻却是全然不作数了,她强撑着身子在这里审问了半日,什么都没问到不说,还落得个残忍处置的罪名,皇后想到这里,腾的站起身子来,向座上的乾隆福了福身子 “臣妾身上乏累,不能伺候,万岁爷请便吧” 言罢也不待乾隆回话,径直向内殿走去了,乾隆正手捧着茶盏刚喝了一口,见皇后这样,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一口茶水噎在喉咙里,费了好大劲才咽下去。 皇后的身影已经进了寝殿内,乾隆故作淡然的放下茶盏,过了半柱香后才看向门口和永璂一起玩闹的吴书来道 “朕身上疲乏,在这里歇会儿再去勤政殿,将十二阿哥带下去罢” 夏日的午后,太阳已经逐渐温柔了起来,余晖透过窗棂折射到皇后的寝殿里,一片柔软景象,皇后的宫殿比邻半月湖,湖上的微风徐徐吹来,好一副让人心旷神怡的场面。 寝殿内的皇后却摔了护甲扔到梳妆台上,心中烦闷极了,将脖子上的龙华狠狠扯了下来扔到了一旁,玉琈急忙上前捡了起来,她看着皇后如此,挥了挥手让伺候的宫女都下去了些,柔声宽慰道 “娘娘消消气,暑日难耐,您仔细上火” 皇后心中烦闷,她坐在凉塌上,怀中的竹夫人被她在怀里来回揉搓着,眼看着几乎要变了形。 玉琈从托盘上取过一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来,伸手递给了皇后 “太医嘱咐您不可用这样性寒之物,这是奴婢偷偷弄来的,您快用些败败火气罢” 皇后气呼呼的接了过来,她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玉琈轻轻为她打着扇 “十二阿哥也没事,您不必为了这个上火,奴婢会嘱咐三清去做的,待有结果,定然回禀您” 皇后捧着的瓷碗,冰甜可口的酸梅汤用完后,她不舍得看着眼前的青花瓷碗,语气怨念道 “本宫气的不是这个,无论什么时候,万岁爷总是这样善变,君子一言九鼎,转夜他就忘却,何况,这是事么?” 玉琈看着皇后如此,宽慰的笑了笑 “十二阿哥的事,自然不是事” 皇后轻轻放下瓷碗,看着自己手上的丝帕,低声絮絮道 “我如今只有永璂了,他就是我的命” 她目光投向远处,心里只是不明白,永璂是自己和乾隆的孩子,无论如何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孩子,怎么所有事情,都要仰望自己呢?而乾隆这个阿玛,对永璂的安危又在乎多少呢? 眼角里却陡然闪进来了一抹明黄,皇后烦闷的闭上眼睛不愿意看,玉琈扭头看到是乾隆进来了,急忙俯下身子 “皇上” 乾隆摆了摆手道 “出去伺候罢” 玉琈担忧的看了伏在凉塌上面的主子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应了声奴婢告退,就出了宫殿去正殿门外伺候了。 吴书来正在门外站着,手里的拂尘早已经丢给了一旁的十二阿哥把玩,他手里握着一柄摇扇,摘掉帽子好容易得了些松快,听到脚步声吓得猛然回头,见是玉琈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的姑奶奶,你要吓死我了” 玉琈看了看他这副样子,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后来又觉得这样的天气实在太过炎热,还是心软道 “你瞧瞧自己,像什么样子?快进来凉快会儿吧” 吴书来却摇了摇头 “奴才可不敢,能得些松泛已经是好的了” 玉琈看了看他,无奈的悄悄进了偏殿,端出一碗凉茶来 “那就消消暑气罢,你也不容易,这样的时候了还是一身的汗” 总领太监是太监里头至高无上的位置了,可背后的苦楚也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玉琈当差多年,见多了吴书来的辛苦,心下也替他难熬。 吴书来扭头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大口喝了,他爽快的啧了一声,只觉得满足了许多 “多谢你了,得了,快进去罢,外头还热着” 玉琈点了点头道 “不急” 人却并不往里走去。 玉琈看着他晒得通红的脸庞,轻声调笑道 “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伺候到什么时候?早些回家歇着罢” 吴书来却停下了摇扇的手,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 “离了皇宫,我就什么也不是了,又无儿无女的,还不如和尚” 太监进了宫就是半个人,哪怕是乾隆顾念着从前伺候的情谊恩准自己出宫,自己这副人不算人,鬼不算鬼的样子还能过活到什么时候呢?父母双亡,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儿女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他早早的就想好了,要老死在这深宫中,老死在皇帝身边,这也算是唯一能够记得他的人了。 玉琈却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叹息,抬头看着院子里的景致笑道 “您啊,出了宫,买上几座宅子,天天听戏品茶,有什么不好的?” 吴书来摇了摇头,轻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讽自己 “我这样的命,能够伺候万岁爷就已经万幸了,哪里还敢奢求这么多,你说的那些日子,能过我也不想过” 他语气虽是调笑的,却带了几分坚定,玉琈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玉琈的目光又看向在廊下蹦蹦跳跳的十二阿哥,叹了口气道 “这孩子,怎么就不嫌热呢?” 吴书来撇了撇嘴,手中的扇子又摇了起来 “他刚偷喝了一碗冰酿圆子,又吃了好多瓜果,怎么会热?” 他想起这个鬼头方才拿着东西偷偷递给自己的模样,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玉琈为不禁莞尔,她弯身寻了一处阴影坐在廊下的板凳上,正午的太阳已经逐渐变红了,晒的人的脸也红彤彤的,夏天的蝉叫了一天,到这个时候也没了力气,二人忙活了一日,在这傍晚松散的时候,坐在烟波致爽的廊下,半月湖的微风徐徐吹来,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孩童,仿佛这一刻,自己也得了这深宫之中不可奢望的安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半月湖畔话衷肠 2 烟波致爽-- 皇后的寝殿里,乾隆蹑手蹑脚的进来,他屏退了伺候的宫人们,见皇后正闭着眼睛卧在凉塌上浅寐,窗外的凉风徐徐吹过来,皇后鬓边的一缕头发在脸上浮动,月白色的裙角衣映也调皮的跟着乱晃,这样安然的画面,乾隆看着,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的上扬起来。 他自然知道皇后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方才在门外也听到她如何和玉琈说自己的不是,乾隆展开了手中的折扇,缓缓上前坐到皇后的身旁,轻轻为她扇着。 一下一下的凉风打在皇后脸上,十分惬意,皇后感觉到他的靠近,身子几乎要贴在自己的身上,却轻轻蹙眉啧了一声,又往离他远的地方轻轻移动了些,乾隆看着皇后的动作,心下微怒,还是压抑住怒气温声开口道 “朕陪你去半月湖瞧瞧罢?今年的荷花长的格外好看呢,一簇一簇的,瞧着就欣喜” 如今日头已经下去了,二人泛舟湖上,该有多惬意。 他一面说着,脸上都带着欢喜,一面又为皇后轻轻扇着风,仿佛这样,就能够抚走她的怒气。 皇后轻轻睁开双眼,瞧见乾隆放大的脸在自己面前,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退身子,怀中的竹夫人都从凉塌上掉了下去,她整了整不自然的脸色,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复又闭上眼睛去。 乾隆明白她在呕气,拍了拍皇后叠放的双手道 “朕今日去松鹤斋给皇额娘问安了” 皇后脸颊微动了动,眉头不自觉的都皱了起来,乾隆又开口道 “她说永瑆还,又没有亲生额娘,舒妃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得罪她呢?” 皇后睁开眼睛,无神的看着乾隆,眼里的最后一丝丝欣喜此刻也被冲淡了。 “可皇上昨夜不是这么说的” 他答应过自己的,要安然保护自己和永璂,如今事情扑朔迷离,凶手在暗,他却要让自己装作无事一样的过去,这就是保护么? 乾隆看着皇后,她安然躺着的时候就像是一幅绝美的画作,令人不忍心触碰,可实际上却更像是一只刺猬,言之凿凿让自己无地自容,乾隆看着她,自己的目光也局促了起来,嘴上只答应道 “此事朕会查办的” 皇后却猛然坐起来身子,神色严肃,心中想起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乾隆说要着手查办,永璟的事儿如今还是不了了之,未曾找到真凶,如今永璂和自己,他又是这样搪塞过去,妻儿在他眼中,就这么不重要,皇后只觉得胸腔里一股怒火涌动,她看着乾隆冷笑道 “皇上查办?若是等到您查办清楚,臣妾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这样的话听着夸张,却是真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自己居在高位,每一步都有可能被人给拽下来,跌的粉身碎骨,此事不查,无疑是往深渊里一步一步滑落。 乾隆听到这样的话十分不满,自从皇后病愈后,他不愿再听到生生死死,真真正正的离生死近了后,才会这样害怕,连一点点这样的话都不愿听到,他皱了皱眉看着皇后的神色 “混说些什么?” 皇后被他斥责,只冷哼了一声扭过去,不愿多搭理他了,乾隆无奈的叹了口气 “朕不是敷衍了事,只是想六宫安宁,能让朕在前朝没有后顾之忧,这一点,景娴都不能给朕吗?” 他怯懦的大手在皇后的背脊上拍了拍,又默默的收了回来,皇后扭过去了身子,目光看向窗外已经发红的天空,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样的天空,良久,才低声道 “独旦歌来三忌周,心惊岁月信如流。 断魂恰值清明节,饮恨难忘齐鲁游。 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 圣湖桃柳方明媚,怪底今朝只益愁。” 她清脆的声音缓缓念出来,乾隆的面色却逐渐苍白了起来,这是乾隆的御诗,在悼念先后的过程中,不免对如今的皇后有些惋惜,其实并不是皇后不够好,只是在与先后的六宫模范对比上,的确是稍逊一筹的。 这诗还是作于前些年了,乾隆一时兴起便这样写下,皇后当时知道了也只是面色淡淡,并无发作,可是哪个女人愿意被人拿来比较呢?先后是皇后十分敬重的人,不敢妄然攀比,但是自己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如今当着乾隆面吟出这首诗来,显然是带有不少赌气的成分。 乾隆顿了顿道 “朕不是说你不好……” 不是她不够好,只是比起先后来,她还是不像个皇后的样子。 皇后目光悠远,语气也怅然了起来 “臣妾本就不如先后,永远都不如,先后体己您,臣妾不能,实在是忝居高位” 先后那样委屈的半生,却换来抱病而亡,郁郁而终,自己从来没有打算过像她一样。 乾隆悠悠的叹了一口长气,将手轻轻放在皇后身上,轻轻躺在了她身旁 “景娴你在朕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咱们多年夫妻,你不必太过在意这个” 皇后睁开眼,看着乾隆的那只大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拇指上的玉扳指通透明亮,这还是自己送给他的,皇后目光有一瞬间的柔软,听到乾隆最后一句话却陡然火大了起来,她皱起眉头开口道 “那您告诉臣妾该在意什么?永璟的死可以不在意,永璂的安危也可以不在意,臣妾就只能在意您的六宫安宁吗?” 乾隆看着这样的皇后愣了愣,永璟的死至今,这是第一次被皇后提起来,乾隆愣住,良久才吐出来一句 “他们是朕的孩子,怎么会不在意?” 这么多年,自从阿菡出了事后,无论是皇后,还是十二阿哥,身旁都有不少暗卫在护着,怎么会轻易的像皇后所言丢了性命呢? 皇后这样指摘自己,乾隆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怒气,更多的是心痛,一对儿女早亡,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皇后看着乾隆,心中烦闷,不耐烦的开口道 “太后不让臣妾查下去,是么?” 她已经称呼太后不叫皇额娘,太后从未把她当做儿媳,自己又何苦一厢情愿的孝顺呢,乾隆的手顿住,良久才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处道 “景娴,咱们的永璂一定会平安顺遂” 皇后心中冷笑,她想起永璟的百日宴上,乾隆握紧了自己的手,眼神坚定,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咱们的十三阿哥,一定会平安长大,一定会” 到如今还剩下了什么呢?皇后心中悲凉。 窗外叽叽喳喳的夏蝉安静了许多,永璂在殿外玩闹的声音依稀入耳,皇后听着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她只觉得身上乏累,想起乾隆的要求,疲惫的开口道 “臣妾自己会护住他,您还是去赏荷花罢!” 皇后这样直白的说出口,乾隆不由得脸上过不去,他将手从皇后身上拿开来,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头下,双眼看着上方,淡淡开口道 “好了,朕心中自有处置,别再和朕呕气了” 皇后一动不动,安静的不愿回答他,乾隆侧过脸看了看她,试探的开口 “朕和太后已经决定,将弘昼调离京都” 皇后眉头微动,这样的安排,显然是针对自己和弘昼的,她睁开眼看着乾隆,对方试探的眼神打在自己身上,此刻只觉得无比烦躁,她皱起眉头道 “和亲王救了永璂,臣妾昨夜若有失礼之处,请皇上恕罪,只是王爷无辜” 乾隆扭过头来看着皇后,虽然不再年轻的容颜风韵犹存,他的眼睛里已经翻起来惊涛骇浪,死死盯着皇后一字一句道 “皇后,朕不愿意再从你嘴中听到有关于他的一句话,你记住了么” 他已经十分生气了,不愿意再呼唤皇后的闺名,皇后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畏惧,自己坦坦荡荡,为何要怕?若是真的惧怕了,才是和弘昼真的有鬼。 乾隆看着她的脸,过了许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搂住皇后的腰肢,语气也柔软了下来 “你能不能听朕的话呢?一次就好” 皇后窝在他的怀里,乾隆突然的满怀让自己手足无措,她捏紧了手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和亲王于臣妾和永璂有恩,皇上若是因为臣妾,大可不必” 乾隆一只手捻起她鬓边的流苏在手里玩弄,低沉的笑了笑道 “并不是,江南一带查出不少贪污官员,朕有心让他过去帮忙罢了,你如此在意这恩情,想要以身相许么?”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觉得十分荒唐,气的手握成拳往乾隆胸口上砸去。 她少时习武,这闷闷的一拳让乾隆吃痛的捂住胸口哎哟了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头看着皇后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嗯?” 皇后闷闷的在他怀里,想到比自己年长了七岁,如今年事已高,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她低声道 “皇上年纪大了,是臣妾失手” 乾隆闻言更是恼怒,左右四下里没有伺候的人,他往里凑了些,伸出宽阔的手臂一把揽住了皇后,将她猛然横抱起来。 皇后心中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双手自然的环上了乾隆的脖子,语气都开始着急了起来 “皇上!” 自己还没有与他修好,谁让他开始碰自己的? 乾隆见她如此的不长记性,嘴角缓缓扯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贴近了皇后的耳畔道 “你叫朕什么?嗯?” 如此暧昧的语气打在皇后的耳畔,她面色都红了起来,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道 “弘历” 语气可谓是十分的不甘不愿了。 乾隆满意的笑了笑,手还不忘记在皇后腿弯处轻轻捏了一下,见她吃痛的皱了皱眉,抱着她大步向寝殿的床榻走去 “朕老了?景娴,你如此胆大妄为,敢说皇帝老迈?朕就让你尝尝,何为老骥伏枥?” 皇后看着乾隆带自己向着里间的床榻走去,这下是真的慌乱了,她着急开口道 “弘历,天儿还热着呢” 已经快要黄昏时分了,暑气也已经消去了大半,乾隆并不觉得炎热,他将皇后一把扔在了床榻上,欺身上去,一只手攥紧了她衣裳里的鸳鸯纽扣 “正是天热,朕才要帮你除了衣服凉快呢” 他大手轻轻一用力,皇后的纽扣就开了一粒,露出来脖颈上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皇后腾出双手来捂住,乾隆嫌弃她双手碍事,伸出一只手来固住她两个手腕,放在她头顶上,另一只手又轻轻解开了第二粒扣,皇后胸前的羊脂玉佩掉落出来,红色的丝绦系着通透的玉佩,看着十分诱人。 乾隆看着这玉佩,还是自己送给她的,这玉佩也已经有些年头了,看着十分光滑,通体的一汪绿色,映着皇后红彤彤的脸庞…… 烟波致爽不远处的戏台后,一群戏子正在排戏,随着半月湖的悠悠凉风飘进床帐里几句 “良辰美景奈何天……” 良辰美景,谁人与共呢? 绯人的戏词落在了乾隆耳畔,还夹杂着几句皇后的嘤咛声,他低头看着皇后出了香汗的面庞,瞪着眼睛看向自己,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是咬紧了嘴唇不愿发出声音来,乾隆不禁笑了出来,低头吻上她的眼睛去,更加卖力起来。 屋内的温度逐渐灼热,若隐若现的床帐里一对人影,暗香浮动,窗外屋檐上的雨燕挥舞起翅膀,也羞涩的不敢往屋子里瞧去,害羞的捂住脸逃之夭夭。 次日-- 乾隆还是斥责了十一阿哥永瑆,舒妃有教子不严,只罚了她三月的月例,以儆效尤。 过了七月天气就凉爽起来了,御驾待在热河已经不短的时候了,乾隆下令,起驾回宫,皇太后却不愿回紫禁城了,她带着和亲王府的和硕和婉公主直往五台山去了,要为大清祈福,为皇帝祈福,乾隆亦是十分感念太后恩德,直送出几十里地。 御驾刚刚到紫禁城,乾隆就从大殿上下了一道圣旨来,两江总督鄂容安徇私枉法,收押入大内监牢,和亲王弘昼暂理两江事宜,不日启程。 这样的圣旨吩咐下来,朝中上下都傻了眼,和亲王无论如何到底是王亲贵胄,就这样被派去江南上任成三品朝臣了吗?弘昼倒是面色淡然,乐乎乎的接了这圣旨,磕头谢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何妨惆怅是轻狂 京都城内-- 炎热的暑天已经过去,京都城里也是秋高气爽,满街上熙熙攘攘,人群来往好不热闹。 位于正街的八宝楼,已经有些年头了,打从圣祖爷的时候。这座茶楼就在京都落了户,圣祖爷微服私访的时候,还来过这里喝茶,茶楼里有一招牌茶叫做八宝茶,是由八种东西熬制的茶包,有中药,干果,茶叶,香甜极了,圣祖爷当年夸了一句好茶,百姓们便争先恐后的来抢,时隔多年,至今仍然是京都里最热闹的茶楼,寻常人来了都要排上好久的队。 前朝的傅恒大人,此刻点了一壶好茶,正端坐在二楼的雅间里,从窗户上往下看,看到弘昼下了马车往里来,他暗自笑了笑,默默的给面前的茶碗添满了茶水。 过了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梨花檀木的门被推开来,弘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弘昼抬起眼睛望去,见雅间内只有傅恒一人,放心的舒出一口气来,大步走向里头,伸手松了自己的帽子,自顾自的坐在了傅恒对面,也不理会他,拿起茶碗就大口喝了,全然没有一点王爷的样子,喝完又道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你派人火急火燎的来寻我” 弘昼大口喝完了面前的茶水,拿起茶壶来又要再倒,傅恒心疼的看着十好几两银子一壶的茶水,被弘昼当作凉水一样的咕咚咕咚往下灌,心疼不已,急忙接过了茶壶,自己为他续上了些,开口问道 “皇上要你去浙江?” 弘昼想起乾隆的旨意,两江总督鄂容安的确已经被押送回京都了,他轻轻点了点头 “鄂容安自作自受罢了,如今圣旨已下,我不日就要离京了” 傅恒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给自己面前的茶碗添上了些茶水 “太妃那呢?” 弘昼端起面前的茶碗,摩挲着釉瓷上头的梅花,扯起嘴角轻轻笑了 “应当知道了罢!” 皇贵太妃身旁的粟玉,有什么消息她都是第一个知道禀明太妃,自己王府里也有不少伺候太妃的人,一有什么消息定然会第一时间前去禀报,弘昼心里都是明白的。 傅恒看向他,叹息的摇了摇头低声道 “你若不是在行宫事事出头,也不必离京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万事莫沾身,说白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弘昼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道伤疤,这还是在热河的时候救火,为了不让十二阿哥被梁上燃烧的木板烫到,自己伸手去打开那木板的时候灼伤的,已经过去了这些月份,伤口虽然长好了,可还是留下了疤痕,他双眼盯着那疤痕,开口道 “即便不是我,你忍心看着六岁的孩子烧死在宫殿里?” 他想起那通天的火海,和十二阿哥出生那晚的火海一样大,宫中至今没有定论,想要置皇后与死地的人还躲在暗处,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傅恒登时禁声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弘昼又开口道 “皇后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了,他还是大清的嫡子……” 这个孩子即便是乾隆的嫡子,也算是自己的亲侄子了,疼爱他,也不是什么过分之举。 言罢却见傅恒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 “你救了皇子这样大的功劳,皇上领情了么?你又有什么赏赐呢?” 弘昼轻轻摇了摇头,脑海中却浮现起皇后那日要给自己行礼的样子。 “提这些做什么?” 傅恒看向他鬓边有些发灰的头发,心下酸涩,当今皇上比弘昼还要年长,看着却十分精神,弘昼才五十左右的年纪,已经有些显发老态了,傅恒抬起头来,目光看向外头,指着楼下的一条弯弯曲曲的胡同 “你当年就是在那打了人,记得么?” 弘昼看向那地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带着景娴一同乔装了一番上了街市,谁料一个没看住,景娴自己跑到了别的地方,还险些被几个混混给调戏,自己找到的时候,她正在用鞭子抽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已经被打的很是难看了,自己一时气不过就又将那男人给打了一顿,二人险些将那几个泼皮无赖打成残废,此事还被皇阿玛发觉,狠狠斥责了一顿。 皇子贵女,在京城中胡作非为,这传出去,对二人的风声一点儿也不好。 弘昼想起从前,面色微微笑了,他怅然的吐出一口气来 “怎么会不记得……” 傅恒也想起从前,无奈的扯起嘴角 “那时候的皇后娘娘可真是一手鞭子打的厉害,我听说打的人脸上破相,活生生像个龙虾,我从前也是因为这事,怕了她好久呢” 他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弘昼也低下头去,叹了一声 “是啊” 傅恒饮下一碗茶水,看向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皇后从前的模样,和如今自己每次见她都是一副温柔端庄的样子截然不同,怅然的开口道 “女子进了宫后,最终都是会变成一副样子,皇后娘娘是这样,我姐姐也是” 哪个女子不是家中娇养长大的呢?先皇后富察氏是傅恒的亲姐姐,从前在家中也是正经的嫡出姐,虽然知书达礼,可是满人的女子,都是文武双全,怎么会没有半分脾性呢,只是这脾性进了宫后,就只有一味的顺从了,天子面前,没有任何人敢忤逆半分,哪怕身份是皇后,也不可以。 弘昼见他提起孝贤皇后,面上一副伤心色,不愿叫二人之间的对话,蒙上一层灰蒙蒙的伤感,他拍了拍桌子道 “成了,我今日来这,是来听你说这些吗?” 傅恒收起神色,白了对面的弘昼一眼,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无趣的人,难怪至今这把年纪还没有妻房,即便他心里没有皇后,可是哪个女人肯嫁给这样的闷葫芦呢?他正经的绷起脸道 “你此去浙江,万事心就是,我也没什么嘱咐你的,只是魏松在两江之地,似乎听说他仗着魏氏得宠,在那地方霸气得很” 弘昼嘲讽的弯了弯唇 “仗着魏氏?二人蛇鼠一窝,舔着皇家的脸面,打肿脸充胖子” 傅恒看着这样口出狂言的弘昼,无奈的擦了擦鬓角,悠然道 “你保重就是,早日回京” 二人多年知交,如今虽然要分隔两地,再也不能像如今一样闲来无事就出府喝茶品酒,只是到底都安好,傅恒也放心下来,弘昼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不过几月罢了,两江总督之位,皇兄不会一直空着的” 不过是如今让自己能够远离京都罢了,乾隆的心思,弘昼心里明镜一样的清楚。 傅恒点了点头,二人坐在雅间里闲话许久,看着外头的天空,想念着从前那样恣意妄为的岁月。虽无良人相伴,弘昼这一生,能有傅恒这样的好友在,也算是十分满足的了。 日头渐渐落下山去,早秋的傍晚已经有些发冷,弘昼从八宝楼离开后,连王府都没回去,直奔着京都护国寺去了。 禅房里袅袅檀香,皇贵太妃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扣着佛珠,窗外残阳如血,屋内里也是昏昏暗暗,她嘴唇来回的动着,似乎是在叩念佛号。 弘昼的马车急急忙忙赶到了护国寺,他跳下马车就往里进,却在禅房外头被粟玉拦住,只见粟玉脸庞微红,双臂拦在了弘昼身前,她低声道 “王爷,太妃说了,不愿意见您,您今天先请回吧” 弘昼好奇的皱起来眉头,他往里看了看,低头看着粟玉道 “为什么?” 粟玉感受到弘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为难的低下头去,面色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她收起双手,扣弄着衣裳上的纽扣 “太妃知道了您在行宫涉险,此刻正气着呢,您还是先回府吧” 弘昼扯起嘴角笑了笑,他看向黑漆漆的禅房里,额娘连灯都没有点,甩了甩后头的辫子,大步向台阶上走去 “本王偏不!” 粟玉无奈的笑了笑,扭头看着弘昼的背影,下一秒却吓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弘昼不顾颜面的趴在了窗户上,开口唤着太妃 “额娘……是我啊” “额娘,就让儿子进去罢” “额娘……” 粟玉吓得瞪大了双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弘昼,吓得急忙又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却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呼唤,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贵太妃似乎也是觉得儿子丢脸,她在弘昼一声一声的叫声中气的站起身来,猛地打开了门扇,就见弘昼笑嘻嘻的脸出现在面前 “额娘” 她险些就要气的笑了出来,弘昼却已经从旁边溜了进禅房里 “儿子不日就将要离开京城,不能在额娘面前尽孝了,您若是还不肯见,咱们母子怕是要好一阵子见不得,您可别想儿子想得哭” 皇贵太妃气呼呼的扭过身子,重新又跪坐到蒲团上,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弘昼看着黑漆漆的禅房,摸黑找到了灯火,点上了烛火后殿内这才明亮起来,他疲惫的一屁股坐到了太妃身旁的蒲团上,开口道 “额娘,还在怪儿子?” 皇贵太妃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菩萨面前,不得无礼” 弘昼不情愿的跪好了,双手合十的磕了个头,跪坐到蒲团上,他看着太妃的侧脸和花白的鬓发,心中泛酸 “额娘……” 皇贵太妃叩念了几声佛号后睁开眼睛,将佛珠整整齐齐的放在地上,这才扭头看着他,眼眶发红。 “昼儿,额娘身在佛寺,知道你在行宫涉险后心急如焚,你救了景娴的儿子安然无恙,可曾想过我的儿子吗?” 弘昼冲着太妃,深深的将头伏在地上,言语有些哽咽 “儿子知错” 这世上,唯一让他心中唯一愧疚的就是自己的额娘了。 皇贵太妃摸了摸他脑袋后的辫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额娘过了这大半生,膝下也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啊” 皇后膝下孤单,自己何尝不是呢。太妃脸上已经两行清泪滑落,她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只觉得自己又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个这样不忠不孝的孩子出来,先帝啊,睁开眼瞧瞧吧,上一辈赐下来的姻缘,到如今折磨两代人半生。 弘昼磕了个头,低声道 “是儿子的错,让额娘担忧一场,只要额娘消气,儿子万死不辞” 太妃浑浊的双眼里腾起一丝光亮来,她看着弘昼,一字一句道 “收了粟玉!” 弘昼抬起头来,双眼通红,为难的看向皇贵太妃 “额娘!” 皇贵太妃的神色却十分坚定,她郑重的看着弘昼,语气不允许弘昼有半分的否定 “收了粟玉,你我还是母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弘昼即日起就要前往浙江,自己已经这把年纪,又不能随着他一同去,说不定哪一天就撒手人寰去见了先帝,若是看的弘昼孤苦伶仃一个人,自己哪怕是死也是闭不上眼睛的。 弘昼抬起头来看着皇贵太妃,门窗半掩,他不敢高声拒绝,只怕门外守着的粟玉听了多想,他压低了声音道 “儿子已经这把年纪,何苦要耽误人家姑娘好年华?” 皇贵太妃轻轻冷哼了一声 “粟玉芳心暗许已久,额娘不信你看不出来” 言罢见弘昼低下头去,她又接着说道 “从前你一直婉拒,额娘从来没有逼迫过你,只是,我的儿啊,皇后娘娘恩宠眷隆,你也该有自己的日子,否则今日是要你去浙江,他日就是要你去黄泉啊” 她双手紧紧攥住了弘昼的衣襟,字字血泪,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砸在弘昼的心上,他攥住了额娘的手,这双手已经在佛寺待了这么多年,再也不是从前永寿宫里裕贵妃的那双手,上边如今已经布满了皱纹和褶皱,还有许多老茧在,弘昼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 他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片段,有皇后,有宛舒,有额娘,他心中似乎十分割舍不下,当面对眼前老迈的额娘,他什么都说不出来,额娘浑浊的泪水落在自己的拳头上,弘昼过了许久,终于肯点了头。 “儿子答应,儿子答应您” 皇贵太妃终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又滑落了几滴眼泪,她摸了摸弘昼的脑袋,扯起嘴角微微笑了道 “昼儿,额娘真的是为了你好” 弘昼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他恭敬回道 “儿子明白,只怕委屈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何妨惆怅是清狂 2 弘昼在禅房里,灯火昏暗,他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低声道 “儿子明白,只怕委屈她” 皇贵太妃见他终于肯点头,心中也算老怀安慰了,她合上双手,向着满殿的神佛叩了头道谢,想着若是天上的先帝看到,也会为这个顽劣的儿子放下心来。 弘昼面色平淡,脸上的泪痕已经收了起来,看不出他是欢喜还是悲伤,他搀扶起来老太妃,一路扶着她来到了歇息的厢房内。老太妃在椅子上落了坐,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眉眼也舒展开来,拍了拍弘昼的手让他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皇贵太妃吃斋念佛多年,眉眼之间早就没有当年代理六宫的霸气凌人,此刻不过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罢了,她和蔼的看着弘昼,眼睛都弯了起来 “你若是能带着粟玉去江南,额娘也能放下心来了” 弘昼却皱了皱眉头,此去江南身上担子不轻,何况自己孤身多年,陡然带着一个女子,还不够累赘。他看向额娘充满希翼的眼睛,心下不忍,攥了攥拳头道 “不如待儿子回来罢?再让她伺候您些日子” 门外趴在窗子上的粟玉,方才被欢喜冲昏了头脑,此刻听着弘昼这样不情不愿的语气,心中也有些伤感了起来。她踮着脚尖,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 皇贵太妃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心思,方才笑眯眯的眼睛也收了起来,轻轻拉下了脸色道 “我还不知道你?你若是在江南安家,这丫头就在佛寺里等你一生不成?” 他年幼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去不回,皇后才上了乾隆的花轿,如今又要丢下第二个女人来,皇贵太妃知道这个儿子心中不愿意,若是放了他,只怕真的敢山高路远,一去不回,定然是断断不能答应的。 弘昼看着额娘,神色认真 “额娘在这里,这儿就是我的家,只是儿子不日就要启程,三媒六聘都没有,若是委屈了她,额娘也要恼了我的,请宽限儿子几月罢,来年年末之前,儿子必定回京,亲自去御前请玉碟,明媒正娶抬入王府” 他已经是成熟稳重的和亲王,不再是京都城里那个毛头子,再也不会像年少一样,说走就走,留着皇后苦等做未亡人,留着额娘在神佛面前哭花了双眼。 皇贵太妃看着眼前的弘昼,眼神迟疑了起来,心中总是不愿相信他的话,摆了摆手道 “粟玉身份不够,汉人怎能册封为福晋?额娘想着,让她进王府就是” 弘昼脸色却正经了起来,他拉住了皇贵太妃的手一字一句道 “儿子多年不曾娶妻了,怎么能将就?即便不能为福晋,也要是个侧福晋,才对得起她伺候额娘多年” 门窗外头的女子,听到这样的话从弘昼嘴里说出口,她心里知道这是假话,不过是拖延自己罢了,可心中还是欢喜的不能自己,就像喝了一杯甜甜的毒药,知道这短暂的甘甜过后是无穷无尽的苦涩在等着自己,只是一看到那样的男子,自己什么也顾不得了。 弘昼言罢见太妃神情犹豫了起来,他生怕额娘再拒绝自己,急忙站起身来抱了抱拳 “天色晚了,永璔还在府里等着儿子呢,额娘早些歇着罢” 皇贵太妃听他这样说急忙站起来身子,焦急开口道 “这就要走?额娘还有好些东西没给你交代” 弘昼点了点头 “儿子离京之前,会再来向额娘辞行的” 皇贵太妃说的并不是这,粟玉入府的事,就这样被搁置下,她看着弘昼要走的动作,不放心的朝外看了看 “夜路难行,你可千万心着” 弘昼点了点头 “儿子明白” 扭过身便缓缓退了出去,皇贵太妃拿起佛珠,面色笑了笑转起来手中的佛珠,嘴里不住的念叨着 “多谢神佛,多谢菩萨” 不论如何,弘昼终于肯松口,自己老死之前,不会看到这唯一的儿子孤苦伶仃,至此皇贵太妃已经满足了。 门外的粟玉听到动静知道弘昼将要出来,急忙跑远了些到廊下,看到弘昼走了出来,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她福下身子行礼道 “恭送王爷” 头狠狠的低着,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更害怕他那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睛,却只看到弘昼的一双缎面宝蓝靴子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 粟玉心中七上八下,弘昼却已经伸出了一只手来扶起她,粟玉抬起头来,见他的脸庞距离自己这样近的距离,吓得几乎有些站不稳,弘昼轻轻开口道 “往后,不必如此多礼了” 言罢便逐渐松开了手,扭过头去走向门外,粟玉一直呆呆的,看着他上了马车,距离佛寺越来越远,自己才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左臂,被弘昼搀扶起来的那只手臂,仿佛还停留着他的温度,他的话还在耳畔回响,只是,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脸上怎么一点点温度都没有呢?哪怕是一点点都好啊! 明明自己已经听到他答允太妃的话,粟玉满怀的喜色,双手捂住心口,看着天上已经调皮的露出了模样的月亮,虽然今日不是满月,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头,自己也十分满足了,她眨巴着眼睛,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来年年末还有多长时间…… 十月二十-- 秋高气爽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就入了冬了,天气一日一日的冷了起来。 弘昼启程去江南的前一日,正准备进宫拜别乾隆。 皇后并不知道他就要离京,此刻正在养心殿里坐着,她拿着满册的宣文皱了皱眉头道 “纯贵妃身子愈发不好了,皇上,还是早早册封吧,不必等到过年后了” 乾隆听了皇后的话,手中的干果又往嘴里丢了一颗,他为难道 “可是…” 皇后看出他不愿意,想起缠绵病榻的纯贵妃,指着册文嗔怒道 “皇贵妃之名,难不成非要等到日后追封吗?您的心肠也太狠了些” 乾隆看着她手中的册文,大封六宫非同事,内务府自从回宫后就加急筹办了,一时赶制出这么多的吉服来,无疑是要逼死他们,只是,纯贵妃到底伺候自己一场,如今重病,他看着皇后恳求的眼神,妥协的点了点头 “好吧,吩咐内务府,年底大封就是” 他举起手中的果脯向皇后的嘴边凑去, 皇后收起册文,也缓缓笑了,开心的张开嘴巴接住了酸酸甜甜的果脯,咀嚼了两口笑道 “多谢皇上,您这般的灵丹妙药,纯贵妃定然能好起来的” 乾隆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端起一旁的茶盏浅浅尝了一口,纯贵妃的病,后宫众人心里都有数,皇后心中也是明白的,只是她与纯贵妃多年交好,一时不愿意承认罢了。 吴书来这时候进来通传道 “皇上,和亲王来了” 皇后急忙收起了册文,扶住一旁玉琈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乾隆看着皇后,摆了摆手道 “坐着吧,无妨,弘昼是来给朕辞行的,他明日就要启程去浙江了” 皇后面色顿了顿,还是听从的坐回了原位,弘昼在殿外,由吴书来引着进来,抬眼见皇后也在上方端坐着,今日她穿了一件暗黄色的衣衫,倒是很像深秋的落叶一般,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眉目清冷,就像秋日里最美的那颗梧桐树。 弘昼脚步放慢了些,他今日进宫还要提额娘作主给自己纳福晋的事,皇后在此,让他如何开口? 他走到乾隆面前,弯身恭敬的行了礼 “臣弟见过皇兄,皇嫂” 乾隆捧着热腾腾的茶水,抬眼看了看他道 “平身,坐罢” 弘昼点了点头 “多谢皇兄” 便就近坐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 乾隆看着弘昼有些憔悴的脸庞,心下也是有些心疼的,虽然与皇后这件事儿上兄弟离心,可到底,还是有血缘在的,先帝皇子不多,当今在世的就只有乾隆,弘昼,还有六王爷弘曕了。 手足的情分,已经都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了,愈发觉得皇家亲情弥足珍贵。 乾隆将手中茶盏放到桌案上,斜眼睨了皇后一下,见她百无聊赖正抠着自己的护甲玩儿,开口对弘昼道 “此去浙江,万事心就是,太妃那里,朕会派人过去照顾” 弘昼笑了笑拱手道 “多谢皇兄美意,额娘清净惯了,寺中也有人照顾” 乾隆摆了摆手,又开口嘱咐了弘昼几句两江之地的事宜,江宁府内波云诡谲,鄂容安陡然下去,是非风波涌起,土豪恶霸胡作非为,官员拿着俸禄不做事,乾隆此次派了弘昼过去,也是想要惩治惩治贪污的官员,皇亲贵胄去了江宁府,总不敢太过猖狂。 二人说了好一会子,皇后坐在一旁无聊极了,见他们安静了下来,这才插进去一句 她温和笑了笑开口道 “王爷此去,世子呢?” 弘昼听得皇后问他,抬起头来,目光却始终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永璔年幼,留在京中替我孝敬额娘就是”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 “也好” 弘昼看皇后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硬了头皮开口向一旁坐着的乾隆道 “臣弟此去江南,还有一事要向皇兄求个恩典” 乾隆好奇的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这个弟弟今日怎么突然开口求自己,他点了点头道 “说吧” 弘昼抬起头快速的看了皇后一眼,见她也微微诧异着,觉得脸上火烧一样,他攥紧了袖中的拳头道 “臣弟府中空缺多年,额娘百般催促,护国寺内伺候额娘的侍女崔氏,额娘有意让臣弟迎娶她为侧福晋” 此话一出,不只是乾隆和皇后,皇后身边的玉琈都愣住了,她愣愣的盯着弘昼的神色,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的欢喜,玉琈想起这位王爷为娘娘做过的那些事情,只觉得心下酸涩。 乾隆的脸色过了片刻陡然欢喜了起来,一旁的皇后捏着手中的帕子却陷入了沉思,弘昼从前百般拒绝,如今终于也是肯开窍了么?这样也好,也能让自己心中的愧疚减少些,她笑了笑道 “原是这事儿,王爷不必开口,皇上也张罗给你赐婚呢” 乾隆扭过头迎上皇后弯弯的眉眼,点了点头也展开了一个笑容 “朕自然允准,自然允准,即日就赐婚” 弘昼点了点头道 “臣弟想等来年回京成婚,皇兄肯赐婚,固然是好。只是臣弟即将启程,待回京再说吧” 这也是弘昼的意思,怕乾隆将自己在江宁府一困数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放下心防。能够让自己早些回京。 乾隆此刻倒是没想那么多,只笑着点了点头 皇后在一旁长舒了一口气道 “永璔和安晴都已经大了,你肯续弦,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这哪里是续弦呢?纳了个侧福晋罢了,不过弘昼肯纳人,也就说明早就将从前的事情放下了,乾隆也就安下心来。 皇后更是如此,年幼的那些情谊都已经过去不敢再提,可即便没有那样的感情,在皇后心里,弘昼也是被永远挂心的,自己见他孑孓一人,形单影只,又怎么能够安心过日子呢? 弘昼无奈的扯起嘴角笑了笑,神思恍惚,他顺着乾隆和皇后的话迎合了几句,便起身告了退,缓缓离开了养心殿。 皇后看着他怅然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出一口气,弘昼并不欢喜,这桩婚事,只是太妃不安心强强塞给他的。 皇后扭头看着乾隆高兴的仿佛要飞起来的眉毛,拿起桌案上的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好奇道 “皇上这么开心做什么?又不是您要纳妃!” 乾隆急忙收起来脸上的神色,白了皇后一眼,夺过来她手中的点心往自己嘴里扔了进去,咀嚼了好几下才开口道 “朕若是要纳妃,你还笑得出来?” 皇后虽然容易使些性子,可还没有善妒到这种地步,她又捻起一块点心,松软可口的桂花糖糕,甜甜糯糯的,最是可口,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上龙马精神,臣妾有什么笑不出来?” 言罢却见对面乾隆的眸色逐渐深了下去,皇后吓得点心都噎在喉咙里,不敢再多言半句。 和亲王次日一早就启程去了浙江,傅恒亲自送了他上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早些回来娶福晋,可别等到你老得很娶不动了” 弘昼白了他一眼,看向他身后跟着夫人,也不好在这里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道 “得了,天气冷着,你快回府去吧,我到了给你去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傅恒身后的夫人,是瓜尔佳氏,容貌才情都是京都城里百里挑一的人,姣好的容颜即便是与美艳大方的皇后相比,也是不差多少的。 她微微欠身向前一步,开口声音都柔柔弱弱的 “王爷多保重,世子在京都,有我和夫君看顾,王爷尽管放心” 傅恒也笑着点了点头,弘昼拱手笑道 “多谢弟妹了,日后我不在京中,春和若是再出府,尽管打烂他的腿” 瓜尔佳氏也被这位和亲王如此幽默的玩笑给逗得莞尔笑了起来,她拿起丝帕微微掩住口唇,只觉得离别的伤感气氛也被和亲王的玩笑话冲淡了许多。 傅恒面上原本的一些感伤也被他气的没有了,翻了翻眼睛瞪了他一眼 弘昼笑了笑后拱手道 “就此别过了” 傅恒点了点头,看着他上了船,摆了摆手道 “保重” 船只逐渐在江面上远去了,傅恒站在岸上,一只手拉着夫人,目光看向在宽阔的湖面上越来越的弘昼…… 他看着弘昼逐渐远行的身影,想起他自从回京后,这两年颠沛流离,几乎不能过什么安生的日子,不过是因为心中记挂皇后,这般的情深义重,又能换来什么呢? 傅恒情不自禁的开口吟道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站在他身后的夫人瓜尔佳氏,也是极其通晓笔墨的,自从嫁于傅恒后夫妻恩爱和顺,常常在书房里为他红袖添香,此刻她听得夫君吟出这首诗,就顿时明白了他是在说和亲王,从前和亲王与皇后娘娘的事情,自己当时虽然还,到底还是记得些的,自从王爷前几年回了京城,京都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她看向长长的江岸,也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傅恒听见妻子叹气,急忙收起了自己悲伤的情绪,二人结发多年,伉俪情深,傅恒伸出来宽厚的大手牵起来妻子的纤纤柔荑,藏于大袖中,迈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瓜尔佳氏顺从的被他牵着,看着傅恒的背影,已经不如从前年少时挺拔,但是让自己安心不已,她只觉得在这繁华的京都城里,没有人比自己更知足了。 纯贵妃的病情已经愈来愈重,乾隆终于在腊月年底大封六宫。 纯贵妃苏氏晋封皇贵妃,令妃晋封令贵妃,庆嫔陆氏封庆妃,忻嫔晋封为忻妃,多贵人晋封为诚嫔,尔敦氏封伊贵人。 一群莺莺燕燕此刻身着正装,恭恭敬敬的福下身子给主位上的乾隆帝与皇后行了大礼 “臣妾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乾隆今日也穿了一身明黄色的朝服,一旁的皇后金色刺凤宫装,额上带着点翠的钿子,耳垂上东珠各镶嵌了三个,看着十分登对,皇后看着令贵妃旁边空了的位置有些伤感,收了些哀伤的情绪才开口道 “都起来罢” 众妃嫔穿着朝服,挂着东珠,此刻沉重非常,由侍女搀扶着站起身来,皇后缓缓开口道 “合宫晋封,是大喜的事情,日后望妹妹们和睦六宫,后宫安宁,才能免去皇上的烦忧” 令贵妃为首,她弯身笑了笑道 “臣妾明白” 众妃嫔也在身后也跟着应声。 皇后不耐去看令妃得意洋洋的嘴脸,目光又不能太过明显,只含着笑意看向立在一旁的庆妃。 庆妃得了晋封,也是喜滋滋的看向皇后,投向感激的眼神去。 站在后头的博尔济吉特氏十分例外,旁人都是面色欣喜,只有她面色平淡,还微微的蹙着眉头,似乎对这样的礼节十分烦躁,想要快些结束。 沉重的发冠压的她额头生疼,她偷偷的抬起眼睛,看向座上的帝后,见二人无暇看向自己,快速的伸出一只手来碰了碰碍眼的珠翠满头,又迅速藏起来手,低下头去。 这的动作,却仿佛引起了座上乾隆的注意,他挑起眉毛,端起一旁的茶盏,微微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深色。 皇后训示完毕后,便由女官宣布礼毕,众妃嫔一时也散去了,宫人们满脸喜色的捧着册宝跟在后头,仿佛主子的晋封也能给他们带来无数的荣耀。 皇贵妃苏云裳是重病,册封典礼都不曾出席,皇后看着众人散去空空荡荡的景仁宫,无奈的向着乾隆叹了口气道 “皇上去瞧过皇贵妃了么?” 乾隆放下茶盏,迎上皇后的眼神,心虚的点了点头 “去过几次,她病的厉害,只见了朕一次” 皇后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她只觉得身上发冷,吩咐吴书来道 “吴书来将册文册宝带上,随本宫去一趟储秀宫罢” 乾隆也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去罢,朕就先回养心殿了” 皇后诧异的扭过头来,今日前朝事情明明不多,乾隆怎么就这么急着走。 乾隆却已经站起身来,他披上斗篷道 “外头风大,仔细着些别受了风寒” 皇后点了点头,也披上了正红的披风,随着乾隆帝一同走出了景仁宫,外头冷风飒飒,天空阴暗,像是要落雪一样。 乾隆率先上了轿撵,皇后看着他福下身子道 “臣妾恭送皇上” 见乾隆的御驾逐渐离得远了,她也转身上了一旁的轿撵,吩咐道 “走吧” 吴书来和玉琈急忙在一旁跟着。 皇后的轿撵到了储秀宫的时候,天上昏昏暗暗的,皇后扶着玉琈的手下了轿撵,只觉得脸上一凉,她以为是珠翠的流苏打到了脸上,仔细一看却是天上细细的飘了下来雪花。 皇后抬起眼来,看着零零散散落下的雪花,又是一年冬日了,时日过得真是飞快。 今日本是册封皇贵妃的大好日子,储秀宫却冷落极了,雪花纷纷洒洒落着,守门的宫女见皇后来了,吓得连忙跪下行礼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温和笑道 “去通报你主子一声罢” 宫女连忙去了,皇后抬眼看着储秀宫的门匾,风霜摧残,她记得苏云裳初初入主储秀宫的时候,也是一个这样的冬日。这么多年过去了,宫中众人皇后都不愿多加理会,只有苏云裳,算得上是自己漫长寂寞岁月里的知交了,听得众人都在说她不久于世,皇后心中撕拉一样的疼痛,却不愿意在人前表现出来。 宫女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她看了看皇后身后的吴公公,为难的开口道 “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她说自己久病缠身,于凤体不吉,不敢见您,您请回罢” 皇后陡然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些气愤,她将手从披风里拿出来,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了那宫女 “本宫在意这些么?都什么时候了” 说罢抬裙就往里面去,全然不顾自己皇后的仪态了,宫女都来不及阻止,连忙跟在后面。 皇贵妃的寝殿内充斥着满室的药味,皇后仿佛看到了自己重病的景象,皇贵妃靠在床榻上,脸色枯槁没有生气,只是一双眼睛还和从前一样的温润。 宫女在皇后身后跪下,委屈的撇了撇嘴道 “娘娘恕罪,奴婢没拦住皇后娘娘” 纯贵妃看到皇后这副样子径直走了进来,勉强撑起来身子,无奈的笑了笑道 “谁能拦得住她呢,你退下吧” 宫女告了退,皇后也不嫌药味,缓缓的坐到床榻边,一把拉住她冰凉的手,眉目嗔怪道 “姐姐又取笑我” 纯贵妃看着眼前的皇后,只见皇后容貌艳丽,今日穿了一身正装,正红的斗篷映得皇后肤色亮白,眉目如画,她伸出手握住皇后的手,温声道 “天气冷,你的手这样冰!” 皇后低头笑了笑,扭头看向吴书来和玉琈,吩咐道 “先出去罢,本宫和皇贵妃有话要说” 吴书来和玉琈点了点头便告退了,出了宫殿。 皇后拉近了纯贵妃的手,缓缓凑近了她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还是从前那副和纯贵妃闲话时,完全卸下来心防的模样,皇后努力掩饰着自己有些难过的情绪,开口笑道 “再冷也要给你贺喜,如今你是皇贵妃了,这六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你也不必再委曲求全,你的儿子也抬得起头来,你该好好享福才是” 皇贵妃看着她一口气说了这样多,无奈笑笑道 “我还未去向你请安,若不是你,我怕是看不到自己做皇贵妃的景象,景娴,多谢你” 皇后摆摆手,坐的离她又近了些 “我还与你计较这个不成?” 皇贵妃顿了顿面色,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又道 “这些年来,我在王府里,皇宫中,无人可靠,无人可依,可我知道,你时时刻刻护着我,想着我,这份恩情,我怕是不能报了” 皇后听着她这样疲惫的语气,看着自己握着的已经有些枯槁的手,也不禁湿了眼睛,她低头眨了眨眼睛,又抬起来头望进皇贵妃温润的双眼,为她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头发 “姐姐,当年我入府,不愿侍寝也不得宠,又惹了祸冲撞了福晋,太后罚我跪在院子里一日,那天下了雨,没人敢出来,是姐姐撑着一把伞蹲在我旁边” 皇后端起一旁的药碗来,轻轻试了试温度,见还是滚烫的,就又放在了桌子上,她叹了口气道 “当时咱们非亲非故,我们那拉氏的子孙恩怨分明,我发誓,若是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必定不会让你受苦,这么多年,我在宫中独独有你这一个说的上话的知心人,如今,你也要弃我而去么?” 皇贵妃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皇后的这张脸,仿佛吃了童丹一样,这么多年头过去,她眼角也生出了细细的皱纹,可这样看着,还是并不显老,皇贵妃看着她,目光温和 “旁人都道你得盛宠不衰,可我看的通透,景娴,你是得了真心的。只凭这个,你就不会孤独终老。” 皇后点点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难过,哽咽道 “你也不会!” 皇贵妃摇了摇头 “我这副残躯,是撑不到冬日了” 皇后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色,激动的抓紧了她的手道 “我那段日子也是这样,觉得大限将至,可后来常寿来了,给我服了药丸,再不用日日泡在药罐子里,调养了数月便好了,你不会有事的,别再说这样的丧气话” 皇贵妃看着她这副样子,笑了笑道 “常寿来过了,好妹妹,你那是心病,常寿用了几服药,圣上宽慰,不过几日就好了,我这是多年久病,如何相比,即便是神医也无法” 言罢她见皇后落下泪来,泪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棉被上,皇贵妃宽慰道 “我没有什么舍弃不下的,我来人世一遭,幸得天家垂怜,侍奉于皇上身边二十载,还有了永璋,永瑢,养育和嘉又十分孝顺,我这辈子过得比许多人都要好,你不必替我惋惜” 皇后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直的往下掉,她别过头去,擦了擦泪水。 许久才扭过头来,见皇贵妃逐渐疲乏下去的神色,她红着眼圈儿开口道 “你放心,永璋和永瑢我都会好好照付” 皇贵妃见着她红红的眼睛,心中十分安慰,这六宫之中最高高在上的女人,心中能这样记挂自己,也算不枉此生了,她点了点头 “我是信你的” 皇后心中难过,低下头去将头枕在她身边,手中紧紧攥着皇贵妃干瘪的一只手,她低声喃喃道 “别再说丧气话了,姐姐” 纯贵妃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抚上皇后的头发,却只碰到了她头上冰冷的点翠钿子,上头的凤凰十分精美,被众多珍珠簇拥着,却也十分孤独,在钿子上最高的地方。皇贵妃心中一直十分疼爱皇后,她看着皇后头上振翅欲飞的凤凰,觉得自己去后,皇后也就像这只凤凰一样,在最高的地方,守护着自己,她一直将生死看的十分淡然,此刻却忍不住红了眼睛,嘱咐皇后道 “景娴,前路艰险,你可千万心” 皇后点了点头,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着许久,说不出话来 皇后脑中记起那年王府里长长的走廊上伫立的女子,温和从容,不善言辞,记起那个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的傍晚,这个女子撑起一把伞走到自己身旁来,她说自己像她家中的幼妹一样莽撞,让人心生爱护。 后来入了宫门,长夜深深,也是她陪着自己饮酒聊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2 朕惟赞坤元而敷化,淑问常昭,锡巽命以重申。新恩载沛,晋之显秩,嘉乃芳徽。尔纯贵妃苏氏,秉性温恭,持躬端慎,当兰阶之初,侍虔奉明,箴逮芝检之迭膺,勤襄内治,分荣象服,叶雅度于珩璜,毓秀椒涂,式令仪于圭璧。既庆成夫嘉礼,弥协顺乎慈宁,爰考彝章宜加宠。锡兹仰承皇太后懿旨,晋封尔为皇贵妃,尔其祗承荣命,永垂德范于宫闱,敬迓鸿禧。长懋芳型于禁掖。钦哉。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着,这一刻,仿佛二人卸下了所有沉重的枷锁,那躺在床榻上的女子不是皇贵妃,只是一个即将撒手人寰的女人,伏在她身上低声呜咽的人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却更像一个寂寞的妇人。 皇后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皇贵妃,仿佛轻轻一松开,她就会离开一样。 宫里的争斗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从未与人争斗过,只是守着自己的孩儿过活,哪怕是金乐珠欺她多年,她还愿意抚养和嘉,如同己出。 皇后这一去,直到正午时分,才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她见吴书来进了殿内,吩咐道 “册宝嘱咐奴才收好,礼节就免了,皇贵妃身子虚弱” 吴书来为难的朝里头看了看,他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祖制在这摆着呢,他抬起头来,却只看到皇后发红的眼睛瞪着自己,回头看了看跟着的人,急忙将手中的册宝递给了皇后 “奴才明白,那奴才告退就是” 皇后挥了挥手,玉琈在一旁接了过来 “皇上跟前少不得你,快回去吧” 吴书来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弯身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皇后扭过头看着玉琈手中的册文册宝,伸出手来摸了摸,这样金贵的东西,是里头躺着的人早就该有的,荣华富贵,无上尊荣。 不过是她不在乎罢了,皇后看了看外头,觉得自己在储秀宫里停留的时候也不短了,抬脚进了寝殿,温声看着塌上的人开口道 “姐姐,我要回宫了,你好好养着,我改日还来瞧你” 皇贵妃在塌上躺着,勉强的撑起来身子,宫女在后头紧紧的扶住她,生怕她晕倒,皇后见她起身,急忙上前制止 “你这是做什么?快躺着罢” 纯贵妃无力的笑了笑,看着皇后的脸庞道 “礼不可废” 这句话还是皇后刚刚被册立的时候,在六宫嫔妃面前说的话,万事都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不是先后那样温和的人,不会随随便便为了人破例,后宫中无论何人何事,都得遵循这四个字来办,如有违背,决不轻饶。也是因为这句话,皇后初初被册封的那几年,后宫众人战战兢兢,奴才里也传出来许多不堪的话来。 纯贵妃看着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刚烈的女子会为了自己,连吴书来的册文都不让宣读,以免自己起身行礼。 皇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只有咱们,还计较这个做什么,你好好歇息” 她说完急忙站起身走了,纯贵妃看着她的背影,不舍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怕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 一旁的宫女端起了药碗来 “娘娘……” 皇贵妃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不愿意再用这些苦涩的药汤,重新躺倒了床榻上,脑海中许多片段闪过,却还是轻轻的合上了双眼。 皇后由玉琈搀扶着离开了储秀宫,她眼圈微红,低下头去不愿被人瞧见自己的难过,她一向是个这样的人,不愿被人瞧见自己一丁点的软弱,这一点,或许是嫁于乾隆后跟他学的吧。 皇后回到景仁宫后,又吩咐下去让常明好好的调理皇贵妃的身子。 天不遂人愿,皇贵妃薨逝于储秀宫的消息传来时候,皇后正在寝殿里教永璂练字,她手握着永璂的手,前一刻还温和的对着永璂道 “这个叫什么?永璂” 永璂已经长的比去年高了些,他皱着眉头,另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脸儿,苦涩道 “是察,这个字我认识的,额娘……” 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后,仿佛这样能够少写一点,皇后听到他回话,左手却轻轻拽住了他的辫子,气愤道 “你知道还总是写不好?故意气额娘吗?” 永璂却觉得头发都要被她拽下来了,呲牙咧嘴的求饶 “额娘饶命,我不敢了” 皇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温声斥责道 “仔细着些,不然这样的字写出去,还要被你皇阿玛斥责” 永璂听到皇后提起自己的皇阿玛,的脸上竟然飘过一丝忧郁,他低下头道 “皇阿玛喜欢五哥,五哥写什么都是好的,却总是凶我,我写的再好也没有用” 皇后听到儿子的语气低落,似乎是真的不开心,便放开了他的手坐了下来,看向永璂的脸皱巴巴的,皇后温声的拍了拍他 “你还呢乖乖,等你大了后皇阿玛也会时常夸你的” 永璂瘪了瘪嘴,抬起头来看向皇后,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见玉琈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跑了进来,扑通一下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娘娘……” 皇后也抬起头来,看向玉琈,听她哽咽的开口道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薨逝了” 玉琈哽咽着说完这句话,将头深深的伏在地上,肩膀也抽动了起来,低声的哭诉。 永璂已经懂事了,听到玉琈姑姑回禀后,急忙扭头看向额娘,见皇额娘已经呆住,脸上木木的流下泪来,永璂伸出一只手来给皇后擦了擦 “皇额娘,六哥哥没有额娘了吗?” 皇后坐在椅子上,听着玉琈低声的呜咽,心中悲凉一片,稚子的声音传来,皇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一把攥住了永璂的手哭了出来。 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她擦了擦眼泪吩咐玉琈道 “嘱咐人下去好生操办皇贵妃身后,一切丧仪,待本宫问过皇上,再做定夺” 玉琈哽咽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抹了一把眼泪就急忙离开了。 皇后心中难过,见面前的孩子也眼圈红红的有眼泪,开口道 “永璂也哭了” 永璂点了点头,搂紧了皇后的腰,怯怯的开口道 “三哥和六哥哥都没有额娘了,永璂难过” 皇后也想起那两个孩子,永璋年纪大了,已经出宫建府娶了福晋,还有了孩子,如今也是个大人了,永瑢年少,前些日子来请安还总是红着眼睛,想来也是舍不得自己的额娘,皇后心中只能叹气一声,皇贵妃,怎么舍得撇下两个孩子呢?还有刚刚嫁人不久的和嘉公主,她还没来得及回宫罢! 永璂的脑袋里却没有想这么多,他搂紧了皇后,语气中透露着恐惧 “额娘不要离开永璂” 皇后听得稚子这样的话,心中难过,却说不出话来安慰永璂,宫中的事,谁能说的准呢,自己最后会是什么年纪离开永璂,自己心里也不知道,她看着怀中的孩子,闭上眼搂紧了他 “额娘不会,永璂不必害怕” 乾隆陡然听到皇贵妃去世的消息心里也是一惊,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自己虽然常常忽略这个女子,但是到底是伺候自己多年的情分,又先后诞育了永璋,永瑢,乾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的。 他吩咐了吴书来,好生操办纯贵妃的丧礼,丧仪礼制更是由皇后全权负责。 皇贵妃苏氏,于乾隆二十五年薨逝,享年四十八岁。 乾隆册谥曰纯惠皇贵妃。安葬于纯惠皇贵妃园寝。 既然皇后负责了丧仪,全权负责,她吩咐了内务府下去,好生操办,皇贵妃的葬礼除了没有越过祖制,也是宫中少见的热闹了。 整个储秀宫都挂上了雪白的绸,宫里更是一片呜咽声,三阿哥永璋和他的福晋在灵前守着,永瑢也跪在一旁,脸上挂着泪痕,和嘉公主由侍女搀扶着,哭的直不起身来。 皇后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鬓边还簪了朵白绢,耳畔上一对雪白色的珍珠,她眼睛已经有些发肿了,由玉琈搀扶着,缓缓步入了储秀宫,一众合宫的妃嫔都跟在她后头。 储秀宫的人见到她急忙行了礼,永璋带头低下头去,永瑢与和嘉也跟着他行礼 “儿臣参见皇额娘” 皇后看向三个孩子哭的如此哀痛,就连一旁的永璋福晋也是十分哀痛,皇贵妃生前温和待人,就连这儿媳都十分感念,皇后弯下身子,一只手轻轻扶住和嘉公主,和嘉公主自从嫁出宫后给傅恒的儿子福隆安,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见有孕,主母温和,家中和睦,但和嘉自己心中也是着急,如今这才有了身孕不足五月,就从宫中传来了皇贵妃薨逝的消息,和嘉急匆匆的入了宫,额驸十分不放心,也跟着和嘉入了宫。 皇后见她哭的这样悲恸,心里虽然也是止不住的难过,还是宽慰道 “好孩子,切莫太过悲痛了,你额娘看着你这样,也不能够安心” 和嘉公主由侍女搀扶着,脸色已经是苍白的很了,皇后嘱咐她身后的侍女道 “公主有孕辛苦,快扶她去歇一歇” 言罢见和嘉不愿意起身,她低声道 “安萦,你额娘不愿见你这样的,快去吧” 和嘉这才肯动了身子,由侍女搀扶着,去了后头歇一歇,皇后转过身来,见储秀宫的庆妃脸上也挂着泪痕,弯身冲着自己行了礼,皇后宽慰道 “你辛苦了” 庆妃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皇贵妃于臣妾这么多年,这点子劳碌算得了什么” 皇后点了点头,她眼睛红肿的扭过身子,见后头站着的妃嫔能来的都来了,愉妃脸色悲恸的站在一旁,舒妃由侍女搀扶着站在右侧,就连一向忙碌的忻嫔都来了,博尔济吉特氏和诚嫔也都在这里,新册封不久的伊贵人也在,却独独不见令贵妃的身影。 皇后心中烦躁,这魏氏从前也受过皇贵妃几分恩宠,此刻这样宏大的丧仪,却都不见出席,皇后皱起眉头向玉琈道 “令贵妃呢?” 玉琈低下头去 “奴婢不知” 众妃嫔听到皇后的语气,都想着皇后娘娘怕是动怒了,她们也不知道令贵妃今日为何不来,想来是有事耽搁了罢,魏氏自从晋封贵妃后,愈发目中无人,给皇后问安都时常延误,只是如今这样的时刻。 气氛一时尴尬,众人都低下头去不作声,门外来了个面生的太监,听到皇后问话,急忙满脸喜色的跑了过去 “回禀皇后娘娘,令贵妃传来话身子不适,今早让太医诊断,说是遇了喜,怕是不能来储秀宫了” 皇后看着这个面生的太监,皱起眉头打量了几下,皱起眉头低声道 “滚” 皇后声音极低,太监茫然的看向她,似乎是没有听清,皇后瞪了他一眼,吩咐玉琈道 “来人,拖下去,命人杖责五十,扔出宫去” 那太监抬起头来,见皇后动了怒气,吓得急忙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不知哪里冲撞了娘娘,求您恕罪啊” 皇后往前一步,苍白的脸色上,两道弯眉此刻拧到了一起去,她看向跪在地上双腿打颤的奴才,怒声道 “你睁开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报喜的地方么?你主子有喜去万岁爷面前禀报就是,于储秀宫这样的地方也值得提起?就是于皇贵妃不敬,来人,给本宫将他带下去!” 这一番话不仅是辱骂了奴才,更是连带着令贵妃这样的人,贵妃有喜这样的事不配提起,显然是嫌弃令贵妃身份卑贱,目中无人。 门外守着的三清和另一个庆妃身旁的太监急忙上前来,一人一边拖走了那太监,太监口中还哭嚎着 “娘娘饶命” 皇后心烦的很,冲着三清开口道 “捂上他的嘴,仔细扰了灵堂安宁” 三清很少见到皇后发这么大的火气,他急忙捂住了那太监的嘴,唔唔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皇后闭了闭眼睛,吩咐一旁的玉琈道 “令贵妃身旁的人灵前无礼,传本宫的话,延禧宫上下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玉琈弯了弯身子恭敬回道 “奴婢遵旨” 众人看到皇后动怒,面面相觑,都吓得不敢说话,皇贵妃薨逝,本就是让皇后心中难过的事,魏氏又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无疑是火上加油的事,也难怪皇后如此怒气冲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3 皇后虽然以纲纪肃正六宫,可这样发火的时候少之又少,她此刻穿着一身素服,面色严肃,耳畔的珍珠都微微的晃动着,任谁看到都要害怕的,众人见她如此动怒,都一时不敢多言半分。 见外头动静终于停了,三清也回来了,他恭敬回道 “回娘娘,奴才已经处置完了” 皇后冷笑了一声 “着人去知会延禧宫一声罢” 三清领了旨意去了,皇后缓缓开口道 “皇贵妃位同副后,皇家丧仪,不可乱了规矩,余下的人,都给本宫打起精神来,若再有下次这样冲撞的事出来,休怪本宫无情” 守在正殿的奴才们身子止不住的发颤,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奴才明白” 皇后这才满意的颔首 永璋和永瑢见皇后在储秀宫动怒,知道皇后心中是记挂自己的额娘,不愿宫中有人低看储秀宫一等,倒是十分感念皇后。 永瑢就跪在皇后一旁,他弯身叩了礼轻声道 “儿臣多谢皇额娘” 皇后弯下身子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开口道 “永璂也来了这里,你去后头找他罢,跪了这么长时候了,腿也疼了罢” 永瑢点了点头,便想站起身来,腿脚酸麻有些不稳,皇后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他,命玉琈带着他去了。 她看着永瑢的身影这样哀痛,心中也是酸涩的很。 时辰不早,皇后转过身子,带着一众妃嫔庄重的行了哀礼。 她神情肃穆,看着面前的纯惠皇贵妃灵位,好端端的一个鲜活的女子,此刻只有一块空荡荡的牌位在上头立着。 皇后眼眶湿热,丢下了两道清泪来。 哀礼完毕,一众嫔妃拿起帕子,虚伪的擦了擦干涩的眼角。 忻嫔的八公主身子一向孱弱,六公主薨逝后,八公主如今更是忻嫔的命根子了,忻嫔离开一会儿就挂心不下,她弯身想要告退,皇后明白她,便也允许了。 诚嫔钮祜禄氏,是太后举荐的人,入宫又晚,和皇贵妃本就没有多少交集,她此刻也福了福身子 “那臣妾也告退” 皇后轻轻颔首 不一会儿,舒妃也起身离开了,愉妃日日都要监看五阿哥的功课,此刻也俯身告了退。 一时间就只剩下博尔济吉特氏和庆妃在这里了。 庆妃身子不好,皇贵妃身后,她就是储秀宫的主位了,丧仪之上,也帮衬了不少,皇后看她面色苍白,便带着她和博尔济吉特氏去了后殿 三人都是一样素白的衣裳,庆妃拿起桌上的热茶,为皇后轻轻倒上了一杯 “皇后娘娘慢用” 皇后点了点头 “你也辛苦了,快坐着吧” 庆妃轻轻颔首,也坐在了一旁,为坐在一侧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倒上了些茶水 “豫嫔妹妹请用吧” 博尔济吉特氏素来不在宫中行走,见庆妃如此温和,只礼节性的笑了笑,这也已经是十分罕见的了。 只见皇后捧着茶水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进了喉咙里,让她干涩的嘴唇也舒服了一些,她心中难过,这样盛大的丧仪,将每个人心里都弄得阴沉沉的,外头淅淅沥沥的落了雨,皇后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 “永瑢还那么,本宫瞧着他的样子,心中真是难受” 茶水里的雾气萦萦绕绕,庆妃的眼睛好像也被这雾气弄得湿润了起来,她低下头道 “是啊,这样好的三个孩子,皇贵妃姐姐怎么忍心” 她自从入宫来,就一直居在储秀宫,得皇贵妃温和看顾,后来纵然升了嫔位,她也不愿意挪出储秀宫去一个人住,如今皇贵妃这样去世,她心中万般心痛,急忙低下头去拿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皇后眼睛发烫,她却不愿意落下泪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永璋永瑢都是懂事的孩子,不知哪日若是本宫去了,我的永璂会如何?” 她突如其来从心里涌上一丝伤感来,人生匆匆,自己有永璂的是年岁已经不了,又一直娇纵孩子,不知哪日自己撒手人寰,留下永璂一个人孤零零的,皇后心中酸涩,擦了擦眼角 庆妃见皇后突然提起这个,心中一惊,急忙开口道 “皇后娘娘身子康健,切莫说这了” 博尔济吉特氏也开口道 “娘娘多虑了” 皇后悠悠吐出了一口长气,这才想起来刚才面色苍白的和嘉公主,抬起眼睛看向庆妃问道 “和嘉呢?那孩子在哪呢” 庆妃闻言急忙道 “公主身子虚弱,臣妾已经让人扶她去偏殿了,娘娘要去看看么?”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道 “和嘉有孕不久,不知能不能守得住这,走吧” 博尔济吉特氏急忙上前了一些,扶着皇后便站了起身,二人随着庆妃一同进了偏殿。 和嘉公主身子虚弱,又经了这样宏大的丧仪,她和皇贵妃感情深厚,一时间哭的不能自己,悲痛催心,回到寝殿里就觉得腹微痛,已经宣来了太医在里头,皇后和庆妃等人到了偏殿的时候,瞧见额驸正在偏殿门口守着,他见了皇后和庆妃前来,急忙拱手道 “儿臣参见皇额娘,庆妃娘娘” 额驸福隆安是傅恒的孩子,生的和他阿玛年轻时候很是相似,面庞英俊潇洒,皇后看着他这样关心里头的和嘉,心中也很是安慰 “额驸不必多礼,本宫和庆妃来看看公主如何了” 福隆安急忙让开一条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挡住了皇后和庆妃的路,他脸庞红红的 “皇额娘请,庆妃娘娘请” 皇后看着他这样老实木纳,人虽然生的和他阿玛很是相似,可却是不如傅恒机灵,想来也是和嘉在里头,这个夫君关心则乱,皇后和一旁扶着自己的博尔济吉特氏相视一眼,庆妃等人便抬脚进了内殿。 和嘉公主正在塌上躺着,她一身素白衣裳,面色悲戚,头上的白色绢花都掉了下来落在枕头旁边,太医院的常太医正在为她号脉。 皇后见是常明,心下稍稍宽慰了些,他的医术自己是信得过的,只是此刻见常明眉头轻蹙着,皇后认识他这副神情,只有十分不好的时候才会这样,所以更加的担心床榻上的和嘉。 和嘉公主抬头看皇后和庆妃等人了,抬起头来就想起身,轻轻唤道 “皇额娘万安” 皇后急忙上前一步,轻轻摁住了她,温声开口道 “快躺着吧” 皇后又为和嘉掖了掖手边的被子,扭头看向常太医不是太好的神色,低声开口道 “常太医,公主的身子如何了?” 常明收回手,将药枕收回箱子里,轻轻摇了摇头 “公主太过哀痛,于腹中胎儿不利,如今胎气未稳,臣会为您开些稳固胎气,安神的药方,还请公主千万保重身子” 和嘉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她和驸马成婚这么多年,一直盼着能够有一个孩子,如今刚刚有这么大的喜事,就突然惊闻额娘去世,她又是第一次有孕,什么经验都没有,此刻也慌乱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皇后看向常明吩咐道 “既然如此,你快去吧” 常太医恭敬的抱了抱手告退了,皇后看着他逐渐离开寝殿,轻轻坐在了和嘉的床榻旁边,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你也听到常太医所言了,保重身子要紧,再伤心下去,你额娘怎么放心你呢” 和嘉哭的这样悲恸,皇后记得从前,淑嘉皇贵妃去世的时候,还是自己带着吴书来和孙嬷嬷去了结了她,和嘉当时年岁不大,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为她的亲生额娘流下,如今皇贵妃薨逝,她哭的情真意切,想来这个养母待她更过亲生。 庆妃在后头站着,看着和嘉公主哭的这样厉害,也开口劝道 “是啊,公主身子虚弱,如今又是两个人” 博尔济吉特氏站在皇后身旁,她不善言辞,但是看到额驸和公主两情相悦,若是能为自己喜欢的人生下孩子,这是多么欢喜的事情,她此刻也不多言,安安静静的站在皇后身旁关怀的看着床榻上的和嘉。 和嘉点了点头,她听皇后提起额娘,心里又是止不住的一阵难过,低头看着皇后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哽咽着道 “额娘还没来得及看看我的孩子,皇额娘……”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笑道 “好孩子,你这样懂事,你好好养着身子,诞下白白胖胖的一个公子来,富察家该有多么高兴,你额娘在天上看着也为你欢喜,是不是?” 和嘉另一只手怅然的抚上腹,她当初成婚十分早,乾隆为了避讳淑嘉皇贵妃的时候匆忙让她下嫁了福隆安,这么多年,二人在府里从少年夫妻走到现在,和嘉自由纯贵妃教养,一点儿都没有公主的娇纵,福隆安虽然木讷,对待妻子却是十分温柔,二人感情甚笃,这么多年,即使和嘉迟迟不见有孕,福隆安也从未生出纳妾的想法,如今二人心愿终于得尝,和嘉不愿意因为自己,再让他们二人这来之不易的希望落了空,她心中难过,轻轻的点了点头。 皇后看着她这样乖巧,伸手拿起枕头上的白绢花给她簪上 “额驸一直在外头守着,他这样待你,你如今又有身孕,即便是本宫看着都高兴,你额娘瞧见你过的好,必定安心” 庆妃也微微笑道 “是啊,额驸一直在外头,担忧的很,公主好福气呢” 皇后扭过头来看了看庆妃,二人相视一笑。 和嘉公主抬起头来,脸庞微微红了些,她往外看了看,果真见到屏风外头的门旁,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和嘉急忙伸回脑袋,看向皇后和庆妃娘娘打趣的眼神,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儿臣明白,让皇额娘挂心了” 皇后又为她别上了耳垂后掉出来的碎发,温和开口道 “安萦,听皇额娘一句话,你如今也是额娘了,要好好的待腹中的孩子” 和嘉公主抬起眼来,看向皇后温润的眼睛里去,她摸上腹,平坦的还感觉不到任何的存在,她点了点头道 “皇额娘放心,儿臣会的” 皇后这才安下心来,她微微笑了笑道 “常明的医术在这宫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他给你料理身子,本宫和庆妃也安心,快歇着罢,前头离不得人,本宫就先过去” 和嘉公主感激的点了点头,她握住皇后的手,恭恭敬敬开口道 “多谢皇额娘,庆妃娘娘” 庆妃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无奈的笑了笑 “公主客气了,快歇息罢” 皇后转过身,和庆妃以及博尔济吉特氏一同离开了偏殿。 三人走到偏殿外头,见额驸还在门口守着,皇后也心疼起来,她开口道 “和嘉身子不好,快进去看看罢” 福隆安得了皇后的允许,有如接了圣旨一样,拔起腿来就向里头进去,皇后和庆妃看着他这副样子,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博尔济吉特氏站在皇后身旁,轻轻开口道 “额驸真是在意公主” 皇后心中十分安慰,她抬起头来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皇贵妃,皇贵妃也能安下心来了罢。 庆妃心中也着实为和嘉高兴,三人一同离开了后殿,又去了前头正殿里守着。 只见福隆安急匆匆的冲进了寝殿里,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和嘉公主面色苍白,又放慢了脚步,他轻轻走近了,缓缓的坐在床榻上,看着和嘉这样的脸色,心疼道 “你受苦了” 和嘉摇了摇头,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额驸的脸,见他眼睛发红,心疼道 “没有,是我不好,还差点让你丢了孩子” 福隆安心中悔恨万分,自己怎么让和嘉在这个时候怀上了孩子呢,他是个愣愣的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见宫女已经将安胎药逞了上来,端起温热的汤药来,仔细的吹凉送到和嘉的嘴唇旁边 “你行孝悌哪里有错呢?是我没能好好照顾你,安萦” 福隆安是个习武之人,家中又没有姐妹什么的,素来说话粗糙,此刻这样温柔的面容,又轻轻叫着和嘉公主的闺名,和嘉也是心下感动,她就着额驸的手喝了一口汤药,真是苦的很呢。 可只要一想到这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便什么也不觉得苦涩了,她抬起红红的眼睛坚定道 “我不会这样了,额娘也不愿意看到我这样,也不能让你安心” 福隆安点了点头,又吹凉一勺汤药送到了和嘉嘴边,外头的雨水淅淅沥沥下不干净,屋子里却是一片暖意洋洋,去了的皇贵妃,看到此情此景,也会安然合上眼睛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人间四月芳菲尽 皇后看着人去楼空的储秀宫,觉得身边的故人一个接一个的远走,从前潜邸里的旧人除了她和婉嫔就不剩下几个了,她看着底下的兰庭,令贵妃,舒妃,豫嫔这些年轻的妃嫔,总是觉得时日飞快,这是后宫的更朝换代。 皇贵妃身后,庆妃就是储秀宫主位了,她事事待皇后恭敬,也不会像令妃一样生出许多是非,皇后对庆妃也很是满意。 丧仪完全结束后,和嘉公主被福隆安接回了富察府里好生养胎,皇后也吩咐玉琈赏赐下去许多滋补的山参,都是皇后从前怀永璟的时候留下的,山参这东西,放的越久,弥见珍贵,富察府虽然山珍海味什么都不缺,可皇后亲自赏赐的东西,一大家子还是欢欢喜喜的谢了恩,和嘉公主在府中好生养着,皇后心中也高兴。 养心殿里-- 正是午后时分,晚春的暖阳慵懒的从窗棂里钻过来,乾隆伸手取过一旁的茶盏,却发现已经凉透了,他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正想斥责吴书来不够精细,眼睛不经意的一撇,就瞧见层层的奏章下头放着一封黄色的信件,他拆开来看,见是讷苏肯送来的捷报,兆惠将军和章桂阿桂已经回京,富察家的明瑞公子也是立了大功,乾隆看着这样的捷报,方才的烦躁心情一扫而空,喜上眉梢,抬脚站了起来,手中攥着的信件正想着去景仁宫告诉皇后这样的好消息,就听到吴书来通传了一声,是皇后来了养心殿。 皇后穿着一身玉兰色衣裳,衣裳上的绸缎十分明亮,鬓发间的珍珠流苏微微晃动着,耳朵上坠着两只巧玲珑的耳坠,上边的东珠闪动,映着皇后明艳的面容,十分璀璨,轻轻俯下身子行礼道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乾隆见她来了,急忙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扶住皇后,顿时眉开眼笑 “皇后快起来,朕正好要去找你呢,来” 皇后抬起头来,十分好奇的看向乾隆,一只手被乾隆攥在手心里,她看了看周围后,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乾隆十分欢喜,拉着皇后就向养心殿偏殿走去,皇后由他拉着,玉琈在后头跟着,却在踏进内殿的时候被吴书来一把给拉住,玉琈诧异的扭头,见吴书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往外退些,玉琈往里看了看,不情不愿的往后退了出来,一把拍掉了吴书来的手 “你拽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没有眼见的人” 吴书来捂住嘴笑了笑,方才要不是自己拉住,这位姑姑可不就是没有眼见的人了么,他无奈的点了点头道 “哪有比你更灵巧的人,皇上和娘娘有话要说,进去了还是要被撵出来,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玉琈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皇后见没了伺候的人,偏殿的门帘也已经落下,看不清外头的光景,她生怕乾隆光天白日的在这养心殿里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急忙弯身坐在了软塌上。 乾隆见皇后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她身侧,已经是晚春了,天气暖和的很,他并不愿坐到皇后对面去,挨着皇后坐在她身旁,往后靠在了软绵绵的靠垫上,拉着皇后的一只手放在手里摩挲着,温声开口道 “纯惠皇贵妃的丧仪都结束了,这段日子辛苦皇后了” 皇后被他这样盯的浑身不舒服,手在乾隆的怀里轻轻抠着他的白玉腰带 “这是臣妾该做的罢了,不过……” 她抬起眼睛看了看乾隆的神色,轻轻开口道 “令贵妃手下的人冲撞了丧仪,臣妾已经处置了,还未来得及禀报皇上” 乾隆想起昨日里在延禧宫,令贵妃对着自己哭了许久,她这里传出了有喜的好消息,本是欢天喜地的,却被皇后给打废了一个太监,还斥责了延禧宫上下,罚俸半年,这样的事情谁身上都会委屈的,乾隆看着令贵妃这样委屈的神色,又害怕她一时难过动了胎气,只能宽慰几句,说皇后脾性如此,谁也拗不过。 乾隆看着眼前皇后的模样,抬着头,脑袋上的珍珠流苏来回晃动,映着窗外的阳光闪烁亮眼,大大的眼睛里是琥珀色的眸子,长长的眼睫来回扑闪,试探着看向自己,活脱脱像一只狡猾无比的狐狸,却又有着不容拒绝的倔强,他面上轻轻笑了,手下却轻轻用力捏住了皇后的一只手指 “皇后总是这样先斩后奏,何必要问朕的意思呢?” 六宫之事乾隆从来不愿意过多问究,何况是今日里这样的事情,只要没有伤及令贵妃腹中的龙胎,什么事他都不在意,令贵妃膝下已经有了二子一女,自己开口晋封了她的位分,皇后心中本就不高兴,如今延禧宫又添喜事,皇后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她素来嘴上不嫉妒,可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了,在乾隆面前,她什么事情都是藏不住的。 皇后并未扭头,看不清乾隆的面容,她微微拉下了脸色,不耐烦道 “令贵妃有喜,若是要炫耀,去哪里不成,非要在纯惠皇贵妃的灵堂前头,还有辈们在,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乾隆见她着实不高兴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来揽住皇后的肩膀,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摸上皇后鬓边的珍珠流苏 “朕并没有斥责你的意思” 皇后这才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头了,她微红了脸色趴在乾隆的胸口处,不好意思道 “安萦也有了身孕,皇上要做玛法又要做阿玛,真是龙马精神” 说到最后,竟是调笑的语气了,宫中这样的事情常有,只是从皇后的嘴里说出来,总像是变了味道,这样的话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乾隆必然罚他了,可是从皇后嘴里说出来,乾隆丝毫不见恼怒,伸手戳了戳皇后的脑袋 “你整日里都瞎琢磨些什么呢?” 皇后揉了揉头,怒气冲冲的瞪向乾隆 “臣妾说的是实话” 乾隆嘴边也挂上了笑意,他将皇后圈在怀里 “让朕想想,皇后该不会是羡慕令贵妃了罢” 皇后轻轻挣脱了乾隆些,她眼神坚定,不屑开口道 “臣妾膝下还有永璂,何故要羡慕她?” 乾隆搂紧了皇后,将下巴抵在皇后的额头上,她虽然嘴硬,可是上次一同去探望忻嫔的八公主时,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与羡慕,自己却是看的真真切切的。 其实不只是皇后,乾隆自己,也想和皇后再多个孩子,只是上次有永璟的时候,皇后生产那日,将自己也给吓走了半条命去,他不能将养好皇后的身子,怎么也不敢提这样的事情出来。 他紧紧的抱着皇后,摩挲着皇后身上光滑的布料,觉得这身衣裳好看,但总像是没有见过,开口道 “这是又吩咐做的新衣裳么?” 皇后看了看身上的料子被乾隆搓的皱成一团,顿时蹙起眉头 “是成亲王福晋送给臣妾的布料,说是外邦进贡来的,流云锦,臣妾送去内务府,做了二十多日才拿回来呢,好看吧?” 她眼睛亮了亮,乾隆却对这样奢靡的皇后十分无奈,先后在的时候,六宫节俭至极,也解了前朝许多烦忧,如今这位皇后,他哎呦一声叹了口气,嘴里却并不承认这样的衣裳好看 “六宫垂范,朕怎么立了你做皇后呢?这样奢费,除了皇家,你若是在民间,定然是要被休弃的” 皇后却十分不屑,流云锦的衣料是成亲王福晋送来的,又没有花费宫中银子,不过是送去内务府费了些工时,乾隆至于这样么?她听到最后一句,恼怒的直接坐了起来,双眼瞪着乾隆 “您是天子,怎么能这样气,臣妾还给您就是了” 乾隆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一只手抚上了额头,只觉得娶妻不贤,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拿什么还给朕,嗯?你每月的月例都是朕给的,拿什么还?” 皇后脸色微红了红,拿起手边的玉戒指,就向躺着的乾隆砸去,嘴里还十分不满的嘟囔着 “无趣” 乾隆伸出手来一把接住,见还是一枚红宝石戒指,他拿起来看了看,阳光折射到红色的玛瑙上,玉髓折射的十分精美,乾隆收了起来笑道 “成了,这身衣裳好看的紧,若是配着你这怒色,可就暴殄天物了” 皇后转过身去,看着桌案上的点心和茶水,捻起一块龙须酥丢进了嘴里,不愿意多加理会他。 乾隆却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东西来,伸手拍了拍皇后的肩头 “朕给你看个好东西” 皇后耸了耸肩膀,不愿意被乾隆碰到,只见乾隆将信件直接扔到了桌案上,皇后用完了龙须酥,只觉得口中干涩,喉咙里有些噎得慌,她指了指茶壶,乾隆急忙为她顺了顺背脊,又倒上了一杯茶水递给皇后,见她捧着口喝了,这才放松了身子,歪靠在一旁。 皇后用完了茶水,见那信件在桌子上躺着,扭头看了看乾隆的神色,轻轻嘁了一声,这才展开信件。 是讷苏肯的亲笔信件,回京来传捷报的,大和卓叛乱皆已平定,大军已经返回京都,皇后看着眉目也浮上来了一层喜色。 可是最后一行,蝇头楷上清清楚楚的写着 “和卓公主霍卓氏,为图尔都亲妹,容色卓绝,特此献往大清,由兆惠将军带领” 皇后的目光钉在最后一行字上,讷苏肯大概也是怕皇后姑母看到这封信,故意把这样的事情写在后头,还写的这样巧。 大和卓的战争,也已经是多年的困扰了, 从乾隆二十年五月,清军进军伊犁,二次平定准噶尔叛乱,解救了被准噶尔拘禁的叶尔羌、喀什噶尔封建主玛罕木特的两个儿子:大和卓木、和卓木。不料两年以后,和卓木杀死了钦派的副都统阿敏道,自称巴图尔汗,大和卓木也据守喀什噶尔,两相呼应,称雄南疆,开始了大规模的武装反清。 此后,图尔都台吉等不愿归附分裂的部落,配合清军,于去年,乾隆派出去的所有将领英勇作战,彻底平息了大、和卓木的叛乱。 弹丸之地,居然耗费大清多少将士,耽误了数年时间,如今终于平定了下来,乾隆喜不自胜,只是他光顾着欢喜,也没有看到最后一行字。 皇后陡然拉下了脸色,细细的看着最后一行字,冷冷开口道 “臣妾恭贺皇上,又要喜得佳人了” 乾隆一头雾水,不明白皇后在说些什么,他抬起头来看向皇后,后者直接将那信件的最后一行递给了乾隆。 乾隆接了过来,他仔细的看着最后一行字,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烦闷的抖了抖纸张道 “讷苏肯的字未免太过潦草了些,也不知那拉府师傅怎么教的” 皇后端起桌上的一杯凉茶喝了一口,轻轻开口道 “是臣妾亲手教的” 时候自己也带着讷苏肯时常玩闹,更是亲自教他习字,皇后斜眼睨看着乾隆,乾隆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终于看清楚了最后一行字,乾隆看了看皇后的脸色不好看,咧起嘴角笑了笑 “不过是回疆进贡个公主罢了,也值得你生气?” 皇后轻轻瞥了他一眼,后宫之中,向来是百花争艳,即便是乾隆老迈的走不动路,怕是底下的官员们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源源不断的往深宫中送鲜艳的女子进来,她轻轻叹了口气 “后宫充裕,皇上也不是壮年,不明白和卓之地为何还要如此?” 乾隆见皇后又在说自己老了,恼怒的捏了捏皇后的胳膊,烦躁道 “朕老的要被你日日说一遍么?” 皇后不好意思的噤了声,乾隆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道 “连我大清都要有公主嫁往准格尔和亲,的和卓自然更要用公主来保得一席生处,准格尔的颖嫔不也是如此吗?皇后不必为了这个上火” 皇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乾隆 “南疆多出美人儿,这位公主,怕是不同于凡人罢” 乾隆看向她的神色,宽慰的拍了拍皇后 “任凭倾国倾城色,朕也不会休弃你的” 皇后轻轻撇了撇嘴,显然是不相信乾隆嘴里说出来的话,但心中到底是有些熨帖,她轻轻捏住了乾隆的手指 “您惯会说这样的话” 乾隆诶了一声道 “只要皇后不再铺张浪费,说朕老迈,朕定然不会。” 皇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拧死面前的这个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鸳鸯枕上云雨散 皇后离了养心殿出来,已经是下午的时分了,她看了看时辰便吩咐玉琈去上书房接永璂下学来,玉琈点了点头,正要吩咐人传轿撵来,就见皇后摆摆手道 “如今天气舒坦,永璂也不能这么早下学,你陪本宫走一走罢” 玉琈应了,便退回皇后身旁,扶住皇后的一只手向外走去。 御花园里百花盛开,令贵妃正和七公主在一块儿,只见七公主摘下一朵花来送到令贵妃面前去 “额娘,额娘带这个” 令贵妃伸手接过了那娇艳的花朵,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神色,一时高兴,便将花朵插在了七公主的头上,的孩子欢喜的蹦蹦跳跳,还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问宫女 “我好看吗?” 令贵妃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是忍俊不禁,拿起丝帕捂住了自己的嘴轻笑了笑,另一只手捂住微微凸起的腹。 宫女腊梅服侍令贵妃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只见她挥手让七公主过来,七公主欢欢喜喜的跑到了额娘旁边,令贵妃拿起帕子为她擦了擦脑门上出的汗,微微嗔怪道 “快歇歇吧,瞧你热的” 七公主一只手抱住了令贵妃的胳膊,额头上两个的包髻看起来十分可爱,她眨巴着眼睛,另一只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不热嘛,额娘陪我玩儿” 令贵妃无奈的笑了笑,一把拉住了七公主温和开口道 “弟弟在额娘肚子里呢,额娘不能和辰熙蹦蹦跳跳的,过些日子弟弟出来了,额娘再和你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论令贵妃心里如何在乎儿子,七公主始终是她此生的第一个降世的孩子,又聪明灵巧十分得乾隆宠爱,过了三岁就封了和静公主,静字与先后嫡出的和敬公主同音,这样荣宠的封号,令妃心里对这个女儿也是疼爱的很,相比之下,才不足二岁的九公主就显得有些失宠了。 七公主毕竟才是不足五岁的孩子,她抬起的脑袋茫然道 “弟弟不是在额娘宫里嘛” 令贵妃见此也笑了,她摸了摸七公主额头上的发包 “晨熙又要有弟弟了,在额娘肚子里呢,他还很,过些日子就会和你见面儿了” 七公主茫然的点了点头,一旁的宫女见令贵妃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急忙上前拉住了七公主,柔声劝道 “奴婢带公主去玩好不好?” 皇后正扶着玉琈的手从养心殿出来,长长的队伍途径御花园,令贵妃自然也瞧到了,她淡淡的瞥了一眼,直到皇后走近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七公主倒是十分懂事,乖巧的拱了手 “皇额娘好” 皇后看向令贵妃这般敷衍,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但是七公主这样的孩子在旁,也不好开口斥责,她开口道 “令贵妃有孕辛苦,坐着罢” 令贵妃闻言便坐了下来,轻声开口道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还未落座,她果真就这么坐了下来,玉琈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皇后却并没注意到这些,她低头看着七公主的身影还不到自己腰际,看着十分可爱,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公主的脸蛋儿 “快起来吧,辰熙好像又长高了许多呢” 和静公主听到皇后夸奖自己,欢喜的咧了咧嘴角,露出几颗白白嫩嫩的牙齿来,她一向十分喜欢皇后,连额娘的话都听不进去。 皇后看着这样可爱的娃娃也很是高兴。 她扭头看了看令贵妃的脸色,不愿在此地久留,挥了挥手道 “本宫还要去接永璂下学,辰熙好好玩吧” 和静公主弯身行了礼 “恭送皇额娘” 令贵妃微微皱了皱眉,皇后看着她这副样子就心烦,待她起身行了礼后,扭头就扶着玉琈的手离开了。 二人走在御花园的径上,玉琈扭头看着皇后的神色,想起方才令贵妃那慵懒的礼节,不满开口道 “令贵妃,当真是一点儿礼数都没有”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玉琈不必多言,她哀然叹了口气道 “她怀着龙胎,总是格外嚣张些,不必理会就是了,只是辰熙那孩子,真是乖巧可爱,本宫瞧着啊,心里总是想,阿菡若是有幸长大,如今要比她大上两岁,也该会带好看的花了” 玉琈扭头看了看皇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喜爱,心下微微泛酸,她扶住皇后的胳膊宽慰道 “娘娘日后也会再添公主的” 皇后看向不远处的上书房,书声琅琅,那是皇子公主们在读书,稚气的声音传来,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天意罢” 子女缘薄这样的话,是佛寺的签文,是淑嘉皇贵妃的亲口诅咒。 皇后心中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贪心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寻了一处阴凉站着,不一会儿就瞧见永璂蹦蹦跳跳的从上书房里出来,皇后脸上匆忙收拾了愁容,换上了笑脸,看着永璂挥了挥手。 十二阿哥刚刚从上书房里出来,垂着脑袋似乎十分不高兴,见额娘在外头站着,大大的眼睛顿时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噔噔噔的朝着皇后跑去,十一阿哥永瑆在后头还叫着他,只见十二阿哥停了下来,冲着永瑆摆了摆手 “我晚些时候再去找你罢” 永瑆点了点头,看到皇后在远处站着,恭恭敬敬俯身行了个礼 “皇额娘” 皇后上前了两步,牵住永璂的手笑道 “十一阿哥” 自从上次景仁宫风波后,十一阿哥永瑆面上总是十分惧怕皇后,此刻急忙弯了弯身子告退了。 皇后看着他的身影,总觉得这个孩子心里该当藏着很深的事情,见永璂和他笑着交谈,孩子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呢,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罢,永璂拉住皇后的胳膊笑道 “皇额娘怎么来啦?” 皇后低头看着他,刮了刮永璂的鼻梁 “看看你读书怎么样呢,纪师傅呢?” 永璂揉了揉眼睛,拉着皇后的手往外走了走,无奈道 “六哥哥有功课要问纪师傅,皇额娘,快回去吧,我肚子饿了” 皇后看了看上书房里,断断续续的阿哥公主出来,对着自己弯身行礼,皇后礼节性的笑了笑,看纪师傅没有出来的意思,今日便想放过这滑头一次,改日再问他的功课,她牵起永璂的手道 “那回去罢,额娘命厨房做了好吃的呢” 永璂高兴的点了点头,牵着皇后的手朝着景仁宫走去。 玉琈在后头跟着,看向皇后和永璂一大一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下并排走着。 这些日子以来,皇后每月都要喝一碗太医院送来滋补的药,虽每月一碗,可那苦的味道,皇后远远闻了就想躲。都是每月初一送来,这两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太医院的常明竟然不来送了,皇后庆幸极了,可这两月乾隆几乎日日往景仁宫跑,皇后实在觉得身子吃不消了。 深夜的景仁宫-- 床幔深深,明月透过层层帐幔照进来。男人宽阔的后背泛着光泽,一只白嫩修长的手在他背上乱抓,蓄的指甲长长挠在男人的后背上,留下一道一道的红印子,只听他的忍不住嘶了一声。 动静颇大,守门的宫女都捂住脸离开了些寝殿,床幔内的皇后更是一早就羞红了脸,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可上方的男子带着挑弄的动作,终于让她羞涩难耐轻轻从鼻子中冒出了一声嘤咛。 乾隆对皇后发出的声音却很是满意,他看着皇后的脸庞在自己身下皱起眉头,索性吻了吻她的耳鬓,意乱情迷间 “乖乖,这就害羞了不成?” 皇后听他这样说话,带着一丝嘲弄的意思,实在是烦躁的很,睁开眼看到他放大的脸在自己面前,一把环住了他的脖颈,嘻嘻笑了两声 “为老不尊……” 乾隆一听到这个字来,就像是全身的血脉猛然打通了一样,他低头看着皇后狡黠的脸色,将手伸到了被褥下头去,一把托住了皇后的腰身,狠狠的送了进去。 他看着皇后的脸猛然皱成了一团,满足的吻上她的唇去,低声喃喃道 “朕说过多少次了,死性不改” 皇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所有的话都被乾隆吞没在嘴里,他搂住皇后纤细的腰身,再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时间翻云覆雨,好不痛快。 外头不知何处传来了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想来这个时分,该是夜莺在啼叫罢。 过了许久,皇后无力的声音从帐幔里传出来,还带着一丝求饶的意味,她瘪了瘪嘴巴道 “弘历,好了” 乾隆挺起身子,看着已经湿透鬓发的皇后眼圈微红,轻轻笑道 “你好了,朕还没好” 皇后实在是害怕极了,害怕乾隆不依不饶的还要再来,她一把掐住乾隆的胳膊,却发现乾隆的胳膊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根本掐不动。 她捧住乾隆的脸埋怨道 “您最近这是怎么了?真是要折腾死臣妾了” 乾隆看着皇后委屈的神色一阵心疼,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是你说的,膝下欢闹,朕也觉得永璂一个孩子,太过于孤单” 皇后猛然想起自己在永璂生辰那日写的愿望,面上浮上一阵的喜意却又落寞下来,手也从乾隆身上轻轻放了下来。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说了不让您看,那不过是臣妾白日做梦罢了” 乾隆摇了摇头,并不同意皇后的话,他身下却愈发卖力起来,嘴上还不停下来,开口对皇后道 “朕为了你的愿望可是百费周章,安排了常太医也月月给你调养身子” 皇后疑惑打断他,乾隆满头大汗的不得不停下来,看着皇后,听她开口道 “那药?” 乾隆似乎也是累了,放松下身子趴在了皇后的胸口,脑袋埋在她胸口,轻轻点了点头 皇后的手摸了摸他后头的辫子,像是猛然明白过来,她心中却欢喜不起来,想起白日里令贵妃那副样子,心下烦躁的一把推开他 “您怎么不早说?” 乾隆似乎也是有些疲累,他并未抽身出来,慵懒的趴在皇后身上,哀然叹了口气 “朕不强求,若是没有,就当是给你调理身子了” 嫡子是为巩固基业,二人还有永璂,乾隆并不强求,只是想着锦上添花罢了。 皇后却突然伤感了起来,她看着这样费力的乾隆,无奈开口道 “我为何就没有令妃那样的好福气呢,她也生了三个孩子,却丝毫不损精血,身体越来越好,如今又有了身孕” 乾隆轻轻抽身出来,皇后又忍不住的嘤咛了一声,嗔怒的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乾隆睡到了皇后一侧,伸出大掌来搂住皇后瘦弱的身躯,温声开口安慰道 “魏氏自入宫来就是苦役出身,身子自然比你坚实,你自娇生惯养,从前有孕又叫你受了那么多苦,是朕的不是”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 “臣妾只是怕累到您,您如今不比从前” 乾隆一听这就火大了,方才偃旗息鼓的欲火此刻又熊熊的燃烧起来,他翻身看着皇后,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上,双手扶住皇后的腰肢,让她轻轻的坐到自己的腹上。 皇后恐惧极了,她两只手无措的抓住乾隆的手腕,惊恐开口道 “弘历……我再也不说了” 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扑闪扑闪,任谁看了都要生出几分怜爱来,可乾隆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再也不愿意相信她的话 “朕的景娴从前可是草原上的马驹,骑通,嫁给朕这么多年,不知技艺比之从前如何了” 皇后听懂了乾隆的话,羞红了脸庞,眼看就要滴出血来,她啐了一口。 “乖乖,莫怕莫怕” 皇后抓着他的手腕,险些就要哭出来了,她咬住嘴唇,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声 “无耻!” 一时间,床帐内暧昧的味道越来越浓,红烛罗帐,二人策马奔腾,好不快活。 只是皇后毕竟是大家出身,这样的事从前只做过一两次罢了,如今二人年岁大了,倒是许久不曾如此,她低头看着乾隆调笑的眼神,感受到自己的下身带着撕裂的痛感,心底里涌出来的一丝快感让她羞愧难当。 乾隆逗弄了她一会子,看着皇后这副模样实在好笑,还是翻身让皇后在下头,自己重新伏在皇后身子上,愈发的卖起力气来, 直直将皇后给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停,他看着皇后汗湿的鬓发,伸出手来为她拨了拨,只见皇后吓得往后躲了躲,乾隆好笑的望着她 “再敢多言一次,朕就让你尝尝,站不直腰的苦楚” 皇后听着乾隆的话,此刻却一点点都不敢反抗了。 红烛深深,香炉里的青烟撇下一缕香气,捂住脸逃之夭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鸳鸯枕上云雨散 2 次日,乾隆早早的起身,看了看皇后睡得十分安稳眉头还紧紧的皱着,面上忍不住笑了笑,也不忍心去叫醒她,便吩咐人进来服侍自己穿衣。 他离了景仁宫的时候皇后还未有醒来的意思,乾隆便心情愉悦的去上了朝。 朝中大臣启奏,和卓部族的图尔都已经往京城赶来了,乾隆对这等的回疆之地丝毫不在意,将使臣也丝毫没放在心上,只是兆惠将军的信中写这位公主貌若天仙,乾隆心里对和卓部族的诚心也是十分满意。 天色还热,太阳悄咪咪的露出来个额头,玉琈正守在景仁宫外头,见天色已经大亮,看了看里屋皇后还没有醒来的意思,扭头向一旁的巧容道 “往日这个时辰都该叫咱们了,今日是怎么回事” 巧容昨夜是后半夜当值,她来和宫女沅灵换值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后了,寝殿里动静还打着,沅灵年纪,刚进景仁宫还没有多少年头,对着巧容递了灯笼,就吓得急匆匆的回了厢房,巧容当值后半夜,几乎是没有合眼的,此刻听着玉琈这样询问,凑近了她些压低声音道 “姑姑有所不知,昨夜里可是苦了皇后娘娘了,奴婢都听见娘娘哭了” 她一字一句认真讲着,还未通人事也不明白其中的精髓,只道皇后哭了,怕是被乾隆给欺负了,但是今早起来看万岁爷高兴得很,似乎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玉琈却急忙捂住了巧容的嘴,尴尬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 她看了看天色,是时候叫皇后起身了,玉琈松开了她,抬脚向皇后的寝殿走去。 皇后还在沉沉睡着,玉琈站在床幔前轻轻唤了两声 “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玉琈无奈的掀开床幔,皇后正裹在锦被里,露出来一片雪白的脖颈,只见上头还有点点的红印子,玉琈轻轻凑近了皇后道 “娘娘,是时候起身了” 皇后听得玉琈的声音,却并不愿意睁开眼,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近,脑中的意识也逐渐跟着清明起来,想起今日还要有妃嫔问安,不耐的睁开眼睛 “什么时辰了?” 玉琈轻轻笑了笑 “回娘娘的话,已是卯时一刻了,您瞧外头天色都大亮了” 皇后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酸溜溜的疼,几乎不能动弹了,她脑海中想起昨日的翻云覆雨,只觉得荒唐至极,脸上也微微露出了些红色,见玉琈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脖颈处,皇后心虚的往上拉了拉被子,吩咐道 “备水沐浴罢” 玉琈收起含笑的目光,急忙吩咐了巧容和沅灵下去备水。 热烟袅袅,皇后卸去了衣裳,抬起一只脚进了酸枝梨木的浴桶中,只觉得热水将身上的酸疼给冲淡了些,她无力的吩咐道 “都出去罢” 玉琈一向是亲自伺候皇后沐浴的,此刻见她这样疲惫,也不好多打扰,收起东西便俯身告退了。 皇后见没了人,这才好好睁开眼看着身上的红印子,一块一块的布满在胸口处,肩胛上,她拿起毛巾恨恨的往上擦去,却好似越来越红了 皇后心里暗暗骂了乾隆无数遍,烦闷的一把将毛巾扔进了水里,溅起来点点水花。 沐浴完毕,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下两团乌青十分明显,脸色倒是滋润的很了,皇后不屑的挖出一勺冰脂玉容膏,往脖子上狠狠抹去,却仿佛无济于事,她吩咐玉琈取来了一条龙华来,放在脖子上也只是勉强盖住,稍微一动就能看到。 玉琈看着皇后这样烦闷,伸手为她挽着发髻,轻轻笑了笑道 “一大早,娘娘怎么这样不高兴?” 皇后看向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玉琈憋着笑意,气呼呼道 “连你也嘲笑本宫?” 玉琈急忙敛了笑意,看了看皇后道 “奴婢不敢,是为娘娘高兴呢”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手托着两腮,想着昨日里的癫狂,觉得此刻的腰肢真是酸软的直不起来了。 众妃嫔已经在景仁宫外头等着了,令贵妃有孕,斜眼睥睨着其余的嫔妃,舒妃与忻嫔在她旁边站着,庆妃愉妃与博尔济吉特氏站在一处,诚嫔钮祜禄氏此刻也是站在令贵妃的后头,她开口道 “皇后娘娘,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让咱们等这么长时候?” 令贵妃今日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裳,她伸出手扶了扶发髻上的赤金凤流苏,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长长的点翠蝴蝶护甲轻笑了笑 “昨夜是十五,皇上留宿景仁宫” 舒妃等人闻言也都掩唇笑了笑,令贵妃哎哟了一声,语气都酸溜溜了起来 “皇后娘娘年岁虽长,恩宠却是一点儿没少,当真让咱们羡慕呢” 博尔济吉特氏,此刻已经是豫嫔娘娘了,她站在庆妃身旁,自从皇贵妃身后,她就自请住到了储秀宫去,两个孤单单的人也好做伴,博尔济吉特氏此刻冷眼瞧着令贵妃这副样子,心里只觉得恶心,冷冷开口道 “中宫面前,还请贵妃娘娘慎言罢” 令贵妃闻言挑了挑眉,看到豫嫔的脸色,轻轻上前一步正要发作,忻嫔在一旁压低声音道 “贵妃娘娘,皇上重用豫嫔的阿玛,蒙古如今正得圣意,您还是……” 令贵妃果真停下了脚步,她一只手捂住腹,打量着对面的豫嫔,轻轻笑道 “是本宫一时忘了,豫嫔妹妹到底是景仁宫出来的人,不忘旧恩也是该的” 言罢见豫嫔的脸色果真变了些,她拿起手上的并蒂莲绣帕,微微掩住嘴唇对一旁的舒妃笑道 “只是听闻那拉侍卫已经从和卓回京了,此次立了大功,不知道又会求什么赏赐呢” 博尔济吉特氏见令贵妃提起这样的话,显然是故意提起之前的事,她心中怒火冲冲,也顾不得庆妃在后头轻轻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冷哼了一声道 “比不得令贵妃娘娘,从长春宫出来到底是高人一等” 乾隆在前朝重用了她的阿玛,蒙古部落如今正得圣心,只是博尔济吉特氏从来不是凭借这个在宫中直来直往,她心中了无牵挂,又不愿承袭恩宠,即便得罪了令贵妃,她也丝毫不害怕。 令贵妃从前是苦役出身,这正殿前头站着的妃嫔,即便是皇后宫中的宫女,都比她的出身要高贵些,这也是她的痛处,此刻被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直喇喇的说出口,她恼怒道 “你……” 令贵妃正欲发作,宫殿前头诸位嫔妃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半分,一边是令贵妃得宠正盛,另一边又是皇后这里的人家世显赫,都不好得罪。 愉妃在一旁瞧着,她在皇宫内院多年,见这里的妃嫔一代一代的换了许多,可是这样在景仁宫皇后正殿的面前无礼,还是第一次,眼看着就要出了大事,她急忙笑道 “听闻回疆的公主也来了京城,怕是宫中又要热闹了呢” 和卓氏的美貌,众人早就有所耳闻,她出生的那年,父亲来大清朝拜,说是天山雪莲盛开,整个和卓部族都将要迎来大吉。 这位公主在汉文的名字叫做燕绥,美貌声名远播,如今算算时间,也已经有二十余岁了,在荣华正好的众多人中,算不得年轻了,可是就连兆惠将军这样不近女色的人,都在给夫人送来的家书里夸赞公主貌若天仙,可见这位公主的容颜了。 愉妃年纪已经大了,素来不愿承袭恩宠,一心抚育着五阿哥永琪,将满腔的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和卓公主的来到,对她构不成多大的威胁,盛宠早就不再,容貌也已经老去,不过看着后宫的女人一个个斗的乌眼鸡一样。 庆妃也不愿让博尔济吉特氏和令贵妃掀起怒火来,她见愉妃出声,将博尔济吉特氏往后拽了拽,也跟着笑了笑道 “和卓公主美貌,只怕山高路远,要好些时日才能抵达京都呢” 愉妃笑着点了点头,这下子后宫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起来,一开始都想看令贵妃和豫嫔笑话的女人们,此刻听着这样美貌的人要进了京都,都开始人人自危起来,哪里有闲心理会这些恩怨呢? 玉琈正从内殿出来,她看向诸位妃嫔福了福身子道 “皇后娘娘已经起身了,请各位娘娘进殿罢” 博尔济吉特氏不再理会令贵妃,这样的女人,出身卑贱又只会用些下作手段,值得谁放在眼里呢,她不屑的瞥了令贵妃一眼,与庆妃一同进殿去了。 皇后已经端坐在主位上,她抬起眼来,看着一众妃嫔从殿外进来,恭敬的俯下身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转了转手中的玛瑙手钏,轻轻开口道 “都平身罢,赐座” 令贵妃为首,坐在皇后下头,众妃也依次落了坐,抬起头来,看着座上的皇后,容貌艳丽,妆容下头依稀可以看出皇后精神不济,眼下两团乌青。 舒妃与令贵妃对视一眼,二人相视笑了笑,皇后却并未看她们, 坐在一旁的钮祜禄氏,太后的侄女兰庭,也就是如今的诚嫔,抬头看着座上的皇后羡慕不已,她入宫也不算短了,钮祜禄氏家世显赫,自己又是太后的亲戚,自己如今却还只是个嫔位,不过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太后一去五台山多年不回来,自己也无缘诞下皇嗣,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两年时间都已经从贵人爬成豫嫔。 令贵妃更不必说,虽然身世卑贱,可不过三年时间,她就又诞下了九格格和十四阿哥这一对龙凤胎,如今又身怀有孕。 且乾隆如今深宠皇后,任谁也插不进一脚去,她越想心有不甘,待请安完毕后,其余妃嫔都退下出了景仁宫,她最后一个离开,皇后正想着去寝殿好好歇一会子,却见诚嫔还在这里,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开口道 “诚嫔还有何事?” 诚嫔抬起头来,看着皇后恭敬的回道 “嫔妾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皇后全身无力,她强撑着精神开口道 “这样客气做什么,诚嫔有话就说罢” 兰庭轻轻站了起身,她摒退了左右,冲着皇后轻声道 “皇上已经留宿景仁宫数日了,臣妾只担心,若是再这样下去,旁人会说皇后娘娘独占恩宠,狐媚惑主” 皇后撇了一眼正欲发作,又听她继续道 “若是太后知道了,怕是要发怒的” 皇后冷哼了一声,面上还是展开了一个笑容,她看着面前的诚嫔,钮祜禄氏,毕竟还是年轻,姿色容貌又不算上等,也不知太后急着送她进来做什么,皇后轻轻笑了道 “本宫是六宫之首,是皇上的正妻,旁人如何议论,尽管看万岁爷如何处置就是” 钮祜禄氏见皇后如此不在意,心急开口道 “臣妾也是为了娘娘的名声考虑” 皇后端坐在椅子上,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脖颈上的一块红色印记不心露了出来,她急忙掩住了,淡淡开口道 “本宫早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不必诚嫔替我忧心” 玉琈在一旁伺候着,觉得这位诚嫔娘娘未免太过不识抬举了,见皇后伸出了手,急忙上前过来扶起她,皇后扶住玉琈的手站了起来,她走到兰庭面前道 “诚嫔有这时间,还是多与太后通信吧” 钮祜禄氏吓得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半分,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与太后书信往来密切,本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想一早就被皇后看穿了,钮祜禄氏抬起头来,只看到皇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悻悻的也出了景仁宫 玉琈看向皇后疲惫不堪的神色,开口问道 “娘娘可要歇歇?”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玉琈扶着她进了景仁宫的内殿,昨夜荒唐的被褥已经由宫女换了下去,窗外的阳光从外头慵懒的照了进来,映得整个屋子里都柔软极了。 玉琈轻轻为皇后卸下了头饰,见她连衣裳都来不及换掉 ,就挥了挥手道 “到中午叫醒本宫就是” 玉琈点了点头,见皇后疲惫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急忙轻轻掩住门退了出去 皇后轻轻伸了个懒腰,就一下子趴到了软软的床榻上,她随意拉过一角被子盖在身上,轻轻的合上眼睛,脑中却也觉得乾隆如此的确太过了些,自己身为中宫,不是宠妃,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一阵困意袭来,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了,沉沉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后一觉醒来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玉粉色旗装,这颜色倒是十分衬她。 玉琈端上几碟子点心放在桌案上,却见皇后一只手托着腮,长长的护甲伸到了鬓发间,她双眼盯着窗户外的黄莺叽叽喳喳。 玉琈已经收了托盘站在了皇后身旁,她看着皇后的神色,开口劝道 “娘娘,您早膳都没用,如今又不愿用膳,身子怎么受的住呢?” 皇后无奈的捻起桌子上一块点心,她看了看,精美的点心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可此刻皇后或许是睡得太多了,没有什么胃口,她看了看又放下去 “诶,昨日晚上用的太多了些” 她手摸上自己的护甲,悠然叹了一口气,想起常明送来的那碗药,愈发觉得自己无福,又因为兰庭的话闷闷不乐。 玉琈看着皇后这样叹气,她抬头看了看景仁宫殿内没有旁人,开口道 “娘娘,是因为诚嫔无礼生气?” 皇后无奈的笑了笑,低下头绞了绞手中的丝帕 “诚嫔所言虽然冒犯,可并无不妥之处,本宫这些日子,的确留了皇上太久,莫说后宫,前朝官员的后宅之中,也不见有夫人如此” 身为正妻,就要有正妻的典范,她还是皇上的正妻,大清的皇后,自己若不以身作则,京都贵妇,后宫妃嫔的唾沫足以把自己淹死,趁如今还不是太过分,只有兰庭一人在自己面前说了不满,还是早早的去劝阻乾隆罢。 玉琈看皇后这样苦笑,知道她心里并不高兴,身为女人,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还要被众人指责,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一样,玉琈心疼开口道 “这不是您的错,来不来,都是皇上的意思” 皇后一只手轻轻捏着耳垂,听到玉琈这样置气的话,轻轻抬起头来笑了 “因为皇后是后宫垂范,又有先后珠玉在前,本宫做什么都是及不上的” 她这一笑如明珠璀璨,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这样苦涩,玉琈听了,心中也觉得酸涩,皇后自从登上后位以来,行事虽不如先后那样宽容大度,待六宫温和,但是如今大清国富民强,早已经和先后在世时候不是一样的景象了,治理后宫若是一味的像从前一样宽容,只怕后宫早就乱了套,皇后虽落得许多不好的名声,可后宫到底也算安宁。 玉琈低下头去声嘟囔道 “您也太委屈了” 皇后自己丝毫不觉得委屈,她登上了后位,就要承担这样的责任,又有乾隆恩宠长久,她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看了看玉琈的神色,皇后温和笑了,伸手抚上玉琈的手道 “传轿撵,去养心殿罢” 玉琈看着皇后的神色,不明白她为何要去养心殿,还是抬脚下去吩咐了。 皇后到了养心殿的时候,日头高高的在天空上悬挂着,吴书来见了皇后急忙上前躬身道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娘娘怎么来了” 皇后扶着玉琈的手,鬓边流苏微动,脸上挂着笑意 “本宫有事与皇上说” 吴书来微微笑了,他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道 “那请娘娘入偏殿稍候吧,奴才这就去通传” 皇后看着吴书来,却轻轻摇了摇头,她眉眼弯弯含着笑意道 “本宫不急,不必通报皇上了” 吴书来点了点头,便引着皇后去了偏殿。 偏殿内很是干净明亮,皇后来到了乾隆的罗汉床上,她轻轻坐在了上面,觉得无聊极了,便伸手去取一本书下来,是江南才子沈三白的浮生六记,写闺房之乐,写人情世故,皇后不曾想到乾隆的偏殿里还有这样的书,她掀开来看。 打开《闺房记趣》,沈三白刻画了一个清丽灵妙的女儿形象:“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这是他年少时初见陈芸的情景。那夜,芸给他吃自制的腌菜暖粥,吃的正香时,芸堂兄挤身而入,戏谑笑道:“我要吃粥你不给,本来是专门给你夫婿筹备的!”呵呵,当时沈陈二人就酡颜了。读此处皇后亦莞尔微笑,圆满姻缘一粥引之。 尔后便是两人成亲,一段最幸福美妙的时间。他们的恋情并不惊天动地,也非旷世绝恋,更非千古名唱。 只有夫妻饮茶谈诗论词,芸曰:“杜甫诗锻炼精绝,李白诗洒脱落拓与其学杜之深严,不如学李之生动。” 春景,三白欲携芸远出远足,芸巧扮男装,见人问则以表弟对之。呵呵,竟无人识辨。 夏日,芸头戴茉莉花,三白戏谑说佛手为香之君子,茉莉为香之人,何以亲人而远君子,芸亦笑说 :“我笑正人爱人。”夫戏妻谑,笑俗为雅。 这样的美好日子终究不会长久,皇后还未看到坎坷记愁,也知道芸娘后来短命而亡,三白在对妻子的追忆中怅然写下许多诗词 只见一枚书签从书中轻轻滑落,上头是乾隆的笔迹 “素来恩爱夫妻不到头,惟愿两厢长久” 皇后收起这巧的纸条,轻轻藏于袖子中,本来不高兴的心情,也为这几个字而带来了许多欢喜,她低下头轻轻莞尔笑了。 乾隆已经改了一上午的奏折跑到偏殿来,却见皇后歪在榻上,拿着一本书,见他来了急忙往里推了推,面上的笑意也轻轻收了起来。 乾隆一霎那眉开眼笑,加快了脚下步伐,坐到皇后的对面笑道 “怎么跑来这里了?昨夜不还哭着说再也不要和朕呆在一间屋子里” 殿内并没有多少伺候的人,只有玉琈一人站在皇后的身旁,她听到乾隆这样说话,此刻只希望自己是个死人,无声无息该多好,她窘迫的低下头默默退了出去。 皇后抬起眼睛来,轻轻剜了对面的乾隆一眼,起身坐了起来。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乾隆见她如此,微微皱起眉头道 “茶水冷了” 言罢又取过茶壶为她添上一杯茶,皇后捧着口喝了,而后神色郑重的开口道 “臣妾来这里,是有事要和皇上商议” 乾隆也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 “说罢” 皇后低着脑袋,看到乾隆这张脸就想起这几日来的荒唐,她声嘟囔道 “请万岁爷这月不必再往景仁宫处来了” 乾隆一听就放下了茶盏,他转着手中的穗子,疑惑开口道 “为何?如今皇额娘不在宫中,还有谁说你了不成?” 皇后转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开口道 “您自己算算,臣妾这月已经连续留了您十日,若是再这样下去,臣妾只怕要背上中宫不贤的名声了,臣妾不敢认这罪名,还是请皇上这月不要来了” 乾隆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中宫不贤,皇后何时有过贤名呢?刚刚笑了却见对面的皇后怒瞪着自己,他悻悻的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不去罢了,朕只怕皇后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常明给皇后开的药后也说不必侍寝太过,否则于身子无益,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时没有控制。 皇后闻言轻轻啐了他一口,这样的话,光天白日就说了出来,只见他毫不生气,还嘻嘻的笑了道 “不去就不去,朕已经决定,这两日要去木兰围场” 乾隆言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皇后,显然是想要皇后一同前行的。 皇后攥了攥袖中的纸条,提起木兰围场,留给她的没有什么好印象,她盯着面前的茶盏,上头雾蓝色的花纹十分精美,茶叶飘飘浮浮,看不真切,飘出来的袅袅热气似乎让她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皇后正色开口道 “臣妾身子不好,不能陪同皇上了,皇上恕罪” 乾隆看着皇后的神色,也想起自己那次带她去了木兰围场,回来阿菡就不幸遇害了,那样不好的地方,留给二人的印象也没什么好的,只是皇后马背上的功夫了得,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机会与她一同出去好好玩耍,心中有些遗憾罢了,皇后面色不好,乾隆急忙微微笑道 “朕谁都不带,你在宫里乖乖等着,朕回来给你猎个好物件儿” 皇后也点点头,轻轻的笑了 “万岁爷也得心着自己” 乾隆往后靠了靠,他素来功夫了得,先祖在世时候就时常夸赞乾隆的功夫了得,如今虽然年岁渐大,可功夫丝毫一点没有落下,他扬起眉毛得意洋洋的开口道 “看朕的不是?朕这次去木兰,也想带上几个阿哥历练历练,永琪和永瑢每次都要跟着,永瑆也长大了许多,也要跟着去,和亲王府的世子,永璔每次竞赛都要取得好成绩,永璔那孩子和永璂很是投缘,朕想着把咱们的十二也带去玩玩儿” 皇后轻轻的撇撇嘴,她听到有永瑆在,顿时有些不安心了起来,认真嘱咐道 “永璂若愿意去玩就去罢,只是您可要好好照顾他” 十二如今长大了些,不再是整日撒娇往怀里钻,总是赖着额娘的胖墩了,皇后觉得他一点都不好玩了。 乾隆笑着点了点头,便也不再说话。 这个月天气十分姣好,乾隆带着一行人次日就启程去了木兰围场。 十二阿哥乐的和永璔在一起,永璔如今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他带着十二阿哥同乘一匹马,永璔看着怀中的不点儿,用下巴扎在他圆圆的脑门儿上很是舒服 永璔开口道 “舒服的轿撵你不做,为何要跑来同我骑马” 十二阿哥自从记事以来,这也是初次出宫了,他看向无边的绿草,只觉得舒服了好多呀,又做的听得永璔问他话,将圆圆的脸蛋儿扭向永璔笑道 “我喜欢和永璔哥哥在一块儿” 他和皇后的一双眼睛一模一样,一笑起来,弯成一道月牙儿 永璔十分好奇道 “为何喜欢和我在一起?” 十二阿哥微微的摇了摇头,他诧异的摸着脸儿 “我也不知道” 永璔对这个比自己几岁的弟弟起初很是疼爱,可是出了热河行宫的那样的事,自己的阿玛为了这个的孩子连性命都不要,永璔的心里复杂的很,说不出话来。 十二阿哥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糖果来,这还是出门的时候,玉琈姑姑塞到自己的衣服里的,他狠了狠心用的奶牙咬成两半儿,举起胖手递给永璔 “哥哥吃吧” 永璔嫌弃的看着这块晶晶亮的糖果,他并不喜欢吃甜的,可是十二阿哥的手一个劲的往他嘴里塞,永璔无法,只能张开嘴巴接了过来,他低头看向十二阿哥,温声开口道 “骑马好玩儿吗?” 永璂眯起眼睛,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好玩过,永璔看着弟弟稚气的笑脸,也将心结藏起来了些,他一挥马鞭,骑的又快了些,永璂高兴得大呼叫起来。 乾隆一行人在围场逗留了半个月,乾隆喜欢打猎,今年又是难得的盛况, 乾隆帝忙于政务已经有多年不曾好好狩猎,今年来了兴致,一行人扎营,看样子乾隆帝势必要在这呆上十天半月了。满蒙的将士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一个个兴致勃勃,乾隆的几个成年皇子也骑湛,马背上的功夫了得,最出彩的要数五阿哥永琪和傅恒家的两位公子了,和嘉公主的额驸今年也来了木兰围场,战绩卓越,他一心想要猎个狐狸拿回去给妻子把玩呢。 乾隆看着也很是欢喜,但是自己带来的十二,乾隆这几日只看见他和永璔在一起,永璔打完猎物都被他给吃了。 木兰围场的夜晚,一众将士围着篝火大口喝酒,篝火上挂着今日的猎物,肉香扑鼻。 永璂和永璔坐在一旁叽叽喳喳,永璔也已经十几岁了,成年的皇子不愿带着十二这个孩子玩,永璂也不喜欢他们,只喜欢和永璔在一起。 远处乾隆来了,永璔站了起来连忙行礼 “见过皇上” 十二阿哥听到声音,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擦了擦脸上的酱汁,也跟着道 “参见皇阿玛” 乾隆看向永璔,欣慰的笑了笑 “朕听说永璔这两日战绩好得很呢” 永璔的功夫都是弘昼手把手练出来的,他瘦削的脸上此刻微微笑了笑 “谢皇上夸奖” 乾隆目光一转,见一旁的永璂还在吃着肉串,一把给他夺了过来,嫌弃道 “朕和你皇额娘说是带你出来历练的,不是让你出来吃的” 永璂委屈的看着乾隆,瘪瘪嘴道 “可是那些哥哥都不带我,永璂只能跟着永璔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2 乾隆看着他委屈的神态和皇后如出一辙,心下觉得不忍,还是将手中的肉串递给他,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俯身道 “明日,皇阿玛亲自带你好不好?” 永璂接过了肉串,却猛然的摇摇头道 “皇阿玛总是骂我,我不要,我要和永璔哥哥在一起” 乾隆的手还没放下,听到他这样说生气地屈起手指弹了他的脑袋,永璂捂着脑袋哎呦了一声,乾隆气愤道 “臭子,明日就得跟着朕” 乾隆或许是真的生气了,亲自带着永璂去狩猎,还让他和自己同乘一匹马,诸位皇子看着,眼里心里都羡慕极了,可十二阿哥的年纪哪里经得住这样猛烈的运动呢,日复一日的这样,不消几日下来,十二阿哥好好的孩子都变得无精打采的。 乾隆看着他这样懒待,正还想好好收拾他的时候,却不得不提前回宫了。 兆惠将军带着和卓氏公主以及她的哥哥图尔都就快要到达京城了,太后也从五台山回宫来了。 太后的御驾颠颠簸簸,终是从五台山赶了回来,神武门前,秋风飒飒,皇后率领众妃嫔恭敬的站在门下,等待太后的凤驾。 皇后今日一身金黄色绣凤朝服,厚重的朝冠下勒着一圈儿东珠抹额,耳边三钳珍珠,在太阳底下明晃晃的,她脚下踩着花盆底,已经在这里候了一个多时辰了,只觉得头晕目眩,终是看到太后的凤驾徐徐进了神武门。 乾隆帝在木兰围场狩猎还未回来,太后回宫的迎接礼仪也少了一半儿,她由和硕和婉公主亲自搀扶着下了轿撵,太后一身正装,这么久时间未见,太后的头发也已经花白了,她带着朝冠,身后的坠子徐徐摆动,太后威严的站在轿撵下,往皇后站着的方向走了两步。 皇后立于中间,左侧是令贵妃,她的腹已经明显的凸起,身后跟着后宫众妃嫔,皇后带着诸位妃嫔弯身恭敬的行了大礼,她朗声叩道 “儿臣恭迎皇额娘回宫” 皇后话音刚落下,令贵妃带着妃嫔叩下身子 “臣妾恭迎太后回宫” 皇太后睁开双眼,眸子里闪过一丝锋利,她低头看着弯身的皇后,微微笑道 “都快起来罢” 皇后轻轻站起来 “谢皇额娘” 令贵妃也由一旁的宫女搀扶着站了起来,一举一动稍显笨拙了些,太后低头瞧见令贵妃的肚子尖尖的,只怕又是个阿哥,顿时舒心了不少,她笑意盈盈扭过身子向令贵妃道 “哀家在五台山听闻你有了身孕,也是高兴极了,皇帝年纪不了,宫中阿哥公主也都大了,这紫禁城中啊,也是时候添新啼了” 令贵妃闻言轻轻笑了道 “多谢太后关怀” 皇后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她看向太后身旁的和婉公主,不过几年时分,这个丫头也已经出落的如此标致了,此刻低着眉头,眉间似有愁容,这样的孩子,能有什么烦心事呢? 安晴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皇后温润的一双眼睛,她稚气的脸上挂着愁色,离京多年,五台山的孤寂本就不是一个孩子适合长大的地方,她早已经不是那个爱玩爱闹的郡主了,此刻见了皇后,也只是礼节性的笑了笑,弯身福了福身子。 皇后轻轻对着她笑了,她这一笑十分和煦,直让和婉公主想起从前幼时在宫中与永璂等人玩闹的时候,皇后娘娘,也是用这样温和的面容看着她们。 皇太后回过头来看向皇后,轻轻皱眉道 “皇帝木兰秋弥,什么时候回宫?” 皇后听到太后问话,急忙低下头去 “回皇额娘的话,皇上秋弥尽兴,臣妾已经派人去传了消息,最晚明日就可到京” 瞧见太后轻轻颔首,皇后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了太后的一只手臂,开口笑道 “秋风寒冷,请皇额娘快进宫去罢” 太后微微颔首,由皇后搀扶着进了宫殿去。嫔妃们也恭敬的依照次序徐徐进了宫殿内。 皇太后到了慈宁宫,见一切如走时一模一样,心里也十分熨帖,抬头瞧见妃嫔中站着的兰庭,唯唯诺诺哪里有半分样子,才是正好的年华,竟然穿上了绛紫色的衣裳,姿色不如皇后半分,这样的女子,皇帝怎么会宠爱,皇太后微微皱起眉头,挥了挥手道 “哀家身上乏累,你们都回去罢,明日再来问安” 太后向前一步,皇后扶着她的那只手就不尴不尬的停在原地,皇后顿住脚步,急忙收回了手,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那臣妾等告退,皇额娘好生歇息罢” 皇太后点了点头就进了慈宁宫的宫殿,众妃嫔面面相觑,一时间十分诧异,太后素来这么爱热闹的人,今日里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乾隆不在这里。 令贵妃看了看皇后,冷冷笑了笑扶着宫女的手也离开了,她这一走,众人一时也都散去了,玉琈扶住皇后,生怕她有些不高兴,急忙劝慰道 “皇后娘娘,太后兴许舟车劳顿疲累了,咱们也会去罢?” 皇后的目光盯向殿内,良久才点了点头道 “走吧” 乾隆一行人赶路十分快,又没有带女眷,骑马赶回京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慈宁宫太后已经歇着了,故没有人敢去禀报,皇后在景仁宫本来已经用过晚膳,也准备歇下了,她突然得了消息又急忙更衣出去迎接,还未出景仁宫门,却见吴书来引着十二阿哥来了,,永璂离了皇额娘这些日子,只觉得想念极了,他瞧见皇后的身影,一把撒开吴书来的手,冲向皇后 “皇额娘” 皇后见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笑道 “总算回来了” 吴书来在后头见了皇后漏夜出来,急忙俯身行了个礼道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只手搂住永璂,也笑了笑道 “有劳吴公公跑这一趟了” 吴书来甩了甩拂尘道 “万岁爷还在前殿,奴才就先告退了” 皇后轻轻颔首,见吴书来走远了,急忙拉住永璂进了景仁宫,月儿弯弯的挂在头顶,永璂跟着皇额娘跑进了景仁宫。 正殿内-- 皇后坐在板凳上,仔仔细细的摸了摸永璂,只觉得这孩子自围场回来瘦了一圈儿,心疼的问道 “你皇阿玛怎么将你饿成这样了?” 这不过是皇后心疼至极的话罢了,十二阿哥还是胖嘟嘟的样子,比走的时候还胖了不少,在围场里永璔疼他,永瑢也十分疼爱他,乾隆更是亲自带着,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了他,他又是个贪吃的人,几日下来肚子吃的鼓鼓的。 永璂想起前几日的好玩儿,喜滋滋道 “永璂吃了好多好吃的呢” 皇后情不自禁的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 “玩的开心么?” 永璂狠狠的点了头,的包子脸有些皱着,他叹了一口气道 “可惜额娘没有去,永璔哥哥猎了好多东西呢,儿臣本来也要给您拿个东西玩的,可惜皇阿玛提前回来了” 皇后想起乾隆也答应自己给猎物的,见永璂垂头丧气,拽了拽他的辫子笑道 “你才多大的人儿,额娘不用,只要你玩得尽兴就好,没有受伤吧?” 十二阿哥轻轻摇摇头,皇后又将他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才放下心来,她柔声道 “这样晚了,赶路累不累?” 一说到这里永璂的眼睛就亮起来了 “不累,皇阿玛还带我骑马,他说额娘时候也喜欢骑马,是不是这样?” 皇后点点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在京都的郊外骑着最爱的那只马,和少年郎一起看秋日的风景,她微微摇了摇头无奈笑道 “额娘很喜欢骑马,可惜很多年没骑过了” 永璂已经大了,听出来皇后语气里的一丝忧伤,急忙笑嘻嘻道 “以后我带额娘去骑马” 皇后戳了戳他的脑门儿,这样的话也十分让自己暖心了,她笑道 “傻子,快去睡觉罢” 永璂还想赖着皇后说会话呢,但是自己这样深夜才回来,也觉得困意袭来,便听话乖乖的去睡觉了。 皇后看了看他的身子,扭头对玉琈笑道 “永璂真的大了,这样懂事儿” 玉琈点了点头道 “是啊,十二阿哥待娘娘十分孝顺呢” 皇后撇起嘴巴,面上的一丝笑意久久不曾散去,玉琈服侍皇后起身去沐浴。 皇后沐浴过后乾隆还没来,她换上了一件轻盈的罗衫,轻轻的坐到梳妆台边,拿起一罐香体膏,往手臂上搽着香膏,扭头看了看窗外夜色深深,皇后开口问身后的玉琈道 “这样晚了,皇上歇在哪了?” 玉琈抬起头来,看向镜中皇后的神色,低声嗫嚅道 “万岁爷,似乎是去了延禧宫” 皇后疑惑的扭过头来,看向玉琈诧异道 “令妃那?” 皇后见玉琈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一旁的巧容沅灵她们都下去,只见玉琈上前一步压低声道 “奴婢听闻,令贵妃早早的去了养心殿候着,又突感腹痛,万岁爷急急召了太医去延禧宫,只怕此刻还在那守着呢” 皇后面色淡淡,良久发出一丝冷笑来 “如今怎样了?” 玉琈无奈的摇了摇头 “并无大碍,只是动了些胎气,皇上在那陪着呢” 皇后扭过头去,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容色的确不如前两年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她也就会这些了” 玉琈拿起桌子上的木梳,为皇后轻轻梳着松散的秀发,轻轻开口道 “令贵妃有孕皇上才在意罢了,娘娘从前,万岁爷比这紧张万倍呢” 皇后低下头去,把玩着胸前的一缕秀发 “本宫从前?初次有孕就被禁足,临产前景仁宫失火,哪一桩哪一件看出他紧张了?” 永璂出生之前就遭受了这么多的波折,第二次有孕的时候又在这宫殿里大吵了一架,永璟的时候更不必提了,二人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过,皇后回想起自己从前,也觉得不值,言罢见玉琈低着头嘟囔道 “皇上心里到底还是紧着您的” 皇后低眉浅笑,她看向妆台上的那张纸条,乾隆的字迹历历在目,她点了点头道 “本宫明白” 玉琈为皇后梳好了头发,见巧容和沅灵已经为她铺好了被褥,便扶起皇后坐到床上,皇后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开口吩咐道 “你下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玉琈不再多说什么,在皇后的床尾处留了一盏灯,便缓缓退下了。 她刚刚退出寝殿,却见乾隆从外边来,连忙俯下身子行礼 “奴婢参见皇上” 乾隆似乎疲惫极了,他看向里间寝殿,开口问道 “皇后呢?” 玉琈恭敬回到 “娘娘刚刚睡下” 乾隆走了进去,寝殿内还燃着灯,皇后怕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点灯的。他看到床榻上裹成的一团,兀自笑了笑,抬步走向上头,轻轻坐到床榻上,对着被子里的皇后开口道 “朕回来的匆忙,没给你带猎物” 言罢只见皇后露出一双眼睛来笑道 “臣妾知道,皇上忙着回来见和卓公主呢,哪里想得起我的物件儿?” 乾隆面色尴尬,皱了皱眉头道 “胡说!” 皇后不屑的撇撇嘴 乾隆看着皇后一双眼睛,笑了笑开口道 “你放心,和卓公主还要几日才能到呢” 皇后道 “臣妾有什么不放心的,皇上纳了公主为妃嫔,也是为了开枝散叶” 这就是挪愉乾隆的意思了,果真见他怒道 “朕这些日子不在宫里收拾你,你便蹬鼻子上脸?” 皇后连忙缩进被窝里去,乾隆拍了拍她笑道 “朕还有事,不能与你闹了” 皇后露出一颗脑袋来疑惑道 “您不在这睡?那您来这做什么” 乾隆看着皇后的神色,开口笑道 “朕就是来看看你,省的你明日又要怄气” 皇后索性将身子朝向里了,秋日又到,天气寒冷,她总是手脚冰凉,乾隆又不在这里睡,她声音闷闷的传来 “那您快走吧,臣妾也累了” 乾隆知道皇后在呕气,他兀自笑了笑,伸手给她掖了被角嘱咐道 “朕晚上不在,天凉了,不许再乱动了” 皇后点点头闭上眼睛,乾隆看向她皎洁如玉的面庞,上前一些,低头吻了吻她的侧脸,呢喃道 “朕很想你” 皇后心里有一件事儿自己还不敢确定,自己有分的把握,却不敢告诉乾隆,怕他欢喜又落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一枝红艳露凝香 皇后缩在棉被里,感受到乾隆的气息喷打在自己的脸上,扭过头来看着他温柔的眼神,瞧见他的斗篷都没来得及除去,显然是专门来看看自己,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歇着,皇后伸出双手为他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声音也温柔了起来 “您快走吧” 乾隆点了点头,不舍的看了皇后一眼道 “朕明日就来看你” 这才起身慢慢的离开了景仁宫。 皇后躺在床榻上,看着乾隆离去的背影,景仁宫的寝殿里又是一片寂静,这样无声的夜晚,她已经过了许多次。 她不明白乾隆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今夜要宿在哪个女人的床榻上,更不愿去多想,只紧紧的合上双眼,过了许久才安然入眠。 皇太后的凤驾白日里才到紫禁城,傍晚乾隆就赶了回来,合宫嫔妃看着,都当是乾隆孝心深重,待皇太后也格外恭顺。 而乾隆在深夜离开了景仁宫后,却去养心殿后头的殿内,召见了一位女子。 二人在房中神神秘秘的,吴书来这样贴身伺候乾隆的人,都无法上前,更不知道那女子是何来历,他心下不忿,起身趴在了门框上,想要听一听里头的动静,只能听到乾隆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听不真切,他心急如焚,却被一旁粘杆处的人给揪了出来。 只见那侍卫恭敬的对吴书来抱了抱拳,冷漠的声音传出来 “皇上禀执秘务,任何人不得靠近,请吴公公多加体谅” 吴书来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侍卫,不服的昂起头斥责道 “我伺候万岁爷多少年了,知道的事可比你多的去了” 那侍卫冷冷的一张面容,听了吴书来的话也不惧怕,这位御前伺候的大总管,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辅佐乾隆多年,秘密处死过多少人,这都是阴暗极了的事情,他往后轻轻退了一步道 “是微臣冒昧,请吴公公离开” 吴书来抬头看了看他,又往后头明亮的后殿里好奇的看了一眼,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冷哼了一声 “榆木脑袋” 便悻悻的离开了,那侍卫威严的把守在门前,一张脸毫无表情。 殿内-- 乾隆坐在主位上,来回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他挑起眉头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女子一身如雪的肌肤,一头乌黑秀亮的秀发编成了辫子的形式盘在头顶,几条银簪插在头发上,长长的耳环垂到了脖颈。 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镶嵌在微的面庞上,眼波流转,就是一个极美的女人,身段娇,此刻跪在地上,让人望着就延生怜爱。 乾隆开口,却是威严中夹杂着一丝调笑 “这些年来,你在和卓,倒是深得人心” 他将手上的玉扳指取下来,透过扳指细细端详着灯下的这个女人,容貌美艳,丝毫没有被回疆大漠的风沙侵袭。 苏黛香俯下身子,头上的首饰叮当作响,她叩了个头道 “阿香能有今日,仰承万岁爷的恩泽,这些年身在回疆,也是时时感念您的恩德” 乾隆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你从前可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兀自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乾隆,丝毫没有惧色,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眉宇之间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这是她从心里仰赖的男子,她打心眼里敬佩他,仰视他,愿意为他去做一切事情,可也是他,将自己亲自送往了回疆,那大漠风沙的地方,将自己嫁给了和卓的总督图尔都。 黛香心里不怪他,丝毫都没有,她看着乾隆那一双黑如子夜的眸子,今生能再与他相见,就已经是上天恩赐的事情了。 她听到乾隆这样熟悉的语气,微微含着笑意道 “万岁爷从前也不是这样多疑的人” 时过境迁,每个人都在往不好的地方变去,曾经直言不讳的女子如今也是心翼翼万般讨好,曾经蔑视众生的一国之君,如今也因为的回疆而漏夜盘问一个有夫之妇。 乾隆闻言却皱起眉头,他语气里已经含了怒意 “放肆” 黛香抬起头来看着他,丝毫不觉得畏惧,她心里明白,乾隆如今需要自己,需要自己的这张嘴告诉他一切,需要自己的这副身子去稳固他的江山。 乾隆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女子这样的神色,知道她心里在怨恨自己,乾隆疲惫开口道 “天气寒冷,不必跪着了,起来坐罢” 黛香闻言轻轻起身道 “多谢皇上” 便在乾隆离得最近的位置上落了坐。 乾隆摩挲着手上温润的扳指,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靴子,不愿抬头看到黛香那一双眼睛,像是永远都含着水汽,那是一个女子最最安静的控诉,他轻轻开口道 “这些年来,图尔都待你可好?” 黛香看着乾隆,自从进到这间屋子里,哪怕她知道乾隆的动机,双眼的目光还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个身着龙袍的男人,她听到乾隆这样发问,轻轻冷笑了一声 “还未曾多谢皇上当年那碗药,我这些年来才能安安静静的,免了子女烦忧” 那是乾隆册立继后的第一年,自己接到了这样的消息后就准备嫁往回疆,女儿家出嫁,整个家里都欢喜的紧,自己却丝毫没有兴趣,因为嫁的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男人,哪怕是做了正妻,也毫无意义,而光明磊落的乾隆帝,却派人在深夜进了自己的府邸,亲手命人给自己喂服了那一碗汤药。 那是一个和如今一样寒冷的秋日,自己在闺房里疼得死去活来,却也不敢叫出声音开,只有一位乾隆派来的老嬷嬷面无表情的守在自己的床榻前。 以至于到如今,黛香想起那个寒鸦啼叫的夜晚,身子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乾隆抬起头来,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些愧疚,当年,自己也是害怕苏黛香到了和卓之地就忘了自己身上的使命,才听了太后的吩咐那样做,只有绝了她为回部繁衍子嗣的念头,她才能永远念着大清,永远忠于自己。却没有想过,这样裸的剥夺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力,是有多么的残忍,乾隆双手攥住膝盖处的布料,低声呢喃道 “阿香,都过去了” 苏黛香只浑身一震,她只觉得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自己这么多年在和卓,因为无子被众人瞧不起,夫君的妾一个接着一个迎进家里,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被他这样一句都过去了给一笔带过,她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冷笑。 乾隆帝却站了起身来,轻轻走到她的面前 “朕听闻这些年你在和卓深得人心,族人纷纷拥护,心里也很是安稳” 苏黛香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咽下喉咙里的伤痛,她开口道 “多谢皇上挂怀” 乾隆帝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开口 “图尔都,一直如何?” 他酝酿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来,若是自己派过去个男人,根本用不到亲自盘问,可面对这样的女子,这样一腔情意冲着自己的女子,乾隆心里熟谙该怎么做。 苏黛香看着他放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手掌传来的温度烙在自己的身上,她觉得这颗冰冷已久的心,似乎也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温度 “图尔都养精蓄锐,和卓地方虽,兵力却十分强盛” 乾隆收回手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直以来只明白图尔都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却不想也是如此,他皱起眉头 “那……” 他脑中还在思虑如何应对,只见苏黛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图尔都纵然养兵,也是为了回部全族不被外人所伤,您有所不知,和卓之地,外族整日欺凌,回部人民人人自危,图尔都在部族里,很得人心” 这就是更加棘手的事情了,图尔都是总督,又在部族深得人心,即便乾隆有心伤他,也怕回部众多臣民暴怒,伤了人心,他低头看着苏黛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这是自然,他们也是朕的子民,朕自然会派人好生看守” 乾隆面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抬起脚来,缓缓离开,回到了主位上坐下,来回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苏黛香看着乾隆如此,心中也觉得不安了起来,回部子民拥护她,她心里也十分挂念,生怕乾隆对和卓动武,开口劝道 “回部人民纯朴,为人坦坦荡荡,虽然信奉天主,可是也忠于大清,请皇上厚待他们” 乾隆轻轻挑起眉头,他看着苏黛香的神色,明白这个女子,对生活了十几年的和卓之地,也生出了感情,乾隆面上却轻轻笑了 “你安心,朕的子民,朕自然会好生安护,至于图尔都……” 苏黛香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虽然图尔都纳妾,可是待自己,一向是情深义重的,纳妾也是为了延绵子嗣,这无可厚非,她抬头看着乾隆的神色,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乾隆一只眼睛打量着她,顿了顿道 “额色伊不是住在西长安门外么?朕记得,那也算是你的叔伯罢?” 额色伊从前是和图尔都一样的人,也是被招来了大清,被乾隆亲自恩赐了差事,便永远的留在了京都,不能再回和卓半步。 苏黛香听到乾隆如此,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一颗心到底也是安定下来,她点了点头道 “是,是图尔都的五叔” 乾隆满意颔首,手指轻轻捏紧了椅子上的把手,眼睛里已经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笑了笑,捧起手旁的一盏热茶道 “朕会恩赐一所宅子,你与图尔都就在京都住下罢,也算齐了家人美满” 他言罢捧起身旁的茶盏口喝了,茶水虽然冷了,可乾隆心中高兴,并不以为然。 苏黛香愣愣的低下头去,如此,自己与图尔都,身死之前怕是回不去和卓之地了,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可这样也是好的,到底是还有自己陪着他,也可解了些思乡之情罢,她这样想着,站起身来跪下 “多谢皇上恩德” 乾隆眼睛里含着笑意,他放下茶盏,亲自走了下来扶起来苏黛香,和煦的笑道 “朕不会亏待你们夫妻的” 苏黛香看着自己的双手被他握着,虽然知道乾隆的话并不可信,面上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她开口笑道 “图尔都的妹妹,我和卓最美的公主,此次也随着进了京都,虽然年岁不如京都女子年轻,可是容貌俱佳,皇上定会喜欢的” 乾隆帝无奈的笑了 “朕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谈什么喜欢?” 苏黛香也跟着笑了 “皇上龙马精神,哪里老迈?” 乾隆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和皇后一点都不一样,若是皇后,只会整日里说自己老迈,不让自己祸害年轻的女子,可是阿香从来不会这样,她虽然直言不讳,可从到大,从来没有一次忤逆过自己。 乾隆伸出一只手来,摸上她头上冰凉陌生的首饰,低声开口道 “阿香,幸得有你” 苏黛香看着乾隆这副神情,神色顿住了,她心下微动,眼圈不知怎的就开始红了,她尴尬的笑了笑道 “阿香能活到今日,全都仰赖皇上,万死不辞报效圣恩” 乾隆也感动的点了点头,另一只手攥紧了她冰凉的手指,他正想伸出手来安抚的抱一抱眼前这个为自己付出的女子,就见她缓缓往后退了两步,虽然不够猛烈,可到底是有拒绝的意思的。 苏黛香弯身福了福道 “天色已晚了,阿香先行告退” 乾隆见此,也回过神来,尴尬的收回了双手,咳了两声道 “心些,切勿被人发现了” 苏黛香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每一次送密信,每一次都是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从来没有被人瞧出来过。 她俯身缓缓退了出去,乾隆也觉得心情明朗起来,便也出了殿门,回到了养心殿东暖阁,吴书来伺候着他急忙安歇了。 寒夜深深,月光凄冷的挂在天上,长长的宫门甬道,只有一名侍卫跟在苏黛香的身后,护送着她出宫。 眼瞧着到了神武门前,苏黛香回头,借着月光回看了看长长的路,这深不可探的紫禁城,从来不是自己容身的地方,她披着黑色的斗篷,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便扭过身子,头也不回的离了宫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一枝红艳露凝香 2 乾隆二十五年秋日 主将章桂阿桂平定大和卓有功,册封为一等辅国公,阿桂年事已高,此战役一过,他人还未到京都,请奏告老还乡的折子就先到了乾隆的面前。 副将富察明瑞,以及皇后的侄子讷苏肯平定有功,擢升为正二品将领。 其余副将各自有赏赐。 图尔都早已抵达京都,亲自给乾隆问安后,乾隆在西长安街赐给他一栋二十二进的宅子,图尔都就此率领家眷在京都西长安街安住下来。 阿桂这样请命回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两年前就是,只是朝中无大臣可用,乾隆允准他,最后和卓一战,乃是最后一次了,如今凯旋归来,他再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乾隆也不好再留,他勉强点了头,恩准阿桂告老还乡,还赏赐了黄金百两,白银千两,更准备在十月初五设宴,款待阿桂,也算是为他辞行。 讷苏肯和富察明瑞也在深秋抵达了京都,兆惠将军带着和卓氏公主在路上,因为是女子难以适应京都气候,总是格外娇贵些,赶路的进度总是要比讷苏肯他们慢上一些,将军夫人倒是十分不安心,兆惠将军寄来的家书,虽然字字报平安,可是没有一封信不在夸赞公主美貌的。 兆惠将军也是在入冬之前抵达了京城,和卓公主与她的哥哥住在一块儿,都在西长安街的宅子里。 十月初一景仁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众妃嫔问安的声音在这里响起,皇后端坐主位上。 令贵妃身孕已有将近八个月,听人说脚肿得难以下床,乾隆心疼,便也免了早晚问安之礼,只是令贵妃不在这里,偌大的景仁宫总觉得少了些聒噪。 皇后温声开口道 “免礼,都坐着罢” 舒妃轻轻坐下,她靠在椅子上,慵懒的转着手中的护甲开口道 “臣妾听闻,和卓公主已经到了京城了罢?”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面带笑意 “已经在图尔都的府邸住下了” 愉妃在一旁了然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位和卓公主准备何时进宫呢?她轻轻开口道 “臣妾听闻,这位公主如今已有二十七岁了” 此言一出,众妃脸上都是讶异的神色,二十七岁,这样大的年纪,诚嫔钮祜禄氏在一旁冷冷笑道 “那可真是美貌如花了呢” 舒妃摸着耳环,不屑的发出了一声冷哼 “回部部族,能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她出身高贵,丝毫瞧不起这远道而来的公主,在她眼里,所谓天仙下凡,不过是部族为了献上公主虚伪的夸奖罢了。 愉妃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她想起听永琪说的话,兆惠将军都夸赞这位公主,又听说了许多事,她笑了笑开口道 “臣妾倒是听闻,这位公主身有异香,回部族人说她玉容未近,芳香袭人,只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香味儿” 众人闻言都轻轻捂住嘴笑了,就连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素来不愿多言,此刻脸上也含着笑意。 颖嫔一向是直言不讳的,她此刻笑道 “怕不是回疆的羊肉味罢” 此言一出,众人都发出笑声来,她这样的性格,皇后听到这样荒唐的话,也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 她坐在上手,看着这群女人叽叽喳喳,似乎对即将新来的这位公主充满戒备,她心里也十分好奇,二十七岁这样的年纪,还能倾国倾城,她十分好奇,却不能和这些妃嫔一样随意讨论。 皇后轻轻笑了笑,手上的护甲来回摩挲着衣料,开口是端庄自持的声音 “回部今年归顺大清,皇上十分重视,这也是回部为表诚意的一片丹心” 愉妃恭顺的点了点头 皇后觉得身上乏累极了,她想起今日里讷苏肯凯旋归来,还要来给自己问安,便开口道 “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罢” 众妃嫔也坐了这么久的时候了,觉得身上乏累,便都由宫女搀扶着站起身来 “臣妾告退” 众人便按照顺序鱼贯而出,偌大的景仁宫正殿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退下后,博尔济吉特氏才站了起来,轻轻福了福身子便也要退下。 皇后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想到讷苏肯今日要来景仁宫,心下终是有些不忍,她冲着博尔济吉特氏温声道 “豫嫔若是无事,留下陪本宫说说话儿吧” 博尔济吉特氏扭过头来,望进去皇后的一双眉眼,霎时间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早就知道了讷苏肯凯旋归来,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浩浩空空的宫殿中数豆查日,如今也该回来了,她心下微动,顺从的点了点头 “是” 皇后看着她这副模样,也宽慰的笑了笑,博尔济吉特氏坐到皇后的身旁,被皇后的目光盯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双手来回揉搓着手中的帕子 “臣妾……臣妾怎么能坐在这儿?我还是去后头罢” 皇后安抚的拍了拍她躁动不安的手 “讷苏肯凯旋,这是满族荣光的事,有你在这里为他恭贺,他会更高兴” 博尔济吉特氏低眉开口道 “可是……” 皇后已经抬起头来,看了看宫殿内伺候的人 “你安心,这都是玉琈她们,不会有旁人” 博尔济吉特氏这才安下心来,她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中局促极了,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时的抬头往外看看 终于见玉琈通传了一声 “娘娘,将军来了” 皇后霎时间也眉开眼笑了起来,玉琈打了门帘,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一步一步都带着坚定的声音,听得博尔济吉特氏心中惴惴不安,她跟着皇后站了起来,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 对面的男子高大威武,已经脱下了铠甲换上了常服,皮肤黝黑,大漠的风沙仿佛侵袭了他的脸庞,容色坚毅,博尔济吉特氏看了一眼,急忙又低下头去。 讷苏肯一眼就看到了姑母身后的多玉,他压抑下喉头滚动的情绪,半跪下身子,抱了抱拳道 “侄儿叩见姑母” 皇后一眼就看到他手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只觉得心中酸涩,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扶起讷苏肯 “快起来罢,快起来” 讷苏肯轻轻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藏在袖中,皇后看着他这样沧桑的面庞,只觉得这个侄子,为了那拉一族的家族荣光,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楚,她轻轻开口道 “坐下说话!” 讷苏肯应了一声是就在皇后的下手落了坐,皇后也回到主位上坐下,她看着讷苏肯道 “你一去这样久,本宫和你额娘着实挂心,好在如今平安回来了,皇上也恩赐擢升了你的官职” 讷苏肯微微一笑,坚毅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看起来没那么生硬,他的声音沙哑 “多谢姑母挂心,和卓一战十分轻松,只是地势不好,耽搁了许久” 皇后安心的点了点头,抬起眼来看了看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后者转着护甲,全然没有半点心思,皇后轻轻笑道 “平安归来就好,明瑞怎么样?” 讷苏肯摸了摸鼻子,想起一向嬉皮笑脸的富察明瑞在战场上十分认真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他恭敬回道 “明瑞作战有方,和素日完全不同,也多亏了他呢” 皇后满意的颔首,吩咐一旁的玉琈道 “前些日子岭南岁贡的御橘,在本宫这里有许多,晚些时候给你额娘带回些,她喜欢这些” 岭南此次倒是进贡了许多东西,有二百多棵荔枝树,还有许多柑橘瓜果,这个时节,都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呢。 讷苏肯听到皇后关怀的话,也轻轻笑了,面色从容起来 “是,多谢姑母” 博尔济吉特氏一直在一旁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人闲话许久,她一句话都不敢发,只怯怯的抬头看着讷苏肯的面色,却又不敢看太久。 眼看时辰过去很久了,讷苏肯能来给自己请安就是恩典了,不敢停留太久,皇后吩咐道 “得了,快回府去歇着罢,记得代本宫问你额娘安好” 讷苏肯点了点头,便站了起身要告退 “那侄儿告退” 眼瞧着他离了景仁宫门,博尔济吉特氏无奈的叹出一口气,虽然是低声的喟叹,皇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拍了拍博尔济吉特氏的手 “他平安就好了” 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拿起丝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讷苏肯请安就好,自己不该奢望太多的,她站了起身福了福 “时辰不早,臣妾也告退了” 皇后点了点头,命玉琈亲自送了她出去,看着如今这样形同陌路的两个人,皇后心里也觉得愧疚极了,她轻轻靠在椅子上,慵懒的叹出一口气来。 玉琈亲自送了博尔济吉特氏到殿外,对她福了福身子 “恭送豫嫔娘娘” 博尔济吉特氏冲着她温和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景仁宫,身旁的侍女一早被自己打发回宫了,伺候的人也都不在,她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斗篷,迈步出了景仁宫的门。 已经是深秋了,她抬头看着萧瑟的甬道,悠悠叹气,便准备走回储秀宫去,却低头瞧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自己脸前,她诧异的抬起头来,讷苏肯的脸就在距离自己十分近的地方,她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周围人少,这才安下一些心来,脚步踌躇,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二人这么尴尬的站着,讷苏肯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指着博尔济吉特氏的手道 “除去这个吧,你带这个,不好看” 博尔济吉特氏怔住了,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讷苏肯转过身去,长长的大氅迎着风刮了起来,她怅然的看着讷苏肯的背影,有些失神。 伸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对镂空攒花玳瑁的护甲带在自己的双手上,两只手长长细细的,带这样的护甲,应当是十分好看的,她脑海中只有讷苏肯方才的语气,索性一把摘了下来握在手中。 转过身去,也朝着储秀宫的方向走去了。 御花园里风景正好,晚秋的太阳斜斜的透过干突突的树木,照射在冰凉的湖水中。 几只寒鸦在树上唔啊唔啊的叫着,乾隆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上边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他对面站着十二阿哥永璂。 永璂今日没上学堂,在上书房里因为总是懈怠功课,被纪师傅说了几次还是屡教不改,无奈之下,纪晓岚只能告诉了乾隆。 乾隆左右今日无事,又嫌弃皇后素日里太过娇纵这个孩子,索性就将他带到了御花园里来,他此刻严厉的皱起眉头 “你若是不愿去上书房,大可以跟着朕去养心殿” 永璂已经被他训的要掉下眼泪来了,泪眼汪汪的摇了摇头,嗫嚅道 “不” 乾隆举着手上的几沓纸张,气愤的摔在了地上 “你今日去养心殿后殿跪着,将这些写上十遍,若是再这样蒙混,今日都不要想吃饭了” 十二阿哥抬起头来,求助的看向一旁站着的吴书来,似乎是想要他去告诉皇后,乾隆这次却是真的狠下心来了,他抬头向吴书来道 “你若是敢多嘴一句,仔细你的脑袋” 吴书来也吓得抖了抖身子,不敢多言,他往后退了两步,拉住了十二阿哥的手,为难道 “走吧,十二阿哥” 永璂却摇了摇头 “不,我不要去” 乾隆闻言猛然一瞪眼睛,目光凶狠,让永璂看着都打了个寒颤,他开口道 “你若是不去养心殿,就在这里跪着” 秋风瑟瑟,这样的天气寒冷极了,乾隆这次也是气着了,他看着桌案上一塌糊涂的功课,失望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如今永璂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先天不能算十分有天赋的孩子,又不愿刻苦读书,皇后有时候,也有些太过娇纵,凡事总是要按着永璂的性子来,若是这样下去,恐怕难成大器,他皱紧了眉头,手指都轻轻捏住了。 吴书来见此也害怕的拉住永璂的手 “十二阿哥,快跟奴才走吧” 永璂的脸还是高高的昂着,他哭叫道 “我明明写了的,被永瑆给我涂画了,我只能在上课之前写了几张,师傅总是说我写的不好” 乾隆皱起眉头,挥了挥手道 “再敢狡辩一句,朕就给你加十遍” 永璂委屈的掉下了眼泪,他揪住吴书来袖子上的衣裳,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呜呜的被吴书来给拉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无言岁月惹烦忧 十二阿哥被吴书来带到了养心殿的后殿,他看着空空的后殿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冰冷的书桌,一把拽住了吴书来的袖子哭诉道 “我不要在这里,吴公公” 吴书来看着面前这个刚刚到自己腰际的孩子,泪眼汪汪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疼,只是乾隆这样大的怒气实在罕见,他为难道 “您就在这儿好好写,写完了万岁爷就会接您出去的” 十二阿哥死死的抓紧吴书来的袖子不肯撒手,他猛地摇摇头 “我要找皇额娘!” 吴书来本来也是想去景仁宫求助皇后的,可是见乾隆这样动怒,又仔细嘱咐了自己,他也不敢多做什么,便蹲了下来安抚他 “我的祖宗,您别为难奴才了,快去写罢” 十二阿哥看着吴书来这样,无奈的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瘪着嘴巴点了点头,又滚下了几滴泪珠来 “那你要去找我额娘” 吴书来看着阿哥如此,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奴才明白,您快去吧” 十二阿哥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后殿内,只觉得寒冷刺骨,他回望着吴书来,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吴书来朝着他挥了挥手,见他终于肯乖乖的进了殿去,这才放下心来,把门给关上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怕这宫中,又要不安宁了,皇后娘娘那样疼爱这个阿哥,万岁爷又非要如此严厉,唉。 他长叹了一口气,听人说乾隆去了延禧宫,又急忙的跟了过去。 延禧宫-- 令贵妃有孕,此刻天气寒冷,身上只披了件蓝风彩蝶的斗篷,慵懒的躺在塌上,她腹部已经高高的隆起,令贵妃黛眉微蹙,正一下一下安抚着腹中躁动不安的胎儿。 乾隆在她对面坐着,怀里抱着机灵可爱的七公主,一旁的九公主还在床榻上酣睡着,只见乾隆取过桌子上的一块点心递给了七公主,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朕的辰熙真是乖巧极了,今日还拿来了写的字给皇阿玛看,真是好字” 全然没有了方才在御花园里斥责永璂的严厉,他看着怀中的女娃娃,梳着两把头,头上的蝴蝶翩翩起舞,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听七公主用软糯的声音答道 “是哥哥教我的” 乾隆拿胡子扎了扎她稚嫩的脸蛋儿,孩子的脸庞,像刚煮熟的鸡蛋一样光滑,哪里受的住这样的逗弄,只见七公主嘻嘻笑了起来,还伸出手来推搡着乾隆的脸。 乾隆亲上她软软的脸儿道 “哪个哥哥?恩?” 七公主笑得哈哈的几乎接不上气来,她一把拽住了乾隆的胡子笑道 “是十二哥哥呀” 乾隆一听到永璂的名字,面色陡然冷了下来,他抱住七公主在自己腿上做好,伸手端过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他会些什么?” 七公主的年纪,却全然不曾明白皇阿玛为何突然面色不好,她掰着手道 “十二哥哥可好,还给了我玉石玩儿呢” 乾隆看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色,也无奈的撇起嘴角笑了笑。 一旁的令贵妃打量着乾隆的面色,今日的事情自己也已经听说了,皇上在御花园痛斥了十二阿哥,那情形与当年三阿哥被训斥并无二样,只怕这唯一的嫡子,也只是庸碌之才,乾隆这才恼羞成怒了吧。 一想到这里,令贵妃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皇上,辰熙顽劣,臣妾根本管教不了,也只有您在这儿,她才肯听话些” 七公主闻言对额娘做了个鬼脸,躲进了乾隆的怀里,只见乾隆伸出宽厚的大掌,抚了抚七公主的发包,和蔼的笑了 “你有孕辛苦,若是看顾不得,朕便让庆妃帮忙照看她罢” 和静公主机灵可爱,人也漂亮,平日里虽然活泼些,可到底是没有什么公主的架子,众妃嫔对她也很是喜爱,不曾因她是令贵妃所出而厌恶她。 令贵妃闻言,面上的笑容却挂不住了,她看着乾隆的脸色,只觉得变幻莫测看不真切,急忙开口道 “辰熙怕生,臣妾累些算什么,左右腹中这个也快要出世了” 乾隆扭过头来看着她凸起的腹,眼底终归有些柔软之色,他点了点头道 “钦天监所言,你这一胎怀的正是时候,宫中这些年来也很少有婴啼声” 令贵妃恭顺的点了点头,纤细的手抚上肚子。 窗外日光正好,乾隆抬眼瞧见了吴书来正从外头进来,皱了皱眉开口道 “十二阿哥呢?” 吴书来怯怯的抬起头来,令贵妃一只手摸着腹,上挑的丹凤眼细细的打量着他,听他开口道 “禀皇上,十二阿哥已经进了后殿里,正刻苦写着呢,您安心吧” 言罢却听乾隆轻轻冷哼了一声 “他怎么会如此听话” 和他额娘一样雷打不动倔强的脾气,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乖乖听话了。 令贵妃闻言轻轻坐起来些身子,眼神之中尽是关切之色,她向前倾了些身子开口道 “十二阿哥怎么了?皇上怎么动这么大的肝火?” 乾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吴书来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退了退步子站到了殿外去。 他看着令贵妃的神色,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永璂淘气罢了,在上书房里不肯听话,若是再不管教,只怕就要上房揭瓦了” 令贵妃点了点头,她挥了挥手让和静公主朝着自己过来了,抚上女儿的两把头,看向乾隆宽慰的笑了笑 “皇上一片好心,只是怕皇后娘娘不愿” 乾隆捧起桌上的茶盏,浅浅斟了一口,眉头紧蹙着不愿舒展,听了令贵妃的话也觉得皇后娇纵永璂太过 “朕管教皇子,皇后不愿又如何?” 令贵妃闻言也笑了,她摸着一旁和静公主的脸蛋儿,眸色却已经深了起来 “皇后娘娘疼爱十二阿哥,皇上贸然惩罚,十二阿哥又身子虚弱,臣妾只怕娘娘因此和您置气” 屋子里一时间寂静了下来,乾隆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起来,他扭头看着令贵妃,嘴角不屑的上扬了起来,他盯着令贵妃,直到将对方盯得心慌意乱了起来,这才缓缓开口道 “朕要管教永璂,谁敢多言半分?” 令贵妃看着乾隆的目光,凌厉的让她不敢说什么了,只揽着和静公主,老实的应了一声 “是,臣妾明白” 乾隆看着她和怀中的和静公主,再也没了半分兴致,他轻轻站起身来 “朕还有事,你有孕辛苦,好生歇着吧,不必起来了” 令贵妃卧在床榻上,无措的点了点头 “恭送皇上” 乾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延禧宫。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皇后却浑身困倦的抬不起精神来,她这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唤来了人更衣,就准备去上书房接永璂回宫,皇后一觉醒来,浑身骨头无力,也想走走,不愿意乘坐轿撵,她扶着玉琈的手一路走着,刚到了御花园,就瞧见延禧宫的大宫女腊梅,在与宫女凑在一起说话呢 那宫女手上还抱着花篮,抬头向腊梅道 “腊梅姐姐,万岁爷真发了这样大的怒气啊” 腊梅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呀,今日万岁爷气的直接让人将十二阿哥给关了起来,书房都不让他去了” 皇后有些惊讶,她扭头诧异的看了玉琈一眼,玉琈也是一脸的茫然,这样的消息,她在景仁宫中并没有听到半分啊。 腊梅又开口道 “我也好久没见过皇上这样动怒了,今日在我们宫里抱了七公主一日呢” 那宫女点了点头 “皇上真是狠心,这样冷的天儿” 腊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谁让十二阿哥这样顽劣呢?皇上也是失望极了罢” 那宫女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咳嗽声 只见皇后缓缓的走了出来,二人连忙跪下行了大礼,尤其是宫女,吓得不轻,跪在地上连声音都是颤抖着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沉声开口道 “腊梅,延禧宫里没有事情做了?要你在这里乱嚼舌根” 腊梅想起乾隆嘱咐的这件事不可乱说,尤其是皇后,否则要掉脑袋的,连忙磕头道 “奴婢知错了,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走近了些,低头俯视着她冷声道 “十二阿哥怎么了?你如实道来” 见她还抽抽噎噎不敢说,皇后怒道 “若是再不说,今天就发配了你” 腊梅叩下脑袋哭诉道 “是……是十二阿哥在上书房里不肯听话,皇上龙颜大怒,命人将十二阿哥给关了起来” 言罢她见皇后怔住不说话了,又急忙磕头求道 “奴婢知错了,求娘娘不要说是奴婢说的,不然奴婢人头不保啊” 皇后目光如炬,她整顿了情绪道 “妄自议论皇子,掌嘴三十,罚你三个月月例,自己下去领罚罢” 腊梅委屈的呜呜哭了两声,抬起头来见玉琈狠厉的目光,吓得跑了。 那宫女见此也急忙行了礼告退了 玉琈上来搀扶住皇后,皇后扶住头痛欲裂的脑袋开口道 “去养心殿” 玉琈连忙将她扶到石凳坐下问道 “娘娘没事吧?” 皇后觉得头要炸开了,过了许久才恢复清明,她皱起眉头道 “传轿撵,本宫要去养心殿” 玉琈无奈的叹了口气劝道 “娘娘,万岁爷嘱咐了人不愿告诉您,就是怕您如此,咱们还是缓一缓再去吧” 皇后强撑住脑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方才腊梅那样的语气,她皱了皱眉道 “永璂到底如何了?为何要把他关起来” 玉琈无奈的摇了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 皇后站了起身,手上的丝帕都攥的紧紧的,她看向本来要走的那条路,这个时辰,该是永璂下学的时候了,如今自己连他被乾隆关押在哪里都不知道,皇后烦闷的转过身回了景仁宫 玉琈扶着皇后进了宫门,皇后吩咐开口道 “去让人通知吴书来,请皇上来景仁宫一趟” 玉琈为难的看了皇后一眼,知道她如今也在动怒,还是命巧容去知会了吴书来一声。 也不知道是吴书来推辞还是乾隆太忙,这样的知会后,整整一个下午,都不曾瞧见乾隆的身影来到景仁宫,皇后看着天色一寸寸的暗了下去,心急如焚。 派出去的奴才们连十二阿哥被关在哪里都不清楚。 皇后连晚膳都不曾用,玉琈进了寝殿,见皇后懒懒的窝在贵妃塌上闭目养神,自己也不敢多加规劝,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却瞧见吴书来在门口,一抹明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景仁宫门前,玉琈如临大赦般的跪下行了礼 “奴婢参见皇上” 皇后卧在里间,听见他来的动静也懒得睁眼,乾隆掀起帘子进了内殿,见皇后无神便也不吵她,只轻轻坐在她身旁,手指拂上皇后流云锦的衣裳道 “皇后都知道了?” 皇后微微勾起来嘴角,她轻轻转过了些身体,却不心将手边的杯子给打碎了,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想起,连乾隆都觉得刺耳朵,皱了皱眉头。 听她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的永璂在哪里?” 乾隆面色悻悻,他坐到一旁的桌子边,抬眼看到皇后梳妆台上的玉壁,眼睛里就像结了冰一样,再也没有方才的一点点温度。 他开口道 “你不必过问了,永璂由朕管教,自然会比你娇纵的好” 皇后只冷笑了一声,过了片刻悠悠开口 “皇上这样的话未免太过荒唐,臣妾如今不愿多说,只想知道永璂在哪里?” 乾隆拿起玉壁,在手上来回的摩挲着,明明是通体光滑的玉壁,握在手里,却像是刺猬一样难受,他开口道 “皇后要因为永璂与朕置气么?那也是朕的嫡子,朕自然要好好栽培” 皇后心里只觉得今日的一切都太过蹊跷,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这样苛待永璂,她从贵妃塌上腾的坐了起来 “是臣妾要置气吗?是皇上自找的罢,永璂有何过错,值得您像关押犯人一样对待他?” 乾隆闻言气急道 “是朕太过宠你了么?居然敢这样和朕说话!” 皇后冷冷嘲讽道 “臣妾不敢,只是恳请皇上,放了永璂,臣妾自然会好好管教他” 乾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皇后,皇后也明白过来自己话有些重了,但还是执拗的不肯松口,乾隆沉声道 “纪晓岚说他整日不学无术,功课也是十分懈怠,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后委屈极了,但嘴上还是不愿意松口 “皇上是要将臣妾这唯一的孩子也给夺走么?” 乾隆一把将玉壁扣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站了起来道 “够了” 皇后委屈的不再说话,伸手狠狠抠着座下的贵妃塌 乾隆冷冷道 “朕要管教永璂,轮不到你来过问,好生在宫里看你的信物罢!” 乾隆言罢拂袖而去,皇后委屈的看向桌子上的玉壁,心烦意乱,狠狠的摔了一旁的杯盏。 屋内的声音传来,乾隆前脚刚走到门外,看着吴书来和玉琈正在一处,恼怒的头也不回。 吴书来看着乾隆离去,嘱咐玉琈道 “就在那儿,你让娘娘安心,我会照看的” 玉琈看着这样大怒气的乾隆,又听里头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心急的道 “我明白,你快去罢” 吴书来点了点头,急匆匆的跟上了乾隆的脚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无言岁月惹烦忧 2 养心殿后殿-- 夜色已深,殿内的空气也冷了起来,十二阿哥永璂看着一盏灯火越来越昏暗,几乎让他都看不清楚纸上的字。 两只手已经冻的通红了,他放下毛笔轻轻呼出一口气,暖了暖手指,抬头看向门外,连吴公公都不在这里了,只有两个面生的太监,十二阿哥心里清楚,那是皇阿玛派来看着自己的。 十二阿哥已经一个下午没有吃饭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捂着肚子难过极了,只觉得想念额娘,还有景仁宫里热腾腾的饭菜。 这样想着,一阵困意袭来,十二阿哥伸出两只手臂趴到了桌子上,将圆圆的脑袋枕在胳膊上,只觉得屋子里越来越冷了,他闭上眼睛,止不住的想哭,却缓缓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吴书来跟着乾隆回了养心殿,他见乾隆步履匆匆,自己这把老骨头几乎要跟不上了,便明白此次他是动了多大的怒气。 乾隆帝回了养心殿,被皇后一气,今夜什么心思都没了,敬事房的人已经在养心殿里候着了,见乾隆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便也不敢多言,只怯怯的跟在吴书来身后。 吴书来见此让他往后退了些,自己心翼翼的捧上了一盏热茶来,他轻轻放到了乾隆的桌案上,谨慎开口道 “万岁爷,已经到了翻牌子的时辰了” 乾隆紧紧的皱着眉头,脑中只有那枚玉壁的模样,自己素来不会这样大动肝火,全都是因为今日一早就听了宫人在那禀报,博尔济吉特氏与讷苏肯在皇后的景仁宫前难舍难分,自己一时间动了怒气。 本想着去上书房散散心,又正好碰到永璂被训斥,这才重重惩罚了永璂,想晚间就放他出来,也好长些教训,谁知道还未来得及放人,皇后那边就又开始与自己置气了,他本是好意去了景仁宫,那枚该死的玉壁出现在皇后的妆台上,他心里一切的火气便都遮掩不住了。 乾隆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抬眼打量着吴书来,吐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 “给朕听着,没有吩咐,若是敢往十二阿哥那去一步,你的腿是不想要了” 吴书来被这样的语气惊吓住,暗暗打了个寒颤,他赔笑道 “奴才明白,万岁爷别因为这个气坏了身子,已经到了翻牌子的时候了,合宫娘娘都等着您呢” 乾隆闻言才稍稍舒心了一些,他微微挑起眉头,吴书来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挥了挥手上的拂尘,让敬事房的太监上前一步。 托盘上放着整整齐齐的绿头牌,皇后的在第一个,乾隆的目光在那上头打量了许久,不屑的拿起了博尔济吉特氏的绿头牌,猛然往反面一扣。 敬事房的太监看到乾隆今日的举动,也觉得十分诧异,他分明记得,自从自己接管送绿头牌的重任之后,乾隆可是一次也没有临幸过这位豫嫔娘娘,绿头牌上几乎都要落上了灰,今日是为何呢? 他抬起头来看乾隆脸上一抹捉摸不定的神色,太监急忙收了托盘,弯身恭敬道 “奴才明白,这就叫豫嫔娘娘恭候圣驾” 乾隆轻轻嗯了一声,手上轻轻捏着手指,面色看不出喜怒。 他又在养心殿中歇了一会子,就要起身往储秀宫去,吴书来跟在乾隆的身后,担忧的往后殿里看了一眼,不知道十二阿哥的孩子如何了,抬头见乾隆已经上了轿撵,便也急匆匆的过去了。 储秀宫里-- 博尔济吉特氏正与庆妃坐在一处闲聊,二人刚刚用过晚膳,也得知了景仁宫一事,只见庆妃无奈的叹口气道 “十二阿哥素来乖巧,怎么会顶撞皇上呢?” 博尔济吉特氏轻轻摇了摇头 “这……臣妾也不清楚” 庆妃看着博尔济吉特氏的神色淡然,觉得好像从她进宫,就一直是这样的神色,从不曾见她真心欢喜过,说什么事情,也总觉得和自己无关一样,庆妃也了然的一笑道 “皇上与皇后娘娘恩爱情深,若是十二阿哥犯了错,惩戒就过了,孩子嘛” 言罢见博尔济吉特氏低眉不语,庆妃看着这平平静静的储秀宫,怅然的叹出一口气来,将手中的橘子塞进嘴里,开口道 “储秀宫富丽堂皇,却只有咱们姐妹两个,总是不如延禧宫热闹些” 博尔济吉特氏听到这样的话,微微笑了笑道 “庆妃娘娘还年轻,总会有孩子的” 庆妃轻轻摇了摇头,她心中不是没有过心仪的男子,那个人是在京郊城外的绿草地上,轻轻唤着自己锦婷的女子,根本就不是连自己的闺名都记不住的乾隆。 她入了宫后,将宫外头的一切都试图忘却,也曾经想过为乾隆诞育皇子,只是或许是自己不够诚心,上天知道自己对皇上的情谊没有那么深切,便也不肯恩赐给自己一个孩子,来解了这深宫寂寞,如今自己已经过了适合孕育的年纪,恩宠又不是太过,至于乾隆也已经老迈,自己根本就不报什么希望了,她扭头看向博尔济吉特氏笑道 “这么多年了,倒是妹妹有望孕育龙嗣呢” 博尔济吉特氏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连说笑的心思都没有。 二人心里都有情深义重的少年郎,与乾隆,不过是为了家族荣光罢了,只是为了自己身后的母家,要赔上自己光华璀璨的一生,实在是不值得。 二人闲话许久,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宫女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脸上都挂着喜色 “娘娘,万岁爷翻了您的牌子,御驾正往储秀宫来呢” 博尔济吉特氏闻言,手中握着的橘子都扑通掉了下来,咕咚咕咚在地上滚了好远,眼神中并没有承宠的半点欢喜之色,更多的却是惧怕。 庆妃娘娘在旁边坐着,听了这样的通传也眉开眼笑起来,一把握住了博尔济吉特氏的手,却觉得冰凉极了 “这样的好事儿,妹妹快准备吧,本宫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她言罢轻轻起身,扶住一旁婢女的手,轻轻出了宫殿里。 博尔济吉特氏愣在原地,手都不自觉的轻轻颤抖了起来,宫女新雨上来扶住她笑道 “娘娘,这可是好事儿,奴婢扶您去换身衣服罢?” 博尔济吉特氏轻轻摇了摇头,抚开了宫女的手 “不必” 宫女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相劝。 博尔济吉特氏脑中却百转千回,这么多年,自从第一次后乾隆酒醉临幸了自己,往后到如今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中间承宠的次数连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她一想起乾隆,尽是那个凌乱的夜晚,心中也觉得惧怕起来,手上只不住的绞着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乾隆的御驾很快就到了储秀宫,吴书来尖声通传道 “皇上驾到” 这厢庆妃扶着宫女的手回了寝殿,听到吴书来的通传声,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喜色,望着天上的月光叹了口气道 “豫嫔执拗,只盼她能软下心来早早看透” 过去就是过去了,认清如今,看清楚来路如何,才是最最紧要的事情,她已经这么熬了过来,希望博尔济吉特氏也能早日看清楚 乾隆今夜的心情算不得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很差,对着博尔济吉特氏自然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庆妃在这边殿内,都能听到隔壁的玉器瓷器碎裂的声音,心里担忧的紧,更是一夜也不得安枕。 次日早上,乾隆早早的就去上了朝,庆妃起了身就往豫嫔的宫殿里去,却见宫女新雨站在门前,开口问道 “你们主子呢?” 却见那宫女眼圈发红,低了低头道 “娘娘身子不适,已经让奴婢回禀了不能去景仁宫问安,不过皇后娘娘也是不好呢,让玉琈姑姑通传了下来,今日合宫都不必问安了” 十二阿哥一夜未归,皇后心急如焚,一夜不曾合眼,一早就去了养心殿门口求见,哪里还有时间问安。 庆妃喔了一声,点了点头道 “好生伺候着” 空空荡荡的寝殿里,一丝丝声音都没有,博尔济吉特氏卧在床榻上,眼圈发红,身上一丝不挂,只有棉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她趴在床上,双手攥紧了绣花枕头上的花纹,心中是翻天覆地的酸楚。 满地的瓷器碎片提醒着自己昨夜的一切不是噩梦,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了的。 乾隆咬牙的语气犹在耳畔 “你不要以为,朕封了你嫔位,就是抬举你了,若是有丝毫逾矩,慎刑司里有的是法子让你哭” “朕知道你不怕死,可有的是人怕” “即便朕十年不来临幸你,你也得给朕规规矩矩的守着,蒙古一族朕动不得你,可若是你敢动一丝一毫的糊涂念头,宫中有的是死法等着你和贱人” 她无力的望着地面,只想闭上眼去一心求死,可是乾隆这样的人,自己若是身死,要牵连多少人呢? 她看着地上掉落的那只耳环,是讷苏肯亲自送给自己的,她只觉得心间拔凉,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只有那个老实憨厚的男子,自己若是嫁给了他,怎么会过上如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偌大的寝殿里,她将头埋在枕头上,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疼痛反复折磨着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副行尸走肉,博尔济吉特氏再也忍不住了,呜呜的放声哭了出来。 宫女守在外头,听到了宫殿里头传来的声音,对主子这样也是心疼不已,别的宫里承宠都是满心满意的欢喜,唯独自家主子娘娘这样苦命。 乾隆这厢已经下了朝,回到了养心殿,他这两日已经是满心的烦躁了,前朝阿桂的折子反复递上来,又有不少老臣都生出了告老还乡的念头,朝中空缺,一时竟然找不出人来补上。 弘昼去了江宁府,查出来不少空口的案子,山东一带又是连年的旱灾,朝中的烦心事本就够多了,今日图尔都却又上了一道折子来,和卓公主刚到京都,不熟悉中原气候,感染了病症,一时不敢进宫伴驾,只能在府中养病。 他刚刚回到养心殿,抬头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伸手碰到一旁的茶盏冰凉,心烦的正要开口斥责,却找不到吴书来的身影。 乾隆心下烦闷,索性一把扔了那茶盏,身子往后一靠,懒懒的开口道 “无用!” 吴书来这才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他跪下回禀道 “万岁爷,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闯进了后殿,带走了十二阿哥” 乾隆大手一拍桌子,抬起头道 “真是反了她了” 吴书来擦了擦鬓角的汗 “回万岁爷,十二阿哥起了高热,昨日一夜想来是受了寒气,皇后娘娘也是心急所致” 乾隆冷冷开口道 “朕吩咐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吴书来跪在地上,拂尘都被他慌张的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也不知道十二阿哥怎么就突然起了高热,摇了摇头道 “十二阿哥自己在屋中睡着了,晚间风凉,孩子怎么受的住?” 乾隆眉头一皱,他拿起了一旁的朱笔,面色尽量淡然的继续批阅奏折 “皇后如何得知永璂在这?” 吴书来闻言一个激灵,结结巴巴的回道 “您去上朝,皇后娘娘在养心殿门口跪了一个早晨,娘娘一夜未眠,急得不得了,奴才无奈,只能带着她去了,求万岁爷恕罪” 乾隆不语,吴书来抬起脑袋看了看他,面色不悲不喜,看不出来他到底动怒没有,吴书来心里越发没底了,将头狠狠的低了下去,良久才听到乾隆吩咐 “去太医院,将周齐初带去景仁宫罢” 吴书来急忙叩了个头道 “奴才遵旨” 他刚刚起身,又想起什么来,将手中一沓纸放到了乾隆的桌案上 “这是十二阿哥写好的,奴才告退” 他抚了抚滑落的帽沿,急忙跑着去了太医院带了周齐初过去景仁宫。 景仁宫里已经慌乱成了一团,皇后带着三清怒闯了养心殿带出来了十二阿哥,三清亲自抱着十二阿哥回了景仁宫,皇后又让常明亲自来诊断。 而乾隆却端坐在养心殿里,纹丝不动,仿佛十二阿哥的病情对他并未产生多大的影响,他抬起手来看了看永璂写好的一沓字,无奈的弯起嘴角苦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弄瓦添璋空欢喜 乾隆拿起那一沓厚厚的纸张,是永璂稚嫩的字体,虽然看着格外大了些,却十分工整整齐,到最后一撇还是规规矩矩的。 他心中无奈的笑了,更多的却是对这个孩子的愧疚,因一时之怒让他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可是永璂的脾气真是十足十的像极了皇后,哪怕是最后,也是死撑着不肯认错,这样的脾性,日后于他有什么益处呢? 乾隆心中无可奈何,想起母子俩如出一辙的倔强脾气,皇后那副淡然的样子,让自己想起来就生气,恩宠于她,可有可无一样。 乾隆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想要去看望的心情,安然的坐在养心殿里批阅奏折。 景仁宫里却忙做了一团,即便是常明与周齐初两位大夫在宫殿里守着,皇后还是禁不住的害怕。 连殇两个孩子的打击历历在目,她看着永璂烧的通红的脸庞,心疼不已。 玉琈守在殿外,看向杵在一旁愣愣的吴书来,伸出胳膊肘来捅了他一下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吴书来抬眼看了看里间的皇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万岁爷还别扭着,心中却很是挂念十二阿哥,这才叫我带了周太医过来” 玉琈冷哼了一声道 “是该挂念,若不是他,也不会如此” 吴书来暗暗擦了擦手,这位姑奶奶吐出来的话,每次总是像刀子一样锋利,自己当差几十年都不敢说的话,她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往外说,急忙往后退了些 “十二阿哥如何?没有大碍吧?” 玉琈拿起手上的帕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多亏了你,太医说不过是受寒引起的高热,不碍事,若是再晚些,只怕好好的皇子就要烧成傻孩子了” 吴书来闻言舒出一口气来,抖了抖手上的拂尘笑道 “那就好” 他看向内殿的皇后,抬脚进去了些,恭敬的弯下身子开口道 “皇后娘娘” 皇后这才收拾了脸色转过身来,她面色苍白极了,见是吴书来,心里微微感激些,若不是这个人,自己的永璂还不知道要在后殿里烧到什么时候,她扯起嘴角道 “吴公公” 吴书来抬起头来道 “十二阿哥没有大碍,奴才也安心了,养心殿里离不得人,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伸手虚扶了吴书来一把道 “今日的事还要多谢吴公公,皇上面前,本宫会亲自去谢罪” 私闯了养心殿这样的大罪,纵然是皇后,也得惩治些的,她今日虽然任性,也是为了永璂着想,但到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后本就打算等永璂醒来,亲自去养心殿叩首谢罪。 吴书来闻言急忙俯下身子道 “使不得,奴才已经认罪,皇上也不见怪罪,娘娘还是好生照顾十二阿哥吧” 皇后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玉琈道 “玉琈,送吴公公回去罢” 吴书来弯了身逐渐退出了景仁宫,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起乾隆,心中却郁郁寡欢。 午膳皇后都不曾用,一心只挂念着十二阿哥,玉琈开口劝了她好几次也不见她有半分离开寝殿的念头。 周齐初从景仁宫内殿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了,他年纪已经老迈,禁不住这样急匆匆的折腾了,深秋时刻,脸上却急出来了汗水,此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从内殿出来,看向皇后担忧的目光,恭敬的合手回禀道 “皇后娘娘,十二阿哥高烧已经退了些,心伺候着不会有碍,娘娘安心吧” 皇后紧绷的双手这才抚摸上胸口,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声音还带着些颤抖 “有劳周太医了” 周齐初缓缓告退出了景仁宫,常明也已经下去煎服汤药了,皇后这才扶着玉琈的手,她看着床榻上的永璂,心疼的坐到床边。 玉琈守在一旁,摸了摸十二阿哥额头上的汗巾已经热了,急忙换上了一块冰凉的帕子,看向皇后憔悴的脸色,心疼的开口道 “太医说了,十二阿哥没有大碍,娘娘宽心去歇歇吧,这里有奴婢呢”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她一夜未眠,今日又早早的跪在养心殿前一个多时辰,寒气太重,身子里也觉得不舒坦,却不愿意离开永璂一分一秒,她双眼盯着病榻上的永璂,开口道 “本宫不累,只是看着永璂心疼罢了” 话音刚落,床榻上的十二阿哥好像听到了额娘的呼唤一样,他觉得额头上好凉好凉,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额娘的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皇后见儿子缓缓醒来,激动的往前倾了倾身子,沙哑的声音都变得激动了起来 “永璂,你醒啦?” 十二阿哥睁开眼,只觉得脑袋里混沌一片,他开口唤道 “额娘……” 皇后却已经红了眼眶,她低下头去不愿意让永璂瞧见自己落泪,迅速的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永璂还是有些发烫的脸蛋儿 “好了永璂,没事儿了,肚子饿不饿?” 十二阿哥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不是在皇阿玛那黑漆漆的殿里,回到了景仁宫来,没有彻骨的寒冷与饥饿,他眼眶里也蓄起了泪水,看着额娘温柔的脸色哽咽了起来 “饿,永璂好饿” 玉琈见此也心疼起来,她急忙开口道 “十二阿哥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做” 永璂躺在床上,伸出了一只手来 “想吃牛乳糕,还有乳鸽汤” 皇后见一向挑嘴的永璂此刻居然要吃这些,惊讶的开口道 “就这些?” 玉琈急忙擦了擦眼角,弯身告退 “那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做” 十二阿哥躺在床榻上,狠狠的点了点头,皇后看着孩子如此,心疼极了,嘴里不住的念叨着 “不必怕了,额娘在这儿呢” 永璂已经是七岁的孩子了,也在纪师傅的教授下明白了自己该与额娘不能像从前一样亲近,可今日这样醒来,看见额娘温润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这几日的委屈了,他拽了拽皇后的袖子,趴在皇后身上哭了起来。 皇后只抚摸着他的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永璂养好病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他重新回到上书房,乾隆偶尔去上书房察看阿哥们的功课,也不见对十二阿哥像从前一样上心训斥了,大多时候只是淡淡的点了头。 永璂养病的这半月,帝后二人一直不曾见面,即便是慈宁宫问安的时候,皇后也总是避开乾隆。 这日吴书来匆匆忙忙跑到御前,乾隆正在养心殿里午睡憩,还未睡着就听见吴书来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他皱眉道 “这是怎么了,捡着钱了不成?” 吴书来狠狠喘了两口气,拂尘都凌乱的不知所踪,他缓了缓才道 “万岁爷,大喜呀大喜” 乾隆躺在软塌上,少有的片刻休息,却被吴书来给搅了,他往里侧了侧身子,撇了一眼吴书来,不耐的开口道 “朕能有什么喜事?” 皇后已经与自己别扭半月了,钦天监又说天象有异,民间大旱未解,烦心的事一大堆能见什么喜事。 吴书来连忙上前一步,面上挂着喜色激动道 “是景仁宫传来了喜事,皇后娘娘身子抱恙,太医诊断,娘娘已经有了身孕啦” 乾隆本是慵懒的样子,听到景仁宫眼睛就微微一亮,吴书来话音刚落,他一把掀开了被褥,冷风灌入也丝毫不觉得冷,吴书来见此急忙取过一旁的衣裳给乾隆披上,见他连忙站起来,眼睛里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了 “真的?” 吴书来急忙点了点头道 “常太医亲自探的脉,皇后娘娘也不信,常太医在景仁宫里来回探了好几次呢” 乾隆穿戴好衣裳,风一样的窜了出去,吴书来都没来的及备轿撵。 景仁宫-- 常明正在为皇后施针,两寸长的银针缓缓没入皇后的手掌和腰部,皇后趴在榻上嘶了一声埋怨道 “常太医,你的医术越发不精湛了,这针扎的本宫疼死了” 她语气愤怒,面上却有些笑意,心情极好的样子 常明不耐烦的撇撇嘴 “您若是年轻个几年,也不必费这周章了” 他素来口无遮拦,在皇后面前更是如此,言罢只见皇后皱眉瞪向他道 “你若是再提年龄,本宫与你没完” 常明见手下的银针也跟着晃动了起来,慌乱的赔笑道 “您可不能动气了,姑奶奶,天大的事也不值当您动气” 皇后点了点头,心中也觉得担忧,景仁宫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也不见乾隆半分着急,她不满的皱了皱眉头道 “只要心烦的人不在我面前晃悠,自然不会动气” 常明心下了然,他缓缓取出银针笑道 “万岁爷若是真不来,您怕是更伤身子” 皇后知心思被看穿,便也不再言语了,只见常明收起了银针,好生收拾了一番后,提笔写下药方子递给玉琈,开口道 “一日两幅,早晚各一副” 玉琈也是满心满意的高兴,她接过药方,急忙领命下去抓药了。 常明背起了药箱道 “万岁爷想必也快到了,微臣先行告退,娘娘好生养胎,微臣祝您早日弄瓦添璋” 皇后笑了笑打发一旁的沅灵送他走了。 却不由得担忧起来这腹中的孩子,常明医术精湛,可皇后看的出他眼中的担忧,想来不是子虚乌有,自己的身子如何,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 乾隆急急忙忙的跑来景仁宫,满头的汗水,身上的朝珠还在晃动,巧容看到他来了,急忙笑着弯身行了礼道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皇后正捧着药碗喝药,听到巧容的声音,知道是乾隆来了,抬起头来就撞进了乾隆那一双焦急的眼睛里去,她放下了药碗,掀起被子要下床行礼。 乾隆快步走上前过去摁住她,轻声嘱咐道 “别动” 巧容看到乾隆如此心急不由得捂住嘴轻笑了起来,而后便缓缓退了出寝殿去, 皇后也不客气,她轻轻抚开了乾隆的手,老老实实坐回床榻上。 乾隆见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了人,就连吴书来也有颜色的候在殿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他新奇惊喜的将手放在皇后腹上问道 “真有了?” 皇后本来就还在生气,此刻见乾隆如此巴巴的过来,一把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 “没有!” 低下头却又看到他热的满头大汗,皇后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忍心的,便拿起一旁的手帕递给他。 乾隆却没心思接过来,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来,轻轻的趴到皇后的腹上,汗水蹭的被子上都是,皇后却又不好推开他,乾隆激动的声音传来 “不曾想过还会有这一日” 他欣喜若狂,额头上的汗水都闪闪发光,皇后无奈的拿起一旁的手帕,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而后觉得自己仿佛有些太过亲近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乾隆急忙坐了起来。两只大手紧紧握住皇后的手腕儿,开口道 “前些日子是朕不好,你莫要往心里去了,咱们老来得子,是高兴的事情,还有什么喜事能比这大呢?” 皇后闻言双手捂住腹嗔道 “你才老呢!” 乾隆见她如此也笑了,这样的喜事,轮到谁都会欢喜,乾隆笑着摸向她的腹,无奈的妥协道 “好好好,朕老” 皇后抠着他的手指翻了他一眼 “若不是您听说有孕,怕是还要数月不来景仁宫,您总是这样” 乾隆笑了笑,眼眸深深叹了口气道 “后宫妃嫔有孕,产子,哪怕是令妃诞下龙凤胎的时候,你可见朕这样欢喜过吗,她们有了身孕,朕有在宫里留过夜么?偏你娇气的很,月份大了睡觉不舒服,都要朕抱着安抚才入睡的” 皇后低着头不说话了,良久猛然抬起头来 “可您上回动了那样大的火气,我们母子都受了这样多的苦,您还说臣妾……” 乾隆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哄道 “朕那是气话” 皇后狠狠的捶了一下他 “您知道永璂受了多大的苦吗?他还是个孩子” 乾隆拍了拍她笑道 “朕如今已经不管他了,还不成吗?” 皇后还是不满,她抬起头来瞪着乾隆道 “不成!” 乾隆无奈的点头笑了 “好好好,你要朕如何就如何” 皇后这才重新回到乾隆的怀里,不屑的轻轻冷哼了一声。 乾隆搂紧了她,只觉得一切欢喜的像梦一样,开口叹道 “但愿你这次能乖一点” 皇后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气不过,伸手又拧了他一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弄瓦添璋空欢喜 2 此后的日子,皇后果真乖乖养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乾隆更是觉得皇后如今矜贵的不得了,万事都不让她出门的。 景仁宫又传喜讯,宫中皇后与贵妃有了身孕,无上尊荣的事情,加上太后回宫,乾隆欣喜极了,带着后宫众人往圆明园住去了,说是初雪风景如画,要带着后宫嫔妃与太后同乐。 太后住在了慈云普护,这样安然的地方很得她的心意,连连不住的夸赞乾隆恭顺和孝。 乾隆仍旧照着从前住在九州清晏,长春仙馆自从孝贤皇后薨逝后再不见有人居住,就连乾隆自己,都不爱去那样的伤心地。 皇后从前来圆明园这里,都是住在离乾隆最近的碧桐书院,这次却被吩咐了住在平湖秋月,那偏远的地方,皇后去都不曾去过几次,不过乾隆派人好好清扫了一番,也是干净整洁,乾隆的心思她都明白,平湖秋月是仿照的浙江杭州的景色,皇后最爱杭州那里的景色了,又临近福海,偏僻悠远,于皇后养胎是最最安稳的地方了。 玉琈却是满腔的不愿,她跟着来到了平湖秋月,脸色一直挂着,待到一切都收拾好了,她熬好了常太医开的汤药,捧来滚烫的汤药急忙一把放在了桌案上,灼热的感觉让她急忙捂上了耳朵。 玉琈将汤药一点点的倒进瓷碗里,端着放到了皇后的面前,却一言不发,皇后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这样的玉琈不禁轻轻笑了道 “难得出来一次,你这是怎么了?” 玉琈将药碗递给皇后,看了看四下无人,怨念的开口道 “同样是身怀龙胎,令贵妃怎么就住到了天地一家春去,娘娘却来了平湖秋月,太后偏疼令贵妃也太过了些” 皇后晒然一笑道 “身怀贵子,到底是金贵些” 言罢见玉琈惊奇的看向自己,皇后抖了抖书卷笑道 “十四阿哥身子虚弱,个子又不见长,半点没有皇上的风采,太后也不抱愿景,可令贵妃如今已经是贵妃之位,太后必定一早断定了她腹中是个皇子,才会如此珍爱,又怕皇上不重视,太后便吩咐了钦天监放出贵星降世之说,只是不曾宣扬罢了” 自从十三阿哥早亡后,原来的钦天监监正被乾隆给赐死后,钦天监的话再也不敢大肆在宫中宣扬开来,这样的话,还是皇后从常明嘴里不心听到的,乾隆大概也是怕自己多心,便也不敢告诉自己。 玉琈听了皇后这样说,倒是也算明白了些,只是心里也是担忧的紧,生怕因为地方偏僻,皇后若是有个什么事,该怎么是好,她觉得这些话不祥,便也咽下去了,愣愣的点了点头道 “话虽如此,可您才是中宫” 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本宫如今不愿想那么多,本宫年纪不,如今能有孕实属不易,膝下永璂懂事乖巧,若能再得一个公主,便是老天垂怜了” 玉琈听了皇后的话,眉间也轻轻的蹙了起来,她开口道 “娘娘定能如愿以偿,再得一个漂漂亮亮的公主” 皇后笑着看了她一眼,低声笑道 “也是皇上的愿景呢” 她今日穿了一身梅花图纹的淡绿色衣裳,此刻低着头,眉目之间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许多年前,玉琈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手捧着一簇梅花,跟在乾隆帝的身后,也是这样温和的神情。 玉琈点了点头,用手探了探旁边药碗的温度,见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烫手了,这才将药碗递给皇后,见皇后没有接的意思,便无奈的规劝道 “常太医嘱咐了要热服,也可暖暖身子呀” 如今也已经入了冬月了,天气逐渐的冷起来,皇后又身子虚弱,寒气入体,于养胎不利。 皇后听了这样的话,双手捧过那碗汤药来,飘出来的味道苦涩,闻了就有些反胃,她苦着脸叹了口气道 “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玉琈见皇后迟迟不肯喝药,开口劝道 “早些安胎,您和皇上也能安下心来等着龙胎出世” 皇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腹,一点点都没有凸起的感觉,平坦的让人感觉不到腹中孩子的存在,她点了点头,捧起热腾腾的汤药口喝了。 令贵妃住到了天地一家春,她从前在紫禁城里因为身子虚弱很少去景仁宫问安,如今得知了皇后住在平湖秋月,心情舒畅极了,更是坐着轿撵大张旗鼓的来了平湖秋月,要给皇后问安。 皇后药才喝到一半儿,就见巧容从外头进来,面色似乎很是不好,她走近了皇后福了福身子,语气也像是嫌弃极了, “皇后娘娘,令贵妃来了” 玉琈闻言讶异的看向皇后 “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皇后却放下药碗淡然一笑,自己如若没有记错日子,令贵妃临产就是这一月的事了,她用完了药开口吩咐巧容道 “请罢” 玉琈见此急忙撤下了药碗去,皇后攥着手中的一串檀香木佛珠,这还是自己初次有孕怀永璂的时候,荣嘉进宫来带给自己的,这么多年了,木珠已经愈发光滑。 令贵妃见巧容通传了回来,这才扶着宫女的手缓缓下了轿撵,进了平湖秋月正殿里去。 巧容在后头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屑的翻了翻眼睛。 皇后歪在暖塌上,才入了冬月,因她身子自从诞下了永璟后元气大伤,便早早的用上了暖炉,令贵妃进了殿内,瞧见皇后这副蔫蔫的模样,心中也跟着欢喜,她肚子已经大的很了,此刻故作姿态的福了福身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抬起眼来淡淡一撇,又往后靠了靠身子道 “免礼,赐座” 令贵妃一左一右两个宫女,搀扶着她勉强落了坐,皇后看着这样大的阵势,不禁莞尔笑了 “妹妹身子不便,天儿还冷,不必来此问安” 令贵妃一只手抚上肚子,另一只手拉了拉皱巴巴的衣料笑道 “早些日子是臣妾无礼了,皇上也吩咐了,待臣妾休养好了定要向娘娘问安,只是” 她抬起眼打量着皇后居住的地方,无奈的笑道 “只是不曾想过娘娘会住的这样偏远” 皇后不欲与她置气,平复了呼吸道 “这里幽静,本宫也喜欢” 令贵妃抚了抚鬓边的耳环,皇后这才注意到,她耳朵上戴的是一颗墨绿色的翡翠耳环,那上头的翡翠通体碧绿,是江南一地进贡的巴山玉翠,前些日子自己在养心殿见过的,想来是乾隆命工匠打造的,用赤金镶嵌,显得十分明亮。只听令贵妃捧起来手边的一盏茶道 “娘娘喜欢就好,只是这里偏僻,娘娘身怀龙胎,若是有个什么不妥……” 玉琈见此上前一步,恭敬开口道 “请令贵妃慎言” 令贵妃见此,放下了手边的茶盏,看了看玉琈无奈的笑了道 “原是臣妾失言” 皇后慵懒的靠在后头,见她如此,也懒得应付 “常太医日日请脉,贵妃多心了” 令贵妃尴尬的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 皇后冷眼看着她,手上佛珠悠悠转动了两下,也懒得再搭理,觉得身上懒待,不耐的开口道 “本宫也乏了,贵妃请回罢,这里偏僻又远,你又快要临产,不必前来问安了” 乾隆头先已经吩咐了下去,皇后有孕,合宫不必问安,皇后还当她这样大的肚子巴巴的跑过来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在这冷嘲罢了,实在无趣。 令贵妃面色尴尬,看了皇后面色苍白,心里也觉得稳妥,便扶着宫女的手告了退。 天色逐渐的暗沉了下去,皇后坐在窗旁,抬头看了看外头天上发灰,扭头像玉琈笑道 “怕是要落雪吧?” 玉琈拿掉皇后怀里已经发凉的汤婆子,换上了一个热乎乎的塞进她衣襟下,看了看外头的天空,无奈的笑道 “落雪才好,皇上带咱们来圆明园不就是为了看初雪好景吗?” 皇后也笑了,点了点头道 “倒也是如此了” 玉琈回身看了一眼巧容,见午膳已经好了,便伺候着皇后起身,她轻轻扶起皇后道 “娘娘,该用膳了” 皇后点了点头,将身子从贵妃塌上挪了下来,觉得格外寒冷,她抬眼看了看桌上的膳食,并没什么可口的,只是想了想自己的身子,还是撑着坐下了,开口问玉琈道 “永璂呢?” 玉琈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禀,就听门外传来了声音,十二阿哥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就出现在了门前,他虽然不过八岁的年龄,眉宇之间像极了皇后,皇后娇艳美丽的眉目生在了男儿郎身上,多出了几分英气来,已经能看出日后必定是个翩翩少年了。 “儿臣参见皇额娘” 皇后见他来了,眼睛里都浮上了一层真切的欢喜来,急忙挥了挥手道 “快过来” 十二阿哥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却坐在离皇后偏远的位置了一些。 桌子上琳琅满目,皇后自有孕来不能沾荤腥,闻到就吐,念着十二阿哥今日要来用膳,还是让人布上了许多荤菜。 十二阿哥只低着头默默的用膳一句话也不说,殿内空空荡荡,皇后用膳的时候不喜太多人在旁边伺候,此刻只有玉琈在一旁,皇后觉得实在有些太过安静了,她抬头看了看永璂蔫蔫的脸儿,微微倾身为他夹了个四喜丸子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面前,开口问道 “永璂,你怎么了?怎么不与额娘说话呀” 十二阿哥只抬头看她一眼不说话,皇后挥了挥手示意服侍的人都下去,玉琈好奇的看了十二阿哥一眼,还是乖乖的退到了门外去。 皇后站起来走到十二阿哥面前,他坐在凳子上,手上的筷子戳着额娘刚刚为他夹的丸子 皇后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为何不开心?” 十二阿哥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起来今日永瑆他们几个的话,有些生气的嗫嚅道 “皇额娘又有宝宝了么?” 皇后猛然想起还未告诉他,轻轻笑道 “是呀,额娘忘记告诉你了” 言罢见永璂不再说话,皇后想起来他已经是八岁的孩子了,是大孩子了,不再是和幼时一样什么都不懂了,急忙又道 “额娘最疼爱永璂的,不要不开心” 永璂却放下了筷子,两只手抱在了胸前,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皇阿玛叫儿臣从今以后少来找皇额娘,怕…怕儿臣伤了额娘的宝宝 皇后哑然失笑,才明白过来他的不高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脸颊还是肥嘟嘟的呢,她眉目嗔怒道 “不要听他胡说,额娘见着你才欢喜呢” 永璂抬起头来看着皇后 “皇额娘很久没有抱过我了” 他越来越大,就连面对疼爱自己的额娘,都只能像其他皇子一样按规矩唤一声皇额娘。 皇后闻言轻轻搂过了他,只觉得这孩子许久没有这样撒娇过了,她看着长子刚刚剃青的头顶,柔声开口道 “永璂,永远是额娘最疼爱的孩子” 十二阿哥闻着额娘身上熟悉的香味,禁不住抽了抽鼻子,低声道 “可皇阿玛不喜欢儿臣” 皇后温柔哄道 “怎么会呢?永璂的时候,你皇阿玛也爱惜的紧呢” 言罢见他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自己,皇后笑道 “我的永璂如今长大了,已经是男子汉了,自然和孩子不一样了” 他这个年纪,正是敏感的时候,本就因为顽皮得了乾隆训斥,又因为自己让皇后和乾隆大吵了一架,如今生怕皇后有了孩子不再疼爱他了,永璂的性子随了乾隆,敏感多虑。 此刻永璂也觉得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道 “儿臣明白,儿臣也喜欢妹妹的” 皇后爱惜的摸了摸他的辫子,讶异道 “永璂觉得是妹妹?” 言罢见十二阿哥用力点了点头,皇后笑了起来 “希望能如你所愿,乖,快用膳吧” 十二阿哥抬起头来笑道 “皇额娘,永璔哥哥今日说,五皇叔要回来了” 皇后坐在永璂身旁,闻言抬起头来道 “喔?是吗” 十二阿哥点了点头,吃了一口菜又道 “永璔哥哥说,五皇叔是回来……回来娶妻呢” 皇后手上的筷子不知怎的抖了一下,她面上笑道 “是呀” 还是皇贵太妃给他安排的侧福晋罢,算算也到日子了。 十二阿哥这才心情愉悦了起来,皇后坐在一旁看着他这样,也觉得有些胃口,便稍稍用了些膳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弄瓦添璋空欢喜 2 十月二十三-- 初雪之日,圆明园内上下通体雪白,各处远远观望去,都像是一幅美极了的画,跟随乾隆来到圆明园的御用画师郎世宁,虽然从前也曾来过圆明园几次,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雪景,也被惊艳了许多,带着新来的徒弟四处去看,准备多画上几副画作来。 慈安普护-- 殿内青烟袅袅,地龙烧的温热,皇太后坐在暖塌上,轻轻开口对乾隆道 “汪由敦此言并无不妥,先帝就是早早立储放于正大光明牌匾后,膝下子嗣也少,也免了许多烦扰” 对面的乾隆盘腿坐在塌上,暗自捏紧了手上的扳指,他点了点头道 “儿子明白” 皇太后看向这个儿子鬓边已经有些发白的头发,不忍道 “永琮若是在,也不必你如此烦忧了” 乾隆不语,关节处却已经泛出了微微的白色,他心中扯痛,想起自己早亡的三个嫡子,心如刀绞 ,永琏,永琮,还有皇后的永璟,都是绝顶聪慧的好孩子。 皇太后抚着手上温润的玉如意,微微摇了摇头道 “永琪成家立业,又得你宠爱,只是没有个嫡出身份,永璂那孩子,也是好的,只是这孩子天资并不出众,皇后母族又无根基,只怕……” 乾隆只觉得心中烦闷,他扬起手来,手上的玉串来回晃动 “朕春秋正盛,不必再议论这个了” 十二阿哥永璂,是皇后膝下如今唯一的嫡子,容貌身子都是极好的,只是才学还不成,不过他年纪还,只是皇后不曾想过让永璂继承大统的事,这样的念头,乾隆也只能搁置在心里。 太后看了看乾隆的神色,试探开口道 “令贵妃这一胎,御医禀报,又是个皇子,钦天监所言,这个皇子是主宰星宿的贵命” 钦天监所言令贵妃这一胎是贵子,皇后腹中的孩子却没有只言片语,乾隆心中明白不过是太后说给自己听罢了,想着皇后这一胎或许真的是公主,公主多好,不必多么好的星宿,只需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他这样想着,手中的玉串也微微转着 “既然如此,皇额娘多加照付就是” 皇太后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的点了点头又道 “荆斋是新上任的监正,他前日去养心殿求见被你给拒了,便来求见哀家” 乾隆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微微转过了些身子 “他一句景宫危寒,朕就从宫中挪来圆明园居住,还能有什么幺蛾子?” 景宫危寒这句话言下意思太过明了,乾隆纵然不愿信钦天监的话语,还是为了皇后不得不往圆明园挪住来,又不敢告诉皇后,怕她多思,如今荆斋再说些什么,乾隆都不愿意再听了。 皇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中宫为一国之母,并非寻常妃嫔,她身上所系太多,荆斋禀报,星宿所依紫微星意指延禧宫,令贵妃儿女满堂,大富大贵,而皇后所居的景仁宫,纵然皇后命数已归凤位,命数高贵,到底是两星相撞!” 乾隆闻言微微挑起眉头 “那又如何?” 皇太后看着他 “不论皇后还是贵妃,腹中都是皇家子嗣,无论伤了谁,于皇家都是百害无益” 乾隆了然的点了点头,袖子里的大掌也悄然攥紧了些,他低声道 “荆斋所言,皇额娘不信也罢” 太后道 “关系皇嗣,令贵妃已近临产,皇后胎气未稳,又接二连三宣召太医,哀家只怕……” 她话没说完,乾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抬起头来 “皇后龙胎安稳,朕也会派人好生照顾” 他语气急促,其实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常明那样医术精湛的人,都不能有八成的把握来。他如今这样说,不过是制止太后的想法,也为了宽慰自己。 乾隆回了勤政殿里不久,就听到了吴书来通传皇后来了,心下顿时一紧,腾的站了起来,就瞧见皇后正由玉琈搀扶着缓缓步进殿里来。 皇后也是着实无聊极了便想着出来走走 又想着许久不曾见过乾隆了,便来到了勤政殿,乾隆见她来了,连忙扶上她道 “你怎么跑来了?真是胡闹” 初雪刚下,地上潮湿极了,乾隆真是心惊胆战,害怕她再有什么意外 皇后看到他这样紧张不禁笑道 “您至于这样心么?” 乾隆也不想这样紧张,盖是皇后这胎着实不稳,常明的药几乎日日喝着,他这样的医术都没有十分的把握,乾隆不愿告诉皇后,面上便轻松地笑了笑 “这话说得可又没有良心了” 亲自扶着皇后落了坐,乾隆伸手给她倒上了一杯郎世宁送来的大不列颠乳茶,香甜的味道飘进鼻子里,皇后却从胸腔里涌上来一股子不舒服,拿起手帕捂住口鼻,轻轻皱眉道 “您喝这个做什么?” 乾隆见她这样难受,连忙命吴书来上前给撤了下去,换上了皇后惯用的茉莉花茶来,无奈的笑了笑道 “朕见你这两日害喜严重,想给你换换口味” 皇后却摇摇头道 “那东西臣妾如今闻不惯,前日见常明也拿了几包,想来味道是好的,皇上给臣妾留住吧” 乾隆见皇后这副馋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郎世宁还有个徒弟在大不列颠,画艺不比他师傅差,这些物件儿就是他带来的,还有好多稀奇玩意儿呢” 他兴致勃勃给皇后看了送来的朝贡清单,大手一挥道 “你若是喜欢什么,圈出来,朕让奴才去取” 皇后抬起眼皮看了看 “臣妾眼下做什么都没力气,您还是留着给合宫嫔妃吧” 乾隆哈哈笑了出声,一只手温柔地覆上皇后腹 “留给朕的公主” 偌大的宫殿里空空荡荡,伺候的人早就退下去,玉琈与吴书来也在了门外头,窗外细雪飘落,屋子里暖意洋洋,本该是安然静好的模样,皇后却被腹中一丝下坠的疼痛给夺去了意识,这样的疼已经不是第一次,每日都是这样。 皇后瞥了乾隆一眼,身子都半歪在他身上,怅然地扣上他的手 “臣妾很担心” 乾隆吻了吻她的鬓角 “有朕在呢,你再乖一点” 皇后有些不喜欢他这样哄孩子的口吻,侧了侧脸道 “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如今只害怕拖累了这个孩子” 乾隆叹了口气,低头看着皇后的面庞,良久才低声道 “不会的” 窗外雪花零零散散,乾隆搂着她就这样静静地听雪花敲打窗户的声音,安静极了。 皇后逐渐就有了困意,窝在乾隆怀里就睡着了。因她浅眠,乾隆也不再乱动,晚间还有家宴,皇后歇一歇也好。 这一觉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天色逐渐暗淡了下去,皇后醒来的时候就瞧见乾隆已经穿戴整齐了,她急忙坐了起来,乾隆瞧见她醒来了便笑道 “外头雪下得愈发大了,也是一场好雪呢” 皇后低头笑了笑,灯下暖意盈盈,乾隆走近了她,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碎发,皇后嗔怒道 “臣妾怎么睡着了?如今再回去梳妆也来不及了” 乾隆看着她 “皇后这样很美,不必梳妆了,走罢,随朕一同去” 皇后闻言有些迟疑,她往铜镜里望了望,见仍旧是来时的模样,鬓边碎发散落,皇后往上抚了抚,这才光滑了些。 她看向乾隆伸出来一只宽厚的手掌,这才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由他领着出了内殿,外头风雪交加,皇后一只手紧了紧斗篷,与乾隆一起踏上去九州清晏的轿撵。 夜色渐渐深了,圆明园里一片灯火通明,暖洋洋的灯光映照着冰亮晶莹的白雪,倒是别有一番兴致呢,九州清晏更是金碧辉煌,乾隆帝正在殿里摆宴,和亲王也从江宁府归来了,皇太后端坐主位左侧,乾隆的另一侧,是裹得严严实实的皇后,她着了一身绛红色的旗装,外头套了一件明黄色的斗篷,颈窝边一圈绒毛围着她,手中还握着暖炉,慵懒的缩在椅子里,看着也没什么精神。 乾隆扭过头看了看她,皇后报以安慰的一笑,乾隆这也放松的笑了,拿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皇太后端坐在主位上,侧眼看到了帝后二人,她扭头看了看皇后道 “皇后面色怎么这样不好?” 皇后闻言轻轻侧身道 “臣妾无妨” 她这才点了点头,对上一旁乾隆的眼睛,母子二人目光交汇,乾隆却仿佛躲过了一样,低下头去。 皇太后面上嘴角微微上扬着,低下头去看了看坐在下手跟着夫君进宫来的苏黛香,对她轻轻点了头示意。 和亲王弘昼端坐在位置上,他此次回京是为了成亲的,江宁府事宜都已经打理妥当,新总督也已经上任,只是乾隆还是不愿让自己留在京都,弘昼心里明白,他此次回京不过是为了成亲罢了,皇后坐在上手,弘昼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就急忙低下头去。 一旁的六王爷弘曕看到了他这样的动作,开口笑道 “五哥喜事将近,臣弟还未贺喜,不知何时才能去王府喝杯喜酒?” 弘昼扭过头来,看着这个幼弟,无奈的笑了笑举起酒杯来 “来年三月初” 六王爷弘曕也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他开口道 “三月桃花好,真是良辰呢” 弘昼饮完了酒,听到幼弟贺喜的话语,心里却提不起来多少兴趣。 年幼之时与皇后的婚期,本来也是定到了三月份的,三月十七,是正好的日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酒水清苦,弘昼吞咽下去只觉得嗓子也跟着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直烧心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六宫粉黛无颜色 玉琈本是跟在皇后身旁,因着害怕皇后寒冷,又去准备了暖炉来,恰巧瞧见外头的和卓氏,想着歌舞快要开始了,玉琈急急忙忙入殿来,见歌舞已经准备开始,将暖炉塞到了皇后怀里低声道 “奴婢瞧见了,回疆的公主,当真是好姿色” 皇后闻言讶然,却只微微抬起头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比之昔年淑嘉皇贵妃如何?” 玉琈脑袋里仔细想了想道 “奴婢也说不出来,只是远远望去,公主皮肤雪白,恍若天仙下凡” 玉琈伺候皇后多年,宫中什么姿色的女人不曾见过,从来不曾见过她这样盛赞一个女人,皇后见此也心里有数,可见公主仪容非同一般了。 她垂下眼睫,喔了一声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一丝不安感,抬起眼睛,目光悠远投向了远处去,胡琴已经开始备好,歌舞就要开场。 锣鼓轻击,胡琴轻轻响起,玉笛声跟着轻和,二者相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见几个回疆舞女缓缓登台,各个衣着单薄,更是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将腰肢暴露在空气里,这些女人胸前的金丝流苏叮当作响,衣袖间都是累积的珠宝,回疆女子的眉眼深邃,与寻常女人的温和眉眼有所不同,这些女子的美貌是直勾勾带着攻击的,一眼就让人沉沦。 回疆女子身着暴露,就连太后都禁不住蹙了眉头,回疆往来大清也多次了,这样的歌舞,太后这样大年纪了,到底是头一次见,她轻轻对一旁的崔嬷嬷道 “到底是风俗不同,回疆女子这些服饰,算是什么样子” 崔嬷嬷侧首看了看乾隆的神色,见他一双眼睛目不接暇的盯着台上的女子,也无奈的笑了道 “万岁爷喜欢就是了” 皇太后扭头看了看乾隆,心下了然,面上却不耐的摇了摇头。 胡琴悠扬,却戛然而止,大殿内四下无声,安静极了,皇后也诧异的抬起头来往下看了看,众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只见众舞女有序的站在了一起去,殿外忽而飘进了一股异香来,这样的香味不同于寻常的香薰,更像是天然生成的,时而浓烈,时而淡雅,乾隆都好奇往前倾了倾身子,好奇的嗅了嗅。 只见一女子,身着一身碧水蓝回疆服饰,腰间的缎带似乎是由轻盈的珠宝所做,额头上玳瑁珍珠叮当作响,额上的流苏徐徐挂到了两颊上,就连脖子上的璎珞项圈都十分精美,衣服上飘逸的丝带,远看恍若神妃仙子,这样一身华贵的衣物,在她妖娆多姿的身上并不显得累赘,反倒十分耀眼。 她此刻低着头,看不清眉目,直走近了才弯身行了回疆的礼数 “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声音清脆悦耳,官话说的也十分流利,可见图尔都为了栽培这个妹妹,下了好一番功夫。 这女子行完大礼后,便轻轻一挥丝带,胡琴恰好开始拨起,旋律悠扬,伴随着一个绝美女人的舞姿,她这才抬起脸来,众人也看清了这回疆公主的容貌。 虽是和普通汉女一样的烟柳细眉,可眉毛下的一双眼睛却十分不同,眼窝深深,一双眼眸泛着墨绿色的光芒,而挺拔的鼻子十分精致,朱唇轻启,这是绝美的一张脸,是乾隆的后宫里,不,乃至先帝的后宫中都未出现过的一张脸。 她的美,和千篇一律的后妃截然不同,这样夺人心魄的美貌,从她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将在座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她身上,五指纤纤,手腕上的明月珠熠熠生辉。 她轻舞一曲,回疆舞女们簇拥着她,簇拥着回疆高贵至极的公主,仿若众星拱月一般,这璀璨的光亮,点燃了整个殿阁。 整个殿内仿佛都溢满了殿外的腊梅香气,沁人心脾,意犹未尽。 只是乾隆的一双眼睛都在她的脸上,并未有多少心思欣赏歌舞,其余人大部分也是如此,男子看了这张脸心内发痒,可这场宴会上,更多的是女人,是后妃。 后妃们此刻抬着眼睛看这位公主翩翩起舞,这个让后宫所有女人惊慌失措的女子,在今夜雪花轻巧的时候,来到了圆明园里,仿若带着盛气凌人,用她美艳的容貌睥睨众人。在她面前,众人便都像是暗淡的星子,就连皇后,皇后这样的脸庞,见了她也觉得自己年岁老去,容华不再。 兆惠将军的席位坐在和亲王后头,他此次也带着夫人进了宫里,兆惠将军武艺出众,可夫人却是他的师傅,自功夫比他还要强上几倍去,只可惜生做了女子,不能圆上阵杀敌的愿景,这一生只能在家中等待出征的夫君,因与将军年少情谊深重,结为夫妻后,二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将军府中干净极了,连个多余的侍妾都没有,京都城中便有了将军夫人夜叉之名,她性子直爽,从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但兆惠将军对她,也是实打实的在意,这才有了惧怕。 夫人眉目冷冽,虽然穿了命妇朝服,眉宇之间依稀透出一股英气来,容貌清丽并不显老,她斜眼看着兆惠将军冷冷道 “这就是你信中提到的绝世公主?” 兆惠将军愣愣的点了点头笑道 “夫人,我说的如何?京都城里,我可是第一个见了公主容貌的人呢” 他一笑,都露出了几颗白牙来,没心没肺的看着舞台上美轮美奂的女子,压根没看到一旁夫人逐渐冰冷的眼神,如冰刃一般射向自己。 将军夫人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她看着一旁的丈夫,一字一句开口道 “日后除非战死沙场,寻常不必再写信了” 兆惠将军顿时愣住了,这个在沙场上驰骋四方的威武将军,扭头看着夫人的目光,只觉得像是被寒冷的天气给冻住了一样,变得畏畏缩缩起来,他急忙收回眼神笑道 “我都这把年纪,怎么舍得让夫人守寡?” 言罢只见妻子轻轻冷哼了一声,兆惠将军从席下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触手冰凉,他再也没有心情去看台上的歌舞了,将自己夫人的手握在手心里急忙捂热。 将军夫人结了冰的脸色这才温润了一些,嘴上轻轻嗔怒道 “见识短浅” 兆惠将军无奈,嘴上不住的应道 “是是是,哪里有夫人半分英姿呢?” 将军夫人的脸上终于挂上了笑意来,二人结伴多年,难得这样好的感情,便也不再言语,一同观赏台上了。 和亲王弘昼坐在前头,听到了兆惠将军这样惧内,无可奈何的扭头笑了笑。 一曲舞罢,胡琴仍旧在暗暗作响,玉笛声却已经停下来 金碧辉煌的殿阁里,端坐在最高位的乾隆帝似乎已经有些微醺,他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身段窈窕,眉眼深邃,致命的美丽让自己有些疲惫的身躯重新复活起来,他坐直了身子,看着这位和卓公主的眼睛,竟然有些紧张起来,这样的紧张,仿佛如同年幼的少年郎一般,他开口道 “公主好姿容,舞姿美妙,图尔都有心为朕庆贺,该赏” 图尔都闻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一弯腰,展开了一个笑容 “妹是我霍卓之地的珍宝,自仰慕大清天子,臣为表归顺大清之诚,特将珍宝献上,望皇上不要嫌弃” 整个殿内有一刹那的安静,被赞为珍宝的和卓公主眉目之间划过一丝绝望,片刻又换上了方才的神色,而皇后,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她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随着图尔都说出的话慢慢的滑落,扭头看了看乾隆,只见乾隆眉毛似乎都要高兴的飞了起来,皇后心底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玉琈在后头,明白皇后的不高兴,只低头轻声嘱咐了一声。 乾隆听到图尔都的话大喜,从前他一点都不将这回疆进贡的公主放在眼里,此刻瞧见,才是真正的动人心魄,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这个光彩夺目的女人给吸引住了,而这个光彩夺目的女人将要入住自己的后宫,成为自己的女人,乾隆面上志得意满,他开口道 “回疆有此打算,朕也满心欢喜,公主风尘仆仆,就先在乐安和住下罢” 乐安和与清辉阁,与正大光明殿紧紧连着,都是附属于乾隆的寝殿的,今日骤然就让这素未谋面的公主住进皇帝的寝殿去,在座各位的脸色都微微一变,皇太后扭过头看了看皇后,二人相视一眼,皇后低下头轻声对乾隆道 “皇上,这恐怕不合规矩,公主新入宫中,还是住在……” 可是乾隆似乎正在兴头上,他饮多了酒,此刻扬起手来吩咐道 “公主美貌,便封为贵人,赐封号为和” 皇后话语未完就被乾隆硬生生的打断,抬眼见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说话,无奈的泄了气,听到他册封贵人的旨意,却又十分搞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明明是发自心里的喜爱,赐给了最好的殿阁居住,却只给了个贵人的封号,回疆公主,远道跋涉而来,不说封贵妃,也要是个嫔位罢,蒙古的公主从科尔沁来时,乾隆大喜,可是亲自册封了颖嫔。 图尔都面色不好,和这个封号,乾隆可谓是给了自己一记警告,他呆愣愣的站着,直到一旁的夫人苏黛香拽了拽他的衣襟,这才坐了下来。 台下的公主霍卓氏面色微变,她看了看坐在皇帝身旁美丽的妇人,知道这个就是皇后,脑中来不及思索那么多,还是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子 “燕绥多谢皇上恩典” 乾隆拿起酒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声音都放柔了许多 “你叫燕绥?” 见公主点了点头,乾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 “诗经有闻,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图尔都可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啊” 他朗声大笑,座下的人纷纷起身贺喜,弘昼不情不愿的看着座上的乾隆,与弘曕一旁行了礼,皇后身子乏累,也由一旁的玉琈服侍着站起身来弯身恭贺。 外头雪花纷飞,殿内欢喜热闹,本是初雪的大喜之日,可这下,大概只有乾隆一个人能笑得出来了罢。 回疆公主霍卓氏,乾隆二十五年进京,面圣,册封为和贵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六宫粉黛无颜色 2 宴席一时散去,乾隆喜得佳人,乐乎乎的往正大光明殿内去了,皇太后见此也回了宫殿,令贵妃即将临产身子不便,连宴会都不曾出席,呆在天地一家春里好生养胎。 只有皇后一人,众人散去后才坐了轿撵准备回宫去,若是放在平时,以乾隆对她的重视,定然不会让她这样冒着寒风回那么远的宫殿去,皇后会在他的勤政殿过夜,可是今夜,这天子殿阁已经住进了别的女人,皇后面上并没有太多不满,她淡淡的往前走去,博尔济吉特氏跟在她后头,看着她的身影,担忧的开口道 “皇后娘娘……” 皇后扭过头来,看了看她道 “豫嫔还有何事?” 博尔济吉特氏看了看皇后的轿撵,心下总觉得不稳妥,她上前一步道 “天色寒冷,臣妾陪您回平湖秋月罢?”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她眼中的担忧,心中乍然一暖,她轻轻拉住博尔济吉特氏的手道 “无妨,天这样寒,快回你的宫殿去罢” 乾隆特意吩咐了不少护卫在自己身旁,何况她身子也暖了不少,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平湖秋月不近,何苦劳累她跟着自己跑一趟呢? 博尔济吉特氏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道 “快回去罢” 侍女闻言上前搀扶着豫嫔离开了殿阁,皇后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听着众人拜别自己的声音,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吩咐玉琈道 “走罢” 玉琈传唤了轿撵前来,皇后一只手扶着玉琈,缓缓坐上了轿撵后,轿夫抬着她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回走去。 皇后坐在轿撵上,紧紧的裹住斗篷,面色淡然,仿佛和卓氏入宫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她。 可玉琈知道,皇后心下并不安稳,这个霍卓氏,美貌夺人,可是乾隆的眼睛里却不只是痴迷,乾隆好色,还不至于到如此荒唐的地步,难道真的到了这样糊涂的年纪了么? 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抬眼瞧见前头似乎有人影闪过,定睛一看,灯火下站着的正是弘昼的身影,与他并排而行的还有六王爷弘曕,六王爷弘曕见了自己,急忙躬身大笑道 “臣弟参见皇嫂” 轿夫停下了轿撵,皇后低头看着二人。 弘昼听到弘曕行礼的声音扭过头来,正好对上轿撵上皇后的一双眼睛,急忙低下头去也跟着行了礼。 皇后身子虚弱,她坐在轿撵上,轻轻挥了挥手道 “王爷免礼罢” 弘曕虽为幼弟,却行事放荡不羁,此刻站在了弘昼前头,咧嘴笑道 “臣弟说这甬道黑暗,怎么好端端的亮堂起来,原是皇嫂驾到” 皇后也被他这副样子扰的笑了,她轻轻笑道 “王爷抬举本宫了,天色已晚,怎么还不回殿去?” 六王爷无奈的指了指一旁的弘昼,神色似乎委屈极了,向皇后抱怨道 “还不是五哥,非要在这大冷天里赏什么梅花” 皇后闻言目光投向一旁的弘昼,他抿着嘴唇,看不出喜怒来,低声对弟弟道 “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滚回你的宫殿去” 皇后无奈的笑道 “初雪红梅,应当是极美的,王爷有此雅兴也是好的,只是天气寒冷,切莫贪欢了” 弘昼闻言点了点头道 “多谢皇嫂挂怀” 皇后轻点了头,看着他似乎憔悴了一些的容颜,柔声开口道 “本宫听皇上说,来年三月,王爷就要迎娶侧福晋过门了罢?” 弘昼面上颔首,袖子里的大手却悄然握紧了,他盯着皇后的脸,唇瓣嗫嚅了两下,终是没说出话来,却听到皇后的声音传来 “这是好事儿,皇贵太妃想必也能安下心来” 六王爷在一旁站着,怀里还抱着一支新摘下的腊梅,轻轻笑道 “是呀,臣弟去看太妃,太妃正高兴的给五哥筹备呢,臣弟还瞧见侧福晋,也生的好看极了” 皇后闻言也笑了,她长长的眼睫扫了一眼弘昼 “六王爷年纪也大了,本宫也该给你物色个好福晋,免得让你羡慕” 皇后话语刚落,却见六王爷匆忙摆了摆手,看着皇后诚心笑道 “世间哪里有人能及上皇嫂半分呢?臣弟自问没有这个福气” 皇后嗔怒的低声斥责道 “不得无礼” 六王爷虽然悻悻的停了嘴,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模样,皇后又道 “本宫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就先行一步了,二位王爷请便罢” 弘昼闻言,急忙俯下身子,低声道 “恭送皇后娘娘” 轿夫见此便抬着皇后往回走去了,直到轿撵行了好远好远后,弘昼才抬起头来,他望着皇后远去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旁站着的六王爷看着他这副模样,将怀中的腊梅一把塞到了弘昼怀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五哥若是念念不忘,何苦耽误别的女子呢” 六王爷虽在京中留下了风流的名声,却自问那些女子不过是露水情分,不值得带回府中耽误半生,因着自己长于深宫,知道候门深府中的女子有多不好过,故此也不忍耽误。 可是弘昼呢,满京都城里都知道他心里念着皇后,可是福晋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迎进王府里,听闻先福晋郁郁而终,就是因为弘昼心里头念着皇后,夫妻情分冷淡,这又要搭进去一个了。 弘昼闻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拉着一同往前头走去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低沉的声音传来 “身为人子,孝悌不可违” 六王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忽然想起很久没有去见过自己的额娘了,二人缄默不语,只有雪地里一串脚印留下。 玉琈在皇后轿撵下跟着,她不屑的撇了撇嘴道 “娘娘,夜路难行,咱们还得跑这样远,真是的” 皇后坐在上头无奈的笑了道 “要不你来坐,本宫走着回去?” 玉琈惊讶的急忙低下头去,脸上也不好意思了起来,低声道 “奴婢知错了” 皇后兀自笑了笑,看着远方灯火闪烁,往前看了看道 “永璂呢?那孩子今日家宴就不和本宫坐在一处,如今又跑到哪里去了?” 玉琈向后看了看,见皇后宫中的三清也找不到踪迹,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笑道 “十二阿哥活泼,三清一直跟着他呢,娘娘不必担忧” 皇后微微颔首,便也放下心来些。 乐安和内-- 新封的和贵人打量着这金碧辉煌的殿阁,她仍旧是一身舞女的装扮,此刻大清的一切都让她新生好奇,美艳的脸上多添了几分疑惑,看着十分天真烂漫,全然没有二十六岁的模样,看着更像是回部一朵悄然绽放的花苞,是呼之欲出的少女。 她伸出白皙透亮的手摸了摸珐琅彩的花瓶,又轻轻的放下,在这间即将锁住她一生的金丝笼里来回察看,身上的珠玉相碰,发出好听的声音,两只深邃的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表面上绿水盈盈,实际内里暗流涌动。 乾隆帝身上带了些微醺的酒气,他由吴书来搀扶着进了乐安和,一众侍女急忙福下身子行礼 “奴婢参见皇上” 和贵人却不闻不动,她半倚靠着柱子,一双眼睛打量着乾隆帝,美貌当前,乾隆帝也不恼怒,他轻轻一挥手,宫女们便都随着吴书来退了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和贵人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来,她轻轻开口,吐气如兰 “大清的皇帝,果真神采奕奕” 乾隆帝似乎很是熨帖,年逾半百的人总是更喜欢听到女人这样奉承,而不是皇后整日挂在嘴上的老迈,他一只手拉住了和贵人,威严的脸上也透露出了笑意 “朕的和贵人也十分美貌,与朕在一起,岂不是郎才女貌?” 和贵人虽然自长在回部,可嫂嫂苏黛香是京都城人,教会了自己识字,她此刻听了乾隆帝的话,害羞的低下头去 “只是,回部有回部的规矩,我做了您的妃子,却不能背叛我的种族,我信奉心底的神,您不可以强迫我” 乾隆拉着她坐到了塌上,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的握住她的腰肢 “朕应承你” 和贵人眼底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一只手已经推上乾隆的胸膛 “回部的规矩,女子同房之前,需斋戒一月,皇上已经答应我遵从回部习惯,便暂且放了我吧” 乾隆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他猛然站起身来,不屑的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那是回部的规矩,朕为何要守?” 言罢借着酒意,轻轻俯下身子来,盯着和贵人绝美的容貌,一只手摸上她皎洁的脸庞,正欲往下吻去,却见和贵人猛然伸出一只手来,取出发鬓之间里的一支金钗,眼神中已经带了灰然的绝望 “如果我不诚心信奉我的真主,还不如即刻就去陪伴他” 乾隆瞳孔猛然放大,他无措的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手来,生怕她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燕绥,朕应承你,应承你就是了” 二人对峙良久,宫女也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乾隆终究还是悻悻的从乐安和里出来了,他从前也曾听苏黛香说过这公主性子刚烈,却不想过会是这样的性子,也不愿多加逼迫,便出了乐安和殿内,去了前头的勤政殿里头歇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欲求宇内终不得 初雪过后,圆明园上下都是冰亮晶莹的模样,白雪皑皑的宫殿上一片寂静,实际内里却暗流涌动。 回部来的这位公主,架子似乎大的很,初入宫中,不仅皇后那里不去问安,就连太后,都不见她放在眼中,入宫多日,不曾见她出过乐安和大门一步。 一向巴结新宠的令贵妃,此刻或许真的是安心养好龙胎了,势必要诞下这腹中的贵子,也没有心思上门来探望这位新封的贵人,不仅如此,天地一家春与乐安和离得这样近,都不曾见令贵妃出殿阁探望。 入了冬月,圆明园的天气也冷了下来, 庆妃与豫嫔博尔济吉特氏二人,素来与皇后交好,此刻不顾路途遥远,来到了平湖秋月 皇后身着了一身藕荷色旗装,外头披着绛红色的披风,正在庭院里看着新开的梅花,初雪新梅,倒是十分惹人喜爱。 她素来喜爱饮酒,从前也会自己烹些清酿,用雪后梅花来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如今有了身孕,不敢贸然饮酒,又不愿意辜负圆明园里这上好的梅花,心中觉得可惜,不知多少年才能在圆明园过一次冬,便让玉琈去做了些,带着回紫禁城也是极好的。 她擦了擦冰凉的手,就听到门外三清尖声禀报道 “庆妃娘娘到,豫嫔娘娘到” 皇后眉目柔和,听了通传,伸手将手中的梅花递给了身后的十二阿哥,十二阿哥已经长到皇后腰际,跟在额娘后头玩闹呢,皇后看着他温声开口道 “永璂,将这些带去给玉琈” 十二阿哥点了点头,怀抱住那一簇梅花笑道 “好” 便噔噔噔的朝着后殿跑去了,庆妃与博尔济吉特氏二人相携来此,庆妃今日着了一件鹅黄色点翠撒花披风,她容色艳丽,在冬日里,这样打扮看着明艳极了,十分赏心悦目,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呢,她穿了一件极其素雅的宝蓝色镂花斗篷,低眉跟在庆妃身后,似乎极力想掩饰住自己的容颜,生怕被人注意道,温婉可人,二人来到了皇后身旁,笑意盈盈的福了身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轻轻挥了挥手道 “免礼” 二人站了起身,庆妃笑道 “皇后娘娘倒是好兴致,这里的景色果真美如画呢” 博尔济吉特氏却只看着皇后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低声道 “天气寒冷,娘娘身子可还好?”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庆妃闻言指着博尔济吉特氏对皇后笑道 “昨夜您一人回宫,可将豫嫔妹妹担心坏了呢” 皇后看着博尔济吉特氏,眼睛里十分温柔,她轻轻笑道 “常太医刚走,一切安好” 又开口道 “外头冷,二位妹妹屋里坐吧” 二人便跟着皇后踏上了阶梯进了内殿,这里虽然距离乾隆的勤政殿偏远,内务府该有的倒是一点不敢缺,地龙烧的旺旺的,宫女打了帘子让她们进来,猛然进来,倒也觉得浑身燥热呢。 玉琈正在后殿烹酒,见皇后进来,宫女沅灵急忙去奉上了三盏热茶来,庆妃落了坐,瞧着皇后的面庞似乎丰腴了些,心里也安稳下来,她对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笑道 “你还担心皇后娘娘,依我看,娘娘气色倒是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呢” 皇后抚上腹,低眉笑了笑道 “常太医也是这样说” 博尔济吉特氏知道皇后心心念念想添一个公主,她看了看皇后,有孕后身子并没有发肿,脸色也是红润,想来是个怀女之像,一向不善言辞的她也忍不住开口 “娘娘腹中八成就是个公主呢,民间有闻,得男面丑,得女面美,您这些日子以来,气色愈发好,定然会如愿呢” 皇后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拿起手边的铜镜照了照,只见里头的妇人脸色丰腴,神采却比往日里亮出了许多,她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真的么?” 二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庆妃将冰凉的手放到暖炉上捂着道 “您不贪图皇子,阿哥公主都是一样的疼爱,定然子女缘厚” 皇后喜滋滋的点了头,听了庆妃的话低眉,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了起来,霎时间又恢复了笑意。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皇后如此安然倒也是羡慕,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满,轻轻皱起了眉头道 “虽说娘娘如今有孕静养,可和贵人,还是太过階越了些” 侍寝后向中宫问安,再由皇后领着拜见了太后,这才算名正言顺的成为后宫嫔妃,可那和卓公主自从进了乐安和,就没瞧见她走出来过一步,不仅如此,乾隆不但不加训斥,反倒日日往乐安和跑。后宫众人自然心有不忿,可太后一心礼佛,寻常人不敢前去烦扰,皇后又住的偏远。 皇后听到了博尔济吉特氏这样说话,倒是觉得十分稀奇,她对一旁坐着的庆妃笑道 “豫嫔随你同住,人也变得善言了不少呢” 庆妃听到皇后这样说,知道皇后是打趣自己爱说话,她也不恼怒,乐乎乎的笑道 “豫嫔妹妹难得向您进言,皇后娘娘,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事” 不敬中宫,便是不将皇后放在眼里,太后一向看待宫规,如今不知怎的也不多加管教。 皇后沉思了一会儿道 “如今本宫在这样偏远的地方,万事不便,和贵人初来乍到,不敬之处日后再算就是了,总还有皇上在,他不会如此纵着和贵人的” 庆妃与博尔济吉特氏尴尬的对望了一眼,想来皇后住的偏远,并不知道乾隆如今有多么重视这个女子,二人又怕扰了皇后安胎,便也不再多言。 众人又闲话了一会子,庆妃与豫嫔二人见天色不早,便也起身告了退。 沅灵起身出去送了二人,临出殿门,博尔济吉特氏扭过头来吩咐沅灵道 “你只管伺候皇后娘娘,外头的一切,莫要多学舌就是” 沅灵是个极其灵巧的丫头,她听了豫嫔的话就明白她所指什么,皇后有孕辛苦,和贵人受宠的事,与她说了也是百害而无一利,沅灵点了点头道 “奴婢明白,恭送庆妃娘娘,豫嫔娘娘” 二人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离开平湖秋月。 皇后独自一人坐在殿内,她抬眼看了看窗外白雪盈盈,想起前些日子宴会上乾隆的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和卓公主,那是个鲜活明艳的女子,远比自己年轻美貌,更让人恐惧的是,她的新鲜,仿佛一株圣火,点燃了死气沉沉的皇宫,与乾隆帝那日渐苍老的身体。 皇后手上握着一串檀香木佛珠,她低下头看了看,这还是自己有永璂的时候荣嘉进宫来带给自己的,不知荣嘉如今过得如何了?弘昼从前送来的信只说一切安好,也不说如今她在哪安居,有没有孩子? 皇后想起当时那样姣好的年华,自己身为中宫,恣意妄为,私自放走了大清的公主,乾隆却也并未严惩。 那是皇后最好的年岁,新后册立,风光无两,乾隆在十二阿哥诞生后写下了 视朝已备仪,弄璋重协庆。 天恩时雨旸,慈寿宁温清, 迩来称顺适,欣承惟益敬, 湖上景愈佳,山水含明净, 柳浪更荷风,云飞而川泳, 味道茂体物,惜阴励勤政。 自从乾隆登基,能让他这样高兴的皇子出生,还写下诗词来庆祝,除了先后的永琮,就只有永璂的出世了。 她看向桌案上的笔墨,拿起纤细的狼毫毛笔,在一旁的丝帕上写下乾隆的这首诗来,满意的看了看才放下笔来,外头雪花簌簌落下的又怅然的摸上平坦的腹,常明虽说一切稳妥,可腹中隐隐约约的下坠疼痛,似乎从未消失过,窗外似乎有寒鸦啼叫了两声,皇后觉得身上乏累,便也回寝殿歇着去了。 乐安和这边,乾隆苦苦候了几日后,宣了和贵人侍寝,却又有宫婢前来通传说和贵人身上不舒坦。乾隆无奈只能耐着性子等候,这厢顺子又进来通传道 “万岁爷,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不好了” 乾隆帝闻言又急忙起身去看,他年纪不,如今也算老来得子,钦天监之言他嘴上不信,只是心中到底还是对令贵妃腹中的这个龙胎重视的,也寄予了不少厚望。 令贵妃不过是临近生产,气血有些急促罢了,嘱咐好生安歇后开了几贴安神药,太医便退下了。 乾隆帝看着令贵妃有些浮肿的面庞,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辛苦爱妃了” 令贵妃神色委屈,却抬起一双晶莹的眼睛来 “臣妾不辛苦,只是听闻皇上喜得佳人,只怕皇上别将我们母子抛到脑后去” 乾隆无奈的扯起嘴角,大手覆上令贵妃高高凸起的肚子,感受着手心下一阵暖意,又有着似有若无的踢动,乾隆脑中不禁想起被自己遗忘在平湖秋月的皇后,怅然的叹了口气道 “朕怎么会?你住在天地一家春,是离朕最近的地方,还有什么好怕?” 令贵妃拿起帕子掩住鼻子,轻轻吸了吸道 “臣妾明白万岁爷厚爱” 乾隆一只手轻轻揽过了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腹部,点了点头,神色似乎疲惫极了。 令贵妃靠在乾隆的怀里,她感受着腹中孩子的躁动,这已经是她的第四个孩子,这样经产的人已经明白,孩子出世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情罢了,她眼角里藏着一丝深不可露的灰暗,不可窥探,一只手扣上高高耸立的肚皮,嘴角微微勾起。 屋檐上化雪的声音滴滴答答,扰的人心神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欲求宇内终不得 2 是夜 圆明园乐安和内- 一阵喧笑声传来,乾隆帝正坐在暖塌上,手击着鼓,宛然一个乐师模样,而和贵人,身着一袭羽衣,肩胛上的金色流苏往下垂着,在腰线处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她双手举起,正扭动着她那年轻至极的身体,像一朵花一样在即将老迈的皇帝面前绽放。 舞姿优美,却不曾跟上乾隆的节奏,更像是在月下翩翩独舞的仙子一般,振翅欲飞。 殿内已经没有了伺候的人,乾隆正到兴致上,索性一把扔了乐鼓,上前一把抱紧了和贵人,一股子铃兰的异香钻入鼻孔,他情不自禁的深呼吸了两口,又因着方才晚膳饮了些和贵人从和卓之地带来的美酒,声音愈发迷醉了起来 “燕绥,你已经让朕等的够久了” 和贵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怀抱很是惊吓,她平复了呼吸,藏起来眼角的哀伤,扭过头来温声道 “可是臣妾这几日,身上不爽快” 这次倒不是推脱乾隆的借口了,她的确来了葵水不方便,乾隆却从鼻孔里轻轻冷哼了一声道 “狡猾” 言罢还不待人反应,就抱起和贵人朝殿内走去,一把将她扔在了暖塌上,嘴角荡开一抹得意的笑容 “朕看你这次怎么逃脱?” 他俯下身子,轻轻压倒了和贵人,将脸庞埋在了和贵人裸露的脖颈处,放肆的吸着她的香气。 和贵人一只手挡在胸口处,可乾隆实在太重了,她无奈的抽出手来放到了乾隆的背部上,另一只手缓缓摸上了自己的鬓发,那里头插着一支玫瑰镂金的簪子,是兄长亲自送给自己的,尾部尖利,杀人无血,和贵人的眼眸里已经很暗很暗,她轻轻抽出那只簪子来,放到了手里攥着,一只手握住金簪,另一只手轻轻摁住了乾隆的脖子,只要此次成功,她就能逃出这里,回到家乡去,回到那大漠孤鹰的地方,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和贵人这样想着,却见乾隆猛然抬起了头,眼神迷醉 “回部是我大清的,你也是朕的” 乾隆语罢就要朝着她扑上来,眼看就要看到这只金簪,此事若是败露,回部所有人的生命,兄长又该如何呢? 和贵人惊惧之下,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乾隆,她眼圈发红,将金簪抵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您若是再上前一步,我就死在您面前” 乾隆似乎是也吓到了,他愣了一瞬间,不屑的勾起一抹冷笑 “你敢么?” 身子却继续往前,和贵人惊惧的往后退了退,伸出金簪来,眼看就要刺入自己的脖子里,乾隆却在刹那之间伸出手来攥住她的手腕,恶狠狠道 “朕最厌恶的,就是被女人要挟” 和贵人仍旧挣扎着,金簪转动,只听嘶的一声,尖利的簪子划破了乾隆袖口的衣料,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印子,乾隆吸了一口凉气,伸出另一只手抽出那只簪子,不耐的看了看道 “这样尖利的东西,怎么能做饰物?” 言罢一把扔了那金簪,和贵人惶恐的看了看他的手腕儿,有些忐忑的开口道 “我……您流血了” 乾隆看了一眼伤口,而后松开了和贵人的手,冷哼了一声道 “你若是没有这个烈性,便不要做威胁朕的事,记住了么?” 和贵人似乎是被吓到了,她愣愣的点了点头,眼眶中又滚下了几颗热滚滚的眼泪来,乾隆用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擦拭了,淡淡开口 “你好生歇着罢,朕先走了” 说完还不待和贵人开口,就自顾自的披上了大氅,冒着风雪离开了乐安和去。 乾隆二十五年冬月十三-- 难得的天朗气清,冬日里的暖阳打在人身上也是舒坦的很,闷了许久的皇后也出来透了透气。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清脆的声音在慈安普护响起,她穿了一身玉狐皮撒花缎袄,外头套着一件绛红色洋金斗篷,脖颈旁一圈雪白的绒毛衬得脸愈发消瘦了,此刻恭恭敬敬的对太后行了礼。 皇太后端坐在主位上,她身着绛紫色对襟旗装,看着眼前的皇后微微笑道 “皇后多礼了,清漪,赐座吧” 身旁的和硕和婉公主,就是弘昼的女儿,名唤安晴,如今已经生的亭亭玉立了,她站在太后的一旁,冲着皇后展开一个和煦的笑容也微微福了福身子。 站在太后一旁的崔嬷嬷闻言便下来,亲自搀扶着皇后落了坐,皇后轻声道 “多谢皇额娘” 诚嫔本是在殿后为太后料理殿内的花草,听到了动静便起身出来了,手中还捧着一簇新开的绿梅,见皇后在此地坐着,屈身行礼道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皇后看着她却十分诧异,瞧着诚嫔如此家常的打扮,太后的殿内显然就是她第二个家一样自在了,皇后微微颔首 “不必多礼” 诚嫔将一簇绿梅递给了太后,盈盈笑道 “您昨儿个还说要新鲜的绿梅,今天臣妾就派人送来了,也不见您插上,太后是不喜欢了?” 皇太后无奈的笑了笑道 “崔嬷嬷年纪大了,一时也没记起来罢了” 皇后见二人如此亲切,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些,虽然自己口口声声唤太后做皇额娘,可是再亲昵也比不过面前这个女子与太后有着血脉之间的亲情。她眉目轻敛,听得皇太后忽然关切 “皇后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皇后抬起头来,轻轻的笑了笑 “多谢皇额娘挂怀,臣妾一切安好” 太后满意的颔首,她挥了挥手示意诚嫔在自己身旁最近的位置坐下笑道 “如此便好,皇后养好身子,再为哀家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嫡孙儿来” 皇后也笑着低下头去,不知如何搭话。 诚嫔笑了笑抚上太后的胳膊 “太后安心就是,令贵妃即将临产,皇后娘娘又有身孕在身,依兰庭看,来年宫中是要热闹的很呐” 皇太后似乎被她的话哄的十分高兴,她戳了戳诚嫔的脑袋 “你若是也能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哀家膝下才是真的热闹” 皇后听了这样的话,眉心微微一皱,以乾隆的防备心思,诚嫔此生若是想有自己的孩子,只怕万难了。皇后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心疼诚嫔,生在钮祜禄氏,姿容样貌算不上一等一的好,被送进宫的前几年也总是木讷,乾隆除了一开始临幸过她几次,近些年来,想来连牌子都不怎么翻了。 皇后看着她在太后面前如鱼得水,太后年迈,膝下抚育的公主也早已出嫁,安晴逐渐长大,有些事情,太后不便对着她讲,此刻对诚嫔,倒像是如女儿一般的疼爱。 皇后又坐了一会子便想要起身告退,听得诚嫔忽然对太后撒娇道 “那和贵人初入宫中,皇后娘娘那也不去问安,也不来太后这,她这是要做什么呀?臣妾还听人说,和贵人入宫多日,日日留着万岁爷,却还未真正侍寝,敬事房那也没有备案” 言罢见太后微微变了脸色,又加了一句 “和贵人整日穿着回部服饰,琳琅满目,万岁爷恩赏的衣裳,她从来不穿” 太后微微挑起眉毛,她看向皇后,似乎很是疑惑 “皇后,此事可当真?” 皇后点了点头道 “臣妾居所偏僻,只前些日子有所耳闻罢了,和贵人虽然入宫一月多,却是还未侍寝” 太后手掌狠狠一拍椅子,怒道 “荒唐!荒唐至极” 皇后与诚嫔见此,急忙起身弯下身子 “皇额娘息怒” 诚嫔见太后这样动怒,轻声劝道 “是臣妾的不是,太后切莫动怒” 太后挥了挥手道 “都平身罢” 玉琈闻言便上前搀扶着皇后起身来,她看着皇后发白的脸色轻声询问道 “娘娘没事吧?” 皇后轻轻摇头,一只手轻轻覆上玉琈的手,玉琈只觉得皇后的手冰凉的很,她心中担忧,听得太后威严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霍卓氏既然入宫,便是我大清嫔妃,整日里穿着奇装异服像是什么样子,日日留着皇帝,便是有魅惑之罪,皇后,你虽住的偏远,可到底是中宫,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女子如此胡作非为?” 皇后低下头去 “是臣妾的不是,皇额娘恕罪” 一旁的和硕和婉公主却温声开口道 “皇祖母,这样的事怎么能怪皇后娘娘呢?是和贵人不守宫规,皇后娘娘对此一无所知呀” 太后闻言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这个丫头身上,脸上也缓和了些 “你这个丫头,愈发鬼灵精了” 和婉公主轻轻笑了,她生的十分像她的母亲,和亲王故去数年的福晋,吴扎库氏宛舒,温婉可人,一笑起来,脸颊上的梨涡又荡开,看的人心生怜爱。 太后敛眉看向皇后道 “罢了,哀家这里还有两件诚嫔新做的衣裳,你一同带上,随哀家去一趟乐安和” 皇后明白太后所指,此事若是真让太后与自己一同前去,自己这个皇后才是真正无能了起来,她低下头去 “这样的事怎能劳烦皇额娘,还是臣妾去吧” 诚嫔看着皇后,扭过头来对太后笑道 “臣妾也跟着皇后娘娘去罢,娘娘身怀六甲,臣妾跟着一来也好有个照应,二来,只盼和贵人看在太后的份上乖乖遵从礼制” 皇太后闻言,庄重的脸上露出了些和煦之色,她笑道 “也好” 皇后却内心为难了起来,诚嫔若是跟着自己,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太后这厢正要命人去取衣裳来,是内务府新做的两套浮云锦的衣裳,一套湖水蓝,一套鹅黄色,上头的镂花十分精美。 却见慈安普护的宫女匆忙从外头进来 “太后,令贵妃临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殷殷龙裔落春殿 众人听了来人的禀报面上都是一惊,不过静下心来,算算令贵妃怀胎的时候,的确到了临产的时日了,只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安心躲在天地一家春里养胎,不轻易出门来,众人几乎淡忘了她。 太后急忙缓和了神色,佩戴着护甲的手捏紧了把手,令贵妃这一胎,是她最后的赌注了,皇帝已经这把年纪,忻嫔早已不中用,诚嫔虽然是自家人,可心性呆愣,又不得宠爱,她能指望的,只有一个魏氏了。 太后坐直了身子看向座下的皇后道 “哀家知道了,皇后与诚嫔便随哀家一同去看看吧” 皇后素来对令贵妃的事不怎么有兴趣,今日若是自己不来,令贵妃诞育皇子这样的大事,也得请到平湖秋月去,她此刻本是想推脱,但是想起太后嘱咐自己的事,还是恭顺的点了点头道 “臣妾遵旨” 言罢便站起身来,见皇太后伸出了一只手来,皇后想上前扶住她,却见诚嫔早早的伸过手去亲昵的扶住太后,还朝着自己的方向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皇后看着自己还未伸出去的那只手,心内无奈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好争的呢? 诚嫔扶着太后在前头出去,皇后也不恼,待她出去了便在后头跟着,扭头看了看和婉公主,正一脸懵懂的也要跟着去,皇后无奈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摁住了和婉公主的手腕笑道 “你年纪还,就留在这里罢” 妇人生产这样的血光之事,怎么能让她一个刚刚及笄的丫头去看。 和婉公主乖巧的点了点头 “安晴恭送太后,皇后娘娘” 皇后点了点头,便由玉琈搀扶着出了殿门去。 一行人赶到了令贵妃的住处,只见天地一家春里已经乱作一团,宫女嬷嬷们进进出出,庆妃住的地方离这里较近,便一早等在这里了,与她同住的博尔济吉特氏素来恶心令贵妃,更不必提来探望的事情了。 乾隆居住的地方本是距离这最近的,皇后与诚嫔陪同太后到了天地一家春的时候,却还不见乾隆的身影。 庆妃见是太后与皇后来了,便俯下身子行礼道 “臣妾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令贵妃在里间尖叫的声音透过窗棂依稀入耳,皇后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寒冷,竟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她瞧了瞧一旁的太后担忧的很,无暇搭理庆妃,便看着她笑道 “不必多礼” 庆妃便站起身来跟在皇后身后,诚嫔亲自扶着太后,仗着自己搀扶太后,也不对庆妃行礼,庆妃素来心胸宽广,自然不会与她计较这些。 一旁的皇太后看了看殿内,已经面露疲惫之色,她不耐烦的开口道 “里头如何了?怎么也没个人出来回话” 皇后张望的往里看了看,好奇的问道 “妹妹来了多久了?不知贵妃如何了?” 庆妃看着她,不好意思的微微摇了摇头 “臣妾方才到了,还不见人出来回话” 皇后点了点头 庆妃不过是个妃位,住所居近,碍着面子,令贵妃生产不得不前来探望,宫女嬷嬷们也不愿出来跑一趟回禀。 如今见太后与皇后驾到,只见令贵妃身旁的一个宫女出来回道 “奴婢参见太后,皇后娘娘,庆妃娘娘,诚嫔娘娘” 皇后扭头看了看一旁皱眉的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温和开口道 “平身罢,你家主子如何了?” 宫女站起身来,她恭敬回道 “女医与嬷嬷都在里头守着,娘娘是卯时发动,只怕还要一会子” 皇后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皇太后,知道太后十分担忧令贵妃这一胎,卯时发动,距离如今才不过两个时辰,她也是生产过的人,知道怕是还要许久,便开口宽慰道 “皇额娘,令贵妃产程才始不久,怕是还要一阵子呢,臣妾扶您去歇一歇罢?” 皇太后颔首,便由着皇后亲自搀扶到位置上落了坐,听得太医禀报里头一切都好就舒了口气,众人在殿内都落了坐,焦急的等着里头的消息。 只是偌大的正殿,也太过安静了些,皇太后扭头看了看殿内疑惑道 “皇帝呢?派人去请了么?” 这才想起来,至今不见乾隆的身影。 皇后与身后的玉琈相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她正想回禀,就听一旁的庆妃轻轻开口 “贵妃一发动就遣人去了,不知怎的,皇上这个时候还不来,想来是在乐安和罢?” 太后闻言面露不满之色,她本是想和贵人入宫,也能成为自己的臂膀,万万没想到苏黛香与图尔都送进来的是个祸水一样的人物,她沉声开口道 “清漪,你亲自去!” 崔嬷嬷站在太后身后旁,闻言也十分惊讶,她抬头看了看皇后,苍老的脸上面露难色,便福了福身子 “太后饶了奴婢这副老骨头罢,奴婢可是经不住万岁爷的怒气了” 她面色为难,想起从前奉了太后的命令在景仁宫看守皇后产子的那一夜,因为皇后血崩,自己阻拦乾隆进产房,避免血光之灾,被乾隆帝狠狠一推开,可是出了许多瘀血呢,虽然后来乾隆有心赏赐安抚,可自己这把老骨头,哪里还能经住。 皇后听她这样说,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抬头见太后的目光正看向自己,她弯下身子轻声道 “皇额娘,此处有皇额娘关照,臣妾也安心,皇上那里,还是臣妾去罢” 太后看着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倒也好” 庆妃担忧的看着皇后道 “娘娘有孕在身,还是臣妾去罢” 皇后看着她这样挂怀,面上温和的笑了笑道 “无妨,勤政殿就在前头” 玉琈见此便扶起来皇后,朝着皇太后告了退。 皇后领了命就出来要往前头的地方去寻乾隆,玉琈搀扶着皇后前脚刚出了殿门,就看到乾隆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皇后急忙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参见皇上” 乾隆披着黑色大氅,见皇后正从里头出来,也十分诧异,急忙上前扶住了皇后 “皇后怎么也在这呢?” 他心情郁郁,瞧见皇后的时候却仿佛突然舒畅了许多,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 皇后低下头笑道 “臣妾恰好在皇额娘那请安,听闻了令贵妃临产便一同赶来,只是迟迟不见皇上来此,臣妾正要去请您呢” 她语气温和,还带了些嗔怪,乾隆看着皇后这副样子,点了点头,只觉得手心里皇后的两只手冰凉的很,他想起皇后的身孕,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了些,皱起眉头道 “这样冷的天,你身子又不好,不必来此的,快随朕进去” 他伸出一只手来握住皇后的手,藏在斗篷中,皇后看着他这样温和的神色,很难将他与宫女们所说的为和贵人着迷的模样相提并论,她鬼使神差开口道 “臣妾无妨,只是怎么不见和贵人?令贵妃生产,她离这样近,按规矩也该前来探望” 乾隆牵着皇后的手,一面向前走着,轻声道 “燕绥不喜这样的场面,问安那里,你有孕辛苦,又住的偏远,也一并免了吧,回宫再议” 他这样亲昵的称呼那和贵人的闺名,与平日里唤自己并无二样,皇后似乎很久不曾听过从他口中这样自然的叫出嫔妃的闺名,她愣了一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臣妾明白了” 眼瞧着前头就是正殿了,奴才瞧见不好,她轻轻将手从乾隆宽阔的大掌里抽出来,往后退了退,顺从的跟在乾隆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殿内,这一会子时候,忻嫔也从宫里跑出来来了天地一家春,她正坐在太后下手,神色憔悴极了。 一时间屋子里满满当当了起来,令贵妃诞育皇子,倒是格外热闹。 乾隆卸了黑色的大氅,恭敬的向座上的太后行了礼 “儿臣见过皇额娘” 太后见他来的这样快,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道 “皇帝来了,快坐下罢” 乾隆与皇后本以为太后要训斥些什么,没有想到她默不作声,乾隆坐在了下首,看向皇太后捉摸不定的神色,轻声道 “和贵人今日偶感不适,朕在乐安和耽误了些时辰,皇额娘见谅,不知令贵妃如何了?” 皇太后微微摇了摇头,无奈笑道 “极好,这一胎稳妥顺利” 皇后也坐在了一旁,她听着殿内令贵妃已经没有大力哭喊的声音了,乾隆担忧的朝里头看了看,只听收生嬷嬷尖声喜悦的声音在里间响起 “贵妃娘娘,奴婢看到了,您再用些力” 皇后闻言也抬起头往里看了看,只听一声尖锐的啼哭传来,这哭声倒是极响亮,乾隆脸上登时露出了喜色来,他猛然站起身子,焦急的往里张望着,又扭回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她也是一副安心的神情,凑近了皇后些低声笑道 “声音响亮,这孩子健壮的很呐” 皇后看着他突然凑近了的脸,无奈的往后退了退,也低声道 “臣妾恭喜皇上了” 乾隆眼睛含着笑意,瞥了一眼皇后的腹笑道 “皇后此言差矣,你我同喜” 皇后见他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与自己说笑,无奈的摇摇头道 “皇额娘还在呢,您快去看看吧” 过了一柱香的时候,收生嬷嬷才抱着一个红彤彤的襁褓出来,她眉眼都笑得眯成了一道线去,向着乾隆与太后贺喜道 “恭喜太后,皇上,令贵妃娘娘诞下了一位阿哥” 众人听到这样的喜讯都心里放下了一颗大石,皇后有孕在身不能抱这孩子,乾隆又顾忌满人抱孙不抱子,他这把年纪得了个儿子,也算是老来得子了,满心的欢喜,只将双手背在后头看着这襁褓里的孩子。 庆妃忻嫔与诚嫔率领众人弯身行礼道 “臣妾恭喜皇上,太后” 皇太后双眼盯着那红色的襁褓,欢喜的冲着接生嬷嬷招了招手道 “快来,让哀家抱一抱” 收生嬷嬷得了吩咐,便抱着十五阿哥向前走去,孩子生的壮实,太后年岁渐老,此刻抱在怀里,只觉得这个孙儿沉甸甸的,又见生的天庭饱满,与十四阿哥落地时候天壤之别,太后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皇帝刚进殿,这孩子就落地,可见与你有缘呢” 乾隆也往前走了走,他俯下身子去,就着襁褓伸出手扒拉了一下,看到红彤彤的婴孩已经不怎么哭了,还闭着眼睛,乾隆轻声笑道 “皇额娘说的极是” 皇太后的目光犀利,却定格在乾隆露出的手腕上一道通红的印子,是一道明显的伤痕,一看就是被划伤,她眼眸暗了一暗,不动声色的抬起了头。 一旁的收生嬷嬷察言观色,见太后和皇上都这么高兴,也笑道 “奴婢接生了这些年,还没见过十五阿哥这样壮实的孩子,哭声嘹亮,抱着也是沉甸甸的” 乾隆微微挑起眉头道 “十五这样壮实,也着实辛苦令贵妃了” 太后拍着襁褓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来道 “十五阿哥平安落地,哀家过会儿要回宫上柱香去,皇帝也该收收心来天地一家春常探望,不必一颗心总在不适当的地方挂着” 乾隆面色尴尬,也不知太后有无看到,便心虚的收回了手,咳了一声道 “儿臣明白” 他转过身来,看着天地一家春殿内跪满了一屋子的奴才,这才朗声开口道 “殿内上下伺候令贵妃的人,安护主子诞育皇子有功,赏赐半年的月例,好生看顾十五阿哥” 此言一出,天地一家春的奴才们纷纷弯身谢了恩,乾隆面上欢喜,俯身看了看十五阿哥后,便坐在了太后一旁。 皇后与庆妃对视了一眼,半年月例,着实有些过了,不过乾隆正在兴头上,皇后也懒得去搅他。 襁褓里的十五阿哥似乎是有些饿了,他眯着眼睛瞪了瞪被子,嘴一瘪似乎是要大哭起来,忻嫔在一旁看到这样,连忙对太后开口道 “太后,臣妾瞧着,阿哥像是饿了” 皇太后低头看了看,满眼的慈爱,不舍的吩咐了一旁的乳母 “带下去罢,好生照顾着” 乳母领了命便上前抱着十五阿哥下去了。 令贵妃还在寝殿里躺着,她年纪大了,近几年又接连产子,此刻因疲惫过度已经昏睡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殷殷龙裔落春殿 2 令贵妃身旁的贴身大宫女腊梅,看了看殿内的人,默默奉上茶水。 正殿中,太后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挥了挥手将伺候的人都清退,就连素日亲近的崔嬷嬷,此刻也带着众人出了殿去。 乾隆坐在她一旁,皇后就坐在下手,庆妃与忻嫔都规规矩矩的坐着,诚嫔站在太后身侧,太后不开口离开,其余众人也不敢先行告退,皇后低着头,双手抄在暖手里来回的摩挲着,只觉得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摩擦的自己关节生疼了起来。 乾隆却是被这满殿的空旷弄得耐不住性子了,他站了起身道 “皇额娘,傅恒与弘昼还在勤政殿里等着儿臣” 皇后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的神色,即便是添了皇子这样欢喜的事情,都不见他眉间的郁色解开,想来是前朝有些棘手事情罢。 乾隆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威严的声音打断,只见她用护甲缓缓拨弄着怀里的暖炉 “哀家听闻皇帝昨儿个一日一夜呆在乐安和闭门不出,如今这会倒是忙碌的很了” 乾隆帝如今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也不再是从前年少的时候被随意训斥,他缓缓坐了下来,脸上多了些天子的愤怒,有些不悦道 “朕的事情,皇额娘不必插手” 太后却最是厌恶他这样的语气,从前是为了皇后如此与自己说话,如今呢,区区和贵人也值得他这样上心,便冷哼一声道 “好,哀家问不得皇帝,倒要问问和贵人,入宫多日,不去给皇后问安,藐视中宫,规矩何在?” 乾隆却不耐的皱起眉头,抬眼看向下手的皇后,以为是皇后今日问安多言了几句和贵人不去问安,免不了心中对皇后生出几分怨怼来,皇后正愣愣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乾隆扭了头开口道 “燕绥入宫时日较短,对宫中规矩不熟悉,皇额娘宽限些又如何?” 太后也听见了乾隆这样亲昵的称呼,她扬起眉毛,不屑的看了看乾隆道 “既然进了宫做嫔妃,就得着我大清衣裳,整日里奇装异服,像是什么样子?” 乾隆看着太后威严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下了,不管怎么说,今日是十五阿哥出生的日子,这样的喜事在前,他也不愿意太过忤逆太后,只微微颔首道 “儿臣回去会嘱咐她的,此事不必其余人插手,额娘安心,前头有事,儿臣先行告退了” 言罢不待众人反应,就转身离开了,皇后抬起眼来看了看,便由玉琈搀扶着起身与众人一同行了礼 “臣妾恭送皇上” 乾隆明黄色的龙袍衣角终于消失在皇后的眼底,她心里涌出来的情绪像是虫子一样,慢慢的爬满了一颗心。 他这样的在意一个女人,因为一点点事就不惜与太后争执,皇后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来的滋味,为后者不能妒,她这么多年来也做的很好,乾隆花心,不论他宠爱哪个女人,皇后都不曾妒忌过,可是这个和贵人,自从那日宴会上的一眼,皇后心中就没来由的涌上了一丝恐慌,这个女人,并非善类。 皇太后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看了看殿内只有皇后,庆妃,忻嫔与诚嫔在,想着没什么可避讳,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回部女子妖媚,哀家看,皇帝怕是被迷了心神了” 皇后坐在下首,看着乾隆如此坚定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她低下头去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叹息 皇太后虽然浑浊但不失锐利的目光看向皇后,柔声唤道 “景娴,你过来” 这样亲昵的称呼,皇后都愣住了,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还是身后的玉琈碰了碰她的肩头才清醒过来。 皇后抬起头来,见太后慈爱的目光正朝着自己便轻轻起身,往太后的地方走近了些,只见太后近乎亲昵的拉过了皇后的手。 玉琈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愣住了,侍奉了皇后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众人见此便都往后退了些,知道太后这是有事不便对外人讲,就连太后身后的诚嫔,此刻都有眼力见的往一旁稍了稍。 皇太后看着眼前的皇后,眼眉恭敬,挑不出一点错来,她目光盯着皇后鬓边的一朵玉芙蓉,低声开口道 “哀家心中有一件事,知道你如今身子不便,可令贵妃方产子,宫中事务,实在是让人为难” 皇后愣愣的看向太后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面曲折蜿蜒爬满了皱纹,可是护甲华贵,几乎戳到了自己的手腕上,记忆中,自从自己嫁给了乾隆,太后曾几何时碰过自己的手呢?就连新婚后拜见太后,亲自奉茶,都被一句“那拉氏身份高贵,亲自所奉,难以消受”给婉拒了。 皇后低下头道 “但请皇额娘吩咐” 皇太后盯着皇后严谨恭敬的脸色,一字一句开口道 “宫闱秘事,不足以对外人道也,可是如今你一人不便,哀家着实无法了” “皇帝手腕有伤,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在乐安和就没去过别处,八成就是和贵人昨夜所致,哀家是想辛苦皇后亲自盘问,若真是这样的妖女所为,皇帝还一心袒护,只需静待哀家发落她” 太后此言一出,皇后脸上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想来是床第之间不慎弄伤了乾隆,这样羞涩的床围之事,却被太后大庭广众之下提了出来,不过是事罢了,怎么能值得处置,何况回部使臣还在京城内,皇后抬起头来看着太后,只见她神色严肃,想来此事不是如此简单。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 “皇额娘不必忧心,臣妾自会去乐安和处置” 她语气轻柔,眉目之间却带了些坚定,一旁的诚嫔看了皇上对和贵人如此上心,也不敢吵吵着要去乐安和了,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免得得罪乾隆的新宠。 太后倒是赞许的看向皇后,从前一直觉得皇后不理宫务,处理后宫之事比之先后,手段也是果断了不少,从前因为这还对皇后有过许多不满,如今皇后的果断手腕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松开了皇后的手,朗声吩咐道 “这也极好,愉妃抱病,庆妃与忻嫔便跟着皇后一同去乐安和罢” 她心里清醒,即便是此刻这种时候,也不愿让自己身后的诚嫔去趟这浑水,乾隆方才的话已经撂在这里,若是一不心惹了乾隆厌弃,庆妃不沐恩宠,忻嫔早就不中用了,跟着也无妨,可是若是诚嫔跟着,她还年轻,承宠本就不多,惹了乾隆厌弃,后半生诞下龙胎的希望就没了。 庆妃与忻嫔闻言便起身道 “臣妾遵旨” 二人相视一眼,不明白太后这样的吩咐,但是也不得不跟着去。 太后拍了拍皇后的手,慈爱的开口道 “那就有劳皇后了” 皇后听她这样说,本来直起来的身子,此刻又低了下去,她惶恐道 “皇额娘言重了,这是臣妾份内之事” 太后满意的颔首,扭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崔嬷嬷道 “清漪,你也跟着去罢” 此言一出,崔嬷嬷有些惊诧,宫中之事她早就不插手了,太后如今平白吩咐自己又是为何,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听皇后在下首尴尬的笑道 “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敢劳烦崔嬷嬷” 太后却神色坚定极了,她看着皇后认真道 “哀家不便插手,乐安和内若有难处,清漪出面,也可代表哀家,免你许多麻烦” 皇后听了便也不再多言了,只微微颔首谢道 “臣妾多谢皇额娘,臣妾告退” 太后点了点头。 皇后命玉琈去带上太后赏赐的两件新衣裳,一同告了退,众人浩浩荡荡,便朝着乐安和去了。 天地一家春距离乐安和算不得多远,乾隆又起身去了勤政殿,乐安和里四下无人,皇后一行人离开了天地一家春,伺候的人本是要传轿撵来的,皇后却轻轻摆了摆手道 “不必如此,这样短的路程,还坐什么轿撵” 她既然这样吩咐了,皇后都要亲自走着去,庆妃与忻嫔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沿路风景极好,三人却都没什么心思去看,已经是冬月的时节,宫中似乎都在为十五阿哥的落地而欢喜雀跃呢,奴才们行色匆匆,似乎是要着手准备十五阿哥的洗三与满月了。 庆妃与忻嫔二人走在了皇后身后,庆妃素来与皇后交好,她往前微微倾身,低声开口道 “娘娘,咱们这是去?” 皇后目视前方,眼睛里带了些暗淡,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来 “乐安和,教和贵人宫规” 庆妃闻言与一旁的忻嫔对视了一眼,她与忻嫔本是不熟,此刻二人却是生出了一样的心思,都想着不去趟乐安和这趟浑水,只听忻嫔却是看了看四周,只后悔道 “和贵人不懂规矩,娘娘还有孕在身,何苦去这一趟呢?若是冲撞一二,臣妾们如何担当的起” 何止担当不起皇后的安危,更怕的却是因为这惹了乾隆的不快,她们不比皇后恩宠在身,又是六宫之主,二人不过是深宫之中的嫔妃,惹怒了乾隆,于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皇后心中也不高兴,她不耐的皱起眉头道 “本宫一人去也可,只是担忧太后怪罪” 众人见她不高兴了,忻嫔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却担忧自己的女儿睡醒了没有。 庆妃见气氛尴尬,就笑了笑道 “和贵人无礼,太后既然嘱咐,咱们自当跟着去罢了,皇后娘娘切莫动怒” 皇后并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她心中也明白,太后不过是把自己推出去罢了,还连累了忻嫔与庆妃二人,她扭过头来看庆妃,无奈的笑了。 八公主瑾辰正睡醒了,满宫殿里吵着要找额娘,乳母闹不过她,便带着她出来,就瞧见忻嫔正跟在皇后身后头,八公主不过才四五岁的年龄,瞧见了自己的额娘就尖声叫了起来道 “额娘!” 皇后听到这样脆生生的声音,下意识的朝着一旁看去,就瞧见八公主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冬装,外头还罩了一件翠粉色的马甲,一圈绒毛衬得她可爱极了。 这个孩子生的及时,怀着她的时候,忻嫔刚刚殇了六公主,孕中多思,难免带的孩子也身子虚弱,这些年来,忻嫔害怕这个孩子再像六公主一样,几乎是将这个女儿捧在手里长大的,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如今好歹也算五岁了,身子也健硕了许多,生的粉雕玉琢,比之七公主少了些灵巧,但皇后也是十分喜爱这样老老实实的孩子。 忻嫔扭过头来,见到八公主朝着自己跑来,脸上的紧张之色也缓和了不少,对着女儿展开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温声唤道 “辰儿” 瑾辰,这个名字都是忻嫔自己取得,她不如令妃得宠,八公主落地许久,乾隆才来探望一回,还不得乾隆赐名,忻嫔出阁之前,是那苏图最宠爱的女儿,诗书也算精通,她的六公主不慎夭折,这个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如今什么也不敢多求了,皇子什么的,更是奢望了,只求这个女儿能安然长大,自己将来不至于落得个老死宫中,无儿女送终的下场。 瑾辰之意,便是瑾年良辰,只盼望她能平平安安罢了。 八公主飞奔到了额娘的怀里,撒娇道 “额娘” 言罢又看到了一旁的皇后,忻嫔蹲下身子对她道 “快给皇后娘娘问安呀” 八公主这才看向皇后,乖巧的拱拱手道 “给皇额娘请安,给庆娘娘请安” 皇后不知是否怀孕的缘故,看了这样的一个女娇娃,只觉得可爱,她面上方才的严肃也都消失不见了,亲自弯下身子扶了扶这可爱的女孩,温和的笑道 “八公主乖巧,可是想你额娘了?” 八公主点了点头,看着皇后温和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委屈。 又扭过头来,嗔怒的抱住了忻嫔的腿撒娇道 “额娘要去哪里?我也要跟着额娘” 她一觉睡醒身旁就没了额娘的身影,平时都是额娘在身旁守着自己的呀。 忻嫔拿这个撒娇的女儿无法,抬起头来无奈的看了看皇后,为难道 “皇后娘娘,乐安和就在前头了,八公主离不得臣妾,不如娘娘允准,带她一同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殷殷龙裔落春殿 3 忻嫔拿这个撒娇的女儿无法,抬起头来无奈的看了看皇后,为难道 “皇后娘娘,乐安和就在前头了,八公主离不得臣妾,不如带她一同去吧?” 皇后心神都被眼前这个女孩弄得软绵绵的,她弯下身子将八公主鬓边的珠花扶正,爱怜的开口道 “瑾辰这样黏你额娘,让本宫看着也着实羡慕” 十二阿哥已经长大,不再是肉嘟嘟的胖墩黏人了,皇后欣慰之余也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如今看了这样的公主,愈发喜爱。 她站直了身子,看着忻嫔正色道 “孩子还,带上她做什么?你若是不便,回宫去就是了” 她语气并无不悦,此刻并没有想那么多去,只是不愿让眼前这个的孩子去乐安和见大人之间的齿晤。 忻嫔心底里也很愿意这样的安排,她正发愁找不到借口脱身,正打算欢喜的谢恩,却听下头传来一个稚气的声音传来 “额娘,瑾辰已经大了,我也要去嘛” 忻嫔面色浮上了一层尴尬,她弯下身子看着女儿笑笑道 “辰儿乖,额娘带你回宫去玩,好不好?” 八公主自身子瘦弱,被忻嫔娇惯着长大,知道额娘一向顺着自己的意思,要天上的星星也给摘下。她早就知道宫里来了个仙女一样的娘娘,额娘却始终不带自己去见,她心中好奇,不依不饶的抓住了忻嫔的衣裳道 “不嘛,我就是想去” 忻嫔面色为难,皇后看着她,想了想时辰的确不早了,无奈的点了头道 “既然公主这样想去,命乳母看紧她就是了” 八公主闻言嘻嘻笑了,露出一排奶牙来 “多谢皇额娘” 皇后也被她这副样子弄得笑了起来,不自觉的对一旁的忻嫔也亲近了不少。 一行人继续朝着乐安和去,八公主才走了两步就不愿意走了,伸出来两条手拽住忻嫔的衣裳 “额娘抱抱嘛” 忻嫔宠爱这个女儿,也不愿乳母抱着她,便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八公主身子瘦弱,忻嫔轻轻一抱就起来了,她搂紧了忻嫔的脖子,撒娇的腻在忻嫔身上。 皇后看着,也是满心的羡慕,她轻轻去掉了手上的珐琅护甲,伸出手来碰了碰八公主娇嫩的脸蛋儿 “这样贴心的女儿,忻嫔当真好福气” 忻嫔点了点头,看着怀中的八公主,十分满足的点了头道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定然也会如愿以偿的” 皇后脸颊两边荡开了两个梨涡来,她看着御花园内含苞待放的腊梅,眉眼轻轻弯了弯 “借你吉言” 几棵松柏树抽掉了老旧的树枝,在寒风中光秃秃的,屹立在乐安和殿外,看着就生出满心底的凄凉来,皇后看着乐安和三个大字,她自然知道太后为何要自己来这里,不过是将自己推到外头去,中宫的担子压在肩膀上,一边是太后的吩咐,让自己肃清六宫,以正法纪,令一旁却是让自己担上了善妒的罪名,她心中虽然对和卓氏得宠有些不舒坦,可到底不至于如此去浩浩荡荡带着嫔妃到乐安和教导,太后这样做,让自己骑虎难下。 皇后平复了些心口的呼吸,她扶住一旁玉琈伸出来的手,抬起脚来往殿内走去。 守在乐安和殿外的太监路子,是乾隆特意留在这里的人,见皇后和庆妃,忻嫔等人来了乐安和,拔腿就要往外跑去。 庆妃眼神一闪,看到了一个太监鬼鬼祟祟的,见了自己拔腿就跑,心下迟疑,她抬起头来对着那太监叫道 “你站住!” 众人听到庆妃喝声都扭过头来,皇后身旁的三清更是眼疾手快的朝那跑去,一把将那太监给提了起来,见是熟人路子,这才松开了手。 路子见被人发现,无奈的跟着三清一同朝着皇后走去,走到了近处,扑通跪下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庆妃娘娘,忻嫔娘娘,八公主请安” 皇后看着他吓得不轻,扭头看了看庆妃,庆妃开口道 “你这奴才,瞧到本宫与皇后来了这里,拔腿就跑,可是要去勤政殿禀报?” 路子闻言身上都抖了抖,他俯下头道 “庆妃娘娘恕罪,是奴才没看清” 庆妃见他这样反驳,冷冷的扯起嘴角道 “一个人你看不清,这样多的人到了乐安和,你还敢说自己没看清?” 路子害怕极了,他抬头看了看皇后,见皇后正盯着自己,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他哭诉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救奴才吧” 他跑也跑不掉,只害怕皇后正在气头上,连着自己也一起给处置了,只见皇后轻轻开口道 “是皇上安排你到这当差的吗?” 此言一出,一旁的庆妃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往后轻轻退了一步。 路子愣了愣,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后温和的脸庞,几乎是愣愣的点了头。 皇后心下了然,只是却不曾想过乾隆如今连自己都防着了,她看着路子的脸色,弯起唇角笑道 “本宫奉太后之命前来查问和贵人,即便你去了勤政殿请来皇上,又有什么用呢?” 路子伏在地上,吓得不敢乱动,只不住的哭诉着 “奴才不敢” 皇后看了看一旁立着的三清,三清会意,皇后看着路子,神色严肃 “本宫是皇后,肃清后宫宫纪为己任,你若是想去知会皇上便去罢” 皇后言罢转身就进了乐安和。 路子看着她的身影转身离开,这才怯生生的抬起了脑袋,只见皇后身旁的三清还在自己的身边盯着自己,也不敢乱动了,更不必提去勤政殿通风报信了。 三清蹲下身子来扶住他,轻轻笑了道 “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她要处置谁,怎么能是你我左右的,即便你去请来了皇上,皇上也是要看皇后娘娘的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路子僵硬的笑了笑道 “奴才也是奉了皇上的命,万不得已才……” 三清拍了拍他的肩头 “无妨无妨,同是奴才,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处境” 三清生的魁梧壮实,这一掌轻轻拍在路子的身上,他却险些被拍死过去。 他抬头无望的看着天空,寒鸦飞过,一两声嘎嘎的乱叫了起来,只盼着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不然自己的这条命,可就不保了。 勤政殿内-- 弘昼与傅恒坐在了乾隆左侧的两张椅子上,二人听着乾隆的话语,心里翻江倒海,尤其是弘昼,若不是傅恒摁住他,只怕就要掀桌子了。 乾隆将手上的奏折轻轻放到桌案上,面上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他看着傅恒与弘昼二人的神色,端起一旁的茶盏,掀起来微微吹凉道 “魏松为人正直,由他去监办两江之处的采造置办,有何不妥么?” 弘昼后槽牙都死死的咬紧着,且不说两江之事一直是他在尽心尽力,如今眼见一切稳妥,乾隆就将自己调回来,命伊继善接替了两江总督之位,这也罢了。 可乾隆如今,居然要让魏松去负责两江之处的采造置办?这是个顶上的肥差,从前的总督鄂容安若不是因着这样的事动了私心,也不会被革职流放。 魏松何许人也,令贵妃魏氏的堂弟,包衣奴才出身的一个家奴罢了,且不说他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一个,乾隆看在魏氏份上提拔他做了京城内一个官,赏赐他的宅子,还赐了许多金银财宝,可这魏松,倒是十分投其所好,趁乾隆出宫微服私访,将赏赐的金银都用来赈灾,深得乾隆欢心,也不管才干,又提了他的官职,如今,八成是魏氏生子之喜,乾隆龙心大悦,可魏氏已是贵妃,再晋封就要越过了皇后去,又不能再晋升令贵妃的位分,只能恩赐她的家人。 一旁的傅恒也是心里窝火,他见殿里气氛压抑,试探的开口道 “皇上这样裁断,只怕有些仓促了” 乾隆这才喝了一口茶,满意的咂咂嘴道 “那你来说,派谁去?” 傅恒惶恐的拱起双手道 “微臣不敢” 乾隆恼怒的瞥了他一眼,瞧见坐在傅恒一旁,一言不发的弘昼,伸出手来指着他道 “你既然回京,就好生筹办婚事罢,也好年后迎福晋入府” 弘昼僵着身子不语,一旁的傅恒眼看乾隆就要动怒,急忙戳了戳弘昼,弘昼这才回神道 “是!” 这十分简短的一个字,明了的抒发了弘昼的情绪,乾隆似乎也觉得心虚,又开口道 “府中若是有何不够的,尽管去内务府取,就说朕吩咐的” 弘昼抬起头来,他看着座上的乾隆一脸淡然,仿佛丢下不需要的东西一样,还是恭敬的抱拳道 “臣弟多谢皇兄” 傅恒与乾隆,到底也算是儿女亲家,和嘉公主于前几日在府中诞下一位公子来,福隆安与傅恒的夫人,富察家上下喜不自胜,宴席连开了好几日呢。 乾隆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傅恒身上,他今日谈的政事已经够多了,此刻三人坐着,他只想像从前一样,叙叙家常,他放下手中茶盏 “安萦在府中可还好?” 傅恒闻言急忙笑道 “公主一切都好” 乾隆满意的颔首 “待朕回京,让她带着孩子进宫问安,皇后也十分记挂呢” 傅恒点了点头,他想起那个新出生的孙子,和嘉公主辛苦诞下的孩子,也为富察家上下带来了许多的喜悦,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道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挂念,臣遵旨” 乾隆摆了摆手也笑了,眼角瞥见吴书来在外头畏手畏脚的,乾隆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吴书来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做事总不如从前妥帖了些。 傅恒与弘昼也瞧见了,想来是后宫中又有事发生,若不然奴才也不会这样贸然,傅恒拉着弘昼急忙起身道 “微臣府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臣弟告退” 乾隆微微颔首,二人便从勤政殿里退了出来,却瞧见有另一个面生的太监守在门外,只见吴书来急忙跑了进去,弯下身子怯怯道 “万岁爷,不好了,皇后娘娘带着太后身旁的崔嬷嬷去了乐安和” 弘昼前脚刚出了勤政殿,门帘还未打下来,就听到吴书来这样的禀报,不由得顿下脚步,他看向一旁的傅恒,二人相视一眼,傅恒无奈的摇摇头,示意他不必管。 殿内的乾隆听了禀报,猛然站起身来 “朕不是在太后殿内吩咐过了么?” 吴书来一张脸苦苦的瘪着,他摇了摇头道 “奴才不知,皇后娘娘素来雷厉风行,万岁爷,您快去瞧瞧吧” 乾隆点了点头,只觉得烦心的很,他扔下了一旁满桌子的奏折就迈步向外走去。 弘昼与傅恒还未走远,只见乾隆匆匆的从殿内出来,傅恒拉住弘昼急忙往一边退了退。 二人看着乾隆的身影匆匆,连轿撵都不乘,只想着大概是十分焦急,傅恒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这个和贵人,容色多姿,倒真是有几分本事,能让皇上这样挂心” 言罢见弘昼仍旧愣愣的,他笑道 “左右比宫中魏氏独大要好,两江之事,你不必太往心里去,随我去喝酒吧?” 弘昼死死的盯着乾隆离开的方向,脑中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回绝了傅恒 “你先去罢,我去看看就是了” 傅恒见他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 “后宫之事,何必要你插手呢?随我走吧” 言罢见弘昼不搭理自己又道 “皇后终究是皇后,是国之根本,皇上就算再恼怒,也不可能动她的,哪里需要你在这里挂心?” 弘昼眼中却坚定极了,他拳头死死的攥着,心中不知怎的十分担忧皇后的安危,摇摇头道 “你先走罢” 傅恒见劝他不住,又不好跟着他往后宫去,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听我一句话,切莫冲动” 弘昼点了点头,傅恒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 “那我在府中等你?” 傅恒言罢便离开了勤政殿,他临出宫门前,扭头回望看向高大威武的殿阁屹立在那里,弘昼孤身一人站在殿门前,就像是一座雕像,傅恒心中将这个死脑筋骂了千遍万遍,却也拿他没办法,低声长叹出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却教娇儿陨安和 和贵人居住的乐安和,在圆明园的正中央,本是归属于乾隆寝殿的一部分,此时专门赐给了和贵人居住,也好表大清对回部进献公主的诚意,乐安和的正殿坐落于圆明园勤政殿后,与寻常的宫殿不同,这里是一座二层的楼,亭台楼阁,别有意趣,皇后从前跟着出来时,也是住过这里的,只是那时候这还未翻新,乾隆与自己正是情深义重的时候,一时半刻都不愿意离开去。 和贵人的寝殿就在乐安和的二楼,扶手与楼梯在户外,就连扶手旁,乾隆都命人装饰上了回部的玫瑰花,虽然是用绢花所制,也不难看出乾隆的用心了。 皇后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已经被装饰的要认不出来,她伸出手,护甲轻轻划过那玫瑰花,她低声道 “莫教零落委苍苔……” 玉琈见皇后上了楼梯,急忙扶住了皇后,她担忧的看着这陡峭的楼梯,不放心极了,生怕一眼看不到,皇后会有什么闪失,开口道 “娘娘慢些” 皇后冲着她无奈的笑了笑,宫鞋极高,她扶紧了玉琈,缓步走了上去。 忻嫔在后头牵着八公主,丫头蹦蹦跳跳的,双脚并到一起,由忻嫔拉着一步一蹦的上了殿来。 皇后驾到此地,却见乐安和内只有两个太监与几个宫女低头问了安,皇后看了看殿内,空旷明亮,吩咐宫女又进殿禀报和贵人去。 便带着庆妃与忻嫔进了殿内去。 乐安和内-- 和贵人见宫女面色慌张,急急忙忙的进了殿内,不耐的皱了皱眉头,就见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下了,慌乱开口道 “贵人,不好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和贵人面色淡然,她放下手中的螺子黛,看向镜中端坐的美人,面色清冷,一双眼睛深邃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不,更像是一潭死水,她轻轻弯起嘴角道 “喔?” 一旁的回部侍女,是自就伺候她的,和贵人来了大清,侍女一向跟着她的,此刻凑近了和贵人些,压低了声音道 “公主,如今该怎么办?我早就有所耳闻,大清皇后,并非像先皇后一般温和,她掌管六宫多年,素来以铁腕服人” 和贵人看着镜中,轻轻笑了,她想起还未入宫之前,在府邸中,嫂嫂苏黛香亲自嘱咐她的事情,灰蓝色的眼睛里情绪翻涌了一下,抿了抿上好的鲜花口脂,袅袅婷婷的站起身来。 回部服饰繁琐,她这么一动,身上的珠裳跟着舞动了起来,仿若一朵天山雪莲缓缓绽放,还透着似有若无的清香。 和贵人轻轻整了整耳垂上的金凤玫瑰耳环,丹唇轻启 “既然皇后来了,总要去拜见的”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不能永远被乾隆藏在这乐安和内不见天日,那样就真的成了一只金丝雀。 皇后已经在正殿落了坐,乐安和内伺候的人都是乾隆亲自从勤政殿里拨来的宫女太监,伶俐的很,见皇后等人来了,便急忙去奉上了一盏茶来。 庆妃与忻嫔也各自坐下了,八公主乖巧的坐在忻嫔的怀里,脑袋来回晃悠着,两只大眼睛张望的瞧着里头,还低声问向抱着自己的忻嫔道 “额娘,额娘,那像仙女一样的娘娘呢?” 忻嫔抬头看了看皇后的面色严肃,整个殿内鸦雀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急忙捂住了八公主的嘴巴,在她耳边轻声道 “不要多嘴!” 八公主突然被捂住嘴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那仙女一样的娘娘呀,见额娘面色严肃,只愣愣的点了点头,忻嫔这才放松的松开她的脸儿。 皇后已经在主位上坐了许久,还不见里间有动静,捧着茶盏的手狠狠往桌上一放,茶盏乱晃,茶水都从杯盏里溅了出来些,只见皇后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 “玉琈!” 景仁宫的大宫女玉琈也是一脸严肃的神色,听到皇后这样叫她,急忙躬身道 “奴婢在” 皇后手指抚上座位上的酸枝梨木把手,长长的护甲一画,上好的木头上就留下了一道印子,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去亲自传和贵人出来” 皇后的凤驾到了正殿这样长的时间,和贵人却还不见出来迎驾,玉琈侍奉皇后多年,此刻也是满腔的怨气,她点了点头道 “奴婢遵命” 她从上手走下来,就要转身进去内殿,两个回部打扮的侍女伸出手来拦住她,表情不屑道 “公主闺房,怎可擅入?” 众人闻言面上都挂上了一丝不屑的冷笑,这里哪有什么公主,不过是个正三品都不到的贵人身份罢了,论礼制尊卑,还不如忻嫔怀里抱着的八公主尊贵。 玉琈更是抱着双臂轻轻冷哼了一声道 “睁开你们的眼睛瞧清楚了这是哪?皇后娘娘端坐在上头,哪里有什么公主,只有该向皇后娘娘亲自问安拜见的和贵人” 两个侍女面色坚毅,仿佛打定了主意不让外人闯进去,玉琈在宫中多年,任哪宫里的人看到都要恭敬的唤一声姑姑,却不想遇到这两个难缠的宫女,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攥紧了那侍女的手臂,微微发力,就听那侍女疼得一张脸煞白,哎哟叫了起来。 另一个侍女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慌了起来,她往后退了两步,就听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自里间传出来 “燕绥无礼,只是侍女无辜,还请这位姑娘放过我的侍女吧” 珠帘轻轻晃动,和贵人伸出来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珠帘,她皎洁如玉的面庞出现在玉琈脸前,玉琈见她终于肯出来,不屑的松开那侍女的手腕,只见她捂着手臂跑了老远老远,还怯怯的看着自己。 玉琈冷眼看着和贵人,往后退了一步开口道 “奴婢冒犯,请和贵人见谅” 她虽然是恳求恕罪的话语,可脖子梗着,甚至不愿低头瞧和贵人一眼,哪里有半分认错的样子? 和贵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朝着皇后坐着的地方款款走去。 皇后坐直了身子,太后贴身服侍的崔嬷嬷此刻站在她的身后,庆妃与忻嫔就坐在下首,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位分比她低下的,也都不用起身行礼,大殿内安静极了。 和贵人站到皇后的面前,似乎丝毫不害怕她威严的目光,直直的与她对视了一眼后,将手放到胸口上,弯身行了礼道 “燕绥见过皇后娘娘” 行的还是回部的见面礼,庆妃见此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忻嫔抱着八公主,见座上的皇后面色冷峻,和贵人还是这般样子,忍不住向前微微倾了身子,温和开口道 “和贵人,面见皇后是要行跪拜大礼的,而且要称臣妾,不可随意说自己的闺名” 她也是出自好心,皇后怀着身孕,既然来了这一趟,身后还跟着崔嬷嬷这样的人物在,必不会善罢甘休了,若是这和卓公主有些眼见,此刻也该乖乖的行礼换衣服,也可少些训斥。 谁知那和贵人却不领情,她睁着一双深邃如水的眼睛,仿佛没有听到忻嫔的话一样。 八公主乐的高兴,她瞧见和贵人身上这叮叮当当的珍珠流苏,还有宝石配饰就觉得稀奇,只觉得这个娘娘像是天女下凡一样,两条腿轻轻一蹦就从忻嫔的腿上跳了下来。 怯生生的伸出一只肉手来,碰了碰和贵人身上的玉石珍珠,讶异道 “好漂亮呀” 那两个回部侍女见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居然敢碰和贵人,急忙上前一步,还有一个侍女轻轻推开了八公主道 “公主的衣饰,怎可乱摸?” 八公主到底还,被愣愣的推开后,满脸的委屈,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就躲进了忻嫔的怀里去,她才是八公主呀,怎么就不能摸这个娘娘的衣服了。 忻嫔见此就怒了些,她这些年来虽然抚育八公主,一直深居简出,性子也温和了不少,此刻看着这些的侍女居然都敢碰自己的女儿,也不禁恼怒了起来,还不待她说话,就听到皇后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来人,这两个侍女敢伤公主,给本宫拉出去掌嘴二十” 玉琈也是忍了许久了,此刻见又是那两个没有眼力见的回部侍女,急忙恭敬的弯下身子道 “奴婢遵旨” 言罢就朝着那两个侍女走去,一只手攥住一个,连门外的三清帮手都不必,两个回部侍女见她就吓得腿软,尤其是其中一个,方才被她捏过的手腕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和贵人见此上前一步,情急开口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可以随便打骂我的侍女?” 皇后这才悠悠抬起眼睛来,她死死的盯住面前这个女人,一字一句开口道 “和贵人,慎言!你既然入了宫,就是后宫的嫔妃,你的侍女,也都是后宫中人,这后宫中每一个人,本宫都有权力发配,不只你的侍女” 她看着和贵人茫然四顾的眼神,面上看着纯洁无辜,可这到底是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不论她瞳孔的颜色再纯净,皇后却是不能相信这么一个女人毫无心机,皇后看着她,冷冷开口道 “八公主年幼,到底是我大清的公主,不是两个回部侍女伸手就能碰的,你在回部如何金贵,如今到底也该见识见识后宫的规矩,日后才能安稳度日” 玉琈不待和贵人反应,就带起来那两个侍女,一手一个领到了外头。 和贵人愣愣的看着皇后,她听嫂嫂说过,这个皇后不简单,却不想她对自己如此有敌意,如此也好,自己也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殿外噼里啪啦掌掴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两个侍女的哭叫声,忻嫔听到那声音,伸手捂住了怀中八公主的一对耳朵,庆妃听了那声音也忍不住咂嘴,何必如此呢?后宫众人,谁敢和皇后较劲呢? 和贵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眨巴着眼睛,眼圈儿发红了起来, 皇后听着殿外的声音,面色淡然,身后的崔嬷嬷见皇后一上来就给了这乐安和一个威风,内心里也着实敬服皇后,忻嫔坐在下头,揽着八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从前对皇后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她冷眼看着和贵人,不屑的瞥了一眼。 二十个耳光将近已满,玉琈到底还是不忍心两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在自己的手下损了容颜,二来她的手心也着实疼得厉害,因此只打了十几个就停了手,两个女子抱在一团呜呜的哭着。 三清在殿外看着跪在地上的路子,二人看到这一幕都惊讶的掉了下巴去,玉琈不过是一个女子,却一手一个掌掴了两个回部来的侍女,他们愣愣的看着,直到玉琈的目光转身投向自己身上,这才吓得急忙收回来了眼神,路子心中七上八下,只无助的看向殿外,心中盼望着乾隆的御驾快些来到,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玉琈拍了拍手回到殿内,她穿过和贵人的身影去站到了皇后的身侧,居高临上的看着她。 和贵人到底是和卓氏公主,哪里能被一个丫鬟这样对待,此刻也忍住了,她还来不及质问些玉琈什么,就见皇后身后的一个老嬷嬷朝着自己走来。 崔嬷嬷服侍太后多年,深宫之中的明争暗斗早就看腻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懂规矩的人在,她奉了太后的命令前来,此刻见这里也是闹腾了好一阵子,也该自己说话了,她往下走了两步,冲着和贵人恭敬道 “贵人,皇太后体恤您入宫不久,规矩都不甚了解,特意派奴婢跟随皇后娘娘来此教您规矩” 和贵人瞪大了眼睛,她后退了一步道 “我不学!” 崔嬷嬷闻言也瞪大了眼睛,后宫中人,和贵人还是第一个敢这样给自己说话的。 庆妃在一旁也坐了好一会子了,看着和贵人这副样子,不过是耽时间罢了,她往后靠了靠道 “和贵人,你如今是后宫嫔妃,规矩不能不学,这是太后的吩咐” 和贵人面色却丝毫不惧怕,她直视着崔嬷嬷有些浑浊的眼睛,昂起脑袋道 “皇上已经答应了我,你若是非要强迫我,直接去和皇上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却教娇儿陨安和 2 乐安和外头细雪惊飞,已经开始有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路子跪在正殿的院子里,三清在一旁站着,不知道低头在说些什么。 正殿的廊下跪着两个回部侍女,哭的梨花带雨,如花朵一般俏丽的容颜上,鲜红的巴掌印在上头触目惊心,二人鼻尖冻的通红,还低声的抽泣着。 殿内-- 崔嬷嬷听到和贵人这样荒诞无稽的话,都有些怔住了,她愣了愣,有些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 “老奴是奉太后之命,即便是皇上在,也得听太后的,何况……” 崔嬷嬷顿了顿,扭头回望了一眼座上端坐着的皇后道 “何况,六宫中事都由皇后娘娘裁夺” 皇后闻言轻轻站起身来,明黄色的凤袍上,一只凤凰振翅欲飞,嘴部还衔着一支东珠,她明艳的脸上此刻多了些威严,和贵人看着这些的皇后,不知怎的,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恐惧,也不再有方才的嚣张气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玉琈从一旁的侍女手上取过托盘,两件上好的旗装摆在上边,皇后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拂过旗装,是一件湖水蓝的旗装,上头还绣着兰花,想来是诚嫔新做不久的,面料是上好的云锦,皇后的珐琅护甲修长,她轻轻摸了摸衣服笑道 “这是太后的美意,特命本宫给贵人送来,和贵人,请吧?” 和贵人惶恐的看着那托盘中的衣裳与首饰,惶恐的往后退了一步道 “那是什么?” 玉琈见她这样对皇后贸然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往前站了一步道 “这是太后赏赐的宫装,奴婢梳头的手法娴熟,就由奴婢亲自伺候贵人换装吧?” 和贵人看着玉琈,她拼命的摇了摇头道 “我不要!皇上答应了我的,我不用穿你们的衣服,不用遵从你们这种规矩” 众人听到这样的话都险些笑出声来,皇后更是轻轻弯起嘴角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人臣,走到何处都要有规矩加身,贵人何必执着?” 皇后声音冷峻,庆妃与忻嫔对望了一眼,也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二人往后退了退。 崔嬷嬷心中已经忍了许久了,从皇后带着这些人进来,和贵人不率先迎接就算了,还要人亲自去请。崔嬷嬷有些烦躁,她冷哼了一声道 “太后的意思,贵人也敢违抗吗?” 忻嫔怀中还抱着八公主,八公主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忻嫔将她放了下来,命奴婢看着她出去玩玩,害怕这殿内一时间闹了起来,吓到孩子。 八公主看了一眼殿内嘈杂极了,她捂住耳朵跑了出去,因为外头下着雪花,她只能在廊下玩耍会儿,两个回部侍女跪在那里,八公主人鬼大,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就朝着别的地方走去。 和贵人手扶着桌凳,她只觉得后腰都撞到了尖尖的桌角上,看着皇后的目光也变得凶狠了起来。 崔嬷嬷年纪大了,实在是不愿意再在这里多耗时间,她挥了挥手,两个力气较大的宫女从后头出来,一边一个架住了和贵人,还有一个,伸出手来,直接要去解了她的衣裳。 和贵人尖声叫了起来,她拼命的护住自己胸前的衣襟 “您这是做什么?我是回部的燕绥公主,怎么能让你们这样折辱?” 皇后看着她,轻轻挥了挥手,两个宫女便松开了和贵人,皇后走近她道 “本宫与崔嬷嬷也已经好言相劝,贵人何苦如此呢?” 崔嬷嬷见此,低眉道 “皇后娘娘主掌后宫,又怀有龙嗣,老奴在太后的宫殿里也有许多事要做,没有时间在这里和贵人虚耗,贵人若是有些眼见,就该自己识趣换上” 崔嬷嬷性子温和,在宫中多年,人人都尊重她也是这个道理,从不曾见过她刻意刁难过谁,即便是皇太后不喜皇后多年,她也不曾对皇后多加为难,可是如今,活了这大半辈子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老迈的脸上也绷不住平和之色了,一时间也说出来许多顶撞的话。 和贵人挣扎着,手腕已经通红起来,她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嗫嚅道 “皇上若是知道你们如此……” 话语还未说完就被庆妃在一旁打断,庆妃与忻嫔站在一处,看着这回部的公主空有几分姿色,说出口的话却是连八公主这样的孩子都不如,她冷哼道 “皇上知道,也不会有半分意见,皇后娘娘执掌六宫,贵人万事该以宫规为先,而不是拿皇上来压人” 和贵人转过头,见庆妃一只手抚着耳鬓,娇艳如花的容颜下说出的话却让自己这么难堪。 庆嫔素来看不惯这种为虎作伥的人,回部公主又如何,宫中的哪个女人不比她出身尊贵,回部不过附属大清,连个部族都勉强算上,她的亲兄长,也得恭敬的对大清俯首称臣,何况她区区一个公主。 皇后见殿内气氛尴尬,想着和贵人到底是初入宫中,又到底有些娇矜的性子,她亲自从玉琈手中接过托盘,玉琈见皇后如此,诧异的唤道 “皇后娘娘?” 皇后敛眉接过托盘,她站在主位上,本是居高临上的看着和贵人,此刻往殿下走了两步,与和贵人平视着,和贵人的双眼通红,皇后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忍,太后吩咐自己的手段,是有些有失大体,和贵人无论如何到底是后宫嫔妃,若是真的被当众扒了衣服,日后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不到十分万不得已的时候,皇后也不愿逼迫于她,二十余岁,还是有些性子的年纪。 皇后看着她灰蓝色的眸子,尽量压抑住心里的情绪,温和开口 “本宫既然亲自给你,又是太后的命令,贵人还是换上吧,后宫规矩繁多,若是你肯懂事守礼,本宫也会派人来亲自教你,不日就会适应的” 和贵人看着皇后,这张脸庞十分美丽,甚至是,若是她再年轻些,自己也不能与她媲美的美丽,眼角虽然有了淡淡的细纹,可是别有一番味道,眉毛弯弯,素时看着这样的温柔,可一不说话的时候,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这就是大清的皇后威仪所在吧。 她脑海中,浮现出嫂嫂拉着自己手的画面 “那个女人,心如蛇蝎,她能坐到皇后的位置必不同于凡人,妹妹入宫一切心,不必与她虚以委蛇,万事有我与你兄长在,只要咱们大事得终,妹妹自然也能心想事成” 和贵人看着托盘上那刺眼丑陋的清装,与自己身上的珠宝宝石相比,寒酸极了,她想起皇后方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冷冷的一把推开那托盘,皇后本就是轻轻托着,此刻被她这样一把抚开,手下一松,只听“咣当”一声,托盘掉到了地上,两件光鲜亮丽的衣裳就像被丢弃了一样落在地上。 “皇后娘娘!” 庆妃与忻嫔齐齐唤道,生怕皇后在乐安和出了什么闪失。 玉琈见此急忙站到了皇后身后去扶住她,还好并没摔倒,她冷眼看着和贵人道 “皇后娘娘有孕在身,贵人这样粗莽,若是冲撞了龙胎,可不是你能够担当的” 皇后的脸色也没了方才的温和,她心中所仅存的一点点好脾气也被消磨殆尽了,她一只手扶住鬓边的步摇,只觉得脑袋发虚,另一只手伸出来扶住玉琈,看了看一旁的崔嬷嬷一眼。 崔嬷嬷会意点了点头,吩咐道 “行为冲撞皇后娘娘,太后恩赐的东西,贵人也敢丢弃,这是不敬太后,来人,给和贵人换上衣裳,带去慈安普护向太后问罪” 崔嬷嬷此言一出,两个宫女又上来,一人一边架住了和贵人,拖进了寝殿里去,玉琈见此也扶着皇后坐在了椅子上,她捡起地上的两件衣裳,也跟着进了殿去。 和贵人哭叫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两个大力的宫女都没有办法控制住她,她挣扎着不要脱掉自己回部的服饰,皇后见声响实在太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就要往寝殿里进去。 玉琈见两个宫女行事实在太过磨叽,便上前一把扯开了和贵人胸前的衣裳,皇后正好进来,就看到和贵人胸口处若隐若现的朱砂,更像是用朱砂刺上去的字体。 玉琈明显也看到了,仿佛是一个丘字,和贵人见自己衣裳被撕扯开,失控的尖声大叫了起来,急忙取起来一块布料盖住胸前的裸露,生怕那个刺青的朱砂图案被人瞧见了去。 皇后看到那样的图案也愣住了,回部女子,胸前朱砂,这燕绥公主,不是还未真正侍寝,敬事房也没有记录,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入宫之前,并非完璧之身。 这样大胆的念头在皇后脑中响起来,就像是在心中平静的水面上丢下了一块大石头,激荡起来一圈儿一圈儿的水花,只听到外头似乎吵嚷了起来,是吴书来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来 “皇上驾到!” 和贵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如同超度自己的佛语在耳畔响起,她见身旁的两个撕扯自己衣服的宫女面色都露出了惧怕,愈发委屈了起来,眼圈红红,又更加努力的挣了两下,头发也松散了下来,看着倒是一片愁云惨雾。 玉琈此刻拽住她胸前衣襟的那只手也轻轻的放开了,瞧见她这样的动作,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乾隆从勤政殿匆匆赶来,他猛一进来乐安和,就瞧见路子在门口跪着,旁边是景仁宫的三清,他认得的,女子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钻入耳朵,乾隆心中一紧,急忙要上楼去,却见八公主在楼梯上站着,手里还拿着玫瑰的绢花,乾隆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急忙上了殿内去,见门口跪着两个回部的侍女。 一个侍女抬起头来哭诉道 “求皇上救救公主!” 乾隆看着她面色悲戚,脸上又有伤痕,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定数,皇后那样的脾气,只怕在乐安和动起手来了。 他又看了看殿内人多,瞧见崔嬷嬷又在门口站着,心中愈发恼怒,踢开那侍女,就直直的进了内殿。 庆妃忻嫔等人见乾隆来了,惊恐极了,二人相视一眼,急忙俯下身子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崔嬷嬷见乾隆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面色却十分平静,她微微弯身行了礼 “奴婢叩见皇上” 乾隆帝冷冷的环绕了一眼殿内,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大步朝着那声音所在处走去,一把推开了寝殿的大门,皇后正在门口站着,听到声响,也扭过头来,见是乾隆,他来的匆匆,两道眉毛狠狠的皱着,皇后知道,他这是生气极了的样子。 不知怎的,心中有些发虚,她往后退了一步道 “臣妾参见皇上” 和贵人头发也凌乱了不少,明月珠的头冠也不知道被撕扯到了哪里去,好好的衣服也被扯掉,只剩下一件中衣,两只灰蓝色的眼睛也失了神采,看着自己的眼神泫然欲泣,哽咽的唤了声 “皇上!” 天气寒冷,乾隆身上还披着来时的大氅,他见到这样的情景也不由得愣住了,皇后怎么是会作出这种事的人? 他匆忙解下了身上的斗篷,一脚踢开了守在和贵人身旁的两个宫女,恨恨的瞪了玉琈一眼,弯下身子,看着和贵人,爱怜的将斗篷给她披在身上,声音都温和了不少 “不必害怕,朕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住和贵人,她瘦弱的身子缩在乾隆宽厚的大氅里,就像乾隆去岁木兰秋弥时候,猎到的那一只玉狐狸一样,双眼通红着。 皇后愣愣的站在原地,她看着乾隆这样温柔的对待一个女人,盯着乾隆的背影,见他微微侧过头来,语气怨毒 “还不滚出去?” 这话倒不知道是在说谁了?满殿里的奴才面面相觑,皇上这样给皇后难堪,还是第一次见,众人觉得乾隆发怒,或许是让所有人都出去吧,玉琈急忙上前扶住了皇后,轻声道 “娘娘,走吧?” 皇后的眼睛已经很红了,她强迫不让自己落下眼泪来,由玉琈搀扶着,疲惫的踏出了寝殿,一只手抚上门框,长长的护甲抠紧了红枣枝楠木的门上。 悲辛无尽,今日,注定不是太平之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却教娇儿陨安和 3 乾隆俯下身子来,将和贵人从冰凉的地上打横抱起来,口中还不住的安抚着 “没事了燕绥,朕来了,朕来了” 和贵人绝望的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身子不住的抖动着,一双纤细的手死死的抠紧乾隆,胸前的朱砂图案仿佛在隐隐作痛,她缩在乾隆的怀里,眼神明暗交杂,还是用泪水将一切的情绪都模糊了起来,伏在乾隆身上呜呜的哭着。 皇后等人都已经候在正殿内了,她身子虚弱,玉琈又担心她有什么事,便扶着她在最近的椅子上落了坐。 庆妃与忻嫔二人对视了一眼,也都不知该怎么做,只都站到了皇后身后。 吴书来不一会儿便从乐安和的寝殿出来,亲自叫了门口的两个回部侍女进去伺候和贵人,两个侍女哭的梨花带雨,匆忙擦了眼泪,二人捂住红肿的脸颊,怨念的朝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吴书来带着两个回部侍女进了寝殿内,自己则守在外头,他看向一旁的皇后,皇后已经坐在了殿门外最靠边的椅子上,手中的檀香佛珠来回攒动着,站在皇后身后的玉琈为难的与他对视一眼,二人心中七上八下,今日,只怕帝后二人还要在这翻脸了。 吴书来想到这里,扭头看了看殿内还有庆妃,忻嫔等人在,太后身旁的崔嬷嬷也在,不愿意这样的事闹得太大,他走到皇后身旁赔笑道 “皇后娘娘,娘娘怀着龙胎辛苦,还是先回宫去罢?奴才这就命人送您回去” 玉琈如蒙大赦一般,向吴书来投去感激的眼神,却听皇后凉凉的声音传来 “本宫还有事要与皇上商议!” 她什么都没做错,不过是在尽一个皇后的职责,为什么要在乾隆到了这里后,这个时候匆匆逃离乐安和?何况,太后亲自交代自己的事还没有查清楚去,和贵人不守规矩,就该好生教导,这不光是太后的吩咐,还有自己身为六宫之主的职责。 玉琈面色为难,吴书来的脸也有一瞬间的尴尬,他扭头看了看还紧闭着门的寝殿,乾隆还在安抚和贵人,一时半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吴书来躬身低声道 “娘娘,万事也不急在这一会子呀,天儿这么冷,您听奴才一句劝,还是命人送您回去吧?” 皇后不耐的皱了皱眉毛,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吴书来身后的门咯吱一声,乾隆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外,他冷声道 “殿内所有人,一个都不许离开” 皇后与他对视了一眼,二人目光交汇,却毫无暖意。 众人闻言,都不禁害怕了起来,乾隆面色阴沉,龙颜大怒,所有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只见他从殿内走出来,还反手关上了寝殿的门,目光冷冷的在殿内梭巡了一圈,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向了主位上,那是皇后方才坐的位置。 他坐到了主位上,大手捏着膝盖处的衣料,冷声开口道 “吴书来,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奴才,还有皇后身旁的大宫女玉琈带去慎刑司!” 两个宫女闻言急忙伏到地上哭诉起来 “皇上饶命啊!” 玉琈站在皇后身后,倒是面色淡然,丝毫没有惧怕,她看了看一旁的吴书来,不信吴书来居然敢碰自己一下。 皇后心内冷笑,她抬起眼来,看着座上的乾隆,余光瞥到门外已经进来了两个太监,要带走那两个动手的宫女,皇后沉声开口道 “谁敢!” 两个太监虽然素日跟着乾隆,到底也是对这位皇后娘娘有些惧怕的,二人对视一眼,顿了动作,在原地愣愣的站着,不敢乱动。 乾隆面色尴尬,若不是一丝仅存的理智,顾及殿内人多,不愿丢了皇后的颜面,他早就与皇后吵起来了,此刻冷眼看着玉琈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去扒和贵人的衣裳?” 皇后坐在位置上,神色似乎有些不舒服,她强忍下心中的不适,抬起眼睛来望进了乾隆的眼里去,替玉琈开口道 “臣妾奉命来乐安和为和贵人更衣,她身为后宫中人,不可不遵宫规,玉琈不过是听了臣妾的吩咐” 皇后神情严肃,她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一句一句让乾隆无法接口,乾隆手触到了桌边的茶盏,狠狠一推,将茶盏打翻在地,众人见此都匆忙起身跪下 “皇上息怒!!” 皇后身后站着的宫女玉琈,此刻也不情不愿的屈下身子跪下了。 乾隆盯着皇后冷声吩咐道 “吴书来!你聋了不成?” 吴书来闻此抖了抖身子,急忙上前,为难的看着玉琈,恭敬的朝着乾隆发怒 “奴才遵旨” 玉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也不愿让吴书来多加为难,便跟着吴书来出了殿去。 殿外已经飘着细雪,两个宫女也被带了出来,玉琈面色严肃的看着吴书来道 “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吴书来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道 “不论哪里,你先随我出了这里吧,再这样下去,你我命都不保” 他言罢扭头吩咐了两个太监,让二人回去,只由自己带着玉琈和其余两个宫女离开了乐安和去。 几人随着吴书来下了楼梯,即将踏出乐安和正殿的大门,玉琈额头上已经粘上了雪絮,她扭过身子,仰头看了看乐安和,心中总是不安。 吴书来见她还不走,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袖 “快走吧,磨蹭什么呢?” 玉琈皱了皱眉,叹出一口气来 “娘娘一个人在这里,我心中实在害怕” 皇后素来出行不带上多少人,只有自己与几个宫女太监,自己若是这样一走,若是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吴书来长吁一口气,拿起拂尘抖了抖上头的雪花,指着楼殿道 “娘娘怀着龙胎,万岁爷心中有数,你安心就成了,还是多担心自己吧,我可是听和贵人哭着告你的罪状了,一人打了两个侍女,你日后能不能回皇后娘娘身旁伺候都难说呢” 玉琈气呼呼的挣开了他拽着自己的手 “只要娘娘无恙,我死了又有什么要紧。” 吴书来见这位姑娘还是这样口无遮拦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在宫中多年,怎么就学不会圆滑,想想也是,跟着那样的主子,怎么能学会圆滑呢? 四人出了乐安和,却瞧见正殿门口儿站着一个身影,正是被落雪拂了满身的弘昼。 玉琈与吴书来还在嘟囔着,见是弘昼,二人都愣了愣,急忙行礼道 “参见和亲王” 弘昼见二人出来,却不见皇后的身影,便挥了挥手道 “免礼!” 吴书来仰起头来,恭敬的回道 “皇上在乐安和里呢,王爷有事,需要奴才禀报吗?” 弘昼面色尴尬的摆了摆手道 “不必,本王恰好路过此地,听得动静颇大,便好奇停留一二,吴公公这是?” 他识得玉琈,此刻见她被带了出来,心中也是十分不安。 吴书来笑了笑回道 “这几个宫女得罪了和贵人,皇上命奴才带下去” 弘昼看着玉琈,见她眼神无助,似乎是求助自己,便冲着吴书来道 “那公公快去吧,本王就不耽误了” 吴书来点了点头,躬身告退 “那奴才告退” 吴书来言罢便带着玉琈等人走远了,弘昼站在乐安和门外,心中七上八下,眼看着玉琈被带了出来,愈发不敢离开。 乐安和正殿内-- 皇后眼睛冷冷扫向乾隆,地上乌压压的跪满了人,她却毅然不动,坐在椅子上,直视着乾隆,开口道 “皇上既然来了,也不必杀鸡儆猴,您要治罪,就治臣妾的罪罢!” 她奉太后的命令来此,玉琈与两个宫女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敢有所忤逆罢了,奴才又有什么罪过呢? 乾隆双眼通红,大手狠狠握成了拳头,他抬起眼睛,看着皇后这副倔强的样子,满殿里乌压压的跪满了人,只有她还端正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面色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乾隆瞪着她道 “你是仗着自己有孕,朕不敢动你?” 皇后嘴角微微弯起来,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她想起腹中这个孩子,一开始知道有孕,乾隆也是那样的宝贝,如今二人却在乐安和对峙,她只觉得腹有些发痛,想来是腹中的孩子也不想见到皇阿玛与额娘这样生分。 皇后敛眉道 “臣妾不敢,孕育龙嗣,乃是后妃职责,臣妾不敢拿这个来忤逆皇上,只是,臣妾是皇后,肃立六宫,也是臣妾的职责,宫规法纪在前,臣妾实在不知错在何处” 庆妃与忻嫔跪在地上,低低的俯下头去,在这寒冬腊月的时候,二人身上都被皇后说出的话弄得出了一身冷汗,忻嫔低着头,无奈的皱紧了眉头,只希望皇后不要再说下去了,满宫的人都在这里,乾隆的颜面何存? 乾隆的声音沉沉响起来 “身为皇后,妄动私刑,这还不是过错?” 皇后抬起眼来,说出口的话如腊月的寒刀一般锋利 “臣妾是来请和贵人更衣问安,可和贵人举止无礼,冲撞臣妾,还有不敬太后之罪,满宫各人尽收眼底,这样的举动在前,臣妾这个皇后,连处置后妃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虽然嘴上犟着,可是自己的人,哪里动了和贵人一根毫毛呢?不过是打了两个回部侍女罢了,乾隆这样大动肝火,不过是为了他的宠妃出口气罢了,可皇后脾气性子执拗,哪里是乾隆三言两语能随意处置的人? 乾隆大手攥紧了身旁的扶手,皱眉道 “朕方才已经说过,乐安和的事,朕自有处置,不必旁人插手” 皇后目光并不看他,而是绕过乾隆投向了远处,她想起和贵人胸前的那枚朱砂,脑海中七上八下,和贵人死活不愿意换下回部服饰,自己指使玉琈等人去换的时候,她的表情又那样的抗拒,这样的女人,能有什么过往?值得乾隆也为她隐藏。 “臣妾身为后宫之主,皇上如何吩咐,臣妾却不能遵从,还请皇上明晰宫纪,请和贵人更衣!” 她轻轻站起身来,双手微微撩起来旗装,义正辞严的下跪,跪直了身子,神色是乾隆不容拒绝的坚定。 乾隆只觉得皇后像是在逼迫自己,他腾的站起身来怒道 “皇后!” 他大步穿过跪着的奴才,走到了皇后面前,后槽牙都狠狠的咬在一起,恶狠狠的看着跪着的皇后道 “你这是在逼朕?” 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沉默,皇后的神色坚定,目光定格在他的手腕上,抬起眼来看了看 “皇上如此,是要帮和贵人隐藏什么?臣妾奉了皇额娘的命,还要审问和贵人一桩罪名” 乾隆俯首看着她,眼睛里像是结了寒冰一样 “什么罪名?” 皇后目光盯着他的手腕儿,冷冷开口道 “弑君之罪!” 乾隆闻言,心虚的将手腕往后藏了藏,摇了摇头道 “莫须有的罪名” 皇后神色严肃,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乾隆的眼睛,看到他墨黑的眼睛里有些慌乱,愈发坚定 “是否凭空捏造,臣妾审问后自有定夺!” 乾隆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皇后,趁朕不处置你,带着你的奴才,回你的宫殿去罢,朕不想再看到你!” 他已经心虚了起来,心下只想将这乱糟糟的局面赶紧结束了,此刻连玉琈都不愿意处置了,只想让皇后带着这些人快些离开乐安和。 皇后听到他这样说,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她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面色还是波澜不惊,她冷笑道 “皇上不愿看见臣妾,可移驾别处去,乐安和今日,臣妾定然要查个明白!” 庆妃只觉得乾隆周身都散发着杀气,他的眼神随着皇后说出口的话一寸一寸的冰冷。 帝后二人,一个跪着,一个站在殿中,二人就这样对峙着,可皇后的身影跪的笔直,倒显得站着的乾隆有些心虚。 皇后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她将目光从乾隆身上移开,不愿被他瞧见自己这副样子,她这样振振有词,万事没有一点错处,本是有万分的把握的,听到乾隆那句不愿意再看到自己,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忽然 乐安和的寝殿内突然嘈杂了起来,只听到一个侍女尖声叫了起来 “不好了,公主,公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却教娇儿陨安和 4 “公主,公主不要啊” 回部侍女尖叫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来,乾隆听到这样的声音,只觉就是殿内出了什么事情,这厢看着皇后气的自己脑门发胀,他急忙直起身子,也不再去看皇后,伸脚绕过她,片刻也不等待的冲进了寝殿去, 乾隆帝伸出大手直直的推开寝殿的门,映入眼帘的一幕却是这样的荒唐。 只见凌乱不堪的和贵人,已经从寝殿最里侧推开了窗子,她正站在窗边上,似乎是想要从高处一跃而下。 身后跪着两个侍女,惶恐的拽住她裙角一点。 和贵人的几缕发丝凌乱的打在娇媚的脸庞上,寒风将她洁白的裙衣裳吹得猎猎作响,她领口部分的衣料已经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白皙的脖颈,上头还有几丝红痕。 乾隆的瞳孔都紧缩了起来,他伸手唤道 “燕绥!你要做什么?” 庆妃好奇,扭过身子看了一眼后,也急忙起身,与忻嫔一起扶起来跪着的皇后,众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二人扶着皇后站到了殿门外,看到和贵人如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众人都跟着出了殿门,走廊上一时间簇拥了多少人,也有几个识趣的太监,急忙跑到了楼下的庭院里去守着,生怕有什么不测。 庆妃一只手还扶着皇后,她看向殿内的和贵人,情急开口道 “和贵人,快下来吧,天子面前,不可流血,妃嫔自戗,乃是灭族的大罪呀!” 庆妃心中虽然对和贵人不喜,此刻也不愿真的让她出什么事,她今日若是一头从这里跳下去,狠心毙了命,于自己又有什么益处。 忻嫔也点了点头急切道 “和贵人何必如此呢?” 只见和贵人衣衫凌乱,豆大的眼泪从深邃的眼睛里滚落下来,她身子已经从栏杆上半探了出去,众人见到这样都惊慌失措,实在是不至于如此,可见和贵人今日势必是要逼得乾隆处置皇后了。 和贵人美目含泪,她左手纤细的手腕上海握着一支金簪,此刻伸出来指着众人道 “出去,你们都出去!” 庆妃与忻嫔对视一眼,二人相劝的话语都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皇后站在乾隆的身后,冷冷的看着她这样激烈,却一言不发,乐安和虽居高处,可还不至于摔死一个大人的地步,她即便一跃而下,也不过是折了条腿的代价。 此刻听到和贵人这样尖声叫着,皇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她看着和贵人胸口处的衣服,玉琈和那两个宫女哪里动手去撕扯打她了呢?又是何时弄到了这样?怎么至于严重到这样的地步,皇后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愿意多加解释,她想着乾隆或许不会让人留在寝殿里,自己便抚开庆妃的手,低声道 “本宫胸口闷的慌,出去透透气” 庆妃担忧的看着她,便松开手让宫女搀着皇后到正殿里去了。 皇后早早的退了出来,不知殿内到底发生什么,心中也不想知道。 乾隆见和贵人这副如同惊弓之鸟的样子,心疼不已,果真大手一挥道 “都给朕出去!” 众人见此也乖乖的寝殿内退了出来。 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乾隆与和贵人,还有那两个拦住和贵人的回部侍女跪在一旁。 乾隆惶恐的注视着和贵人,他缓缓上前一步,放低了自己的声音,用截然不同的温和语气开口道 “燕绥,快下来” 和贵人拼命的摇了摇头,泪珠便又滚落下来几颗,她一只手拿金簪抵住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推着窗,看样子今日势必是要一心往生去了,她哽咽开口道 “燕绥入宫以来,承皇上厚爱,此承皇恩,永生难报” 乾隆看着她,生怕她做出来什么过分的举动,两只手臂一直向她伸着,眼睛里浮光悠悠,百般情意。 和贵人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尖,继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哭诉道 “可燕绥到底是回部公主,今日在大清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受了平生以来的奇耻大辱,我今日纵死,也不可心安瞑目” 乾隆见她身影晃了一晃,眼瞧着就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一样从窗户上飞跃而下,心急道 “不必说这样的话,朕会为你做主,快下来!” 和贵人满面的泪痕,听到乾隆的话,却更加拼命的摇了摇头 “请皇上回去吧,您就当这宫中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人,另外,还请您容忍我自尽的罪,不要……” 她顿了顿又道 “还请不要牵连叔父与兄长” 乾隆双目赤红,他站在原地,往前试探的走了一步道 “朕会为你作主,今日在乐安和的人,朕都会处置!” 他见和贵人面色似有动容,脚步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两下 “即便,即便是皇后,朕也会罚她!” 这样的话说出口,乾隆顿时心中有些庆幸皇后不在此处,他看着和贵人这样受伤的模样,只觉得皇后的心愈发狠了,从前自己从来不曾见过她这样,如今却将一个女子逼到了自尽的地步,人却还不肯认错。 而皇后正站在乐安和正殿内,地龙烧的旺旺的,满宫里暖意洋洋,可皇后似乎还是觉得寒冷,她身上的斗篷自从进了殿内就不曾除下来,本就是畏寒的身子,如今有了身孕,更加怕冷起来,只是,今日似乎不是身子上的寒冷刺骨,而是心中,疲惫不堪的那颗心,终于也在这寒冬腊月里坠入冰天雪地。 她看了看外头正飘雪,殿内的动静吵吵闹闹,皇后手抚上门框,看了看乐安和下头已经是细雪惊飞了,只是雪花微,落在地上,不免潮湿了起来,她扶着门框,步履艰难的踏出了殿内,外头的寒风吹得人身上打颤,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皇后裹着斗篷站在乐安和的走廊上,身旁的宫女也都远远的伺候着。 庆妃与忻嫔还在殿内站着,二人正低声说些什么,庆妃如今想来也是不枉跑这一趟了,她浩浩荡荡活在人世三十余年,以为进了宫后再没什么新奇东西可看,却不想今日在这天子的后宫中看了这样一出好戏。 只听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成何体统!” 再如何,到底都是皇家嫔妃,这样闹,于自己又有什么益处呢?白白的丢了脸面,让奴才们看了笑话罢了。 忻嫔娘娘站在庆妃的身侧,听她这样说也只摇了摇头低声道 “体统,皇上还在乎这个吗?” 她们共同的夫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此刻将最在乎的体统规矩都抛在脑后,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和贵人,便是多年的夫妻情分,都不愿意挽留了。 忻嫔听着屋子里的动静逐渐安静了下来,转了转拇指的指套,漫散道 “闹了这么一通,你当是为何?她今日若是真敢一头从这里栽下去,日后清明寒食,我自当亲自为她上祭” 庆妃素来与忻嫔不算交好,盖因忻嫔与令贵妃从前是依附太后过活的,可这么多年以来,忻嫔夭折了一个公主后又诞下八公主,于皇太后而言,她不过是个弃子罢了,于乾隆而言,是转瞬就忘却的后宫妃嫔,如今的忻嫔,也没有了从前的娇矜,更多的是为人母的柔和。 二人今日又因为一同陪着皇后来此,经历了这么一遭,到底也算共患难了,不由得说话也亲近许多。 只是忻嫔性子直来直去,此刻见和贵人如此做作,势必要让自己与皇后庆妃等人担上罪责,恼怒的将心底话也一并吐露了出来。 庆妃讶然的看着她,过了片刻竟然捂住嘴轻轻笑了,她不求恩宠,家世显赫,即便真失了乾隆的宠爱,也不会过的太差,因此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心中有些为皇后不平罢了,听到忻嫔这样的人居然说出这些话来,忍不住笑了道 “我从前竟不知道,姐姐是这样胸怀坦荡的人!” 她虽然笑着,心中却对忻嫔多了几分钦佩,自从入宫以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种真实的人了。 忻嫔嗔怒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庆妃是在嘲笑自己,她低下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怨念的开口道 “图个什么呢?” 一句话说的庆妃也没了打趣的心思,二人站在一处,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呀,都图个什么呢?人世一遭,图恩宠,图子女,做了这么久的木偶,自己图的是什么? 忻嫔目光看向外头走廊上,一抹正红色的倩影,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道 “我从前不喜皇后娘娘,如今却着实心怜她” 她还记得自己初入宫的第一日,在太后处第一次那么近的距离瞧见皇后,她当时才诞下五公主不久,眉目都染上娇羞的温和,见了自己的身影,知道自己是要做乾隆的嫔妃时,脸上的那股醋意久久挥之不去。 自己第一次拜见皇后的时候,她也是一身红衣,端坐在景仁宫的凤位上,那样精致的眉目,六宫之主的威仪都在眼前浮现。 可是如今的皇后,忻嫔自己都忍不住心疼她,怀着身孕,只因钦天监的胡言乱语,就被赶去了最偏远的平湖秋月居住,还要替太后来料理和贵人,惹得夫妻离心,被一个区区的贵人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堂堂的皇后,候在一个贵人的殿内等候发落。 二人看向殿外,却见皇后一身红衣站在门外,遗世独立,连背影都充斥着心酸,庆妃从来不知道,六宫之主也有这样凄清的背影,自从入宫以来,皇后就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后宫没有一个人能越过她的恩宠去,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她光芒万丈,这样一个权力巅峰的女人,也会有这种时候,在丈夫护着自己的宠妃的时候,她不发一言,默默的站在门外,去赏庭前的碎雪。 和贵人的寝殿内已经安静下来了,皇后站在门外想着,乾隆或许不一会儿就要出来处置自己了。 她嘴唇轻轻弯了起来,似乎是在自嘲,手指碰上自己的腹,觉得丝丝的疼痛侵入体内,她皱了皱眉,用手缓缓摩挲着自己的腹,无论乾隆如何处置,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撑住,能够将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诞下,能够亲自处置了弑君之罪的和卓氏。 她此来乐安和这一趟,明面上是为了太后的嘱咐,实际上自己心中也是挂念乾隆的安危的,和卓氏不是等闲之辈,图尔都野心勃勃,如何保证这个和卓氏是心思纯正入宫为妃,若是当真有一日,当真有一日铸成大错,皇后都不敢再想下去。 只见八公主在不远处的楼梯上蹦来蹦去,皇后看着这样活泼的八公主,想起她刚刚落地的时候像个猫一样瘦弱,太医都害怕有什么差池,这么多年,忻嫔也算好好的将她抚养长大了,皇后心中有一刹那的柔软,见她额上已经落了雪絮,忍不住恼怒的看了一眼在她周围伺候的宫女,见是个面生的奴才,仿佛之前没怎么见过,皇后心中一沉,上前轻声唤道 “瑾辰,到皇额娘这里来” 八公主见此便从楼梯上走到皇后面前,皇后看着她,这样冷的天气,这样的孩子,冻的手脚冰凉,她轻轻握住了八公主的手,温和开口道 “天气凉,让你额娘带你回去吧” 八公主却摇了摇头道 “要花花” 皇后看着她,无奈的笑了,言罢轻轻侧首,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就进殿去禀报了忻嫔。 巧容进了正殿,躬身回禀道 “忻嫔娘娘,皇后娘娘让您带八公主回宫去” 忻嫔听到皇后这样的安排,为难的看了一眼身旁庆妃,只见庆妃舒了一口气道 “八公主年纪还,今日别是吓着了,皇后娘娘既然开口了,你就快回去吧” 忻嫔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安心道 “那臣妾就先告退” 庆妃宽慰的看了看她,此刻能出去乐安和的就快出去,八公主还这么,让她见到今日这些着实是对一个孩子不好。 忻嫔身旁伺候的侍女识趣的为她披上斗篷,她扶住忻嫔,巧容也点了点头,跟在了忻嫔身后,众人还未出殿阁,就听到八公主的哭喊声传来 “啊!额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却教娇儿陨安和 5 八公主年纪,皇后与忻嫔等人在里头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廊下玩闹着,连身上淋了雪花都不知道,如今皇后站出来,她还在那儿玩闹,皇后心中一软,便挥了挥手让她过来。 八公主正是可爱的年纪,她又懂事乖巧,也没有令贵妃的七公主欢脱,倒是很少见她这样欢快的时候,她一向心中很害怕皇后,今日见她逗弄自己,眉目温和,也没有人说的那样可怕,此刻见皇后叫自己便跑了过去。 “皇额娘” 皇后看着她,温和开口道 “天气凉,让你额娘带着你回宫去罢” 八公主摇了摇头道 “要花花” 孩子的目光定格在那鲜艳嫣然的玫瑰花上,那是回部的花,玫瑰花鲜艳却多刺,工匠雕刻成这副样子,定然也是费了不少的工时,倒是难得乾隆肯如此用心。 八公主还没有在这里玩够,谁知道皇后却让额娘带着自己回宫去,她的身子扭来扭去,似乎很是不情愿,扭头见不远处的栏杆上仿佛也有鲜艳的玫瑰花,便松开了皇后的手,一心想去采下来带回宫去。 皇后见她这样顽皮,便也无奈的笑了笑撒开手随着她去了,她俏丽的身影站在楼梯的尽头处,站在这个高度,她真真切切的瞧到,乐安和的大门外头,站着一个人影,那是浑身都落了细碎雪花的弘昼,他背对着自己,一个人,孑然独立站在乐安和的大门外头,深色的斗篷愈发将他的身影衬得暗淡了许多,他为何要来这里,是来等乾隆商议事情的罢,可却在今日里,遇到自己这样落魄,皇后自嘲的笑了笑。 她看着门外那个一身落雪抚满身的男子,心神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想起许久之前的自己,还是怒马鲜衣的年纪,性如烈火的性子,只因在京都城内被几个混混调戏,与弘昼二人动手打了那几个地痞无赖,皇亲贵女贸然伤人,还致了重伤,这在当时的京都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自己当时与弘昼二人已经被赐婚,名分上也算是夫妻了,二人在京都动手伤人,朗朗乾坤,公道何在,一时间京都城里民怨沸腾,弘昼也因为这被带到了养心殿罚跪。 当时自己的阿玛战死不久,先帝为表安抚遗孤,不忍重责自己,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弘昼身上,自己逃过一难,实际上,那几个人都是自己用怀中的鞭子打的,弘昼不过帮手一二罢了。 可自己后来还是被姑母带到了景仁宫训诫,那一日,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漫长的很呢。 那一日,皇后觉得比今日这样难堪的日子还要觉得漫长,当自己捂着被姑母打的红肿的脸颊,哭哭啼啼的从景仁宫里出来的时候,外头也是这样飘着细碎的雪花。 是雍正十二年,景仁宫的大门前,弘昼一身单薄的衣裳,也是这样坚定的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 自己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养心殿受完了责罚,先帝严厉教子,对待他这样自习武的儿子,更是用了狠功夫惩戒,两个膝盖都跪的磨破了皮,脸上也有着硕大的一个巴掌印,身上还挨了板子,他的额娘心疼的要带他回宫,弘昼却是死活不愿意,托着一瘸一拐的身子,硬是在景仁宫前等着自己。 皇后还记得他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己走来,对着自己展开了一个硕大的笑容,片刻后又因身上的疼痛,呲牙咧嘴,那样荒诞的笑容让自己本就低沉的心情微微好了许多,在寒冬腊月里,像是一抹暖阳一样,皇后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样的笑容。 “你将来是我的福晋,这些东西,就当是为你受的,日后入府可要好好儿的报答我!” 这样荒诞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口,像是那日的雪花一样,泛着亮晶晶的光泽,让的女子心中泛起了涟漪。 他朗然的笑了笑后伸手将自己拉到了身后,两个受着伤的人就在漫无边际的紫禁城里互相搀扶着,心中却是那样的暖意洋洋。 只要身旁有一个与你相扶相知的人,再困苦难堪的境地都甘之如饴。 皇后的思绪正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就听到耳畔响起木头折断的声音,她急忙意识清醒过来,紧接着就是八公主害怕的哭喊传来。 八公主要爬的那根栏杆,就在楼梯尽头拐角的扶手处,不知是否年久失修,八公主的身躯刚爬上去,手还没来得及够到那一枝鲜艳的花朵,就听到咯吱一声,是木头折断的声音,她的身子顿时就往外倾下,下头是乐安和庭院里的青石板。 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正恐慌的哭喊一声,的人从来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抓住一旁的东西,情急之下叫了声额娘,身子就要从楼上摔下去。 皇后本是站在楼梯旁,距离八公主的距离算不得远,她听到动静侧首,八公主的身子已经往下栽去,皇后情急之下,往前迈了一步就伸手想去拽住她。 皇后刚往前倾了倾身子迈开步,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这是落了雪的楼梯处,雪花细碎,落到地上是大大的一片水渍。 她穿着高高的宫鞋从湿润的楼梯上猛然往后一倾,皇后还来不及扶住后头的宫女,就仰首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她摔下去之前,好像听到了扑通一声,那是肉体与地面接触的声音,沉重的撞击声,闷闷的在乐安和的宫殿前头响起,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沉沉的响起来。 皇后仿佛看到了乐安和宫殿前头的青石板上,已经趴着一个的身躯,无边无际的鲜血,从她的身子下蔓延出来。 乐安和的楼梯陡峭极了,皇后这样直直的仰头摔下去,走廊上候着的宫女都吓傻了一样,往前失声唤道 “皇后娘娘!” 走廊上站着的八公主乳母见到这样的情况,直接晕厥了过去,众人唤道 “八公主!” 巧容带着忻嫔正从殿内出来,庆妃也跟在后头出来送一送忻嫔,众人刚刚听到八公主的尖叫就踏出了门去,忻嫔听到女儿这样叫了一声,自己心顿时都揪成了一团,她急忙出去,看到了八公主的衣裳在眼前,一瞬就消失不见,往下坠去,忻嫔尖声唤道 “辰儿!” 八公主已经摔到了地上,那根栏杆也已经断折,空出来浩大的一个地方来,忻嫔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连不远处皇后摔倒都看不进眼睛里去,她疯了一样挣开侍女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往前看了看,见八公主的身子已经落在了青石板上,还有血迹渗出来染红了细碎的雪和地上的青石板。 那样的身子,左手上还攥着一朵的玫瑰花,血已经从她的额头上缓缓流了出来,眼睛好像迷惘的睁开了些,片刻又合上了去。 忻嫔看着那个的身躯,扯着嗓子绝望的哭喊了一声 “啊” 这样刺耳的声音在乐安和响起,落在殿外的那棵老树,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有几只寒鸦落在上头,听得忻嫔这样心碎的一声大喊,都吓得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寒鸦心有意,不愿意在这种令人心伤的地方久居。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破碎的大喊,也唤醒了在乐安和寝殿里忙着安抚和贵人的乾隆帝。 和贵人已经从窗台上下来,手中的金簪也被乾隆夺去扔在了地毯上,她此刻正乖巧的伏在乾隆的怀里。 乾隆帝轻轻拍了拍面前的和贵人,温柔开口道 “朕出去瞧瞧,你在这里等着朕” 和贵人含泪点了点头,乾隆帝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包涵了无数柔情,乾隆帝目光温柔,又悉心嘱咐了身旁的两个回部侍女好好伺候和贵人,这才推开殿门出去。 庆妃在忻嫔身旁也瞧见了,她大惊失色,急忙闭了闭眼睛,吩咐奴才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太监哪里见过这种状况,一下子两个主子出了事,乐安和内上上下下伺候的,怕是都难逃一死了,庆妃的声音如同佛语在耳畔响起,太监急忙点了个头道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 庆妃扭过头看着忻嫔,上前一把拉住她,生怕她也失神跌落下去,看了看一旁的奴才们都乱作一团。 众人都去了皇后摔落的地方去察看,要么就是在八公主坠楼的地方,有奴才上前急急忙忙的抱起来八公主,就往乐安和侧殿里去。 庆妃一把拉住忻嫔,忻嫔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挣了挣,两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庆妃见此大声吩咐道 “快送忻嫔娘娘回殿内去!” 守在这里的奴才们便扶住忻嫔,急急忙忙的又扶进了正殿里去。 皇后身旁的巧容,见此急忙上前去楼梯处,见一群宫女已经簇拥在下头,皇后竟然从楼梯上直直的滚落到了最下边去。 也不知道这些奴才是怎么看守的,巧容恨恨的一跺脚,也噔噔噔的跑下楼梯,皇后已经躺在了宫女沅灵的怀中。 皇后还有些意识,她只觉得腰部像是被折断一样的疼痛,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模糊,有宫女哭喊的声音钻入耳朵。 她觉得双腿之间有一道热流蜿蜒而下,伴随着的还有腹撕裂一样的疼痛,皇后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双手死死的捂住腹,还是哽咽唤道 “玉琈!” 皇后话刚出口就想起来玉琈也被乾隆给带走审问了,她只觉得下身的疼痛愈发严重,心中知道这个孩子或许是保不住了,浑身无力,看着昏昏沉沉的天空,直接晕了过去。 守在她身旁的宫女是宫女沅灵,她在皇后身旁当差还不到一年,素日里都是跟着玉琈和巧容的,可今日玉琈被带走,巧容又进了殿内一会儿,皇后娘娘就出了这样的事,她吓得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人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猛然想起什么,扶住皇后大声唤道 “娘娘?娘娘” 巧容已经来到了这里,她俯下身子唤了皇后两声,见她轻轻蹙眉,还有些意识,不禁大喜,又想起来皇后腹中还有身孕,大声唤道 “来人呀,快宣太医!” 和亲王弘昼,在大门外听到动静,急急的冲进了乐安和内,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八公主从楼上跌落下来,几个太监手忙脚乱的在下头守着,有一个宫女上前抱起来八公主,进了侧殿去。 弘昼早在听到八公主哭喊的时候,就冲进了乐安和里,只是还是晚了一步,他眼睁睁的看着皇后竟然从一旁的楼梯上摔了下来。 弘昼腾的两步冲到了皇后身旁,开口向一旁吓得掉了眼泪的宫女道 “皇嫂怎么会跌落下来?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 沅灵模糊的泪眼瞧见来人是和亲王,惊讶的张了张嘴巴,急忙开口道 “和亲王,奴才该死” 弘昼两道眉毛狠狠的皱着,他片刻也不等待,脑海中避嫌的念头一闪而过,俯下身子将皇后抱了起来道 “轿撵呢?怎么不见轿撵?” 巧容站了起来,眼睛瞥见皇后身下的衣服已经有了血迹,她开口道 “宫殿太过偏远,王爷还是先将娘娘送到偏殿去吧” 乐安和有两个偏殿,东偏殿和西偏殿,八公主已经被送到了西偏殿去,弘昼怀抱着皇后,这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心神有一刻的不安稳,他低头看着皇后苍白的脸庞,两弯黛眉还狠狠的蹙着,可见是受着多么大的痛处,额头上还有着一块血痕,隐隐的往外渗着血迹,他心疼的开口道 “景……皇嫂?皇嫂” 皇后意识混沌,只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她皱紧了眉头,根本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弘昼看了看她,心中不知怎的,涌上来一股浊气,皇后摔倒,八公主坠楼,可是乾隆呢?到现在自己还不见他的身影出现,弘昼咬了咬牙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将皇后送到偏殿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人生坎坷何为来 世间好物不监牢,彩云易碎琉璃脆! 令贵妃今日平安产子,众太医好容易松了口气,还没歇到下午的时分,就听到外头吵嚷了起来,乐安和出了事,能出了什么大事。 常明正在调制皇后的安胎药,上好的当归碾碎放入,他正挽着袖子,爬上高高的药柜去取下来想要拿的枸杞子,就听到外头的太监慌乱的尖声叫道 “周院判,周院判” 周齐初是太医院的院判,年事已高,寻常有些什么事都不亲自出诊,大多是要些年轻的太医去,他正在不远处的桌案旁坐着,听到有人叫自己急忙站起身来,待看清来人后道 “三清公公?” 他认得,这正是景仁宫皇后身旁的三清,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他脑门儿上都急出来了一头的汗,此刻匆忙擦了擦道 “周院判,可不得了了,乐安和出了事了,您快随奴才去瞧瞧吧” 周齐初闻言急忙收拾了药箱,三清瞧见常明也在不远处站着,匆忙朝着他跑了过来 “常太医,您也随奴才去吧,皇后娘娘,怕是也有些不好” 常明闻言,手中的当归碎都扔下了,他点了点头道 “公公带路吧” 三清应下了,便在前头匆匆忙忙的带着几位太医去了乐安和。 乾隆帝刚从寝殿里出来,他看着乐安和外头发生的一切,都愣住了,他不过进了寝殿一柱香的时间,外头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路子跪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回禀道 “万岁爷,八公主不慎从楼上摔了下来,皇后娘娘受了惊吓,也摔了下去,如今二位主子都在偏殿里” 乾隆闻言怒目圆睁,他掀起衣袍,匆匆的朝着偏殿走去。 乐安和二楼上,折了一半的栏杆断痕分明,楼梯的尽头还有着滴滴血迹,映照在晶莹的雪花里,分外的触目惊心。 八公主还躺在西偏殿内,抱着她进来的乳母分明试探到,孩子的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了,乐安和的楼殿算不得高,但八公主不过才五岁的年纪,又是直愣愣的从楼上摔了下来,头部重伤,忻嫔清醒过来后就急急忙忙的来到了西偏殿内。 乾隆帝看着躺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身躯,那是自己的女儿,自从出生,自己抱她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乾隆帝心有愧疚,他扭过身子,看向一旁的忻嫔,庆妃还在搀扶着她。 八公主自出生以来,一直算不上得宠,因为又是一个公主的缘故她一出生,太后就心灰意冷的去了五台山礼佛,连带着生母也成为了太后的一个弃子。 可是忻嫔这些年来疼她,宠她,她长到这么大,每一日都是忻嫔亲自搂着入睡的,每一次用膳都是忻嫔亲自喂养的,从来不曾假手于人,如果说六公主的夭折是她初为人母,不会静心照料所致,那么八公主,就更像是上苍在故意折磨自己了。 庆妃扶紧了忻嫔,在此之前,庆妃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与令贵妃一党的人有这样亲近的时候,但是在此刻,二人看着床榻上躺着的身躯,心中却都是一样的不忍碎疼。 终于,周齐初的声音打破了这满室的静谧,他歉意的看了看一旁的忻嫔,恭敬的跪在了乾隆的身后 “皇上,微臣无能,八公主,八公主已经去了” 他语气无力,说到最后,更是深深的伏下身子。 人在深宫之中当差数十年,生死从他的嘴里说出口,本该是如同外头的落雪一样平淡无波,可是周齐初到底是年岁渐大,心也软了不少,他几乎不敢抬眼去看忻嫔的眼睛,愈发觉得是自己无能,不能挽救八公主之万一,那样的孩子,该有多明媚的日子在等着她,无奈,无奈生于深宫之中。 乾隆帝无望的看了一眼,眼圈泛红,他背过身去,不愿意被人瞧见落下的泪水,心中如蚂蚁撕扯般的疼痛,一阵子一阵子袭来,更多的却是愧疚。 他不明白,自己的子女,自己的子女为何都要遭受上苍的惩罚去,乾隆压抑了心中翻滚的情绪,目光看着外头已经停了雪的天空,苍凉的开口道 “朕知道了” 说出口的话虽然平淡,语气却是微微颤抖着的。 乾隆帝开口吩咐了一侧的奴才们,好生处置八公主的丧仪。 一旁的庆妃闻言,更加握紧了忻嫔的手,生怕她承受不住这由天而降的打击,却见满室里安静极了,连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乾隆或许是不忍心在这里久待,他弯下身子,抚了抚忻嫔瘦削的肩膀,吩咐了一旁的人好生照顾忻嫔。 乾隆帝站在了床榻前,扭过头最后看了八公主一眼,那是自己的女儿,此刻满脸的血迹,容颜未损,乾隆帝心下如刀剑乱刮一样的疼痛,他抬起头来,不让人瞧见自己眼眶内的不舍泪水,就匆匆离开了西偏殿。 庆妃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冰凉一片,自己嫁给了这样的一个男子,天下间最最薄情的一个男子,庆妃心中冷笑了一声,愈发替忻嫔与皇后觉得不值。 她想起皇后也出了事,心中担忧不已,此刻这里却也离不得人,她安抚着忻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于忻嫔而言,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残酷的,庆妃放低了声音道 “姐姐,日子还长,节哀保重身子,切莫……切莫让辰儿为你担心” 一旁的忻嫔目光呆滞,双眼仿佛就定格在了床榻上的那个女孩。 今日自己若是不这么纵着她,不让她来这里,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八公主虽然摔了下来,可是容貌并无太多损坏,看起来也没那么瘆人,只有额头上的一块疤痕较大,看着也是触目惊心,忻嫔安静极了,她缓缓的朝着八公主走去,庆妃急忙扶着她,担忧的唤了声 “姐姐!” 忻嫔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她跪坐在床榻前,伸出手来拉住女儿冰凉的手,闭上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庆妃看着这生离死别的一对母女,也不禁落下泪来。 满室凄凉,情何以堪? 常明赶到东偏殿的时候,也是一片混乱的局面,宫女巧容已经出了一头的汗,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常明余光瞧见了在正殿里候着的一个人,正是他的老熟人和亲王弘昼 二人目光交汇,常明顿下动作道 “你怎么在这里?” 弘昼摆了摆手道 “不必说这个了,你快进去瞧瞧罢” 常明闻言想起皇后还在要紧的关头,他点了点头便背起药箱冲进了里间去。 弘昼双手都死死的攥着,指关节泛出可怕的青色,他站在殿门口,像是一樽门神像一样,伫立在门口,目光寒冷,像是要杀死人一样,他冷冷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楼梯,实在想不通,皇后好好的怎么会从上头摔落下来。 乾隆的声音洪亮的在殿内响起 “皇后呢?皇后如何了” 他从西偏殿出来就知道皇后也出了事,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连难过都没来得及,就急匆匆赶来了这里,连门口站着的弘昼都不曾瞧见。 回答他的只有满屋子的静谧,宫女奴才们跪了一地,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门开着簌簌的寒风,还是因为害怕。 乾隆恼怒的攥住手腕,恨恨的看着跪了满地的奴才 “都是怎么伺候的?” 满屋子的奴才,宫女,竟然就这样让两个主子摔了下去,乾隆心中只想把这些人千刀万剐。 他环顾着屋子里的所有人,却瞧见了站在一旁的弘昼,他直直的站在跪着的奴才们中间,那样不合时宜,这样的身影让乾隆想起,方才皇后与自己对峙的时候,也是如此。 乾隆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他在弘昼身上微微打量了一圈儿。 弘昼连忙双手弓着行礼 “臣弟见过皇兄” 乾隆瞧见他就面色不好,挑了挑眉毛道 “你不回府,怎么在这?” 弘昼听出来乾隆语气中的不满,面上还是平静的开口道 “臣弟偶然路过,恰好听到乐安和内吵闹,不想是皇嫂滑倒,奴才们手忙脚乱,臣弟便把她送了回来” 乾隆喔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弘昼回府的路,并不经过这里,他正想开口斥责,却听到身后动静,是常明出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乾隆顿时没了问弘昼的心思,他转过身来,心急的拽住常明道 “皇后如何了?” 常明看着乾隆这样心切的神色,与他对视了一眼道 “娘娘已经见红,龙胎难保” 乾隆想起来皇后为了这个孩子日日的服药,受了这么多的苦楚,顿时觉得心下酸涩,他神色有些不耐烦道 “朕问皇后如何了?” 常明的思绪还停留在自己太医院里配制了一半的安胎药,如今也是用不上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受惊晕厥,微臣已经用了针,其余的地方,不过是些皮外伤,相信无甚大碍” 乾隆似乎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他身影都晃了一晃,吴书来又不在身旁,路子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常明也心急道 “万岁爷,您保重身子,才能宽慰娘娘” 乾隆摆了摆手道 “你进去罢” 常明闻言又进了寝殿内去照料皇后。 路子急忙扶着乾隆坐了下来,乾隆看着他,开口吩咐道 “去让吴书来,将景仁宫的大宫女带回来,好生伺候皇后” 路子闻言虽然也是诧异,可还是领命去了 “奴才遵旨” 乾隆帝觉得自己的身旁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伸出宽厚的大手,抚上发烫的脑门儿,双眼疲惫的闭上。 他想不通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夕之间,自己失去了两个孩子,那厢忻嫔哭的厉害,这边皇后重伤还未醒来,他明白常明的言下之意,皇后身子无什么大碍,可心伤难医,这个心伤,还是出在最倔强的皇后身上。 出宫之前,钦天监所言他本是不曾往心去的,这样的流言,自从皇后的十三阿哥夭折后就一直不止,他狠心杀了原本的那个监正,亲自选拔了新的监正上任,说出口的话却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 此次令贵妃与皇后一同有孕,钦天监所言紫微星冲撞,今日令贵妃的十五阿哥平安落地,自己与皇后的孩子却不慎夭折,不只是这个孩子。 乾隆不禁想到阿菡与永璟,自己与皇后的子女,短短的几年之间,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纵然再不信天象之说,如今却也不得不重新从头开始想一想了。 皇后是再嫁之妇,自己却是抢了弟媳的兄长,当年是自己逼迫了她,不让她做了弘昼的未亡人,上苍怎么会恩泽自己与皇后膝下欢闹,一个接着一个孩子的死亡就是暗示,提示皇后与自己犯下的过错,他大手狠狠握成拳头,阻止脑中自己疯狂的念头,似乎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与皇后有错。 惶惶世间,自己是天子,自己不会有错! 一旁站着的弘昼却不知道他脑中百转千回想着什么,弘昼想起皇后的痛苦神色,又听巧容说了乐安和内发生的一切,愈发心不平,开口道 “臣弟听闻和贵人不敬皇嫂,还要一心寻死,使八公主饱受惊吓以致坠楼,皇嫂也接着出事,还请皇兄处置” 乾隆猛然睁开眼,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弘昼,微微挑起眉毛道 “朕心中自有处置,不劳五弟操心了” 弘昼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他上前一步,却被乾隆轻轻挥手打断了 “今日劳烦你了,你若是无事,还是回府筹办迎娶之事吧” 弘昼看出乾隆的面色不耐,也不敢再上前说下去了,他顿住脚步,想起殿内的皇后,喉头滚动了一两下,还是恭敬的弯下身子抱拳道 “那臣弟告退” 乾隆帝盯着弘昼离去的背影,目光内暗流涌动,果真如自己所料,这么长时间以来,弘昼对皇后的情谊一丁点都没少,乾隆中只觉得像是熊熊燃烧着一股烈火。早就在十几年前,就不该心慈手软,让不该生存下来的人活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人生坎坷何为来 2 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 皇后不记得是如何被抱回偏殿的。她只记得,腹中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不同于孩子出世的痛,是撕扯着,零散的痛。 她心里知道这个孩子或许是保不住了,无力承受这样的疼痛,直接昏了过去。 而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她知道是弘昼,他的声音,自己还是认得的。 冬日的天气寒冷,天黑的分外的早,乾隆亲自去料理了八公主的身后事,又安抚了忻嫔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已经有奴才来乐安和里带走了八公主的身子,忻嫔起初还是死死的哭闹着,不让任何人带走八公主,后来便也哭的没了力气。 正午时分还阳光明媚的一个丫头,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身子了。 忻嫔悲戚万分,她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乾隆在那里站着也是徒惹烦忧,他好生安抚了一阵子后,还是让庆妃留在了那里,让她将忻嫔亲自送回了住处去,心中也已经有了给忻嫔晋升位分的打算。 皇后还在乐安和的偏殿里躺着,乾隆却没了进去守着她的勇气,他坐在外头的桌案上,有冬日的寒风透过门窗钻了进来,吹得人身上打颤。 乾隆帝手中捏紧了杯盏,里头是上好的青梅酿,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酒用梅子酿制,本该是最甘甜的一种酒,而此刻酒入愁肠,却是如刀割一样的疼痛。 白日里拥挤热闹的乐安和,到了晚上,却是死寂一样的安静,崔嬷嬷亲自回了太后的宫殿里伺候。 乾隆帝愣愣的坐在桌案前,墨黑色的狐裘裹在身上,他脸庞微红,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 吴书来已经回来了,还将玉琈带了回来伺候皇后身旁,他此刻守在乾隆身侧,见他这样悲伤,有些不忍心开口道 “万岁爷,酒急伤身子” 乾隆扭头看向他,双眼赤红,他挥了挥手道 “皇后,醒了么?” 吴书来往里间望了望,玉琈跪在里间里守着皇后,殿内安静极了,还没有声音,想来是皇后还未有苏醒过来,他弯下身子道 “回皇上,娘娘还没醒来” 乾隆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盯着手中的那串檀香佛珠,是皇后素来带在身上的,她年少时候是那样的一个人,固执己见,性如烈火,很少信这些牛鬼蛇神,如今却也日日吃斋念佛。 乾隆捏紧了佛珠,檀香木的声音在手中捻动,片刻后松松散散的珠子落了一地,信这等神佛又有什么用呢?万事都是注定,善恶总有因果,他通红着眼睛,旧事沉沉,在他的心间浮现。 雍正十二年十一月初八-- 京都城里十里红妆,是宝亲王迎娶侧福晋入府的日子,那一日并没有弘历想象中的阳光明媚,落雪纷纷,爬满了整个京都城内,当时还为宝亲王的乾隆帝,也是这样的傍晚,他满怀着欣喜挑开了盖头,盖头下等着自己的却是一双泪眼。 众多喜娘还在身旁簇拥着,他吓得急忙又放下了掀起一半的盖头,也不敢再去掀开,只匆匆逃离了洞房。 侧福晋那拉氏,生父去世不足三载,嫁于雍正皇帝的皇五子弘昼为福晋,弘昼遇难,那拉氏立志守节,此情不移,却在数月后上了四皇子宝亲王府的花轿,做了宝亲王的妾侍,京都城里骂声一片。 那一日,在弘历的脑中,本该是鸳鸯合景,和和美美的一夜,可那一日京都城的雪飘了足足一个日夜,宝亲王宿醉一夜卧倒书房,新迎娶的侧福晋更是跪在佛堂一夜,京都城里没有人知道,王府里是怎样的愁云惨淡。 乾隆帝回想起那一日,或许是上苍真的在惩罚自己与皇后吧,一个是强娶了弟媳的丈夫,一个是嫁了两次的妻子,这样的夫妻,如何和美一世呢?不过妄想罢了。 乾隆自嘲的弯起嘴角,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世事难料,曾经口口声声笃定自己的乾隆帝,如今也在因为上苍的诅咒而感到害怕,害怕因为皇后一人,而连带上自己的一切。 西偏殿的寝殿内-- 皇后并不知道外头的一切,她缓缓睁开眼睛,柔软的烛光打在眼前,她的目光却盯着床幔一动不动,腹中余痛缠绵,她忍不住呻吟出声,一旁跪着的玉琈见她醒来,急忙上前微微倾下身子 “娘娘,您醒了?” 皇后意识混沌,她看了看殿内,陌生极了,双眼看清玉琈的脸,顿时就有些哽咽了 “你回来了?” 玉琈心下酸涩,不曾想过这个时候,皇后还在挂念着自己,她通红着双眼点了点头道 “皇上恩准奴婢回来伺候您” 皇后点了点头,腹中的疼痛隐隐传来,她想起坠楼前咚的一声,急忙回过神来,目光盯着玉琈开口道 “八,八公主?” 玉琈低下头去,眉眼发红,她为皇后紧了紧身上的被褥道 “八公主遇难,已经去了,忻嫔娘娘伤心过度,庆妃娘娘陪着她已经回了宫殿内” 皇后目光呆滞,她怅然若失的看着头顶的帐幔,咽下喉咙内滚动的情绪,双眼却怎么也藏不住,两行清泪滑落下来,玉琈见她如此,急忙叩头道 “今日是奴婢无能,不能顾好娘娘”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意识清明了起来,她环顾了殿内一圈儿,不见乾隆的身影,却又觉得这里陌生的很,她开口问道 “我这是,在哪儿?” 玉琈抬起头来 “娘娘摔下来后,是和亲王将娘娘带了过来,这里是乐安和的东偏殿” “常太医留下来的方子,奴婢这就去煎服” 皇后目光有一刹那的冰冷,腹中的疼痛还在撕扯着自己,她无力再多说些什么,疲惫的闭上眼睛。 乾隆帝一直在外边守着,他听到动静连忙站了起来,长长吁了口气,缓缓踏进了寝殿去,脚步看着分外沉重,玉琈见他进来了,连忙躬身行礼 “奴婢拜见皇上” 躺在床榻上的皇后听到动静,眼睫只是轻颤了颤,却好像有泪水,从她的眼睫处滑落,她扭了扭头,将脸庞藏到厚厚的被褥中去,不愿让乾隆瞧见。 乾隆帝看着寝殿内跪着行礼的奴婢们,大手一挥道 “都出去候着罢” 玉琈领了命,便带着巧容与沅灵出去了,吴书来也在门外,二人相视一眼,无尽的叹息淹没在这宫殿的黑夜之中。 寝殿内-- 乾隆看着床榻上的皇后,面色苍白,再也没了半点今日下午与自己争辩时候的力气,他心中终归是有些不忍,缓缓坐在了床榻上,伸出宽厚的大掌拂上她的头发,见她闭着眼睛,眼皮湿润,还止不住的颤抖着,柔声问道 “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皇后这才睁开眼睛,眼神渐渐聚焦到乾隆身上,想起昏过去的种种,鼻头只觉得发酸 乾隆帝或许是有些微醺,他见皇后不肯说话,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景娴,你怎么样?” 他今日一整天在乐安和里,口口声声叫的都是皇后,皇后,如今这样的境地之下才肯唤出来皇后的名字。 皇后本是不愿多言,她还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睁开眼就瞧见乾隆这样的神色,她所有的委屈像是一起涌了出来一样,只哽咽着摇摇头 “不好……” 不好极了,怎么能算上好呢,她什么都没了,最后的一点点希翼也没了。 乾隆帝霎时间就心疼极了,他俯下身子关切道 “是不是还疼?” 皇后闭上眼睛摇摇头,两行泪滑落没入枕头。 乾隆心疼握住她的手道 “你不要哭” 无论从前还是如今,皇后的眼泪,总是会让他失去所有的铠甲,变得慌乱。 皇后哽咽着摇摇头,她良久才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她轻声开口,试探的问道 “孩子,没有留住?” 乾隆帝哑口无言,过了片刻,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手背,温柔的看着她 “好了乖乖,咱们不想了,不想了” 乾隆帝轻轻的捋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抚孩子一样,皇后闻见他袖口处传来熟悉的龙涎香,想起乾隆曾经对她万分宝贝,二人怀着那样的希翼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如今却什么都不剩下,便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乾隆帝也觉得鼻头发酸,他心中对天象不吉之说的念头全都抛到了脑后去,看着皇后哭成这副模样,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眼眶微热,只能轻拍着她安慰道 “朕在呢,不哭了,咱们还有日后呢” 皇后难受极了,听他这样说,纤细苍白的手腕一把揪住他的衣袖道 “我不要,再也不要了” 再也不想承受这样的辛苦,自己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 乾隆闻言目光悠悠,眸子里似乎有流光浮动,他温和的点了点头道 “朕都听你的” 皇后终于止住了眼泪,缓缓松开了乾隆的那只衣袖。 乾隆伸出手掌来,缓缓扶着皇后坐了起来,二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天下最尊贵恩爱的一对夫妻,这样坐着,却生出了满室的凄凉来。 一灯如豆,映亮了满室的孤寂,皇后看着乾隆帝如此悲戚的神色,尝试着开口道 “八公主今日也……” 乾隆盯着皇后细白的手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忻嫔悲痛欲绝的样子还在眼前,他点了点头道 “恩” 皇后通红的眼睛看着乾隆,心中止不住的悲伤,自己在这里悲恸,面前的乾隆或许比自己还要难过吧,她暂时放下了白日里的恩恩怨怨,缓缓开口,想要安抚他些道 “弘历……” 乾隆目光悠悠,他看向皇后,良久才回应她 “景娴,朕今日已经在皇额娘那里吩咐过了,不必插手过问此事,你为何还要浩浩荡荡来这儿?” 他想不通,皇后为何今日突然来这里,还带上了深居简出的忻嫔,八公主身子不好,今日竟然也跟了过来。 皇后似乎是愣住了,她不曾想过,自己醒来之后,除了伤心之外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里接受乾隆的训斥,而乾隆的眼中,此刻却并没有多少伤心,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责怪。 皇后坐直了身子,目光通红,脸色苍白,看着让人心生怜爱,说出口的话却是这样倔强 “宫规法纪所在,臣妾身为皇后,如不秉公执法,恐会落人口舌” 乾隆帝看着她这样的神色,轻轻冷哼了一声道 “秉公执法?你秉的是皇额娘的旨意罢” 皇后闻言只觉得胸腔内一阵钝痛,她看着眼前的乾隆,只觉得陌生极了,神色也没有了方才的柔软。 “即便没有皇额娘的旨意,臣妾也会来此,您毕竟是皇上,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荒唐至此,有些人,也不是皇上说护就护得住的,这样的君恩,究竟是害了她还是为她好呢?” 乾隆帝压抑住心中的不满,这样的时候,他并不愿意与皇后置气,再让她伤了身子,只转过身去缓缓开口道 “朕只是觉得,万事不必强求,强求有因果,咱们的孩子不能降生人世,朕的八公主也夭折在此,焉知不是太过强求的缘故?” 皇后看着乾隆的背影,她清醒过来,额头上还扎着一块明黄色抹额,她抚上发疼的脑门,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涌了上来,微微颤抖着身子道 “皇上的意思,是臣妾执意来此连累了八公主,还害了自己的孩子,今日乐安和发生的一切,都是臣妾自作自受?” 她的手紧紧的捏住锦被,长长的指甲都险些折断,她死死的盯住乾隆的背影,仿佛要在他的身上,灼出来一个窟窿。 乾隆帝心虚的低下头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摇了摇头道 “朕并非此意,只是,景娴,你为后多年,从不曾刻意刁难过谁,燕绥为何偏偏入不得你眼呢?” 皇后无力的靠在软垫上,她看了看乾隆背在身后的手腕儿 “皇上只需要告诉臣妾,您手上的伤是不是和贵人所致?” 乾隆帝心虚的往后藏了藏,转过身来道 “伤罢了,莫须有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刀锋剑霜严相逼 皇后的眼睛锋利,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去她,她与乾隆帝同床共枕多年,二人也是交心的夫妻,此刻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她也不愿意戳破乾隆,只是失望像是偷偷从心里撕开了一道口子,缓缓的流了出来。 夜凉如水,偏殿内的烛火摇摇晃晃,室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皇后淡淡开口,打破了满室的凄凉 “臣妾要离开这里!” 乐安和这个鬼地方,她一刻都不愿意多待,连带着这里的主子,还有乾隆这个人,她也不想再看到。 他此刻仿佛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只是一个不分是非的皇帝,一个不顾自己的夫君。 乾隆帝听到她并没有继续反驳自己,而是要离开这里,他缓缓的转过身来,见皇后的面色坚定像是铁了心要离开这里,她摔下来还不到一日,常明虽然用了药,可是产的伤痛怎么是说好就能好的,她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乾隆急忙劝阻道 “这怎么能行?你在此好好歇着,待养好身子,朕自然会派人送你回去” 皇后看着他的神色有一刹那的紧张,不由得冷笑道 “臣妾犯了过错,还怎么敢在这样的天泰福地久待,请皇上允准罢” 既然在他心中,万事都是因为自己而起,何必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呢?他不去严查此事,倒在这里怪罪自己,皇后心中半点温度都没有了。 乾隆喉咙里突然像是被哽住一块石头一样,说不出话来,他往前迈了一步,伸出去的手不尴不尬的停落在半空中,他原本似乎是想握住皇后的手动,只轻咳嗽了一下道 “朕并没有这个意思,皇后!” 不知怎的,乾隆只要看到皇后严谨的神色,话到嘴边的景娴二字,无论如何也是叫不出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无论再多说些什么,都不能挽回来了,皇后却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道 “臣妾纵然有罪,皇上责怪也好,处置也罢,只是,臣妾必得请求皇上一件事!” 言罢见乾隆的目光投向自己,皇后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和卓氏,不可轻饶” 余光所致,乾隆帝的眼睛,狠狠的紧缩了一下,皇后似乎是知道他的疑惑,面色淡然又说道 “且不论宫规严谨,她今日无礼冲撞臣妾,违背太后的意思,还寻死觅活,哪里有半分妃嫔的样子?” 乾隆帝仅有的一些心软也荡然无存,他不明白,皇后为何要处处忤逆自己,不屑道 “若是朕偏不呢?” 天子的意思,没有人可以忤逆,自己于万人之巅,受千万人仰视跪拜,从来不能有人逼迫自己,皇后也不可以。 皇后却只是往后靠了靠,轻描淡写的开口 “臣妾大可以不做这个恶人,只是难保她沦落到皇额娘那里,弑君之罪,即便是就地绞杀也不为过” 眼看着乾隆帝的脸色大变,皇后扬了扬眉毛,低声道 “再不济,臣妾的景仁宫中,还有中宫笺表在” 乾隆帝也愣住了,皇后居然要为了和贵人,去请中宫笺表,中宫笺表是她还为皇贵妃的时候自己就提前颁布给她的权利,中宫笺表一出,即便是圣旨,也不能阻碍。 他看着皇后眼眸之中的坚定,甚至还带有丝丝的要挟,向前一步道 “你定要逼朕至此吗?” 皇后看着他的目光,眼睛里没有一丝惧怕,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 “和卓氏妖女,断不能留” 不远处噼啪一声,是烛花炸裂的声音。 注意: 中宫笺表,有点类似于皇帝的诏书是大清皇后统摄六宫特有的权利,由皇后口述,代诏女官笔录,加皇后宝册凤印,是一项极大的权利。 笺表一出,虽圣旨也不可以轻易反驳,可以制约妃嫔皇子们。但是笺表不能经常使用,要不然御史们要参奏的,皇帝也会停止中宫笺表的。 像顺治的第二个皇后,因为董鄂氏,就被顺治停了笺表。 晚来风急,乾隆帝却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匆匆的从乐安和东偏殿里出来,逃离了这里。 次日天还没亮,勤政殿里就出来了两道圣旨,一升一降,贵人和卓氏,不遵宫规,降为常在,忻嫔戴佳氏,端庄自持,晋为妃位。 乾隆帝终究是妥协了,他深知中宫笺表一出,和贵人不仅仅是降了位分这样的牺牲,皇后的脾性如烈火,又加上丧子之痛,即便是处死和贵人,自己也不能多做些什么。 中宫笺表一出,前朝后宫都会为之颤动,自己与皇后,也就再无转圜之地了。 和贵人降了位分,乐安和内已经空了出来,而心神俱伤的皇后还是在歇养了三日后,就挪回了原本的平湖秋月居住,下令吩咐了谁都不见,乾隆以皇后身子虚弱为由,下令让她在平湖秋月养身子,非召不得出! 而皇后得知了这样的旨意之后也只是淡然一笑,他这样处心积虑的防着自己,生怕自己再对和卓氏下手。 慈安普护-- 皇太后一身墨红色的狐裘裹在身上,她由诚嫔搀扶着,正给窗台上的一株腊梅浇水,腊梅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在徐徐的浇灌之下,显露出了些生机,皇太后苍老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欣慰的笑容,她看着腊梅,无奈道 “你瞧瞧,这梅花也愈发娇气了” 梅花,开在冬日里的梅花,本该是最最坚强的花种,如今也受不住外头的风雪, 诚嫔扶着她点了点头,就听一旁的和婉公主开口道 “刀锋剑霜严相逼” 太后侧目,看着这个丫头,呆在自己身旁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何时长成了如今这副窈窕少女的样子,太后满怀的欣慰,戳了戳她的脑袋道 “这又是从哪儿央求来的书上看的?” 安晴性子温顺,人如其名,也随了她早去的母亲,喜爱诗书女工,万事都有她在太后面前温和的劝解,前些日子乐安和的事一出,太后气急攻心,要不是她在身旁好言相劝,只怕就要出事儿了。 好在第二天乾隆甩下了旨意来,贵人和卓氏,不知宫规,冲撞太后,着降为常在,移居鉴碧亭。 这样的旨意下来了,太后的心中也算舒坦了许多。 诚嫔搀扶着太后坐下,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安晴,开口道 “和婉公主聪慧,这是太后教导的好呢” 皇太后无奈的坐了下来,手中的佛珠晃动,她看了看安晴,叹了口气 “再聪慧,哀家也留不得几年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和婉公主入宫这些年来,如今也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若是太后再一味的强留她在身旁,难免会招人诟病了。 太后与弘昼算不得亲近,与弘昼的母亲皇贵太妃更是水火不容,初初将和婉公主抚养在自己的膝下,不过是乾隆帝的权宜之计,弘昼远走西北不肯带着和婉公主去一同受苦,只好留在宫中,本是要抚养在皇后膝下的,是自己非要将这个丫头留在自己的身边,一来好牵制弘昼,二来,也让弘昼没了理由留在京都城里,也好远离弘昼与皇后的流言纷飞,于皇家颜面有损。 可这么多年下来,她眼看着这个丫头在自己的膝下一天天的长大,又性子温和,不是谄媚讨好的性子,十分得自己的欢心,如今一想起来,她不久之后就要嫁人,离开自己,再也不能承欢膝下,太后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和婉公主福了福身子道 “安晴不嫁人,就守在太后身旁” 皇太后看着她也笑了,长长的佛珠在手心里捻动 “傻丫头,你跟着我这老婆子,还能过几年的好日子?” 和婉公主哑口无言,看着太后鬓角处已经花白了的头发,有些不忍道 “皇祖母……” 她自幼在太后的膝下长大,与自己的阿玛弘昼几乎不怎么见面,亲生的兄长永璔倒是偶然见过一两次,皇贵太妃才是她的亲祖母,可太后这些年以来对待自己如同嫡亲的孙女一般疼爱,安晴不过是才及笄的少女,又怎么懂得是非呢。 太后似乎是不想提起这样难过的事儿,她笑着摆了摆手道 “得了,出去玩儿吧,哀家与诚嫔还有些话要说” 和婉公主噙着嘴唇,抬起眼来看了看诚嫔,弯身告了退 “那安晴告退” 诚嫔在太后一旁伺候着,看着和婉公主的背影,笑叹道 “您可是真心心疼这个公主呢” 太后捧起了桌上的茶盏,她余光看着和婉公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尽头,心中却为了这个孩子谋好了打算,此刻却并不回答诚嫔这样的话,而是撇了撇茶盏里的浮沫,微微挑眉道 “哀家听闻,皇帝晋了忻嫔的位分?” 乾隆的旨意与处置和贵人的旨意是一同下来的,忻嫔失女,心情悲恸,乾隆不忍,遂晋封妃位。 诚嫔闻言顿时收起了笑吟吟的神色,她点了点头道 “是,晋封了妃位呢,只是忻妃娘娘伤心过度,卧床不起,也不能来向太后问安了” 太后的眼中来回攒动着情绪,诚嫔也看不透她在想着什么,只听她缓缓笑道 “她也算不枉了” 忻嫔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年纪又大了,容貌恩宠又不及令贵妃,她也没什么争宠的手腕儿,如今两个公主都没了,太后心中,她早就是个弃子了,乾隆还能看在往年伺候的情谊上封了妃位,也算是恩赏了,戴佳氏的女儿,虽然容貌生的娇艳,可是恩宠到底不算长久,她又是个直来直去的肠子,夭折了孩子就一蹶不振,太后都不曾想过她还会有爬到妃位的这一天。 诚嫔看着太后的神色,似乎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道 “只是可怜了皇后娘娘,如今还在平湖秋月养着呢” 她语气叹息,眼睛里哪里有半分同情皇后的样子呢,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罢了,皇后失子,于她而言,只有无穷的益处,太后嘴上虽然不说,可诚嫔心里明白,太后也是不愿皇后恩宠太过,膝下嫡子太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皇太后睁开眼睛来,她看了看偌大的殿内,心中没来由的也涌上了一丝愧疚,扭头吩咐了一旁的崔嬷嬷道 “清漪,带上哀家那两只上好的山参,还有些阿胶,都给皇后送去补补身子罢” 崔嬷嬷点了点头恭敬道 “是,奴婢遵旨” 前些日子乐安和里,崔嬷嬷也在那里,那一日的状况,让崔嬷嬷这样久居宫闱的人都止不住胆战心惊,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与乾隆帝对峙,又在乐安和收了这么大的委屈,如今还被乾隆帝给禁足在了平湖秋月,她心中也是对皇后十分心疼了,此刻领了命便转身向外走去。 亲自去库房里取了上好的山参与阿胶,又带了许多滋补的药材,浩浩荡荡的朝着平湖秋月去了。 慈安普护的屋子里暖意洋洋,地龙烧的旺旺的,皇太后闭着眼睛,想起前些日子崔嬷嬷从乐安和回来告诉自己的一切,和贵人颇得盛宠,如今虽然受了惩戒,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乾隆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皇后,满宫里的眼睛都瞧着她在乐安和这样失了颜面,出了事儿的时候又是弘昼搭救,饶是皇太后有心想为他开脱,也找不到理由去,为何殿内的侍卫无一人上前,每一次,每一次皇后有事,都是弘昼在身侧,皇太后想起二人之前的恩恩怨怨,忍不住扶额长叹了口气 “冤孽!” 乾隆或许也是因为这才和皇后离心,二人生分至此,皇帝又一夕之间失去了两个孩子,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诚嫔看着太后的神色,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呢,试探着开口道 “太后?” 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诚嫔道 “哀家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看看忻妃吧,也好代哀家表一份心意” 忻嫔如今已经晋封为妃,只要乾隆对她还有一丝愧疚的情谊,还能晋封,她就还有一丝东山再起的机会,皇太后不愿意放弃这样的人。 诚嫔见太后已经没了和自己说话的心思,不情不愿的俯下身子告了退 “那臣妾告退!” 太后复又缓缓闭上眼睛,她点了点头,手中的佛珠来回转动,仿佛这样就能求得一份心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白雪却嫌春色晚 诚嫔出了慈安普护,她倚仗着太后,本是不愿去杏花春馆跑这么一趟的,可是想了想太后的语气,似乎是自己不去,就忤逆了她的意思一样,便不甘不愿的坐上轿撵去了杏花春馆。 却不想吃了闭门羹,忻嫔虽然新晋为妃位,可失去八公主,让她一病不起,诚嫔匆匆的来了这里,却被守在门外的宫女给回绝了,说是主子养病,不愿意见人,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诚嫔只能悻悻的打道回府。 忻嫔居住的杏花春馆,一片愁云惨雾,八公主的夭折,令她摧毁了所有的心神,做什么都没了力气,虽然封妃的旨意下达了杏花春馆,还是庆妃在一旁搀扶着她起来接了旨意,忻嫔的面色也没有太多的改善。 庆妃看着卧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但是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的忻嫔,如今已经是忻妃了,她开口劝道 “姐姐如今也是位列四妃的人,皇上说了,待开春后回宫,就正式行了封妃的典礼” 忻妃听着她的话,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她低下头,只抠着冻的冰凉的手指,默不作声。 庆妃本来与她也不算是什么深交,只是在乐安和亲眼目睹了八公主遇难,难免心中对她多了几分同情,又不忍心她一个人,便在这里陪着她,谁料忻妃也不回绝自己的陪伴,她又是个心肠软的人,一来二去,便在这里宽慰她好几日了。 她此刻伸出手来,握住了忻妃冰凉的双手,扭头看了看一旁伺候的婢女,开口劝慰道 “日子还长,姐姐你也年轻,该抬起头来往前看” 忻嫔入宫的时候与自己差不多,若是论年纪,怕是还没有自己大呢,不过是按着册封的前后,依着礼数唤一声姐姐。 忻妃低着头,眉目似有动容,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天子之爱,君恩如流水,自己入宫这十年来,早就看的透透的了,太后明面上是袒护自己,其实事事都是在为她自己身后的钮祜禄氏铺路。 自己入宫多年,却枉做了这么多年的棋子,在宫中也没什么交心的人,两个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这冰冷的深宫之中,唯一能给予自己温暖的人,独独能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人,六公主夭折后,自己诞下了瑾辰,这么多年下来,乾隆帝踏足自己宫中的次数少之又少,只有八公主瑾辰陪在自己身旁,如今她竟然这样意外夭折,乾隆唯恐不吉利,连个追封都不见给瑾辰,可怜她来人世一遭,连个封号都不能留下,礼部的葬礼上也只匆匆写了皇八女,乾隆帝虽然给了自己晋封,可心中明白的很,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罢了,而这样的安抚,还大多是做给自己在前朝的阿玛看的。 她脑中想着这些东西,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都这把年纪,还指望什么呢?在这长长的宫中消磨殆尽我的命罢了” 深宫之中,自己一旦进来就出不去了,才过了三十岁,余生漫漫,就都要在葬送在这杀人不见血的深宫之中了,她绝望的合上眼睛,两行清泪簌簌滑落了下来。 庆妃看着她,仿佛自己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也被戳中了一样 “即便如此,八公主总不能枉丢了性命,你得早日养好身子” 庆妃没再说下去,她攥紧了忻妃的手臂,希望她能读懂自己的意思。 忻妃果真缓缓的睁开眼睛,她看着庆妃,试探的开口道 “皇后娘娘?” 她这些日子以来,只顾着自己伤心,全然忘了过问皇后的状况如何。 庆妃见她这样问,也只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这几日我都在这儿来照顾姐姐,皇后娘娘那儿,只听说娘娘产了,如今还被禁足在了平湖秋月” 她瞧见忻妃的神色似乎有些难过,又接着说道 “听奴婢们说,皇后娘娘那日,似乎是想抓住八公主,却不想连着自己也摔了下去” 忻妃的目光悠悠投向远处,只见她眼里逐渐有了些愧疚,惋惜的叹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从前,自己跟在令贵妃的身后,狐假虎威的与皇后作对的那些日子,仗着自己身后有太后为自己撑腰,便在宫中为所欲为,还不少得罪过皇后,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如今却懊悔极了。 “皇后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从前,是我看不清罢了” 她想着那一日乐安和里的事情都那样的巧合,一心寻死的和贵人如今安然无恙,而奉命去处置的皇后却从楼上摔了下来,自己的八公主也意外夭折。 乐安和是座老殿宇了,去年在宫中的时候,乾隆才下了命令重新修缮乐安和,好好的栏杆,怎么会说折断就折断,瑾辰不过五岁的年纪,压在栏杆上也不至于压断它,若是太过明显的断裂,宫人们岂会看不清,只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有心人要设计的,处处陷阱,乐安和的栏杆,殿宇内的楼梯。 忻妃的眼睛里逐渐蓄满了恨意,她咬牙开口道 “乐安和之事,绝非巧合” 乐安和的事情,一定有鬼,一定是有心存心陷害,一石二鸟,将皇后的孩子与自己的八公主一同摧残,如今,自己与皇后二人伤心欲绝,却还是有人却在暗处得意。 庆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不好明说这样的事情,只能暗暗的点醒忻妃。 如今见她幡然醒悟,庆妃伸出手为忻妃掖了掖被褥,面色却是淡然的低声笑道 “姐姐心中有数就好,只是不可张扬,你好好养着身子,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忻妃微微撑起来虚弱的身子,她开口道 “你这就要走?” 庆妃扶住她瘦削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道 “不必起身了,改日我再来瞧你” 忻妃身旁的侍女见此便起身要去送一送庆妃,她心中对庆妃也是有些感激的,八公主这样意外出事,宫中人人都去贺令贵妃得子之喜,没有人来这宫中,门庭冷落,若不是庆妃娘娘在自己主子的身旁时时宽慰,恐怕主子是撑不过这样的打击的。 庆妃却摆了摆手道 “好生伺候你家主子吧,本宫自个儿走就行了” 她言罢扭头又回望了一眼卧在床榻上的忻妃,对她轻轻颔首后,便缓缓从殿内退了出去。 圆明园内的冬景也极美,忻妃居住的杏花春馆,是春日景致最好的一处,冬日里的景色到显得有些素净了,可出了杏花春馆的门,圆明园上下天光,一片白雪皑皑。 庆妃扶着宫女的手,从杏花春馆出来,她看向满园的美景,却陡然心伤了起来,圆明园里的绿瓦红墙,都落上了晶莹的白雪,这样洁白的大地,这样美丽的景色,却无声无息的埋没了多少的红颜在里头。 她望着这样的白雪,心中却哀伤了起来,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门口的石狮子上落的白雪,触手的冰凉让自己也清醒了过来,她开口吟道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庆妃出自世家,是静心栽培出来的大家女子,陆氏一族这一辈,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家,家里人自就悉心教导,这样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子,从就被安排了命运,入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不该那年京都城上元灯节,自己偷偷跑出了府,见了一个不该见的人,满城的花灯璀璨,他的眼睛,胜过京都城里所有花灯的光亮,嘴角上挂着的微笑,是自己永生难忘的记号。 “锦婷” 他温和的声音如在耳畔,那日墙头下匆匆一眼,却误妾百年情。 也让自己从就规规矩矩的心也有了不安分的念头,若非父母命难为,自己何尝不能与他一起去寻那样海阔天空的人生呢?母亲劝告自己的话犹在耳畔,聘则为妻奔为妾,没有聘礼媒妁之言,没父母的恩准,二人又到哪里去寻真正的自在呢? 她仰起头来,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想起皇后前些日子在乐安和的待遇,堂堂皇后还能守到那样的屈辱,何况自己这样的妃妾呢,若是当日私奔为妾,也比今日这样憋屈的日子来的快活许多,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这宫里的墙,可真高呀,外头的人拼了命的想进来,瞧瞧里头的主子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里头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身旁的侍女搀扶住她,轻轻嘱咐道 “娘娘,外头天冷,咱们回去罢?” 庆妃低着头不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忽然却听身后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来 “你很想出宫?” 宫女们急忙纷纷俯下身子行了大礼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庆妃闻言也转过身来,脸上浮现了些尴尬的神色,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些荒唐的话被乾隆听去了多少,她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乾隆帝一身暗黄色衣袍,外头披着同样颜色的披风,他的神色是藏也藏不住的疲惫,眼睛里还有血丝。 今日本是有些了闲暇的时间,想要出来透一透气,也好抒发这几日愁闷不堪的情绪,谁料想就听到了庆妃在这里慨叹。 他大手一挥道 “都起来罢” 宫女也都纷纷站起身子来,乾隆帝亲自上前搀扶住了庆妃,他低头看着庆妃美艳的脸庞,因为连日来杏花春馆探望照顾忻妃,也变得憔悴了不少,他大手轻轻握住庆妃的手道 “多日不见,你憔悴了不少,这些日子来杏花春馆照顾忻妃,也辛苦你了” 庆妃微微躲闪了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哪敢称得上辛苦?” 这不易察觉的动作却引起了乾隆帝的注意,他将庆妃的手攥的更紧了些,叹了口气道 “朕方才听你所言,庆妃倒是羡慕宫外的景色了” 庆妃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只微微笑道 “宫中日子平淡,皇上不想瞧瞧外头的天吗?” 乾隆帝嘴角处的一抹微笑却像是凝固住了一样,他看着庆妃鬓发之间的一枚点翠簪子,缓缓开口道 “这宫里的天阴沉的很,朕不愿意再看到有人愁云惨雾的,你明白么?” 庆妃觉得乾隆的目光钉在自己的身上,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只尴尬的笑道 “臣妾不过是心疼皇后娘娘与忻妃罢了,皇上若是嫌弃愁闷,大可以去天地一家春里,那儿喜庆的很” 她本是个唯唯诺诺的人,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多说,如今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倒是颇有皇后的神色了。 乾隆帝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是有些不满,还是耐住性子道 “皇后身子虚弱,在平湖秋月调养,你若是挂念可去探望,朕只是让皇后不要外出,好养身子,并没有说不允许人探望” 庆妃点了点头道 “臣妾明白,多谢皇上” 乾隆帝低下头去看着庆妃如画的眉眼,放温和了语气道 “你方才念的,可是韩愈的春雪?” 见庆妃羞涩的点了点头,他又开口道 “春日迟迟未到,爱妃也心急了?” 庆妃却摇了摇头,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所有情绪道 “只是见圆明园的残冬漫长,想着到了春天,万物复苏,一切事也都会好起来的” 她抬头看向乾隆帝已经有了皱纹的面庞,自己虽然可以不承恩宠,可是前朝还有父亲在,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决定,她进宫的目的也是为此,家族荣光,一念之差,都在眼前的这个天子的喜与怒里,顿了顿开口道 “皇上也可少些烦忧” 她这样的话说出口,只觉得自己都听得别扭极了,乾隆帝却是有些惊诧,他眉目温柔的盯着庆妃的神色,仿佛能融化掉这冬日里的雪一样。 “寒冬漫长,爱妃晚些时候来朕的勤政殿罢,那里暖意洋洋,四季如春,定不会教你我伤神” 庆妃见他的眼睛里已经复杂了起来,明白今日是自己躲也躲不掉的,只为难的点了点头道 “臣妾遵旨” 她回答的语气虽然恭敬,可她低着头,乾隆帝看不清她美艳的眼睛里,藏着多少不甘不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白雪却嫌春色晚 2 乾隆二十六年的新年,无声无息的悄然而至,这个新年似乎过得十分平静。 圆明园宫中气氛沉闷,令贵妃新产子,还在坐褥期的时候,皇后于乐安和产又卧病在床,和贵人被降为常在后也一病不起,忻妃夭折了女儿,下床都困难,更不必谈走动了,满宫中的事务一时间无人打理,嘈杂至极,年节将至,只能让太后又重新掌管起来六宫,好在庆妃也是个温和懂事的,在一旁辅佐太后,倒也是得心应手。 这是乾隆鲜少在圆明园里过新年,自从登基以来,他在圆明园过年就只有两次,第一次还是先后在世的时候,诞下七阿哥的时候,为免先后劳累,就在圆明园过了年,如今的除夕之夜,却是凄凄冷冷的,没有半分往年喜庆的感觉。 晚间的家宴,也只有乾隆与太后二人出席,诸位嫔妃兴冲冲的跟在后头,忻妃卧床并未起身,只有愉妃,庆妃,颖嫔,还有诚嫔与豫嫔在后头跟着。 妃嫔问安过后,就是皇子公主这些辈们了,十二阿哥永璂,今日也从平湖秋月那边过来了,他跟在诸位阿哥的后头,恭恭敬敬的给乾隆帝和太后拜了年 “儿臣给皇阿玛,皇祖母请安” 若是在往年,自己的额娘也会端坐在上头,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与其他哥哥们一起向她行礼,永璂看着皇阿玛右侧空荡荡的位置,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突然有些难过。 皇太后今日穿了一身赫兰色对襟钩花旗装,外头套了一件深红色撒花缎子鼠皮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节的缘故,人看着也精神奕奕,年轻了不少,她慈爱的眼光在下头看了看,满意的笑道 “都起来吧” 乾隆帝虽然没有多少兴致,还是欣慰的看着座位下恭恭敬敬跪着的一众阿哥公主们,为首的五阿哥出落得英俊潇洒,愈发有自己年轻时候的英姿了,六阿哥永瑢饱读诗书,站在那里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八阿哥腿疾不便出席这样的宴会,再往后就是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兄弟了,虽然才九岁的年纪,倒是十一阿哥永瑆显得更有精神些,十二阿哥站在后头,耷拉着脑袋,让人看着就怏怏的 乾隆帝看着十二阿哥额头上紧紧蹙着的两道眉毛,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皇后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心中无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唤道 “永璂,你过来” 十二阿哥一直垂着头,心中还挂念着自己的额娘,此刻见乾隆帝挥手让自己过去,不由得愣住了。 还是六阿哥永瑢轻轻拉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他这才低着脑袋跑了过去到乾隆的身旁。 乾隆帝坐在高位上,他看着十二阿哥急急的跑到了自己身边来,多日不见,他好像比从前瘦了许多,平湖秋月里这样伺候不周吗?乾隆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十二阿哥的脑袋,却发现,这个儿子已经长的很高了,再也不是幼时矮矮胖胖的孩子了。 乾隆帝收回了伸出一半儿的手,拍了拍十二阿哥的肩膀道 “永璂好像瘦了些,是伺候的人不周到吗?” 十二阿哥怯怯的抬起头来,他望进了皇阿玛通红的眼睛里去,看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仿佛是熬了许多的夜一样,他摇了摇脑袋,身后的辫子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伺候的人很好,只是儿臣挂念皇额娘的紧” 乾隆帝的大手缓缓从他的肩膀上放了下来,他尴尬的笑了笑,不愿在这个地方提起来皇后,只开口道 “功课可温习了吗?朕听纪师傅说,你这些日子以来懈怠了不少” 十二阿哥已经八九岁的年纪了,他虽然不算十分聪慧,倒也是看的出来皇阿玛对额娘的回避,也只点了点头道 “儿臣明白,会勤加练习的” 乾隆帝满意的颔首道 “这就好,朕这些日子以来忙碌,过些日子有空定然亲自考校你” 十二阿哥只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乾隆帝看出儿子眉间的一抹暗淡,不知怎的想起了皇后一样的脸庞,终究是有些不忍心,拍了拍他安抚道 “回去吧,朕改日得空了,就去看你皇额娘” 十二阿哥眼中露出来了一抹喜色,他顿时就笑了,两个的酒窝杵在脸颊上,看着很像皇后,可爱极了 “儿臣遵命,多谢皇阿玛” 十二阿哥言罢便跑了下来,他回了座位上,紧紧挨着弘昼家的永璔坐着,自从记事开始,十二阿哥就与永璔亲近的紧,只是永璔如今到底也是成年的少年了。 永璔瞧见十二阿哥的红色衣裳都敞开了一粒纽扣,伸出手来为他掖了掖衣裳,见他这样高兴,忍不住刮了刮他还有些胖嘟嘟的脸颊道 “做什么这样高兴?” 十二阿哥扭头看了他一眼,抠着怀中的糖瓜笑得像一只仓鼠,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高兴从何而来,只张望着看了看道 “永璔哥哥,五皇叔呢?” 今日百官朝贺新年,王亲的家宴,还有如今的晚宴,都不曾瞧见弘昼的身影,十二阿哥一向对这个五皇叔很是依赖,一整日看不见他的身影,心里也好奇的很。 却见永璔咳了一声,似乎是喝的酒水有些急了,他微微弯起嘴角道 “阿玛回京都了,不久后王府就有喜事了,新福晋入门,有好多事都要准备,祖母让阿玛赶回京了” 永璂喔了一声点了点头,他捏起来桌子上的菜肴放进了嘴里,脑中想起来皇额娘似乎告诉过自己,过了年五皇叔就要娶妻子了,他努力的吞咽下食物,一把手拽住了一旁永璔的衣袖 两只月牙儿一样的眼睛都放出了光来 “那我能去看吗?” 永璔低头看着自己月白色的衣衫都被弄上了油污,他也不生气,只无奈的笑了笑道 “只要皇上与娘娘允许,你自然可以去” 十二阿哥兴冲冲的点了头,仿佛心中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一样,一心只盼望着出宫去五皇叔的王府里玩,他扭头又问道 “新福晋好看吗?” 永璔也不过是刚刚成年不久的少年,他想起总是在祖母身旁伺候的那个女子,过了年就要进府成为阿玛的侧福晋了,她模样温婉,与记忆中的母亲很是相似,永璔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看,只愣愣的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应当算是好看的吧” 十二阿哥伸出来一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宛然一副大人的模样,他想了想,咕噜咕噜的转着大眼睛道 “那有我额娘好看吗?” 此言一出,一旁的永璔吓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天下间有哪个女子不怕死的,敢与皇后相比姿容呢,他脸色都有些不好了,急忙压低了声音道 “皇后娘娘天姿国色,天下间无人可及。” 十二阿哥闻言就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我额娘好看” 他言罢又想起来皇后在床榻上病怏怏的模样,连和自己说话都是强撑着力气,就又有些伤心了起来。 永璔前几天也听闻了宫中的事情,明白十二阿哥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他一把搂住十二阿哥的身子,爽朗的笑道 “我还从外头带来了烟花给你,晚些时候宴席散了,你带回宫去玩吧?” 永璂一听就高兴了,他方才还在惋惜,今日里这么多漂亮极了的烟花,自己的额娘却因为身子不好不能来看,只能在黑黑的宫殿里头流泪,他听了永璔的话,急忙点了点头道 “好哇” 平湖秋月里-- 正殿里一片安静祥和,皇后的贴身宫女玉琈起身,将室内有些昏暗的烛火给吹灭,换上了一只明亮的蜡烛,又修剪了些烛花,只觉得满屋子里也明亮了许多。 皇后只穿了一件杏色的夹袄,头上还勒着二龙戏凤的抹额,如今还在产的调养时候,除夕的喜气洋洋,并不能浸染了这宫殿里的凄凉。 皇后面色苍白,只半坐在暖塌上,身上盖着一条狐皮的毯子,皇后的手中捧着一本书,手旁边不远,是一碗黑漆漆的药。 这是常明亲自开的方子,皇后产,他也心怀不安,日日研了新的方子来为皇后调理身子,一来是弘昼离开之前的嘱托,二来自己的确也是想早日调理好皇后的身子,免她重蹈覆辙。 只是皇后似乎没有多少的兴趣喝下,窗户外头的烟花声音依稀入耳,皇后面色淡然,她掀了一页手中的书卷。 玉琈看着皇后如此,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起身走到皇后身旁,将那药碗往她手肘旁边又移了些,开口劝道 “娘娘,这是常太医特意嘱咐的,您好歹用一些” 皇后淡淡的瞥了一眼,似乎十分不耐道 “前些日子已经日日用着了,如今何必还要再喝?没什么用” 玉琈俯下身子,她用手轻轻试了试药碗的温度,见已经不是很热了,心中愈发着急,生怕药效过去了 “您如今和坐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万事都得心些” 她这样的话说出口,眼看着皇后的面色突然不好了起来,只觉得十分懊悔,玉琈急忙跪了下来身子,低下头去 “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 和坐褥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令贵妃得子喜气洋洋,皇后这边却没有孩子了。 皇后的面色顿了顿,过了一瞬又恢复了原样,她看了看玉琈道 “起来吧” 玉琈盯着皇后的神色,有些不安的站起了身,只见皇后缓缓端起了药碗,一口饮尽。 药碗清脆的扣在桌面上的声音,玉琈怯怯的收起了药碗,又为皇后奉上一盏茶来。 皇后端起来轻轻饮了一口,看向窗外头,落雪满地,却凄凉至极,她扭过头问道 “十二阿哥呢?还没回来吗” 玉琈也往外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晚宴大概要些时候吧,娘娘累了吗,奴婢伺候您先去歇息吧”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 “再等等吧” 落雪纷纷席卷了梅花,北风簌簌,家宴终于要到了结束的时候,十二阿哥看着乾隆帝微醺的背影往外走去,急忙跑着上前了。 吴书来搀扶着乾隆帝出了殿阁,外头积雪已停,乾隆的轿撵就停在外头,十二阿哥的身影在后头叫了一声 “皇阿玛!” 乾隆听到了,他转过身来,见是永璂在后头,微微摆了摆手道 “天色已晚,快些回去吧” 吴书来为难的看了眼十二阿哥,将乾隆扶着上了轿撵,轻轻开口嘱咐道 “去天地一家春” 车夫领了命,抬起来轿撵,缓缓的往前行驶,吴书来看十二阿哥还在原地杵着,不禁回头走近了他些,俯下身子为他的斗篷合紧了些,心疼的嘱咐道 “我的阿哥,天气冷,快回宫去吧,娘娘还等着你呢” 皇后待吴书来极好,玉琈更是与他相知多年,吴书来也是打心里疼爱这个十二阿哥,这个乾隆与皇后来之不易唯一的孩子。 十二阿哥似乎很是不愿意,他不甘的看着乾隆的轿撵离去,皇阿玛明明答应了自己的,他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无辜的望向吴书来 “皇阿玛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去找我额娘?” 吴书来面色也尴尬了起来,帝后不和,也是自己担忧了许久的事情,他故作安慰的拍了拍十二阿哥的肩膀道 “皇上今日酒醉了,他过两日就会去的,你放心” 十二阿哥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吴书来道 “可是……” 吴书来给一旁的乳母递了个眼色,乳母会意,上前拉住了十二阿哥的手,低声道 “十二阿哥,咱们回去吧,皇后娘娘还等着你呢” 十二阿哥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去,跟着乳母一同朝着平湖秋月走去。 吴书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除夕的家宴十分简单,乾隆帝更是在宴席散罢就去了天地一家春里探望令贵妃与新出生不久的十五阿哥。 乾隆帝对这个儿子,到底还是打心里喜爱的,他都这把年纪了,宫中又闻儿啼声,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这个孩子的到来也让他千疮百孔的心有了一点点的安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白雪却嫌春色晚 3 除夕宴后-- 十二阿哥回到了平湖秋月,他收拾了脸上的郁郁神色,努力展开了一个笑脸,攥着怀中的烟花,往平湖秋月的里间跑去 “额娘!” 清脆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皇后眉心微动,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门口,只见十二阿哥脸儿都冻的红扑扑的,急忙跑了进来,他看了看皇后殿内伺候的人有些多,弯身恭敬的行了礼道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看着他,这才微微展开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 “永璂回来了?快过来坐” 皇后言罢又扭头吩咐了站在一旁的玉琈道 “去给十二阿哥取些方才的红枣汤来” 十二阿哥轻轻的坐到了皇后的一旁,他看了看殿内的宫女太监有点多,便摇了摇头笑道 “皇额娘,儿臣在宴席上吃饱了回来的” 皇后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听他这样礼数不缺的说话,看出来他的不自在,开口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 玉琈正好要去厨房取些红枣汤来,便领着巧容这些宫女缓缓的从殿内退了出去。 十二阿哥见殿内没了什么伺候的人,这才松泛起来,他伸了个懒腰,就要伸手解掉自己身上的斗篷,却一不心弄了个死结,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皇后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纤细的手来仔细的给他解开,沉重的斗篷落到软榻上,十二阿哥轻轻的呼了一声。 他抬起眼来,看着皇后苍白的脸色,只觉得有些心疼,低下脑袋,从怀中取出来一把烟花,美滋滋道 “额娘你看,这是永璔哥哥从宫外带给我的” 殿内伺候的宫人都下去了,他也不愿意再那样拗口的与皇后说话,规规矩矩的按照礼数说话,还是皇阿玛要求自己的,十二阿哥一向不怎么愿意,只是不知怎么的,自从自己长大了一点后,但凡与皇额娘太过亲近,皇阿玛不管在不在旁边,总会知道,有时候还会去训诫自己。 皇后也不是很喜欢他那样与自己讲话,亲生的母子倒显得生分了许多。 她看向永璂手中举着的烟花棒,东西虽,皇后心中并没有多少兴趣,还是不愿意扫了永璂的兴致,她开口笑道 “好玩吗?” 十二阿哥轻轻摇了摇头道 “永璂已经大了,这烟花是带回来给额娘的,今日九州清晏那里的烟花好美,额娘都没有去看~” 他说到最后,语气也跟着落寞了起来,今日里自己的额娘不在那里,自己一个人站在那儿,孤零零的,也没有什么乐趣,漫天的烟花,的孩子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孤独的意思。 皇后听着也觉得有些心酸,还是觉得这个儿子开始顾念自己,心中温暖极了,伸出手来轻轻捂住他冻的红扑扑的脸儿,触手一片冰凉,皇后担忧的很,急忙将自己怀里的暖炉塞到了他的怀中,一边笑道 “额娘很喜欢”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儿子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胸口处一样的高度,也会顾念自己的心意,皇后只觉得心中十分熨帖,他看着永璂的脑袋,柔声的开口问道 “今夜玩的高兴吗?宫中怎么样,有没有给皇祖母问安” 玉琈已经捧着热腾腾的红枣汤出来,她将白玉的瓷碗摆到了十二阿哥面前的桌案上,弯身递给十二阿哥道 “阿哥快些趁热用吧” 十二阿哥乖巧的点了点头,他捧起来桌子上的汤的喝了一口,觉得身子也暖和了起来,抬起头来笑眼看向皇后 “很好玩,只是额娘不在,永璔哥哥一直带着我呢,皇祖母还给了我压岁的银锭子” 言罢见皇后温和笑着点了点头,他又抬起头来道 “皇阿玛还过问了我的功课,他还说,要来看额娘……” 皇后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固,她看了看永璂稚嫩的脸庞,双眼带着希翼,温柔的笑了笑道 “永璂,好孩子,额娘有事要嘱咐你” 十二阿哥诧异的抬起头来,不明白皇后这突如其来的嘱咐,他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道 “额娘?” 皇后看着他的辫子在身后晃动,伸出手来抚了抚,她低着头看着十二阿哥的手,放缓了声音道 “额娘身子有些不好,过些日子御驾回宫,额娘怕是不能赶回宫去,可能要一段日子不能在你身边了,你皇阿玛若是启程回京,你就先跟他回去好不好?” 她尽量用十分平和的声音与十二阿哥说话,生怕他有些不愿意,起初皇后也是想将十二阿哥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圆明园无人久居,十二阿哥还要上书房,功课一日也不能落下来,她虽然有些不放心,可是皇宫里到底也有自己信得过的人,不会让他有什么不安。 至于皇宫,自己短期之内并不打算回那冰冷的地方去。 十二阿哥似乎是愣住了,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皇额娘,仿佛不明白,皇额娘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自他出生以来,皇后出了木兰秋弥随行,再也没有将他一个人留在宫中过几次。 他顿了顿,才有些委屈的开口道 “额娘的病严重吗?那额娘什么时候回去?” 皇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额娘病好就会回去的,永璂要在宫中听话,认真读书,勤练功夫,好不好?” 十二阿哥皱着眉头,的脸苦苦的皱着,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重重的点了点头 “儿臣明白,额娘也要快些养好身子回去” 皇后闻言见十二阿哥肯答应就欣慰的笑了,她这一笑,如和煦的春风一样,融化了这寒冷冬日。 母子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皇后这才让玉琈送十二阿哥回去歇息。 “儿臣告退”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仿佛都因为平湖秋月的哀伤情绪而变得沉重了不少,心中只觉得一阵心酸,愈发觉得愧对这个孩子,有冷风簌簌的从窗户外头刮了进来,皇后手旁的法华经书随风掀动了两页。 内殿外头积雪满地,宫女玉琈牵着十二阿哥的手走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十二阿哥却只垂着脑袋不说话,玉琈摸了摸他的脑袋,怜惜道 “皇后娘娘好全了就会回去的,阿哥不必难过,还有沅灵她们陪着您一同回宫” 皇后若是留在此处,沅灵这些宫女也得跟着回宫去伺候十二阿哥,而自己,是皇后的贴身大宫女,主子在哪,自己就得在哪里伺候。 十二阿哥抬起头,看着玉琈温润的脸,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我额娘病的很重吗?” 少年的无知话语,却撞进了玉琈的心里,若论病情,皇后产的时候月份并不大,身子虽然损伤,可到底是在皇宫内院,常明又是一等一的好大夫,皇后自也跟在哥哥的身后习过几年武,有些坚实的底子在,调养了这些日子,也好了不少。 只是医者能医身,皇后的心却是千疮百孔,非人力所能及了。 这样的事情,玉琈心里明镜一样,她看着眼前才八九岁的十二阿哥,终究是不愿意对孩子说起这些,皇后,无论如何还是皇后,十二阿哥还是中宫的嫡出,尊贵无比的身份,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她想到这里,轻轻俯下身子,看着十二阿哥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十二阿哥,你已经大了,再过五六年,你就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了,以后万事都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样才能够保护你额娘,明白吗?” 他如今也是八九岁的大孩子了,又是中宫嫡子,担上的危险多的很,不能一味的只躲在皇后的庇护之下,终有一日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能保护皇后。 十二阿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闷闷的开口道 “玉琈姑姑,我记得了” 玉琈也觉得这样的孩子,又是乾隆帝膝下唯一的一个嫡子,本该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着,守着千万人的宠爱,如今却要早早的懂事,承担起这么多的事情,心有不忍。 她拉起来十二阿哥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寝殿走去,白雪皑皑,只余下来两串长长的脚印…… 乾隆帝皇十五子,庚辰年冬月十三生,乾隆帝亲自赐名永琰。 除夕家宴过后不久,就是十五阿哥的百日宴了。 许是为了冲去整个冬日的晦气,弥补除夕之夜的凄凉,十五阿哥的满月宴,操办的万分隆重,内务府更是早早的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相应事宜。 令贵妃调养了这些日子,今日里也是容光焕发的装扮了一番,一袭艳红色对襟镂金钩花的旗装,外头罩了一件紫色的夹袄,恶紫夺朱,皇后不出席的时候,她这副装扮,倒是俨然一副中宫的模样了。 她此刻站在天地一家春的正殿里,怀中抱着虎头虎脑的十五阿哥,这孩子生的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模样,与瘦瘦弱弱的十四阿哥截然不同,令贵妃,似乎也是凭着这个带着福气生来的儿子,彻底的在宫中站稳了脚跟,她眉目都凛然了起来,长眉入鬓,眼尾轻轻上挑。 钦天监的话乾隆帝虽然并未明说,可是令贵妃从他的言行和对十五阿哥的珍爱不难看出,乾隆帝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纵然年轻时候再英武明目,如今也到了该迷信的年纪了,钦天监的话,他嘴上不愿承认,可是心中,还是默认了十五阿哥的福气。 想想也是,任谁接二连三的见证了皇后的事情也会相信下钦天监的话语的。 乾隆帝还未来到天地一家春,他正坐在勤政殿的椅子上,抬头看着面前的吴书来,仿佛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一样,眉毛微微一挑道 “皇后,果真是这样说的?” 吴书来低了低头,帽檐将他的脸庞完全的遮挡住了,他的声音从帽子下头怯怯的传来 “奴才不敢欺瞒万岁爷,皇后娘娘身旁的大宫女玉琈亲自来勤政殿禀报的,说是娘娘的意思,凤体欠安,不敢随意挪动,还请皇上开恩允准” 乾隆帝轻轻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真以为自己丝毫不在意皇后的吗,常明日日请平安脉的脉案还在自己偏殿的桌案上放置着,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皇后脉象已经平稳,气血虽不足,可是回宫完全是没有什么事的,自己也是因为她的身子,才将回宫的日程一推再推到了今日,天气都已经回暖,还有什么理由躲在这里不回宫呢? 他斜睨着眼睛,见下头的吴书来正在偷偷打量自己的神色,大手将手中的奏折狠狠一摔,用十分冷淡的口气开口道 “不识抬举!” 吴书来惶恐的看着乾隆,以为他动了怒,急忙跪了下来道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还请求,皇上允准将六宫宫务交由令贵妃打理,还有十二阿哥,跟随御驾回宫” 乾隆帝这下彻底的不高兴了,心中也涌上一股子没来由的惶恐,皇后当真要这么做吗?她将六宫的宫务也放置不理,就连十二阿哥永璂,也狠下心来让他离开身旁,乾隆帝抬起眼来看了看外头,正午的阳光正好,他想起皇后那样倔强的脸色,她这样的人,怎么肯轻易服软呢,乾隆帝无奈的叹出了一口气 “你去告诉皇后的宫女,朕允准了,皇后何时想回宫,只需禀报一声,朕自会派人来接她回去” 事到如今,自己再也不敢违拗她半分了。 吴书来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去外头吩咐等着的玉琈,又听乾隆帝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道 “另告知内务府,留下紫禁城的宫女太监二十,拨到平湖秋月去伺候皇后,有何短缺,回宫之前务必补上” 言罢似乎觉得关切过度,又往后靠了靠身子道 “真是费神!” 吴书来斗胆抬起头来看了看乾隆的神色,见他严肃的侧脸,眉眼之间还是有些神伤,手中又来回捻动着玉穗子,吴书来伺候他多年,了解的很,知道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皇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也领命急急的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白雪却嫌春色晚 4 吴书来领了命就急急的告了退出去告诉守在外头的玉琈。 乾隆帝看着吴书来出去后,偌大的正殿内空空荡荡,他的心,不知为何也有些不舒坦了起来,手上来回摩挲着玉穗子,心神却开始有些不安了起来,皇后若是永远不回宫去该怎么办?丧子之痛难愈,自己又何尝是好过的那一个呢?她这样心狠的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乾隆帝心中烦闷极了,看着满桌案的奏折,再也静不下心去批阅了,他腾的站起身来,在偌大的勤政殿里来回踱步。 太监路子在外头候了许久了,他见吴书来从殿内出来,自己就蹑手蹑脚的进了去,他抬眼看到乾隆正在殿内站着,恭恭敬敬的弯身行了礼道 “奴才参见皇上” 言罢见乾隆帝面色淡淡,他又接着开口道 “皇上,令贵妃娘娘在天地一家春侯着您呢” 乾隆帝这才想起来,今日还是十五阿哥的百日宴,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扔掉脑子里这些胡乱的想法,自己堂堂一代帝王,前朝有无数的朝政事务,后宫有数不清的女人苦苦的候着自己,何必要在这里冥思苦想皇后的心事呢,爱回不回罢,她还能一辈子不回紫禁城不成? 他看了看进来的是路子,而不是吴书来,收拾了脸上的脸色,轻轻嗯了一声道 “朕晚些时候就去” 这下路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噤了声,愣愣的站在原地杵着。 乾隆帝似乎很是不喜欢他在身旁伺候,只开口道 “你先下去吧” 路子面色尴尬,悻悻的退出了殿门外去。 勤政殿外头,春风缓缓吹入院中,虽然正午的太阳正好可到底才过了冬不久,皇后身旁的大宫女玉琈就站在院中,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她顿时有些懊悔,自己不该看外头天好就擅自除去了厚重的棉袄,娘娘说的没错,春捂秋冻,春日里哪怕再暖和,也不敢随意就除了衣裳去,她搓了搓冰冷的手,揣进了怀里。 只见吴书来缓缓的从殿内出来,他看看左右无人为难的开口道 “万岁爷允了,还安排了人留在这里伺候” 玉琈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来 “允了就好” 她在庆幸自己完成了皇后交代的事情以外,还是对乾隆这样痛快的答应有些意外,想来这次,也是难以挽回的局面了。 吴书来看着玉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要不,你再劝劝皇后娘娘吧,十二阿哥还,不能没人照顾啊” 玉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思,只是主子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她决定了的事,即便是乾隆和太后都无法更改,又何况自己这样人微言轻的一个宫女呢,她低下头去,瞅着殿前的一块青砖已经斑驳了,摇了摇头道 “唉,这样的事,哪是咱们说了算的” 吴书来晃了晃手中的拂尘,正午的日头正好,他心里却十分不舒坦,并不是自己愿意巴结皇后多少,而是皇后这样,乾隆帝也不会多快活,自己就更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玉琈看着他的神色,开口嘱咐道 “我得再多一句嘴,你可千万别嫌我烦” 吴书来弯了弯身子,见她这样认真的模样就道 “你我还客气这做什么?说吧” 玉琈无奈的往勤政殿里头看了看,乾隆帝这副样子,这样爽快的就答应了皇后不必回宫,日后十二阿哥在宫中若是不能被照付,虽然皇后安排的人很多,可是自己心中总是放心不下,她恳切道 “十二阿哥年幼,宫里的那些奴才又拜高踩低,娘娘不在,我生怕出了些什么事儿,求公公多加看顾些” 纯贵妃身后,六阿哥永瑢在宫中的处境,她心里一清二楚,若不是皇后时时看顾,六阿哥的日子还怎么能好过下去呢。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 “娘娘膝下就这么一个阿哥了,他就是娘娘的命,我没有别的麻烦你,就这么一件事,你可千万得用心些” 吴书来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低头看了看玉琈的脸道 “你安心,我定会安然护住十二阿哥,让娘娘也尽管放心,皇上到底心里还是记挂娘娘的,十二阿哥不论如何也是中宫的嫡子,那群奴才不敢太过分懈怠。” 玉琈听到他这样说,一颗悬着的心也有了些放松,她点了点头道 “有你这句话在,我也就安心了” 吴书来看着她冻的发紫的双手,从怀中取出来一个热腾腾的布包,这原是养心殿守在外头的奴才们想出来的法子,取了些烧的通红的铁粉,然后将铁粉灌到袋子里,再用荷包紧紧的扎住,这样在外头守着的奴才们身上也可有些暖意,吴书来顿了顿,一把将它塞到了玉琈的怀里 “拿着回去吧,这路也有些偏远,你这样走回去,怕是要冻僵了身子” 玉琈犹豫的看着手心里的荷包,有阵阵的暖意传来,舒坦极了,她还来不及道谢,就听到吴书来有些慌张的声音道 “你可千万不许嫌弃” 太监的东西,旁人到底都是有些瞧不起的,只是吴书来与玉琈相知多年,二人早就是兄妹一般的情谊在了,若是连她也嫌弃吴书来,吴书来可当真要心思神伤好一阵子了。 言罢只见玉琈收起来荷包攥在手心里,展开了一个暖暖的微笑,调皮的将荷包塞进了袖子里,弯弯的眼睛里都带了些狡黠 “这玩意儿这样好,即便你要我也不还了” 吴书来一颗心才放回原处,他也放松的笑了道 “这有什么,你若是稀罕,我让路子再回庑房里取些来” 玉琈见他转过身去,还以为他真要去,急忙开口道 “不必了,我这就得回去了” 吴书来闻言停下脚步来,看着玉琈明媚的侧脸,想着她这么一回去,怕是回宫之前都不能见面了,她也要跟着皇后在圆明园中伺候,心中划过一丝不开心,还是笑了笑道 “嗯,你跟着皇后娘娘在圆明园居住,也要万事当心些,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人给我去信” 他眉目坚定,说出口的话总是会让人心安不少,玉琈也笑了,自己与皇后在圆明园,能有什么事呢,可吴书来的话还是让自己心里暖意洋洋的,她点了点头道 “得了,你快回去伺候吧,皇上面前可少不得你” 吴书来轻轻颔首 “你回罢,我瞧着你走” 玉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攥住热腾腾的布包,啐了一口道 “也不知你抽的什么风” 转头便离开了勤政殿 吴书来看着她的背影在勤政殿门口消失,神色也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令贵妃已经抱着十五阿哥在天地一家春里候着许久了,还不见乾隆要往这来的身影,她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见怀里的十五阿哥已经昏昏欲睡,便起身吩咐了一旁的奴才道 “本宫带十五阿哥去给太后请安,你去勤政殿里告诉路子一声罢” 有奴才领了命急急的朝着勤政殿去通报路子了,路子这个人,是吴书来的徒弟,只是没有他师傅一半的老实本分,反倒学了宫里人的,如今见皇后失势,又记恨皇后那日在乐安和为难自己,便事事巴结着令贵妃。 令贵妃倒是也十分受用,吴书来年迈,眼看着就要从大总管的位置上退下来,自己在宫中虽然一切平稳,可到底乾隆帝面前没有自己的人在,总是不安心,如今路子投奔,不过是打发些银子的事罢了。 令贵妃的宫女腊梅闻言便急急的去备了轿撵,令贵妃便让乳母带上了十五阿哥,一同朝着太后居住的慈安普护去了。 “臣妾携永琰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令贵妃娇俏的声音在慈安普护的正殿里响起来,皇太后目光盯着她身后乳母怀里的十五阿哥,今日穿了一身红彤彤的衣裳,孩子的夹袄做的也十分精致,上头还有些麒麟的纹样,头上带着一顶暖和的虎头帽,他又生的十分白净,乳母精细照料,养的也壮实,看着就透着一股福气样。 皇太后笑眯眯的开口道 “快起来吧,让哀家看看永琰” 令贵妃起身应了句 “是” 她转身从乳母的怀里轻轻抱起来昏昏欲睡的十五阿哥,递给了太后。 太后乐乎乎的接过,只觉得这个孙儿沉甸甸的,看了看的脸上,五官已经张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两只葡萄一样嵌在脸上,皇太后越看越是满意,她卸了护甲,轻轻摸了摸十五阿哥稚嫩的脸儿 “这孩子生的与皇帝真像,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宫中的阿哥公主这么多,还没有一个像是十五阿哥一样,落地不久就能看出来与乾隆帝的相似,起初太后觉得,与皇帝最为相似的该是愉妃的五阿哥永琪,那孩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这一点倒是与乾隆十分相似,只是不知是否愉妃管教太严的缘故,五阿哥走路都有些垂着肩膀,看着没什么精气神,十一阿哥永瑆生的又与去了的淑嘉皇贵妃很是相似,十二阿哥就更不必提了,笑起来的时候和皇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也就只有这个十五,天庭饱满,两个耳垂都生的十分硕大,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样子。 只是前几年太后在五台山修行,没有怎么见过皇后的十三阿哥永璟,那孩子也是十足的像极了乾隆。 令贵妃见太后乐的合不拢嘴,也温柔的笑了笑道 “多谢太后夸奖,十五阿哥身子坚实,比永璐刚落地的时候强了许多” 虽然一母同胞,可是十四阿哥生的黑黢黢的,又十分瘦弱,看着就没有个皇子的模样,令贵妃为此也很是忧心。 皇太后抬起头来,欣慰的看了令贵妃一眼 “那也是因为你胎里养的好,十五才能这么壮实” 令贵妃目光也投向太后怀里的十五阿哥,上天终究是体谅自己之前所有受过的罪了,也肯恩赐给自己这样一个白白胖胖像是白玉一样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他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在整个宫里灰暗无比的时候到来。 锦上添花虽可贵,犹是不如雪中送炭,这个孩子,就是乾隆帝在绝境中的欢喜,也因为这,而承载着更多的希望。 皇后大势已去,日后六宫之中,万事当倚靠自己,也能给儿女更加可靠的未来,令贵妃想到这里,面上浮上了一层真切的欢喜来。 她带着十五阿哥在太后身旁待了好一阵子,就有内监来禀报,乾隆帝来了慈安普护。 乾隆帝从勤政殿出来的时候就得知了令贵妃已经带着十五阿哥往太后的慈安普护去了,他便也打消了去天地一家春的念头,轿撵直接到了太后的慈安普护。 自从乐安和出了事之后,乾隆虽然正当的处置了和贵人,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不曾与皇太后好好的说过话了。 乐安和之事,他对太后心里到底也是有些怨气的,若不是皇后奉了太后的命,也不会浩浩荡荡的去乐安和为难和贵人,更不会从楼上摔下来产,八公主也不会失足坠楼,和贵人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与自己相见都不容易的局面。 他下了轿撵,看着慈安普护的正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正想抬脚进去,就听到里间里头太后的笑声传来,还夹杂着令贵妃说话的声音,乾隆帝便急忙进了殿内去。 室内暖意洋洋,乾隆帝开口笑道 “老远就听到了笑声,皇额娘这样高兴,也让朕同乐同乐吧” 他笑着进了殿内去,太后听到了他的声音,眉目柔和的看向这个儿子,开口慈祥的笑道 “皇帝来了” 乾隆弯身行了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令贵妃见此也急忙从一旁的软塌上站起身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乾隆帝看了看她娇俏的脸,只觉得令贵妃生子之后虽然丰腴了些,可倒是更有风韵了,他摆了摆手虚扶了一下令贵妃道 “贵妃不必多礼” 令贵妃便顺从的坐到了太后的下手,让出来方才自己坐的位置给乾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母择良枝与儿别 乾隆帝爽朗清脆的笑声在慈安普护里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一群奴才们俯身行礼。 太后坐在上手,她抬起眼来看了看乾隆帝,前些日子乐安和的风波已过,二人也都默契的不再想提起来。 关于和贵人的处置,皇太后与乾隆帝二人心中都各自有怨怼,乾隆帝心中嫌弃太后插手太多宫务,以至于自己与皇后夫妻离心,还弄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来,他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再也不想做回~年轻时候,事事都要被额娘管教的青年天子,如今的自己,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顺从了。 可大清素来以仁孝治国,礼数更是宫中最不能缺少的东西,皇太后,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额娘,纵然心中再如何不满,也不敢明面上直直的违拗她的意思。 而皇太后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了,皇帝年纪愈大,却越来越忤逆自己,身为人母,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皇帝的安危着想,并无过分之处,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自己疏远,她也不愿意再提前些日子的事,瞧皇帝这副样子,还是对和卓氏有情义的,如今见他肯对着自己笑脸相迎,自己也不能再冷下脸去,那样只会伤了母子的情分。 太后的怀里还抱着软绵绵的十五阿哥,殿内温暖极了,太后舒适的怀抱让他昏昏欲睡,脸肉嘟嘟的惹人喜爱,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是要闭上,太后也不自觉的放缓了声音道 “哀家在与令贵妃说十五呢,皇帝瞧瞧,这副样子可是十足十的像极了你呢” 乾隆帝闻言轻轻俯下身来,伸出手上的玉穗子挠了挠十五阿哥的脸颊,见他的眉毛轻轻皱了皱,似乎是要哭闹起来,便急忙收回了手,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十分可爱,朗然笑道 “肥嘟嘟的,看着比永璐壮实许多呢!” 他与令贵妃的十四阿哥,赐名永璐,可是身子一直瘦弱,模样又生的普通,一直在诸位皇子里不算得宠,乾隆帝最喜爱的还是令贵妃所出的七公主。 如今见这样白玉一样的儿子肥嘟嘟的模样,忍不住心生欢喜,他满意的扭过身子看了看站在一旁不出声音的令贵妃,见她乖巧的站在一旁,姿态窈窕,脸庞丰腴,一双眉眼含情脉脉,忍不住心下微动。 皇太后见十五阿哥已经闭上眼睛熟睡了,大人之间的谈话声音并未吵到这样的孩子,可见是困的很了。 今日是他百日的好日子,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到现在正午也没有睡一会儿,皇太后看着他熟睡的脸儿,忍不住俯下身子亲了亲,托起来沉甸甸的身子递给站在一旁的乳母 “带十五阿哥下去歇息罢,可要好生照顾着” 乳母心翼翼的接过十五阿哥,福了福身子便带着他下去歇息了。 乾隆帝满意的看着乳母带着十五阿哥离开,便弯下身子坐在了太后的对面,令贵妃见他坐下,便也顺从的坐在太后的下首。 慈安普护伺候的崔嬷嬷,上前为乾隆帝奉上一盏茶。 热气袅袅的茶盏放到了乾隆面前的桌案上,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双苍老的手,乾隆帝抬起眼来看了看崔嬷嬷,见她面色冷淡,知道前些日子乐安和里是她随着皇后一同去的,自己在那里发了那样大的脾气,崔嬷嬷是从看着自己长大的,如今怕是对自己也心有怨气,他急忙端起了茶水,缓缓饮了一口对崔嬷嬷笑道 “皇额娘这儿的茶水极好” 崔嬷嬷见乾隆这副样子,往后退了退,面色也比方才缓和了不少。 乾隆帝兀自笑了笑,抬眼看向太后 “今日是十五的百日宴,朕已经嘱咐了在九州清晏设宴,额娘也同去罢?” 皇太后摆了摆手,手中的流苏来回的晃动,只听她无奈的笑道 “哀家这副身子,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太后自从除夕家宴后,身子就虚弱的很,或许是年纪大了,经不起天寒地冻的,冬日里只觉得膝盖处如针扎一样的疼痛,这次不过是十五阿哥的百日宴,也不必自己撑着这身子去了。 乾隆却觉得,只是皇太后不去,十五阿哥的百日宴总归是不算体面,太后或许是因此,心中也对令贵妃有些歉意,她转身吩咐了崔嬷嬷道 “清漪,你去后头,将那副赤金福字脚镯取来” 崔嬷嬷转身急忙去了,皇太后转头对令贵妃笑道 “哀家这里也没什么好物件儿,只有这脚镯还是皇帝时候带过的,是仁寿皇太后在皇帝周岁的时候亲自所赐,就用这个给十五贺百日吧” 崔嬷嬷已经取来了一个锦盒,她恭敬的俯下身子递给了令贵妃。 令贵妃眼睛之中露出来了真切的喜色,尤其是听到仁寿皇太后亲自赐给乾隆帝的,她还是恭敬的站起身来,诚惶诚恐的接了过来,弯身道了谢 “臣妾多谢太后恩典” 皇太后满意的颔首,示意令贵妃坐下。 乾隆帝目光也看了看那盒子,想着那里头居然放过自己年幼时候的玩物,眉目柔软,他缓缓磨着手中的茶盏,陶瓷相碰桌面的声音闷闷的响起来,看着太后的神色似乎很是高兴,便开口道 “皇额娘!” 言罢见太后的目光扭向了自己,乾隆帝目光不敢抬头看她,只盯着茶盏缓缓道 “皇后病重,为免舟车劳顿,朕想着,让皇后留居圆明园养病,待康复了再接回宫中” 太后闻言倒是十分诧异,她看着乾隆的脸色想起从前五公主与十三阿哥接连夭折的时候,自己从五台山带了法师的批文回来,只是要皇后出宫调养一阵子,乾隆帝就暴跳如雷,像是要割了他的肉一样,如今皇后产,自己还没说些什么,乾隆就开口要将皇后留下了,想来他心中也是信了些钦天监的话罢,太后面色沉重,她点了点头道 “皇帝如此关切,这样也好,只是十二阿哥也大了,该随着御驾一同回宫罢” 乾隆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朕与皇后也都是这个意思” 永璂毕竟是嫡子,他的功课,万万不可懈怠,哪怕是皇后要留下他在圆明园,乾隆也会派师傅来教授永璂的。 太后满意的颔首,十二阿哥回宫后,皇后又不再宫中居住,也没有交由庶妃抚养的道理,大可以时常在自己膝下,她想到此处,也觉得十分受用。 一旁坐着的的令贵妃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更是止不住的欢喜,只要皇后不回宫去,自己的日子就能舒坦许多。 乾隆帝不愿和皇太后说是皇后自己请旨意留下,自己已经因为皇后将回宫的日子一拖再拖,如今若是再说皇后自己不愿回去,只怕太后也会有所不满,觉得皇后太过矫情。 乾隆帝的目光缓缓转到了令贵妃身上,闭了闭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六宫不可一日无主,满宫的宫务繁多,就先辛苦令贵妃打理罢!” 乾隆帝虽然宠爱她,有些时候,却是不愿意给她这么大的脸面的,魏氏如何上位的事情,自己心里明镜一样,出身又算不得十分高贵,这样的人,自己宠爱,却并不是打心里尊敬的。 令贵妃闻言,心中已经欢喜极了,她面色还是佯装的十分沉重,看起来仿佛也在为皇后的身子担忧,轻轻的站起身来福了福道 “臣妾遵命,只盼皇后娘娘凤体早愈,能够早些回宫,臣妾定当克尽己任,辅助皇上打理好六宫的事务” 她语气毕恭毕敬,说出口的话也让乾隆帝十分满意,他挥了挥手道 “贵妃坐着罢” 一旁坐着的太后,见乾隆帝如此吩咐,似乎是不愿意让自己继续接管六宫的事务了,她往后靠了靠身子,眉头微皱,片刻后又睁开眼睛,仿佛闪耀着新的希翼,缓缓开口道 “令贵妃打理六宫事务繁忙,十五阿哥又刚刚百日,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哀家左右闲来无事,也是真心稀罕这孩子,就将十五阿哥送去慈宁宫罢” 偌大的殿阁内有一刹那的寂静,令贵妃神情有些无措,双手都捏紧了袖套中的衣料,自己倚仗太后多年,等的就是如今儿女双全,有得帝宠的皇子傍身,如今这个愿望才实现了不久,就要被太后狠心夺去了。 她心中明白太后的意思,不过是迟迟不肯放手六宫,要众人都仰望这位皇太后,不肯这样就去屈居慈宁宫养老。 可十五阿哥是自己的儿子,若是被太后养在了膝下,还如何与自己亲昵下去,自己就这么一个寄予厚望的儿子,日后的一切还都说不明白,她不甘心就此放手,也不愿意再像从前一样,做一个太后的棋子,忻妃的下场就是自己的醒酒汤,若是一味的听从太后,最后只会落得个忻妃这样的收场。 乾隆帝自然也是不愿意这样做的,十五阿哥还,太后年事已高,为何还要养皇子在自己的膝下呢,皇太后年纪大了,就该退居后宫颐养天年,宫中的一切事务,都不该再插手,乾隆自然明白自己的额娘心中所想,钮祜禄氏如今已经退居了前朝平庸臣子之中,若是想保家族门楣不致冷清,前朝男人靠不住,就只能靠后宫的女子们了。 乾隆帝不愿如此,他掀起眼皮看了看令贵妃,见她也是满脸的不甘不愿,只是还不敢出声反驳太后,便饮下一口茶水,缓缓开口道 “永琰年纪尚幼,还是不必劳烦皇额娘了” 令贵妃见乾隆帝出声了,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急切道 “是,十五阿哥正是闹人的时候,就怕扰了太后的歇息,臣妾是他的亲生额娘,还是臣妾抚养罢,如今辰熙与永璐也大了,臣妾独独照顾永琰一个,也得心应手” 皇太后面色不悦,她说出口的时候就料想到乾隆帝与令贵妃绝不会轻易妥协,如今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默契的很呢,她心中冷冷笑了一声,开口道 “慈宁宫里有的是乳母嬷嬷,还照顾不好一个孩子么?” 乾隆帝也缄默不语,一旁的令贵妃揪着手中的丝帕,欲言又止。 皇太后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道 “不必多言了,待回了宫,将十五阿哥送到慈宁宫就是了” 她微微斜睨了一眼坐在一侧的令贵妃,当初是自己给了她机会活命,在这宫中得宠多年,如今翅膀硬了,就要飞出自己的手掌里去,皇太后看了看她的神色,得意的笑了。 满殿里安静了许久,众人都以为这事就这样定下的时候,乾隆帝脑中百转千回,他顿了顿,过了许久才道 “皇额娘,儿臣以为,庆妃膝下孤单,不如将十五阿哥交由庆妃抚养罢!” 此言一出,令贵妃的脸色可谓是难看到极致了,那是自己盼了这么久的儿子,如白玉一样得宠的孩子,如今在这偌大的殿中,在皇太后与乾隆的口中来来回回,不知将来要在哪里长大。 她很想问一问乾隆帝,为何不为自己说话,也很想问一问皇太后,为何要让自己母子分离,可是人微言轻,她终究是不敢开这个口。 还不待皇太后反驳,乾隆大手轻轻一拍桌子,撑着站起身来,笑了笑道 “庆妃入宫多年,一直无缘诞下皇嗣,她位分不低,抚养十五阿哥也十分合适,何况,储秀宫与延禧宫相近,令贵妃思念永琰也可时常相见” 乾隆帝脑中思虑良久,才觉得庆妃是最好的人选,她入宫伺候自己多年,又腹有诗书气自华,不争不抢,从不做那样下作的事情,且眼界十分广阔,习字习的都不是寻常女子所学的蝇头楷,而是颜真卿的字体,跟在这样的人后头,也不枉十五带着福气降生的天资了。 二来庆妃与前朝并无多少瓜葛,也不在后宫之中依附与谁,心思澄净的一个人,也不会教坏孩子,比起跟着太后,为钮祜禄氏增加臂膀,或者是跟着十五阿哥的亲生额娘令贵妃,对诗书更是一窍不通的令贵妃,庆妃是满宫里头最好的选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母择良枝与儿别 2 乾隆言罢轻轻给令贵妃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好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令贵妃心如刀绞,她是个极其灵巧的人,乾隆帝的眼神她不是没有瞧到,她的手藏在袖套中,护甲都戳住了娇嫩的肌肤也不觉得疼,乾隆帝与太后,这是在往自己的心尖上剜肉啊,自己的十五阿哥才落地这么长时间,若是这样就带走了,日后还如何与自己亲近呢? 就像皇太后与乾隆帝这般,虽然是亲生母子,但因乾隆帝自不在太后的膝下长大,而是有先仁寿太后抚养,才至于今时今日,乾隆帝与太后如此生分。 乾隆帝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犹豫了,他顿了顿,还是站起身子来走近令贵妃,高大的身影站在令贵妃的面前,似乎睥睨着她,低声开口道 “令贵妃,协理六宫,非同事” 协理六宫,不是事,一心协理六宫的话,就必然要有舍弃的东西,儿女还在其次。 这世间的事本就是如此,得之东隅,失之桑榆。这是亘古未变的道理。 乾隆帝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耳畔回响,令贵妃禁不住轻颤了颤身子,只觉得手指尖都止不住的发凉,她抬起头来,望进了乾隆帝的眼睛…… 天子的眼角总是带着些凌厉,令贵妃伺候乾隆多年,乾隆帝当年能为了她区区一个侍女,而与孝贤皇后翻脸一次,可见也是真心宠爱,二人也是相看两不厌,深情缱绻过的,只是天子之爱终究不算牢靠,令贵妃自己心中也很是明白。 她从未在乾隆帝的眼睛里,看到他对皇后那样的浓情,满眼的宠爱与欢喜,似乎都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了,也不曾见过,他对先后的尊重与爱护,他大多望着自己的时候,眼尾轻轻上挑,眉峰微动,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库房里的宝物一样,得到手中,万般的爱怜,却也是说丢弃就能丢弃的东西。 她只觉得空气都静止了一样,心跳仿佛都跟着漏了一拍,太后的目光还在如刀一样射向自己,令贵妃听到自己如蚊子般细的声音传来 “臣妾愿意,将永琰交由庆妃抚养” 乾隆帝见她松口,满意的扯了扯嘴角,座上的太后,见令贵妃如此,她终于是沉重的闭上眼睛。 令贵妃,是个野心不比自己少一分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在后宫之内,亦或是在前朝,都能够掀起来风浪,自己能控制的时候,令贵妃就是自己最得力的臂膀,而如今,她更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自己手中牵制她的那根丝线,已经摇摇欲坠。 偌大的殿内重新归于沉默,皇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再也不发一言,似乎是已经默认了乾隆帝这样的安排。 翌日-- 十五阿哥的百日宴刚过,乾隆帝的圣旨就下达了六宫,御驾停留行宫久,故定于二月十七回宫,除此之外,还往庆妃居住的地方下了旨意,将十五阿哥交由庆妃抚育。 吴书来捧着圣旨急匆匆的去了庆妃居住的迎辉殿,却扑了个空,守门的宫女打了呵欠道 “庆妃娘娘与豫嫔娘娘一同往平湖秋月去了” 吴书来还在苦恼,这不是什么时候,怎么尽往平湖秋月跑去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圣旨,无奈的叹了口气。 路子为难的看向吴书来问道 “师傅,那咱们?” 吴书来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道 “还能如何,平湖秋月走一趟罢” 他也许久不曾给皇后请过安了,便带上了圣旨,一同往平湖秋月去了,只是平湖秋月偏远,众人又没有什么轿撵,路子唉声叹气的,吴书来不满的踹了他一脚道 “给皇后娘娘请安,瞧瞧你像是个什么模样?” 路子惊慌的带好帽子,再也不敢乱动了,乖乖的跟在吴书来的后头。 平湖秋月的正殿内-- 皇后休养了这些日子,脸色看着也已经恢复了不少,她穿着一件靠色襄领秋香色盘锦色纹凤的旗装,外头套着一件玉色云纹的薄夹袄,已经是打春的季节了,她还是穿的如此严实。 她因着在此地养病,也没有想到庆妃等人今日会过来,皇后早起只盘了个巧的发髻,几枚珠花零零星星的点缀在乌黑的发髻上,看着也十分淡雅。 庆妃与博尔济吉特氏心疼的看着瘦削了整整一圈儿的皇后,恭恭敬敬的俯下了身子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如今皇后居住的地方门庭冷落,乾隆帝更是下了旨意不许皇后外出,偌大的平湖秋月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热闹了,庆妃与忻妃如今到底也算是位列四妃的人了,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一向敬重皇后,三人此刻来这里,却是不约而同的纷纷弯下身子行了最恭敬的大礼。 庆妃心中一向敬重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更是不必说,只是忻妃,她如今身子已经好全了,在杏花春馆里病了这么长的时间,人也想清明了不少,心中十分的感念皇后。 皇后坐在上手,见三人这样大的阵仗,倒是显得生分了许多,她禁不住瞪了瞪眼睛,面色凝固了一刹那,才缓和的笑开了道 “这里又没有旁人,搞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起来坐着罢” 皇后身后站着的大宫女玉琈倒是心下微动,这个时候,皇后宫中门庭冷落,还能有三位娘娘不计繁琐来到这里,她心中也是有些高兴的。 何况,玉琈转头看了看皇后,见她虽然瘦削了不少,面庞依旧泛着美丽的光泽,玉琈心中有些微微的苦涩,她记得,明日就是二月初十了,是娘娘的千秋,可如今满宫里都在为十五阿哥的降生欢喜,还怎么会有人想起来呢,何况皇后闭门不出,她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只为皇后觉得不值罢了。 “多谢皇后娘娘!” 庆妃率先站起身来,其余二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忻妃身子康复不久,走动还需要人搀扶,博尔济吉特氏在后头担忧的看着她。 众人都落了坐,皇后坐在主位上,她脸色苍白,耳边的一只白玉耳坠衬得她面色如雪,手中还握着一串佛珠,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串了,那一串檀香木的早就在乐安和自己产的时候就被乾隆帝拧断在手里了。 如今握着的,还是去岁自己过千秋的时候,皇贵太妃从佛寺里让弘昼给自己带来的,太妃虽然年迈,可是心中倒是一直念着皇后,这佛珠与许多年前,榕鸢从前进宫来带给皇后的那个,一模一样,皇后拿着也十分顺手。 她目光看向忻妃,二人都是失子的母亲,自然更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忻妃也抬起头来歉意的看了看皇后,前些日子自己得知八公主坠楼之前,还是皇后伸手要拉住,还因此连累了皇后产,心中十分的难过,她抬着头见皇后的目光瞧着自己,又急忙低下头去。 皇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只放缓了语气,温和开口道 “忻嫔……忻妃身子可好些了吗?” 话刚出口才想起来忻嫔前些日子已经被册封为妃位了,只是还不曾正式行了册封礼拜见自己。 忻妃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她似乎是因为皇后的话想起来自己的妃位是如何得来的,她努力压抑住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的回应 “臣妾无恙,只是担忧皇后娘娘,才与庆妃和豫嫔一同前来探望,前些日子因身子不便没能前来,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见她如此拘谨,倒让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便摆了摆手道 “这有什么要紧,如今见你身子好了,本宫也安心了不少” 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十分担忧皇后,她也前前后后来过平湖秋月几次了,只是皇后总是嫌弃自己病体未愈,不肯相见,她如今终于见到了皇后,开口关切道 “皇后娘娘凤体无虞,臣妾们也放心” 皇后看着她的脸庞,温和的笑了笑道 “有劳你挂心” 众人言笑晏晏,巧容与沅灵给各位娘娘都奉上了茶盏。 皇后坐在主位上,今日里春光正好,阳光透过门窗照射到门前的一块地方上,明晃晃的看着很是暖和,皇后抬起眼睛,看了看外头湛蓝的天空,眼睛里有一刹那的失神,开口道 “回宫的日子近了罢?” 她这样突然发问,座下的博尔济吉特氏与庆妃相对了一眼,二人尴尬的不知该怎么搭话,忻妃也吓得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只见庆妃微微挪了挪身子,抬眼看了看皇后,见她面色淡然,恭敬的答道 “是,也就这几日了,娘娘身子已经好些了,还是随御驾回去罢,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啊” 皇后不回宫,可是大事,想必乾隆帝也会因为这个忧心罢。 她言语恳切,皇后低下头去,看了看座下的庆妃,博尔济吉特氏,还有一旁的忻妃,都是恳切的眼神瞧着自己,皇后的心里有些暖意洋洋,在这凄冷的深宫之中,自己还有这些人的扶持,只是心意已决,她歉意的笑了笑道 “本宫已经决意留下,不过是在这休养一阵子罢了,圆明园里景色正好,留在这儿,于本宫的身子也有益,诸位妹妹不必挂心” 她不愿意回到那深宫之中去,不愿意看到令自己心情糟粕的人,只想安安静静的在圆明园中清净一阵子。 庆妃等人见皇后心意已决,也都不好再劝,只萎靡的点了点头道 “如此也好!” 博尔济吉特氏面色深沉,仿佛在思虑着什么。 皇后笑了笑,眉眼温柔,手中缓缓来回摩挲着佛珠,关于十二阿哥,自己该嘱咐的已经够多了,她也不愿多说,缓缓抬起头来,皇后抬起眼睛,看到坐在一旁的忻妃往前倾了倾身子,她望进皇后温润的眼睛里去,总是欲言又止,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皇后见此,轻轻挥了挥手道 “玉琈,你先下去罢” 皇后身后的宫女玉琈闻言都愣了一愣,皇后从来什么时候也不曾有过支开自己的时候,她愣了一瞬间,随即反应过来,领着正殿内伺候的奴才都出了殿去。 这正殿内伺候的人都是乾隆帝前些日子新拨过来的,皇后若是有事与诸位娘娘商议,想必不到日落的时分,便会传到乾隆帝的耳朵里去。 皇后看着忻妃的脸色怯怯,忍不住有些同情她,从前那个骄傲明媚的忻嫔,如今却成了这副谨慎微的模样,便放缓了声音道 “忻妃有话要说?” 忻妃闻言,抬起头来,轻轻环顾了一眼左右,郑重的开口道 “皇后娘娘,您万不能留下,乐安和一事还未明了,臣妾的八公主枉死,这样的事,不能就此收手不查” 她语气坚定,还带了些哭腔,这些日子来,自己身子虽然好了,可是心中的痛又有谁能够明了呢? 皇后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固,她眼睛里很深很深的地方划过一丝伤心,乐安和的事,枉死的何止是忻妃的八公主呢,自己腹中那未曾谋面的孩子,也随着冬日里的细碎雪花一同去了。 她低下头去,掩了掩自己心中难过的情绪,声音一片清明 “忻妃,乐安和之事,本宫不会就此不管,你安心就是” 皇后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事落到自己的头上,怎么会不查,景仁宫暗处的女官和暗卫一直在暗中调查。 忻妃心思稍微安了一些又道 “臣妾偶然听闻,皇上已将六宫宫务交由令贵妃打理,娘娘若是不回去,只怕令贵妃就要掌管六宫了” 此言一出,皇后还不曾说些什么,就听到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 “她也配?” 掌管六宫,说白了不就是替皇后暂时打理宫务么?区区家奴出身,也配得上掌管六宫这四个字。 庆妃伸出手来拍了拍博尔济吉特氏,示意她些声音,难免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博尔济吉特氏倒是一脸无惧,她扭头看了看座上的皇后,没有想象之中的不满,皇后的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 皇后转了转手中巧的护甲,开口轻轻的笑道 “那,可要辛苦令贵妃好一阵子了” 众人愕然,不明白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母择良枝与儿别 3 令贵妃掌管六宫,是人得志的事情,就连忻妃这样从前与她交好的人,都觉得不忿,更不必提一直瞧她不上的庆妃与对她恨之入骨的博尔济吉特氏了。 皇后面色却由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听闻了这样的事情,脸色也没有什么波澜,这六宫的权利,像是丝毫不在乎一样,她怎么会是不在乎呢? 但凡身在宫中的女子,尤其是她这样身居高位,权力不仅仅是干系着乾隆帝的恩宠,还有自己孩子的前程,母家一族的荣耀,纵然自己不将后宫的权力放在眼中,总还要在意旁人的看法。 只是皇后看来,区区魏氏,还不值得自己托着这样的病躯大动肝火。 令贵妃魏氏,不过是只瞧到了眼前这一点子好处罢了,她以为自己掌管六宫,就能算是皇后了,后宫之中再也没有人处处压着她,殊不知,乾隆帝从后宫中人选中了她,恰恰就是因为没有让她上位的打算,论能力才干,令贵妃的手腕不输旁人,可在深宫之中,锋芒毕露,总会惹来麻烦的。 何况惹来的这个麻烦,还是最至高无上的太后与皇帝。 古有汉武帝时候,钩弋夫人去母保子,可不仅仅是因为汉武帝心生惧怕,更多的却是钩弋夫人越了该作为嫔妃,遵守的界限。 如今的令贵妃,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被眼前六宫的权利蒙蔽了双眼,却顾不得自己身后,已经有一把刀对准了自己。 皇后只轻轻端起手边的茶盏品了一口,还未来得及放下,就听到宫女玉琈的声音在门外头响起来 “禀皇后娘娘,勤政殿的吴公公来了” 吴公公,还能有哪个吴公公呢,不过是乾隆帝身旁的吴书来罢了。 众人闻言也是十分讶异,不日不节的,吴书来怎么好端端的来了这里。 座上的皇后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旁的庆妃与豫嫔,她轻轻的放下茶盏,抬眼道 “请吴公公进来罢” 不待片刻的功夫,就见吴书来猫着腰缓缓的从门外进来了,后头还跟着几个太监,见这样的阵势,倒像是有什么大事了。 他恭恭敬敬的对着座上的皇后行了大礼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万福” 他这样恭恭敬敬的行礼,后头捧着旨意的太监们都慌了,纷纷也跟着吴书来行了礼。 皇后看着今日纷纷都是这样的大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抬了抬道 “吴公公不必多礼,这时候来此,不知是有何事?” 吴书来只低着脑袋,见皇后这样温柔的语气,抬起眼睛看了看皇后的气色很好,心中也放心了不少,他笑了笑道 “奴才许久不见皇后娘娘,早就挂念娘娘凤体,想来问安的,如今得见娘娘凤体安康,奴才也可安心禀报万岁爷了” 他这样的话说出口,倒像是奉了乾隆帝的命令来此探望皇后的一样。 皇后神色有些僵硬,心中自嘲的笑了笑,乾隆帝如今哪里有什么心思来过问自己呢,她心中明白吴书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些脸面,过了片刻又温和的笑了,吴书来顿了顿,转身朝着一旁坐着的庆妃开口道 “只是奴才今日来,是要给庆妃娘娘贺喜呢” 庆妃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蓝宝石甲套,她摘下又带上,觉得今日的指甲该要修剪了。 贸然的听到吴书来要给自己贺喜,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见她如此呆呆的,伸出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庆妃这才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问道 “我?” 话一出口觉得有些失仪,她咳了咳又道 “本宫能有什么喜?吴公公别是糊涂了吧!” 皇后眉眼弯弯看了看吴书来和身后的路子,早已经料到会是什么事。 只见吴书来转身从路子手里取过了圣旨,转身恭敬的递给庆妃 “皇上有旨,十五阿哥年幼,着交由庆妃娘娘抚养” 皇后听到吴书来说完话,了然的笑了笑,她悠悠转着手中的佛珠,看到吴书来来到平湖秋月的时候,这副阵仗,皇后心中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令贵妃掌管六宫的事刚刚传出,如今就要将刚刚满了百日的十五阿哥交给庆妃抚养,这才是乾隆帝做事的风格,无论权力还是子女,他总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庆妃似乎呆愣住了,她与令贵妃素来不算亲近,入宫伺候了乾隆帝这么多年,一直也算不上什么得宠,只是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乾隆帝偶然来了心血,多传召了自己两次。 自从那年自己入宫,满宫银杏摇落的时候,自己满六个月产了一个孩子后,再也没有过身孕,更不必提什么抚养孩子的经验了,她也想过收养一个孩子,只是宫中没什么适龄的孩子,自己的位分也不到能抚养贵妃所出的资格。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从不曾依附太后,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会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来。 昨日十五阿哥的百日宴上,自己也看到了,粉圆圆的一个团子,让人看着就心生怜爱,但,只要一想那是魏氏生出来的儿子,就什么心思也没了。 吴书来手中尴尬的举着圣旨,皇后见他这副模样,庆妃似乎已经吓得不出声了,拿起帕子掩了掩唇笑道 “庆妃这是高兴坏了,还不快接旨!” 皇后的话如同佛语一般,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也唤醒了神思恍惚的庆妃,她目光看着吴书来手中的那道旨意,咬了咬嘴唇。 又抬起眼睛看了看座上的皇后,见她面色微微带着笑意,温柔的颔首,似乎是想要自己点头,庆妃压抑下心中的情绪,她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撩起来裙摆跪下 “臣妾,叩谢皇上圣恩!” 吴书来这才放松的舒出一口气来,带着皱纹的脸上也泛起了笑意,他弯下身子,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庆妃道 “奴才恭喜庆妃娘娘了” 庆妃这才站起身来,她将手中沉甸甸的圣旨交给了身后的侍女,只勉强的扯起嘴角笑了笑 “辛苦吴公公跑这一趟了” 吴书来摆了摆手。 皇后坐在主位上,看着二人这副模样,皇后自然看得出庆妃的不愿意,令贵妃在宫中素来不讨喜,就连多年之前庆妃的产,也与她逃不了干系。 庆妃出身名门,习书又颇多,一向是有些脾性的,如今却要她去抚养令贵妃的孩子,这比让她独身一世还要难过的多。 吴书来见大殿内安静了下来,他朝着前头皇后的位置走了一步,微微弓下身子道 “奴才也是想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见皇后娘娘一切安好,奴才也可安心告退了” 他伺候乾隆帝多年,与皇后之间也是十分深厚的情谊了,且皇后处处帮扶自己,如今不日就要回宫,他对皇后心中也是十分有些心疼的,这位曾经宠冠六宫的娘娘,如今却要自请留在这凄凄凉凉的地方,他心中明白,日后这一年,怕是难以相见了。 皇后见他这样,心中也有些伤感,还是不愿意露出来难过的神色,只看着吴书来道 “路途遥远,公公歇会再走罢?” 吴书来摇了摇头,身上的拂尘也跟着摆动了两下,他无奈的笑了 “奴才奉命前来颁旨,不可多加停留,万岁爷面前离不得人” 皇后顿了一下,似乎是有关切的话语涌上喉咙,又被她生生的咽下去,只淡淡道 “那公公慢走罢” 她亲自站起来身子目送了吴书来出去,吴书来一直弓着腰后退,皇后亲自这样的礼待,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吴书来弯着身子缓缓退了出去,玉琈正守在门口,见他要走,便也一同出去送了送他。 上次二人在勤政殿前头匆匆分开的时候,还是满地的雪花,如今平湖秋月前头的庭院里,却已经被春光洒满了庭院,吴书来张望着这里,见地方虽然有些偏远,景色倒是一切都好,心中便也安静了不少,他扭头看了看玉琈道 “此处地方清净,也不知你这样的性子受不受得了” 玉琈是个爱说爱笑的人,又极其的喜欢热闹,这里这样安静,总觉得会将她给憋疯一样,她此刻听了吴书来的话,也不恼怒,淡然的笑道 “娘娘能受,我有什么不能的?” 吴书来顿时缄默不语,他看了看里间道 “皇后娘娘在这,你也要多加安抚些” 玉琈点了点头,眉毛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耐烦,这样的话吴书来已经嘱咐了千遍万遍了,她道 “我知道的” 吴书来转身欲走,就听玉琈悠悠的叹了口气 “唉……” 吴书来见她眉间微蹙,倒是很少见到她这副模样,只不禁好奇道 “又怎么了?可有奴才怠慢了你么?” 玉琈看了看他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明日就是二月初十了” 吴书来挠了挠脑袋,不明白玉琈的意思,过了片刻,才狠狠的一拍脑袋道 “哎呦,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给忘了” 玉琈见他这样大的反应,皱了皱眉,示意他低声些 “娘娘不愿张扬,只是不曾想过,万岁爷真的会不记得” 吴书来见此,急忙辩解道 “日子还不到呢,万岁爷兴许心里记得呢” 玉琈轻轻冷哼了一声,往年的这个时候,命妇福晋们早早的就进宫来给皇后祝寿了,如今呢,满宫里又有谁记得,十五阿哥的百日宴刚过,满宫里还沉浸在喜气里,又有谁能够想起来凄凉的皇后宫中呢? 她双手抱着胳膊,眉毛狠狠的皱在一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 “你得了,快回去罢” 吴书来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看了看身后还跟着路子他们,便点了点头道 “你安心,我心中有数” 言罢便匆匆的离开了平湖秋月。 正殿内-- 庆妃见殿内没有伺候的人,便再也忍不住了,脸上的烦躁都要溢出来了,手中的丝帕已经被她拧的皱成了一团去。 坐在她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还不怕死的调笑道 “庆妃姐姐,前些日子还在与我说储秀宫太过清净了,如今可不是要热闹了吗?臣妾恭喜庆妃娘娘” 庆妃转过头来,烦闷的瞪了她一眼道 “这热闹给你要不要?” 博尔济吉特氏摇了摇头,急忙往后撤了撤身子道 “我可是消受不起” 她心中对令贵妃的恨意如同滔滔江水,也是害怕自己一下忍不住对那幼的孩子下手。 忻妃看着二人如此打趣,心中的郁郁心情也扫去了不少,也掩着唇轻轻笑了道 “木已成舟,这是多少人盼不来的好事,庆妃妹妹不必再忧烦了” 不必受怀胎临盆之苦,也不用担心被人暗算,就这样白白的捡了一个带福气的好儿子,若是落到忻妃身上,也会高兴极了的,只是庆妃仿佛钻进去了一个死胡同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众人笑意盈盈,殿内也没什么伺候的人在,一时间说话也都放肆了起来。 忻妃空闲之余抬起眼来,透过层层叠叠的流苏看到皇后的脸色却没有方才好看了,便急忙噤了声。 皇后看着庆妃如此,心中也无奈的叹了口气,面上还是劝道 “你心中再不愿意,也不必在奴才面前显现出来” 来宣旨意的吴书来是乾隆帝身旁亲近伺候的人,他捧着的旨意就是乾隆帝的意思,吴书来的为人自己了解,他自然不会在乾隆帝面前挑拨是非,可他身后跟着的人呢,浩浩荡荡的三四个太监。 庆妃这样不满的脸色落在他们的眼里,若是不日传到了乾隆的耳朵里,再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庆妃的下场也不会比自己好上多少。 庆妃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她瞧见皇后似乎有些不高兴,微微低下头道 “臣妾知错,只是……” 她顿了顿,不满的嘟囔道 “那又不是臣妾的儿子,为何要让臣妾抚养” 这样的事情,宫中谁不能来做呢,偏偏要让自己来,乾隆帝这是拿自己当乳母了吗。 大殿内一时间安静极了。 皇后低着头,看不清面容,鬓边的白玉珍珠簪子熠熠生辉,她瘦若无骨的手上,檀香木的佛珠来回捻动着,过了许久,才听到她悠悠的声音传出来 “只要你好生抚养,他就是你的儿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母择良枝与儿别 4 皇后这样的话一出,满殿里都寂静了下来,她这样直喇喇的把所有人心底里的想法捅到了明面上,纵然殿内没什么伺候的人,博尔济吉特氏与忻妃还是不由得四处看了看。 皇后却掀开了手中的茶盏,热气袅袅的往外冒了出来,衬得她的面容扑朔迷离。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汤,却兀自笑了笑 十五阿哥若是真有本事,庆妃好生抚养,往后的好日子还在等着她 呢,如今十五阿哥生母令贵妃虽在,可庆妃只要用心,这孩子长大也得乖乖的遵从礼仪仁孝唤一声额娘。 退一万步说,十二阿哥嫡子的身份在,前头又有五阿哥,十一阿哥,六阿哥这些出色的皇子在,十五阿哥永琰荣登大宝的机会虽然渺茫,可再不济的下场,生母又是令贵妃,已爬到了贵妃的位置,养母庆妃,庆妃出身高贵,父兄在前朝也颇为得力,日后晋封贵妃之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两个额娘都是贵妃之位,十五阿哥日后到底也能封个闲散的王爷,庆妃也可沾着他的光,将来也可随着十五阿哥出宫建府,逃离这磨人的紫禁城去。 皇后与她交好多年,也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后半辈子就这样孤孤单单一个人,就此终老在紫禁城里,膝下无儿无女,日后薨逝都要让旁人的儿子给抬棺材。 庆妃心中虽然不舒坦,此刻看着皇后的眼睛里深不可测,觉得皇后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很是满意,她也不好再这样挂着一张脸,便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道 “臣妾遵旨,日后,定当好生抚养十五阿哥” 皇后这才心安了一些,瞧见了后头博尔济吉特氏的脸庞,想起她与庆妃同居储秀宫里,因为讷苏肯的事情,对令贵妃也是满心思的恨意,总是害怕二人待十五阿哥不好,再招来什么麻烦,便温和的嘱咐道 “稚子无辜,永琰虽是令贵妃所出,可到底还,你好生教导,切莫辜负了皇上与太后的一片心意” 令贵妃纵然再如何心机深沉,为人阴毒不齿,可十五阿哥毕竟只是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孩子就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纯净,见人什么样就会学什么。 储秀宫里的庆妃与豫嫔二人心性良善,又知书达礼,乾隆帝大概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狠心将十五阿哥送去给庆妃的罢。 皇后虽然明白这一点,只是还是忍不住的担忧,再纯净无暇的人,在深宫里泡久了都会沾染上不好的一面,浩浩大大的紫禁城,与其说是一座监牢,不如说更像是一把刀,将每个人虚伪的面具划开,露出人心里最最险恶阴暗的一个地方来。 就连皇后自己,都不敢说出自己手下没有冤魂,又凭什么来要求博尔济吉特氏去放下对令贵妃的仇恨呢? 她只是希望,万事不要恩怨到子女罢了,自己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后宫能够少些烦扰,也好让乾隆帝在前朝没有后顾之忧。 庆妃似乎也是想起了那肥嘟嘟的孩子,见皇后这样说,自己心中也暗暗决定,要将他教成一个良善之辈,而不是要和他的亲生额娘一样,只会些谋算竟逐。 庆妃抬头看了看座上的皇后,见她面色苍白,想起来今日里说了这么会子话,皇后的身子刚刚好不久,也是受不住的,便起身笑道 “臣妾明白,娘娘但请安心吧,时候不早,臣妾们就先行告退了” 身后的博尔济吉特氏见此也上前了一步,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告退,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早日回宫” 皇后脸色似乎有些动容,她笑着颔首道 “本宫明白” 忻妃也在一旁轻轻的福了福身子,默不作声。 三人一同离开了平湖秋月的正殿,玉琈还在外头守着,见三位娘娘从里头出来,急忙要上前一步相送。却被博尔济吉特氏挥了挥手打断了 “我们自己走就成了,你快进去伺候皇后娘娘罢” 二人感情一向不错,从前博尔济吉特氏在景仁宫居住的时候,与玉琈就很是聊的来。 玉琈闻言轻轻弯了身子道 “奴婢恭送三位娘娘” 便转身进了殿里 偌大的正殿内重新归于平静,皇后还坐在阴影里,她坐在那里,安静的不发一言,只有手上的檀香木佛珠来回的在手中捻动着,玉琈一想到,从今往后,这平湖秋月里就会是这副样子,安安静静,了无生机,便忍不住的有些难过,她轻轻唤道 “娘娘?” 皇后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苍白的脸上,闪耀着琥珀色的光芒,她开口道 “怎么了?” 玉琈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什么话都横在了喉咙里,她摇了摇头道 “奴婢扶您去歇一歇吧?” 皇后点了点头。便也由玉琈搀扶着自己站起身来,春风徐徐的吹开正殿的窗户,几缕春光照进了殿内,皇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她扭头嘱咐道 “你去本宫的妆架里,取出来那块如意锁,送去给十五阿哥罢” 玉琈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即便皇后送了礼去,令贵妃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何况,昨日是十五阿哥的百日宴,已经过了一日了。 皇后淡淡的开口道 “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罢” 玉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心疼,十五阿哥落地的那日,就是皇后在乐安和产的那一日,宫中流言蜚语颇多,都说皇后腹中的孩子福气降不住十五阿哥,好命数都落在了十五阿哥一个人的头上。 皇后轻轻的摆了摆手,玉琈目送她进了寝殿内,缓缓的关上了寝殿的殿门。 庆妃与忻妃还有博尔济吉特氏一同出了平湖秋月,外头春光正好,庆妃看着这满路的春光,却悠悠的叹出了一口长气来。 博尔济吉特氏方才还在调笑她,如今见她似乎真的是没什么好心情,顾及身后还有奴才们在跟着,便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宽慰道 “左右这几日又不会抱过来,总还是要等到回宫以后再说的,你何必如今早早的就叹气” 庆妃摇了摇头,她看着博尔济吉特氏温润的脸庞道 “我不是嫌弃那孩子,皇后娘娘说得对,稚子无辜,我只是有些感伤罢了” 近日宫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皇后产又失宠,而一旁的忻妃夭折了一个公主,如今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有皇子在膝下,自己往前的清净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她是因为这个才有些难过了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她这副样子,与一旁的忻妃笑道 “早就不该让庆妃姐姐读这么多的书,古时候的文人墨客,大多都郁郁寡欢,如今见她这副模样,不知是不是也要题诗一首呢?” 忻妃对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的亲近倒觉得十分不舒服起来,二人从前,还是言语之间中伤过的,尤其是博尔济吉特氏刚刚入宫侍寝后在景仁宫里拜见皇后的那一日。自己还与令贵妃一同说过许多难听的话,心结在心中,不是如此容易解开的。 只是博尔济吉特氏出身蒙古大族,草原上的女子向来心胸宽阔。心中只记得令贵妃陷害自己无奈成为后宫妃嫔,却将这些事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前些日子见忻妃殇女,又为她伤心了许久,如今对她的同情倒是比从前的不满多的多了。 忻妃见她如此,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她拽着自己的那只手,也有些拘谨的笑了 “妹妹膝下能多个孩子,虽然不是完全过继,可到底也算是好事儿,不必感伤了” 庆妃见二人一唱一和,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轻轻将手中的丝帕甩了甩,向前走去,博尔济吉特氏见此与忻妃一同跟上了她,三人一起穿过了长长的甬道,走回了宫殿里去。 这厢庆妃等人不知是忧是喜,那边的勤政殿里,乾隆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令贵妃,神色也多出了几分不满。 他坐在正殿的主位上,宽大的书案将他的下半个身子遮挡住,只露出了脸和胸口,他眉毛轻轻一挑,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朕已经告诉了你前因后果,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令贵妃一张美艳的脸庞上梨花带雨,她低头看着勤政殿的地毯上,二龙戏珠的图案在自己眼前逐渐模糊,轻轻抽噎道 “还请皇上体谅臣妾爱子之心” 乾隆帝闻言皱起眉头,手上的奏折也扔到了桌案上 “永琰也是朕的儿子,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去处” 令贵妃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水光潋滟,她看着乾隆帝 “可是两个公主与十四阿哥在臣妾的膝下也成长的很好,皇上为何偏偏要将十五阿哥……” 乾隆帝霍的站起身子来,他觉得这些宫中的琐事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头疼的厉害,烦闷道 “永琰不同于别的孩子……” 言罢见令贵妃眸光微变了一下,他又顿了顿道 “朕体恤你协理六宫事务辛苦,这样的恩典,你不但不知足,反倒来责问朕,是么?” 令贵妃听到乾隆的声音逐渐冰冷,身子都轻轻的颤了颤,她俯下头去,怯怯的声音传来…… “臣妾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不甘心将儿子拱手让人罢了,若是将九公主与七公主交给庆妃抚养也罢了,偏偏是还未记事的十五阿哥,这个儿子与众不同,自己也看得出乾隆帝的喜爱,却要去给庆妃抚养,那女人一向看不上自己,又怎么会厚待十五阿哥呢? 乾隆帝看着她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自然知道她心中的犹豫,只是此刻自己身上乏累的很,也没有心思再和她说这么多了,疲惫的摆了摆手道 “你该明白朕的难处,若非如此,那日在太后宫中,永琰又该是什么去路?” 自己与令贵妃,虽然称不上是同心同德,可那日在太后的宫中,二人却是一样的心思,就是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给太后抚养。 令贵妃脑海中想起来太后那日的神情,一直以来太后对自己的十五阿哥流露出来的喜爱之情,不过是为了抢夺永琰在她的膝下长大,令贵妃心灰意冷,她抬起头看了看乾隆帝的神情坚定,明白此事或许再也没有转圜之地,觉得再这么苦苦哀求,只会让人更看不起,她拿起帕子擦拭了泪水,吸了吸鼻子道 “臣妾知错,万岁爷恕罪” 乾隆帝低下眼睛看着她瘦弱的身子跪在大殿中央,脸上挂着泪痕,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终是有些不忍,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大掌。 令贵妃看着他冲着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还是有些过于天真了,乾隆帝看着自己的目光,一向是俯视的,他从不曾将自己摆到和他一样的位置。更不必提尊重与爱戴了。 不知怎的,令贵妃想起了从前,皇后重病的时候,太后提议将十二阿哥交由庶妃抚养时候,乾隆脑门上暴怒的青筋,像是一条条的蚯蚓一样。而自己求他的时候,他的神色却是这样的平静。 乾隆帝的大掌微微收缩,似乎已经有了些不耐烦之意。 令贵妃见此,急忙委屈的将手填进了乾隆帝的手心里,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娇的身躯只到乾隆帝的胸口处,她回握了一下乾隆帝的大掌。 乾隆帝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的叹出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里 “不过是权宜之计,又不是将永琰过继了,你有什么好哭的?” 言罢伸出来一根手指,刮了刮令贵妃脸上的泪痕。 令贵妃缩在他的怀里,手指在他的腰间梭巡,低低的叹息道 “臣妾明白万岁爷的苦心……” 乾隆帝听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委屈,兀自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背脊道 “咱们还有辰熙和永璐承欢膝下呢,朕今晚去看你,好不好?” 令贵妃神色似乎有一刹那的欣喜,片刻又如烛火一般的熄灭了,她娇俏的声音打在乾隆帝的耳畔,吐气如兰 “那臣妾,恭迎圣驾!” 乾隆帝闻言,这才露出来满意的笑容,他揽紧了令贵妃,就像是怀抱着一只乖巧的波斯猫一样,大手缓缓的在她身上摩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仙桃宴晚江梅春 乾隆帝或许是弥补心中对令贵妃的亏欠,吩咐了敬事房的人今夜不必翻牌子,早早的去了令贵妃居住的天地一家春,一夜缱绻浓情,自是不必提。 翌日- 众人已经开始着手回宫的准备了,乾隆帝早早睡醒,却总觉得心底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事没做一样,说不出来的闷闷沉沉。 他看着窗外的天空,两道眉毛微微的蹙着,令贵妃纤细的手伸出来,为他扣上朝服上最后一粒东珠,而后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恭送皇上!” 乾隆帝点了点头,心中事情沉沉,便急忙的离开了天地一家春去前头上朝了。 令贵妃送走了乾隆帝后,穿戴整齐后,便急忙让宫女腊梅将熟睡的十五阿哥抱了过来。 十五阿哥还在熟睡着,早春的凌晨还是凉的很,被乳母包裹的暖暖和和的送来了令贵妃的身旁。 令贵妃伸手接过来,她低头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儿子,想着不日就要送到别的宫里去了,愈发不舍得撒手…… 腊梅心疼的看着主子这副模样,顿了顿安慰道 “娘娘切莫伤心,日后您掌管六宫,说要回来十五阿哥抚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腊梅看来,十五阿哥如今年幼离不得人,才狠心被送去储秀宫抚养,如果日后成长到两三岁的时候,令贵妃大权在握,还怕要不回来一个皇子吗,何况,亲生的孩子总是与额娘心连着心的。 令贵妃看着十五阿哥,伸出手来摸了摸儿子鼓鼓的额头,无力的垂下手去,摇了摇头,悲哀的叹出一口气来。 乾隆帝决定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自己,于他而言,又是个什么呢?替他管理六宫的奴才?替他生儿育女的妃妾?始终算不得心中人罢! 宫女腊梅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了殿内,取出来了一个锦盒,她双手捧着递给令贵妃道 “这是皇后娘娘身旁的沅灵昨日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送给十五阿哥的百日礼” 令贵妃垂下眼睛看了看腊梅手中的锦盒,一枚平安锁乖巧的躺在丝绸中,熠熠生辉,她伸出一只手来拿起,是赤金打造的份量,掂着也是沉甸甸的。 令贵妃嘴角扯起来一抹嘲讽的笑意,十五阿哥百日宴已经过了两日,皇后这时候送礼前来,为的是什么? 不在百日宴当天送,却偏偏在昨日,昨日乾隆帝的旨意颁到了庆妃处的时候,皇后巴巴的送了百日礼来,是给了自己,还是眼看着十五阿哥要成为庆妃的养子,她将那锁放在手心里掂了一下,片刻后扔回到了锦盒中。 不屑的开口道 “永琰还,带不住这样福气的物件儿,还是收起来罢” 腊梅见令贵妃面色严肃,恭敬的点了点头道 “是” 令贵妃怀里抱着儿子,见他已经醒来,睁着大大的眼睛也不哭不闹,禁不住弯了弯唇角逗弄起来。 稚子的眼睛清澈明朗,令贵妃看着他黑漆漆的瞳孔里自己憔悴的面容,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十五阿哥肥嘟嘟的脸颊,在他耳边低声道 “额娘对不起你……” 十五阿哥刚刚离了自己的身体不足百日,就要被送往别处养着,令贵妃看着怀里的这个孩子,只觉得满心的愧疚,自己舍弃了他,去换来掌管六宫的权利。 去做了庆妃的孩子,就是去投了皇后一党,自己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可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给永琰,永璐,还有自己的两个公主换来更好的前程,令贵妃心里虽然难过,却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丝毫的错处。 她看着十五阿哥的脸蛋儿,喃喃自语道 “相信额娘,待不了多久,就会把你接回来的” 怀中的孩子看着额娘的眼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愣愣的笑了笑。 片刻后,令贵妃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掺杂了许多东西,她望着外头还灰蒙蒙不曾大亮起来的天空,一根手指被十五阿哥的手紧紧的握住。 自己一定要好生的掌握住这次的机会,只要大计得成,永琰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堂堂正正的在自己的膝下长大,再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遭到旁人的嘲笑。 窗外的晨风簌簌,令贵妃的目光看着窗外的一棵柳树,目光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今日是二月初十,也是皇后的千秋,天色却没有昨天的一半晴朗,到了正午的时分,天还是雾蒙蒙的,像是要落下一场春雨来。 勤政殿里-- 乾隆帝刚刚下了早朝,疲累的很,一旁的吴书来顺从的接过他扔过来的朝冠,恭敬的放在一旁,又为乾隆帝贴心的奉上一盏热茶来,冷到了七分烫,才肯推到乾隆帝的手边去。 乾隆帝捧了起来,浅浅的尝了一口,这才觉得浑身的疲惫消透了些,他坐在椅子上,看吴书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 “你这奴才,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吴书来刚想开口,就听到外头路子通报道 “皇上,汪由敦大人求见!” 乾隆帝闻言皱了皱眉头,汪由敦一向接管的是两广的事宜,一直风平浪静,如今倒是有什么事,他坐直了身子道 “快宣!” 一旁的吴书来见此,将要说出口的话无奈的吞咽下去到肚子里,他往外头退了退身子,手中的拂尘一摆道 “请汪由敦大人进殿!” 言语刚落,汪由敦一身朝服恭恭敬敬的进了殿内 “微臣参见皇上!” 吴书来悄然的从殿里头缓缓退了出来,他看着今日的天气阴沉,也跟着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叹息出一声道 “这可如何是好哟” 往年的这个时候,乾隆帝早已经传召了皇后最爱的戏班子进了宫,这时候都该在畅音阁里听着《长生殿》,可是今日里,自己瞧乾隆帝一点想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他想起玉琈嘱咐自己的事,只觉得希望渺茫。 一旁的路子,见吴书来叹气急忙的凑了上来关切道 “师傅,万岁爷难为你了吗?怎么唉声叹气的” 吴书来掀起眼皮看着这个徒弟,不知道何时变得如此狡猾,他要说出来的话无奈咽下,看着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没什么” 路子似乎很是不满意,师傅总是能知道万岁爷的所有心思,而自己总是惹得龙颜大怒,师傅收了自己为徒弟,却什么也不教给自己,他瘪了瘪嘴,便也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这厢的勤政殿里吴书来愁云满面,那边的平湖秋月也是不知喜悲。 皇后在平湖秋月里,却看着桌案上的一副画卷发起了愁,长长的锦盒里包裹着一副画卷,这是弘昼从京都城里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幽壑听泉图》 这是副好画儿,也有些年头了,是元代的画家王蒙所画,皇后自幼习画的时候,就练习的是家中王蒙的那副夏日山居图,一直想要这副画卷,只可惜这副画在当时的先帝手里,珍爱异常,寻常人怎么能够近身一二呢? 后来弘昼有一年生辰,死皮赖脸的求了先帝赏了他这一副《幽壑听泉图》,先帝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疼爱的,二话不说就赏给了他,当年的自己得知了这件事后,急急忙忙的找到了弘昼,苦苦哀求了他好久,他也不肯送给自己,因为这件事,自己一怒之下有整整一个多月不曾搭理过他。 后来弘昼遇事,所有的物件儿都原封不动的保存在府邸里,皇贵太妃特意嘱咐了一草一木都不许动,再然后,这副画就到了自己这儿来。 皇后愣愣的看着这副画卷,她缓缓打开,见里头的图案栩栩如生,看着也十分的崭新,弘昼离京多年,这也没怎么损坏,可见是他这些年来保养的好,皇后回想起自己从前还在春晖堂里头骂过他 “像你这般对文墨不看重的人,即便是拿了这样的画也是暴殄天物” 当时的弘昼听了自己的话也不恼怒,只摇晃着脑袋嬉笑道 “我自是暴殄天物,你也休想碰上一下” 皇后想起从前的岁月,两个人幼稚极了在春晖堂里争执,弘昼死死的抓住手中的画卷不肯放手,说是不让自己触碰一下,就真的不肯让自己碰一下,哪怕是自己都气的掉下了眼泪来,他总是这样一个人,什么都不肯让给自己。 却不想着如今年纪大了,人倒是变得慷慨大方的很了。 玉琈见皇后的眼神涣散,尝试着唤了一声 “娘娘?” 皇后逐渐回神,她看着玉琈,轻轻嘱咐道 “挂起来罢” 玉琈领命收了起来,却从锦盒里掉出来了一枚信笺,咚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 皇后好奇的看了看,拿起来展开,是弘昼的字体跃然纸上 “适逢皇嫂千秋,谨以此物,聊表寸心,弘昼敬上” 仿佛瞧见了京都城里的王府里,一个年纪大了的王爷,还是有着如同年少一般的情谊,脸上的表情调皮,一遍又一遍的纂写着送去圆明园里的书信,既怕不够恭敬,失了礼数,又怕情谊过度,惹来祸事。 皇后看着他刚劲有力的字体,只无奈的笑了笑道 “去挂上罢!” 玉琈领了命,与巧容一同将画卷挂到了皇后的寝殿妆台后头,皇后满意的看着这一切,微微颔首。 玉琈看着皇后的脸庞,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盛装华服的皇后坐在畅音阁的主位上,看着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出来的《长生殿》,整个景仁宫的人领了多少的赏赐数不胜数,乾隆帝晚间还亲自去景仁宫陪了皇后用膳,二人恩爱和谐,琴瑟和鸣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目光盯着皇后身上月白色镂花云纹的常服看,一动不动,皇后被她盯得浑身难受,疑惑道 “怎么了?” 玉琈上前一步,看着皇后的打扮,总觉得太过素净,她脑海里,只有去年此时那个一身红衣凤袍的女子,眉目精致,横扫六宫,瞧着眼前这样素雅的人,便无奈的开口道 “娘娘,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奴婢伺候您换身衣裳罢?” 皇后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并无什么不妥,她摇了摇头道 “左右不见人,这挺好的,不必换了,反倒麻烦” 见玉琈面色为难,她又开口道 “永璂呢?怎么不见他?” 玉琈看了看外头,恭敬的回道 “十二阿哥早起就去永辉堂找六阿哥了,说是要找他拿一本书,奴婢也记不得名字了,乳母嬷嬷们都跟着呢,娘娘放心” 皇后点了点头,便起身站在了那副画卷前,仔细的端详着,自己幼时那么想看这副画,整日里心心念念着要看,为了它甚至不惜帮弘昼去偷散碎银子混出宫,如今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的眼前了,却仿佛并没有年少时候的喜欢了。 世间的人大抵都是如此罢,一直渴望得到的东西,等到真的落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刻,却幡然醒悟,原本没那么喜欢,一切都是因为心里的那股执念放不下。 皇后想到这里,觉得愈发熟悉,很像自己曾经翻过的那本佛经上说过的话,她缓缓坐到了软塌上,拿起来手边的佛经,细细翻阅了起来。 大宫女玉琈守在门旁,她心急的朝外头看了看,见偌大的平湖秋月空空荡荡,只有宫女太监们往来的脚步声,禁不住心急了起来,内心暗暗咒骂吴书来办事不力。 一边看着皇后坐在软榻上,眉目淡然,仿佛今日对她来说,不过是最最平常的一个日子罢了。 注: 幽壑听泉图: 元四家”王蒙传世画作仅有十数件,多散见于海内外各大博物馆。清代多为宫中旧藏,归于紫禁城之三希堂,或者圆明园的淳化轩内。此《幽壑听泉图轴》王蒙自署“至正六年九月三日”画,即146年所画,钤“王蒙印”。乾隆皇帝御题诗一首:落落苍松下,卜居绝四邻。清风永今日,明月是前身。有水隔尘世,无桥度客人。山樵高致在,底辨赝和真。“戊子春月御题”可知此御题诗创作于时乾隆三十三年(176八年),并在《御制诗文全集》中有著录。钤印为“干”、“隆”连珠印、“乾隆宸翰”;鉴藏宝玺“淳化轩”、“石渠宝笈”、“乾隆御览之宝”、“淳化轩图书珍秘宝”、“信天主人”、“乾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仙桃宴晚江梅春 2 二月初十--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消磨了过去,与平日里比起来,仿佛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整个圆明园上下死寂沉沉,皇后的千秋,在乾隆二十六年的这一年,无声无息的沉没在圆明园的平湖秋月里。 这似乎冥冥之间,也预示着皇后光华璀璨的一生,在她三十九岁这一年,就此暗淡下去,再也不复从前的耀眼。 暮色逐渐降临,十二阿哥永璂在外头玩了一整日,如今回到了平湖秋月里。 他模样生的周正,一双眼睛更是像极了皇后,如今也已经是少年的模样了,因长大了,也没有从前的那股子肥嘟嘟的模样了,只是脸蛋还是圆圆的,憨态可掬。 巧容见他来了,急忙上前一步道 “阿哥可算来了,娘娘等了你许久了” 十二阿哥卸去了兔毛的斗篷,露出来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来,他乖巧的由巧容牵着,进了正殿去。 十二阿哥怀里抱着一本《吴越春秋》,还是今日从六阿哥那里带回来的,巧容要给他拿过来,却被他给躲过了,巧容见此也笑了 “倒是从不曾见过你这样爱惜书呢” 二人嘻嘻笑着,乐冲冲的进了正殿里。 皇后正坐在正殿里用膳,面前是十分丰富的菜肴,足足有三十多道,皇后本来是不愿意这样的,奈何宫女玉琈一直这样要求,无奈只能如此了。 皇后见十二阿哥这样贸然的跑了进来,还带来了一阵子冷风,不禁笑道 “快过来!” 十二阿哥抱着书,似乎很是吃惊的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肴,颠颠的跑到了皇后的身边,见皇后身旁伺候的人这样多,便恭敬的将书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弯下身子行了礼 “儿臣参见皇额娘” 皇后见此,也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子,伸出手来拿起十二阿哥的书,见是吴越春秋,忍不住疑惑道 “快起来吧,你从哪里弄来这样的书?” 十二阿哥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把玩着自己的辫子,嘻嘻笑道 “六哥哥给我的,我央了他好久呢!” 皇后翻了翻这本书,《吴越春秋》是成书于东汉的一部历史散文,赵晔撰。其书今存十卷,主要叙述吴越争霸的故事,前五卷以吴为主,后五卷以越为主。 自己从前在兄长的书房里瞧见过这样的书,男儿家读些这样的书册忽然是好,只是,这里头的字自己都才是勉强认完,在跟着兄长年幼上了几年学堂后,又时时厚颜求问,才浅浅的明白些道理,永璂如今还不到十岁,这样的书怎么能看得懂呢,皇后将书放到了一旁,认真的看着他道 “这里头的字你还识不完罢?怎么借了这样的书来看” 十二阿哥委屈的瘪了瘪嘴,他顺从的坐到皇后的身边,大大的脑袋垂着,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皇阿玛夸赞五哥会校注这本书,六哥哥说要让我也会读,这样皇阿玛也会夸赞我” 皇后为他布菜的手一顿,长长的筷子戳到了十二阿哥面前的瓷碗上,叮咚的一声…… 永璂还,自然也想要惹得阿玛的喜欢,皇后想起去岁的时候因为他与乾隆帝大吵了一架后,或许是受到了些影响,永璂在上书房里也远远没有从前那样自由自在,整日里拘束的很,时间久了,乾隆帝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皇后与乾隆多年夫妻,明白他是个待孩子不怎么疼爱的人,尤其是男儿郎,在他看来,公主才是用来疼爱的,后宫的皇子们则需要多加鞭策,生在宫里的男儿家如果不能有所出息,就如同吃着皇家俸禄的废物一般。 只是出生于帝王之家,又怎么能是永璂自己决定的呢? 皇后的神色顿了顿,她看着十二阿哥比之从前消瘦了许多的模样,觉得似乎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这个孩子也遭受了不该有的厌恶,她内心有些愧疚,抚了抚永璂脑袋后头的辫子 “永璂,你在额娘眼里,已经是最棒的孩子了,不必为了你皇阿玛的夸赞而勉强自己” 十二阿哥目光盯着皇后手边的那本书,脸色也变得难为情了起来,他低着脑袋点了点头道 “儿臣明白了” 皇后知道他如今大了,便拍了拍他的脑袋宽慰的笑道 “这些东西,待你再长大些,额娘会亲自教你,好不好?” 她语气温和,让十二阿哥的心情也舒坦了许多,只是一想到过两日就要回宫去,而皇额娘却要留在这个地方。 感受到皇额娘的手掌在自己的脑袋上来回摩擦,还要搭在自己的耳朵上,永璂一把抓住皇后的手腕,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难过 “额娘……额娘真的不回去了吗?” 十二阿哥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很是胆怯,他心里的难过都要溢出来了一样。 皇后狠下心来许久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如今看着幼子无辜的眼神,却仿佛心里最深的一道围墙被摧毁,她看着永璂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只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过了许久,才轻轻的嗯了一声道 “不会很久!” 在你能读懂吴越春秋之前,皇额娘一定会回宫亲自教你的。皇后心中暗暗想道。 十二阿哥听到这样的话,彻底的泄了气,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不住的叹气。 皇后见他年纪,就这样唉声叹气的,心中虽然也觉得十分难过,却不愿在今日这样的日子,母子二人纷纷不高兴,她夹起来桌案上一块蛋花甑糕,轻轻的放到了十二阿哥面前的盘子里,微微凑近了他些,低声开口道 “好了,今日可是额娘的生辰呢,尝尝这个!” 十二阿哥闻言,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他看着额娘温柔的侧脸,长长的耳环垂到了鬓边,有些惊讶的开口道 “真的吗?” 皇后点了点头,调皮的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道 “食不言寝不语,快用吧,这还是额娘今日亲自做的” 玉琈嘱咐了满满的三十几道菜肴后,自己也觉得今日这样的时刻该有些什么,这蛋花甑糕还是年幼时候,跟在额娘的身后偷偷学来的。 皇后的额娘早逝,心中对她的印象也不过草草,只记得额娘耳朵旁边长长的赤金红珠耳环,在耀眼的阳光里闪耀的自己眼睛疼。 在今日这样的日子,父母双亡许久的皇后,也突然变得有些思念双亲,她记得自己从前的自己,也是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的,只可惜……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离,人生只剩归途。 十二阿哥看着额娘的神色,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摸了摸身上,浑身上下却只有一把羊脂玉雕刻的剑挂在自己的荷包上,他一把拽了下来道 “可我只有这个送给额娘” 皇后看着这把玉剑,还是永璂周岁的时候,自己亲自去佛寺里求了来的,如今见他这样幼稚的要给自己,无奈的笑了笑道 “好孩子,额娘不要这个” 她见十二阿哥的脸蛋儿神情严肃,无奈的俯下身子拿起来那块玉剑,亲自给他重新系回了腰间。 “这是额娘求来给你保平安的,万不可随意摘下了” 十二阿哥似乎浑身难受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瓷碗碟里,皇额娘给自己布满了菜肴,不知怎的,眼眶逐渐的热了起来,他背过去身子,擦了擦眼泪,不愿意被人瞧见自己落泪的模样,只闷闷的不出声。 皇后看着他这副故作逞强的样子,真是和自己一模一样了,不知道何时,这个整日里爱哭的哭包,也长成了流眼泪都不愿意被自己看见的少年,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道 “快吃吧!” 十二阿哥看着面前的碗碟,艰难的夹起来一块菜放进嘴里,素日里胃口最好的人,此刻吃什么都没有了兴趣,他闷声道 “可是额娘都没有生辰礼” 他记得自己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收到许多许多的生辰贺礼,可是皇额娘的生辰,却在这里孤孤单单的,什么礼物都没有,就连皇阿玛都没有过来看一看,也没有陪着额娘用膳。 皇后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乾隆这些日子以来没往自己这里来,永璂已经大了,又生性敏感,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她开口安抚道 “也不是,你五皇叔今日送来了一副画卷,成亲王福晋也送来了贺礼,还有许多王亲,只是永璂不认识罢了” 十二阿哥闻言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他手握成了拳头,对皇后允诺道 “那我明年再给额娘准备好的礼物” 皇后见他如此,也欣慰的跟着笑了,她伸出手来擦了擦十二阿哥脸上的泪痕笑道 “快吃罢!吃完让玉琈送你回去歇着” 十二阿哥点了点头,便也安心的闷头用膳了,皇后见此,满意的与站在一旁的玉琈对视了一眼。 永璂是个好孩子,许是从未出生的时候就见惯了阿玛额娘的争吵,人也十分的敏感,这么多年下来,他是唯一一个通晓皇后心意的人,也过早懂事的让人心疼。 勤政殿里-- 乾隆帝与朝臣商议了一个下午的事,口干舌燥,眼见暮色降临,也还未来得及用上一顿晚膳。 吴书来担忧的很,终于瞧见汪由敦大人从里头出来,便再也忍不住冲进了内殿。 正殿里空无一人,乾隆帝已经起身进了偏殿,吴书来便也急忙进了去,瞧见乾隆帝的身子歪在软塌上,只斜斜的靠着一个软垫,神色看起来疲惫极了,正捧着中午凉了的茶水喝着,吴书来见此,怯怯的开口道 “万岁爷?该传膳了罢” 乾隆帝卧在软塌上,不发一言,整个偏殿内的烛火微明,他英俊坚毅的侧脸投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清悲喜。 吴书来见此,又问了一遍道 “万岁爷,您今夜想去哪宫里用膳?奴才好吩咐下去” 乾隆帝微微抬起了手臂,又沉重的放了下去,他疲惫的声音传出来 “不必吩咐了,朕今夜没什么胃口” 吴书来还以为是前朝又出了什么闹心的事,只是太后的吩咐,他不敢让乾隆帝不用膳,微微弯下身子道 “万岁爷……” 乾隆帝无奈的叹了口气,吴书来看了看外头天色已经深了,玉琈嘱咐自己的事情,搁在心里一整日了,实在是憋的难受,他再也抑制不住了,便俯下身子道 “要不,奴才传轿撵去平湖秋月罢?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千秋!” 他终于将藏在自己心里一整日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心中一阵子舒坦,觉得即便是乾隆此刻怪罪自己也算不得什么了。 乾隆帝眸光微动了动,吴书来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 乾隆帝已经坐直起身子,他看着吴书来弯着身子,悠悠的吐出一口气来 “朕知道!” 乾隆帝的心里一直都知道,昨日里午夜梦回都是皇后前年的千秋寿宴。 早晨起来上朝的时候,心里就闷闷的,这样的日子,自己从前忘记了一次,那时的皇后还是娴妃,因为一个生辰忘了,那年才二十三岁的皇后气急之下,冷待了自己好几个月,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一直不敢再忘却。 他的声音疲惫又清冷,眼光沉沉,似乎有旧事浮现在眼底里。 吴书来听到他的声音都顿了顿,他抬起眼来看了看,乾隆帝已经坐直了身子,月光如水从窗外泻下,吴书来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敢再随意的开口了。 乾隆帝微微摆了摆手道 “朕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出去候着罢” 吴书来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乾隆帝是去还是不去,左右玉琈嘱咐自己的事情已经说过了,剩下的,就看乾隆自己罢,他也只能遵旨出去了。 乾隆帝坐在软塌上,手上的玉穗子来回的摩擦着,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的月光,撒在自己的身上,觉得周身冰凉一片,说不出话来,自己不大肆庆祝是有理由的,皇后今年是满四十岁,历来宫中的规矩,四十不过寿,皇后的身子又十分虚弱,因此才不为她祝寿,二来,皇后一看到自己,那冰冷的神色,让自己心中闪过的一丝想法一瞬间又湮灭。 他心中迟迟的拿不定主意,吴书来在外头守着也是心急如焚的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仙桃宴晚江梅春 3 吴书来出来了一会子后,乾隆帝却忽然让路子去召见了伊贵人来。 伊贵人是南府舞姬出身,名唤七嫣,身子窈窕,眉目鲜艳的很,能歌善舞,颇有些昔年淑嘉皇贵妃的风采,还是那年十三阿哥的生辰宴会时候一曲舞,因相貌出众才得宠入了乾隆帝的眼睛。 只是后宫之中,花无百日红,最不缺的就是貌美的女人,她初初入宫的时候也是十分得宠的,只是为人嚣张,在宫里得宠不过几月就没了下文。 又加上乾隆帝最近朝政繁忙,后宫里的事情也跟着层出不穷。伊贵人也已经许久没有承宠了,今日不知道怎么的,乾隆帝忽然想了起来她。 已经阴沉了一整日的天气,却在晚间突然露出来了月亮来,残月一轮挂在天上,周围有几颗星子点缀,整个天空显得十分孤寂,吴书来仰头看着天空,过了许久,悠幽的叹出一口气来。 勤政殿东偏殿里,有悠扬的乐鼓声传出来,伊贵人巧笑倩兮,正在乾隆帝的面前翩翩起舞,舞的还是从前淑嘉皇贵妃最擅长的一曲扇舞丹青。 乾隆帝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有出来的意思,今日八成是悬了,吴书来望着漫天的星子,说不出话来。 就在吴书来以为今夜八成是没什么愿景了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偏殿里茶盏摔碎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瞧见伊贵人从侧殿里捂着脸悻悻的出来了。 她美艳的脸上挂着一道红痕,格外不相符,脸上的面纱只去掉了一半,红痕在脸上若隐若现的,她此刻捂着脸,面色难堪的从里头出来。 瑟瑟的寒风吹得她身上的宫纱舞衣胡乱飘舞,伊贵人美目含泪,衣着单薄,哪里受的住这样的寒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贴身的宫女见此,仔细的为她披上斗篷,安慰道 “主子,咱们走罢?” 伊贵人面色难堪,妖娆的丹凤眼里此刻美目含泪,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吴书来见此,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前一刻还听到乾隆帝哈哈大笑的声音,还有伊贵人娇俏的唤着皇上,这时候居然就出来了,他还是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道 “奴才恭送伊贵人” 伊贵人不甘心的扭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偏殿里,乾隆帝年纪大了,人也变得喜怒无常了起来,自己正舞的尽兴,就见他摇晃着酒杯,神色挑衅的问着自己 “你跳这支舞,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伊贵人急忙停下了舞步,乾隆帝素来十分喜欢自己跳舞的啊,今日怎么却冷着一张脸呢,她愣愣的看着乾隆帝,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臣妾不知!” 乾隆帝腾的站起身来,酒杯也狠狠的掷到了地上去,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伊贵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原是酒杯溅起来的碎片划到了自己的脸上,她委屈的捂住脸,哽咽的唤道 “皇上!” 若是往常,她这样撒娇,乾隆帝一早放下了脾气哄劝自己,可是今日,乾隆帝却扭过身子,冷冷的开口道 “如此愚钝,还有什么脸面在朕的面前伺候,滚出去罢!” 伊贵人愣愣的站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便觉得羞愧难当,再也不敢呆在殿里了,悻悻的出了勤政殿去。 到离开勤政殿的那一刻,自己还是不知,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值得乾隆帝这样的大动肝火。 眼瞧着伊贵人上了轿撵离开了勤政殿,吴书来看着正殿,尴尬的站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进去。 只听乾隆帝沉重的声音砸在了地上,透过门窗传了出来 “吴书来!” 吴书来听见是叫自己,这声音似乎夹杂着怒气,便抖了抖身子,急忙弯身进了殿内去。 见乾隆帝正面色严肃的站在殿内,吴书来见此,往前一步,怯怯的开口道 “皇上,叫奴才有何吩咐?” 乾隆帝的目光如同刀剑一般锋利,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吴书来,冷哼了一声道 “你会不知道朕叫你来是何事?” 吴书来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低着头,颤颤巍巍的答道 “奴才愚钝,求万岁爷恕罪” 乾隆帝看着他,总是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次又一次的,明明心底里对自己的喜好心如明镜,却始终装出来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讨厌极了,他向前一步,冷声道 “你与皇后一样,算计着朕,对么?” 吴书来闻言吓得拂尘都掉了下去,他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奴才万万不敢啊” 一向在乾隆帝身旁伺候的大总管,也会有这样慌乱的时候,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意思,在乾隆帝身旁伺候,揣摩的意思要适当好,一分不能多,也一分都不能少。 他闭了闭眼睛,想了想自己今日,关于皇后千秋的事,自己的确是有些多嘴了,可是自己也没办法,毕竟是玉琈托付自己的。 他感受到头顶的空气逐渐冰冷,颤抖着又开口道 “求皇上恕罪,是前日奴才去庆妃娘娘那传旨,见了皇后娘娘,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娘娘的千秋,今日多嘴,是奴才的错!” 没什么能够逃过去乾隆帝的眼睛,吴书来也不敢自作聪明,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他言罢放下手中的拂尘,便扬起手掌拍了拍自己几个嘴巴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乾隆帝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得了!改日再打罢” 吴书来面色一喜,俯下身子叩了个头道 “多谢万岁爷” 乾隆帝面色淡淡的,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摩挲着,辫子上的流苏被他揉搓在手里都变了型,吴书来跪在地上,听他深沉的声音道 “传轿撵罢!” 吴书来伺候他多年,此刻自然明白传了轿撵去往何处,匆匆忙忙的点了头道 “是!奴才遵旨” 就站起来身子向外头去,连地上的拂尘都忘了捡起来了。 乾隆帝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再看了看地上的拂尘,无奈的踢了一脚哼道 “自作聪明!” 他今日贸然迁怒伊贵人,也不是一点缘由没有的,今日是皇后的生辰,伊贵人眉宇之间还有身姿舞段,与昔年的淑嘉皇贵妃那样相似,这让自己心中不由得想起来金乐珠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先后殡天的龙舟上,自己因为金乐珠的挑拨,杖责了如今的皇后,自己的五公主因何而去,一幕幕在脑中接连浮现,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了。 轿撵已经备好了,乾隆帝磨磨蹭蹭的,早春的晚风还凉着,他披上了披风,看了看外头的月色正好,深呼吸了一口气,踏上了去平湖秋月的轿撵。 一路上地方越走越偏僻,他疲惫了一整日,在轿撵上被颠簸的昏昏欲睡,直到一处亮光在自己眼前出现,这才反应过来是到了平湖秋月。 自己仿佛很少来这里,年少的时候皇阿玛让自己在圆明园读书习武,一待就是三四年,直到了成年后才回了紫禁城,对这里熟悉而又陌生的很,偌大的宫殿灯火通明,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因着平湖秋月距离勤政殿太远,乾隆帝的决定又仓促的很,先前也未曾派人来这里通报一声,乾隆帝的轿撵在平湖秋月的殿门前落下。 吴书来弯身道 “万岁爷,到了” 乾隆帝这才恢复了意识过来,他看着平湖秋月的楼阁,不知怎的,堂堂大清的天子,此刻居然有些畏缩了起来,他甩下脑子里这非一般的念头,俯身下了轿撵。 吴书来尖利通传的声音在殿阁前头响起来 “皇上驾到!” 乾隆帝整了整胸前的斗篷系带,他轻轻一解开,斗篷滑落了下来,吴书来站在他身后亲自接住了,众人便朝着里头走去,却不见皇后出门来迎接,守在殿外的是皇后身旁的宫女巧容。 她是个极其灵巧的丫头,见皇上终于肯来了这里,虽然惊讶,也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反应了过来,急忙俯下身子笑意盈盈的行了礼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这人生的精灵,说话也十分清甜,乾隆帝徘徊不定的心情见了她这样热络,仿佛皇后也在笑脸相迎一般,满意的颔首道 “平身吧,皇后呢?” 巧容笑了笑道 “娘娘在寝殿沐浴!” 这样的话说出口,众人脸上的神色捉摸不定,吴书来犹豫了一霎那,还是决定不随着乾隆帝进去了,他恭敬的守在了殿阁外头。 乾隆帝脚步顿了一顿,还是抬起脚来朝着里间走去! 皇后正泡在药浴桶里,满木桶的药香气,仿佛要将她给浸染了,她却捂着鼻子,似乎十分难受。 这是常明研磨的药方,用来熬了热水后给妇人泡澡,也可祛除皇后产后落下来的许多毛病,玉琈手执着一块软巾子,给皇后擦拭着脖颈,见她捂着鼻子,无奈的笑了道 “奴婢闻着这药香的味道十分好闻呢,怎么娘娘这样难受?” 皇后睁开眼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道 “你倒是日日喝着这样的药试试?” 能有多好闻的味道,自己日日像是被泡在药罐子里一样,常明从前还自诩是什么神医,如今也只是会开些苦方子罢了,整日的折磨人。 皇后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白皙的皮肤泡在漆黑的药桶中,像是自己也被熬成了一味中药一样,烦闷的催促道 “手脚快些吧!” 玉琈神色认真了起来,她细细的给皇后的肩头也淋上了水,一字一句道 “这怎么能行?常太医说了,要足足泡够半个时辰才好,娘娘进来还没有一柱香的时候呢” 皇后彻底的绝望了,她便也不再挣扎,任由玉琈摆弄。 耳边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来,只见是宫女沅灵进来了,她急匆匆的来到自己的身边,俯身道 “皇后娘娘,万岁爷,万岁爷来了!” 沅灵年纪还,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是吓坏了,不明白乾隆好端端的怎么来了平湖秋月,害怕他还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与皇后置气,便匆匆忙忙的来这里禀报了。 玉琈闻言也是一惊,她低头看着皇后,见皇后面色淡然带着些错愕,片刻后便也收起神色道 “你先出去伺候罢” 沅灵看了看,只好无奈的告了退出去伺候。 玉琈这次也不多说什么了,她取过一旁的巾子递给皇后,恭敬道 “请皇后娘娘起身!” 皇后这才回神,方才还催促着快些的人,如今却恨不得再多在这里头待一会儿。 她缓缓从木桶里站起身来,屏风上映出来她的曲线美妙,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调养,身子早就好了许多,如今也与从前恢复的一般无二了。 玉琈拿起来棉巾,缓缓的给皇后擦拭了后,又抹上了香膏,也好驱散些整身的药味,她又拿起一旁架子上的丝绸镂花云面衣,给皇后穿上,一切收拾完毕后,又取过一块崭新的棉巾给皇后擦拭了湿润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及腰,皇后的神色却如同身后的头发一样乌黑,再也没了方才与玉琈一同调笑的心情,一言不发。 乾隆帝已经在皇后的寝殿里候着,他坐在软塌上,手指紧紧的捏着,显然是十分紧张,一旁的宫女沅灵奉上一盏茶水来,他也只是淡淡的品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他双眼环视着皇后的寝殿,好像是,自从自己将皇后安置到了这里后,一次还没有来过,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自己却一直没有来过这里,平湖秋月的寝殿里陈设布置,与紫禁城里的景仁宫寝殿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旁的供桌上放着一樽观音像,还是送子观音,自己从前顾念皇后有孕的时候亲自命吴书来送来这里的。 床榻上一床锦被凌乱,显然是皇后方才还在上头坐着,而自己坐着的罗汉床,桌案上一碟吃剩下的点心,还有半盏茶水,里头还隐隐的飘着红枣与枸杞,想来是皇后调养身子,连茶水也不敢喝从前的茶叶了,自己的手边,却是一本掀开了一半的《吴越春秋》,乾隆帝诧异的拿起来,好端端的怎么看起来这样的书了?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里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皇后穿戴整齐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仙桃宴晚江梅春 4 平湖秋月殿内-- 乾隆帝双眼发直的看着眼前穿戴好的皇后,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身子后头,发梢还湿润着,脸上未施粉黛,可以看得出脸色比从前到底也算好了许多了,她眉眼低垂着,并不看自己,只浅浅的福了福身子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乾隆帝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仪,他虽然一早就想过皇后会是这样的脸色但还是来了,此刻挥了挥手道 “平身罢!” 皇后这才缓缓站直了身子。 身旁的玉琈有眼色的看了看,便与一旁的沅灵一同出去了。 吴书来正在殿外的廊下站着,二人目光一交汇,玉琈轻轻拍了拍沅灵的手道 “你先回后头去吧,这有我守着呢” 沅灵点了点头就告退了。 玉琈缓缓的从上头走下来,见吴书来在外头杵着。 廊下的灯光十分耀眼,吴书来的脸上两道巴掌印子分外明显,方才在养心殿里,他对着自己,也是下了真力气的。 只是玉琈却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她看着吴书来脸上挨了印子,捂住嘴嘻嘻的笑了 “你都这把年纪,皇上怎么下得去手了” 吴书来捂住自己有些皱纹的脸,不愿将养心殿里头的来龙去脉告诉玉琈,他只憨厚的笑了笑道 “我皮糙肉厚的,这算得了什么” 玉琈看着他,想起方才屋里头的局面,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了 “万岁爷肯来是好,只是娘娘的模样,我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吴书来怅然的甩了甩拂尘,他看着玉琈这样操碎心的模样,拉着她道 “哪回不是这样?去取些酒来在这守着罢” 这样的话倒是真的了,哪一次不是乾隆帝巴巴的跑来,皇后面上是冷着一张脸,实际上也是盼着乾隆帝的到来的罢。 玉琈却始终放不下心来,她看着吴书来脸上的红痕,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来 “我总觉得,万岁爷如今与从前不同了!” 乾隆帝虽然一直是这样冲动的脾气,但是他从前毕竟不是这个样子,动不动就发火,人也变得阴沉了不少,开始变得喜怒无常。 吴书来摇了摇头道 “我的姑奶奶,你快去取些酒来罢,天寒地冻的,我这副身子骨可经不起这样冻” 玉琈见此便也无奈的往房里走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她去房里取了清酿来,还带了去红肿的药膏来,此刻一同递给吴书来道 “快抹抹你那脸罢,整日跟在皇上身旁也不嫌丢人!” 吴书来已经在廊下坐了下来,见玉琈将药膏丢到了自己怀里,也不恼怒,倒是觉得心里也暖盈盈的,他接了过来,笨手笨脚的拧开盖子,胡乱的往脸上涂了些,就要拿起一旁温的热腾腾的酒来吃。 玉琈见此,急忙蹲下身子,伸出丝帕来给他擦了擦涂满药膏的手,嫌弃道 “您这是吃药膏罢?真是!” 吴书来见此,笑意盈盈的将丝帕拿了过来,伸出手来仔细的擦了擦后放在口袋里。 玉琈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二人往殿内张望着,可殿里的烛火微明,窗户又糊的太过严实了些,什么都瞧不到,她担忧的看着,与一旁坐着吃酒的吴书来道 “我这心里,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吴书来吃了一盏酒下肚,只觉得冰凉的身子也得到了不少舒缓,皇后这里,总是能让他觉得这般舒坦,玉琈待自己,如同亲兄长一般亲切,这一切的一切,让他这个自不曾感受过家的人,第一次尝到了温馨的感觉。 他听到玉琈这般嘟囔,双眼游离的看着廊下的花灯,无奈的笑了笑 “您可消停会儿吧,没事也被你念叨出来了” 玉琈见此,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便也不再嘟囔了。 与此同时-- 站在殿内的皇后却尴尬的很,感受到乾隆帝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来回的梭巡,她十分的不自在。 乾隆帝也是一样的情形,他也觉得殿内的气氛有些太过于压抑了,二人都不开口说话,他便坐在罗汉床上,伸手捣弄了一旁的吴越春秋,尴尬的笑了笑道 “皇后怎么看起来这样的书了?” 一别多日,他第一句的话居然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不过也好,这样两个人说话也可以自在一些。 皇后的心里也舒坦了不少,至少没有宫人在脸前伺候,自己也不必强装出来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看了看乾隆帝手中的书,十二阿哥永璂的声音还在耳旁 “皇阿玛夸赞五哥会校对这本书,六哥哥说让我也要会读,这样皇阿玛也会夸赞我的” 她想起孩子委屈的模样犹在眼前,便往前走了两步,恭敬的回道 “是永璂拿来的!” 乾隆帝微微挑起来眉毛,眼睛里顿时盛满了欣喜,他翻了翻道 “永璂这么,就能读懂这样的书了么?” 若真是如此,乾隆帝可就是对这个嫡子一万的满意了。 皇后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的神色,心中划过一丝没来由的难过,她低下头诚恳道 “还不会!” 乾隆帝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他喉头滚动了一两下,不自然的微微咳嗽了一声道 “这也是情理之中,永璂如今还不过十岁呢!” 皇后低着眉眼,再不言语…… 她衣裳单薄,也不愿意落座在乾隆帝身旁,就直愣愣的站在乾隆帝坐着的罗汉床的一侧,这样的姿势杵着,让二人都十分不舒适。 乾隆帝今夜似乎是打算想要歇在这里,可皇后一直站着,倒是没有留下自己的半分意思。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看着皇后瘦削了许多的身子,心里深处还是有些心疼的,乾隆帝抬起眼睛来看着皇后的脸颊,开口道 “身子可好全了吗?” 皇后面色似乎还是如同从前一样冷峻,她低着眉目,轻轻的福了福身子道 “多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全了” 这样生分的回复,乾隆帝一时间哑口无言了,他手指缓缓伸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指关节轻扣着桌面 “朕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 皇后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却又带着些嘲讽,她身子顿在原地,许久才道 “区区事,何须皇上挂怀!” 她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了,乾隆帝心中有数,从前将生辰那样放在心上的人,如今连自己的千秋也过得这样冷淡,她的心里,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乾隆帝似乎是十分不满意皇后这样的回答,他陡然提高了音调 “皇后的四十千秋,怎么能是事儿” 皇后心中却冷笑了一声,不是事,会到快要子时的时候才来到平湖秋月,她抬起眼睛来,沉声道 “臣妾今年足三十九岁!” 皇后生于雍正元年,只是那一年圣祖皇帝发丧,阿玛不敢在府里大肆举办宴会,便一直说自己是康熙末年出生的,就连史官也记载着,自己今年足足四十岁,这样的事情,旁人不清楚也就罢了,皇后从前与乾隆帝念叨的不下百遍了。 她沉闷的声音砸到了地上,乾隆帝的面色可谓是十分尴尬了,他此刻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攥了攥手指,轻声开口道 “朕出来的匆忙,勤政殿里事务较多,朕想着不要误了时辰就赶来了,却不曾想你已经用过膳了” 他兀自嘟囔着,说到最后,还略带嗔怪的看了皇后一眼,后者低垂着头,压根没有看他。 乾隆帝顿了顿又道 “原是朕记差了,宫里有座白玉明珠台,是朕命内务府准备许久的,夜明珠的质地,你晚间怕黑,放到殿里正合适,只可惜在宫中,不曾带出来,待咱们回宫后,朕让吴书来亲自给你送去!” 他言语十分恳切,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皇后,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意思,自己在今日,肯放下身段来平湖秋月,一来是为了皇后的千秋生辰,二来,则是为了央求皇后回宫。 宫中事务虽然可以交给令贵妃打理,可是后宫之中,没有中宫皇后坐镇,到底是不像个样子,皇后毕竟是皇后,即便自己不与从前一般宠爱她的时候,寻常的人,也休想怠慢了她去。 皇后听着这样的话,心里头像是微微泛起来一丝涟漪,只是片刻之后,便又清醒了过来,她双眼盯着地上乾隆帝明黄色的靴子,微微摇了摇头道 “臣妾身子抱病,若是强行回宫,只怕会拖累御驾” 乾隆帝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听她的声音又道 “何况,臣妾带罪之躯,如今不敢擅回皇宫,皇上既然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又允了臣妾的奏请,还是免开尊口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冷淡极了,仿佛只是在重复乾隆帝当日的话语一样 “朕只是觉得,万事不必太过强求,强求有因果,咱们的孩子不能降生人世,朕的八公主也夭折于此,焉知不是太过强求的缘故?” 乾隆帝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团棉花一样,他哽住喉咙,许久的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自己从前说过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皇后还是在怪罪自己罢,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片刻后站起来身子,似乎是想走的离皇后近一些。 却看清了,皇后身子后头的墙上,赫然多出来了一副画,那暖色的墙壁上头挂着一副画卷,是自己不能忘却的《幽壑听泉图轴》 这是千古难得的真迹,自己从前还是四阿哥的时候,与弘昼一同在皇阿玛的御书房里见过这副画,二人心向往之。 只是当年的自己生怕招惹了皇阿玛的厌烦,不敢开口索要,谁知道,后来有一次弘昼过生日,喝酒撒疯的央求着皇阿玛给了他,自己因为这件事还愤愤不平了许久呢。 只是如今,怎么会在皇后的宫中看到此物,他上前一步,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画卷,一笔一划与当年并无二样,他眼看着画卷,伸出手来碰了碰,情不自禁的开口道 “这是,弘昼给你的生辰贺礼么?” 皇后见此,暗暗后悔不该挂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乾隆帝的脾气,自己是知道的,他若是一恼怒,狠心撕碎了这样名贵的画作,自己可是要心疼坏的,急忙上前了一步道 “是,和亲王今日送来的,臣妾还未来得及道谢” 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乾隆帝的眼睛去,这副画的来历,二人都心知肚明,皇后也没有必要在这里绕弯子了,还不如直接坦白来的坦荡荡。 皇后言罢整个大殿却归于了平静,乾隆帝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画作,不发一言。 这无边的寂静没来由的让皇后心中心慌意乱,她双手捏的紧紧的,情不自禁的又上前了一步,生怕乾隆帝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乾隆帝脑中百转千回,他斜睨着皇后的动作,见她如此紧张这副画作,心中说不出来的一股怒气。 自己赏赐价值连城的白玉夜明珠台她都不放在眼里,原来是一早就收到了弘昼千里迢迢送来的贺礼,他看着皇后这样瘦削的身子,二人之间的鸿沟未越,自己也不能再贸然在这里动手发怒,他攥了攥手里的玉穗子,狠心压下要将它揉碎的冲动,抬步向外走去 “既然如此,你好生歇着罢,朕先走了!” 皇后诧异的抬起头来,见乾隆帝的身影已经将要出了寝殿,她匆匆忙忙的福下身子道 “臣妾恭送皇上!” 皇后清脆的声音在乾隆帝的身后响起来,他却没了心思,满心的怒气,仿佛自己再不出了这殿阁,就要被气死在这里,他听到皇后的声音,连头不扭,直直的离开了寝殿。 皇后看着他快步走的背影,心中明白他是动了怒气,扭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幽壑听泉图轴》,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吴书来与玉琈正在廊下坐着,见乾隆帝从里头出来,吴书来一骨碌的站了起来,嘴里的酒努力的吞咽下去,见乾隆帝已经出了平湖秋月的大门,他急匆匆对玉琈道 “姑奶奶,你这一张好嘴,果真出了事了” 言罢也不待玉琈说话,急忙跟上了乾隆帝的身影去。 龙辇在深夜里,又缓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平湖秋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别意与之谁短长 乾隆帝坐在回勤政殿的轿撵上,他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样,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吴书来在下头跟着,都能感受到他周围的气压低的瘆人。 乾隆帝双眼紧紧闭着,脑海中全是那副幽壑听泉图轴,卷上的画面在自己的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闪现,当自己走近那副画卷时候,皇后眼中的关切与焦急的神色,自从自己进了正殿后,她就一直低眉顺眼,淡淡的神色挂在脸上,连一点点的笑意都没有,无论自己说些什么,皇后都不见有半点上心。 只是在自己去凑近观赏那副画的时候,皇后的担忧之色,那样的明显,她就那么在乎弘昼那个家伙给的东西吗? 从很久很久之前的玉壁,到如今的画轴,那块玉壁是皇后的额娘留给她的,在弘昼当年流放出去的时候,皇后亲自从身上解开了给了弘昼,后来颠沛流离,弘昼那么多年,连性命都差点丢掉,却始终护着那块玉壁安稳无缺,回来后交给皇后,自己从前还因为那块玉壁对皇后动过一次手。 再到如今的这副画卷,弘昼当年出了事后,先帝下令清扫永辉堂和京都的王府,这些东西也都回了国库,只是,这副画,怎么就偏偏是这副画被留到今日,还是皇后最喜爱的一副。 乾隆帝心中冷笑了一声,他睁开眼睛,环顾着漆黑一片的圆明园,不明白这么偏远的地方,有什么好住?明明身子已经好全了,还推说不愿回宫,公然的指责自己。 乾隆帝越想越气,他将手中的玉扳指狠狠拿了下来,攥在手心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扔出去一样。 温润的玉石在手心里握着,这还是皇后从前送给他的。 乾隆十年,娴妃坐在开满了木兰花的树木下,面前摆着两只一模一样的扳指,她拿起了一枚,透过扳指的缝隙调皮的看向乾隆帝年轻的脸庞,嘻嘻笑道 “木兰秋弥辛苦,弘历可别磨破了手,要不回来就没法批奏折了” 乾隆帝手执一本书坐在她身旁,有飘落的花瓣落在书页里,他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淡淡的笑开了 “不批奏折岂不是尽如你意?朕也可以整日陪着你” 娴妃却扭过了头去,冷哼了一声 “谁要你陪!这扳指是臣妾特意给您选来的,您要拿什么回礼?” 乾隆帝有些好笑的放下手中的书本,他看着娴妃耳鬓旁边淡粉色的耳坠,忍不住拿手戳了戳道 “拿着朕国库里的东西充是自己的,谁给你的胆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就像是秋日里最绚烂的一抹暖阳。 玉扳指在漆黑的夜里发着微弱的光亮,乾隆帝在手里摩挲着, 那时候如同玉石一般温润可爱的女子,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让人生气的模样,乾隆帝踌躇良久,还是舍不得扔下去,他长吁了一口气,复又将玉扳指带回到手上。 轿撵回到了勤政殿,已经将要子时时分了,乾隆帝也没了召见人的兴致,便带着一腔的怨气入睡了,还责罚了吴书来在殿内跪着守夜。 平湖秋月殿内-- 玉琈见乾隆帝果真被自己说中了,殿内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好,她俯身进了殿内去。 却见寝殿内一灯如豆,皇后正在吹熄另一盏灯,玉琈诧异道 “娘娘?” 皇后顿下身子,她已经有了困意,见只有玉琈一人进来,便也放松的打了个哈欠 “无妨,伺候安置罢!” 玉琈见此也不好多问,便进了寝殿内去给皇后收拾被褥,宽大的拔步床上铺上了松软的被褥,皇后乐的清闲,明日也不用早早的起来给太后问安,自己也不必接受妃嫔的问安。 圆明园的日子如此惬意,冰冷疲惫的紫禁城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玉琈收拾好了床榻,她看了看皇后的面色与平常并无二异,伸出手来为皇后宽衣,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好奇开口问道 “皇上好容易来一次,娘娘怎么不多说会话?” 皇后的面色淡然,她轻轻摇了摇头道 “还能说些什么呢?” 时至今日,二人长久的不相见,骤然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况,乾隆帝的心思并不在此。 玉琈也一时哑口无言,她扶着皇后坐到了床榻上,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娘娘可是铁了心不打算回宫了?” 皇后取过床榻边的一罐香膏,在手臂处搽了些,是淡淡的茉莉花味 “日后再说罢!” 至少此时此刻,没有想要回去的念头 玉琈见皇后面色似有倦意,便俯身告了退,她吹灭了殿内其他的灯火,只留下了皇后床尾处的一盏灯。 夜色已经是很深很深了,皇后缩在被窝里,看着自己床尾的烛火摇曳,脑中想着乾隆帝说要给自己的白玉珠台,夜明珠放在寝殿之内,白日里还不必闻那难闻的烛火烟气,她心下微动。 还是沉沉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想,便逐渐的进入了梦乡之中。 只是并不是一个舒适的夜晚,旧梦沉沉,扰的她总是难以安枕。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御驾回宫的日子,二月十七,十二阿哥永璂一大清早的就来了给皇后拜别,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要额娘养好身子就快回去,将皇后弄得也差点掉下了眼泪来,急忙催促着人带他走了。 皇后还仔细的嘱咐了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又好生告诫了十二阿哥的乳母仔细照顾着,万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她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自己,心中一阵疼痛,天蒙蒙亮,孩子的眼睛里似乎也是沾染了雾气一样,委屈又不情不愿的被乳母拉着走了。 圆明园外-- 皇太后已经上了凤辇,令贵妃,愉妃以及庆妃和忻妃,豫嫔等后妃的轿撵也都在后头,乾隆帝穿了一身朝服,头戴朝冠,在吴书来的伺候下缓缓上了回宫的龙辇。 春风调皮的将脸前的轿帘吹了开来,乾隆帝看着圆明园,就像是落下了心爱的东西一样难受,他想起平湖秋月的皇后,今日这样的日子也不来相送,心中愈发有些生气了起来。 他沉下心思来,轻轻挥了挥手,吴书来嘹亮的声音在外头就响了起来 “起驾!” 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圆明园,声势浩大的朝着不远处的紫禁城回去…… 乾隆帝端坐在龙辇里,他的手缓缓伸出来,似乎是想掀开轿帘,重新回望一眼远去的圆明园,可是又想起来这样似乎不合规矩,伸出去的手又颓丧的放了回来。 他沉重的闭上眼睛,为国君者,顾念家国大事才为正理,后宫之中,又不是没有女人了,自己何至于如此呢? 玉琈听着御驾远去的声音,心中有些酸涩,虽然是一早就做好了留下来的准备,可是真正到了今日,才真正明白这种滋味。 她看着天边的一排大雁也朝着北方回去,就连鸟类都知道往北走了,玉琈仰望着天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出来。 已经是申时时分了,一旁的宫女沅灵心里焦急的往屋子里看了看,有些担忧的向玉琈开口道 “姑姑,怎么还不见娘娘起身?” 皇后素日并不是个懒惰的人,这么多年来日日晨昏定省的问安,她往往都是天还不亮就早早的醒来了,除了从前乾隆帝宿在景仁宫的时候有些晚起外,再也没有见她偷过懒,可今日,自从十二阿哥早上来问过安后,皇后就进了寝殿里说要歇息,至今也没有起来。 玉琈见此也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 “外头这样喧闹,娘娘早已经醒了罢?只是不愿起身罢了” 她贴身伺候皇后一二十年了,对皇后的习惯早就心如明镜,此刻起身也不过是在圆明园里乱转罢了,又有什么意趣儿。 沅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 “那好吧,我去让巧容姐姐准备膳食” 玉琈见她这样乖巧懂事,拍了拍她的发髻笑道 “好” 沅灵前脚刚刚离开,玉琈站在外头这么久了,伸了个懒腰,还未来得及收回来,就听到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她急忙收了回来扭头见是穿戴整齐的皇后出来,尴尬的笑了笑道 “娘娘,您起身怎么没有传召奴婢伺候?” 皇后一身碧青色常服,外头罩着翠绿色的薄夹袄,头上只挽了个发髻,几点珠花零碎的点缀在乌黑的头发上,左边斜斜插着一支点翠,这样的打扮素净清丽,也衬得皇后多日以来的脸色好了许多。 她缓缓踏出来门,见玉琈这样错愕的神情,笑了笑道 “我还没有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玉琈低下头去。 御驾远行的声音已经快要消失了,皇后看着天上的太阳也不那么刺眼,羞涩的藏在云彩里,她往外看了看,却发现,心中唯一割舍不下来的就是十二阿哥一人了。 她弯身在廊下坐了下来,玉琈一惊道 “廊下风凉,奴婢去给您取个软垫来吧?” 皇后摇了摇头,伸手拽住玉琈道 “不必,我坐一会儿就成” 圆明园的日子,真是一点都不比宫里头的短啊,皇后想到自己将要在这里住很久一段的日子,心下有些酸涩,她扭头向玉琈道 “和亲王,婚期将近了罢?” 皇后记得,最近一次见弘昼的时候,听了弘曕说他的婚期是三月份,想来也是快近了。 玉琈恭敬的点了头道 “三月初八,迎娶侧福晋入府” 迎个侧福晋入府,本不是多么值得大肆操办的事,只是和亲王的身份太过特殊,又自从原福晋过世以后不曾娶妻,与皇后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皇贵太妃下了决心要给他好好操办这个婚事,早早的就往京都城里派发了请柬。 皇后轻轻颔首笑了笑道 “这样的好事将近,你记着回头从库房里寻一对上好的玉如意,让三清送回京城和亲王府里,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弘昼的婚事,皇后若是视而不见,只怕又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为免流言,还是让三清送些礼物过去,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回礼罢。 玉琈恭敬的弯身笑了笑道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 皇后手中的檀香木佛珠,悠悠的转动着,她低头看了看,仿佛能看到皇贵太妃那慈祥的笑脸在自己的眼前浮现出来,自己从前耽误弘昼那么久,皇贵太妃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一直视自己如同亲生,自从额娘死去后,自己再也不曾感受过那样的关怀了,如今自己与弘昼已经是殊途人,皇贵太妃还是不计前嫌,自己从前病重的时候,她还肯为自己在护国寺里祈福。 弘昼如今能肯娶妻,自己也能安下心来了,想必皇贵太妃也是高兴的很了。 皇后想起来前些日子里,十二阿哥兴高采烈也要跟着去的样子,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了起来,对一旁站着的玉琈笑道 “永璂也会跟着去的罢?前些日子看他那样高兴” 玉琈见皇后终于露出来笑脸,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了 “那是自然,十二阿哥与王爷亲近的很,就连世子也对十二阿哥疼爱有加呢” 玉琈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里暗暗腹诽,像十二阿哥那样爱凑热闹的孩子,什么喜事没有他凑一脚的分儿,皇后不在宫中,他八成就要长住和亲王府了。 皇后听她说起世子,想起那个眉宇之间与弘昼一点也不相似的孩子,每次在家宴上看着他,都像是带着什么烦心事一般。不过却是对永璂疼爱有加,她轻轻点了点头 “永璔能文能武,有这样的榜样在前教着他,也是永璂的福气!” 日后很长一段日子,自己都不能跟在永璂身边亲自教导,好在还有弘昼与永璔在,想来也的确讽刺的很,一个是皇叔,一个是堂兄,永璂对他们倒是比对自己的亲生阿玛要亲近的多。 玉琈抬起头来,看了看沅灵已经从外头回来了,便开口笑道 “已经这个时辰了,娘娘还没用过午膳,还是用些膳食罢!” 皇后却并没有什么胃口,她坐在廊下,手上连护甲都没有佩戴,纤细的手指抚上红木的栏杆,看着玉琈关切的脸色,还是点了点头。 不论再如何,留下也是自己作出的决定,不该再难过了。 玉琈见此,急忙搀扶住她进了里间内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无人知是荔枝来 紫禁城距离圆明园算不得多远的距离,御驾虽然声势浩大,一日之间,到底也算是到了紫禁城。 翌日-- 慈宁宫里-- 皇太后舟车劳顿,昨日傍晚到了京都后就匆匆歇息了,如今已经在宫殿里歇息了一日,直到今日才接受众人的问安。 皇后又不在宫中,令贵妃率领愉妃,庆妃等人亲自来了太后宫里问安,此刻听崔嬷嬷禀报说太后已经起身了,莺莺燕燕鱼贯而入。 皇太后已经换上了端庄的旗装,因着是初春日里,太后一身石青色点墨梅花薄夹袄,端坐在主位上,额头上的点翠钿子垂下来两根流苏来,她神色严肃,看着威严极了。 令贵妃站在最前头,再往后站着的就是愉妃,庆妃,忻妃还有豫嫔与诚嫔,最后头跟着的是近日得宠的伊贵人。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众人齐声给皇太后问了安。 皇太后在主位上,她冷眼打量着令贵妃今日的打扮,一身嫣红的旗装衬得她愈发娇俏了些,头发梳成了高高的旗头,赤金红珠的首饰在她头上堆砌着,鬓边一支金凤的步摇倒是分外的惹眼了,她手上还握着一串玉珠,当真是以为自己掌控了六宫,就连打扮也比从前放肆了许多。 皇太后看了看她身后低眉顺眼的庆妃,可见只要生的美貌不必如何妆扮也是好看的,愉妃年岁渐大,如今打扮也愈发老态了,豫嫔年轻美貌,虽然打扮素净,可是难掩清丽之色,伊贵人更不必提了,新晋的南府舞姬之首,容颜怎么会差,又长歌善舞,自有一副娇媚之态。皇太后打眼看了看,也就只有诚嫔一人,容貌不起眼也罢了,打扮的也太过简朴了些,太后心里止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只见太后轻轻颔首道 “都平身罢!赐座!” 众妃嫔福了福身子,恭敬的低眉谢道 “多谢太后!” 令贵妃坐在了左边最靠近太后的下首,她眉眼凌厉,仿佛是要为了震慑六宫一般,抬起眼来朝着太后笑了笑 “昨日车马劳顿,不知太后身子可好?” 皇太后怀抱着怀里的暖炉,抬起眼来看了看令贵妃讨好的脸色,只是终究心中恨意难平,纵然再不舍得,令贵妃如今也早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人了,她淡淡开口道 “哀家一切都好,宫中事务繁杂,倒是辛苦你了” 令贵妃闻言轻轻低下头笑了 “臣妾有幸为太后,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分,谈不上辛苦” 皇太后轻轻嗯了一声,再不愿意搭理她半分了。 她目光环视着下首,威严的开口道 “皇后于圆明园养病,宫务暂由令贵妃打理,其余诸事,如难以决断,大可以来慈宁宫” 众妃嫔恭敬的低下头道 “臣妾明白,谨遵太后教诲!” 令贵妃见此,太后是要夺去日日晨昏定省的规矩了,便拿着丝帕微微掩唇笑道 “回太后,皇上已经下令,为免扰了太后的歇息,日后问安到延禧宫去!” 乾隆帝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老糊涂了,骤然下了这样的旨意来妃嫔问安这样尊贵的事情,居然肯让令贵妃去接受妃嫔日日的拜见。 庆妃与博尔济吉特氏一想到日后每天都要去延禧宫给令贵妃这样的人日日请安,心里头就像是哽住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闷。 皇太后闻言也是一惊,她片刻后又神色从容的笑了 “是么?那也极好!” 令贵妃如今倒真是一副人得志的模样了,她这么多年以来,从宫中最卑贱的辛者库贱奴,到成为皇上的妃嫔,为宫中其余妃嫔瞧不起,再到如今位及贵妃,坐上了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享受众人对着自己请安问好。 皇太后心里却是一惊,自己还未舍弃令贵妃这颗棋子的时候,令贵妃居然早就没有与自己为伍的意思了,好,好得很呢,当真是奴才出身,皇太后暗暗的握紧了手里的佛珠。 只见后头的庆妃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心下想起回宫才这么长时间,十五阿哥还在令贵妃那里养着,便开口道 “庆妃,你抚养永琰,可还习惯?” 庆妃闻言,面色尴尬了起来,乾隆帝的旨意虽然下了这么久,可是令贵妃一直不提将十五阿哥送到自己那里,自己也乐得清闲,想着晚一天是一天,如今贸然被太后问话,她面色难堪笑道 “臣妾,臣妾还未来得及去延禧宫里接回来十五阿哥呢” 一旁的令贵妃却似乎是有些坐不住了,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手指抚上老红木的扶手,玉珠碰撞的声音响起来,她感觉到皇太后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便强忍下心里的不满,开口道 “回太后的话,永琰还,御驾刚刚回宫就让他骤然挪动,臣妾只怕孩子受不住!” 皇太后见她言语恳切,心内却只冷笑了一声,她面上毫不在意的抚了抚怀中的暖炉,并不搭理令贵妃,只与她身后的庆妃说道 “那今日就将十五阿哥带去你宫中罢,千万好生照顾着” 庆妃面色为难,她与身后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对视了一眼,太后在这里发了话,今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去延禧宫接过孩子来了,她想到这里,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福了福 “臣妾遵旨!” 皇太后满意的看着她,端起手旁的茶盏缓缓喝了一口笑道 “日后要常带着永琰来请安” 庆妃抬起眼睛来看了看太后的神色,明白她是拿自己来给令贵妃使绊子,自己虽然不愿意,可是到底心里也不满令贵妃,面上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臣妾明白” 一旁坐着的令贵妃脸色铁青,手中的丝帕都绞得死死的,她自贫困出身,不曾受过什么规矩教导,仅有的一些礼数还是从前在先后宫里当苦役的时候,跟着教使嬷嬷学来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她的动作,低下头去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一场请安不欢而散,本是令贵妃正式主掌六宫后妃第一次率领后妃问安,却不想没了皇后的压制,一直偏向她的太后却倒戈相向了。 众人告了退后,太后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手指抚上自己的护甲,疲惫的往后靠了靠。 一旁的崔嬷嬷见此,便俯身轻声道 “太后,和常在求见您!” 皇太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想不起来宫中的哪个常在,贵人之下的嫔妃,是没有资格来给皇太后亲自问安的。 她疑惑的开口道 “哪个常在?” 崔嬷嬷见此,俯下身子凑近了太后的耳畔,她压低了声音回禀道 “就是和卓氏,从前乐安和的和贵人!” 皇太后陡然的睁开双眼,似乎想起来那一张脸,那个从前在乐安和里闹出来大事的回部女子,她微微坐直了身子,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道 “好端端的,她求见哀家做什么?” 崔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和贵人自从上次乐安和出了事以后,听闻在鉴碧亭里痛思己过,只想着一心求见太后,说明苦衷!” 皇太后摩挲着手里的佛珠,她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冷笑道 “她能有什么苦衷?” 一个靠着美貌狐媚了皇帝的女子,还恬不知耻的在乐安和里闹出来那样的大事情,让一个公主和皇后腹中的嫡出孩子夭折在乐安和里,这样的罪过,皇帝没有一根白绫了结了她,留住一条性命给她,还不知廉耻的要求见太后。难不成忘了当初是如何对太后无礼的吗? 太后心中不屑极了,冷静下来细细想一想,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以和贵人的绝世容貌,不要看乾隆帝如今不放在心上,可是他心中,始终没有放下和贵人。 若是能将和卓氏为自己所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崔嬷嬷见太后迟迟不发话,抬头看了看她,只见皇太后缓缓的转动着佛珠,眼睛里逐渐复杂了起来…… 请安散去后,令贵妃率先的出了慈宁宫的门去,春风将她的衣摆都微微吹了起来,在春花未开的御花园里,她就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牡丹花一样,嫣红夺目! 走出去了慈宁宫的正门,令贵妃由宫女服侍着缓缓上了轿撵。 豫嫔与庆妃在后头走着,忻妃也在后头悄无声息的跟着二人。看向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豫嫔博尔济吉特氏捅了捅一旁的庆妃道 “庆妃姐姐,咱们如今去哪儿?” 庆妃看着前头令贵妃浩浩荡荡的轿撵,想起太后方才在殿里拿着自己为难令贵妃的事情,情不自禁的冷笑了一声道 “自然要去延禧宫接十五阿哥”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她的神色,与一旁的忻妃对视了一眼,她扭头对一旁伺候的宫女吩咐道 “那你先回去收拾一下罢!我与姐姐一同去” 博尔济吉特氏身旁的宫女新雨点了点头道 “奴婢遵命!” 宫女得了命令,便急匆匆的回了储秀宫里收拾相应事宜。 庆妃在前头走着,伸出手来摘下了手边的一朵鲜花,这花还未到季节盛开,只有的花苞在,她将花苞攥在手里,忍不住哀然的叹了口气道 “早一日晚一日都是一样的,这样拆人母子的事,也不知道我做了会不会有报应” 博尔济吉特氏与一旁的忻妃二人对视一眼,情不自禁的笑了道 “抚养十五阿哥,又不是过继,快去罢” 庆妃这也舒缓了些心情,她想起令贵妃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冷哼了一声道 “走罢!” 忻妃在一旁也笑了,三人并肩而行,忍不住议论道 “这才回宫一日,贵妃就迫不及待的立下规矩了” 博尔济吉特氏轻捂住嘴巴笑了 “她如今,可不是万事都仿着皇后娘娘来的么?” 魏氏如今的手段,与皇后当年初登凤位的时候一般无二,只是皇后还不及她一半心狠。听闻昨日刚到延禧宫,就杖责了一个宫女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也不知那宫女犯了什么错,一个瘦弱的女子,挨了这么多的板子,日后行动都是难事。 皇后从前是用铁腕来立规矩,如今的魏氏,倒是有些东施效颦,乱动一汽的意思了。 延禧宫-- 偏殿里躺在摇篮之中的十五阿哥,突然毫无征兆的便大哭了起来,任凭乳母怎么哄劝都没有用,一张脸儿都哭的通红了起来,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令贵妃的轿撵刚到了延禧宫门外,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她急匆匆的下了轿撵,风一般的冲进了里屋,见十五阿哥永琰哭的可怜,心疼的一把抱了起来,令贵妃身旁的宫女腊梅见此就开口斥责乳母道 “你是怎么当差的?没瞧见阿哥都哭成这样了” 乳母也是满脸的委屈 “奴婢也不清楚,阿哥自从醒来便一直哭闹,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奴婢喂也喂过了,也伺候的极好” 腊梅听她这样说话,恼怒的两条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她扬起来手掌道 “你这奴才,伺候不好主子还敢狡辩!” 乳母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求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啊!” 乳母的话落在一旁的令贵妃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她抱着怀里的孩子,见他呜呜咽咽的哭着,止不住的一阵心疼,想来是孩子知晓自己今日就要离开亲生额娘,也难过极了罢! 听到腊梅在自己的身边吵吵闹闹,她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 “谁再多言半分,都给本宫狠狠拖出去掌嘴” 腊梅见主子动了怒气,也变得蔫蔫的了,她默默的收下了手掌,往后退了半步,不敢再多嘴了。 令贵妃轻轻的拍着怀里的孩子,难过极了,哄了一会子也不见好,眼看着十五阿哥嗓子都快要哭哑了,腊梅在一旁着急坏了,她回禀道 “娘娘,奴婢去请太医罢?” 令贵妃瞪了她一眼道 “这时候去找太医做什么?” 腊梅顿时就怔住了,她便也不再言语了,乖乖的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令贵妃怀中的孩子。 殿内的十五阿哥哭声不停,令贵妃正在踌躇,却听到外头的太监尖声通传道 “庆妃娘娘驾到,豫嫔娘娘驾到!” 令贵妃眉峰微动,她双手情不自禁的抱紧了些怀里的十五阿哥,却听婴儿啼哭的声音戛然而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总有冤孽債来尝 庆妃与博尔济吉特氏还有忻妃一同进来,骤然听到孩子的哭声,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一头的雾水,博尔济吉特氏轻声道 “这是十五阿哥在哭罢?” 庆妃点了点头,见偌大的延禧宫居然没有人出来迎一迎自己,想起自己从前去皇后宫中晨昏定省问安的时候,要么是皇后出来在外头站着,要不然就是大宫女玉琈也知道出来迎一迎自己,再瞧瞧如今的延禧宫,想来当真是主子什么模样,奴才们便也学的什么模样了。 庆妃心中不满,却被骤然响起的屋内婴儿哭啼声扰闹的没有心思,她听了听,便俯身准备进殿去,听到延禧宫的太监往里头通报了一声 “庆妃娘娘驾到,忻妃娘娘驾到,豫嫔娘娘驾到!” 当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落下,婴儿的啼哭声似乎也跟着戛然而止,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侧耳听了听,捂住嘴笑道 “十五阿哥与姐姐真是有缘呢,一听到咱们来了,哭声顿时就没有了” 庆妃此刻却没了给她取笑的心思,延禧宫这个地方,呆的时间越少越好,她只想着一心接走十五阿哥,快些离开这地方,只淡淡颔首道 “快些走吧!” 延禧宫殿内-- 令贵妃看着十五阿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窝在怀里襁褓里,一点都不哭了,心内也觉得十分诧异,她听到外头的通传声,俯身轻轻的放下了十五阿哥,疼爱的吻了吻他肥嘟嘟的脸颊,抬起头来,由腊梅服侍着缓缓出了内殿。 庆妃,豫嫔博尔济吉特氏,还有后头跟着的忻妃三人刚走到殿外,见令贵妃已经出来,三人不约而同的福了福行礼道 “见过贵妃娘娘!” 庆妃已是妃位,行礼只是淡淡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而身后跟着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更是一向对令贵妃心中厌恶极了,行礼更是不见半分的恭敬,忻妃如今失宠,无权无势的,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在后头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只是忻妃从前刚刚进宫不久的时候,就与令贵妃一同依附太后,二人还一同有孕,诞下了六公主和七公主,也算是有过几载情分的,如今令贵妃眼瞅着她因前些日子乐安和一事,就这么倒戈到了庆妃这一行人中去,等于就是投进了皇后的怀里,令贵妃想到这里,心中就没来由的一股怒火。 令贵妃脸上的表情复杂,她知道这几个人的来意,面对这几个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方才在屋里抱了抱十五阿哥,如今身上的布料都微微的起了褶皱,她低下头去轻轻整了整衣料道 “不知三位妹妹,来此何故?” 庆妃见令贵妃这样装傻,也并不恼怒,轻轻往前站了一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 “臣妾是奉太后之命,来接十五阿哥回宫!” 她用了这样亲昵而又理所当然的话语,仿佛永琰是她的儿子一样,令贵妃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悄然握住 “永琰哭闹,怕扰了妹妹歇息,过些日子,本宫再亲自将他送到你宫里去!” 庆妃见她这样接二连三的推脱,心中没来由的一股怒火,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却听一旁站着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道 “臣妾等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储秀宫里已经嘱咐人收拾着了,何况皇上圣旨已下,贵妃娘娘,还是不要让臣妾难做!” 豫嫔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这宫里没有人想要抚养令贵妃的孩子,满宫里哪个孩子不比她的好养,偏偏这是乾隆帝和太后的旨意,她们也不是巴巴的过来。 令贵妃闻言往前了一步,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俯视着豫嫔,眉眼凌厉,声音也沉重了下来。 “豫嫔,本宫还不是你能指责的罢?” 博尔济吉特氏毫无惧色,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直的对着台上的令贵妃。 “臣妾不过是不愿意耽误时辰罢了,贵妃娘娘何必执意抓住不放,若是惊动了皇上,于你我都无益处!” 她言语直喇喇的说出口,甚至还带着些威胁的意味,令贵妃本就是今日没什么好心情,见她这样卑贱的女子,从前因为指婚住进宫中来,被乾隆酒醉宠幸才得以留在宫里,这样的人也敢开口辱骂自己,不禁恼怒道 “来人!豫嫔无礼,快将豫嫔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一旁站着的庆妃与忻妃俱是一惊,魏氏如今不过是贵妃之位,怎么能有资格对豫嫔这样的嫔位动手,忻妃更是缓缓低头道 “还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豫嫔抬着头,她不怒反笑,一张清丽的脸上朱唇轻启 “贵妃娘娘,我父王昨日才率领蒙古重臣进京朝贺” 她的声线极其的浅,仿佛在说一句平淡无奇的话,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让众人心里一惊。 豫嫔虽然是生长在京都城里,可是在科尔沁还是有父亲在的,姓氏也是尊贵的博尔济吉特氏,她自因为额吉伤逝,无人抚养之下才被留在了京都城的那拉府养着。 豫嫔的父亲塞桑根敦,本来只是蒙古部族的一个闲散贝勒,三年前,蒙古的老汗王突然去世,世子却又遇难折断了一条腿,万般无奈之下,偌大的王位陡然就落在了塞桑根敦的头上,他这样一继位可不要紧,蒙古四十六部纷纷臣服归顺,连带着乾隆帝,也对宫中的豫嫔多了几分尊敬,自从塞桑根敦继位以后,这是第一次来大清朝贺,还是率领着蒙古诸部族来京城给乾隆帝朝贺,这样的阵势,乾隆帝也是重视极了的,早早的就让内务府开始着手准备,还特意在京都城里建了一座宅子来。 既然乾隆帝如此重视,令贵妃如今不过执掌六宫,行事都战战兢兢的,太后已经不再看重她一点点,膝下的十五阿哥又被庆妃抚养去,如今只能仰望的就是乾隆帝了,若是在后宫之中贸然惩治了豫嫔,动的是满蒙关系的大罪,这样的罪责,令贵妃万万不敢担下来! 豫嫔素来不仗着这个东西,她如今这样突然挑衅,一旁的庆妃都震惊极了,众人虽然都不喜欢令贵妃,可到底,如今宫中是令贵妃在掌事!豫嫔不能在今日这样的状况之下与她撕破了脸。 庆妃伸手拽了拽豫嫔的衣袖,只见她面色凛然。 令贵妃见眼前的博尔济吉特氏目光咄咄逼人,自己心下心火难平,可奈何眼前这该死的人是乾隆帝都不敢贸然动的女子,她紧攥了攥手指,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她这样畏缩,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屑,便拉住了一旁庆妃的手,二人提裙缓步上了台阶。 宫鞋的声音落在楼梯上,一声一声,仿佛牵动着人的心跳一样。 当经过令贵妃的身侧,空气中仿佛都静谧了,一呼一吸的声音在二人的耳畔之间分外清晰! 豫嫔拍了拍站在自己身旁,已经有些呆愣住的庆妃,缓缓的展开一个笑脸道 “姐姐先进去罢!” 她这一笑如同江南三月份的春风一般和煦,庆妃也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她扭头看了看忻妃,忻妃目光交汇,也急忙带着宫女嬷嬷们一同跟上去。 令贵妃看忻妃也要如此,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后者却只是一直躲避着自己的眼神。 三人成虎,令贵妃见这一行人是要硬闯延禧宫,不耐的转过身来,仿佛被架空了一眼,她手指着众人怒斥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语气慌乱,就连伸出去的手指也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两下。 庆妃与忻妃带着宫女嬷嬷,二人顿了顿身子,,并未停留下脚步,率直的进了延禧宫的殿内去。 只有豫嫔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她扭过头来看了看令贵妃。 春风将二人头发鬓间的流苏吹了起来,令贵妃的流苏华贵雍容,配上她娇艳的脸庞,虽然眼角有了浅浅的细纹,可看着还是有夺人心弦的震撼。 而站在她对面的博尔济吉特氏,细碎的珠花配上碧水蓝的流苏,缓缓吹散开来,本是柔情温婉的一张面庞,此刻却因她眉眼之中的凌厉,而变得莫名晦涩了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令贵妃,眼睛里明暗交杂,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的燃烧着。 自从进宫以来,她每次看着令贵妃,都是这副眼神,可恨不得将她的皮给剥掉,骨头剁碎了去喂狗。 因为就是这个女人,一手摧毁了自己的一切,无论是自己与讷苏肯两无猜的情谊,自己与那拉府之间的亲情,本是那拉大人的夫人,一夕之间成了皇上的女人,博尔济吉特氏背上这不伦的骂名,一心想着要死,若不是怕连累了那拉府门楣,早就不愿苟活于世了。 人生在世几十载,总有冤孽債来尝,正如皇后所说,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总要将毁了自己一切的那个人给揪出来,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只要等到自己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就能将一切都原原整整的告诉讷苏肯,自己就能解脱这罪恶监牢一般的人生。 只是博尔济吉特氏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她看着令贵妃这张虚伪的嘴脸,恨不得伸出手来撕碎。 令贵妃向前一步,眼看着就要跟着进了殿里去,却被博尔济吉特氏挡住,听她冷漠的声音传来 “贵妃娘娘,事已至此,何必争执丢了自己的脸面呢?” 她冷眼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博尔济吉特氏,沉声开口道 “给本宫让开!” 豫嫔缓缓笑了,她看着令贵妃鬓边的金凤步摇,不屑的开口道 “令贵妃,您逾矩了!这金钗不是您的位分所能佩戴的” 博尔济吉特氏本不愿这样说她,只是骤然看到那金凤步摇在闪亮的阳光下耀眼极了,仿佛要刺进自己的眼睛里去,她不知怎的,就想起来圆明园平湖秋月里,打扮素净的皇后,只觉得心中实在意难平。 以凤凰为首饰,还敢用纯金打造,明晃晃的带出来四处炫耀,中宫皇后只是远居圆明园养病,又不是薨逝了,她这样越俎代庖,实在该死。 令贵妃咬牙看着她道 “本宫如何,你来干涉,这不也是逾矩么?” 豫嫔闻言轻轻笑了,那笑意里似乎夹杂着许多,夹杂着不屑,嘲讽 “贵妃娘娘,臣妾如何自有蒙古族在,而您身后又有什么呢?” 令贵妃面色一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居然从眼前这么个女子嘴里说出口,这是令贵妃心中长久以来的痛处,生平最恨旁人提出身,她往后退了退,怒道 “豫嫔!” 豫嫔瞧见身后庆妃已经抱着十五阿哥从殿内出来了,福了福身子道 “十五阿哥由臣妾和庆妃娘娘一同抚养,还请贵妃安心,只是,贵妃闲来无事也常想想自己做过的事情,多多祈求孩子平安才是” 她言语平淡,说到最后却让令贵妃的身影都跟着晃了一晃,好在身后的宫女腊梅及时的搀扶住了 “贵妃娘娘!” 令贵妃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勉强撑住,轻轻的扬起来手,腊梅这才缓缓松开她,眼看着她站稳了,才安下心来。 令贵妃看着眼前的博尔济吉特氏,只恨不得将她一刀捅死 “你想做什么?永琰若是在你宫中有一点事,皇上饶不了你” 她说到最后,语气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永琰是自己唯一的筹码,不能有半年闪失,如今豫嫔的话,在她心里,就像是扎进去一根刺一样。 只见豫嫔整了整衣襟笑道 “十五阿哥的命数可不是臣妾决定,全都仰赖您这个亲生额娘啊” 令贵妃看着她心狠毒辣的眼睛,想起来那个初初入宫,在御花园扑蝶的女子,那是当时的博尔济吉特氏,满心的期待着嫁给皇后母家侄子讷苏肯的少女。 是自己做下的事,设计了她,给皇后闷头一击,只是,令贵妃看着如今的豫嫔,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她眼睁睁的看着庆妃怀抱着十五阿哥从自己的眼前离开,整个人仿佛呆住了一般,也不发一言。 豫嫔见庆妃已经出去,连礼都不愿行了,直愣愣的出了延禧宫的大门去。 一直到妃等人的身影离开了延禧宫的大门,令贵妃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虚弱的身子,这才猛然间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腊梅见此,惊慌失措的唤道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几个奴婢便手忙脚乱的将令贵妃抬进了宫殿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重见天日得荣光 慈宁宫里-- 这地方是慈宁宫的偏殿,幽静深暗,还散发着湿重的霉气,这还是白日里,若是不点灯,几乎也看不清人的脸庞。 只听见嗖的一声,一道明亮的火星划过了空气,点燃了一旁的烛台,偌大的侧殿里才有了些光亮,皇太后苍老威严的面庞在明亮处浮现,一旁点起烛火的是她身边的老嬷嬷,崔清漪。 皇太后正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庄重严肃,看着就让人心生惧怕,崔嬷嬷站在一侧。 二人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影,只见是从前宠冠六宫,恃宠生娇的和贵人,如今却只是一个的落魄的常在,只穿了简简单单的回部服饰,现在还是早春的时候,天气寒冷,她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单衣,长长的头发盘成了一个辫子,正跪在地上瑟瑟的发抖,慢慢的开口道 “臣妾和卓氏叩见皇太后,太后万安!” 她以手触额,俯下身去恭敬的行了跪拜的大礼,皇太后冷眼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冷笑道 “这宫中规矩,原来你都知晓” 这话听来讽刺极了,和卓氏当日大闹了乐安和一通,不就是因为不会规矩开的头么? 太后看着她愣住了的脸缓缓的开口道 “为何还要那样固执?还弄出了许多是非,你真当天子的后宫,是你回部放羊的地方么!” 和卓氏低着头,看不清面色,她清丽的声音传出来 “太后之命,不敢不从,只是皇后娘娘那日欺辱臣妾,臣妾才想着以死明志,却不想连累了八公主!” 何止是连累了八公主,还有皇后腹中,那个还未看过一日天光的生命,一同陨落在了乐安和里,她刻意忽略了此事,盖因皇后如今不在宫中,自己何必多此一嘴呢? 和卓氏心里却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又不是她亲自动手推下去了人,为何偏要将账都算在自己的头上呢?乾隆帝降了自己的位分,就像是宫中没有自己这个人了一样,居住在鉴碧亭的日子,不见天日,再也没有从前的一半风光。 哥哥与嫂子居住在宫外,得知了自己的处境也无计可施,还是嫂嫂托人从宫外带了了一张纸条,和卓氏还记得那上头四个字 “莫顺天命!” 简单有力的四个字,却让自己醒悟过来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要不然就永远也出不去这害怕的牢笼了,她实在没了办法,才来求助了宫中唯一能够指望的皇太后。 她抬起眼睛来,柔美的脸庞上,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在黑暗的屋子里发出光来,她跪着的身躯往前跪走了两步,轻声哽咽道 “臣妾无计可施,只望太后垂怜!” 皇太后端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手指上头的护甲,她听到和卓氏的话,缓缓的扯开了嘴角 “哀家垂怜?哀家如今不过是深宫之中无足轻重的人,如何垂怜你呢?” 和卓氏闻言,轻轻的伸出来一只手,拽住了皇太后膝盖处的衣服,崔嬷嬷见此,上前一步俯下身子,缓缓的推开了和卓氏的手。 崔嬷嬷冷眼看着她,乐安和之中的事情,当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和卓氏在乐安和内狐媚惑主,蛊惑了乾隆帝,与和卓氏如今在自己眼前的这副模样相去甚远,崔嬷嬷冷哼了一声道 “还请常在自重!” 和卓氏听到这声音,看到太后身后站着的这位老嬷嬷,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她哽咽的哭诉着道 “只要太后垂怜,臣妾日后,甘为太后当牛做马!” 娇滴滴的哭腔,只要光听声音就忍不住让人心尖尖疼了,太后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方才所做,不过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如今见和卓氏哭的实在可怜,忍不住站了起来,她向前倾了倾身子,俯下头,一只手缓缓的抬起来了和卓氏的下巴。 不得不承认的是,和卓氏当真绝色,透过昏暗的灯火,她灰蓝色的瞳孔闪耀着非同一般的晶亮,这样的女子放在古时候,该是褒姒也不能相比的容颜罢,这样新奇的异域容貌,又带着动人心魄的美艳,让太后都禁不住想象,若是真的迷惑了乾隆帝的心神,又该当如何? 她看着那灰蓝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哀家自会垂怜,这样的容色,怎能在宫里无声无息的就折损?” 和卓氏被迫抬起了头,脸上的清泪滑落,还有些到了太后的手上,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激之色,让太后的语气也变得柔软了不少 “这样好看的眼睛,流出泪可就不美了,回去好生准备着罢!” 她言罢轻轻松开了和卓氏的脸庞,和卓氏顿了一顿,感激的俯下身子磕了个头道 “多谢皇太后,多谢皇太后!” 太后轻轻颔首,她这才欢喜的从殿内退了出去。 偌大的偏殿重归寂静,太后整了整衣裳,似乎也要往外走去,却听崔嬷嬷开口唤道 “太后!” 皇太后转过身子,见崔嬷嬷还在原地站着,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 崔嬷嬷看着太后日渐佝偻的身影,她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妇人了,在这深宫之中已经算计了自己的一生,如今年纪老迈,还要为这些东西挂心,崔嬷嬷向前走了两步,搀扶住太后的胳膊,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 “奴婢只是觉得,和卓氏难成大器!” 太后轻轻喔了一声,崔嬷嬷看着她的侧脸,一半在光影里,另一半在黑暗里,又开口道 “皇上如今虽然重用图尔都,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傀儡罢了,和卓氏更是回部进献的女子,年纪也不了,又狡猾至极,那日乐安和的一切,奴婢已经悉数禀报了太后,您为何还要?” 皇太后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她看着崔嬷嬷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叹了口气道 “清漪,哀家知道你心里向着皇后!” 二人缓缓走着,已经从昏暗的偏殿里走了出来,午后的阳光撒在二人身上,皇太后似乎觉得有些碍眼,伸手微微的挡了挡,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这样模糊,看不真切,只觉得岁月无情,心中愈发郁闷了。 崔嬷嬷听到太后这样说,面色有些不自然,但是也不愿意反驳,太后说的并没有什么错,这么多年了,人心都是软的,皇后并无过错,太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实在是让人心寒。 皇太后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只有花花草草的轮廓在自己的眼前,她缓缓道 “皇后极好,恭顺和孝,这么多年了,哀家心里的那点子芥蒂,早就没了……” 皇后并没有什么过错,如果非说要有的话,那就是不该生在那拉府的门楣,不该被先帝爷许给了和亲王弘昼,又在弘昼身亡消息传来后嫁给了乾隆,可人生在世几十载,谁年幼的时候没有犯过错误呢?这些事情,太后心中早就不怎么介怀了,她如今寿命不剩几十年,只想着光耀下去钮祜禄氏的门楣。 崔嬷嬷诧异的看了看太后 “可和卓氏!” 太后挥了挥手道 “哀家明白,清漪,不必说了,哀家累了” 崔嬷嬷见此也不再多言,她俯下身道 “奴婢伺候您歇着去!” 这一日过得分外漫长…… 日薄西山-- 残阳快要将深宫里的最后一丝光亮吞噬,乾隆帝前脚才刚刚从养心殿里出来,就听路子禀报道 “万岁爷,您快去延禧宫瞧瞧罢,令贵妃娘娘晕倒了” 乾隆帝闻言,愈发觉得这宫里真是一日也不得安宁,便传来了轿撵,匆匆的往延禧宫赶去。 吴书来与路子在下头跟着,乾隆帝坐在轿撵上,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 路子委屈的神色张望着自己的师傅吴书来,急忙开口道 “是庆妃娘娘与豫嫔娘娘去带走了十五阿哥,还对贵妃娘娘恶语相向,这才让贵妃气急攻心晕倒了” 吴书来不屑的看了一眼路子,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道 “万岁爷,庆妃娘娘与豫嫔娘娘是奉了太后的命令去的,想来是令贵妃爱子心切” 乾隆帝坐在轿撵上,见二人各执一词,烦闷的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再说下去了。 轿撵到了延禧宫,乾隆帝却见院子里里里外外的跪满了人,太医院的太医苏淳来正从内殿内出来,见乾隆帝刚刚下了轿撵,急忙俯身跪下道 “微臣给皇上请安!” 乾隆帝心急的摆了摆手道 “平身罢,令贵妃如何了?” 苏淳来面露喜色,他拱了拱手道 “恭喜万岁爷,贵妃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身虚体亏,又加上急火攻心才晕倒了,如今微臣已经开了药方,相信娘娘服下就会好的” 乾隆帝的脸上这才浮现出来一层真切的欢喜来,十五阿哥落地才不到半年,令贵妃又有了身孕,他大手一挥,朗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啊,延禧宫上下,赏半年的月例!” 跪在院子里的奴才们领旨谢了恩,乾隆帝抬脚就进了内殿,见殿内安静极了,知道是令贵妃还在沉沉的睡着,便也不去打扰,轻轻的坐在了床榻前。 令贵妃刚刚醒来,就看到乾隆帝坐在自己的床榻前,他背对着自己,夕阳的余晖撒在他的身上,周身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圈,令贵妃好像,从来不曾见到过这样守在自己床榻前的乾隆帝,他年岁渐大,原先挺拔的背影也变得微微垂着。 令贵妃想起从前,先后还在世的时候,乾隆帝日复一日的守在先后的床榻前,他总是含着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轻轻的安抚着病痛之中的先后,那时候的自己还只是长春宫里的一个宫婢,有一日先后身旁伺候的宫女抱病,自己临时顶替了一次,就看到乾隆帝那样深情款款的模样,守在先后的床榻前,轻轻呼唤着她的闺名,那样天地间英俊潇洒的男子,顶天立地的天子,也能这样缱绻柔情,世间能得到他这样垂怜的女人,又能够有多少呢? 可是此刻,乾隆帝虽然是坐在自己的床榻前,却是背对着自己的,令贵妃尝试着开口唤了声 “皇上!” 乾隆帝正坐在床榻上出神,窗外夕阳懒照着,看着却是这样悲凉,乾隆帝生性不喜这样寂寞的景色,钟爱于热热闹闹的景象,却是有一个人十分喜欢这个时候,她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只是不知,圆明园里的夕阳,是否和紫禁城里的一样呢? 古人见月相思,如今的自己,倒是看着窗外的日落独自伤心了。 令贵妃的声音响起来,乾隆帝想起太医的话,他压下去心中的郁闷不安,眉目上都微微染上了些喜色,转过身子,看着令贵妃苍白的脸庞,喜不自胜 “别动!太医说你又有了身孕,万事该多加心才是,怎么还在宫里闹出晕倒这样的事” 乾隆帝刚刚出了养心殿的门,就听了吴书来禀报,太后让庆妃等人去延禧宫里带走了十五阿哥,令贵妃不肯,庆妃带走了十五阿哥后,令贵妃就晕倒了。 他言语虽然关切。令贵妃还是听出了不满,只委屈的低下头去 “臣妾是舍不得永琰,望皇上恕罪” 乾隆帝闻言也心软了不少,拉过令贵妃柔若无骨的手,放在温热的手掌里,柔声开口道 “朕明白,如今你又有孕,永琰也是照顾不得了,庆妃知书达礼,你安心就是!” 令贵妃想起博尔济吉特氏那威胁的话语,心里一凉,她看着眼前的乾隆帝,脸上的柔情让自己无限沉溺,她顺从的点了点头道 “臣妾明白!” 乾隆帝伸出大掌来,缓缓碰了碰她的腹,朗然大笑道 “爱妃如今又有身孕,朕真是高兴的很” 自己已过五十,宫中诸位妃嫔都不见有孕,令贵妃这里却是瓜意绵绵,乾隆帝心中自豪骄傲,脸上的欢喜真切的很,高兴的话都一连重复了两遍。 令贵妃心里一惊,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快就有了,想来是苏太医的坐胎药起了些作用罢,她心里也高兴得很,缓缓拉住乾隆帝的手,脸上划过一丝羞涩 “臣妾也高兴” 二人双手相牵,令贵妃的心中,也荡起来了一丝很少很少出现的柔软。 皇后不在宫中,自己的日子总是要分外的好过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之子于归宜室家 圆明园里- 今日是三月初七,已经算是晚春了,暖风熙熙,圆明园里万物生长,百花盛开,一时间鲜艳靓丽极了,皇后独身居住在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没有了宫中琐事的烦扰,人也过得舒心了不少,圆明园里的日子虽然寡淡,却十分清净,皇后从前的浮躁心气,也变得沉稳了不少。 她一身鹅黄色的衣裳,此刻正坐在平湖秋月园内的石凳上,手中还拿着一副崭新的苏绣,镶嵌在圆滚滚的框架之中,绣花针缓缓抬起来,在温润的阳光下闪发出来耀眼的光芒,皇后却眉头微蹙,扭头对站在一旁的玉琈声嘟囔道 “这鸿鹄南翔,我怎么总是绣不上这一旁地方,你瞧瞧,好好的一块布帕,都给毁掉了” 她眼神惋惜的看着手中束缚在框架里的那块绢帕,边缘处的丝线已经被自己拆了绣,绣了拆,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多少次了,看着都没有旁边的布料光亮了。 玉琈看了看皇后手中的绢帕,无奈的笑了笑,一把给她拿了起来,她磨了磨手中不怎么顺手的针线,缓缓的坐在了皇后一旁的石凳上。 圆明园里的日子舒适惬意,主仆二人在宫外,又没什么人拘束,便也少讲了许多的规矩,有娴静的春风抚上脸庞。 玉琈修补的空隙,皇后松泛的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她端起石桌上的茉莉花茶,见温度正好,忍不住轻轻品了一口。 春日已到,满园里的美景尽收眼底,皇后看着开的正好的桃花,一团团开的锦簇,看着就十分喜庆,让人心里也开始变得雀跃了起来。 玉琈不一会儿就已经修补好了,她满意的看了看手中的布帕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便伸出手来递给了皇后,见她正在出神,忍不住轻轻开口笑道 “娘娘挂念十二阿哥,连荷包都亲自绣呢,这是上好布料花样,奴婢也已经修补完了,十二阿哥会喜欢的” 皇后接过来看了看,自己的女红一向做的不好,从前在闺阁之中就时常被额娘嘟囔,后来定了亲后又被弘昼嫌弃,嫁入宝亲王府后入了皇宫。 那是乾隆帝初初登基不久的时候,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开口就要后宫每位妃嫔,每人做一个荷包香囊给他,满宫里的女人竟比女红的时候,自己贪图省事,却只打发玉琈问门口的侍卫出宫去采办了些回来,本来就是民间地摊上随处可见的荷包罢了,就连花样,也是普通的清风明竹,可乾隆帝却似乎像是没见过一样,新奇欢喜的很,日复一日的佩戴在身上。直到后来,被吴书来那个不长眼睛的东西不心给说破了嘴,乾隆帝这才觉得面上无光,到景仁宫里狠狠的羞辱了自己一顿。 自那以后,已经有多少年的时光了,自己都不曾做过荷包香囊这样的物件儿,如今也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闲得无聊,便又拿起来这东西了。 她眼睛里似乎也想起旧事浮现,眼睛里有一霎那的柔软,片刻却又被风吹散了。 皇后看着手中已经被玉琈修补的差不多的图样,满意的笑了笑道 “好在有你,如此一来,下个月就是永璂的生辰了,也能托人给他带回宫去!” 日子如流水一样的快,眨眨眼间,自从永璂落地出生,就已经有十年的光阴了。 玉琈看着皇后的眼睛带着笑意,心中却十分的沉重,她看着皇后,明白皇后心里并不高兴,想起独自一人在宫里的十二阿哥,便忍不住开口道 “再好的香囊,也比不过您在十二阿哥身旁陪他过生日呀!” 皇后面上仍旧挂着笑意,却不再开口说话了,她淡淡的摇了摇头,将手中完工的布帕轻轻的取下来。 玉琈见她眼睛里不悲不喜,想起前些日子,三清过来送的消息,轻轻的拉住皇后的胳膊道 “娘娘,令贵妃,又有了身孕,万岁爷大喜,您……” 玉琈的意思是,正值令贵妃有了身孕,皇后若是此时回宫,六宫大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重新回还到自己的手上。 可皇后却轻轻的摆了摆手打断了她道 “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令贵妃好福气,好福气” 她不住的呢喃着这句话,玉琈见自己怕是又引起了皇后伤心,便也不再提起此事了。 皇后不是一点都不想回宫,只是前些日子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乾隆帝居然让人偷偷将和卓氏带回了紫禁城里,虽是常在之位,可有着乾隆帝这份亲自带回宫中的心思,日后复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皇后虽不是自诩清高,却也不愿意与那样的人勾心斗角。何况,整个事中她最寒心的是乾隆帝的态度,美色当前,他就将一切都扔在了脑后,不管不顾! 她低着头,鬓边的几缕发丝被缓缓吹动,美艳的脸庞粉黛未施,却别有一股清丽之美,远离京城的这些日子,她的身子,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生机,只是眼睛里像是绝境处一样,寸草不生。 春风微动,有几片新长出来的桃花瓣还不够坚实,就被无情的春风给吹散了,刮到了皇后面前的石桌上,皇后偶然捡起来一片,这样好的桃花,这样美丽的颜色。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问玉琈道 “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玉琈也仔细的想了想,才回道 “三月初七,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三月初七,三月初七,好像是和亲王弘昼迎娶侧福晋进门的日子罢? 皇后记得,圆明园初雪的家宴散去,自己在轿撵上碰到了弘昼与六王爷,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他,他总是那副神色,哪怕是六王爷提及了娶亲的事情,也不见他脸上有多少欢喜的神色。 皇后看着玉琈这副愣愣的样子,轻轻笑了 “本宫准备的亲礼都让三清送去王府了吗?” 玉琈也想了起来,她无聊的转着手中的丝线,唔了一声道 “一早就送去了,和亲王迎亲,今日里王府怕是要热闹的很呢” 皇后也轻轻点了点头,她看着手中的布帕,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道 “是,永璂最爱热闹,也要跟着去罢!” 孩子家家,喜欢热闹的很,皇后从前还说这孩子喜欢聚会宴会的,像极了乾隆帝。 玉琈想起来十二阿哥,也有些想他了,那样可爱懂事的好孩子,自己这个婢女都如此想他,何况皇后这个亲生额娘呢? 而此时的皇宫养心殿里-- 十二阿哥永璂穿了一身宝蓝色镶红边的衣裳,外头还披着一件正红色的披风,的辫子也在身后梳的整整齐齐,还坠上了皇后从前送给他的玉穗子,看着喜庆极了。 吴书来看着他这副模样来了养心殿,身后跟着的还是和亲王府的世子,急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恭敬的朝着身后的永璔行了大礼 “奴才给十二阿哥请安,给世子请安” 永璔已经长的风姿迢迢,他微微弯了弯身子笑道 “公公请起!” 吴书来这才站起身子来,他看着十二阿哥穿的这样喜庆,就连从前过生日都不曾穿的这么鲜艳,忍不住笑了笑道 “我的阿哥,你穿的这样隆重,是来给万岁爷请安吗?” 十二阿哥甩了甩辫子一下蹦到了吴书来的面前。拽住他的衣服摇了摇头开口道 “吴公公,皇阿玛呢?我要去五皇叔的府邸里去了,你看永璔哥哥来接我呢!” 吴书来为难的朝着养心殿看了一眼,他拍了拍十二阿哥的手笑道 “那您在这儿等会儿” 十二阿哥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自从回宫后,他许久都不曾这样高兴过了,眼看着吴书来进了宫殿里头去,他转过身来,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子的永璔哥哥笑道 “我要去求皇阿玛,在王府里多住两日,哥哥还带我去吃那家的豆花儿,还有糖人儿,好不好?” 永璔如今已经大了,不大喜欢这些孩子的玩意儿,但是看着十二阿哥永璂这样眼睛发亮的可爱模样,还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应允道 “好!” 永璂手支着脑袋,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两下道 “还要去放风筝,如今正是春天,暖和的很,咱们带上点心去放风筝” 永璔看着他的人儿,已经规划好了这么多,不禁笑道 “今日是阿玛的喜事,只怕府里走不开,明日我再陪你去!” 永璂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一样,他笑着拍了拍手 “我知道这个的!” 二人站在门外候了许久,乾隆帝才去了早朝回来,吴书来进去知会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出来让十二阿哥和永璔一同进了殿内去。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臣侄给皇上请安!” 两道少年的声音在养心殿里响起来,永璂的声音还带着些稚气乾隆帝看着眼前穿的红艳艳的儿子,忍不住弯起嘴角道 “都起来罢,永璂,你穿成这模样,去你王叔的府邸里当童子么?” 此言一出,吴书来在一旁站着也不禁捂住嘴笑了,永璂的脸上红了红,他扭头看着一旁的永璔哥哥也在偷笑自己,更加生气了,竖了竖眉毛道 “这是皇额娘给我做的” 这里头的衣服的确是皇后亲自命人做的,布料还是上好的蜀锦,只是这外头的披风,却是好像过年时候的一样,二者被永璂搭在了一起穿,看着总是分外喜庆些。 只是他这样一说出口,乾隆帝面色顿时就有些变了变,他收起来调笑的神色,开口道 “你来找朕,是想出宫去吗?” 十二阿哥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是,皇祖母答允了儿臣的,让儿臣出宫去看看热闹” 乾隆帝目光盯着手上的奏折,抬起眼睛来看了看永璂的脸,一双眼睛生的与皇后一模一样,他挑了挑眉毛道 “皇祖母既然答允了你,怎么还跑到这里来?” 十二阿哥轻轻往前走了一步,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襟,他眼巴巴的看着乾隆帝道 “儿臣想,等后日再回宫来,请皇阿玛允准!” 乾隆帝放下了手里的奏折,他看向永璂怯怯的神色,冷声道 “你的功课怎么办?” 十二阿哥轻轻扭头,看了看后头站着的和亲王世子永璔,眼睛里亮了亮道 “永璔哥哥会教我的!” 乾隆帝的声音却陡然的冷了下来,他看着十二阿哥道 “你就这么不情愿回宫?” 他很少这样冰冷的语调与十二阿哥说话,不过十岁的孩子,看着皇阿玛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有些害怕的抖了抖身子 “儿臣……” 他吞吞吐吐的,害怕极了眼前的乾隆,却又不愿意错失这样的好机会。 灵机一动,嘴巴瘪了瘪,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看着盈盈荡荡,委屈兮兮的开口道 “儿臣思念皇额娘,心中难过,想着出去玩玩,求皇阿玛恕罪” 乾隆帝听他又提起皇后,不耐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抬起眼来看了看,十二阿哥眼睛里噙着泪水,水光潋滟的模样,这样的一双眼睛,一流下眼泪来,自己就止不住的心疼。 他怅然的吐出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永璂来了自己的身旁,十二阿哥乖巧的往这里走了两步,见皇阿玛眼圈也有些发红。 乾隆帝拉过了他,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 “这些日子以来,皇阿玛也没去看你,一个人好不好?” 父子二人相依偎着,却有些难过凄凉的感觉,乾隆帝心中将狠心的皇后又嘟囔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将永璂一个人抛在这宫里,这狠心的女人! 十二阿哥永璂闻言也变得真的有些难过了,他瘪了瘪嘴拽紧了乾隆帝的衣襟,委屈开口道 “豫娘娘与庆娘娘每日都去看儿臣,儿臣很好” 乾隆帝吸了吸鼻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和亲王世子,冲着他挂了泪痕的脸儿开口道 “皇阿玛答应你就是,去玩两日吧” 这副委屈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就心疼,乾隆帝伸出大手来擦了擦他的脸儿,温和的开口道 “要守规矩,不能哭闹,你皇叔今日是喜事,你若是敢添乱,日后再不让你出去了!” 他言语虽然威胁,可是眼睛里却都是对十二阿哥的疼爱,皇后不在宫中的时候,他反倒疼爱起来了十二阿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之子于归宜室家 2 十二阿哥看着皇阿玛的脸色,委屈巴巴的点了点脑袋,乾隆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身后的辫子上也挂着玉穗子,这是与自己身后辫子上的那枚一模一样的,都是出自皇后的手。 乾隆帝的眼神逐渐的有些暗了下去,他看向一旁站着的吴书来道 “吴书来,去库房里取了上好的东海明珠一对,再带上那副和田玉佩,和那座送子观音,随着十二阿哥一同去,一道带去和亲王府” 和亲王只不过纳了个侧福晋,虽然会上玉碟,可说到底,并不是正妻,前些日子乾隆帝与皇太后已经都恩赏过不少东西了,今日十二阿哥又要去王府,乾隆帝这算是又另外赏赐的了。 吴书来似乎也是有些惊讶,片刻后又点了点头道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 吴书来的身影匆匆的去了库房,和亲王府的世子永璔一直站在一侧,他坚毅的脸上嘴唇微微抿了抿,拱手道谢道 “多谢皇上赏赐!” 乾隆帝看着他已经像是成年了的模样,眉目坚毅,想着他功课武功样样都是王亲里拔尖儿的,人又沉稳的很,永璂跟着他,也能长些好处,便满意的看了看道 “不必客气,永璂这几日就由你带着了,去吧!” 十二阿哥闻言欢快的挣脱了乾隆帝的怀抱,飞奔到了永璔的旁边,二人弯身行礼道 “儿臣告退!” “臣侄告退!” 永璂便抬起来手拉住了永璔,二人缓缓的出了养心殿。 乾隆帝看着十二阿哥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长的这么高了,他垂下头,已经入了三月,马上就要到了永璂的生辰了,当初那个躺在自己怀里一点的东西,如今也要满足足十岁了,他满意的看着,这个白玉一样的儿子,生的白玉一样俊俏,一双眼睛更是像极了皇后,过些日子就是永璂的生辰,自己也有理由亲自去圆明园里接回来皇后,乾隆帝这样想着,大不了再放低些身段就是了,何必与女子计较这么多,他兀自笑了笑,便也不再去想,细细的去看手中的奏折了。 十二阿哥与和亲王世子二人一出来了养心殿,十二阿哥就像是长着翅膀想要飞了一样,他脸上的泪痕未干,却已经咧开嘴巴嘻嘻的笑了,牙缝里还有一颗新掉了的乳牙空隙,他朝着永璔笑道 “哥哥,咱们快走吧,否则就赶不及看新娘子了” 永璔却拉住了他,伸手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你今日倒是机灵的很,居然敢用皇后娘娘来作态,惹皇上的怜爱” 十二阿哥听出来了永璔言语之中的责怪,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嘟囔了两声道 “我有些心急了嘛,咱们快走吧?” 何况他也不是完全的用皇后来作态,也有一些真情实感的思念皇额娘。 永璔伸出一支手指,微微的屈起来弹了弹永璂的大脑门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要等着吴公公呀,你这迷糊!” 十二阿哥这才想起来,他捂住有些发疼的脑袋,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三头的永璔哥哥,也不敢再动作了,只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吴书来出来。 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吴书来就捧着东西,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来了这里,永璂看到这样多的宝贝,两只眼睛都亮了亮,他“哇”了一声,就被一旁的永璔拉着走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烟花三月的京都城,崭新的色彩笼罩着坐落在京城正中央的和亲王府,到处都是一抹鲜艳的红色,王府里各处的王亲贵妇进进出出,因弘昼迎娶侧福晋入门,也算不得事,毕竟王府之内没有主母在,皇贵太妃自己又十分年迈,常年的住在佛寺之中,这才厚颜求了成亲王的福晋来特意操办此事! 如今还不到午时,和亲王弘昼已经去了护国寺里接新福晋,按理说这侧福晋不该从护国寺里出阁,皇家的佛寺,算是隆重的地方,若是因凡尘之事惊扰了菩萨,便不是好兆头了。 只是这侧福晋崔佳氏,本是汉人女子,姓崔氏,母家又没有下落,是个孤儿,流落在护国寺里被皇贵太妃搭救,这才有幸嫁给了和亲王,除了佛寺之内,也没有旁的地方可以出阁了,整个京都城里的妇人纷纷议论,区区一个汉人女子,日后就是主持这和亲王府中馈的半个主母了,女子们有的羡慕,有的更是嫉妒。 十二阿哥浩浩荡荡的来了这王府里,大半的宾客都纷纷的下跪请了安,永璂无措的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起身,吴书来又亲自捧来了乾隆帝御赐的贺礼,一时间倒是无上尊荣了,宾客们看着跟在世子身后的十二阿哥。都对这位正宫皇后所出的嫡子分外看重,还有姑娘够着脑袋想要一窥究竟。 只见永璂一身红衣服,乖巧的跟在永璔的身后进了殿内。 正殿里坐着的是和硕和嘉公主,她一身艳红色的衣裳美极了,身旁还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乳母嬷嬷,还有慎亲王的福晋等都在里头呆着,一众妇人说说笑笑着,好不热闹。 永璂看了看都是女子,茫然的拽了拽永璔的衣袖摇头 “哥哥?” 永璔俯下身子笑了笑道 “今日府中事务繁多,我一时顾不上你,先跟着和嘉姐姐罢?还有你的新雅妹妹,也在里头玩呢,我开席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十二阿哥面色有些难过,他已经长大了许多,不是很喜欢和满屋子的女人坐在一起了,哪怕那里头有自己许久不曾见过的新雅妹妹。 新雅是慎亲王府的郡主,原是礼亲王的三女儿,礼亲王是世袭的爷,与乾隆帝本就没了什么姻亲关系,到了这一代,更是奢靡无度,只靠着世袭的爵位过活,新雅的生母原是礼亲王的侧福晋杨氏,因是汉人女子,嫁给礼亲王后连诞下了三个女儿,新雅出生的时候,恰逢慎亲王福晋的独女夭折,两家为结金兰之好,便由六王爷做主,将新雅过继了给慎亲王府,如今整个慎亲王府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子,慎亲王与福晋疼爱的很。与十二阿哥年纪相仿,幼时还曾进宫伴读过呢。 永璔哄了哄他,十二阿哥便也乖巧的进去了,不愿意让永璔哥哥难做。 “和嘉姐姐,福晋万福!” 十二阿哥恭恭敬敬的拱手行了礼,他这般礼数恭敬,倒是吓坏了殿内伺候的人,从未见过哪个阿哥这么有礼数呢还。 和嘉公主见是他来了,急忙放下了怀中刚刚半岁的儿子,而一旁的慎亲王福晋,见十二阿哥居然对着自己行礼,更加慌乱了,急忙站起身来扶住他 “十二阿哥,万万不可折煞臣妇了” 慎亲王是乾隆帝的堂弟,福晋辈分上虽说是十二阿哥的长辈,但是这可是当今乾隆帝膝下唯一的嫡子,中宫皇后唯一的儿子,尊贵异常,是皇家的人,就是君,君臣怎能如此颠倒。 一旁的和嘉公主见慎亲王福晋如此慌乱,也缓缓的站起身来,拍了拍慎亲王福晋的手笑道 “十二弟着重礼数,福晋不必如此。” 慎亲王福晋这才怯怯的坐了下来,她拉住十二阿哥的肩膀笑道 “今日这日子,不想十二阿哥也会亲自来” 永璂脸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被慎亲王福晋拉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凳子上乖乖吃点心的新雅郡主。 和嘉公主拍了拍乳母怀里有些闹腾的儿子,扭头对慎亲王福晋笑道 “十二弟哪里是来吃席的,是来找世子玩闹的罢?” 永璂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和嘉姐姐,这就是你的孩子吗?” 十二阿哥眼睛里都亮了亮,看着一旁肥嘟嘟的孩子,好奇的问道。 和嘉公主刚刚生产后不久,身子虚亏,今日王府里这样的喜事也亲自来贺了,她抱起来半岁的儿子,俯身对十二阿哥笑道 “是呀,他还要叫你一声舅舅呢” 永璂不过十岁的年纪,这样贸然的就应上了舅舅,他的脸蛋儿微微红了红,伸出一只手来戳了戳孩子的脸蛋儿,见孩子流着口水笑了,他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舅舅?” 和嘉公主看着眼前的十二阿哥,心中却有些微微的酸涩,圆明园里,皇额娘产的事情,自己也都知道了,自己本来还想着,待皇额娘回宫后就带着新出生的孩子一同去给她请安,却不想她留在了圆明园中,京都之中,还多是流言蜚语,实在让人听着难受。 一旁的新雅郡主已经吃完了点心,她看到了十二阿哥,脸蛋儿微微的红了一下,九岁的郡主,脸上居然有了羞涩之感。 她幼时在宫中伴读,就时常与十二阿哥一同玩闹,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还是慎亲王福晋看到了女儿,这才想了起来,他拿起帕子咬唇笑了笑道 “新雅,快过来!” 十二阿哥听到这样的名字,霎时间将手从自己这个外甥的脸蛋儿上收了回来,转过身来,就见新雅妹妹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新雅郡主到底还是孩子的年纪,今日穿了一身碧绿色镶红边的衣裳,的发髻上簪着两朵珠花,她已经出落得比从前高瘦了许多,只是一张脸蛋儿,还是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郡主刚刚放下了点心,正诧异额娘今日怎么不斥责自己,偷偷的抬起头来,就看到十二阿哥正瞧着自己,她年幼时候对十二阿哥很是喜欢,胖嘟嘟的模样,让自己总是忍不住捏一捏。 只是十二阿哥如今已经是差不多大人的模样了,还生的与皇后娘娘十分想象,有些好看呢。 新雅郡主听到额娘正叫着自己,缓缓的走到她身旁,新雅拽住了额娘的衣襟,将脸庞都依偎在额娘的身上,拿眼睛偷偷瞄着十二阿哥。 这副好奇又羞涩的模样可逗坏了一旁坐着的和嘉公主 “新雅妹妹从前也是与十二弟一起玩闹过得,怎么如今二人像不认识了一般?” 她抱着怀中的孩子,才刚刚半岁的公子,似乎也是看出了舅舅的心思一样,咧开嘴笑了,口水都流了下来。 慎亲王福晋闻言一喜,她这才想起来十二阿哥曾与自己的女儿一同读过书的事情,忍不住心里欢喜了起来,十二阿哥是中宫所出,宫中再没有哪个阿哥能比他身份尊贵了去,外家又有一个讷苏肯十分争气,皇后如今虽说算是失宠,可是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宫中起起伏伏,中宫却是始终难以撼动的地位。 她这样一想,急忙推了推怀里的女儿,笑了笑道 “十二阿哥待在此处也是拘束,新雅,快带着十二阿哥去后园里玩玩儿吧!” 日后如何还说不好,只是看二人这副模样,多亲近亲近十二阿哥,对自己的王府也是好的。 十二阿哥低着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愿意。 新雅郡主却有些不想去,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见过永璂了,自己到了六岁就从宫中出来了,回家乖乖的学了规矩,上次见十二阿哥的时候,他还是个赖在皇后娘娘身旁撒娇的胖墩,如今却已经长的比自己高出去了一个头,二人这么长的时间不曾见面,该有多不好意思呀,她摇了摇头道 “我不,我要看新娘子呢” 慎亲王福晋并未生气,抚了抚新雅的发髻,柔声的哄道 “新娘还要晚些时候呢,快去玩儿吧!” 新雅郡主这才勉强的点了点头,抬眼就看到十二阿哥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新雅妹妹,请!” 和煦的春日里,新雅郡主第一次见到少年脸上那样明媚灿烂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她从前也见过,只是从前的十二阿哥太过胖嘟嘟了,没有眼前这样璀璨的笑容。 少年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屋子里泛着光芒,笑起来眉眼弯弯,又带着些调皮可爱的气息,整整齐齐的白牙,最旁边还有一颗掉了乳牙的空隙。 此后数年,直到乾隆四十一年,十二阿哥永璂离开这人世的时候,新雅郡主都再也没有从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之子于归宜室家 3 两个孩子一同踏着阳光出了门去,慎亲王福晋看着这二人相和谐的背影,笑着对一旁的和嘉公主道 “十二阿哥生性稳重,又礼数周到,我听闻,一直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的” 宫中的皇子,尤其是嫡出的,为防外戚乱政,自太祖建立大清开始,到康熙皇帝时期,所有的皇子大都是送到阿哥所里去养着,可到了乾隆帝这里,已经不知道破了多少次例了,先是孝贤皇后的七阿哥因体弱多病,自从出了娘胎,就不曾离开过孝贤皇后,再是宠妃嘉贵妃,因着母家偏远,乾隆帝怜惜,便也能将孩子养在膝下了,十二阿哥能养在皇后的膝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皇后的外家本就没什么势力,如今虽说有讷苏肯争气,可是那孩子毕竟是这两年才发迹的,对皇权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和嘉公主正拿着拨浪鼓逗弄着身后嬷嬷抱着的公子,公子是在前些日子乾隆帝御驾行宫在圆明园的时候落地的,富察府上下高兴坏了,无论是和嘉的公公傅恒,还是婆母瓜尔佳氏都十分开心,要说最高兴的就是福隆安那个家伙了,平日里木讷呆滞的一个人,在那日却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这个孩子平安落地后不久,傅恒还亲自抱着请了乾隆帝赐名。 丰绅济伦,乾隆帝御笔亲提给外孙的名字,满满当当的四个字,也是除了和敬公主的儿子之外,乾隆帝第二个亲自下令赐名的外孙了。 只是难为了和嘉公主,孕期的时候纯贵妃薨逝,临盆的时候又难产,她本就是个身子虚弱的公主,如今更是添了许多不足之症,人也消瘦了许多。 今日王府里这样的喜事,她是顾念在五皇叔与公公傅恒交好,婆母瓜尔佳氏又身子不便,这才亲自过来,额驸福隆安放心不下,也跟着过了来,此刻正在前厅里帮忙呢。 和嘉公主听到慎亲王福晋这样问,扭过头来笑了笑道 “皇额娘以身作则,十二弟自然礼数有加,稳重就谈不上,他如今还是个孩子,见了咱们这些人,一时间拘束罢了” 慎亲王福晋笑着点了点头,皇后以法制六宫,这是京都城里人人闻名的事情,许多府里的主母也如此效法,倒平息了许多妾侍兴风作浪的事情,皇后万事讲究一个礼字,就凭着这个,京都城里也是人人敬服的。 慎亲王福晋端起来桌上的茶盏,缓缓喝了一口,一双眼睛偷偷的看了看和嘉公主 “只是十二阿哥还,皇后娘娘也该从圆明园里回来照顾,这么的孩子,没有额娘在身旁,可怎么是好” 和嘉公主侧颜看了看她,明白慎亲王福晋是想从自己嘴里打听出来些事情,心中有些不满,便也笑了笑低眉道 “宫中不乏贴心照顾十二阿哥的人,况且,皇额娘只是身子不适,将养几月就会回宫的,福晋不必挂心” 慎亲王福晋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案上,拿起帕子沾了沾嘴角道 “上次在圆明园里见皇后娘娘,气色还是极好的,宫中事可当真是无常” 上次是在圆明园里赴宴,自己瞧见与乾隆帝并排而坐的皇后,一身红衣神采奕奕,容颜与从前并无二异,美艳大气的坐在那里,眉目之间顾盼神飞,只是宫中之事当真变幻无常,皇后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产了,前些日子自己偶然碰到了那拉府的夫人,也就是皇后的亲嫂嫂,只说是皇后年岁渐大,怀胎不安稳罢了,她心里也觉得惋惜,悠悠的叹了口气。 和嘉公主却并不愿再讨论宫里的事了,她嫁出宫来这么久,早就知道京都城之间妇人的嘴舌之间有多可怕,几句话就能抵上千军万马。 她抱起来身后的儿子,对着慎亲王福晋笑道 “孩子有些困了,我先去哄哄,福晋自便” 慎亲王福晋便也站起来对着和嘉公主行了礼。知道是自己今日有些失言了,便也不再想多说什么,坐在座位上,怯怯的捧着茶喝了。 和亲王府的后花园里-- 十二阿哥领着新雅郡主却玩的热闹,二人身后跟着许多的奴才,十二阿哥的脸蛋儿有些微微皱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吩咐道 “你们就在这等着就行了” 为首的奴才面色为难,他往前一步道 “这可不行,十二阿哥,豫嫔娘娘特意吩咐了要奴才紧跟您” 皇后居住在圆明园,十二阿哥的安危之事,豫嫔分外上心,特意的嘱咐伺候的奴才们寸步不离。 十二阿哥却烦闷极了,他的手摆了摆道 “我就一会儿,你就在这等我吧!” 言罢还不待奴才说话,他转头就拉住了新雅郡主的手,二人一同朝着远处的假山跑去。 见没了什么人,新雅郡主跑的脸上都出了汗水,她看着十二阿哥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气呼呼的甩开了,眉毛都竖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呀,真是的!” 十二阿哥这才从贴身的衣裳里取出来一块梅林墨砚来,双手捧住了墨砚,笑了笑道 “这是上次你说喜欢我的墨砚,可你后来出了宫,我再也没见过你了,这墨砚是和我一模一样的,我从额娘宫里新拿的,嘿嘿” 他双手捧着墨砚,傻乎乎的笑着要递给新雅郡主,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珠渗出来。 新雅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自从进了王府他就一直披着这件红彤彤的披风,不愿意取下来,原来是里头装了这么大的东西。 眼前的少年面色认真恳切,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就像是宝石一样,新雅郡主情不自禁的伸手接了过来,沉重的梅林墨砚让她手臂都重的下垂了些,只见她脸儿有些微红,低着头看着墨砚道 “我……我被我阿玛带回了家中上课,本是说着玩玩儿的” 不想十二阿哥却当了真 十二阿哥这才腾出手来擦了擦汗水,他点了点头笑道 “这东西我额娘宫里多的很,你用完了,我下次还从宫里给你拿” 新雅郡主看着他圆乎乎的脸,两只手不知所措的抠着墨砚 “皇后娘娘没有回宫来,你自己一个人害怕吗?” 十二阿哥摇了摇脑袋,身后的辫子也跟着晃动了起来,他挺起来的肩膀,故作老成的说道 “我已经长大了,怕什么?” 新雅郡主瞧着他这副模样,却情不自禁的捂住嘴嘻嘻嘻笑了。 十二阿哥见她笑了,微微的皱眉道 “你笑什么?” 新雅郡主将墨砚抱得紧了些,她轻轻的扬起来辫子哼了一声,那模样可爱又俏皮极了。 “我记得你从前,去上书房的时候,还哭着闹着要找额娘呢,对了,还有一次,被皇后娘娘身边的玉琈姑姑抱着来上课,大冬天的,鼻子里还吹了个大泡泡,就像这样” 她边说边比划,眉毛都上挑了起来,越发的兴高采烈了。 十二阿哥的脸色通红,眼睛里看着新雅郡主鬓边那个来回跳动的珠花,他伸手要去夺那墨砚,窘迫的开口道 “你!早知你这样说我,我以后再也不给你了” 新雅郡主却往后一躲 “那可不成,十二哥哥不能这样言而无信,你方才说过日后还给我的” 永璂也不是真的要去抢回来,见她这样护着,也笑了起来。 巳时的阳光正好,整个花园里阳光明媚,王府后的池塘里水光潋滟,只有两个的身影站在假山旁边,池塘里倒映着一双影子。让人看着就觉得有趣。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京都的护国寺-- 偏殿内一抹红色布满了殿内,长长的红绸挂满了殿阁,有许多女子在殿内候着。 门前的木梁上惊起一对雨燕,纷纷而起,似乎也是为今天这样的日子庆贺。 皇贵太妃看着面前装扮一新的粟玉,脸上的神色欣喜与满意来回交织着,粟玉在护国寺里陪伴自己多年,二人早已经差不多是母女的情分,皇贵太妃如今见她心愿得尝,也是为她高兴。 粟玉坐在铜镜前,看到身后皇贵太妃的眼睛里似乎有泪花闪现,转过身子来拉住太妃的手,温和的笑了笑道 “玉儿多谢皇贵太妃成全!” 皇贵太妃却抚了抚她的发髻,柔声的埋怨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唤太妃?” 粟玉的脸颊微微红了红,她抬起眼睛来,看向皇贵太妃慈祥的脸庞,有些颤抖的轻轻开口道 “额……额娘” 皇贵太妃这才满意的应了一声,她看着粟玉的发髻,从衣袖中掏出来一只鸾凤和鸣的金簪,给她乌黑的发髻插了上去 “这是先帝从前赐给我的,原本是一对的,因我私心,有一只送给了故人,如今只剩这个,就留给你罢!” 鸾凤和鸣的金簪是一对,从前给了皇后一支,本想着等皇后嫁给弘昼后诞下孩子,再将手中这只给她,却始终是没来得及。 皇贵太妃哀然的叹了口气,她看着粟玉如今做了新嫁娘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的想着自己那个没有良心的女儿荣嘉公主。 自从皇后嫁给了如今的皇帝后,手中的这只鸾凤钗就一心想留给荣嘉的,怎知这个死丫头,不吭不响的就离开了自己,自从之前跑了以后,这都要十年了,一点音信也没有。 “粟玉身卑微贱,不敢受礼” 粟玉身子轻轻的伏了下去,皇贵太妃回过神来,明白今日这样的日子,自己也不能再掉眼泪了,只是见她这副模样,也有些酸涩,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将这鸾凤钗缓缓的插进去了粟玉乌黑的发髻之中。 她满意的看了看道 “我告诉过你,弘昼的身份特殊,他又是个荒唐的孩子,从前的许多事儿,都在他心里头扎着根呢,你嫁给了他,要好生的照顾他,能帮他走出来,我这老婆子就感激不尽了,说是我成全你,不如说更是你成全了我” 粟玉一介寻常百姓,如今却要嫁去王府,日后免不了行走皇宫,皇室这样尊贵的地方,若是不够玲珑通透,可是有的苦头吃了。 皇贵太妃顿了顿又道 “你嫁入王府,就是名正言顺的和亲王侧福晋,是要上玉碟的,这样尊贵的身份,日后卑贱这种话,可是万万说不得了,你若是自命卑贱,旁人又该如何看你?” 皇贵太妃还记得,弘昼从前死里逃生带回来的那个江南女子,说是吴扎库氏,可祖上最多也不过是个五品的官员,连举人秀才都不曾见过几个,也不知根知底的女子,一样跟着弘昼回来,因着生了一对儿女,顺理成章的成了和亲王的嫡福晋。 与她相比起来,如今眼前的这个,皇贵太妃起码是放心的。 只见粟玉恭敬的点了点头 “是!” 她这样的懂事听话,皇贵太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自己明明知道弘昼并不喜欢粟玉,如今却要将粟玉强塞进王府里头去,好在粟玉也是一片痴心,否则自己不是白白害了人家姑娘。 木门轻扣的声音响起来 “额娘?” 这次是和亲王弘昼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隔着厚厚的门窗,他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着急了,皇贵太妃这才回过神来。 她指着门,笑着同粟玉道 “你瞧瞧昼儿心急的模样,这才什么时辰,就叫嚷了起来” 粟玉却低垂着眉眼,脸颊羞涩的通红。像两个苹果一样,她生的本就十分清丽,如今这样盛装华服的打扮,鬓边又被插上了华贵的鸾凤金钗,一双眼睛顾盼流连,端的是仙人之姿也不为过了。 皇贵太妃拍了拍她的手,与寻常娇滴滴的女子不同,粟玉的手在佛寺里常年做劳累的活计,还有些茧子在上头,皇贵太妃心疼的摸了摸,扭头对一旁伺候的人笑道 “时辰不早了!快些罢!” 喜嬷嬷闻言罢就挥了挥手,一旁站着的一个喜嬷嬷还有两个侍女,急忙上前来,盖上了鲜红的盖头来。 眼前的天光被突如其来的红布遮挡住,粟玉手中还握着一柄的玉如意,神色慌乱又不安,只由侍女亲自搀扶了起来。 她一身红色的吉服,恭敬的对着皇贵太妃福了福身子。 一旁站着的喜嬷嬷急忙拍了拍手,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这才将门窗打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之子于归宜世家 4 眼前的天光被突如其来的红布遮挡住,粟玉手中还握着一柄的玉如意,神色慌乱又不安,那是新嫁娘脸上都有的神色,她只由侍女亲自搀扶了起来。 她一身红色的吉服,恭敬的对着皇贵太妃福了福身子。 一旁站着的喜嬷嬷急忙拍了拍手,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这才将门窗打开来。 咯吱一声,木门忽然打开来,带着满园的阳光,照了进来。 门口的和亲王,一身红色亲王的服制站在那里,因着他是习武之人,回京了这些年也日日不曾放下,每天都舞枪弄棒的,身姿十分挺拔,还特意将胡子修的短了许多,站在那里,玉树临风,倒是看不出来已经是过了不惑之年的王爷了。 因着是侧福晋入门,进门后也不能当日就与弘昼相拜天地,皇贵太妃身在佛寺,也并不打算去往王府里头,有些话,只能如今说了,她扶起来粟玉,看了看一旁的弘昼,满意的将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用庄重的声音开口道 “佳儿佳妇,当琴瑟和鸣,绵延子嗣” 弘昼已经这把年纪,又有嫡子嫡女在膝下,世子也已经立下,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太妃只是觉得,弘昼比粟玉大了这么多,若是能留下孩子来,日后能倚靠一二,自然也是好事儿。 新嫁娘侧福晋粟玉从盖头底下偷偷看了一眼,握着自己手的那只大掌,十分的暖意融融,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看着他心陷在郁郁之中,只想一心的让他走出来,让他过得高兴,而不是整日的饮酒消愁。 粟玉心里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那个人不仅不是自己,还是这天地间最最尊贵无比的女子,这个秘密,护国寺上下的人心照不宣,可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愿意看着弘昼就此消磨时光,自今日起,自己就是他和亲王府的新妇了,就算是为了皇贵太妃,自己也要好好照顾和亲王。 而今天的新郎官,和亲王弘昼,面上的神色复杂交错,他看着额娘这样高兴,脸上也跟着挂上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眼睛里头,却是一点点的喜色都没有见到。 皇贵太妃亲生的儿子,她自然知道弘昼在想些什么,拍了拍弘昼的肩膀道 “你已经大了,定要好生的待粟玉,不要再像从前一般,教额娘安心不下,明白了么?” 和亲王垂下眉眼,他看着自己手心里握着的那只手,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气,复又攥紧了些,宽慰的笑道 “儿子谨记额娘教诲!” 皇贵太妃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她挥了挥手,手中的丝帕也跟着晃动了两下 “去吧,去吧!” 弘昼看着额娘,却掀起来衣袍跪了下来,他这样一跪,一旁的新侧福晋也弯身跪了下来,弘昼缓缓开口道 “今日,是儿子的喜事,还请额娘肯出佛寺,随儿子回王府去!” 皇贵太妃自从先帝驾崩后三月就来了这佛寺里,当年失去儿子不久的裕妃,又突然失去了丈夫,女子人生之中的两个支柱,顷刻间化为乌有,新帝登基,钮祜禄氏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太后的位置,逼着自己来了这护国寺,带着自己那一同闹出来丑事的养女荣嘉公主,一待就是将近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来,皇贵太妃不曾踏出过这里一步,偌大的佛寺,自己在青灯古佛的陪伴里也逐渐忘却了从前宫里的勾心斗角。 如今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成亲,皇贵太妃也因避嫌而不愿意出席去王府,一来是怕自己出了这佛寺,有些过于招摇过市,让京城里的妇人认为和亲王府不过是纳了个侧福晋,就这般大费周章。 二来则是不想惹起来宫中太后与皇帝的注意,弘昼成亲,乾隆帝或许也对他放下了心神,赏赐一波又一波,无功不受禄,王府里受了这些个恩裳,自己若是再踏出这佛寺,岂不是太过了些。 皇贵太妃摆了摆手道 “你这孩子,快去吧,莫要误了好时辰” 她俯下身子,轻轻伸出手来扶住弘昼,弘昼却跪在地上岿然不动,眉目坚定极了 “额娘不去,儿子恕难从命!” 皇贵太妃气急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人,还有宫里的人前来迎亲,又不愿意在此时这样的好日子里对弘昼发脾气,便低声道 “昼儿!” 一旁的侧福晋也弯下了身子,清脆悦耳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出来 “请额娘移步!” 皇贵太妃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若是可以的话,自己儿子的喜事,怎么会不想去呢,只是怕徒惹麻烦罢了,她抬起湿润浑浊的双眼,过了许久才点了头道 “好!” 眼瞧着她点了头,身后伺候皇贵太妃多少年的老嬷嬷也一时情急落下泪来。 一时间皇贵太妃也拿出来压在箱底里多少年的华贵衣物,在二位新人携手出了这里后,也坐上了特制的软轿,由王府里的世子永璔亲自陪着去了和亲王府。 午时已到,侧福晋在成亲王福晋的陪伴下缓缓的下了轿撵,和嘉公主与慎亲王福晋也上前来,因着这些人都是福寿双全的人,更是夫妻和美,和嘉辈分最,她此刻亲自扶住了侧福晋的胳膊,搀着她往房里去了。 和亲王府门外一挂红色鞭炮,是时候的响起来,孩子们吓得捂住耳朵嘻嘻笑,十二阿哥站在新雅郡主的身后,二人的衣裳看着红彤彤的,站在王府里,像是两个福娃一样,只见十二阿哥伸出来手,捂住了前头看热闹新雅郡主的耳朵。 王府里今日只是迎娶侧福晋,也不用拜天地父母,可皇贵太妃的出现,还是让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世子永璔亲自搀扶着皇贵太妃,她一身暗黄色常服,墨绿色的滚边镶嵌,灰白的鬓发轻梳,额上还勒着一副暗黄色的抹额,两颗东珠镶嵌在上头,威严又不失大气。 众人看到太妃驾到,纷纷起身行礼 “见过皇贵太妃!” 成亲王福晋与慎亲王福晋送了新人进去后出来,看到皇贵太妃已经端坐在宴席上手,二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这老祖宗今日怎么也出来了?” 慎亲王福晋摇了摇头道 “十二阿哥都来看了,皇贵太妃毕竟是和亲王的亲额娘,看儿子成亲也不为过” 成亲王福晋便也点了头,二人冲着皇贵太妃的方向福了福身子,便也算是行了礼数。 便相携着坐了下来。 皇贵太妃与镇平将军的老夫人是故交,二人多年不见,此刻坐在一桌,好不热闹,荣嘉公主不一会儿也从殿里出来了,她见太妃也在,顺理成章的便也坐在了太妃的桌上。 皇贵太妃与她不大相熟,但到底是一家子皇宫中人,便也笑着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婴孩,笑着夸赞道 “极好,极好” 世子永璔站在皇贵太妃的身后,连席都未入,他挺拔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侍卫一样,皇贵太妃转过头来,怜惜的开口道 “好孩子,快去坐吧,不必在这里了” 世子永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十二阿哥从不远处噔噔噔的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永璔的衣袖道 “哥哥随我去那里坐嘛!” 永璔这才低下头,他揽过永璂,对皇贵太妃道 “你该向祖母问安” 十二阿哥这才看到旁边坐着的皇贵太妃,一时间面色窘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点心,抱拳恭恭敬敬的对着皇贵太妃行了个礼道 “永璂给皇贵太妃请安” 他年纪,礼数却十分周到了,也生的十分好看,皇贵太妃忍不住多看了这孩子两眼,眼睛里慈祥一片 “这是十二阿哥吧?” 这下惊讶的就是十二阿哥了,他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手都来不及放下 “太妃娘娘认识我吗?” 皇贵太妃拿起桌上的一块糕饼递给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但我与你额娘熟识,你这模样,与你额娘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旧时宫中的宴会上,还不到十岁的丫头也是这样,在一众皇子公主里来回穿梭着,可爱俏皮的眼睛,与如今自己眼前这个眉目俊俏的阿哥并无二样。 十二阿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样的话,他已经从许多人那里听到过了,自从十二阿哥落地,人人见了都说和皇后生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却很少有人说与乾隆帝相似,也因为这,他的年纪,若是扎起头发来,就是个女孩模样了。 皇贵太妃对一旁站着的永璔道 “既然十二阿哥都亲自来请你了,快去罢!” 永璔拱了拱手道 “是!” 便拉起来吃着糕点的永璂朝着那边儿去了,皇贵太妃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时过境迁,景娴的儿子,都已经有这么大了,若是当年不出那档子横祸,该有多好,她正看着出神,一旁的镇平将军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衣袖道 “想什么呢?许多年不出来一次,出来了也不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皇贵太妃转过身来,看着老姐妹,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道 “老姐姐,这是哪里话” 王府里欢天喜地,转眼间黄昏已至,自从和亲王回京以来,也是许久不曾这样热闹过了,傅恒今日也来了王府,他看着座上的弘昼面色严峻,只有淡淡的微笑挂在脸上,心里忍不住微微一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值得挂怀呢?来,这杯敬你,新郎官儿” 弘昼看着他醉醺醺的模样,嫌弃的举起来酒杯与他喝了一杯,放下酒杯后,只见傅恒嘿嘿的笑了 “莫要再喝了,我只怕你回家挨骂!” 傅恒的夫人瓜尔佳氏,在外头都是贤淑闻名的命妇,只有弘昼知道,傅恒从前一次一次在外头抱着自己哭诉的模样。 弘昼却笑不出来,来来往往敬酒的人这样多,他一直不住嘴的往里灌酒,脸上却没什么醉了的神色。 王府里喜气洋洋,唯独自己这个新郎官儿没什么心思,他又喝了一杯,只觉得傅恒说的十分有理,自己都已经这把年纪,娶回来侧福晋也是耽误人家,若是自己再一心冷待,岂不是太委屈旁人。 欢喜的时间过得很快,酒席已吃,宾客一时间散去了,额驸福隆安也护送着妻子和嘉公主先回了家,傅恒醉醺醺的也跟着一同走了。 成亲王福晋见礼也已经成了,这才肯出了王府去,临上马车,皇贵太妃亲自送到了门外,浑浊的双眼看着她,弯了弯身子笑道 “今日有劳福晋了” 成亲王福晋急忙扶住了她,摇了摇头道 “太妃娘娘,您可别折煞我,弘昼的婚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要他们和和美美,我也能在菩萨面前积个福德” 她生性幽默,这一番话说的伺候的人都笑了起来,皇贵太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成亲王福晋见此摆了摆手道 “晚间风冷,太妃快回去吧,就此告退了” 她言罢福了福身子,便转身上了马车去。 皇贵太妃见此,也吩咐了一旁的老嬷嬷道 “嘱咐下去,咱们也回佛寺吧” 老嬷嬷似乎有些为难,她凑近了皇贵太妃压低声音道 “那怎么成,王爷让您来就是为了受明早侧福晋的茶的” 皇贵太妃看着王府里的薄暮,无奈的笑了笑 “我又不是没喝过粟玉那丫头的茶,还差这一日吗?快去吧” 老嬷嬷知道拗不过太妃的性子,便也急忙去了。 皇贵太妃看了看府内,夕阳下的红绸闪发着耀眼的光芒,永璔带着十二阿哥在玩闹,整个王府都因为夕阳的光亮而觉得明亮温暖,皇贵太妃转着手中的佛珠,这佛寺之外的天光,自己也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了。 今日这样的喜日子,皇贵太妃不知怎的却心生伤感,她想起今日所见的老姐妹,还有无数的后辈们,这样热闹的情景,自己已经二十七年不曾见过了,她看着王府,想起那年弘昼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自己与被指了婚的景娴一同来这里,给弘昼收拾东西,那是二人最后一次来这王府里。 老嬷嬷已经唤来了马车,皇贵太妃吩咐了一旁的奴婢道 “不必告诉王爷和福晋” 便抬起脚步上了马车去。 斜阳若影,短暂的热闹过后,便要重归无穷无尽的寂静中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之子于归宜室家 4 第一百四十七章:之子于归宜室家 宾客盈门,也不过一日就要散去,十二阿哥今日并不打算回宫去,他便也随着世子永璔一同站在门边送客,只是这些亲眷都是出入皇宫大内的人,自然也认得他,众人离开之前都要对他躬身行礼告退,十二阿哥的年纪也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呆了一会儿便踮起脚尖对永璔道 “永璔哥哥,我先去后院儿等你罢” 永璔看着他这副模样,今日也是累坏了的,安抚的揉了揉十二阿哥的脑袋,展开了一个十分和煦的笑容 “好,我晚些时候带你去买些好吃的” 十二阿哥永璂听到这样的话也笑了,他蹦下楼梯,正想去后院儿里,却听到一声十分清脆的女声传来 “额娘!” 原是新雅郡主正拽着慎亲王福晋,福晋头上的珠花流苏有些偏了,正心翼翼的抚好,见女儿这样心急,嗔怒的拍了拍她的手道 “你阿玛吃多了酒,还在后头拉着人说话呢,咱们总要等一等他的车驾是不是?” 新雅郡主却来不及听福晋说话,她昂着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还在四处张望些什么,却是没瞧见躲在柱子后的十二阿哥,有些不高兴的垂下脑袋道 “那好吧” 方才一听丫鬟说十二阿哥在这里迎来送往,她什么都顾不得,拉起与和嘉公主一起闲话的额娘就要离开,可是如今,如今见十二阿哥不在这,她却又想多在王府里多呆一会了。 少女的心思对谁都说不得,只是慎亲王福晋最是了解这个女儿,戳了戳她的脑袋笑而不语。 过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慎亲王从里头由厮搀扶着出来了,和亲王弘昼,今日的新郎官也跟在了后头,一路送着慎亲王出来。 二人都是风流不羁的王爷,素日里十分交好,弘昼亲自送着慎亲王一家出了门去。 十二阿哥永璂的身子躲在廊下的柱子后,看着新雅郡主的背影逐渐远去,她身上的红色斗篷,随着春日里的晚风而翩翩起舞,像极了一只红色的蝴蝶。 少年人的悸动喜欢,就像这春日里的蝴蝶一般,翩然美丽却又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二阿哥甩了甩沉重的脑袋,耷拉着头回了后院儿去了。 黄昏过后,无边的黑暗吞噬掉了最后的一抹血色残阳,一轮月缓缓的从黑暗中探出头来,天色凉如水— 新过了门的侧福晋在侍女的伺候下进了寝殿内,满殿里头华贵异常,都是红色,她心翼翼的由人搀扶着坐在了床塌上。 额头上的珠翠来回的晃动,叮铃作响的声音让人晕眩,粟玉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这样的陌生,只是此刻的她,满心里都是欢喜,一颗心都在外头迎来送往的和亲王身上。 她攥着手中的玉如意,只觉得都烫手了起来,想起皇贵太妃的话在自己耳畔 “好孩子,昼儿这孩子一根筋,你这样温润的性子在他身边,我最是安心,只是,算不得正室,着实委屈你了” 粟玉是汉人,侧福晋是什么,侧福晋在汉人的嘴里不过是个妾罢了,纵使如今的王府里没有旁人,更没有正室压身,从前和亲王的福晋因病故去了,只是粟玉嫁了过来,在原先的福晋吴扎库氏面前,也是要执妾礼的。 这些东西十分虚无缥缈,名分什么的,粟玉着实也没那么的在乎,于她而言,能够伺候在和亲王身边就已经是万幸了,还怎么敢奢求正室的位置? 皇贵太妃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又十分的疼爱自己,即便是不嫁给和亲王,若是许给旁的男子,太妃也会答应,只是,粟玉记得,那日的雪漫佛寺,和亲王孤身一人站在皑皑白雪之中,手中的酒壶已经干涸,他那样无助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挺拔修长的背影在白雪之中衬的那样孤独,他是王爷啊,是天子的亲弟弟,也会有这样孤独无助的时候。 是什么样的心思呢,让自己对这样一个荒唐的王爷起了怜爱之心。 前路十分艰难,弘昼的心门,比那护国寺门口的铁门还要难开,粟玉心里明白,可还是一意孤行。想要捂热这样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偌大的寝殿里头红烛摇曳,满室的红稠都在包裹着这样的喜色,桌上的酒盏温热,还徐徐的冒着热气。 此刻嫣红的盖头下,是女子娇羞彷徨的神色。 粟玉就这么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恭敬的等待着,可是,和亲王今日,也着实有些太过磨蹭了。 时辰一点一点的消磨过去,转眼间就已经接近子时了,守门的侍女都不耐烦的打起来哈欠。 和亲王弘昼坐在书房里,孤灯一盏,他面前只放着一盏酒,这是今日自己的喜酒,只是,弘昼的心里没有半分的高兴,他怅然的叹了口气。 “唉” 可笑至极,这样年岁的自己,还要为这些儿女情肠而唉声叹气。 他看了看外头的一轮孤月,无奈的笑了笑,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疲倦了,他伸出修长的手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向外头的红绸挂满了整个王府,缓缓的站起身来。 门外的厮见他终于肯出来,躬身开口道 “爷,这时候,咱们往哪去?” 弘昼低头有些好笑的看向他,拍了拍他的帽檐,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笑开了 “这样大喜的日子,你说爷往哪去?” 厮的面色有些窘迫,但是瞧见和亲王的脸色有些发红,急忙扶住他道 “是,是奴才的不对,这就扶爷安置去” 弘昼默默的点了头,由厮搀扶着往侧福晋的院子里去。 侧福晋粟玉已经头昏脑胀一整日,她试探的掀了掀开盖头,偌大的寝殿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侍女伫守在门边,心底里不由得有些酸涩起来。 粟玉一向随着皇贵太妃居住在佛寺里,身边更没有什么亲近的丫鬟,这次来王府,许多丫鬟婆子都是临时买来的,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亲近。 她低垂着头,门旁的俩个侍女似乎是朝这边看来,还在低头私语些什么,听不真切,粟玉即便不去听,自然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这两个侍女是成亲王福晋亲自挑选来的,姿色一般,用来伺候内闱最是合适不过了。 只是为首瘦削的侍女,似乎心气较高,她昂了昂脑袋开口道 “已经这时辰了,怎么还不见王爷前来” 一旁的侍女倒是年幼,也不敢乱说些什么,只愣愣的摇了摇头,本以为这样能安静下来,却不想听对面的姐姐又开口道 “我听厮说,王爷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呢,这样大喜的日子,侧福晋也真是可怜” 侍女名唤瑞雪的,此刻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瑞蓝姐姐少说些话吧” 那名唤瑞蓝的人侍女白了她一眼道 “你呀,这样心做什么” 她又往里头看了看,这才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一身绛红色蟒袍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二人身后,弘昼目光冷峻的盯住侍女,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个侍女听到这样的声音,身子就有些不稳了,扭头看到果真是和亲王,二人顿时腿一软跪了下来 “奴婢参见王爷” 坐在床榻上许久的侧福晋,听到侍女这样的通传声,从红纱里往外怯怯的张望了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旁,急忙坐直了些身子。 弘昼似乎是因吃了些酒的缘故,身子站的有些摇晃,他此刻也不愿意再去处置两个不懂事的宫女,只烦闷的挥了挥手道 “都下去吧” 两个侍女也是心惊胆战,生怕方才的话被王爷听去,如今见王爷不追究,二人急忙的退了下去。 弘昼一只手扶住门框,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寝殿里头去,脚步的声音也比平日里沉重不少,侧福晋粟玉见他靠近,急忙俯下身子行礼 “奴婢·····妾身参见王爷” 大礼已经行过,可她还是习惯用旧时的称呼,一生都是弘昼和皇贵太妃的奴婢。 和亲王弘昼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余下一些伺候的人,也都有眼力见的退出去了离寝殿十分远的地方,弘昼见寝殿里头没了什么伺候的人,也不愿意再撑着沉重的身子,转身就一屁股坐到了床塌上,这才定睛瞧了瞧跪着的女子,他本想起身搀扶,可是吃多了酒,脑袋十分沉重,只开口道 “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粟玉这才站起身子来,弘昼看着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坐吧” 粟玉看向他身边的床塌位置,那是紧紧挨着他的位置,自己这一生,还没有坐到离他这样近的位置。 粟玉缓缓的抬起一只脚,心翼翼的走近了坐下来。 他瞧见粟玉坐定,这才伸手揭开了她的红纱盖头,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眼前,两只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顾盼流连,两颊上的红晕,她一点酒食也不曾用过,怎么脸就发烫了起来呢? 弘昼愣了愣,只觉得喉咙里干涩极了,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粟玉见此,急忙站起身来,倒了一旁的茶水递给他,羞涩的脸上两团绯红,倒衬得她比平日里娇俏了许多。 弘昼尴尬的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觉得脾胃舒适了许多,这才叹了口气道 “是本王不好,让你久等了” 粟玉低着头,温柔的声音传出来 “王爷有心事,妾身明白” 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承认,可是弘昼的愁容几乎都要蔓延到整个脸上了,这是自己的夫君,在迎娶自己的大喜之日,脸上没有半分的喜色。 弘昼面色一时间尴尬极了,他虽然贵为皇亲,可这说实话,真正的大婚洞房还是头一回,虽然王爷身旁从不缺女子,可是这娶妻,却是他头一回,如今听粟玉这样说,显然是看了出来自己的心绪,他心底里有些歉意,看着粟玉鬓边插着的那只金钗,真是熟悉的很,这样好看的钗,从前也在皇后的鬓发之间出现过 和亲王顿了顿道 “额娘回了佛寺,本王这才耽误了,你不要多想” 粟玉乖巧温顺的点了点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弘昼伸出手来,有些试探的碰了碰她的手,而后终于伸手攥住 “本王既然娶了你为侧福晋,日后,王府里也就只有你一个女子,本王也会好生待你,你安心” 他醉酒后的声音透露出来一丝丝的慵懒,却还是十分的沉稳有力,粟玉只觉得自己方才还七上八下的心思,如今也跟着他的话而变得安心了不少。 “妾身明白,多谢王爷” 二人都已经不再是豆蔻年华的青年男女,弘昼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而粟玉,虽说一开始被皇贵太妃收在身边,可这些年下来,如今也算是年近三十了,于女子而言,她这一生最好的时候就快要结束了。 这样漫长的一生,能够守在心生敬爱之人的身旁,也不算枉然度过了。 和亲王弘昼,礼服整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塌的一边,一只大手无措的揉了揉膝盖的布料,他盯着粟玉的耳垂,在灯火的照耀下,那耳垂上挂着的红珠,活像一颗饱满的樱桃,鲜艳欲滴。 弘昼英俊的面庞上竟然有些微微的发红,他俯下头,轻声对粟玉道 “时辰不早了,安置罢!” 而娇艳欲滴的新嫁娘此时除了顺从乖巧的颔首,仿佛什么也不能做了。 这是她倾心了近十年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如南山巍巍的松竹,武功高强,又是王孙子弟,天命风流。 虽说平日里有些放荡不羁,可粟玉明白,天子聪慧,他便只能愚钝。这是弘昼身为一个宗亲,必须做到的地方。满京都城都是他的传闻,而这传闻尽头的另一个人,竟然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这样的事情,只要他不愿说,粟玉便一辈子都不会问。 红烛深深,满目的红色点燃了这平日里寂静的房间,他低垂着头,狭长的眼眸微微合着,看不清里头的明暗交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十年一觉扬州梦 第一百四十八章: 和亲王的喜事过后不久,就入了四月份,也快要到了十二阿哥的生辰了,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十二阿哥的生母皇后娘娘不在宫中,还在圆明园里修养身子,把持宫务的是令贵妃,她也是得宫人提醒后,才想起十二阿哥的生辰,这样棘手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便也起身去了养心殿里求见乾隆帝。 十二阿哥的生辰,毕竟不是她能够说了算的,纵使已经身居高位,位及贵妃,在乾隆帝与皇后唯一嫡子的事情上,也不敢随意做主。 养心殿— 阳春三月,惠风和畅,午后的阳光打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乾隆帝已经批阅了一个上午的奏折,此刻用过午膳,正召来了伊贵人,还有南府里的歌姬在这里,说来伊贵人也是南府出身,窈窕的身姿,长袖善舞,眉目生的又十分美艳。 南府里的歌姬有着黄鹂一样清脆的喉咙,还伴着筝音,在这春日里就像是猫的爪子一般,一下一下的挠在人的心肝上头。 令贵妃下了銮驾,她今日里穿了一件十分嫣红的对襟累丝钩花旗装,那颜色远远的看过去,与正红也差不了多少去了,外头披着一件绛紫色的丝绸斗篷,这两色都是当之无愧的贵色,衬得令贵妃也端庄华贵了许多。 她由宫女腊梅心翼翼的搀扶着,刚一下銮驾就听到了南府歌姬的歌声,徐徐几句刮进了令贵妃的耳朵里去,只见她黛眉微微蹙起,面色闪过一丝不悦,却也不愿发作。 一只纤细的手虚虚的扶住腹,令贵妃抬起眼睛看到守在养心殿门前的是吴书来,心中就更加郁郁了起来。 这个奴才,总是让自己心中心气不顺,皇后已经不在紫禁城里,如今紫禁城里高下立见,谁不对着自己礼遇有加,偏偏这个乾隆帝面前的老奴才,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无礼。 令贵妃还是换上了盈盈笑脸走近养心殿,吴书来远远的看到令贵妃穿的这样显眼,大朱大紫,这都是冲撞中宫的颜色,左右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宫中,令贵妃堂而皇之的穿成这样在宫中行走,是要六宫都看清楚她如今的尊贵,吴书来心中不齿。 待到令贵妃走近来了,才轻轻的一甩拂尘行礼 “奴才给令贵妃娘娘请安” 令贵妃朱唇皓齿,看着他的帽檐,轻轻的笑了,一双手抬起来,长长的赤金护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别样的光芒。 “吴公公不必多礼” 吴书来这才站起身子来,他看着令贵妃和煦的笑颜,却只将头低了下去。 令贵妃与搀扶着自己的大宫女腊梅对视了一眼,压下心头的不满,笑吟吟的开口 “本宫来养心殿,是有要事与皇上商议,还劳烦公公通传” 吴书来为难的往里头看了一眼,乾隆帝这两日的脾气暴躁,人又阴晴不定,自己是伺候他这么久的人,如今也要处处心着,他低下头道 “回贵妃娘娘,不是奴才无礼,实在是万岁爷正在兴头上,奴才不敢进去叨扰” 一旁的大宫女腊梅闻言却有些怒了,自己的主子如今是贵妃,六宫之内地位最高的人,这老奴才还这么不识好歹,她冷哼了一声道 “吴公公,贵妃娘娘身怀龙胎,矜贵的很,怎么能在这里等着” 吴书来看了看令贵妃还不怎么显怀的身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贵妃娘娘恕罪,娘娘身子娇弱,还是先请回吧,待万岁爷歇下来,奴才再亲自禀报” 若是往常,令贵妃也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只是如今合宫的眼睛都看着呢,自己若是就这么走了,才是真正的笑柄,她弯了弯唇角道 “吴公公,本宫如今执掌六宫,若是硬闯养心殿,皇上也不会怪罪,本宫多这一句嘴让你通传,你也该见好就收,何必两相难看呢?” 吴书来抬起头来,嘴角旁挂着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微微的颤动着,他看了看令贵妃的神色,霎时间笑了 “贵妃娘娘息怒,奴才通传就是” 言罢也不再看令贵妃,躬身就进了养心殿内。 令贵妃看着他的背影,不屑的弯起唇角,奴才就是如此,好言好语无用,偏得让自己发威。 养心殿东偏殿内-- 琵琶与月琴声交连不断,吴书来猫着腰进了殿内,乾隆帝正斜靠在软塌上,一旁坐着穿了一身舞衣的伊贵人。 “万岁爷,令贵妃娘娘在外求见” 坐在一旁的伊贵人低垂着眉眼,看向乾隆帝面前的杯盏已经空了,便拿起茶壶来又倒进去了些。 乾隆帝半眯着眼睛,见吴书来进来,顿时觉得少了许多兴致,他轻轻皱起来眉头,不满的开口道 “她不在宫里头好好安胎,跑到这来做什么?去让她回去罢” 乾隆帝话语刚落,月琴嘎然而止,原是断了一根琴弦,为首的乐伎慌乱的跪了下来 “万岁爷饶命” 这是南府里头最善弹月琴的女子,一双手十指纤纤,关节处都因为常年的练习而有些变形,她拿着的月琴是南府里头最好的一把了,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断掉了一根琴弦,天子面前折断琴弦,她只记得师傅曾说过,这是死路一条,此刻吓得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满殿里突然安静下来,琵琶与古筝的乐伎也都纷纷停下来手中的乐器,一时间静极了,就连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见,吴书来也停下了出去的脚步。 女子身子瘦弱,怯怯的跪在地上,一身粉色的衣裳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乾隆帝看着她,缓缓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缓缓的抬起头来,却发现乾隆帝并没有看向自己,她压抑住颤抖的声音道 “奴婢,南府乐伎,陈央月” 她满怀希翼的看向乾隆,祈祷这位万人之上的天子能够宽厚爱人,饶了自己的这条命,家中还有幼妹需要自己照顾。 乾隆帝窝在软塌上,缓缓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却定格在地上那根断掉的琴弦上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和亲王府里张灯结彩,自己却在这深宫之中,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皇后身在圆明园里,还不忘命人给和亲王大喜送上贺礼,前些日子特意命人送回宫来的荷包,绣样精美,却是给十二阿哥永璂的生辰贺礼,一别这么长时间,她的心里,可曾有记挂自己一星半点么? 他低头凝视着那根琴弦,自己与皇后之间,到了这般难以转圜的地步,难不成全是自己的错么? 乾隆帝心里不明所以的烦闷了起来,他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冷峻了起来 “拖出去,处置了罢” 若是皇后在自己身畔,定又要说自己是个暴君了,他转过身去,再不愿看那乐伎一眼。 女子眼睛里的希翼忽然变成了惊慌之色,她不住的磕着头哭诉道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不一会儿便进来了两个侍卫,拖起来那乐伎就往外去,那女子拼死的呼喊,似乎是这样大叫就能保住自己的这条性命一样。 女子哭喊的声音渐渐的了下去,直至再也听不到,那是十几岁的年纪,就像花朵一样,还未来得及绽放就枯萎了下去,她是南府里月琴弹的最好的女子,容貌虽不出众,可是一手技艺却是连南府里的师傅都自愧不如,可怜哪,着实可怜。 众人都战战兢兢,伊贵人已经吓傻了,她也是南府出身,虽不怎么接触这些乐器,但到底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她知道君王喜怒无常,却不知道君王是如此的视人命如草芥。 乾隆帝今日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曲子,人也疲惫了许多,他淡淡的摆了摆手,南府里的这些女子便纷纷起身告退,伊贵人在一旁,瞧见人都走了,这才猛然的回过神来,也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臣妾也告退了” 她毕竟年纪还,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也是惊着了,乾隆帝淡淡的颔首。 吴书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去告知在外头候着的令贵妃,转身正欲出去,听到乾隆帝的声音响起来 “让令贵妃进来罢”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吴书来看着这样的乾隆帝,不知怎的,周身涌上来一股子寒气,他躬身道 “奴才遵旨” 吴书来领命出去了,所有人都已经散去,偌大的殿里只有乾隆帝一个人,地上的那根琴弦还在安静的躺着,它的主人却可能已经魂归故里了,乾隆帝微微弯身捡起来那根琴弦,是根好弦,不是无缘无故的就这么断掉的。 他看着这根琴弦,接一接或许还可以继续用,只是自己没这个闲心了,他烦闷的狠狠一甩,那琴弦就被扔到了他的身后去。 而门外的令贵妃见了个乐伎被拖出去,神色之中也没有太大的惊讶,她伺候乾隆帝多年,深谙伴君如伴虎,自己心底里一直知道乾隆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素日平时里,哪怕是面对皇后的时候,乾隆帝那副温和的模样,不过是他表面的样子罢了。 吴书来已经出来了,躬身冲着令贵妃道 “贵妃娘娘请” 令贵妃看了吴书来一眼,抬起脚就进了养心殿内。 龙涎香的味道在全殿里头弥漫着,乾隆帝饶有兴味的歪坐在软榻之上,嘴角微微勾起,远远地看着他,倒似乎是像心情极好的模样。 令贵妃走进了才徐徐一弯身子,姿态窈窕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乾隆帝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令贵妃的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他大手轻轻一挥,指着自己对面位置道 “你有着身孕无需多礼,坐下吧” 延禧宫的大宫女腊梅搀扶着令贵妃缓缓的直起身子来,落座到了乾隆帝的对面。 乾隆帝看着桌上的瓜果,亲自拿起一个荔枝递给了令贵妃,眼睛里似乎含着笑意 “朕听太医说,近日喜欢用些酸甜的?这是岭南进贡来的荔枝,算不得甜,你尝尝” 令贵妃含笑接了过来,轻轻送入口中,只觉得有些酸涩了,如今还算不得完全成熟呢,她还是咽了下去笑道 “荔枝可贵,多谢皇上赏赐” 乾隆帝低着头擦了擦手指,目光看向令贵妃嫣红衣裳下还不怎么显怀的腹,声音也温柔了许多道 “贵妃喜欢,自是好的,酸甜的东西,只怕这次又是个皇子罢” 令贵妃抬起头来,看到他的脸色终于有些温和,这才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纤细的手覆上腹,有些嗔怪道 “皇子顽皮,倒不如辰熙这样的让臣妾觉得贴心” 话虽如此,可是自己唯一可靠的十五阿哥永琰已经被送到了庆妃那里去养着,膝下阿哥自然是想越多越好的,这样的话,也只是在乾隆面前说说罢了。 乾隆帝轻轻的掀起眼皮看了看令贵妃娇艳的脸庞,知道她并非真心却也不愿说破,十五阿哥的事情,乾隆帝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此刻也不愿意再说这些了,只低头看着碟子里的一盘青色荔枝道 “岭南一同进贡来的还有几棵荔枝树,朕让他们都送到皇额娘的慈宁宫去了,也不知能不能结出果来” 往年岭南进贡来的荔枝都是瓜果,今年却运来了几棵荔枝树,只是京都气候不必岭南,也不知道能不能结果。 令贵妃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臣妾今日来,是想问问皇上,过两日就是十二阿哥的生辰了,不知今年怎么操办?” 十二阿哥永璂,过了今年的生辰,就要算做十岁的少年了,光阴似箭,转眼间,十二阿哥落地就已经有十年了,乾隆帝还能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狂喜。 永璂出生的时候,乾隆帝还在圆明园避暑,待到回宫的时候,的婴孩都已经快要满百日了,白白胖胖的躺在皇后的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十年一觉扬州梦 2 乾隆帝的眼睛里头蓦地柔软了许多,坐在他对面的令贵妃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提起与皇后有关的人或事,乾隆帝的眼睛总是会变得这样,褪去了平时的坚硬锐利,只留下了最最柔软的部分,旁人或许看不清楚,可令贵妃心里明白,她此刻面上挂着笑容,藏在桌子下头的手却不自觉的捏紧了丝帕。 殿内的香炉袅袅,独独属于天子龙涎香的味道熏满了整个殿内。 乾隆帝歪在软榻上,悠悠的转动着手心里的玉珠,沉思了一会子开口道 “皇后不在宫中,也不必大肆操办了,你若是辛辛苦苦操办生辰,还不如放他出去玩几日开心得紧” 这个儿子,和他额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不仅仅是长得相似,就连性子都是一样的,无论乾隆帝恩赏什么东西,总是不能够教他开心,还不如让他出去去和亲王的王府玩闹几日来的痛快。 皇后也是一样的人,乾隆帝赐了的东西都收起来,面色淡淡,偏一提起南巡,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这样一个模样性情都不怎么像自己的孩子,乾隆帝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偏疼。 令贵妃看着他如此了解十二阿哥,拿起来帕子掩唇笑了 “这恐怕不好吧?虽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可毕竟是十二阿哥的生辰,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只怕会责怪臣妾苛待十二阿哥” 乾隆帝转动玉珠的手骤然停了下来,他看向令贵妃带着委屈的神色,心中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啪的一声将玉珠扣在了桌面上,清脆的声音响起。 “皇后安心养病,哪有心思理这些,你有孕在身,不必管这些繁琐的事务了” 令贵妃目光看着那被磕在桌面上的一串玉珠,只温顺的点了点头,她额头上的翠钿也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两下,她看了看乾隆帝的面色,一只手抚着腹笑道 “皇后娘娘人在圆明园,心中却是一直记挂十二阿哥的,臣妾见人还专门从圆明园带来了皇后娘娘给十二阿哥的生辰礼” 她顿了顿又道 “就连前些日子刚刚大喜的和亲王,今日也送入宫了一只上好的八哥给十二阿哥呢” 乾隆帝眉峰微挑,不论何时,皇后与和亲王这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就能够神奇的让他心里不舒坦起来,他此时却皱了皱眉毛道 “是么?” 桌上的茶盏已经放冷了,乾隆帝端起来喝了一口,连带着肠胃心思,都变得一同冷了起来。 令贵妃见他面色已经有了些微微的不悦,急忙的绽开了一个笑颜道 “都是今儿上午就到了的,说来也巧的很呢,十二阿哥这会子想必是高兴坏了” 她说着,眉毛都笑吟吟的挑了起来,眼神里头闪过一丝狡黠,她伺候皇帝多年,自然知道逆鳞在哪里,这样的话说出来,虽然是不逾矩,可是落在什么都一清二楚的乾隆帝耳朵里头,却足以让他心生不悦。 果不其然,一旁的乾隆帝却是坐不住了 只见乾隆帝放下茶盏来,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令贵妃见他如此也跟着站了起来 “皇上?” 乾隆帝整了整发皱的衣裳,看也不看一旁站着的令贵妃,他开口道 “朕去看看永璂,你身子不好,就先回宫去罢,晚间朕再去延禧宫看你” 令贵妃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跟着多说些什么,便福了福身子道 “那臣妾告退” 乾隆帝颔首,见她由宫女搀扶着缓缓出了养心殿去,看着香炉里的袅袅香烟,心下说不出口的烦闷堵胀,他站在大殿中央,竟然伸出一只脚来踢翻了香炉,那声响极大,守在殿外的吴书来也好奇的往里看了看,不住的摇头。 自从这次皇后娘娘没有跟随御驾回宫,万岁爷的性子可是一日比一日的难以捉摸了,自己在御驾面前,也是一日比一日的难伺候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听到里间里乾隆帝的声音传来 “吴书来” 听到乾隆帝的传唤,那声音似乎还带着怒气,吴书来不敢再耽搁,急忙抖了抖怀里的拂尘,弓着身子进了殿内,见乾隆帝还是那样的站着,双手背在身后。 吴书来也是一头的雾水,记得方才令贵妃出去时候还是脸上挂着笑意的,怎么内室里的乾隆帝就烦成了这副模样呢?他无奈极了,还是乖顺的行了大礼 “奴才参见万岁爷” 乾隆帝背对着他,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丝温度 “朕问你,和亲王送礼入宫了?” 吴书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不明白乾隆帝问的是什么,只怔了怔,好半天没回答上来 “奴才奴才愚钝,不知万岁爷是?” 乾隆帝转过身子来,狭长的眼睛里头变幻莫测,他唇角勾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奴才,伺候自己多年,如今也要成了皇后与十二阿哥面前的奴才了 “你不知?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皇后与十二阿哥身侧,你一向比朕都要清楚的多,不是么?” 为天子尽心分忧本是好事,可是自从皇后登上凤位之后,吴书来对景仁宫里头的事情了如指掌,关心有时更是甚于乾隆帝 吴书来听着乾隆帝的语气愈来愈不对了,双膝一软扑通的跪了下来 “万岁爷饶命!奴才不敢” 乾隆帝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可这样的人性情大变起来,还有谁能认得呢,方才的那个南府乐伎,若是放在平时,最多打个十几板子就过去了,可今日却丢了性命,即便是吴书来伺候乾隆帝多年,此刻也忍不住心凉了起来。 为奴为婢的人,一颗脑袋都系在主子身上,主子有一丝一毫的不悦,自己的命都在刀刃上来回的徘徊。 乾隆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吴书来,他的双眼却变得复杂了起来,如今皇后与和亲王都已经过了计较儿女情长的年纪,乾隆帝的心里也不仅仅只有陈年旧事,十二阿哥永璂已经成长到了少年时候,和亲王弘昼对他的关心疼爱,也不只是年少时候的叔侄之情,只怕,更多的却是私心了。 这私心,是让自己忌惮的私心。 自己自从登基以来,生怕出现先帝一样的中年撒手驾崩,皇子稀少的状况,如今宫中皇子虽多,可先后孝贤皇后所出的嫡子没有一个得以长大。 六阿哥身子孱弱,生母纯贵妃过世之后,更是伤心过度,时常有些病痛,五阿哥骑通,又写的一手好文章,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只可惜,他的额娘愉妃出身外族,八阿哥有疾在身,十一阿哥又是淑嘉皇贵妃所出,天资不足,却心思缜密,并非能堪当大任的材料,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年纪还,生母令贵妃又是包衣奴才出身,地位卑微。 如此看来,眼前自己的膝下,就只有十二阿哥永璂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 皇后母家那拉氏是名门望族,虽然近些年败落了,可祖上毕竟是出过无数将领的,太祖的大妃阿巴亥也是同属那拉氏,永璂外祖家虽是望族,却无外戚坐政,生母又是如今的皇后,自己与皇后伉俪情深,皇后地位稳固,断然不会有什么大变。 永璂虽然不够天资聪慧,可是踏实好学,身子骨也比夭折的十三阿哥强上许多,如无意外的话,日后自己的位置,就是十二阿哥永璂的了。 和亲王弘昼,如此与十二阿哥永璂交好,他贪图的是什么呢? 扶持储君? 自己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先帝就是在这个年纪匆匆撒手,骤然驾崩。 抑或是,弘昼对自己取了他的位置有所不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有着更大的野心么? 这两种私心,无论他有着哪一种,坐在龙椅之上的自己,都断然不能够容他。 扶持十二阿哥,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凭借着他与皇后多年的情谊,扶持皇后的儿子。 待自己百年之后,尽揽朝纲,这与当年的孝庄文皇后和皇父摄政王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自己可不会像太宗一样,给和亲王弘昼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吴书来感受着上方的气压低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跪在地上,将头伏的低低的,不敢抬头看乾隆帝的神色。 乾隆帝回过神来,他轻轻的挑了挑眉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伺候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奴才,始终心有不忍,他挥了挥手道 “你起来吧,随朕去看一看十二阿哥” 吴书来这次是什么也不敢开口说了,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将手中杂乱的拂尘理了理道 “奴才遵旨” 便跟随着乾隆帝的御驾一同往景仁宫那边去了。 景仁宫内-- 自打这次回宫,乾隆帝是一次也不曾涉足过这里,皇后不再,景仁宫也仿佛只剩下了一座空空荡荡的宫殿,孤独寂寞的屹立在繁华的紫禁城中,和它的主人在这后宫中一样不合时宜。 春日里的阳光和煦,照在景仁宫之上,高高的屋檐上都闪耀着春日的光芒,乾隆帝远远地瞧见,便下了轿撵走着过去。 皇后离宫未回,景仁宫里却朱门大启,十二阿哥思念额娘,便特意请求住在了景仁宫里,这样的要求,乾隆帝断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此次也有许多的宫人跟着回来了,都是皇后亲自嘱咐了好好照顾十二阿哥的,在景仁宫的宫殿里头照顾十二阿哥的饮食起居,人口也不算少,乾隆帝走近了,倒也觉得没有那么凄凉。 此时已经是午后了,太阳挂在西边,也没有正午的时候那样刺眼,照在人的身上,只觉得温暖柔软,乾隆帝踏进了景仁宫的大门内,只见和亲王弘昼送来的八哥正关在笼子里头,这是一只通体乌黑的鸟儿,被关锁在特意制作的拱顶方笼里头。 十二阿哥永璂踮着脚尖正喂它喝水呢,腰间挂着皇后亲自绣好的荷包,鸿鹄南翔的图样,靛蓝色的穗子垂在下头,十分衬他今日穿的这身衣裳。 乾隆帝挥了挥手让吴书来不必通传,走近了十二阿哥永璂,见他的个子够那鸟笼实在费劲,便从他身后拿过了水壶,递给了那方笼子里头的八哥喝。 十二阿哥扭头见是乾隆,他昂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瞬间弯了弯,笑成了月牙儿的模样 “皇阿玛?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乾隆帝还拿着水壶喂那八哥喝水,他看了看十二阿哥的笑颜,也跟着温和的笑了道 “起来吧,今日的书都温习了吗,就在这里逗鸟” 他话语虽然是责怪的,可听不出来半点的怒气,跟在乾隆帝身后的吴书来也松了口气,不论如何,万岁爷总不对十二阿哥迁怒就是好的。 十二阿哥站起身来,他看向皇阿玛喂八哥的姿势很是熟练,忍不住笑了笑道 “回皇阿玛,儿臣温习完了,这是五皇叔今日送给儿臣的,这才出来玩玩” 乾隆帝点了点头,眼睛里变幻莫测,比他还低的十二阿哥自然看不清他的眼睛。 “朕知道” 他见这八哥也用了许多的水了,便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水壶。 抬眼看了看景仁宫,还和旧时一样,园子里的几株桃花开的正浓烈,牡丹也姹紫嫣红,远远的望去,就心生喜爱,皇后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她不在宫中侍弄,也难得这些花草没有枯萎死去。 见廊下空空荡荡,便也一弯身坐在了廊下,冲着站着的十二阿哥挥了挥手道 “你过来” 十二阿哥一双眼睛还在那八哥身上,见乾隆挥手叫自己,这才步的跑了过去,乾隆帝伸出大手来拽了拽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儿,不满的开口道 “永璂仿佛瘦了不少”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十二阿哥笑嘻嘻道 “儿臣吃的比平日还要多呢,是孙嬷嬷说,儿臣还在长身子,只会长个子,不会变胖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与皇后真一模一样,逗得乾隆帝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是高了些,是高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十年一觉扬州梦 3 说这话的时候,十二阿哥脸上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与皇后真是一模一样,逗得乾隆帝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是高了些,是高了些” 他原本心中还有一些怨气,皇后为了和自己置气却不能在宫中照顾十二阿哥,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 可眼见着十二阿哥身量的确抽条了些,脸蛋儿也是红红润润的,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觉得心中也熨帖了不少。 十二阿哥腰间的荷包来回晃晃荡荡,鸿鹄南翔的图样,绣工倒是比皇后平日里做的精美了不知多少去。 乾隆帝的目光盯着他腰间的荷包,伸出大手来摸了摸笑道 “这就是你皇额娘送来的?” 十二阿哥也跟着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荷包,心中却是十分的疑惑不解,皇阿玛怎么这么早就知道了,他挠了挠脑袋也笑了 “是呀!就是这个,皇额娘跟我说过的鸿鹄!” 乾隆帝目光看着十二阿哥腰间的荷包,鸿鹄南翔,鸿是大雁,鹄则是天鹅,可皇后绣在上头的却是一只凤凰,累金丝勾勒出来凤凰的线条,又用了雪白的丝线填满,若不是绣上了鸿鹄南翔四个字,旁人看着,更像是凤凰于飞了呢,乾隆帝的一双眼睛仿佛钉在上头了一样,过了许久才松开了手,不屑的低声开口道 “毫无长进!” 这么多年,这手艺丝毫没有半分的进步,乾隆帝不由自主的想起来,皇后当年为了敷衍自己,托人从外头买来荷包的那件事。 皇后当年还只是娴妃,新帝登基后就被安排居住在景仁宫里,不问世事。 她没有慧贤皇贵妃那样的奢靡用料,也不及先后的节俭别出心裁,更没有纯惠皇贵妃那样的好绣工,又不愿意花时间在这些女红上头,也不敢让宫中的宫女来草草绣了呈上去,一来二去,竟然大着胆子托了负责采买的太监去到宫外的集市上随便买了一个。 乾隆帝还清晰的记得,那一日也是这样的春日,自己在养心殿里,看着景仁宫呈上来的荷包,是清风明竹的纹样,普普通通的,扔在花团锦簇的荷包里头,许久也找不出来比它更逊色的一个,可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拿着那荷包满心的欢喜,旁人做的都是一日替换一日的带在腰间,唯独她做的,自己平日里带在外头,换下来的时候也是放在中衣里的。 可是后来有一日,在慧贤皇贵妃的宫中歇着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侍卫身上的荷包与娴妃做出来的那个一般无二。 乾隆帝还记得那一日,自己怒气冲冲的跑到了景仁宫,将荷包甩在了娴妃的面前,她那愣住的神色…… “你若是嫌费劲,不做就是,何苦要这样欺骗朕?” 娴妃急匆匆的跪了下来,背脊却是挺得笔直 “臣妾知错,求皇上责罚!” 年轻的乾隆帝抬起头,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鼻孔内轻轻哼出来一口气 “站起来罢,朕问你话呢,跪下做什么?” 娴妃心虚的站了起来,又怯怯的往乾隆帝的方向走了一两步。 宫人们都识趣的退了下去,偌大的寝殿里只有二人面面相觑。 乾隆帝或许是气的极了,他拿起来桌上的茶水,闷闷的喝掉了好几盏茶,也不管茶水是不是冰凉掉了。 娴妃看着,慌乱的开口道 “万岁爷,这个冷了!” 乾隆帝微微的挑起眉毛,怒气似乎还没有平息 ,他墨黑如子夜的双眼瞪向娴妃,娴妃只觉得心脏都漏掉了一拍,怯生生的开口道 “臣妾,臣妾无能,对女红一窍不通,又不敢违拗万岁爷圣意,只能如此,欺君之罪,还请万岁爷责罚!” 她幼时就是将门的女儿,满族的女子,马背上的功夫了得,女红却是一点也不懂,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早知道这么容易败露,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贴身的宫女玉琈来亲手制作来的好些。 乾隆帝侧目,看向她紧握的双手,挑了挑眉毛道 “你是该罚!” 方才在贵妃的寝殿里看到那侍卫居然都有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荷包,乾隆帝的心中如烈火焚烧一样,恨不得亲自撕碎了娴妃来的痛快。 “欺君之罪,还敷衍了事,你安的什么心思,直让朕丢尽脸面才高兴” 乾隆帝说到后头,想起娴妃幼时打给和亲王的那个璎珞,还说什么不擅长女红,越来越觉得恼怒,拿起桌上的茶盏,愤愤的扔向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还有几片碎瓷片溅到了娴妃的脚边。 自从乾隆帝登基以来,娴妃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额头上的青筋像是一道道蛇一样,攀附在他的脑门儿上。 娴妃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只觉得委屈极了,她看着乾隆帝的神色,竟然看到乾隆帝正用余光打量着自己,她转了转眼珠,想起慧贵妃,从前在潜邸的时候就是这这样一次次的平息了乾隆的怒火。 她看着乾隆帝,端坐在椅子上头,怯生生的靠近了些,一只纤细的手伸出去,拽住了乾隆帝的袖子。 “弘历……” 这样叫出口来,娴妃自己的身上都要抖落下来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乾隆帝倒似乎是受用的很,他假意抚开娴妃的手,却并不用力,只轻轻的拍了拍娴妃的手,面上冷哼了一声道 “帮你采买的是何人?朕定要找出来,送到慎刑司里去!” 娴妃见他面色似乎柔软了一些,便也跟着笑了笑,原本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儿月牙儿来,看的人心里也跟着柔软了不少,她看着乾隆帝紧绷的嘴唇,轻轻开口道 “我知道错了,您想要怎么罚,我都认了,旁人只是领命办事,又没什么错” 若是平日里,只怕十年也是见不到娴妃这样一次的,只是今日,她自己先做下了这样的错事,自知理亏,又怎么敢过多的理论呢,只能软磨了。 乾隆帝侧目看向她,好笑的开口道 “当真怎么都认?” 娴妃看着他的眼睛,没来由的心慌了起来,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是,臣妾知道错了!” 乾隆帝看着她这副模样,半点的真心实意都看不出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 “你对朕的敷衍,当真是明目张胆,一眼可见” 娴妃心虚的抱紧他的一只胳膊 “臣妾没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紧紧的挨着乾隆帝,深觉这样的动作太过于贴近,还好殿内没有旁人,不然自己真的是要羞死过去了。 乾隆帝正襟危坐,任由自己的一只胳膊被娴妃抱在怀里,面上虽然还是严肃,可心里几乎要乐开了花了。 大手摩挲到了娴妃的腰际,他大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娴妃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娴妃身子坐在了乾隆的腿上,春日里的衣裳单薄,二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蚕丝衣料紧紧的传递着,娴妃害羞的红了脸庞,她似乎十分不舒服这个姿势,一双手急忙松开了乾隆帝,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乾隆帝的声音打在耳畔,他对着娴妃白嫩如玉的耳垂开口絮絮了些什么 只见娴妃的脸庞,登时间红成了一个巨大的苹果一样,拼命的摇了摇脑袋,鬓边的两个粉色流苏,也跟着她来回的晃动了一两下,看着着实可爱极了。 乾隆帝双手搂紧了些她的腰肢,贴在她耳畔道 “犯了欺君之罪的人,车裂也不为过,朕不过这么点的要求,娴妃就不能满足?” 娴妃满脸通红,她看着乾隆帝如此调笑的语气,忍不住气鼓鼓的道 “大不了,臣妾再做一个送到养心殿就是了,有什么值当的” 乾隆帝摇了摇头,额头上的皮肤摩挲着娴妃的脸庞,连带着二人的身上,都泛起了细的颗粒,他的声音慵懒极了 “朕不要!” 娴妃着实无法,在乾隆帝的软磨硬泡之下,终是答应了他口中所说的事情。 景仁宫里的春风徐徐,吹散了乾隆帝眼睛深处的旧事沉沉,他看着十二阿哥已经成长起来的身影,想起那日自己贴在当时的娴妃耳畔无赖的话语 “荷包有什么稀罕,朕要景娴送给朕一个无上的珍宝才好!” 一只手摩挲到了娴妃的腹上,轻轻捏了一两下。 十二阿哥看着皇阿玛的神色时而温柔,时而严肃,闹得一头雾水,他拽了拽乾隆的衣袖好奇道 “皇阿玛,皇阿玛!” 乾隆帝这才回过神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荷包,和十二阿哥愣愣的脑袋,温和的开口道 “朕问你,你皇额娘给你鸿鹄南翔,是何用意,你可明白吗?” 十二阿哥猛然愣住了,被乾隆帝这突如其来的考校弄得有点措不及防,过了片刻又想起来皇后曾经告诉过他的话,便得意洋洋的挺起来了身板道 “鸿鹄,鸿是大雁,鹄是天鹅,可皇额娘告诉儿臣的是在史记陈涉世家中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言罢见乾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十二阿哥又开口道 “还有《吕氏春秋·士容》:“夫骥骜之气,鸿鹄之志,有谕乎人心者诚也,皇额娘是要儿臣有鸿鹄之志!” 乾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觉得永璂口中所举的史记,陈涉世家的话似乎是有些不妥。 只是陈胜并非是个好的例子,虽然发出了这样千古流传的慨叹,可是他为人又如何呢? 是秦末农民起义的领袖,反对暴政而农民起义, 独自称王之后,却又将曾经说过的苟富贵,勿相忘给抛到了脑后去。 当过去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在他称王之后找到他,却因为言语不当而被他给杀掉,由此可见,并非仗义之辈。 如此反贼的话,怎么能够成为永璂孩子所学呢? 乾隆帝想到这里,不由得看向远处和亲王弘昼送来的那只八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陈胜起义,这一切的一切如此串联,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冰凉,又觉得自己所虑过多了些。 他伸手摸了摸十二阿哥永璂的肩膀,开口宽慰的笑道 “永璂,好孩子,吕氏春秋这样的好文章可以夺习,读史记也要明辨是非对错,像陈胜这样的反贼,又是不忠不孝,也非仗义之辈,他的话,你只要听听就好了” 十二阿哥永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笑嘻嘻道 “儿臣明白了” 乾隆帝见他这样乖巧懂事,忍不住温和的开口询问道 “你皇额娘也已经送了你贺礼,说说想要什么,皇阿玛也好满足你!” 十二阿哥的眼睛晶晶亮了起来,就像夜里天上的星子一样,他沉思了一会子,摇了摇脑袋 “儿臣没什么想要的了,只想要皇额娘快些回来!” 这些日子以来,皇后不在宫中,十二阿哥虽然觉得自由自在,没有了额娘的管束,可心底里还是思念皇后的,他怯怯的开口,让乾隆帝的心底,也多出了一丝郁闷。 乾隆帝看着偌大的景仁宫,只觉得这宫殿似乎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大过,空空荡荡的,看着什么都没有了一样,他叹了口气,低声安慰永璂道 “永璂如此乖巧听话,你皇额娘养好身子就会回来的。” 十二阿哥点了点头,心情明显的没有方才高兴了。 乾隆帝心有不忍,他敲了敲十二阿哥的脑门儿笑道 “过两日,让永璔进宫来带你去玩罢!” 永璂一听这样的话就高兴了起来,他急忙拱手弯了弯腰笑道 “儿臣多谢皇阿玛!” 注: 《陈涉世家》,出自史记: 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勿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叹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陈涉年轻的时候,曾经同别人一起被雇佣耕地。(有一天)陈涉停止耕作走到田畔高地上(休息),因失望而愤慨叹息了很久,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谁)富贵了,可不要忘记老朋友啊。”雇工们笑着回答说:“你是个被雇佣耕地的人,哪来的富贵呢?“陈涉长叹一声说:“唉,燕雀怎么知道鸿鹄的志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一朝选在君王侧 慈宁宫—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皇太后的身影,她鬓边的白发仿佛又多出了好些,经了上次与令贵妃二人争夺十五阿哥的事情之后,对外只说,皇太后身子虚弱,需要卧床静养,妃嫔问安也是很少的接见。 而那前些日子耀武扬威的和贵人,如今却只是一个常在的位份,这些日子以来,自从依附上了太后这颗大树,就一直在慈宁宫中侍候皇太后, 如今和卓氏还站在慈宁宫的庭院之中,身上只穿了一身碧水蓝色的旗装,只看着背影,和慈宁宫里普通侍弄花草的宫女没有什么两样,还没有乾隆帝身旁新册封的白答应穿的艳丽呢,只是她姿色着实十分的出众,即便是朴素的衣裳也难以遮掩住她艳丽的面容。 皇太后正坐在石凳上,她卸掉了双手上十分华贵护甲,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崔嬷嬷,专心修剪着面前的这株牡丹花。 牡丹国色天香,乃是花中之王,这牡丹还是乾隆帝派人亲自送到慈宁宫的,送来的时候还都是一个一个的花苞,如今已经开出了一团团妍丽的花朵来,皇太后面前的这株牡丹花开的最好,一簇簇嫣红的花朵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只是,有时候,太多了也并非好事,皇太后拿起金剪,咔嚓,伴随着清脆的一声,掉下来了一支有些发蔫的花朵,皇太后有些惋惜的拿起来,对着站在自己身畔的崔嬷嬷叹了口气道 “春日到了,就连牡丹也争相开放,何况比花还要天资的女子呢?” 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手中虽然握着那被剪了下来的牡丹花,但是目光,却定格在不远处整理花草的和卓氏身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和卓氏在慈宁宫里待的时间,也已经足够的长了,春日已到,也是时候将冬日里发生过的事给翻篇了。 崔嬷嬷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心底里无奈的慨叹一声,这个和卓氏,从前在乐安和里头那样无礼的举动,更是因为她自己一个人,而损失了两位皇嗣,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早该被一条白绫赐死,不过是因为那点子美貌,就被乾隆帝好心给保住了性命,崔嬷嬷心中对她是十分不齿的,奈何太后肯抬举,她此刻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道 “太后宅心仁厚,只是万岁爷这些日子都在养心殿,不怎么往后宫来” 皇太后闻言倒是有些微微的讶异了,过了片刻又了然的笑了,她抬起头来,将手中的剪子递给了崔嬷嬷道 “如今皇后不在宫中,他倒是也没了什么心思了” 崔嬷嬷伸手接过了剪子,点了点头道 “是啊” 皇太后看着那开的热烈奔放的牡丹,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她碾碎了手中的花瓣,双眼缓缓的眯了起来 “正是如今,才要让皇帝打起精神来,后宫中人,雨露君恩,可是万万少不得的” 崔嬷嬷看着皇太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皇太后生性好强,可乾隆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为了一点子权利和母家钮祜禄氏族的荣耀,就如此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他的枕边安插上自己的人, 崔嬷嬷看着眼前的太后,只觉得自己也不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从前万般厌恶的和卓氏,竟然也能如今在太后的面前如鱼得水。 太后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来,崔嬷嬷拿起指套为太后逐个的带上,而后扶着她站了起来。 春光温暖的洒满了整个宫殿之内,皇太后站在庭院内,阳光洒在身上,和卓氏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皇太后,双手还在侍弄那株花草,这副认真谨慎的模样,半点也看不出来她就是曾经那个在乐安和里头胆敢恃宠威逼当今皇后的人。 太后明白身旁的崔嬷嬷并不喜欢眼前的和卓氏,她拍了拍崔嬷嬷的手道 “清漪呀,皇帝是个不觉晴光好的人,去养心殿请一趟罢”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皇后从前在皇宫里的时候,乾隆帝倒是也时常往后宫中来,并不都往景仁宫里头去,雨露均撒,恩被众人,后宫之中倒也是一片和谐,可是如今皇后不在宫里,乾隆帝却连进后宫的心思都没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竟守身如玉起来。 崔嬷嬷面露为难,并不愿意跑这么一趟,可是皇太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多,往养心殿里跑这么一趟,除了崔嬷嬷,再没有半个人请得动乾隆帝。 只是太后的意思,也不敢不遵从,崔嬷嬷只松开了手,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遵命” 看着崔嬷嬷的身影离开了慈宁宫,皇太后低声开口道 “得了,别忙活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她眼睛看着那株被侍弄的花草,淡淡的开口,似乎是在与一旁的和卓氏说话。 和卓氏眸光微动,她恭顺的点了点头道 “臣妾遵旨!” 便行了礼退下去殿内更衣了,只是,她澄净的双眼之内却没有那么和煦的笑容了,嘴角微微勾起,这些日子以来也消瘦下去了不少,这样看着却是比从前的容颜多了几分刻薄之感。 经死而生,自己也算被打落了一次,这一次,自己绝不会再任人践踏,自己是和卓部族的公主,整个和卓氏的珍宝,绝不会就这么老死在紫禁城之中,和那些可怜可笑的女人一个下场! 养心殿— 乾隆帝正端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这两日总是陪着永璂一同习武,奏折也不知不觉间的落下了许多,再加上中原之地多发旱灾,整个春日里竟然连一滴雨水都不曾落下,怪不得都说春雨贵如油,如今在中原,春雨简直要比黄金还贵上好几倍呢,中原是富庶之地,又靠着种地产粮才得以送往各地,如今中原大旱,只怕各地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各地从下头送上来的奏折都快要堆积如山了,乾隆帝本就烦心不已,近几日,更是连后宫都不进了。 他看着进来的吴书来,只微微的一挑眉,手中的奏折用朱笔勾画了几下就放在了一旁,连头也不抬起来道 “太后这时候派人来请,可知是什么事吗?” 吴书来见乾隆帝忙碌的很,只茫然的摇了摇头道 “这个奴才不知” 乾隆帝抖了抖手中还未看完的奏折,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道 “那便吩咐下去,此时无法过去,待朕空闲下来,过些时候朕再去慈宁宫给皇额娘问安” 言罢见吴书来站在那里面色为难,乾隆帝开口道 “还不快去?” 吴书来杵在那里尴尬的抖了抖身上的拂尘,走近了乾隆帝一两步,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万岁爷恕罪,是太后身旁的崔嬷嬷亲自来了,只说是太后许久不曾看到万岁爷了,思念的紧,今日特意吩咐御膳房传了午膳,想和万岁爷一起用膳呢!” 乾隆帝一听来人这才放下奏折来,素日里慈宁宫有些什么事情,都是太后派些宫女太监前来通传,崔嬷嬷身份贵重,是太后尚在闺阁时候的陪嫁,又抚育乾隆帝平安长大,乾隆帝一向礼遇有加。 崔嬷嬷为人明辨是非,就连皇后都十分尊重她,如今崔嬷嬷年岁渐大,寻常的事情,几乎很难见到她亲自出面。 乾隆帝匆忙撂下了奏折,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开口道 “既如此,便往慈宁宫一趟吧” 吴书来领了命,便去吩咐传轿撵了。 慈宁宫里— 皇太后已经端坐在正殿里头了,听到外头通传的“皇上驾到”便抬起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和卓氏,已经打扮完了,本就妍丽的美貌,此刻更是沉鱼落雁之姿色了。 皇太后看着她绝美的容颜,心底里却七上八下,自己只能尽力至此,余下的,就要看和卓氏自己怎么做了,乾隆帝的心思,自己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宫人们见乾隆帝到了,便急忙吩咐了御膳房的奴婢们传膳。 乾隆帝踏着细碎的日光甫一进来,就看到太后一脸慈爱的坐在主位上,太后的右侧站着一位女子,正是一身素白衣衫对的和卓氏。光影绰绰,也看不清她的容貌,乾隆帝走进来也并未在意,只规规矩矩的给座上的皇太后行了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皇太后看着他因为批阅奏折而憔悴了许多的面容,心疼的开口道 “无需多礼,皇帝快坐下吧” 乾隆帝这才站了起来 “多谢皇额娘” 而后在太后的左侧落了坐。 皇太后满意的看着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笑道 “近来朝中事务如何?哀家瞧着,皇帝都瘦了一大圈儿了” 和卓氏这才拿起玉筷,为面前的乾隆帝布上了菜,只可惜,乾隆帝双眼看着座上的太后回话,并未朝着这边看,只听他爽朗的声音传来 “回皇额娘的话,朝中事务繁多,山东一带有了旱灾,已经是连年的饥荒不断,朕想着,过些日子出宫去看看” 皇太后的神色也随着乾隆帝说出口的话而变得不好了起来,她长年累月的吃斋念佛,耳边几乎听不得这样的天灾人祸,此刻只双手合十了道 “阿弥陀佛,皇帝有好生之德,哀家也会日日烧香祈福,愿风调雨顺,百姓再不受苦” 乾隆帝点了点头,看向皇太后开口道 “来年南巡,皇额娘也同去吧?” 自从登基以来,乾隆帝大大微服私访,南巡也有数次了,只是从来不见太后随行过,哪怕是东巡泰山这么近的距离,皇太后也不怎么愿意去。 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发问,倒是让太后愣了一瞬,片刻后温和的笑开了 “哀家这副身子骨,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皇帝既有心察看民情,灾情连年,为天子,还是不要太过奢靡的好” 这话说的就十分的明显了,是要乾隆帝效仿圣祖爷,微服私访即可,南巡这样大阵仗的事情,又劳民伤财。 乾隆帝与先帝的勤俭不同,他虽然推行仁政,可行事作风却没有先帝一半的简朴,南巡数次,耗费的银两统共也得有数十万两白银了,如今既然山东连年灾害,身为天子,若是再一味的借着这由头出宫去南巡玩乐,只怕民心所逆,将有不满。 再看乾隆帝呢,他方才的兴致盎然顿时没了多少,听着太后的训诫也只是点了点头 “儿臣明白” 皇太后明白他的心思,只开口笑道 “不说这些了,快用膳吧,皇帝国事操劳,更要多用些” 乾隆帝这才拿起了一直桌上的筷子,夹起了一筷子膳食,缓缓地送进嘴里,味道十分鲜美,乾隆帝情不自禁道 “这羊肉做的怎么与往日不同,皇额娘用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太后面前的盘子里布了些,皇太后自然高兴,她笑着开口道 “这是鲜嫩的羔羊肉,皇帝喜欢就多用些” 乾隆帝也笑着点了点头。 满殿里母慈子孝,一时间很是和谐,和卓氏立在一旁,静悄悄的站着,也不敢擅自开口说话,她如今的一切都依赖着太后,乖顺极了。 见乾隆帝面前的盘子里没了,她急忙又为乾隆帝布上了一筷子菜,还是方才乾隆亲自开口夸赞过的炙羊肉。 乾隆满意的看着,和卓氏的手腕通体雪白,如一汪翠玉,在春日的光下闪耀着别样的光芒,乾隆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和卓氏微带羞涩的脸庞,芙蓉如面柳如眉,乾隆帝一时间愣住了。 自己擅自将和卓氏从圆明园里带回来的事情没有什么人知道,和卓氏也是一直安分守己的,本想着待这阵子风波过去就再行定夺,可是万万没想到过皇后性子如此的烈,倒是一下子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对和贵人的那一点子喜欢,也因为皇后不愿意回宫而搁置在了心底里,再加上回宫之后的事情繁忙,前朝后宫都有一大摊子事,时日一长,自己也将这么一个绝美的女子给抛到了脑后去。 乾隆帝目光灼灼,和卓氏眼中眸光流转,倒是处变不惊,她身子瘦弱,腰间不盈一握,此刻徐徐的跪下行了礼 “臣妾和卓氏,给万岁爷请安了” 声音婉转,比南府里歌姬的声音还要悦耳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一朝选在君王侧 2 乾隆帝一时间怔住许久,太后的玉筷一不心碰到了瓷盘,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乾隆帝这才回过神来,他整理了整理神色,端正的坐好,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情绪,这才开口笑道 “免礼,平身吧!” 和卓氏顺从的站起身子来,神色一如往常的淡然,默默的退回到了太后身旁去站着。 然而乾隆帝却没有心思去真正的用膳了,他坐正了身子,整颗心像是和外头的鸟儿一个模样,叽叽喳喳的乱跑乱叫。 皇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满意的笑了笑,看向乾隆帝开口道 “这羔羊肉鲜美,可是燕绥亲手为你做的呢,皇帝日夜辛劳,需要多补补才是” 乾隆帝笑着点了点头 “有劳皇额娘一片心意” 香气扑鼻的饭菜是和卓氏亲手所作,与皇太后又有什么关系呢,乾隆帝开口道谢,是谢太后成全的美意罢了。 眼瞧着他的脸色舒缓喜悦,显然是对太后的安排十分满意,皇太后欢喜的扬起了眉毛,缓缓捧起来桌子一旁的茶水饮了一口道 “皇帝满意就好,和常在上次圆明园的事情也过去了许久,依哀家看,如今令贵妃身怀有孕,你身边也该多个知心人才是” 令贵妃与太后争夺十五阿哥,最后抚育十五阿哥这样的好事却落到了储秀宫中庆妃的头上,也让皇太后彻底的认清了令贵妃魏氏,并非是什么池中之物,总有一日,她会像自己一样,大权紧握,到那时,于皇帝,于天下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皇太后既然弃了令贵妃这枚上好的棋子,总要再找新的替上去,和卓氏,犹如天降的珍宝一样珍贵,来的及时。 乾隆帝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一直以来,自从上次圆明园里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能让和卓氏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六宫之内,多少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忻妃的八公主,皇后产的那个孩子,虽不是和卓氏直接犯下的过错,可若是自己太过于偏袒宠爱和卓氏,势必会造成后宫紊乱。 如今就不一样了,皇太后亲自提议,若是秉承着皇太后充实后宫的旨意,想来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了。 乾隆帝很是满意,连连不住的点头道 “皇额娘言之有理” 皇太后十分高兴,这也算是乾隆帝生平第一次顺从自己了,她拿起一旁的绢帕,擦了擦用过午膳的嘴角,仿佛想起来什么大事,冲着乾隆帝道 “皇帝前些日子将从岭南送来的荔枝树移到了慈宁宫里,哀家瞅着像是难以存活的样子” 乾隆帝眼睛余光偷偷瞄了瞄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和卓氏,只觉得心神荡漾,听见太后的话,笑着摆了摆手道 “岭南去岁进贡的荔枝树,在景仁宫中,不消一个月就死了,京都的气候与岭南之地大有不同,难以存活也是情理之中” 去岁岭南进贡来的荔枝树,乾隆帝大手一挥,所有树全都送到了景仁宫里头去,即使皇后日日心的呵护,那树还是没有活过春日里去,为了这事,乾隆帝还嘟囔了皇后许久,说她不善养育这些活物,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皇太后此时满脸的喜色,她乐呵呵的笑开了 “正是如此呢,今年的荔枝树倒是生的极好,自从皇帝送来了之后,就一直交由和常在这孩子侍弄,哀家本以为她并不熟知这些,谁知这些时候过去了,那荔枝树生长的枝繁叶茂,颇有勃勃之态呢” 乾隆帝一听也讶异的放下了手中的玉筷,他转头看了和卓氏一眼,后者低着头,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灵动逼人。 他身子微微前倾,眼睛里透露着不可置信 “皇额娘此话当真?” 也不怪乾隆帝这样大惊怪,实在是这岭南之地的荔枝树太过稀奇,古有唐明皇为了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相传李隆基也曾为了贵妃在宫殿内移植荔枝树,满大明宫中人才济济,竟然没有一人能让岭南荔枝存活下来,若说长安城内气候不好,偌大的紫禁城比长安还要干燥,这么多年来,几乎每年岭南都会贡上几棵荔枝树,一开始乾隆帝还有些兴致,可这么多年,没有一棵树能够活过一两月的,渐渐的也就没了什么兴致。 皇太后笑了,满意的看了身后的和卓氏一眼 “那树还在殿后,皇帝不信,自然可去看看,只是这荔枝树并非无端结果,钦天监副监正胡崇昨日求见了哀家,近日紫薇星玄,必有大吉,又说是这祥瑞由人而异,和常在能够使荔枝生长结果,必然也能为我大清带来祥瑞” 一旁的和卓氏却弯身行了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臣妾不过是尽了本分,日日浇水晒太阳,那树能存活,想必是京都风水宜人吧,与臣妾没有什么关系” 皇太后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和卓氏,满脸的慈爱 “好孩子,快别这么说” 乾隆帝看着和卓氏的身影,却不禁陷入了沉思,和卓氏的过去,自己也是从苏黛香那里听闻过许多的,她出生的时候,天山之上有几百株雪莲争相绽放,这么多年以来,和卓氏一直被回部氏族奉为天族派来的神仙,是回部的珍宝,之所以这么大年纪才入了宫,也是因为在此之前,回部人民认为偌大的部族,没有一个人能够与她相匹配。 如今这被回部人民视若珍宝的天仙来到了大清,必然也能为大清带来无穷无尽的福祉,自从钦天监监正编排皇后与十三阿哥之后,所有当值的人都已经被秘密处死,如今的胡崇,是所有新上任的人之中最好的,说话也与旁人不同,从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也是因着这一点,乾隆帝所有关于天像之说的事大多都是问他,倒是不怎么经常问正经的钦天监监正。 太后此话不知几分真假,可是此刻的乾隆帝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哈哈大笑了起来道 “皇额娘说的极是,这等罕见之事,可见,和常在着实能带来福瑞” 近来中原之地的旱灾令人烦心扰神,乾隆帝早就命人去护国寺中日夜祈福,让百姓生活安泰,天灾人祸,大清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君王者,牵肠挂肚,已经起了微服私访的念头,这时候的乾隆帝格外敏感,如今听到和卓氏能带来福瑞之气,满身心的欢喜。 皇太后自然是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她慈爱的笑着点点头道 “既如此,皇帝更应该将和常在留在身旁才是,也不枉费这神仙一般的容貌” 她是乾隆帝的亲生额娘,自然知道这个儿子,普通人见了和卓氏的美貌尚且都惊为天人,何况乾隆帝这样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呢?因此对乾隆帝重新宠爱和卓氏有着万分的把握。 听着皇太后的话,偌大的慈宁宫正殿内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原是一直顺着皇太后说话的乾隆帝并未搭话。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皇太后与和卓氏心慌意乱了起来,二人心中七上八下,十分担忧乾隆帝还在顾念数月前头的事情,二人都看的真切,乾隆帝对皇后情深意重,这样数十载相依相伴的情谊,绝非是和卓氏天仙一样的容貌就可以简单摧毁的。 乾隆帝大手敲着桌面,玉扳指清脆的叩响桃木的桌面,一下,一下,仿佛瞧在皇太后与和卓氏二人的心思上。 皇太后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又从先帝的后宫中经过多少风浪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也只是端坐着,嘴角还噙着笑意。 而此时的和卓氏,却没有她这么安稳的心态了,就此一搏,若是乾隆帝不肯,自己的这幅容貌,生来也没有什么用了,日后紫禁城中无数难熬的夜晚将属于自己,更不必再提回到故土的事情了,想到这里,她瘦弱的身子盈盈一跪,跪在了皇太后的身旁,面对着乾隆帝,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臣妾不敢,臣妾自知不该骄纵,罪大恶极,不敢奢求,只求能够守在皇上身旁,日日夜夜,为万岁爷分忧解乏” 她说到后头,竟也跟着落下了几滴子眼泪来,灰蓝色的眼眸湿润着,看着楚楚可怜,这样好的容颜在落泪,活脱脱像极了春日里被雨水浇灌过的牡丹花。 乾隆帝看着这样的一副脸庞,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模样,看了让人直心尖尖疼,此刻除了应允,也不再有别的意见了,他看了看端坐着的皇太后,缓缓的开口道 “皇额娘说的是,前些日子为了安抚皇后与忻妃,曾委屈了和常在不少日子,如今春日已到,万物生长,冬日的事情,也该翻过新篇了” 皇太后灰暗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点点亮色,跪在地上的和卓氏也适当的抽泣了一两声,乾隆帝顿了顿道 “姿容堪比天仙,即日起,和常在晋封为容嫔,赐居钟粹宫,可好?” 这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了,贵人晋为嫔位本就是逾矩,和卓氏入宫许久,不见诞下子嗣,也没有什么功过,还曾被贬为常在,如今连续晋位,还突然赐了封号,满宫里怕是又要议论纷纷了。 皇太后手撑着下巴,景泰蓝的护甲在她的手上来回的晃动,似乎也是看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和卓氏也有些愣住,片刻后便被袭来的欢喜冲昏了头脑,她笑着俯下身子 “臣妾,多谢皇上圣恩” 乾隆帝站起身子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和卓氏,伸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道 “不必多礼” 皇太后也是回过了神来,她笑着道 “如此甚好,还有皇帝身畔近来伺候的那个伊贵人,也入宫伺候有些日子了,一同晋封了吧” 这也是为了不再引人注目,和卓氏贸然晋封,若再只是她一个人晋封,未免有些太过显眼了,伊贵人出身拜尔格斯氏,伺候乾隆帝日子也不短了,连着她一同晋封,后宫之中,也可少些闲言碎语。 注: 176年6月10日,即乾隆二十七年五月十八日,礼部为礼仪事宜制清吏司案呈,恭照五月二十一日巳时册封慎嫔、容嫔所有受册行礼仪注,本部业于五月十八日进呈,相应抄录粘单知会内务府:礼部谨奏为礼仪事,恭照乾隆二十七年五月二十一日巳时册封慎嫔、容嫔礼仪。是日早臣部鸿胪寺官设节案二于太和殿内正中,设慎嫔、容嫔册案与左旁。设采亭二于内阁门外。臣鸿胪寺官预交内监于慎嫔、容嫔各宫内正中设节案一张,前设香案一张,左旁设册案一张。銮仪卫陈慎嫔、容嫔彩仗于各宫门前。至时,臣部堂官,内阁学士俱朝服捧节,内阁礼部官举册,置各采亭内,校尉舁亭。亭前张黄盖各一柄,列御仗一对,依次由中路入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采亭上。臣部堂官,内阁学士捧节,内阁臣部捧册,依次由中阶入太和殿内,置各案上。正、副使及执事各官于丹墀内东班西向立。钦天监官报吉时已届、鸿胪寺官引正、副使升东阶,至黄案前,行一跪三叩礼。大学士等恭捧节,依次受各正使,各正使跪受,起。内阁臣部执事官奉册案由中阶下,捧册置各采亭内。正使持节前行,副使随行。臣部官前引,校尉舁亭,亭前张黄盖各一柄,列御仗一对,由太和门中门出协和门至景运门外,正使捧节各受于内监。内监各持节举采亭进内右门,至慎嫔、容嫔各宫门外,持节捧册入,慎嫔俱礼服迎于宫门内之右,立侯节册过。慎嫔随后入宫,就拜位立,内监捧节,册置各案上。内赞礼女官赞:“跪”,慎嫔跪;赞宣册,宣册女官就册案捧册文宣毕;赞:“授册”,宣册女官捧册授侍左女官,女官跪接受慎嫔;慎嫔受册,转授侍右女官,女官跪接起立;赞:“兴”,慎嫔兴;赞:“行礼”,慎嫔行六拜三跪三叩礼。礼毕,内监持节出宫,慎嫔送节于宫门内之右,还宫。其册封容嫔于宫内迎送、宣册、受册、行礼于慎嫔同,册封礼毕。正副使以册封礼毕,复命。次日早,内监预设慎嫔、容嫔拜褥于皇太后宫月台上,左右排设,至时慎嫔、容嫔,乘舆依次出,至皇太后宫,东西向立,内监奏请皇太后升座,皇太后升座毕,女官引慎嫔、容嫔各就拜位立,立定行六拜三跪三叩礼,礼毕仍复原位立。俟皇太后还宫,内女官引慎嫔、容嫔乘舆回宫,诣皇上前侯行,内监奏请皇上升座。内监引慎嫔、容嫔于皇上前行六拜三跪三叩礼,礼毕皇上降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一朝选在君王侧 3 乾隆二十七年五月-- 命兵部尚书阿里衮。为正使。礼部侍郎五吉。为副使。册封霍卓氏。为容嫔。册文曰。朕惟二南起化。丕助鸿猷。九御分官。共襄内治。珩璜叶度。既仰赞夫坤元。纶綍宣恩。宜特申夫巽命。尔霍卓氏。秉心克慎。奉职维勤。壸范端庄。礼容愉婉。深严柘馆。曾参三缫之仪。肃穆兰宫。允称九嫔之列。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容嫔。法四星于碧落。象服攸加。贲五色于丹霄。龙章载锡。尚敬承夫恩渥。益克懋夫芳徽。钦哉。[1] 今日已经被册封为容嫔的和卓氏手捧册文册宝,恭恭敬敬的行完了大礼后,由身旁的两个侍女扶着站起身来。 这两个侍女是回部的侍女,乐安和一事过了后,这两个侍女便也被罚到了别的地方去伺候,如今和卓氏得以复位,乾隆帝体恤和卓氏,怕别的宫女伺候不惯,便又作主让这二人回到了容嫔身旁来伺候。 这两个侍女一出来,乐安和里头顶撞皇后的事情也就此翻过篇章了 今日与容嫔和卓氏一同晋封的还有慎嫔拜尔葛斯氏,二人今日皆是穿了嫔位格制的吉服,头上带着沉沉的妃嫔头冠,耳畔各自坠上东珠三只,今日也上了华贵的妆,如今看着也是十分的贵气逼人。 二人在慈宁宫后拜见过皇太后之后又去了养心殿里对乾隆帝拜服了大礼,因着皇后并不在宫中,也不必到景仁宫去聆听皇后娘娘的教导,二人行完礼后便回了各自的宫殿之中。 钟粹宫里金碧辉煌,乾隆帝命人好生装饰了一番,这里比之圆明园的乐安和,也不差什么了。容嫔才由宫女服侍着刚刚换下来册封的吉服,换上了一身舒坦的衣裳,就见外头恭贺的人络绎不绝的到了钟粹宫中。 钟粹宫与庆妃和豫嫔博尔济吉特氏所居住的储秀宫是相邻不远的,外头这样热热闹闹的声音传入耳中,坐在储秀宫中怀抱十五阿哥永琰的庆妃娘娘却连头都并未抬一下,她慈爱的看着怀里白白胖胖的十五阿哥,眼中尽是温柔之色。 庆妃入宫这么多年以来,家世又比旁人高出许多,一向在人前都是清高之色,如今见她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坐在一旁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也满意的笑了。 十五阿哥已经将要半岁,肥嘟嘟的正是喜人的时候,庆妃抚养的十分尽心尽力,如今整日里抱着这十五阿哥不愿意撒手,全然没有了当时得知自己要抚养魏氏孩子时候的不满与厌恶。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端起了桌上的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殿外头甬道的声音实在太过热闹,她实在忍不住抬起了头来。 合宫都是巴结奉承的人,眼瞧着和卓氏天生美貌,又重新得了乾隆帝的恩宠,一时间满宫里的人恨不得都一齐的住到钟粹宫中去。 这吵闹的声音几乎要穿破储秀宫的门槛了,豫嫔博尔济吉特氏不耐烦的放下茶盏,两道弯弯的秀眉微蹙起来 “也不知要这样吵到什么时候,咱们也不能好生歇息着” 庆妃见她这副模样,将十五阿哥递给了身后的乳母抱着,也忍不住笑开了,脸颊上荡开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咱们管她热闹到几时呢,这样的女子得宠,终究不会长久罢了” 古人有言,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 豫嫔并不在乎她得不得宠,乾隆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是最最清楚不过的,色令智昏罢了。 博尔济吉特氏如今心里只是觉得和卓氏犯下弥天大错,不赐她死罪就已经是给和卓一族脸面了,万万没想到乾隆帝色欲熏心,竟然还能让这样的女人在后宫中耀武扬威,如此一来,将身还在圆明园的皇后放在何处呢? 皇后暂住在圆明园养病罢了,乾隆帝这样做,明显着是不想让皇后回宫来了。 她不屑的瞥了一眼外头,闷闷不乐的开口道 “十二阿哥的生辰都是草草过去了,如今却为了册封一个嫔这样合宫热闹,这群人眼睛都是瞎了不成!” 她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手中的帕子几乎要绞碎了。 庆妃拿起来放在桌案上头的护甲,那还是自己方才抱起来十五阿哥的时候,因着害怕尖锐的护甲伤到他,这才摘了下去,她此刻拿着两只护甲,缓缓的带到自己的手指上,柔声开口道 “他们才不瞎,他们是满宫之中最清醒的人了,怎么能都像你我一般呢?” 眼瞧着皇后娘娘身在行宫,十二阿哥的生辰乾隆帝也并未大办,中宫失势,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这些人心中最是有数。 豫嫔愈发觉得心口里像是被堵住了一口气一样,她不愿意再说下去这样的事情了,皇后的事,实在让人堵心的紧。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庆妃身后乳母怀里抱着的十五阿哥乖巧的很,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好奇的看着自己,安安静静的也不哭不闹,这份沉稳实在不像是半岁的孩子,忍不住指着他道 “延禧宫那位,可还时常让人抱走他吗?” 豫嫔从不曾伸手抱过这个孩子,不论他如何乖巧听话,这个孩子,他的生母却始终是夺了自己一世姻缘的魏氏,自己能够看在庆妃的面子上温和待他,就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庆妃闻言回头看了看十五阿哥,的孩子看到她温柔美丽的脸庞,竟然展开了一个傻乎乎的微笑,就连口水都顺着没长牙的嘴巴缓缓的流了下来。 庆妃忍俊不禁,拿起手中的帕子就细心的为他擦了擦口水,温和的笑道 “自从前些日子之后,什么还有腹中那个重要呢,她如今可是半步都不怎么轻易挪动,还有什么闲心想起来我的永琰呢?” 令贵妃魏氏,最懂得积攒筹码的人,眼见着十五阿哥是无望回到她身旁,还不如安下心来好生养胎,能多得一个阿哥就是一个。 还记得十五阿哥刚刚到了储秀宫的时候,令贵妃几乎三日要来两次,每一次来都要变着法子的找茬,今日说乳母老迈了难以好好伺候皇子,明日又说十五阿哥自从来到储秀宫之后就清瘦了不少,庆妃是个直来直往的脾气,有几次险些恼怒不耐的生出了让令贵妃将十五阿哥抱走的念头,还好是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在一旁及时的拦住了。 令贵妃也是看出来庆妃的不悦之色,才屡次三番的来储秀宫里给人添堵。 本是想逼迫着庆妃主动将十五阿哥给送回延禧宫里头给自己养着,一来二往的见庆妃并没有这个意思,便也渐渐不怎么来了。 自从令贵妃再次有孕之后,竟然又想出来新法子,以有孕多思为由跑到乾隆帝的面前哭诉自己想念十五阿哥,字字恳切,说的时候还掉下了眼泪,仿佛十五阿哥在这储秀宫中过的是炼狱一样的日子,乾隆帝是个最见不得女人眼泪的人,便答应了让乳母时常抱着十五阿哥到延禧宫中去给令贵妃请安,一去便是一整日,直到前些日子,听太医院的苏太医回禀,说是令贵妃年岁渐大,胎气不怎么稳当,直吓得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重蹈皇后高龄滑胎的覆辙,如今整日里都躲在延禧宫闭门养胎,也顾不得十五阿哥了。 豫嫔点了点头道 “这固然是最好的了,说白了这也不是咱们的意思,她三番两次的来闹咱们也没用” 将十五阿哥养在储秀宫里头,是乾隆帝为了调剂皇太后与令贵妃之间的争执才想出来的办法,于庆妃又有什么干系呢?令贵妃这样门户出来的人,入宫十数年来什么都没学得,倒是将宫里的那一套欺软怕硬学的娴熟的很呢,只是,庆妃也不是那好欺负的人,她执意惹恼了庆妃,庆妃便偏偏不让她好过。 二人顿下空来,看着桌上开的正浓烈的一盆海棠,却听得门口吵闹了起来。不一会儿见豫嫔博尔济吉特氏身旁的宫女新雨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行了礼开口道 “庆妃娘娘,主子,容嫔娘娘在外头求见呢” 庆妃与豫嫔相对一眼,二人都是十分不清楚和卓氏这葫芦里头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豫嫔困惑的看向新雨道 “钟粹宫里热热闹闹,她跑到咱们这来做什么?” 新雨茫然的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道,只是容嫔娘娘说日后就与庆妃娘娘还有主子住的相近,要常来往才是” 庆妃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抬起细长的眉眼往外头看了看,拿起帕子来掩住自己含着笑意的嘴角道 “如今得了个新封号,可真是脱胎换骨了呢,全然没有当日大闹乐安和的气派了” 她这样一说,坐在对面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也想起了容嫔和卓氏从前嚣张跋扈,直逼皇后的无礼之态,不屑的扬起来脸庞道 “既然如此,让她进来罢” 容嫔新贵得宠,如今她居住在储秀宫旁边,既然已经来了储秀宫,怎么能有闭门不见的道理,若是传出去的话,外人嘴里还不知要怎么苛待庆妃呢。 新雨看着豫嫔的脸色,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华服的容嫔和卓氏,偌大的储秀宫中,她站在那里,就像是最璀璨的一颗明珠,照亮了这寂静无比的储秀宫宫殿,光芒万丈。 宫女新雨怯怯的弯身行了礼道 “容嫔娘娘,庆妃娘娘和我们主子在里头呢,请吧!” 容嫔和卓氏,脸上浮现了十分和煦的笑容,再也没有从前自恃甚高的感觉了,她点了点头道 “多谢” 宫女新雨觉得受宠若惊,她不舒服的抖了抖身子道 “容嫔娘娘言重了” 言罢引着容嫔就进了内殿,庆妃与豫嫔已经端坐在正殿内,见她进来,庆妃的脸上神色复杂,一旁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则是将眼前的这个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二人不得不承认的是,和卓氏的美貌异常,纵然二人心中因为皇后对和卓氏有百般的成见,可偌大的六宫之中,若论美貌,只怕无人出其右了。 皇后固然有着满蒙第一美人的称号,可再美女人,也不能抵挡住时光的磋磨。 容嫔和卓氏也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却丝毫不受影响,也不知回部有什么驻颜秘术,她此刻带着细碎的阳光进了殿内,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容嫔和卓氏参见庆妃娘娘,庆妃娘娘安好” 豫嫔与和卓氏如今都是嫔位,论规矩,她是受不住容嫔的礼的,她看着将身子深深弯下去的和卓氏,想要起身站起来与她行了平礼,却觉得手背上一片冰凉,原是一旁的庆妃娘娘伸手摁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豫嫔虽然与眼前的和卓氏都是嫔位,可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科尔沁,晋封嫔位已经有一年的光阴了,可和卓氏是犯了错事,如今被太后抬举,随便安个天降福瑞就晋封的嫔位,今日才刚刚册封,二人谁都不行礼也就罢了,犯不着与她这样客气。 庆妃上下打量着和卓氏,顿了许久才开口道 “容嫔娘娘请起吧,今日是你好日子,这样大的礼,本宫怎么受的住!” 她口气不疾不徐,脸上还噙着笑意,然而眼睛深处都是对眼前和卓氏的不屑。 容嫔却并不理会庆妃的话有多刺耳朵,她顺从的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中原之地有句话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多谢庆妃娘娘” 庆妃看着她通身的华服,一身碧绿色滚金镶边的衣裳,脖颈处还有云纹,这是妃制的吉服,可见乾隆帝对容嫔的宠爱异常了,她身来和卓,本是不肯穿这些大清的衣裳,还因为这与皇后娘娘起了争执,如今却也是乖乖的穿在身上,庆妃挥了挥手道 “你今日辛苦,快坐下罢” 容嫔福了福身子便也顺从的坐在了豫嫔的下手,这倒是让豫嫔十分尴尬了,索性低下头去看着杯中的茶叶,也不愿抬起头来与容嫔虚以委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一朝选在君王侧 4 这是容嫔和卓氏被晋封的第一日,六宫之内的贺礼,所有人的恭贺道谢,她都一一推脱了,偏偏自己自作主张来了邻近的储秀宫里找不痛快,储秀宫主位庆妃陆氏,以及储秀宫与庆妃同住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只怕满宫里再也找不出比这二人更厌恶容嫔的人了,庆妃自不必说,入宫多年以来能和她说得上话的也独有一个皇后了,而坐在一侧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呢,更不必提了,自就是在皇后的母家长大成人的,二人与皇后有着解不开的关系,和卓氏在圆明园犯下的过错,使八公主受惊夭折,皇后腹中胎儿产,这在乾隆帝面前轻轻翻过去,可在这二人眼里,却是永远也不肯掀过去的。 偏容嫔像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在今日这样的好日子里来储秀宫走一趟。 也不怪她生性如何,只是好奇的想要看看,这与当今皇后交好的两位妃嫔,是个怎么待客的样子。 庆妃在六宫之中,为人一向清高之态,可在自己的宫殿里一直是谦和的样子,对宫女太监们爷从不动辄打骂,如今储秀宫中的宫女们眼瞧着主子已经摆出来了娘娘的架子,威严的很,便都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作声。 容嫔似乎看出来了这宫里的人对待自己的不满,她便也顺着坐在了豫嫔的下手,这副谦逊的样子,让人看了倒是十分讶异。 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生的又是十分的美貌,此时坐在那里,就看着比一脸严肃的庆妃娘娘好相与多了,只见她轻轻笑开了道 “无端叨扰,还请二位姐姐见谅” 庆妃挑着细长的眉毛,上下打量了一遍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旁的豫嫔先说道 “容嫔娘娘大人大福,来咱们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屈尊降贵” 言下之意就是说容嫔借由荔枝树盛开结果一事得以复宠,大人大福之话,也就只有豫嫔这样的人来起头了,容嫔看着博尔济吉特氏冰冷的眉眼,刚想说话就见庆妃拿起帕子掩唇笑了起来 “祥瑞之事,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的,本宫记得,从前皇后娘娘的十三阿哥是有真正的福星之称,解了多少年的冬旱呢” 这话说完,庆妃含着笑意看了看一眼对面坐着的豫嫔,二人相视一笑,豫嫔眉眼弯弯,眼睛里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了。 二人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为妃嫔的脸面了,一唱一和,倒是将容嫔弄的十分没脸了,乾隆帝册封的时候就说是仰承皇太后慈愉,说是和卓氏能使岭南荔枝结果盛开,必是能为大清带来祥瑞之气,可是如今呢,中原之地旱灾未解,反倒是日复一日的严重起来了,乾隆帝也是整日里愁眉不展的。 容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可谓是十分的好看了,她极力压抑住胸腔内滚动的怨气,费劲的将脸上腾上了笑意 “多谢二位姐姐美言了,燕绥初来后宫,日后还要仰仗姐姐照顾” 话还未说完,就被庆妃给急忙打断了,只见她抖了抖手中的丝帕,脸上的笑意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一脸认真的开口道 “容嫔娘娘正得帝宠,又有太后亲自照拂,哪里需得我们这些无用无宠的人来照顾呢?” 庆妃掀起眼皮看了看她的脸色,容嫔几乎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庆妃沉重的闭了闭眼道 “何况,照顾六宫的人是中宫的皇后娘娘,即便娘娘不在宫中,容嫔也要仔细擦亮了眼睛,不要错认了主子才是” 为后者才是这后宫里头的主人,卑微低贱如令贵妃,即便大权在握,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替皇后揽事的奴婢罢了,为妃妾者,一世都要谨慎心,将帝后奉为自己的主子一般尊敬,容嫔刚刚得了晋封,还未行过晋封大礼的时候,就去了延禧宫给令贵妃行礼,若不是令贵妃安神养胎,闭门不见,只怕这时候,二人早已经狼狈为奸了。 庆妃这样一番话,不仅仅是要告诫容嫔,更是要她时时警戒自己曾经冲撞皇后娘娘的罪责。 满宫里头的奴才都睁着眼睛看着,容嫔毕竟只是嫔位,还是不敢和庆妃这样的人明面争论,容嫔只能低下头去怯怯的开口道 “臣妾明白了” 眼瞧着她也坐不住了,庆妃便也站起身来了,她看向还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豫嫔道 “想来永琰这么长时候看不到咱们是要哭闹的,容嫔娘娘,本宫与豫嫔还有事,你请便吧”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赶人走了,就连直率如豫嫔博尔济吉特氏,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她也跟着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容嫔已经变得有些铁青的脸色,就匆匆的被庆妃给拽走了。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容嫔自己尴尬的站着,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一张美艳的脸庞也多了几分愠色,宫女上前来要搀扶她,却被她狠狠一甩袖子给甩开了。 也不顾身后跟着的宫女几何,她恨恨的离开了储秀宫,步伐加快,连身后伺候的人都很难跟得上她。 若不是太后教会她忍,只怕如今这位身娇肉贵的和卓公主要大闹储秀宫才算完,她身份娇贵,从到大,哪里听过一句重话呢?却因为跋山涉水来了这京都城里,先是要受皇后的气,皇后倒下了,却又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嫔来嘲讽自己。 容嫔抬起头来看着广阔的天,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走出来了储秀宫里,才舒了口气,身后的宫女急忙跟了上来,柔声问道 “主子,咱们回宫吗?” 容嫔平复了满心里的怒气,这才换上了笑容,她看着长长的甬道,开口道 “去养心殿吧,也该去见见万岁爷了” 宫女应了声,便扶着容嫔亲自往养心殿去了。 豫嫔回头望了望和卓氏带着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头有些七上八下的,她攥了攥一旁庆妃的手腕儿道 “庆妃姐姐,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 庆妃见科尔沁出身的豫嫔一向胆大,如今却这样谨慎微,也不禁宽慰的笑了,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道 “好妹妹,这算什么,她自己自轻自贱,不懂得礼数尊卑的东西,也配让我以礼相待?” 庆妃此举却不仅仅是为了皇后,她一向在宫中直来直往的性子,不喜欢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慌,若是有一两个聊的投机,哪怕是宫女太监这样低贱的人,也值得她亲自抬举,如今也是因为和卓氏不敬中宫在先,投奔太后以色事人在后,二者加到一起,任谁也生不出爱怜之心了。 只是豫嫔还是有些担忧,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她如今正得圣宠,咱们这样得罪了她,日后·······” 庆妃兀自笑了,她拉着豫嫔来到了寝殿里,拉着她亲自坐了下来,看着豫嫔清秀美丽的脸庞,缓缓开口道 “圣宠?那是你我在乎的东西么?” 豫嫔抬起头来,看着庆妃一脸认真的神色,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么多时候住下来,豫嫔也知道了与自己同住的这位庆妃娘娘,出身显赫,却也是因为家中族人不得不入宫来做妃妾的,平民女子都想一步高升,得了当今天子的青睐,飞上枝头做得凤凰,可庆妃这样的世家女子,生来就不是寻常的麻雀,自然也看的通透,嫁的君王妾,何如百姓妻?何况这位庆妃娘娘陆锦婷,在入宫之前,也是有过相知相许的知心郎君的,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庆妃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悠远绵长 “你我都不是靠着天子恩宠过日子的人,你父亲在科尔沁为王,我阿玛在朝中独当一面,不必我为家族争光,大可以按着自己想过的日子过,万不必与旁人一般心翼翼,靠人垂怜” 她说的也是实打实的话了,放眼六宫,也没人过的比她和豫嫔更自在的人了,虽说这一生不能与相爱之人携手度过,可是母家得力,让她们在宫中不用活的受人唾弃。 豫嫔如此一想,倒也是十分开朗了,只是,她回头看了看外头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里,心中想起来讷苏肯前些日子派人送进来的书信,说是在那拉夫人相逼之下,即将成婚,对方是个好姑娘,家世清白,比他要上好几岁呢,甚好。妾已嫁,郎君另娶,有何不为呢? 只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罢了,他能成婚过另外一种人生去,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摆脱这样的牢笼。 窗外一群白鸽飞过,晴光普照,风景独好 圆明园— 宫中的消息传的飞快,皇后虽然身在圆明园,宫中的一切也已经了解清楚,她合起简单的信纸,缓缓的扔进了一旁的香炉之中,香灰裹着纸张笔墨的味道渲染出来,晕满了整个宫殿。 皇后身旁的大宫女玉琈,正捧着一盏刚刚熬制好的红枣枸杞汤来,就瞧见皇后穿着一身素衣站在香炉前头,她看着主子脸上的神色不同于往日,慌乱的上前一步,将那红枣汤放在了桌案上头,又走近了皇后,压低声音问道 “娘娘,先用些汤吧,滋补养气,最好不过的了” 皇后这些日子没回皇宫,在圆明园里好生按着常明的药方子调养着,气色已经比从前好出去了太多太多,她本就生的美貌,因着上了年纪,先前几年又接连产子,才导致气血两亏,连带着人也变得消瘦憔悴,皇宫里的事务又多的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如今,也算是得了恩赐好生休养生息一阵子。 皇后目光盯着香炉,眼睛都因为凑的太近而被香炉熏的有些发红,她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抬起头来无助的看向玉琈 “和卓氏,仰承皇太后慈渝,晋封为容嫔了” 最令皇后心神两伤的不是乾隆帝的负心薄幸,而是皇太后的态度,自己当初是为了她才铤而走险去了乐安和,还因为刁难和卓氏致使自己失去了腹中孩子,帝后失和至今,可是皇太后呢,转念回了皇宫就将和卓氏收在了自己的身旁。 玉琈似乎也有些微微的震惊,乾隆帝带走这个女子的时候自己就心里明白的很,晋封复位是迟早的事情,只不曾想来的这样快,皇后人还在行宫养病,宫里头居然就大肆晋封了起来,她回过神来,搀扶住皇后虚弱的身子,心疼道 “娘娘,您切莫难过,放宽些心,不过是个嫔位罢了” 和卓氏如今且封了个嫔位,再过些日子,乾隆帝也就会抛之脑后的,封号都是容,可见不过是在乎姿容罢了。 皇后缓缓的摇了摇头,玉琈搀着她坐到了凳子上,见她声音都空灵了许多 “本宫不是难过,是心寒罢了” 玉琈将汤捧到了她的了面前,叹息一声开口道 “娘娘,咱们还有十二阿哥在宫中等着呢,您好歹别因为这个与万岁爷长绝,那和卓氏以色事人,必不会长久的” 玉琈话还未说完就觉得手背一片凉滑,是皇后冰凉的手覆了上来,她失望的语气如同冬日里头的寒冰一样让人难过 “堂堂大清,天子后宫,竟如此破坏纲纪,罔顾礼数,可悲至极” 这是大清朝乾隆皇帝的后宫,前有孝贤皇后以身作则,六宫垂范,如今的皇后自从登上凤位以来,时时事事,虽说不能面面俱到,可在礼数上头,向来是十分看重的,从不曾有一分一毫的逾矩,如今的十二阿哥,也是按着皇后的要求养起来的,谁人不称赞一声礼数周到。 注: 由于和贵人入宫时带来了祥瑞(从南方移栽到宫内的荔枝树,竟结出了00多颗荔枝),很得皇上的青睐,也很受皇太后的喜爱。因此在和贵人入宫后的第三年,即乾隆二十七年五月十六日,册封和贵人为容嫔。她的哥哥,原封为一等台吉的图尔都,也因追论进攻喀什噶尔有功而同时晋爵,封为辅国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绮罗思归未可得 “堂堂大清,天子后宫,竟如此破坏纲纪,罔顾礼数,可悲至极” 这是大清朝乾隆皇帝的后宫,前有孝贤皇后以身作则,六宫垂范,如今的皇后自从登上凤位以来,时时事事,虽说不能面面俱到,可在礼数上头,向来是十分看重的,从不曾有一分一毫的逾矩,如今的十二阿哥,也是按着皇后的要求养起来的,谁人不称赞一声礼数周到。 玉琈低下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 “娘娘,这么多年了,咱们在宫里头,什么都是见过的” 宫中争斗波云诡谲,天子心意深不可测,这么多年过去,玉琈陪着皇后,在宫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早就看透了,紫禁城,眼看着是天下最注重礼仪纲常的地方,可实际上呢?什么全凭着天子的心意罢了,天子荒诞,那这紫禁城里头还能谈什么礼数,乾隆帝当年强娶皇后,又霸占了皇后的侄子的心上人博尔济吉特氏,还屡次三番包庇令贵妃魏氏,桩桩件件,哪一件能够提出来说? 玉琈知道皇后心里头比自己清楚的多的多,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皇后自从年少的时候就说英姿飒爽,为人处事十分果断,登上中宫的位置后这样的性子愈发显现出来,做任何的决断都是说一不二,心中有数,唯独在乾隆帝上,她进进退退,犹豫不决。 乾隆帝什么样的人物,她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在面对乾隆帝的时候,皇后从来都是将自己隐藏起来,将心里的一切压下去,相信自己的夫君是一心待她。 皇后坐在软凳上,听了玉琈的话,将心里的不是给压了下去,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委屈冲破了自己心里的那道拱门,喷涌而出,她握紧了桌上的碗盏 “我明白……” “可是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夫妻,有些事,并不是看透了就能够放下的” 这凤印在手,与乾隆帝多年的结发感情在前,只要是不撕破脸,日子就还是要过下去,乾隆帝看不顺眼自己大可以随便找人换掉,可自己若是看不顺乾隆,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了。自己执意留在此处,也是为了不见乾隆,给自己心中留些舒缓的余地罢了。 皇后抬起头来看着玉琈,双眼已经有些微微的发红。 乾隆帝虽然在这里留下来了足够的宫人,可那些大都是负责外头的洒扫之事,不能够贴身伺候皇后,在内室里时常伺候的还是玉琈那几个人。 玉琈是个最稳重的大宫女了,她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持心伤神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懑,缓缓开口道 “娘娘,恕奴婢多嘴,您是正经的中宫,何必顾忌和皇上置气而降下了自己的身份来,即便是与万岁爷离心,那景仁宫,到底是您的景仁宫,即便是太后,也不能不顾您的脸面,六宫也该听您的,而不是如今这般” 皇后听着她的话,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两下,生在人世这么多年以来,虽然自生在高门,又入了争斗最多的皇宫,可如今沉沉回望前半生,自己好像从来不曾去争斗过什么! 年少时弘昼的情谊,成婚之后乾隆帝的宠信,以及自己如今身在的皇后高位,这些自己都是不曾去用尽心机去争斗过的,却未曾想过如今年岁渐大,却要去争斗这些东西了。 她慨叹了一声,缓缓的摇了摇脑袋 “我何尝不知道呢?因我自己一时心伤,也连累了永璂如今,也实在是罪过” 宫中的消息皇后十分清楚,乾隆帝并未给十二阿哥操办生辰,区区一个公主的周岁,乾隆帝都要大摆宴席,如今十二阿哥还是嫡子,他的十岁生辰,除了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住。 玉琈握紧了皇后的手,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不论如何,娘娘是当今的皇后,您该回到景仁宫里去主持六宫,如今让人得志,六宫紊乱” 皇后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呢?只是自己也因为太后的临时倒戈而心伤,乾隆帝又仿佛将自己抛在了脑后一般,那浩浩荡荡的紫禁城,皇后实在不知道自己回去还有什么作用? 玉琈瞧见皇后的神色似乎有所动容,她俯下身子,声音柔和 “即便娘娘与万岁爷离心,可也要想一想十二阿哥,他还,在宫中若是没有万岁爷的怜爱,日后也是于他无益的” 皇后脑海中想起十二稚嫩的脸庞,自己的膝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即便自己身为皇后,是不指望永璂继承大统,他长大成人之后,册封爵位,择议亲事,都是离不开乾隆的心思的。 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过了许久后才点了点头道 “时日过得真是飞快,咱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距离乾隆帝的御驾离宫,到如今,也算是有半年多的光阴了,和卓氏刚刚册封,杀子之仇在前,自己的确不能让她得意太久。 皇后想回去自然有她想回去的道理,可要怎么回宫,还是要再议论的事情,只是,玉琈见她终于松口肯愿意回宫,心底里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日后主子的事情,自己定当竭尽全力,保主子风风光光的重回宫殿。 皇后看着面前已经凉透了的那碗红枣汤,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她拿起了勺子又放下,最后还是站了起来道 “我有些累了,想要歇一歇” 玉琈明白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道 “奴婢告退” 皇后兀自掀起来了内帘,进了寝殿之内,焚着的绿竹香气熏满了整间屋子,寝殿的最东边,有一尊菩萨,是从前在护国寺里头,荣嘉公主亲自向高僧讨来送给自己的,这是西天圣地的文殊菩萨。 皇后双膝一弯,轻轻跪在了柔软的蒲团之上,合起双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思安定下来,不再这样没有定数的迷茫,自己如今年岁渐大,心境反倒没有从前安稳了,只怕,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窗外却飞起了一双喜鹊,像是要报好事的样子。 京都,养心殿内-- 容嫔册封不久,已经连续几日的被带在了乾隆帝的身旁,连着好几日的翻牌子,日日夜夜的都在养心殿内度过,早已经引起了六宫之中的不满。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沉的,眼瞧着似乎要落下雨水来的样子,乾隆帝开心的紧,如此一来,中原大旱可解,自己也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心扰神了,他今日早早的批阅完了奏折,正歪在偏殿里头养神呢。 天儿也逐渐的热了起来,他今日只穿了一件明黄丝绸的缎衫,布料舒适,人躺在软塌上也舒服的很,伏在他胸口的是一身素衣的容嫔。 她生的美艳,一双眉眼已经足够的出挑,再画上华贵的妆容反倒显得十分累赘,容嫔就十分适合这样清水芙蓉的装扮,让人在春日里看了也舒心。 乾隆帝的一只大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微微张口,接过容嫔递过来的吐鲁番绿葡萄塞进嘴里,只觉得清甜可口,他满意的笑了笑,透过容嫔外头穿着的一件纱衣,轻轻柔柔的捏了捏她细软的腰肢。 容嫔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银铃一样在乾隆帝的耳畔回响着,他就像是醉酒的壮汉一般,卧倒在温柔乡之中,迟迟不愿意醒来。 吴书来在殿外守着,听到这般嬉笑声透过窗棂传了出来,忍不住低下头去啐了一口唾沫。 容嫔灰蓝色的眼眸灵动的转了转,另一只手不安分的在乾隆帝的面前勾画,她媚眼如丝,朱唇轻启,缓缓开口道 “臣妾已经日日在这呆着了,皇上为何不到您赐给臣妾的钟粹宫中去呢?自打臣妾挪宫后,皇上可是一次也不曾去过呢” 她边说着边抬起了头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乾隆帝,直看的人心尖发软,她这样撒娇撒痴的埋怨丝毫没有引起乾隆帝的不满。 只见乾隆帝爱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开口道 “前朝事务繁忙,养心殿里的奏折都堆积如山了,朕怎么能丢下往后宫跑呢?朕又想时时看着你,这才将你带在身边了” 去钟粹宫的道路并不算十分的近,来来回回的在龙撵上头耽误的功夫也足够乾隆帝多看上好几本的奏折了,其实路途遥远也算不得什么借口,乾隆不喜欢往后宫中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去容嫔钟粹宫的路上又不得不经过景仁宫,实在是让人心里不爽快。 容嫔乖顺的点了点头,只是面色还是不大高兴,眼看着美人不悦,乾隆帝搂紧了她些,用安慰的口气柔声道 “钟粹宫中住的可还习惯吗?” 此话一出,容嫔眼中的泪水扑打打的掉了下来,砸在了乾隆帝胸前的衣裳上,吓得他急忙搂紧了怀中的美人儿,爱抚的开口道 “这是怎么了?” 容嫔抠着他腰间的白玉腰带,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这样的动作,倒是让乾隆帝想起来从前皇后还是娴妃的时候,因为很很的事情得罪了慧贤皇贵妃,因此受了太后和贵妃的责问后,在殿内写了一整日的佛经,抄写的手肘都抬不起来,自己去景仁宫里头看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模样,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却还是窝在自己的脖颈里头放声的呜咽了起来。 如今见眼前的和卓氏与皇后如出一辙的动作,乾隆帝心里有些微微的别扭,还是只能尽力的安抚,伸出大手来想要板起来容嫔带泪的脸,轻轻的吻了吻她带着眼泪的脸颊,柔声的问道 “到底怎么了?谁让朕的容嫔这样伤心?” 容嫔呜咽的声音传来,她低下头,看着乾隆帝明黄绸衫上头的龙纹,轻轻开口道 “钟粹宫富丽堂皇,只是,臣妾思念故土,伤心的很” 话还未说完就又哭了起来,一只手搂紧了乾隆帝的肩膀。 乾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今见她不过是思念家乡了,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出来,他宽慰的笑了两声,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背笑道 “这有什么,日后你是朕的女人,紫禁城就是你的家,还谈什么思乡之情?” 容嫔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秀发蹭的乾隆帝脖子发痒,她呜咽道 “储秀宫的两位姐姐出口伤人,还口口声声辱骂,臣妾竟不知,堂堂大清的后宫,如此这般让人寒心” 她吸了吸鼻子,又开口道 “臣妾不愿意再回宫去,想整日里和皇上呆在一起,皇上护着,臣妾什么都不怕” 乾隆帝本来对她这样说话十分不满,听了后一句后却又觉得十分受用,便心疼道 “既然如此,朕就命人给你修建一座宫殿,如何?” 两边都是不可得罪的人,乾隆帝自然知道储秀宫中的庆妃和豫嫔为何对和卓氏有所不满,只不过是为着皇后的情谊罢了,可是豫嫔的父亲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十三族的依靠,庆妃的阿玛在前朝为官,朝政大事,一时间还离不得他。 和卓氏如今正是乾隆帝心尖尖上头的人,怎么能见她不高兴呢,乾隆帝被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弄的心中十分满意,想要好好呵护这样美貌的女子,成为她的倚靠,一时冲动间,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许诺了和卓氏重新建造宫殿的事情。 容嫔闻言也是一脸的震惊,她知道大清富可敌国,却不知乾隆帝如此阔绰,随随便便,就这样建造宫殿了,她愣住了,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唇也张了张,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臣妾惶恐!” 乾隆帝摇了摇头,看着容嫔的眼神温柔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 “朕赐给你的,有什么惶恐?让朕想一想,为你建一座回部的宫殿如何?如此一来,也可解了你思乡之情” 容嫔大喜大悲,急忙的站了起身来,她弯下身子行了大礼 “臣妾,臣妾多谢万岁爷怜爱” 乾隆帝哈哈大笑,伸出手来扶住了容嫔柔柔弱弱的手臂,半扶半抱着她笑眯眯道 “这有什么?” 一时间,偌大的养心殿里头欢声笑语,好不快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绮罗思归未可得 2 乾隆帝为了这位得宠的容嫔娘娘,可当真是大费周章,前些日子里刚在养心殿里放出话来,安慰宠妃说是要为她修建一座宫殿,后脚就紧急忙慌的命内务府前去操办了,就定在建到新华殿前头的地方,如此大动工程,六宫纷纷惊动,就连慈宁宫中的太后也知道了,如今宫殿也就快修建完毕了,合宫的抱怨声愈来愈大了。 慈宁宫— 庭院里春光正好,廊下放着几缸金鱼,都是十分喜庆的红尾黄尾之类的。 皇太后正在喂着鱼缸里头来回晃动的金鱼,一条一条五彩斑斓的身体游荡在清澈的水中,下头还垫着许多珍贵的玉石,一副生机勃勃之态,看着就赏心悦目。 皇太后手中握着一把鱼食,听着来人的通传,面上忍不住浮上来笑意,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崔嬷嬷笑道 “这个和卓氏,真是个人物呢,这才几日的工夫,就将皇帝的心栓的死死的,这样的阵仗,当年的皇后又怎么能相比?” 崔嬷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宫里的流言蜚语都传到了慈宁宫来了,可见六宫对这样的事情是有着诸多不满的,可皇太后一向是主持六宫平衡的,如今却像是盼着后宫大乱了一样,崔嬷嬷毕竟亲自照顾乾隆帝长大,对太后的做法也不是十分满意,她手中给太后递了过去鱼食,只敷衍的笑了笑道 “太后说的是” 皇太后心情极好,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崔嬷嬷的神色不对,她看了看鱼缸里头来回晃动的金鱼,有一条尾巴是艳红色的金鱼游得格外的欢脱,活像如今六宫之中的和贵人,如鱼得水,好不快活。 “令贵妃如今可是笑不出了,她也该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像她这样的人,不靠着哀家,可是一步也走不下去的” 皇太后一边说着,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手中的鱼食也被碾碎了丢进鱼缸里头去,不屑的抖了抖双手。 崔嬷嬷见此急忙将手中的帕子递了上去,低着头缓缓道 “令贵妃如今闭宫养胎,听闻,万岁爷也不时常去看她了,整日里都在养心殿和容嫔娘娘呆着” 她见太后仍然面上挂着笑意,又继续道 “容嫔娘娘已经连续住在养心殿半月的时间了,也不大回钟粹宫中去,只听人说,是储秀宫中的庆妃娘娘和豫嫔娘娘出口伤人了,容嫔万分委屈,不愿再回宫住,这才有了万岁爷修建宫殿” 皇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她柔和的注视着鱼缸里头的鱼,缓缓道 “那两位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明目张胆的为皇后作主,皇帝此举,也是为了平衡前朝” 只是乾隆帝此举,虽然能平衡住前朝,后宫里可就算是乱了套了,如今万人都对和卓氏满心的愤懑,皇后不在宫里头主持事务,眼瞧着皇太后也撒手不管,后宫众人虽然有气,可没有人敢这个时候跑到乾隆帝面前去劝诫,毕竟如今是和卓氏得宠呢。 崔嬷嬷看着外头骄阳似火,忍不住微微的皱起了眉头道 “前日眼看就要落下雨水来了,今日怎么的又大晴了,老天爷当真是捉弄人哟” 太后一脸的淡然,仿佛这些事情也并不放进心里去,她弯身看着缸里的金鱼,还有一只红尾的活蹦乱跳,开口道 “是听皇帝说过中原大旱,照这样下去,只怕皇帝不日也将微服私访了” 乾隆帝曾与太后说过微服私访的打算,本以为天灾能解,却不曾想到日复一日的大旱,照这样下去,皇帝在宫中也是坐不住的。 满院子里头都洒满了春光,和婉公主,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生的和她母亲一般温婉美丽,两只大大的眼睛像是杏仁一样镶嵌在她红润的脸庞上,只见她穿了一身嫩粉色的旗装,外头罩着一件嫣红色的对襟马甲,乌黑的鬓发之上别着两只樱花簪子,这些年来她养在太后的膝下,温书习字,也对佛经多有了解。 “和婉给皇祖母请安” 皇太后已经喂完了鱼,她转过身来,慈爱的看着站在自己脸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满意的挥了挥手道 “得了,用不着这些个虚礼,快起来吧” 和婉公主含着笑意,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太后,轻轻道了声 “多谢皇祖母” 就亲切的挽上了太后的胳膊。 皇太后对她这样的亲呢很是满意,先帝在世时候,自己膝下就只有弘历这么一个儿子,也曾有过一次身孕,后来不慎产了,听太医说过,那落下来的胎儿像是个公主,这始终是自己心里头的一大块伤疤,眼瞧着后宫最得宠的郭贵妃膝下有个女儿荣嘉,总是能讨得先帝的欢心,自己心里不知多难受,后来郭贵妃出了事,那荣嘉就去到了弘昼的额娘,裕妃那里养着,自己膝下总是养不得女孩儿,乾隆帝登基以来,后宫之中子嗣虽多,可公主到底也没有几个,更别提养在自己的膝下了,好在还有弘昼的这个女儿,说来缘分也是十分奇怪,自己对弘昼向来没什么感情,可是对这个从养在自己膝下的女孩子,倒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此刻只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责怪道 “你这丫头,也不知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总是瞧不到你人” 和婉性子和顺,自就不吵不闹的养在自己身旁,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情就窝在屋子里头看看书,习习字,还因为常常跟着自己去五台山修行的缘故,对佛经也有一定的顿悟。 和婉公主低垂着头,一双杏仁一样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笑着道 “近日听闻中原有旱灾,日日在抄撰佛经呢,不信您看” 她弯着眼睛轻轻笑着,手还指着身后宫女手中捧着的一沓子纸张,皇太后只看了一眼就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你啊,可真是温和娴静的性子,又懂得替人着想,他日若是谁能将你娶走,哀家可是要心疼坏了哟” 不知道谁能有这个福气呢,说来和婉公主也已经到了年纪议亲了,虽说她身份尊贵,生为和亲王的女儿,却有幸入宫养在皇太后的膝下,还得乾隆帝宠爱给封了公主,可是家中却没有能为她婚事做主的人,亲生额娘早逝,如今王府里头的侧福晋又是个汉人女子,太后不召见的话,素日连进宫问安的资格都没有。太后心疼的看着她,自己已经这把岁数了,若是不能为她找个好的婚事,日后八成也就是和亲的命数了。 和婉公主闻言羞红了脸庞,她嗫嚅着道 “和婉还想多伺候太后几年呢,出嫁后便不能这样日日夜夜和皇祖母作伴了” 皇太后满意的笑了笑,祖孙二人好不融洽。 和婉公主搀扶着太后笑道 “今儿天气这么好,我陪皇祖母去御花园逛逛吧,想来春日里,御花园百花盛开,定是十分好看的” 皇太后自己对这些御花园的花花草草倒是没了什么兴趣,不论再好看的花朵,自己来来往往的也看了好几十年了,还能有什么新趣,但是见着和婉公主这样的年纪,最是喜欢这些的时候,也不想拂了她的兴趣,点了点头道 “好啊,自打开了春,我这把老骨头也许久不曾活动活动了” 和婉公主笑吟吟的点了头,搀扶着皇太后就往外头走去,崔嬷嬷等人急忙的跟在后面。 御花园里头— 和婉公主兴冲冲的指着那朵新开的牡丹花笑道 “皇祖母快看,那的牡丹开的比慈宁宫里的好多了呢!” 皇太后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这些牡丹的的确确开的比慈宁宫里头那几株移植去的好多了,她忍不住笑道 “自然还是要原生原长的好,移植到了慈宁宫里去,看着虽然好看,可到底也是失了生气” 和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道 “这儿的海棠开的也好呢,您看” 皇太后笑着点了点头 “是哟!” 和婉公主看着不远处的景仁宫,印象之中,打从自己记事起,就不曾在景仁宫中见过海棠花,就连皇后娘娘,也是十分不喜欢海棠花。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原来是乾隆帝下令修建的宫殿眼看着就要竣工了,亲自御赐的宫殿名字,乾隆帝亲手题的字“宝月楼” 三个大字,由内务府烫金的大字也已经做好了,正由宫人送了过来。 容嫔今日闲的无事,便在这里远远的看着,宝月楼是个二层的宫殿,这模样,就是仿照着圆明园里头的乐安和建造的,宫殿外头的廊柱之上,还有着回部特有的墨蓝色宝石。 和贵人手持着一柄贵妃扇,正坐在远处的石凳上头看着,她指着那快要竣工的宫殿对一旁的宫女笑道 “这里,与圆明园可真是相似” 乐安和的宫殿本就是两层高的,如今乾隆帝听从着自己的话,也在宫中修建好了一座差不多模样的宫殿,他日皇后娘娘若是回宫了,眼看着这如出一辙的样子,不知道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想到这里,容嫔的脸上就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喜色,她拿起扇子掩住自己的面容,再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却有一道十分温柔的女声传了出来 “容嫔娘娘好兴致,一个人在这里独乐,只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出来让我与皇祖母也一同开心开心吧” 容嫔急忙站起身来,扭过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皇太后和搀扶着她的和婉公主,一向温和待人的和婉公主,这么多年信佛吃素,就连宫女都不随意斥责,此刻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是夹杂着许多的冷淡与不满, 容嫔急忙弯身行了礼道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和婉公主见此也松开了挽着皇太后的手,却只是十分敷衍的弯了弯身子道 “和婉见过容嫔娘娘” 皇太后看着容嫔愈发滋润的脸庞,就连脸色都比前些日子更明艳了许多,满意的道 “不必多礼” 偌大的御花园里有春风拂过,三人眼看着是和婉公主与太后站在一起,像是要为难容嫔一般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容嫔早早就依附了太后,在慈宁宫里那些日子,只是和婉公主不大知晓罢了。 她此刻却还以为皇太后像是从前在圆明园里一样不满容嫔,没有礼数,亲自搀扶着太后坐了下来后,和婉公主眼看着快要竣工了的宝月楼,和放在宫殿外头的烫金门匾,柔声念了出来 “宝月楼?皇祖母您看,容嫔娘娘可是要在皇宫里修建一座一模一样的乐安和呢” 和婉公主十分与皇后亲近,知道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因病不回宫就是容嫔的缘故,此刻对她也没有多客气,她虽然从养在了太后身旁,可心底里头的侠义之气,倒是与生身父母实打实的相似。 皇太后听了她的话,面有不悦,微微皱起眉头道 “安晴,不得无礼!” 和婉公主瞪圆了眼睛,瘪了瘪嘴退回了皇太后的身旁站着了去。 容嫔倒是不怎么生气,这些日子以来,宫中多难听的言语自己都听了个遍了,哪里还差这几句,她笑着摇了摇扇子道 “公主,这是万岁爷的意思罢了” 和婉公主鼓了鼓腮帮子,她瞥了一眼容嫔身后的宫殿,不屑的开口道 “哦,容嫔娘娘深得圣眷” 皇太后抬起眼来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和婉公主,眉目上已经有了愠色,她站起身子来,缓缓开口道 “逛了这些会子,哀家也累的慌了,还是回宫去吧” 她言罢看着容嫔,温和开口道 “容嫔再坐会吧,哀家这把老骨头,还是少吹些风的好” 和婉公主满脸的不高兴,却也知道是自己扰了皇祖母的兴致,只闷不作声的跟在后头。 容嫔见此,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恭送太后” 和婉公主与皇太后的身影越来越远,容嫔盯着二人的背影,悠悠的叹出来口气,面色似笑非笑道 “这个公主,可真是仗着得宠,目中无人” 这样姿色的公主,若是能仗着皇上赐婚,赐给自己部族,那不就是第二个苏黛香一样的人么?也可振兴部族,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绮罗思归未可得 3 已经进入了夏日,紫禁城里如同烈火在焚烧一样,新华殿前头的宝月楼也已经建造完成了,里头的装饰也大多是照着乾隆帝的意思,仿着回部的装饰,还有真主阿拉的画像,只是还未来得及去新修好的宝月楼里头坐上一坐,中原之地灾旱严重,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乾隆帝拨下去赈灾的银两并未起上多少作用。 乾隆帝终于坐不住,决定出宫去中原之地亲自探查,御驾选在一个平静的下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紫禁城。 因着是微服私访,紫禁城里也并未对外宣称,以免引起来不必要的麻烦,后宫之中因着令贵妃有孕,胎气未稳,宫务一切交由皇太后管理。 神武门外-- 乾隆帝已经换上了便装,此次出行他主要是去考察民情,后宫众人谁都不曾带上,即便是后宫中最最得宠的容嫔,乾隆帝也并未带上。 夏日的风最是和煦,乾隆帝站在马车之前,对面站着的是为首的皇太后,再往后就是令贵妃,庆妃,忻妃,豫嫔,容嫔等人。 皇太后上前一步,看着乾隆帝的神色,一字一句的嘱咐道 “此次出行万事心,夏日天气炎热,伺候的人去的少,只有吴书来一人跟你贴身伺候的,可千万好生伺候,切莫中了暑气!” 乾隆帝无奈的笑着拍了拍太后的手,看了看站在后头的令贵妃等人,开口道 “儿子也不是第一次出去了,皇额娘安心,后宫之中的事,还是得劳烦皇额娘了” 皇太后点了点头道 “这些事情,皇帝就不必与哀家客气了!” 和婉公主站在皇太后的一旁,见二人一句一句,你来我往的嘱咐着,忍不住笑道 “皇祖母担心皇上,可时辰不早了,也该让万岁爷上路了,过些时候天儿就晚了,夜路难行”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二人,乾隆帝摆了摆手道 “安晴此言有理,外头炎热,皇额娘先回宫去吧,儿臣告辞!” 太后终于安心的点了点头,乾隆帝转过身去,准备登上马车,身后是一群莺莺燕燕俯下身子道 “臣妾恭送皇上!” 站在乾隆帝身后的讷苏肯和傅恒二人,也微微的一拱手对太后道 “臣告辞!” 说完这句话,讷苏肯与傅恒二人翻身上马,护送着乾隆帝出了宫门去。 出巡的马车终于启动了,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站在妃嫔中间,一直够着头张望站在马车背后的讷苏肯,只可惜讷苏肯一直低着脑袋站在马车后,连头都未曾来得及抬,好容易出来看到了他,急匆匆的告辞后便骑马远去了…… 她手上揪着丝帕,一副颓败的模样,直到讷苏肯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在马背上,仿佛回望了一眼,那是,在看着自己吗? 豫嫔的样子怅然若失,站在她身边的庆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拽了拽豫嫔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 “这么多人在,莫要失仪!” 豫嫔这才回过神来,她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回握了握一旁庆妃的手,等到再抬起眼来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容嫔一直注视着自己,目光复杂极了。 乾隆帝的车马已经远了,留下来的只有飞扬的尘土…… 皇太后转过身来,看着面色苍白的令贵妃,也着实难为她了,这样炎热的夏天,还要托着沉重的身子来送乾隆帝,结果乾隆帝临走之前连一眼都没看她,只往后瞅了好几眼,目光还都是定在一旁的容嫔身上的。 太后缓缓开口道 “天儿还热着,都回宫去罢,皇帝不在宫中,也莫要乱了礼数规矩,若是有事,大可来慈宁宫求见哀家!” 她语气有些凌厉,概是知晓了这些日子以来,六宫之中的流言蜚语,大多是冲着容嫔来的。 诸位妃嫔闻言急急的俯下身子道 “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皇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便也由崔嬷嬷搀扶着回了慈宁宫去了,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又迟迟不降下雨水来,人心里也跟着烦躁了许多。 眼瞧着太后先行离开了,令贵妃近来人也总是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也不愿走着回延禧宫去,由贴身伺候的宫女腊梅去传了轿撵来,不再与众人寒暄,便也回了宫去。 长长的甬道之上,令贵妃坐在轿撵之上,本来平坦的路,她却觉得十分的不大舒服,抚了抚有些疼痛的腹,眉梢眼角都渗着不安。 腊梅走在下头,她瞧见令贵妃的神色不大对劲,只担忧的开口道 “娘娘,您难受的紧吗?” 今日从宫里头出来的时候,令贵妃的身子就十分的不舒坦,只是乾隆帝微服私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回来的,这些日子以来,乾隆帝专宠和卓氏,几乎要将令贵妃抛到脑后去了,全然忘记了延禧宫与令贵妃腹中的胎儿,若是今日乾隆出宫,令贵妃再不去送上一送,只怕乾隆帝眼里心底,都会将她忘的干干净净。 令贵妃勉强忍住了,她低头斜睨了一眼腊梅,身子不适,随时都有滑胎的危险,这样重大的事情,满宫里头谁都不知道,自己也不愿将这样的事情泄露出去。 腊梅识趣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多言半分,令贵妃懒懒的靠在轿撵之上,轻轻的勾起嘴角道 “本宫孕育龙嗣,有什么难受?” 她脑海中想起来和卓氏今日的嘴脸,仗着身后有皇太后撑腰,全然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过是一个的嫔位,见了自己,居然也不乖乖的行礼。 乾隆帝微服私访,好在也没有带上旁人,这也是唯一让令贵妃心中舒坦的事情了。 只是,宫中的女人虽好看守,不过是有一个为虎作伥,不知天高地厚的容嫔在罢了,可是宫外,远在圆明园里头的,才是最勾着乾隆帝五脏六腑的人哪! 令贵妃坐在轿撵之上,微微眯起来眼睛,手中的丝帕攥的紧紧的,仿佛再一用力就能够将它扯碎一样,她看着飞过天上的一群野雁,目光逐渐变得怨毒了起来…… 再往后,可就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十二阿哥养在景仁宫内,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仿佛围得铁桶一般,唯独圆明园,如今唯独剩下了一个圆明园了,一个无人居住的行宫,和一个不得帝宠,身子虚弱的皇后。 令贵妃目光阴毒,却猛然觉得腹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捂紧了疼痛的腹,只觉得身子十分的难受,只低声吩咐了腊梅道 “传苏太医来” 已经是下午的时分了,除了令贵妃身娇柔弱的,坐了轿撵回宫,其余众人大多还是走着回去,庆妃与豫嫔,忻妃等人站在一起走着,舒妃又和慎嫔等人在一处走着,只有容嫔一人,空落落的走在后头,原本是舒妃伸出手来拽了她一把,谁成想容嫔清高自傲,不愿与她们走到一处去,舒妃家世颇高,才不愿做这种巴结的事情,便也与慎嫔等人走远了。 见没了旁的人,容嫔才低声问着自己身旁的侍女道 “方才,护送皇上出宫那个年轻的侍卫,可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容嫔的两个回部侍女不怎么出外走动,唯一剩下贴身服侍自己的这个是皇太后亲自赏赐的,在太后宫里伺候了许久了,对宫中的一切了如指掌,容嫔得以了解宫中事务,也大多都是靠着这个宫女。 只听她压低了声音道 “那是讷苏肯大人,是先佐领大人讷里的儿子,那拉氏一族三等公,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容嫔摇着手中的贵妃团扇,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生的相貌堂堂” 讷苏肯是一表人才,只是为何自己方才瞧见,豫嫔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钉在了讷苏肯的身上? 那宫女轻轻压低了声音笑道 “娘娘有所不知,讷苏肯大人与豫嫔娘娘,还有些旧事呢!” 容嫔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她往前凑了凑身子道 “什么事?” 宫女扶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压低声音开口道 “与和亲王同皇后娘娘的旧事差不多罢了,豫嫔娘娘是皇后娘娘与那拉夫人为讷苏肯大人自就定下来的婚事,只是讷苏肯大人为求一份荣耀,恳求了万岁爷与皇后娘娘为他赐婚,这豫嫔娘娘当年呀,就入宫来住了一阵子,却不想没过几日,赐婚的旨意没下来,倒下来了一道册封的旨意,也是因此,皇后娘娘至今对万岁爷仍有心结!” 容嫔津津有味的听完了,忍不住笑了,她拿起团扇遮住自己的笑脸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儿,那你口中所言,皇后娘娘与和亲王又是怎么回事?” 她越听越是觉得有趣起来,想着皇后出事的那一日,和亲王着急忙慌的模样,比万岁爷还要多得多,就知道二人关系必定不简单,只是一直没了解罢了,如今见有人知晓,容嫔开心好奇的不得了。 那宫女的脸色却微微一变,她再也不敢多言半分,直往后退了两步俯身道 “容嫔娘娘饶命,奴婢不敢!” 容嫔觉得十分讶异,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宫女,此刻听到了皇后的称号,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的畏畏缩缩的起来,只是她越是这样,容嫔的心里就越是好奇的很了。 她微微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了那宫女的胳膊,安慰的笑了笑道 “你怕什么,你伺候我,还有谁能吃了你不成?” 宫女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为难的看着容嫔道 “万岁爷说过,宫中若是再有流言,就阉了舌头,砍断手脚扔出宫去!” 这宫女本来胆子也不,只是从前在慈宁宫中伺候的时候,有个一同做事的宫女,在外头嚼了皇后的舌根,不知怎么的就被与太后一起用膳的乾隆帝听到了,当场打了五十板子,只可惜那宫女,花朵一般的年纪,打到第四十就断了气,被一席草席裹住给扔了出去。 乾隆帝什么流言都不在乎,只有皇后娘娘与和亲王的闲话,他是一句也听不得的。 容嫔也是有些吃惊,她凑近了那宫女道 “这有何妨,你既然这样害怕,想来这宫中不少人心里都知道了罢,还怕什么?” 宫女斟酌再三,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用了比方才还要低许多的声音怯怯开口道 “奴婢斗胆了,奴婢自在太后宫中伺候,只是有所耳闻,皇后娘娘与和亲王,是先帝赐婚,后因和亲王获罪流放,中途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和亲王病死途中,皇后娘娘一心守节,还住到了王府里去要做未亡人,后来不知怎的万岁爷求亲强娶了当时的皇后娘娘,因此还被许多人参了一本说罔顾伦常,兄娶弟媳,险些与皇位无缘……” 容嫔瞪大了眼睛,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那宫女顿了顿又道 “后来,先帝驾崩,万岁爷顺利荣登大宝,皇后娘娘起先被封为娴妃,孝贤皇后薨逝后,孝期一过,万岁爷就册封了她为皇后,皇后娘娘晋封还不足一年的时候,和亲王就回来了,原来当年他只是遇刺,并未身亡,这些年来,和亲王时时刻刻护着皇后娘娘,就连……” 宫女顿了顿又道 “就连十二阿哥出生的时候,都是和亲王亲自在旁的,万岁爷也是因为心结,这些年来与皇后娘娘多有齿晤” “这样的事情宫中人人清楚,只是都不敢说罢了,主子可千万慎言呐!” 容嫔听着,脸色却没有方才的笑意了,她自生在和卓,自由自在的生活着,有朝一日为了部族,被当做礼物一样送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里头,处处是礼教森严,遍地都是规矩,却不曾想,也有这么多荒谬的事情。 容嫔只安静的点了点头道 “本宫知道了,咱们走吧!” 宫女急忙搀扶着容嫔回宫走去,还时不时的回望着,害怕自己的话被别人给听了去。 容嫔自嘲的笑着,原以为自己远离故土,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不曾想,这深宫之中,有这么多未成的孽缘,怪不得呀,怪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斜阳若影人远去 待到忻妃回了承乾宫里头去,庆妃看着豫嫔失魂落魄的样子,再也顾不得其他了,拉着一旁的豫嫔疾步走回宫中,路上见伺候的奴才都跟的远远的,就连博尔济吉特氏的贴身侍女新雨,也识趣的站到了后头去,便再也忍不住埋怨道 “你年岁渐大,却是越来越不谨慎了,也不睁眼瞧瞧看,那是什么地界儿” 那是神武门前头,乾隆帝的眼皮子底下,皇太后的身旁,豫嫔的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讷苏肯大人,若不是自己及时瞧见,被太后发觉了,只怕又是一顿训斥了,训斥倒也是无妨,只是六宫之内,毕竟有些失了脸面。 豫嫔自知理亏,明白庆妃这样着急上火都是为着自己好,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低垂着脑袋,两只手无奈的绞着手中的丝帕道 “是我不好,一时没了顾忌,险些失礼” 庆妃瞅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起来她每次见了讷苏肯大人一次后,豫嫔总是得这样闷闷不乐上好几天的工夫。 如今讷苏肯大人已经定了婚事,前些日子豫嫔嘴上也说过陈年旧事早已经放下,如今在神武门下就敢这样直愣愣的瞅着,若是在没人的地界儿,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伸出手来缓缓的握住了豫嫔的一只手道 “你心里头苦,我是明白的,可咱们在宫中一向不与旁人交好,你若是落下一丁点把柄在旁人手里,那都是不得了的呀” 庆妃这样严肃的说话,让豫嫔想起来自己方才失仪的时候,抬起眼睛与一旁的容嫔四目相对,她灰蓝色的眼睛里头发出诡异的光亮,让自己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容嫔的目光,她那样无礼阴狠的一个人,即便是真的污蔑自己,一向宠爱她的乾隆帝,大多也是会相信的吧! 庆妃见她失神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言行有失,伤了她的脸面,急忙晃了晃她的手道 “这是怎么了?我若是话说的重了,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别见怪!”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望进庆妃和煦温柔的双眼,这才收回来了思绪,不愿意教她也跟着自己牵肠挂肚,只摇了摇头笑道 “姐姐是为了我好!我心中明白” 庆妃见她笑了,这才从心底里长长的舒出来一口气,她挽上了豫嫔的胳膊,搀着她往宫里走去,开口劝慰道 “各自安好,就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你放宽心就是” 庆妃说着宽慰旁人的话,自己心中反倒苦涩了起来。 她入宫之前的知心郎君,因着自己入宫,与家中闹翻了天,险些做出来伤害性命的事情,如今听闻远走他乡,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比起自己的状况来,博尔济吉特氏虽然也是被命运捉弄,可二人如今也可时时见着面儿的,知道对方的安好,总比自己这样不知道往哪盼的人好过许多。 豫嫔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的,姐姐不必为我操心” 庆妃见她还是心结难解的模样,笑吟吟的开口道 “咱们去瞧瞧永琰,他近日又吃胖了好些呢……” 二人笑着,也相互搀扶着,走的越来越远,直到进了储秀宫的大门里去…… 深宫之中,虽一颗真心无处托付,可到底有这么一个什么都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知心人在,日便也好过了许多…… 而另一旁的乾隆帝,也已经出了神武门的重重宫墙了。 中原地界之中,就属河南旱灾最是严重,乾隆帝等人便决定先行去河南之地,随行的有傅恒,讷亲大人等,武将之中有着讷苏肯护驾。 乾隆帝的马车逐渐远离了紫禁城,外头车马喧嚣,倒是也别有一番人情味儿,这样热热闹闹朴实的感觉,乾隆帝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过了。 他一向喜欢南巡的壮观热闹,百万人俯身叩首,山呼万岁的场面格外壮观,也让自己的心里充满了对大清,对百姓的感激之情。 可是皇后倒是十分不喜欢南巡的阵仗,她总是略带委屈的和乾隆帝抱怨劳民伤财,比起南巡来,她更喜爱和乾隆帝两个人微服私访,一来可以体察民情,真真切切的了解到民生疾苦,不必因为万岁爷的身份而多加隐瞒,二来,也没了那么多人的跟随,两个人自由的像是民间一对寻常夫妻。 此次出巡,暗里还是有不少的护卫在一路上默默相护卫的,此刻在外头骑马同行的是傅恒与讷苏肯两位大人,皆是便装出行。 吴书来作为贴身伺候乾隆皇帝的人,为免引人注目,二人便坐在了一辆马车里头。 乾隆帝拿起手中的折扇,微微挑起来一角马车的帘子,瞧见外头人声鼎沸的模样,忍不住对吴书来笑道 “外头就是比宫中热闹,多少人也比不上” 宫中的人越是多,争斗就越是多的很,在那样的地方呆着,再多的人,也没有宫外的一点点烟火气可贵。 吴书来急忙点了点头,因着在宫外,他乔装打扮了许多,看着也不大像是个太监,比乾隆帝虚长几岁的年纪,此刻二人在一处坐着,吴书来常年伺候人的缘故,看着倒是比乾隆帝要老上许多。 他顺着乾隆帝的目光往外看了看,只见带领队伍的讷苏肯大人并未走了偏僻的道,而是走在了平坦开阔的官道之上,要去官道,京都城里的热闹繁华,则是不得不见的,吴书来眼睛尖,一眼就瞧到了那不远处的八宝楼门口,站着的正是和亲王与新迎娶过门不久的侧福晋,他指了指道 “万岁爷!老爷……您看,那八宝楼下站着的,不是和亲王吗?” 乾隆帝便也看到了弘昼夫妇二人,两个人的身材一个高大威猛,另一个则是娇玲珑,站在一起,倒也是十分的相配,乾隆帝了然的开口道 “可不是,如今他新娶福晋,满面春风,悠闲的很哪” 乾隆帝话音刚落,就见前头的傅恒率先翻身下了马,三两步的走到了乾隆帝的马车前头,他微微的一拱手,压低了声音道 “老爷,弘昼在前头,臣还有事要嘱咐他几句话,请老爷通融!” 乾隆帝掀开了帘子,露出来一张十分和蔼的脸庞,他点了点头道 “让他过来吧,正好,我也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傅恒回首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弘昼道 “是,微臣这就去” 八宝楼下熙熙攘攘,侧福晋粟玉与和亲王站在一块儿,正想着该再买些什么东西,就觉得有人在往这里看着,弘昼抬起头来,见傅恒朝这边走着,心下了然,似乎也是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他转过身去,冲着身后的侧福晋温和开口道 “傅恒大人寻我有些事,你在此处等着我,不要走动” 语气倒是十分的温柔。 侧福晋粟玉新过门不久,和亲王待她也很是温和体贴,此刻只温顺的点了点头道 “王爷去吧!妾身就在这儿” 弘昼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朝着傅恒的方向走了过去。 正堂街之上车水马龙的,傅恒一把拉过了他,神情十分的严肃,低声道 “你怎么在这儿闲逛?” 如今是什么时候,中原大旱,人人都在忙着赈灾的事项,就连乾隆帝自己都亲自微服出访,可弘昼在这里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侧福晋来八宝楼吃茶。 弘昼并不知道他的来意,只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毛,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不疾不徐的展开来笑道 “你能在,我为何不能?这马车,你又是带着嫂嫂往何处逍遥快活去?” 傅恒面色难看,他狠狠的戳了弘昼一指头,严肃极了道 “你睁开眼睛仔细瞧瞧去,是万岁爷微服出访呢!” 弘昼的眼睛里头也满是惊愕,虽然一早知道了乾隆帝有微服私访的打算,可宫中一点点动静也没有,印象之中,乾隆帝哪次出宫不是浩浩荡荡的场面,如今这样掩人耳目,让自己颇为不适应呢。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手中还提着一沓上好的点心,是八宝楼里头的八宝酥,今日出门儿,特意准备带了些去护国寺送去给皇贵太妃尝尝的。 傅恒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方才听万岁爷的语气,也不像是动怒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对弘昼这样懒散有了怨气,他看着弘昼道 “快随我一同去吧,万岁爷有话同你说呢” 这下子和亲王弘昼算是彻底的安静下来了,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默默的跟在傅恒的身后,一言不发。 弘昼愣愣的点了头,他便跟随着傅恒的脚步来到了乾隆帝的马车前头,见乾隆帝正透过马车上的窗户看着自己,目光温和,急忙弯下身子准备行礼,却被一旁的傅恒给一把拉住了,他扶住弘昼的胳膊笑道 “圣上微服出访,不宜引人注目,你这样的身份,在大街上堂而皇之行如此大礼,算是什么样子!” 弘昼闻言急忙直起来身子拱了拱手道 “弘昼见过皇兄” 乾隆帝用折扇微微挑起来帘子,看向他修长的身影,自从成婚以后,倒是觉得弘昼也比从前气色好了许多,乾隆帝微微抿起嘴笑道 “我即将出京查访,你在京中,闲来无事常去皇额娘处问安,京中一切,若有异样,及时给朕去信” 弘昼闻言,有些微微的怔住了,自打上次从江南之地回来后,自己在京中,一向是没有什么事情做的,乾隆帝架空自己,特地不对自己委以重用,从前在自己名下的那些职务,也都划到了六王爷弘曕的下头去,由他负责着的。 天子心意深不可测,自己若是一味的为国效力,为朝尽忠,难免会被乾隆帝敏感多疑的性子给拿捏住,先朝敦亲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这些事情还是额娘告诉自己的,不要一味的强出头付出,皇帝并非是知恩图报的人。可也不能太过懒散,就像如今这般,堂堂皇帝出宫体察民情去,而身为王亲的自己,却提着点心招摇过市,与自己新娶的侧福晋一起,弘昼抬头看了看,只见马车虽,可前前后后的,也跟着不少朝中的熟人,如此一来,自己荒唐的名声更要厉害了。 他此刻也想不得那么多了,乾隆帝既然这样吩咐了下来,也不能推脱,弘昼拱了拱手道 “臣弟遵旨!” 乾隆帝对他这样脱口而出的称呼不满,轻轻的啧了一声,却看到他手中提着的点心,黄纸油皮包裹着的点心,从纸的边缘,可以明显的看到,已经隐隐的渗出来油了,在弘昼宽厚的大手上来来回回的晃动着…… 乾隆帝忍不住笑了,指着这点心道 “你这是做什么去?” 弘昼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点心,不愿意告诉乾隆帝自己要去护国寺之中探望额娘,宫中太后处,自从成婚之后,自己一次都没去过,却三天两头的往佛寺里头跑,让乾隆帝听了只怕是不好,他转了转眼睛笑道 “侧福晋贪嘴罢了,兄长既是要出京,就带着些路上用吧” 话语未完,弘昼就将点心双手捧着递了过去,乾隆帝看到这样的点心,黄纸油皮上还印着八宝楼的字样,忍不住笑着收了过来道 “八宝楼点心茶水闻名,你既有这份心,我就却之不恭了” 弘昼笑了笑,乾隆帝又道 “快去再给你那侧福晋买些吧,免得同你呕气才是,我还要赶路,便先走了” 乾隆帝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样高兴不是没有缘由的,眼看着乾隆帝同他新娶的侧福晋这样夫妻和睦,心中也觉得心安了不少。 乾隆帝伸手放下了车帘,马车便徐徐的准备前进了。 弘昼见此便往后退了一步道 “兄长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马车往前徐徐的行驶着,一直站在弘昼身后的傅恒也准备上马离开了,他笑着拍了拍弘昼的肩膀道 “你今日倒是聪明,我先走了,过几月咱们再相见罢” 弘昼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快走罢!” 傅恒便也兀自笑了笑,翻身上马,跟随着乾隆帝的队伍往前一同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斜阳若影人远去 乾隆帝盯着和亲王弘昼的神色,一字一句的嘱咐道 “我即将出京查访,你在京中,闲来无事常去皇额娘处问安,京中一切,若有异样,及时给朕去信” 和亲王弘昼闻言,有些微微的怔住了,自打上次从江南之地回来后,自己在京中,一向是没有什么事情做的,乾隆帝架空自己,特地不对自己委以重用,从前在自己名下的那些职务,也都划到了六王爷弘曕的下头去,由他负责着的。 天子心意深不可测,自己若是一味的为国效力,为朝尽忠,难免会被乾隆帝敏感多疑的性子给拿捏住,先朝敦亲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这些事情还是额娘告诉自己的,不要一味的强出头付出,皇帝并非是知恩图报的人。可也不能太过懒散,就像如今这般,堂堂皇帝出宫体察民情去,而身为王亲的自己,却提着点心招摇过市,与自己新娶的侧福晋一起,弘昼抬头看了看,只见马车虽,可前前后后的,也跟着不少朝中的熟人,如此一来,自己荒唐的名声更要厉害了。 他此刻也想不得那么多了,乾隆帝既然这样吩咐了下来,也不能推脱,弘昼拱了拱手道 “臣弟遵旨!” 乾隆帝对他这样脱口而出的称呼不满,轻轻的啧了一声,其实自己心中也明白清楚弘昼是个可用之才,一心为国,也没有什么不妥,自己微服出巡,京中也着实不剩下什么可靠的人。 一只眼睛却看到他手中提着的点心,黄纸油皮包裹着的点心,从纸的边缘,可以明显的看到,已经隐隐的渗出来油了,在弘昼宽厚的大手上来来回回的晃动着…… 乾隆帝忍不住笑了,指着这点心道 “你这是做什么去?” 弘昼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点心,不愿意告诉乾隆帝自己要去护国寺之中探望额娘,宫中太后处,自从成婚之后,自己一次都没去过,却三天两头的往佛寺里头跑,让乾隆帝听了只怕是不好,他转了转眼睛笑道 “侧福晋贪嘴罢了,兄长既是要出京,就带着些路上用吧” 话语未完,弘昼就将点心双手捧着递了过去,乾隆帝看到这样的点心,黄纸油皮上还印着八宝楼的字样,忍不住笑着收了过来道 “八宝楼点心茶水闻名,你既有这份心,我就却之不恭了” 弘昼笑了笑,乾隆帝又道 “快去再给你那侧福晋买些吧,免得同你呕气才是,我还要赶路,便先走了” 乾隆帝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样高兴不是没有缘由的,眼看着乾隆帝同他新娶的侧福晋这样夫妻和睦,心中也觉得心安了不少。 乾隆帝伸手放下了车帘,马车便徐徐的准备前进了。 弘昼见此便往后退了一步道 “兄长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马车往前徐徐的行驶着,一直站在弘昼身后的傅恒也准备上马离开了,他笑着拍了拍弘昼的肩膀道 “你今日倒是聪明,我先走了,过几月咱们再相见罢” 弘昼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快走罢!” 傅恒便也兀自笑了笑,翻身上马,跟随着乾隆帝的队伍往前一同离开了…… 和亲王弘昼目送着乾隆帝的队伍逐渐远去,便也抖了抖身子,往回走去。 皇兄的意思,是什么呢,要自己为他看守京都城,可这些的事情,六王爷弘曕还在做着呢,是要自己真正的为他看守京都城,还是要自己继续这样荒唐浪荡下去呢? 天子的心意,真的是这世界上最最难以揣测东西,和亲王弘昼只觉得万分头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乾隆帝的队伍已经远去,可车马喧嚣留下来的尘土仍旧飞扬,弘昼看着已经无影无踪,空荡荡的大街上,却想起来乾隆帝专宠和卓氏的那档子事情。 和卓氏是什么人,那日在乐安和里头,自己亲眼目睹了她的无礼冒犯,就连皇后,都因着她受了不少的苦楚,如今乾隆帝堂而皇之的宠幸和卓氏,大肆晋封为容嫔,还让六王爷弘曕和自己一同督办宫里头宝月楼的建造,明晃晃的往皇后的脸面上扇耳光。 他越想下去,心中就越是烦躁难忍,一时间,什么心思都没了,闷闷的走了回去。 弘昼回到了八宝楼,侧福晋还在原地愣愣的站着等他回来。 弘昼的两手空空,方才他提着的点心也已经给了乾隆帝,面色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他捏紧了手中的折扇,脸上挂着的笑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侧福晋见此,温润的脸庞上也露出来了担忧之色,她急忙上前一步,拽了拽和亲王的袖子,开口问道 “王爷,怎么了?” 和亲王看向她担忧的眼神,宽慰的笑了笑道 “无妨,皇兄微服私访,咱们回府吧!” 侧福晋粟玉点了点头,低下眼睛看了看弘昼手里原本提溜着的点心也不见了踪影,温和的笑道 “咱们还要再给额娘买些送去吗?” 和亲王弘昼却悠悠的叹了口气出来 “改日再去吧,本王有些累了!” 言罢还不待侧福晋反应过来,弘昼就一个人走到了前头去,夏日的阳光热烈,侧福晋看着他这样急匆匆走掉的背影,忍不住怅然起来。 自从成婚之后,和亲王待自己是极好的,听王府里伺候的丫鬟说,先福晋在的时候,王爷都是不怎么同房的,如今能有这样和王爷亲近的时候,自己心里已经是很满足了,可是,和亲王心中的事情仿佛太多太多了,自己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他的喜怒哀伤。 一旁的侍女瑞雪上前来一步,她扶住了侧福晋的胳膊,试探的开口问道 “玉福晋,咱们也回府吗?” 粟玉低下头去,沉思了一会子后,吩咐一旁的侍女道 “你去包些点心送到护国寺中去罢,告诉太妃,我改日再过去问安!” 另一旁的侍女便也乖顺的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遵旨!” 见一切也已经打点妥当,和亲王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侧福晋粟玉无声的叹了口气,便也由侍女搀扶着上了马车,打道回府去。 只是一颗心,却总是七上八下,自己心里知道和亲王弘昼的情绪多变,可不过是因为见了一眼万岁爷,自己方才瞧着的时候,他脸上还有着调皮的笑意,怎么万岁爷的御驾一离开,就变得这样不高兴了呢? 粟玉尽可能的不愿意往皇后娘娘的身上想,这些事情,自己嫁过来之前,皇贵太妃已经同自己说的一清二楚了,可这么长时间,同和亲王相处下来,也并未发现他对皇后娘娘用情多深,可今日这样一回,自己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在烦些什么。 侧福晋低了低头,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便也回了王府里去。 夏天的白昼总是长,可今日到底耽搁了这么些工夫,如今正午的太阳,也已经逐渐稀薄了起来,乾隆帝的马车徐徐也算出了京都城里头,吴书来看了看马车外头的夕阳将要褪去,只有一丝血色残阳,依依不舍的挂在西边。 吴书来看了看一旁的乾隆帝道 “老爷,天儿不早了,傅恒大人已经去前头找了客栈,待晚些时候咱们就停下歇息吧!” 乾隆帝手里还抱着那一提点心,还是和亲王弘昼方才在八宝楼前头递给了他的,他一向锐利的双眼仿佛也随着一整日的舟车劳顿变得疲惫起来,空洞无神…… 吴书来见此又接连唤了两声道 “万岁爷,老爷?老爷!” 乾隆帝方才回神,重新将目光投在了吴书来身上,突然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是,我知道了!” 吴书来伺候乾隆帝这么多年,在养心殿里他勤苦辛劳,比这疲惫的时候,多的数都数不清,在后宫之中又雨露均沾,每个妃嫔都尽量的照顾到,有过喜怒无常的时候,但是像现在这样,愣愣的出神,仿佛被人抽去了魂魄一般的模样,还真是不怎么常见! 他叹了口气道 “今日奔波了一日,老爷也累了吧,待会傅恒大人找到客栈,奴才伺候您好生歇一歇,明日还要赶不少的路,太后嘱咐奴才要好生伺候您” 乾隆帝看着吴书来这副模样,他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上许多,赶了一日的路,该比自己累的多才是,乾隆帝微微摇了摇头道 “我常年习武,这点子路程,算得了什么?还不累” 吴书来看着他,试探的开口道 “那您这是?” 自从马车出了京都城,这一路上,乾隆帝可是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吴书来自然担忧的很,此次出巡,养心殿伺候的人,乾隆帝独独就带了自个儿一人出来,生怕哪里伺候的不够好。 乾隆帝摆了摆手,他心底里莫名涌出来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舒服,这种感觉又不可随意讲与旁人,如今抬眼看了看吴书来,这是伺候自己二三十年的老人,万事都围着自己想,即便说了也是没什么,乾隆帝整了整袖口处的衣裳,缓缓的开口道 “我是在想,八宝楼的点心香甜,有人极其爱吃,可朕每次费尽心思给她弄来了之后,却总是被她嫌弃不够新鲜!” 此话一出,吴书来倒是也反应了过来,他低下头去,看着乾隆帝手中提着的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点心道 “您,您说的是皇后娘娘吧!” 吴书来压低了声音,左右如今马车里头也没有第三个人,即便这样说也不打紧。 乾隆帝目光复杂,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将手中的点心打开来,一股香甜的味道钻入鼻子内,乾隆帝缓缓取出来了一块,塞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八宝楼的点心,甜而不腻,外酥里嫩,是上好的点心了,即便连御膳房的人做的,也相差甚远。 可是乾隆帝却十分不喜欢这样香甜的味道,他曾说甜腻腻的味道,让人吃了就犯困,可从前不过是因为皇后爱吃,还非要闹着自己也尝些。 他拍了拍手中的碎屑,努力咽下口中的点心,目光看向马车外头的斜阳隐隐 “从前微服出访,都是她随我一同出来的,她说喜爱这样安安静静的出宫,不受旁人打搅,如今……” 乾隆帝顿了顿,压抑下去胸腔内来回滚动的情绪,又缓缓的开口道 “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圆明园里也未曾去过信,也不知她身子好不好” 圆明园中一别半年有余,皇后狠心违逆,半年数月不曾给自己去信一封,自己也无法拉下帝王的面子去亲自哄劝。 从前在紫禁城中四四方方的天里头,有众人哄着,捧着,一旦有些不顺心,人心也变得狭隘了许多,如今走出宫门,宫外的世界开阔,连带着人的心,也变得释怀了不少,而乾隆帝在看着斜阳若影,与逐渐远去的京都城时,才清晰的发现明白,自己心里头,还是念着远在圆明园里头的皇后的。 这样的想法使他有喜有悲,喜的是如今醒悟,总不算太过晚,夫妻情分未尽,悲的却是,皇后一直以来的冷眼相待,八成对自己也是寒心了的。 吴书来悠然的叹了口气,想起来前些日子里,玉琈给自己来的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心里,也是念着万岁爷的吧,只是二人都太过要强了,初初开始,万岁爷还是肯顺着皇后的,只是时日已久,那点子年少时候值得心软的情谊,也被帝王的尊严和时光,磨的一干二净了。 吴书来心中唏嘘不已,他看向乾隆帝伤神的样子,不忍心看着他如此消沉,开口道 “万岁爷……不,老爷,皇后娘娘她” 吴书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听到外头傅恒的声音透过车轿,沉重有力的传过来 “老爷!” “老爷,客栈就在前头不远了,咱们便在此安歇一夜吧” 乾隆帝听到这样的声音,也顾不上吴书来方才未说完的话了,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悠悠的叹了口气,对着外头的傅恒,应了一声道 “好,” 吴书来见此,便也收拾了收拾马车上头的东西,一同准备着下车歇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斜阳若影人远去 3 乾隆帝微服私访的队伍在京都城外官道上一家普通的客栈歇息了一夜后,队伍在次日天一亮起来时,就启程一路往南走去,朝着中原的河南山西等地一路直行。 眼下旱灾之情一日困过一日,乾隆帝心急不已,一刻也不愿意拖下去了。 京都--和亲王府 和亲王弘昼留守京城,与六王爷弘曕一起督察京城治安的事,以及宫中安危。 这日,正是京都六月底,夏天最热的时候,和亲王早早起身,眼瞧着天还不曾完全的热起来,灼热的太阳还未完全露出来红嫩的脸庞,和亲王想起来乾隆帝的嘱咐,便也准备今日入宫去给皇太后问安。 和亲王素来有早起习武的习惯,今日也是早早的起来了,侧福晋今日也跟着起来了,她看着已经在庭院里习武的时候,挥汗如雨的和亲王。 已经过了好几日了,自从那次八宝楼回来之后,王爷的脸上一个笑脸也没有再见过,这几日,他也总是一个人宿在书房里头,没有什么事情,几乎不从里头出来。 侧福晋粟玉心中忐忑,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安安静静的捧着一盏凉茶候在廊下。 弘昼正在习武,余光似乎也是看到了她的身影,便放下了手中的剑,递给了在一旁候着的厮,又取过来侍女手中的软帕,擦了擦额头上密集的汗水。 侧福晋粟玉见他走了过来,急忙弯身福了福道 “妾身给王爷请安!” 弘昼微微弯身坐在了廊下的石凳上,他摆了摆手道 “起来吧!” 粟玉点了点头,便也顺从的直起身子来,为和亲王添上一杯凉茶,这样闷热的夏季,用些凉茶也是可以解暑的。 和亲王弘昼抬起眼来看了看粟玉,他端起茶盏来缓缓的喝了一口,只觉得凉滋滋的茶水钻进去肺腑里头,整个灼热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 侧福晋一直站在和亲王的一旁伺候着,和亲王不开口,她从来不肯擅自坐下,此刻见弘昼肯用些凉茶,见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缓和,侧福晋粟玉怯怯的开口道 “王爷,可凉快些了吗?” 弘昼点了点头道 “辛苦你了” 这样的凉茶是头日夜里粟玉自己起身熬制的,红茶的茶叶,再加进去些冰糖,放进特制的瓦罐茶壶里头,第二日一早就去取出来,只觉得香甜可口,又解暑气。 侧福晋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低下脑袋默然不语,这也是她十分可贵的地方,哪怕是弘昼,皇贵太妃对她大肆夸赞的时候,她也从不是个矫情的人,虚与委蛇的话也不愿意多说。 和亲王弘昼转了转手中的茶盏,他抬起头来看东边的太阳也已经逐渐的升了起来,沉吟了一会子,看向侧福晋温婉的脸庞,开口道 “粟玉!” 侧福晋闻言看向他,疑惑的开口道 “王爷有何吩咐?” 和亲王弘昼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 “你去收拾一下,过些时候随我入宫,拜见太后!” 清晨的风钻进了廊下来,吹得侧福晋鬓边的发丝来回的舞动,侧脸在朝阳下显得十分温和。 和亲王决定的突兀,却也是想了许久的,粟玉既然是额娘给自己的侧福晋,自己也已经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虽然不是正室,可自己从来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日后王府之中,也就只会有她自己一个女子。 粟玉既然嫁给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女人,是和硕亲王的侧福晋,爱新觉罗家族的女人,既然如此,命妇该得的一切,她也都该有,汉人出身低微,嫁给自己这么长的时间,太后也未曾宣召,这是太后在给和亲王府没脸,可今日入宫,得将这样的脸面去给王府找补回来。 弘昼话说的十分平淡,在侧福晋的耳朵里听着,却像是炸开了炮竹一样,她愣愣的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入宫?” 这样惊讶的时候,平日里说话十分温和的人音调也陡然提高了许多,她刚刚说出口就觉得有些失仪了,不好意思的拿起帕子掩了掩嘴角,又开口问了一遍 “王爷,是要带妾身入宫?” 弘昼见她这样大惊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之余,也有些密密麻麻的心酸泛了上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粟玉一直当她自己是王府的丫鬟一样,从来不肯管教下人,如今就连自己,都有些替她觉得委屈。 弘昼点了点头,用沉稳的声音回道 “是,你是我的侧福晋,过门儿也有这么长时间了,该入宫去觐见太后,请安问礼!” 侧福晋面色变得有些尴尬为难,她双手绞着手中的丝帕,声音也低下去了许多 “可太后未曾宣召,咱们贸然进宫……” 弘昼见她这样害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 “你不必害怕,太后吃斋念佛,不会多加为难,入宫觐见,也是皇兄的意思,咱们只有遵从的道理!” 这是这么多日子以来,他极少露出来的笑容,粟玉愣愣的看着,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一颗心,似乎也随着弘昼和煦的笑容,而变得安定了不少。 她点了点头道 “那妾身告退!” 依照规矩,侧福晋入宫觐见也是需要穿着外命妇的衣裳,粟玉匆匆的告了退,便让伺候的侍女瑞雪搀扶着回了院子里换衣裳。 和亲王看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也站起身来,回了院子里去更衣。 慈宁宫-- 京都城里也是天气炎热,慈宁宫里头也置了厚厚的冰块来,此刻由宫女缓缓的打着扇,也是有一阵子一阵子的凉风袭来,总算是吹散了一些夏日的暑气。 太后正坐在主位上头,与容嫔还有诚嫔在一块儿闲话,诚嫔钮祜禄氏,虽是太后母家亲近的人,可入宫这么多年,姿色平平,也不大得帝宠,如今依附太后,眼见容嫔和卓氏十分得宠,便也巴结上了她,二人倒是常常的聚在慈宁宫里头说话,陪伴皇太后。 皇太后看了看外头骄阳似火,悠然的叹了口气开口道 “皇帝离宫去中原,也有些日子了,如今该到了罢!” 容嫔淡淡的摸着手中的蓝宝石戒指,关于乾隆帝的事情如何,她如今并不在意。 倒是诚嫔乐冲冲的接过了话茬,她笑了笑道 “圣上微服出访,自然一切顺利,有吴书来在旁时时伺候着,太后不必挂心了” 皇太后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在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容嫔道 “嗯……但愿如此罢!” 诚嫔看着太后如此在意那个容嫔,顿觉心有些不舒服,她拿起手中的团扇轻轻在脸上扇了扇,只觉得天气炎热极了,像是要烤人一般,忍不住抱怨道 “万岁爷微服出访,咱们也不能去行宫避暑,这京都的天儿,可真是要了臣妾的命哟!” 她自娇养,入宫后也都是被太后好生照付着的,从未受过一丝一毫的苦,如今的夏日既没有雨水下来,也不能去圆明园避暑,一时间难受极了。 她顿时觉得自己过得还不如在圆明园里头的皇后! 皇太后听得她这样说话,顿时脸色就不悦了,掀起眼睛凉凉的看了看诚嫔,严肃的开口道 “中原之地旱灾,百姓生灵涂炭,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念叨天热,紫禁城的主子比外头的百姓要少受多少苦,竟还不知足!” 太后在宫中一向是宽和待人的样子,如今也不怪她动怒,诚嫔是钮祜禄氏,她说的话如同太后自己在说一样,太后这般恨铁不成钢,只不住的摇头。 诚嫔急忙站起来俯下身子道 “臣妾知错,臣妾不敢!” 皇太后烦闷的闭了闭眼睛,不耐烦的开口道 “起来坐着罢!” 诚嫔心慌的站了起来坐下,再也不敢随意张口说话了。 只见坐在一旁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容嫔,见太后这样动了肝火,无奈的开口宽慰道 “太后不必置气,诚嫔姐姐说这话也并非是为了她自己……” 见皇太后的目光重新投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容嫔抿嘴笑了笑道 “太后不知,是延禧宫中的令贵妃娘娘,整日抱怨着这样的天儿,不宜养胎,对她腹中的龙胎不好呢” 皇太后抬眼看向外头,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她倒也不觉得如今的天气有多让人难以忍受,想起令贵妃仗着腹中龙胎,许久不曾来过给自己问安,如今二人算是彻底撕破脸了,皇太后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 “皇帝在外体恤百姓,宫中诸人,也当体察民情,这点子天气就受不住了,若是不入宫为妃,该怎么活”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难听了,容嫔与诚嫔,二人对视了一眼,一齐俯下身子恭敬答道 “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皇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人坐着,又闲话了一会子后,只见崔嬷嬷从外头进来,她俯下身子行礼道 “太后,和亲王携侧福晋,一同入宫来给您问安了” 和亲王成婚已久,却选在了今日这样的时候入宫问安,皇帝不在宫中,皇太后对这样的通传也是十分的惊讶。 这弘昼,向来不是如此恭敬孝顺的人,新娶的侧福晋又是个汉人女子,自己嫌弃这汉人女子出身卑微,在成婚时候也只派奴才送了些微薄的贺礼过去,如今成婚几月,自己也从不传召侧福晋入宫,如今和亲王弘昼竟然亲自携带着这位侧福晋入宫问安,可见是这女子中了他的心意,要给这侧福晋抬些脸面呢。 崔嬷嬷开口道 “王爷和侧福晋刚进了宫门,是王府里头的厮来通传的” 皇太后整理了脸上的情绪,端正的坐好后,缓缓开口道 “好,待弘昼到了后,便宣他进来罢!” 崔嬷嬷见太后如此温和的应允,便点了点头道 “奴婢明白” 她领了命后,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偌大的正殿里头只剩下了太后,容嫔,诚嫔等人,容嫔听到了和亲王要来问安,第一时间就想要起身离开慈宁宫,免得一会子碰上,二人尴尬。 当日在乐安和里头,和亲王救了皇后,自己却是始作俑者,听宫女说,这位和亲王荒唐不羁,年少时候在京都城里随随便便打死了人都是使得的,他既然那样在意皇后,必然是对自己心存恨意的。 容嫔刚刚想起身,就听到对面的诚嫔在与太后搭话。 “和亲王新娶的侧福晋,臣妾听闻,是皇贵太妃亲自挑选的,温婉贤淑,臣妾还未曾见过呢!” 皇太后的面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还是强撑着笑了笑道 “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贵太妃用心良苦呀!” 太后目光看着外头,提起皇贵太妃,自己的心中,总是会涌上来一股子厌恶的情绪,从前的这位皇贵太妃,可不是什么善茬,若非一念之差,只怕此时自己与她的位置,就要完完全全的颠倒过来了。 只是到底是陈年旧事了,她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便也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了。 诚嫔点了点头,她拿起帕子无聊的转了转,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对着太后开口道 “前些日子,和亲王府迎娶侧福晋的时候,可是规模浩大呢,就连太妃都亲自从佛寺里头出来了,咱们宫中,也有吴公公跟随十二阿哥一起去了,只怕旁的王府迎娶福晋都没有这样的尊贵呢!” 和亲王在乾隆帝面前并不算十分的得帝宠,又有着皇后的那档子事在前,乾隆帝对他心里还是有些嫌隙的,和亲王府在京中也是行事低调,又无命妇行走,迎娶侧福晋成亲的那一日,十二阿哥这样的嫡子亲去,又有吴书来这个御前大太监,也算是十分的荣耀了。 皇太后无奈的笑了笑 “弘昼是皇帝的亲兄弟,尊贵也是应当的。” 诚嫔也跟着顺从的点了点头,坐在对面的容嫔和卓氏却不怎么坐的住了,她看了看外头,起身对皇太后道 “时候不早,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诚嫔见她站了起来,想到一会子和亲王与侧福晋八成就要到了,便也跟着一同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道 “那臣妾也告退了!” 皇太后看着二人,只温和的颔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谷粟丰登如珠玉 慈宁宫-- 诚嫔也跟着顺从的点了点头,时候也过去不短了,坐在对面的容嫔和卓氏却不怎么坐的住了,她不愿意在如今这样的时候迎面碰见和亲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看了看外头,起身对皇太后道 “时候不早,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诚嫔见她站了起来,想到一会子和亲王与侧福晋八成就要到了,便也跟着一同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道 “那臣妾也告退了!” 皇太后看着二人,只温和的颔首,坐着闲话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觉得浑身疲累了许多。 殿外守着的崔嬷嬷见和亲王已经来到了慈宁宫门前,他一身常服装扮,这些年时常在宫中行走,向来随意惯了,又加上今日这样热的天气,只穿了一件碧竹青色的常服,腰间佩戴着一枚玉佩,还有些香囊在一旁垂着,手中握着一柄折扇,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可眉目之间并不显老,又因为常年习武,身子挺拔得很。 而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着的,想必就是新娶的侧福晋了,一身靛蓝色的旗装,容貌虽然不算十分的惊艳,可看着让人觉得温柔可亲,想来也是个知心人儿。 待二人走近了,崔嬷嬷弯身行了礼道 “奴婢参见和亲王,侧福晋” 崔嬷嬷在宫中多年,慈爱待人,从不依仗身份为虎作伥,也是十分受人尊敬的,弘昼待她都比待太后要有礼的多,如今见她这样大热的天气,在慈宁宫门口迎着,便也虚扶了一把笑道 “嬷嬷不必多礼,快请起来” 崔嬷嬷站起身子来,见和亲王与身后的侧福晋这般相配,便也温和的开口道 “这就是侧福晋罢,前些日子,奴婢未能去王府亲自道贺,望王爷恕罪” 她慈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看了看站在和亲王身后的侧福晋,年纪瞧着并不算大,与原先故去的那位福晋差不多的面容,一看便知道是温和善良的人。 粟玉见这位老嬷嬷与和亲王如此亲近,王爷又对她多有尊重,看她的目光投向自己,便也笑着点点头 “嬷嬷有礼!” 和亲王摆了摆手笑道 “宫中事务繁多,嬷嬷能够有心道贺,本王已经万分感激了” 自时候,崔嬷嬷就是一直陪伴在乾隆帝的身旁,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乾隆帝与和亲王都还是少年的时候,二人常常在一处玩闹,崔嬷嬷陪着二人的时候,比皇太后还要多得多,也是因着这些情谊,乾隆帝与和亲王,至今都对崔嬷嬷毕恭毕敬,礼遇有加。 崔嬷嬷满意的颔首,她看了看身后的侧福晋鬓边已经出了些薄汗,正拿起来丝帕擦着,只觉得自己糊涂的很,急忙弯了弯腰道 “瞧奴婢这脑子,心中高兴,只顾着与王爷闲话了,外头热的紧,王爷与侧福晋请进罢,奴婢已通传过太后了” 弘昼点了点头,二人正打算随着崔嬷嬷一同进宫殿,却瞧见容嫔与诚嫔二人一同往外出来。 在慈宁宫的大门之下,众人不尴不尬的相见,上次乐安和之后,弘昼看着躺在自己怀中,浑身都是血迹的皇后,暗暗发了毒誓,待到再见和卓氏的时候,必要她挫骨扬灰,却不想,再次相见是这样的场面。 四目相对之间,容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一下子冻住了一样,她匆匆的低下头去,脚步也放慢了许多,竟然由诚嫔稍稍的走在了前头。 二人顿住脚步,弘昼与侧福晋粟玉也停下了,偌大的慈宁宫里,有夏日燥热的太阳顶在头上,也有着缓慢无力的风从众人脸庞上擦过。 还是崔嬷嬷率先反应了过来,她头也不抬的冲着诚嫔与容嫔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见过二位娘娘” 她行完礼便匆匆的站起身子来,礼数之中显然看不出半点的尊敬,这么多日子以来,一向都是如此,只要是容嫔来皇太后的宫中问安,崔嬷嬷定是不愿意在殿内伺候的,见到容嫔的时候也一向都是敷衍了事的行礼。 诚嫔虽然愚钝,也看得出来崔嬷嬷对容嫔的不喜,心中也是有些高兴,她往前了一步道 “嬷嬷不必多礼” 崔嬷嬷这样开口,倒也惊醒了一直愣愣站着,冰冷的看着容嫔的和亲王,弘昼握着折扇的手往后藏了藏,他缓缓后退了一步,弯了弯腰道 “诚嫔娘娘安好” 粟玉站在弘昼的身后,看了看宫中的妃嫔,只见站在前头的这位娘娘形态亲切,站在那里,身上杏粉的旗装衬得她娇憨可爱,而站在后头的那位,一身雪白色的衣裳,看着并不像是满人的旗装,更不是汉人女子的打扮,眉目美艳清冷,头上还坠着珍珠流苏,想来,这八成就是宫中最近得宠的那位和卓氏容嫔娘娘了。 容嫔和卓氏,已经低垂着脑袋,不肯抬头看和亲王冰冷冰冷的眼睛,她安安静静站在诚嫔的身后,听到了和亲王问安的话语,瞪大了眼睛往前看了看。 这个和亲王对自己如此无礼,多半还是因着皇后,二人叔嫂情谊,牵扯不清,自己却是乾隆帝名正言顺的妃嫔,她想到这里,便也不再害怕了,抬起眼来不屑的看了看和亲王。 诚嫔受宠若惊,今日和亲王如此彬彬有礼,倒不像是一贯那副不羁的模样了,她急忙摆了摆手道 “王爷不必多礼,这位就是侧福晋罢,侧福晋有礼了” 弘昼身后的侧福晋,温婉大方,听到诚嫔问她安好,便也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 容嫔看三人你来我往回礼的模样,完全没有将自己这个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她心中不忿,便也上前一步,还未来得及开口 崔嬷嬷福了福身子道 “王爷,侧福晋,太后还在等着呢” 和亲王闻言点了点头,诚嫔见此也急忙开口道 “是呀,王爷,侧福晋,快请进去罢” 容嫔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上,却见和亲王弘昼已经拱了拱手,往慈宁宫里头进去了。 容嫔和卓氏的脸面,在这一刻,在慈宁宫门前,荡然无存! 崔嬷嬷引着和亲王与侧福晋往里头去,粟玉回头看了看容嫔的背影,听闻这位娘娘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王爷问安的时候,她的脸色可谓是十分的难看了,这样明明白白的得罪了乾隆帝的宠妃,粟玉心中忐忑,她看向走在自己前头的弘昼,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衫,踌躇的开口道 “王爷” 弘昼回头,瞧见她这副担心的模样,笑着拿折扇敲了敲她的手背,宽慰道 “无礼之人,本王也不必以礼相待” 站在一侧的崔嬷嬷听到和亲王这样说话,欣慰地弯了弯唇角。 乐安和出事之日,二人都是在场的,当日的和卓氏如此无礼,言语无礼,冲撞皇后,虽然如今时过境迁,可二人心中,到底还是都有些膈应的。 正殿之中-- 皇太后端坐在主位上,自从辰时起身后,她便一直坐在此处,接受妃嫔问安,已经坐了两三个时辰,只觉得腰腿疼痛。 太后手中握着一把桃木槌,正缓缓的击打着自己近来有些酸疼的膝盖,见外头进来了两三个人影,踩着细碎刺眼的日光进来,晃得人眼睛生疼,她近来眼睛看不真切,便也垂下眼睛。 片刻后,只听弘昼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 “儿臣弘昼携侧福晋崔氏,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紧接着是另一道温婉的声音 “妾身和亲王府侧福晋崔氏,参见太后,愿太后长乐未央,万福金安” 引着二人进来的崔嬷嬷,见二人齐齐的跪在地上,对着座上的皇太后行了规规矩矩的大礼,就连那汉人出身的侧福晋,行礼也一毫不差,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倒是巧的很,侧福晋出身汉人,与自己也是一个姓氏。 皇太后看清了座下跪着的两个身影,弘昼的身子威武健壮,跪在她身旁的侧福晋身材娇,低着头,看不清晰面容,她缓缓站起来身子,崔嬷嬷见此急忙上前扶住了太后。 太后慢慢的走到了二人面前,伸出手来,亲自扶起来侧福晋,笑着开口道 “快些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多礼” 弘昼闻言便也直立起来了身子,他瞧着太后亲自扶起来粟玉的模样,倒是十分的慈爱,便开口谢道 “多谢皇额娘” 皇太后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弘昼与这位新娶过门的侧福晋,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缘故,侧福晋温柔的脸庞上,徒增了两抹红晕,看着娇羞可人,她弯了弯身子道 “多谢太后” 皇太后见此,忍不住的夸赞道 “如此懂礼,弘昼啊,你额娘可是给你寻了个好福晋呀” 一旁站着的和亲王也勾起来嘴角笑了笑道 “皇额娘抬爱了” 三人都站着,皇太后看着和亲王的这位侧福晋,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由崔嬷嬷搀扶着坐回了位子上,赞许的点了点头道 “可见近朱者赤,你这样的人,也被这孩子带的识礼了许多” 太后言罢挥了挥手,让二人就座。 和亲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也拉着一旁呆呆站着的侧福晋入座了。 慈宁宫的宫女见此急忙捧了上好的茶盏上来,为王爷和侧福晋奉上了一盏茶。 满殿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崔嬷嬷接过了一旁宫女手中握着的团扇,为太后徐徐的扇着凉风 只听得皇太后开口道 “弘昼,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家室何处呀” 和亲王骤然纳了侧福晋入门,已经过了数月,还是未曾禀报内务府上玉牒,太后心中,对这位新娶入门的侧福晋,也是不大了解的,愈发觉得心中迷茫。 和亲王回头看了看粟玉,知她是第一次入宫,难免会有些紧张,便替她开口道 “回太后的话,侧福晋是清河崔氏出身,家道中落得以进佛寺伺候我额娘,名唤粟玉,取谷粟丰登,如珠似玉之意” 粟玉出身清河崔氏,那里的人,世代耕农,粟玉的名字,谷粟丰登,如珠似玉,一是祈求连年丰收,而是祈求粮食价贵,比珠玉更甚的意思。 清河崔氏!一旁为太后打扇的崔嬷嬷,听到这样的姓氏,却有些失神的顿下了手中的动作,宫中的人都知道崔嬷嬷自幼伺候在太后的身旁,却不知道她的出身。 清河崔氏,曾是满清河里有着三千余口人的庞大氏族,耕种土地多余万亩,在这样一个重视农业的时候,在当地是颇受尊重的,自打圣祖时期,崔氏就常年为皇家缴粮,圣祖时期,礼亲王的庶女,贞淑郡主,就嫁进了清河崔氏。 可这样一个根基稳固,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却在乾隆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因为一场冤案,全族遭遇灭顶之灾。 一夕之间,天昏地暗,忽剌剌似大厦倾 那是新帝登基不久的时候,征赋纳税,适逢灾年,清河民不聊生,崔氏一族的长老,体恤灾民,率先拿出来粮食赈济灾民,却因为不能顺利交上朝廷所需的粮食而被当地知府下令斩首! 知府嫉恨崔氏已久,正愁找不到机会惩治,一场旱灾,让清河崔氏自己送上了门,知府巧言令色,三言两语哄得刑部的人,竟未曾来得及禀报乾隆帝就率先斩首了崔氏一族众多男丁,女子流放,充作官妓。 后来乾隆帝得知此件冤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杀了那知府,也为崔氏一族报仇雪恨,可曾经浩浩荡荡的大氏族,如今不过只剩下了些旁支在苦苦撑着! 若是清河崔氏如同当年一样名扬万里,那如今各地的灾难之情,哪里还需要乾隆帝去亲自赈灾? 崔嬷嬷原本也是清河人,因为生母名声不贞洁,擅自做主带着她逃出了清河,后来才阴差阳错之下,得以入宫伺候太后。 她对清河的印象,也只有一丁点儿罢了,只依稀记得,自己的父亲,名唤崔书宁,是清河崔氏大族的二公子,后来,仿佛也随着那年的灾情一同死在了知府的刀铡之下。 皇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 “是个好名儿” 崔嬷嬷这才回过神来,便拿起了手中的扇子继续为太后扇着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谷粟丰登如珠玉 2 皇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 “是个好名儿” 崔嬷嬷这才回过神来,便拿起了手中的扇子继续为太后扇着风 侧福晋坐在下头,见前面坐着的弘昼回头给自己授意,便忐忑的站起身子来福了福 “多谢太后夸赞” 皇太后看着她这样乖巧懂事,闺名又是个带有吉祥兆头的,眼下各地灾旱连月,听到这样的名字,心中最是欢喜不过了,她笑着摆了摆手道 “好孩子,快坐下罢,如今各地灾荒,哀家听到你这样的好名字,心里也舒畅些” 和亲王坐在下头,也捧起了茶盏笑了笑道 “皇额娘担忧灾情,儿臣这里倒是有一件喜事要告知您” 乾隆帝自从去微服出访,至今,也有月余的时候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入宫中来,太后心中也是一直悬着一颗心的,如今见弘昼这副模样,便微微倾了些身子道 “是何喜事?” 和亲王弘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空余出两只手来,拱了拱手回道 “回皇额娘的话,皇兄私访赈灾,已有成效,山西的灾民原先逃难到京城的,也都回了故乡去,虽无明折来报,可儿臣打探过,山西之地,旱灾的确已经有所缓解,听闻,是皇兄亲去五台山祈福,感动上苍” 此言并不是虚假,前些日子从山西等地逃荒来的难民,都已经回去了,京都治安也安定了许多,弘昼派人前去打探才知道,不只是天降甘露,乾隆帝到了中原之地,还查出来许多知府贪污,徇私枉法之事,朝廷派去赈灾的银子,大多都被知府县令这等官所霸占了。 幸而微服私访,若是南巡的话,只怕查上许久也是没有结果的。 皇太后闻言,脸上也露出来了些欣喜之色,她摸了摸左手手腕上一串檀木的佛珠,安心的笑了笑道 “佛祖庇佑苍生,好,好啊” 弘昼也笑着点了点头道 “宫外一切顺遂,相信皇兄不日即将回宫” 山西旱情虽有些缓解,可中原广袤万里之地,区区雨水,到底是难解大旱。 皇太后的脸色却有些微微的惆怅了,她凄然的叹了口气道 “天灾人祸,都是佛祖惩戒世人之举罢了” 皇太后一向笃信佛教,还亲自奉了菩萨在自己寝殿里,知道万物都是有所规律,佛家讲究缘法因果,有因有果。 她顿了顿,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侧福晋,挥了挥手道 “好孩子,来,让哀家仔细瞧瞧你” 侧福晋粟玉心中忐忑不安,她嫁过去之前,一直是伺候皇贵太妃的,太后与皇贵太妃旧年的事情,自己也是有所耳闻的,心中一直觉得太后是个狠辣至极的女人,能够将先帝爷的后宫紧紧握在手中,仅为妃位的时候,却能将贵妃手中的权力把持过来,将先帝爷最宠爱的郭贵妃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又抚养儿子登上帝位。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瞧着,都不像是眼前这个眉目柔和,鬓边已经有些花白之色的老妇所做过的事情。 她压抑了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绪,怯怯的站起身子来,还是尽量平稳的走到了皇太后面前。 缓缓的福了福身子。 皇太后伸出手来,握住她纤细的手,上头还有些茧子,实在不像是一个姑娘家的手,太后忍不住埋怨道 “嫁进了王府,弘昼还让你做苦计不成?这样好看的一双手,需得好生养着” 粟玉还未好意思说话,就听得身后的和亲王苦笑了一声道 “皇额娘明察,王府之中,断断没人敢指使侧福晋的” 皇太后嗔怒的瞪了一眼他,慈爱的对着粟玉温柔的脸庞开口道 “弘昼这孩子,自幼就荒诞至极,若是他有欺负你的地方,定要入宫来告诉哀家,哀家为你做主,你是在皇贵太妃身旁养大的,哀家也会像皇贵太妃一样好好疼爱你” 粟玉惶恐的抬起头看了看,皇太后的一双眼睛,里头装着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了,她诚惶诚恐,觉得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低了低头道 “多谢太后疼爱,王爷他,待妾身很好” 粟玉的脸庞微红,看出来,弘昼待她,的确是很好的。 皇太后想起从前的那个福晋,虽在江南之地,因着为弘昼诞下了两个孩子,进京之后直接被封为了福晋,还是正经八百的嫡福晋,那个女子虽然也生的温婉可人,可是,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一副为人妻的模样,眉眼之间,没有眼前这个侧福晋的温柔。 弘昼这么多年,总算也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心的人。 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上好的檀香木佛珠褪下来,顺着二人拉着的手,直接带到了粟玉的手臂上头。 侧福晋惶恐的挣扎了两下开口道 “太后,这使不得,妾身出身卑微,怎能如此担当太后厚爱?” 皇太后攥着她的手,缓缓的摇了摇头道 “既嫁进了皇家,断不能说自己卑微了,哀家一生信佛,这东西,也算得上心爱之物了,如今将它赐给你,愿你日后与弘昼,鸾凤和鸣,一生顺遂!” 侧福晋无助的回头看了坐着的和亲王一眼,弘昼面色淡然,他悠悠的点了点头,粟玉便也收下了,她往后退了两步,对着皇太后行了礼道 “妾身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示意,崔嬷嬷急忙上前搀扶起来了粟玉,扶着她回到了位置上坐下。 皇太后看着二人坐在一处,夫妻和睦的模样,也十分宽慰的笑道 “见弘昼如今总算是大事已办,哀家和你额娘,也就能心安了” 她言罢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干涩的眼角,旁人看着,还以为和亲王与太后,是多么深重的母子情谊,只有弘昼自己,见她这副模样,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皇家在意的就是表面功夫,太后更是擅长,只是,自己年少时就已经看透了她,这个女人,致使自己遭受皇阿玛的厌弃,与皇位无缘,还设计让自己死在流放途中。 坐了这么长时间,人身子也僵硬了许多,弘昼微微的动了动,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就听到皇太后又开口道 “皇帝,若是能像你一样夫妻和顺,该有多好,只可惜,如今皇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圆明园里伺候的人,也接二连三的给哀家送些不好的信来” 此言一出,弘昼僵硬的身子顿时愣住了,他坐稳了身子,几乎要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了。 坐在他身旁的侧福晋率先反应了过来,她低头看着王爷捏的泛青的指关节,害怕他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便抢先开口道 “妾身听闻,皇后娘娘的病是好些了的” 弘昼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压抑住些心中的冲动,没有再继续开口。 皇太后抬起眼睛来,扫了扫一旁坐着的弘昼,见他端然坐着,心里倒是十分讶异,娶了个侧福晋,从前那副性子竟然也收起来了许多。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皇后身子虚弱,病情反复几次,总是不见好转,今早才到的书信,说是病情复发,哀家担忧的紧,可皇帝不在宫中,六宫一切事离不得人” 侧福晋两道眉毛也微微的蹙了起来,尤其是转头,看到自己身旁的王爷,人虽然坐在这里,可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都消失不见,她想起来自己方才看到的,弘昼的手指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折扇,关节都泛白了起来。 旁人都说他是个荒唐不羁的王爷,虽不比六王爷弘檐一般风流成性,可也是做出来许多无厘头的事情的,人人看他都觉得这样逍遥的人,能有什么烦心事呢,只有自己知道,他心中藏着很多很多事情,皇后娘娘,也是这许多事情中的一点。年少时候,流放途中的恩人,归京之后年迈的额娘,他心里装着太多,太多不能对外人道出的事情。 皇太后见二人都默然不语,目光投向了坐在后边出神的侧福晋粟玉 “好孩子,你在宫外,若是有空,便常去圆明园探望皇后一二,也好让哀家安心” 此言一出,和亲王弘昼坐在位置上,他微微挑了挑眉毛 满宫里嫔妃众多,太后为何偏偏指定自己的侧福晋去圆明园探望皇后,弘昼心中冷笑两声,皇太后这一招,要么就是让粟玉前去,为皇后病中患体添堵,只怕远远不只是这个意思,在自己的面前揭示出来皇后重病一事,这一招,该是引蛇出洞才对! 粟玉正为难的不知该如何答话,弘昼却坐直了身子回道 “回皇额娘的话,粟玉她在京中伺候额娘,照顾王府,还要照料永璔,且皇嫂与她并不熟识,只怕要辜负皇额娘一番心意了” 和亲王的这番话,此刻听来倒是漏洞百出,皇贵太妃身在佛寺,即便是和亲王,一个月也只能去两次,不得打扰太妃清修,王府之中,奴才稀少,又没有别的女子,哪里需要什么照顾,至于世子永璔,他都快成年了,也不需要人来照顾。 可这番话也让皇太后看出来他不想让侧福晋前去,便也点了点头道 “圆明园路途不近,是哀家考虑欠周了” 皇太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弘昼蓦地站起身子来,抱了抱手道 “皇额娘,弘檐那还等着儿臣与粟玉呢,儿臣先行告退了” 弘昼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侧福晋粟玉见此,也跟着愣愣的站起身子来福了福道 “妾身告退!” 皇太后只能默默的颔首,目送着二人离开的身影,也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 弘昼离了慈宁宫,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一团浊气给堵住一般,前头他都做的很好,从初见太后的行礼跪拜,到回话时候的彬彬有礼,可当太后拿皇后的身子来说事的时候,怎么就遏止不住自己心中的烦闷呢? 他人愈发生气,走路的步伐也不知不觉的加快了许多,粟玉在后头跟着,险些都要跟不上他了,只能跑着 弘昼都快要走到宫门前头了,才想起来跟在后头的人,他蓦然回头,见侧福晋已经跟的气喘吁吁,两颊通红,在长长的甬道上,鬓边的香汗淋漓 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条路上,有个梳着两把头的妹妹,也总是跟在自己的身后,自己故意捉弄她,不愿意带上她一同出宫,便故意加快了步伐,谁知道她什么规矩都不顾了,脱掉了高高的宫鞋,就跑到了自己的身后。 弘昼看着侧福晋这般辛苦,心中有些羞愧,他往回走了一两步,与她并排走在一起,用压低的声音开口道 “是本王不好” 粟玉并未埋怨,她见弘昼放慢了脚步,便也得以歇息,她拿起来手中的软帕,擦了擦鬓边的汗水,莞尔一笑道 “马车就在外头了” 二人不愿意在宫门之内的地界说起这事,弘昼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出了宫门,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徐徐的驶动,粟玉看着坐在马车上,两道眉毛紧紧锁着的弘昼,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王爷为何不让妾身去?” 弘昼握着手中的折扇,他缓缓展开了折扇,一下一下若有似无的扇着,他双眼紧闭,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本王已经说过,你与她不熟识,太后说这话的意思,也并非是真的想要你去” 她是想让自己前去,只要自己与皇后牵扯不清,乾隆帝的心中,就永远会芥蒂这样的关系,也就会一直与皇后这般生分,放肆的宠爱和卓氏。 和卓氏依赖太后,二人狼狈为奸,当日圆明园中,皇后以身涉险,为的也是太后。如今过河拆桥,实非君子之举。 侧福晋粟玉坐在马车上,双手忐忑不安的绞着帕子,她一双眼睛看向和亲王 “那,王爷可要去?” 她怯怯的问完这句话,头已经低的像鹌鹑一样了。 粟玉心中明白弘昼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自己本是没有资格问这句话的,可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弘昼目光涣散,终于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孤灯一盏举目无 侧福晋粟玉坐在马车上,双手忐忑不安的绞着帕子,她一双眼睛看向和亲王 “那,王爷可要去?” 她怯怯的问完这句话,头已经低的像鹌鹑一样了。 粟玉心中明白弘昼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自己本是没有资格问这句话的,可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弘昼目光涣散,终于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心里头清楚明白的很,所谓的皇后重病,不过是太后为了引诱自己的伎俩罢了,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无疑是将已经失宠的皇后推入万底深渊。 侧福晋粟玉,瞧着王爷这副模样,忍不住坐近了他些,鼓起勇气来摸了摸他冰冷的手掌,宽慰的开口道 “妾身知道王爷的担忧,愿替您前去探望” 她抿了抿嘴巴道 “虽与皇后娘娘不熟识,可也能代王府聊表探望之心,您您也可安心些” 弘昼看向她低垂着的脑袋,还是摇了摇头笑道 “不必了,本王心中有数,不必你来操心了” 马车有些颠簸,侧福晋鬓发上的珠花来回的晃动着,她看了看和亲王哀伤的神情,也是无可奈何一场进宫问安,本是欢欢喜喜的事情,二人却都低垂着头回了王府去。 弘昼自然有办法探查出来一二,他派出去的锦卫不消一日就抵达圆明园,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却并不那么让人满意。 皇后身子不好之事,并非是太后信口开河,而是确有其事。 六月初的季节,皇后自从冬日里产之后,她的身子在常太医调理之下,已经慢慢见好了不少,可是圆明园中伺候不怎么妥当,竟由人在药膳之中加了毒。 常明开的药膳之中本是含有莲子百合的,不知不觉间,竟被人加了月桂进去。 慢性的毒药,虽不明显,却会慢慢的磋磨人的身子,皇后产之后,时常忧思,进入了夏日之后,便时常会有些晕眩,呕吐的症状,梦中盗汗,她自己起初也只以为是夏日天热的很,自己有些中暑。 可这样的药用下去半月的时候便被常太医察觉出来,皇后的身子也已经时常昏迷了,常明及时的扎针服药,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京都王府-- 已经是晚上了,一轮孤月挂在天上,旁边还点缀着几颗零零散散的星子。 和亲王端坐在书房里,他捏紧了送来的密信,手心里的汗几乎要将信纸给完全浸湿。 起初只以为是皇太后那个老妇用的计谋罢了,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谋害她的人,断然不会是太后,太后那样老谋深算的一个人,皇后中毒,她必然会悄无声息的将消息隐瞒下去,皇后若是不幸薨逝,那是于太后最好的结局了,还怎么会明晃晃的告知自己呢? 敢毒害当今皇后的人,除了后宫之中的嫔妃,怕是也没有旁的人敢了。 可自己对后宫如今的形态半分也不了解,令贵妃有孕在身,后宫宫务都撒手不管,和卓氏,谅她如今也没有这个本事,何况她如今依附太后,断然不会铤而走险。 弘昼只觉得后脊背发冷,他惊闻了这个消息,脑子里所有的冲动都涌了出来,心中仅存的一点点理智也被吞没了。 他腾地站起身子来,从书房中翻出来一套衣裳,又将书房柜子下头的解毒牛黄丹揣进了怀里,便要出门去往圆明园。 咯吱一声,是推门的声音,粟玉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正缓缓的从书房的门上进来。 弘昼已经换上了衣裳,他戒备的看向门口,见是侧福晋,且身后并未跟着伺候的人,便宽心的开口道 “更深露重的,你怎么来了?” 粟玉将汤羹放在桌上,她抬眼看了看弘昼的打扮,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她无措的摇了摇头道 “我见天色已晚,晚膳您又没用多少,便煮了汤羹送来” 她看了看桌上整整齐齐,弘昼正在整理自己袖边的纽扣,便看向他道 “爷这是是要出门?” 弘昼点了点头道 “后日即可回来,我出去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粟玉看着他,脸上的焦急之色几乎蔓延到了全身,她见此就知道弘昼要往哪里去了,只了然的点了点头道 “妾身明白” 弘昼有些歉意的看了看粟玉站在灯下的身影,便转过身打算出门了,粟玉面朝着孤灯,忽而低低的开口道 “王爷!”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响了起来。弘昼闻言转过身来,疑惑的看向她。 侧福晋却低着头搅了搅瓷碗之中的汤羹,端起来送到了弘昼的脸前,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晚间风大天寒,您好歹用些再上路,这是妾身亲自熬的” 和亲王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似乎有些发红,灯下的她,有着温婉的侧脸和白皙的耳垂,此刻却别过头去。 弘昼看着她,终于还是没说出口那个不字,伸手接了过来,一勺一勺的缓缓用了。 这才拿起汗巾擦了擦嘴角道 “好了” 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若是不想被人察觉,就得天亮之前到,可如今这个时候,即便是自己此刻快马加鞭,怕是也得要五六个时辰的工夫,弘昼不愿意再耽误时间,便披上了披风,侧福晋见他站起身子来,便也随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弘昼走出书房的门,他回头,见粟玉倚在门边,挥了挥手低声道 “晚间风寒,你快些回屋去罢,不必挂心” 粟玉点了点头道 “那爷路上心些” 弘昼没再说话,他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了王府,门外,有着拴好的马匹,那是汗血宝驹,一日千里的好马。 侧福晋呆呆的倚在门边,天上挂着一弯月亮,她抬起头来望了望,唇边,终究还是泛起来了一抹苦笑 和亲王在夏日蝉声低鸣的夜晚,默不作声的离开了京都城,这等的心翼翼,连皇太后的人都未曾发觉。 快马加鞭,有簌簌的风声在耳边响着,官道太过惹眼,和亲王骑着快马,奔驰在林间的羊肠道上。 翌日-- 圆明园·平湖秋月-- 皇后正坐在廊下的凉塌上,看着漫天的星子,身上还盖着一件绸毯,贴身的大宫女玉琈,在她身旁站着,手中的团扇一摇一摇的,为皇后驱赶走夏日的蚊虫。 皇后的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显然是大病一场的模样。 主仆二人安静的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的出神。 皇后自从一病之后,毒性虽然已经被常太医及时给施针止住了,可圆明园里没什么上好清毒的药材,常太医虽然已经派人回宫中去取了,可是到底还是拖了些时辰,皇后脸色苍白,她拿起帕子掩住唇角轻轻咳嗽了一声道 “玉琈” 玉琈回过神来,她看了看皇后虚弱的脸色,回道 “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她仰头看着漫天的星子,缓缓的开口道 “我即便是死了,也不要死在这样的季节,热气腾腾的,人要是死了,停灵都停不到三日就得匆匆发葬” 她或许是病的糊涂了些,不知怎的就说起了这些来,七月流火的季节,人死在这样的天气里,不过几日就要沦落成一块腐臭的尸体,连亲人好好话别都不能。 站在一旁打扇的玉琈却是吓得很了,她急忙跪了下来,声音已经都带了哭腔 “娘娘,这样的话可说不得呀,常太医说了,咱们发现的早,您不会有事的” 皇后听她已经哭了,这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了,急忙直起身子来道 “你快起来罢,本宫只是说说罢了” 玉琈擦了擦鼻子,这才缓缓的站起身子来,她为皇后身上的绸毯紧了紧,又站在一旁为她扇风,抽了抽鼻子才开口道 “这样的话,娘娘可切莫再吓奴婢了” 皇后今夜,仰望着漫天的星河,忽然觉得,人生大梦一场,不过草草罢了,她苦笑着摇摇头道 “终会有那一日的” 她半生跌宕,年少时候受过许多重伤,身子虽然不如旁人那般娇弱,却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这些年在宫里,因为诞育孩子,身子里头损坏了不少,如今来到圆明园,本想着将养会子,却不想,这样安安静静的日子,也会有波澜泛起。 是谁要加害自己呢?皇后心中没有答案,却又似乎有着一个答案,看不真切。 皇后自知自己难以长寿,阿玛额娘,还有哥哥,都是短折的命相。 玉琈摇了摇头道 “娘娘,您就快好起来了” 皇后悠然的叹出一口气来,目光投向自己身上的绸毯上 “也不知道,我的永璂,如今怎么样了” 一别半年,也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长胖了没有,宫中那些人,伺候的好不好 玉琈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涩,她俯下身子道 “娘娘宽心,十二阿哥在宫中很好,听人说,他功课也长进了不少呢,万岁爷时常夸他” 皇后手中握着一只桃木折扇,她撇了撇嘴道 “皇上微服出访都已经有两月了,你惯会蒙骗我” 玉琈倒是有些讶异了,自己给吴书来去信的事已经是许久之前了,皇后是如何得知的,她张了张嘴巴道 “您,您怎么知道万岁爷微服出访了?” 乾隆帝私访中原,这样的事情,除了宫中伺候的人,在圆明园里是没人知晓的呀。 皇后笑道 “常明今日请脉说的” 玉琈这才明白过来了。 忽而听到外头起风了,簌簌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皇后也觉得夜凉了起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吩咐道 “回屋去罢,这呆着也没什么趣儿” 玉琈点了点头,今日的皇后胡言乱语,自己着实也是害怕极了,不愿再在外头呆下去,不然还不知道皇后要说出什么来,便搀扶住她往屋子里走去。 风来的实在奇怪,方才还有着漫天的星子,一下子就被黑漆漆的风吹得不知所踪了,皇后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一面走回屋子一面嘟囔道 “怕不是要落雨罢?” 玉琈搀着她,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道 “若是落雨就再好不过了,万岁爷微服私访,不就是为的旱灾吗?” 皇后撇了撇嘴巴,不置可否。 从前乾隆帝微服私访,到底还是有自己在旁边的,如今他一个人出宫去快活了,自己却在这里受毒侵害。 寝殿里满满的药香味,因着皇后贸然中了毒,平湖秋月里伺候的人都被带了出去,不得在寝殿内伺候,贴身伺候的,也就只有玉琈这一个人。 二人进了殿内,只觉得风着实太大了,玉琈便转身关上了门。 忽而听见一道沉稳的男声在殿内响了起来 “臣弟见过皇嫂!” 玉琈已经数月不曾听过男人的声音了,情不自禁的尖叫了一声,关紧了门,便急忙的跑到了皇后身旁去。 和亲王弘昼,身着一身墨黑色的衣裳,风尘仆仆的站在二人面前,他还正躬身行着礼。 皇后也是吓得不轻,此处是自己的寝殿,莫说这里,就是平湖秋月,也是守卫森严,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皇后安抚的拍了拍身旁玉琈的手,抚了抚自己扑通乱跳的心口,忍不住埋怨道 “王爷是要吓死本宫么?” 弘昼站起身子来,看了看她虽然清瘦不少,脸色苍白,可到底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而不是像那次一样,自己贸然闯进景仁宫看她的时候,只剩下床榻上一副毫无生机的躯壳。他心安了许多,看着她的眼神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意 “还请皇嫂恕罪,臣弟无礼冒犯,是为担心” 皇后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这才觉得甫受惊吓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了一些,她见弘昼这副表情,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道 “此处不是王爷该待的地方” 即便如今平湖秋月里里外外都没什么人,也断然不会知晓,可皇后心里是过不去的,她不愿做出什么有违礼法的事情,如今二人共处一室,实有不妥! 弘昼站起身子来,他双眼环顾着皇后的寝殿,满殿的药味从方才就熏得自己受不了了,他却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 我知道有人构陷于你,也知道这是个明晃晃的圈套在等着我来钻,可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孤灯一盏举目无 2 和亲王弘昼,身着一身墨黑色的衣裳,风尘仆仆的站在二人面前,他还正躬身行着礼。 皇后也是吓得不轻,此处是自己的寝殿,莫说这里,就是平湖秋月,也是守卫森严,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皇后安抚的拍了拍身旁玉琈的手,抚了抚自己扑通乱跳的心口,忍不住埋怨道 “王爷是要吓死本宫么?” 弘昼站起身子来,看了看她虽然清瘦不少,脸色苍白,可到底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而不是像那次一样,自己贸然闯进景仁宫看她的时候,只剩下床榻上一副毫无生机的躯壳。他心安了许多,看着她的眼神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意 “还请皇嫂恕罪,臣弟无礼冒犯,是为担心” 皇后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这才觉得甫受惊吓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了一些,她见弘昼这副表情,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道 “此处不是王爷该待的地方” 即便如今平湖秋月里里外外都没什么人,也断然不会知晓,可皇后心里是过不去的,她不愿做出什么有违礼法的事情,如今二人共处一室,实有不妥! 弘昼站起身子来,他双眼环顾着皇后的寝殿,满殿的药味从方才就熏得自己受不了了,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 我知道有人构陷与你,也知道这是个明晃晃的圈套在等着我来钻,可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是弘昼心底里想大声嘶吼出来的话,可他却只能吞咽在肚子里,苦涩的埋葬在自己的心里。 英俊的面庞上,挂着的仍然是无所畏惧的微笑。 皇后见他这副无赖的样子,顿时觉得一口气梗在了胸口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还是玉琈反应了过来,她去倒上了茶盏来给和亲王奉上,缓缓开口道 “王爷一路辛苦,用些茶水吧” 弘昼看了看,却并未坐下用茶。 他这次是惊闻了消息,匆忙跑出来的,赶了一日的路,本来凌晨就能到达的,因着怕人瞧见,直直躲到了晚上才进来,算算日子,还是要快些赶回京都,才不使旁人生出疑心的,眼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虚耗,他俯身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瓷瓶放在桌上道 “臣弟听闻皇嫂中毒之事,为免十二阿哥担心,便特意赶了过来,这丹药,是臣弟在江湖中得的,曾救过我的性命,百毒可解,皇嫂快些用了,早日身子康复罢” 皇后看着那放在桌子上的瓷瓶,心中有些微微的动容,她低了低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和亲王见她这副模样,拿起手挡在自己的嘴巴前头,轻轻咳了咳道 “臣弟入宫问安,听太后提起皇嫂中毒一事,这才一时冲动,还望皇嫂宽恕” 皇后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往前走了一两步,这才看清,灯下站着的弘昼,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心中只觉得愧疚极了。 自己中了毒的事情,合宫的人都已经知晓,只是还连累他,刚刚新婚不久,就又要为了自己的事情,涉险走这样一遭。 回首一眼从前,哪一次适逢危难的时候,不是他出现在自己身旁呢? 皇后摆了摆手道 “坐下用些茶水罢!” 和亲王便也顺从的弯身坐了下来,他紧张无措的抓了抓膝盖之上柔软的布料 玉琈瞧着二人如此,便也识趣的退到了里间里头去,不愿意再在此处碍眼。 二人从前年少时候整日里玩闹在一处地方,每日都要说些有趣的东西,还常常觉得时光短暂,不够二人说话,如今坐在一处地方,二人倒是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寝殿里头的灯光昏暗,和亲王弘昼坐在灯下,皇后坐在他的对面,温暖的烛光打在二人的脸上,别有一番温润。 二人已经有好几年的时候不曾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闲话了,空气之中都弥漫着尴尬的情绪。 皇后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看他这副模样,端起来自己面前的茶盏低声道 “永璂,他还好么?” 如今紫禁城之中能让自己挂心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自己在圆明园这样的地方都要经受中毒之事,他一个刚刚满十岁的孩子,独身一人留在宫里,面对那些豺狼虎豹,皇后静坐下来,也觉得自己对他,有些过于狠心了,不能护自己的孩子周全,实在枉为人母。 和亲王弘昼拨弄了下茶碗里的水,缓缓开口道 “他很好,一个人住在皇嫂的景仁宫里,臣弟前些日子送了他一只八哥儿,如今玩的正好!” 皇后这才觉得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她攥了攥手中的丝帕,看向弘昼道 “新娶的侧福晋如何?我还未曾有缘见过呢,想来皇贵太妃的眼光,必不会错的” 她这般毫无芥蒂的提起来弘昼新娶的侧福晋,倒让弘昼觉得自己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一般,便也坐直了身子,点了点头道 “极好!” 只简短的两个字,就不难看出来弘昼对侧福晋的满意了,时日过去,他已经从一开始事事都要与皇后说清楚的闷头少年,到了如今这般沉稳的大丈夫模样,皇后看着,心里也是极其欣慰的。 她伸出来嫩白的手,握住了弘昼百里迢迢送来的解毒之药,终于还是开口道 “有劳你了,奔波至此。” 和亲王目光盯着桌面,一动不动,他缓缓开口道 “你不必如此客套,这是我欠你的。” 昔年爽约,连累她一生的名声,让她这一世,都活在了旁人的非议之中,后又让她饱受委屈,骗了她这么多年。 弘昼只是嘴上说着亏欠,心中除了愧疚之外,更多的还是,放不下! 皇后倒是疑惑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道 “你并不欠我什么” 言罢见和亲王坐在对面缄默不语,皇后心中也明白了他所思所想,转了转手中的瓷瓶,还是放在了桌上,她低垂着脸,灯下的剪影轮廓十分好看。 只听她温润如泉水一般的声音开口宽慰道 “弘昼,当年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一切都是因缘际会,怪不得任何人” 和亲王只安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皇后抬眼看了看他,又开口道 “你如今有了崭新的日子,日后,也不必再挂念前尘,更遑论亏欠之说” 和亲王闷闷的不作声,空气中安静极了,不一会儿,只听得外头雨打芭蕉的声音,滴滴答答的,似乎是击打到了人的五脏六腑里去。 皇后听到声音,便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果真是淅淅沥沥落下了些雨,虽然雨水较,可到底也能缓解旱灾一二,她便伸出手来关上了窗户。 和亲王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起来,如同外头的雨水一般,淅淅沥沥,听不真切 “不!是我亏欠了你,如若不是我,你不会如今这样” 皇后转过身来,她看着和亲王挺拔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道 “你浑说些什么,我如今这样,与你有何干?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乾隆的垂爱,是自己一手弄丢的,太后的怜惜,是自己自从嫁给乾隆就从来不曾得到过的,深宫波云诡谲,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是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自己不适合在深宫之中度日,便只能落得这个命数,这一切的一切,与眼前的弘昼,又有什么干系呢? 和亲王却有些怒了,他窝藏在心里头多年的怨气,恨不得在今日全部倒出来 “若不是我犯错冲动惹怒了皇阿玛,你便不会在京都等我,若不是我胆如鼠不露面,你便不会上了宝亲王府的花轿,若非我当年苟且偷生,你我如今,该是另一幅广阔的天地” 该是另外一番广阔的天地,二人行走在天地之间,恣意快活,而不是如今这般,躲在皇后的屋子里头,顶着叔嫂的躯壳,多说一句话都是不合适的,礼教压在二人的身上透不过气来。 他怒气冲冲的说出这样的话,站着的皇后面上却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印象之中,弘昼从来都是这副模样,比起乾隆帝的心细如发,什么东西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里头,他更像是一幅干干净净的水墨画,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 这是困在他心中多年的结,如今嘶吼出来,倒也觉得舒畅了些。 皇后愣愣的盯着自己露在衣裳外头的一节手腕,只觉得有些寒冷,她将身上的布料往下拽了拽,这才开口道 “当年你犯错流放,一是因为你我京都伤人,民怨沸腾,二是因为太后在先帝面前多说了话,三是宫中将有大乱,先帝此举,是为保全你” 当日的情形弘昼或许不知道,可皇后心中一清二楚,先帝疼爱这个儿子,可皇位必须得是弘历来继承,若是不然,宫中将有大乱,当年的一切太过混乱,可有一点不能否认,先帝对和亲王这个儿子,疼爱还是多的。 皇后顿了顿又道 “王府花轿来临,是叔伯姑嫂劝我出嫁,更是与你无关” 她看着弘昼失神的眼睛,狠了狠心又道 “即便你回来,你我过得也未必会比如今好,弘昼,你明白么?” 过去的事情无法救赎,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挽回过来的,皇后心中不是没有悔恨过自己当初的决定,可是事已成定局,任玉皇大帝也无法改变了,既然拗不过天意,又何必怨天尤人呢? 她抬头直视着和亲王墨黑的眼眸,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弘昼,我从未怪过你” 她的目光恳切,借着昏暗的灯光,仿佛还能看到里头的晶莹闪现,似有若无 弘昼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霎时间失语。 是呀,命数跌宕,怎么能是自己一力所挽回的,她以为这样说,就能够宽慰自己愧疚的心思,可是自己心中,当真是如此的难以忘却,年少时候的点点情谊,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自己的整个心房。 幼时的她总是爱哭,受了一点点委屈都要跑去找乳母。 豆蔻年华的她长大了一点点儿,个子还不如门外的石狮子高,跟在自己身后头,总是会跑丢。 两心相许的时候,她红润的脸颊上,有自己偷偷亲吻的痕迹。 获罪远行的时候,走了千里万里的路程,脑海之中,还是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颊。 再次回宫,她已经是执掌六宫的皇后,眉梢眼角之间,顾盼流连,都是被乾隆帝宠爱的神色。 二子夭折,后宫争斗,自己亲眼看着这个年幼时候活蹦乱跳的女子沦落成了宫中的可怜人,就像自己时候见过的那些女人一样。 弘昼心里头,无数个景娴的模样重重叠叠,最后呈现在自己眼前的,还是一身素衣,眉目寡淡的这个女子。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两下,最终还是站起身子来,朝着皇后的方向,前行了一两步。 皇后坚定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因为弘昼的靠近而后退,那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弘昼是这世上最干净的少年郎,他行事荒唐,可他的心干净明亮,断然不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殿里的烛火摇摇晃晃,映得墙上二人的影子几乎要重叠在一起去了,弘昼握了握拳头,盯着皇后水光潋滟的一双眼睛开口道 “我回来的缘由就是为了你” 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否认了皇后之前所说过的一切,在他的心里,王侯爵位,美人财宝,何如景娴看他的一点眸光真切。 他的声线低沉慵懒,皇后都慌乱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听他似乎压低了声音,重新叫了自己一声 “皇嫂!” 皇后抬起眼睛来看了看他,这个已经生出胡子来的男人,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二人目光交汇,万语千言,仿佛在一霎之间,都被逼回了肚子里去。 和亲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闭了闭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弓起双手弯下身道 “时候不早,臣弟该上路了” 皇后只能愣愣的点了点头道 “夜路难行,你心些” 弘昼没再答话,他转过身去,听得门窗咯吱一声,挺拔的身影便缓缓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唯独剩下窗外的雨,一下一下的敲打着窗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竹杖芒鞋轻胜马 他的声线低沉慵懒,皇后都慌乱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听他似乎压低了声音,重新叫了自己一声 “皇嫂!” 这样的称呼,显然是和亲王咬着牙一般喊出来的。 皇后抬起眼睛来看了看他,这个已经生出胡子来的男人,皇后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二人目光交汇,弘昼的眼眸之中夹杂着血丝,看得让人心软,万语千言,仿佛在一霎之间,都被逼回了肚子里去。 更漏声一下一下的,伴随着窗外的雨声,如同佛号一般,一下一下的打在人的心里头。 偌大的宫殿之内安静极了,有微风透过门窗钻了进来,拂的皇后额上的碎发微微飘动 和亲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闭了闭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弓起双手弯下身道 “时候不早,臣弟该上路了” 皇后只能愣愣的点了点头道 “夜路难行,你心些” 弘昼没再答话,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转过身去,皇后只听得门窗咯吱一声,挺拔的身影便缓缓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唯独剩下窗外的雨,一下一下的敲打着窗叶。 皇后目光看着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怅然若失。 那个记忆之中意气风发,荒唐不羁的少年郎,经年而过,已经变成了一个沉稳的男子,还是会为了自己做任何事,执拗的什么都不顾了,皇后伸出手来,摸了摸桌上的瓷瓶,悠悠的叹了口气出来道 “值得么?” 皇后的语气低沉,似乎是在问已经远去的弘昼,又像是在问自己。 自从弘昼回宫, 有多少次为了自己深涉险境,永璟夭折的时候,是他奋不顾身下去救了,永璂险些丧命圆明园的时候,也是他挺身而出,乐安和里,自己坠楼,乾隆帝还在安抚和卓氏的时候,是他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 若是旁人,这等不要命的救驾,休说加官进爵,起码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弘昼呢? 而他每一次豁出性命来去护着自己,换来的是什么? 是乾隆帝一次一次的猜疑,是他一次一次被远调,被轻视的圣旨。 皇后回望过去,心内愈发酸涩起来,这么多因缘际会的事情,不是简单的责怪谁就能说清楚的,她如今只觉得愧对弘昼。 皇后眼角酸涩,她仰起头来,努力的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来。 索性用双手捂住脸颊,任泪水放肆的流出来。 玉琈已经从里间出来了,她站在屏风后头,方才虽然在寝殿里头站着,可是听得清楚皇后与王爷之间的对话,玉琈心中也有些哀婉。 当年自己入宫伺候皇后的时候,她还是不得宠的娴妃娘娘,自己只记得当初的她,整日里是没有什么笑容的,人也消瘦的没有神采,十几岁的年纪,却还不如现在瞧着神色好,每日里只知道仰望着窗外。 她当年不得圣宠,每日过的一点乐趣也没有,只知道念佛号,也不知道给谁听。 当时自己才进宫伺候,什么都不明白,生怕自己伺候不好主子,后来听一位老嬷嬷说了才知道,娴妃娘娘是在悼念故去的和亲王。 娴妃与和亲王从前,是天家赐婚,满族的荣耀,这份婚约京都城内无人不知。 当年的自己觉得,娴妃娘娘对和亲王,用情至深,就像就像幼时母亲常常念给自己的那首诗一模一样。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两情坚固,心比金坚,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感情了罢。 可是后来,时日越来越久远,那个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男子,一步步的靠近了娴妃娘娘,她也随着时日,一步一步的得宠,娴妃,娴贵妃,皇贵妃,皇后。 直到和亲王真正出现在乾隆帝万寿宴上的那一日,自己才真正看到,住在主子心里数年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深宫之中,次次危难,都有他解救主子,就连与他毫无关系的十二阿哥,也愿意为了主子,豁出性命来去护着,自己心中对这个男子,是敬佩的。 玉琈躲在屏风后头,悄然的看着失神的皇后,想起来她方才那些话,心中对主子,除了佩服之外,也忍不住多出一分心疼来。 自己若是有过倾心相许的人,怎么能够这么容易就放下呢,可是皇后却在礼义廉耻面前,将二人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再不教和亲王生出半点非分之想来。 往日不可见。 玉琈也是第一次,从二人的对话之中,知道了当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缓缓卷起帘子,踏出寝殿,悄无声息的将皇后面前凉透了的茶盏给换了下去,她低声道 “娘娘,茶凉了”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昏暗的屋子,将手中握着的瓷瓶放在桌上,屋外的雨声滴滴答答还在响着。 是啊,茶水凉透了,人也该走远了。 玉琈看向那桌上的瓷瓶,她转身将烛火点明亮了些,偌大的屋子里这才亮堂了些,皇后坐在灯下温润的脸颊也清晰起来,她眼睛里头眸光浮动,似乎有晶莹闪现。 玉琈没再说话,她弯下身子,给皇后面前的茶盏又添上了一杯热热的茶水,这才缓缓道 “到底是王爷一番心意,娘娘用些吧,身子也能早日好全” 和亲王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药材,用着比宫里的还要好上许多呢,从前皇后身子大亏的时候,和亲王贡上了几株药材,炖着给皇后做了药膳,比宫中常太医开的药还要好许多呢。 皇后看着玉琈倒出来的圆圆的药丸,她凝视着那药,像是看到弘昼恳切的眼神一般。 “我回来的缘由就是为了你” 有浑厚的声音猛然在脑海里头响起,皇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原是窗户没关紧,有丝丝的冷风透过窗棂飘了进来,还夹杂着些雨水。 她回过神来,接过玉琈递给自己的药丸,缓缓的送进嘴里,又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 玉琈站起身子来,见皇后紧紧的抱着胳膊,还以为是她觉得冷,便起身将半开的窗户给关紧了,转过身来道 “娘娘,时辰很晚了,奴婢伺候您歇着吧” 皇后默然颔首,一言不发。 自从和亲王离去之后,皇后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她今夜的话说的已经够多了,再说下去,只怕自己也就要觉得厌烦了。 玉琈伺候皇后入睡,她放下垂落的帐幔,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心中五味杂陈。 偌大的寝殿之内,二人一言不发,却心中都有着默契,今日的事情,皇后自信不必嘱咐,玉琈也不会对外人道出。 玉琈心中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靠近窗户的那盏灯火,缓缓的灭掉了,只余下一缕烟火,捂着脸在雨疏风骤的夜晚逃之夭夭 而冒险前来的和亲王,他出了圆明园后,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给淋了个透彻,浑身都已经湿透的他,在行宫外头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夜色已经深了,长长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弘昼的脑袋里只有刚刚倚在门边的那个瘦弱的身影,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这夏日的夜晚之中,如同一个随时幻化离去的仙子一般,自己心里有多次的冲动,想要将她缓缓的拥入怀里,像年幼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地温暖她,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没办法改变了。 “弘昼,我从未怪过你!” 是皇后温柔轻婉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在自己的耳畔回响,伴着滴滴答答的雨水,缓缓的流遍了自己的全身。 她怎么能够没有怪过自己呢? 夏日的夜晚本就有寒气,黑暗的夜里有淅淅沥沥的雨水滴在人身上,弘昼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回望了一眼身后,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圆明园的宫墙,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来时候的马匹,还被乖乖的拴在驿站的地方。 弘昼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这么多年下来,他一个人随着义兄等人出生入死,什么艰难苦险都是经过的,后来回了宫中,王府之内也有贴身的随从,可弘昼从不让那些人形影不离的跟着自己。 江山远阔,除了自己,他谁都不相信。 此处附近有一家的客栈,灯火昏暗,在这寂静黑暗的夜里,散发着一抹幽深的光亮。 弘昼心内疲惫,雨夜天寒,一时间也赶不了路,他抬起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抹光亮,便也俯身进了那的客栈里去。 的客栈里十分狭窄,这个时辰也没什么行人在了,老板是个四十上下的男子,身材矮,但憨态可掬,他见来了客人,急忙上前一步道 “客官,您是要用饭还是住店儿啊?” 弘昼见他这样热情,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身上的雨水道 “这雨极大,一时间难以赶路,偶然经过这里,讨杯酒喝” 言罢将自己身上带的荷包递给了他,自己出来的匆忙,荷包里头,充其量也只剩下些散碎银子罢了。 那客栈老板接过,倒是并不嫌弃,他只取出了自己所需的几块,余下的随着上的酒水一同交还给了弘昼。 客栈里头四四方方的,虽然不大,却很是整齐,弘昼寻了个偏远的位置坐下,他看着上来的酒壶旁躺着自己的荷包,兀自笑了笑。 他拿起来酒盅倒上酒水,却发现是温酒,这是七月的季节,正是炎热的时候,店里怎么还能有温酒,弘昼忍不住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老板。 只见那老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笑道 “雨水寒气,公子用些温酒,也好暖暖身子” 弘昼也举起杯盏笑了笑道 “多谢!” 时辰已经很晚了,雨水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接近子时的时候,客栈就要闭门了,只是今日,那老板抬眼看了看有些醉的公子,忍不住为难了起来。 弘昼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壶,忍不住掩面流下了眼泪来,他自嘲的笑道 “皇嫂?皇嫂!” 自从自己从江南归来那日起,就要这样称呼她了,称呼这个自己年幼时候还抱过的女娃娃,以叔嫂相称自己的心上人。 你比我还要上几岁,凭什么要让我这般称呼你? 他若是待你好,你心甘情愿,我不会再有半句怨言! 可为何,为何要让我瞧见你在这深宫之中过的这样艰险? 弘昼回望前半生,只觉得能保住性命苟活至今,就已经是万般庆幸了,那些痛苦,那些灾难,都非常人所能体会过来的,可如今回头看看,还剩下什么了呢? 额娘面前,自己不能恪守孝道。 连累亲故,责待致死! 满身抱负,却无用武之地,只能在别人的嘴里以荒唐的方式过完这一生。 自己曾是,曾是那样一个好胜的人啊! 客栈的老板见他这样一个身姿挺拔,英武俊俏的公子,竟然在自己这狭的客栈里头掩面哭泣,便也遏止住了自己上前劝阻的念头。 他取过了一个茶壶,添上了满满的茶水,默默的放在了弘昼的面前,心中已经做好了守上一夜的打算。 这样的伤心人,在自己的店里不是第一次见到,坚不可摧的男儿郎,也终会有落下眼泪的那一刻,此刻上前劝慰,怕是会哭的更伤心些吧,还不如默然不语的好。 翌日-- 天气晴好,朝阳似有若无刚刚探出脑袋来的时候,弘昼就踏上了归途,他看着伏在柜台之上熟睡的老板,心中忍不住有些微微得愧疚,翻遍了自己的全身,还是将所有散碎银子留在了店内,还留上了一张纸条 “萍水相逢,多谢!” 在弘昼最心神俱伤的一个晚上,没有在雨夜里策马疾驰,而是有一个温暖的落脚地,让他疲惫不堪,千疮百孔的心得以休息了一夜,这是值得感激的。 他行走江湖多年,千人千面都曾见过,却在这狭的一方客栈,寻到了心境的安稳。 一丝崭新的朝阳刺进破旧的窗棂时候,弘昼心中的执念,仿佛也隐下去了许多。 开阔的官道之上,有着英姿挺拔的和亲王纵马疾驰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昨日之日不可留 京城郊外-- 正是七月尾八月初的季节,天气热的像是要掉下火球来一样,前两日虽说落下了些雨水,可不过两日,就被碳烤的太阳给晒干了。 不远处的大树上有着蝉在低声鸣叫,吵得人脑壳疼。 宽宽阔阔的道路上,有一辆马车停留在道路旁边,下头站着两个仆人,还有个模样俊俏的侍女在马车下伺候着。 坐在马车上的正是和亲王府的侧福晋,今日本该是每月去佛寺给皇贵太妃问安的日子,太妃也打发人来王府请了,可是和亲王至今未归,侧福晋无法,只得自己亲自来此处等候。 眼瞧着日头渐渐大了起来,伺候在一旁的侍女瑞雪递了丝帕给车上的侧福晋,担忧的开口道 “侧福晋,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等到王爷,他也未曾递信回来,咱们还是先回王府去吧?” 粟玉接过丝帕,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汗水,看向长长的道路上没有弘昼的半个身影,有些低落的道 “不差这一会子了,还是再等等罢!” 侍女心疼的看了看,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将要被汗水给湿透了,她朝着马车里头的侧福晋低声道 “咱们去找个落脚处歇着等也成啊,天热的难受,奴婢都受不住了,您怎么能这样受罪” 此处已经出了京都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低着头匆匆赶路,根本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百步没有阴凉的地方久待下去。 年纪的侍女瑞雪根本不明白,侧福晋为何要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等着王爷回来,京都城里多少客栈茶楼,又凉快清爽,何必要受这样罪呢? 可粟玉是在佛寺里头伺候太妃出身的,从前受过许多的苦难,这点子炎热虽然难捱,可比起从前吃的苦楚来,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侧福晋粟玉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道 “王爷外出办事,不宜让太多人知晓” 京城之内,遍地都是耳目,巴不得揪住一点点把柄拿去圣上和皇太后面前去大做文章,这些话,都是出嫁之前皇贵太妃告诉自己的,王亲子弟,承担着非比常人的压力。 原先的庆亲王,那是世袭的爷,祖上曾在战役之中救过太祖的性命,还是因为在茶楼上对乾隆帝大兴文字狱的事情多说了两句,就落得个全族流放的下场。 和亲王府,看似坚不可摧,弘昼,是乾隆帝的亲兄弟,手中又毫无实权,对乾隆帝构不成任何的威胁,皇贵太妃又是一心吃斋念佛,可是,天下,皇城之内,哪里有毫无芥蒂的亲兄弟呢? 粟玉正在愣愣的出神,就听得车下的侍女尖声叫嚷了起来 “侧福晋,王爷,那是王爷回来了罢!” 粟玉闻言便急忙掀开了车帘来,只瞧见远处一身黑衣的男子,端正的坐在马上,正缓缓的往回赶路,她定睛看了看,待到看清了马背上男子的轮廓,这才俯身对着侍女道 “是王爷,是王爷回来了” 粟玉弯下身子,就要从马车上下来。 侍女虽然年纪,但是十分的乖巧,见侧福晋弯身要下来,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伸手扶住了侧福晋下了马车。 侧福晋粟玉今日穿了一身碧水蓝颜色的绸衫,手中还握着一柄团扇,耳畔上的明月珰来回的晃动着,映照着她碧水盈盈的一汪眼睛。温婉动人的模样。 弘昼已经赶了大半日的路程,疲惫不已,正慵懒的坐在马背上,若有似无的驾着马,有夏日浮躁的风抚摸过他沧桑的脸庞。 不远处的车马却引起了他的注意,正是自己王府里头的车马,连带着马车下头站着的人,也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 正是自己的侧福晋在京郊之外等着自己,弘昼看着她一身碧水蓝衣裳,站在七月的骄阳之下,忍不住心中生出了些愧疚,自己没有尽快赶路,让她在这里遭受这样的暴晒,这样想着,弘昼便加快了速度,驾的一声赶起早已疲惫不堪的马来。 侧福晋瞧着他渐渐走近了,便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见弘昼干净英俊的面庞变得疲惫了不少,便弯了弯身子道 “王爷总算回来了,查办一路可还顺利?” 弘昼翻身下马,听她这样问自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着粟玉清澈的眼神才想起来,便爽朗的笑了笑道 “极好,倒是劳烦你来此等候了” 侧福晋接过弘昼手中的披风,莞尔笑了道 “是额娘今日来请,王爷,咱们该去给额娘问安了” 弘昼回首看了看天色,点了头道 “好,本王即刻就去佛寺罢!” 言罢弘昼转身,似乎是想要翻身上马前去佛寺,侧福晋看着他疲惫的有些弯下去的背影,急忙叫住了他道 “王爷!” 弘昼好奇的转过头来。 粟玉莞尔笑了笑道 “王爷一路奔波辛苦的慌,还是随妾身上马车罢!也好解解乏” 她言罢低低的看了一眼弘昼,便转身先行上了马车,弘昼会意,便也将辛苦了一路的马交由了一同跟随来的仆人,弯身上了马车。 二人若是如此回京,弘昼这样的一身打扮,加上风尘仆仆的模样,难免不让人多想,还是坐马车稳当些。 皇后病危的消息前些日子刚刚传回京都,若是此时和亲王奔波的骑马走在京都城内,难免不会惹人非议。 侧福晋粟玉虽然素日里话不多,安安静静的,可她一直是由皇贵太妃教导的,心思灵透,要比什么都不在意的和亲王好上许多,有许多事情,也想的十分周到,有她在和亲王旁边,也能保得皇贵太妃这唯一的儿子长久些,安稳些。 王府的马车上空间广阔,侧福晋已经先行坐在了一侧,弘昼一路的奔波,他掸了掸身上的浮尘,便也坐在了中间。 有仆人赶起了马车,颠簸的让弘昼有些不适应,他揉了揉连日赶路而疲惫不堪的脑袋,加上昨日的宿醉,此刻只觉得有些发胀的疼,便悠然叹了口气出来。 侧福晋见此,便也倒满了茶水递给弘昼,怜惜地开口道 “爷一路辛苦,快用些茶水,去去暑气罢” 夏日天热得很,自己下车站了那么一会子都觉得难受,何况弘昼一路骑马回来呢? 弘昼看了看她白皙的脸庞,低垂着,便也伸手接了过来,害怕马车颠簸,便也急忙仰头喝掉了。 马车里安静得很,除了车轱辘颠簸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关于自己前去圆明园的事情,京都上下,王府里外,粟玉替自己隐瞒的一干二净,就连她自己,也是闭口不提。 弘昼将茶盏放回原位,漫不经心的问道 “王府之中,一切可还好?” 弘昼也着实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好,自己那日冲动离开了京都城,大大的事情都甩手丢给了她,如今也不知该闲话些什么了。 侧福晋端正的坐着,马车将她的耳环颠簸的来回晃动,她听得弘昼的问话,急忙答道 “爷放心,一切安好,世子也去了宫中陪伴十二阿哥” 弘昼点了点头,永璔一向疼爱十二阿哥,愿意带着他一同读书,习武。 侧福晋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疲惫的闭了闭眼睛,两道英俊的眉毛紧紧蹙着,仿佛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是圆明园之事不大顺利么?还是,什么让他烦心了呢? 粟玉终于没有扼制住内心的冲动,看着弘昼疲惫的面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皇后娘娘,可还好么?” 弘昼猛然回神,见她这样问,想起来圆明园中,平湖秋月里,皇后虚弱的身子,还有她对着自己那清冷的面容。 他将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道 “我已将药物留下,相信不日就能康复罢” 侧福晋见此便也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道 “但愿如此!” 但愿皇后娘娘真的可以风体康健罢,也希望眼前的这个男子不要再这样愁眉苦脸,为皇后的身子挂心。 马车逐渐朝着皇贵太妃居住的护国寺远去了,宽阔的大路上只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车印 和亲王夜探皇后的事情,仿佛也随着马车一样远去,只在心里留下了一串长长的印记。 已经行至河北的乾隆帝眼瞧着河北也落下了雨水,心中一阵欢喜,各地灾荒可解,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即便是自己再在五台山之中多念上几日的佛经,也是值得的。 承德之地-- 微服私访的乾隆帝已经在回京的路途上了,这一路上赈济灾民,着实疲惫,加上到达山西的时候,乾隆帝为表诚意,亲自去五台山佛寺之中吃斋念佛了好几日,才换的旱灾可解。 如今乾隆帝整个人看着清瘦了许多,他穿着一件绿竹色的衣裳,手中的折扇缓缓摇动着。 乾隆帝的车马已经抵达了承德,贴身伺候乾隆帝的大太监吴书来,这一路上微服私访一直陪伴伺候着乾隆帝,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儿。 他正坐在马车里头笑道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是炎热了起来,老爷,咱们是要去热河行宫?” 乾隆帝端坐在位置上,手中缓缓摇着一柄折扇,他合上折扇开口道 “京中没有避暑的地界儿么?何必非要在这儿?” 他语气平稳,吴书来却听得出来,乾隆帝这是想往皇后娘娘呆着的圆明园里去,才不愿意去热河此地避暑的行宫。 吴书来笑了笑道 “那咱们,往圆明园去罢?” 乾隆帝淡淡颔首道 “已经要进八月了,还能热到什么时候去,去圆明园,也不过是歇歇脚罢了” 吴书来伺候乾隆帝多年,明白他最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便也笑笑不再言语。 待过了一会子,吴书来才想起来前些日子惊闻皇后中毒之事,当时乾隆帝正在中原之地,为漫天遍野的饥荒而发愁,自己便也没有敢声张。 如今旱灾得解,乾隆帝也龙心大悦,吴书来踌躇了一会子,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是乾隆帝觉察出来了不对劲,他掀起眼皮看了看一旁嗫嗫嚅嚅的吴书来,不耐烦道 “怎么了?在那里吞吞吐吐的” 吴书来见他问自己,便也不再遮掩,他低下头道 “得求老爷宽恕我不报之罪,前些日子咱们在山西的时候,宫中曾有信传来” 乾隆帝微微前倾了些身子,将手中的折扇刷的一声展开来 “宫中能有什么事?” 吴书来抬眼看了看乾隆帝的神色,将头低的更往下了些,这才敢怯怯的开口道 “是皇后娘娘,娘娘身在圆明园” 乾隆帝的手指捏紧了折扇的扇柄。 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吴书来紧张的抬头看了一眼又道 “信上来报,娘娘在圆明园里,因为药膳被人下了毒,险些丧命!” 空气中安静极了,吴书来低垂着脑袋,都感受到车内的气压越来越低沉、 乾隆帝坐在原地,面色淡然,看似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眼睛里头很深的地方却翻涌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道 “然后呢?” 吴书来怔了怔,急忙又道 “奴才得知后万分心急,又不敢叨扰万岁爷,派人多方打探,娘娘如今已经脱离了险境,性命无忧,只是还有些虚弱” 乾隆帝大手摩擦着身上的布料,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目光悠悠看向窗外,承德的天气阴沉得很,像极了自己的心情。 好在皇后无虞,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是将圆明园里头翻个底朝天,自己也不会放过敢对皇后下毒手的孽畜! 他微眯了眯眼睛,看向吴书来,努力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道 “是何人做的?可查出来了吗?” 吴书来只觉得头顶像是有冰刀砸下来一般寒冷,他低下脑袋,无助的摇了摇头道 “奴才不知,皇后娘娘身旁的人也一直在查,可那人做的实在隐蔽,将月桂替代了娘娘药膳中的一味药,好在常太医及时发觉,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乾隆帝淡淡的点了点头道 “朕知道了!” 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乾隆帝目光看向车外,眼神却已经变得阴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昨日之日不可留 2 皇后不慎中毒的事情,已经被乾隆帝得知。 乾隆帝既然动了怒气,御驾自然快马加鞭,不日也就到了圆明园内-- 既然已经抵达行宫,又距离紫禁城算不得很远,讷苏肯大人和傅恒一路护驾辛苦,又赈济灾民,乾隆帝便让二人先行回京去与家人团聚了。 傅恒与讷苏肯护着乾隆帝一路微服私访,见乾隆帝已经到了圆明园,二人功成身退,便也告退回京与妻儿老团聚了。 二人都是武将出身,更不愿坐颠簸行路缓慢的马车,便并肩骑马而行。 讷苏肯悠悠的赶着马匹,两条腿一下一下的晃荡着,他看向一旁回京心切的傅恒大人,心中疑惑的紧,便慢吞吞的开口笑道 “世伯,咱们已经加紧的赶了一路,如今就你我二人,行慢些也无妨” 傅恒见他独身一人,家中也没什么挂念的人,与昔年的弘昼多有相似之处,便也放慢了速度笑道 “你这一路立了大功,待回京后,圣上是要好好赏你的” 讷苏肯无所谓的笑了笑,浓密的胡茬下有着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 时移世易,他也不是从前那个憨憨厚厚的少年郎了,而今是沉稳的将军,是正二品御前带刀侍卫,满心里的家国天下,没有半点前尘旧事。 他回望了一眼圆明园,心中有些疑惑 “眼瞅着就要进宫了,圣上怎么要去圆明园了,如今虽然炎热,可哪里能比得咱们在山西的时候?” 讷苏肯回想起在山西的那几日,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背上像顶着个火球一般难受,如今京都的气候,自己都觉得很舒适了。 傅恒双手攥着马缰,他浅浅的笑了笑道 “咱们是要回宫,可你姑母,不是还在圆明园养病呢么?圣上挂心罢了” 讷苏肯这才回想起来,年前也听说过圆明园里头的荒唐事,前朝之中对和卓氏得宠也多有愤愤不平,自己偶有耳闻,却不想乾隆帝这样专程跑去圆明园。 他脸庞微红了红,也爽朗的跟着笑了两声。 圣上与姑母情深意重,自己的多玉呢,她只能和自己一般,在无穷无尽的晚上,熬完自己这一世。 傅恒见他低下头不说话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的事情如何了?咱们出来之前,我可是听夫人说了,你额娘与她为你相看了姑娘家,就等你回去点头呢吧” 讷苏肯抬起头来,苦笑着摇了摇脑袋道 “我常年在外,许久不回一趟家,劳请世伯禀告伯母,实在不必为我烦忧了” 傅恒见他如此伤神,也只觉得不好意思,但想了想,自己怎么能管住妻子呢,她与那拉夫人是闺中的密友,如今二人已经年迈,凑在一起,便时常要为儿女操心了。 傅恒摇了摇头道 “她乐得为你操办,你且看看罢!你额娘定下的那姑娘,是朝中镇平将军的侄女儿,出身武将家,看看是否对你胃口再决定罢” 讷苏肯武将出身,那镇平将军家满族英烈,姑娘家也是个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年纪,听说那拉夫人相看了次女,因着从前定亲的夫家,还未过门就病死了,这才一直托在了闺中,年纪大了也未出嫁。 讷苏肯如今也是过了三十岁的男子了,若要寻妙龄女子,只怕也不怎么容易,放眼满京都城,也就这么一个合适又门当户对的了,那镇平将军府的姑娘,生的倒是不俗,英姿飒爽。只是不知讷苏肯满不满意了。 傅恒瞧见他这般唉声叹气,开口宽慰道 “你即便不满意也无妨,只是,世事不会尽如人意,你未曾见过旁人家的女子,怎知日后不会与她琴瑟和鸣呢?” 讷苏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世伯好意,我心里明白,只是,是我心中容不下旁人了,即便是娶了她,也是辜负一个好女子,还不如自己孑然一身,谁也不拖累” 造化弄人,既然是上天捉弄自己,那谁也怪不得,多玉在宫中为了自己苦苦的熬着,自己为何要抛旧另娶呢? 傅恒见劝不动他,便也不愿再多言了。 二人驾着马匹,悠然的在官道上越走越远,二人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八月初二,圆明园-- 如今已经入了八月份,按理说天气也应当转凉些,可今年或许是因为大旱的缘故,到八月初二这一日,还是烈日当空,圆明园里也是静悄悄的,只有福海的水在缓缓的流动。 乾隆帝悄然回宫,事先并未有人知晓,即便是身在紫禁城的太后也不大清楚他的行踪,只以为乾隆帝人还在微服私访,却并不知道他这样急匆匆的就赶回了圆明园内。 更遑论在平湖秋月里深居简出的皇后了。 对乾隆帝提前来到圆明园的事情更是一概不知。 乾隆帝风尘仆仆的到了圆明园内,有宫人行礼伺候,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曾涉足过这里,乾隆帝反倒近乡情更怯了起来,并没有急着就要往皇后的宫殿中去,他在九州清宴沐浴更衣过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吴书来也已经换好了衣裳,他看着乾隆帝的意思,似乎没有想往平湖秋月去的打算,心里忍不住有些焦急了,在殿外来回的徘徊了起来。 自己与乾隆帝出宫之前,是容嫔和卓氏最为得宠,这一次,好容易乾隆帝肯移驾圆明园,若是再不能与皇后娘娘重修旧好,再想起来宫中的容嫔娘娘,着急的赶回紫禁城去,自己日后在皇后娘娘和玉琈面前,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可接着了。 吴书来捧上了茶盏,见乾隆帝刚刚沐浴更衣完毕,正在看山西巡抚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吴书来蹑手蹑脚的进了殿内,将茶盏放在了乾隆帝面前的桌案上。 殿内焚着的是绿竹香,九州清宴里伺候的宫人最是贴心的很,乾隆帝数月不来这里居住,照样是日日打扫,焚香。 吴书来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只觉得接连几日的奔波劳累也消解了不少。 他抬头看了看乾隆帝认真的样子,不敢出声叨扰。 乾隆帝看了会子书信,紧紧皱着的眉毛也舒展开来,山西巡抚孙传鑫,是个汉人,但是治理山西一带倒很是上心,他来的信上说清,山西一带的旱灾,如今也已经差不多了,天降甘霖,又加上从两江之地调过来许多赈济灾旱的干粮和银子,如今接连数月的旱灾,也已经不再严重了。 乾隆帝放下书信,捧起来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十分满意,还是故时的味道,圆明园当值的人,也着实十分上心。 窗外的落日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了身上,乾隆帝挑了挑眉毛,瞧见一旁吴书来顾盼的眼神,今日自己心情大好,便也爽朗的笑了笑道 “晚膳就摆驾平湖秋月罢,去派人告知皇后一声” 吴书来一张老脸霎时间笑开了,脸上的褶子挤得像朵花一样,他急忙点了点头道 “是,奴才遵旨!” 乾隆帝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微微泛起嘴角,却转念一想,开口叫住了吴书来道 “你站住!” 吴书来急忙顿下了脚步,心中直有一股子不大好的感觉,他转过身 “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乾隆帝好笑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他看着吴书来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不必告知皇后了,即刻备驾吧” 他不知怎么的,忽然不想让皇后事先得知了,一心想好好瞧瞧,她盯着自己惊愕的模样。 吴书来心中忐忑,听乾隆帝说完了话,长长的舒出来一口气,便也嘱咐人去传了轿撵来,起驾前往皇后居住的平湖秋月。 长长的甬道上,落日斜阳影,斑驳着宫墙的印记,被宫人一脚一脚的给踩碎在脚下,乾隆帝端坐在轿撵上,他看着暖暖的夕阳,不知怎的,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已经有数月不曾见过皇后了,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还是不是那副让自己生气的模样,她总是那样淡淡的样子,任凭自己发多大的火气,她也无动于衷,一点儿也没有年少的鲜活明亮。 他想起来上一次二人相见的时候,自己已经拉下来了一国之君的脸面去与她修好,可她呢,盯着弘昼送给她的那幅画作观赏,眼里心里,可有一点自己么?不欢而散的结局,自己固然有错,可她身为皇后,就一点错处都没有么? 乾隆帝心中虽然有些气愤,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与思念。 一别数月,上次见得时候皇后还是刚刚产不久,身子亏空,脸色苍白的吓人,本以为她在圆明园里能够好好地将养身子,却不想,还是会有那等孽畜加害与她。 乾隆帝念及此,开口吩咐道 “吴书来!” 吴书来正在轿撵下头跟着,满心的忐忑,乾隆帝回宫的事情自己也未曾来得及事先与玉琈说清楚,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此刻是否知晓了,可万万不要再有什么波折才好。 他正出神间,听到乾隆帝开口叫自己,急忙回神道 “奴才在,万岁爷有何吩咐?” 乾隆帝盯着夕阳,只觉得目光有些斑斓了起来,他缓缓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开口道 “嘱咐下去,皇后中毒一事,给朕好好查办,若是查不出来,日后叫他们提头来见” 那伙只拿俸禄不做事的人,乾隆帝老早就想处置了,他倒是想要看一看,是什么人,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皇后。到底是谁,能有这通天的本事? 他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含着刀子一样锋利,吴书来抖了抖身子,急忙应了声道 “奴才遵旨” 平湖秋月-- 玉琈老早就觉得今日不大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圆明园里头,偌大的行宫,今日也着实有些太过安静了些,自己午膳后去外头闲逛的时候,才听福海那边的宫女说是乾隆帝微服私访回来了,来了圆明园里头歇歇脚。玉琈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万岁爷总算记起来了圆明园,却又生气吴书来知情不报。 她得知了这样的消息,急匆匆的就要回宫去告知皇后。 皇后正在园子里头摆弄着那株菊花,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存活下来,菊花,梅花,这样的花朵都是要饱经风霜才能开的鲜妍,可如今已经入了秋日,还是整日里惠风和畅的,没有半点寒风。时日一长,自己园子里的秋菊也看着似乎要枯萎了。 经了一场大病,弘昼送来的药又日日的吃着,时日一长,皇后的身子也比从前好了不少,她今日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裳,脸色也看着比往日里红润了些,两道弯弯的眉毛下头是月牙般的眼睛,鬓边还别着一支素钗,耳朵上的两串东珠愈发衬得她耳垂白嫩。 她纤细的身影站在院子里,落日斜阳的余晖洒满了全身,看着恍若神妃仙子一般明艳动人。瞧着玉琈从外头回来神色匆匆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调笑道 “这是做什么去了这样久?” 玉琈听得皇后清脆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瞧见皇后就站在庭院内,便放下了手中的物件儿,急忙的走到皇后身旁道 “主子!” 皇后侧目看了看她,这样炎热的天气,虽说太阳已经到了西边儿去,可玉琈还是跑出来一脑门的汗水,皇后将怀中的丝帕掏出来递给了她道 “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劳累,仔细中了暑气” 玉琈顺从的接了过来,她努力平复了呼吸,看着正在修建枯枝败叶的皇后道 “主子,是万岁爷,万岁爷回来了” 有微风拂过,皇后鬓边的碎发微微晃动了一下,她转过头来道 “想来灾情已解,御驾回宫了罢!” 和卓氏如今正得圣宠,乾隆帝微服私访也并未带上任何人,离宫这么久,心中也该挂念那和卓的美人儿。 玉琈见她这副淡淡的样子,拼命的摇了摇脑袋 “是万岁爷来了这儿!如今就在九州清宴呢,奴婢听福海那边伺候的人亲口说的” 皇后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剪子,转头看着玉琈一脸认真的模样,却忍不住笑了笑道 “别是你听差了罢,盛暑都过去了,如今天儿虽然还热着,御驾既然到了这里,哪有不回宫在这停留的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今日之日多烦忧 “主子,是万岁爷,万岁爷回来了” 有微风拂过,皇后鬓边的碎发微微晃动了一下,她转过头来道 “想来灾情已解,御驾回宫了罢!” 和卓氏如今正得圣宠,乾隆帝微服私访也并未带上任何人,离宫这么久,心中也该挂念那和卓的美人儿,这些自己在圆明园中都是有所耳闻的。 玉琈见她这副淡淡的样子,拼命的摇了摇脑袋 “是万岁爷来了这儿!如今就在九州清宴呢,奴婢听福海那边伺候的人亲口说的” 皇后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剪子,转头看着玉琈一脸认真的模样,却忍不住笑了笑道 “别是你听差了罢,盛暑都过去了,如今天儿虽然还热着,御驾既然到了这里,哪有不回宫在这停留的道理” 玉琈虽然也觉得皇后说的有理,可转念一想,那宫女是福海周围伺候的,今日碰到自己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御驾到了圆明园,她还奉命去九州清宴送点心了呢,怎么会假? 这样的事情,借宫女十个胆子也是不敢胡说八道的。 玉琈看着皇后这副模样,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听见宫门外头有了动静,紧接着就是吴书来熟悉的尖声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 这下不只是自己,就连皇后也愣住了,二人竖起耳朵重新听了一遍,才将目光投向了大门外头,果真看到许多伺候的人了。 皇后好奇的看了一眼玉琈道 “怕不是真的罢?” 玉琈眼睛里盛满了喜色,她笃定的点了点头道 “是吴公公的声音,主子,快迎驾吧” 皇后自始至终都是一脸茫然,玉琈伸出来手扶住她,她低下头去掸了掸身上方才因为修建菊花而落下的花叶。 主仆二人朝着宫门走去,果真看到乾隆帝下了轿撵,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高大的身影较之从前清瘦了许多。 皇后的瞳孔陡然放大,只觉得太过突然,眼瞧着乾隆帝的身影一步步靠近,像是如在梦中一样,还是身旁的玉琈碰了碰她的手肘,这才想起来只能弯下身子行礼 “臣妾不知万岁爷来此,未能远迎,望皇上恕罪” 即便是知道了乾隆帝要来这儿,皇后也丝毫没有远迎的意思。 乾隆帝已经来到了皇后的面前,自从方才下了轿撵,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是皇后的身影。二人一别数月,可是皇后的眼睛里头,好像丝毫没有自己这般的思念。 他低头看着皇后瘦弱的身影,仿佛风一吹就能将她刮倒一样,鬼使神差的上前一步,大手轻轻的扶起来皇后道 “身子还未好全,不必行如此大礼” 他语气温柔,让皇后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便也就着他的手缓缓站起来身子,却始终低垂着头,不愿意直视乾隆帝的眼睛。 夕阳照耀在她的脸上,乾隆帝只觉得她乌黑的头发都发出了光亮来,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扫出了一大片的阴影。 吴书来见此便也甩了甩拂尘笑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后淡淡颔首,看着吴书来的身影,弯了弯眉眼开口道 “吴公公不必多礼” 乾隆帝瞧着她低垂眉眼,如此乖觉,只是,对着自己行礼的时候脸上丝毫不见笑意,如今吴书来这个老奴才对着她行礼问安,就这样的高兴么?瞧见自己,还不如瞧见吴书来那个老东西开心,乾隆帝气鼓鼓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勉强开口笑道 “朕一路过来,皇后也不打算让朕进殿去么?” 皇后这才回神,急忙放开了被乾隆帝紧紧攥着的那只手 “臣妾愚钝,皇上请” 如此客套,乾隆帝不耐烦的咂了咂嘴巴,还是抬步朝着殿内进去了。 吴书来和玉琈跟在后头,玉琈像是要进宫殿里头去,又被吴书来一把给拉了回来。 她烦闷的瞪了吴书来一眼,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拽在了门外,自己又不是那样没有眼力见的奴才,便愤愤道 “总要奉上茶水的呀” 吴书来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便又拉着玉琈往外头退了退道 “娘娘在里头呢,用不得咱们” 玉琈哀然的叹了口气,这次,也不知道娘娘的心结放没放下来,她回过神来,狠狠的挣脱了吴书来拽着自己的衣裳道 “吴公公一路随万岁爷奔波,怎么也不递个信儿来,您这样,倒是弄得咱们措手不及” 吴书来见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心中连连叫苦,他哎呦了一声儿道 “姑奶奶哟,您可别这样说了,自打皇后娘娘不回宫之后” 他抬起眼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才又压低了声音道 “自打皇后娘娘不回宫,万岁爷的脾气,可是一日比一日的难以捉摸了,前些时候,还活活打死了一个南府乐伎,只因为月琴琴弦断了一根儿” 玉琈似乎也是惊着了,她一向知道乾隆帝手段狠辣,却很少见他这样,玉琈低下头去,若是前些日子和亲王夜探皇后的事情传出去,乾隆帝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些伺候皇后身旁的人,她正愣愣的想着,吴书来又开口道 “今儿个原本也是打算让我来告知一声儿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又不让通传了,咱们不过是个奴才,哪里有违拗的道理” 玉琈愣愣的点了点头,她看向不远处,皇后修建了一半的花枝,拿起皇后放在一旁的剪子,将那修剪了一半的花重新捯饬了一两下,这才悠悠开口道 “但愿不会再起争执罢” 吴书来爽朗的笑了笑,抖动了两下手中的拂尘道 “自然不会,万岁爷这回,可是专程绕道来了圆明园呢” 任凭宫中的人万千得宠,可除了皇后之外,还有谁能承得上万岁爷这专程万里的恩宠呢?吴书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平湖秋月殿内-- 皇后紧跟着乾隆帝进了殿内,这里素日就没多少人伺候,又加上出了中毒的事情之后,殿内外只有玉琈这么一个贴心人儿,再加上从前景仁宫里的两个婢女,都是在外殿值守的。 满殿里空空荡荡,不远处的圆桌山摆设着一件溪水潺潺的假山,有袅袅的药香味布满了整个殿内,乾隆帝打量着正殿,见陈设摆件与自己许久之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包括,那在墙上悬挂着的幽壑听泉图轴。连摆放的位置都丝毫没变。 皇后见玉琈并未跟进来,自己便去倒了上好的茶水来,见乾隆帝目光灼灼的盯着墙上的那副画轴,心中忍不住打起了鼓,她将茶盏放到了桌上,低声开口道 “皇上请用茶” 乾隆帝努力平复了胸腔之内的呼吸,尽量不再去看那墙上悬挂着的画卷,他将目光投到了桌上的茶盏上,缓缓坐在了桌边,端起来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皇后这里是上好的碧螺春,这个时节用最好,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皇后这里的茶水一如往昔的好” 从前在景仁宫的时候,自己为前朝的事务繁琐而累的时候,皇后大多时候都会是这样,安安静静的捧上一盏茶水,是上好的碧螺春,她沏茶的手艺极差,一开始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自己的喜好,连茶水的温烫都把握不好。可每一次,自己还是心满意足的喝了下去。 皇后安安静静的站着,听了这样的夸奖只简单的福了福身子道 “万岁爷谬赞了” 乾隆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殿内的中药香气实在太重了些,他看着皇后的神色,虽然清瘦了许多,但是人看着还是有些精气神的,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乾隆帝一只手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折扇,缓缓开口道 “身子可好些了?” 皇后怔了怔后答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好多了” 乾隆帝站起身来,倏地一下展开了折扇,他缓缓走近了皇后,俯下身看着她的神色慌乱,嘴角泛起来一抹得逞的笑容。 “朕听闻你不慎中毒的事,回宫都顾不得了,一心担忧的想来瞧瞧你” 皇后身上的药香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他言罢失神的又重复了一句道 “瞧瞧你,朕也就能安心了” 从在马车上得知皇后险些中毒的那一刻,自己的心思,就没办法再安定下来了,直到方才在殿外,亲眼瞧见她的时候,自己的一颗心才能安然。 皇后低垂着眼睫,乾隆帝的说话声音低沉慵懒,却仿佛每一句话的呼吸都打在了自己的耳畔,她脸庞微红,已经数月未见了,更不要提亲近了,她很是不习惯这样的靠近,便往后轻轻退了一步道 “臣妾很好,有劳皇上挂心” 她身后就是柱子了,朱红色的柱子离她不过一步的距离,乾隆帝见她如此的躲避自己,心中虽然有所不悦,还是耐着性子往前站了些,皇后在圆明园中休养,素日也不怎么见人,便扔掉了宫鞋,只穿了一双肉粉色的钩花金丝鞋,站着只到乾隆帝的胸口处。 乾隆帝俯下身子,看着瘦弱渺的皇后,一字一句开口道 “喔?可朕怎么瞧着,皇后一点儿也不好” 皇后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望进去了乾隆帝墨黑色的眼眸里头去,只感觉被他盯得心神发慌,恰好鬓边有一缕头发,松散的掉了下来,皇后急忙抚了抚,尴尬的开口道 “皇上多虑了,臣妾” 乾隆帝直起身子来,他手中的折扇缓缓摇着道 “皇后脸色枯黄,形容衰败,耳鬓之间竟然有了白发,衣着打扮也黯淡了不少,活像宫中的老嬷嬷一般,这还算好么?”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皇后吓得陡然瞪大了双眼,急忙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朝着不远处的铜镜里头瞧了瞧,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可也不是完全的没有血色。 皇后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昨日晚上自己还在仔细的察看,没有发觉一根白发,可乾隆居然说自己形容衰败,自己真的老成这副模样了么? 她久居圆明园,从前也在宫中瞧见过冷宫里的娘娘们,再好的容颜,也会在宫中一日日的枯萎下去,自己在圆明园里头,没有伺候的人,玉琈又不会对自己讲真话,自己看着铜镜中的人也只是顺眼罢了,可乾隆帝今日这一番话说的自己哑口无言,难不成,自己真的成了那冷宫之中的弃妇一般了吗? 皇后心下着急,不愿再在这里与乾隆帝虚费时间,便转身要去铜镜处仔细的瞧瞧自己,谁知刚刚转过身去,就被乾隆帝一把给拽了过去,狠狠的圈在怀里。 有溪水潺潺的声音,不知是桌上的流香假山摆设,还是殿外的福海中的流水声,安静的划过二人的心间,整个殿内陡然也安静了下来。 二人已经有数月不曾这样亲近过了,皇后只觉得空气都想静止了一般,乾隆帝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绸衫,传到了自己的身上。 乾隆帝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恼了皇后,他从背后紧紧的圈住皇后,将自己的脑袋放到了皇后的脖颈处,嗅着她浑身的药香搀着身上的香味,似有动容的开口道 “朕想你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早该在数月前就说清楚的,而不是让二人这样僵持了许久,这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话,紫禁城中百媚千红,可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皇后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在宫中呆着的时候,看到永璂时候,脑海里是她,出宫去微服私访,走到哪个地方,心中都是会第一个记起她来。 或许是年岁渐渐大了,有许多许多的话,反倒没有年轻时容易说出口。 乾隆帝的胡茬扎在自己的颈窝处,皇后只觉得一点也不舒坦,她听得乾隆帝这样委屈的语气,也顿住了身子,不知该如何答话。 他宽厚的身子带着夏日的温度,将自己包围在了怀里,手中的折扇还在自己的腰间,皇后动了动身子,发出了一声低低浅浅的 “嗯” 怀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是天地间的君王,也是自己的夫君,一别数月,自己心中怪他,恨他,可不得不承认的是,除了十二阿哥之外,自己还是有些思念他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今日之日多烦忧 2 乾隆帝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恼了皇后,他从背后紧紧的圈住皇后,将自己的脑袋放到了皇后的脖颈处,嗅着她浑身的药香搀着身上的香味,似有动容的开口道 “朕想你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早该在数月前就说清楚的,而不是让二人这样僵持了许久,这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话,紫禁城中百媚千红,可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皇后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在宫中呆着的时候,看到永璂时候,脑海里是她,出宫去微服私访,走到哪个地方,心中都是会第一个记起她来。 或许是年岁渐渐大了,有许多许多的话,反倒没有年轻时容易说出口。 乾隆帝的胡茬扎在自己的颈窝处,皇后只觉得一点也不舒坦,她听得乾隆帝这样委屈的语气,也顿住了身子,不知该如何答话。 他宽厚的身子带着夏日的温度,将自己包围在了怀里,手中的折扇还在自己的腰间,皇后动了动身子,发出了一声低低浅浅的 “嗯” 怀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是天地间的君王,也是自己的夫君,一别数月,自己心中怪他,恨他,可不得不承认的是,除了十二阿哥之外,自己还是有些思念他的。 乾隆帝搂紧了她些,只觉得皇后瘦的太多了,自己环抱着她,夏日薄薄的绸衫之内,只剩下硬邦邦的骨头,他动情的开口道 “形容衰败,脸色枯黄的是朕,鬓发之间见了华发的也是朕,进来这么长时间,皇后的眼睛,可有看过朕吗?你若是再不见,只怕朕就要早早的老去了” 接连几日的赶路回圆明园,都是因为心中挂念不下皇后的身子,乾隆帝虽是万金之躯,可到底不是铁打的身子,年岁上来了,这样的奔波劳累,弄得他脸色枯黄了许多。人也疲惫的很,却仍然能有心情来此见皇后。 皇后安安静静的被他抱在怀里头,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话,只觉得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涩,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这才开口说话 “那臣妾呢?” 乾隆帝闻言面色上挂上了些笑意,他轻轻吻了吻皇后的脖颈道 “朕的景娴,怎么会衰老?” 朕的皇后,大清最尊贵的女人,年轻时候便有着满蒙第一美人的称号,莫说满族与科尔沁,即便是汉人女子,也大多难以比拟上皇后的容颜。 是自己最最心爱的女子,在时日的搓磨之下,弯弯的眉眼之下,生出了些细纹,从前晶晶亮的眼眸也逐渐变得暗淡下去,可无论如何,即便她真的有一日成了白发的老妪,也在自己心中是独一份的,永远不会有人取代了。 皇后不知怎的,闻言竟然低下头去,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她不愿意再在乾隆帝面前露出了自己柔软的一面,已经努力的控制了许久,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鼻头发酸,有眼泪缓缓的掉了下来,砸在了乾隆帝环抱着她的手臂上,也掉在了乾隆帝手中的折扇上头。 乾隆帝听着皇后的声音不对,知道她是落下了眼泪来,心中也觉得有些愧疚,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只搂紧了皇后道 “过往都是朕的不对,朕不该那样做,景娴” 不该笃信钦天监,认为皇后无福为自己繁衍龙裔,也不该色令智昏,将所有的过错一并推到了刚刚产的皇后身上,这么久以来,自己的心中不是没有过自责,而是,这自责的时候,往往被别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可时日飞快,转眼间,已经过去数月了,自己冷淡皇后,皇后也从不设计复宠,二人这才耽误了许久。 乾隆帝想起来微服私访的时候,偶遇的一位老妇人。 她独身一人坐在坟墓前头,有许多的灾民都在争相抢着干粮的时候,她也不为所动,后来才得知,那坟墓里头葬着的,正是她的夫君,大旱到来的时候,将所有的吃食都留给了她,自己活活的饿死了。 人活一世,若是能舍弃自己的一切换得对方的安康,那是何等的忠贞,而乾隆帝,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 却也不愿意和皇后误会至死,二人已经不是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了,夫妇二十余载,有何缘结,乾隆帝都不愿意再与皇后虚耗时光了。 他将背对着自己的皇后掰了过来,让她面朝着自己,见她一张脸上挂满了泪痕,心里忍不住的有些发疼,乾隆帝将皇后拥进了怀里,轻声安慰着 “好了乖乖” 皇后的脸才够到他的胸口处,便将眼泪都洒在了乾隆帝的龙袍之上。 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在宽慰自己,皇后这才缓缓的将手伸了出去,试探的环住了乾隆的腰。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委屈,从无故产,到乾隆帝因为和卓氏的事情迁怒自己,自请留在圆明园,误会渐深,这么多的委屈无处倾诉,若是乾隆帝不提从前,自己也断然不会落下眼泪来的。 乾隆帝一下一下的拍着皇后的背脊,只觉得心疼不已,自己自从登基以来,无数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流过眼泪,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皇后这般,流下一滴眼泪,都让自己觉得是亏欠了她。 可是,皇后是那样要强的一个人,鲜少见她如寻常撒娇撒痴的女子一般落泪。 落日的余晖折射过窗棂,洒在了相拥的二人身上,看着一片柔软。 等到斜阳终于缓缓的落进了西山里头去的时候,皇后这才将自己的脸从乾隆帝的胸口处抬起来。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乾隆帝,回想着从前,仿佛次次都是这样,明明自己满心的不愿意,还是会在他的怀抱里,不争气的流下眼泪。 乾隆帝温和的目光看向她的脸颊,殿内已经有些暗了下来,皇后的泪痕却在脸上挂着分外清晰。 他柔声开口道 “回到朕身边来,好不好?” 别再这般折磨我,也不要这般折磨你自己。 皇后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却不禁犹豫了起来,过往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她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勇气,去再到他的身边去,她低下了脑袋,无助的摇了摇头。 乾隆帝搂着她的大手又紧了些,仿佛一松开,皇后又会静悄悄的溜走了。 他看着皇后这般心翼翼的神色,心里也是止不住的疼,自己想来也是伤她太深了吧,乾隆帝大手搂紧了皇后细软的腰肢,贴近了她的耳畔开口道 “日后,朕再也不会那样做了,皇后,就再信这一回,好不好?” 从前那样做的时候,自己也不曾想过日后,深深的伤了皇后,让她再也不愿意靠近自己。乾隆帝大手搂紧了皇后瘦弱的背脊,一字一句的承诺着。 而在他怀里的皇后,听着乾隆帝安慰自己的话语,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下去。。。。。。 殿内流水香山的声音缓缓,二人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之中,仿佛也随着时光安静了下来,如同一座雕像一样。 乾隆帝见怀中的人儿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想起了一件事,便又重新开口道 “朕此去微服私访,日子较短,余下的时间还没想好要去何处,皇后若是不愿意,朕也只好一个人了” 夜色逐渐的降临了,屋子里头也不知不觉的黯淡了下来,皇后听到乾隆帝这番话,沉寂已久的眼睛却亮了亮,她抬起眼睛来 “皇上?” 这样的诱惑,对于久居深宫数年的皇后来说,无疑是十分诱人的,能让她放下一切来的。 若是能出宫一趟,即便让自己少活上十年也是使得的,宫中的日子,着实有些百无聊赖,人在这样的日子里头过久了,觉得自己像一副行尸走肉,每日的日子都是定点的过着。 出宫面前,皇后也不愿意想从前的许多事情了,只想让乾隆帝肯带着自己出去。 乾隆帝见皇后来了兴致,却饶有兴味的挑起了眉毛,他故作镇定的咳了咳嗓子道 “若是想让朕带你去,只有一件事” 皇后眨了眨方才刚刚哭红的双眼,茫然的看向乾隆帝道 “什么?” 乾隆帝的目光在殿内梭巡了一圈儿,最终定格在那副幽壑听泉图轴上,他缓缓眯起来双眼,开口道 “墙上的那幅画,即刻给朕取下来” 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弘昼送来的那幅画,看了看一旁乾隆帝认真的神色,心中却不禁犹豫了起来,这幅画是珍宝一样的存在,弘昼肯忍痛割爱送给了自己做生辰贺礼,自己却要这样辜负。 脑海中思绪万千,皇后最终还是没抵过出宫的诱惑,她悠然的叹了口气出来。 便也忍痛的点了点头道 “臣妾知道了!” 言罢皇后觉得被他这样紧紧箍住实在不舒坦,虽然日头落了下去,可殿内还是有些炎热的,二人这样亲密的紧紧挨在一处儿,皇后觉得自己背后都已经出了细细的薄汗,便忍不住挣了挣道 “皇上放开臣妾吧,天儿怪热的” 乾隆帝看着她这副委屈的脸,以为她十分的不愿意取下来那幅画,虽然十分不满,还是忍着便松开了抱着她的双手,手中的折扇缓缓摇着 “皇后若是不愿意摘下来,朕大可一个人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用余光偷偷瞄着皇后的神色。 皇后却没再理睬他,只觉得屋子里黯淡无光,黑暗的感觉让自己十分的不舒服,便缓慢的走到灯火前,点亮了一支烛火。 满宫殿里霎时间亮了起来不少,皇后的脸庞,在灯下,也逐渐的清晰起来,温和夺目。 乾隆帝仔细瞧了她的脸庞,只觉得有些饿了,赶了一日的路,如今瞧见皇后安好,自己心安之下,便觉得饥肠辘辘了起来。 他试探性的开口道 “朕今日便在皇后这里用晚膳罢?” 皇后恭敬乖顺的点了点头,心中尽管并不那么愿意,还是出门去吩咐了玉琈等人传膳。 玉琈瞧见她吩咐自己时候的神色柔软,脸庞还有些微微的发红,想来并未与乾隆帝起什么争执,一颗心便也放回了肚子里去,急急忙忙的去传膳了。 吴书来在殿外头站着,见此也急忙对着玉琈笑道 “姑奶奶,你瞧我说的对不对?” 吴书来在御前伺候多年,对乾隆帝的心思了如指掌,但凡乾隆帝有此心,绝不会空手而归的。 玉琈笑着瞥了他一眼道 “多谢吴公公吉言了” 言罢便也不再搭理他,径直去传膳了。 二人心中都是高兴的,主子能够不再别扭下去,做奴才的,也能跟着少受些气,玉琈这些日子以来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吴书来,日日夜夜在御前伺候,那都跟脖子上悬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一样,心翼翼,谨慎的不敢出一丝差错。 晚间-- 皇后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却没什么胃口,她大病初愈,身子又虚弱的紧,没什么胃口也是正常。 乾隆帝却转过眼睛看了看她,伸出筷子来为她夹了些鲜美的乌鸡肉送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头,皇后不好意思,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好拒绝他的好意,抬起头看了看乾隆帝,听他缓缓开口道 “皇后身子虚弱,应当多补补才是” 皇后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前,又不能给他没脸,便不得不咽下去。 一顿饭除了别别扭扭的皇后,吃的也算是皆大欢喜。 玉琈捧上了三清茶来去去油腻,乾隆帝刚喝了一口就开口唤道 “吴书来!” 吴书来正在殿外不远处站着,听到乾隆帝猛然叫了自己,急忙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战战兢兢的进了殿内道 “万岁爷,奴才在!” 乾隆帝手指着那墙上悬挂的幽壑听泉图,缓缓开口道 “皇后体谅朕批阅奏折辛苦,将这幅画摘下来,送到九州清宴去,朕也好日日看着” 皇后陡然瞪大了双眼,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对上乾隆帝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只好恨恨的不语。 吴书来闻言为难的看了坐在对面的皇后一眼,他看得出来,皇后心里对这样的安排,是满心的不愿意,自己夹在了中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今日之日多烦忧 3 皇后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前,又不能给他没脸,便不得不咽下去。 一顿饭除了别别扭扭的皇后,吃的也算是皆大欢喜。 玉琈捧上了三清茶来去去油腻,乾隆帝刚喝了一口就开口唤道 “吴书来!” 吴书来正在殿外不远处站着,听到乾隆帝猛然叫了自己,急忙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战战兢兢的进了殿内道 “万岁爷,奴才在!” 乾隆帝手指着那墙上悬挂的幽壑听泉图,缓缓开口道 “皇后体谅朕批阅奏折辛苦,将这幅画摘下来,送到九州清宴去,朕也好日日看着” 皇后陡然瞪大了双眼,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对上乾隆帝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只好恨恨的不语。 吴书来闻言为难的看了坐在对面的皇后一眼,他看得出来,皇后心里对这样的安排,是满心的不愿意,自己夹在了中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犹豫踌躇之间,乾隆帝却不耐烦的瞪圆了眼睛道 “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去!” 吴书来见乾隆帝似乎动了怒气,吓得急忙俯身道 “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吴书来言罢便朝着门外轻轻唤进来了两个太监,三人一同将墙上悬挂着的幽壑听泉图轴给取了下来。 画轴挂的时间不算短,上头却也没有一丝尘土,显然是皇后时常清扫的缘故了,乾隆帝看着,愈发心中不满,挥了挥手让抱着画轴的奴才出去。 皇后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是僵着的,她斜睨了一眼吴书来,吴书来让两个太监怀抱着画轴先行出了宫殿门去,抬头就瞧见了皇后这副神色。 他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尴尬的甩了甩拂尘道 “皇后娘娘,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皇后看了他一眼,心中十分的不满,便也只默不作声不搭理他。 这位主子并非好惹的,发起脾气来,乾隆帝都怕她三分,今日这般的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也是不常见的,想来是有什么事罢? 两边的主子吴书来都不大敢得罪,只觉得自己夹在这里,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指不定一会儿就得罪了谁呢?险些透不过气来,便转身打算离开。 眼瞧着吴书来退了出去,站在一旁伺候的玉琈便也默默的离开了这里。 有皇后和乾隆帝在的地方,奴才们大都是能避则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牵连。 偌大的宫殿里又只剩下了乾隆帝和皇后二人,皇后的脸色已经黑的很了,手指死死的抠着手中的茶盏,幸而在圆明园中深居简出,素日里又不怎么见人,手上连护甲也没有佩戴,否则可真是要扎破自己流出血来了。 乾隆帝看着她这副表情,忍不住脸上泛起来笑意,他为皇后面前的茶盏又添上了些茶水笑道 “皇后大病初愈,可是不宜这般动气的” 皇后抬起头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 “万岁爷此举,实非君子所为!” 趁人之危,夺人所爱,这样的行为,皇后心里十分不齿,但这样的话也只敢在心里骂一骂,若是说出口来,依照乾隆帝的性子,怕是真的会不带自己出去了。 乾隆帝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皇后这里的三清茶极好,饭后用上一盏,只觉得脾胃里头都舒适了很多。 他瞧着皇后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朕与你是夫妻,夫妻一体的道理,还用朕多说么?” 他言罢见皇后有些说不出话来,便又变本加厉的开口道 “何况你在宫中,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朕给你的,如今只不过拿了你一幅画,皇后便这样气?这就是君子了么?” 乾隆帝振振有词,倒是坐在他对面的皇后一时间语塞了起来,喉咙里只觉得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团棉花。 她低下头去,只看着茶盏里头浮浮沉沉的茶叶,默然不语。 这种话,乾隆帝从来不曾在皇后面前说过。 为女子者,一生都是在倚靠着男人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而女子这一生的指望,富贵,也全都仰靠着这三个男人。 只是皇后心底里头从来都是对这样的说法有所不齿的,皇后是个心有抱负的女子,马背上长大的人,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大一样。 从前她刚刚被册立为后的时候,腹中许久没有动静,这样的话有无数人在她耳边说过,可皇后心中向来不以为然,她千方百计的为了诞育皇嗣,除了巩固地位,给自己日后一个倚靠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愿意与乾隆有个孩子。 乾隆帝试探着捻起来她袖子上的绸衫,上头的花纹精美,他顺着绸衫一把握住了皇后纤细的手腕儿,半是哄劝的开口道 “当真不高兴了?” 皇后挣了挣,奈何乾隆帝的力气太大,不但没有挣脱开来,还将自己的手腕弄得通红一片,她便也不再徒费力气了,无奈的低下头道 “臣妾不敢,皇上贵为天子,有万民敬仰,臣妾一切仰靠您,怎么敢有怨怼” 恭恭敬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口,神色却是十分的不屑,仿佛自己从来不屑于依靠着他过活一般。 乾隆帝握紧了她的手腕儿道 “不,你心中怨朕” 他死死的盯住皇后,似乎要把她身上的花纹给戳出来一个大窟窿一样,他只想要一个答案,这么长时间以来,皇后心中是怨自己的。 乾隆帝似乎是觉得不够,便又开口道 “你怨朕,所以这么长日子以来,你不倚靠朕在圆明园里过的惬意舒适,却又在朕微服私访的时候传出来中毒的事情,教朕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自己在宫中因为皇后的一些事物感伤的时候,她在圆明园里头恣意快活,过的舒适极了,当自己为前朝的事情烦心不已的时候,她却又传出来身子不好的信,让自己一颗心悬悬挂挂。 乾隆帝自认九五至尊,天地之间最尊贵的男人,普天之下,没有人该违逆自己,却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让自己浑身不舒坦,却还是一颗心死死的系在她身上。 皇后淡淡的看向他逐渐认真起来的神色,觉得无趣极了,便嘲讽的笑道 “臣妾愚钝,比不得万岁爷心里的弯弯绕绕” 她本想看着可以出宫的情面上不提往事,乾隆帝却只因为晚膳时候用了两盏清酿,在这里装什么酒疯,皇后心中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冒了上来,她十分用力的挣了挣被乾隆帝死死握住的手腕,只觉得大手的温度灼热,似乎是要把自己融化一样。 却怎么也挣脱不得,皇后不再看他,低低的声音传出来 “臣妾如今不过是久居圆明园,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罢了,您宫中软玉温香,又有新奇美人儿,何苦在这里与我消磨时光?” 二人见面已久,虽然彼此心知肚明,都没有人主动提起过往的殇事,可和卓氏晋封的事情传入圆明园内,始终是死死扎在皇后心中的一根木刺,稍微一碰,就鲜血淋漓。 乾隆帝听她说话刺耳,却也不愿与她多计较,只含着笑意看向皇后道 “宫中美人俗气,朕就愿意在这里与你消磨,天下之大,没有一处不是朕的天地,你又能避到哪里去?” 皇后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微微皱了起来,她从鼻孔中轻轻冷哼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声音,乾隆帝却笑开了眉眼。 在自己的面前,皇后能够做回那个有性格的女子,而不是一味的客套虚礼,心门就打开了许多。 乾隆帝看着自己攥着皇后的已经发红的手腕儿,心疼的放开了手,缓缓的摸了摸道 “景娴…这么长日子以来,朕从来没有不顾念过你,你若是不信,认定了朕是那等负心薄情的人,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呢?” 他也可以不顾一切的带走皇后,威逼利诱她跟随自己,可是此时此刻,乾隆帝放下了帝王的尊严,只想完完全全的解开皇后的心结。 夫妻同心,二人若是连心思都不能相齐了,日后,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闻言眼睫轻轻颤了颤,似乎有些动容,可乾隆帝做过的那些事一件件,一桩桩的历历在目,许多事,也不是说过去便能轻易过去的。 她心中徘徊不定,自己对乾隆帝,早已经心灰意冷,如今自己不盼着他如同从前一般待自己,只求日后二人不要落得个相弃相离的下场罢,自己固然是可以,可自己的永璂该怎么办呢? 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儿,抬起头来,却不经意的撞进了乾隆帝含情脉脉的双眼,皇后匆匆忙忙的避开了,只觉得气氛有一些尴尬,便抚了抚微微散落的鬓发别过头去,不自然的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万岁爷该回去了” 乾隆帝茫然的看了看,见外头夜幕的确已经降临,着实不知道该留下还是离开,他眨了眨眼睛开口道 “朕……” 皇后顿了顿,目光看向不远处明明灭灭的烛火,闭了闭眼睛开口道 “从前的事情,您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您是天子,是大清的皇帝,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夫君,万事,也不会围着臣妾一个人转,这些东西,惇儿姐姐在世时,是教过我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当面指出来乾隆帝有错的事情,可皇后目光哀然,语气低沉。倒让一旁听着的乾隆帝揪起来心。 她口中的惇儿,就是乾隆帝的先后,孝贤皇后,也是乾隆帝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皇后。 犹记得先后在的时候,常常看着懵懵懂懂的娴妃道 “天子是没有错处的,即便有,也是没有” 娴妃从前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武将世家出身,只懂得明辨是非对错,却从来不曾想过要这样仰望着自己的夫君。 如今的皇后才算真正明白了先后口中的这句话,只是,却不想是这样的明白。 她转了转指上带着的一枚粉色赤金珠戒指,自嘲的笑了笑道 “臣妾不能死死抱住您的错处不放,这也是大不敬的罪名。” 不远处的灯火闪闪灭灭,映照着皇后温润如玉的脸庞也明明暗暗,乾隆帝许久不曾从她口中听得这些感伤的话语,如今听她这样贬低自己,倒不像是从前的皇后了。 乾隆帝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毛道 “景娴!朕明白自己有过错,也从来未想过救赎过去,往事如烟,朕来寻你,是要你看日后!” 他缓缓站起了身子,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你是朕的皇后,永璂的额娘,天下间没有比你更尊贵的女人,人非圣贤,朕自问是有过错,如今也愿意放下一切来与你修好,是因为朕不愿意与你只做帝后,失了夫妻恩义!你明白么?” 在凳子上规规矩矩的坐着的皇后,却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她缓缓的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乾隆帝实在是没有多少耐心了,他抬步便往皇后的里间走去,还一边嘟囔着 “你不明白便算了,朕晚些时候慢慢讲给你听!” 皇后看着他的身影径直朝着寝殿里进去,一时间也来不及阻拦,便急匆匆的跟在了乾隆帝的身后。 见他进了寝殿内,手居然缓缓的解开了自己的龙袍,急忙开口道 “此处简陋,万岁爷还是回九州清晏歇息罢!” 乾隆帝打量着她的神色,将手中的折扇狠狠一丢,忍不住开口道 “朕方才已经说过,天下之大,没有一处不是朕的地方,你又能避到哪里去?” 他实在是没有太多太多的耐心,生性多疑,敏感,为了皇后,已经一次又一次的压下自己心中的许多不耐烦。 此刻天色已晚,加上奔波了一日的疲累涌了上来,乾隆帝实在是什么都不想再多说下去,他坐到了皇后的床榻之上,放松的往后一仰身子。 松松软软的拔步床仿佛要将一整日的疲乏给冲掉,再加上棉被之间似有若无的香气,乾隆帝沉迷的闭上了双眼道 “朕身子乏累的很,说过的话也不愿意再多说一遍,皇后劝阻的话,大可以退回肚子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今日之日多烦忧 4 此刻天色已晚,用了晚膳后,加上奔波了一日的疲累涌了上来,乾隆帝实在是什么都不想再多说下去,他坐到了皇后的床榻之上,放松的往后一仰身子。 松松软软的拔步床仿佛要将一整日的疲乏给冲掉,再加上棉被之间似有若无的香气,乾隆帝沉迷的闭上了双眼道 “朕身子乏累的很,说过的话也不愿意再多说一遍,皇后劝阻的话,大可以退回肚子里去了。” 皇后看了看眼前无赖的乾隆帝,心中十分不愿意与他共处一室,便福了福身子道 “那臣妾就去偏殿歇着罢,万岁爷稍候,这就去吩咐人进来伺候您安歇着” 乾隆帝闻言却陡然睁开了困倦的双眼,他看着皇后准备出去的身影,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便急促促的开口道 “站住!” 皇后顿了顿脚步,踌躇着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您奔波了一日,还是早些歇着罢!” 乾隆帝摇了摇已经困极了的脑袋,整理了衣裳站起来身子道 “你也知道朕奔波至此,还要这样给朕添堵!” 乾隆帝的声音已经没有方才沉稳有力了,他低低的慨叹着,语气之中仿佛还夹带着委屈。 皇后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着,自己又没有让他来寻自己呀,他这般的委屈又是什么意思? 乾隆帝往前走了走,从背后缓缓搂住皇后的腰肢,低低的开口道 “伺候朕歇着罢,你安心,朕今日倦的很,什么也不想做!” 皇后的脸庞腾的通红了起来,她急忙捂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嗔怒的开口道 “您!” 乾隆帝慵懒的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见她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不禁轻轻笑了笑道 “好了,时候太晚了~” 皇后听他这样疲惫的语气,想起来他也不再是昔年壮实的身子了,终于还是心软了下来,她转过身子,无奈的点了点头道 “臣妾遵旨!” 而后便轻轻的挣脱了乾隆帝的怀抱,她不情不愿的伺候乾隆帝除去了衣裳,待到二人整整齐齐的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时辰都已经接近亥时了。 殿外-- 有夏日的蝉在树上头低低的叫着,似乎也想为寂静的院子加上些声音才好。 玉琈和吴书来还在庭院里头站着,瞧见灯火明明灭灭,终于熄灭掉了,二人心中便也长长的舒出来一口气。 乾隆帝今夜不从殿内出来,于二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玉琈转头看了看吴书来,不忍的开口道 “得了,吴公公别在这杵着了,回去歇着罢,您也累了一日了” 吴书来摇了摇头道 “还是你去歇着罢,圣上面前离不得人!” 玉琈见他这副固执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您还和我争竟这个做什么?我年纪轻轻的,您今日奔波了一路,快去歇歇罢,万岁爷和娘娘若是要伺候,我就守在这儿呢” 吴书来瞧着她牙尖嘴利的样子,还和从前在宫中一模一样,不禁悠然叹了口气道 “此番若是能好,你可千万劝着娘娘,早日回宫为好!” 他在宫中伺候几十年了,逐渐的瞧清楚了宫中的形势,如今宫中令贵妃,和卓氏二人得宠的紧,令贵妃有子嗣傍身,和卓氏有太后倚靠,皇后晚一日回宫,便耽搁了一日,宫中的气氛便不好一日。 到底宫中还是得有皇后这般,平衡六宫,支撑着大大嫔妃的人在。皇太后的偏心,满宫里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来,乾隆帝次次从慈宁宫里请安回来,不是往诚嫔那里去,便是要去和卓氏的宫中。 皇后若是再不肯抓住这次机会回去,只怕日后要艰难许多了。 玉琈今日一天,这样的话,听他念叨的要有千百遍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得了,我心里清楚,您就别操心了” 玉琈心中并不挂念这样的事情,她知道皇后想要回宫去,哪怕是心中还没有宽恕乾隆帝,为着那唯一的骨血十二阿哥,皇后也定是要回宫去的。 吴书来见此,无奈的笑了笑,便也回廊房去歇着了,一日的奔波劳累,他又是比乾隆帝还要大的年纪,身子骨老早的就吃不消了。 寝殿内-- 皇后床尾处那一盏晚间常常亮着的灯盏,今日也被乾隆帝给不心吹熄了,他吹灭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的开口道 “朕在你旁边睡着,还怕什么?” 皇后素来有怕黑的习惯,大都是因为时候,在宫中住着的时候,目睹了一场宫变,当日的永寿宫,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只是,那都是先帝在世时候的后宫了,如今也已经过去许久,但这件事到底是给皇后留下了阴影的,这些年来,她晚间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大多都是床尾常常明着一盏灯的, 皇后看着一旁早就熟睡的乾隆帝,听他平稳均匀的呼吸打在自己耳畔,自己却丝毫没有困意,今日发生的事情仓促,乾隆帝的突然到来,打破了自己这数月以来的平静日子,毫无征兆。 今夜是初二,外头的月光爬进了窗棂里来,映照的满室凄凉,皇后目光盯着窗棂,想起来十几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日子,是乾隆十五年的八月初二,自己亲自在乾清宫前头被乾隆帝册封为皇后,朝臣贺岁,那拉氏满族的荣光。 那一天的合宫朝拜,命妇贺礼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可皇后心里对那日的印象,却只有乾隆帝在高台之上,俯视着自己的目光,眷恋温暖。 还有大典过后,二人偷了一点空闲,在养心殿里的偏殿中,有夏日午后的细碎阳光打进来,自己将沉重的凤冠枕在乾隆帝的肩膀上,他疼惜爱怜的语气。 那是自己最好的年岁,在那一日登上凤位,成为六宫之主,只是自己只以为,登上了高高的后位,就是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妻子,日后生同寝死同穴,不必一个人被扔到凄凄凉凉的嫔妃地宫之中去,与他生生世世,不能再见。 却从来未想过,登上后位,就是掌管了整个后宫,要像先后一般,贤良淑德,会有数不清的事情压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也远远没有先后那般的受人喜爱,皇太后的为难,宠妃的耀武扬威,等到自己真正放下这些事情的时候,却猛然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乾隆帝,也在不知何时放开了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双手。 皇后脑海之中思绪万千,她正出神之间,却觉得有一只手臂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皇后猛然的回过神来,她扭头看了看熟睡的乾隆帝,他并未醒来,皇后便试探性的动了动,却被大手狠狠一捞,落入了一个温暖炙热的怀抱里去。 二人本来是分开睡得,皇后更是睡到了最里头去,乾隆帝却在不知不觉间,缓慢的靠近了皇后,还一把搂住了她。 皇后努力的挣了挣,却发现被死死的箍住了,她盯着乾隆帝的脸看了许久,疑惑的开口道 “皇上?” “皇上!” 连着唤了两声,也不见乾隆帝有醒转的意思,可环抱着自己的那怀抱这样用力,皇后心中便愈发笃定乾隆帝是在故技重施,怕是早就已经醒来了。 她便也不再挣扎,只兀自嘟囔道 “八月的天儿,您就不热么?” 乾隆帝这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弯起嘴角笑了笑道 “皇后这般冰凉,连带着朕也冷了不少!” 皇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乾隆帝试探的找到了她的手,缓缓的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住。 皇后疑惑的看着这一切,她眨了眨眼道 “皇上不是乏的很吗?怎么还不睡” 乾隆帝侧过身子来,将手搂紧了皇后些道 “你睡不着,朕如何能够安枕?” 皇后默然不语,月光之下,她的眼眸之中如同流光浮动一般。 乾隆帝仔细的嗅了嗅她长发里的清香,见她并不大理自己,便又贴近了她些,在皇后的耳畔轻声道 “景娴,朕想……” 他话还未说完整,就见皇后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往外退了退身子,猛然摇了摇脑袋道 “不成!” 乾隆帝见她这么大的反应,也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片刻后反应过来,无奈的笑了笑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朕是想问你去苏州好还是杭州?” 皇后面色绯红,还好殿内没有掌灯,只有月光,也不足以看清楚她的神色,她尴尬的噢了一声后,也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 满殿里重归寂静,乾隆帝听着她的语气软了下来,便伸出手来重新将她圈入怀中。 乾隆帝想起来皇后方才的态度,那样的抵触自己,不愿意和自己,又任何的肌肤之亲,哪怕是自己此刻环抱着她,也是能感受到她的不情愿的。 乾隆帝悠然叹了口气道 “你记得么?就是八月初二的日子,你成了朕的皇后,朕也是在这种的晚夏时分,丢下了圆明园避暑的妃嫔,带着你一个人逃往江南了。” 那时候的皇后初登凤位,眉眼之间都是羞怯,让意气风发的乾隆帝为了她,甘愿丢下圆明园避暑的后宫,只带了她一人前往江南。 那年,二人在江南的杭州过得如意舒适,像是一对寻常生长在江南之地的夫妇一般,会在净慈寺里傻乎乎的求签问子,也会在街市上的点心摊上买上一大堆点心。 却也在是那个时候,皇后在江南杭州,碰到了失散数年的和亲王弘昼! 皇后失神的点了点头道 “臣妾记得!” 乾隆帝搂紧了她,仔细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缓缓开口道 “朕从来不曾忘过这一日!” 许多年前的这一日,比起皇后来,只怕最开心的还是乾隆帝,眼瞧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登上高位,从此能与自己并肩而行,这是心中极大的满足。 旁人都说着皇后册封,仰承皇太后慈谕,可是乾隆帝心中明白,自己是如何力排万难,不顾太后和前朝老臣的反对,将皇后拉到了自己身边的这个位置。 皇后似乎也有些动容了,她不愿意再听乾隆帝提起从前,转过身子来,闷闷的开口问道 “咱们去杭州罢?臣妾记得那里的点心!” 许多年前的圆明园内,皇后也是这样的语气,眼睛里头仿佛盛满了星辰一样的,对着乾隆帝开口道 “臣妾记得苏州的点心还有杭州的花灯” 年轻的乾隆帝见她已经是六宫之主却还是这样傻气,便宠溺的调笑道 “那夫人可要备好盘缠” 可新后那里管的住这些,她咕噜咕噜的转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便笑开了,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模样 “知道,唔……还有净慈寺槐树上臣妾系的红鸾绳” 年轻的乾隆帝却已经除了衣衫,缓缓的将她放倒在床榻上,伸出一只大手够下帷曼,低声道 “这些明日再想,今夜难得的凉爽……” 另外一只手已经伸进皇后衣襟,他的大掌游走在皇后如玉的肌肤上带起声声娇喘。 新后嫌弃道 “皇上还没沐浴~” 可双腿已被乾隆固住,单薄的衣衫被除去,皇后羞涩的不愿意睁开眼睛,听见乾隆帝的声音传来 “一会儿朕抱你去,乖乖~” 那是乾隆十五年的夏日,二人对即将到来的出宫满怀憧憬,乾隆帝更是看着新后欢喜的神色笑开了花儿。 乾隆帝回过神来,听皇后顿了顿又道 “永璂如今安稳康健,臣妾也要去净慈寺还愿的” 乾隆帝见她终于肯和自己好好说话了,心中大喜之余,又有一丝难过,当日里二人在净慈寺内摇了签桶求愿,是因为二人膝下无子,相求子嗣,如今数载光阴已过,二人得而复失,膝下还剩下永璂这个唯一的长子,因缘际会,使人不免心生酸涩。 乾隆帝伸出手来搂紧了皇后道 “好,乖乖,朕都依你,都依你!” 皇后终于缓缓的伸出了手来,回抱住了乾隆帝,这一次是真情实意的,念在他往日里对待自己的好,前尘往事,暂且放置一会子罢! 乾隆帝拥紧了她,见皇后已经肯软下口气了,便也心满意足,拥着皇后柔软的身子,心里虽然有些想入非非,可却是不敢乱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秋高气爽悦杭州 乾隆帝回过神来,听皇后顿了顿又道 “永璂如今安稳康健,臣妾也要去净慈寺还愿的” 乾隆帝见她终于肯和自己好好说话了,心中大喜之余,又有一丝难过,当日里二人在净慈寺内摇了签桶求愿,是因为二人膝下无子,相求子嗣,如今数载光阴已过,二人得而复失,膝下还剩下永璂这个唯一的长子,因缘际会,使人不免心生酸涩。 乾隆帝伸出手来搂紧了皇后道 “好,乖乖,朕都依你,都依你!” 皇后终于缓缓的伸出了手来,回抱住了乾隆帝,这一次是真情实意的,念在他往日里对待自己的好,前尘往事,暂且放置一会子罢! 乾隆帝拥紧了她,见皇后已经肯软下口气了,便也心满意足,拥着皇后柔软的身子,心里虽然有些想入非非,可却是不敢乱动的。 皇后在他怀里窝着,安安静静的躺着,长长的眼睫扫在了乾隆帝的胸口处。 乾隆帝努力压抑住了心口里头的想法,安静的搂紧了皇后睡着了。 窗外月明星稀,这一日过得虽然颠簸,二人相拥着也是安然入眠了。 二人在圆明园中又过了几日安稳的时光,乾隆帝只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的过活过。 这漫长的一生,仿佛自从十岁的时候开始,自从在雍亲王府,圣祖爷驾临了皇阿玛的府邸那一日起,在雍亲王府的荷花池边,考校了自己一篇古文之后。 自己就开始了这疲累的一生,的年纪,当弘昼还在他额娘的怀抱里头撒娇的时候,自己早已经跟着阿玛一样早起练武。 圣祖爷时期的九龙夺嫡,自己的出色,为雍亲王府,为冷淡一张脸的阿玛,争取到了不少的筹码,可付出的,却是自己比旁人超出千万倍的努力。 旁的孩子在书房里头无忧无虑的读书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圣祖爷亲自带到了宫中教养,无忧无虑的童年,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过。 一向疼爱自己的额娘,见自己得了圣祖爷的青睐,拼了命的督促自己,一年里就那么几天得以回家瞧瞧她的时候,却被她给催促着温书习武,许久不曾好好的疼爱自己。 后来圣祖爷驾崩,皇阿玛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顾念着圣祖爷的意思,自从十几岁起就被皇阿玛委以重任在身,就连与孝贤皇后新婚的时候,连假都不能告上几日。 可即便如此,自己已经做的十分优秀了,皇阿玛居然还是动了改立旁人的念头,这让自己怎么能够甘心? 还好,皇阿玛的旨意没来得及下达,这个念头或许只是在他脑海中停顿了一下的时候,他就无福的撒手西去了,自己在经过二十多年的锤炼以后,终于荣登大宝,万物更新,乾隆盛世。 比之从前虽然没人管束自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多的朝务之事压在自己的肩头上边,日复一日这样的日子过下去。 就连乾隆帝自己有时候也会想着,天子也有天子的难处,自己从前削尖了脑袋爬上这个位置,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可这些的想法也只敢在脑子里头想想便作罢了,江山万里,黎民百姓都在看着,为天子者,一日也不可以懈怠。 如今居住在圆明园这几日,宫外旱灾已经解除,前朝的事情也并不算多,宫中留下来的军机处人都能够应付的来。 自己一个人窝在皇后的平湖秋月里头,整日里看着她养护花草,温酒沏茶,这样的日子,是自己从前想着许久的。 想等着年纪大了,便寻个资质拔尖的皇子继位,若是能有幸长寿,自己退位后便带着景娴,居住到圆明园的福海,或者是热河的行宫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八月初十-- 乾隆帝答允了皇后的事情自然要去履行,他在圆明园中不过歇息了几日后,便带上皇后等人启程去了杭州之地。 如今怎么也算入秋了,杭州又是那样湿冷的地方,乾隆帝也开口劝过皇后一次,谁知道她执意要去净慈寺还愿。 女子的脾气执拗,乾隆帝拿她也是没有办法,便也不再提这事了,顺从的应允了她去杭州。 护驾的随从大臣们都已经回了紫禁城去,乾隆帝便也没再召回来那些人,只留着些暗卫护送路上的周全,还有吴书来与皇后身旁的玉琈贴身跟着伺候,其余旁的人也都没跟着。 本就不是南巡一般大的阵仗,人若是跟着的多了,反倒会惹人注目起来。 乾隆帝的车马在午后缓缓的出了圆明园。 乾隆帝与皇后共乘一辆马车,皇后今日穿了一件淡淡紫色钩花的衣服,下头穿的是是月牙白的罗裙,鞋子也换了出宫常穿的绸缎面绣鞋,她本就是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今日为了出宫的事情,还特意上了些胭脂呢,加上这一身愈发衬得肤如凝脂,一对玉珠耳环垂在脸颊两边,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了起来。 官道上头大路平整些,如今正是八月,天气没有前几日那样的炎热了,有徐徐的微风透过窗户吹过来,拂在人的脸上,温温柔柔的,皇后只走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起来。 乾隆帝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过了许久,见她沉沉睡着的脑袋快要栽下来,连忙伸出手来托住她的脸 皇后却猛然的被他搅醒,嗔怪道 “皇上” 乾隆帝看着她的睡颜乍醒,宠溺的笑了笑道 “夫人睡迷糊了?你睁开眼睛往外瞧瞧,咱们早已出了京都了,你如今该唤我老爷才是” 皇后揉了揉眼睛掀起帘子,见外边天已经擦黑,夕阳即将褪去,泛起来漫天的红霞。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睡着了,明明出来的时候兴致勃勃,马车才走了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天就黑下来了? 皇后不满的嘟囔道 “这一日走的也太快了,我还没来的及好好看看呢” 乾隆帝缓缓伸手,将她自然的揽进怀里 “这有什么好看的再往南走,才是富庶之地” 如今刚刚离开京郊,荒郊野外的,除了官道两旁,什么风景都没有,再往南边走,风景才是越来越好些。 皇后又看了看外边,太阳已经要往西边落下去,她不免担忧的开口道 “老爷,这是要走夜路么?” 乾隆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再往前走走便停了,吴书来早已找好客栈歇息,咱们赶过去便是” 皇后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 乾隆帝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你整日闹着要出来,真出来了,倒像个瞌睡虫一般了,也不知有什么趣儿” 从前都是这般,二人说是出来微服私访,其实还是呆在马车上头的时候多些,自己与皇后坐在一辆马车上的时候,本是想着看看周遭的风景,说说话也好解些无聊。 可皇后也不知是不是一出宫就招惹了瞌睡虫,从前到如今,只要她人一上马车,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必定已经熟睡了,同她说着话,也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着实无趣的紧。 皇后抬起眼睛撇了撇他,实在是久病初愈,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加上这几日乾隆帝都宿在自己的宫殿里头,虽说不曾做过什么,可是自己反倒睡得不怎么安稳了起来,从前有他在身旁,自己都是睡得安心的,如今整日里倒像是防贼一样了。 皇后摇了摇头,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嘴硬的开口道 “我不过是有些疲累罢了,哪里都像皇…老爷这么好的身子” 乾隆帝见她这样不自然的改了口,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 “人再虚弱,这一张嘴巴,到什么时候总是吃不了亏的!” 皇后白了他一眼,不愿意再说话,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头看了看,却被乾隆帝一把给拽了回来。 乾隆帝素来不让她掀开帘子,从前南巡的时候,在街上多张望旁人一眼,都是要被斥责许久的。坐马车还是坐轿子的时候,乾隆帝更是从来不让她掀开帘子往外看。 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委屈的开口道 “天都已经黑了,外头也没有什么人~” 只见乾隆帝面色严肃,绷着脸摇了摇头道 “死性不改!若是再有下次,一次也甭想出来了!” 也着实不能怪乾隆帝这般的心谨慎,从前登基之后,第一次南巡的时候,刚到山东,当时的皇后还只是娴妃,就擅自偷偷下了马车,那一次险些出了大事儿,一帮无赖的土匪头子在山东歇脚,恰巧瞧见娴妃衣着打扮光鲜,想来是富贵人家,若不是有侍卫及时制止,出了一星半点的差错,皇太后就得一条白绫赐给她了,乾隆帝至今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皇后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反驳乾隆帝,出来的时候,自己更是事事都要倚仗着他了,也惯的他如今对自己横眉冷对。 皇后低下头去抠着自己的手指,除去了护甲,又是出宫来微服私访,皇后昨日索性将指上头的指甲给剪了,如今十指突突的模样,倒是看着像年少时候的手了。 马车停了,玉琈和吴书来二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果不其然,见吴书来上了马车掀开帘子道 “万岁爷……” 皇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吴书来幸灾乐祸道 “吴书来,方才他还说,这是在宫外,你若是再这样叫,可是要惹来麻烦的” 吴书来面色尴尬,许是一日的劳累让他也忘了规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 “老爷,到了,奴才伺候您下来罢!” 皇后笑意盈盈的模样落进了吴书来的眼底,他心安的点了点头。 乾隆帝见皇后笑着不说话连忙嘱咐了吴书来道 “唤朕老爷,皇后自然是我的夫人,这些出宫前不是教过你嘛” 吴书来连忙点头 “是老爷,是夫人,奴才知错了,年纪大了,愚钝的很” 吴书来便先下了马车,与他一同来的还有皇后身旁贴身伺候的宫女玉琈,此刻也已经换了一身便装,在马车后头收拾东西呢!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是黄昏的天,想着皇后方才什么都不掩饰的笑意,在圆明园中,也未曾见过她这样开心。 想来也是,四四方方的天里头,人在那呆久了,心思便也变得狭了许多,而出宫来,天空广阔,道路宽敞,人心也变得不再释怀。 乾隆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先行下车,吴书来伸出手来扶住他。 皇后紧随其后,乾隆帝下了马车后,转身伸过手想扶住她。 皇后却见人少提前一步跳下了马车,乾隆佯怒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说拽住她的手。 “你可是又欠收拾了?” 到底这一路上还是跟着许多伺候的人,这般的逞强,乾隆帝心中痒痒的想要捏她。 皇后却没有方才在车上的时候安静了,她扬了扬眉毛逞能道 “老爷瞧我?昔年我也是骑马射箭的满蒙猎手,您还有几次输给我呢” 乾隆咬咬牙用折扇敲了敲她的头道 “可不是方才困的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了!” 皇后脱掉了宫鞋比乾隆足足矮了一头多,此刻被乾隆攥住手腕牵着进了住的地方去。 吴书来正在帮着玉琈收拾东西,见了这样的情景,抬起下巴来示意道 “你瞧,我早就告诉过你,不必放在心上,民间有话常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人家好端端的,偏你我这样挂心” 玉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见乾隆帝与皇后二人并肩而立,乾隆帝的大手紧紧的握住皇后的手,二人靠在一处进了客栈里头去,心中的大石头便也放了下来。 自打乾隆帝回宫以来,二人虽然是住在一处的,可玉琈一眼就瞧出来了,帝后的心结并没有真正的解开,皇后脸上似有若无的愁容,乾隆帝在平湖秋月时常会望着秋海棠叹气。 如今二人出宫来,瞧着倒是比在圆明园里还亲近许多,玉琈便也安心了,她将手中的包袱甩给了吴书来,冷哼了一声道 “我呀,就是这操心的命,伺候主子的奴才,不比您乐得清闲,快走罢!” 吴书来接了过来沉甸甸的包袱,不免皱了皱眉头,还是拿起来朝着客栈里头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秋高气爽悦杭州 2 紫禁城-- 已经入了八月,宫中还没接到乾隆帝要回宫的消息,八月十三,就是乾隆帝的万寿了,宫人们虽然不确定,该准备的一切还是早早的就开始着手了。 延禧宫内-- 令贵妃的腹已经有些显怀了,只是她自从这次有孕在身,近来身子总是不怎么好,便也都是蔫蔫的窝在床榻上,不怎么随意走动。 和静公主已经七岁了,正拉着九公主一同在额娘的宫殿里头玩耍,令贵妃的十四阿哥永璐身子虚弱,便也一直养在阿哥所里头,寻常时候都不怎么出来的。 两个女儿吵吵闹闹在殿里头,丫头在乱动着额娘妆台上头的珠花,令贵妃眼神温柔的看着这一切,也并不加以制止。 延禧宫的大宫女腊梅从外头进来,面色十分的难看。 令贵妃瞧见她进来了,便开口吩咐了和静公主和九公主的乳母和旁的伺候的宫人道 “都先下去罢,这里有本宫和腊梅看着她们就成了” 二位乳母领了命,便急忙俯下身子道 “奴婢告退!” 眼瞅着二人退出了殿内去,令贵妃才微微动了动身子,纤细的手覆上腹,长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了些。 腊梅低头瞧了瞧二位公主,凑近了令贵妃些,微微的俯下身子开口道 “主子,圆明园来消息了!” 令贵妃闻言便坐直了身子,她余光瞥了瞥腊梅,不远处两个孩童玩的正高兴,想来也听不懂什么,便开口道 “快说!” 腊梅见令贵妃近日面色苍白,害怕这样的消息会让她伤了腹中的龙胎,便尽量平稳了自己的语气 “顺子差人来报,皇后娘娘想是已经大好了,万岁爷,万岁爷还亲去了圆明园探望!” 令贵妃的神色随着腊梅说的话一寸寸变得难看起来,她长长的护甲揪住了自己手中的丝帕,两道弯弯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乾隆帝微服私访,行踪连皇太后都不知道,却悄无声息的去了圆明园里头探望皇后,这一切藏的深啊,自己的耳目众多都不曾打探到! 自己算计成空,却不想着反倒便宜了皇后,由此得了乾隆帝的垂怜,那拉氏,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呀。 令贵妃眯起眼睛道 “如今呢?” 言罢见贴身伺候自己的宫女也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她不禁烦闷不耐的皱起来眉头道 “如今怎么样了?” 腊梅急忙俯身低声道 “奴婢听顺子说,万岁爷,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已经出了圆明园,不像是回宫,想来是下江南去了” 令贵妃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她萎靡的坐回了软榻上。 腊梅见此急忙扶住了她,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 “娘娘,娘娘您可别动气,仔细腹中的阿哥!” 七公主和静公主,是个眼睛尖利的丫头,又聪慧的很,见额娘这样情绪不对,便急忙拉上了四五岁的九妹妹跑到了令贵妃的身旁,着急的开口道 “额娘!额娘你怎么了?” 令贵妃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己脸前生的如同花朵一般可爱的两个女儿,腹中的抽痛还在隐隐的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倒下,不能就这样输给了那个女人,即便是为了这些苦命托生在自己腹中的孩子们。 明明,明明就差一点儿,就能够要了皇后的命,乾隆帝不在宫中,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没有选择将手伸到被太后紧紧看着的景仁宫去对待十二阿哥,而是铤而走险选了皇后的圆明园,万事俱备,一切都露不出来破绽,即便太医察觉出来,毒素已经深入皇后的身子,她那副娇滴滴的身子,时日一长,慢慢的就毁了,偏偏和亲王,与她藕断丝连的和亲王,送去了不知什么丸药,皇后那般的身子,居然能这样就慢慢的好了起来,令贵妃心中冷笑。 宫中人人瞧不起自己卑贱的出身,可皇后呢,她出身名门,身份尊贵,这样尊贵的身份,却与和亲王不清不楚的勾搭着,作出来这等下作的事情,落人口舌,她又能比自己高出多少呢? 七公主见自己的额娘神色悲戚,急忙拉住了额娘的手,好冰,一旁的九公主年纪还,吓得也不敢出声了,只怯怯的唤了声 “额娘……” 令贵妃疲惫的定了定心神,开口吩咐腊梅道 “本宫累了,将她们都带回去罢!” 七公主辰熙是个懂事的孩子,见此便也不再说话了,拉着九公主的手福了福身子道 “那女儿告退了!” 令贵妃神思涣散,根本没有什么心思搭理她,腊梅见此,便也带着二位公主出了门去,嘱咐乳母好生的看顾着,又让伺候的人去煮了一副安胎药来。 令贵妃的身子早就不复当年盛况,接二连三的产子使她内里虚亏,这是得日子细细的养着,多少补药也补不回来的,令贵妃年纪也大了,着实让人担忧的紧。 腊梅回到了寝殿内,见令贵妃还是坐在床榻上,手边的丝帕紧紧的握着,神色似乎有些萎靡,她走进了开口道 “娘娘宽心些,您好好的养着身子,养好腹中的阿哥,比什么都强!” 皇后娘娘再得宠,也已经是上了年岁的人了,膝下又只有十二阿哥一个孩子,去年刚刚产了的身子,这辈子,只怕是再也没有旁的指望了。 可自己的主子不一样,如今两位公主十分得宠,膝下又有十四阿哥,十五阿哥,虽然十五阿哥如今养在了储秀宫庆妃娘娘的膝下,可是养娘不如亲娘亲,血脉相连的情分,怎么能割舍得了?再加上主子如今腹中的这个,太医瞧过像是个阿哥,膝下三子二女,筹码总比着只有一个儿子的皇后多出好多。 令贵妃却自嘲的扯起嘴角来,缓缓的摇了摇头道 “你知道什么?” 乾隆帝表面上说着一视同仁,其实他心里头看待嫡出的皇子,比同眼珠子还要金贵。 自己昔年在长春宫里头伺候先后的时候,先后的两个嫡子,永琏和永琮,虽然年岁不永,可都是被乾隆帝亲自追封了皇太子的,自己从前也听长春宫的嬷嬷说过,这个两个皇子,乾隆帝都是亲自定了立储的秘诏放在养心殿里头的。 乾隆帝他自己是个庶子,若非先帝没有嫡出的皇子,也断断不会选他,他自从登基,心里就想着立下嫡出的皇子为太子,这是乾隆帝心里一直以来的想法,自己心里头清楚的很。 他待先后只有尊敬和少年夫妻的情爱,尚且能前后立下她的两个儿子为太子,如今的这位皇后,可是他下了百般的心思得到的,若说乾隆帝没有立下嫡出十二阿哥的心思,旁人或许会信,令贵妃自己却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若真是,若真是有那么一日,那拉氏这样的女子生出来的儿子能坐上大位,自己与自己的孩子,在这紫禁城里头,哪里还能有容身之处呢? 腊梅见主子的手都微微的颤抖着,知道她是心太急了些,便开口宽慰道 “您如今得先养好身子,日子还长着……” 令贵妃眼眸里头暗了暗,她垂下头去,低低的慨叹道 “皇后在圆明园休养,万岁爷都能专程绕过去瞧她,本宫在这宫里头怀着身孕,延禧宫却连封信都未曾见到过……” 这一刻,她身上的锐气仿佛一刹那之间都褪去了,只剩下苍白的脸色,眼神里头也满是失望之色。 她本来就是个谋算竟逐的人,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步步血汗爬上来的,除了在乾隆帝面前惺惺作态,倒是很少见她这样真正的为了情谊被伤过。 乾隆帝一走几月,一封信都不曾见到过,即便有些书信来,也都是送到了太后的慈宁宫里头去,自己连瞧瞧都没有机会。 腊梅看着眼前的主子,她是六宫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可她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谋算来的,心翼翼的守着,一个不心就得满盘皆输,就算如此,也从来未曾得到过乾隆帝的真心。 皇后娘娘从前有孕的时候,六宫的宫务乾隆帝急忙的让她一把甩开,可自家主子有孕时候,却帮着皇后娘娘把持宫务,其中的辛苦,乾隆帝有时候嘴上说着体谅,心中又真的在乎几分呢? 后宫里头人人瞧着乾隆帝疼爱令贵妃的七公主,就连封号,也取了与先后的和敬公主同音的和静,可自己瞧得真切,万岁爷身上贴身挂着的荷包,有一件的荷包,那可是从前五公主时候的旧物。 乾隆帝对待令贵妃的情谊复杂的很,念着先后,却又觉得对不住先后,因而时冷时热。 腊梅心中对令贵妃止不住的心疼,只能安抚道 “万岁爷微服私访辛苦,就连往慈宁宫的信,都是一月才一回的,娘娘宽心些!” 偌大的宫殿里头,午后的阳光细碎的撒在殿内,却伴随着令贵妃无奈的喟叹声,听着令人心碎唏嘘。 宫中不久就散播开了这样的消息,乾隆帝微服私访回来,连给太后请安都顾不得,便私自去了圆明园里头带上皇后下江南去了。 众人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也不免震惊了许多,乾隆帝从前冷淡皇后,如今看来,皇后失宠复宠,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后宫中人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一切都和从前刚刚立后的时候一模一样,乾隆帝连声招呼也不打,给太后的书信,也在数日之后才姗姗来迟。 慈宁宫内-- 太后端坐在软塌上,一旁站着给她打扇的是崔嬷嬷,和婉公主正坐在太后的对面,在书桌上习字。 皇太后手里展开了乾隆帝的书信,信上头写的倒是字字诚恳恭敬 “皇额娘,儿臣不孝,未能及时回宫问安,中原之地旱灾已解,儿臣体察江南民情,恰逢皇后病体初愈,便一同去往江南,望皇额娘宽恕儿臣不敬之罪!” 皇太后面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缓缓收起来了信件,朝着一旁站着的崔嬷嬷摇了摇头道 “皇帝这是在打了个巴掌给颗甜枣吃!” 先是回京不言不语,又在圆明园里头私自歇息了好几日,到如今,人估摸着都已经快要到了江南了,这样的书信才送到。 崔嬷嬷面色尴尬的笑了笑道 “许是皇上怕您担心,或者是书信在路上有所耽误了” 和婉公主茫然的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听得坐在对面的太后又开口道 “哪里是江南体察民情,八成就是为了哄好皇后罢,他那点子心思,哀家还看不透,也就白活这几十年了” 和婉公主总算是听懂了前前后后,她瞧着太后的神色似乎不怎么高兴,便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皇祖母,皇后娘娘身子好了,这是好事儿,能与皇上 修好,您该高兴才是!” 皇太后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呆着一个这样伶俐的丫头,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道 “你才几岁的丫头,明白什么?快习字罢” 和婉公主便乖觉的点了点头道 “皇祖母没生气就好,您若是不高兴,等皇上回来了,让他带着您也一块南巡去,这样我也能跟着玩玩儿” 和婉公主聪明伶俐,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皇太后因为什么不高兴,皇后独宠,后宫之中刚刚扶持好的容嫔,还有诚嫔二人,如今还没有半个子嗣傍身,岌岌可危啊! 皇太后见她这样调皮,也只宠溺的笑了笑道 “你这样想往外去,哀家择日就让清漪给你选个额驸,早早的打发了好!” 一旁站着的崔嬷嬷急忙摇了摇头,取过一旁桌上的茶盏递给了太后笑道 “奴婢可不敢,若是就这样草率的嫁了您的心肝儿,只怕奴婢九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皇太后便也乐呵呵的笑了,她接过来崔嬷嬷手中的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 和婉公主,什么都明白,只是她不愿意戳破太后的心思,更愿意岔开这件事让她高兴些好。 崔嬷嬷见太后果真受用,便也对着和婉公主慈爱的笑了笑。 三人便也闲话起来了旁的事情,不再提乾隆帝与皇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秋高气爽悦杭州 3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是到了江南省江宁府,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乾隆命六王爷弘曕亲自前来督办江宁府事宜。 从前和亲王弘昼就来到了这上任,如今的六王爷,是完完全全接过了弘昼手中的担子。 弘曕早早安排了府邸令乾隆等人居住,是座好宅子,位于城中,秦淮河畔。 昔年和亲王上任江宁府的时候,就是居住在这里的。 皇后由玉琈搀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到这宅子富丽堂皇,便暗自叹口气道 “太过奢靡,并非好兆头呀” 皇后的贴身宫女玉琈,这也算是第一次随着御驾出门儿,上次出来的时候,还是先后薨逝,娴妃产在德州水路上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外头的风景,如今第一次出宫来,看了看眼前的宅子,富丽堂皇,忍不住惊讶的哇了一声。 乾隆帝却已经执了她的手道 “乱想什么呢” 皇后摇摇头随着乾隆帝走进去,园内廊腰缦回,只听得玉琈在身后的惊叹 “这园子好漂亮,和咱们宫中的御花园也差不多了” 皇后听到这样荒唐的话只觉得眉心一跳,连忙抬头看了看乾隆帝,后者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有暗涌。 玉琈也发觉了自己失言,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哀声叹了口气,怪只怪自己一出门儿什么都忘了,连规矩也记不得了。 六王爷弘曕早已携人在此侯驾,见乾隆帝等人走近,连忙跪下行了大礼道 “臣弟恭迎圣驾” 乾隆帝站定了身子才缓缓的笑着开口道 “平身罢,在外便不必这样多的虚礼了” 六王爷便站起身来,瞧见站在乾隆帝身后的皇后,眉目温婉柔软,仿佛秦淮河里头的一池秋水,便笑嘻嘻的对着皇后弯腰行礼 “臣弟见过皇嫂” 二人是自相识的情分,弘曕与乾隆帝年岁相差较大,乾隆帝初初登基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岁的年纪,这么多年,皇后待他也是如同亲弟弟一般看待的。 便笑了笑看向他道 “王爷免礼” 玉琈和吴书来便也在身后向着弘曕问了礼 “奴才见过六王爷” 六王爷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皇后的身上,调皮的笑了笑道 “数日不见,皇嫂气色倒是更好了,瞧着像是仙子下凡” 皇后在圆明园产的事情,弘曕是有所耳闻的,朝中上了折子参和卓氏一本,弘曕也是随着和亲王一同去上了折子的,如今得见皇后身子康复,心中也欢喜,一张嘴甜的像抹了蜜糖一样。 皇后站在乾隆帝的身后,闻言忍不住轻轻笑了,脸颊上荡开了两个酒窝 “六王爷这张嘴,还和从前一样” 乾隆帝闻言便也轻轻笑了起来,只是皇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玉琈方才那句话的缘故,乾隆帝的笑声也不如往日爽朗。 六王爷见时候不早,急忙弯身道 “皇兄里面请” 乾隆帝轻轻颔首,便牵了皇后的手进了内厅,等到一行人坐定,有伺候的仆人及时地奉上来茶水。 乾隆帝端起来茶盏,忍不住开口夸赞道 “弘曕啊,你这宅子倒是不错,比之京城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六王爷弘曕聪慧的很,他听明白了乾隆帝的意思,便也端起一盏茶笑道 “皇兄盛赞了,这是鄂容安从前的宅子,他被皇兄治罪后,皇兄命尹继善重回两江总督,这宅子就空了下来,五哥也来察看过,后来臣弟实在不忍暴殄天物,便命人整修了这宅子” 鄂容安被乾隆帝治了罪后,乾隆帝命令弘昼前来查办两江之事,弘昼曾命人整修过这样的宅子,打算在江南住下一阵子,后来这宅子还没完全整修好的时候,乾隆帝便又提拔了伊继善,和亲王不得不赶回了京都城,这宅子空落了下来,六王爷接替了两江一点事情后,便在原来的基础上整顿了些,才有了如今这般富丽堂皇。 乾隆帝这才朗然的笑了笑道 “原来如此!” 皇后见乾隆帝的神色柔软,心中悬挂着的一颗大石头便也放了下来,她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这宅子虽好,到底是缺个主人,弘曕年纪也不了,你额娘可是三番两次的命我给你寻个好福晋!” 此话一出,乾隆帝也赞许的点了点头道 “皇后说的是,弘昼膝下都已经儿女双全,如今又娶了个侧福晋,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六王爷弘曕面色为难,他掰了掰手中的折扇,尴尬的笑了笑道 “皇兄皇嫂,怎么想起来过问我的事,我不缺女人,只是不愿意娶个福晋回家供着,人也束缚了许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偷偷的瞄着乾隆帝。 乾隆帝面色尴尬,弘曕这样的话,便是在搬弄自己供着皇后了,他举起来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咳道 “你,这不是娶不娶福晋的事,你年纪不了,如今膝下却还没有子嗣,王府这一支,你打算就此绝后么?” 自的时候起,乾隆帝便十分疼爱这个幼弟,他比自己的长子还要些,自己待他,也是关心的。 六王爷倒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脑袋道 “我本就是要自请皇兄收回爵位的!” 乾隆帝被他一句话堵的说不出话来,拿起手中的折扇就向他砸了过去。 “你!” 皇后坐在一旁也吓到了,急忙开口道 “王爷说笑了罢,太妃盼着你成亲已久,快莫要再说这些了!” 言罢瞧见六王爷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皇后对着他皱了皱眉头,示意不必再说下去了。 弘曕独身二三十年,不是没有碰过女子的那般,而是他穿梭烟花柳巷,这在京都城里,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如今在江南之地,更是恋上了一个女子,名唤徐月娘,是杭州邵春楼里头最厉害的花魁。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怎么敢真正的告知乾隆帝,从前的嘉平郡王,不就是因为非要赎身一位妓女,便被朝臣参了一本,后来爵位没保住,那妓女也弃他而去了。 瞧着皇后在一旁为自己打着圆场,六王爷也怕乾隆帝真的生气起来,便笑吟吟道 “臣弟说笑的,皇兄别动怒,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才是!” 乾隆帝听到他这样说,紧紧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你若是如此顽劣,朕与皇后,日后都不再管你的破事儿” 六王爷只能赔笑道 “皇兄别生气了,臣弟还有事要禀告呢,请皇兄移步书房罢” 言罢他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皇后,笑嘻嘻道 “今日奔波劳碌,还请皇嫂早些歇息罢” 乾隆帝便也站起身子,嘱咐了一旁站着的玉琈道 “既然如此,玉琈,陪皇后去歇息罢” 言罢乾隆帝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抬起脚步来朝外头走去,弘曕急忙也跟了上去,还对皇后拱了拱手道 “皇嫂,我就先告退了!” 皇后脸上挂着笑意,颔首道 “快去罢……” 瞧着二人的身影都出了殿内去,皇后心中百转千回,她实在看不透乾隆帝,太多太多的时候,自己都分不清他是真的疑心太重还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兄弟。 玉琈上前一步,乖巧的扶着皇后的胳膊道 “皇后娘娘,奴婢扶您去休息罢!”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臂道 “虽说在宅院内,也不要这样称呼” 玉琈便恭敬的点了点头道 “是,夫人” 玉琈搀扶着皇后出了内厅,后头就是长长的一条走廊,直到尽头,一路上都开满了金贵的秋菊,还有秋海棠花,将这院子点缀的十分热闹。 实在难以想象,弘曕那样粗糙的一个男子,居然也能有这些闲情逸趣来拾掇花花草草。 玉琈指着不远处的池塘笑道 “您看这园子多好看,我从不知道宫外也有这样富贵的好地方” 皇后想起她刚刚冒冒失失的话,急忙停下了脚步,轻轻拉住她的手道 “玉琈,方才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在老爷面前提起!” 玉琈也想起来自己方才失言的事情,脸庞微微的红了红,她点了点头道 “奴婢失言了,主子恕罪!” 皇后目光看向这园子里的名贵花草,语重心长道 “你不相干的一句话,就可能为人招来杀身之祸,伴君如伴虎,眼里头瞧到的事儿啊,未必就是真的” 人人眼中都瞧着乾隆帝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皇后心里明白他在忌讳什么,他最是个这样疑心敏感的人,他心里头,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弘曕和弘昼的。 玉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 “是,奴婢明白” 皇后也怕这样说话伤了她玩闹的心思,便又调笑了一句道 “你从前在宫中是个最谨慎的人,怎么如今一出来什么忌讳都没了?” 玉琈在宫中,虽然说话不中听,为难过宫女,可到底心底善良,又伺候皇后多年,耳聪目明的,虽然有时候心直口快,可她心里头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今到了宫外头,可真真是露出来本性了。 玉琈无奈的笑了笑道 “奴婢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用了,您在宫中和外头,也不像是一个人呀!” 皇后在宫中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冰冷的,凤冠带在她的头上,有的只是端庄大气,华贵明亮,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看着令人舒心,像是江南水乡的一抹睡莲一样温柔。 皇后今日也乏了一天了,见她这样打趣自己,忍不住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道 “真是给你些脸面了,连我也敢打趣!” 玉琈低下头去笑了笑道 “奴婢知错了~”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便也顺着长廊走远了些,玉琈伺候皇后回到了房间里头,宽敞明亮,窗明几净,还挂着淡紫色的绸幔,怎么瞧,也不像是六王爷这样的一个大男人布置出来的宅子。 玉琈见此也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她转身冲着宅院里头伺候的奴才开口问道 “你们这宅子里头,可还住着什么别的人?” 婢女也是第一次得见皇后,吓得几乎不敢说话了,六王爷,是曾经带回来过一个女子过夜,可这样的事情,六王爷再三嘱咐过不许乱说的,她便摇了摇头道 “回姐姐的话,只有王爷一个人住!” 玉琈了然的点了点头,便也进了屋子里头去伺候皇后了。 皇后今日也疲乏了一整日,等到玉琈稍稍收拾了后,她便也窝在了软榻上歇息。 书房-- 乾隆帝手握着六王爷弘曕弹劾魏松的折子,六王爷恭恭敬敬的站着,双目肃然,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模样。 乾隆帝看罢手中的折子,缓缓的放置桌案上。 书房里头静谧的很,沉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 乾隆帝慢慢的站起身来,背过手去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 六王爷弘曕见他这般,拱手道 “魏松自从鄂容安在任时期便勾结他,中饱私囊,开办盐矿,买卖私盐,事发之后,皇兄却只贬了鄂容安一人的职位” 乾隆帝看了看站在下头的弘曕,还是无法相信魏松到底是个这样的人,便开口道 “魏松为人正直,朕赏赐他的东西他都赈济灾民,如今却做出这种事来” 六王爷弘曕见他字字句句还是包庇着魏氏,便从袖筒内掏出两封信件来 “这是鄂容安写的供词,皇兄不信?这里还有现任两江总督尹继善亲笔信” 乾隆帝接过仔细看了看,恼怒的大手一拍桌子。 六王爷弘曕从容不迫道 “魏松是令贵妃的堂弟,他仗着自己叔父管理内务府事务,堂姐为妃,在京城自然不敢做什么,可到了两广富庶之地,便胡作非为,桩桩件件,损害我皇家脸面” 弘曕与这魏松本是并无什么过节的,魏松虽然做的过分,可弘曕也不是那样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瞧不惯魏氏一族鸡犬升天的做派罢了,偏偏弘昼想着为皇后出口恶气,处处找魏松的茬,这魏松呢,也是自己个儿往枪口上头撞。 前些日子在邵春楼里头,居然敢调戏了徐月娘,杭州一带,大都晓得徐月娘如今卖艺不卖身,是被金主儿给包下来的,可魏松不服气,财大气粗的非要为难徐月娘,幸而后来没有惹出什么差错来,若是不然,六王爷弘曕可就不仅仅是上折子的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花自飘零水自流 六王爷弘曕与这魏松本是并无什么过节的,魏松虽然做的过分,可六王爷弘曕也不是那样多管闲事的人,素日里只是瞧不惯魏氏一族鸡犬升天的做派罢了,偏偏和亲王弘昼想着为皇后出口恶气,处处找魏松的茬,这魏松呢,也是自己个儿往枪口上头撞。 前些日子在邵春楼里头,居然敢调戏了徐月娘,杭州一带,大都晓得徐月娘如今卖艺不卖身,是被金主儿给包下来的,只是不晓得这金主儿到底是何来历罢了,可魏松不服气,财大气粗的非要为难徐月娘,幸而后来没有惹出什么差错来,若是不然,六王爷弘曕可就不仅仅是上折子的事了。 乾隆帝冷哼了一声道 “一个包衣奴才,他凭什么和皇家挂上钩?” 乾隆帝宠幸魏氏为贵妃,可打心里。是瞧不起包衣奴才出身的。抬举魏氏一族,也不过是为了爱屋及乌罢了,如今既然这么不识抬举,乾隆帝便也没什么慈心了。 六王爷弘曕见乾隆帝这副模样,便知道他也是不甚在意这魏氏的包衣奴才,便拱了拱手笑道 “臣弟听闻,魏松从去岁开始筹办盐矿,他今年大抵腊月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皇兄?” 六王爷弘曕,做事虽然不如和亲王弘昼成熟稳重,可到底年轻,还是有些许多聪明的,魏松的把戏,在他眼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乾隆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六王爷瘦削的脸庞轻笑了笑 “我大清国库空虚,放着这么个东西再赚些钱罢,此事交由你督办,待朕回宫,自会有圣旨给你” 几次三番的赈济灾民,各地的灾旱此起彼伏,国库里的银子再多,也禁不住如此的动荡。 朝中臣子私自开设盐矿,这是要杀头的罪名,昔年慧贤皇贵妃的胞弟高恒,便是因为帮着金乐珠一同私自开设盐矿,二人从中敛财,事情败露之后,才落得了满门流放的下场。 魏氏一族一向心谨慎,八成也没想过会出了个魏松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六王爷弘曕闻言便跪下了身子,庄重的开口道 “臣弟定当不辱使命” 乾隆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 “这事你查办的极好,待朕回京后,定好好重赏与你” 六王爷弘曕却是个坦坦荡荡的,见乾隆帝开心,也不想自己将功名都拦了下来,便顿了顿开口道 “回皇兄的话,这事儿原先一直是五哥在暗自查办的,臣弟不过是捡了个现成儿罢了,皇兄若是要赏,还是一起赏赐的好!” 乾隆帝闻言沉思了片刻,弘昼与魏氏一族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怎么去暗自查办起来了呢,不过如今也算是查出来了些猫腻,乾隆帝心中也高兴,他朗然的笑了笑道 “好,这些等回宫再议罢,朕如今既然来了江南,暂且不提这些了!” 六王爷弘曕笑了笑道 “那臣弟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乾隆帝默然的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个最的弟弟离开了书房。 脑海中却被弘昼这个名字再次牵动了最最敏感的一根神经。 魏氏一族是外戚,连外戚还算不上的身份,怎么就值得弘昼这般上心呢?他即便不再在江宁府上任,还是处处担忧着自己朝堂之上的事务,乾隆帝一颗刚刚安定不久的心,再次浮了起来…… 如今才是刚刚午后,乾隆帝回过神来,既然出宫,便不愿意再去想这些烦心扰神的事情,他看了看外头日头还高着,觉得这漫长的一日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便抬脚也离开了书房,朝着府邸外头走去。 许多年前的自己,也在杭州的江宁府这里,留下过一段迤逦缠绵的情事过,却不想,自己的一时情动竟然会害了她的性命,至今不知尸首何处。 这样的事情自己也疑心过皇后,只是那段时间里头,阿菡的意外夭折,自己后来还是无声无息的选择了相信皇后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只是,苏三是个令自己魂牵梦萦过的女子,鸳鸯盟誓曾在,自己却连累她一个弱女子丢了性命,乾隆帝鬼使神差的就出了府邸的大门儿,朝着曾经常去的邵春楼去了。 邵春楼本名千春楼,前些年被一个姓邵的老板娘给包了下来,那老板娘原是京都人氏,名叫邵成蓉,因为死了夫婿名声不好,便携带着银子来了江南这么个风水养人的地方,思来想去也没什么能做的,一个女人家,名声又不好,便接管了当时已经摇摇欲坠的千春楼,又仔细翻修了不少地方,如今的邵春楼看着倒是个风雅之地一样了。 许许多多的文人秀才,聚在这邵春楼上头,吟诗作对,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府邸-- 皇后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了黄昏,玉琈也不再身旁,窗外的斜阳浅浅,倒让许多伤心事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爬上了自己的心头。 玉琈进来的时候,瞧见她还窝在床榻上出神,也不禁吓了一跳,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面上,笑着掀起来了皇后的床幔道 “主子,您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叫奴才一声!” 皇后眼前的光线骤然的明亮了起来,她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道 “方才醒了,如今什么时辰了?” 玉琈兀自笑了笑,便伸出手来扶着皇后起身道 “已经酉时了,娘娘想来是累的很了,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呢” 皇后坐起身来,揉了揉睡得酸疼的脖子,由玉琈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拿起来衣架上一件秋黄枫叶的衣衫换上,瞧着时候已经不早了,便让玉琈松松散散的给自己绾了个发髻。 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气色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乾隆帝那日在圆明园里头说自己的话 “皇后这副模样,活像个深宫之中的老嬷嬷” 心里便没来由的烦闷了起来,她骤然贴近了铜镜,仔仔细细的看着镜中的美人儿,鬓发乌黑明亮,皮肤白皙光滑,眼角处虽然有了细细的纹路,可并不是很明显,即便如此,这一点点的细纹也让她心生不悦。 玉琈瞧着皇后唉声叹气的模样,禁不住笑了笑道 “主子美貌的很,不必上脂粉也是好看的” 皇后心里知道她这话是在哄自己,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看向镜中为自己梳着头发的玉琈缓缓开口道 “老爷呢?还在书房里头和弘曕商议事情么?” 玉琈为难的摇了摇头道 “六王爷早就走了,老爷也出了府邸,至于去哪了,吴书来都不知道,奴婢哪里有这个本事儿” 皇后捻着胸前的一缕碎发,心中却莫名的不安了起来,她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道 “命吴书来派人寻寻罢!” 乾隆帝出门,身边总不会一个人都不带着的,吴书来是贴身伺候乾隆帝数年的奴才,乾隆帝的行踪,他心里定然一清二楚的很,连玉琈也不透露,皇后稍微的转了转脑子。便知道了他的去处。 玉琈瞧着皇后的神色似乎不大高兴,便也点了点头道 “诶,奴婢明白了” 桌上的沉香徐徐冒着香气,皇后的心里却无法沉静下来了。 她心里头清楚得很,乾隆帝到底是个多荒唐的人,昔年先后德州病重的时候,他尚且能够下船偷偷去寻花问柳,更不必提之前几次自己随他出来的时候了。 自己也明里暗里劝解过无数次了,天家君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去那等污糟的地方找女人,也不怕掉了自己个儿的身价。 可乾隆帝呢,次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冒,嘴上答应的再好,该如何还是如何,几次三番下来,皇后逐渐觉得出宫也没个什么趣味儿,往往都是急着赶回宫去了。 玉琈急忙去告知了吴书来,她神色严肃的对着坐在躺椅上悠然自得的吴书来开口道 “您真是好兴致呢,老爷究竟做什么去了,弄得你也不知道?” 吴书来怎么会是真的不知道,他见玉琈来了,急忙掐灭了手中的水烟袋,赔上笑脸儿道 “姑奶奶,您怎么来了?” 言罢见玉琈抱着胳膊站在自己面前,连外头的光线都挡的严严实实的,吴书来急忙站起来身子,瞧了瞧她身后并未跟着皇后那位主子前来,心中的大石头便也放了些。 玉琈见他这副心谨慎的模样,愈发断定其中有鬼,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道 “我没有功夫在这跟您耍花枪,夫人只要我来问一句话儿” 吴书来转过身来,笑嘻嘻道 “什么话?” 玉琈环顾了一眼,扬起来下巴开口道 “你家老爷,晚膳还回府用么?若是不回,我便吩咐厨房不必费这个劲了” 吴书来面色为难,他也着实不知道乾隆帝去了何处,只是见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想来除了那里,也没什么好去处了,他摇了摇头道 “这……八成是回不来了,姑奶奶,你好生劝慰着主子罢,就说是去六王爷那儿了。” 吴书来心里头忐忑的很,乾隆帝与皇后刚刚修好还没有几日,如今前脚刚刚到了江南,后脚就不见人影,莫说是皇后了,只怕玉琈都想到那里去了。 玉琈昂起来脸庞,鼻孔不屑的哼了一声道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伺候的!” 玉琈言罢便扭头走了,吴书来在她后头,一张老脸都皱成了一团,这样的事情,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吴书来无奈的叹出了一口长气,捡起来地上的水烟袋,闷闷不乐的重新点上了。 果真如同吴书来所言。 直到晚膳的时候还是不见乾隆帝的身影,玉琈打量着皇后的神色,心翼翼的为她布菜,出乎意料的是,皇后今日的胃口似乎并未受这影响,一顿晚饭,用的倒是比平日里还多出好些。 邵春楼内-- 乾隆帝这样的贵客,坐在上好的雅间内,房间外头的熙熙攘攘都与他无关,雅间内安静极了,有动人心魄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夜色愈深,窗外的一轮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瞧瞧的爬上了窗台。 只剩乾隆帝与雅间内的女子两人在对弈,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被金主儿六王爷弘曕包了下来,邵春楼的头花魁,卖艺不卖身的徐月娘。 这徐月娘二八年纪,眉不描而黑,唇不点而朱,一双墨黑色的眸子如同秋日里的古月一般,扣人心弦。 如今已经是晚上了,二人只顾着下棋,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的,倒是十分不像在邵春楼里头了。 老板娘邵成蓉,已经明白了乾隆帝的身份,她悄悄的摇着手中的团扇,推门进来见他二人还在下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邵成蓉轻轻缓缓的凑到乾隆帝身边坐了下来道 “老爷,这么晚了,您与我这妹妹,倒是要下到什么时候?” 言罢轻轻打了个哈欠,吐气如兰…… 邵成蓉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绣牡丹花纹的衣裳,在黑夜里头,像是一抹罂粟花一样,危险迷人。 乾隆帝被她身上的香味扰的分神,只轻轻啧了一声道 “成蓉,你这个姐妹,可是极有才情,又会下棋又会作画,我已经多年没有下了这样久的对手了” 在宫中多年,人人对着乾隆帝都是心谨慎的,能够赢了自己的,八成也只敢有皇后一个人了。 言罢,邵成蓉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坐在他对面的徐月娘盈盈一笑道 “老爷谬赞了,是您让着奴家呢” 乾隆帝暗自笑了笑,神色却有些认真了起来道 “不,我这一生,只让过一个人!” 那人天资蠢笨,就连下棋,都是时候自己教给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愚钝至极,自己让她数次才只能是个平手罢了。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了…… 一局终了,二人竟成平手,乾隆帝抬头看了看徐月娘,哀声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老板娘叹道 “如此天资,在这里实在是屈了你” 此话一出,老板娘却是不怎么高兴了,她缓缓的落下了脸面愠怒道 “诶,艾老爷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这里清白透彻,月娘在这儿,也是风流快活,万人敬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花自飘零水自流 2 乾隆帝这样的贵客,坐在上好的雅间内,房间外头的熙熙攘攘都与他无关,雅间内安静极了,有动人心魄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夜色愈深,窗外的一轮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瞧瞧的爬上了窗台。 只剩乾隆帝与雅间内的女子两人在对弈,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被金主儿六王爷弘曕包了下来,邵春楼的头花魁,如今卖艺不卖身的徐月娘。 这徐月娘二八年纪,眉不描而黑,唇不点而朱,一双墨黑色的眸子如同秋日里的古月一般,扣人心弦。 如今都已经是晚上了,二人只顾着下棋,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的,这般的风雅,倒是十分不像在邵春楼里头了。 老板娘邵成蓉,早就已经明白了乾隆帝的身份,她悄悄的摇着手中的团扇,推门进来见他二人还在下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邵成蓉轻轻缓缓的凑到乾隆帝身边坐了下来道 “老爷,这么晚了,您与我这妹妹,倒是要下到什么时候?” 言罢轻轻打了个哈欠,吐气如兰…… 邵成蓉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绣牡丹花纹的衣裳,在黑夜里头,像是一抹罂粟花一样,危险迷人。 乾隆帝被她身上的香味扰的分神,只轻轻啧了一声道 “成蓉啊,你这个姐妹,可是极有才情,又会下棋又会作画,我已经多年没有下了这样久的对手了” 在宫中多年,人人对着乾隆帝都是心谨慎的,能够赢了自己的,八成也只敢有皇后一个人了。 言罢,邵成蓉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坐在他对面的徐月娘盈盈一笑道 “老爷谬赞了,是您让着奴家呢” 乾隆帝暗自笑了笑,神色却有些认真了起来道 “不,你天资聪颖,不必我让着,我这一生,也只让过一个人!” 那人天资蠢笨,就连下棋这副手艺,都是时候自己无聊才教给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愚钝至极,自己让她数次才只能是个平手罢了。 乾隆帝瞧着棋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皇后瞅着这样的棋局,冥思苦想,闷闷不乐的模样,嘴角边不由得泛起来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一旁坐着的老板娘邵成蓉瞧见他这样的笑容,瞅了瞅对面坐着的徐月娘美艳的面庞,心中却不由得七上八下了起来。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了…… 一局终了,二人竟成平手,乾隆帝抬头看了看徐月娘,哀声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老板娘叹道 “如此天资,在这里实在是屈了你” 此话一出,老板娘却是不怎么高兴了,她缓缓的落下了脸面愠怒道 “诶,艾老爷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这里清白透彻,月娘在这儿,也是风流快活,万人敬仰的” 乾隆帝瞧着对面徐月娘优美的面庞,心里头只觉得可惜,这样清清白白的女子,在这样的地方呆着,即便是真正的清白,又有几张嘴巴能够说的清楚呢? 余生也不知道有没有个好归宿。 邵成蓉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对面温温柔柔的徐月娘的打断了,只见徐月娘却低下眉眼浅浅笑道 “劳您挂心,奴家浮萍飘零,能够落叶在此,已经深觉感激,不敢奢求太多”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有许多次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在客人面前婉拒了好意,有王孙为她一掷千金,她又怎么能够将那人的情谊付诸东流呢? 自己既然允了他终身,卖艺不卖身,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清白,更是为了他心里的那股子执念。 空气中一时间静谧了许多,乾隆帝仰起头来看了看外头,见天色已晚,月亮都升的老高了,怕皇后等急了,连忙收子道 ”今日下的尽兴,改日再切磋一二罢“ 徐月娘含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轻轻的福了福身子。 待客之道,也仅限于此罢了。 倒是老板娘邵成蓉,罕见的亲自将乾隆帝送到门边,她自打接手了邵春楼,所有来往的客人,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富商大贾,都不曾见过她笑脸相迎,如今这般,倒是让人看了吃惊不少。 这是邵春楼的后门儿,邵成蓉瞧着乾隆帝着急的模样,无奈开口道 “想必是夫人等急了吧?” 她微微斜靠着门框,长长的眉眼吊稍,端的是风情万种,手中的团扇轻轻摇动着,有香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乾隆帝听她这样说笑,这才想起来皇后,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也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模样了,便轻轻笑道 “怕是早就睡了!” 邵成蓉看了看门外头天色已晚,白日里热热闹闹的街道此刻荒凉的空无一人,只有几家酒馆儿的灯笼亮着,不放心的开口道 “天都黑了,我找个人送爷回去罢?” 乾隆帝摆了摆手道 “不必了” 他再如何,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还没有沦落到要一个女子保护的地步。 乾隆帝言罢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邵成蓉合上门,唇边的微笑已然消失不见。 她也不是什么流落至此的寡妇,来到这里,也是乾隆帝的安排罢了,数代天子身旁都要有一支暗卫,分布各地,邵成蓉是前任暗卫首领邵成宗的嫡亲妹妹,她哥哥因为上次在南巡救驾的时候不幸遇刺身亡,家中没有接替的男子了,这样的事情又不能外传,邵成蓉自虽然是女子,可气概武功样样不输男子,便顶替了亲哥哥的位置,做了乾隆帝的暗卫。 本先是在京都城里呆着的,后来各地灾难频发,乾隆帝心中觉得不妥,又害怕她一个女子在京中有什么不妥,便选了杭州这么个地方。 如今外人瞧着,她是邵春楼的老板娘,说难听一点,就是做下九流生意的女人罢了,可她内里却是统治着乾隆帝驻扎江南整个暗卫队伍的头子,许许多多的大臣那些腌臜事情都是从她这里捅出去的。 邵成蓉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瞧着乾隆帝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便也转身回了楼阁里头去。 徐月娘还在厢房里头坐着,见了邵成蓉前来,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攥了攥手中的丝帕,踌躇着站起身来福了福道 “姐姐!” 邵成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瞧见她这副慌乱的模样,眉眼轻轻挑了挑笑道 “咱们姊妹儿说说话,你这么慌乱做什么?” 徐月娘瞧了瞧厢房外头来来往往的人们,便伸出纤纤素手关上了厢房的门。 邵成蓉是这里的老板娘,她与乾隆帝这样熟识的缘故,徐月娘脑子稍微转了转,也就知道了方才与自己下棋的这位老爷的身份。 她如今心中只提心吊胆着一件事儿,便也不再拖着了,双膝一软,柔柔的跪在了邵成蓉的面前。 邵成蓉似乎看出来了她想要说什么,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她拿起来桌上的水烟袋,缓缓的点着了…… 徐月娘低下头去,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姐姐,月娘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奢求过多,只求您,不能将我的事儿告知那位爷!” 邵成蓉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她心里头明白徐月娘言下所指的是什么事情,缓缓的吐出来一抹眼圈儿,没点头,却也没摇头,倒是将徐月娘心里弄得十分忐忑了起来。 只见邵成蓉缓缓的放下了水烟袋道 “妹子,我劝你一句话,进了我邵春楼的,除了横着,再也没有出去的路了” 她此话的确不假,这邵春楼上上下下都是她贴心的人,谁今日伺候了哪位爷,她心里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是天家的王爷,朝中的重臣,甚至是腰缠万贯的盐商,都不能从这楼里带走一个女人。 邵春楼牵扯甚多,前些年里有个女子偷偷的从这楼里跑了,和胡员外家的二公子一同私奔了,不消三日,便传出来苦命鸳鸯逃跑途中不慎落入了湖中,双双淹死在湖里了。 邵成蓉对她和六王爷的那点子事情清楚的很,六王爷是个谨慎人,来这里的时候也大多都是乔装改扮的,可是邵成蓉心里清楚得很,二人这辈子,也逃不出去这楼里头,六王爷带着徐月娘去过他那宅子里头居住几日,每一次都是徐月娘按时回来的。 徐月娘颓丧的点了点头道 “我心里清楚,这条命都是归了姐姐的,可…六王爷是诚心待我,我不能辜负他!” 六王爷弘曕是那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为了自己这样卑贱的身份,不惜赌上一切去,余生的姻缘,天家的富贵,他都不想要,只想和自己厮守终生,自己却心里清楚的很,二人的下场不会多好,可即便早早的瞧见了结局,还是想与他唱完这场戏。 邵成蓉端起了桌上的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道 “你可得掂量好,这位爷可是心中有些瞧上你了的,你若是能够……” 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徐月娘给打断了,她俯下身子开口道 “我一条贱命,不敢奢求,还请姐姐不必再提了” 徐月娘若是得了乾隆帝的青睐,日后入宫为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总好过她困在这楼里头一辈子的好。 邵成蓉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在这么个地界儿里头,三教九流的事情,人间百味瞧的一清二楚,自己又是替天家主子办事儿杀人的,这么个行当,早就练得一副铁石心肠,余生忠心君王,忠心大清,什么都不再想,为了守护天家的权利,自己这双手,杀过垂垂老矣的老妪,也杀过牙牙学语的婴孩。 乾隆帝大兴文字狱的时候,在这楼里头的,但凡张口敢提一个字的,都得被自己提到房里下了药死去,无声无息的没了性命。 可就是自己这么一个狠心肠的人,瞧着眼前的徐月娘梨花带雨的模样,眉眼之间却带着一抹倔强,也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自己记得,徐月娘是五年前,自己刚刚到杭州一带的时候收下的,彼时的她还没有出落得如今这样漂亮,黑黑瘦瘦的站在那里,只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瞧得人心软。 她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搀扶起来自己眼前站着的徐月娘,叹息了一声道 “月娘,我奉命行事,有些事儿,我只能答应你不往外透露罢了,日后是福是祸,还是要看你自己!” 徐月娘点了点头,她就着邵成蓉的手站了起身来,吸了吸鼻子道 “多谢姐姐成全,月娘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这么多日子以来,面对六王爷的话,自己从未相信过,他说过等到他能够彻底能够放下一切的时候,就带着自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杭州,去看西北的大漠风沙,也去瞧琼州的美景天城。 那个执拗的男子哟,他怎么会知道,二人脱不得身的缘故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天家的王孙子弟,更多的却是自己身在邵春楼,插翅难逃。 徐月娘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决意与他断了前缘。 邵成蓉拍了拍她纤细的手掌道 “咱们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说这么惨烈做什么!” 言罢见徐月娘低垂着脑袋,她心里头也不好受,只宽慰道 “既然如此,这两日你且称病不接客罢,过几日再说!” 邵成蓉知道如今这位随着乾隆帝出来的皇后娘娘的脾性,若是她打翻了醋坛子,即便是闹腾塌了这邵春楼也是使得的,更加不愿意让乾隆帝多多上自己这里来,虽说自己知道他来这里不做什么,可是落在旁人的眼里,总归是于名声不好的。 徐月娘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感激,她福下身子道 “多谢姐姐成全!” 邵成蓉瞧着她这副模样,哭的梨花带雨,心里也是有些微微的酸涩,自己一手,摧毁了多少女子的情缘呢! 她哀然的摇了摇头道 “那你早些歇着罢!我还有事,便不留了” 言罢便缓缓松开了徐月娘的手,朝着厢房的门外走去。 邵成蓉身姿纤细,身段十分的窈窕,今日穿了一件墨黑色绣着大红牡丹图样的衣裳,肚兜更是艳红色的,隐隐透过黑纱瞧见了里头的花样。 她缓缓的摇着团扇走远了,徐月娘看着她的身影离开了厢房,这才缓缓的关紧了厢房的门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卿有君心如流清 她哀然的摇了摇头道 “那你早些歇着罢!我还有事,便不留了” 言罢便缓缓松开了徐月娘的手,朝着厢房的门外走去。 邵成蓉身姿纤细,身段十分的窈窕,今日穿了一件墨黑色绣着大红牡丹图样的衣裳,肚兜更是艳红色的,隐隐透过黑纱瞧见了里头的花样。 她缓缓的摇着团扇走远了,徐月娘看着她的身影离开了厢房,这才缓缓的关紧了厢房的门儿。 另一边-- 乾隆帝回到府邸,夜色温柔,只有皇后房里的一盏灯朦朦胧胧的点着。 玉琈正在殿外头守着,拉着吴书来与自己一同站在庭院里头,二人正不知道闲话着什么。 瞧见了乾隆帝走近,二人急忙站直了身子,福了福道 “给老爷请安!” 乾隆帝点了点头道 “这么晚了,不必守着了” 吴书来见此急忙后退了一步,接过乾隆帝从身上褪下来的斗篷,笑意盈盈的问道 “老爷这是往哪处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乾隆帝却并不愿搭理他,瞥了瞥吴书来道 “怎么?我往哪去还得和你这老货交代交代不成?” 玉琈见吴书来脸上难看的下不来台,捂住嘴巴轻轻笑了笑,凑上前去一步道 “回老爷的话,不怪奴才多嘴,是夫人等您用膳等了些时辰呢!” 皇后今日特意备下了许多膳食,不为别的,概是因为今儿个大也是乾隆帝的生辰,若是往年在宫中的时候,时时万寿都得热闹上好几天的功夫,即便是乾隆帝南巡的时候,也是有当地官员前来贺寿,热热闹闹的好几日呢。 皇后本来对他带着自己一同出来,连累的好好万寿也不能如往年一般热热闹闹的过,心里觉得有些愧疚,今日到底是备下了许许多多的膳食,可是左等也不见乾隆帝来,右等也不见他来,皇后心里只觉得他又是去了别的地方风流快活去了,便将那些膳食吃了个干净,吃不完的也都让玉琈给扔了。 乾隆帝这才收拾了收拾脸上头的神色,瞧了瞧屋内朦朦胧胧的光线,半个人影都没瞧见,想必也是生气了罢! 他微微俯下些身子,好奇的问了问道 “夫人睡了么?” 玉琈见他这样紧着便笑了笑道 “刚刚歇下,想是还没睡着呢!” 玉琈瞧着乾隆帝这副心情极好的模样,还是没忍住,轻轻开口道 “老爷今日不回来,也没差个人通报一声儿,夫人可是备了好久的膳食等您呢!” 乾隆帝便长长舒了口气,心下有些微微的感动,皇后那样贪嘴的一个人,从前总是念叨着宫外的东西好吃,今儿个却等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也怪自己,心下只紧着一件事儿,忘了差人通传一声儿。 他抬起头来 “满院子里头也没有精通棋艺的人,我实在闷的很了,这才出去寻了寻好玩的地方儿,不过下了会儿棋罢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似乎是故意要说给屋子里的人听一样。 玉琈和吴书来也就明白了乾隆帝的意思,吴书来拉着玉琈离远了些道 “是,奴才明白” 乾隆帝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便朝着皇后的厢房走去。 皇后只关了门并未上锁,他轻轻一推就开了,皇后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手里拿了一本话本子看得认真,听见开门声连忙放到枕头下, 目光躲躲闪闪,也并不瞧乾隆帝。 乾隆帝自顾自的坐在了桌子旁边,倒上了一盏热乎乎的茶水,缓缓的饮下了这才觉得脾胃里头舒适了许多,他斜眼看到皇后的动作,忍不住笑道 “这么晚了还不睡,藏什么好物件儿呢?让我也瞧瞧” 皇后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下将那话本子往里头更加的推远了些道 “老爷可是下棋入迷了不成?这样晚才回来” 乾隆帝方才在外头那样高亮的嗓门儿,皇后听得一清二楚,便也拿来打趣他。 皇后已经洗漱完了,浑身散发着茉莉花的清香味道,这是玉琈特意带来的香露味道,清清淡淡的味道,一丝一缕的往人心尖儿里头钻着。 她只穿了一身蜜海棠色的寝衣,夏日未过完,或许是因为热的,皇后脖颈下头第一颗纽扣没扣上,有白皙的皮肤露出来,脖颈上还挂着一块红色丝线坠着的羊脂美玉。 乾隆帝瞧着她这副模样,脸上的容色似乎有些嗔怒,便抬起脚步来朝着皇后的床榻上走去。 皇后一直窝在床榻的最里头,瞧见乾隆帝来了,便也不动声色的往里头挪了挪身子。 乾隆帝躺到床上钻进被窝,皇后嫌他周身带着寒气染凉了自己好不容易暖热的被窝,却被他的双手固在怀里不能动弹。 只听乾隆帝赖人的抱紧她道 “朕今日就出去去了邵春楼里头,下了会子棋,真是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得” 他今日明明没沾一滴酒,此刻却倔强的窝在皇后的身上黏黏腻腻的装醉,弄得皇后浑身不舒坦,她细细的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乾隆帝身上的酒味儿,便知道他是在装醉。 许多年前南巡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丢下来自己,回来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道 “我昨晚,是去了万花楼,只是在京城早有耳闻,那里是个雅致的地方,朕并没有做过什么” 和如今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话,可是后来呢,苏三一个区区卑贱的妓女,居然敢上京寻他,天家脸面全都丢的一干二净。 皇后心里发凉,却只背过身去,不愿意这样被他这样紧紧的箍着,埋怨了一句道 “谁也没说您做什么了呀,您瞧您这样子,不打自招么不是!” 乾隆帝瞧见她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心里愈发想笑了,只抱紧了皇后,将脑袋放在她身上磨蹭,皇后身上的茉莉花香气丝丝缕缕的钻入鼻尖,他嘴角泛起来笑意道 “夫人这是不信我?” 皇后瞧着他这副模样,手不安分的在自己身上来回的磨动,皇后气急了,伸出手来拍了拍他不安分的爪子道 “您爱干什么干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皇后只是心里头有些不舒坦罢了,她手指缠绕着自己胸前的一缕碎发,不满的嘟囔道 “外头有唱曲儿的给您过生辰,可比我这样年纪的人有趣多了罢!” 乾隆帝笑了笑道 “嘟囔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夫人,怎么有自己和那外头相比,妄自菲薄的道理?” 皇后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今日果真是找那唱曲淫词滥调的下贱胚子去了,心里头便也忍不住了,腾地涌上来了一股子怒气,狠狠挣脱了乾隆帝的怀抱,冷笑了一声道 “我妄自菲薄,还是老爷您自降身份?棋艺再不精湛,也不至于让您去那里头找高雅的人去!” 乾隆帝听出来她不高兴了,缓缓的开口道 “得了,我知道你为我过生辰呢,为夫今日出去办事儿,没有那闲工夫去听曲儿,在这儿给夫人赔个不是了” 言罢见皇后毫无反应,乾隆帝又道 “明日,明日朕就陪你去净慈寺,好不好?” 乾隆帝拍了拍她柔软的身子,见皇后毫无回应,一用力抽出了皇后紧紧压着的枕头下的话本,他叹道 “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皇后的神色慌乱了起来,她猛然坐起身一把想要夺过来,却被乾隆帝灵巧躲过笑道 “朕一日不在你眼前头看着你,你就学会了看这个东西?” 方才还颐指气使说着自己的皇后,此时此刻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乾隆帝扬起来手里的话本子,得意洋洋的开口道 “大清的皇后居然看这话本子,传出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皇后见已经拿不回来了,便也不再用力去夺了,愤愤的瞪了他一眼 “我看些这东西怎么了?我不过是在这屋里看到的,想来是六王爷手下头的奴才不老实乱留下的罢” 皇后这般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过是不经意看到的,总好过乾隆帝自己出去寻那等下作的东西。 乾隆帝今日似乎是心情极好,并不在意皇后的话,只笑了笑,随手翻了几页,支起来一只胳膊,斜斜的靠在了床上。 皇后瞧见他放松了手里头的东西,便也趁机夺住,却一不留神钻进了乾隆帝的怀里。 乾隆帝满怀的绿竹香味,皇后急急忙忙的将个话本放到枕头下,脸红道 “粗鄙文字,老爷还是别看了” 乾隆帝却凑着时机,缓缓的欺身压下她,一双大手却伸向皇后的衣裳里道 “我偏要看!” 神色严肃,嘴角却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真正要看的是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头清楚罢! 皇后用头使劲的将枕头压住,戒备的看向乾隆帝。 乾隆帝瞧着她这副戒备的幼稚模样,缓缓的笑了笑,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她的嘴唇 “昔年在王府,我什么好书没看过?夫人真是傻气,这本书即便我不看也能倒背如流” 皇后想了想书中那露骨的文字羞红了脸,乾隆帝却早已解了衣裳,覆上皇后的嘴唇,皇后挣扎了几下见乾隆攻势太强,便也放弃了,二人都已经过了年轻力壮的年纪,皇后料想着,这是在外头,乾隆帝不会继续做出来什么过分的事儿,便也任由他吻了吻自己的脸庞。 过了一会子,瞧见乾隆帝没有停下了的意思,皇后这才开始有点急了,她急忙捧住了乾隆帝的脑袋,急促的张口道 “不……不成!” 乾隆帝并未搭理她,从前在宫里头,顾及着她大病初愈,如今都出了宫了,这数日以来,自己身旁也没有第二个女人,真真是憋的难受极了,乾隆帝再也顾不得其他,堪堪咬住了皇后的嘴唇…… 过了一会儿才停下,皇后不满的瞪向他道 “这样晚了,旁边屋子里还有伺候的奴才们,老爷…” 乾隆帝看向身下脸蛋红彤彤的皇后,不论什么时候,即便是二人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夫妻,遇上床闱之事的时候,皇后总是会羞红了脸,和年少的时候一模一样。 乾隆帝爱的很这副模样,只动情的开口道 “影含今夜烛,心意几交横” 皇后脑中轰的一声,闪过自己方才看的书,如今还被自己死死的压在枕头底下,乾隆帝果然倒背如流,他只翻了几页就知道皇后看到哪里。 皇后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身子,乾隆的吻密密麻麻的落下,粗重的呼吸在耳边响起,听得他道 “今日可是为夫生辰呢,夫人盛情,良辰美景,怎可辜负呢?” 皇后听他这样故作说话,没有忍住笑了笑,纤细的手指覆上乾隆帝的后脑勺。 乾隆帝便更加卖力,不消片刻的时候,二人身上都已出了汗…… 乾隆帝亲自伸出手,解了皇后的衣,皇后如玉的肌肤暴露在眼前,乾隆禁不住低头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两具身体毫无遮掩紧贴在一起,炙热的温度在狭的厢房里头腾腾升起来。 他托起皇后的腰,缓缓的进入,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这弄得有些无措,无助的搂紧了乾隆的脖子,没有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疼……” 声音细碎无力,乾隆帝便也缓缓放慢了速度。 直到乾隆帝见她舒缓了身子才慢慢律动了起来,他啃咬着皇后嘴唇,动情至极,轻轻的睁开眼,却见皇后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恼怒地狠狠一用力,皇后吃痛的猛然回过神来,便也恨恨地咬住他嘴唇,嗤嗤地笑了起来,乾隆愈发卖力,皇后终于受不住松开嘴唇,乾隆却大肆起来,听她声音发软的求饶道 “老爷,饶了我罢!” 乾隆帝很是不满这个称呼,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不想搭理她这副屡教不改的样子,身下却更加用力。 皇后终于受不住了,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得这般,何况皇后身子才好不久,她轻叫出声 “弘历…” 乾隆帝又动了几下,便也尽数释放出来,皇后扣紧了他粗壮的手臂,身子忍不住的轻颤。 “好了乖乖,朕疼着你!” 厢房里头的床吱吱呀呀,终到四更方止。 琼花影千灯明卿有君心如流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卿有君心如流清 2 翌日-- 皇后年岁渐大又是久病初愈,身子骨怎么受的住乾隆帝这样的折腾,昨夜过后,皇后直直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还未起身。 乾隆帝倒是精神头足得很,他今日里早早的起来了,瞧见皇后睡得沉,想起来她昨日夜里委屈的哭了起来,着实辛苦的很,便也心软的不叫醒她。 六王爷今日刚从邵春楼出来,便接到了人送来的书信,片刻也不耽搁的就往乾隆帝住着的府邸来了,乾隆帝正在园子里坐着,手边有上好的碧螺春,院子虽然不如御花园里金碧辉煌,倒也是别有一番意趣儿。 六王爷走进了,轻轻一拱手道 “臣弟见过皇兄!” 乾隆帝瞧见他来了,便也笑了笑,放下来手中的茶盏道 “今日怎么这么闲得慌?可是又有什么消息了?” 弘昼见乾隆帝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便也没了那么多的拘束,顺着坐在了乾隆帝的对面,朗声笑了笑道 “皇兄果真聪明,是有些事儿罢了,这是有人递给我的,皇兄请看罢!” 乾隆帝顺手接了过来,还嘟囔道 “即是在宫外,不必这样叫了,免得惹人麻烦!” 弘曕笑嘻嘻的点了头,将信递给了乾隆帝后,便自顾自的倒上了一杯热茶, 吴书来在不远处伺候着,见此也识趣的往远处退了退,人贵有自知之明,即便他伺候乾隆帝多年,也总是有些东西是听不得看不得的。 乾隆帝的神色随着信件的内容变得讳莫如深了起来,六王爷倒是没心没肺的环顾了四周,不见皇后的身影,便开口问道 “怎么不见皇嫂?” 乾隆帝神情专注都在信件上,便也敷衍的答道 “她身子疲累,还在歇着” 六王爷的脸色也变得尴尬了起来,他拿起来桌上的一个苹果,无聊的抛来抛去。 只见乾隆帝将信件撕碎,面色严肃的开口道 “弘曕,不必耽搁了,待朕这次回宫,你便带上供词,随朕一同回去” 六王爷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似乎从未想过这样的结果,他在江南这里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无法割舍,乾隆帝本来的打算是让自己在此处不走动,只将诏书送回去就成了,如今却要这样大张旗鼓。 他疑惑的往前凑了凑身子道 “皇兄?为何如此着急呀?” 乾隆帝闭了闭眼睛道 “魏氏一族,这是在朕的地盘耀武扬威了?即便不要魏松那千万两纹银,也不能再让这样的人猖狂下去了” 乾隆帝心中也是十分的不明白,令贵妃低眉顺眼,在宫中一向心谨慎,怎么族人个个这般? 六王爷面色有一刹那的为难,觉察到了乾隆帝的不悦,急忙低下头道 “臣弟遵旨,定当追随皇兄归京!” 信件已经送到,六王爷再在此处呆着也是没什么趣儿,乾隆帝的决定突兀,自己还未来得及和月娘交代,弘曕想到这里,缓缓地站起身子来 “臣弟还有些事,就不叨扰皇兄了” 见乾隆帝满意的颔首,六王爷转身欲走,却又想起来事儿道 “城南今日有热闹呢,皇兄不妨带着皇嫂出去玩玩儿,也不枉来杭州一场” 乾隆帝想起还在沉沉睡着的皇后,嘴角不禁泛起来一抹微笑,他点了点头道 “好!” 六王爷弘曕便也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府邸。 午后— 皇后已经用过了午膳,她今日浑身疲累,怨念的瞧了瞧站在一旁的乾隆帝,责怪他忘了叫醒自己。 乾隆帝受不住她这样的目光,盯得人心里头发毛,便缓缓摇了手中的折扇笑道 “夫人自己贪睡,如今这时候再去寺里也是来不及了,还是跟我去城南瞧瞧热闹吧!” 皇后本来是气鼓鼓的,听到他这样说,一时间也来了些兴致,便好奇道 “喔?能有什么热闹” 乾隆帝乐冲冲的对皇后讲道 “这我怎么能知晓?还是弘曕告诉的,左右今日也去不成净慈寺了,明日再陪你去吧?” 皇后心里犹豫,嘴上却嗤之以鼻道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净慈寺还愿是自己一直以来想去的,来到杭州也一两日了,总是没那个时间,当日许下愿景的时候,是自己与乾隆帝二人一同的,如今还愿自然也要他跟着自己的。 乾隆帝瞧着她这副认真教训自己的模样,活脱脱像永璂在上书房里头的老夫子一样。 玉琈却在后头站着,听了二人的对话,便笑吟吟的开口道 “这个,奴婢倒是今日听外头的丫鬟说了” 乾隆帝与皇后这才纷纷的转过身子来,皇后不感什么兴趣,她扬了扬眉毛道 “倒是什么热闹?连弘曕这样的人都能惊动了?” 六王爷弘曕,出了名的不爱热闹,若说他清高吧?偏他这个人又喜欢出入那些风流场所,当真是矛盾的很! 玉琈放下手中的东西,莞尔笑了笑开口道 “原是当地的杨员外,有个女儿叫若兰,听闻年过双十还没有成亲,杨老爷也是无奈,只能今日举行比武招亲,将亲事交给月老来决断,擂台都搭起来了,好大呢” 皇后听的认真,心里头却禁不住为这个杨姐操心了起来,她担忧的开口道 “女子嫁人是一生大事,怎能如此草率,真是荒唐!” 玉琈却转了转脑袋,问道 “将婚姻大事交由月老作主,这是民间多有的做法,夫人不信月老么?” 玉琈转念一想也是,皇后这样的高门望族,姻缘都是蒙圣上亲自赐婚的,要么都是父母之命,哪里有交由月老抉择的道理? 只见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信了他又如何,到头来我不还是进了宫” 皇后絮絮叨叨,完全未曾注意身后乾隆变化的眼神。 玉琈听到这样的话,也忍不住捂住嘴巴笑了起来,却瞧见站在皇后身后的乾隆帝面色严肃,顿时收起来了笑容道 “城南如今热闹得很,听闻贩知道那里热闹,都涌了过去呢,夫人去瞧瞧吧?” 身后的乾隆帝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 “夫人会去的!” 皇后看着玉琈这副言语恳切的模样,想必是这丫头自己想去看看热闹吧,便忍不住打趣道 “我是该去瞧瞧,该给我的玉琈问问月老才是!” 玉琈闻言,脸腾的一下红了,她局促的动了动身子 “夫人打趣奴婢做什么?” 言罢捂着脸匆匆的跑掉了。 皇后瞧着玉琈这等羞怯的模样,禁不住莞尔笑了笑。 玉琈伺候自己也已经十几年了,如今再提出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皇后也是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乾隆帝一直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瞧见没了人,便也揽着皇后向屋内走去 皇后抬起头来,目光看着乾隆的下巴,兀自嘟囔道 “我还没想好,老爷怎么就知道我要去?” 乾隆帝开口道 “夫人若是不去,为夫便做了那杨姐的入幕之宾” 乾隆帝即便上了年岁,自练就的武功也是能够打过这杭州的一些市井混混的。 皇后却仿佛是被人戳中了笑穴一样,她捂住嘴乐呵呵的开口道 “老爷如此年纪,去做人家义父么?” 乾隆帝见她说话这样刺耳,并未搭理她,缓缓的关了房门转向皇后 这还是青天白日的,乾隆帝陡然关了房门,皇后心底里头有股子不大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乾隆帝的大手便恼怒地掐了掐她腰间,微微挑起眉毛道 “你方才与玉琈说的话什么意思?” 皇后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自己方才说了太多的话,着实不知道乾隆帝言下所指的是哪一句,便疑惑的开口道 “嗯?” 乾隆帝微微凑近了她,凝视着皇后白皙的脸庞,咬了咬牙道 “少装糊涂,你说月老牵错线才让你嫁给我对么?” 皇后抬头就能撞到乾隆的下巴,后边又是圆桌,她想起来自己方才的话,之所以那样说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年幼的时候被嫂嫂带着去过寺里拜月老,元宵灯会的时候,自己也发下过愿望,宁嫁寒门贫君子,不入富贵帝王家,这样的愿景,概是因为自己从在宫中长大,谋算人心,争斗竞逐的事情见的太多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愿望刚许下没几天,府里头就接下了先帝将自己与弘昼赐婚的圣旨,后来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嫁给了君王,入了自己这一生最恐惧的后宫之中去。 皇后想起从前,看了看眼前乾隆帝愈来愈不满的神色,无奈道 “我我是说” 乾隆帝却并不愿意给她这个解释的机会,他俯身低头,一口咬上皇后的嘴唇,傲气道 “为夫不想听了!” 乾隆帝又继续吻上皇后的唇,不给她丝毫解释的机会,皇后几乎摔倒,连忙攥住乾隆的胳膊。 乾隆帝却一只手如同铁掌一般,狠狠的箍住她柔软的腰肢,皇后顺势搂住乾隆的脖子,乾隆伸出双手将她抱起来,松开嘴唇,轻轻碰了碰她鼻尖道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我千挑万选,怎么就娶了个你这样的女人” 自己当初还苦苦的恳求皇阿玛,让他将景娴赐给自己,让自己照顾她一生一世,却不想是这样牙尖嘴利的女人,教自己伤透心。 他愤怒的咬了咬牙齿,模样似乎是要将皇后生吞活剥了一样呢。 皇后却并不在意他的怒色,唇边还泛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这副模样彻底惹恼了乾隆帝,抱起来皇后一把将她扔在床上…… 皇后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她开口道 “老爷,这还是白日……” 白日宣淫,可不是君子所为! 乾隆帝却并不理会她的话,瞧着皇后开始害怕,他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 俯下身子吻了吻皇后的唇瓣,正准备宽衣的时候,却听到门外吴书来的声音 “老爷,车马已经备好了!” 乾隆帝咬牙起身,看向皇后窝在被褥之间,幸灾乐祸的脸,伸出手来狠狠掐了她一把,皇后没忍住哎哟出声。 不一会儿,乾隆帝的车马便徐徐的出了府邸,乾隆帝带着没什么精神的皇后和吴书来玉琈等人,来到了杨老爷设的擂台等处。 前头的人熙熙攘攘多了起来,乾隆帝等人便只能下了车马。 乾隆一只手紧紧的牵着皇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皇后走到擂台前方,皇后浑身无力,看向乾隆帝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怒火 “老爷这把年纪,靠这么近凑什么热闹” 难不成这把年纪,还真打算做了那杨姐的入幕之宾? 乾隆帝听得此言也不恼怒,只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今晚夫人还要再看为夫的体力么?”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素来威风的皇后不敢再言语了。 吴书来和玉琈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议论道 “不知道这杨姐长的什么模样,怎么这么大还没有成亲呢,是不是长的不好看呀” 皇后听到玉琈这样好奇,便够出来了脑袋,盈盈笑道 “名字叫若兰,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从来岩穴姿,不竞繁华美。必定不俗” 玉琈与吴书来听得皇后说的十分有道理,便也点了点头。 乾隆帝听得皇后说的话夸赞道 “夫人当真是好才华,我竟然从来不知道” 他言语夸赞,只是皇后方才这样的话惹来不少人往这边看来,皇后年岁大了,脸庞却温柔夺目,尤其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午后细碎的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绽放着,耳畔上的紫玉珠璀璨夺目,惹来不少人的目光。乾隆帝的心情自然也就没那么好了。 皇后不好意思的对着乾隆微微一笑道 “在老爷面前卖弄,我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她嘴上说着谦虚的话,眉眼却轻轻上挑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文采不比乾隆帝差。 乾隆帝手上捏了捏她的手指,默不作声…… 只听玉琈叫嚷道 “快看!杨姐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一轿缓缓落地,一只手伸出来,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有随从掀开轿帘,今日这场好戏的主角儿,杨姐缓缓走出来,只见她身着一袭红衣,上好的苏绣手艺,罗扇遮面,一双眼睛微微上挑,是极美的桃花眼。 她眼眸一扫,却在乾隆帝处停留了一会儿。乾隆帝身后的男子都纷纷雀跃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卿有君心如流清 3 “杨姐来了” 随着玉琈的声音落了。 众人的目光便随着那轿子望去,只见八宝垂丝累金轿缓缓落地,一只手伸出来,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光芒…… 一旁有随从掀开轿帘,今日这场好戏的主角儿,杨姐缓缓弯下了身子走出来,只见她身着一袭红衣,是上好的苏绣手艺,有罗扇遮面,一双眼睛微微上挑,是极美的桃花眼。 有个三四岁的丫头跟在娘亲身边,竟然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她的手指着杨姐的方向,笑嘻嘻的开口道 “娘亲,那个姐姐真好看!” 她的母亲是个三十左右的夫人,鬓边垂下来一两缕发丝,很是温婉,见此只弯身捏住了女儿的手轻轻嘘了一声道 “不要吵闹!” 丫头顺从的点了点头,却搂住了那妇人的脖子撒起娇来 “我看不到了,娘亲抱抱!” 那妇人脸上满是无奈,还是用尽力气将女儿给抱了起来,只是她身子瘦弱,又算不得高,只能费力的抱着。 丫头正是顽皮的年纪,吵吵闹闹嫌弃太矮了,兀自嘟囔道 “娘亲太矮了,我要让爹爹来抱!” 妇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些,似乎有些苍白,勉强的笑了笑道 “好,你爹爹去给你买芝麻糖了,晚会儿就来!” 皇后目光慈爱的看着那梳着两把头的丫头,微微莞尔笑了。 她情不自禁的想起来自己的阿菡,自己从前也会给她梳好看的辫子,对她说宫外风景如画,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可惜呀,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出紫禁城一步…… 皇后的思绪被围观人的雀跃给打搅了回来,她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瞧不见方才那对母女。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的二人。 杨姐下了轿子,由丫鬟搀扶着缓缓上了擂台,她步履缓慢,仿佛故意放慢了一样,罗扇下头遮掩着的容色清丽。 杨姐眼眸一扫,却仿佛是在乾隆帝处停留了一会儿…… 乾隆帝身后的男子们变得全都因为这一眼而欢呼雀跃了起来,皇后自己都有一刹那的慌神,以为那杨姐的目光盯着的是自己的夫君,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乾隆帝。 虽然上了年岁,可是身姿挺拔,个子又十分的高挑,常年习武,眉宇之间并不显老,皇后心里头陡然有些不是滋味,生怕这千金的绣球丢到自己的夫君这边来,心慌之下,拉着乾隆帝的手也紧了些。 乾隆帝目光也盯着那杨姐的身影,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道 “夫人方才的诗可不是白吟的,如今看来,这杨姐着实担得上兰为王者香几个字了” 皇后目光也跟着那杨姐的身影转动,只觉得在杭州这样美丽的地方瞧见好看的姑娘,如此赏心悦目,便也盈盈笑道 “对,真是个美人儿呢!” 言罢瞧见一旁的乾隆帝也兴致勃勃的瞅着那女子,皇后心里头却又不大高兴了起来,她抬起头来,眼睛里头已经夹杂了些愠色。 乾隆帝倒是没有觉察过来,他一把搂住皇后的肩膀,不让后面的人碰住,有围观的男子已经跃跃欲试,险些蹦到皇后身上。 只见这位杨姐盈盈走到看台上落座,她的老父亲杨员外杨老爷,是杭州一带有名的富商大贾,家产万贯,可即便如此,却因为发妻早逝,这杨老爷无心再娶亲,如今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膝下也没个儿子继承产业,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这杨姐杨若兰,虽说看着如同弱柳扶风一般,可打理起来家中的产业,那是多少男子也不能企及的,如此聪慧的女子,却因为婚事羁绊了许久。 杨老爷此刻张口笑道 “承蒙诸位抬爱关照女婚事,我杨某感激不尽,今日在这九畹溪畔设下擂台,还请诸位好汉一展身手。” 又有请了当地极有威望的老秀才在此坐镇,宣布了比赛规则之后,不久便见众人纷纷上场,不一会儿便打的热火朝天。 皇后瞧着这些打打闹闹,只觉得灰尘扑面,用手绢轻轻掩住脸庞。 乾隆帝笑吟吟的开口道 “这些三脚猫功夫,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夫人允许为夫上场一试么” 皇后狠狠剜了他一眼。 自从方才他一双眼睛色咪咪的盯着杨姐的时候,皇后心中就早有不悦了,如今见他还这样的不识趣乱张口,心里头愈发堵得慌,不想搭理他。 乾隆帝见皇后吃起了醋,嘴角边泛起来一抹得意的笑容,便轻轻笑道 “该让弘曕来,他如此年纪也该娶妻了” 皇后想到六王爷弘曕,那是自己从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却浪荡不羁的很,一颗心整日都在外头,全然没有想要娶妻安稳下来的意思,他的生母皇太妃都管不住他,止不住的叹气道 “他无心娶妻,自由自在的,倒是比许多人都快活呢!” 六王爷弘曕,虽然一直是浪荡的模样,却生的聪明伶俐,他心里深深知道,无论与朝中哪家官员的女儿成亲,都是要惹来乾隆帝的猜忌和不满,又不像和亲王那般一心顾着孝敬太妃,皇后心里清楚的很,这些人,没有一个过得比弘曕快活的。 帝后二人正闲话着,忽然从乾隆帝身后飞出一名壮士,直冲台上,这男子的身手不凡,只看轻功,便知道台上那些人皆不是他的对手。 皇后仔仔细细的看到台上的杨姐,缓缓的放下罗扇,莞尔笑了。 心下便知晓了一切,她仰头冲着乾隆帝道 “哪用得着你,人家自有心仪之人了” 言罢见乾隆帝仍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皇后笑道 “我赌这男子抱得美人归,若是我赢了…” 乾隆帝却转过头来,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道 “夫人为何如此断定?” 皇后得意的扬了扬自己的眉毛,目光朝着那身材魁梧的男子道 “您瞧他,生的高大威猛,轻功又这么好,人瞧着也是个老实本分的,想必也不是那样贪图财产的人,若是能得他做夫君,想必也是极好的缘分!”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其中弯弯绕绕,乾隆帝这样粗枝大叶的男人或许看不出来,可皇后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一眼便看出来了杨姐的高兴是发自真心的,那是瞧见心上人的时候真切的欢喜。 乾隆帝侧目瞅了瞅皇后,见她眼睛里头都微微亮了起来,实在不明白那粗陋的汉子有什么好看,便伸出大掌来,一把捂住了皇后的眼睛道 “你懂个什么?” 皇后的眼前陡然失去了光亮,她又心急的很想要瞧瞧台上如何了,便用力扒拉着乾隆帝的手,更是拿自己长长的指甲挠了挠他的手背,乾隆帝微微吃痛,这才放开来了。 听皇后言语之间对那擂台上的粗陋大汉都是欣赏,一双眼睛更是跟着那魁梧的男人来回游荡,乾隆帝心里有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只能加紧了手上的力道,搂紧了皇后的肩膀。 皇后瞧着台上的二人眉来眼去,禁不住露出来了欣慰的笑容,她终于转回来脑袋道 “我懂得自然比老爷多,不若咱们打个赌,这男子定能抱得美人归,若是我赢了……” 乾隆帝低头,瞧着皇后眉眼弯弯的看向自己,对她和煦的笑了笑道 “你想要什么?” 皇后被他搂在怀里,咕噜咕噜的转了转眼睛道 “我还没想好,老爷先欠着” 她这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像极了年少时候贪玩的少女,乾隆帝瞧着,也是心神荡漾。 擂台上锣鼓响起来了,咚的一声,再看向台上,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了,那魁梧的男子立在中间,岿然不动。 乾隆帝挑了挑眉毛,看向台上那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嫌弃的开口道 “这人如此模样,你如何断定杨姐会看上他?” 古来女子多爱美男。从前荣嘉公主的那个夫婿柳晨亦,刚刚中了进士的时候,在京城游街,便有许多豆蔻少女偷偷露出头来,往车马之上丢自己的绢帕香囊,盼望着能够嫁给他。 可眼前的这个汉子,形容邋遢,生的倒是高大威猛,可是与那弱柳扶风的杨姐站在一起,活脱脱的父女之像。 皇后故作神秘挑了挑嘴角…… 不一会儿,四周便叽叽喳喳的热闹了起来。 果真见那男子自从上了台后,还不待一柱香的功夫便将其余的人都打下台去,台下方才对他嗤之以鼻的人如今也是一片叫好,皇后也欢喜的禁不住叫了起来。 却被身后的乾隆帝一把捂住了嘴…… 擂台上-- 杨姐情不自禁站了起身子来,对着那男子笑了笑。 她这一笑如同秋日里开的最热烈的秋海棠,盈盈荡荡的温润了人的心思,那魁梧的汉子,方才还站得笔直,此刻脸庞却红了起来,黑红黑红的,瞧着可爱极了。 这样的一对有情人,任谁看了心里也欢喜,只是这场擂台赛的总东家,杨老员外的脸上,似乎不是那么如意。 皇后挣脱开了乾隆帝的手掌,拍了拍手道 “好极了!” 乾隆帝一脸不悦的模样摁住她道 “妇道人家,在外头低声些!” 皇后再也憋不住心里头的想法了,她挣开乾隆帝的手,踮起来脚尖缓缓贴向他耳边开口道 “这二人怕是早就暗通款曲,不然姐何以这样年华还未结亲,老父疼她不忍,这姐怕是也不愿嫁给旁人。姐和那壮士想出了这个法子,大庭广众之下。她父亲从也是从,不从也得从。” 乾隆帝俯下身子听她絮絮叨叨,这才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便也忍不住笑了笑夸赞道 “夫人这脑子,该去写书呀” 皇后见自己好心告诉他,他却这样不知好歹的打趣,忍不住屈起来手臂,狠狠锤了他一记。 乾隆帝吃痛的捂住胸口,二人便也抬起眼睛来看向擂台之上。 却见台上那魁梧的男子向杨老爷屈膝跪下,拱手道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婿一拜”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擂台此刻安静极了,秋风瑟瑟带起来几片落叶刮到了台上去。 杨老爷的脸色发黄,似乎对面前这个男子不太满意。 乾隆帝站的位置位于台下最近处,他见此也忍不住开口道 “杨老爷,还不快扶你女婿起身” 乾隆帝的声音洪亮,他这么一说,台下的人纷纷也跟着起哄道 “是呀,还不快扶起来这位壮士,良缘天成啊!” 皇后见乾隆帝这样洪亮的声音,皱了皱眉毛嘟囔道 “方才还让我低声,如今自己倒出起来了风头!” 乾隆帝哈哈大笑了两声,便也搂紧了皇后的肩膀。 台上,只见杨老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极了,那身为今日主婚的老秀才,也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二人似乎对今日这样的结局十分不满意,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又都是有些威望的人,一个富商大贾,腰缠万贯,素来做生意以诚信闻名,另一个呢,读书数十载,在当地是顶有学问的大儒。 台上的气氛尴尬至极,那身材魁梧的男子似乎也变得紧张起来,黝黑的脸庞都低下了汗水来。 却见今日的主角儿,千金姐杨若兰,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那男子身前,二人目光交汇,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方才比武的时候,眼睛里头还都是血气方刚,如今凝望着杨姐温柔的脸庞,眼睛也情不自禁的温和了起来。 杨若兰悠然的叹了口气,今日即便是拼着她自己的名节,也不愿意再这样蹉跎下去了,她闭了闭眼睛,沉沉的呼吸了一口。 终于俯下身子,伸出纤纤玉手,将他一把扶起来,二人相视一笑…… 意外的是,台下并没有唾弃这女子不守妇道的,反而是叫好声此起彼伏。 “佳偶天成,杨老爷,还是快快应允罢!” “是呀,您老一诺千金,如今可不能不作数啊!” “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事儿” 杨若兰看着坐在高位上的老父亲,盈盈一跪,身旁站着的壮士便也跟着跪在了一旁。 “恳请父亲成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今夜月明人尽望 台上的气氛尴尬至极,那身材魁梧的男子似乎也变得紧张起来,黝黑的脸庞都低下了汗水来。 皇后在台下头看着,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却见今日的主角儿,千金姐杨若兰,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那男子身前,二人目光交汇,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方才比武的时候,眼睛里头还都是血气方刚,如今凝望着杨姐温柔的脸庞,眼睛也情不自禁的温和了起来。 杨若兰悠然的叹了口气,今日即便是拼着她自己的名节,也不愿意再这样蹉跎下去了,她闭了闭细长的眼睛,沉沉的呼吸了一口。 待再睁开眼的时候,终于俯下身子,伸出纤纤玉手,将他一把扶起来,二人相视一笑…… 比武招亲本就是无奈之下的做法,这杨姐堂堂的大家闺秀,居然亲自与这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让人看着,心里头着实也不是什么滋味儿。 可这杨若兰如今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让人意外的是,台下并没有唾弃这女子不守妇道的,反而是叫好声此起彼伏,就连方才那几个打的热烈的男子,也笑嘻嘻的叫嚷了起来! “佳偶天成,杨老爷,还是快快应允罢!” “是呀,您老一诺千金,如今可不能不作数啊!” “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事儿” 杨若兰感激的往台下看了一眼,盈盈的一福,弯了弯身子,姿态大方。 皇后看着这女子如此识礼数,心里也暗暗欣赏了不少。 杨若兰转过身子来,看着坐在高位上的老父亲,双膝一软,缓缓的一跪,身旁站着的壮士便也跟着跪在了一旁。 “恳请父亲成全!” 二人异口同声,杨老爷气的险些一口气没背过去。 这粗莽的汉子不是旁人,正是数月前就在这九畹溪畔救下来杨姐的恩人,后来二人暗通款曲,可杨老爷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千金至宝一样的疼着宠着,日后万贯的家业,都是要留给这位杨姐的。 身为父亲,心思总是要比旁人缜密许多,这男子样貌平平,素日又不修边幅的很,这样的人,实在非良人,让他怎么甘心将如珠似玉的女儿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二人抗争许久无果,杨老爷更是一气之下赶走了这男子,杨姐的婚事拖了许久没有后果,杨老爷也是着急的没有法子了,这才想出来了比武招亲,却不想那男子又回来了。 如今九畹溪畔,众目睽睽,这不等同于将自己架起来烤了吗? 如此荒唐,当真是差点收不回来。 杨员外与那老秀才尴尬的对视了一眼,还是平复了胸腔内的呼吸,抬起沉重的脚步,亲自将跪在地上的二人扶了起来! 他看着自家女儿开心的眼睛,明白缘分这样的事情,都是上天注定,并非自己一力就能阻挠的,便也无奈的将女的手交由给那壮士! 台下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杨员外便拱了拱手笑道 “今日多谢诸位,府内有謝宴,请诸位同聚罢!” 在座的许多人都是本地的老乡了,杨员外素来是个慷慨的人,今日本想给女儿泽个良婿,却不想兜兜转转还是这个人,如今也算放下了执念。 乾隆帝见如此团团圆圆的收场,似乎也被这喜悦的气氛感染,他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道 “当真如夫人所言!” 皇后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毛,看着台上的二人,弯了弯唇角笑道 “但愿这男子可以倾心相待,真心实意的爱护她一生,不教她受半点儿委屈!” 她一双眼睛晶晶亮,似乎也被这样的气氛动容,说话的语气温和,还带着一些羡慕,让乾隆帝听了,也不禁有些心酸,这些话,是自己从前求娶她的时候一字一句说过的。 那日的宝亲王府张灯结彩,自己亲手掀开了盖头的时候,灯下映照的是她带着眼泪的面庞,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自己是那样喜爱这双眼睛,盼望着它能像从前一样迸发出来光彩,璀璨异常,可是…… 自己为了安抚她,亲自以宝亲王的名义起誓 “苍天在上,我以王府起誓,今生今世,与那拉氏倾心相待,荣华与共,爱护她一生,不教她受半点委屈” 当日发下誓言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自己承诺过,她嫁给自己,只会比嫁给弘昼那个荒唐的东西过得更好才是。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究竟受了多少委屈,乾隆帝心下清楚的很,他此刻也只拉紧了皇后的手指,沉稳的点了点头道 “定然会的!” 乾隆帝的目光悠远,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擂台上的那对男女会恩爱道白头,自己也会这样拉紧景娴的手,日后再不教她受委屈,再不松开…… 皇后昂起头来看了看乾隆帝的脸庞,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细碎的阳光,皇后望过去,只瞧见他瘦削的下颌,喉头滚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样。 附近熙熙攘攘的人越来越多了,热闹挤的人身上难受的很,乾隆帝便拉着皇后退了出来,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为皇后驱散身上的闷热,大气的开口道 “这次是夫人赢了,你想要什么?给你买就是了” 皇后看了看这街上周围,不过都是些簇拥着的贩罢了,如今瞧着却没什么乐趣儿了,她无奈的摇摇头道 “我也是带着银子出来的,不用你买,你既欠了我,我须得好好想想” 从前在宫中的时候,每日都是乾隆帝在嘟囔着,自己今日打碎了他的茶盏,昨日撕坏了上好的云锦去做衣裳,日日说自己欠着他的物件儿,如今好歹让他欠了自己一回,可不是寻常的点心便能打发了的。 乾隆帝看着她昂起头来得意洋洋的模样,鬓边的一支蝴蝶钗在阳光下耀眼的很,低头无奈地笑了笑,拉起皇后的手一同向前走去。 九畹溪河畔,杨柳已经垂下来脑袋,倒是有些秋海棠开的正是旺盛,乾隆帝拉紧了皇后的手指,二人并肩而立,皇后今日穿了一身蜜合色的衣衫,肩胛处绣着一支兰花图样,帝后二人风姿迢迢,远远瞧着就惹人艳羡! 吴书来和玉琈见主子都出来了,便也缓缓的跟在后头,远远的护着,也不怎么上前去打扰。 二人来了兴致,又加上今日碰到了这样的喜事儿,一时间高兴的很,便也顾不得回府了,城南的确如同弘曕所言,比皇后居住的地方繁华多了。 北边多是官宦人家在居住,尽管华丽,到底是一栋栋的高门大宅院,瞅着和京城没什么不同,可这城南,却多是叫叫嚷嚷的贩,皇后与乾隆帝并肩走在此处,倒也像是寻常百姓一般了。 不知不觉间,天际就已经开始擦黑了。 杭州城南的夜晚璀璨如白昼,皇后觉得西湖离此不远,便拉着乾隆一同前去,乾隆帝已经走了一下午的路,觉得腿脚酸软,始终拗不过皇后乐冲冲的样子。 街市热热闹闹,可真正到了西湖边上的时候,却是有些寂静了,皇后拉着乾隆的袖子看这满湖夜色,有人泛舟西湖,纵酒高歌,舞姬乐师,声声仙乐传来。 舞姬的身影袅袅婷婷,映照在船舫之上,皇后笑吟吟的指着那优美的身影赞叹道 “老爷快看!那儿” 乾隆帝便顺着皇后纤细的手指看去,只见是舞女优美的身姿,心中却怕皇后吃起飞醋来不敢多看。 他伸出手来,搂紧了皇后的肩膀笑道 “来世,愿我与夫人能做这湖上一渔翁,日日纵酒高歌,我来抚琴,夫人跳舞,如何?” 皇后的舞技极好,是幼时额娘教的,她的额娘,曾经一曲舞名动京城,是满族上三旗里头顶出色的姑娘家,还教授过先帝南府里的舞姬。 皇后虽然年幼丧母,可到底还是得了些额娘的传授的,那些都是年幼时候学的东西,她后来入宫便谨言慎行,再也不敢卖弄。 就连与她最最亲近的乾隆帝,也只在皇后从前酒醉后大闹耀华阁时候见过一次罢了。 可那次的模样,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呲牙咧嘴。 皇后听了乾隆帝这样的话,挑了挑眉毛看向他,只怕他心里未必是这样想的罢,皇后撇了撇嘴道 “妾身技艺拙劣,怎能满足老爷,您还是多些舞姬才开心吧?” 乾隆帝无奈的展开折扇笑道 “夫人总是这样想我!” 女色是天下男子都难过的一关,何况自己这样身在高位的君王,只是,任凭万千美人,自己心中,也只有那么一个人罢了! 二人闲话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姣好,皇后也是这才想起来,明日就要是中秋了,她指着天上将近圆圆得月亮道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相思落谁家!” 乾隆帝却听出来啦皇后语气中的一丝落寞,他侧目看着皇后如同天上的圆月一般明亮的脸庞,扯起嘴角道 “为夫就在你身旁,还谈什么相思?” 皇后素来喜欢汉人的诗词,这等雅致的诗句,如今吟来,倒是有些煞风景了。 中秋将至,连月亮也知道要团团圆圆的了,皇后往乾隆帝的怀里靠了靠,闷闷不乐的开口道 “也不知道我的永璂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在宫里头好不好,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事到如今,皇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失职的额娘,一时的赌气,便与自己的孩子数月不得见。 她脑海中想起来今日下午那个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柔软怜惜的妇人,自己与她相比,对待孩子,做的真是太少太少了。 乾隆帝见她自己主动提起来宫里头,以为皇后是有了要回宫的意思,乾隆帝的面色浮起来一丝欣喜,片刻后又掩饰了下去,咳了咳嗓子道 “亏你这狠心的额娘还能想起来他?” 皇后不回宫数月,自己每每瞧见永璂的时候都要忍不住心疼一阵子,若是皇后亲眼瞧见了,还不知道要疼成什么模样? 他是自己与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二人膝下如今唯一的一个孩子,焉有不疼爱的道理,只是父母之爱子,未必都要捧在心尖上疼,自己能给他一番磨练,也是好的。 皇后也觉得内疚,将头往下更低了些。 乾隆帝见此,嘴角处缓缓露出来了一抹笑容,还是尽力压着,用沉痛的语气开口道 “那孩子嘴硬心软,面上瞧着笑嘻嘻的,可他想你的紧,刚回宫的那几天,人整整都瘦了一大圈儿呢” 皇后听着,愈发心里头不是滋味了,她昂起来脑袋道 “可是!” 可是弘昼上次去圆明园的时候,还说永璂一切都好呢,皇后一时嘴急,险些没将这事儿给说漏嘴了。 若是乾隆帝得知了弘昼曾经涉足圆明园,不生吞活剥了自己才怪。 感觉到乾隆帝的目光盯着自己,皇后咽了咽唾沫道 “可景仁宫的人来报,说他一切都好” 为母亲的人,心肠总是要比旁人思量的多些,皇后心里头十分挂念永璂,可是自己也清楚,无法陪着她一生一世,从前也是自己太过娇惯永璂,纵得他十岁的孩子了还是害怕离开额娘,可是自己,仿佛这次又做错了。 乾隆帝哀声叹了口气道 “宫人尽可能不让你挂心罢了!” 这话倒是不假,景仁宫的宫人个个贴心,都是不会让皇后挂心的。 皇后默默的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安安静静的窝在乾隆帝的胸口处。 空气中有一刹那的安静,秋风席卷着夜色在人的耳畔温柔的拂过,乾隆帝一只手搂紧了皇后,缓缓的开口道 “随我回去?好不好?就算是为了咱们的孩子” 皇后与自己心中的缘结,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虽说也碰了她,可皇后心中的芥蒂,自己是一清二楚的,明白她顾念着宫中的和卓氏,她是个恩恩怨怨分明的人,定然不会就此罢休。 可即便如此,即便不是顾念着与自己的情谊一同回去,哪怕是她顾念着永璂,顾念着皇后的位置,只要她肯跟自己回宫,日日在自己的眼前头,就是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今夜月明人尽望 2 “随我回去?好不好?就算是为了咱们的孩子” 皇后与自己心中的缘结,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虽说也碰了她,可皇后心中的芥蒂,自己是一清二楚的,明白她顾念着宫中的和卓氏,她是个恩恩怨怨分明的人,定然不会就此罢休。 可即便如此,即便不是顾念着与自己的情谊一同回去,哪怕是她顾念着永璂,顾念着皇后的位置,只要她肯跟自己回宫,日日在自己的眼前头,就是好的。 皇后听着乾隆帝再提起来这件事,心中也是踟蹰了起来,一半想回去,另一半又不想回去,她缓缓开口道 “您该明白,我若是回去了,宫里头没有人高兴” 皇太后不喜欢自己,这是年久以来,宫中人人皆知的事情,令贵妃把持六宫,操持的温润有度,远比自己的狠戾更得人心,和卓氏得宠至极。 除了自己的永璂,又有谁是真心盼望着自己回宫的呢? 乾隆帝听她这样说,搂紧了她的肩膀道 “你是我的皇…我的夫人,那里是我的地方,只要我盼着你回去,谁敢说个不字!” 乾隆帝语气急促,声音又洪亮,皇后听他险些将宫里说出口,急忙捏了捏他的胳膊,这才及时的收了回去。 乾隆帝却是并未想那么多,他目光凝望着平静的湖泊,倒映着一轮明月。 皇后无奈的叹出了一口气,仰起头来看着乾隆帝的下颌,缓缓的开口道 “我的脾性,您不是不知道,您这一时喜欢,日后回去了,免不了要生许多非,落得个夫妻两相厌的下场,反倒是不好,若是我在圆明园住着,您什么时候想起来来瞧我一回,或让永璂来看看我,这是最好的,若您不来也罢,我也能安安生生的过我的日子” 皇后说出口这样的话,心里头也是十分不舍的,可的确字字在理,以乾隆帝如今对和卓氏的宠爱,断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可皇后自己心里,是恨那女子入骨的,还有那令贵妃,皇后如今想起来,自己从前过着那般虚与委蛇的日子,只觉得心里头恶心的慌,再也不愿回去了。 唯一割舍不下来的,也就只有永璂了罢! 乾隆帝悠然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却并未松开抱着皇后的手。 二人相拥着在静谧的湖泊之间,空气似乎都随着二人的一呼一吸间而变得寒冷了起来。 乾隆帝开口道 “咱们不提这个了” 二人都是倔强的性子,尤其是皇后,她决定了的事,通常没有人能够改变。 乾隆帝知道此事或许难以转还了,便也不愿再提起来了,此刻月色安宁,二人紧紧相拥,日后的事情,便留着日后再议罢! 皇后乖巧的窝在乾隆帝的怀里,温顺的点了点头,手指抠着乾隆帝衣衫旁边的香囊。 乾隆帝言罢,长长舒了口气搂住皇后,耳朵却听得周围风声飒飒,他是个自幼习武的人,听觉灵敏,只觉得周围有些不寻常。 街市热热闹闹,二人却站在湖畔的一旁,几棵柳树将远处的光亮遮掩的一干二净,乾隆帝只觉得似乎有杀气逼近,他心里暗道不好。 自己此次微服出巡,身边只有几名暗卫,玉琈和吴书来二人今日白日里跟了自己一天,到了晚间便回府去了,本以为不会生出什么事情来,却没想到,还是自己疏忽了,乾隆帝细细听了听,周围人多势众,自己单枪匹马。还要护着一个皇后,身边的暗卫数量也少,便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大丈夫能屈能伸,乾隆帝便掩下慌乱的情绪,伸手攥紧了皇后的手准备离开。 皇后抬起脸庞,眼睛内有些茫然,还来不及开口问什么,只见从湖面内跃出几名黑衣人,溅起来的水花都弄湿了乾隆帝和皇后的衣衫,皇后也被眼前这样的场景吓到了,她匆忙转过身来,看了看身后还有几名黑衣人,从自己的身后钻出来。 这些黑衣人手持着明晃晃的刀剑,在湖水的倒影之下闪耀着光芒,皇后只觉得晃眼,心里又害怕的直打鼓。 黑衣人片刻之间便纷纷愈发逼近,将帝后二人给围在了中间,皇后手心里都是汗,她握紧了乾隆帝的手。 只见为首的刺客,伸出手中的长剑来,明晃晃的锋利刀面冲着乾隆帝,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乾隆帝心里虽然也没有什么谱,还是宽慰的拍了拍皇后的手道 “朕受命于天,岂是毛贼妄动,莫怕” 自己是顺应天命登基为帝,有祖宗庇佑,延续了先祖的康乾盛世,功劳无数,定然不会就这般轻易的殒命在这些毛贼手里头。 那刺客听了乾隆帝这样的话,却只不屑的冷哼道 “成者为王,败者是贼,狗皇帝,拿命来”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千古通理,乾隆帝草菅人命,大兴文字狱,害了多少条人命,这怎么能是狗皇帝一条性命就能抵消的? 那刺客言罢直直冲着乾隆而来,余下的黑衣人便也闻风而动,乾隆帝急忙将皇后护在怀里,伸出手中的折扇挡住刺客的剑柄。 夜风飒飒。 有四名暗卫一直在暗处护卫着乾隆帝的安危,此刻连忙出来,挡在乾隆帝面前护驾,皇后几乎不敢睁开眼睛,忽然觉得手臂上被划了一道,有强烈的痛意传来,她却只咬紧了嘴唇不敢出声。 耳畔有刀剑的声音传来,仿佛有尖利的刀剑割破衣袖的声音,皇后听得乾隆帝闷哼一声,躲在他怀里怯怯开口道 “弘历,你受伤了?” 乾隆帝并未曾回应她,只有呜呜的风声在耳畔震动着,她什么也看不到,鼻尖只嗅到一股股血腥味,耳边好像有吴书来他们的声音传来,皇后心底稍稍安稳些,扭头却见为首的刺客奄奄一息,他拿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向乾隆这里射来…… 皇后瞳孔猛然收缩,她失声唤道 “弘历!” 乾隆帝还未来得及转过头来,皇后一把挣脱了乾隆帝的怀抱,疯了一般的挡在乾隆帝的身前。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不知何处飞来一只飞镖,正中了那刺客的手心,刺客吃痛,紧急之下松开了手。 “咣当”一声 是匕首落地的声音。 只见不远处的树上,有一身影站在上头,她嗖嗖扔出几支飞镖来,只见不少的刺客都纷纷受了重伤。 为首的那个,已经含恨咽了气。 其余刺客群龙无首,又在暗卫的逼迫下节节败退,连忙带着老大的尸体逃之夭夭。 那四个暗卫见此,便也纷纷拱手,往后退了一步。 乾隆帝安抚地拍了拍怀中的皇后道 “没事儿了,乖乖” 皇后缩在他怀里,愣愣的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大树上,黑衣人的身影翩翩落下来,身姿娇,看着并不像个男子。 乾隆帝眼睛盯着那黑衣人,大手缓缓的摩挲着皇后的肩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缓缓的开口道 “蓉娘,你来晚了些” 他语气冰冷,看得出是动了怒气了。 皇后这下倒是精神起来了,她从乾隆帝的怀抱里头出来,站直了身子,茫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被乾隆帝亲昵称呼的女子。 那被唤作蓉娘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邵春楼里头的老板娘邵成蓉,只见她蒙着面纱,看不清脸色,双膝一弯,笔直的跪下身子道 “求爷恕罪,我救驾来迟,甘愿受罚,主子无虞即可” 乾隆帝恨恨对着她开口道 “吩咐下去,给朕彻查!” 他当真是龙颜大怒了起来,安稳的杭州,竟敢也有贼人行凶,是自己这个皇帝如此不然天下人满意么? 邵成蓉拱了拱手道 “遵旨!” 言罢也不待乾隆帝开口说话,转身就消失在了无边的月色之中。 空气中安静的很,除了满地的血腥味,和皇后手上隐隐传来的疼痛之外,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皇后凝视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心里却疑惑了起来,乾隆帝身旁一直有暗卫的事情,这是自己知道了的,可什么时候,身边有了个这样姿态万千的女护卫,乾隆帝还亲昵的唤她蓉娘。 乾隆帝疲惫的很,左臂上的疼痛传来,他也没有力气再这里多余废话,伸出手来搭在了皇后的身上,叹了口气道 “定要好好处置这帮反贼,诛九族都不为过” 皇后瞧着他这副模样,方才他那样将自己护在怀里,所有的刀剑伤痛都替自己挡在外头,也没什么问的意思,便扶住了乾隆帝,担忧的开口道 “弘历伤到哪里了?” 一切的惊心动魄还历历在目,皇后担惊受怕,已经不再唤他做老爷了。 乾隆帝扶着她缓缓的往回走去,爽朗的笑了笑道 “无妨,胳膊有些疼罢了,回府上些药,不打紧” 皇后瞧见他伤的还是从前那只胳膊,有殷殷血迹浸透了薄薄的衣衫,皇后心急之下解开了自己的绢帕,止住了乾隆帝身上的伤疤,却将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藏在了身后。 也不知道怎么的,乾隆帝屡次三番受伤都是那只胳膊,上次是自己诞下永璂的时候,他心急从圆明园里头赶回来,太过仓促,半路上遇到了歹徒埋伏,大热的天儿里头还起了高热。 皇后埋怨的开口道 “您怎么又伤了这胳膊,上次就没好好休养,若是落下什么病症来,皇额娘不得杀了我?” 乾隆帝朗然的笑了笑,他俯下身子看着皇后,只要她无虞,自己一切也安心,想起来方才那刺客的剑直直的朝着自己怀里头皇后的脸庞刺去,乾隆帝的心里头就猛然一紧,还好皇后无虞,若是她破了相或者伤了身子,自己必要亲自将那刺客劈成八瓣。 乾隆帝想到此处,便扬了扬眉毛道 “你要为夫眼睁睁的看着夫人破相么?额娘那边儿,只要我不提,旁人也没有泄密的机会”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受伤的时候,那痛苦的一声闷哼,他完全不必受这个伤的,不过是为了自己。 他不仅仅是自己的夫君,更是大清的君主,千千万万人的倚靠,却为了自己铤而走险。 皇后吸了吸鼻子,扶着他走回了府中。 暗卫已经回府告知了吴书来和玉琈,二人急急忙忙的朝这边奔来。 恰巧碰见了乾隆帝与皇后二人相携回来,二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急忙上前去。 扑通一声的跪在了乾隆帝与皇后的面前。 吴书来见此吓得老泪纵横,瘪了瘪嘴道 “奴才有罪啊,主子无妨吧?奴才罪该万死” 皇后看着他这把年纪还吓得流泪,想来也是真的担心乾隆帝,心里无奈的笑了笑道 “您快起来吧,扶着老爷回府歇息,玉琈,去将府中的周大夫请来” 左臂上的疼痛传来,乾隆帝也没有力气再在这里多余废话,一切的事儿便也都交给了皇后处理。 待到周大夫检查了一遍后,开了些止痛的方子才退下。 皇后今日也是吓得很了,她守在乾隆帝的床榻前头,见周大夫开下的药还有剩余,便让玉琈取来给自己的手腕儿上了些。 厢房内-- 玉琈将纱布仔仔细细的围住了皇后的手腕儿,皇后疼得嘶了一声。 灯火下,她又不敢太大声音,害怕吵到了里间里头刚刚歇下的乾隆帝。 玉琈心疼的看着皇后的手道 “都是奴婢不好,今日不该那样早就回来了,害的您受惊受伤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责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 皇后见此勉强的笑了笑道 “即便你在又有什么用,注定的一劫罢了,好在老爷没事儿,这不过是伤罢了,不妨事” 玉琈缠好了纱布,又裹得紧紧的,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出来纱布里头隐隐渗出来的血迹,皇后的血,并未止干净,她担忧的往外头看了看道 “这样可不成,奴婢去叫胡大夫吧!” 皇后摆了摆手制止她道 “不必了,我哪儿那么娇气,睡一觉就好了” 玉琈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担忧的看了皇后一眼道 “那您早些歇着罢,奴婢告退了” 皇后轻轻的颔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今夜月明人尽望 3 乾隆帝用了些大夫开出来的安神药,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今日里二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 四更天—— 梆子咚咚的响了两声儿,乾隆帝不知怎的,猛然间惊醒了过来,他无措的睁了睁双眼,看到床尾处的烛火明灭摇曳,这才缓过神来。 晚间的一切历历在目,在眼前来来回回的浮现,刺客狠绝的眼神,皇后躲在自己怀中惊慌失措的模样。 仿佛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一样,除了胳膊上的疼痛在提醒着自己清醒过来。 究竟是谁要刺杀自己呢?文字狱的那些狗贼么?亦或是还未伏法的白莲教徒。 杭州的城南,一向是安稳之地,如今可好,西湖河边儿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任谁也不得不忧心起来。 乾隆帝努力的回想着今日的一切,并无什么蹊跷,自打自己微服出访,除了紫禁城的人和来来往往的官员之外,没有多少人知晓自己的身份,更不必提行踪这样的事儿了。 乾隆帝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早晨时分,六王爷对自己说的话。 “城南今日有热闹呢,皇兄不妨带着皇嫂出去玩玩儿,也不枉来杭州一场” 弘曕并非是这么个眼巴巴的盼着热闹的人,怎的知晓今日的热闹,又断定了皇后生性喜欢这样的地方,这才开口劝着自己去城南看看去。 这子,是捉透了自己的心思罢? 乾隆帝兄弟手足并不多,如今唯一嫡亲的兄弟也就只有弘曕和弘昼二人了,自己与弘昼多年前就因为先帝爷的一句话而心生嫌隙,后来又因为皇后这档子事儿,彻底的不能交心,如同寻常弟兄一般亲近。 可是六王爷弘曕,弘曕他,他还是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孩子啊,自己登基之时,他还不足十岁的年纪,还没有如今的永璂大呢,皇额娘与弘曕的生母谦妃交好,弘曕幼时又总是自己抱着他。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就是叫自己哥哥的模样。 自己,也是发自内心的疼爱这个弟弟,和皇后一起,视他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这么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也要学从前的那些乱党一样,来陷害自己了吗? 外头似乎有夜莺在啼叫,乾隆帝回了回神绪,弘曕的事情,待到回京之后,自己必得好好彻查下去,若不然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了。 亲兄弟自相残杀的场面,自己幼时在先祖爷的九龙夺嫡场面上见过,八叔,十三叔的下场,自己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遇到,却没想到…… 乾隆帝转身,却发觉床榻上空空荡荡,不见皇后的身影,他这才想起来与自己一同担惊受怕的皇后。 便缓缓的坐起来身子,床幔遮遮掩掩,乾隆帝索性伸手掀开来。 吴书来正在厢房门口守着,他今夜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吓得狠了,便也睡得不是太死,听到乾隆帝的一点点动静便醒了过来,急忙俯下身子朝里道 “老爷?” 乾隆帝见是吴书来,便悠然叹了口气道 “夫人呢?” 吴书来见此,急忙站起身子来,点燃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盏灯火,满屋子里头才亮堂了起来…乾隆帝憔悴的脸色也在灯下映照了出来。 吴书来低了低头道 “回老爷的话,夫人怕扰着您歇息,便在旁边的厢房里头歇下了,说是怕动了您伤口” 乾隆帝默然点了点头,他看向吴书来,神色有些疲惫,如今已经接近四更天了,乾隆帝也是睡不着了,他缓缓的站起来身子。 左臂上头的伤口还是有些隐隐的作痛,吴书来见此,急忙取了过来一旁不远处的披风,给他披在了身上,担忧的开口道 “夫人让您好生养着,别随意走动” 乾隆帝摆了摆右手,无奈的笑了 “我还能和她那身子一样虚弱不成,这点子皮外伤,不碍事儿” 吴书来眼瞧着乾隆帝出了厢房去往旁边皇后住着的地方去了,便也有眼力见儿的不再跟着了。 玉琈今夜也是一夜不得安枕,一直守在皇后的厢房外头,见乾隆帝来了,急忙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参见老爷” 乾隆帝摆了摆手,尽量压低了声音道 “夫人怎么样?可是吓得很了,醒了吗?” 玉琈闻言低下头去,往后退了一步道 “回老爷的话,夫人她伤了手,已经疼了一夜了,如今想是刚刚睡着罢!” 乾隆帝闻言不禁瞪大了瞳孔,他身子都微微前倾了些,皇后伤到了,什么时候伤到的,一路上都是她在扶着自己,全然不知道她也受着伤的事情。 “她伤得严重么?还不快去叫胡大夫来!” 乾隆帝的声调陡然拔高了,玉琈吓得都抖了抖身子道 “老爷,老爷安心些,夫人只是皮外伤,她自己也吩咐奴婢不要劳动胡大夫了,已经包扎过了,您进去瞧瞧吧” 乾隆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缓缓的推开门进去了。 玉琈瞧着他进去的身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了一口气道 “今儿晚上,可是别想着歇息了” 乾隆帝这个人就是这样,他素日里再沉稳冷静,但凡只要一遇到皇后的事情,那就算翻了天了。 天上一轮明月孤孤单单的挂着,仿佛也要随着隐隐约约的天逐渐垂下去一样,天上的云彩也露出来了不一样的青灰色。 玉琈还是头一回,瞧见这宫外头的四五更天儿,只觉得美轮美奂,远处仿佛是青山隐隐一般,和宫中那层层叠叠的宫墙,一点儿也不一样。 乾隆帝推门进去。 这里的厢房与自己住的那个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可装修布置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狭不说,床榻上也没有帐幔,只有一张圆桌,桌上还有半截的纱布和云南白药,想来是上药的时候留下来给皇后用的。 他又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了两步,瞧见皇后已经躺下,瘦弱的身躯缩在被子里头,面色苍白,想来是受惊过度。 乾隆帝心疼的叹了口气,弯下身子给皇后掖了掖被子,却一不心碰到皇后的伤口。 她本就睡得浅,手上的伤口一直在疼,此刻觉得有人碰到了,忍不住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乾隆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在自己的眼前。 皇后并未看清乾隆帝,只吓得急忙往后退了些身子。 乾隆帝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道 “怎么了?” 皇后定睛认出来了乾隆帝,这才舒了一口气,直愣愣的坐起来了身子道 “您怎么也没个声响儿?吓死我了”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往后头藏了藏,不愿意教乾隆帝瞧见。 只是,她的这些动作被乾隆帝尽收眼底,他猛地掀开了被子。 皇后的手臂此刻已经被她自己和玉琈用绢布和上好的云南白药给包住了,只是,可能是皇后睡觉不大老实,血已经渗透了纱布。 乾隆帝忍不住开口斥责道 “你伤到了,为何不说?” 本以为自己安安稳稳的护住了她,不会有什么波折,没想到还是一不防备,被那些贼人给妄动了。 皇后听他这样训斥自己,也低着头不敢言语,她目光凝视着乾隆帝的手臂,和自己一样,也在透着血迹呢,便指着他的手臂开口道 “弘历不是也伤到了么?” 乾隆帝见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计较这些,疲惫的起身要去找胡大夫来,皇后却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他道 “我哪有那么娇气何况胡大夫今日也累了一日了,弘历还是让他歇歇罢” 胡大夫也是吓了个半死,他随着乾隆帝微服出访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见乾隆帝在杭州遇刺,流了这么多的血,皇后瞧着他一个老人家,大把年纪,给乾隆帝包扎止血的时候,吓得手都是颤抖的,便心软了,不愿意再劳烦他。 乾隆帝看了看她的伤,还是起身去桌案上取了药盒,又为皇后仔细包扎了一下。 皇后安安静静的瞧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强忍着自己手上的伤痛,也不愿意吭声。 乾隆帝系好了纱布,这才将那些家伙什都给放到了原来的地方去。 看了看皇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道 “为夫一直将你护在怀里头,怎么还能受了伤?” 皇后的眼珠咕噜咕噜转了转,唇边荡开了两个的梨涡道 “弘历护着我的脸,我自然也要护着您的后头,这才是夫妻一体呢” 乾隆帝责怪她的话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头,他见皇后这样伶牙俐齿,说出口的话也让自己有些动容,便也不忍心再责怪了。 秋日的夜里头还是凉呼呼的,皇后瞧着乾隆帝身上只披了一件披风,里头还穿着薄薄的中衣,便心疼的往里头退了退道 “晚间风凉,弘历上来暖暖身子罢” 乾隆帝今日护着自己,手上还受着伤呢,若是再染了风寒,自己可怎么和皇太后交代哟! 乾隆帝见她这样乖巧,便也解掉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才肯坐到了皇后的被窝里头去。 二人刚刚并肩躺好,皇后却不顾手上的伤口,缓缓的缩到他怀里,另一只手抓紧了乾隆帝胸前的衣襟。 乾隆帝还在好奇今日怎么这般的投怀送抱,还来不及打趣她,就听她声音发颤道 “今日我真是怕了,咱们回去罢还是,您若是有个万一,我万死也难向老佛爷交代” 乾隆帝安抚的吻了吻她额头道 “我说过了,朕受命于天,并非那些毛贼妄动的,只是连累了我的夫人,随我一同流了血!” 皇后见这时候他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伸出手来轻轻的捏了一下他道 “您怎么能和我一样?您是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若是您有个万一,我可得向天下人谢罪了。” 今日若不是那个什么蓉姑娘及时相救,只怕乾隆帝那样费力的护着自己,也是挺不住多长时候的。 乾隆帝含笑拍了拍皇后的背脊,想起来皇后手上的伤口是为了护着自己,她那样怕疼的一个人,居然有勇气站在自己身后护着,顿觉内心温暖。 今日若不是邵成蓉及时的赶到,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乾隆帝想到这里,眉目有些动容,他低下头,凝视着怀中皇后有些发红的一双眉眼,轻声的喃喃道 “还好不是你!” 皇后见他的脸庞凑近了自己,心里头却还有一件事儿不大明白,只伸出来了另一只手,制止了乾隆帝要亲吻自己的脸庞。 她挑了挑眉毛,眼神无奈的看向乾隆帝的脖颈,缓缓开口道 “那蓉娘,是谁?” 乾隆帝的脸被她挡住,听她这样的问题,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便撤回了脸庞轻笑起来了。 皇后见他不搭理自己,心里头愈发好奇了,蓉娘蓉娘,那女子就没有名字么?用得着他这样亲密的称呼! 乾隆帝低头瞧见皇后的脸色变了,便开口道 “那是朕在杭州的暗卫,虽是女子,可身手不凡,多次救我于危难,朕有心赏赐,可她呢,却什么也不要” 皇后缓缓的喔了一声,还拖着长音,她抬眼看了看乾隆帝,对他的话却是半信半疑了起来。 一个女子,不贪慕钱财,功名更是够不到的,也不愿意嫁人,只愿意在乾隆帝身旁做一个一辈子也没有名字的暗卫,这于女人来说,未免太委屈了些。 乾隆帝却等不及啦,他趁着皇后出神,俯下头主动吻了吻皇后的嘴唇,乾隆又开口道 “不必再多想了,朕与她清清白白,干净的很呢” 皇后回过神来,心思被乾隆这样识破,她只能呆呆的点点头,害羞的往乾隆帝怀里钻了钻道 “弘历…” “嗯?” 皇后闭了闭眼睛,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缓缓的在他怀里低声道 “我随你回去!” 乾隆帝面色微微的愣了一下,片刻后便笑开了,不论如何,皇后终于肯随自己回去,即便再受着刀伤,也是无碍的了。 他低头看皇后这副细声细气的模样,想来今日的事还是吓到了她,便将心内对弘曕的想法暂时搁置。 紧紧的搂住皇后安抚道 “我会永远护着你,你安心” 皇后又往乾隆怀里靠了靠,二人相拥而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不知相思落谁家 乾隆帝却等不及了,他趁着皇后出神,俯下头主动吻了吻皇后的嘴唇,乾隆又开口道 “不必再多想了,朕与她清清白白,干净的很呢” 皇后回过神来,心思被乾隆这样识破,她只能呆呆的点点头,害羞的往乾隆帝怀里钻了钻道 “弘历…” “嗯?” 皇后闭了闭眼睛,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缓缓的在他怀里低声道 “我随你回去!” 乾隆帝面色微微的愣了一下,片刻后便笑开了,不论如何,皇后终于肯随自己回去,即便再受着刀伤,也是无碍的了。 他低头看皇后这副细声细气的模样,想来今日的事还是吓到了她,便将心内对六王爷弘曕的想法暂时搁置。 紧紧的搂住皇后安抚道 “我会永远护着你,你安心” 皇后又往乾隆怀里靠了靠,二人相拥而眠。 翌日,邵春楼-- 满园的菊花开的争相斗妍,有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坐在院子里头下棋品茶,倒也是一副十分雅致的场面。 不远处的二层楼儿上,可就远远没有这么闲适咯。 众人看着老板娘邵成蓉脚步匆匆的穿过凉亭,走过庭院,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瞅着邵成蓉神色不大好,院子里头的几个女子也不禁议论了起来。 “瞅着这又是要往那月娘的房里头去呢” 另一个女子将手中的花朵儿放在桌上,了然的笑了笑道 “谁让那月娘捡了高枝飞呢,能飞多高啊,就得尝些多大的苦头儿” 众人议论纷纷。 斋月楼内-- 邵成蓉面色严肃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徐月娘,桌上的茶盏涓涓,她却没心思去喝。 瞧了瞧周围没什么伺候的人,邵成蓉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便也不愿意再拖拖拉拉的。 她将手中的绢帕扔到了桌面儿上,缓缓的开口道 “主子遇刺了!” 徐月娘眉心一跳,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担忧的开口道 “怎么好端端的?” 她的话还未来得及问完,就被邵成蓉给摆了摆手打断了,只见邵成蓉目光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开口道 “主子是在城南湖畔遇刺的,如今已无大碍” 徐月娘这才安心的舒了一口气道 “那就好,那就好” 邵成蓉面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她脸色严肃,缓缓捻着手指道 “是在六王爷指的城南!” 徐月娘素日里头最是个聪慧机灵的,自己一点就透,如今却像是故意和自己兜起来弯子了一样,邵成蓉也不得不疑心了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 邵成蓉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环顾了周围,没有什么人在,她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乾隆帝的亲笔信,遇刺的事情过去的还没有一天的工夫儿,乾隆帝就派人送来了这封信。 不外乎只有一件事儿,重查六王爷弘曕在江南之地的一切所作所为。 邵成蓉起先收到乾隆帝这样的吩咐的时候,心里头也觉得十分诧异,乾隆帝从前疑心和亲王弘昼,自己翻遍了他在江南的一切,也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乾隆帝还是更加疑心,查不出来,有时候往往比查出来些什么更让人觉得心惊,又加上和亲王那一阵子时常帮扶皇后,乾隆帝一急之下,便撤了他的职位,还让六王爷弘曕来顶替了他的位置。 可如今距离上次那样盘查,过去的还没有一年的时间,乾隆帝就又疑心上他这个最的弟弟。 纵然邵成蓉诚心为主,此刻也不得不觉得乾隆帝有些思虑过多了。 和亲王弘昼兢兢业业,他疑心不已,如今的六王爷弘曕这般放浪,大权都在两江总督的手上,他还是要疑心。 可邵成蓉展开信件的时候,才明白过味儿来,乾隆帝的疑心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昨日城南的热闹,无缘无故的行刺。这些都值得疑心的地方,身为君王,天下倾佩乾隆帝的人数不胜数,但是想要他性命的人也不少。 邵成蓉既然接了这样的吩咐,那必得开始彻头彻尾的查清楚这件事儿,而六王爷弘曕在江南这片地方,一向是让人摸不到行踪的,若是想要入手查他,如今只有一个最亲近的办法。 那就是坐在自己眼前头的徐月娘,六王爷弘曕现在贴心尖子的人儿。 徐月娘惶然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也是充满了畏惧,她对上了邵成蓉严肃的脸色,急忙矢口否认道 “姐姐可别与我说笑,王爷他,不是这样子的人” 徐月娘一面说着,自己脸上的笑意也已经撑不下去了,便低下头去,说来,自己与弘曕相欢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也早早的看清楚了这个男子的真实面目,他是当今圣上最的弟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京都城里头的名声十分不好,整日里身旁围绕着的都是花红柳绿的姑娘们,自己从前因为他的名声不愿侍候,可是时候一长了下来,徐月娘自己才发现,这个大名鼎鼎的六王爷,外表风声极差的六王爷,却是内心最干澈明亮的人。 他忠厚,朴实,会对自己说圣上时候有多疼爱他,也会说他幼时和皇后娘娘的感情甚笃,更会喝醉了酒,将天家的那些腌臜事儿都对着自己抖落个干净。 他说自己年幼的时候有一次,不慎听到了乾隆帝与太后的对话,和亲王遇难一事儿,并非偶然,而是二人故意陷害的下场,惹得和亲王与定了亲的福晋劳燕分飞,可是当今的皇帝呢,不仅仅差点儿要了人家的性命,还强娶了人家的妻子。弘曕酒醉之后,将这些事儿一股脑儿的说了个干净,还拽着自己的袖子,鼻子一把泪一把的说,等到日后天下太平,额娘身子康健的时候,他就可以真真正正的放下一切去,与自己厮守在一个地方,一辈子再也不分开。 自己的身份低贱至极,普通的富商大贾尚且不敢给自己承诺,何况他这个天之骄子,这些话,也只有在酒醉的时候他才是第一次的说出口来。 这样一个内心干净的人,不愿意在紫禁城里头待久了也将自己的心智变得黑漆漆的,才生出来了这样的打算,连个世袭的王府爵位他都要弃置不顾,只为了不和紫禁城里头的人一样落得个残害手足。 他又怎么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呢?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和,有几缕细碎的阳光照进来到了徐月娘的鬓发上,显得她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但说出口的话却是那样的坚定,毋庸置疑。 邵成蓉瞧着她这副神色认真,也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月娘,你与他不过是恩客罢了,露水情缘,又不是贴心肝儿的人,怎么知道他心里头所想?” 邵成蓉出入风月场所,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啊,早就看了个透彻,徐月娘如今是一心的为六王爷着想,可那六王爷知道半分吗?那六王爷又怎能是一心待月娘的呢! 徐月娘白皙的脸庞登时变得有些发红了,她一贯在众人面前,哪怕是对着情深似海的弘曕,都是个沉稳冷静的性子,今日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缓缓摇了摇头,鬓边耀眼夺目的景泰蓝流苏跟着晃动了一两下,下头坠着的血红珠子拂过脸庞,她低声开口道 “主子疑心,我无话可说,姐姐要查,我也不能拦着,只求您听我一句话,六王爷他,绝不是那般冷血无情,大逆不道的人” 话说出来的时候,不仅是坐在自己对面的邵成蓉,就连徐月娘自己都惊住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对着弘曕倾心相待,会在自己最尊重的姐姐面前,也这样不顾一切的袒护他。 邵成蓉瞧着她这副模样啊,缓缓摇动着手中的折扇,嘴角扯起来一抹不屑的笑容 “那便成了,我暗查的事,你一分也不许透露,现在,就将你所了解的,一五一十告知我” 徐月娘半信半疑的看着眼前的姐姐,心里头掂量了好一会子,最终还是没有敌过邵成蓉的凝视,她悠然叹了口气道 “我这能知道些什么,只知道六王爷他对主子十分敬重,时常对着说长兄如父,和亲王待他也是极好,只是总逼着他成婚罢了……” 徐月娘絮絮叨叨,声音婉转,话才说了一半儿就被打断了。 “得了!” 邵成蓉见她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帮助弘曕洗脱嫌疑的话,心里头清楚这女子已经被六王爷勾了魂儿去了,从她嘴里头,怕是也套不出什么话了,便急急开口制止了她。 “你说这些,于我有什么用?” 听她的语气冷酷,徐月娘心里头也慌乱了起来,徐月娘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子来,双膝一软跪在了邵成蓉的面前。 江湖上的女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是徐月娘这一生无父无母,眼前的邵成蓉又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这一辈子,即便给她当牛做马都是使得的,何怕下跪呢? 徐月娘低下脑袋道 “姐姐,月娘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六王爷,他绝没有那个心思” 眼下乾隆帝只是怀疑猜测,还没有断定了六王爷弘曕就是谋反的罪名儿,徐月娘也不敢擅自开口。 邵成蓉挑着眉毛,冷冷的俯视着徐月娘柔弱的身影,这一次,却没有伸手扶起来她了,缓缓开口道 “不论他是否有那心思,月娘,这样的话我已经告诫你许多次,不必再在他身上消磨时辰了,我今日既然赶来问你,便没想着从你这儿得知什么,我前头还有不少事儿,你自己好生想想罢” 邵成蓉言罢缓缓的站起来身子,拿起来桌上的信件撕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打算离开。 徐月娘抬起头来,目视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险些就要从门边处消失的时候,还是沉了沉心里头的心思,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的开口道 “姐姐!” 邵成蓉的身子顿住了,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徐月娘凝视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道 “月娘谨记教诲,定当遵从嘱咐” 她的声音素来温婉如同泉水上的玉石一样,听着令人心神荡漾,如今却哽咽着开口,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与六王爷的露水情缘,今生今世,二人是怎么也没有夫妻的这个缘分了,与其如此下去,将二人的后半生都磋磨的没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顺应天意,快刀斩乱麻才是要紧事儿。 邵成蓉听了她这般情真意切的承诺,胸腔微微的起伏了两下,长长的舒出来一口气,片刻后,又抬起脚步来朝着外头走去。 从始至终,再也没有回头看徐月娘一眼。 徐月娘顷刻之间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若是说割舍不下与六王爷的这段感情,徐月娘始终都是心有亏欠的。 记得初见的那一日,邵春楼里头宾客满门,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好不热闹。 六王爷弘曕新官上任,奉了当今万岁爷的圣旨来杭州一带接手和亲王弘昼留下来的大事宜,那一日的邵春楼,自己在台上抚着琵琶,他在台下坐着。 二人是谁也瞧不起谁的,他看不上自己青楼之地卖艺不卖身,自己也瞧不上他身为皇家子嗣,却屡次三番出入风花雪月的场所。 后来若不是有了几个寻事的混混找麻烦来,自己与他,压根也就不会认识罢! 一开始并未对他用什么情谊,可几次三番下来。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对着自己敞开心窝说话,久而久之的也就随了他。 这份感情,一直压在自己心里头多年,入了这九流的地方儿多年,一直守着的是自己身子,那六王爷弘曕,虽然在旁人的眼里头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恩客,可是自己心里头明明白白的,六王爷弘曕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入幕之宾。 偌大的房间里头,徐月娘柔柔弱弱的身子伏在地上。 有眼泪从她明艳动人的眼睛里头流出来,她低垂着脑袋,鬓边的流苏仿佛也在垂泪一般。 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偌大的屋子里头却因为她这低声的呜咽而变得凄凉了不少。 莫怪奴家心肠冷,只怪公子王孙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不知相思落谁家 2 八月十五 今夜是个团团圆圆的好时候儿,家家欢喜的和过年一样,杭州城内张灯结彩,这下子可是真正的热闹起来了。 六王爷手中提着一兜东西,由丫鬟春杏引着,从邵春楼后头的门儿进去,他今日特意换掉了素日的衣裳,穿着一身宝蓝色滚边的马褂,眉目端正,身姿挺拔,从后头远远的望过去,便知气度不凡。 春杏见领着他已经进来了,便转身将门儿轻轻的关上了,俯身开口道 “爷快进去罢,姑娘候着呢!” 六王爷弘曕闻言,沉稳的脸庞上也有些端不住了,眉毛轻轻上挑了,眼睛里头也露出来喜色 “侯着我?” 记忆之中,除了刚刚开始的那几个月她对自己有些笑脸儿之外,近来这几日,总是对自己冷着一张脸,连自己去找她都碰的一鼻子灰,还时常说些日后别再来了的话。 月娘从来不是那样对着自己阿谀奉承的女子,今日儿,这是怎么的呢? 不但让春杏亲自出来迎接自己,还亲自在屋子里头候着。 六王爷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挠了挠脑袋,一头的雾水。 春杏瞧见他这副模样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低下头道 “是呀,姑娘今儿下午就候着了,知道爷要来,还让我去备下了上好的海棠酿,爷快去罢” 六王爷弘曕,这下子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了,他点了点头道 “好!” 言罢匆匆忙忙转身就朝着斋月楼去了,春杏看着他这副欢喜雀跃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撑不住了。 六王爷是京都城里头金尊玉贵的王公子弟,现如今听说了姑娘候着他,仿佛连背影都透露着高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样。春杏看着,心里头却有些酸涩了起来。 看自家姑娘那副模样,六王爷今日,怕是又要伤神好一阵子了。 斋月楼-- 弘曕绕了过去亭亭的楼阁,这后头是姑娘们居住的地方,前头才是正经玩闹的地方,因着徐月娘性子孤僻,邵成蓉又十分疼爱她,便特意允许了她在后头的斋月楼里头独自居住。 此刻八月十五,正是团圆的时候,达官显贵,富商大贾,也都是些有家室的人,这样的好日子,也都回家去与家人团圆了,倒也是有些秀才墨客什么的,在前头吟诗作对,快活的很。 对比之下,斋月楼这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只的鸟儿趴在树梢上头,对着天上的一轮满月,低低的哭诉着自己的寂寞。 弘曕看着楼上房间内的灯火和煦温暖,便也兴致冲冲的抬脚上楼去了。 徐月娘正坐在房间里头,今夜的灯火通明,能点灯的地方,徐月娘几乎都点上了上好的红烛。 她面对着梳妆台,长长的秀发已经盘成了松散的发髻,还有几缕零散的发丝垂在了胸前头,她细细描了描自己的青黛眉,又拿起来桌上的海棠胭脂抿了抿娇嫩的嘴唇。 身上只穿了一件枣红色的深色罗裙,外头罩着的是蜜合色的纹花罩衫。 远远的望过去,风情万种,妩媚动人,任凭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肝儿颤动,更不必提六王爷这般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了。 不远处的罗桌上头,布满了精美可口的菜肴,还有春杏方才不久才送来的海棠酿,闻着浓香扑鼻,入口更是甘甜。 有人曾经说过,人生三大乐事,好酒好菜配美人儿,如今三样齐齐全全,只是主角儿却不大欢喜。 只听“咯吱”一声! 是六王爷弘曕推门的声音,徐月娘并未转头,她从铜镜之中就瞧见了六王爷英俊的面容,一双纤细的手却紧张的捏紧了手中的鸳鸯丝帕。 弘曕缓缓的进了门内,也被眼前这样的盛宴给惊呆了,他转过身子来关紧了厢房的门儿。 将手中提着的点心乐冲冲的放到了桌面儿上,笑吟吟的开口道 “月娘,今儿个是中秋,我特意早早就去月桂斋里头定了上好的月饼,想着今日来与你同贺,没成想着你也备着上好的酒菜,你我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徐月娘匆匆忙忙的收拾了面容,她转过身子来,冲着六王爷莞尔一笑,仿佛天地间都柔软了起来,即便是窗外中秋的满月也不能相比。 只见她轻轻站起身子来,身影翩动之间,姣好的身姿在纱衣里头若隐若现。 “王爷有心了,奴家愧不敢当” 六王爷弘曕喉头微微的滚动了一两下,脸庞在暖色的红灯下都似乎变得发红了起来,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月娘,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徐月娘神色有一刹那的不正常,片刻后又从容的笑道 “中秋佳节,王爷就别打趣奴家了” 六王爷弘曕很少见她这么多的笑脸对着自己,大多时候,她都是双眉轻蹙,即便是二人床笫之欢的时候,也很少见她脸上露出这种曲意逢迎的笑容。 但今日这么好的时候,一轮明月挂在窗外,坐在这桌子旁边,将满天的明月和星子一同揽入眼内,弘曕虽然自问没有乾隆帝和和亲王二位哥哥那样的好才华,只是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开口吟道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在杯中。月在杯中。” 这是辛弃疾的词,写的是无奈中秋不见圆月的感叹,六王爷弘曕此刻对着这满轮的月亮吟出来,倒是惹人笑话了。 徐月娘盈盈的在他对面落了座,无奈的笑了笑道 “王爷,您吟错了,那是辛大夫对阴天中秋的感慨,如今日这般,您应当说,今夜月明人尽望” 六王爷弘曕却轻轻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徐月娘的身后,伸出手来抚了抚她松散的头发,俯身在她耳畔轻轻开口道 “这个我知道,下一句就是,不知相思落谁家” 徐月娘被他手握着秀发,只觉得身后有些鸡皮疙瘩微微的泛了起来,她尴尬的笑了笑道 “王爷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弘曕给打断了。 只见六王爷弘曕微微将头放在了徐月娘柔弱的肩膀上,将脑袋窝在了她的脖颈里,带着温度的呼吸,灼热的打在她的耳畔 “我是知道,可是月娘,你在我身边,还要管什么相思呢?” 这般动情的话,从他的口中温温和和的说出口,就像是有着魔力一样,缓缓的溜进人的心底里头去。 徐月娘毕竟是个女子,此刻只觉得身子酥麻,她强撑着扶住了桌子,缓缓的开口道 “王爷,别说了!” 六王爷弘曕却还以为她是有些羞怯了,便俯身吻了吻她娇艳欲滴的脸庞,动情的开口道 “好!什么都依你” 言罢便支起了身子,又坐回了座位去。 徐月娘放松的舒出来了一口气,拿起来了桌上的酒壶,往六王爷面前的杯盏里头添进去了些,又往自己面前的杯盏倒上了些。 弘曕是时候的举起来酒盏,却见对面的徐月娘压根没有搭理自己,自顾自的饮下了一杯。 弘曕便也闷闷不乐的喝完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嗔怒的瞥了对面的徐月娘一眼。 徐月娘将酒杯放置到桌子上,这才缓缓的开口道 “今日备下酒菜,是要向王爷辞行了!” 弘曕眼睛里头的喜色霎时间猛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慌乱,他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慌乱的开口道 “辞行?你要去哪儿?” 徐月娘面色淡然,心下却在压抑着极力的痛楚,她勉强的笑了笑道 “去王爷寻不到的地方罢了” 弘曕再也坐不住了,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来,神色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手心里都出了薄薄的汗。 明明她应允了自己,到自己放下一切的时候,就随着自己一起去广阔的天地之间,如今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辞行了呢? 今夜是中秋,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自己兴致冲冲的跑到这桃红柳绿的地方来,可不是为了听她在这里与自己道别辞行的。 “你混说些什么?” 徐月娘却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是王爷在说浑话罢了” 言罢又道 “您许给我的那些,恕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六王爷瞪大了眼睛,两只宽大的手掌已经在衣袖里头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自己为了她,京都城里多少上好的姻缘都不肯低头许下,又一心的上进,连五哥的公事都给顶替了下来,只是想在乾隆帝的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他日若是开口恳求,望他能够答允。 如今眼瞧着就要到了那个时候了,怎么最先松开手的,却是温温柔柔的徐月娘呢? 弘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费力的开口道 “为何?” 徐月娘看着桌上的茶盏,弯了弯温润的眼睛,抬起来看向六王爷 “月娘今年已经年过二十五了,您该清楚,做我们这个的,到了这岁数,已经是没什么指望了,姐姐妹妹们,也没有半个出去邵春楼的,您是天家王孙,恕奴家看不到出口,也不敢将自己的命运,轻易的付在您一个人的身上” 六王爷弘曕的胸腔微微的起伏着,眼睛里头闪烁着十分急促的情绪,他往前站了一步,伸出手来道 “这些我说过,不会太久,再消一两年,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这一生,都不会弃了你的,月娘…” 徐月娘眨了眨眼,拼命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站起来身子道 “您别说了,你我都知道,这是压根儿就没影的事,天家不会答应,王爷还是早早回京成婚,与我这样的九流娼妓,少些瓜葛” 弘曕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抬高了声调道 “不,我不是那等人,你不信我,月娘,如今皇兄就在杭州,我立刻便去求他,皇嫂也在,她最是疼爱我,定会答允的” 他情绪激动,一字一句的说着,言语恳切,徐月娘闭了闭眼睛,心思来回的翻涌,但想了想邵成蓉口中二人日后的下场,还是狠下了心肠道 “王爷别再做这些了” 圣上虽然风流,可自己毕竟是见过一次的。天家的威严在他身上彰显着,这么一个在乎体统的人,正愁找不到法子打击六王爷,如今弘曕若是白白的送上去,岂不是正如他意! 还有那皇后娘娘,虽说是疼爱六王爷,可自己到底也是有所耳闻的,她与先后不同,没有那乖巧温顺的性格,整治六宫也是以铁腕闻名。 二人这样尊尊贵贵的身份,又怎么会扭头理会弘曕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呢? 注: 一剪梅·中秋元月 宋代:辛弃疾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月也杯中一作:月在杯中 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有烛花红,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回忆起那个晴朗的中秋,我置身在芳香的丹桂丛。花影映照在酒杯中,月波荡漾在酒杯中。今晚同样在楼上举杯待月光,可是乌云浸湿了纱窗,雨水打湿了纱窗。 我直想乘风上天去质问天公,可是这天路没法打通,想送个信吧信也难通。满堂只有蜡烛高烧光闪闪,照耀得酒宴上红彤彤。让我们慢慢把酒喝几盅,让我们慢慢把曲唱到终。 这是一首描写中秋赏月未得的词。上片运用对比手法,写出今宵中秋无月的遗憾。“忆对”三句是回忆以前那个花好月圆的中秋节情景:天晴风静,皓月当空,桂花飘香,饮酒乐甚,心情非常舒畅。尤其是花映在杯中,月也在映在酒杯中的描写,生动形象,富于情趣。“今宵”三句,写今夜无月的情景,但词人并未直接写出,而是说今晚饮酒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但云雨却打湿了纱窗,言外之意就是雨夜没有月亮,纱窗外显得格外孤寂,显得含蓄蕴藉,耐人寻味。 词的下片写赏月不得的愁绪。“浑欲”三句说词人因不见明月而忧愁,真想乘风上天去问个究竟,为什么中秋之夜没有月亮呢,但“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想问也问不成。“满堂”三句写出中秋无月的寂寞,只好以饮酒和歌舞来弥补这些遗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不知相思落谁家 3 六王爷弘曕言罢瞧见徐月娘眼眶微红,他心里头更加忐忑了,握紧了她的手道 “月娘,我说过的,你我一体,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 这样的话,还是年幼时候听五哥哥对皇嫂说过的,天下有情人都该是一体,同欢喜同悲伤,而不是其中一人默默的承担。 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很少遇到能够让自己发自内心这样怜爱疼惜的女子,日后,大抵也不会再有了吧! 徐月娘吸了吸鼻子,脸上勉强的整顿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 看向六王爷弘曕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睛,霎时间语塞了,这个少年郎,仿佛从初见的那一天起,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狭长,如同女子的丹凤眼一般,听闻先帝爷的谦妃娘娘艳绝六宫,弘曕这双好看的眉眼,八成也是来自于他的亲生额娘吧! 只是,这么一个仪表堂堂,金尊玉贵的天家王孙,不该因为自己这样下九流的身份,而折了一生的仕途!毁了一世的姻缘美满,子孙满堂。 徐月娘闭了闭眼,沉沉的呼吸了一声,这才缓缓的开口道 “今日备下酒菜,是要向王爷辞行了!” 弘曕眼睛里头的喜色霎时间猛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慌乱,他骤然之间松开了原本紧紧握着徐月娘的那只手,慌乱的开口道 “辞行?你要去哪儿?” 徐月娘面色淡然,心下却在压抑着极力的痛楚,她勉强的笑了笑道 “去王爷寻不到的地方罢了” 弘曕再也坐不住了,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来,神色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手心里都出了薄薄的汗。 明明她应允了自己,到自己放下一切的时候,就随着自己一起去广阔的天地之间,如今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辞行了呢? 今夜是中秋,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自己兴致冲冲的跑到这桃红柳绿的地方来,可不是为了听她在这里与自己道别辞行的。 “你混说些什么?” 徐月娘却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是王爷在说浑话罢了” 言罢似乎觉得还是不够,便低下去又道 “您许给我的那些,恕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六王爷瞪大了眼睛,两只宽大的手掌已经在衣袖里头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自己为了她,京都城里多少上好的姻缘都不肯低头许下,又一心的上进,连五哥的公事都给顶替了下来,只是想在乾隆帝的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他日若是开口恳求,望他能够答允。 如今眼瞧着就要到了那个时候了,怎么最先松开手的,却是温温柔柔的徐月娘呢? 弘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费力的开口道 “为何?” 事到如今,什么我都不愿意再多加过问,只问你一句为何,为何要如此待我? 徐月娘看着桌上的茶盏,弯了弯温润的眼睛,抬起来看向六王爷 “月娘今年已经年过二十五了,您该清楚,做我们这个的,到了这岁数,已经是没什么指望了,姐姐妹妹们,也没有半个出去邵春楼的,您是天家王孙,恕奴家看不到出口,也不敢将自己的命运,轻易的付在您一个人的身上” 六王爷弘曕的胸腔微微的起伏着,眼睛里头闪烁着十分急促的情绪,他往前站了一步,伸出手来道 “这些我说过,不会太久,再消一两年,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这一生,都不会弃了你的,月娘…” 徐月娘眨了眨眼,拼命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站起来身子道 “您别说了,你我都知道,这是压根儿就没影的事,天家不会答应,王爷还是早早回京成婚,与我这样的九流娼妓,少些瓜葛” 弘曕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抬高了声调道 “不,我不是那等人,你不信我,月娘,如今皇兄就在杭州,我立刻便去求他,皇嫂也在,她最是疼爱我,定会答允的” 他情绪激动,一字一句的说着,言语恳切,徐月娘闭了闭眼睛,心思来回的翻涌,但想了想邵成蓉口中二人日后的下场,还是狠下了心肠道 “王爷别再做这些了” 圣上虽然风流,可自己毕竟是见过一次的。天家的威严在他身上彰显着,这么一个在乎体统的人,正愁找不到法子打击六王爷,如今弘曕若是白白的送上去,岂不是正如他意! 还有那皇后娘娘,虽说是疼爱六王爷,可自己到底也是有所耳闻的,她与先后不同,没有那乖巧温顺的性格,整治六宫也是以铁腕闻名。 二人这样尊尊贵贵的身份,又怎么会扭头理会弘曕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呢? 六王爷弘曕顿了下来要出门去的身子,听徐月娘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昔年的和亲王因何获罪,王爷不记得了么?” 和亲王获罪流放,不过也是为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还是如今的皇后,那拉氏的贵女,可自己,命贱如草芥的女子,连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家都不愿意迎娶进门,何况天家龙门呢? 窗外的清风徐徐钻了进来,弘曕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情不自禁的被这刺骨的寒风给激的打了个寒颤,这才缓缓的转过身子来。 他是个最坚强的男子,素日里荒唐爱闹,更是喜欢窝在徐月娘的身上撒娇,如今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个大男子,此刻眼眶发红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也充满了血丝,他颤抖着开口道 “月娘,我知道,这些年是我不好,没能给你一个名份,可你信我这一次,就这一次都不成么?” 徐月娘胸腔微微起伏,她不敢抬头去直视六王爷的眼睛,那也是她发自内心疼惜的男子,只是命运蹉跎,二人注定不得善终,何不早早斩断情丝,也好两厢安稳。 “王爷明白,我不是计较这个的人” 六王爷情绪激动,他缓缓逼近了徐月娘一两步,通红的眼睛盯着她 “那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荣华富贵,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只要是她想要的,自己都会不计一切的捧到她的身边儿来。 徐月娘心里酸涩,面上却缓缓展开了一个笑容,似乎是在笑眼前的六王爷太过幼稚,又像是在笑自己,如此戏弄这么一个人的感情。 她唇边有着一颗的痣,随着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荡开来了。 “我自相识那日,就与您说过,情分如流水,稍纵即逝,如今奴家已经不是从前巴巴的望着您来的那个人了,王爷也不是我命中的人,月娘已经许了人家,日后即将从良,还请王爷念在露水情缘一场的份儿上,不再纠缠奴家” 六王爷弘曕的眼眶越来越红,脸色也不大好了,他伸出手来死死的握住徐月娘的手腕儿,冷笑了一声道 “你是本王的人,还有谁能许你?” 杭州城内,谁人不知道徐月娘,已经被顶有名气的金主儿给包了下来,寻衅滋事的混混都不敢轻举妄动,知道细情的官员商贾更不必提了,还有谁,敢与徐月娘纠缠不清? 弘曕的双眼通红,仿佛要迸射出来刀子一样诛杀眼前的这个女子。 徐月娘被他强拉着站了起身子,手腕被他死死的握住,只觉得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却还是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六王爷的眉眼。 她低低的开口道 “我是做什么的,王爷不会不清楚,只要我愿意,自然有人愿意出高价与我定下终身,聘则为妻奔为妾,奴家一辈子伏做低,往后的日子,不愿再委屈自己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了,自打出生那日起,再也没有撒过这样的弥天大谎了,徐月娘的脸颊发烫,眼泪已经在眼睛里头来回的打转儿。 六王爷弘曕愤怒的神色顿时消弭了不少,他心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着急的解释道 “月娘,我即便是带你离开这里,你也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不是奴婢,更不是妾室,是我弘曕,堂堂正正的妻子!” 他起先还有无数的理由想要好好的质问徐月娘,可当她口中说出来聘则为妻奔为妾的时候,自己突然之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是呀,不论自己再如何努力,总是不能让月娘这样的女子随自己面见额娘,不能明媒正娶的迎她入王府,这些是自己不能做到的,也是自己欠了她的。 可自己恳恳切切说出口的这些话,徐月娘仿佛听着,就像是大风刮过一般的模样,纹丝不动。 徐月娘眉眼低垂,听着弘曕口中说出来的话,心里头波涛汹涌,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若是真的能可以,自己也想做他的枕边人,哪怕不是正妻,即便只是个使唤丫头,只要能随着他一同出去这的邵春楼。 她闭了闭眼睛,片刻后才开口道 “如今这般,王爷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奴家心意已决,此事已无转还之地” 弘曕双眼通红,死死的瞪着她,片刻后狠狠用力,将她圈入了怀里头。 二人相拥着,徐月娘死死的挣扎着是想要推开这样的怀抱,可是弘曕毕竟自习武出身,力气大的厉害,徐月娘的动作落在他身上,如同蚊虫叮咬一般罢了。 他的臂膀宽厚,怀抱也炙热温暖,徐月娘越过他的背脊,目光却定格在了窗外头的一轮圆月身上。 古来明月,往往是团圆之意,自己百般挑选,还是选在了一个这样的日子,教二人伤心害神。 六王爷弘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 “月娘,你不是真心!” 他的声音宽厚低沉,一向在自己面前腻歪撒娇的男子突然间沉稳了下来,徐月娘的心脏仿佛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弘曕细细嗅着她鬓间的香味,相伴几年的光阴,他心里头清楚明白徐月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身在污沼之中,她的心却是干净的很,外表冷艳,可心底里是炽热的。 那些欢愉是真的,许下的誓言也是真的,自己一步步,为她做的打算谋划也全是真的,所以当徐月娘这样突然间提起来要分别的时候吧,自己才会这么的猝不及防,这么的撕心裂肺。 徐月娘眼泪缓缓的落了下来,没入六王爷身上的衣襟里头去。 她这次却没再像从前一般,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温婉清脆的声音在六王爷的怀抱里头响起来 “是我对不住你!” “王爷,不值当再在奴家身上消磨时辰了,奴家一条贱命,也求您放过” 言罢便缓缓推开了六王爷。 弘曕的怀抱突然落空,他怅然若失的看着不远处的徐月娘,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与乾隆帝的好大喜功不同,弘曕这样的性子更加像和亲王弘昼些,他不会像乾隆帝一样表面要强,若是碰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会不顾一切的抓紧她。 可是如今,却不是只凭他自己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了。 窗外的圆月高高的挂在天上。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飘零在外头哟” 这是前头厅里的曲调,有歌姬优美的声音唱出来,落在二人的耳朵里头,却又是别样的离愁情绪。 后来如何无从得知,只知道六王爷一个人,在将近三更天的时候,从邵春楼的正门儿堂堂正正的走了出去。 他已经饮了酒,醉醺醺的,这样堂堂正正的从正门儿出去,连正在倒酒的老板娘邵成蓉都惊着了。 有坐在大堂中的宾客认出来了他,指着笑道 “六王爷?” 可弘曕形色匆匆,又因为喝了些酒水的缘故,七倒八歪的出了楼里头,搭理都没有搭理他。 邵成蓉坐的离那宾客最近的一桌,她见此回望了一眼后头的斋月楼,便举起来杯盏冲着那宾客笑道 “吴老爷,您老眼昏花,别是看差了罢,团圆佳节,咱们还是饮酒作诗罢?” 那男子便也受用的点了点头,乐呵呵的就着邵成蓉的手缓缓饮下了一盏酒。 邵成蓉目光复杂,凝视着那出了邵春楼的背影,心底里情不自禁的惋叹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无端欢笑无端哭 上回—— 六王爷弘曕失神落魄的离开了邵春楼,有厮在门外候着,见弘曕这样东倒西歪的模样,急忙一把掺住他,慌乱的开口道 “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 头先哪一次来这邵春楼里头,不待到次日太阳老高的时候都是不肯离开的呀,今儿个这是怎么回事,厮也不禁诧异了起来! 六王爷弘曕本来还只是醉醺醺的,能勉强行走,看清了接住自己的来人是府邸里头的,便也彻彻底底的放松了身子,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那伺候的厮身上,嘟囔了句 “送爷回家去” 就倒在了厮身上。 六王爷生的个子挺拔,骤然的倒在了厮身上,将厮也吓得不轻,他费力的扶住六王爷弘曕,往前缓缓的走了两步便唤人过来了。 这厮是伺候弘曕多年的,见他这样动辄饮醉也是极少的,六王爷虽然外边看着荒唐不羁,其实对自己的身子挺有把握,如今却喝这样大。 不远处便过来了两个伺候的人,厮堪堪的扶住了六王爷,着急的吩咐了道 “快,快去备车,送王爷回府去” 那二人领命便匆匆忙忙的去套了车,三人一同费力的将弘曕给抬到了马车上,正要驾车回府,却听他支支吾吾的吩咐道 “送我回城北的宅子去,我不想回那儿” 这些天以来,自打乾隆帝微服出访,六王爷弘曕便腾出了自己原来的宅子给帝后二人以及随从居住,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跑到了城西一个宅子里头住着去。 厮面露为难,他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开口道 “爷,主子在府邸里头住着呢,您这时候回去,不是找着挨骂么?” 六王爷弘曕却没管这么多,他斜斜的歪在马车里,见一向跟随自己的奴才也开始不听话了,伸出一只脚来踢了他一下,说话也开始带了哭腔 “本王心里不痛快,就想回府住着去,快点儿的” 厮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儿是邵春楼,距离王爷居住的地方的确是有些偏远了,可距离城北的宅子倒是很近,这个时辰,想必主子和娘娘都已经歇下了,将王爷默默的送回后耳房里头去,想必也不会惊扰。 瞅着弘曕这般难受的模样,像是马上就要吐到车上,厮掀开了车帘,吩咐赶车的奴才道 “往城北的宅子去,爷身上不舒坦” 赶车的奴才应了声是,便赶着马车回了城北的府邸。 浩浩荡荡的天空之上,圆满的月亮已经快要落了下去,如同六王爷弘曕多年以来的美满一样,逐渐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子夜之中。 府邸里头-- 乾隆帝的伤口反反复复,如今也算是养好了些,中秋之夜,二人也没再敢出去乱逛,只在宅子里头用了些酒菜,便早早的歇下了。 只是皇后今夜却睡得不大安稳,她晚间手腕发疼,便起来寻玉琈给自己再上些药,用些止疼安神的汤药再去歇息。 皇后害怕吵醒熟睡的乾隆帝,便蹑手蹑脚的出了厢房,却不见玉琈在门口守着的身影。 外头晚间的风有些微凉,皇后抖了抖身子,正想开口唤玉琈,却听到远处似乎有她的声音在响起。 玉琈这个丫头,是自己刚刚入宫的时候就伺候在自己身旁的,那一年,随着自己一同嫁到王府的嬷嬷年岁大了,宫里头的事情怕应付不来,就给自己找了这个丫头。 皇后记得第一日见她的时候,姑娘白白净净,说起话来却是牙尖嘴利不饶人,可说的也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错儿来,第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丫头。 这些年来在宫里头,她的这把声音尖利的响,却并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就连乾隆帝这么一个听不得聒噪的人,都说玉琈的声音如同雨后的竹笋一样,咯吱咯吱脆。 皇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顺着玉琈的声音走去。 却见玉琈双手掐着腰,站在门儿前头,正训斥着从马车上头下来的厮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让王爷喝这么多,还带到了这儿来” 那厮见玉琈如此厉害,一时间也害怕了,赔笑道 “姑姑通融些罢,王爷难受着呢” 玉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得了得了,你随我去罢” 话语刚落,却听到马车上传来呕的一声。 那厮慌忙的一拍大腿哎呦道 “可了不得了” 众人便也忙做了一团,玉琈一只手捂住鼻子,急匆匆开口吩咐一旁呆愣愣站着的两个人道 “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去将六王爷架下来扶到后头去” 那两个人便也领了命去扶起来六王爷弘曕,刚刚扶着下了马车,就听扑通一声。 肉体落地的声音,弘曕竟然直直的趴在了地上。 可怜他还醉醺醺的,什么都没回过味儿来,躺在地上还翻了个身子,死活不愿意起来。 厮急忙拉住他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摔到六王爷了,您快起来,在这儿总不好” 六王爷弘曕咕哝了一声儿什么,众人都没有听清,他一身的污垢,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皇后站在后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也缓缓走了出来,低声训斥道 “这是做什么?这样没有规矩!” 玉琈扭过头来,瞧见皇后站在身后,长长的秀发轻挽,如同一块浣好的月绢披在背后,眉目端正,秀眉微蹙,一双眼睛仿佛在月光下泛着光泽。 玉琈急忙弯身行了礼道 “夫人,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那厮也跟着慌乱了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跟着六王爷在宫外瞧见皇后,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六王爷还是醉醺醺的躺在地上,惊扰了皇后娘娘,这是大罪呀! 厮急忙俯下身子,拍了拍弘曕,压低了声音道 “王爷,王爷,是皇后娘娘来了,您快起来!” 六王爷弘曕懒懒的躺在地上,他压根儿就没有喝的酩酊大醉,还是有些意识的,听到身旁的厮这样说话,微微掀起来眼皮。 只见皇后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站在自己脸前,俯视着自己,六王爷吓得急忙一骨碌坐了起来。 奈何起的太急了,头上只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的晕眩,他抬起头来刚刚叫了声 “皇嫂!” 便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头的恶心了,伏在一旁吐了起来。 刺鼻的味道钻入鼻腔,旁边的厮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他急忙跪了下来道 “娘娘饶命,王爷他喝醉了” 皇后嫌弃的看了看弘曕这副样子,抚了抚手道 “你们两个,搀起来他!” 那两个随从便急忙上前,弯下身子要搀扶起来六王爷,谁知道这六王爷狠狠一拧胳膊,竟是不愿意了起来。 玉琈在后头站着都要恼怒了,皇后却弯下身子,不疾不徐的开口道 “弘曕,你是要我亲自扶你起来呢?还是要我进去叫你皇兄出来扶你呢?” 她语气温和,说出口的话却让六王爷不寒而栗,酒也一下子清醒了大半过来。 急忙摇了摇脑袋道 “不,不必劳烦皇嫂” 弘曕言罢急忙伸出手来,两个随从便也搀扶住了他,一同架着往后耳房去了。 自宫里头就没有管的住他的人,顽劣的很。今日和奴才们一同跑出宫了,明日又不知藏到了哪里去。 乾隆帝也拿这个幼的弟弟没有法子,还都是皇后制得住他。 二人自幼便是认识的,弘曕出生的那一日,年幼的皇后还在宫中住着伴读呢。 皇后担忧的看着弘曕被架走的背影,拍了拍玉琈的手叹气道 “好端端的,这不是找着挨骂么?你随我去看看罢?” 玉琈却踌躇道 “娘娘,六王爷他…” 余下来的话玉琈没再说出口,皇后心里头却也明白,六王爷和自己再亲近,毕竟也算外男,今夜这么荒唐的事若是传进了乾隆帝的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的。 皇后也明白这样的事儿,可心里的确是放心不下,弘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今夜不知什么缘故喝的这样酩酊大醉,身旁连个伺候的女使都没有。 她回望了一眼厢房,乾隆帝想必还在沉沉睡着,便开口道 “无妨,左右如今在宫外头,瞧瞧他,我也安心” 玉琈明白主子心里头对待六王爷的疼爱之情,便也点了点头,扶着皇后往后耳房去了。 几个随从七手八脚的已经将弘曕放到了床榻上,连衣裳也没有换洗的,便也就让他这样的躺在了床上。 皇后前脚刚刚踏进去,厮就带着随从要去到门外。 皇后看了看这殿内狭,弘曕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床榻上,连眼睛都半眯着,身上还有好些污垢,便扭头嘱咐那厮道 “去给你们王爷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来,明日好叫他换上” 厮领了命,急匆匆的出门去取了。 好在六王爷之前也是时常住在这里的,也有现成的衣裳好叫他换上。 皇后走近看了看,只见弘曕窝在床榻上,玉琈便去不远处的桌案上倒了杯茶,缓缓的放在了六王爷的床头。 皇后坐在床榻旁边的凳子上,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弘曕……” 六王爷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示意他听见了。 皇后瞧了瞧他,伸手将他散落的被角给掖好,开口道 “堂堂一个王爷,喝成这个样子,旁人瞧着好看是么?” “你如今已经是郡王,我是不该再说你的,可今日这样大的动静,若是惊动了你皇兄,可又是一顿责罚!” 听到皇兄,六王爷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双眼陡然间睁开了,看清了眼前皇后温柔的轮廓。 只觉得皇后看待自己还像幼时一样,心底里头那些密密麻麻的委屈,便也都像蚂蚁一样爬上了心头,他瘪了瘪嘴道 “皇嫂……” 皇后应了一声道 “在呢!” 弘曕哀然的叹了口气,压抑住自己心里头翻天覆地的情绪,这才哽咽的开口道 “皇兄,他疑我!” 语气委屈的很,明明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却听得像是孩子一般的给皇后诉苦。 这话说的含糊,可坐在他近处的皇后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玉琈。 同床共枕二十载,她早早就知道乾隆帝是个什么人,疑心弘昼,疑心朝中重臣,可没想过,会有疑心幼的六王爷弘曕这一日的时候。 她神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皇后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弘曕,还在沉沉的闭着双眼,便僵硬的笑了笑道 “你喝了些酒,休在这里说浑话了” 六王爷弘曕却睁开了双眼,眼眶里头有一颗豆大的泪珠,在上下滚动着。 自到大,他以为自己的存在和哥哥们是不同的,乾隆帝疼爱他如同幼子,和亲王呢,与他把酒言欢,知无不尽,他以为这一生都会安安稳稳的活在皇兄的羽翼之下,受着皇兄的疼爱,与五哥的下场截然不同。 可是呢?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明察秋毫的乾隆帝,终究还是将十多年前对五哥的疑心,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皇后看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和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那时候他还没有十岁吧,被大阿哥永璜给抢走了心爱的东西,哭着来自己的面前告状,和如今这个样子,真是如出一辙。 皇后心有不忍,便也笑了笑开口道 “弘曕,不要胡说” 六王爷将头埋在了枕头里去,不愿意教皇后瞧见他这副流眼泪的样子。 皇后心疼极了,她看待弘曕,如同亲弟弟一般的疼爱,又因为年纪差的多些,更是疼爱的如同孩子一样了。 六王爷弘曕闷闷的开口道 “皇嫂,皇嫂,我……” 他哽咽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皇后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背脊,温和的宽慰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弘曕,别再说了” 幸好一旁站着的玉琈是皇后最最亲近的人,若不然的话,弘曕今日这么荒唐,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落到了乾隆帝的耳朵里头,下场可就不一般了。 注:标题出自晏殊和尚 晏殊和尚的诗句“: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欢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成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无端欢笑无端哭 2 “你喝了些酒,休在这里说浑话了” 六王爷弘曕却睁开了双眼,眼眶里头有一颗豆大的泪珠,在上下滚动着。 自到大,他以为自己的存在和哥哥们是不同的,乾隆帝疼爱他如同幼子,和亲王呢,与他把酒言欢,知无不尽,他以为这一生都会安安稳稳的活在皇兄的羽翼之下,受着皇兄的疼爱,与五哥的下场截然不同。 可是呢?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明察秋毫的乾隆帝,终究还是将十多年前对五哥的疑心,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皇后看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和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那时候他还没有十岁吧,被大阿哥永璜给抢走了心爱的东西,哭着来自己的面前告状,和如今这个样子,真是如出一辙。 皇后心有不忍,便也笑了笑开口道 “弘曕,不要胡说” 六王爷将头埋在了枕头里去,不愿意教皇后瞧见他这副流眼泪的样子。 皇后心疼极了,她看待弘曕,如同亲弟弟一般的疼爱,又因为年纪差的多些,更是疼爱的如同孩子一样了。 六王爷弘曕闷闷的开口道 “皇嫂,皇嫂,我……” 他哽咽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皇后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背脊,温和的宽慰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弘曕,别再说了” 幸好一旁站着的玉琈是皇后最最亲近的人,若不然的话,弘曕今日这么荒唐,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落到了乾隆帝的耳朵里头,下场可就不一般了 ——————————————— 已经是四更天多了,厮在外头守着,心里头也是担忧的很。 皇后缓缓的拍着六王爷弘曕的背脊,伸出来纤细的手指为他按压了压发烫的穴道,心疼的开口道 “弘曕,这样的浑话,不论你是哪里听来的,日后,可万万不敢再提起了” 乾隆帝是个敏感多疑的人,自己在宫里头随意的一句玩笑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去。 二人是至亲的夫妻,尚且如此,何况他对弘曕这样嫡亲的皇子重臣呢? 六王爷窝在被褥里头,两道剑眉狠狠的蹙着,看着难受极了,他不知道听清了皇后的话没有,咕哝了一声,便闭上发红的一双眼睛。 皇后转过身来,嘱咐站在一旁已经呆愣愣的玉琈道 “去给六王爷端上来一碗醒酒汤罢,瞧他这副样子,若是不用些醒酒汤,怕是明日正晌也醒不过来” 玉琈已经在愣愣的出神,还是第一次瞧见六王爷这样失态,她听到皇后的嘱咐,急忙回神,点了点头道 “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 她缓缓的退了下去,离开了这狭的厢房。 皇后这才拍了拍弘曕发烫的脑袋,知道他是喝了不少的酒,可弘曕这个孩子,和乾隆帝有所不同,他即便是喝醉了,也是有着意识的。 还记得从前在中秋家宴上,他饮醉了酒,不屑于吐蕃使臣挑衅天家权威,与那人文能吟诗作对,武能打的他落花流水。 那日的弘曕,除了走路有些摇摇晃晃之外,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喝醉的人。 如今见他这般难受,皇后本是不愿意多说话的,可是今日不说的话,以二人的身份,若是回宫之后,只怕也少有出来说话的机会。 六王爷心思聪慧,可是却有着一颗干净明亮的心思,不大愿意和前朝的那些人一样趋炎附势,有这么个人在乾隆帝面前,是乾隆的幸事。 退一万步来说,弘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决不能看着他被乾隆帝冷待,落得个兄弟离心的下场。 皇后拍了拍他道 “如今屋子里头没有外人,我给你说的话,你可记清楚了没有?” 六王爷弘曕翻了个身,模模糊糊的点了点头道 “我记着,记着就是” 皇后见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刺鼻的酒气钻入鼻子里头去,她胸腔内也翻涌着一股子恶心。 瞧着他喝酒喝的红扑扑的脸庞,还是拿起来了手中的丝帕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痕,哀声叹了口气道 “你是个大男人,遇到点儿什么事还总是哭,也不怕奴才们笑话” 幼时和旁人争东西争夺不过的时候,他就总是爱哭,皇后自己也教过他许多次,男子汉不能总是流泪,可偏偏生性就是个哭包,受了半点委屈都得落下几颗金豆子来。 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鬓边的一缕发丝垂落了下来 “你是个好孩子,你皇兄明白的,我也明白……” 皇后兀自说了许多,也不知道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六王爷听进去了没有,只见他嘴唇咕咕哝哝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皇后见此便微微的俯下身子,听了好几遍,这才听清楚 “额娘不疼我,皇兄也开始疑我,月娘,月娘她也不要我了……” “月娘,月娘……” 弘曕一直絮絮叨叨的嘟囔着的就是这几句话。 皇后看着他憔悴难受的面容,心里也微微泛起来了酸涩。 弘曕出生的不大巧,他出生的时候,本就是先帝的最后一个儿子,先帝爷老来得子,该是最最高兴的事情了。 却偏偏他出生的那一年,先帝重病,本是万千宠爱的阿哥,一时间被钦天监说成了克父的皇子,连带着他的亲生额娘谦妃一时间也跟着失了宠。 六王爷弘曕因为年纪,未卷入乾隆帝与和亲王的立储之争中去,二人虽然争斗的厉害,可对这个最的弟弟都是用心疼爱的。 唯独弘曕的额娘谦妃,记恨这个孩子让自己失了宠,连先帝驾崩的最后一面儿都没怎么见上,对弘曕自都是冷淡至极的。 额娘的关怀疼爱,阿玛的谆谆教导,这些都是弘曕的人生之中从来不曾出现过得东西。 这正是因此,他格外的依赖两个哥哥,对待乾隆帝长兄如父,与和亲王弘昼又兄弟情深。 弘曕幼时,皇后刚刚嫁入王府不久,乾隆帝就登基为帝,膝下无子的皇后便承担下了照顾六王爷的重任。 二人的情分也就是从那时候种下的,弘曕虽然与皇后平辈,可却比她着好些年岁,皇后疼爱他,比亲弟弟还要甚呢。 儿时缺失的那些东西,仿佛皇后都给过他,这个嫂嫂,待自己比额娘还要好得多。 皇后见他额头上已经出了细细的薄汗,便拿起来了团扇缓缓给他扇着风,皇后虽然不清楚他口中兀自嘟嘟囔囔的月娘究竟是什么人,但见弘曕这样难过,便也放下了询问的心思。 只温和的开口道 “回头我在京城里头,给你寻摸个贴心美貌的福晋,可好不好?” 话音未落,只见弘曕将头埋在了枕头里去,呜呜的哭出了声来。 皇后这下子也给惊住了,她愣愣的瞅着弘曕…… 着急忙慌的开口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好了好了,你不愿意也罢,我都依你的就是,你若是有了意中人,也要早日告诉我与你皇兄” “有个贴心人儿陪着你,什么都过得去的,明白么?” 弘曕生性比和亲王还要孤独,和亲王至少还有皇贵太妃亲自的疼爱,如今又迎娶了侧福晋,温婉贤淑,二人感情甚笃。 可弘曕呢,唯一的亲生额娘如今在后宫之中潜心修佛,连太后都不大搭理,自己的婚事又至今都没有下落。 也正是因此,皇后才一心想着早日给他寻个福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来,有个可心的人儿在身旁陪着,或许弘曕就不会这么荒唐下去了,做什么事情也有个记挂,身旁也不会那么孤独了。 可六王爷弘曕却是仿佛丝毫不理会皇后的情,他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头。 这哭的声响不,玉琈正从外头端了醒酒汤进来,听到这样的声音也忍不住抿嘴笑了。 一个堂堂的郡王爷,喝酒喝醉成这副模样,还在皇后娘娘的面前撒娇哭泣,这副模样,和撒娇耍赖的十二阿哥又有什么区别呢? 玉琈将熬好了的醒酒汤放在了皇后的面前,二人看着痛哭出声的弘曕,面面相觑。 玉琈为难的开口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您说什么了?王爷怎么哭成了这模样” 皇后看着玉琈,双眼茫然的摇了摇头道 “我什么也没说啊” 她的确什么也没说,着实不知道哪一句就戳住了弘曕的痛楚,让他这样痛哭失声。 却见床榻之间的弘曕摆了摆手,吸了吸鼻子冲着皇后开口道 “皇嫂,” 皇后急忙哎了一声儿。 就听六王爷摆了摆手道 “皇嫂回去罢,别理会我了” 弘曕睁开双眼。瞧见玉琈站在一旁,顿时就觉得脸面上挂不住了,毕竟是个王爷,当着奴才的面儿哭天抹泪的像是什么模样。 他说完这句话就急忙背过身去睡了。 皇后见他哭的鼻尖通红,心里可怜又好笑,便也看了看身旁的玉琈,无奈的笑了笑道 “得了,我今日真是闲的很了,咱们在这儿和酒醉的人讲什么道理?” 皇后将那醒酒汤往里头推了推,看着弘曕这副伤心的模样,还是缓缓的站起来了身子,玉琈急忙搀扶住皇后。 只见皇后一只手缓缓的摇着团扇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去罢,嘱咐个人进来守着他” 玉琈点头应了声是,便扶着皇后离开了这狭的厢房。 皇后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弘曕,只见他脑袋还闷在枕头里,皇后心底里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便也由玉琈掺着缓缓离开了。 玉琈嘱咐了门外守着的厮道 “仔细照顾着六王爷” 那厮跟在弘曕身旁多年了,见皇后娘娘如此记挂,心里头也是感激的很,急忙躬身行了礼道 “奴才遵旨,多谢皇后娘娘,姑姑费心” 皇后今儿个也累了许久了,只淡淡颔首道 “看紧他些,吩咐下去,今日这么丢脸面的事,让随从都守着嘴“ 这样的事情乾隆帝迟早都要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罢了,可是如今不比在京都城里头,若是传入了百姓耳朵里头,定是要议论皇家的。 皇后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 那厮跪着点了点头道 “奴才遵旨!“ 皇后由玉琈搀扶着,便离开了这里。 月色如水,已经快要被漫天的黑夜给完全吞噬掉了,皇后一身素色的披风罩在身上,行走在洒满茫茫月光的庭院里,恍若嫦娥一般。 玉琈仔细的搀扶着皇后,送她回厢房旁,看了看皇后疲惫的神色,心疼的开口道 “您也累了半夜了,都是奴婢不好,也把您给吵醒了” 她回想着六王爷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嗓门儿太大了些,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吵醒了皇后,连带着她也跟着忙慌大半夜。 皇后抿起嘴角轻笑了笑,伸出手来摆了摆道 “我哪是被你吵醒的,不过是手痛的厉害,出来寻你再给我弄些止疼的膏药贴上,谁知道碰见这么一出儿,这弘曕,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稳当下来” 玉琈闻言急忙看向皇后的手肘,开口道 “您手疼,怎么不早说些,奴婢这就去取膏药来” 皇后另一只手却拉住了她,笑了笑道 “我随你一同去罢,也免得你来回跑了” 二人便去了玉琈住的厢房里去。 冰凉的月光洒满了庭院,皇后回头望了望弘曕住的院子,忍不住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儿。 蹭的一声,玉琈点燃了屋子内的烛火,点燃了满室的寂静,皇后已经摸索着在桌子旁坐下来。 玉琈急忙端来了膏药,缓缓的将皇后手臂上的纱布给拆卸下来,只见皇后胳膊上的伤口已经长住了些,不再像前两天一样不住的流血了。 只是这两日不知怎的的。伤口周围紫青紫青的,也怪不得皇后总说手臂发疼了,外头看着是好了,可是里头的筋骨动了,皇后身娇肉贵的,怎么受的住这样的疼痛的。 她已经尽可能的放缓放温柔了动作,皇后还是疼得嘶了一声儿。 玉琈心疼的捂住皇后的伤口道 “是奴婢不好,弄疼您了” 皇后摇了摇头勉强笑道 “不妨事儿” 若是皇后自己上药,只怕比这还要疼得厉害些呢! 玉琈好容易给皇后收拾好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将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春江潮水连海平 玉琈好容易给皇后收拾好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将亮了。 皇后转了转手腕儿,玉琈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担忧的开口问道 “夫人,您觉得怎么样?” 皇后觉得手腕儿没有方才疼得厉害了,便站起身来笑了笑道 “好多了,这药膏着实好用” 玉琈却收拾了药膏之后,心疼的看了看皇后,这几日以来,皇后疼得是越来越频繁了,她目光盯着皇后的手腕儿开口道 “您这一直疼也不是个法子,咱们还是早日回去看看罢” 皇后活动了两下手,只觉得身上乏累的很,今儿个这一夜可是连眼睛都没怎么闭,听了玉琈的话也只是微微笑道 “回宫再说罢,只怕也快了” 乾隆帝在杭州遇刺,虽说没有伤到哪儿去,可这毕竟不是事儿,二人出来微服私访的又十分匆忙,这不是轻易能耽误了的,即便乾隆帝不明说,皇后也知道他心里头的盘算。 玉琈也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道 “那好吧,您要是疼得厉害,可千万别强撑着” 皇后看着她这么关心自己,便也拍了拍她的手,宽慰的笑道 “得了,今儿个也忙活这么长时候了,快歇歇去罢,我也回去了” 言罢便转身出了玉琈的屋子,回到了隔壁不远的厢房里头去。 乾隆帝这几日或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日日晚上都用着安神药,睡得也比从前沉了不少,若不然的话,今日这么大的动静,他怕是早早就醒过来了。 皇后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厢房里头,乾隆帝还在沉沉得睡着,皇后轻轻的解开披风扔到了一旁的架子上去,朝缓缓的坐到了床榻上。 她今夜出去走了这么一遭,如今周身都带着凉气,只怯怯的坐在床脚处,逐渐暖热了身子才爬进被窝里头去。 乾隆帝似乎也是感觉到周围有人,便翻了个身,大手一下子就压到了皇后的身上,皇后险些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转了转眼睛看看乾隆帝,后者的呼吸声沉重,一下一下的打在自己的耳畔。 皇后将他的大手拿开,转了个身,目光盯着阴影之中,乾隆帝面部的轮廓。 已经蒙蒙亮的天气,皇后的心里,如同外头的天一样,雾蒙蒙的,拨不开尘埃,她往乾隆帝的身边靠了靠,只觉得他的周身温热,暖洋洋的。 弘曕醉酒后的呓语还在耳畔回响着,前些日子遇刺的情景也历历在目,皇后不知那些刺客的来历,只是心底里莫名涌上来一股害怕,生在帝王家,就要接受兄弟姐妹的谋算竟逐,这才是高处不胜寒的真正苦楚罢! 自己起先刚刚得知乾隆帝疑心六王爷弘曕的时候还心有不满,可是如今细想想,乾隆帝的多疑并不是毫无道理,自己一介女流尚且如此贪生怕死,何况是肩负着天下万民的君王呢? 那日的事情的确太过巧合,弘曕素来不喜热闹的人,或许不过是随意的提了一句城南,二人便乐颠颠得去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以乾隆帝的心思,定是要疑心的。 可皇后心里却不愿意疑心弘曕,这个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的,皇后信他心性纯良,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她脑海之中来来回回的拉扯着,痛苦不堪。 已经四更多了,外头的梆子登登响了两声儿,又似乎有鸡鸣的声音响起来,这就是民间的味道罢,宫中寻常时候,可是听不到这些东西的。 皇后翻了个身,一天的乏累都在这薄暮晨光的时候涌了上来,她往乾隆帝的怀抱里靠了靠,便也安心的睡去。 翌日—— 皇后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和煦的日光爬满了屋子里头的每一处,皇后缓缓睁开双眼,满室的安静温和涌入心里。 她心里却有些叹息了起来,这样好的日光啊,这样惬意的日子,自己这一生,也不知道还能过几回? 身旁已经没有了乾隆帝的身影,时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皇后慵懒的伸了伸手,只觉得手腕儿处还是有些微微的疼,便也不敢太过用力。 脑子中闪现了昨日晚上的事儿,生怕乾隆帝是去训斥弘曕了,皇后急忙坐了起来,也没有传唤玉琈进来,自顾自的穿好了衣裳。 玉琈恰好捧着洗漱的东西进来,看到皇后已经穿戴整齐,啊呀了一声道 “夫人,您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叫奴婢一声儿” 皇后将对襟上衣的最后一粒鸳鸯纽扣给扣上道 “刚刚起身罢了,老爷呢?” 玉琈将手中的东西放置到桌上,瞧见皇后还未绾发,便缓缓绕到了她身后,拿起一柄木梳为她梳了梳头发,笑了笑道 “老爷一早起了,说是去找苏大人有些事情“ 苏大人就是苏云端,是纯惠皇贵妃苏云裳的亲生哥哥,这么多年,苏家即使出了个皇贵妃,也还是在江南一带安守本分,从来不曾出过什么岔子,也正是因此,乾隆帝与苏家不论朝纲,自打纯惠皇贵妃过世之后,倒是也亲近了许多。 只是,皇后自己与苏云端大人也是相识的,纯惠皇贵妃的薨逝,自己对苏家人也是满怀愧疚的。乾隆帝今日却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玉琈似乎是看透了皇后的落寞,她将皇后的头发缓缓盘了上去,有几缕碎发不大听话的垂落了下来,玉琈抹了些桂花油在手上,这才服服帖帖的弄好了发髻,她看向镜中的皇后笑道 “老爷特意嘱咐不让吵醒您呢,说是回了宫后,您可就不再能像这样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了” 皇后闻言,脸颊上也没忍住荡开了些笑意,如同秋日里的碧波荡漾,她不屑的撇了撇嘴道 “谁说要随他回去了?” 玉琈也笑了笑,为皇后鬓发上头插上了一只白玉蝴蝶钗环。 皇后站起身子来,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弘曕的事情,急忙开口道 “六王爷呢?” 玉琈为难的往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 “六王爷还没醒来呢,随从们都在那守着呢” 皇后讶异的开口道 “还没醒?叫胡大夫去瞧瞧,别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昨日夜里,自己瞧得真切,弘曕虽然醉醺醺的,可是喝的并不算太多,还不至于睡了一整日还不省人事的地步。 玉琈往皇后面前的铜盆里头加了些花瓣儿,试了试水温正好,这才让皇后净面,她笑着开口道 “没事儿,就是王爷嚷着头疼,醒了后又睡过去了” 皇后听了这样的话,也情不自禁的莞尔笑了。 这个弘曕,脸皮薄的很,如今酒醒了,大抵是想起来昨日晚上的事情,觉得没脸见人了,这才窝在屋子里头不愿意起身。 皇后净完面后,由玉琈取来了上好的棉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水珠,又拿过来桂花膏往皇后细嫩的脸庞上抹了些。 皇后坐在板凳上,惬意舒适的享受着这一切,她见玉琈取来了胭脂要为自己上妆,急忙开口制止道 “得了。” 玉琈诧异的看皇后坐起了身子道 “夫人,今日不出门么?” 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你这傻丫头,也不瞧瞧外头是什么时辰了,这时候再涂脂抹粉给谁看” 皇后这一觉直直的睡到了日上三竿,待会儿用过膳后就差不多是下午的时分了,今儿个这一日,乾隆帝又不在府中,自己经历了上次西湖河畔的那件事之后也不大敢出门儿了,还涂脂抹粉做什么? 玉琈却并未放下手中的东西,她冲着皇后笑道 “夫人还不知道吧?老爷走的时候嘱咐了,今日要带您去净慈寺还愿呢!” 净慈寺还愿,是皇后此来杭州的主要目的,可是这件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拖下去,皇后自己都险些给忘记了。 只见她看向窗外的阳光,茫然的眨了眨眼道 “今儿个?” 若说平日还好些,可是今儿个,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乾隆帝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皇后正想摇头,玉琈却已经手快的将胭脂晕染了些,缓缓的给皇后上了妆面。 “老爷已经嘱咐了吴书来备好马车,等夫人收拾停当了就送您去净慈寺” 皇后瞪了瞪眼睛道 “那他呢?” 净慈寺还愿,也不过是为了还些自己曾经许下的愿景和签文,可当日的子女签文,还是乾隆帝逼着自己去求的,子女也不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子女,而今还愿,乾隆帝难不成要让自己一个人去吗? 玉琈笑了笑道 “自然不是夫人一个人去,老爷嘱咐了,他从苏大人家用过午膳就去净慈寺候着您” 皇后无奈的笑了笑道 “我怎么敢让他候着?何况,他那午膳也不知道要用到什么时候去” 她的语气嗔怪,却明显是带着笑意的。 玉琈看着皇后并未老去多少的脸庞,皮肤还是和从前差不多的光滑细腻,除了眼角有些淡淡的细纹之外,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年近四旬的女人,玉琈伺候皇后这么多年,也明白这和她源源不断的恩宠脱不掉关系,羡慕的开口道 “夫人天生丽质,这胭脂即便不用,也是极好看的” 皇后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容颜老去,年岁枯萎,这是每个女子都逃不掉的命数,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儿道 “女子哪有不老的呢?我都这把年纪,涂脂抹粉给谁看呢?” 还记得年少气盛的时候,自己总是喜欢偷偷用上姑母的脂粉,去往京郊外的马场上等待弘昼的身影,那时候的年岁多么好啊,自己的容颜与穿着总是会引来一众世家女子的艳羡。 如今呢,虽然成了一国之母,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可是也难逃老去的宿命啊。 玉琈取过桌上的一对儿耳环,给皇后带了上去,两颗耀眼的珍珠在皇后的鬓发下微微晃动着,像极了两个灯笼,她看了看镜中的皇后,笑着开口道 “您可是艳绝六宫的容色,如今这么说自己,让其他的女人可怎么活下去哟” 她说话的语调扬高了些,神色也十分好笑。 皇后瞧见玉琈这副模样,也忍俊不禁的笑了笑道 “你这嘴巴呀,抹了蜂蜜一样的甜” 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笑意凝固在嘴边道 “如今艳绝六宫的,该是和卓氏才对,不,那是个艳绝天下的主儿” 皇后在宫中多年,自问容貌不输于旁人,昔年都说淑嘉皇贵妃容颜卓绝,可皇后站在她身旁,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这是她出身高门望族的自信,可这一切,都在看到那个回部女子的时候被击的粉碎,还有镜中逐渐老去的自己。 玉琈见此,便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宽慰的开口道 “您是什么身份,不是和卓氏能比拟的,咱们既然在外头,不必想这些事儿了,奴婢服侍您用膳吧?” 言罢扭头欲走。 皇后自铜镜里头瞧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时日飞快,从前那个叽叽喳喳在自己身旁吵吵闹闹的宫女,如今说话也沉稳如深宫中的老嬷嬷一般了。 皇后温柔的开口叫住她道 “玉琈!” 玉琈缓缓转过身子来,疑惑的看向皇后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皇后看着玉琈温润的一双眉眼,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你若是有了托付,可千万告诉我,趁我还能为你做主!” 不知怎的,皇后心里头总觉得日后自己怕是不能为她做主,也不能够为自己的永璂做主,与其到了那一日,还不如趁着如今,乾隆帝对自己尚有深深的情分在,自己皇后的权利还能护着她,安妥下一个好归宿。 玉琈听皇后这样突如其来的询问,几乎要吓呆了,她愣在原地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笑道 “夫人说什么呢?” 皇后的神色认真,她瞧见玉琈这般诧异的模样,也觉得自己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便温和的冲着玉琈笑了笑道 “你记得我的话就是,无妨,你去吧” 玉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又,缓缓回过头来道 “奴婢哪儿也不去,您就是奴婢余生的托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春江潮水连海平 2 皇后看着玉琈温润的一双眉眼,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你若是有了托付,可千万告诉我,趁着我还能为你做主!” 不知怎的,皇后心里头总觉得日后自己怕是不能为她做主,也不能够为自己的永璂做主,与其到了那一日,还不如趁着如今,乾隆帝对自己尚有深深的情分在,自己皇后的权利还能护着她,安妥下一个好归宿。 玉琈听皇后这样突如其来的询问,几乎要吓呆了,她愣在原地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笑道 “夫人,您这是说什么呢?” 皇后的神色认真,她瞧见玉琈这般诧异的模样,也觉得自己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便急急呢回过神来,温和的冲着玉琈笑了笑道 “你记得我的话就是,无妨,你去吧” 玉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却仿佛明白过来皇后话里头的意思了。 玉琈捏了捏手指,这才缓缓回过头来道 “奴婢哪儿也不去,您就是奴婢余生的托付” 自打她十几岁少不更事的年纪跟了皇后,漫漫余生,皇后就是她的全部依靠。 玉琈从来没有想过婚嫁之事,她虽然也羡慕过旁人夫妻美满,儿女和顺,可是跟在皇后的身边这么多年,对待皇后的情谊,早早就超越了她去婚嫁这样的事情。 何况,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意外丧命,自己与未亡人是没有分别的,又已经是这样的年纪,实在没有打算再去思虑终身大事。 她只愿余生漫漫,皇后又是这样的性子,只盼着自己能在宫中安安稳稳的守着她过完这一生,见她夫妻美满,子女康健,这就是自己余生最大的愿景了。 皇后听了玉琈的话,只觉得鼻尖有些泛酸,她想着果真是人上了年纪,瞧什么听什么都会落下眼泪来,急忙扭过头去笑了笑道 “得了,你快去罢” 玉琈看着皇后的背影,诶了一声儿,便也急急忙忙得去了。 净慈寺—— 八月的杭州城,天儿已然凉了不少了,皇后由吴书来和玉琈架着马车,缓缓的来到了净慈寺。 已经是午后的时辰了,今儿个耽误了这么一日,落得这个时辰才来。 吴书来率先下了马车,玉琈也跟着下来了,伸出手来扶着皇后缓缓下来。 皇后今日穿了一件玉色芙蓉的对襟长衫,因着她体虚怕寒,玉琈急忙为她披上了手中一直拿着的藕粉色披风。 皇后鬓边的钗环随着秋风微微翩动了一两下,她瞧了瞧刺眼的太阳,转头对玉琈笑道 “我不冷…” 玉琈却没理会她,自顾自的将披风披好。 吴书来见此往里头看了看,今日是中秋刚过不久,寺庙里头来来往往上香的人不多。 他转身对皇后笑道 “夫人,好在今儿人不大多” 皇后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却没瞧见乾隆帝的车马,若是他早早来了寺庙里头,看到自己到了也该前来,如今见此,想必是还没来罢! 她提起迤地的罗裙,往前走了一两步,转身进了寺庙里头。 皇后的这身打扮自己看来朴素,落在旁人眼睛里头却仍旧是一副贵妇打扮,加上她姿态万千,眉眼好看,身旁又跟着玉琈和吴书来,旁人忍不住都要多看上好几眼。 这也就是乾隆帝今日不在她身边,若是往日出来的话,碰上人这样细细盯着她瞧,定要恼怒了的。 皇后也觉得阵仗有些大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净慈寺,一别多年,上次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初登凤位的新后,乾隆帝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如今物是人非,自己容颜不再,可净慈寺倒是岿然不动,就连摆设与从前也是一模一样的。 寺庙后头的那棵老槐树,仿佛生的更大了些,在层层的庙门背后,都看的一清二楚。 皇后悠然叹了口气,转头吩咐玉琈和吴书来道 “我须得去拜见住持,怕是要耽搁会子功夫,你们就在外头该干嘛干嘛去罢,不必步步紧跟着我” 吴书来为难的扭头看了一眼玉琈,冲着皇后笑了笑道 “夫人,可……奴才怎么放心?” 前些日子帝后二人险些遇刺的事情,吓得最狠的就属吴书来了,他是乾隆帝贴身的大太监,乾隆帝和皇后二人不论哪一个,身子上稍有些差错,他都是难逃一死。 如今见这寺庙里头的人来来往往,乾隆帝又不再身旁,皇后若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的话,自己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的呀。 皇后手指着那寺庙后头的庵房笑道 “你自个儿瞧瞧,就这几步路的工夫儿,我还能生出翅膀来飞了不成?” 人一出来宫里头啊,说话也自在了不少,吴书来也被皇后逗的笑了笑道 “奴才是担心,老爷回头找不到您” 皇后瞧了瞧周围,没见一点儿乾隆帝的身影,丧气的开口道 “无心还愿的人,硬拉着他来也是没用的,我自己就成了” 言罢也不等二人说话,径直转过身子往里头走去。 乾隆帝早已经就到了净慈寺里头,苏云端陪着他一同来的,将乾隆帝送到了寺庙里便告退了。 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这里的行人神色匆匆,有豆蔻年华前来问姻缘的少女,也有陪同父母来问功名的少年郎,更有那夫妻美满,携着孩子前来拜佛的。 都说众生相,乾隆帝出了紫禁城里头,才真正看到宫外的一切,这里不仅只有自己和皇后羡慕的平平淡淡的生活,还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他寻了处清凉的地方坐下,高高的凉亭,一眼就瞧见了寺庙门口自己府邸之中的车马,还有皇后瘦弱的身影。 即便皇后身子的病已经好全了,这么长时候出宫以来,她脸上也满是笑意,可是身子,怎么看着比从前都是清瘦了好些,她身量高挑算不得矮,如今再这么一痩,愈发显得薄薄如纸片人了。 乾隆帝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不放,他缓缓站起身子来,朝着那纤瘦的身影走去。 门外的吴书来见皇后就这么走了,情不自禁的够了够身子,似乎是要跟上去,玉琈伸出手来一把拽住他道 “哎呀,夫人说了不必跟着!” 吴书来手指着皇后逐渐远去的身影,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可,可是” 玉琈见他如此挂心不下的样子,笑了笑道 “老爷不会让夫人一个儿的,哪里需你我挂心” 后头这句话,是从前在宫里头,在圆明园里头,吴书来时常嫌弃玉琈没有眼力见儿的时候说的话,如今让玉琈说出来,倒是有些好笑了。 吴书来半信半疑的看着玉琈,半晌后也笑开了,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去,他瞧着玉琈机灵鬼儿的模样,慈爱的笑道 “如今在宫外,倒让你来说我没有眼力见儿了” 玉琈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毛道 “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这儿后头的月桂斋,点心好吃的紧,我出来的急,忘带银子了,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吴书来见她提起来月桂斋,眼睛都亮了许多,想着果然是伺候久了主子,人也染上了几分主子的脾性,他急忙摆了摆手道 “你自个儿去吧,我在这候着就是” 二人一男一女,这模样上街算是什么样子,吴书来一边说着,一边要将怀里头的银子掏给她。 玉琈却毫不在乎,她大大方方的拽起来吴书来道 “一起去也热闹,好容易出宫一回,再不看看,也不想想你还有多少时候” 二人这么多年的情分,吴书来总是自称老迈老迈了,玉琈听得腻了,便也时常拿这样的事情来打趣他。 吴书来拗不过她,二人只能拖拖拉拉的走远了,朝着不远处热热闹闹的城里去了。 净慈寺-- 乾隆帝骤然出现在皇后的脸前,皇后也是一惊,目光由惊讶随即转变为嗔怒,她瞧着乾隆帝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气呼呼的开口道 “老爷真是好兴致!” 乾隆帝不理会她,走近了皇后,缓缓执起来她的手才笑道 “是为夫不好,夫人勿怪才是” 皇后撇了撇嘴,轻轻将手从乾隆帝的大手之中抽了出来道 “老爷事务繁多,哪有心思陪我来这儿” 一早起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如今又骤然出现在这里,白白的吓唬人,皇后心里记挂着事,没时间在这与他浪费工夫,便也径直往前走去,竟然走到了乾隆帝的前头去。 从前在宫中,乾隆帝刚刚登基的时候,皇后也还是什么规矩都不明白的妃子,一次与乾隆帝怄气的时候,在御花园里头不心走到了乾隆帝的前头去,这样的情景在王府里头本就是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被皇太后看在眼里头,便是气不打一处来,硬是罚当时的娴妃在安华殿里头跪了整整一个日夜,最后还是乾隆帝与先后一同求情,说是娴妃年少无知,太后这才肯放出来她。 自打那次以后,皇后在宫中行事心翼翼,生怕一不心再惹了太后的不快,可即便如此,明里暗里的还是吃了不少的苦楚,唯独这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行路什么的,鲜少有忘了规矩走到乾隆帝的前头去的时候。 乾隆帝见她走在前头也不恼,慢缓缓的摇晃着手中的折扇,逐渐走近了皇后,伸出手来搂住了她,见皇后还要再动,他急忙开口道 “为夫胳膊还没好完,夫人借我搭搭吧,这胳膊可是为了你才伤着的” 他这么一说,皇后也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巴,还是没说出话来,便也任由乾隆帝搂抱着自己了。 有来来往往的人,还有许多妇人,看着皇后如此夫妻和美的模样,眼睛里都露出来了艳羡。 在她们的眼睛里头,这老爷身子高大威猛,生的又十分英俊潇洒,夫人美貌,窝在他怀里鸟依人的模样,夫妻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如此和睦的,杭州城里也是不大多见。 大殿内— 庄严的钟鼓声在殿内响起来,一下一下的,让人听了心情也沉闷了不少。 乾隆帝带着皇后一同去佛祖前头还了愿景,二人跪在蒲团上,皇后拜了三拜后直起身子来,瞧见乾隆帝还在伏着身子,想起来上次二人来这里求签问卜的时候。 他撇着嘴巴,还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不信这些东西,如今却也乖乖的跪在地上,可见年岁的确不大饶人,让乾隆帝这样一个骄傲自大的人,都心甘情愿的跪下来求佛祖。 二人出了大殿,站在高高的楼阶之上,净慈寺还是从前先祖在的时候,特意吩咐人修的寺庙,里头也供奉着不少皇家的香火,高高的大殿之上,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杭州城,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过往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皇后笑着看向下头的光景 皇后看着寺中的光景,莞尔笑道 “数年过去,这里倒是一点没变” 乾隆帝挥了挥手中折扇笑道 “寺庙轻易不翻修,妄动佛家如何是好” 净慈寺虽然看着有些陈旧,可上次整修还是先祖在世的时候,每一尊佛像都是不敢轻易乱动的。 皇后侧目仰着头看了看乾隆帝,眼睛里头带了些狡黠,她眨了眨眼道 “老爷在求什么,比我求的时间还要长些” 乾隆帝看着她这幼稚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模一样,记得每一次叩拜后都要仰头这样巴巴的问着自己求了什么,若是自己不告诉她,还要闷闷不乐好一阵子。 无奈的轻笑了一声,缓缓摇动着手中的折扇,并不言语。 皇后朝着他又道 “我记得上次咱们来的时候,您还说不信这些,后来又说我笃信太过不好” 上次二人来的时候还是乾隆十六年,刚刚封后的第一年,二人是为求子嗣前来,那时候的乾隆帝什么都不信,连签文都被他给扔到了一边去。 皇后想起来那只签文,如今想来,倒是着实应验了不少,自己得而复失,如今膝下还是只有十二阿哥永璂一个孩子,果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而乾隆帝呢,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岁了,宫里头阿哥公主多的很,令贵妃肚子里头还有一个等着他回去呢,这可不就是绿叶成荫子满枝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春江潮水连海平(2) 皇后看着玉琈温润的一双眉眼,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你若是有了托付,可千万告诉我,趁着我还能为你做主!” 不知怎的,皇后心里头总觉得日后自己怕是不能为她做主,也不能够为自己的永璂做主,与其到了那一日,还不如趁着如今,乾隆帝对自己尚有深深的情分在,自己皇后的权利还能护着她,安妥下一个好归宿。 玉琈听皇后这样突如其来的询问,几乎要吓呆了,她愣在原地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笑道 “夫人,您这是说什么呢?” 皇后的神色认真,她瞧见玉琈这般诧异的模样,也觉得自己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便急急呢回过神来,温和的冲着玉琈笑了笑道 “你记得我的话就是,无妨,你去吧” 玉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却仿佛明白过来皇后话里头的意思了。 玉琈捏了捏手指,这才缓缓回过头来道 “奴婢哪儿也不去,您就是奴婢余生的托付” 自打她十几岁少不更事的年纪跟了皇后,漫漫余生,皇后就是她的全部依靠。 玉琈从来没有想过婚嫁之事,她虽然也羡慕过旁人夫妻美满,儿女和顺,可是跟在皇后的身边这么多年,对待皇后的情谊,早早就超越了她去婚嫁这样的事情。 何况,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意外丧命,自己与未亡人是没有分别的,又已经是这样的年纪,实在没有打算再去思虑终身大事。 她只愿余生漫漫,皇后又是这样的性子,只盼着自己能在宫中安安稳稳的守着她过完这一生,见她夫妻美满,子女康健,这就是自己余生最大的愿景了。 皇后听了玉琈的话,只觉得鼻尖有些泛酸,她想着果真是人上了年纪,瞧什么听什么都会落下眼泪来,急忙扭过头去笑了笑道 “得了,你快去罢” 玉琈看着皇后的背影,诶了一声儿,便也急急忙忙得去了。 净慈寺 八月的杭州城,天儿已然凉了不少了,皇后由吴书来和玉琈架着马车,缓缓的来到了净慈寺。 已经是午后的时辰了,今儿个耽误了这么一日,落得这个时辰才来。 吴书来率先下了马车,玉琈也跟着下来了,伸出手来扶着皇后缓缓下来。 皇后今日穿了一件玉色芙蓉的对襟长衫,因着她体虚怕寒,玉琈急忙为她披上了手中一直拿着的藕粉色披风。 皇后鬓边的钗环随着秋风微微翩动了一两下,她瞧了瞧刺眼的太阳,转头对玉琈笑道 “我不冷…” 玉琈却没理会她,自顾自的将披风披好。 吴书来见此往里头看了看,今日是中秋刚过不久,寺庙里头来来往往上香的人不多。 他转身对皇后笑道 “夫人,好在今儿人不大多” 皇后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却没瞧见乾隆帝的车马,若是他早早来了寺庙里头,看到自己到了也该前来,如今见此,想必是还没来罢! 她提起迤地的罗裙,往前走了一两步,转身进了寺庙里头。 皇后的这身打扮自己看来朴素,落在旁人眼睛里头却仍旧是一副贵妇打扮,加上她姿态万千,眉眼好看,身旁又跟着玉琈和吴书来,旁人忍不住都要多看上好几眼。 这也就是乾隆帝今日不在她身边,若是往日出来的话,碰上人这样细细盯着她瞧,定要恼怒了的。 皇后也觉得阵仗有些大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净慈寺,一别多年,上次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初登凤位的新后,乾隆帝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如今物是人非,自己容颜不再,可净慈寺倒是岿然不动,就连摆设与从前也是一模一样的。 寺庙后头的那棵老槐树,仿佛生的更大了些,在层层的庙门背后,都看的一清二楚。 皇后悠然叹了口气,转头吩咐玉琈和吴书来道 “我须得去拜见住持,怕是要耽搁会子功夫,你们就在外头该干嘛干嘛去罢,不必步步紧跟着我” 吴书来为难的扭头看了一眼玉琈,冲着皇后笑了笑道 “夫人,可……奴才怎么放心?” 前些日子帝后二人险些遇刺的事情,吓得最狠的就属吴书来了,他是乾隆帝贴身的大太监,乾隆帝和皇后二人不论哪一个,身子上稍有些差错,他都是难逃一死。 如今见这寺庙里头的人来来往往,乾隆帝又不再身旁,皇后若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的话,自己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的呀。 皇后手指着那寺庙后头的庵房笑道 “你自个儿瞧瞧,就这几步路的工夫儿,我还能生出翅膀来飞了不成?” 人一出来宫里头啊,说话也自在了不少,吴书来也被皇后逗的笑了笑道 “奴才是担心,老爷回头找不到您” 皇后瞧了瞧周围,没见一点儿乾隆帝的身影,丧气的开口道 “无心还愿的人,硬拉着他来也是没用的,我自己就成了” 言罢也不等二人说话,径直转过身子往里头走去。 乾隆帝早已经就到了净慈寺里头,苏云端陪着他一同来的,将乾隆帝送到了寺庙里便告退了。 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这里的行人神色匆匆,有豆蔻年华前来问姻缘的少女,也有陪同父母来问功名的少年郎,更有那夫妻美满,携着孩子前来拜佛的。 都说众生相,乾隆帝出了紫禁城里头,才真正看到宫外的一切,这里不仅只有自己和皇后羡慕的平平淡淡的生活,还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他寻了处清凉的地方坐下,高高的凉亭,一眼就瞧见了寺庙门口自己府邸之中的车马,还有皇后瘦弱的身影。 即便皇后身子的病已经好全了,这么长时候出宫以来,她脸上也满是笑意,可是身子,怎么看着比从前都是清瘦了好些,她身量高挑算不得矮,如今再这么一痩,愈发显得薄薄如纸片人了。 乾隆帝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不放,他缓缓站起身子来,朝着那纤瘦的身影走去。 门外的吴书来见皇后就这么走了,情不自禁的够了够身子,似乎是要跟上去,玉琈伸出手来一把拽住他道 “哎呀,夫人说了不必跟着!” 吴书来手指着皇后逐渐远去的身影,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可,可是” 玉琈见他如此挂心不下的样子,笑了笑道 “老爷不会让夫人一个儿的,哪里需你我挂心” 后头这句话,是从前在宫里头,在圆明园里头,吴书来时常嫌弃玉琈没有眼力见儿的时候说的话,如今让玉琈说出来,倒是有些好笑了。 吴书来半信半疑的看着玉琈,半晌后也笑开了,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去,他瞧着玉琈机灵鬼儿的模样,慈爱的笑道 “如今在宫外,倒让你来说我没有眼力见儿了” 玉琈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毛道 “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这儿后头的月桂斋,点心好吃的紧,我出来的急,忘带银子了,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吴书来见她提起来月桂斋,眼睛都亮了许多,想着果然是伺候久了主子,人也染上了几分主子的脾性,他急忙摆了摆手道 “你自个儿去吧,我在这候着就是” 二人一男一女,这模样上街算是什么样子,吴书来一边说着,一边要将怀里头的银子掏给她。 玉琈却毫不在乎,她大大方方的拽起来吴书来道 “一起去也热闹,好容易出宫一回,再不看看,也不想想你还有多少时候” 二人这么多年的情分,吴书来总是自称老迈老迈了,玉琈听得腻了,便也时常拿这样的事情来打趣他。 吴书来拗不过她,二人只能拖拖拉拉的走远了,朝着不远处热热闹闹的城里去了。 净慈寺 乾隆帝骤然出现在皇后的脸前,皇后也是一惊,目光由惊讶随即转变为嗔怒,她瞧着乾隆帝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气呼呼的开口道 “老爷真是好兴致!” 乾隆帝不理会她,走近了皇后,缓缓执起来她的手才笑道 “是为夫不好,夫人勿怪才是” 皇后撇了撇嘴,轻轻将手从乾隆帝的大手之中抽了出来道 “老爷事务繁多,哪有心思陪我来这儿” 一早起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如今又骤然出现在这里,白白的吓唬人,皇后心里记挂着事,没时间在这与他浪费工夫,便也径直往前走去,竟然走到了乾隆帝的前头去。 从前在宫中,乾隆帝刚刚登基的时候,皇后也还是什么规矩都不明白的小小妃子,一次与乾隆帝怄气的时候,在御花园里头不小心走到了乾隆帝的前头去,这样的情景在王府里头本就是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被皇太后看在眼里头,便是气不打一处来,硬是罚当时的娴妃在安华殿里头跪了整整一个日夜,最后还是乾隆帝与先后一同求情,说是娴妃年少无知,太后这才肯放出来她。 自打那次以后,皇后在宫中行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再惹了太后的不快,可即便如此,明里暗里的还是吃了不少的苦楚,唯独这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行路什么的,鲜少有忘了规矩走到乾隆帝的前头去的时候。 乾隆帝见她走在前头也不恼,慢缓缓的摇晃着手中的折扇,逐渐走近了皇后,伸出手来搂住了她,见皇后还要再动,他急忙开口道 “为夫胳膊还没好完,夫人借我搭搭吧,这胳膊可是为了你才伤着的” 他这么一说,皇后也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巴,还是没说出话来,便也任由乾隆帝搂抱着自己了。 有来来往往的人,还有许多妇人,看着皇后如此夫妻和美的模样,眼睛里都露出来了艳羡。 在她们的眼睛里头,这老爷身子高大威猛,生的又十分英俊潇洒,夫人美貌,窝在他怀里小鸟依人的模样,夫妻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如此和睦的,杭州城里也是不大多见。 大殿内 庄严的钟鼓声在殿内响起来,一下一下的,让人听了心情也沉闷了不少。 乾隆帝带着皇后一同去佛祖前头还了愿景,二人跪在蒲团上,皇后拜了三拜后直起身子来,瞧见乾隆帝还在伏着身子,想起来上次二人来这里求签问卜的时候。 他撇着嘴巴,还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不信这些东西,如今却也乖乖的跪在地上,可见年岁的确不大饶人,让乾隆帝这样一个骄傲自大的人,都心甘情愿的跪下来求佛祖。 二人出了大殿,站在高高的楼阶之上,净慈寺还是从前先祖在的时候,特意吩咐人修的寺庙,里头也供奉着不少皇家的香火,高高的大殿之上,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杭州城,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过往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皇后笑着看向下头的光景 皇后看着寺中的光景,莞尔笑道 “数年过去,这里倒是一点没变” 乾隆帝挥了挥手中折扇笑道 “寺庙轻易不翻修,妄动佛家如何是好” 净慈寺虽然看着有些陈旧,可上次整修还是先祖在世的时候,每一尊佛像都是不敢轻易乱动的。 皇后侧目仰着头看了看乾隆帝,眼睛里头带了些狡黠,她眨了眨眼道 “老爷在求什么,比我求的时间还要长些” 乾隆帝看着她这幼稚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模一样,记得每一次叩拜后都要仰头这样巴巴的问着自己求了什么,若是自己不告诉她,还要闷闷不乐好一阵子。 无奈的轻笑了一声,缓缓摇动着手中的折扇,并不言语。 皇后朝着他又道 “我记得上次咱们来的时候,您还说不信这些,后来又说我笃信太过不好” 上次二人来的时候还是乾隆十六年,刚刚封后的第一年,二人是为求子嗣前来,那时候的乾隆帝什么都不信,连签文都被他给扔到了一边去。 皇后想起来那只签文,如今想来,倒是着实应验了不少,自己得而复失,如今膝下还是只有十二阿哥永璂一个孩子,果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而乾隆帝呢,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岁了,宫里头阿哥公主多的很,令贵妃肚子里头还有一个等着他回去呢,这可不就是绿叶成荫子满枝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曲径禅房草木深 二人出了大殿,站在高高的楼阶之上,净慈寺还是从前先祖在的时候,特意吩咐人修的寺庙,里头也供奉着不少皇家的香火,高高的大殿之上,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杭州城,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过往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皇后笑着看向下头的光景 皇后看着寺中的光景,莞尔笑道 “数年过去,这里倒是一点没变” 乾隆帝挥了挥手中折扇笑道 “寺庙轻易不翻修,妄动佛家如何是好” 净慈寺虽然看着有些陈旧,可上次整修还是先祖在世的时候,每一尊佛像都是不敢轻易乱动的。 皇后侧目仰着头看了看乾隆帝,眼睛里头带了些狡黠,她眨了眨眼道 “老爷在求什么,比我求的时间还要长些” 乾隆帝看着她这幼稚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模一样,记得每一次叩拜后都要仰头这样巴巴的问着自己求了什么,若是自己不告诉她,还要闷闷不乐好一阵子。 无奈的轻笑了一声,缓缓摇动着手中的折扇,并不言语。 皇后朝着他又道 “我记得上次咱们来的时候,您还说不信这些,后来又说我笃信太过不好” 上次二人来的时候还是乾隆十六年,刚刚封后的第一年,二人是为求子嗣前来,那时候的乾隆帝什么都不信,连签文都被他给扔到了一边去。 皇后想起来那只签文,如今想来,倒是着实应验了不少,自己得而复失,如今膝下还是只有十二阿哥永璂一个孩子,果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而乾隆帝呢,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岁了,宫里头阿哥公主多的很,令贵妃肚子里头还有一个等着他回去呢,这可不就是绿叶成荫子满枝吗? 上次他说自己笃信太过的时候,又正是为了求十三阿哥永璟平安的时候,只是可惜的很,这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没能留得住。 只是今日,乾隆帝却没有什么心思继续逗弄她了,乾隆帝微微转过身子,盯着皇后的脸庞,一字一句道 “你知道,我是从何时信佛么?” 皇后看着他突然正经了的脸色,也收起来了自己脸庞上的笑意,茫然的摇了摇头。 乾隆帝目光悠远沉静,他缓缓开口道 “是腊月二十三,那一日你难产永璟,我在景仁宫中听着你的哭声,整整一夜,我的心,像是被揉碎了一样” 皇后也安静了下来,她盯着乾隆帝,眸子里流光浮动,并不言语。 乾隆帝的大手攥紧了手中的折扇柄,那一日的一切,乾隆帝此生都不愿意再去回想,他眼眶微红,开口道 “那是我第一次开口求天地,求佛祖,护佑我妻儿安康,即便是,即便是折了我的阳寿” 皇后眼眸微动,这些话,自己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出来,皇后只觉得心里头也梗住了,缓缓将瘦弱纤长的手覆上乾隆帝的大手。 乾隆帝拍了拍她的手,过了许久,他才扯出来一抹笑意 “你方才不是问,我求了什么?” 他看着皇后瘦弱的身子,悠悠的叹了口气道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没有什么挂心不下的事情,唯一能求的,就是你” 皇后哑然失笑 “我?”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求的。 乾隆帝顿了顿,才又开口道 “求我的夫人能够年岁长永,与我再无隔阂,安稳过完这一生” 这一年多以来,都是自己的不对,让皇后本就不大好的身子在阎王殿门口徘徊了好几次,余生漫漫,自己所求不多,不敢奢求太多东西,唯独盼望皇后身子康健,别再让自己挂心不下了。 皇后看着乾隆帝认真严肃的脸庞,自己与他的隔阂,早在那日遇刺的时候消磨的一干二净了,夫妻一体,许多事都是要二人共同承担的。 皇后毕竟是世家大族女子出身,识大体,也是那拉氏教养女子最最基本的要求了。 只见她莞尔笑了笑,脸颊上荡开了一个酒窝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计较,只是年岁的事情,毕竟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乾隆帝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儿,他缓缓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 “这无妨,有为夫在,定让你安稳百岁” 他一面笑着,一边伸出来手正要圈住皇后,却发现皇后往外退了一步。 只见她点了点头道 “时辰不早了,我要去见静方住持,老爷可要同去么?” 乾隆帝眨了眨眼睛,回想了许久,似乎才记起来静方住持这个人,只记得从前见过一两次,是个眉目严肃的出家女子,在这净慈寺里头呆了也有些年头了。 乾隆帝最是害怕出家人叩念经文,从前安华殿里头请来了大师,皇太后带着他和后妃在那里足足听了三日三夜的经文,可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他见皇后要去,也不愿意抚了她的兴致,只摆了摆手道 “你知道,我不愿听出家人念经文,就在这儿等你罢” 他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亭子,有许许多多的人在那里头坐着玩闹,皇后仔细的瞧了瞧,见没多少女子在,这才放下了一颗心,她鼓了鼓腮帮子道 “那好吧,您可不许乱跑,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乾隆帝手中缓缓摇着折扇,看她这撒娇的模样,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笑道 “快去吧!” 皇后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一只手提裙缓缓的下了台阶,进了寺庙后头的庵房内。 乾隆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皇后的背影,见有小尼姑出来引着她往里进去了,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去,朝着歇息的地方走去了。 皇后由小尼姑领着来见静方住持,远远地就望见静方在庵房门口站着,一身素袍,遗世独立。 仿佛这人世间一切的喧嚣与她毫无关系。 皇后这样想着,都被自己愚蠢的想法给弄笑了,静方主持的确就是出家人,出家人不理世事,还怎么会和红尘有所羁绊呢? 庵房这里,只有一条狭小的道路,上头布满了青苔,这里安静极了,外头祭拜僧客的喧扰,半点儿也听不到,只有屋檐上的水滴,滴滴答答的似乎在击打着门口的青石。 静方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目光悠远宁静。 小尼姑将皇后带到了这里,并未开口说话,只弯了弯身子告退了。 皇后见她小小的年纪,便对着她温和的笑了笑道 “有劳你” 静方住持似乎也是听到了这边儿的动静,她却并未转过头来。 皇后又往前走了两步,她这才双手合十,弓身开口道 “参见住持!” 静方这才微微的转过身子来,待看清来人后,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挂了些笑意,她伸出手来连忙扶起皇后笑道 “阿弥陀佛,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皇后却摇了摇头,冲着她温和一笑道 “一别多年,住持可好?” 静方年愈五十,眉目祥和,因着远离世事,吃斋念佛,面容并不见老,与皇后是早年就相识的情分。 可惜早先时候皇后并不喜爱佛道,如今在宫中才肯慢慢参悟。 出家人神色都内敛的,即便是有什么欢喜,也不轻易露在外头,静方主持此刻见了皇后,内心虽是欢喜,面色却并无波澜,只淡淡笑道 “有劳贵人挂念,贫尼一切都好” 皇后看着她的神色,动容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 静方缓缓松开了紧紧握着皇后的手,看向远方,目光悠远,她声音清透 “听闻娘娘膝下如今已有子女,此次来我寺内,是来还愿的吧?” 这么多年,静方住持虽然远离京都城内,可皇后一切的动静,她心中还是十分清楚的,知己故友遭遇这般,静方心中虽然唏嘘,却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皇后的来意一下就被静方看透清楚,她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悲戚 “是,但信女无福。不幸夭折一子一女,现下膝下唯有长子,此次前来,除了还愿,还请住持念在多年情谊,为我孩儿超度,我已抄录了法华经,明日便派人送来” 这一年来在圆明园中,皇后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的,光是法华经,华严经,就抄录了不下十遍,字字真心。 静方住持看着她眼中的点点星光,似乎有流光浮动一样,忍不住点了点宽慰的开口 “能有后脉,已属幸事,不必再强求,娘娘做的已经比许多母亲好了,命数天定,贫尼自当好好超度,望他们来世再投富贵” 皇后听到静方的这句“不必再强求”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疼了一下,那个孩子,可不就是自己与乾隆帝强求的因果么? 她听了静方的话,急忙的摇摇头道 “不必富贵,平安之家即可,只求他们来世福寿延绵,长命百岁” 阿菡与永璟,都是生在了最尊贵的天家里头,却连基本的阳寿都保不住,可见慧极必伤的因果,二人都是顶好的好孩子,若是真的如同佛家所说,能有来世的话,只盼望他们一生平安,将这一世的阳寿一同补上! 静方看着皇后严肃的脸色,心下也觉得唏嘘,只宽慰的笑了笑。 “贵人,屋内请” 皇后点了点头,便低下头随她一起进了佛殿。 另一旁 乾隆帝独自一人坐在凉亭内,午后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远远望去,风流倜傥,虽然已经不算年轻,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份沉稳大气,还是十分的吸引人。 有一个六七岁身量的小丫头,手中还攥着一根长长的红布条,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凉亭里头来。 她眨巴着湿润的大眼睛,似乎已经有些慌乱了,小小的脑袋四处转动着,她目光看了看安稳坐在凉亭之中的乾隆帝。 乾隆帝也注意到了这个小丫头,眼下凉亭里头没有旁人,也不知她是要找谁,这副可爱的模样,生的也和宫中自己的七公主差不多模样呢。 乾隆帝冲着她笑了笑开口道 “小丫头,你在做什么呢?” 那小女孩眨了眨眼,无辜的开口道 “娘亲,要娘亲” 乾隆帝这才明白过来,她好似是找不到自己的娘亲了,便缓缓的站起身子来,瞧见凉亭下头的人熙熙攘攘的,也不知道她娘亲生的什么模样,这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小女孩慌乱的攥着红布条道 “娘亲要带我去后山许愿的” 乾隆帝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只觉得棘手,他低下头道 “你家在何处?我先嘱咐人将你送回家去吧?” 那小姑娘却摇了摇头道 “娘亲找不到我,会急哭了的” 乾隆帝这下也是束手无策了,他指着自己方才坐的地方笑道 “那你坐在这儿,细细的往下瞧,若是瞧见你娘亲,就大声喊她” 凉亭里头只有这么两个石凳,另一个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茶水给洇湿了,乾隆帝这下站起身子来,那小姑娘便也抱着红布条坐到了乾隆帝的位置上,丝毫不客气。 乾隆帝无奈的看了看她,只能站在一旁。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辰,那小姑娘都已经等的昏昏欲睡了,乾隆帝目光盯着下头,只见一个碧色衣裳的妇人,目光焦急,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乾隆帝急忙唤醒那小女孩,指着下方的女子道 “丫头,快瞧瞧,那是不是你娘亲?” 小女孩朦朦胧胧的揉了揉眼睛,转瞬间就欢喜的冲着下头那个妇人的身影叫嚷了起来 “娘亲!娘亲” 下头的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女儿的呼喊,提起裙角来就疾步跑上来了,气喘吁吁的到了凉亭内。 母女二人分别一两个时辰,却仿佛是失了魂魄一般,那妇人狠狠的抱紧了怀中的女儿,还不住的喃喃道 “吓死娘了,乖囡囡” 小丫头也是这时候才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窝在娘亲的怀里头,揉着自己落泪的眼睛。 那妇人眉目温润,搂紧了怀中的小女儿安慰道 “好了好了,娘带你回家去” 妇人缓缓的站起身子来,这才注意到女儿身后的乾隆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弯了弯身子道 “多谢这位老爷,看护小女” 这女子眉眼温润,举止落落大方,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想必是哪家的夫人吧,乾隆帝无奈的笑了笑道 “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曲径禅房草木深(2) 只见小女孩朦朦胧胧的揉了揉眼睛,转瞬间就欢喜的冲着下头那个妇人的身影叫嚷了起来 “娘亲!娘亲” 下头的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女儿的呼喊,她骤然抬起眼睛来,提起裙角来就疾步跑上来了,气喘吁吁的到了凉亭内。 母女二人分别一两个时辰,却仿佛是失了魂魄一般,那妇人狠狠的抱紧了怀中的女儿,还不住的喃喃道 “吓死娘了,乖囡囡” 小丫头也是这时候才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窝在娘亲的怀里头,揉着自己落泪的眼睛。 知道自己走丢的时候都没有哭的小孩子,却在扑进娘亲怀抱里头的时候放声大哭了起来。 乾隆帝看着这一切,也似有动容。 那妇人眉目温润,搂紧了怀中的小女儿,尽力的控制住了自己颤颤抖抖的声音,尽力的安慰道 “好了好了,娘带你回家去” 妇人缓缓的站起身子来,这才注意到女儿身后的乾隆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弯了弯身子道 “多谢这位老爷,看护小女不致走失,若不然,我回家当真不知如何与夫君交代了” 这个女儿,是自家夫君的眼珠子,命根子一样珍贵,若是今日随自己一同出来走失,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家了。 她声音还在微微的颤抖着,丢失孩子,想来也是受了不少的惊吓。 乾隆帝瞧这女子眉眼温润,举止落落大方,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想必是哪家的夫人吧,他无奈的笑了笑道 “这位夫人不必多礼,我举手之劳罢了” 那小女孩举着手中的红布条,冲着娘亲晃了晃道 “娘亲,我还要去后头许愿呢,爹爹让我许的” 那妇人找了孩子许久,早已经累的筋疲力尽,见自家女儿还有这么大的兴致,也不忍心拒绝她,点了点头道 “好,娘亲这就带你去” 言罢便领着小女孩微微屈身道 “小女有幸,今日多得老爷相助,感激不尽,先行告退” 本想说些报答的话,或者是给些银子以表感谢之情,可见这位老爷行事坦荡,穿着打扮与贵人一样,眉宇之间的贵气更是看的让人局促,哪里需要自己寒酸的银两呢,徒惹反感罢了! 乾隆帝只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必客气,快去吧” 那妇人领着小女孩就要离开,转过身去的时候,小丫头回头望了望乾隆帝,这位威严的男人和自己的爹爹差不多年纪,又救了自己,陪自己玩了这么长时候,她心怀感激,扭过头来开口道 “伯伯,你有愿望吗?我可以替你许下!” “我爹爹说过,这里的槐树许愿十分灵验,他就是在这里许下愿望才有了我” 此言一出,牵着她小小手掌的妇人脸庞微红了起来,面容羞怯,用力拽了拽她的手道 “长安,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 乾隆帝看着她这样小小的年纪,扭头对着自己笑的模样,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都露了出来,可爱至极,唇边也荡漾出了一个笑容 “丫头,我没有什么愿望,即便有,心愿代劳怎能有用呢,你们去吧” 乾隆帝看着逐渐微薄的日光下头,小女孩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心底里却有些叹息了,若是当年,自己与皇后的阿菡能安安稳稳长大,如今也该是这般模样了。 该是个出落得愈发好看的小丫头了,眼睛生的像自己,五官却是和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自己会抱着她出宫来,去京郊的草地上扎风筝,带她去木兰围场给她猎一只小兔子皇后也会牵着她的小手出宫来玩儿,见一见江南的好风光。 他目光哀戚,却只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无言的消逝在寺庙的清风中…… 许多过往的事情,又怎么能是一句两句的遗憾就能填补的呢,乾隆帝的心里头空落落的,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一个下午的时候很快就消磨过去了。 而另一旁的皇后。 她与静方住持已经在庵房内呆了一个多时辰。 庵房里头不大明亮,或许是因为房子前头有层层的大树花木在遮挡着,还有些微微的寒冷。 静方住持击打木鱼的声音沉闷,咚咚的似乎是一下一下砸在了皇后的心头之上。 她只觉得一颗心不受控制的下沉。 那些经文徐徐的从静方主持的嘴里念出来,带着沉重的那些过往。 两个鲜活可爱的孩子,金雕玉琢的一对儿女,到如今还剩下了什么呢,全都化成了这些经文。 罢了罢了,都是自己强求的因果罢!阿菡或许不该来到自己的腹中,做了皇上的女儿,她可以生在一个安稳之家,若是自己当年没有饮下那杯桂花酿,也就不必带着担忧生下这个孩子。 若是自己不事事与淑嘉皇贵妃针锋相对,她又怎么会将满腔恨意都发泄在阿菡这么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呢? 因为阿菡的夭折,连带上了永璟的先天不足,难产出世,又因为莫名其妙的意外让他落了水。 不该说他是福星降生啊,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是自己最小最小的儿子,生在腊月,最怕冷的孩子,却在腊月的冰天雪地里头落下了冰冷的湖水。 皇后思绪刚刚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里一阵抽痛,她捏紧了自己的手指,恨不得要掐出血来。 但愿自己的一双儿女真的能够随着这一句句佛经,超度亡魂,来世再投平安之家。 皇后心中默念着经文,只愿一切真的可以随尘土归去。 木鱼声缓缓停了下来,皇后的一颗心也终于坠入深渊,她缓缓睁开双眼。 静方住持的面容安然宁静,她缓缓睁开眼,瞧见皇后的眼睛里头流光浮动,似乎有晶莹闪现,心底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皇后睁开眼看了看外头天色渐晚,夕阳即将落去,屋内黑暗的逐渐看不清了佛经上的字文,都要点起灯来才能看清楚,便站起身来告辞道 “今日已经叨扰住持多时,夜色已晚,就先行告辞了” 皇后看着她安宁的神色,想到这一别,今生还不知道能不能够再见面了,心下动容,便吸了吸鼻子道 “还望住持保重身子,有缘我会再前来探望,珍重” 静方住持端坐在蒲团上,静静地看向她瘦弱的身躯,面色微恸,似有不忍。 瞧着皇后如此恳切,她竟然身子情不自禁的微微前倾了些开口道 “贵人日后,怕有大难,可千万戒骄戒躁,若有一日山穷水尽,尽管来鄙寺,虽不可保你富贵,但可护你安宁” 出家人总是能瞧见些旁人未知的定数,皇后年岁渐大,又与佛有缘,日后即便艰难险阻,也能够化险为夷。 万物都是一个定律,不贪则无恶,万恶始贪起。 皇后已经是至高无上的位置,她又不是个贪心过重的人,实在不必再去贪些什么,这一点,自然也用不到旁人挂心! 静方住持心中唯一担忧的也就只有一件了,戒骄戒躁! 心气浮躁,并非长久之像,皇后此时的待遇未必是她日后的待遇,她若是一味的坚持自己的脾性,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有她自己放下心中的浮躁,收敛些性子,日后才能够安稳度日。 皇后命数并不是上好的,她的前尘过往,以及日后的缘法,都不是单凭自己这个远离世事的出家人所能左右的,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劝解一二了。 今日所说非言,但愿皇后是个有缘人,能够参悟明白吧! 虽然她与佛有缘,静方住持也不忍心瞧着她与自己一样,往后的余生都常伴青灯古佛。 静方住持言罢,瞧着皇后震惊的脸色,这才又觉得泄露太多,自己一个出家人,能说些什么呢,眼前的这个女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自己能嘱咐她的,也就这些了。 静方住持缓缓扭回身子,闭上眼睛转起了手中的佛珠。 若是旁人听得此言怕是觉得静方住持这个尼姑是在咒她,可皇后与静方住持多年相识,知道她的为人秉性,所说的话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是信她的,听得此言只觉心中有些忐忑,静方的话也让她觉得温暖, 何况,静方此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的性子,自己也是知道的,能不能与乾隆帝终老,尚且难说。 皇后愣了愣,又不由得想起来今日中午自己那突如其来的预感,她伸手捂了捂眼睛,觉得手掌温热。 连忙开口道谢 “多谢住持!” 静方住持悠悠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等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看不到皇后的人影,桌上的香炉盈盈绕绕,她定了定心神,喃喃的开口道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皇后缓缓的出了庵房的门,由小尼姑引着出了后头的庵房,只见那小尼姑双手合十道 “贵人慢走” 皇后颔首道 “多谢” 言罢便转身离开了,她穿过佛殿,只见白日里威严壮观的佛殿此刻在黄昏之下,看着倒有些阴森森的,四周人声俱静。 她脑海中却反反复复的回想着静方住持的话,日后怕有大难,自己能够有什么大难呢?杀身之祸?身在紫禁城中,看似是守卫森严最最安全的地方,实则步步为营,是龙潭虎穴一般的地界儿,自己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有什么大难呢? 唯一的指望就是永璂,静方的话语隐晦,莫不是言指永璂? 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到永璂了,皇后心中对他也是十分想念。 皇后摇了摇脑袋,心中默念了两声儿阿弥陀佛,打消了自己心里不好的念头,便也不再胡思乱想。 皇后出了佛殿,只见寺庙内人烟稀少,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四顾的寻找着乾隆帝的身影,仔细看了看,只有乾隆帝一人还坐在凉亭内。 皇后心中的石头陡然落了地,偌大的佛寺之内黑漆漆的,若是瞧不到乾隆帝,自己还不知道要害怕成什么样子。 皇后急急忙忙走过去,拾裙缓步上了台阶,乾隆帝或许是在出神,也没有注意到她从身后的楼梯上缓缓上来。 皇后见周围人少也没有伺候的奴才在,她轻轻的弯下身从后边搂住乾隆帝,乾隆帝急忙扭头,见是皇后调皮的笑容在身后,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和煦的笑了笑,而后一把握住她的双手 皇后见乾隆帝的浑身都沾染了露水的寒气,内疚的开口道 “是我不好,让老爷久等了,您怎么不先回马车里去?” 乾隆帝用额头抵了抵她的脸颊,疲惫的站起身来摇摇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嘱咐了在这等你,我若是先走了,你会与我善罢甘休?” 皇后忍不住莞尔笑了笑。 二人并肩而行,皇后边走边伸出手来,揉揉乾隆帝有些发凉的手。 印象之中,从来手脚冰凉的那个人都是自己,乾隆帝的大手一直是带着炙热的温度的,如今摸着倒是比自己的双手还要冷。 皇后心疼的揉着他宽厚的手掌开口道 “外头这样冷您不必如此” 乾隆帝似是很享受这样的待遇,将手放到皇后小小的手心里。 他侧头看向皇后温润的脸颊,开口问道 “还要去许愿么?” 后山的老槐树,皇后这么多年总是念叨着要来,如今真的来了,倒不见她有什么想去的意思了。 皇后想了想静方住持的话 “万恶由贪念而生,贵人不必在意,不必强求,自然不会有恶果” 皇后愣愣的摇摇头,觉得乾隆帝诧异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梭巡,她抬起眼睛来,笑了笑道 “如今,已经别无他求了” 皇后的眉眼弯弯,像极了东边露出来一点点头的月牙儿。 乾隆帝心神荡漾,满足的握紧了皇后的手,轻轻开口道 “为夫也别无所求” 二人相视一笑,皇后的眼睛里装满了落日余晖,美不胜收。 乾隆帝动情的俯下身子,似乎要吻上她的双眼去,皇后害羞的低了低头几乎要埋到他胸膛处,举起手来推了推他的胸膛,不满的嘟囔道 “佛门圣地” 乾隆帝哈哈笑了,揽着皇后出门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无边光景一时新 皇后愣愣的摇摇头,觉得乾隆帝诧异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梭巡,她抬起眼睛来,笑了笑道 “如今,已经别无他求了” 皇后的眉眼弯弯,像极了东边露出来一点点头的月牙儿。 乾隆帝心神荡漾,满足的握紧了皇后的手,轻轻开口道 “为夫也别无所求” 二人相视一笑,皇后的眼睛里装满了落日余晖,美不胜收。 乾隆帝动情的俯下身子,似乎要吻上她的双眼去,皇后害羞的低了低头几乎要埋到他胸膛处,举起手来推了推他的胸膛,不满的嘟囔道 “佛门圣地” 乾隆帝美人在怀,仰头哈哈笑了两声儿,一下午的烦闷感伤都被冲走了,揽着皇后的身影就出了佛寺的大门儿去。 玉琈和吴书来早已经回来了,二人已经在马车旁候着了,见乾隆帝和皇后相携出了佛寺,便服侍帝后二人缓缓上了马车。 落日斜阳,马车悠悠的行驶离开了净慈寺,回了府邸。 净慈寺在余晖的照射下岿然不动,仿佛正在安然笑看着这一切。 皇后与乾隆帝坐在马车上,她偷偷的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了瞧,静谧的街道上人烟稀少。 这个时辰,人们都在家里吃饭了吧,街道上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群,远处的炊烟袅袅,给人一种心安之感,这才是宫外的生活吧。 有的不只是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更多的是远离喧嚣的安然悠宁,皇后的目光盯着远处的一片小黄花儿,天色一寸一寸的暗了下去。 她缓缓的开口呢喃道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乾隆帝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将皇后拽了过来,语气里头已经带了不满 “我的话,又让你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素来不喜欢皇后这般坐马车上抛头露面,即便天色已晚,乾隆帝的心里头还是不大舒坦。 皇后自知理亏,也不再辩驳,低垂着头乖乖认错 “没有!只是这样的景色,也不知还能瞧见几回” 乾隆帝虽然还没有真正提起,可皇后心里明白,回宫也就这几日的工夫了吧,出来的本就匆忙,是因着自己的任性才出来耽搁了这么久。 他是个君王,不是轻轻松松的一个男子,他的肩头上,有卸不掉的羁绊和重担,能抽出这么多的时候于自己在一处儿,皇后心底里,已经十分的知足了。 乾隆帝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见皇后面色悻悻,便也笑了笑,拿起手中的折扇掀起来帘子的一角笑道 “夫人吟错了,应当是若得山花插满头,妾愿随君住” 皇后看着乾隆帝一本正经的模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脸上的酒窝荡漾,看的人心神慌乱。 她这样的笑容是极其罕见的。这么多年,皇后的名号压在她身上,如同沉重的枷锁一般锁住了她的笑颜,哪怕是面对真切的乾隆帝的时候,她的笑意,也都带着三分应付,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肆无忌惮的笑着。 乾隆帝心里默默承诺着,待到日后,只要南巡,必然还要带着皇后一同出来,不为别的,就为着她这样好看的笑容。 乾隆帝动情的,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脸颊道 “景娴……” 他次次啦啦的胡渣刺在自己脸庞,皇后却低下头,往他怀里钻了钻道 “还在外头呢,您这是做什么?” 乾隆帝搂紧了她瘦弱的背脊,收回了意识,这才开口问道 “你在庵房里这样久,都说些什么了?我记得,你从前是听不惯讲佛经的” 从前先后笃信佛教,安华殿里头,每逢十六,总要请大师来朗诵念读佛经,后宫嫔妃也可参悟,起先景娴还是每次都去的,后来不知怎的,似乎是在殿内睡着了,引得皇太后不满。 再往后每月的诵读佛经,娴妃都是称病不去,先后十分理解,便也应允了她免去的权利。 皇后不愿意将静方住持的话告诉他,乾隆帝定然又要嘟囔佛家开口空喷了,只瘪了瘪嘴巴道 “人都会变,总要有个依托,才能在宫中心安度日” 从前她是不信的,也不明白为什么少时的额娘总是一个人呆在佛堂里头就是一整日,后来日子长了,自己的年岁也是一点点的变老,容颜不再,总是要求些东西,才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下去日子。 乾隆帝瞧着她这一脸正经的模样,认真的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开口道 “为夫不就是你的依托吗?皇额娘责罚你抄过的女戒,你都忘全了不成!” 女戒其五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 他这副心安理得的语气,好似皇后就该是以他为天一般的。 皇后见他提起从前那样的事情,冷哼了一声道 “若不是因为您,我怎么会抄写女戒十遍?” 因为乾隆帝不守规矩留宿景仁宫十日,因此还差点耽误了黄河一带的水患,前朝重臣的折子都要递给太后这里来了,皇太后气急败坏之下,连带着皇后一起重重的责罚了,跪在安华殿里整整一个日夜,抄写女戒十遍,不得奴婢伺候。 回想从前,那真是皇后最受苦的一个日夜了,她金尊玉贵的长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呢? 乾隆帝见皇后对自己还有怨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儿 “是我不好,只是额娘也是一片好心,让夫人日后温顺谦和,才能更好的服侍夫君” 皇后脑海里只要一想起来那日的女戒和黑漆漆的安华殿,就累的慌,夫者为天的道理,自己也是听听就罢的。 皇后便只挑了挑眉毛,也不愿意再搭理他。 斜阳一寸一寸的被黑夜吞没下去,乾隆帝的马车似乎也是在沿着曲曲折折的余晖,缓缓的行驶着。 远处青山隐隐,西湖景色秀丽,安然惬意。 府邸 六王爷弘曕已经醒了酒一日,头昏脑胀,他想起来昨日的窘迫,狠狠的斥责了将自己带回这里的小厮一顿,又听闻了乾隆帝和皇后不在府邸中,便急急忙忙的想要离开。 却在大门口被守卫的人拦住,只见那人面色冷峻,拱了拱手道 “王爷,夫人有命,让您在这好好歇息,她回来有话和您说” 六王爷弘曕闻言瞪大了眼珠子,他想起昨日夜里自己那样无礼的举动,听小厮说,自己还哭出声来,真是丢人丢尽了。 自己堂堂郡王爷,却在女子面前这样没脸,尽管那人是自己的亲人。 皇后虽然是自己的亲嫂嫂,又亲厚的很,自幼都在一处的,可自己如今毕竟已经是大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还在她面前哭天抹泪的,弘曕想想就难受极了。 他无奈的开口道 “劳烦通禀皇嫂,今日我着实有事需尽快离开,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那侍卫却冰冷着一张脸 “职责所在,还请王爷不要为难” 六王爷弘曕的脸色铁青,他握了握拳头,只觉得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厮,恼怒的捶了他一拳道 “都是你鼓捣出来的好事!!!” 那小厮吃痛,狠狠的捂住自己被捶打的胸膛,许久没有缓过来。 六王爷弘曕言罢便气鼓鼓的转身回了房里去。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松软的被子上,整个房里还充斥着自己醉酒后的味道,转眼就能看到桌案上,皇后昨日夜里为自己预备下的醒酒汤。 醒酒汤还剩半碗,仿佛在提醒着弘曕,昨日夜里的羞愧难当。 枕头畔还有自己眼泪湿过的痕迹,弘曕烦闷的看了一眼,转个身将头埋进了被褥中去。 眼瞧着马车逐渐到了府邸,皇后也想起来府中还有一个呢,便支支吾吾的转头对乾隆帝道 “老爷,” 乾隆帝斜斜的靠在马车一旁,惬意的闭着眼睛,听到皇后唤他,眼睛都未睁开应了一声儿道 “嗯?可是又要下车买东西了?” 自从到了杭州,乾隆帝都要不敢带皇后出来了,日日的采买东西,这个要带回宫去给永璂,那个要给庆妃带上的。 皇后见此,无奈的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拽住了乾隆帝的胳膊道 “您说什么呢,我是有件事儿要对您说,弘曕他,他昨日夜里饮了些酒,回了府邸后头歇着去了” 乾隆帝昨日夜里用了些安神的汤药睡的沉,想来也是没有听到弘曕半夜里的乱闹,今早起来他又出去的早,八成儿下人也没来得及禀报。 乾隆帝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墨黑色的眼眸凉意森森,前些时日遇刺的事情,是一直梗在心里的结。 六王爷弘曕这个名字,更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听到,如今事情还未水落石出,若是真的查出来,哪怕与弘曕有一丝半点儿的关系,自己都不会轻饶了他! 即便是白莲教徒,乱臣贼子加害自己都不为过,杀了砍了就是,可是弘曕,是自己亲自带大的孩子,是最亲近的兄弟! 谁都可以造反,只有他不成! 皇后看着乾隆帝的眼神变得不大正常,还以为他是因为对自己提及弘曕有所不满,便缓缓低下了头去。 这才听得乾隆帝沉稳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 言罢又目光斜睨了皇后一眼,轻飘飘的加了一句道 “夫人还亲自照顾了他许久罢?” 皇后面色讪讪,尴尬的点了点头道 “是,他还是个孩子” 这样荒唐的话说出来,皇后自己都不好意思的将目光投向了别处,不敢直视乾隆帝的眼睛。 六王爷弘曕,纵然比皇后小上十几岁,如今也已经是快要到而立之年的人了,青年都谈不上,怎么会是个孩子。 乾隆帝盯着皇后的侧脸,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徐徐展开了手中的折扇道 “夫人莫不是糊涂了?他还是个孩子?有孩子会这么大年纪宿醉整晚的么?“ 他本是想说哪有孩子会细心谋划了行刺一事,可细心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教皇后也一并知晓此事,因着此事烦扰。 皇后摆弄了两下乾隆帝宽厚的大手,低垂着眉眼,动听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泉水一般,缓缓的流入乾隆帝的耳朵里去 “弘曕是我瞧着长大的,是老爷忘了吧,他比您的三阿哥,还要小上几个月呢!” 言罢见乾隆帝另一只手徐徐的摇动着折扇,人却默然不语。 皇后沉了沉心神,伸出纤细的手指挠了挠乾隆帝的手心道 “他虽然行事乖张,可这孩子心思清澈明亮,与旁人不一样!” 乾隆帝感受着皇后的手指来回的梭巡,心里头却上上下下的打起鼓来,弘曕与皇后亲近,这也是自己清楚的事情。 如今只是担心,只怕弘曕若是有心人,会利用上皇后对他的的这份疼爱,做些不齿的事情,再加上皇后心软的性子,若是被蒙蔽了双眼,可怎么是好呢? 他挑起眉毛缓缓睁开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皇后这副讨好的模样调侃道 “他还真是与旁人不一样,谁能落得夫人亲自开口说好呢?” 皇后久居宫中多年,不是没有遇见过棘手的事情,但是能让她亲自开口求情的,也是没有几个人,昔年荣嘉公主的事情在前,她宁愿自己冒着危险亲自上阵,也不愿开口向乾隆帝提一个求字,如今又是为了六王爷的事情,虽然并未开口恳求,可能得皇后在乾隆帝面前亲自美言,也是着实罕见的了。 乾隆帝余光瞧见皇后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捏了捏皇后柔软的手指道 “怎么会想起来说这些?是弘曕告诉了你什么?” 自从乾隆帝开始疑心六王爷之后,他手上的一切职务,都在几日之间,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卸了下来,弘曕人生的聪明伶俐,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悟出来其中的意思来,以他的那点子心眼儿,找皇后,是他唯一的想法了罢!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旦央求些什么东西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围到皇后身边去撒娇撒痴,也不看看什么样子! 皇后抬起头来,望进乾隆帝的眼睛里去,还是没有受住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是,他很是委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边光景一时新(2) 乾隆帝余光瞧见皇后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轻轻的捏了捏皇后柔软的手指道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起来说这些?是弘曕告诉了你什么?” 自从乾隆帝开始疑心六王爷之后,他手上的一切职务,都在几日之间,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卸了下来,弘曕这人生的聪明伶俐,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悟出来其中的意思来,以他的那点子心眼儿,找皇后,是他唯一的想法了罢!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旦央求些什么东西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围到皇后身边去撒娇撒痴,也不看看是什么样子! 且不说皇后如今是一国之母,前朝的事情不敢贸然开口,就论她和弘曕,六王爷弘曕早已经成年,叔嫂有别的道理,还用得着乾隆帝亲自教吗? 皇后抬起头来,望进乾隆帝的眼睛里去,还是没有受住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是,他很是委屈呢” 乾隆帝不屑的轻轻冷哼了一声儿道 “他委屈?他做的那些龌龊事儿,丢尽了皇家脸面,还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委屈?” 皇后见乾隆帝有些想要动怒的意思,急忙伸出纤细的手抚了抚乾隆帝起伏的胸口,尽量柔声道 “事情尚未有定论,老爷也不能单凭心里的想法就贸然定了弘曕的罪名,他虽然行事荒唐,又任性惯了,可咱们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您摸着良心说说,他哪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言罢见乾隆帝默然不语,墨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些动容,皇后又继续道 “这样说或许是对先帝爷不敬,可都说长兄如父,老爷在弘曕心中的份量,和阿玛也是差不多了” 先帝去的早,何况因着弘曕出生的时候,先帝染了一场大病,后来虽然好了些,可先帝的驾崩,到底也是与这场病有些联系的,先帝在世的时候听信谗言佞语,笃信是弘曕的出生克了自己的命数,连带着弘曕的生母,如今吃斋念佛的谦太妃,从前曾是多么受宠,都因着这受了冷落,直到先帝驾崩都不曾亲自送别! 更不必提他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了,对这个儿子几乎不怎么见面,父子二人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莫提什么情谊了,弘曕对这个阿玛,更是没什么情分可讲,皇后记得,先帝驾崩的时候,还是自己掐着年幼的他,他才肯落下泪来的。 或许是自小就与皇位无缘的因故,弘曕自记事的时候,就与哥哥们的感情极好,三阿哥弘时出嗣为王,与他不怎么见面,自小都是乾隆帝亲自为他找师傅,教他习字的,而和亲王喜欢舞刀弄棒,六王爷的一身好功夫,也都是弘昼教给他的。 乾隆帝目光悠远,为君王者,最忌讳的就是情分二字,疑心弘曕,也是自己身在高位,心思缜密之故。 许多事,并不是像皇后口中说的那样简单,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 “如今不必再提这些了,” 皇后盯着他的神色,将头放在了乾隆帝的肩膀上道 “弘历,你认定了他,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的吧” 兄弟手足,弘时从前出嗣后,新帝登基不久就病重过世了,乾隆帝虽然不曾亲自去探望,可还是整日坐在养心殿里,滴水未进。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血脉,哪怕是做过再见不得人的事情,血液里头流淌着的情分,到底是割舍不掉的。 即便乾隆帝再铁面无私,在皇后看来,他心底里头,是最重视情分二字的。 见他并不说话,皇后将头一转,嘟囔道 “总归,我是信弘曕的!” 六王爷弘曕,是乾隆帝的亲生弟弟,他都这样疑心,他日若是自己身陷囹圄,乾隆帝会不会这样也不审问就贸然在心中定下罪呢? 应当不会吧? 乾隆帝自从大婚那一日起,就答应过自己了的,不会疑心自己,夫妇坦诚共对,永不相欺。 静方主持的话又在耳畔,自己日后的大难,自己深宫之中的一个女子,能够有什么大难呢? 乾隆帝身上的绿竹香味萦萦绕绕的钻进鼻尖,皇后也觉得安心了不少,不论前路如何艰难险阻,只要乾隆帝不放开自己的手,自己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她语气笃定,还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乾隆帝忍不住偏头看了看她歪在自己身上的神色,无奈的笑了笑道 “就要到了,还不快放开我,下车罢” 皇后这才不好意思的撒开了紧紧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抚了抚自己有些凌乱的鬓发,抿嘴笑了笑道 “帮我瞧瞧,乱了没有?” 乾隆帝闻言收起来手中的折扇,往前倾了身子,仔仔细细的瞧了瞧皇后的鬓发,伸出手来扶正了皇后鬓发上调皮歪了下来的蝴蝶发钗,上头细碎的珍珠流苏绕的他指尖发痒,乾隆帝柔声道 “好了,夫人极美” 皇后见他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的甜,想来心结也是开了些吧,笑着看了他一眼,听得马车外动静,便知道已经到了府邸了,皇后听得他夸赞自己,心里头虽然乐开了花,手上却嗔怒的拍了他一下道 “花言巧语!” 乾隆帝哈哈笑了两声儿。 马车已经停下,乾隆帝率先下了马车,他站稳后便抬头看向马车上下来的皇后,伸出手来扶住了她,贴心的将披风给皇后披上,二人这才并肩往里走去。 夕阳已经完全被暗无天际的黑夜吞没了,府邸门口也已经点起来了灯火,将乾隆帝和皇后二人的影子拉的修长。 正厢房外 守了六王爷弘曕一日的侍卫已经被他折磨的心力憔悴,此刻瞧见皇后回来了,便斗着胆子上前几步,朝着乾隆帝和皇后二人弯了弯身子道 “参见老爷,夫人” 乾隆帝瞧见有人这么不识规矩的挡住了去路,皱了皱眉头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侍卫。 只见他为难的压低声音开口道 “禀老爷,夫人,六王爷他,他在里屋等了一日了,不吃不喝!” 皇后闻言一颗心像是被吊了起来一样,她记得今日出门的时候还嘱咐人去瞧瞧看,不过是让弘曕在府中等上一日,也是为了自己今日能在乾隆帝面前开解一二,缓和缓和。 可这个弘曕,还是和从前一样着急的性子。 皇后皱眉,抬起眼睛看了看一旁的乾隆帝,收起了心里的担忧,只安静的颔首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卫面色尴尬,拱了拱手道 “是!” 便急匆匆的告退了。 乾隆帝面色冷峻,并不停下脚步,拉着皇后就往里屋去了,皇后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无助的握了握他的手指。 乾隆帝心中来回拉扯着念头,最终还是沉了沉心思,攥紧了皇后的手安慰道 “我心里有数,不必担忧了” 皇后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直打鼓,也不知道乾隆帝心底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瞧着乾隆帝面色不大对劲,便也不敢再说话。 回到府邸的时候就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今日劳累了一日,吴书来和玉琈便早早的传膳了。 满满一桌的佳肴,都是江浙之地的特色美食,还有着皇后最是喜爱的西湖醋鱼,再配上这个时节最好的菊花酿,真是人间至宝。 只是今日的皇后却没有这个胃口,她瞧着一旁坐着的乾隆帝大快朵颐,只闷闷的捧着眼前的酒盅喝了一口。 一轮明月不知道何时悄悄的爬上了西窗。 乾隆帝夹起一块鲜美的鱼肉,放到皇后面前的盘子里,笑吟吟的开口道 “夫人今日奔波了一日,是该好好用些” 皇后见他如此盛情难却,便也尴尬的笑了笑用了。 乾隆帝面上不露声色,实齐却在暗暗打量着皇后的小动作,偏心太过,一个劲儿的纵容弘曕,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乾隆帝与皇后二人用膳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伺候的,这也是从前在宫里头就有的规矩,吴书来和玉琈在外头守着,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敢进去侍候。 玉琈捧了清清肠胃的茶水缓缓进来,却瞧见皇后不同于往常一般坐着,恭恭敬敬的站在乾隆帝的身侧。 二人已经用过了晚膳,皇后见玉琈进来了,亲自从玉琈手里接过了茶盏,转身捧着茶水给乾隆帝用,玉琈哪里见皇后这样做低伏小,急忙慌乱道 “主子,还是让奴婢来吧?” 皇后余光瞧见乾隆帝巍然不动的坐着,便知道他的想法,只缓缓的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 她亲自递上了茶水给乾隆帝,恭顺的开口道 “老爷,请用茶” 乾隆帝心安理得的受着皇后的这份侍奉,挑了挑眉毛看着皇后,却并不接过来她手中的茶水,待到觉察着皇后也不剩多少耐心了,这才伸手接过,捧着喝了一口。 便见好就收的对一旁站着的吴书来道 “去将六王爷请来吧!” 吴书来微微愣了一刹那,皇后对他撇了撇眼睛也没瞧到,还是一旁的玉琈机灵,急忙拉着吴书来道 “奴才这就去” 乾隆帝端然的坐在椅子里,看向一旁立着的皇后,抖了抖手中的茶盏道 “茶凉了,再去添些来” 皇后转过身来,不情不愿的接了过来乾隆帝手中的茶盏,哪里凉了?分明还有些烫手呢! 可是为了六王爷弘曕的事情,自己如今也不得不哄着他了,便恭恭敬敬的答了声道 “是,老爷” 乾隆帝得意洋洋的展开手中的折扇,嘴角泛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吴书来跟着玉琈一同出来殿内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自己今日里总是觉得皇后娘娘不大对劲儿,自打出了净慈寺就恭顺的很,原是为了六王爷。 玉琈看着他这样的朽木疙瘩,忍不住埋怨道 “您可真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很了,夫人都使了多少眼色,偏您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真是急坏人呢” 吴书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道 “出宫这么长时候,一时松懈下来,还请姑奶奶和夫人说清楚,绝不是有意” 二人边走边说着话,玉琈瞧见前头就是六王爷昨日晚上住的地方儿了,便摆了摆手道 “哪里还用得着我说?夫人不会误会你这老货” 吴书来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却见六王爷弘曕住的那间厢房灯火昏暗,像是没人在里头一样,玉琈和吴书来二人尴尬的对望了一眼,玉琈伸出手来推了推吴书来,吴书来只能无奈的往前走了一两步,敲了敲门窗,轻开口道 “六王爷,老爷有请,说是和夫人有话要与您商议” 言罢却不见人回应的声音,只有门窗咯吱咯吱的声音回响着,吴书来回望了一眼玉琈,只见玉琈压低了声音示意道 “你进去些” 吴书来素来知道这位六王爷脾性随和,但是古怪起来也是着实吓人的,平复了胸腔内的呼吸,缓缓的推开厢房的门进去了。 玉琈便也蹑手蹑脚的跟在了后面。 轻轻唤了一声道 “六王爷,六王爷?是主子找您呢!” 而久久不出声儿的六王爷弘曕,正独自一人坐在窗棂旁,有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映照的他轮廓分明,素日里有着和煦笑容的一张脸,如今倒多出来几分悲怆来,他转头看向二人,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了!” 玉琈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躲到了吴书来的背后,拍了拍胸脯。 吴书来也是吓着了,他尴尬的笑了笑往后退了些道 “王爷请吧!” 这样幽暗的屋子,六王爷弘曕一个人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不疾不徐的站起身子来,看着玉琈受了惊吓的一张苍白的脸色,不好意思的扯出来了一个笑容 “昨日多谢姑娘照拂,受累了” 他这样客客气气的说话,玉琈更是吃惊了,急忙往后站了站,摇头道 “王爷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应当应分的” 六王爷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顿了顿后才朝着二人道 “走吧!” 若是不说话,玉琈当真很难将眼前这个正襟的翩翩儿郎与昨日夜里宿醉的那个无赖想到一处去,只见他眉目冷淡,已经缓缓的踏出了厢房,二人急忙也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边光景一时新(3) 而久久不出声儿的六王爷弘曕,正独自一人坐在窗棂旁,有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映照的他轮廓分明,素日里有着和煦笑容的一张脸,如今倒多出来几分悲怆来。 他转头看向吴书来和玉琈二人,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了!” 玉琈被这突如其来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躲到了吴书来的背后,拍了拍胸脯,长长舒出来一口气。 吴书来也是吓着了,他尴尬的笑了笑往后退了些道 “老爷和夫人有请,王爷请吧!” 这样幽暗的屋子,六王爷弘曕一个人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不疾不徐的站起身子来,看着玉琈受了惊吓的一张苍白的脸色,不好意思的扯出来了一个笑容 “昨日夜里多谢姑娘照拂,受累了” 这样担忧自己的时候,还是不忘昨日夜里玉琈对着自己的照顾,六王爷虽然为人不羁,可身上的这份温润识礼,是皇后自小就教给他的。 他这样客客气气的说话,玉琈从来没有见过,此刻更是吃惊了,急忙往后站了站,摇头道 “王爷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应当应分的” 六王爷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顿了顿后才朝着二人道 “走吧!” 若是不说话,玉琈当真很难将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翩翩儿郎与昨日夜里宿醉的那个无赖想到一处去,只见他眉目冷淡,已经缓缓的踏出了厢房。 玉琈拽住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吴书来,二人急忙也跟了上去。 这或许是六王爷弘曕为人二三十年以来,所走过的最最忐忑的一段路。 他不知道乾隆帝对自己的处罚究竟是什么,只是,他为人爽朗,宁可被一把尖锐锋利的刀剑给直接刺死,也不愿意这样被一片肉一片肉的活活剐下。 今天的一日,他呆在狭小的厢房里头,将一切的一切都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人真的是可以煎熬到这样的地步的。 从前的六王爷弘曕也是以为自己有些聪明心思的,可这些心思,在遇到精明能干的乾隆帝时,犹如小巫见大巫一般。 乾隆帝心思缜密,杀人于无形之间,他若是想要取走自己的性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之所以前瞻后顾,一半是顾念着兄弟之情,另一半,则是在乎这普天之下的悠悠众口? 弘曕的性命,轻飘飘如同羽毛一般,他一死何足惜呢?不过是王陵里头多了一橔棺木,唯一怕的,就是人言可畏! 乾隆帝若是遵循自己的心思猜忌,一下子就将六王爷给杀掉,天下的人会怎么说呢? 当今的君王不顾念兄弟亲情,斩杀亲兄弟,残害手足。 前朝后宫,有谁会真正效忠于他?效忠于一个连亲生弟弟都猜忌的人,弘曕的外祖一家也在前朝为官,焉能不心寒? 弘曕如今却是真正的有些伤神了 纵使自己从未做过那样骨肉相残的亏心事,可徐月娘的话犹在耳畔 “王爷身在皇家,一旦惹来了疑虑,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自己做不做过又有什么紧要的呢?紧要的是,乾隆帝,他的心中,是不是认定了自己是那等骨肉相残,谋求皇位的乱臣贼子! 六王爷弘曕的脚步沉重,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厢房,不知道迎接自己的该是什么? 是像三哥弘时一样被革去黄带子,被贬入了八皇叔的宗籍之中,还是该像五哥弘昼一样,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流放,永生不得皇家重用。 无论是哪一种,六王爷弘曕的心中都是不畏惧的,自己的额娘在宫中吃斋念佛,自打记事起就不大疼爱自己,即便是自己获罪,太妃的名号也不会让她晚年过于凄惨。 而自己独身半生,京城的府邸之中连个侍妾都没有,更不必提连累谁了,唯一在乎的徐月娘?外人眼里看着不过是露水春恩的情分,即便自己满族抄斩,又关她一个风尘女子什么事呢? 六王爷弘曕悠然的叹出一口气来,顿下了脚步,他不是害怕前路的艰难,只是惋惜与乾隆帝这份如父子般亲近的手足情分。 这个皇兄,终于还是像对待自己的哥哥们一样对待自己了。 玉琈和吴书来在后头跟着,瞧见他停下了脚步,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玉琈便知道这位六王爷或许还是在担忧昨日晚上的事情。 玉琈便轻轻往前走了一步,露出来了和煦的笑意对着六王爷弘曕开口道 “王爷?夫人在等着呢!” 言罢瞧见六王爷弘曕还是默不作声的。 玉琈还以为他是担忧昨天晚上的事情,便开怀的笑了笑道 “王爷不必担忧,夫人已经将一切对老爷说清楚,相信不会怪罪的” 六王爷弘曕听着玉琈这般努力宽慰劝解自己的话,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儿。 自己哪里是担忧那些宿醉的小事情呢? 那些事情落在乾隆帝的眼睛里,只会更好罢了。 自己越是荒唐不羁,他或许就越是满意吧! 不过玉琈提起来皇后,倒是让六王爷弘曕的心里也不舒服了许多,除了自己的额娘,在幽幽深宫之中,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也就只有皇后了,她疼爱自己,比自己的额娘还要多得多,如今对自己,也一定很失望吧? 昨日夜里,自己也是在她的安抚之下,才缓缓的哭了出来吧。 皇后身上的香气好闻,是淡淡的绿竹香,这样淡淡的味道,自己儿时就时常闻到,她教给了自己许多东西,也安然护着自己。 若是自己能有个万一,只盼着皇兄切莫切莫迁怒与她。 弘曕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落下在幽静的庭院里头,他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自己腰间的白玉腰带,缓缓的向着乾隆帝所在的房间走去。 有几支海棠花垂落下来,稀碎的花瓣落在了寂静的庭院之中。 冷月无声。 杭州的秋日,就连夜晚都是十分的温柔。 厢房内 乾隆帝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有若无的对着坐在自己左侧的皇后开口道 “过了中秋,天也是一日冷过一日了。” 皇后虽然端正的坐着,可是心里头早已经七上八下了起来,玉琈和吴书来已经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带着弘曕过来,只盼着这孩子不要倔性子一上来,连自己也不愿意见了。 她听到乾隆帝的话,心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莞尔笑了笑开口道 “是,秋来风急,只盼皇额娘的病情不要反复才好,老爷出来这么长时间,宫中人人挂心,也该早日回去才是!” 乾隆帝与自己出来了这么长时间,宫务是全权交给令贵妃处理,可令贵妃有孕在身,身子又频频不好,怎么能够好好料理呢? 到头来,这繁琐的宫务还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皇太后的手上,她虽然大权在握,满心的欢喜,可毕竟人年纪老迈了,时间一长了,身子也是撑不住的。 再加上乾隆帝与皇后迟迟不归,难免让她心中紧张起来,和卓氏与诚嫔日后的荣宠。 乾隆帝笑着看了看皇后道 “是该回去,夫人这是人还未到宫中,便早早的开始拈起了酸” 皇后却没什么心思与他继续说笑,低垂着头转动着手中的丝帕,淡淡的开口道 “老爷多虑了,我不过是挂心永璂与宫中事务罢了” 挂心皇太后的话,皇后实在是说不出口了,她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皇太后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实在让人厌恶至极。 皇后一大早就知道皇太后有书信前来,只是乾隆帝始终不提起,自己也知道内容八成不是多么让人高兴,便也不再问。 还是偶然有一次吴书来告知自己的,太后派人送来的书信之上,写的是她在宫中年纪老迈,病情反复,只盼乾隆帝允准,将宫务暂且交给诚嫔打理。 宫中高位嫔妃不多,愉妃不擅打理宫务,令贵妃有孕在身,庆妃专心抚育着十五阿哥永琰。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与容嫔和卓氏又都是外族女子,对宫务这种事,不便插手。 皇太后此举看来也没什么过分的,可是再如何,宫务怎么能够交给诚嫔这个仅仅嫔位的女子来打理呢? 皇太后面上是说要诚嫔帮着她一同处置宫务,可是实际上不过是在提醒乾隆帝该为诚嫔晋封位分。 最起码,也要是个妃位,才能在深宫之中立得住脚。 诚嫔钮祜禄氏恩宠淡薄,姿色平庸,人也不算聪明,这么多年,若不是太后在宫中对她提点一二,只怕她是连乾隆帝的面也见不到几次的。 可即便如此,皇太后费足了力气让她承宠,却还是与皇嗣无缘。 如今乾隆帝年岁渐大,诞下子嗣怕是不可能了,巩固住诚嫔钮祜禄氏的位置才是最紧要的,只要位置够稳固,他日即便是过继一个皇子养在膝下也是好的。 皇太后这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只要皇后不回宫,日后的后宫之中,再也没有她半点踏足之处。 可皇太后哪里会想到,一心将皇后扶上后位的是乾隆帝,乾隆帝做了多少年的打算才将皇后名正言顺的扶上后位,如今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顶替了她的位置,把控着她的权力,何况,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伤了一条胳膊,才换的皇后点头答应回宫,又怎么会答应太后这样的要求呢? 只匆匆回复了太后,让她安心养病,宫务不必插手,暂且交给愉妃打理,待到自己与皇后回宫再议。 如今看来,回宫便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皇后的话语刚刚落下,便见乾隆帝满意的颔首道 “是,夫人身子也已好全,是该回去劳累一番了” 他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泛起来一抹得逞的笑意。 皇后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闷闷的应了声道 “是” 乾隆帝脸上笑意更甚,他缓缓合起来了手中的折扇,拿在手上转来转去的。 咯吱一声,是吴书来的声音在门外想起 “老爷,六王爷来了” 乾隆帝这才不疾不徐的收起来了自己面上的笑意,严肃的盯着那扇门,默不作声。 空气一时间静谧了下来,皇后坐直了身子,温婉的声音传出门窗 “让他进来” 弘曕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上头的云纹显得他气度非凡,在外头潇洒肆意的六王爷,到了乾隆帝与皇后的面前,却乖乖耷拉着脑袋。 他缓缓推门进来,见帝后二人正襟危坐的盯着自己,便俯身行了礼道 “臣弟参见皇兄,皇嫂!” 乾隆帝仍旧是不开口,兄弟二人相见时却分外尴尬。 六王爷弘曕担忧的是乾隆帝的怪罪,乾隆帝心中却是一半疑心,一半因着皇后的话,而对这个幼小的弟弟生出来了些愧疚,自己贸然的疑心,不知他会不会寒心。 乾隆帝紧紧抿着嘴巴不发一言,皇后笑了笑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不必多礼了,快坐下吧!” 六王爷弘曕便支起身子来,恭敬道 “多谢皇嫂” 他移步到了乾隆帝的下首,坐在了最靠后的一个位置,距离乾隆帝和皇后极远。 皇后看他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夜里喝多了酒,便担忧的开口道 “身子可好些了么?我怎么听侍候的人说,你今日一日不吃东西” 六王爷弘曕面色尴尬,他双手无措的抓了抓膝盖处的布料道 “是臣弟昨夜饮了酒,身子不舒服,就没吃东西,有劳皇嫂挂心了” 他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皇后提起昨日夜里,弘曕脸上的沉稳之色就再也挂不住了。 试探的瞧了瞧乾隆帝的神色又道 “昨日叨扰了皇兄皇嫂,是臣弟的罪过,还请皇兄恕罪!” 皇后也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乾隆帝,期待他能有些回应。 乾隆帝感受到了二人的目光,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朝着坐的远远的六王爷弘曕开口道 “你坐的这样远,朕说话,你听得到么?” 皇后闻言急忙抬起眼睛来,看向还发愣的六王爷弘曕,示意他坐近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无边光景一时新(4) 咯吱一声,是吴书来的声音在门外想起 “老爷,六王爷来了” 乾隆帝这才不疾不徐的收起来了自己面上的笑意,严肃的盯着那扇门,默不作声。 空气一时间静谧了下来,皇后坐直了身子,温婉的声音传出门窗 “让他进来” 六王爷弘曕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上头的云纹显得他气度非凡,在外头潇洒肆意的六王爷,到了乾隆帝与皇后的面前,却乖乖耷拉着脑袋。 他缓缓推门进来,见帝后二人正襟危坐的盯着自己,便俯身行了礼道 “臣弟参见皇兄,皇嫂!” 乾隆帝仍旧是不开口,兄弟二人相见时却分外尴尬。 六王爷弘曕担忧的是乾隆帝的怪罪,乾隆帝心中却是一半疑心,一半因着皇后的话,而对这个幼小的弟弟生出来了些愧疚,自己贸然的疑心,不知他会不会寒心。 乾隆帝紧紧抿着嘴巴不发一言,皇后笑了笑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不必多礼了,快坐下吧!” 六王爷弘曕便支起身子来,恭敬道 “多谢皇嫂” 他移步到了乾隆帝的下首,坐在了最靠后的一个位置,距离乾隆帝和皇后极远。 皇后看他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夜里喝多了酒,便担忧的开口道 “身子可好些了么?我怎么听侍候的人说,你今日一日不吃东西” 六王爷弘曕面色尴尬,他双手无措的抓了抓膝盖处的布料道 “是臣弟昨夜饮了酒,身子不舒服,就没吃东西,有劳皇嫂挂心了” 他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皇后提起昨日夜里,弘曕脸上的沉稳之色就再也挂不住了。 试探的瞧了瞧乾隆帝的神色又道 “昨日夜里,臣弟酒醉无礼,叨扰了皇兄皇嫂,是臣弟的罪过,还请皇兄恕罪!” 六王爷弘曕这样的话,是直直的向着乾隆帝开口了,他若是再不能给些回应,气氛当真是无法转还了。 皇后也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乾隆帝,期待他能有些回应。 乾隆帝感受到了二人的目光,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心里的郁气久久挥散不去,他抬起眼睛来,朝着坐的远远的六王爷弘曕开口道 “你坐的这样远,朕说话,你听得到么?” 皇后闻言也有些惊讶,片刻后急忙抬起眼睛来,看向还在发愣的六王爷弘曕,轻轻挥了挥放在袖子下头的手,示意他坐近些。 六王爷便匆匆忙忙的站起来,挪动了身子,坐在了乾隆帝下首的第一个位置。 只见乾隆帝缓缓掀开了手中的茶盏,有徐徐的热气冒出来,他的声音似乎也被隐藏在热气之后,混浊不清 “宿醉街头,是该罚,可眼下朕即将回宫,也没那个心力再去责罚你” 六王爷弘曕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仔仔细细的聆听着乾隆帝的话。 只听他又道 “朕嘱托你办的事,弹劾魏松的折子,一并带上,随朕回紫禁城,待到处置了魏松后,再回你的杭州来罢!” 一旁的皇后却是听的云里雾里的,这魏松,不是令贵妃魏氏的同族堂弟吗?也算是魏氏一族显眼的人物了,自己人在后宫之中,素日只听到过令贵妃母家的这个兄弟多么多么能干,如今听乾隆帝的意思,是要处置了他? 乾隆帝话语落下许久了,整个厢房内寂静无比,似乎只有烛火调皮跳动的声音。 六王爷弘曕听乾隆帝话语落下许久,以为他是说完了,这才抬起来头,茫然的看着乾隆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本来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斥责加上不知道去哪儿的贬谪,弘曕甚至都想好了答复的话,可是如今乾隆帝不斥责自己,自己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六王爷弘曕愣愣的抬起头来,看向一旁坐着的皇后,皇后的神色焦急,正冲着自己低声道 “还不快谢恩!” 弘曕只能急忙站起来身子,冲着乾隆帝的方向拱手弯了弯身子道 “臣弟……臣弟遵旨,多谢皇兄!” 一向口齿伶俐的六王爷,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厚待弄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乾隆帝瞧着他傻愣愣的模样,又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皇后,面色担忧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弘曕,着急的很。 三人的情分亲厚,弘曕自小的时候就时常在自己和皇后的面前晃悠,自己与皇后对他的疼爱,不下于疼爱自己的孩子。 如今看着六王爷弘曕这副小心翼翼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乾隆帝的心里也不大舒坦,更是有些心疼。。 帝王家相互猜忌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轮到了自己与弘曕,就没来由的心痛。 他想起下午时候皇后的话,猜忌弘曕,且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反倒先将二人的兄弟情分弄得生疏了起来,得不偿失! 最紧要的是,疑心了弘曕,最难过的是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心思。 乾隆帝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气,将所有不好的念头都摒弃到了脑后去,掩饰下不快,缓缓开口道 “江浙的事务,朕是想着,你要随朕回京复命,便暂且交给了旁人处置,待你回来杭州,自会回到你手上来” 他这样的话说出口,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乾隆帝自尊自大,除了在皇后面前服过软之外,在外人面前,极少露出来自己温润的一面。 就像如今这般,是他私自疑心了六王爷弘曕,将莫须有的罪名安插在了弘曕的脑袋上,还假意冷落,自己知道理亏也不愿意躬身对六王爷多加温和。 但在一旁的皇后看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她笑了笑道 “弘曕也能得些时候松泛松泛了,待回京后,我也能为你寻摸个福晋,到时候再来杭州,也不算孤身一人了” 乾隆帝仍旧是绷着一张脸,他轻声哼了哼道 “皇后说的极对,寻个福晋,他就不必整日这样没个正形了” 六王爷弘曕脸上这才露出来了久违的笑容 “还请皇兄皇嫂饶了我罢” 娶妻的事情,弘曕心底里头从未想过,只要不是徐月娘,任何一个女子他都不愿意将就,也不愿意委屈了旁的女子,嫁给自己这样的一个人。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王家的锦衣华食,不过是外表瞧着好罢了,若是自己真的娶了一个好女子,却不能与她和谐终老,再多的身外华物,又有什么用呢? 皇后瞧着气氛总算是松快了许多,心底里头长长的舒出来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道 “弘曕再与你皇兄说些话罢,我还有事,不叨扰你们了” 皇后缓缓的起身,宽松的罗紫衫袖微微浮动,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乾隆帝微微颔首,六王爷弘曕也急忙站起身来行了礼 “皇嫂慢走!” 男女有别,再亲近的关系,皇后也不能在宫外就这样与六王爷共处一室闲话太久,如今既然乾隆帝放下了些心中的疑虑,弘曕也是个见好就收的,自己也可以安心的离开这里了。 余下的心结,自己继续在这里呆着的话,反倒会让二人不自在了起来。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冲着乾隆帝的方向福了福身子,便也轻轻的出了门去。 厢房外 玉琈和吴书来在外头站着,瞧见皇后出来了急忙上前,玉琈缓缓的扶住了皇后 “主子,六王爷他?” 皇后疲惫的摇了摇手道 “还在里头说话,没什么事儿” 玉琈看着皇后疲惫极了的神色,想起来今日一整日,皇后也是来来回回的奔波,又在净慈寺里头呆了一下午,便心疼的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奴婢扶您去歇息罢!” 皇后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回望了一眼厢房,只愿乾隆帝与弘曕二人不要再起什么争端了,相安无事罢! 她舒出来一口气道 “也好,走吧!” 吴书来在不远处站着,瞧见皇后由玉琈搀扶着走远了些,便也轻轻的一福身子。 皇后瞧见了吴书来,这才想起来方才在屋子里头乾隆帝与弘曕说的话。 处置魏松? 魏松是魏氏一族最显眼的人,就这样被乾隆帝说话的功夫就处置了,魏氏一族焉能愿意?还有宫中怀着身孕的令贵妃魏氏,她的身后母家,可就仰靠这么一个亲兄弟了。 皇后停下了脚步,冲着吴书来轻轻摆了摆手道 “吴书来,你过来,我有话要问问你” 吴书来闻言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子,以为皇后久久的不回宫中,是要在自己这里打探些宫中什么消息。 便缓缓的朝着皇后走了过去,赔笑的开口道 “主子,找奴才有什么吩咐?” 皇后淡然的松开了玉琈的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温和的笑道 “也没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方才听老爷提了一句,我自己个儿心中好奇,便想着开口向你问问罢了” 吴书来闻言有些惊慌了,他弓下身子道 “您尽管吩咐奴才” 皇后淡淡的笑道 “是魏松魏大人,就是延禧宫那位主子的堂弟,我从前只听闻他在江南一带负责盐商事务,不知近来如何了?” 吴书来心里头对魏松魏大人的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算多了解,自己虽然是在御前伺候的,看似是离乾隆帝最最亲近的人,可人胜在有眼色,一向乾隆帝讨论这些前朝的事情时候,自己都会避得远远的。 可是魏松魏大人的事情,自己也是算有些耳闻的。 如今见皇后这样好奇的问了,想必也是知道了些什么,吴书来思索着左右也不是在宫里头,便为难的看了看后头,压低声音开口道 “回主子的话,魏松魏大人的事情,奴才只知道一二,只听说是魏大人在杭州一带,似乎是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做了些不大好的事情,又在万岁爷的面前粉饰许多,被六王爷给亲自捅破,万岁爷似乎是动怒了,可却不愿意即刻在这里就处置魏大人,准备等到回宫之后” 皇后这下心里头更加好奇了,她眨了眨疲惫的眼睛道 “为何一定要到回宫之后,杭州知府在此,六王爷也在这儿,还有什么是不大方便?”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起来了宫中的令贵妃魏氏,算算日子,如今她也是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乾隆帝这样的拖着,莫非是害怕动了她的胎气? 吴书来看了看身后的厢房安静,便也不再遮掩了,压低了声音对着皇后道 “不是,奴才听闻,好像是魏松大人私自开设了盐矿,六王爷和万岁爷计划了许久,是要没收了魏大人的盐矿,充入国库” 皇后这下便也明白过来了,魏松?这是要重蹈覆辙啊! 昔年的慧贤皇贵妃亲兄长,高恒,不就是私自在两广之地开设盐矿,仗着两广之地距离京都较远,以为没人能够知道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情。 最后被乾隆帝一网打尽,再加上他心中倾慕金乐珠的事情,乾隆帝虽然念在慧贤皇贵妃的面子上没有将他千刀万剐,还是流放到了苦寒之地,还没走到就病死了途中,也着实令人心惊。 自那之后,朝中人人自危,尤其是与后宫有些千丝万缕的纠葛的朝臣,每日都是悬着一颗脑袋上朝。 可魏松,包衣奴才出身,乾隆帝正是看重了这样卑微的出身,才对他加以重用,魏氏一族也正是靠着他,才能在京中挺起来腰杆做人,否则区区汉人包衣奴才出身,怎么能够在京中贵族行走呢? 皇后闻言也是有些心惊,她缓了缓神道 “如此,万岁爷也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了” 吴书来为难的看向皇后道 “奴才多言,还请主子切莫在万岁爷面前说出口,否则奴才就无福再在御前伺候了” 吴书来此话不假,在御前伺候的人,嘴巴牢靠是第一要紧的事儿,哪怕是对着后宫的嫔妃,也是一点儿都不敢多说的。 吴书来也是因着一是在宫外,不顾及那么多的规矩,二是因为皇后不是旁人,她既然开口,必然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皇后见此无奈的笑了笑道 “你放心就是,得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歇着了” 吴书来赔笑着弯了弯身子道 “奴才恭送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清文字来古稀罪 皇后一边说着,思绪却一边想起来了宫中的令贵妃魏氏,算算日子,如今她也是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乾隆帝这样的拖着不愿意在这里就处置魏松,莫非是害怕动了她的胎气? 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这样的想法一出来,心里头顿时就不大舒坦了。 乾隆帝这样仔仔细细的为另一个女人着想,是人都有些醋意。 皇后想了想后又无奈的笑了,自己已经这样大的年纪了,还在这里吃些什么陈年旧醋,即便乾隆真的是这样打算的,也是为了令贵妃腹中的龙胎安稳。 吴书来看了看身后的厢房安静,便也不再遮掩了,压低了声音对着皇后开口道 “并非如此,奴才听闻,好像是魏松大人私自开设了盐矿,六王爷和万岁爷计划了许久,是要没收了魏大人的盐矿,充入国库” 皇后这下便也明白过来了,魏松?这是要重蹈覆辙啊! 昔年的慧贤皇贵妃亲兄长,高恒,不就是私自在两广之地开设盐矿,仗着两广之地距离京都较远,以为没人能够知道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情。 最后被乾隆帝一网打尽,再加上他心中倾慕金乐珠的事情,乾隆帝虽然念在慧贤皇贵妃的面子上没有将他千刀万剐,还是流放到了苦寒之地,还没走到就病死了途中,也着实令人心惊。 自那之后,朝中人人自危,尤其是与后宫有些千丝万缕的纠葛的朝臣,每日都是悬着一颗脑袋上朝。 可魏松,包衣奴才出身,乾隆帝正是看重了这样卑微的出身,才对他加以重用,魏氏一族也正是靠着他,才能在京中挺起来腰杆做人,否则区区汉人包衣奴才出身,怎么能够在京中贵族行走呢? 皇后闻言也是有些心惊,她缓了缓神道 “如此,万岁爷也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了” 吴书来为难的看向皇后道 “奴才多言,还请主子切莫在万岁爷面前说出口,否则奴才就无福再在御前伺候了” 吴书来此话不假,在御前伺候的人,嘴巴牢靠是第一要紧的事儿,哪怕是对着后宫的嫔妃,也是一点儿都不敢多说的。 吴书来也是因着一是在宫外,不顾及那么多的规矩,二是因为皇后不是旁人,她既然开口,必然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皇后见此无奈的笑了笑道 “你放心就是,得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歇着了” 吴书来赔笑着弯了弯身子道 “奴才恭送主子!” 皇后默然颔首,嘴角仍旧噙着淡淡的笑意,由玉琈搀扶着缓缓走远了。 厢房内 乾隆帝看着眼前的六王爷,眼神有些飘忽,不愿意去对上他失神的样子,闷闷的咳了咳道 “魏松的事情,交给旁人去做,朕也放不下心来” 六王爷弘曕点了点头道 “多谢皇兄看重,臣弟定当不辱使命,将魏松名下所有私产,一一充交国库” 他顿了顿后又道 “魏松仗着皇兄重视令贵妃,在江浙一带为非作歹,强掠民女,待他伏法之后,臣弟会将他这些年的罪状都呈上” 魏松这些年以来做过的恶事,不必自己多说,杭州知府那里的诉状足以够说明一切。 六王爷弘曕如今多说这一句,不过是害怕乾隆帝再对自己多加疑虑,认为自己是因为私心才想着去处置魏松那个无赖。 从前自己在杭州的的确确是如此的,只要事情与自己无关,没有人来打搅自己的神仙日子,一切事情都不愿多加插手。 若不是魏松那个泼皮无赖敢动了徐月娘,自己也不会找茬找到他的头上来,要是怨也只能怨他自己倒霉,落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多少陈年旧帐都一一的给他翻出来。 魏松这个人,也着实劣迹斑斑,经不住自己几分翻找,那点子龌龊事情就全被抖落了出来。 抢掠民女,胡作非为,这些若是还都说是小事儿的话,他陷害陈潇一家的事情可谓是罪大恶极! 陈潇本是杭州一带有名的秀才,生活平淡,后来被东吴钱庄的掌柜给看到,肯招他为上门女婿,入赘吴家,可是这陈潇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却也有几分执拗的脾性,宁死不愿弯腰改姓氏,东吴钱庄的老板也是着实欣赏他的才华与人品,不但没有要他一份聘礼,还陪嫁了女儿许多金银财宝,一同嫁去了陈潇家。 吴小姐温柔体贴,知书达礼,二人成婚之后,感情甚笃,红袖添香,夫妻恩爱,不久便有了一个小女儿。 可是造化弄人,三年前,魏松初初来到杭州上任,便看中了那陈潇的夫人,一心想要强占了人家做妾,还自诩是国舅爷,荣华富贵取之不尽。 可陈潇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虽然是读书人,也有几分傲骨在,他那妻子更是守节不移,一来二去,魏松便起了歹心。 当年正是大兴文字狱的时候,陈潇不过是帮城东的绸缎庄开业做了一首诗,便被魏松以前朝反贼的头衔,给活活捉了起来。 文字狱时候,人人自危,一旦捉了起来人,也并不多加审问,匆匆忙忙的定下了罪名,禀报了乾隆帝后。 就在杭州的菜市口斩首示众,连带着他岳父家的钱庄,也倒闭了下去。 十一个文人雅士,就在杭州的菜市口,血溅当场! 乾隆帝的大兴文字狱,扼杀的不仅仅是这些爱好文学的文人墨客,更多的,却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魏松的阴谋自以为没人能瞧破,当他喜气洋洋的抬着花轿去陈家接陈潇的遗孀时候。 家中仆人推开门的时候,只看到陈夫人一身红衣,三尺白绫,将她如花似玉的大好年华悬挂在了陈家的房梁之上。 再定睛一看桌案上,只有两行血书在 “宁随亡夫去,不入狗窦门” 短短十个字,是这位陈夫人最后的气节,也是陈潇家人的不屈骨气。 魏松只觉得碰了满门的晦气,花轿都顾不上要了,急忙逃之夭夭,再往后,城东一带,闹了整整一年的鬼,人人睡不安稳。 这陈夫人母家也算是富甲一方,东吴钱庄的千金小姐,掌柜人到六七十,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如今女儿一家惨死,只留下幼小的外孙女儿,吴掌柜几乎耗尽了半生财力,誓死要让魏松这样的恶人伏法,可吴掌柜再有钱,终究只是一个老百姓罢了。 民,民怎么能够斗得过官呢?还是魏松这样的皇亲国戚。 吴掌柜告人不成,也气的得了一场大病,撒手去了女儿那里,一家团圆去了,独独留下了一个小丫头,还不足十岁的年纪,也不知道如今流落到了哪里去? 这事情距离如今也已经过去许久了,与许许多多的冤假错案一同,被埋到了陈年往事之中去。 六王爷弘曕这么一个肆意潇洒惯了的人,看到这样的事情,心脏都会忍不住的抽痛起来。 这样的千古奇冤,在魏松做过的那些恶事之中,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桩罢了,余下的那些,六王爷弘曕也没有勇气去一一翻开细细看了。 他的心中,也是第一次,有了想为百姓做些事情的想法,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世间再也不要有这样悲惨的事情出现! 自己身在公子王孙的位置,不能白白享受着人们的俸禄,应当做些事情,起码,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兄得之不易的江山,就这么毁坏在魏松这样贼人的手中! 乾隆帝瞧着六王爷弘曕面色严肃认真,点了点头道 “朕明白,正因如此,才放心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你是朕的亲弟弟,办事朕也能安心” 乾隆帝明白弘曕是真的为自己考虑,他来禀报自己魏松的事情之后,自己就亲自找了许多当地的官员来一一询问,还有自己安插在杭州的暗卫,就连邵成蓉那里,自己都亲自去盘问过好几次。 魏松毕竟是令贵妃的弟弟,如此关键的身份,自己不能仅仅凭着弘曕的一面之词就定了魏松的罪。 其中就有不少官员与魏松一同苟合,最终自己还是在邵成蓉那里得出来了结果,魏松那个家伙,在杭州一带胡作非为就算了,还曾花重金拉拢过弘曕,往弘曕的府邸里头送过舞姬。 这也是自己能够笃信弘曕的关键了,他若不是诚心为着自己,必然一早就与魏松那个家伙狼狈为奸,而且,他也足够有这个权利。 乾隆帝话语落下许久了,还未见六王爷弘曕有所答复,还以为他是在出神,便不悦的敲了敲桌子。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放下了身段,这般的说这样亲近的话,就是为了与弘曕修好,解开他的心结,应当见好就收才是。 备注: 文字狱是指统治者迫害知识分子的狱事,中国许多朝代都有文字狱的记录,朝鲜、日本等国也有类似事件。汉语大词典定义为“旧时谓统治者为迫害知识分子,故意从其着作中摘取字句,罗织成罪”。中国大百科全书则定义为“清朝时因文字犯禁或藉文字罗织罪名清除异己而设置的刑狱。”自西汉杨恽因报孙会宗书中之文字触怒汉宣帝而遭腰斩以后,文字狱在历朝时有发生,以清朝最为严重,其中又以乾隆年间尤烈,中国史学家顾颉刚认为:“清代三百年,文献不存,文字狱祸尚有可以考见者乎?曰:有之,然其严酷莫甚于清初。”嘉庆帝亲政后改变了乾隆朝的文字狱政策,着手平反,此后古代文字狱基本结束。 乾隆时期文字狱共发生一百三十余案。其中四十七案的案犯被处以死刑。而由牵强附会、望文生义、捕风捉影造出的文字狱,如脱缰野马不可控制。 乾隆帝刚即位时,为笼络人心,首先下令刑部将悬挂在菜市口枭示的汪景祺头骨取下“制竿掩埋”,接着又降旨赦免了被发配的汪景祺及查嗣庭的亲属。为避免再发生以文字罪人的冤狱,乾隆帝暂时听从山东道御史曹一士“请宽妖言禁诬告折”,批准刑部的建议:今后凡告发旁人诗文书札等悖逆讥刺的,如审无实迹。虽然此时文人早被康熙、雍正两朝抽去脊梁,但仍然高兴万分,纷纷上表称颂乾隆“上下无隐情”、“为政以宽缓”,并大施感情代理权编造民谣:“乾隆宝,增寿考乾隆钱,万万年。”以对比雍正时的歌谣“雍正钱,穷半年”。 然而乐极生悲,乾隆十六年1751年,文字狱又死灰复燃,起于“伪孙嘉淦奏稿”案。孙嘉淦历任左都御史、吏部和刑部尚书及直隶总督、湖广总督等中央、地方要职,以敢于直言极谏着称,声望很高。乾隆十五年1750年前后,民间出现了一个假托是孙嘉淦写的奏稿,稿中的内容“五不解,十大过”,直指乾隆帝,并把当时的朝中大臣几乎全部进行揭露斥责。全国十八省皆争相传抄伪稿,次年六月,伪稿流传到云南时被当局发现,由此顺藤摸瓜,辗转根究,在全国追查伪稿作者。 山西巡抚阿思哈上奏,说流寓山西介休县的直隶民人王肇基呈献诗联,毁谤圣贤狂妄悖逆。乾隆皇帝立刻命其悉心根究,是否为伪奏稿案的“党羽”。后来,阿思哈查明王肇基进献诗联是为取悦皇上,要求皇上任用他,与伪稿无关。接着,又有人揭发山东巡抚准泰在追究伪奏稿一事时有失职和拖延,旋即被乾隆皇帝革职拿问,调河南巡抚鄂容安接替其职。以上两件事,在乾隆帝看来,前者说明伪稿流传甚广,肯定其党羽不少后者说明地方官员在办理此案时,存在故意推诿、拖延的情况。于是八月二十八日,乾隆帝命军机大臣传谕各督抚,所有诬捏撰写、分散传播之犯为首恶渠魁:传抄之犯中,凡借以煽惑众心,为之注释,及仿效词句,私自记载者,均当从重办理。又向各督抚提出警告,倘若姑息养奸苟且了事,不实心查办者,均按对准泰的处置办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江湖秋水鸿雁飞 乾隆帝话语落下许久了,还未见六王爷弘曕有所答复,还以为他是在出神,便不悦的敲了敲桌子。 在乾隆帝看来,自己已经放下了身段,这般的说这样亲近的话,就是为了与弘曕修好,解开他的心结,应当见好就收才是。 六王爷弘曕匆匆回神,抬头就看向乾隆帝威严的面庞,他很想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对着乾隆帝说清楚,二人就像幼时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仔细斟酌之后,他还是不敢讲出来陈潇一事儿,文字狱的起源是从西汉开始的,历代帝王都是如此,先帝还是先祖爷的时候,都是如此的大兴文字狱。 可这样大兴文字狱,最为厉害的,就是如今自己的皇兄当政时候了, 残害文人无数,乾隆帝最是忌讳旁人提起,数年前有个前朝老臣为文字狱中无辜牵连的人求情,就落得个满门流放的下场。 自己这等王孙身份,根本不敢多言半句。 可是陈潇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无辜,如今若是当面说出来是魏松陷害,无疑是在说乾隆帝昏庸无能,滥杀无辜,他这样自大自强的性格,又怎么能饶过自己呢? 弘曕想了想,还是压下了心里的念头,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道 “臣弟明白皇兄厚爱,定为皇兄扫平奸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不仅仅是为了乾隆帝,更是为了大清,不致贼人将这大好的河山毁坏。生灵涂炭。 乾隆帝闻言,脸上才露出来了放心的笑容,他放下了手中的折扇,缓缓的站起身子来。 六王爷弘曕见他站了起来,自己也急忙站起来。 乾隆帝走到了六王爷的面前,有些僵硬的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朕与你,是亲厚的兄弟情分,犯不着说的这样血腥,朕明白你的心思” 他这样一番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了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打消了对弘曕的疑虑,不为旁的,就为他叫自己皇兄的时候,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语气。 弘曕眨了眨眼睛,这些日子来被疑心的那份委屈,昨日已经在皇后的面前哭诉了一番,如今听到乾隆帝这样宽慰自己却生硬的话语,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泛起来酸涩。 他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是带了些沉闷 “是,臣弟,臣弟明白” 乾隆帝听出来了他的委屈,心里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更加用力拍了拍弘曕的肩膀,宽慰的笑了笑道 “好了,这样大年纪了,还矫情个什么样子?” 六王爷弘曕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乾隆帝缓缓开口道 “朕已经决定,下月回宫去,你准备准备就成,还有……” 乾隆帝顿住了话语,轻轻摸了摸弘曕身后的辫发,温和的开口道 “邵春楼的那个女子,与她断了情分罢,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儿” 乾隆帝声音温和,如同一个疼爱自己孩子的大家长一样,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六王爷弘曕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邵春楼的事情,他也是才知道不久,邵春楼是什么地方,真正知道的只有自己,弘曕风流成性,自己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却不曾想过,他这样一个人,也会与那勾栏瓦舍里头的九流之辈有着三四年的长久情分! 纵然邵成蓉一心替弘曕遮掩,可天底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呢? 娼妓偶尔助助兴,也是无伤大雅,可邵春楼牵扯深广,若是不慎,弘曕再得知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那才是真的不好了。 六王爷匆忙的抬起来脑袋,无望的眨了眨眼睛,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了起来 “皇…皇兄,我” 弘曕心中有万般思绪闪过,也有许许多多的话都一起梗在了喉咙里头,可是心中的念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与徐月娘断了情分的。 乾隆帝放下了自己在他肩头的那只大手,无奈的弯了弯唇角道 “身为男子,你生性风流,这也没什么,可邵春楼不是寻常地方,那里头的女子也不简单,你是郡王,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误了自己!” 乾隆帝自己虽然也是时常出入风流场所,可是心底里,是深深的看不起那些烟花之地的女子的,一时兴起,玩玩可以,若是弘曕当了真,莫说自己,就连皇后也不会应允他的。 他这样说话,一是担忧弘曕得知了些什么旁的,二来也是真的担心,他在这样污秽的地方儿对一个女子动了情,传出去才是真的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 日后弘曕的前程,还有哪家的女子敢与他议亲,这也会成为前朝那些老臣参奏的东西。 六王爷弘曕一时间语塞了起来,他甚至不知道,乾隆帝是何时知道了这些事情的。 只支支吾吾的答道 “皇…皇兄,臣弟,恕难从命!” 即便是这样害怕的时刻,他嘴里头也不愿意撇清自己与徐月娘的关系。 人人都说徐月娘是花魁,身子肮脏,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只有自己明白她的好。 身在污泥之中,人却比莲花还要高洁,她的一颗心,是炽热的待自己的。 多少个夜晚,都是她在陪着自己一起度过,会在自己酒醉的时候将自己拥入怀中,那样的感觉,像极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额娘抱着自己的感觉,也很像幼时,皇后搂着受了风寒自己的样子。 这样的温暖,是自己这一生都很少触碰到的,也正是因为这,自己才久久不愿意放手,不愿意撒开这人世之中,自己身旁少之又少的暖意。 “江湖秋水多,冥冥鸿雁飞!” 这是徐月娘时常吟唱的一首诗句,起初自己还不大明白,后来才幡然醒悟,自己的名字叫弘曕,鸿雁,乃是弘曕。 她是担心自己如同从前的那些恩客一样,露水春恩,不能长久。 她的心里头,也是在乎着自己的,紧着自己! 弘曕言罢觉得乾隆帝盯着自己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凉了起来,六王爷弘曕觉得心中有些忐忑,还是定了定心神,继续开口道 “她与臣弟,是多年的情意,断不能因为规矩森严,就如此舍弃了她,实非君子所为!” 说出口这样的话,弘曕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心虚的,如今哪里是自己舍弃她? 分明是徐月娘另择了高枝飞了,不愿意在自己这样的公子王孙身上消磨时光。 乾隆帝不悦的看着弘曕,两道眉毛狠狠的拧在一处去。 眼前的这个少年,什么时候成长成了这副样子,目光虽然畏惧的不敢直视自己,手中的拳头却紧紧的握着,颇有一股坚韧之感。 还不待自己说话,弘曕便又拱了拱手道 “还请皇兄恕罪!” 乾隆帝冷哼了一声儿,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一样坚韧性子的弟弟。 还是不愿意在今日刚刚修好不久的时候,就再与他起了争执。 他沉沉呼吸了一口气,六王爷的身影就弯在了他的面前。 乾隆帝有些用力的拍了拍他弯下去的背脊,疲惫的开口道 “朕累了,先回去了!” 六王爷弘曕这才缓缓的抬起身子来,讶异的看向乾隆帝 “皇兄?”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了吗?弘曕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乾隆帝伸出宽厚的大手,整了整六王爷弘曕脖颈边皱起来的一块衣料,无奈的笑了笑道 “朕今日陪皇后去了佛寺一日,又听你聒噪了这么久,实在是累的很了,这些事情,日后再说吧,弘曕,你是个心中有数的人,朕明白!” 自己这个弟弟,是跟着自己一起长起来的,行事虽然看似风流不羁,可是心中却是明明白白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小事儿上他该管的管,随意怎么荒唐自己都不会在意,王家子弟,若是他一心上进反而会引来自己的疑虑,可是遇到大事儿上,乾隆帝也是信这个弟弟的。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容忍他这么多年的胡作非为了。 六王爷弘曕只觉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有千斤重,压的自己透不过气来,他心里头实在是没底。 弘曕一向是个爽快利落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拖拖拉拉,若是旁的什么事情,他即刻就能给乾隆帝答复承诺,可是偏偏,他给自己的这道难题是徐月娘,是自己终其一生都难以去放下的女子,实在是说不出来那句答允的话。 六王爷弘曕的喉头滚动了一两下,还是攥了攥拳头道 “那皇兄慢走!” 乾隆帝和煦的笑了笑,看着他消瘦下去了些的脸颊,心疼的嘱咐道 “去用些东西罢,一整日不吃东西,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骨气!” 言罢还不待弘曕搭话,乾隆帝便自顾自的出了殿门去。 咯吱一声。 桃木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伴随着乾隆帝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同在六王爷弘曕的耳畔越走越远。 弘曕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他无力的瘫坐回了椅子上,长长的舒出来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今日这一天,总算是熬了过去。 弘曕捧起来了手边的茶盏,里头的茶水早就已经凉透了,他却并不觉得冷,咕嘟咕嘟喝下去了许多。 月白色的衣袍之上都溅上了许多的水渍,弘曕掏出来汗巾子急忙擦拭了些。 手中的汗巾也是月白色的,上头还绣着一朵梨花,有着弯弯的月牙模样儿,那是徐月娘的月字! 弘曕的思绪又飘回了昨日夜里,自己面对着徐月娘冰凉的神色,手足无措的模样,可那狠心的女子,却岿然不动。 六王爷弘曕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汗巾子,不论如何,皇兄如今都已经不再加以阻挠,自己更加不会放开她,无论后果如何,自己也绝不会就这么舍弃了多年的情分! 月色如钩! 九月初 乾隆帝既然已经决定回宫,又是微服私访,阵仗不大,整顿一二后便选在了九月上路。 安排了邵成蓉在杭州一带的暗卫以后,又带着皇后逛了两圈儿街市,这才依依不舍的决定回宫。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难得的秋日也能这样暖和,皇后由玉琈伺候着,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对襟旗装,鬓边的流苏也从前些日子的松散玉簪换成了高贵大气的红宝石珠子。 她容颜焕发,出来微服私访了一回,倒比她在圆明园里头修养了一年还要好些。 站在同样气色较好的乾隆帝面前,帝后二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贵气,是多人望而生畏的。 杭州知府与魏松魏大人,亲自率人亲送御驾出了杭州城。 乾隆帝与皇后共坐一辆马车,六王爷弘曕也要同去京城,正骑着一辆白马,缓缓行在马车旁。 乾隆帝已经受了杭州知府的礼节,俯身带着皇后上了马车,六王爷弘曕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魏松一眼。 魏松仍旧是那副谄媚的嘴脸,人也吃的脑满肠肥的,弘曕只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恶心的慌,只不屑的开口道 “魏大人,早些请回吧,您的一片忠诚之心,皇兄都看在眼睛里呢” 魏松面色有些不悦,这个六王爷,自打来了杭州城里,就处处都在与自己作对,与他修好也不大搭理自己。 不过是仗着他一个皇家的身份在这狐假虎威罢了。 魏松目光盯着皇后的背影,若是自己的堂姐此次南巡也跟着一同来了这里,自己才是真的风光无限。 自己的堂姐,如今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膝下皇子公主众多,如今又在宫中为皇帝诞育皇嗣,手中握着掌管六宫的权利,比眼前这个病怏怏的皇后指望多得多了。 他如今听到六王爷又在开口说自己,心中虽然有些不悦,还是恰好的隐藏了自己的一丝情绪,笑吟吟道 “也恭祝六王爷一路顺风才是!” 六王爷弘曕坐在自己的白马上头,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紧了紧自己的袖口,眼睛都不往魏松那多瞟一眼 “本王回自己家,用不着魏大人多加奉承了” 即便弘曕许久不曾回京,可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是自己的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凤辇寻春半醉回 九月初 乾隆帝既然已经决定回宫,又是微服私访,阵仗不大,整顿一二后便选在了九月上路。 安排了邵成蓉在杭州一带的暗卫以后,又带着皇后逛了两圈儿街市,这才依依不舍的决定回宫。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难得的秋日也能这样暖和,皇后由玉琈伺候着,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对襟旗装,鬓边的流苏也从前些日子的松散玉簪换成了高贵大气的红宝石珠子。 她容颜焕发,出来微服私访了一回,倒比她在圆明园里头修养了一年还要好些。 站在同样气色较好的乾隆帝面前,帝后二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贵气,是多人望而生畏的。 杭州知府与魏松魏大人,亲自率人亲送御驾出了杭州城。 乾隆帝与皇后共坐一辆马车,六王爷弘曕也要同去京城,正骑着一辆白马,缓缓行在马车旁。 “微臣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乾隆帝已经受了杭州知府的礼节,俯身带着皇后上了马车,六王爷弘曕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魏松一眼。 魏松仍旧是那副谄媚的嘴脸,人也吃的脑满肠肥的,弘曕只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恶心的慌,只不屑的开口道 “魏大人,早些请回吧,您的一片忠诚之心,皇兄都看在眼睛里呢” 魏松面色有些不悦,这个六王爷,自打来了杭州城里,就处处都在与自己作对,与他修好也不大搭理自己。 不过是仗着他一个皇家的身份在这狐假虎威罢了。 魏松目光盯着皇后的背影,若是自己的堂姐此次南巡也跟着一同来了这里,自己才是真的风光无限。 自己的堂姐,如今可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膝下皇子公主众多,如今又在宫中为皇帝诞育皇嗣,手中握着掌管六宫的权利,比眼前这个病怏怏的皇后指望多得多了。 他如今听到六王爷又在开口说自己,心中虽然有些不悦,还是恰好的隐藏了自己的一丝情绪,笑吟吟的开口道 “也恭祝六王爷一路顺风才是!” 六王爷弘曕坐在自己的白马上头,听到魏松谄媚的话语,心里头泛起来一股子恶心,他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紧了紧自己的袖口,眼睛都不往魏松那多瞟一眼 “本王回自己家,就用不着魏大人多加奉承了” 魏松面色尴尬极了,身边还站着杭州的知府,他恨恨的往后退了一步。 马车内,皇后乐呼呼的听着车外弘曕用话怼的魏大人说不出话来,皇后用帕子掩着面庞,险些不曾笑出声儿来。 乾隆帝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皇后白皙滑腻的皮肤被自己的大掌握在手中,看着皇后努力憋笑的神色,乾隆帝宠溺的拍了拍她道 “想笑就笑出来吧,弘曕的一张嘴巴,真是学你极像,说起话来牙尖嘴利的” 皇后实在是忍不住,连乾隆帝打趣自己都不曾在意,她捂住嘴巴轻笑了两下儿,鬓边的红宝石流苏也跟着摇晃了一两下,不知道如今马车外头魏松大人的脸色如何,一定和这九月的天气一样变幻莫测。 今日早早的起来就要回宫去,皇后心中本来也是不大高兴的,可谁知瞧见这位久仰大名的魏松大人,在这郊外被六王爷弘曕的一张利嘴堵的说不出话来,皇后心中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的就有些高兴。 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儿落在乾隆帝的眼睛里,说不出口的有些可爱。 皇后笑了一会子,忍不住想掀开轿帘瞧瞧外头魏松大人的神色,却还是被乾隆帝给摁住了手背,她无奈的低下头去,小声的嘟囔道 “我何时这样说过话?” 乾隆帝笑着拨弄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流苏,二人细细聆听着外头的动静儿。 过了一会儿,乾隆帝轻轻的冲着外头摆了摆手。 坐在白马上的六王爷会意,便转过身去调转马头,对着魏松与杭州知府道 “皇兄要上路了,知府大人,还请回去吧!” 杭州知府是个儒雅的人,此刻也只恭敬的弯下身子叩首道 “微臣恭送万岁爷,皇后娘娘御驾回宫!” 马车徐徐的走动了,魏松也急忙跟着一同跪下叩首! 待到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六王爷还身骑白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魏松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发毛。 他尴尬的笑了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六王爷的声音传来 “魏大人,多加珍重啊,本王与你,来日再相见” 再到相见的时候,只怕魏松就已经身首异处了,自己会亲手送这个禽兽上路,一片一片的剜下来他的肥肉。 弘曕眼睛里头夹带着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日后自己凌迟处死魏松的样子。 杭州一带受过他剥削的百姓,都欢呼喝彩,京都城里狐假虎威的魏氏一族族人,也都该收到相应的冷待! 魏松愣愣的站着,不明白弘曕这一番话的意思,只看着他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就有不好的预感。 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弘曕已经双腿夹紧马肚,驾着上好的宝马,极快的赶上了前头乾隆帝的马车去。 杭州知府见乾隆帝的车马已经走远了,便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站起身子来。 转身却瞧见魏松魏大人还在一旁跪着,面色苍白,还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缓缓滚落下来,杭州知府试探的唤了两声儿 “魏大人?魏大人?万岁爷的御驾已经走远了” 魏松听到杭州知府的声音,这才急忙回神,却发现双腿已经软了下去,不成样子。 他就着杭州知府的手缓缓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心中那股子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六王爷弘曕一向对自己都是无话可说,今日里怎么好端端的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而一向对自己礼遇有加的乾隆帝,俯身进了马车,根本无时间多看自己两眼。 还有近日许多反常的事情,不得不让自己提起脑袋来。 一旁的杭州知府见他神色不对,脸上更是苍白的很,关心的开口道 “魏大人?您没事儿吧?” 魏松转了转脑袋,摆了摆手道 “没事儿,我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府了,告辞” 言罢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神色不对劲儿,杭州知府看着他的背影,便也离开了。 魏松匆匆的坐到马车上,催促道 “快些回去!” 他心中想着,必须得赶紧去给宫中的贵妃娘娘去封信了,一切的一切,反常即为妖,总要早早的和贵妃娘娘交代一声,自己才能心里有个底。 万岁爷来了杭州一趟,对自己的态度就大加转变,其中不免有皇后跟着的因素,那个女人,虽然许久不在宫里,可是死死的拴着皇上的心思,她若是因为贵妃而对自己多加刁难,在万岁爷的枕头上多吹吹风,自己和身后的魏氏一族,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那六王爷,看样子与皇后是沆瀣一气的,这二人要联合起来对付自己,自己一个人在杭州,可谓是孤立无援。 魏松越是想下去,还有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只觉得背脊发凉,心中急切的想要快些回府去给令贵妃去信,快马加鞭,这封家书须得在乾隆帝抵达京都城之前就抓紧送到! 官道上 乾隆帝的马车徐徐行驶着,今日碧空如洗,有和煦的秋风缓缓掀开了些轿帘,皇后惊艳的脸庞似乎露出了些。 她看了看外头的景色,还有弘曕骑着马,在车旁边哒哒的马蹄声,想起方才在马车外头的那个就是令贵妃大名鼎鼎的堂弟。 忍不住莞尔笑了笑道 “原来那就是万岁爷常说的魏大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乾隆帝将她往自己身旁拽了拽,不愿意将她的脸庞露出轿帘外头,看向皇后的笑颜,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 “瞧瞧你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若是旁人瞧见,像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嘴上说出来的话满是嫌弃,可乾隆帝还是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 皇后却弯了弯眉眼道 “您不也是笑了吗?” 乾隆帝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急忙收敛起来自己的笑容,紧紧绷着脸道 “胡说八道” 皇后见他抵赖,也不愿意多说话了,低下眉眼,微微抿起来嘴角道 “万岁爷,已经下了决心处置他么?”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本来也是不愿意多管魏氏一族的破事儿,可是此事还牵扯了弘曕,令贵妃母家,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靠得住的兄弟,若是魏松倒了,她这样虚荣的人,本就最是在乎自己的出身,这几年本以为这个兄弟能为自己挣些脸面,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局,若是她知道了,难免会大病一场。 皇后虽然与令贵妃一向敌对,也是瞧不惯她那副做派,可是如今,她腹中毕竟还是有着乾隆帝的血脉,这才担忧的多嘴问了一句。 乾隆帝却也并不愠怒,伸出手来搂紧了皇后,缓缓叹了口气道 “他犯的并不是一件事,在京都里伪装良善,到了杭州就胡作非为,景娴,朕平生最是厌恶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你是知道的,何况,他如今犯的是欺君之罪!” 他的另一只大手缓缓摩擦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睛里头变幻莫测,处置魏松,一来是为顺应民意,二来,自从令贵妃承宠爱之后,自己大力扶持汉臣,反倒冷落了宗族之中许多的老臣,难免有怨怼之言,如此,也是为了平衡前朝。 皇后窝在他的怀里,悠然的叹出了一口气道 “作恶多端,是该处死!” 魏松做过的那些事情,自己固然知道的不是很仔细,可从吴书来那里,也是知晓了些的,这样的恶人留于世间,也是对黎民百姓的不负责任! 乾隆帝拍了拍皇后的背脊道 “令贵妃还有身孕在身,朕只怕,她受不住!” 皇后虽然对令贵妃这样的身子有些担忧,短短几年,连续诞下龙嗣,对身子若是没有一点损害,自己也是不信的,都是女子,自然知道这样的苦楚。 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顾念令贵妃一人,而放纵这样的恶人苟活于世,不要说自己不答应,全权接手这件事情的六王爷弘曕也不允许,还有江浙一带,受过魏松迫害的人们。 皇后眨了眨眼睛,缓缓松开了乾隆帝的手,开口宽慰道 “是非曲直,万岁爷心中自有定论,您也不会只为了令贵妃一人就放过魏松罢” 夫妻多年,皇后对这个夫君的性情,了解的很,他这样的人,位高权重,猜忌多疑,心思很重很重,若是一旦狠下心来,谁都拦不住! 他对待令贵妃的情分,固然很重,可是在他的江山面前,这些都渺小的不值一提。 乾隆帝见皇后如此说中了自己的心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 “朕只是担忧她腹中的孩子罢了!” 皇后看着他的侧脸,无奈的叹出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大手道 “皇上多加安抚就是了,臣妾也不便多言!” 她说到最后,眼神已经看向窗外,被风徐徐掀了起来的轿帘! 午后的阳光逐渐垂了下去,卷带着瑟瑟的秋风,这样夹带着微凉的秋日,倒是让皇后只想起来那一年,乾隆帝要对淑嘉皇贵妃动手的时候,亲自在承乾宫的门前。 在临盆的淑嘉皇贵妃宫殿外头,语气冰冷的嘱咐自己,保住皇嗣,舍弃嘉贵妃。 晚间却又在景仁宫的床闱之间,安抚自己说,是金乐珠欺骗了她,才招致来了这样的下场。 乾隆帝一向是个嘴软心狠的人,自己十分明白清楚! 可是唯独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的女人,淑嘉皇贵妃当年犯错的时候,他大可以有时间直白的说出口,纵然治罪,也不至于一下处死,当日的淑嘉皇贵妃,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对自己的阿菡下手,乾隆帝却如此下了狠心,对伺候了他二十载的女人,要她在为乾隆帝诞育皇子的时候,无声无息的舍弃了她的性命,静下来想一想,这也是太过无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凤辇寻春半醉回(2) 皇后看着乾隆帝的侧脸,无奈的叹出了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大手道 “皇上多加安抚就是了,臣妾也不便多言!”。 这样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自己夫君对待另一个女人的歉意,便默然的转过头去。 她说到最后,眼神已经看向窗外,被风徐徐掀了起来的轿帘! 午后的阳光逐渐垂了下去,马车缓缓的行驶,卷带着瑟瑟的秋风,这样夹带着微凉的秋日,倒是让皇后只想起来那一年,乾隆帝当年要对淑嘉皇贵妃动手的时候,亲自在承乾宫的正殿内,握着自己十分冰凉的手。 他在临盆的淑嘉皇贵妃宫殿外头,语气冰冷的嘱咐自己,要保住他的皇嗣,舍弃嘉贵妃。 可在这之前,宫殿里头是率先传出来了嘉贵妃难产的消息,他装作出来心急的要闯进宫殿里头去,自己只是履行皇后的责任,伸出手拦住了他,却也被他在耳畔委托了这样狠心的命令。 那一日的自己浑身冰凉,仿佛血液都凝固住了一样。 前一刻还温情脉脉的乾隆帝,后一秒却要亲自取女人的性命。 乾隆帝晚间却又在景仁宫的床闱之间,安抚自己说,是金乐珠欺骗了他,才招致来了这样的下场。 乾隆帝一向是个嘴软心狠的人,自己十分明白清楚! 可是唯独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的女人,淑嘉皇贵妃当年犯错的时候,他大可以有时间直白的说出口,纵然治罪,也不至于一下处死,当日的淑嘉皇贵妃,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对自己的阿菡下手,乾隆帝却如此下了狠心,对伺候了他二十载的女人,要她在为乾隆帝诞育皇子的时候,无声无息的舍弃了她的性命,最最令人齿寒的是,他在人前仍旧装的一幅深情模样,佯装担忧自己的贵妃,不顾一切的要闯进污秽的产房里头去,静下来想一想,这也是太过无情了! 正是抱着这样步步为营的念头,才会将嘉贵妃骗的团团转,完全不知道这个深情的男人面具下隐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思。 如今的令贵妃也是如此,东窗事发之际,乾隆帝不率先告知安抚,却只等到回京处置之后再告知她。 这是要什么?每个女人死之前都仍旧对他心怀希翼吗? 这比心狠的人,更教人觉得凉意森森。 乾隆帝似乎是感受到了皇后的不对劲,还以为她只是心里别扭,便伸出宽厚的大手,将皇后小小的手包裹进了掌心里去,她手指上佩戴的宝石戒指刮的自己手心微疼,瞧见皇后的眼神还是不瞧自己,便侧脸靠近了她些开口道 “当初扶持魏松,也是为了打压朝中讷亲一派,如今朝中已经平衡,留着魏松,也没什么用,且这是他自己不惜命,不是朕狠心!” 皇后的眼神还是盯着窗外,默然的点了点头,过了许久才哀然叹出来一口气道 “皇上做万事都要平衡利弊罢!” 皇后不是怪他,为君主者,就是要这样杀伐果断,只是心里头有些寒冷罢了,这样一个多情又无情的人,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乾隆帝觉察出来了皇后的语气不同往常,便握紧了她柔软的手指,只觉得有些冰凉,他开口刚刚唤了声 “景娴!” 皇后似乎已经知道他要开口说些什么,不过还是那一套罢了,只无奈的弯了弯唇角 “后宫与前朝紧紧联系,密不可分,臣妾身为皇后,明白皇上的苦心” 她言罢顿了顿,缓缓抬起来自己一双如同秋日潼潼的眼眸,朱唇轻启的问道 “可我对皇上而言,又有什么利呢?” 她的语气低沉,似乎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惋惜,自己的身世不能为乾隆帝带来一丝一毫的好处,反而会为他惹来许多麻烦。 先帝在世时候高贵至极的那拉氏一族,从皇后的阿玛战死沙场那一日起,就彻底败落了下去。 乾隆帝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些看不透皇后到底在想些什么,帝后之间的气氛有过一丝安静的尴尬,乾隆帝还是握紧了她的手道 “没有!” 一点利益也没有,她无权无势,嫁给自己的时候头顶上还顶着弘昼未亡人的名分,是先帝爷钦赐给自己弟弟的福晋,立她为后,对自己的前朝政事非但没有一点益处,还惹来了许多先帝在世时候老臣的反对。 皇后昂起头来,对上乾隆帝温和如秋水的一双眼眸,神色却不可抑制的一寸寸暗淡了下去,显然对这样的答案不是很满意。 乾隆帝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他低头解下来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扬了起来到皇后的脸前,轻轻开口道 “你瞧这玉佩,还是皇祖母在世时候给我的” 乾隆帝口中的皇祖母,是先帝爷的额娘,先祖爷的德妃乌雅氏,自小对乾隆帝十分疼爱。 皇后便也抬眼看向乾隆帝手中的玉佩,玉体青翠欲滴,不像是寻常的和田玉,也不是羊脂玉的成色,想来比那二种玉色更加珍贵吧! 乾隆帝又道 “那年朕才七岁,随着皇额娘一同进宫面见皇祖母,临行之前,皇阿玛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我失了体面,惹了皇祖母不悦!” 乾隆帝正值七岁的时候,先帝爷还未登基,只是雍亲王,居住在雍王府里,正是九龙夺嫡的时候,先帝最是行事谨慎,也是因此,才能最后承继大统,他自然会好生嘱咐七岁的孩子,不能惹了后宫中人的不悦。 乾隆帝似乎是回想起来往事,眼睛弯了弯笑道 “朕拜见过皇祖母后,就听她身旁的姑姑说,京中那拉府的小格格出世,皇祖母备下了这块玉佩要送去添盆,当时恰好被朕瞧见,就开口要了这块玉佩!” 皇后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乾隆帝七岁的时候,那拉府的小格格出世,这么多年来,居住在京城之中的那拉府不就只有自己的母家了么? 自己又比乾隆帝小了七八岁,他口中的这个小格格,应该就是自己吧! 倒是没有想到过,二人还有这样的一层缘分在。 乾隆帝看着皇后惊奇的双眼,笑了笑继续道 “皇祖母自然给了我这玉佩,又从库房里送去了旁的贺礼给小格格,可就是因着这玉佩,我回府之后被阿玛关在了书房里头整整三日。” “他说,让我不要失礼,我却这么没有礼数,贸然开口索要东西,简直丢尽了王府的脸面!” 皇后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乾隆帝为何如此执拗,在自己的印象之中,他一向都是十分冷静沉稳的人,开口问道 “那您为何一定要这玉佩?” 乾隆帝将玉佩收回了手心里去,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朕也不知道,只是瞧着玉佩心里头欢喜,便开口要了,即便为这受了屈打也值得!” 皇后不曾知道,乾隆帝也不是一生下来的时候就这样的性子的,没有哪个孩子不贪玩的,他这样的性子,是先帝一寸一寸的打磨出来的。 自那之后,乾隆帝才小小七岁的年纪,再也没有随心所欲的开口索要过东西。 皇后似乎是想不懂,她摇了摇头道 “一块玉佩罢了” 这些年来,乾隆帝的配饰时常更换,也不曾见过他对这块玉佩多么的爱若珍宝。 乾隆帝见她并没有明白过来自己的意思,便觉得自己像是对牛弹琴一样,舒了口心里头郁结的气才道 “因为这是我喜欢的物件儿,我一眼就看中的,即便我知道抢了过来,百害而无一益,却还是喜欢,朕对你,亦是如此!” 皇后和这玉佩一样,都是值得自己去背负不好的。 知道娶了你是对前朝一点利益也没有,朕还是喜欢,就是想再要任性一回。 迎娶皇后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京都城里尊贵的格格,只是个丧父落败的女子,寄人篱下的住在叔父家,却又死了未婚夫,满京城里,人人都认为她是灾星,是死去的和亲王的未亡人。 自己知道这是一条伤痕累累的路,可是宁愿痛苦一时,也不愿意余生都在后悔之中度过,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了自己的弟媳。 十里红妆,浩浩荡荡,不亚于自己亲娶福晋的时候儿。 或许是脾气里头有着一股子执拗,越是不让他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也许或者是真心的对景娴的喜爱,亦或者是对晚年病重了的皇阿玛的抗争,让他记起从前对自己做过的一切,乾隆帝才这样下定了决心浩浩荡荡的迎娶了侧福晋。 乾隆十六年,册封继后的时候同样是如此,自己不顾她膝下一子未出,也不在乎她一直服药不愿诞下龙嗣,为了她,违背太后之命,得罪前朝重臣,盖因为那老臣不怕死的一句话 后宫之中人人皆可为后,独那拉氏不允! 就连外族的女子淑嘉皇贵妃和汉人出身的纯惠皇贵妃,那帮老臣都能答应,却独独容不下景娴这个曾经的镶黄旗贵族。 不仅仅是因为她一子未出,更多的却是因为她曾许婚给过弘昼,那帮老臣打着这样的旗号,说自己若是再立那拉氏为后,先帝爷在天之灵难安! 满人入关以来,别的东西没有学会多少,倒是将汉人的那一套三纲五常学的格外透彻。 那又如何,纵使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遵循了自己的内心,能够寻到自己喜爱的女子,与她执手一生,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好处了。 立后的那一日,普天同庆,大赦天下,自己站在高台上的那一日,是自己最松快称心的一天。 如同年少时候一样,第一次遇到皇后的时候,她还是个粉嘟嘟的胖团子,由乳母抱在怀里头,自己想要抱一抱她,却差点不小心摔了她。 这些都是二人幼时的小事情了,乾隆帝也不愿意再提。 就连他抢了自己出生玉佩的事情,皇后都是第一次知道。 乾隆帝低头看着皇后的神色,瞧见她神色有些呆愣,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在她眼睛前头晃了晃笑道 “怎么了?傻了不成” 皇后一把拂下他的手,没有心思在这里与他玩闹。 却好像在这样的时候,读懂了一些乾隆帝对待自己的真心。 立下了一个母家并不显眼的皇后,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自己没有先后的富察氏满门忠烈,也没有令贵妃家的人能够得乾隆帝青睐。 皇后抬起烟雨蒙蒙的一双眼睛。 乾隆帝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感动的眼眶湿润了,疼惜的正要伸出手来帮她擦擦眼睛,却听到皇后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 “原来皇上从幼时就喜欢抢臣妾的物件儿!” 她心内不是没有感动的,只是二人夫妻多年,这份感动,二人心中明白就是最好的了,不必再一言一语的道出来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了。 乾隆帝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埋怨给弄的有些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广阔的传出了车外,六王爷弘曕坐在白马上,听到皇兄如此爽朗的笑声,情不自禁的回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杭州城。 那个能让自己放肆笑出声的女子,如同西子湖畔一样,安静的伫立在杭州城里,等着自己回来。 弘曕微微弯起嘴角,看着碧水蓝天,心情也变得惬意了不少。 马车内 皇后竖起来一根手指,正想让乾隆帝不要这么大的声音,弘曕还在外头骑马呢,若是听到了如何是好,还有许多伺候的人在跟着,自己与乾隆帝这样的身份,在外头怎么能一直这样失礼数? 车马却经过了一处凸起,猛然颠簸了一下。 皇后本就坐的不大规矩,这么一颠簸,更是身子直接向旁边跌去,乾隆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无奈的笑了笑道 “你若想要,朕还给你就是,也算是全了皇祖母当年的心愿!” 皇后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抓住乾隆帝的衣襟,方才的颠簸险些让自己跌落马车上,耳畔听到乾隆帝的话语,瞧见他的大手已经要将玉佩送给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凤辇寻春半醉回(3) 皇后一把拂下他的手,没有心思在这里与他玩闹。 自己却好像在这样的时候,读懂了一些乾隆帝对待自己的真心。 立下了一个母家并不显眼的皇后,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自己没有先后的富察氏满门忠烈,也没有令贵妃家的人能够得乾隆帝青睐。 他立下自己的时候,违背了多少人的意愿呢? 这样的决定,或许是他一生中最最不值的一次决定吧! 皇后抬起烟雨蒙蒙的一双眼睛。 乾隆帝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感动的眼眶湿润了,疼惜的正要伸出手来帮她擦擦眼睛,却听到皇后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 “原来皇上从幼时就喜欢抢臣妾的物件儿!” 她心内不是没有感动的,只是二人夫妻多年,这份感动,二人心中明白就是最好的了,不必再一言一语的道出来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了。 乾隆帝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埋怨给弄的有些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多的烦烦扰扰,似乎也随着这样的笑声倾泻了出去。 这笑声广阔的传出了车外,六王爷弘曕坐在白马上,听到皇兄如此爽朗的笑声,情不自禁的莞尔笑了笑,不论什么时候,自己都是很少听到皇兄这样爽朗的笑声,也许只有在皇嫂的身旁,他才能够这么自在吧。 弘曕缓缓回头,回望了一眼在身后逐渐远去的杭州城。 那个能让自己放肆笑出声的女子,如同杭州里的西子湖畔一样,安静的伫立在杭州城里,等着自己回来。 他想起来自己临行之前,最后一次去找徐月娘的时候。 她身姿窈窕,半倚在窗台边,如花的脸庞露出来一半儿,唇角的笑容凝在脸上,淡淡的看着自己。 自己将一切的一切都告知了她,皇兄已经知道这件事,待到自己回京处理完魏松之后,就回到杭州来与她安稳过下去。 二人再也不必提心吊胆这样的事情被乾隆帝得知,再也不必日日小心谨慎的过活。 自己也绝不会让月娘这样委屈下去。 徐月娘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笑意,美艳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最后的最后,自己要离开的时候,才轻轻点了点头答允道 “好!” 她能够答允自己,自己就一定能够许她一个未来,二人都已经不是花季年华了,没有几年的光阴可以耽误。 弘曕微微弯起嘴角,看着回京路上的碧水蓝天,心情也变得惬意了不少。 马车内 皇后竖起来一根手指,正想让乾隆帝不要这么大的声音,弘曕还在外头骑马呢,若是听到了如何是好,还有许多伺候的人在跟着,自己与乾隆帝这样的身份,在外头怎么能一直这样失礼数? 车马却经过了一处凸起,猛然颠簸了一下。 皇后本就坐的不大规矩,这么一颠簸,更是身子直接向旁边跌去,乾隆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无奈的笑了笑道 “你若想要,朕还给你就是,也算是全了皇祖母当年的心愿!” 皇后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抓住乾隆帝的衣襟,方才的颠簸险些让自己跌落马车上,耳畔听到乾隆帝的话语,瞧见他的大手已经要将玉佩送给自己。 皇后撇了撇嘴巴道 “万岁爷的心爱之物,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臣妾也不是夺人所爱的人,左右,臣妾宫里还有一块玉壁呢,是额娘留下的” 皇后的那块玉壁,比乾隆帝的这块要大上许多,是她的额娘在世时候留下来的,只不过后来这块玉壁,被皇后自己亲手交给了弘昼,随着弘昼出生入死了多年,才又辗转回到了皇后的手中。 从前帝后二人还因为这块玉壁置过气,乾隆帝更是狠心的将身怀有孕的皇后摔到了地上去。 如今听皇后贸然提了起来,乾隆帝似乎也是想起来了那块玉壁。 脸上的笑意一时间有些尴尬,脑海里头只浮现出来些不好的画面。 年幼的皇后在京都城门外,泪眼婆娑的将那块视若珍宝的玉壁缓缓的放到了即将流放出京的弘昼手心里。 弘昼归京后的第一日,自己撞见二人在凉亭里头说话,龙颜大怒之下,与皇后大吵了一架,还摔了当年怀着十二阿哥永璂的皇后,险些保不住永璂的小命儿。 如今皇后这样顺口的说了出来,倒是乾隆帝显得局促了些。 他勉强的笑了笑,便收起来了自己的玉佩,伸出双手搂紧了一旁的皇后,将下颚缓缓放到了皇后的颈窝处,有些嗔怒的埋怨道 “咱们还未出杭州,夫人的称呼改的倒是快!” 炽热的呼吸打在皇后的耳畔,让她的耳根都情不自禁的软了下去。 这样近的相拥着,伴随着来回颠簸的马车,皇后扭过头看了看乾隆帝 乾隆帝又接着开口道 “为夫还不舍得呢,夫人再唤几声儿夫君罢?” 他说到最后,温热的唇瓣几乎要贴到了皇后的脸上去。 皇后温润如玉石的脸庞都被乾隆帝这暧昧的气息弄的通红了起来,都是老夫老妻,这些日子在杭州,二人又是整日的温存,只觉得比从前年轻时候在宫里还要好上许多呢,此刻他的一点点撩拨,皇后浑身就难受极了。 只是自己毕竟是这样的身份,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来,皇后还是强撑着,伸手推远了乾隆帝的胸膛道 “这还在路上呢,您可真是老不正经!” 乾隆帝的一只手还在皇后的腰间停留着,听了她的话,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跳了一两下。 真是死性不改的家伙,自己与她是夫妻,自己若是老迈,她又能够年轻到哪里去呢? 乾隆帝便轻轻用力,捏住了她腰间的软乎乎的肉,似笑非笑道 “如今虽是回宫,夫人更要长些记性才好,为夫说过的话,你可得记住咯” 皇后忍不住的吭了一声儿,脸色绯红,想起来前几日自己一时没有忍住,打趣乾隆帝年纪愈发老迈的时候,他那天险些没将自己折腾死过去。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自己从前也听宫中的老人儿说过,男子一般过了不惑之年,就当没有这么大的精力折腾,可乾隆帝,自己的夫君,难不成日日喝着鹿血酒么?这样好的精气神。 皇后疑惑的打量着乾隆帝,着实是不大明白。 “弘历不累吗?” 乾隆帝听到她换了称呼,满意的弯了弯眼睛,而后伸出手将她重新拽进了怀里,疲惫的叹了口气道 “你一说朕的确累了,歇一会儿吧,路还长的很呢” 皇后闻言只默默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马车外,心里头却有些自私的念头,这样的路途,再远一些吧,自己能晚些回去就晚些好了。 自己能够再与乾隆帝在江南的水乡之中,多待一些日子。 她伸出手,扣住了乾隆帝那只搂在自己腰间的手。 天地之间只有夫妻二人自由行走的日子,终究不会太过长久,唯愿回宫之后不要再掀起什么波澜了才好。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完后半生,静方主持的话,千千万万不要应验才好, 九月下旬 乾隆帝的车马从杭州开始,一路上走走停停,也已经快要进了京都城了。 皇太后安插的人一早就得知了消息,快马加鞭的送进了宫,告知了皇太后的贴身宫女崔嬷嬷。 慈宁宫 皇太后如今年纪大了十分畏寒,刚一入秋就穿上了厚衣,此刻正慵懒的卧在贵妃塌上,和婉公主乖巧的跪坐在一旁,手中拿着玉摩器,缓缓的揉着皇太后酸软的胳膊。 近日京都城的天总是阴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心里头也烦闷,秋日的风本就寒冷,又接连几日的不见太阳,加上乾隆帝还不见回来,皇太后已经称病了好一阵子,未曾想到如今身子的确不舒服了起来。 崔嬷嬷从外头回来,她掀开了帘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太后的面前,只见太后的眼睛在合着,便压低了声音问一旁的和婉公主道 “公主,太后什么时候歇下的?” 和婉公主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看,也不知道皇太后何时闭上了双眼,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 皇太后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沉稳的声音传出来 “哀家听着呢,你说罢!” 崔嬷嬷也吓了一跳,急忙笑了笑道 “太后醒着呢?奴婢只是瞧着外头天儿湿冷,进来瞧瞧您,要不要奴婢去备下个汤婆子” 皇太后缓缓直起来身子,抬起眼来打量了崔嬷嬷两眼,这个奴婢伺候自己几十年,还是这副样子,什么事情都是瞒不住自己的眼睛。 皇太后揉了揉酸软的手肘,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哀家这副老骨头,也撑不过多少时候儿了,还瞧什么?” 和婉公主已经捧过来了一盏茶水,递给太后道 “皇祖母,这样的话您可不能吓唬我!” 崔嬷嬷也急忙弯身笑了笑道 “公主说的是,太后年岁绵长,何必说这些丧气话?” 皇太后接过来和婉公主手中的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又躺到了软榻上,无奈的闭上了双眼道 “清漪,有什么事,说罢!” 和婉公主承欢膝下多年,早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崔嬷嬷面色尴尬的看了一眼和婉公主,自己的消息就这么藏不住太后的眼睛,她伸出手来,为太后身上盖上了一块小小的薄毯子,一边笑道 “奴婢听闻,万岁爷已经回京了,还是带着皇后娘娘一同回来的,如今想来,应该也快要到了京都了罢!” 这样天大的事情,连一旁伺候着的和婉公主听了,面上都流露出来了喜色,皇太后却闭着眼睛,面色冷淡。 崔嬷嬷见她毫无反应,又开口劝慰道 “皇后娘娘回宫,六宫有主,太后也就不必这么疲累了!” 若是崔嬷嬷不提这件事也罢,她一这样提起来,皇太后就想起来前几日自己去往给皇帝的信,本是想让他将宫中事务暂且交给诚嫔处置。 以乾隆帝孝顺恭敬的性格,这样的小事,应该应允了自己才是。 可谁知道信是回了,却说将宫中事务暂且交给愉妃打理,他与皇后即将回宫。 诚嫔是自己族里的人,又是个实实在在没什么心思的人,自己若不再替她谋划一二,乾隆帝什么时候也想不起来这个人。 比起来魏氏的节节高攀,诚嫔入宫年数也不短了,却还只是个嫔位。 自己本来也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敲打敲打乾隆帝,让他顺便晋了诚嫔的位份。 谁知道会是个如此的结果? 此事若说没有皇后的插手,自己是断然不信的。 那个女人,记恨自己去年在圆明园里让她去管制和卓氏,仗着有几分容色,就在乾隆的耳畔吹些枕头风,着实可恨! 皇太后不悦的睁开眼睛,轻轻冷哼了一声道 “哀家有什么疲惫的,也曾请示了皇帝,可你瞧瞧,他理会了么?” 嘴上是说让愉妃来打理宫务,可是满宫里头谁不知道,愉妃最是个庸庸碌碌的,处理自己宫中的事情尚且不好,还要来接手整个后宫。 自己勉强撑着这副老迈的身子骨,乾隆呢,却带着他的皇后在外头风流快活。 和婉公主最是个贴心的人,她抚了抚太后的胸口,软声细语道 “皇祖母,如今皇上和皇后娘娘回了宫,他们瞧见您的辛苦,定会好好孝敬的” 可素日里的开心果儿也缓和不了皇太后心中的郁结了,她摇了摇头道 “皇帝眼里心里,哪里还有哀家这个皇额娘了?依哀家看啊,安晴,你还是随我回五台山清净去吧,不在这儿碍眼为好” 和婉公主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尴尬,她堪堪为难的住了嘴,向一旁站着的崔嬷嬷投去了无奈的眼神。 崔嬷嬷面色为难,也俯下身子劝诫道 “太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言罢瞧见皇太后复又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崔嬷嬷温和的开口道 “御驾想必明日就能到宫里了,您可要去迎一迎?万岁爷许久不见您,定然也是想念的” 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呢?太后纵然生着气,可不过气的是皇后罢了,对待乾隆帝,还是有些疼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凤辇寻春半醉回(4) 皇太后不悦的睁开眼睛,轻轻冷哼了一声道 “哀家有什么疲惫的,宫中的事情也曾请示了皇帝,可你瞧瞧,他理会了么?” 乾隆帝嘴上是说让愉妃来打理宫务,可是满宫里头谁不知道,愉妃最是个庸庸碌碌的,处理自己宫中的事情尚且不好,还要来接手整个后宫。 自己勉强撑着这副老迈的身子骨,乾隆呢,却带着他的皇后在外头风流快活。 和婉公主最是个贴心的人,她抚了抚太后的胸口,软声细语道 “皇祖母,如今皇上和皇后娘娘回了宫,他们瞧见您的辛苦,定会好好孝敬的” 可素日里的开心果儿也缓和不了皇太后心中的郁结了,她摇了摇头道 “皇帝眼里心里,哪里还有哀家这个皇额娘了?依哀家看啊,安晴,你还是随我回五台山清净去吧,不在这儿碍眼为好” 和婉公主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尴尬,她堪堪为难的住了嘴,向一旁站着的崔嬷嬷投去了无奈的眼神。 崔嬷嬷面色为难,也俯下身子劝诫道 “太后,您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言罢瞧见皇太后复又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崔嬷嬷温和的开口道 “御驾想必明日就能到宫里了,您可要去迎一迎?万岁爷许久不见您,定然也是想念的” 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呢?太后纵然生着气,可不过气的是皇后罢了,对待乾隆帝,还是有些疼爱的。 皇太后安静的默然不语,倒是和婉公主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道 “这样快?想来皇后娘娘的身子也已经好全了吧!” 皇太后闻言不屑的冷笑了笑道 “自然好全了,还引着皇帝一同去了江南,若是虚弱的很,哪里有这样大的劲头儿?” 她言语不大好听,崔嬷嬷脸上的笑意也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前几月里还传来了皇后病危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好全了,还引得乾隆帝前去,从前自己只以为乾隆帝是贪图皇后年轻美貌罢了,如今看来,那拉氏有的,却不仅仅是美丽的容颜了,还勾着乾隆帝的七魂六魄呢,让他都顾不住年轻貌美的和卓氏,巴巴的奔着圆明园里头去了。 若真是病重,该是形容枯槁才对,又怎么留得住乾隆帝呢? 天家夫妻,哪有什么共患难之说,不过是央求着帝王的一点点恩宠度日罢了,皇后尚且好些,能够靠着高位,保住一世的荣华富贵,可是夫妻的缘分,也不过是随着容颜一同流失罢了。 乾隆帝从前与先皇后也是伉俪情深,还不是在她身后就着急忙活的立下了那拉氏为后。 和婉公主见她不悦,只笑着晃了晃太后的手道 “皇祖母,安晴听闻,是皇后娘娘病重,皇上前去探望的,这才有了一同微服私访的事情,帝后和睦,想来所到之处,也是民心安稳,这也是您的福气呀!” 她一张小嘴儿像是抹了蜂蜜一样甜,说出口的话也是句句捅到太后的心窝里去了,柔软的很。 说出口的话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的滋润了太后的心灵。 皇太后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和婉公主的笑脸,心中的不悦也不忍心发作了,她伸出手来摸了摸和婉公主的小脸儿,爱怜的开口道 “若是没有安晴的这一张巧嘴,哀家可怎么过?” 和婉公主也顺势撒娇,扑进了皇太后的怀抱里去。 皇太后抚了抚她柔软的秀发,这才抬起头来对崔嬷嬷吩咐道 “罢了,哀家身子骨不好,清漪,你去知会令贵妃一声儿,让她准备准备,明日去迎驾罢!” 崔嬷嬷点了点头,却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她踌躇着开口道 “太后,令贵妃有孕在身,如今月份大了,怕是不大方便啊!” 皇太后一只手捏着和婉公主头发上的小小珠钗,似乎也是想起来了令贵妃的身孕,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如今令贵妃的身孕也该有八个多月了吧,听闻这胎一直是不大好呢。 皇太后掩藏起来了眼睛里头的风起云涌,面上只温和的笑了笑道 “后宫中事,她不是不愿放手么?如今皇帝回宫这么大的事,也该知会她一声儿,去不去,都是她自个儿定夺的了” 崔嬷嬷似乎也是明白了太后的用意,若是令贵妃率领妃嫔去了,只怕这有孕的身子会受不住,若是她不去,这样的事情便会轮到了旁的妃嫔那去。 不,皇太后这是算准了令贵妃的性子,她这样爱出风头在乾隆帝眼前的人,怎么会不去呢? 崔嬷嬷心下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便轻轻躬身告了退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皇太后疼爱的摸了摸窝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和婉公主,微微颔首。 和婉公主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皇祖母不去?您不想皇上吗?” 在她看来,皇太后即便算计太过,心里对皇上也是十分疼爱的,毕竟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皇太后看向她天真烂漫的脸庞道 “自然是挂念,可皇帝有心,会来拜见的!” 和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道 “是,皇后娘娘也是孝敬您的” 她自小虽然养在了太后的身侧,可是对皇后,却是说不出来的亲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幼时跟着弘昼那几年,就明白了皇后的为人吧。 皇太后对她这样的亲近,心底里头却不是很舒服,低头看着她笑道 “安晴,为何对皇后这样亲近?” 后宫中人,即便是自己亲近的诚嫔,时常来慈宁宫问安,都不见这个安晴对待谁有什么特殊,偏对这自己不怎么亲近的皇后,生出了几分喜爱来,皇太后心里头也是十分的诧异。 和婉公主只笑了笑,温润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像极了她的生母,温婉极致。 “皇祖母忘了?我刚入宫在上书房里,与十二弟一同读书的时候,皇后娘娘待安晴极好,从前小时候,阿玛也说过,皇后娘娘是个好人!” 那是她刚刚被送入宫的几年,自己的娘亲无缘无故的死去,弘昼带着永璔一同前往了漠北,将自己送入了宫里。 自己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猛然被锁进宫闱里头,每日都会流泪。 还是皇后娘娘,在太后面前提起来要自己能够和公主皇子们一同去上书房读书,十二弟天真可爱,像极了自己的弟弟,自己疼爱他,与他一起玩儿。 皇后也是时时刻刻对自己照顾的很。 皇太后看着和婉公主的一双眼睛,若不是她自己提起来,自己几乎都要忘记,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是和亲王弘昼的女儿。 弘昼口中,自然是说皇后好的了。 太后莞尔笑了笑道 “是非对错,宫中哪有什么好人?皇后至情至性倒是真的” 虽然自己一向不满皇后,可是不过是二人利益冲突罢了,自己想要母家延绵无尽的富贵,皇后却恰恰坐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皇后之位上。 皇太后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皇后为人的确至情至性,对待从前的荣嘉公主,她能够冒着危险奉送她鸳鸯双飞,为此不惜连累上了自己的后路,若不是乾隆帝心爱她,只怕日后的恩宠也就到头了。 在乾隆帝面前,她从来不会伪装自己的一面,当日去乐安和里头,也是奉了自己的旨意去。 即便是自己多么不满皇后,皇后的的确确是个善良的人,进宫多年,宫中没有一个人手上是干干净净的,皇后手上虽然也过过人命,管理后宫又是雷厉风行,可这么多年以来,从不曾见过她草菅人命,自己派人去查她,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打死过两个犯了大错的宫女,还发配了许多奴婢,除此之外,真是没有旁的了。 旁人爬上了中宫之位,都是靠着自己一步步的血泪,可皇后不一样,她靠着的只有乾隆帝的真心。 皇太后看着和婉公主温润的脸庞,无奈的笑了笑道 “可她这个性子,并不适宜在宫中生活,若是当年,你阿玛没有流放就好了” 若是当年,尚且是贵妃之位的自己与乾隆帝没有冲弘昼下手,借着他打死人命这件事逼他流放,更是在流放途中对他下手,皇后也不会未婚守寡,更不会嫁给乾隆帝,进了后宫中来生活。 她那样直来直去的性情,若是能够如愿嫁给弘昼,安安稳稳的做个福晋,行走在京都城中,该是最好不过的了。 和婉公主似乎是没有听清楚皇太后的话,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道 “什么?” 皇太后怅然的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和婉公主这样的孩子面前提起来曾经的陈年旧事儿,便尴尬的笑了笑道 “没什么,哀家有些乏了,你出去玩会儿吧!” 和婉公主闻言便坐起了身子来,她体贴的为太后展了展软软的薄毯子,笑了笑道 “皇祖母休息吧,安晴就在这儿守着您!” 皇太后缓缓靠到了后头的软榻上,看着这丫头贴心的模样儿,宽慰的笑了笑道 “好!” 未曾想过自己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儿,膝下空空荡荡,还会有这么贴心的女儿家体贴自己,宫中来来往往的琐事,家中族里的那些要求,自己仿佛都能够暂时抛到了脑后去。 皇太后安神的闭上了眼睛,桌上的檀香袅袅,不一会儿便安然入睡了。 慈宁宫里头一副安和模样,与此截然相反的却是延禧宫里。 令贵妃正卧床安胎,八个月的身子拖坠的她浑身乏累,近日都只是赖在床上,就连皇太后处的请安,都是能拖则拖了。 她头上还勒着艳红色的抹额,手边的桌案上放着一碗黑漆漆的安胎药,整个殿内弥漫开来艾草的味道,艾草是安胎所用,可是一般到用艾草的时候,都是妇人身子不堪重负快要滑胎,迫不得已才用上的,如今令贵妃身孕不过八月多,就这样早早的熏上了艾草。 她却没什么心思歇下,正斜斜的歪在床榻上,手中紧紧捏着的是。 江浙采办魏松送来的家书。 令贵妃揉了揉十分疼痛的脑袋。 看着自家堂弟送来的家书,心里忐忑不已。 这书信是暗暗送来的,拿到手的那一刻,令贵妃心里就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却未曾想过,魏松居然开始慌乱了。 他都看得出乾隆帝已经冷待了魏氏一族,那就说明,乾隆帝的心思已经铁定了。 还提到此次微服出巡,帝后二人形影不离,六王爷弘曕也跟着回京复命。 乾隆帝此去微服私访,与皇后和好如初,这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魏松好好的,怎么会送回来了这样的一封信。 令贵妃的目光紧紧盯住这信的落尾处。 “臣恐有大难,还望贵妃娘娘早安排对策。”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坠入了深渊一样,能有什么对策呢,自己尚且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又能够想出来什么对策? 魏松是自己的亲堂弟,叔伯家的兄弟,自小都是在一处长大起来的,情分深厚,这人虽在文墨武功之处一窍不通,可人胜在一个机灵,也是因着这,才能在御前得了乾隆帝的青睐,连带着整个魏氏一族都飞黄腾达了起来,从备受冷眼的包衣奴才,摇身一变成为御前三品的官员,这可是皇后的族人都没有的荣耀,也是自己在宫中的腰杆儿。 若是他落了什么罪,不说自己在宫中直不起腰来,怕是整个魏氏一族都会倾塌。 魏松这个人自己明白的很,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些年来做过的事情,或多或少也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头些,一直没有开口询问,是因为一来离得不近,二来是因为想着这些荒唐的事情,朝中官员大抵都有些的,便也觉得无碍。 如今他既然也开始慌乱了,乾隆帝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冷待他,在此之前,一直都对魏松是十分看重的,就连江浙采办的差事,从前都是在和亲王的手中的,乾隆帝将这样的肥差交给了魏松,不就是看重他么? 如今好端端的冷待了,令贵妃心里头也是毫无头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未雨绸缪挽君心 “臣恐有大难,还望贵妃娘娘早安排对策。”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令贵妃的一颗心像是被坠入了深渊一样,能有什么对策呢,自己尚且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又能够想出来什么对策? 魏松是自己的亲堂弟,叔伯家的兄弟,自小都是在一处长大起来的,情分深厚,这人虽在文墨武功之处一窍不通,可人胜在一个机灵,也是因着这,才能在御前得了乾隆帝的青睐,连带着整个魏氏一族都飞黄腾达了起来,从备受冷眼的包衣奴才,摇身一变成为御前三品的官员,这可是皇后的族人都没有的荣耀,也是自己在宫中的腰杆儿。 若是他落了什么罪,不说自己在宫中直不起腰来,怕是整个魏氏一族都会倾塌。 魏松这个人自己明白的很,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些年来做过的事情,或多或少也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头些,一直没有开口询问,是因为一来离得不近,二来是因为想着这些荒唐的事情,朝中官员大抵都有些的,便也觉得无碍。 如今他既然也开始慌乱了,乾隆帝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冷待他,在此之前,一直都对魏松是十分看重的,就连江浙采办的差事,从前都是在和亲王的手中的,乾隆帝将这样的肥差交给了魏松,不就是看重他么? 如今好端端的冷待了,令贵妃心里头也是毫无头绪。 既然如此,八成就是乾隆帝得知了什么,抑或是,有人在乾隆帝耳畔说了些什么,皇后随着御驾出行,还有六王爷在侧,这二人,可是一直打心里头看不起自己家族的出身的。 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命人在圆明园里头对皇后下了手,就这么侥幸的让她逃脱掉了,不仅白白捡回了一条命,还凭着这些,得了乾隆帝的怜惜,二人如今重修旧好,更是一同去游了江南。 延禧宫的大宫女腊梅从外头进来,瞧见令贵妃还是紧紧捏着魏松大人送来的书信,煎好了的汤药就放在她的手边,一动未动。 腊梅想起来自己去打听出来的事情,不禁对令贵妃多了几分担忧。 她压低了脑袋走近令贵妃,劝诫道 “娘娘,您快些将汤药用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令贵妃听到了腊梅的声音,眼睛里头才燃起来了些点点希冀,她抬起头来看向腊梅,急切的开口问道 “本宫让你去问的事情,有着落了么?” 偌大的宫殿里,还有许多的宫女在寝殿外头伺候,令贵妃这样着急的样子,连宫女都来不及屏退了。 腊梅为难的朝外头看了一眼,开口吩咐道 “都出去伺候着吧!” 腊梅是延禧宫里的大宫女,她性子泼辣,说出口的话没人敢不听。 这些伺候的小奴婢也十分听话,点头应是后便福了福身子退出去了。 令贵妃抬眼看着腊梅,觉得自己今日也有些过于焦急,失了理智。她急切的开口道 “到底是何状况?” 腊梅知道主子的性子,若是自己瞒着她,只怕更是动怒,便也不再隐瞒了,缓缓开口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能打探的都去打探了,可御驾还未到宫中,奴婢也见不到御前的人,只派人出去问了魏松大人的状况!” 令贵妃点了点头,如今乾隆帝还在路上,若是想找御前的人问出来些什么,只怕难上加难,何况乾隆帝前去南巡,身旁除了皇后,就只有贴心的大太监吴书来了,那个老货,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话来,自己的确是有些为难腊梅了。 腊梅缓缓继续道 “奴婢只亲自出了宫门一趟,这才打听到,魏松大人这些年在外头,做了许多的事情,府中和老夫人都一清二楚,只是瞒着娘娘和万岁爷呢,前些年,还欠下了人命,强抢民女,还,还在杭州下属的小县城里卖官鬻爵” 令贵妃脑袋之中轰的一声炸开了,这么多年,乾隆帝的逆鳞在哪里,自己一清二楚,只知道魏松做些小恶,却不知道,他已经胆大包天到了这样的地步。 最最过分的是,这些事情,自己身后的族人都一清二楚,却没有一个人来告诉自己。 平日里靠着自己养活的一帮人,如今却连起伙来骗过自己。 令贵妃恨恨的咬了咬牙道 “这个畜生!他怎么敢?” 自己得宠时候,母家就是自己在宫中的助力,可是一不小心,自己君恩不再时,母家的人也开始拖自己的后腿,魏松的事情一旦败露,就是将自己径直的推进了冷宫里去。 腊梅急忙抚了抚令贵妃因气愤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开口哄劝道 “贵妃娘娘,切莫动怒,小心腹中的龙胎才是” 令贵妃目光缓缓下移,看了看自己凸起来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起来自从这次有孕,乾隆帝几乎没怎么在意过自己,而自己的身子,似乎也已经在暗暗的提示自己,不是再适合孕育之身,接二连三,年份相近的诞育龙嗣,早已经消耗了自己的底子。 令贵妃伸出来纤细的手,缓缓的覆上了小腹,哀声叹了口气道 “还有什么?” 腊梅端起来了圆桌上已经不再滚烫的汤药,低下头去,几乎不敢直视令贵妃的眼睛,这才开口回禀道 “魏大人,好像还私自开设了盐矿!” 开设了盐矿,这是什么胆大妄为的人才敢做出来的事情,魏松只怕是财迷心窍了,从前的高恒,慧贤皇贵妃的亲哥哥,不就是因着这样的事情落了罪吗? 如今自己的堂弟再犯,乾隆帝如今还不知道是否得知这件事儿,令贵妃着急忙活的坐起身子,吩咐腊梅道 “去取纸笔来,本宫要,给魏松去封信” 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啊。 从前的高氏一族何等辉煌,转眼间化为乌有,生死荣华,都在乾隆帝的一念之间罢了,这群蠢货,居然还敢! 腊梅手中还端着令贵妃的安胎药,她为难的劝道 “娘娘,奴婢这就去取,您先用了药吧!” 腊梅言罢将手中的药碗递到了令贵妃的手上,便转头去找纸笔了。 令贵妃看着手中黑漆漆的药,仰起脖子来一饮而尽。 而后低下眉眼,似乎对着腹中孩子温和开口 “好孩子,额娘要为你争些东西,你可一定也要为额娘争口气才好” 腊梅不一会儿便匆匆取来了笔墨纸砚,令贵妃也不下床榻,让腊梅搬来了一张小圆桌,提起纤细的狼毫笔在信纸上写下要交代魏松的话。 不论盐矿如今到了什么地步,都必须得停下手来,魏松自己也得从盐矿这件事儿中抽身出来,另外的事情,自有后路。 什么大事儿都不及开设盐矿的罪名大,令贵妃脑海之中乱的像是一团浆糊,还是强撑着意志,一字一句的嘱咐了远在杭州的堂弟。 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尚且自身难保,吩咐了人去圆明园做事的,到如今也没有个人影儿了,再加上乾隆帝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的冷待,让令贵妃不禁也心里徘徊了起来。 自己离开了皇太后的庇佑,恩宠真的是大不如前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与太后是因为十五阿哥的事情才反目,如今二人鹬蚌相争,倒是储秀宫中的庆妃渔翁得利。 如今,自己失去了太后,而皇太后却扶植起来了和卓氏与诚嫔两个年轻美貌的妃嫔,尤其是和卓氏,年轻貌美,乾隆帝仿佛被勾去了魂魄一般。 决不能再这般坐以待毙了。 令贵妃缓缓收起来书信,装入了信封之中,递给了在一旁等候的腊梅,开口嘱咐道 “去吧,嘱咐送的人快些,此事拖不得了” 腊梅点了点头道 “奴婢明白,娘娘安心” 令贵妃看着腊梅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刚刚合上眼睛,想要安神一会子,才好想一想对策。 延禧宫外头 腊梅急匆匆的出了宫殿,却正好瞧见了崔嬷嬷前来延禧宫,吓得急忙捏紧了手中的书信,冲着崔嬷嬷行了礼道 “奴婢参见崔嬷嬷,不知嬷嬷来此有何贵干?” 崔嬷嬷眼睛眯了眯,瞧见这延禧宫的大宫女如此慌慌忙忙的,像是急着要去做什么,不禁皱了皱眉头道 “腊梅,你这是做什么去?这样着急忙慌的?” 腊梅匆忙收拾了脸上的神色,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道 “贵妃娘娘让我去太医院取些安神的药来,如今娘娘月份大了,睡不安稳,常用的安神药又不多了,一时冲撞,还请嬷嬷恕罪!” 崔嬷嬷摆了摆手道 “既然如此,你快些去吧,太后有要事要告知令贵妃” 言罢崔嬷嬷就要往宫殿里头进,腊梅连阻止都没来得及,她看了看手中的书信,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匆匆的跑出宫去送信了。 崔嬷嬷独自进了延禧宫院内,有小宫女见了她恭敬的行了礼,另一个小宫女则急忙去殿内通知令贵妃了。 令贵妃揉了揉疲惫的额头,开口吩咐道 “请进来罢!” 她实在疲累的不想动弹,可崔嬷嬷毕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日后自己若是没有个倚靠,想要重回太后身旁,只怕是还要指望着她。 崔嬷嬷又是代替太后来告知自己要事,实在是不敢怠慢。 殿内 崔嬷嬷进了殿,瞧见令贵妃这副虚弱的样子也是一惊,宫殿里头还有着烧过得艾草味道,从前只知道宫中人人都说令贵妃胎气不大稳健,却不想这个孩子将她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崔嬷嬷心里有些踌躇,太后吩咐自己带来的话,只怕令贵妃若是一心要强,会折了身子。 只是崔嬷嬷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片刻后便神色如常的冲着床榻上的令贵妃行了礼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令贵妃就着小宫女的手艰难的坐了起来,虚弱的笑了笑道 “嬷嬷不必多礼,快坐下罢!” 令贵妃的话语刚刚落下,就有小宫女急忙搬来了凳子放在了崔嬷嬷身后。 崔嬷嬷也是十分诧异,令贵妃的态度一时间转变的也是十分迅速了,自己从前来这里奉太后之命探望的时候,她大多都是横眉冷对的模样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崔嬷嬷笑着摆了摆手道 “奴婢不敢!” 宫中规矩森严,奴才怎么敢在主子面前堂而皇之的坐下,纵使崔嬷嬷是皇帝的乳母,伺候皇太后多年的人,也不敢违背这样的规矩。 令贵妃勉强坐稳了身子,试探的问道 “不知嬷嬷来此,是太后有何吩咐?” 语气十分恭敬了,不难看出来对太后的恭维之情。 崔嬷嬷神色淡然的笑了笑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也没什么大事儿,皇太后一来是挂心您的身子和龙胎康健” 令贵妃伸出纤细的手抚了抚额头上勒的艳红赤金抹额,开口答道 “有劳太后挂心,只是本宫如今月份大了,夜间有些睡得不安稳,这才整日精神不好,待过两日,定亲自去慈宁宫问安!” 她低垂着眉眼,俨然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儿。 崔嬷嬷神色舒缓了些,弯下身子道 “只要贵妃娘娘身子安稳。太后也就放心了,您好好安胎就是,心思太后都明白,不必劳烦您跑一趟了” 她看着令贵妃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就想起来了当年,当年还是宫女儿的魏氏在先后的长春宫里爬上了乾隆帝的龙床,竟然巧的很,让她一下子就有了身孕,先后为此久病,卧床不起。 乾隆帝又无丝毫怜惜魏氏的意思,皇太后秉公执法,一碗落胎药灌进了魏氏的肚子里头去,教她数年不能有孕。 可乾隆帝后来还是册封了魏氏为答应,这魏答应楚楚可怜的跑到了慈宁宫之中求皇太后收留,给她一席之地的时候,就也是这样一副神情。 崔嬷嬷想起来旧事,眼中泛起来不屑的笑意。 令贵妃却并未瞧见,她点了点头道 “臣妾多谢太后体恤!” 崔嬷嬷往前一步,弯了弯身子道 “奴婢前来,是还有一事,太后吩咐奴婢告知令贵妃,万岁爷的御驾明日就要抵达宫中了,太后身子不好,不便迎驾,烦请贵妃娘娘费神安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未雨绸缪挽君心(2) 崔嬷嬷似乎是想起来旧事,眼中泛起来不屑的笑意。 令贵妃却并未瞧见她的神色,只点了点头道 “烦请崔嬷嬷通禀,臣妾多谢太后体恤!” 崔嬷嬷往前一步,弯了弯身子道 “奴婢前来,是还有一事,太后吩咐奴婢告知令贵妃,万岁爷的御驾明日就要抵达宫中了,太后身子不好,不便迎驾,烦请贵妃娘娘费神安排了” 令贵妃闻言倒是十分惊讶,她疲惫的眼睛都微微泛起来了些神采,片刻后却又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乾隆帝御驾回宫,这本是好事儿,可是自己却一点儿都没有收到消息,乾隆帝是回来了,最怕他心里头已经下定了处置魏松的决断。 高恒的事情从前也是这样,一点点征兆都没有,所有的事都在败露那一日被乾隆帝将罪状一一的摔在了脸上。 自己不得不未雨绸缪起来。 令贵妃坐直了身子,冲着崔嬷嬷笑了笑道 “臣妾谨遵太后旨意,定当亲迎皇上回宫!” 崔嬷嬷神色有一刹那的惊讶,她目光缓缓下移到了令贵妃的小腹上,这样的天气,她身子又这样不好,若真是遂了太后的意,只怕有个好歹,万岁爷也不会轻易罢休的,便开口劝道 “贵妃娘娘身子不好,又仔细养着龙胎要紧,这样劳累的事情,您还是嘱咐旁人前去罢!” 令贵妃自打崔嬷嬷告知自己这件事的时候,就明白了皇太后的用意,她如今眼里早已经容不下自己,若是自己有个好歹,她正好借着这,将自己的孩子夺走! 皇太后的险恶用心,纵然明白又能如何,日后若是是在没有办法。还是要再去倚靠她。 只是自己如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一心要挽回来乾隆帝的心思,否则不仅仅是魏氏一族,自己这数十年来挣下的荣宠,也将要化为乌有! 她摆了摆手道 “有劳崔嬷嬷挂心,本宫身子无妨,烦请嬷嬷回禀太后,本宫定当亲迎皇上回宫” 崔嬷嬷见实在是劝不住令贵妃的执拗,心底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声道 “奴婢明白了,贵妃娘娘好生养着身子,奴婢就不叨扰了” 令贵妃微微颔首道 “那嬷嬷慢走!” 崔嬷嬷笑了笑,福了福身子便告退了。 令贵妃身旁站着的延禧宫小宫女,瞧见崔嬷嬷要抬脚离开,便也急匆匆的跟出去送了送。 阴沉的天气笼罩在了延禧宫上头,乌云密布,已经连续几日这样阴阴沉沉的天气。 令贵妃看着二人出去的背影,扶额,悠悠的叹了口气。 平静的日子就像是一潭湖水,若是一不小心扔进去一颗小石头,泛起来的涟漪就会一圈一圈儿的将原本平静的日子给吞没掉。 令贵妃疲惫极了,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再去想,可是却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 不论乾隆帝是否得知了魏松做过的事情,自己都要尽力替他遮掩下去,若真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 令贵妃犹豫着,缓缓的伸出手来,覆上凸起的小腹,手心里的力量似乎翻滚了一瞬间,是自己的孩子在腹中动了一下。 若是真到了无可奈何的那一步,只盼乾隆帝能够看到骨肉的份上,放了自己母家一命! 魏氏一族如今看来,虽然是自己的牵绊,可也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割舍掉的,若是家族落败了,自己这个贵妃之位,又能够坐几日呢?乾隆帝他,会相信自己与魏松所做过的事情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吗? 翌日 京郊外 晨起的薄雾笼罩了京都城,乾隆帝与皇后也已经抵达京郊了,接连数日的赶路使皇后的身子疲惫不已,心思也没了去杭州时候的轻快。 今日就要抵达宫中,帝后二人便也已经更换了衣裳,乾隆帝身上穿的一身龙袍,辫子上的穗子也已经换成,皇后也已经穿上的正红色的旗装,上头绣着的金凤十分显眼。 她手腕儿上的珠链也已经被玉琈收了起来,换上了碧色的手镯,通体汪绿。 皇后此刻正慵懒的靠在乾隆帝的身上,任由车马颠簸着。 乾隆帝倒是害怕她坐不稳,一只大手一直拦在皇后的腰间护住了她,瞧见皇后精神不济的模样,霎时间有些心疼,便开口逗弄了她两下道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这样大的雾,想必今日应当是个晴朗的天儿,景娴可有什么好诗,吟来听听!” 皇后倦怠的睁开眼睛,她转脸,乾隆帝带着笑意的脸庞就在自己身旁,皇后不忍心拂去他的兴致,便也想了想道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实在不是皇后非要这么悲观,是她脑子里头本来就没有多少诗词,此刻大早上起来赶路又是混混沌沌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话说了。 乾隆帝的面色有些尴尬,薄雾浓云愁永昼,这是李清照的词,如今的确也已经刚刚过了重阳节,皇后吟出这样的诗词,倒也不为过,只是这么一个昼字,就让乾隆帝心神不宁了起来。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过于小心眼儿了,可是自己也控制不住这样想,弘昼的名字里头就只有这么一个昼字! 弘昼的字,还是皇后从前幼时给他取得,乾隆帝自己也是记不清楚了,只觉得仿佛是叫什么东篱先生,当时的自己还取笑过他许久呢。 如今细细想来,这二字是出自同一首诗词,都是李清照的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皇后瞧见了乾隆帝默然不语,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嘟囔的是李清照的醉花阴,害怕乾隆帝有些多想,皇后急忙晃了晃他的胳膊,嗔怒道 “是臣妾说错了吗?” 乾隆帝这才回神,定格到皇后如玉的脸庞上,无奈的笑了笑道 “没有,告诉你多少次了,到了回宫再改称呼也不迟!” 从出了杭州城开始,皇后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改了称呼,乾隆帝心里头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总觉得离开了江南之后,那个在水乡里温婉的皇后也随之不见了。 皇后撇了撇嘴道 “如今都到了京都了,若是回宫还不改过来,只怕皇额娘又要怪罪了!” 乾隆帝见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儿,笑了笑道 “你也知道到了京都了,还这副没有精神的模样,永璂瞧见了,还以为你病情还没好呢!” 皇后看着乾隆帝,哀然的叹了口气,又将沉重的脑袋放到了乾隆帝的肩头上,长长的流苏垂到了乾隆帝的胸口处,她无奈的开口道 “我本来就是还没好!” 乾隆帝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的笑了笑道 “好了好了,你这狠心的额娘,也不想一想永璂么?“ 皇后闻言面上就染上了些愠怒,自己若是不挂念永璂,还能有谁挂念他呢?这个儿子,已经离开自己将就一年的时候儿了,自己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此刻听到乾隆帝这样误会自己,皇后伸出手来,狠狠掐了掐他的胳膊道 “您胡说,我日日都念着他呢,也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长高了多少?还是不是和从前一般淘气了!” 皇后心里头是有些内疚的,自己从前因着一时之气,将永璂这么小的孩子独自送回宫中,让他一个人在宫中待了这么长的时候儿。 乾隆帝感受到了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忍不住呲牙咧嘴的哎哟了一声儿,又听到了皇后有些哀伤的语气,便也不忍心再说她了,宽慰的开口道 “他是个大孩子了,一个人在宫里住着,功课什么的都不必朕查问,做的极好!” 言罢又是觉得不够,冲着皇后弯弯的大眼睛笑道 “咱们的儿子,可是比你懂事的多!” 皇后轻轻冷哼了一声儿,心里头也是觉得十分慰籍。 永璂是个好孩子,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心性敏感又良善,自己只是有些惋惜,他好像有些长的太快了些,快到自己还来不及好好瞧一瞧他。 在永璂小的时候儿,仿佛自己只有两三年的时光,是一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的,后来有了阿菡,再后来,两个儿女的得而复失,让自己久病一场,许许多多的时候,还是永璂这个小豆芽儿在自己的身边安慰自己。 皇后回想从前,只觉得自己根本算不得是一个好额娘,她低下头去,哀声叹了口气。 乾隆帝搂紧了她瘦弱的身子,心里头却是也在沉思一件事儿。 储君之位久久未立下,自己不是皇阿玛那样的身子自以为还能再活上数十年也不是问题,从未将立储这样的事情放在心头,如今从江南回来,倒也是不得不重新想一想这个事情了。 自己如今已经年俞五十,皇后也不再是适合孕育之身,二人膝下只有永璂这么一个嫡子,如无意外的话,自己在正大光明牌匾后头放置的,就会是永璂的名字了。 可是如今魏松的事情,仿佛在提醒着自己,外戚的问题。 皇后母家本无势力,是落败了的镶黄旗一族,这些年来,靠着讷苏肯一人才挣下了许多功劳,可是,讷苏肯这个人,对自己心中尚有怨气,不得不防! 自己倘若真的要立下永璂,必要为他肃清一切才好。 乾隆帝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心里暗暗这样想到,他转头看着皇后鬓角的碎发,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九月 乾隆帝等人结束了在江南的数日安居生活,踏上了回京的路,一行人走走停停,又命令六王爷带上了罪诏,终是在九月份下旬的时候回到了紫禁城。 六王爷弘曕只负责这一回的护送,待到事情完全办好之后,将魏松绳之以法,便可以回到江南,继续与徐月娘厮守。 邵成蓉亲自护送乾隆帝的队伍出了杭州,这才肯安心停下。 她的一切都仰靠着乾隆帝,让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了伤本就是万死的罪名了,如今御驾即将回宫,真是一点点差错都不敢再出了。 御驾回至紫禁城的时候已经接近十月份,处在深秋季节的北京城,寒风虽然不凛冽,却也刮的人脸庞发硬,乾隆帝的车马刚刚进了京郊,就有随行的侍卫先行回宫告知这一消息了。 令贵妃如今是后妃之首,接了这样的消息后,也顾不得自己怀胎大肚的身子,匆匆忙忙的收拾停当,亲自出来迎接乾隆帝。 微服私访又不是南巡,按理说也不必亲自迎接,皇太后听了乾隆帝与皇后回宫的消息都置若罔闻,一点动静也没有,令贵妃这样大张旗鼓的迎接,后宫中的嫔妃也不得不随她一同出来了。 魏氏如今是贵妃之位,宫中没有皇贵妃,除了皇后之外,她是最高的位置了,此刻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对襟宫装,上头累丝坠着几颗东珠,富贵的鸾凤图样绣在身上,鬓边的八宝如意簪熠熠生辉,贵气逼人。 令贵妃率领后妃站在宫殿门前迎接,秋风将她的衣角吹的贴了些,八个月的身孕,使她站着的身影显得格外吃力。 虽是深秋时候了,令贵妃却已经在午后的阳光下累得香汗淋淋,不知是冷汗还是因为天气炎热,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见乾隆帝的身影出现。 令贵妃的贴身宫女腊梅知道她的身子,生怕主子和腹中龙胎有什么闪失,便凑近了她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娘娘,您怎么样?要不咱们先回去歇歇吧” 注意: 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作品。这首词是作者婚后所作,通过描述作者重阳节把酒赏菊的情景,烘托了一种凄凉寂寥的氛围,表达了作者思念丈夫的孤独与寂寞的心情。上片咏节令,写别愁下片写赏菊情景。作者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中,加入自己浓重的感彩,使客观环境和人物内心的情绪融和交织。尤其是结尾三句,用黄花比喻人的憔悴,以瘦暗示相思之深,含蓄深沉,言有尽而意无穷,历来广为传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花冠闲上坞墙啼 九月 乾隆帝等人结束了在江南的数日安居生活,踏上了回京的路,一行人走走停停,又命令六王爷带上了罪诏,终是在九月份下旬的时候回到了紫禁城。 六王爷弘曕只负责这一回的护送,待到事情完全办好之后,将魏松绳之以法,便可以回到江南,继续与徐月娘厮守。 邵成蓉亲自护送乾隆帝的队伍出了杭州,这才肯安心停下。 她的一切都仰靠着乾隆帝,让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了伤本就是万死的罪名了,如今御驾即将回宫,真是一点点差错都不敢再出了。 御驾回至紫禁城的时候已经接近十月份,处在深秋季节的北京城,寒风虽然不凛冽,却也刮的人脸庞发硬,乾隆帝的车马刚刚进了京郊,就有随行的侍卫先行回宫告知这一消息了。 令贵妃如今是后妃之首,接了这样的消息后,也顾不得自己怀胎大肚的身子,匆匆忙忙的收拾停当,亲自出来迎接乾隆帝。 微服私访又不是南巡,按理说也不必亲自迎接,皇太后听了乾隆帝与皇后回宫的消息都置若罔闻,一点动静也没有,令贵妃这样大张旗鼓的迎接,后宫中的嫔妃也不得不随她一同出来了。 魏氏如今是贵妃之位,宫中没有皇贵妃,除了皇后之外,她是最高的位置了,此刻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对襟宫装,上头累丝坠着几颗东珠,富贵的鸾凤图样绣在身上,鬓边的八宝如意簪熠熠生辉,贵气逼人。 令贵妃率领后妃站在宫殿门前迎接,秋风将她的衣角吹的贴了些,八个月的身孕,使她站着的身影显得格外吃力。 虽是深秋时候了,令贵妃却已经在午后的阳光下累得香汗淋淋,不知是冷汗还是因为天气炎热,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见乾隆帝的身影出现。 令贵妃的贴身宫女腊梅知道她的身子,生怕主子和腹中龙胎有什么闪失,便凑近了她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娘娘,您怎么样?要不咱们先回去歇歇吧” 令贵妃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她一手捂住高高凸起的小腹,只觉得腹中有些下坠,另一只手扶住了腊梅道 “不必,万岁爷就要到了” 都已经站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的这份辛苦若是落不到乾隆帝的眼睛里,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后头站着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在张望着,却并未瞧见御驾的踪影,她萎靡的垂下脑袋,对一旁站着的庆妃小声嘟囔道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回来?” 和卓氏今日容光焕发,站在这一群莺莺燕燕当中,犹如高空翱翔的鹰一般,高昂的扬起来纤细的脖颈,露出来那美艳绝伦的容貌。 她听得豫嫔博尔济吉特氏的话,脸上的神色却不如往常了,忍不住侧了侧脑袋,好听得更清楚些。 庆妃看着博尔济吉特氏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拿起手中的丝帕掩了掩嘴唇笑道 “你呀,既然皇后娘娘南巡都一同去了,定然会回宫的,也就你,在这操这份闲心!”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 “我是担心罢了!” 庆妃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 “无妨,就快了,咱们候着就是,只怕有些人撑不住了!” 豫嫔闻言抬起脑袋来,顺着庆妃的目光看去,只见站在最前头的令贵妃身影孱弱,已经多半身子靠在了贴身宫女腊梅的身上,宫女腊梅还拿着丝帕为她擦拭着鬓边的薄汗。 豫嫔冷笑了一声儿道 “为了在皇上面前求个怜惜,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可真是不要命了” 自己比令贵妃年轻的身子,又无生养,站在这地方一个多时辰都觉得双腿打颤,疲累的很,可那令贵妃呢?身子本就不大好,自己瞧着她那高高耸起的肚子都觉得累得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站下来的! 庆妃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压低些声音。 “帝后回宫,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见太后出来,只怕这次真的是生气了”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想起来今早起来去慈宁宫里问安时候,皇太后不冷不热的脸庞,便轻轻哼了一声道 “又不是南巡那样大的阵仗,万岁爷都没说要迎接,偏她上赶着” 博尔济吉特氏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斜睨着令贵妃,后者压根儿没有心情理会了,满心都在乾隆帝的行踪上头。 只见令贵妃勉强的站稳了身子,冲着一旁的腊梅压低声音问道道 “本宫嘱咐你的事情,可办妥了吗?” 腊梅郑重的点了点头,凑到了令贵妃的一侧道 “娘娘安心,信昨日夜里就已经送出去了,快马加鞭,相信不日就会到了!” 令贵妃这才安神的微微颔首。 如此这般又过了将近一柱香的时候儿,终于见到有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来了,冲着令贵妃跪了下来行礼道 “禀合宫娘娘,万岁爷的御驾,已经进了神武门了!” 令贵妃便勉强打起来了精神,整了整发皱的衣角道 “本宫知道了!” 有明晃晃的銮驾出现在了拐角处,令贵妃眼眶湿热的几乎要落下眼泪来,硕大的肚腹使她难以弯下身子行礼,令贵妃撩起来衣角,还是艰难的俯下了身子。 乾隆帝一身龙袍,精神奕奕,由吴书来搀扶着缓缓的从銮驾上下来。 京都城接连几日的阴阴沉沉天气,仿佛也因为御驾回宫,而露出来了阳光,瞧着很是舒适。 乾隆帝精神奕奕,神色倒是比从前还好了许多。 他有些讶异的看向在宫门前头恭迎自己的一群莺莺燕燕,转身回望了一眼后头的皇后。 皇后也已经穿上了正红色的宫装,重描黛眉,口含朱丹,神色淡然,俨然一副六宫之主的样子,与自己在江南见过的那个温婉可人的夫人截然不同。 乾隆帝转身向前走去,皇后只能在他身后跟着。 宫中规矩森严,离了江南杭州之地,二人便再也不敢并肩而立。 令贵妃后头站着的愉妃,庆妃,豫嫔,诚嫔,容嫔等人也跟着一同的俯下身子,行了标准的大礼。 庆妃与豫嫔看到皇后如此回宫,更是激动的险些落下了眼泪来。 阔别将近一年的时候儿,皇后已经不再是圆明园里头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她是六宫之主,站在君王身旁,天地之间最最尊贵的女子。 诸位妃嫔清脆的声音一同响起来 “臣妾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回宫” 乾隆帝满意的看着合宫之中的莺莺燕燕,眼底里头深处泛起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看了看站在后头的和卓氏,只见她一身旗装,还是一样俏丽的容颜,乾隆目光最终定格到了站在最前头的令贵妃身上。 数月不见,令贵妃的神色憔悴了许多,身形似乎也变得消瘦了不少,只是肚子硕大的挂在她的身上,看着格外的惹人怜爱。 乾隆帝又想起来魏松在杭州一带的所作所为,自己即将要收拾魏松,令贵妃对此还浑然不知的模样,心里头对她也生出来了几分愧疚。 乾隆帝轻轻往前走了一两步,亲自将行礼的令贵妃搀扶起来,温和的声音开口道 “都平身吧,爱妃有孕辛苦,更是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身后的合宫妃嫔也都站起了身子来,瞧见令贵妃这样格外的得乾隆帝青睐在乎,心中也是不大舒坦。 令贵妃看向乾隆帝对自己爱怜的目光,自然明白他这样的温柔从何而来,只淡淡的展开了一个笑容道 “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乾隆帝目光看向她高高凸起的肚子,担忧的开口道 “你月份大了,实在不必亲自出来迎接!” 一直站在乾隆帝身旁的皇后,实在是见不得她这样做作的样子,只取出来手中的绢帕擦了擦,对令贵妃笑道 “皇上说的是,令贵妃有身孕辛苦,怎么还出来迎接?好好歇着才是” 令贵妃对着皇后也福了福身子,这才对乾隆笑盈盈道 迎接御驾是臣妾应当应分,何况,孩子也想皇阿玛了“ 皇后闻言,只觉得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哽住了喉咙一样,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她目光缓缓垂了下去,便也不再多言。 乾隆帝闻言摸了摸她腹部,七八个月的孩子好动,恰逢胎动,乾隆帝手心处猛然被冲击的一下,这是新生命的召唤一般,令他得意的哈哈大笑,乾隆帝欣喜道 “当真是个皮小子!” 令贵妃也捂住肚皮得意地笑开了,余光瞟了一眼闭口不言的皇后。 心里头却不禁暗暗咬了咬牙,数月不见,本是该气息奄奄的女子此刻重回了紫禁城,端的是一国之母的美艳大气,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射着,她美得像一幅画,在城门下,猎猎红衣,仿佛振翅欲飞的凤凰一般。 她冲着皇后笑意隐隐的开口道 “臣妾听闻皇后娘娘病危圆明园,心中也是挂念的紧,本想亲自去探望的,还是万岁爷有心,能够医好娘娘的病!” 这样的话说出口来,在场的人,除了乾隆帝,面色几乎都是微微一变。 皇后因何停留圆明园,是满宫一清二楚的事情,前些日子贸然病危,宫中也是听闻了的,如今令贵妃这样提起来,倒是有些挪愉皇后的意思了。 容嫔和卓氏闻言,面上也浮现出来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她静静的盯着皇后的神色,期待着她能够说出口些什么? 皇后脸上的容颜焕发,听了令贵妃的话也是容色一变。 心里头却是十分不屑,自己还以为多月不见,魏氏能够有什么长进,却不想她还是这副样子,除了逞逞嘴上的功夫,要么就是在乾隆帝面前哭诉一二。 皇后轻轻冷哼了一声,面上却莞尔笑了 “令贵妃身怀龙胎,还有闲心挂念本宫,也实在是难为你了!” 令贵妃面上尴尬,她低下头道 “臣妾身子重,也十分羡慕娘娘能够与万岁爷一同游历江南!” 乾隆帝见刚刚回宫,二人就开始唇枪舌剑,也是心中疲惫的很,只侧首安慰了令贵妃道 “待日后河清海晏,爱妃诞下皇子,朕定当带你亲自南巡!” 令贵妃受宠若惊的抬起眼睛来,一双丹凤眼里盛满了笑意,她似乎十分害羞的点了点头道 “臣妾多谢万岁爷厚爱!” 乾隆帝余光看了看一旁的皇后,只见后者不屑的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看向自己,即便自己并未正视她,都觉察出来了皇后的不悦,心里头也是无奈的很。 皇后淡淡的瞥了乾隆帝一眼,便也不愿再张口说话。 他这样的人,自己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不能瞧见女人在他面前卖弄可怜,这副样子,让人瞧见就心里堵得慌。 后头的庆妃与豫嫔早就按耐不住了激动的情绪,尤其是豫嫔,她吸了吸鼻子,冲着皇后福了福身子道 “皇后娘娘,您身子如今大好了罢?臣妾,臣妾担心极了!” 皇后这才看向她楚楚可怜的脸庞,只见鼻尖儿都有些微微的发红了。 一旁的庆妃也看向豫嫔激动的神色,笑了笑打趣道 “瞧见娘娘凤体安康,豫嫔高兴的都落泪了呢!” 豫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儿,摇了摇头也笑了。 皇后闻言也看向她,明白豫嫔待自己的心,她与讷苏肯曾经的情谊。如今她是将自己也当成了亲人一般看待,深宫之中,都说她不近人情,独独对自己这般亲近,皇后心里也是感动极了的,也动容的笑了笑道 “有劳你挂心!这些日子以来,本宫不在宫中,也有劳二位妹妹照顾永璂!” 十二阿哥虽说是一个人住在景仁宫里头,可是皇后明白,若是没有庆妃与豫嫔二人时时刻刻的照付,那孩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庆妃闻言福了福身子道 “皇后娘娘,此言折煞臣妾了!” 乾隆帝蓦然回首,看到皇后带笑的侧脸,瞧见皇后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适。 想起来这一路上也是有些辛苦,便急忙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进宫去再说罢!” 六王爷弘曕跟在队伍后,看向令贵妃魏氏得意洋洋的嘴脸,只攥紧了怀中罪诏心内冷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花冠闲上坞墙啼(2) 皇后淡淡的瞥了乾隆帝一眼,便也不愿再张口说话。 他这样的人,自己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不能瞧见女人在他面前卖弄可怜,这副样子,让人瞧见就心里堵得慌。 后头站着的庆妃与豫嫔早就按耐不住了激动的情绪,尤其是豫嫔,她吸了吸鼻子,冲着皇后福了福身子道 “皇后娘娘,您身子如今大好了罢?臣妾,臣妾担心极了!” 皇后这才看向她楚楚可怜的脸庞,只见她鼻尖儿都有些微微的发红了。 一旁的庆妃也看向豫嫔激动的神色,笑了笑打趣道 “瞧见娘娘凤体安康,豫嫔高兴的都落泪了呢!” 豫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儿,摇了摇头也笑了。 皇后闻言也看向她,明白豫嫔待自己的心,她与讷苏肯曾经的情谊。如今她是将自己也当成了亲人一般看待,深宫之中,都说她不近人情,独独对自己这般亲近,皇后心里也是感动极了的,也动容的笑了笑道 “有劳你挂心!这些日子以来,本宫不在宫中,也有劳二位妹妹照顾永璂!” 十二阿哥虽说是一个人住在景仁宫里头,可是皇后明白,若是没有庆妃与豫嫔二人时时刻刻的照付,那孩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庆妃闻言福了福身子道 “皇后娘娘,此言折煞臣妾了!” 能够安顾嫡子,怎么敢当着乾隆帝的面受了皇后的谢意呢? 乾隆帝安抚了两下令贵妃,蓦然回首,看到皇后带笑的侧脸。 瞧见皇后的神色苍白,两道弯弯的眉毛也是有些微蹙,似乎有些不适。 想起来这一路上也是有些辛苦,皇后的身子虚弱,也不知道能不能受的住,便急忙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进宫去再说罢!” 六王爷弘曕跟在队伍后,看向令贵妃魏氏得意洋洋的嘴脸,只攥紧了怀中罪诏心内冷笑。 乾隆帝似乎是心情舒畅的很,他面上挂着笑意,率先往宫内走去,皇后神色平淡,怨念的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乾隆帝,便也闷闷的跟在后头。 后妃一律都跟在皇后的身后的,宫中规矩森严,无人敢阶越了皇后去的。 令贵妃一向是十分守规矩,懂礼数的人,今日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些糊涂了,她看向乾隆帝匆匆的脚步,捂住肚子也急忙跟了上去,甚至险些越过了皇后。 玉琈早就对她有所不满,早先皇后娘娘在圆明园里头中毒的事情格外蹊跷,自己本就怀疑令贵妃,如今回宫,又见她得了乾隆帝两眼多看就毫无规矩的样子,气呼呼的急忙挡在皇后的身边,似乎是在提醒令贵妃不要阶越。 皇后倒是容色淡然,她伸出来了有些冰凉的手缓缓抚住玉琈的手臂,看了看令贵妃的神色尴尬,只淡淡的笑了笑道 “本宫不在宫中数月,贵妃若是不记得规矩,本宫可以派人亲自教你!” 皇后的语气冰凉,说出口的话更是像寒刃一样。 令贵妃抬起头来看了看皇后的眼神,只觉得她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便也不敢再逾越了。 圆明园里头的事情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只是外人瞧不出来罢了,可是皇后是中毒的那个人,她若是铁了心去查,自己安排的人也不是铁桶,怎么会露不出来破绽。 令贵妃只得低垂下眉眼,唯唯诺诺的开口道 “是,是臣妾失礼,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轻轻的瞥了她一眼,并不停下脚步,目光也投向了别处去。 “你失礼的地方儿,可不只是这一处!” 令贵妃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她看向皇后的背影,久久的说不出口话来。 莫非,皇后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事情,那么,以她的脾性,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令贵妃越想越觉得后怕,皇后一向是心狠手辣的,对待自己又是怨恨多年,如今捉到了自己曾经对她下手的把柄,若是在从前,定当早早在乾隆帝面前处置了自己,可是如今却默然不语。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自己脖颈上边悬挂了一把明晃晃的刀,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来。 她心中忐忑,身形都晃了一晃,一旁的腊梅急忙搀扶住她,低声询问道 “娘娘,娘娘,您不要紧罢?” 令贵妃闭了闭眼睛,疲惫的摇了摇头。 她顿下脚步许久,直到皇后逐渐走远了些,才敢往前跟着走去。 皇后在前头走着,玉琈搀扶着她,回望了一眼后头的令贵妃,莞尔笑了笑对着皇后道 “娘娘三言两语,就吓得她不敢动弹了!” 皇后却没什么心思笑出声来,她连头都不愿意回,只目光盯着前头的乾隆帝,缓缓叹了口气道 “恶人最怕鬼拍门呐!” 自己也不是存心吓唬魏氏,不过是想起来了圆明园之中的投毒一事儿。 那样腌臜的事情,自己也曾经疑心过容嫔和卓氏,可是以她的资历,纵使投奔了皇太后,也是没有这个胆子去陷害大清的皇后,更没有这个本事去做的天衣无缝。 容嫔即便是害死了自己,皇后的位置也轮不到她一个外族女子来做。 可是魏氏就不同了,自己若是一命呜呼了,她虽是汉人女子,可是乾隆帝自然有本事帮她抬旗,且魏氏膝下子女众多,即便不能为后,皇贵妃总是可以的。 皇后年少的时候性如烈火,碰到这样的事情定会绝地反击,可是如今却不同了,一来是令贵妃身怀有孕。纵然自己恨她,可是稚子无辜,皇后不愿意伤了孩子。 二来嘛,则是乾隆帝了,乾隆帝自有办法收拾魏松,魏氏势必也会收到波及,有乾隆帝在,皇后也就暂时不愿意收拾她了。 乾隆帝既然回了宫中,众人便也缓缓散去了,令贵妃身子重,又今日站了一天,疲累的很,乾隆帝特意嘱咐让她回去休息,还让吴书来传了轿撵来送她回了延禧宫,晚间时分再去延禧宫看她。 余下的妃嫔便也匆匆散去了。 养心殿 妃嫔都一时间散去,令贵妃也已经坐上了轿撵回宫去。 皇后额上都已经出来了细细的薄汗,心里急切的很,想要匆匆的回宫去看一看永璂,便也对乾隆帝匆匆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也告退了!” 乾隆帝看着她面色似乎有些不悦,急忙开口叫住她道 “你做什么去?” 众人都已经散去,自己本来是想和皇后在一处好好歇一会子的,却不想她这样急匆匆的就要走。 皇后已经转过身去,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道 “臣妾自然是回宫去,不叨扰万岁爷了!” 她心里头不大舒坦,说出口的话也是像玫瑰一样带着稀稀拉拉的小刺的。 乾隆帝想了想回宫之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处理,养心殿里头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有弘曕带回宫的事情,便也点了点头道 “那你就先回去罢!朕晚些时候儿再去看你!” 皇后闻言却想起来他方才对令贵妃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语气安抚,说着晚间亲自去延禧宫看她,便气不打一处来,福了福身子道 “皇上晚间忙碌,要看的人太多,若是无事儿,就不必来景仁宫了!” 言罢也不待乾隆帝说话,急匆匆的就出了养心殿。 乾隆帝半句话还在嘴里,没来得及说出口,见她这样不给自己台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吴书来在一旁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样尴尬的局面自己已经不是头一遭见,每逢这种时候儿,吴书来都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可这么大个活人立在养心殿里头,又不能让乾隆帝视若无睹,吴书来吸了口气还是缓缓上前道 “万岁爷一路奔波辛苦,也歇一歇罢?” 乾隆帝心里头一股闷闷的火气,目光还停留在越走越远的皇后背影上,见了吴书来这副谄媚的嘴脸,恼怒的甩了甩袖子道 “要你多管闲事!” 言罢也转身进了内殿去,嘴里头还愤愤的嘟囔着 “什么脾性!” 都已经回了宫中,还以为是在宫外么?可以随时随地的对着自己甩脸色。 乾隆帝愤愤不平,便也进了殿内处理奏折,心里头却还是有些担心皇后生自己的气,想着晚些时候再去景仁宫瞧一瞧皇后。 景仁宫 皇后坐在轿撵上头,远远的就瞧见了景仁宫的宫阙,一别数月,景仁宫却岿然不动,亭台楼阁此时远远望去,还是一如从前模样。 回想起离宫起驾去圆明园的那一日,自己满怀欣喜,以为能安安稳稳在圆明园诞下腹中的孩子来。 景仁宫从此也不会只有永璂一个孩子,能够热闹的多一些,自己曾经那样盼望一个小公主的到来,就像自己的阿菡一样,可爱乖巧。 可惜,一切都破灭了,自己的最后一点希翼,也被摧毁在了圆明园的乐安和之内。 轿撵逐渐的往前走,似乎有十二阿哥永璂的笑声儿传了出来,皇后愈发心急,便收起来了原本的思绪,换上了笑容。 巧容与沅灵得了皇后回宫的消息,心中焦急的早早就想出去迎接,还是在宫中带着十二阿哥候着。 众人都在景仁宫院子里候着,十二阿哥永璂正是顽皮的年纪,已经等候了这么长的时间,规矩森严,他又不能亲自到神武门前头去迎接皇后回宫。 永璂着急的跺了跺脚,昂起来圆圆的小脑袋冲着巧容道 “巧容姑姑,皇额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巧容也不知道,她为难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宫女沅灵,低头看向十二阿哥永璂大大的眼睛,温声安慰道 “回十二阿哥,娘娘已经进了宫门了,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十二阿哥永璂无所事事的转了一个圈儿,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便急匆匆的跑出了宫门,抬头就见皇后的身影出现。 是自己的皇额娘! 皇后正坐在轿撵上,瞧见自己的儿子蹦蹦跳跳的从宫殿里出来也是有些激动,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 轿撵终于落下,玉琈还来不及搀扶皇后,就见她自己已经下了轿撵。 十二阿哥永璂尖声开口道 “皇额娘!” 皇后刚刚下了轿撵,对他笑了笑。 十二阿哥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恭恭敬敬的冲着皇后弓下身子 “儿臣参见皇额娘!” 这个才刚刚十岁的孩子这样礼数周到,倒是让皇后有些讶异了,急忙扶起来他道 “永璂,快起来!” 皇后亲自领着永璂进了景仁宫去。 伺候的奴才都在宫门外停着,跟进来的奴才都是景仁宫里伺候许久的。 十二阿哥这才放松的一把抱住皇后的腰,嘴里还叫嚷着 “额娘,额娘终于回来啦,永璂好想你呀” 方才是因为外头都有伺候的人在,若是有人瞧见了,皇阿玛定然又要训斥自己。 如今见没了外人,才敢和皇后亲近一二。 皇后怜惜的摸了摸永基剃青的头顶,觉得他仿佛长高了许多,疼爱道 “额娘也想你,在宫里有没有听巧容的话?” 十二阿哥狠狠点了点头,又看到了站在皇后背后的玉琈,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 “玉琈姑姑,永璂也想你了” 玉琈看着他这样古灵精怪的模样,福了福身子笑道 “十二阿哥安好,奴婢也想您” 这是她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自家主子膝下唯一的血脉,景仁宫个个儿疼爱的皇子。 景仁宫中的宫女巧容与沅灵,还有景仁宫的大太监三清,许久不见皇后,如今瞧见自己的主子容光焕发,恩宠复位,也难以抑制住激动的情绪。 景仁宫的一众奴才纷纷跪在了地上,行了大礼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这样多的旧人儿,满意的笑了笑道 “都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处的人,行这样大的礼做什么?本宫不在宫中这段日子,你们帮着照顾永璂,还未多谢你们呢!” 玉琈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景仁宫里头就数三清和巧容了,此刻巧容急忙俯首道 “娘娘这样说,可就折煞奴才了” 皇后摆了摆手道 “还不快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辛苦了,待会儿让玉琈领着你们去领赏罢,也多歇一歇!” 一众奴才又都俯首谢了恩 “奴才多谢皇后娘娘恩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花冠闲上坞墙啼(3) 景仁宫的一众奴才纷纷跪在了地上,行了大礼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这样多的旧人儿,满意的笑了笑道 “都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处的人,行这样大的礼做什么?本宫不在宫中这段日子,你们帮着照顾永璂,本宫还未多谢你们呢!” 玉琈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景仁宫里头就数三清和巧容了,此刻巧容急忙俯首道 “娘娘这样说,折煞奴才了” 皇后摆了摆手道 “还不快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辛苦了,待会儿让玉琈领着你们去领赏罢,也多歇一歇!” 一众奴才又都俯首谢了恩 “奴才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十二阿哥似乎是有些心急,他拉着皇后的手就要往宫殿里头去,皇后无奈的笑了笑便也随他一同进了殿内。 景仁宫正殿 巧容不愧是御前伺候的人,这么多时候没回来,景仁宫里头和自己离开之前还是一模一样,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桌子上的沉香山流水,与圆明园中的平湖秋月是一样的摆设。 淡淡的绿竹香,也是自己这个时节常用的熏香。 安然宁静的房间内,却被一只八哥儿的叫声给打断了! 皇后的注意力也被挂在屋内的这只八哥勾去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便知道这是弘昼送给永璂的生辰贺礼。 这些事情,自己身在圆明园的时候儿,都是一清二楚的,何况,弘昼亲自去圆明园的那一日,也亲口告诉了自己。 十二阿哥永璂得意洋洋的指着那只八哥儿,冲着皇后笑道 “额娘快看,这就是五皇叔送给我的八哥!” 皇后摸了摸永璂的小脑袋,也温和的笑了 “额娘知道,永璂很喜欢它?” 这样的一只鸟儿,养在门外的廊下就是了,永璂亲自将他养在了宫殿里头,可见有多么金贵了。 十二阿哥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是,儿臣给它取名叫云林!” 皇后细细的看了看这只八哥,通体乌黑,似乎十分不明白永璂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她俯下身子,整了整永璂有些发皱的小衣领,开口问道 “是么?我的永璂也会取名字了,为什么叫云林呀?” 十二阿哥看向皇后温柔的眼睛,语气里似乎带了些委屈 “儿臣在书房读书,读到了王冕的墨萱图!” 皇后已经站了一日,便在最近的椅子上缓缓的落了座,手却并不停下,一会儿摸摸永璂的小辫子,一会儿又整一整他的衣裳。 不过还不到一年的时光,孩子怎么就长的这么快,从前才到自己腰际的小豆芽儿,如今已经又高了些。 脸上的肉肉好像也掉下去了点儿,皇后盯着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了,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永璂的话一样。 十二阿哥有些不耐烦了,他皱起来两道小小的眉毛道 “额娘!” 皇后应了声道 “怎么了,额娘听着呢!” 十二阿哥便又开口道 “儿臣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就思念额娘了,便取了其中的字给八哥取名儿!” 皇后脑海之中的诗词并不多,对这首诗却还是有些印象的。 盖因为自己当年额娘去世的时候,整日的哭泣,读了王冕的这首诗,更加伤心了不少。 皇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也开始变得悠远绵长,她朱唇轻启,缓缓念道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 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 不知怎么的,心里头的酸涩一股股的翻了上来。 皇后明亮的眼睛,也逐渐被泪水模糊了起来,她别过头去擦了擦,安慰的笑开了 “我的永璂果真长大了!好孩子,好孩子!” 自己不在宫中,这个孩子这样的挂念自己,将所有的思念都寄托与一只八哥身上,还去读了王冕的墨萱图。 自己若是在圆明园撒手人寰,这个孩子,又该如何是好呢? 漫漫余生,都在思念自己这样一个不好的额娘么? 皇后心中酸涩极了,生为自己的孩子,永璂身上比旁人多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自己也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额娘,竟然狠心抛下这个十岁的孩子将近一年。 皇后心里头一半感动,一半愧疚,眼中的泪水越是想要止住,就越是止不住了。 十二阿哥着急的开口道 “额娘,额娘怎么哭了?” 皇后摇了摇头,拿起丝帕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道 “额娘是高兴,永璂就这么想念额娘么?” 十二阿哥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嗯!” 皇后只觉得鼻头发酸,缓缓的伸开双手。 永璂扑到了皇后的怀里,闷闷的开口道 “额娘不要哭了!” 皇后坐在椅子上,将头埋进永璂肩膀处的小衣裳里头去,吸了吸鼻子道 “额娘知道!乖乖” 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寂寥的深宫里面,虽然有乾隆帝的宠爱,可是皇后心底里一直是不安的,君恩如流水,自己虽然笃信乾隆帝不会辜负自己,却还是要忍受许多许多他带来的寂寥。 直到有了永璂,宫中人人都说,有了皇子在膝下,才是自己有了倚靠,可是自己有了他,才觉得有了羁绊,深宫之中,又多了一个自己需要去安顾的人,直到如今皇后才明白过来,永璂不仅仅是自己的倚靠,自己也是他,在深宫里头唯一的温暖。 十二阿哥最怕听到皇额娘的哭声,急忙的岔开话题,笑嘻嘻的挣脱了皇后的怀抱,指着自己腰间的一个小荷包道 “额娘你看,这荷包,永璂一直带在身上呢!” 玉琈立在皇后的身后,瞧见皇后止了眼泪,便急忙递上了茶盏去。 皇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也接过来了那茶盏。 十二阿哥永璂腰上的那只小荷包儿,还是皇后在圆明园里头亲自做好的那一个,玉琈瞧见十二阿哥这样懂事儿,也欣慰的笑了笑道 “十二阿哥乖巧懂事儿,娘娘在圆明园里也十分挂念您呢” 永璂调皮的冲着玉琈眨了眨眼睛 “我也想姑姑的!” 内殿没有多少伺候的人,玉琈便也斗着胆子,疼惜的摸了摸十二阿哥圆圆的脑袋,这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他和自己也十分亲近。 皇后缓缓的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些心里来回涌动的情绪,这才来得及好好看看永璂,这个孩子,生的越来越像自己了。 皇后记起来,从前乾隆帝还曾抱怨过,二人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一星半点生的与他相似,倒是十足十的像极了皇后,民间传言,生儿子像母亲,这句话果真是不假的。 永璂的确看来像极了自己,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就连瞳孔的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是颜色极浅的琥珀色。 可是若是仔仔细细的看的话,也是能瞧出来他与乾隆帝的相似之处的。 皇后伸出手来,情不自禁呢狠狠揉揉了他鼓鼓的两颊,十二阿哥永璂挤了挤大大的眼睛 “额娘给我带好物件儿了么?” 这还是皇后从前很久很久之前答应过永璂的,自己若是能够出去游玩,一定要带上他,若是不能带上他,也要给他带些好玩的东西回来的。 皇后闻言故意一愣,看向十二阿哥永璂圆圆的眼睛,结结巴巴道 “这额娘回来的匆忙,只带了些吃的,还都在玉琈那里呢” 玉琈闻言笑了笑道 “都是杭州特色的东西,十二阿哥必定喜欢!” 原以为永璂要瘪瘪嘴哭,却见他像个小大人一般握住自己的手,皇后讶异的看向他,只听他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对着自己一板一眼开口道 “儿臣知道,皇阿玛与额娘遇到刺客了,额娘不能给永璂带东西,永璂明白的!” 皇后没有忍住,缓缓的莞尔笑了。 伸出手来捏了捏他因不开心而耷拉着的大耳朵,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袖内掏出一把小牛刀来,果真见这小孩子的脸登时明亮起来,双手夺了过去,喜滋滋道 “额娘骗我!” 皇后看向他有些消瘦了的手臂,身为母亲,自己的孩子哪怕掉下一两肉,都是看得出来的,她戳了戳永璂的脑袋 “这次要不是去的匆忙,额娘准备带上你的,下次,下次一定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永璂双手宝贝的握着这把稀奇的小牛刀,冲着皇后笑着点了点头,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露了出来。 皇后记得,他离开圆明园的时候,有一颗门牙才刚刚生出来,自己还好生嘱咐了巧容,让她细细照顾永璂,不要长歪了牙齿,如今看来,果真生的极好。 皇后见外边来了伺候的人,急忙伸手握住了永璂的手道 “小心放着把玩就是,可千万不要乱露出来,否则,你皇阿玛要训斥的” 十二阿哥永璂认真的点点头,又环顾了四周,疑惑的开口问道 “皇阿玛没有和额娘一同回来吗?” 皇后见他小小的年纪,却要操这么多的心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圆脑袋道 “好好玩罢,额娘累了要歇一歇” 言罢便缓缓站了起来身子,玉琈见此,也急忙搀扶住皇后往寝殿去了。 十二阿哥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一提起来皇阿玛,额娘就累了呢?听宫人们说,皇额娘与皇阿玛已经和好了呀! 只是此刻的思绪都在手中的小牛刀身上,他兴致勃勃的揣进了兜里,跑出了宫殿去外头玩耍了。 玉琈搀扶着皇后到了寝殿内,这里的布置与皇后离宫之前并无二样,熟悉的绿竹香味布满了整个殿内。 皇后转头吩咐玉琈道 “去备水罢,本宫要沐浴,洗洗这一身的晦气!” 皇后陪同乾隆帝微服私访,这一路漫长有趣,能有什么晦气,她口中的晦气也不过是在宫门前头堵心的那一幕罢了。 玉琈无奈的笑了笑道 “奴婢遵旨!” 言罢便转身下去,吩咐巧容与沅灵备水去了。 皇后缓缓的走到了梳妆台前,伸出手来,拔下来了自己尾指上的赤金瑬凤护甲,目光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一路的奔波劳累,自己的脸色是难以掩饰的苍白。 唇上的口脂厚重,眉眼也画的十分细致,这副样子,自己若是看着,都觉得十分冷峻。 她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自己眼角处的细纹,不可抑制的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今日在宫门口,看起来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只有令贵妃一个人,可是实际上,自己的目光却一直似有若无的看着一直安静不语的和卓氏。 一别数月,她还是那样惊艳的容颜,立在宫门口,淡淡的素色衣裳已经将她尽量的掩藏在人群之中,可那样的容貌,却在一群人之中愈发突出了起来,听闻她如今已经归顺了皇太后。 多么像从前的令贵妃啊,那一年,魏氏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先后重病之时,她狐媚惑主,自己与皇太后一同秉公执法,给她灌下了落胎药,当年的自己还曾怜悯过这个女子,却不想,到头来,她与皇太后站在了一处去,只留下自己这一个恶人。 如今,和从前多么一模一样。 自己今日回宫,宫门口妃嫔络绎不绝,独独不见这宫中最有威严的皇太后出现,她是不愿意见自己?还是心有愧疚呢? 自己也没了从前一味孝敬她的心思,今日回宫,乾隆帝既然不提要去慈宁宫问安,自己也不会去贴这个冷板凳。 说到底,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往乐安和去那一趟,失去了孩子。 注: 墨萱图其一 朝代:元代 作者:王冕 原文: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 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 译文 作者:佚名 灿灿的萱草花,生在北堂之下。 南风吹着萱草,摇摆着是为了谁吐露着芬芳 慈祥的母亲倚着门盼望着孩子, 远行的游子是那样的苦啊 对双亲的奉养每天都在疏远, 孩子的音讯每天都不能传到。 抬头看着一片云林, 听到慧鸟的叫声思念起来至此很是惭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花冠闲上坞墙啼(4) 玉琈已经备好了热腾腾的热水,如今虽然还不是很热,玉琈仍旧贴心的放进去了些驱寒的草药进去,一来是让皇后缓缓身子,二来皇后的体寒之症,泡泡这些也好得多。 自打皇后在圆明园险些丧命之后,玉琈可是真的怕了,皇后若真是有个好歹,这宫里头没一个人会好过。 如今既然回了宫中,不比从前在圆明园里什么都短缺,必要好好调理皇后的身子才是。 皇后除下去了沉重的正红色宫装,碧色的手镯也被玉琈取了下来放在了妆台上细细的收好。 正红色旗装,以及碧色的手镯,这样尊贵的颜色只有正妻能用,在这悠悠深宫之中,除了皇太后,也就只有皇后一个女人能够佩戴了。 玉琈伸出手拔掉了皇后层层鬓发之间的金钗,皇后如同瀑布一般的黑发长长的散了下来。愈发衬得她肤色雪白。 后头的浴室里头,水烟袅袅,皇后伸出一只如同明珠一样明亮的玉足,缓缓踏进了温热的水池之中,有些发凉的皮肤猛然之间接触到了温热的水,皇后只觉得浑身都情不自禁的泛起来了小颗粒。 她深深呼了口气,整个身子都没入水中,有几缕头发湿答答的贴在鬓边,皇后安神的闭上了双眼,脑袋靠在了后头。 玉琈十分明白,急忙伸出来一双纤细的手,覆上皇后的额头,缓缓揉动着。 玉琈的手指温凉,又让皇后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时间清醒了不少,十分的舒适惬意。 只见皇后睁开双眼,细细闻了闻,还是有一股子药香的味道,她起先还以为自己在药罐子里头呆久了,有了些许幻觉,就连自己身子上,都染上了药香的味道。 可是仔仔细细的闻了闻才察觉不是,皇后紧紧绷着脸,看向身后的玉琈问道 “这是什么味儿?” 这股子味道,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只见玉琈低下头,手上的动作也尴尬的停了下来,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这是从前的草药,奴婢特意加上给您驱驱寒气的!” 皇后娇嗔的瞪了她一眼,复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能瞧见本宫安生一日吗?就连沐浴也要伴着这股子味道!” 圆明园里头,日复一日的这样泡在药罐子里头,如今好容易逃离了那样的日子,却不想玉琈还是这般。 玉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伸手整了整皇后湿透的鬓发,温和的声音劝解道 “娘娘奔波了这么长的时候儿,在杭州也未曾好好调养,奴婢只怕,余毒未清,日后连累的还是您自个儿的身子!” 皇后复又靠在了后头,缓缓的闭上眼睛,想了想自己的身子,方才永璂那样贪恋自己的模样儿,自己若真是有个万一,他可怎么办呢? 越是这样想,就越想将魏氏挫骨扬灰。 皇后暗暗在水中捏了捏手指,冷哼一声儿道 “她用尽了法子折毁本宫身子,可咱们只管瞧着,她未必活的比我久!” 魏氏虽然年轻皇后几岁,可是皇后却并不认为她这样的人,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的比自己久,一来她接二连三的诞下龙嗣,又不擅保养身子,只怕会有些亏空。 二来嘛,魏氏的野心,自己都能够瞧得一清二楚,何况心细如发的乾隆帝呢?他这样多疑猜忌的性格,又怎么能容得下魏氏活到他驾崩之后呢? 何况人在做天在看,魏氏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儿,也不必自己多提,上天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人长命百岁呢? 玉琈闻言也是有些愣住了,她片刻后又放松的笑道 “娘娘千岁千福,怎么能是那区区包衣能够相比的?” 皇后闻言却只摇了摇头道 “如今皇上已经抬旗,人家是魏佳氏了,正儿八经的入了旗了” 玉琈揉了揉皇后的太阳穴,沉闷的点了点头道 “娘娘,依奴婢瞧着,怎么没看出来万岁爷要处置魏松大人呢?” 今日刚刚回宫,乾隆帝当着合宫嫔妃的面儿,对令贵妃那么温柔体贴,给了她无上的脸面,玉琈自己可是没有看出来乾隆帝对于魏松大人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皇后轻轻笑了笑,伸出手来拍了拍玉琈道 “天子的心思若是能让你看透,那还是天子么?” 乾隆帝心思细腻深沉,就连自己这个陪伴了他一二十年的枕边人都看不透,又何况玉琈这样伺候自己的人呢? 玉琈低头笑了笑道 “是,奴婢愚钝!”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道 “你不愚钝,是有人太过精明了!” 自己的夫君,能够坐到天地之间最尊贵的君王之位,绝不仅仅是靠运气,而是靠着他自己的精明谋算。 从前自己刚刚嫁给他时候,心底里是十分抗拒的,不愿意与这样心思深沉的人过一生,觉得他没有弘昼那样坦诚相待的人值得托付。 可是后来的自己,却只求他不要算计到自己这里,只有这么一个希冀了。 主仆二人默然不语,安静的在水烟袅袅的浴池中说着彼此的体己话儿。 皇后只觉得温热的汤浴,洗去了一身的浮尘,她惬意的长长舒出来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 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 玉琈伺候皇后出了浴,一件月白色云棉勾纱的宽大袍子,将皇后曼妙的身姿包裹了起来,玉琈亲自取了香膏为皇后擦拭身子,又取了吸水的锦帕为皇后擦拭洗干净的秀发。 皇后的头发较长,又不能随意修剪,好在她头发十分顺滑,玉琈取来了木梳,一点一点的为她梳开。 本是想搀扶着皇后坐到窗台处,也能够晒晒太阳,湿答答的秀发也能够早早的干了。 可是皇后却疲惫的不成样子,玉琈伺候着她穿衣服的时候几乎都要合上眼睛了。 她虽然也怕如今歇息了,晚上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可是一日的疲乏都涌上了身子,皇后便也忍不住,懒懒的卧在床榻上歇息了。 玉琈伺候皇后躺在床上,拿宽大的毛巾为她裹住了湿漉漉的头发,还是担忧的开口道 “娘娘,您还没有用过膳,奴婢现在去吩咐小厨房做些吧?” 皇后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她疲惫的摆了摆手,闷闷的吩咐道 “不必了!本宫乏的很” 玉琈便也不再说话,只默不作声的放下了皇后床榻上的床幔,缓缓的退出来了寝殿去。 乾隆帝在养心殿里处理了许久的奏折,却觉得太过乏累,离宫这些日子,也不知军机处都是怎么处置事情的,到了现在,奏折还是堆积如山。 他揉了揉眉心,抬头便瞧见吴书来捧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便也放下了手中的宣笔,往椅子后头靠了靠,自从回宫以来紧绷着的身子,终于得到了轻微的放松。 吴书来微微躬身着进来,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对乾隆帝笑了笑开口道 “万岁爷,这是太后差人送来的杏仁露,说是您一回宫就处置朝政,着实辛苦!” 言罢见乾隆帝微微颔首,吴书来便伸手打开了食盒,只见一碗杏仁露,旁边还有一碟子小点心,做的十分精致。 吴书来缓缓捧着杏仁露放到了乾隆帝的面前,又将一碟子点心一同取了出来。 乾隆帝坐直了身子,取过来勺子,缓缓喝了一口,只觉得十分甘甜。 自己回宫这么长时候了,还没有去慈宁宫问过安,当日不辞而别,已经回京的队伍无缘无故去了圆明园见皇后,又带着皇后私自微服私访,想必皇太后心里也是十分生气的罢! 再加上在杭州的时候,太后差人给自己送来的信,是要自己抬举诚嫔,将六宫职权都交给她,自己为了皇后回宫,便没有答允。 今日回宫的时候,便不见太后出来迎接,自己也问过了宫人,还是说太后抱病,身子疲乏,不能亲自迎接。 乾隆帝缓缓放下了汤勺,就连永璂那样小的孩子,离开皇后这么久尚且知道思念额娘,自己处处违逆皇太后,的确是有些不孝了。 他抬起头来,对吴书来吩咐道 “你去告知一声儿,朕晚些时候去慈宁宫中给皇额娘请安!” 吴书来面色为难,低垂下脑袋回道 “回皇上的话,方才太后已经差人说了,太后抱恙,不愿给皇上过了病气,这几日,还请皇上不要踏足慈宁宫的好!” 乾隆帝的神色似乎有些愣住了,片刻后又了然的点了点头道 “也好罢!那便请太后好好养病罢!” 吴书来点头应是,正准备转身出去,却又听乾隆帝开口叫住自己 “吴书来!” “你去吩咐下去,朕回宫设宴,便也推迟两日罢!” 这是历来宫中的规矩,乾隆帝无论是去圆明园避暑回来,还是微服私访,南巡回来宫中,都要在畅音阁里亲自设宴的。 这次推迟,盖是因为皇太后抱病不能出席,一整日的舟车劳顿,皇后想来也是无心操办,自己明日一早还要随弘曕一同去彻查魏松的事情,也是没什么精神,想了想便还是推迟了。 吴书来有些微微的怔住,他片刻后神色如常的躬身行了礼道 “奴才遵旨!” 乾隆帝将手边的杏仁露推远了一些,缓缓开口道 “传轿撵,去景仁宫一趟罢!” 自己这样身强力壮,走了一日的路,不过歇了一会子,还是觉得浑身酸软的难受,也不知道皇后怎么样了,她大病初愈不久,又那样娇贵的身子,若是有个万一,怕是还要嘟囔自己。 吴书来俯身应了道 “是,奴才遵旨!” 日头偏西,如今也已经没有中午刚刚回来时候的炎热了,乾隆帝坐上了去景仁宫的轿撵。 轿撵眼看着快要到了景仁宫,乾隆帝睁了睁眼睛。 只见长长的甬道上,十二阿哥永璂正在追赶着一个小太监,二人玩的正是热络,乾隆帝挥了挥手,轿撵是时候的停下来。 十二阿哥正玩的起兴,笑声儿咯咯的传入乾隆帝的耳朵里头,根本没有看到轿撵,倒是那小太监,及时的看到了乾隆帝的轿撵,一把拽住了十二阿哥,低声道 “阿哥,皇上来了!” 永璂也转头,看到了乾隆帝的身影,急匆匆的收起来了手中的东西,笑脸儿也不知不觉的消失不见了。 他小碎步的跑到了乾隆帝的面前,俯下身子行了礼 “儿臣,儿臣参见皇阿玛!” 小太监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双膝一软跪下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乾隆帝下了轿撵,摸了摸永璂的小脑袋,笑了笑道 “永璂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你额娘呢” 十二阿哥抬起头来看了看皇阿玛,恭恭敬敬的回道 “回皇阿玛的话,皇额娘在歇息呢,永璂不敢叨扰!” 乾隆帝缓缓的放下了手,心里头却十分诧异,这个孩子,怎么远离了皇后一年还是亲近的很,与自己几个月不见就这样生分。 还是温和的开口道 “这几个月朕不在宫中,你可有好好听纪师傅的话?” 十二阿哥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小身子,心虚的回答道 “当然有,皇阿玛不信,可以去亲自问纪师傅!” 心里却恳求佛祖,不要让纪师傅得见皇阿玛一面儿,要不然自己可就惨了。 乾隆帝去年恼羞成怒,一下子锁了十二阿哥一日一夜,还因为这与皇后大吵了一架,也弄得十二阿哥连夜起了高热。这件事儿虽然早已经过去,可是在十二阿哥心里头,却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寒冷的笔墨,都是让自己十分难受的。 乾隆帝看他这副小模样,便知道他在撒谎了,微微前倾了些身子问道 “当真?永璂如此听话,朕明日可真要好好问问纪师傅了!” 话语刚刚落下,就瞧见永璂的小眉毛惊恐的皱在了一处儿去,抬头对乾隆帝结结巴巴开口道 “皇阿玛是要去看额娘吗?” 乾隆帝嘴角边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他故意的摇了摇头道 “不急,你也说了你额娘在歇着” 十二阿哥后悔极了,他低垂下大大的圆脑袋,两只手在身后来来回回的拉扯,却听到“啪嗒”一声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花冠闲上坞墙啼(5) “儿臣,儿臣参见皇阿玛!” 小太监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双膝一软跪下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乾隆帝下了轿撵,摸了摸永璂的小脑袋,笑了笑道 “永璂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你额娘呢” 十二阿哥抬起头来看了看皇阿玛,恭恭敬敬的回道 “回皇阿玛的话,皇额娘在歇息呢,永璂不敢叨扰!” 乾隆帝缓缓的放下了手,心里头却十分诧异,这个孩子,怎么远离了皇后一年还是亲近的很,与自己几个月不见就这样生分。 还是温和的开口道 “这几个月朕不在宫中,你可有好好听纪师傅的话?” 十二阿哥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小身子,心虚的回答道 “当然有,皇阿玛不信,可以去亲自问纪师傅!” 永璂小小的心里却恳求佛祖,不要让纪师傅得见皇阿玛一面儿,要不然自己可就惨了。 这些日子以来,乾隆帝与皇后不在宫里头,十二阿哥虽然思念皇额娘,可还是在上书房里该怎么淘气就怎么淘气。 今日砸了师傅的笔墨纸砚,明天又被和他年纪相仿的永瑆带着逃课。 也就是前几日,得知乾隆帝的御驾就快要到了,才在上书房里头收敛了一些。 乾隆帝去年恼羞成怒,一下子锁了十二阿哥一日一夜,还因为这与皇后大吵了一架,也弄得十二阿哥连夜起了高热。这件事儿虽然早已经过去,可是在十二阿哥心里头,却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寒冷的笔墨,都是让自己十分难受的,这辈子也不情愿见第二次了。 乾隆帝看他这副小模样,便知道他在撒谎了,微微前倾了些身子问道 “当真?永璂如此听话,朕明日可真要好好谢谢纪师傅了!” 话语刚刚落下,就瞧见永璂的小眉毛惊恐的皱在了一处儿去,抬头对乾隆帝结结巴巴开口道 “皇阿玛是要去看额娘吗?” 他这样心急的扯开了话题,让乾隆帝更加笃信自己心中的想法儿。 乾隆帝嘴角边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他故意的摇了摇头道 “不急,你也说了你额娘在歇着” 十二阿哥后悔极了,他低垂下大大的圆脑袋,两只手在身后来来回回的拉扯,却听到“啪嗒”一声儿。 原来是永璂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小牛刀儿,还是皇后亲自送给他的,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永璂吓得急忙扭头。 在十二阿哥身后伺候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一把将那小牛刀儿捡了起来,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头。 这一小小的动作还是落进去了乾隆帝的眼睛里头去,他神色严肃的盯着永璂身后的小太监,缓缓开口道 “拿出来!” 十二阿哥怯怯的开口唤了一声儿 “皇阿玛!” 乾隆帝面色严肃极了,微微抿着嘴巴,一言也不发。 那小太监还是没有受住乾隆帝这样的凝视,他为难的抬头看了一眼十二阿哥,跪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乾隆帝。 是一把小牛刀而已,没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可是乾隆帝想起来方才永璂拿着这样的东西追赶小太监。 如今看来小孩子贪玩自然是没有什么错,可是永璂不一样,他是要成为储君的人,若是这样随意拿着危险的东西,误伤了人,哪怕伤住的是个奴才,日后都对他有一定的影响。 乾隆帝扬了扬手中的小牛刀,十二阿哥一对圆咕噜的眼睛,跟着乾隆帝的手上下的晃动。 “朕问你,这是哪儿来的?” 后头的小太监跪在地上,畏畏缩缩的不敢开口。 十二阿哥永璂低垂下脑袋,双眼盯着自己脚上的小鞋子,也不敢说话。 这样板着一副严肃面孔的乾隆帝,他自幼就十分的害怕,或许是因为在皇后肚子里的时候就时常的见乾隆帝发脾气,如今的十二阿哥虽然调皮活泼,可是一瞧见乾隆帝严肃的神色,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儿了。 却不知,乾隆帝看着这样唯唯诺诺的儿子,心底里却又不大满意了,若是将来,自己真的能够立下永璂为储君,他这样温吞的性子,怎么能够镇住人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十二阿哥如今虚岁才算十二岁,乾隆帝却已经过早的思虑这些了。 他不像皇后一般,只希望永璂平安健康,快快乐乐的,而是心里头,对他有着更大的寄托,人来世上一遭,身上都是背负着东西的,永璂既然有这个福气,生为了自己和皇后的嫡皇子,又不像他的弟弟妹妹们一般无福长寿,便要背负起来成为嫡皇子的责任。 先帝爷和先祖爷都幻想能让嫡皇子继承大统,仔细想想,大清入关以来,连一个嫡皇子继承大统的皇帝也没有,自己也是妃嫔所生的庶出皇子,虽然自古以来,立贤不立长,更遑论嫡出庶出之说,可若是自己真的能够立下一个嫡皇子为帝,也不失为一件功劳。 握着这样的念头,乾隆帝对十二阿哥的期望,总是要高出旁人许多,刁难也是如此。 他见十二阿哥并不说话,便转身将小牛刀儿扔给了身后站着的吴书来 “你不说,朕今日就毁了它!” 十二阿哥眨了眨眼睛,慌乱的攥了攥自己的小手儿道 “别,那是皇额娘给我的!” 乾隆帝目光似乎有些动容,自己竟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物件儿在身上,他微微弯下身子道 “胡说!你额娘怎么会有这东西!” 十二阿哥抬起来圆圆的眼睛,两道小眉毛都揪心的皱在了一起去,自己今日才刚刚得了这小牛刀,还想着来日若是有时间能够出去五皇叔的府邸玩闹,顺便将这样的小刀儿送给隔壁慎郡王家的新雅郡主看看呢,如今可倒好,被皇阿玛紧紧的拿去了,自己若是想要要回来,难如登天。 “真是皇额娘给我的,皇阿玛不信,就去问她!” 小小的孩子说出来这样的话,倒像是在对着乾隆帝耍脾气了。 吴书来在乾隆帝的身后站着,接了过来那把小刀,倒吸了一口气道 “十二阿哥,可不敢这样与万岁爷说话!” 自从上次乾隆帝恶狠狠的惩治了十二阿哥之后,吴书来日日也是提心吊胆的,如今见十二阿哥气一上来,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了礼数,与皇后真是一模一样,母子俩生气起来,什么也顾不得。 十二阿哥气呼呼的闭住了嘴巴。 倒是乾隆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永璂这副可爱的样子给逗弄住了,还是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便冲着吴书来挥了挥手道 “让他说!” 言罢又冲着十二阿哥道 “朕去寻你额娘,她若是让你这样举着刀随意的冲人,朕就将它还给你,可若是你额娘没有这样说,你就乖乖的去给朕将论语抄上十遍!” 十二阿哥闻言着急的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开口反驳道 “皇阿玛只是问谁给儿臣的,并没有问别的!” 乾隆帝大手覆上永璂的小脑袋,用力拍了两下,啪啪的声音传来,脑袋瓜清脆极了,永璂疼的呲牙咧嘴,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儿。 此情此景,若是让皇后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气愤成什么样子,也只有她不在的时候,乾隆帝才能这样欺负欺负十二阿哥了。 时候不早了,也不知道皇后已经醒来了没有,乾隆帝不愿意再在这里与这个家伙浪费时间了。 他又拽了拽永璂背后的小辫子道 “那好,朕不问你了,你去将论语抄写一遍,朕晚间亲自去看” 言罢就转身欲走,却觉得衣袖上猛然一紧,原来是永璂这调皮的家伙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裳,他眨巴着和皇后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委屈巴巴的开口道 “论语字太多了,皇阿玛!” 方才还小嘴厉害和自己顶嘴的孩子,如今也乖顺的求自己了,乾隆帝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轻轻扬了扬下巴道 “那是你的事,还有!” 乾隆帝顿了顿,目光盯住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缓缓的开口道 “若是再和上回一般,找人帮你写,朕就把他的指头剁下来!” 十二阿哥吓得缓缓松开了乾隆帝的衣袖,颓丧的低垂下头去,点了点头道 “儿臣明白了,皇阿玛!” 乾隆帝得意洋洋的弯了弯嘴角道 “还不快去!” 永璂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吴书来手中握着的小牛刀,被小太监拉着离开了这里。 乾隆帝见景仁宫近在眼前,便也不再上轿撵了,直接朝着踏着细碎的阳光,冲着景仁宫走去。 这条路,他已经这样满心欢喜的走了数十年,从年少时,那是先帝皇后还在世的时候,景娴常常入宫问安的时候,自己就这样盼望着能去景仁宫问安,多瞧她一眼就是好的。 后来登基之后,自己也并未问过谁的意见,直接将景娴册封为妃位,入住了景仁宫。 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前年少时候的情谊,自己还是这般珍惜。 景仁宫 乾隆帝进了景仁宫,就见宫人纷纷跪下行了礼 “奴才参见皇上!” 玉琈听到了声响,便也急忙从廊下走了下来,冲着乾隆帝行了礼 “奴婢见过万岁爷!” 乾隆帝挥了挥手道 “平身吧!皇后呢?” 玉琈不好意思的往里间望了望,笑道 “回万岁爷的话,娘娘疲乏,沐浴过后就歇着了,还未醒来呢!” 乾隆帝双手背在身后,无聊的转了转手中的玉髓,微微皱眉道 “什么时辰了,还在睡着!” 一边摇着头,一边抬起脚步来,冲着皇后的寝殿去了。 玉琈无奈的垂下头,往旁边让了让,看着乾隆帝往里进去,便也默不作声的和吴书来站在了外头。 这是景仁宫一贯的规矩了,也是乾隆帝嘱咐过的,他与皇后在一处的时候,用不到奴才伺候。 寝殿内 皇后已经睡了许久,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长长的鬓发已经散开在床闱之间,只有发梢还有些湿漉漉的,其他地方已经干了。 乾隆帝缓步的进了寝殿内,伸出手来掀开了层层的纱帐。 皇后的寝殿内十分整洁,还有淡淡的清香,妆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皇后褪下来的首饰,有她脖子上常常佩戴的羊脂玉佩,还有手腕儿上的碧色手镯,一对儿翡翠东珠的耳环。 沉重的凤钿放在一旁。 有皇后平稳的呼吸声在殿内响起来,乾隆帝爱怜的摸了摸皇后的凤钿,上头的点翠十分冰凉。 他转头看向皇后的床幔,缓步的走了过去。 轻轻的掀开了暖粉色的床幔,皇后侧身向里睡着,长长的秀发散落在被褥里头,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纱衣,嫩滑的肌肤若隐若现。 乾隆帝弯身坐在了床塌外头,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皇后额间的秀发。 她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乾隆帝似乎是来了玩心,他轻轻往前倾了倾身子,将手中的玉穗子放在了皇后的脸庞上。 丝丝痒痒的感觉在脸上盘绕着,皇后虽然不愿意醒过来,但是脸上实在是不好受,她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却好像抓住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 皇后缓缓的睁开眼睛,却瞧见乾隆帝放大了许多的脸在自己眼前,自己手中正紧紧抓着他随身带的那块玉穗子。 皇后只觉得美梦被打搅,气不打一处来,猛然松开了乾隆的玉穗子,翻了个身向里,复又闭上了眼睛去。 就连梦中,都是他在城门之前对着令贵妃温和关怀的样子。 乾隆帝面色尴尬,他伸出手来碰了碰皇后柔软的身子,无奈的开口道 “怎么了这是?” 一醒过来就对自己冷脸,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乾隆帝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皇后这是怎么了。 皇后只抱紧了被褥,默不作声。 乾隆帝又晃了晃她的手臂,严肃的开口道 “你瞧瞧什么时辰了?还睡!” 皇后缓缓挣脱了他,无奈的开口道 “万岁爷闲情逸致,自己舒适够了就来搓磨别人!” 乾隆帝闻言笑了笑,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肉道 “这话说的可就没有良心!快起来,朕要兴师问罪呢” 皇后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烦闷的坐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鸾凤镜中嗔共照 皇后只抱紧了被褥,默不作声。 乾隆帝又晃了晃她的手臂,严肃的开口道 “你瞧瞧什么时辰了?还睡着!” 皇后缓缓挣脱了他,无奈的开口道 “万岁爷闲情逸致,自己舒适够了就来搓磨别人!” 乾隆帝闻言终于笑了笑,伸出手来捏了捏她胳膊上头的肉道 “这话说的可就没有良心!快起来,朕要兴师问罪呢” 自己自从回到宫中这些个时辰过去了,一直在养心殿忙着事情,实在是困乏的受不住的时候,才眯上眼睛睡了小半个时辰,皇后却沐浴过后就在这里舒适的歇着了,居然还嘟囔着自己舒适够了,当真是没有良心。 皇后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烦闷的坐了起来,双眼迷蒙。 再也没有比扰人清梦更让人烦闷的事情了。 乾隆帝好笑的伸出一只大手来,带着笑意抚开了皇后脸上的秀发。 又温柔的起身给皇后倒了杯水递给她。 皇后闷闷不乐的接过来水杯,捧着小口的喝了,这才清醒过来意识。 她抬头看了看乾隆帝带着笑意的脸庞近在咫尺,转身就将小小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对着乾隆帝开口道 “是臣妾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如今已然不是在宫外,皇后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失礼,还好乾隆帝今日心情颇好。 乾隆帝愣了愣,瞧见她一醒过来就这样说话,着实是越来越讲究规矩了,便也抿嘴笑了笑 “朕说过了,只有你我在的时候儿,不必讲究这些规矩了” 皇后低下头去,眉眼之间悠悠浮动,似乎有些动容,她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鬓边散落着的秀发,闷闷的开口道 “您怎么进来也没个声响儿,青天白日的!” 这还是大白天的,景仁宫外头守着那么多的奴才,也没有一个前来通传一声儿的,还是当真是自己太过疲累了,这些声音都没有听到。 乾隆帝好笑的看着她,伸手捋了捋皇后的头发 “朕怕扰了你好眠!” 乾隆帝的目光却定格在她肩胛处露出来的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皇后今日沐浴过后,就裹上了一件月白色钩花的衣袍,如今睡了一觉起来,宽松的衣服已经不知不觉的褪下了些,露出来脖颈到肩胛,一大片雪白雪白的皮肤,乾隆帝看着,忍不住暗暗捏了捏手指。 皇后听了他的话,却只觉得生气,怕扰了自己睡觉而没有声响,进来后又亲自拨弄了自己醒过来,这样的话说出口谁会信呢? 皇后恼怒的抬起头来道 “您!” 却看到乾隆帝不怀好意的目光,皇后急忙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转移了话题道 “臣妾怎么听到,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 乾隆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叫醒皇后的目的。 他转过身摸了摸自己腰间,掏出来一把小牛刀儿,正是方才在殿外的甬道上看到十二阿哥手中的那一把。 这样小巧的东西,上头的浮雕却十分精致,刀柄处还挂着一串小小的银珠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宫中的东西,也不知道皇后是从哪里淘换过来的。 乾隆帝握着那把小牛刀,轻轻的扔到了皇后的被褥上头,撇了撇嘴道 “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皇后眨了眨眼睛,伸出来玉白的一只手拿起来那把小刀儿,想起来自己睡觉之前才把他给了永璂,那孩子还高兴的很呢,如今怎么会落到了乾隆帝的手里头来? 皇后脑中思绪转了转,必定是永璂那孩子惹了祸,但是瞧着乾隆帝面色不是十分的生气,还有精力在这里与自己逗趣,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她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开口道 “这是臣妾送给永璂的物件儿,不知碍着皇上什么事儿了!” 这把小巧的刀,还是刚刚到杭州的时候,自己与玉琈在集市上闲逛瞧见的,当时只觉得做工精致,刀锋又小,应当不会伤人,便买回来送给了永璂。 乾隆帝见她这样的语气,轻轻哼了一声儿道 “你居然还敢认?永璂这样小的年纪,你给他这个做什么,若是在宫中伤着了人,朕看你该如何是好!” 乾隆帝严肃的说完这番话,转头看向另一侧,再不看皇后一眼。 若是不让她长长教训,只怕有一天,她与永璂若是真的惹出来了大麻烦,自己护也护不住的。 皇后手中攥着小刀儿,偏头看了看乾隆帝,疑惑的开口询问道 “他伤了人了么?” 乾隆帝目光躲闪,脸上几乎要崩不住了,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儿道 “那倒是还没有!” 皇后拉长了声音噢了一声。 乾隆帝转过头来道 “若是真等他伤了人,你可如何是好?” 皇后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笑意璀璨 “臣妾的儿子,性子温润,不像您一样莽莽撞撞的,怎么会误伤了人?” 永璂自从长起来的时候,就很少见到他发脾气的样子,最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绷紧了嘴巴不出声儿,更不见他与谁打过架,这样温润的性子,能让他碰碰刀剑,就是最好的了,若真是到了成年的那一日,还是庸庸碌碌什么都不敢做,一点点胆识都没有,那才是最让皇后担忧的。 乾隆帝闻言就十分的生气,额头上都起来了青筋,像是一条条攀附着的小蛇一样,他伸出手来要拿皇后手中的小刀儿 “朕莽撞?朕若是狠心,直接将你与永璂关押起来,哪有你们这样胆大妄为的!” 皇后将小牛刀儿扔在了床塌里头去,伸手抱住了乾隆帝的胳膊,笑了笑道 “皇上息怒,是臣妾不好!” 皇后瞧见乾隆帝的确停下了动作,得意洋洋的笑了笑,又开口道 “可臣妾也是见永璂实在喜欢这东西,才在杭州买下的,一年不见,皇上就不能体谅臣妾的思念之情么?” 乾隆帝冷冷的哼了一声儿,将胳膊从皇后手中抽了出来,冷冷的看着她道 “你与朕许久不见的时候儿,怎么不见你备下东西来?” 言罢瞧见皇后不语,他伸出来宽阔的手掌道 “别说这些话了,快拿过来!” 皇后回头看了看安安静静的躺在床塌之上的那把小牛刀儿,对乾隆帝终于展开了一个笑脸道 “臣妾会看紧他的,皇上安心吧!“ 乾隆帝还是不大相信皇后,因着她带永璂,实在作出太多太多让自己不安心的事情了,他伸出手来,神色带着不容拒绝的严肃。 “就是因你,朕才不会安心!” 从前多少事情,都是因着皇后惹出来的,自己一力压住,才不致传到了皇太后的耳朵里头去。 皇后无奈的低下头去,为难的开口道 “永璂实在喜欢,弘历,饶了他罢,我定不会让他出岔子的。” 她这样温柔的撒娇,已经是十分罕见的了,尽管是为了十二阿哥。 乾隆帝心神终究还是软了下来,无奈的叹出了一口气 “那便收在你这里罢!过两日再给他,也好长长记性,不能再举着这样的物件儿在宫中乱窜!” 皇后仍旧是低垂着脑袋,唇角已经泛起了微笑,她点了点头道 “臣妾明白!” 乾隆帝伸出手来将皇后圈进怀里,拍了拍她柔软的背脊道 “好了,快些起来吧,也不瞧瞧什么时辰了,叫人笑话!” 皇后窝在了乾隆帝的怀里,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色,太阳歪歪斜斜已经到了西边儿,想来自己也已经睡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吧。 自己本就是个不易入睡的人,最怕的就是晚间睡不着的时候儿了,如今青天白日的又睡了这么长的时间,晚上注定无眠了。 现在想想,永璂还不如小的时候好一些,晚间总是闹人,自己时常是被他扰的睡不成觉,也比如今,自己一个人熬过长夜漫漫好得多呀。 皇后看了看乾隆帝明黄色的龙袍,颓丧的叹了一口气道 “臣妾晚间可怎么办?” 乾隆帝搂着她,皇后柔软发间的香味钻进鼻孔,他沉醉的闭上双眼,听到皇后这样颓丧的语气,迷蒙的开口道 “什么?” 皇后恼怒的捏紧了他的衣料,明黄色的龙袍之上,那条龙的脸都被她捏的微微皱了起来,皇后往他怀里窝了窝,有些无奈的说道 “臣妾晚间,睡不着,怎么是好?” 乾隆帝只觉得十分好笑,如今才是下午的时候,皇后就早早想到了晚上无法安枕,他伸手覆上皇后的肩膀,正想开口答允,却又想起来了自己已经说过晚间要去瞧瞧令贵妃的话儿,宽厚的大手在空中顿了顿。 夫妻同心,皇后似乎是看透了他的为难,只是今日,却不想像往日一般大度了。 或许是在杭州为期数月的二人生活,惯的她性子之中为数不多的骄矜也出来了,皇后窝在他怀里,长长的舒出来一口气 “臣妾知道皇上为难。” 还不待乾隆帝开口说话,皇后就从他怀里缓缓挣脱了出来,看向乾隆帝还微微愕然的脸庞,顾及殿外也没有旁人,娇嗔的开口道 “就今日,就今儿晚上!明日您乐意去哪儿去哪儿,臣妾绝不敢拦着!” 乾隆帝前一秒还在思索令贵妃会不会不乐意,可是瞧见了皇后这般模样,什么想法儿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他俯身一把攥住皇后无措的双手,爱怜的开口道 “这是什么话,乖乖,你是朕的皇后,咱们在一块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不必说今日,即便是日日陪着你,也没人敢说个不是!” 皇后面上这才浮起来了一层真切的欢喜与羞怯,她低垂下头去,手指轻轻挠着乾隆帝的手心儿,让人心头发痒 “臣妾只怕皇上不愿!” 皇后鬓边乌黑的秀发散落着,如同珍珠一样圆润的耳垂,还有丝丝绕绕的绿竹香萦绕在自己的鼻尖处。 乾隆帝俯身瞧着她,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朕有什么不愿,令贵妃有孕在身,朕即便去延禧宫,也只是瞧瞧她就回来了!” 可是皇后今日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愿意教令贵妃如愿,或许是对她与自己下毒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自己已经这般的放下身段了,乾隆帝心中还是念着令贵妃,皇后颓丧的叹了口气,将手从乾隆帝手中抽了出来 “令贵妃有孕在身,不便侍寝,您才肯留在我这儿来?” 她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乾隆帝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还未来得及说出话来。 就听皇后又开口道 “令贵妃有孕,万岁爷还是想亲看便去吧,左右她腹中有龙胎值得您惦记,臣妾这儿什么也没有!” 皇后从前倒是很少这样说话,即便是有孕在身的时候喜怒无常,也不见这样说话过,仿佛心里头所有的想法儿都被她说了出来。 令贵妃有孕在身不便侍寝,乾隆帝才肯屈尊来到景仁宫里,即便自己这样撒娇撒痴的说话儿,放下了一国之母的身段儿,还是要去延禧宫这一趟。 她说到令贵妃有孕在身,心底的酸涩都密密麻麻翻了上来,若是自己当初不在圆明园里头走那一遭,如今景仁宫里头也该有个小小的奶娃娃了,自己哪里还用得着这样苦苦央求乾隆帝。 乾隆帝言语之中,都说过要彻查从前自己中毒一事儿,既然自己手下的玉琈都能够查出来一二,乾隆帝手下的粘杆处,是宫中最最厉害的地方儿了,他如果真的查了,只会比自己更加清楚了令贵妃的所作所为,知道了却不告知自己,无非是想保住他的孩子罢了。 皇后只觉得心寒,留他过夜的想法儿也消失了,无奈的低垂下头去,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 乾隆帝顿了顿,许久没有说出话儿来,他瞧着皇后这样激动的情绪,倒是十分诧异了。 从前一直很少感觉到皇后对自己的依赖,倒是自己时常黏着她一样,如今瞧见皇后这般,心里早已经软了下来。 看着皇后已经真的生了气,乾隆帝才笑了笑道 “这是胡说什么呢?朕怎么是因为令贵妃不能侍寝才来你这儿?你这可就太冤枉人了些。” 皇后已经面朝里,不愿意再瞧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鸾凤镜中嗔共照(2) 皇后从前倒是很少这样说话,即便是有孕在身的时候喜怒无常,也不见这样说话过,仿佛心里头所有的想法儿都被她说了出来。 令贵妃有孕在身不便侍寝,乾隆帝才肯屈尊来到景仁宫里,即便自己这样撒娇撒痴的说话儿,放下了一国之母的身段儿,还是要去延禧宫这一趟。 她说到令贵妃有孕在身,心底的酸涩都密密麻麻翻了上来,若是自己当初不在圆明园里头走那一遭,如今景仁宫里头也该有个小小的奶娃娃了,自己哪里还用得着这样苦苦央求乾隆帝。 乾隆帝言语之中,都说过要彻查从前自己中毒一事儿,既然自己手下的玉琈都能够查出来一二,乾隆帝手下的粘杆处,是宫中最最厉害的地方儿了,他如果真的查了,只会比自己更加清楚了令贵妃的所作所为,知道了却不告知自己,无非是想保住他的孩子罢了。 皇后只觉得心寒,留他过夜的想法儿也消失了,无奈的低垂下头去,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 乾隆帝顿了顿,许久没有说出话儿来,他瞧着皇后这样激动的情绪,倒是十分诧异了。 从前一直很少感觉到皇后对自己的依赖,倒是自己时常黏着她一样,如今瞧见皇后这般,心里早已经软了下来。 看着皇后已经真的生了气,乾隆帝才笑了笑道 “这是胡说什么呢?朕怎么是因为令贵妃不能侍寝才来你这儿?你这可就太冤枉人了些。” 皇后已经面朝里,不愿意再瞧他 听到乾隆帝这样辩解,不知道怎么的,心中有一股子气堵在胸口,说话也冷冷的 “是,臣妾人老珠黄,即便令贵妃不能侍寝,还有诚嫔,伊贵人在,还有那容色卓绝的容嫔在,皇上为她建造的宝月楼臣妾今日远远的就瞧见了,当真是好气派!” 好容易回到了宫中,皇后也以为自己可以是放下了一切,可是今日坐在轿撵上,远远的瞧见了乾隆帝为和卓氏亲自建造的宝月楼,皇后心里就像是火烧一般。 当日去圆明园里找自己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的是念着自己,夜不能寐,食不能咽,自己一时心软,才肯跟他回来,可是如今再瞧瞧呢,自己回来当真多余了。 乾隆帝见皇后这般愤怒,自己早该料到的,宝月楼金碧辉煌,皇后瞧见了,必定要与自己闹一场的,只是不曾想过今日回宫行事仓促,皇后还是能瞧见,她这么快就说出口了。 乾隆帝似乎是十分的好脾气,在皇后面前笑了笑,伸出手来想要握住皇后的手,却被她给躲闪掉了。 “你是朕的皇后,妃嫔怎能够和你相比呢,那是从前,庆妃与豫嫔为难她,宫中又没有旁的合适宫殿,朕也不愿意让她住到你附近,这才想法子建了宝月楼,也好解解她的思乡之情!” 言罢瞧了瞧皇后,一双好看的眼睛看向床榻里,不愿意转头瞧瞧自己,乾隆帝又往里坐了坐,双手碰上皇后的胳膊,从背后缓缓将她圈进了怀里头,感受到皇后的抗拒,乾隆帝温柔的开口哄劝道 “好了好了,朕一直陪着你,就像从前在杭州时一样,好不好?” 他双手紧紧的圈住了皇后,皇后身上的月白色纱衣都微微皱了起来,长长的秀发也一同在乾隆帝的怀中。 这样好听的话,皇后心底里头虽然清楚他是在哄自己,从前在杭州的时候,他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却还是忍不住要往邵春楼里头跑,更不必提如今回了宫中,哪怕他有这个心思日日陪着自己,可满宫里头的嫔妃如何答允,皇太后也不会答允。 皇后尽管知道这话不可信,可还是十分受用的点了点脑袋 “万岁爷一言九鼎,断不能做失信小人!” 乾隆帝听她言语是越来越放肆了,却也不恼怒,只笑着点了点头道 “夫人说的极是!” 言罢调皮的垂下头,埋入皇后嫩滑白皙的脖颈处,轻轻呼了一口气,皇后被他扰的发痒,轻轻笑了一声儿。 乾隆帝双手往下走去,缓缓的搂住了皇后松软的腰肢,轻轻捏了一把道 “如今岁数大了,脾气也开始见长,真是!” 虽然与从前有所不同,可这难得一见的骄矜,倒也是十分可爱,乾隆帝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底里仍旧是爱的不行。 皇后缓缓的挣开了乾隆帝的怀抱,伸出手来拍了一下他的手,嘟囔道 “您才岁数大!” 乾隆帝可是足足比自己大了七八岁,居然还在这里说自己年纪大。 皇后这个年纪,也并不算是宫中最大的了,还有婉嫔和愉妃在呢,可是听到乾隆帝这样说,心中也不免有些愠怒。 乾隆帝还软绵绵的趴在皇后肩膀上,听到她这样急着反驳自己,不禁扯起嘴角来笑了笑,二人近些年来总是因为年纪的事情争论不休,也着实是老来其乐罢! 不知是不是与皇后闹了一会子,乾隆帝只觉得有些疲惫了,他抱紧了皇后,兀自嘟囔道 “时候还早,再陪朕歇一小会儿罢?” 言罢就自顾自的除去了鞋子,歪倒了皇后的床塌之上,软绵绵的被褥,使他什么力气都没有了,一只手还不厌其烦的摩擦着皇后身上光滑的衣料。 皇后困意早已经被他闹的没有了,听到乾隆帝这样说话,转过身子来,看着已经躺下了的乾隆帝,他的双眼微微闭上,皇后捻住一缕秀发,趴在了乾隆帝的身上,酸溜溜的开口道 “您不去延禧宫瞧瞧么?“ 乾隆帝无声的笑了笑 “明日再去罢,去让吴书来通传一声儿!” 皇后看向他疲惫的神色,自己却一点点都不困,反而是越来越精神了,她拿起自己手中的一缕头发,戳了戳乾隆帝的脸庞,笑嘻嘻道 “什么时辰了?您还睡,就不怕人笑话?” 这话是方才乾隆帝叫醒自己的时候说的,如今皇后又说了一遍,自己脸上也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乾隆帝似乎是困倦极了,他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手,将皇后的脑袋摁下去,嘟囔道 “天下间除了你,还有谁敢笑话朕?” 皇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乾隆帝一只大手缓缓的在她身上摩擦,慵懒的开口道 “陪朕再歇一小会儿,朕今日真是累极了,乖乖” 他今日自从回到宫里,就像个陀螺一样转,在养心殿里头忙着政务,又要处置魏松的事情,六王爷弘曕已经找了人写好了供词,这样的事情只要一戳破,魏氏势必会倒台,连带出来的,将会是一大串儿官商勾结的事情。 好容易得了些松散的时候儿来到景仁宫,路上又碰到永璂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居然还敢不服从自己的管教。 满心欢喜的到了景仁宫,又耐着性子哄了皇后好些时候儿,瞧见她睡得如此舒坦,乾隆帝自己也情不自禁的有些疲累了。 皇后有些心疼的往旁边靠了靠,不愿意再压到他,疼惜的开口道 “您快睡吧!” 乾隆帝却觉得怀抱落空,十分的不舒坦,他闭着眼睛转过身,将皇后柔软的身子抱紧,慵懒的嘟囔道 “好,朕休息够了,晚间才有精力不是!” 皇后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多年的夫妻,还是这般无赖,她低头啐了一声 “下流!” 敢这样说乾隆帝的,不要说满宫里头,即便是全天下,也不能找出一个来。 乾隆帝并不恼怒,双手搂紧了皇后软软的身子,他身上的龙袍还未来得及除去,便也这样睡了。 皇后听到耳畔,乾隆帝的呼吸逐渐平稳,便也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头,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在杭州城里每日都有的闲情逸致,却在深宫之中难得一见。 延禧宫 令贵妃已经去慈宁宫亲自探望过皇太后,这些日子以来的殷勤奉承,始终打动了些皇太后,二人从前不过是因为十五阿哥的事情才起了些争执,最后却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场面。 皇太后不仅没能如愿的养着令贵妃的十五阿哥,还被乾隆帝疑心了起来,而令贵妃呢,自己唯一的贵子,如今养在了庆妃的膝下,唤庆妃做额娘,自己一个月都不得见一次。 二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皇太后也已经看透这一点儿,自己的麾下,没有了令贵妃,单靠和卓氏这么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美人儿,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令贵妃虽然有野心,可是以太后自己的本事,还是能够制住她的,何况,她膝下的众多孩子,总会成为砝码! 令贵妃呢,母家岌岌可危,除了背靠皇太后这颗大树,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 二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又合二为一,不为陷害旁人,只为为自己的母家多挣一些利益罢了。 皇太后身后靠着的钮祜禄氏,是满人旗中的泱泱大族,身后的势力可比令贵妃身后一个小小的包衣奴才出身大得多,虽然在朝为官的不多,可钮祜禄族的势力,不容小觑。 诚嫔如今倒是与令贵妃十分交好的模样儿,二人自从出了慈宁宫就是形影不离的样子,就连一向清清冷冷的和卓氏,也是跟着二人一块儿,和卓氏一向不大于宫中的人交好,尽管她背后依靠皇太后,与诚嫔也不过是泛泛而交罢了。 此刻却十分罕见,温顺的坐在延禧宫里,一言不发。 令贵妃方才从太后处回来,皇太后能够与她笑脸相迎,这本就是令人欢喜的事情,她挺着硕大的肚腹,费力的坐在罗汉床上,手中还拿着一个滚石玉轮,对诚嫔自嘲的笑了笑道 “这东西是为保养容颜而制,二位妹妹年轻美貌,自是用不到的!” 诚嫔也客套的笑了道 “贵妃娘娘天资国色,用这样的玉轮无非是锦上添花罢了!” 令贵妃十分受用,放下手中的东西,脸颊上荡开了一个酒窝道 “诚嫔妹妹嘴甜,太后最是喜欢!” 诚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了,太后喜欢自己,哪里是因为什么嘴甜,无非是自己是钮祜禄氏罢了,若是自己与她没有这层关系,只怕她压根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令贵妃目光又投向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容嫔和卓氏,自从进了宫中,这位和卓氏就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可是她的美貌又着实太过引人注目了些。 “容嫔妹妹怎么不做声?” 和卓氏淡淡笑了,诚嫔无奈的指着她笑道 “这是天山的冰美人儿!” 这样的玩笑话,容嫔也并不生气,三人哈哈笑了一阵子。 延禧宫的大宫女腊梅从外头进来,冲着令贵妃福了福身子道 “娘娘,吴公公来了!” 这说的就是乾隆帝身旁的大太监吴书来了,令贵妃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这位吴公公,是自己百般拉拢了十多年也没有拉拢过来的人,不仅仅是如此,自己百般提携的小顺子,在养心殿里伺候乾隆帝,也一直被他死死的压着。 如今他亲自来延禧宫,能有什么好事情? 令贵妃淡淡开口道 “让他进来罢!” 腊梅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子,就见吴书来躬身从殿外进来了,他手中还拿着拂尘,进了殿内瞧见这么多的人,也是有些微微的惊愕。 “奴才给令贵妃娘娘请安!” 令贵妃摆了摆手道 “吴公公不必多礼!” 吴书来直起身子来,见殿内还坐着诚嫔与和卓氏,便也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诸位娘娘都在,诚嫔娘娘万安,容嫔娘娘万安!” 令贵妃神色似乎有些不耐,她纤细的玉手拨弄着护甲上的宝石,缓缓开口道 “吴公公来延禧宫,有何贵干?” 吴书来转身冲着令贵妃,脸上挂着笑意道 “娘娘言重了,是万岁爷挂念贵妃娘娘和龙胎,让奴才送些滋补的东西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来一个锦盒来放到了令贵妃面前的圆桌上。 “这是云南进贡来的山参,满宫里除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就只有您这儿了,皇上挂念娘娘,特意命奴才送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鸾凤镜中嗔共照(3) 令贵妃缓缓坐直了些身子,淡淡开口道 “让他进来罢!” 腊梅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子,就见吴书来躬身从殿外进来了,他手中还拿着拂尘,进了殿内瞧见这么多的人,也是有些微微的惊愕。 “奴才给令贵妃娘娘请安!” 令贵妃摆了摆手道 “吴公公不必多礼!” 吴书来直起身子来,见殿内还坐着诚嫔与和卓氏,便也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诸位娘娘都在,诚嫔娘娘万安,容嫔娘娘万安!” 令贵妃神色似乎有些不耐,她纤细的玉手拨弄着护甲上的宝石,缓缓开口道 “吴公公来延禧宫,有何贵干?” 吴书来转身冲着令贵妃,脸上挂着笑意道 “娘娘言重了,是万岁爷挂念贵妃娘娘和龙胎,让奴才送些滋补的东西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来一个锦盒来放到了令贵妃面前的圆桌上。 “这是云南进贡来的山参,满宫里除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就只有您这儿了,皇上挂念娘娘,特意命奴才送来!” 令贵妃见此,脸上才浮现出来了笑意,眼神里头很深的地方还藏着得意洋洋的目光,她面上却平静的点了点头道 “皇上有心挂念!” 吴书来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道 “皇上舟车劳顿,今日就不来延禧宫了,让奴才特意嘱咐娘娘早些歇着,不必多侯了!” 令贵妃愣了愣,面色似乎有些不甘,可是当着诚嫔二人的面儿,她也不愿意多问,以免失了脸面,只缓缓的点了点头,一只手似有若无的拨弄着耳鬓边的耳环,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那万岁爷歇在哪儿?前朝政务繁忙,可要好好歇息才是!” 她这样一问,坐着的诚嫔与容嫔也来了兴致,纷纷看向吴书来。 这可是乾隆帝回宫后的第一日,连令贵妃这儿他都不来,众人心怀鬼胎,纷纷猜测着君主的心意。 吴书来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只觉得如同芒刺在背,他缓缓躬身道 “有劳贵妃娘娘挂心,万岁爷今日没翻牌子,歇在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 此言一出,诚嫔顿时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她性子直率,入宫多年还是这副模样,什么都在脸上,藏也藏不住。 令贵妃神色如常,心底里头却暗潮汹涌,皇后果真是要与自己作对,南巡数月霸着乾隆帝,如今回宫了,也要将自己的恩宠给生生的剥去。 今日里在宫门之前,众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乾隆帝是要来延禧宫陪伴自己的,如今却被皇后给生生留在了景仁宫里头去,满宫里都瞧着呢,自己身怀龙胎,还不如皇后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恩宠多,自己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令贵妃藏在衣袖下的另一只手攥了攥,面上却仍旧挂着笑意,缓缓的开口道 “喔?也好!”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上头茶叶飘飘浮浮,看着让人心生愉悦,可是令贵妃却没什么心情,她缓缓拿茶盖拨了拨,这是先后最喜欢的茉莉花茶,也是乾隆帝十分喜爱的,自己从前在长春宫伺候的时候,每一日都看着帝后二人琴瑟和鸣,十分羡慕。 可是自己后来,也是做了乾隆帝的妃嫔后才知道,他最爱的根本不是先后的茉莉花茶,而是景仁宫那位的碧螺春,哪怕自己亲自烹出来的茶多么甘甜,他也不喜欢。 有些事情,是自己百般强求也得不到的。 或许,这就是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诗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令贵妃转了转手上的护甲,淡淡开口道 “皇上与皇后娘娘舟车劳顿,你好生伺候着就是!” 吴书来急忙弯身应了道 “奴才遵旨!” 已经是快要日落时分了,外头残阳隐隐,映照进了延禧宫的窗棂里,散碎的日光缓缓的投射在令贵妃的脸庞上,倒是平添了些落寞之感。 令贵妃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她微微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 “皇上今晚不设宴么?” 以往就算离宫半个月,回到宫中来都要在畅音阁设宴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无声无息的,都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还没让人来通传,自己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难不成是皇后一回宫来,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了么?令贵妃心中腾起来一股毫无来由的慌乱。 吴书来也笑了笑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老佛爷身子抱恙,万岁爷身子乏累,娘娘也无心操办晚宴,这才推迟了一日,明日晚间设宴!” 吴书来瞧了瞧殿内安静的很,应当是没有什么事情了,便弯了弯身子道 “贵妃娘娘,那奴才告退了!” 令贵妃默然的颔首,吴书来这才缓缓的从殿内退了出来,刚一出延禧宫的门,就如释重负的舒出口了一口长气。 他回望了一眼宫门深深的延禧宫,这里的气氛着实有些太过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吴书来松了松脖子处的衣襟,缓慢的朝景仁宫回去。 延禧宫中 诚嫔与容嫔二人,尴尬的看着沉默不语的令贵妃,二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容嫔不愿多说些什么,即便皇后曾经给自己过奇耻大辱,容嫔还是不愿在这些长舌妇的面前鼓捣皇后的不是,那样的话,自己与宫中的这些可怜女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低垂下头,只看着自己胸前的配饰,不出声音。 一旁的诚嫔,倒是笑吟吟的开口道 “这样好的山参,又是天然生长的,一丝杂质都没有,臣妾只在太后那见过一回,皇上真是偏疼贵妃娘娘!” 言罢又瞧了瞧殿内没有什么伺候的旁人,这才敢嘟囔道 “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不懂得六宫同沐恩德的道理么?她已经霸着皇上小半年儿了,如今回了宫,还要留在景仁宫里头!” 也不怪她小心谨慎,议论皇后,这样的罪名,哪怕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儿,也是担不起的。 令贵妃抿了抿嘴,露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 “皇上有心挂念,已是十分难得了!” 容嫔和卓氏坐在一旁,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一言不发,心底里却对令贵妃与诚嫔十分的不屑,虽然景仁宫的皇后自己看不过眼,可是皇后到底是皇后,六宫之主,她与乾隆帝才是夫妻。 帝后之间如何如何,是小小的妃嫔嘴里能够议论的么?就连自己家乡的和卓之地,都知道正妻的地位有多么尊贵,泱泱大国,这么讲究礼仪规矩的地方儿,却这样无法无天,和卓氏想起来从前皇后还奉着大清后宫的规矩去乐安和里头教训自己,心里不住的冷笑。 诚嫔莞尔也笑了道 “话虽如此,臣妾是看贵妃娘娘怀着龙胎,到底辛苦些!” 她目光盯着令贵妃的肚子,自己自从入宫以来,一直渴望的,就是能够育有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小阿哥,这样一来,姑母的夙愿,钮祜禄氏一族,也就有了指望,自己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在后宫之中无枝可依的局面。 令贵妃伸出纤纤玉手,一下一下的扶着小腹。怅然若失。 自己方才在慈宁宫之中,已经应允了皇太后,腹中若是如愿能是个阿哥,就交由皇太后抚养,也算是自己当初因为十五阿哥的事情与太后起了争执,为她赔罪。 可是如此一来,自己膝下就只有两个公主和十四阿哥了,如此也好,跟着太后,总比跟着自己这样无用的额娘好些,瞧瞧愉妃的五阿哥,文能作诗文章,武能骑马射箭,在诸位皇子之中,是顶拔尖儿的人了,却一直没有堪得乾隆帝重用,不就是因着生母愉妃出身不高么? 自己是汉人出身,生的儿子若是养在自己膝下,只会和纯惠皇贵妃的三阿哥和六阿哥一个下场,庸庸碌碌的封个爵位罢了,可是若是能养在皇太后的膝下,得了皇太后母族的一点帮扶,哪怕是一点点,也比自己身后的魏氏要强的多得多,再加上诚嫔无子,她依附太后,若是想要有个好的出路,必定会帮扶自己的儿子。 即便是自己舍了十五阿哥,好歹还有腹中的这个孩子在,自己也算是攥住了最后的一点砝码儿。 一旁坐着的容嫔见令贵妃失神,便接过了诚嫔的话,莞尔笑了笑道 “皇后如此年纪,还能荣宠六宫,实在难得!” 她面色虽然是笑着的,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冰冷,眼神里头更是如同寒刃一样。 自己从前在和卓的时候就听苏黛香说过这位皇后娘娘,本是皇帝弟弟的妻子,却被他强娶过来,最后居然还在先皇后死后理所应当的做了皇后,实在是颇为难得。 百闻不如一见,自己初次见她在乐安和的时候,就第一次了解了这位大清国母的威仪,若非她在乐安和里头遇了难,只怕自己早就死在她手下了。 诚嫔不屑的开口道 “也就是万岁爷喜欢罢了,人老珠黄!” 这样的话说出来,是夹杂着诚嫔的私心与嫉妒的,她入宫才几年的功夫,日日瞧着皇后的恩宠比自己还要多得多,且她年长自己将近十岁,容色之间并不见老,瞧着比自己还要光彩夺目,再加上皇后的雍容大气,说自己比她年纪大,也是有人信的。 一旁坐着的容嫔见她说话这样直喇喇的,言语之间居然连大清皇后都敢折辱,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太后给她的胆子,便也闷闷的住了口,不再说话了。 令贵妃见诚嫔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不禁轻笑了笑道 “二位妹妹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的年岁,并没有你所知的那样大!” 言罢瞧见二人疑惑的眼神,令贵妃垂下眼睛道 “皇后如今,不过才不到四十岁罢,还是从前,万岁爷登基的时候为着避人耳目,将皇后的年岁改大了些!” 诚嫔率先反应了过来,她了然的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 容嫔似乎也明白了令贵妃的意思,她低下头去,无声的笑了笑。 入夜 景仁宫内 乾隆帝黄昏时分便已经醒来,此刻已经用过了晚膳,他下午已经在皇后的寝殿里歇息够了,此刻精神正好,无聊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倒是皇后,不但用的没有他多,还十分的慢,此刻还在慢吞吞的捧着一碗汤喝着。 乾隆帝望着她,脑海里却想起来了今日下午罚永璂抄写的论语。 他缓步往外走了走,急忙冲着殿外的吴书来吩咐道 “去,将十二阿哥给朕带过来!” 皇后还在饭桌上喝着一碗羹汤,闻言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就急忙站了起来,疑惑的看着乾隆帝道 “这么晚了,皇上还叫他做什么?” 乾隆帝好笑的盯着皇后,见她这副紧张兮兮的神情,故意吊了吊她的胃口,装作一副严肃的神情 “过会儿,亲自问问你的好儿子罢!” 皇后着急,却又不敢冲他大声说话,只能堪堪压低了声音道 “您!您今日答应了我的,不予追究!” 乾隆帝微微弯下身子,皇后嗔怒的脸庞在灯影的照耀下愈发好看,他笑了笑道 “朕只是不追究你了!” 不追究皇后,可是十二阿哥永璂过于调皮,自己罚他抄的论语,若是落下了一个字,可是要罚的。 皇后一眼就瞧出来了他是在唬自己,无奈的叹出了一口气。 乾隆帝拉着她坐到了正殿内,十二阿哥永璂已经抄写好了一沓子论语,正抱着厚厚一沓的纸张随吴书来进来。 “儿臣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皇后眼睛瞧着他怀抱着厚厚的一沓,好奇的开口道 “快起来,永璂,你拿的是什么,快给额娘瞧瞧!” 十二阿哥乖乖的站起来了身子,却并不敢乱动,他看了一旁坐着的皇后一眼,投过去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将手中厚重的纸张恭恭敬敬的递给乾隆帝 “皇阿玛,这是儿臣抄写的论语,请皇阿玛过目!” 乾隆帝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他抬头看了看吴书来,吴书来会意,急忙去接过了十二阿哥手中的纸张,规规矩矩的递给了乾隆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鸾凤镜中嗔共照(4) 乾隆帝拉着她坐到了正殿内,十二阿哥永璂已经抄写好了一沓子论语,正抱着厚厚一沓的纸张随吴书来进来。 “儿臣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皇后眼睛瞧着他怀抱着厚厚的一沓,好奇的开口道 “快起来,永璂,你拿的是什么,快给额娘瞧瞧!” 十二阿哥乖乖的站起来了身子,却并不敢乱动,他看了一旁坐着的皇后一眼,投过去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将手中厚重的纸张恭恭敬敬的递给乾隆帝 “皇阿玛,这是儿臣抄写的论语,请皇阿玛过目!” 乾隆帝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他抬头看了看吴书来,吴书来会意,急忙去接过了十二阿哥手中的纸张,规规矩矩的递给了乾隆帝。 十二阿哥便乖巧的站到了皇后的身旁去,皇后拽住他的小手,关切的问道 “抄了这么多,你可用膳了没有?” 十二阿哥怯怯的摇了摇小脑袋道 “松风给我送了些粥来,儿臣只用了一点点,就急着抄写了!” 皇后闻言心疼不已,她抬起头来吩咐一旁站着的玉琈开口道 “快去,嘱咐小厨房,再去做些十二阿哥喜欢的膳食来!” 玉琈瞧了瞧一旁的乾隆帝,后者正安安静静地看着十二阿哥的功课,无暇顾及这边儿,便弯了弯身子道 “奴婢遵旨!” 皇后又拿起来永璂两只小小的手,只见手指上还都是墨水,关节处都有些泛红了,心疼的开口道 “你抄写了多少遍?” 十二阿哥踌躇着,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乾隆帝浑厚的声音传来 “不过全篇抄写一遍罢了,皇后以为该多少?” 论语全篇,字数也是不少的,再加上乾隆帝又让永璂写出来自己的感悟,这才耽误到了这个时候,只是十二阿哥着实太过机灵了,他知道乾隆帝今日去了皇后这里,为了显着自己写得多,特意换上了大大的宣纸,写出来的字,也是蘸足了墨水,一笔一画,写的十分硕大。 乾隆帝看着这些厚重的纸上硕大的字体,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静静的竖起耳朵听着永璂窝在皇后那儿撒娇,还说着自己连晚膳都没有时间用。 乾隆帝真想一拳头狠狠敲打这小子的脑袋,别的没有学会,倒是将机灵学了个透彻。可是皇后在一旁护着,自己也下不去手。 皇后张了张嘴巴,看向桌子上厚厚的一沓子纸张,论语自己小时候也是抄写过的,不过费几张纸罢了,乾隆帝此次倒是罚的不狠。 乾隆帝不再看她,将目光投到了站着的小小身影上去,将手中的纸张扔在桌上,冷哼了一声道 “朕问你,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的意思,你可明白了些?” 抄写了一整日的论语,若是连孔子的这句话都记不住,可谓是白费力气了。 言罢瞧见永璂嗫嚅着说不出口话来,倒是一旁的皇后心急的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提醒道 “安贫乐道!” 乾隆帝大手轻轻一拍桌子,吓得永璂小小的身子抖了抖,他开口道 “你过来,站到朕的眼前” 十二阿哥不敢不从,缓缓离开了皇后,走到了乾隆帝的面前,用仅有的知识回答道 “圣人,圣人用膳清淡,饮水蔬食,困倦时候用手当作枕头,不慕名利,乐在其中” 乾隆帝认真的盯着他,见他小小的嘴巴结结巴巴的说完后缄默不语,淡淡的开口道 “还有呢?” 十二阿哥只记得这么多了,他无辜的抬起小脑袋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瞥了一眼一旁坐着的皇后。 乾隆帝拿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儿,不满的开口道 “朕问你还有呢?” 十二阿哥瞧见皇后距离自己实在太远了些,知道自己今日可能逃不过去了,便颓丧的摇了摇头道 “儿臣,儿臣不知道了。” 乾隆帝面色威严,今日却并没有继续的训斥,而是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圣人云,安贫乐道,所提倡的正是节俭之风,你今日写了一整日,又如此大费纸张,还有什么脸面抄写论语?” 孔子与其弟子,最最提倡的就是节俭之风了,如今永璂小小的年纪,却用这样的小心眼儿,肆意浪费这样的宣纸,宫中的宣纸都是各地贡来的,乾隆帝私心疼爱十二阿哥,给他用的宣纸是极好的,如今眼睁睁的瞧着,一张硕大的纸上几乎只写下了一个字,气不打一处来,若是满心里都这样的话,终究只会成个蠢才罢了。 十二阿哥永璂的小脸蛋通红了起来,他已经是个小小的少年了,乾隆帝如此当着奴才的面训斥他,实在让人下不来台。 十二阿哥抬头看了看乾隆帝,只见他面色严肃,又看了看坐在乾隆帝身旁的皇后,也已经收起来了笑容,永璂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他揉着自己的小手指,怯怯的开口,细弱蚊蝇的声音传出来 “儿臣,儿臣知错了!” 乾隆第似乎还是觉得不够,他两道眉毛紧紧的皱着,对眼前这个孩子的寄托溢于言表 “用了上好的笔墨纸砚,抄写圣人的论语,却写出这样狗爬的字来,这是谁教给你的规矩?亵渎圣人!” 皇后正在看着桌上放置的永璂所抄写的东西,脸上的笑意也缓缓的消失了,自己不在宫中一年,永璂虽然功课不曾懈怠,可是人却的确调皮了不少,若是再不加以管教,一味娇纵下去,只怕就要不得了了。 她也紧紧皱着眉,担忧着永璂这个孩子,心里头也是有些避无可免的生气,却在听到乾隆帝的话有些刺耳,或许是乾隆帝说话的时候有些急切了,永璂的规矩是谁教的?自己是他的额娘,自然难辞其咎。 皇后看了看怯生生站着的永璂,还是缓缓站了起身,冲着乾隆帝缓缓俯下去了身子 “臣妾管教不严,还请皇上一并责罚!” 十二阿哥看着额娘都为了自己行礼,顿时有些难堪,小小的手指无奈的握了握。 乾隆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看向皇后,神色也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言语过激了些,伸出手来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开口道 “此事与你无关,是朕没有教好他,快起来吧!” 皇后面色淡然,这才恭顺的站起来了身子,安安静静的站在永璂身旁,不再坐下。 十二阿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瘪了瘪嘴巴,竟然鼓起勇气来走到了乾隆帝的身边,将那些纸张尽数抱进怀里 “儿臣知错,这就去重写!” 乾隆帝看着他坚定的脸庞,两只眼睛里有些坚毅,满意的笑了笑,这才像自己与皇后的儿子,直面对错,敢作敢当。 乾隆帝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他的小脑袋,永璂却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身子。 乾隆帝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有一瞬间的尴尬,他还是拍了拍永璂的小肩膀儿,宽慰的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你知错就改,这很好,皇阿玛怪你,是要你学会道理,明白么?” 十二阿哥永璂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乾隆帝也是不忍心看着他的聪明全都变成了这样的鬼灵精,才这样恳切的教他,自己与皇后膝下子女孤零,如今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又是大清的嫡子,若是不好好栽培他,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呢? “孔圣人尚且德济天下,心怀苍生,你生为皇子,又怎可随意浪费呢?” 言罢瞧见十二阿哥的眼睛里似乎亮晶晶的,他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皇阿玛,儿臣受教了!” 这次的声音十分清澈明亮,可见是的确长了教训了。 乾隆帝看了一眼皇后,二人相视一笑,乾隆帝看得出来皇后眼里的担忧,便疼爱的对着永璂开口道 “今日已经晚了,去用些东西歇着吧,朕改日再罚你!”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乾隆帝中年得了这个儿子,与皇后又是百般的不易,自然是疼爱的,只是这份疼爱,大多时候都被期望给压住了。 十二阿哥却固执的摇了摇小脑袋道 “不,儿臣知错,今日就会写完的!” 言罢还不待乾隆帝说话,就转身告了退。 他什么都不大像乾隆帝,生的不像他,性格平日里也是温润极了的,一点都不像和皇后二人的孩子,只有做起事情来的这一股子执拗,才有些像二人的风范。 皇后与乾隆帝二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却十分倔强的身影。 “永璂可真是像极了你!” 是乾隆帝的声音在殿内响了起来,沉稳有力。 皇后点了点头道 “臣妾的儿子,自然该与臣妾相似的” 乾隆帝缓缓的走近了皇后,自然的握了握她有些发凉的双手,和煦的笑了笑道 “那朕呢?” 皇后茫然的看向他,似乎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只见乾隆帝已经放开自己的手,朝着里间走去了,皇后转头吩咐了殿里伺候的宫女巧容道 “去告诉玉琈,让她吩咐小厨房做好了去给十二阿哥送去,让他用些再写也不迟的。” 巧容急忙点了点头道 “奴婢遵旨!” 言罢便急匆匆的去了。 皇后担忧的往外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永璂今日会不会听话乖乖用膳。 却听到乾隆帝在内殿里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儿。 皇后急忙进了殿内,乾隆帝已经自顾自的在皇后的妆台前头坐下,手中还把玩着皇后时常佩戴的那枚珠钗。 他斜眼瞧见了皇后进来了,便缓缓开口道 “朕还当你去照顾永璂了!” 皇后瞧出来了他的不大高兴,便笑了笑道 “永璂大了,不再是整日需要臣妾看着的小家伙了!” 乾隆帝轻轻冷哼了一声儿,挑了挑眉毛道 “是么?朕还当一回宫,眼里心里都瞧不见朕了呢!” 他语气不明,皇后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间这样说话了起来,想了想他今日夜里对永璂这样宽容,自己也算彻底明白过来了他栽培永璂的苦心,便主动的往乾隆帝这里靠了靠,伸出纤细的手覆上了乾隆帝的肩膀。 无奈的笑了笑道 “皇上多大年纪了,还和永璂争竞这些?” 从永璂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乾隆帝就这般不正经,与小孩子家家的吃起醋来。 乾隆帝看向铜镜内二人的脸庞,都已经不再如从前一般青涩了,乾隆帝的唇边也已蓄上了胡子,皇后眼角也似乎有了淡淡的细纹,却平生出许多韵味来。 他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也和煦的笑了道 “你从前不是也爱争竞这些么?”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是二人的女儿,皇后的五公主阿菡还在世的时候,乾隆帝每次来到景仁宫里都要先亲亲抱抱那可爱的公主,而将皇后给晾在了一旁,年轻娇嗔的皇后怎么能经的了这些呢,自然要与乾隆帝恼一阵子的。 如今乾隆帝带着淡淡笑容提起二人的伤疤,皇后面色也只有一瞬间的凝固,片刻后又如常的笑了。 时间是上好的金创药,它会无声无息的带走许多东西,哪怕是深深印刻在二人心底里头的伤疤,也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被慢慢淡忘掉。 阿菡的伤逝,勇于提起是因为金乐珠已经被乾隆帝给赐死,而二人的小儿子,却因为在深冬掉进了刺骨的冰水之中,至今未查出原因。 乾隆帝站起身子来,俯视着比自己低了半头的皇后,温和的开口道 “景娴,明日随朕一同去慈宁宫问安吧?” 妃嫔问安,觐见皇太后,本是皇后应尽的职责。 可是皇太后在圆明园里头,终究是有对不住皇后的地方儿,这一点,乾隆帝是明白的,如今皇后回了皇宫,太后又传出了抱病在身。 皇后呢,经历过后圆明园的事情之后,也不愿意再对着皇太后虚无的奉承尽责了。 乾隆帝知道皇后的心结,她是对圆明园里那个无辜小产的孩子心有不甘,所以才会满心的厌恶和卓氏,连带着皇太后,也一同心寒了起来。 可是宫中日子还长久,即便皇太后与皇后真的不睦,也总是要在宫中相安着下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画堂开处远风凉 乾隆帝站起身子来,俯视着比自己低了半头的皇后,温和的开口道 “明日,随朕一同去慈宁宫问安吧?” 妃嫔问安,觐见皇太后,本是皇后应尽的职责,可是皇太后在圆明园里头,终究是有对不住皇后的地方儿,如今回了皇宫,又传出了抱病在身,皇后呢,经历过后圆明园的事情之后,也不愿意再对着皇太后虚无的奉承尽责了。 乾隆帝知道皇后的心结,她是对圆明园里那个无辜小产的孩子心有不甘,所以才会满心的厌恶和卓氏,连带着皇太后,也一同心寒了起来。 可是宫中日子长久,即便皇太后与皇后不睦,也总是要在宫中相安下去的。 回了宫中这么长时候,也不见皇后亲自提出来去慈宁宫问安,皇太后不曾亲自在宫门口出现,也不见皇后过问,乾隆帝也是直到了晚上,才敢问皇后的意见的。 皇后低垂着眉眼,百善孝为先,即便是乾隆帝,也得克尽礼数,不敢对皇太后有一丝一毫的不敬,若是他冷落皇太后,前朝的文史百官,人人都能够说天子不尽礼数。 自己身为六宫之主,所做的一切都有人盯着,万事也都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皇太后做出来的事情固然再让自己心寒,可她毕竟是宫中的太后,地位最尊崇的女人,也是,乾隆帝的生身额娘,自己不得不尊重她。 皇后方才还弯弯的笑眼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似乎也随着烛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去。 “臣妾遵旨!” 乾隆帝明白她的委屈与不甘,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道 “好了好了,时候儿不早了,歇着罢?” 皇后低着头,目光盯住了乾隆帝身上的龙袍花纹,心里却是十分不愿意的,今日下午已经睡足了,此刻精神正好,怎么还会疲累呢? 只是如今已经回宫,就和在宫外的时候不一样了。乾隆帝明日一早也要起来上朝,皇后不愿耽搁,只沉默的点了点头道 “是,臣妾这就让她们伺候皇上安歇” 她转身轻轻挣脱了乾隆帝的手,刚刚走了一两步,正打算开口唤人进来伺候,就又被乾隆帝给拽住了手腕儿。 他盯着皇后纤细滑腻的脖颈,喉头不可抑制的滚动了一两下,乾隆帝缓缓的将她拽进了怀里,低头将炙热的唇瓣抵在皇后的耳鬓边,暧昧的声音开口道 “朕不要什么旁人伺候,你一个就够了!” 皇后今夜却是没什么心情与他厮磨,她轻轻挣了挣乾隆帝的怀抱,想要逃离开。 乾隆帝却是看了看寝殿里的门已经掩上,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用力的圈住皇后,更是双手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明明是她今日求着自己留下,如今却又吊足了自己的胃口一般,乾隆帝恼怒的想要直接扛起来她。 外头伺候的奴才都在,皇后惊慌失措的摇了摇头道 “皇上,如今还不是时候儿呢?” 乾隆帝低下头,安抚的啄了啄她如玉一样的脸庞,轻轻的笑了笑道 “那你告诉朕什么是时候儿?瞧瞧时辰罢!” 皇后虽然没看,却也知道如今已经不早了,她一时语塞了起来,眼睛也不自主的乱转。 乾隆帝就趁着这当口,抱起来皇后娇软的身子就冲着床榻走去了。 皇后也抗拒不得了。 自是一夜软玉温香,粉融香汗。 翌日 京都城,和亲王府 和亲王弘昼正坐在书房里头,坐在他对面儿的正是六王爷弘曕,兄弟二人阔别一年有余,如今好好的坐下来说话,却是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和亲王的侧福晋粟玉,此刻穿了一件暖黄色纹菊绣样的衣裳,因着是在王府里,并未穿着旗装,下身只穿了一件淡白色罗裙,头发盘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上头零星坠着几点珠花。 她在廊下捧了茶盏缓缓的送进了和亲王的书房之中来,冲着二人弯身行了行礼。 这是六王爷第一次得见弘昼新娶不久的福晋,只见眉目温润,应当是个脾气温和的女子,皇贵太妃的眼光,总是错不得的。 他接了茶盏,急忙站起身来冲着粟玉恭恭敬敬的弯身笑道 “有劳五嫂了!” 粟玉只是和亲王的侧福晋,她听到一向有所耳闻的六王爷这样唤自己,慌乱的摇了摇头,回了个礼道 “我怎么能担得起王爷的一声五嫂,您还是唤我粟玉罢” 她一向是伺候人惯了的,来到王府里过了这么长时候被人伺候的日子,原以为也该习惯了些,可是瞧见金尊玉贵的六王爷冲着自己这样,还是情不自禁的有些惶恐。 六王爷笑了笑道 “那是五哥叫您的称呼,我怎么能随意乱说?” 粟玉的脸庞微微红了红。 王爷有叫过自己的名字么?那也是很少的时候罢! 和亲王弘昼坐在书案旁边,见此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弘曕,这个幼弟,不论多大年纪,总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儿,不论是谁都敢开口调侃。 他想起方才说的事情还未说完,便冲着侧福晋开口道 “你先下去罢,我与弘曕还有些话要说!” 粟玉点了点头道 “那妾身告退!” 六王爷瞧着侧福晋缓缓退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门边,悠然的叹了口气道 “五哥真是好福气呢,皇贵太妃有心为你操办婚事,又娶了个这样温婉的侧福晋。” 六王爷虽然不想娶妻,可是自己的额娘,怎么就没有五哥的额娘那样替自己上心呢?她整日里呆在宫里头吃斋念佛,就连自己去请安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多瞧自己一眼。 和亲王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这个弟弟,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你若愿意,我额娘也乐得替你操办,前些日子将军府的那个小姐,就很不错” 六王爷弘曕见自己的哥哥又将事情扯到了这上头,急急忙忙的停下了嘴。 正是深秋时节,侧福晋奉上来的茶水是正好的碧螺春,六王爷弘曕捧着喝了一口,只觉得脾胃都跟着舒缓了许多。 和亲王弘昼端坐在书案之后,面色严肃极了,他缓缓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往殿外看了看,这里是王府的书房,藏着许多的东西,有他年少时候的珍藏,还有他这些年浪荡天涯收集的许多珍贵物件儿,这里头的许多东西,就连侧福晋都不敢随便翻阅,寻常的人若是想出入这里,更是难上加难的。 他看向六王爷,神色十分认真,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你方才说,他要处置魏氏,此言可当真么?” 六王爷自幼便与弘昼亲近,再加上他去杭州的时候,本就是顶替了弘昼的职位,关于魏松的事情,和亲王弘昼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弘昼本身就不得乾隆帝多么信任,再加上有皇后这层关系在,他即便是看魏松不过眼,也不敢当着乾隆帝的面说他的不好。 与乾隆帝的兄弟情谊,早在年少时候就被他亲手给磨灭了,弘昼如今,自然不愿意多称呼他一句皇兄。 六王爷愣了愣,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着急的开口道 “自然当真,否则皇兄为何要我也一同回宫?就是为了将那魏松及其身后的勾连一网打尽!” 六王爷语气笃定,他认定了乾隆帝即将处置魏松,而且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因为魏松的盐矿已经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在御驾刚刚抵达宫中不久的时候,就静悄悄的给关了。 自己已经向乾隆帝进言,若是再不动手缉拿魏松,只怕夜长梦多。 乾隆帝也已经默许了自己的进谏,六王爷弘曕这些年来虽然只是挂名的虚职,可这是第一回,缉拿恶人,贪官归案,心里头不免也是十分激动的。 和亲王弘昼却望着桌上的茶盏,短暂的失了神。 乾隆帝从前为了扶植魏氏,打压满族重臣,不说别的,就说皇后的侄儿讷苏肯,从前伊犁大大小小的战争,也都有他的身影,偏偏到了前两年,才得了乾隆帝的晋封。 自己在杭州的职务,也被魏松那个家伙揽去了大半。 弘昼自然明白乾隆帝的心思,他是想要满人重臣同汉人臣子相互牵制,朝中平衡,可是他因为令贵妃,这些年来对魏氏一族多加偏颇,朝中怨言早就沸腾。 如今却又贸然的要处置魏松,这可是他扶植一年多的心血,后头牵扯了什么究竟,能让他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五哥?五哥!” 是六王爷的声音,弘昼听到他连连的叫声,这才回过神来。 六王爷弘曕瞧见他这副失了魂魄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道 “不过是弄个魏松,五哥这么紧张做什么?” 和亲王松泛了一会神色,冲着六王爷勉强的笑了笑道 “不是紧张,魏松与令贵妃关系密切,皇上让你负责查办魏松,令贵妃日后,怕是要在皇上面前损毁你了” 六王爷弘曕想起宫门口的那个女人,容色泛泛,却有一股子张扬,让人看了就心生不悦,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儿道 “我还怕她区区一个贱奴出身的不成?五哥有所不知,那日回宫,魏氏在宫门口对皇嫂着实无礼至极,不过一个贵妃之位,后宫之中还不姓魏呢!” 听到弘曕提及皇后,和亲王弘昼的眼皮不自然的跳动了两下,他不愿教弘曕瞧出来自己的关切,只随意的开口提了一句 “魏氏无礼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你不常在宫中行走,不知道罢了!” 六王爷弘曕闻言心里更是气愤,他自幼跟随皇后一同长大,前些日子在宫门口瞧见魏氏如此无礼,还以为她不过是仗着有孕才如此,却不知道她是一直这样,六王爷弘曕恼怒的攥了攥拳头道 “我若是皇嫂,一条白绫勒死了干净!” 和亲王弘昼瞧着他这副样子,无奈的笑了道 “她若真是如此,只怕皇后的位置也坐不牢靠了” 宫中规矩何等森严,打死一个宫女都要连累的,何况是仗杀一位贵妃呢?皇后虽然手握大权,却也不能胡作非为。 六王爷想到这里就十分的愤愤不平,他开口道 “怎么不能?皇嫂从前多么利落爽朗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如今怎么这般!” 语气难掩失落,他自幼跟随皇后一同长大,见过她年轻时候的肆意妄为,想起前些日子一同南巡的时候,她连求个情都要优柔寡断的,忍不住慨叹了起来。 和亲王低下去自己狭长的眼睛,掩饰住眼底深处对皇后放不下的担忧挂念,仿佛这样别人就瞧不透他的心思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儿,想起数月之前,自己冒险前往圆明园的时候,夏日的雨敲打窗户,倚靠在窗户边那个消瘦的身影。 “她身子怎么样了?” 皇嫂这两个字太过伤口,没有旁人的时候,自己仿佛多说一遍都觉得心里割的慌,。 弘昼还是没有压抑住自己心中的关切,御驾回宫的那一日,自己还在京郊办事,未能及时赶回宫,自然也就没有这个机会见到她。 六王爷弘曕看透了哥哥的心思,倒是调皮的转了转手中常常带着的那把折扇。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今日晚间要去宫中赴宴,五哥亲自瞧瞧!“ 和亲王见他居然胆敢挪揄自己,拿起手边的东西就顺手向他砸去。 六王爷笑嘻嘻的躲过去了,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 “皇嫂身子已经好全了,神色也比从前好得多,不必挂心!” 和亲王弘昼面色淡然,心底里却长长的舒出来了一口气。 她能够身体康健,也不枉自己辛苦为她求来解毒的丹药了。 这一生所盼望的是什么呢?年少时候心心念念的是与她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后来离了宫,日日祈求离凰早日团圆,如今只盼望她能够福寿康健,平安一生。 若是见到她与乾隆帝伉俪情深,自己虽然嘴上说着盼望她好,可是心里,怎么能够放得下呢?可若是见到乾隆帝待她不好,自己又会着急彷徨,难受至极。 既然二者都是如此折磨人,自己只盼望她能够福寿延绵,平安一生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