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婚撩人:薄总,太太有了!》 第1章 他是讨债来的 云顶顶楼的走廊尽头,角落的洗手间隔间里。 传出黏腻暧昧的声响。 苏鹿被男人按在墙上,从身后无情的侵犯。 他的动作毫不怜惜,他身上凛冽的雪松冷香飘进苏鹿的呼吸里。 苏鹿双目无神地睁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明明只是来参加一场酒会而已。 就在半个多小时之前…… …… “哎,她老公前几天不是才出绯闻么?她还有心情来酒会?” “联姻的没感情呗,都说是各玩各的呢……” “再没感情,脸总是要的?那么大一顶绿帽子都直接扣头上了,要我可没脸出门了。” 苏鹿知道这些人在谈论她。 因为前几天顾信和陈雅西的绯闻出来了。 苏鹿与顾信是为期五年的协议婚姻,两家借着这层姻亲关系,紧密合作。 两人约定只等五年一到就离婚,合作愉快,互不相干。 所以这事苏鹿早就知道,前几天的绯闻,也是因为五年之期快到了,才有些疏忽而被捕风捉影。 顾信觉得很歉疚,苏鹿倒没怎么当回事。 她只是有些羡慕顾信,只等五年一到马上就能与真爱名正言顺长相厮守。 不像她,早在五年前就已经错过了。她把那个最爱的男人,丢掉了。 顾信看见她过来,忧心忡忡,“你怎么来了?” “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我来帮你打打圆场。”苏鹿笑了笑,垂头漫不经心剥着一个纸杯小蛋糕。 “小鹿,对不起啊。”顾信一直很歉疚。 苏鹿浅笑,“真没事。而且本来再过几天咱们就要办手续了。” 话虽这么说,顾信还是觉得有愧,虽说都清楚这婚姻的本质,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作为女方的苏鹿更吃亏。 顾信说道,“我带你去江河传媒的江二少,这酒会就是江黎主办的,为了给他刚回国的朋友接风,他这朋友在国外来头不小,打算进军国内市场呢,认识认识没坏处。” “好。”苏鹿从酒台端了杯红酒。 云顶的大片落地玻璃外,是丰城华灯初上的无敌夜景。 江黎和他的朋友坐在落地玻璃前的豪华沙发上。 顾信微笑道,“江二少。” “哟,顾总。”江黎显然对近日顾信的绯闻也早有耳闻,目光似谑非谑,朝苏鹿看了一眼。 顾信:“这位是我妻子苏鹿。” “江少,幸会。”苏鹿的笑容无懈可击,“我敬江二少一杯,也敬您朋友……” 这时,一直背对着的江黎的朋友,转过身来。 苏鹿声音戛然而止,笑容顷刻间破碎。 薄景深。 她身子晃了晃,脑子里轰鸣着。 眼前薄景深英俊无俦的脸,和五年前带着青涩英气的脸重叠在一起。 五年前他猩红的眼,和切齿的话语又再次浮现。 ‘苏鹿,你背叛我,你嫁给别人。把我当成傻小子一样玩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江黎看到苏鹿忽然定住,笑道,“哈哈,我这哥们儿帅?你和他喝一杯你不亏啊。” 苏鹿回过神来。 薄景深唇角勾着一抹冷笑,“敬我?可以。但我不喜欢红酒香槟这些没劲的东西。” 他淡淡看着苏鹿,“威士忌或者白酒,如何?一杯没诚意,两杯不过瘾,不如三杯?” 顾信皱眉道,“小鹿酒量一般,我替她喝。” 江黎也想出声打个圆场。 苏鹿声音略哑:“我喝。” 顾信:“小鹿!” 苏鹿迅速拿起一杯威士忌。 薄景深慢条斯理的也拿起一杯。 一杯。 两杯。 三杯。 薄景深游刃有余。 苏鹿面色苍白。 “小鹿,你没事?”顾信低声问。 苏鹿摇头,“没事。” 她转眸看向江黎,“江少,那我就先失陪了。” 哥们儿这一个照面就灌了人三大杯,江黎也不太好意思,点了点头,“好,慢走,下次有机会再见。” 顾信送她到厅门口。 顾信:“真不用我送你回去?” 苏鹿:“真没事,我去趟洗手间,然后就回去。不用担心。” 楼层尽头的洗手间。 苏鹿吐得昏天黑地,吐完昏沉地到洗手台,捧水洗脸漱口。 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她刚直起身,就被捂嘴带进隔间里。 隔间锁上,她被按在墙上。 一道灼热的呼吸,卷着馥郁酒气,裹挟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从身后,飘进了苏鹿的呼吸里。 苏鹿一怔,心里原本的恐惧,扩大成无边际的疼。 “苏鹿,好久不见了。我的话,你没忘?” 薄景深拂在她耳畔的呼吸灼热,话语却寒凉刺骨,“把我当成傻小子一样玩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是讨债来的。 苏鹿从没忘记过他说的话。 “听说,你和他是各玩各的?那正好,今天陪我玩。” 他的大手探进她裙子里,扯掉她最后一层防备。 “唔!”苏鹿痛得一声闷哼。 隔间里,黏腻暧昧的声响不绝于耳。 苏鹿被按在墙上,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酒精让苏鹿头脑昏沉,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 比身体更疼的,是心。 但她一声不吭,只紧咬着唇,嘴里腥甜一片。 薄景深用手指撬开她牙关,不让她继续自虐,然后就被苏鹿一口咬在手背上。 他皱眉,但没躲开。 手背上的疼痛,比起此刻身体巨大的愉悦而言,不算什么。 但,有温热的液体一滴滴的落在他手上。 她的眼泪仿佛成了蚀骨毒药,在薄景深心里扯过一抹无法忽视的刺痛。 薄景深加快了动作,将原本决定要持续更长时间的惩罚,加快了进度。 苏鹿感觉到身后的男人,呼吸忽然变得粗重急促。 过了许久,这场报复,这场惩罚才终于结束。 薄景深声音寒凉,带着森然笑意,“好玩吗?” 苏鹿只想走,她拖着虚软的步子走出去。 烟灰色西装外套,从后头罩上她肩头。外套上属于他的雪松冷香也笼罩了她。 苏鹿没回身,声音微哑,“薄景深,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两清了。” 我不欠你了。 第2章 天气不错,离婚吧 苏鹿从电梯下到了停车场。 她蜷缩着躺进自己的车后座,这才仿佛松掉了浑身的劲儿,眼泪滂沱,浑身颤抖。 苏鹿知道薄景深其人,炙热灼烈。 像是一团火,爱你时温暖你,恨你时烧尽你。 他既然说过要让她付出代价,必然说到做到。但苏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报复。 他们恋爱时,他爱她,所以舍不得碰她,想留到结婚那天,给她一个完美。 而现在,他恨她,就能在洗手间隔间里,没有任何怜惜的要了她。 苏鹿浑身发热又发冷,只来得及发了条消息给许秘书:“云顶地下停车场B-137,速来。” 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薄景深站在电梯边的窗口通风处,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烟。 手背上还有着一个几乎渗血的深深咬痕。 他先前不是没有感觉,只是难以相信,苏鹿竟然还是……第一次。 难道,那个男人居然没碰过她? …… 第二天醒来,苏鹿就看到手机上有顾信打来的未接和发来的微信。 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气,苏鹿打回去,“顾信,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办了?” 顾信在那头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好。天儿是不错,那等会见。” 正如他们的婚姻是两家长辈的一场交易,他们的离婚看起来也仿若一场玩笑。 五年的枷锁终于解脱。 两人竟是比来结婚的人更喜气洋洋。 从民政局里出来,顾信向她伸手,“苏鹿,合作愉快。” 苏鹿看了看手里的离婚证,笑着握手,“合作愉快。” 她如释重负。 旁边走上来个女人,挽住了顾信的手。女人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眸,非常漂亮。 是陈雅西。 陈雅西眼眸弯弯,“那这男人我就带走了啊。” 苏鹿笑道,“赶紧带走,耽误你们五年可真不好意思。” 陈雅西定定看着苏鹿片刻,“苏鹿,祝你也早日幸福。” “承你吉言了,多谢。”苏鹿点点头。 然后顾信就乐呵呵的被陈雅西又拉进民政局去,两人竟是要马上领证。 苏鹿不由得有些羡慕。 多好啊。 一解除枷锁就能转身拥抱幸福。 而她却…… 苏鹿脑子里陡然又响起了男人冰冷的声音。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今天陪我玩。’ 父亲苏豫康打来电话。 “晚上七点来盛筵,有个饭局。” 苏鹿这几年独自经营管理着一个公司,算是她的嫁妆,公司规模不大,苏家看不上的那种。 但毕竟是苏家的女儿,顾家的媳妇。 父亲偶尔会叫她参加些商业饭局。 苏鹿想了想,也的确该和父亲挑明她和顾信离婚的事情,便答应了。 七点,她准时抵达了盛筵。 包厢里,苏豫康声色俱厉,“离婚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有什么好商量,协议上白纸黑字就是五年。”苏鹿很清楚父亲的态度。 她只是无关紧要的女儿,家族生意才是首位。 “我还指望你和顾信好好过,两家能一直绑着合作,你倒好!前阵子顾信那绯闻也是真的?你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苏豫康气急,他摆手道,“算了,你俩这几年一直没什么进展。正好今天刘总也来了,你等会陪他多喝几杯聊聊。” 这刘总,苏鹿也知道。四十二岁,离异,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外头还有个私生子,而且前妻是个非常难搞的滚刀肉。 就这样一个人,苏豫康却觉得是她再婚的良配? 苏鹿冷笑一声,“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苏豫康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刘总的公司这两年发展得不错,人年纪大些也会疼人。” “既然是这么好的人,你怎么不让苏娇去呢?”苏鹿冷声问道。 “娇娇年纪还小啊!再说了,你都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苏豫康说着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个。今天这饭局很重要,不仅有刘总,还有个准备进军国内市场的海归老板,要是能合作,前景非常可观。” 话音刚落,包厢门开了。 秃顶凸肚的刘总客气的将人请进来,“快请进!” “刘总客气,能得几位赏识,薄某的荣幸。”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清冷疏淡,不失礼貌。 苏鹿一瞬间浑身僵住,心都漏了一拍。 薄景深走进包厢。 苏豫康轻声对苏鹿说,“这就是那个海归老板薄景深,你等会也敬他两杯。” 苏鹿难以置信地看了父亲一眼。 当初为了让她乖乖和顾家联姻,父亲手段用尽,逼她和薄景深分手。 她痛不欲生了五年,而苏豫康竟然完全不记得了? 苏豫康起身道,“薄总果然一表人才!” “过奖了。”薄景深淡淡看过来,目光在看到苏鹿时僵了僵。 她怎么会在这里? 刘总很快给了他答案,“薄总,这位就是我先前和你说过的老苏,苏豫康。旁边是他的大女儿苏鹿。” 薄景深挑了挑眉梢,“幸会。” 苏豫康道,“幸会幸会。”他赶紧安排道,“来来,刘总来坐到小鹿旁边来,等会她好好陪你喝上几杯。” 刘总也是个老油条,虽然知道苏鹿是顾家媳妇,但想到前阵子顾信的绯闻,再听着苏豫康这撮合的话语,哪里还不明白苏豫康意思? 刘总看着苏鹿那漂亮的脸蛋儿,他高兴得秃脑门都发光,赶紧就走了过来,“好好好。那我就在小鹿旁边坐了。” 没一会儿又来了好几个人,众人落座。 苏鹿以往对父亲安排的这些应酬,无论是什么,都能很淡然的敷衍过去,可今天,有薄景深在场,她实在无法淡然,只想离开。 刘总在旁边时不时的殷勤,让苏鹿非常不自在。 薄景深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时不时落在她身上,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薄景深是这次饭局主角,席间免不了有人调侃,“听说薄总还是单身?我要是有女儿,就把女儿嫁给你。” “老苏不是有女儿么。”有人打趣道。 闻言,原本疏淡不语的薄景深,倏然抬眸看向苏豫康,“是吗?” 薄景深朝苏鹿掠了一眼。 苏豫康没注意到薄景深这目光,只心喜道,“嗨!我那小女儿苏娇,年龄倒合适,但任性不懂事,只怕薄总嫌弃呢。” 苏鹿心中冷笑,难怪刘总这样的‘好事’,父亲不会让苏娇去,原来是早有远大目标。 薄景深勾了勾嘴角,笑意未至眼底,“是么?那也别小女儿了,我看你这大女儿就不错。” 第3章 一股无名火 苏鹿浑身一僵。 苏豫康委婉道,“我这大女儿年纪大了。” 薄景深道:“我眼光不好,就喜欢年纪大的,够味儿。” 在座一群老油条,都笑着打圆场,“薄总就别打趣小鹿了,她正经人一个。” “是吗?正经人啊……”薄景深眯眼看着她,似是嘲弄。 苏鹿如坐针毡,一刻也待不住了。 他的话,他的笑,他的眼神。 全是凛冽刀枪。 还有昨天在洗手间里的残酷惩罚…… 苏鹿端杯站起身来,“我今天身体不适,就先失陪了,自罚三杯,还请各位大人大量。” 想到昨天她吐得撕心裂肺。 薄景深淡声道,“既然身体不适,就别浪费好酒。” 苏豫康对她要先离席很不满,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发作,只道,“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 刘总殷勤起身,“我送小鹿下去。” 苏鹿只想赶紧离开,匆匆走出包厢。 她一走,苏豫康就皱眉道,“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薄景深淡淡睨了他一眼,起身出去打电话。 走到外头,他点燃一支烟,拨了个电话。 “是我。” “你不是在饭局么?”江黎在那头笑得爽朗。 薄景深淡声,“丰城不是你地盘么,帮我查个人。” 薄景深刚回国,他的班子还在博盛的国外总部交接事务,所以他人手都还没铺下去。 江黎和他在国外相识,友情甚笃。又是土生土长的丰城纨绔,查个人不在话下。 江黎一笑,“行啊,你开口的话,别说查一个了,就是一窝我也能给你查明白了。” 薄景深停顿片刻,说道,“哦,那你查查苏豫康那一窝。” “哎哟这卖儿鬻女的一窝子。”江黎马上就表示出对苏豫康的鄙夷。 薄景深眉头紧皱,“什么意思,说详细点。” “联姻这种情况在我们这圈子不稀奇,但苏家吃相格外难看。我听说啊,除了他家的长子苏浙之外,其他几个儿女都被苏豫康明码标价,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黎一边说一边啧啧了几声,“你今天饭局该不会有苏豫康在?” 江黎调笑道,“他该不会想把小女儿介绍给你?” 薄景深:“……” “我就知道。”江黎嗤笑一声。 “昨天酒会上那个苏鹿你还记得,她和顾信就是联姻。原本瞧着他俩这几年模范夫妻似的,以为有点真感情呢,眼下看起来也是塑料夫妻。” 江黎并不知薄景深和苏鹿的过往,说话难免就非常直白。 “苏豫康当初把大女儿苏鹿卖去和顾家联姻,这几年两家绑一块儿,合作了几个项目赚得盆满钵满。苏豫康尝到了甜头,你博盛在国外名头那么劲,现在要进军国内市场,他可不就盯上了你么。” 江黎边说边笑起来,“你没回国之前,他几次想安排到我头上来呢。现在换你了,你这回国是给哥们解愁来了啊。” 但薄景深却没笑,他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但此刻连假笑都笑不出来。 “你说……”薄景深眸色很深,眼底戾气翻腾,一个音节压得很沉,“卖?” 江黎:“啧,反正不就那么回事么。” 然后这晚,苏豫康就被灌得很惨,几乎是横着出去的。 苏鹿不知这些,她连着几天都戴着丝巾遮掩脖颈上的吻痕,好在是渐渐淡了。 这天中午,顾信来公司接她去吃饭。 顾信笑道,“甭管是散伙饭还是什么饭的,咱们得吃一顿?” 苏鹿也笑了,“别说散伙饭这么伤感,就是庆祝你和陈雅西修成正果。” 顾信有些不好意思,“她……她怀孕了。” 苏鹿:“这可是双喜临门。” 顾信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之后咱们离婚的事情爆出来,她又怀孕了,我担心外头的声音总对你……不太好。” 苏鹿笑了笑,“没事,我不在意。” 所以,女人只要不付出感情,在一段关系里,就能活得非常理性,哪怕是婚姻关系。 车里。 陈雅西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鹿颈上的丝巾,笑得意味深长,“苏鹿,上次在民政局时我就想问了,你这是有情况啊?” 苏鹿轻咳一声,避而不答。 苏鹿只是觉得,她和薄景深的那一场迷乱的掠夺,应该算不上情况,最多只能算是意外。 他们去了家离苏鹿公司不远的高档餐厅,在沿街落地窗边的卡座坐下了。 一顿饭吃得很是愉快。 陈雅西起身,“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 苏鹿就和顾信聊了聊两家现在合作的那个项目,相谈甚欢。 一辆颜色深沉的豪车从窗外路上经过。 车后座的薄景深看着餐厅靠窗卡座的苏鹿和顾信。 阳光从落地窗投进去,洒落在两人身上,两人有说有笑,俨然郎才女貌。 薄景深的目光倏然就冷了下来。 “哎你不乐意就不乐意,我重新帮你选一幢办公楼就是了,生什么气啊。”江黎坐在旁边,察觉到薄景深的低气压。 还以为自己哪句话惹到这位哥了。 江黎想了想,就狗腿子的从车里置物盒,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薄景深,“喏,你前几天让我帮你查的那一窝。” “嗯?”薄景深反应过来江黎说的那一窝,是苏豫康那一窝。 文件袋里是苏豫康一家子的资料,并不算非常详尽,但是基本信息都有。 薄景深草草翻过其他几张,停在苏鹿那张。 看到了苏鹿公司所在的位置——名阳大道。 江黎这几天本来就在给他找办公楼,这会子正在旁边哔哔。 薄景深倏然说道,“名阳大道。” “嗯?名阳大道怎么?”江黎不解。 “帮我在名阳大道找幢办公楼。” 薄景深这话让江二少快抓狂了。 “祖宗!我现在给你找好的楼,在CBD最好的地段!你又不是差那点钱,跑名阳大道去干什么?节俭吗?” 薄景深挑眉,“说不定风景好呢。” 江黎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只觉得薄景深肯定是疯了。 其实薄景深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下午陪江黎去医院拿药,薄景深又看到了顾信。 他看着顾信无比温柔牵着个女人,去了产科。 这个不久前还在餐厅里和苏鹿有说有笑的男人,转头就能带着别的女人来产科孕检。 呵,苏鹿当初将他扔掉,就是为了和这样的男人结婚?过这种可笑的日子? 一股无名火直接从他脚底心烧到了天灵盖。 第4章 两清?你做梦 江黎提着药过来,也瞟见这一幕。 “哦嚯。”江黎撇撇唇,“公关部又要加班了。” 薄景深:“认识?” 江黎点头,“这女的是我公司的艺人啊,模特来着。前阵子顾信出轨的新闻爆出来的时候,公关部就挺头疼的,这会好了,大新闻。” 薄景深眯了眯眼,淡声道,“那就别管这事了,这种实锤,怎么管都被打脸。” 江黎哈哈一笑,对他的提议倒没什么意见。 才一星期,事情就爆了出来。 这天早上苏鹿洗完澡,就被电话轰炸了。 许秘书的电话最先打来。 许宁:“苏总!你看到本地新闻了吗?” “没看。怎么了?” “你快去看看,是顾总的事情。”许宁也没好多说。 苏鹿挂了电话就去看了。 新闻的配图,是顾信陪陈雅西去医院产科的照片。 刚看完,顾信的电话就打来了。 “小鹿,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这么无孔不入。” 他带陈雅西去的是高级私立医院,没想到在那里都还会被拍到。 苏鹿笑了一下,“我们手续都已经办完了,外人不知道而已。比起我而言,现在舆论的声音对陈雅西更不友好,她还怀着孕,你顾好她就行。我这边没关系,风头过了就没事了。” 苏鹿很是理智,甚至很平静。 其实这事很简单,只要两人把离婚的事情爆出来,就能消停下去。 可是就如同他们的结婚,他们的离婚也一样,事关两家的生意,股票,未来的合作等等。 所以什么时候爆出消息,也得两家再商榷,尽量找到合适的时机,好让这消息给两家带来的影响和损失降到最小。 果不其然,马上就是苏豫康打来的。 “事情我会去和老顾家商量的!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别多说话就行!”电话一通苏豫康就是这么一句。 结束通话之后苏鹿笑了一声,继续涂脸化妆,准备去公司。 …… 博盛的办公楼基本弄好了,因为薄景深给的预算很高,但对地段的要求又不算太高。 自然不难找条件合适的地方。买下来的这座办公楼,原本是个设计公司。 所以内部很注重设计感,非常不错。 江黎一早就过来了,拎着两袋热气腾腾的蟹黄小馄饨。 “啧啧,你这虽说不在CBD,但这设计和装修得的确不错啊。” “你来干嘛?”薄景深问。 江黎举了举手中的袋子,“给你送早餐啊。”他嘿嘿一笑,“顺路看看热闹。” “顺路看热闹?”薄景深挑了挑眉。 江黎猛点头,“是啊,今天顾信的事儿爆出来了,刚才途经苏鹿公司,门口围了一堆记者,来势汹汹的。哎我才发现,你这离苏鹿公司挺近的啊,一条路头和尾。” 薄景深敲着键盘的动作倏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会围在她公司?不是那男人的丑闻么?”薄景深眉心轻拧。 “顾信将陈雅西保护得滴水不漏。媒体叮不到那边,自然就来叮苏鹿这边。” 江黎耸了耸肩,“毕竟苏鹿这爹不疼妈不爱的,苏豫康恐怕恨不得苏鹿被媒体围攻,卖一波惨对苏氏说不定还有好处。” 薄景深倏然站了起来,从旁边衣挂上取了外套。 江黎愣了:“去哪?” “有事。” “馄饨呢?我排队买的!网红馄饨呢!”江黎悲愤凝视。 薄景深摆手道,“你去秘书室找程岩陪你吃。”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从公司离开。 苏鹿并没想到公司门口会来这么多记者,她也不是什么名人儿。 因为没想到,也就没有防范。 停好车才刚从停车坪走出去,就被记者一窝蜂上来围住了。 “对于顾信先生与陈雅西小姐出现在医院产科的事情,您有什么看法?” “苏小姐请您说两句!” “顾太太!请说两句。” 各种录音笔手机摄像机杵到她面前。 “无可奉告。”苏鹿低着头往前走,却被记者们堵住了去公司大门的路。 苏鹿身材纤细,哪里挤得过他们。 突然感觉到眼角一阵剧痛,然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往下滑落。 不是眼泪。 苏鹿怔怔地要抬手去摸。 就被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手猛然握住了手腕,然后一件西装外套,罩在了她头上。 苏鹿眼前顿时黑了。 但她并没心慌。 西装外套上带着熟悉的雪松冷香,让她在这样的处境下,无来由有些心安。 记者们闹哄哄地追问。 “这位先生,请问您和顾太太是什么关系?” “先生,请问您是顾太太的什么人?”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冷冷吐出两个字来,“保镖。” 苏鹿被揽着肩膀带着走,然后被塞进车里。 记者们都觉得眼前这个气场强势的,戴着黑口罩的男人,不像保镖能有的气势。 但谁也没敢再造次。 黑暗中,苏鹿只感觉到车子启动开走。 过了一会儿,又停下来。 然后罩她在头上的外套终于被掀开。 他说,“抬头,看着我。” 苏鹿抬起脸,血珠从眼角顺着颊侧滑落。 薄景深眉心紧皱。 先前没对那些记者动手,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和修养了。 薄景深扯了几张纸巾给她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 “你怎么来了?”苏鹿看着他。 薄景深声音低沉且冷,“来看你笑话。” 苏鹿嘴角弯了弯,弧度略带自嘲,“那你怎么不笑?” 薄景深眸子眯着,不仅没笑,那双眉眼一看就是生气了。 薄景深:“他捅的篓子,却是你承担后果。他把那女人保护得滴水不漏,你却在这血溅当场。” 苏鹿:“这只是个意外,更何况……”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这话她已经挂在嘴边了,却没等她说出来。 薄景深冷笑道,“你嫁给他就为了过这样的日子?我只睡了你一次,都知道顺手相助。他呢?” 每一句都夹着锋锐。他恨苏鹿,更恨会对她心软的自己。 苏鹿原本挂在嘴边的话,忽然就不想说了。 她嘲弄道,“那我还得谢谢你吗?那天的事情我没有报警抓你,已经仁至义尽。今天的事情我也没有求你帮忙。我说过,薄景深,我们两清了。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她接过他手里纸巾,自己按着眼角伤口,纸巾很快又被浸红了。 薄景深觉得扎眼极了,启动车子朝医院开去。 他唇角勾着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想干什么?我想干的事,那晚在云顶就已经干了。至于两清?” 他手指轻轻在方向盘敲打,轻笑了一声,“你做梦。” 第5章 你还想有下次? “苏鹿,我没点头,你到死都别想两清。” 薄景深性格里的霸道,苏鹿也清楚。所以懒得再说什么。 程又然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们离医院已经没多远了。 程又然是她的挚友,管杀管埋的那种。 程又然声音清冷,“顾信闹的绯闻,怎么得你来挡枪眼?” 这话一听,苏鹿就知道,自己当场受伤的照片已经爆出来了。 在薄景深车上,苏鹿也不便和程又然多说什么,只道,“我马上到医院了,见面和你说。” 准备挂电话之前,程又然幽幽问了句,“现场护送你离开的那个戴黑口罩的。是薄景深?” 她俩大学时不在同一个城市,所以程又然只知道她有这么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看过照片,但没亲眼见过。 苏鹿知道瞒不过她,就嗯了一声,“见面说。” 睦和私立医院,也是程又然的工作单位。 抵达时,程又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也别啰嗦,我直接给你开几天住院,正好你避避风头。” 说着,程又然凑近看了伤口。 “可能要缝一针,你是疤痕体质,不缝的话,怕是疤会很显,我找整形科的来美容缝合,没事的。” 苏鹿乖乖点头。 因为苏鹿下车之后,薄景深车就开走了。 所以程又然就直接问道,“他是去停车还是已经走了?要是去停车了,我就和你再等等,要是走了,咱们就进去。” “进去。”苏鹿说。 苏鹿想,他只不过是睡过她所以顺手相助而已,那么把她送到医院也就仁至义尽了。当然没必要陪她进来。 她只当他走了,也没打算等,就和程又然进去了。 薄景深停好车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人了。 他也没恼,她那个伤赶紧治才是要紧。 江黎的电话打了过来。 “深哥你馄饨不吃,跑去英雄救美去了?你对得起我一大早去排队买的馄饨吗?你就算去看热闹,好歹也带上我啊,我也怪喜欢看热闹的。” 薄景深淡声,“顺手。” 江黎不疑有他,“哦。那新闻要不要我让人撤了?不过你也没露脸,可以啊深哥见义勇为还知道隐藏……” “撤了。”薄景深顿了顿,“把苏鹿的也撤了。” 江黎哈哈一笑,“你是不是那天灌了人家三杯,心里过意不去了?” “啰嗦。”薄景深看了一眼医院大厅,没打算进去,“我现在回公司。” 程又然很快找来整形科的大夫,缝好了伤口。 苏鹿对着镜子瞧着,“啧,破相了。” 语气里倒听不出什么难过。 “这叫遗憾美。你长得够漂亮了,有点小缺憾,也算给别人一条活路。” 苏鹿笑起来,“嘴这么甜?” “见你破相了,安慰安慰你。”程又然给她缝好的伤口贴上了小块的无菌敷料。 苏鹿在电话里交待工作,开了视频会议。 下午,苏豫康过来了。 苏鹿穿着病号服,取掉了丝巾,脖颈上的吻痕虽然颜色很淡也依旧可见。 苏豫康看到就怒了,“你才和顾信办了离婚,就去鬼混?你还要不要脸了!” 苏鹿懒得解释,淡声道,“我私生活会自己负责。你有事吗?” “我上午和顾家谈了。”苏豫康脸色不好看,显然没谈出什么好结果。 “你这阵先去海城避避,正好视察海城那个合作项目,顾家说这次的事情是顾信不对,所以这个合作项目的利润可以再给我们让几个点。” 说到对方让利,苏豫康的脸色才缓和几分。 他忖了忖:“顾信不是个好的,你下次和刘总……” 苏鹿笑得有些讽刺,“你还想有下次?上次,你用我前男友的安危和未来威胁我,我有弱点我认栽,我贡献了五年,帮苏家赚了十几个亿,我仁至义尽。下次,你还有什么筹码?” 苏豫康脸色难看,干巴巴扯开话题,“我也是为了你好,那这事以后再说。下个月你哥回来,你也回来住几天。” 父女关系不好,但苏鹿与兄弟的关系不错。苏豫康也知道说什么话能缓和一下气氛。 苏鹿淡淡道,“知道了。我要休息了,你慢走。” 翌日一早,顾信就匆匆赶来了医院。 “你怎么来了?”苏鹿正好在换药,就对他笑了笑。 “请不要笑,拉动伤口对恢复不好。”护士说道。 五分钟后换完了药。 看到苏鹿眼角的伤口,顾信愧疚不已,“小鹿,我……” 道歉的话似乎都太单薄了。 苏鹿:“是意外。” 顾信深吸了一口气,“是我欠你的。你爸昨天去我家谈了。” 苏鹿:“我知道,他来和我说了。” 但顾信却冷笑了一声,不是对苏鹿,而是对苏豫康的。 “他说这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所以希望我父母在正式场合,多说你的好话,省得影响他以后给你安排再婚。” 也难怪顾信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冷笑。 “你苏鹿说我错一百次我认一百次,但他凭什么?要不是他们当初的逼迫,我们能有今天这些糟心麻烦事儿?” 苏鹿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不说这个。我这边你不用担心,过两天我就去海城视察那个项目去,等舆论风头过了再说……” 顾信:“是了,我准备给你撤舆论的时候,就发现有关你的舆论,已经被江黎撤掉了。” “江黎?江河传媒的二少?”苏鹿不解,“他为什……” 苏鹿一怔,想到昨天被记者围堵时,薄景深的解救,当时他也被拍到了,而他和江黎交情甚笃。 她这大概是沾了光。 说曹操曹操就到。 江黎提着花篮果篮,笑着走进病房来。 “哟?顾总在啊。”江黎挑了挑眉,然后笑眯眯看向苏鹿,“我来看看你伤势好些没。” “好多了。”苏鹿说,“刚刚才知道,舆论是江少帮忙撤掉的,多谢。” 苏鹿目光看向他后头走进门来的男人。 薄景深今天没穿西装,一件白色的薄羊绒衫,卡其色的牛角扣大衣,黑色修身牛仔裤裹着逆天大长腿,蹬着一双半新不旧的帆布鞋。 只看过去的第一眼,就和记忆里的大男生模样重叠在一起了。 第6章 怎么样?刺激吗? 只不过此刻的他,更成熟内敛,深沉冷峻。 薄景深没说话,只冷淡看了顾信一眼,就站在一旁。 江黎摆摆手道,“哎呀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而且那天在云顶,初次见面深哥就灌了你三杯,我们都挺过意不去的。所以昨天深哥才见义勇为帮你解围嘛,我也是顺手帮你撤了舆论。” 顾信有些讶异,“昨天那位,是薄先生?” 苏鹿点头,说得很官方,“这次的事情谢谢薄先生和江少了。只不过我马上就要去海城出差,不然出院了还能请你们喝酒。” “嗯?”江黎有些惊讶,“你也要去海城?” 一直安静在旁站着的薄景深,也倏然抬眸看向她。 苏鹿眨了眨眼,“嗯,去视察一个项目。怎么……江少也要去海城么?” 江黎道,“我才不爱折腾呢。”他指了指薄景深,“薄景深要去海城参加一个会。” 顾信似乎有所了解,“是那个华夏区的科技展会?” “对,就那个。”江黎点头。 然后看向苏鹿,“到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关照一下深哥?他在国外待了几年没回来,有的事情可能不太熟。他的班子又都还在国外,要是苏小姐你能关照一下的话,我就不派人跟他去了。” 苏鹿不想答应,可别人才帮了忙,这于情于理都没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他们没待太久,顾信离开时也正好送他们出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苏鹿起身去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就被在门边靠墙站着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你……你不是走了吗?”苏鹿惊魂未定看着他。 薄景深勾了勾嘴角,“看见你老公走了,我想了想就折返回来。” 他手撑着墙壁,将她困在自己双臂之间,垂眸凝视她,颇有压迫感。 薄景深低笑一声,“怎么样?刺激吗?” 苏鹿皱眉,几年不见,这男人怎么捉摸不定的? 她被困在他双臂之间,左右出不去,“麻烦让让。” 他身上的雪松冷香仿若无孔不入,苏鹿耳朵不由得发红。 薄景深低声谑笑,声音里倒没了云顶初见时的深重恨意。 苏鹿想,大概那样的报复的确能够让人解气。 “你刚答应了江二。”薄景深俯首,嘴唇凑近她的耳朵,声音低沉迷人,“所以……你打算怎么关照我?” 苏鹿深呼吸,收敛心神,想着许宁平时的工作内容。 公事公办道,“我会帮你定机票酒店和当地用车,如果你有什么宴席饭局需要预定的,也可以提前告诉我。” 薄景深挑了挑眉,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片刻后,他手指轻轻在她脖子上点了点,“苏鹿,我有点好奇。” 苏鹿;“什么?” 薄景深似笑非笑,“顾信只要不瞎,都能看到你脖子上,我留下的这些还没完全消掉的印子。他是真的好脾气呢?还是你们真的是各玩各的,对绿帽子视若无睹?” “这是我的私事。”苏鹿抬手扯了扯病号服的领子,找准机会,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 “你没什么事就请便。我要休息了。”苏鹿朝门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机票和酒店的预定消息我会发给你。” 薄景深置若罔闻,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明显没打算走。 他垂眸摆弄着手机,淡声问,“丰城有什么好吃的?” 苏鹿:“盐酥鸡,焖白鳝,鹧鸪粥。” 薄景深听了眼神一顿,沉默着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苏鹿在病床上躺靠着,没一会儿就困乏地睡了过去。 明明已经暌违五年,新仇旧怨。在云顶时,他还对她做过那样的事情…… 但苏鹿潜意识里,可能就是没法对他提起戒心。 一如五年前时一样,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她潜意识里就能安心和放松。 苏鹿睡得很熟,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唤醒了她,“醒醒。苏小鹿。” “我不,我困。”苏鹿没睡够,不太清醒的咕哝带着软糯鼻音,宛如爱人的撒娇呢喃,听起来娇气极了。 但她迅速反应过来了,于是浑身都僵了。 苏鹿睁眼就看到床边男人深沉的眸色和似笑非笑的嘴角。 “苏鹿,你把我当成谁了?” 顾信吗? 薄景深声音有些冷。 苏鹿嘴角勾起苦笑,是啊,她把他当成谁了?她竟是把他当成了五年前那个还对她百依百顺的薄景深。 “你还没走?”苏鹿不答反问。 薄景深朝一旁侧了侧头,“起来吃东西。” 睦和的病房都是设施齐全的单人套间。一旁的餐桌上,摆着几个印着知名酒楼标志的保温提袋。 苏鹿本来没什么胃口,但就鬼使神差的起身来,和薄景深一起在餐桌旁坐下。 苏鹿一阵心悸,他们已经多久都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了? 保温提袋里的食盒一个个拿了出来。 盐酥鸡,焖白鳝,鹧鸪粥。 正是苏鹿先前提过的三样。 片刻后,薄景深皱眉道,“没你做的好吃。” 苏鹿一怔,轻轻咬唇。她曾经给他做过一两次丰城特色菜,没想到他还记得。 薄景深:“以前都不知道,这原来是丰城菜。” 也不知道,她原来是丰城人。 当年为了离苏家远一点,她特意考了离丰城很远的海城的大学。 因为对苏家没有归属感,所以她甚至连带着对丰城都鲜少提及。 苏鹿抿着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道歉吗?他在云顶那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苏鹿道不出歉来。 解释吗?早已经时过境迁覆水难收,曾经的伤害也早已酿成蚀骨难消的伤疤。 于是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薄景深倒也没久留,似乎先前留在这里,就只是为了吃一顿饭而已。 他离开之后,苏鹿松了一口气,但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她拨了电话给许宁,“再帮我订张去海城的机票和酒店房间。嗯,姓名我发到你微信了。” 许宁在那头问她,是不是定和她同一趟航班和同一个酒店。 苏鹿沉默了几秒,“不,不用了。订其他航班和其他酒店。” 第7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 许宁办事妥当,挂了电话没多久,就将预定消息发给了苏鹿。 苏鹿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片刻这才反应过来。 哦,自己并没有薄景深的联系方式,这还真是…… 苏鹿抬手按了按额角,先是发消息给顾信,要来了江黎的联系方式,然后直接将预定好的消息发给了江黎。 之后的两天,苏鹿天天在医院住着倒也清净。 连行李都是要出发之前,许宁去她家给她收拾的。 程又然有些无奈,“真不知道你是来住院来的还是来度假来的。” “当然是来住院来的。”苏鹿弯唇,“不过马上就要度假去了,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别太想我。” “快滚。”程又然摆了摆手,她想了想,又提了句,“是了,海城一附院医美科有个祛疤做得很好的专家,你要得空就挂个号去看看。” 苏鹿眼角的伤口已经没覆着敷料了,虽然伤痕不大,但瞧着……总归是有些扎眼。 程又然没工夫送她,忙去了。 苏鹿拖着行李箱走到住院楼门口,还没拐去停车场,一辆颜色深沉的豪车就倏然在她面前停下。 后座车窗降下来,男人英俊无俦的脸映入视线里。 “你怎么来了?”苏鹿有些诧异。 “去海城,你忘了?”薄景深反问她,嘴角是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还等着你关照我。” 苏鹿:“……” 司机下车来,为她拉开后座车门,“苏小姐,请上车。” 然后就伸手接过她的行李放去后备箱。 苏鹿眉心轻皱,一手还攥着自己的车钥匙,“我车还停在医院……” “丢不了。上车。”薄景深淡声,而后挑眉看她,“还是你等我下去抱你上来?” 苏鹿皱眉看他一眼,但她太清楚这人了,他真的会这么做! 苏鹿咬唇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后座的空间里,苏鹿又闻到了他身上雪松凛冽的清香。 她陡然精神,反应过来道,“你……你航班在明天的啊!” 而且自己让许宁给他定的航班和酒店,分明是明天,她特意错开的时间。 薄景深在旁低低一声哼笑,“是啊。让你关照我,你甩锅倒是够快,居然订的明天?” 苏鹿:“那你还……” 薄景深挑眉,“我差那点机票钱?我不会重新安排么?” 苏鹿头疼,抬手捏了捏鼻梁,“你到底……”话音未落,她发现这路线也不对啊,“这也不是去机场的路啊。” 他该不会打算让司机开车去海城? 就丰城到海城的距离,辛不辛苦姑且不论,时间也不够啊,苏鹿这两天闲得没事就了解了一下,薄景深要去参加的那个科技展会明天就开幕了。 “我还能卖了你么。”薄景深淡声道。 驾座的司机给了她解答,“苏小姐,我们现在是去西郊机场。” 苏鹿:“西郊……” 丰城的国内航班基本在东桥机场。 国际航班一般走临屿机场。 而西郊机场规模较小,基本没有客运航班,一般只有私人飞机的停靠和进出港。 司机直接将车开进了停机坪。 一架漂亮的湾流G650停在那里。 机身漂亮的线条,就是钱的味道。 “薄先生,您好,机组都已经准备好了。” 尽管对博盛的市值和薄景深的身价已有所听闻,但直到此刻跟着薄景深走上舷梯,苏鹿对他的财力才有了真切的实感。 空乘在机舱门边等着,恭谨礼貌地领他们入座,飞机很快起飞。 空乘服务周到,餐**致美味,真皮座椅又宽敞又柔软,非常舒服,苏鹿昏昏欲睡。 飞机遭遇气流颠簸时,她才缓缓醒来。 明明过道左右各有两个座位,但两人偏是一左一右的坐着,隔着个过道。 她略略转眸,就看到薄景深略显苍白的脸色,他紧紧靠着椅背,紧闭双眼,紧抿的嘴唇唇色也是苍白的,额间冒着细汗,两手都放在椅子扶手上,用力攥得骨节都发白。 苏鹿担忧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薄景深却像失去意识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薄景深!”苏鹿急了。 她很少看到他这样苍白的样子,记忆里的大男生年轻活力,充满拼劲儿,连感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苏鹿解开安全带就凑到他的面前。 空乘在前头提醒,“苏小姐,气流颠簸安全起见,还请您先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坐好。” 苏鹿没理空乘,“薄景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轻轻拍了拍他手背,下一秒就被他反手用力握住了!然后苏鹿被巨大的力道,一把拉进了一个带着雪松冷香的怀抱里。 抱的用力得她骨头都有些生疼。 苏鹿忍不住挣了挣,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走……” 苏鹿一怔,他好像……在害怕。 苏鹿没再挣扎,抬手轻轻在他背后拍着。 气流过去之后,空乘马上过来。 “薄先生,您还好?” 薄景深似是慢慢缓了过来,“还好。” 空乘:“需要药吗?” 他淡淡摇头。 原本让苏鹿骨头都生疼的怀抱已经松开,她直觉薄景深的恐惧事出有因,但什么都没问,安静的坐回旁边去。 见薄景深和苏鹿都没有什么需要,空乘就又去了前头待命。 “谢谢。”薄景深淡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只是有点晕机。” “哦……”苏鹿应了一声,“那你现在休息一会儿。” “嗯。”薄景深放下椅背闭上了眼,没一会儿似乎是睡着了。 苏鹿知道,他刚才并不是晕机,而是害怕。 她起身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空乘在外头。 空乘礼貌地对她微笑,“苏小姐。” 苏鹿迟疑片刻,忍不住问道,“薄景深刚才那个样子是怎么了?” 空乘:“薄先生因为一些原因,有非常严重的飞行恐惧,所以如果飞行颠簸的话,他就会很不舒服。” 苏鹿一怔,“一些原因?” 空乘:“薄先生在国外因为出差需要经常飞行,曾经遭遇过一次机械故障引起的空难,虽然没受重伤,但却让薄先生有了严重的飞行恐惧。所以才买了这架飞机。” 空难两字,如一记重锤砸向她。 苏鹿一直以为当初分开了,薄景深这样优秀的人,肯定在某个地方过得很好很幸福。 从没想过,他竟是差一点就死了。 这让苏鹿有些后怕。 第8章 口是心非 降落之前薄景深才睁开眼坐起身,双目有血丝密布。 苏鹿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喝点水。” 薄景深定定看了她两秒,拿过来喝了一口就停下了。 眉心轻拧。 杯子里的不是温水,是温糖水…… 他以前不爱喝白水,嫌没味儿。 那时苏鹿为了让他多喝点水,总给他兑一杯淡淡的糖水,不同季节味道还不一样。 夏天是西瓜糖,秋天是菊花晶或者桂花糖。 只不过分手之后,他心里太苦,什么糖都救不了,连最苦的黑咖啡,他也能像喝水一样面不改色一杯杯灌。 苏鹿见他喝了一口就停下,“怎么了?” 薄景深放下杯子,“太甜了。” 苏鹿一怔,甜吗?她按照他以前的口味兑的。 物是人非。 人心会变,口味也会变。 飞机平稳降落。 从机舱一出去,仿佛就能闻到裹挟着咸咸海风的海城空气。 年轻的机长从驾驶舱出来与薄景深说话。 看起来两人关系不错,机长对薄景深说话挺随意的。 “预报说这两天台风要来。肯定飞不了,就算勉强能飞,颠簸起来你肯定也坐不了,你在海城多待几天。”晏隋说道。 “知道了。”薄景深淡淡点头。 晏隋戏谑地扫了苏鹿一眼,低声问他,“这是……有情况?” 薄景深皱眉:“多事。” 晏隋一笑,“你这要是有情况,采南可要伤心了,她追着你去的国外,又追着你回国来发展。她现在人还在飞机上呢,航班明天抵达海城。你也做个人,对采南好点儿。” 薄景深听了这话不置一词,只淡声道,“走了。” 然后就朝苏鹿走去,“车在门口等了,走。” 苏鹿表情如常跟着他朝外走,殊不知,先前他和晏隋的对话,她都顺着风听到了。 此刻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 明明知道薄景深这样优秀的人,这些年不可能没情况。而且无论他有怎样的情况,和怎样的人在一起,她都没有资格过问。 明明都清楚。可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心空空的。 真是矫情啊。苏鹿心想。 到了机场外头,一辆豪车停在薄景深面前。 薄景深:“上车。” 自己安排的车就在后头停着,苏鹿犹豫了一下,“就不了,我安排了车。” 而且两人没订在一个酒店,苏鹿甚至特意让许宁两间酒店订得远一点来着。 薄景深只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便点了头,“行。” 苏鹿上车,车朝酒店开去,后视镜里那辆豪车越来越远。 等抵达酒店,去前台check-in的时候,苏鹿就傻眼了。 先前在机场分开的男人,此刻挺拔的背影就在前台,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正垂眸签字。 “好的薄先生。”前台接过他签好的POS单,双手递上房卡,“这是您的房卡,房间在21楼,2107与2108两间套房。” 苏鹿愣愣的站在他后头,听到前台报的房号她陡然一震,“等等,2107是我订的房间。” 前台笑眯眯道,“是苏小姐吗?您预订的房间薄先生已经一并帮你开好了。房卡已经给他了,祝两位入住愉快!” 苏鹿看着薄景深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及手里捏着的两张房卡。 “走。”薄景深说。 苏鹿只能跟着他进了电梯,有些无奈,合着给他订的机票和酒店全没用上。 苏鹿:“你哪里是需要我关照的样子……” 明明事事都能自己安排妥帖。 薄景深:“你要是不耍滑头,我倒也不介意听你的安排。只不过……高新区的万里国际酒店?你怎么不干脆给我订到邻市去算了?” 苏鹿轻咳一声,她给他订的酒店的确有点远,离这里得有近一个小时车程了。 “我……我是想着你要参加的那个科技展会就在高新区,酒店定在那边,也能让你方便点。” 闻言,薄景深哼笑了一声。 下一秒她就猝不及防被按到了电梯墙壁上。 男人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 “苏鹿你不用防我跟防贼似的,我还能把你吃了?” 苏鹿脑子里闪过云顶那晚的事情,心说你也不是没吃过。 薄景深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有电话。”苏鹿说着,趁机想挣开。 却没挣开,薄景深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她的手腕没松开。 从电梯镜面门里看来,两人宛如一对姿态亲昵的情侣。 薄景深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晏隋的名字。 晏隋:“你让我帮你约的那个祛疤的医美专家,我帮你约好了。哎伤疤不是男人的勋章么,你一向不在意这些的,这会子忽然矫情上了。莫不是真有情况?” “啰嗦,挂了。”薄景深挂了电话。 电梯里安静,电话那头,晏隋话里的一些关键词,苏鹿依稀听到了。 祛疤的医美专家…… 苏鹿看着电梯镜面门上映着的自己,眼角那一点伤疤。 薄景深将房卡递给她,“你空一天时间出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眼角那伤。” 原本只是心里猜测,薄景深这话,让她确定了电话里说的专家真的是为了她。 心里涌上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又酸又热。 “一附院有个做祛疤很有名气的专家。”他不等她开口,皱眉道,“你好歹是个女人,也该对自己的脸上心点。” 语气坚决,仿佛不容拒绝。 苏鹿本也没打算拒绝,温顺地点点头,“好。” 各自进了各自房间,苏鹿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脑子里冒出薄景深因为飞行恐惧而苍白的脸。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原本对他就无法完全冷硬的心,现在仿佛更不行了。 于是拾掇了一番准备出去吃饭时。 苏鹿站在对面薄景深的套房门前,有些犹豫。 要不要敲门叫他一起去?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眼前的房门打开了。 薄景深垂眸看着她,“有事?怎么不敲门?” 苏鹿抿了抿唇,“我打算去吃饭,你要不要……” “走。”薄景深垂头在手机上编辑了条消息发送,就走出来带上了门,“去哪吃?” 与此同时,在酒廊里等着薄景深过来一起小酌两杯聊会儿的晏隋,收到了一条消息。 ‘临时有事,改天。’ 第9章 ……挺会玩儿啊? 直到从酒店出去,苏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薄景深可能本来有别的安排,只是被她……截胡了? 因为他好像……英俊得太闪耀了,一看就是出门有安排的。 苏鹿侧目看向驾座上的男人。 他头发全往后梳,不羁而邪气,露出完美的轮廓和五官。衬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和小片胸膛。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裹在修身的长裤里。 整个人好看得有点不留余地了。 薄景深:“看够了吗?” 苏鹿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转回目光。 薄景深:“没看够等会再看。去哪儿吃?” 苏鹿:“这边项目组的人帮我定了位置,我看看。” 她点开手机,“雅乐酒楼,在海滨路……我给你定个导航。” “不用。”薄景深淡声,在红灯停下的间隙里,侧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深邃,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我没你这么健忘。”薄景深说。 苏鹿闻言,抿唇不语。 是啊,这里是海城,他们五年前曾经挥洒青春的地方。 海城气候好景色美,尤其是海滨路。 车子沿着海滨路开到了雅乐酒楼,是个挺高档的海景酒楼。 苏鹿刚走进大厅,准备问询一下项目组给她定好的位置,就听到旁边传来客气礼貌的声音。 “苏总!您来了!” 几个男人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原来项目组不止给她预定了位置,项目组还亲自来接待了! 海城这个项目的项目组,大多是顾信公司安排过来的人。 因为前阵子那些舆论,苏鹿这次过来,顾信没少吩咐他们,他们自然是恨不得关怀备至…… 反倒让苏鹿始料未及。 这就有些尴尬了…… “怎么了?”薄景深停好车进来,走到她身后,“他们谁?” “这位是?”项目组几人正好也问道。 苏鹿:“……” 项目组:“……” 丰城的消息,不至于在海城传得沸沸扬扬,但他们都是从丰城调派过来的,自然还是有所听闻。 顾总的花边新闻什么的…… 眼下再看到苏总身后跟着的大!帅!哥! 夫妻俩……挺会玩儿啊? 苏鹿倒也不是怕他们把消息传到顾信那里。 但项目组这几人眼里陡然尴尬的眼神,还是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有些尴尬。 唯一不尴尬的大概就是薄景深了。 “坐哪儿?”薄景深问。 项目组几人忙道,“这边请这边请。” 是个可以看到海景的包厢,环境不错。 见苏鹿和薄景深都神色如常,项目组的人也很快回过劲儿来。 话题也非常端正。 “项目建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这几天停工了,苏总要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先去看看。” 苏鹿:“停工?” “是的,这两天台风要来了,安全起见暂时停工,等台风过去了就马上开工,苏总也可以等开工了再去视察。” 海城一到这季节,台风差不多就开始了。 苏鹿:“没事,我这次应该会待一阵儿,先去看看,台风过了开工了再去看一次就是了。” 项目组的人点点头,“那最好明天就去了。” 一顿晚饭古怪又和谐地结束了。 回酒店的路上。 薄景深回想起先前的尴尬局面,低笑了一声,“你不怕他们传到顾信耳朵里?” 苏鹿也懒得和他解释自己已经和顾信离婚的事儿。有时候,薄景深意有所指的言语,在刺痛她的时候,也能让她清醒点儿。 她需要这种清醒。 苏鹿:“他知道我们来海城。江黎让我关照关照你的时候,顾信也在当场。” 薄景深脸上笑容凝了凝,眉间酿起凛冽的神色。 车在红灯前停下。 咔哒一声,薄景深解开安全带就倾身过来。 “那他知道……我会这样对你吗?” 他大手扣住苏鹿的后脑,不给她任何避让的机会。 吻了下来。 凛冽的雪松冷香,占领了苏鹿每一寸呼吸。 唇齿间交融的是先前餐后喝过的铁观音茶香,明明不是酒,却也莫名让人迷醉。 苏鹿推了两下,没推动也就自暴自弃的算了。 直到红灯转绿,后面的车辆响起喇叭声,薄景深才松开她,系上安全带,开车前行。眉眼里的凛冽倒是消散不见了。 苏鹿不知道他还想要怎么报复,还打算报复多久。 她只是有些心累,也有些悲哀,因为自己隐秘的内心深处,似乎并没那么抗拒他的接近。 他就像是让她上瘾的毒药,让她痛,却也欲罢不能。 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翌日一早,项目组的人就来接她去视察。 忙起来了苏鹿倒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昨晚车上那个吻,以及和薄景深之间这模糊不清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 和顾家合作的这个项目是个海景度假酒店。海景不错,就是离市区有点远,得有小三十公里了。 海城近年来大力发展旅游业,还规划在这附近建个海洋公园,这海景度假酒店未来的前景还是很不错的。 主楼已经建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封顶,但也看得出来样子了。 因为暂时停工的缘故,这里又本来就是郊区,还挺冷清。 项目组的人对这里熟得很,带着她到处看。 既然是来视察,苏鹿看得很仔细,和项目组的人兜兜转转到差不多快中午。 天色越来越暗了。 项目组的人皱了皱眉,“苏总,要不今天就到这。看这天色,怕是要变天了。眼下也到饭点了,咱们先回市区,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如何?” 苏鹿没什么意见。 只是停工了还特意留在这里的负责人,也要跟他们一起去市区谈聊。 车倒是不够坐了…… “没事。”这人笑着挠挠头,“我叫了辆车来接,应该晚点就到,你们先走。” “不了。”苏鹿却说,“你们一辆车先走,我等之后那辆车。” “苏总,这不好?” “没事,我也不爱和几个大男人挤一辆车。”苏鹿摆了摆手笑道。 其实苏鹿是想独自留下来再看看。项目组带她看的总归是好的一面,谁也不愿在领导来视察的时候,让领导看到不好的一面。 所以苏鹿想独自看看。 其他人见她坚持,也就没拒绝,反正也就前后脚的事儿,问题不大。 所有人都这么想的,包括苏鹿。 可是,她车没等来,却把台风等来了。 第10章 你拿什么赔我! 风声变大的时候,苏鹿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 但当天色也暗下来的时候,她就是再傻也知道情况不对了。 在工地这样的地方,说成是飞沙走石也不为过,简直睁不开眼睛。 那要来的司机也还迟迟不见影踪。现在还没到,等会风雨更大,再到也无济于事了。 这样的天气,整个工地早就没人了,苏鹿艰难地顶着狂风,朝那幢还没封顶的主楼毛坯建筑走去。 狂风卷着一大块铁皮横着飞了过来。 “啊!”苏鹿惊呼一声,险险避开。 风中的沙砾吹到身上都生疼,还有些不知道什么小铁丝小碎片的,在她身上划破一些细小的伤口。 好不容易走到了主楼毛坯建筑里,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没封顶的毛坯建筑,根本就没有窗。 四面通风!也就比外头的情况好那么一点儿,苏鹿蹲在墙角,拨电话出去。 也不知道是天气缘故还是身处郊外,信号似乎也不太好。 项目组的人在那头,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苏总……找地方避避……司机等会……就到!” “这天气!他还能过来吗?”苏鹿急问。 但电话却中断了,她也不知道那头听到了没有。 比起司机赶紧过来接她,这样的天气坐在汽车那样移动的小铁皮盒子里,好像更危险。 苏鹿脑子里现在满脑子都是曾经在新闻上看到过的那种,拦腰折断的树木砸塌了车顶的画面。 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阿嚏!”苏鹿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有点儿冷,她抱紧了自己,在墙角缩成一团。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忍不住苦笑,“这是老天都在帮薄景深惩罚我么……” 苏鹿拿起手机,忽然就很想打个电话给薄景深,可是看着屏幕,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到现在也没有薄景深的联系方式。 就连给他订机票和酒店的消息,她都是直接发给江黎的。 “唉。”苏鹿轻叹了一口,“算了。” 因为昨晚忘记充电的缘故,手机电量已经见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电。 她收起了手机,安静蜷缩在墙角。 外头,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酒店二楼的咖啡厅里,温暖静谧。落地窗的玻璃,将外面的****和室内的温暖静谧隔开,宛如两个世界。 靠窗的卡座,薄景深有些走神地听着旁边邱助理说话。 邱助理是江黎给他在海城安排的临时助理。 邱助理:“薄总,您要没什么其他交待的话,咱们就按着这个行程走了。” 薄景深浓眉紧拧地看着窗外路边在风中狂乱摇曳的树木。 倏然问道:“要是台风太厉害,开幕式还能举行么?” 邱助理:“海城每年好几次台风,也不是次次都能误事。但也不好说,有可能会延迟,总之我会密切关注,有任何变动都会及时告知您。” 薄景深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拿着手机就拨了过去。 苏鹿的电话……无人接听。 一些不安的情绪渐渐冒了上来。 薄景深迅速拨了江黎的号码,很快接通。 江黎:“哎海城台风了,那科技展会还能如期举行么?” 薄景深:“你把顾信的联络方式给我。” 江黎听出他声音不对,“……怎么?出什么事了?” “苏鹿她……”薄景深话音刚落,就看到咖啡厅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正是昨晚一起吃过饭的项目组的人,他们的神态看上去也憔悴得很。 薄景深随手将手机塞到邱助理手里,就起身上前。 项目组的小张和小周都满脸忧色。 小张:“现在可怎么办!那司机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 小周:“到不了,他现在车都停在途中的加油站不走了。这个天没法开啊!太危险了!” 小张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现在苏总怎么办?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苏总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顾总那边怎么交代?” 小周:“要不……要不我们先打给顾总,把这情况说一下?” “什么情况?” 一道低沉凛冽的男声倏然传进他们耳中。 项目组的人都觉得有些耳熟,一转眸就看到一张面沉如水的俊容。 小张:“薄……薄先生?” 薄景深的声音很低很沉,“你们刚才说,什么情况?苏鹿不是和你们去视察项目?她怎么了?她人呢!” 项目组的人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慑人的气势,竟是让他们感觉仿佛比直接去向顾总汇报,还要压力更大。 “苏总……苏总她……”小周讷讷道。 小张:“苏总还在项目工地上,这天气,司机停在半路了没法去接她。苏总现在应该是……困在工地上了。” 旁边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是工地负责人,看起来稳重些。 他沉声说道,“只要苏总能找个地方暂时躲一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薄景深冷冷看着他,“你确定吗。” “什……什么?”原本还很稳重的中年男人,也被薄景深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 薄景深盯着他,“你确定吗?苏鹿不会有危险,你能确定吗?她一个女人,台风天困在工地上,你确定她不会有危险吗?” “我……我……”工地负责人张了张嘴。 薄景深:“她万一有什么危险呢?你们拿什么赔我?你拿什么赔我!” 工地负责人说不出话来,他看到眼前的年轻男人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眼白布着血丝。 宛如困兽。 邱助理手里的手机,电话尚未挂断。 江黎在那头将这边的情况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是惊涛骇浪卧槽卧槽的。 江黎:“卧槽……这究竟什么情况啊。” 邱助理:“二少,这……” 江黎马上冷静了下来,“你先联系那边的搜救队伍。” “好的。” “把电话给薄。” 邱助理马上把手机递给薄景深。 江黎知道他并不是容易失控的人,曾经公司遭遇很大的危机,他也没见薄景深失去理智过。但眼下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这让江黎有些不安。 “薄,你先别急,我让小邱联系当地搜救队。会没事的。” “不。”薄景深声音低沉,“我自己去。” 第11章 原来不是妄想 尽管苏鹿躲在未竣工的主楼里,但还是感受到了暴风雨的巨大威力。 因为风太大,这雨几乎被吹得横着下进来! 水汽被狂风裹挟进来,哪怕在主楼里,也依旧到处湿淋淋的。 苏鹿躲的这个墙角,是她历经了几次被雨水泼了一脸之后,总算找到的干爽地方了。 但还是冷。 她浑身湿透,没有门窗的毛坯建筑里,还灌满了透心凉的穿堂风。 苏鹿蹲在墙角靠着墙壁,她有些发烧,头脑很是昏沉。 手机原本就见底的电量已经完全耗竭,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恍惚中,竟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苏鹿!苏鹿!” 谁?是谁在叫我? 苏鹿迷迷糊糊地想到:我幻听了?居然会觉得听到了薄景深的声音。 她晃了晃脑袋,引发的是更严重的头疼和昏沉。 可是那宛如幻听般的声音却并未消失,声音不大,甚至很破碎,像是被风很快就吹散了似的。 “苏鹿!苏鹿!你在哪里!” 苏鹿干裂的唇轻轻嗫嚅了一下,“薄……景深。”她细如蚊嗫地喃喃了一句。 她再也承受不住,原本缩在墙角蹲着的纤瘦身子,侧倒了下去。 躺在布满尘砾的水泥地上。 “苏鹿!” 低沉的男声带着焦急,愈发近了。 天色暗沉,这主楼里就更加光线暗淡。 昏暗的光线里,薄景深看到了墙角蜷缩在地上的纤瘦身体。无声无息,狼狈脆弱。 无形的手,在他心上重重捏了一下。 薄景深喉头发梗,声音抖了抖,“苏小鹿。” 苏鹿艰难地撑开眼皮,她听到就连脚步声都近了。 一睁眼…… 呼吸几乎就停顿在喉间,昏暗的光线里,逆光里高大的剪影,是男人背着大大的行囊,从倾盆大雨里,从呼啸狂风里,朝她奔跑而来的样子。 眼泪从苏鹿的眼角滑落下来。明明……陷入这样的困境时,也没想过要流泪。 此刻却控制不住。 薄景深伸手就摸到她滚烫的皮肤。 “该死的!这么坏的天气出来视察什么视察!不这么敬业你就能饿死不成?!”他恼怒道。 苏鹿抬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阿深。” 她声音略哑,很脆弱。 还有这已经多年没听到过的称呼。 薄景深顿了顿,再多的恼怒此时此刻也发不出来了。 他默不作声地将背后的大包放到一旁,防水的大包里准备得还算齐全。 有抽成真空然后卷好的酒店的被子,矿泉水和能量棒,还有个小型的急救箱,里面有常用的药品和简单的伤口处理用具。 苏鹿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但却很是乖顺,吞下了送到嘴边的退烧药片。 任由他用干爽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浑身都难受,但却很安心。陷入昏睡之前,恍惚抬眸看了他一眼。 薄景深的脸……怎么这么苍白呢? 但却已经容不得她再深想,她沉沉昏睡过去,比起说是睡,更像是昏迷。 昏睡中似乎被搂紧了,仿佛是那个思念已久的怀抱。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身上穿着条纹病号服,手上吊着点滴。 “你醒啦!”护士正好进来。 苏鹿:“我……睡多久了?” 护士:“你烧得厉害,今天早上送进来之后倒是没睡多久。” 苏鹿:“是……谁送我进来的?” 护士:“救护车啊,今早风雨小了些,救护车去拉回来的。” 护士过来给她调了调点滴的速度,“你外地来的?台风天还敢跑去工地上,也太危险了。还好你只是着凉发高烧,没有受伤。” 苏鹿垂了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护士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猛然抬眸。 护士:“和你一块儿被送进来的那位先生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背上老长一道口子,还好没什么内伤,但失血也够呛的。” 苏鹿浑身一震,原来……不是自己的妄想。 原来,他真的去找她了。 苏鹿陡然想起来了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张苍白的俊脸。 那个时候,薄景深就已经受伤了? 护士:“哎哎!你干什么呀?还没吊完呢!” 苏鹿一把就拔了针头下床,都已经冲到病房门口了,陡然反应过来,转眸看向护士。 “他在哪?” 护士没反应过来,“什么?谁?” “和我一起被送进来的那位先生!他在哪儿?”她声音急切。 “V27病房……” VIP病房楼层,没有医院里日常会有的那种繁忙和嘈杂,走廊上很是安静。 苏鹿走到了V27病房门口。 江黎的声音从半掩的病房门里传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还打算参加那展会?你可真是轻伤不下火线啊。” “又不影响。” “影响是不影响,但你好歹光荣负伤了嘛。连医生都说你挺牛啊,台风天还敢开车在外面乱跑,你真不怕但凡有棵树倒下来砸车上,把你给砸没了?” “你接着咒,我谢谢你啊。” “哎我这哪是咒,哥们儿不是担心么。飞机都停飞了,我这火车转汽车的大老远从丰城赶过来。这都是最诚挚的友谊好嘛?呃……你和苏鹿……哎算了我不问了。” 江黎倒也不是觉得薄景深和女人有什么,就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是苏鹿?感觉上……似乎是有旧情? 可江黎也不敢多问。 苏鹿站在门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他竟然……在那样的天气里开车去工地找她。当时就连司机都不敢开车过去了,在半路停在个加油站里躲避风雨。薄景深却…… 苏鹿抬起微微发抖的手,准备推门而入。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清冷淡漠的女声,“你是谁?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偷听?” 苏鹿转眸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身后,用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一身高定西装配着她修长的身形,显得飒爽利落。她的漂亮锋芒毕露。 苏鹿陡然想到了下飞机时,那个机长和薄景深对话里提过的那个名字——采南。 庄采南的脸上有些难掩的疲惫,她摆了摆手,“算了,让一下。” 然后她从苏鹿身侧而过,推门进了病房。 第12章 靠脸吃饭 “哎?采南来了?我以为台风会耽误你的航班呢。” 江黎说着,越过庄采南,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苏鹿,表情里略有些许尴尬,“苏小姐也来了……” 苏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门口,轻轻点了点头。 “我过来看看薄先生的伤势,想向他道个谢,如果不方便的话……” “是,不方便。劳驾您请回。”庄采南面容虽是疲惫,但气势不减,越俎代庖拒绝得毫不犹豫,她虽是刚到,却也已经听闻了景深为什么会受伤。 “让她进来。”病房里间传来低沉的男声。 庄采南眉心紧皱,转眸看去,“景深!” “行了。房间给你定好了,在高新区万里国际,你刚到,先去休息。展会的事情去和那个临时助理小小邱接洽一下。我这边没事。” 薄景深的声音淡然平静,把那间离展馆近离市区远的房间安排给了庄采南。 “还有……”薄景深顿了顿,“车被砸坏了。你处理一下后续赔偿事宜。” 苏鹿在外头听到这里,心惊肉跳。他真的台风天在车里被树砸到……? 他看向江黎,“让她进来。” 江黎:“呃……” 江黎朝苏鹿眨了眨眼,比了个手势,“苏小姐请进?” 庄采南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温度。 其实有些尴尬,但担心还是占了上风,苏鹿顶着尴尬走了进来。 走进套间病房的小厅,转头就看向病房里头。 病床上的男人刚好起身,背对着厅这边,套上衬衣。 肩背的肌肉线条优美匀称。只是,白得扎眼的层层厚厚的绷带,从他肩头斜拉下整个背,绷带上隐隐沁出的血渍,红得刺目。 而且,他背上没被绷带裹缠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些旧伤疤。 苏鹿搜刮了以往记忆的所有细节,也不记得他背上以前有这些疤。 薄景深大学时是游泳队的,海城又近海,她和他谈恋爱约会,没少往海水浴场跑。 那时他的背上,根本没有这些疤。 就像得知他因为曾经遭遇空难而导致飞行恐惧时一样。 苏鹿心里不由得想到: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薄景深扣好病号服的扣子,转过身来,眯眼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圈。 苏鹿赶紧垂下眸子。 “退烧了?” “嗯。” 薄景深略略抬了抬手,像是旧习惯…… 以前他总这样,抬手轻轻招一招,笑着叫她,苏小鹿,快过来。 而苏鹿在看到他抬手动作时,也下意识的想抬步往前。 但他的手只抬到一半动作便停住,苏鹿也止住了想要迈步的动作。 薄景深淡淡看着还在朝这边探头探脑的江黎,“愣着干什么?” 江黎瞥了他一眼,“哎,有异性没人……”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一旁庄采南异常难看的脸色,只能转口道,“采南,走,我送你去酒店。” 庄采南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想要再说些什么的冲动。 “薄总,我先走了。”她换了称呼,冷静道。 江黎和庄采南离开之后。 薄景深才看向苏鹿,“坐。” 苏鹿:“你……还好吗?” 薄景深:“你好些没?” 两人同时问道。 苏鹿点点头,“我好多了,倒是你……” 她皱眉看向他的肩膊。 薄景深挑起唇角,笑容也不知是戏谑还是嘲弄。 “担心了?” 他倾身往前,顿时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鹿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冷香,和病房里的淡淡消毒水味淬在一起,颇为独特,却依旧乱人心神。 她屏住了呼吸。 薄景深:“那……是担心我比较多,还是担心顾信知道这事比较多?” 苏鹿下意识就想说当然是担心他比较多。 顾信知道这事了又怎么样呢? 可她没说出口,就已经反应了过来男人唇角这笑容的意味。 是嘲弄。 她抿唇不语。 “我没事。”薄景深淡声,“比起我,你不如想想怎么应付顾信,我来找你时,他手底下那些项目组的人,全在当场。早上也是那几个项目组的人带着救护车去了工地,把我们拉回市区医院。” 明明在暴风雨中还能相拥取暖的人,现在字字句句都成了冷雨刀枪。 苏鹿以为自己可以适应,但还是被刺得生疼。 “这,就不劳你为我费心了。”苏鹿站起身来,“既然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有事。”薄景深淡淡打断她,修长的眸子斜斜瞥了她一眼,“坐下。” 苏鹿愣了愣,站在原地没动。 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薄景深:“请进。”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胸前挂着工作牌上:医疗美容科主任瞿凯。 “瞿医生。” “哎你好,薄先生是?”瞿医生笑眯眯的,“你的病历我刚看了,你背上这伤还没愈合,一时半会儿还做不了啊。而且缝合时用的就是美容缝合,不如等愈合之后看看效果再说?” “不是我。”薄景深朝苏鹿侧了侧头,“请给她看看脸上那疤。” “喔喔!原来如此。”瞿医生转眸就朝苏鹿看来。 苏鹿哪还能不知道,这就是程又然提过一嘴的,海城一附院的那个医美科做祛疤很有名的专家。 瞿医生仔细看了一眼苏鹿的眼角。 薄景深:“如何?” 瞿医生看向他,这位薄先生,自己背后那些伤疤都够开个会了,却一点不担心。 这位女子眼角一点点大的伤疤,瞿医生反倒还从他声音里听出几分压抑很好的隐藏的紧张来。 “问题不大,缝合得很好,愈合得也很好,只需要做一次治疗,然后用些外用药。” “那就好。” 瞿医生离开后,苏鹿低声道谢,“谢谢,我听说这位瞿教授很难约。” 薄景深:“知道难约,就小心一点,别搞得这里伤那里疤的。” 苏鹿看他一眼,“你背上的疤……” 薄景深勾了勾嘴角,“心疼了?” 苏鹿眸子闪了闪。 他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在她额上轻轻拂过,心弦仿佛也被轻轻拂了一下。 薄景深:“不用担心,我又不靠背吃饭。” 苏鹿:“……”难道她就靠脸吃饭的么? 第13章 你陪我去 有护士进来告知她。 “苏小姐,有人来探病,现在在你的病房里。” “知道了,谢谢,我现在过去。” 苏鹿说完,忍不住看向薄景深。 薄景深:“去,我正好洗个澡。” 苏鹿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薄景深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伤兵会导致很多行为受限的事实。 他皱了皱眉,“啧,麻烦。那洗个头总可以。” 在工地那布满灰尘沙砾的水泥地上窝了一晚,他现在浑身都难受。 苏鹿依旧觉得不妥,要是打湿了肩膊的纱布,伤口感染可不是开玩笑的…… 薄景深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要这么不放心,你来帮我洗啊。” 他随口一说,调侃罢了。 却不料,苏鹿只停顿了一下,就点了头,“好,那你等我一下。” 苏鹿起身回自己病房应付来探病的人。 薄景深看着她离去的门口,片刻,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但却无论如何,也没去浴室自己洗头。浑身尘泥的难受,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 苏鹿一回到病房,就看到项目组的几个人提着花篮果篮在等着。 一看到她来,就个个赔笑道歉。 小周:“实在是对不住啊,苏总,让您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苏鹿:“天灾这种不可抗力,谁都不想的。我没什么事,你们也不用太自责。” 小周:“您手机打不通,顾总的电话就打到我这儿来了。您要是有空的话……” 苏鹿:“好,我会给他回电。” 小周和小张坐了一会儿,见苏鹿是真的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他们才渐渐没有先前那么拘谨。 “昨天……”苏鹿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怎么会知道我困在工地,他怎么会……只身前去?” 小张其实有些尴尬,毕竟他们是顾信手下项目组的人。 眼下感觉就是在和老板娘……讨论野男人的事情。 能不尴尬么? 小张也就将事情说了一遍,虽然不是原话复述,但说到薄景深当时的焦急。 苏鹿的心还是震动了起来。 项目组的人没逗留多久,他们离开后,苏鹿给手机充电开机。 未接来电的推送短信差点没把手给震麻了。 有顾信、程又然、苏豫康打来的也就算了。 居然还有苏娇和苏娇的母亲朱心妍打来的。 甚至还有刘总打来的? 苏鹿自嘲地笑了声,“这一晚上,我就成宇宙中心了?” 她回了个电话给又然,没接,可能是在手术或是忙着。 然后就拨给了顾信。 “小鹿?!你没事了?”顾信声音焦急。 苏鹿:“没事,你别担心。” 顾信:“能不担心?台风天被困在工地上!” 苏鹿:“意外。” 顾信:“这种意外可别再来了。苏浙要回来了,我本来就觉得……他是不是因为之前我和小西的绯闻爆出来了,他觉得你受了委屈,回来收拾我的呢。” 苏鹿笑了:“不至于,哥哥脾气很好。” 顾信:“那是对你!总之,还好你没事,要是你有个什么好歹,苏浙非活撕了我。” 又顿了顿,顾信似乎犹豫了一会儿。 才问道:“我听项目组的人说,薄景深他……” 苏鹿:“嗯。” 项目组的人自然不止说了一点点。 顾信:“你和他……” 苏鹿没做声,顾信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顾信:“总之,你开心就好。哦对了。” 苏鹿:“嗯?” 顾信的声音里慢慢浮上一层不悦,“你爸打电话给我,问你在海城的住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起什么幺蛾子,就没给。” “好,谢了。”苏鹿想到还要去帮那人洗头,不打算再多说,结束了通话。 至于苏豫康,苏娇,朱心妍还有刘总的电话,苏鹿直接无视了,根本没有回电的打算。 去到薄景深病房,就听见浴室传来潺潺水声。 他还真顶着伤洗澡了?! 苏鹿赶紧快步朝浴室走去。 却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要真进去自己洗头洗澡了,你还打算闯进去不成?” 苏鹿脚步一顿。 男人坐在病房套房小厅窗边的小台高脚凳上,端着一杯咖啡喝着。 醇正的曼特宁,本是他早已习惯的苦味。 心里的苦太多,以至于这几年喝最苦的咖啡都不觉得苦甚至还回甘。 但不知为何,现在喝起来却觉得苦。 看着他轻皱眉心,苏鹿犹豫道,“身上还有伤,就别喝咖啡了?” “哦。”薄景深放下杯子起身,说得理所当然,“那你冲糖水。” 他明明昨天还嫌太甜! 苏鹿无意和伤兵计较,何况这伤兵还是因她而负伤的。 冲好糖水,他今天倒是没嫌太甜了?喝得心满意足的样子。 “顾信那边,应付完了?”男人的声音里又起了暗藏的刺。 苏鹿有些看不懂,他究竟是因为当年她嫁给了顾信,他觉得尊严受辱的愤怒和恨意。 导致哪怕已经身体力行地报复过她了,却依旧每次只要提到顾信,言语里就夹枪带棒的刺她。 还是因为,对她还有旧情……而吃醋? 后一种可能,苏鹿不太敢想,光想想都觉得自己脸皮也太厚了。 苏鹿没答他这话,只道,“洗头。” 苏鹿端了盆子到床边来,好让薄景深能够躺在床上洗。 她从小在苏家长大,不说过得有多千娇百贵,但也没伺候过人。 所以真的……手艺很不好。 薄景深甚至觉得有的地方没洗到,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很浅地弯了一下。 但苏鹿其实觉得自己干得还不错。 她觉得差不多洗完的时候,拿着毛巾给他擦头。 薄景深说道,“你要是开个洗头店……” 苏鹿眨眼看他,“能赚钱?” “能亏到卖血。” 苏鹿就不想和他说话了。 薄景深没有换病号服,身上穿着的是做工精良的衬衣。 头发干了就是可以出门的样子。 苏鹿:“你要出院?” 薄景深:“你打算继续住这?” 那倒也不是。 苏鹿尚未反应,男人的手就已经覆上了她的额头,“烧退得差不多了,出院。” 她自己出院倒没什么,可是他背后的伤…… 薄景深:“我下午要出席展会,你陪我去。” 江黎说得一点没错,真是个轻伤不下火线的。 第14章 包治百病 苏鹿没拒绝。 没有理由,并且她也不想拒绝。 外头依旧大风大雨,但比起昨天那狂风骤雨而言,已经温柔多了。 停在住院楼门前的已经不再是薄景深昨天那辆车。 而是另一辆,黑色的SUV很是厚重扎实,在路上开得稳稳当当。 这司机车技不错,但就……有些自来熟。 苏鹿在后座,低声问了句,“你昨天那辆车……” 之前在病房门外听到的他和庄采南对话中,似乎就提到了,车被砸坏了。 还不等薄景深答复。 自来熟的司机侃侃而谈,“砸坏啦!今早还是我去开回来的呢。哦哟凶险喔!车顶都变形了,玻璃也裂了,天窗全都报废了。薄先生也是运气好喔,主要受力的是副驾和后座那边的车顶,不然危险了。薄先生背后的伤,就是碎掉的天窗玻璃弄的嘞。” 尽管没有亲眼所见,但这司机口才太好,光只听他说,苏鹿都心跳剧烈,喉咙发紧。 薄景深:“……”江二找来的这是什么司机? 苏鹿转眸看了他一眼。 “现在还说我们两清吗?”薄景深挑眉。 苏鹿一怔,粉颊泛红。 这都哪跟哪儿啊!性命关天的事情,他居然还能开玩笑? 她转脸看向车窗外,虽说五年都没怎么来过海城了。 但好歹在这里念了大学,还是认得些路的。 看着这路线,苏鹿疑惑,“这……不是去展馆的路啊。” 薄景深:“展会下午才开幕。先回酒店。” 昨天的台风还是影响不小,展会开幕推迟到了今天。 苏鹿:“也不是回酒店的路。” 薄景深没答她,反正很快就到了。 车停在了高档的商场门口,甭管外头如何大风大雨,商场里永远灯火通明,四季如春。 “两位上午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名牌店的导购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来人是不是潜在的顾客。 看着两人气质不凡,马上就殷切地迎了上来。 苏鹿是不知道,自己这一身病号服外头罩了件衬衣究竟哪里不凡了。 只觉得自己大概率还是沾了薄景深的光。 她的衣服昨天在工地弄脏了,她又没有个小邱那样的临时助理能送干净衣服过来。 薄景深:“给她选两身衣服,还有一身礼服。” “好的。” 苏鹿也不矫情,跟着导购进了试衣间,手机和小包倒是随手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薄景深在沙发上坐着等。 茶几上,她手机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静音模式下的来电,无声无息,只有屏幕上跳动着来电人的名字——刘总。 薄景深很快有了印象,刘总=那天饭局上油光水滑的秃子。 他眼尾飞过一抹戾气。 还不等伸手按下拒接,电话就断了。 没过一会儿,一条短信进来了。 都不用点进去,也能看到简短一句提要。 ‘小鹿,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去海城了?我陪你散心啊……’ 很快,第二条也进来了。 ‘小鹿,我给你买了个包,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时拿给你……’ 薄景深冷冷转眼,看向了一旁被璀璨灯光映照得大气奢华的女包展柜。 苏鹿从试衣间出来,就看到休息区沙发上的男人,清冷矜贵地坐在那儿,英俊无俦,姿态优雅,垂眸随意划动着手机。 而他脚边的地上,整齐放着几个精美的提袋。 薄景深闻声抬眸朝试衣间看过来,目光接触到她后,瞬间一顿。 苏鹿漂亮,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比起那种颇具攻击性的锋芒毕露的美,苏鹿美得润物细无声。 任何时候看到这个女人,都是漂亮的,有时候还会忽然让人惊艳一把。比如现在。 她身着一袭星空紫的抹胸裹身礼服短裙,裹出窈窕有致的身材,露出白皙漂亮的直角肩和锁骨,裙摆下一双白皙笔直的腿也颇为打眼。 细软浓密的柔顺长发披在身后,眉眼如画,哪怕不施粉黛也依旧美得温存。 导购将她领到通透的大镜子前。 “这身真是太适合您了。”导购夸赞得一点都不违心。 苏鹿略略点了点头。 身后一道低沉男声,“这身要了。” 导购眼睛一亮,“好的,这就为您包起来。” 其他两身常服也不错,苏鹿直接换上一身出来,线条略显温柔,款式却不失利落。 一出来就看到薄景深正在签POS单。 苏鹿一怔,“我自己买就行。” 她虽然没有薄景深那买得起湾流G650的身家,但买几身衣服还是不在话下。 薄景深只侧目睨了她一眼,手中动作不停,签好了POS单。 当着导购的面,苏鹿也懒得矫情,几身衣服而已,她没再婉拒。 没想到从商场出去,坐进车里,薄景深将那几个提袋也给了她。 苏鹿:“给我的?” “听说包治百病。”薄景深侧目瞥了她一眼,“给你去去晦气。” 苏鹿看着好几个提袋,嘴角浅浅弯了弯,“谢谢。” 想到原本答应了江黎,要多关照薄景深。苏鹿有些惭愧,轻声喃喃了一句,“真不知道是谁关照谁。” 声音不大。 薄景深或许听见了,或许没有。 车子很快抵达酒店。 “好好休息,下午和我去展会。”回房前,薄景深说道。 苏鹿没忍住,伸手挡了他一下。 薄景深挑眉看她,“嗯?” “你……背上有伤,不要洗澡。” 他闻言勾唇笑了下,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你要这么不放心,干脆搬到我房里来,亲,自,监,督?” 被他握住的手腕像烧起来似的,苏鹿赶紧抽了回来。 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薄景深站在紧闭的套房门前,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那只白皙手腕上,滑嫩微凉的皮肤触感,依旧还盘踞在指尖。 片刻后,他才刷卡进了自己的套房。 握着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声音冷漠异常。 “给我查刘启明。” 那头的声音透着公事公办的稳重和刻板,“好的,先生。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之前和你说的那家媒体?”薄景深叼上一支烟点燃,空气中烟草的味道渐渐弥散。 “请放心,已经处理妥当。” 薄景深这才挂了电话,烟雾弥散了他的眼。 住在隔壁套房的女人是个没脾气的,被个野鸡媒体用摄像机怼破了相,也没追究。 他薄景深脾气丑,没那么好打发。 至于那个油光水滑的秃子刘启明? 男人的俊脸蒙上了一层戾气。 第15章 危机感 苏鹿从昨晚还困在工地上,就因为发烧昏迷沉睡,到今天上午才醒。 睡了不少时间,所以真不怎么困。放了一浴缸热水,泡澡解解乏。 从浴室出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不少。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桌旁准备拿出刚才买的衣服换上。 目光却瞥到了桌面上压在印着酒店LOGO的镇纸下方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信封颜色是带镭射效果的极光蓝,颇具科技感。 华夏区智能新科技展会。 “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苏鹿打开看了看。 这是科技展会的内部邀请函,不止能够进入展馆,还能进入大会厅里观看演讲。 大会厅里的演讲都是各领域的厉害角色,性质类似于TED会议一样,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入大会厅观看演讲的。 苏鹿眨了眨眼,还是没忍住,拿起桌面上的座机听筒,拨了前台。 “您好,这里是前台,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你好,我是2017房的住客,我想请问一下,今天……或者是昨天,是不是有什么人进了我的房间?” 听到这话,前台顿时慎重了起来,态度认真诚恳,“2017……苏小姐是吗?” “是。” “您是有物品遗失吗?”前台那边响起敲键盘声,“经查询,只有保洁进过您房间进行日常打扫。” “哦……这样。”苏鹿忖了忖,“那能麻烦让清扫我房间的保洁来一趟吗?我有些事情想问问。” 前台马上答应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 保洁阿姨战战兢兢的,生怕住客是丢了什么东西要找她麻烦。 但苏鹿脸上温和的笑容,着实让人挺放松,保洁阿姨稍稍松了一口气。 “抱歉,麻烦你来这趟,请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 苏鹿拿起桌上的邀请函,“这个是谁放到我房间的?什么时候放的,你知道吗?” 保洁阿姨赶紧道,“知道知道!” “昨天上午十点不到的时候哦,你出去了,我来例行打扫。住你对面那位先生正好出门,就问我你是不是退房了。我说我只是例行打扫,他就让我把这个放到你桌子上。” “你们是一起住进来的嘛,我想着也没什么问题,就把东西放你桌上了。是……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苏鹿听完保洁的话,眼睛轻轻眨了眨,旋即浅浅笑了,摇头道,“没,没有什么问题。谢谢你了。” 她从钱包里摸出几张钞票当做小费递过去,保洁阿姨接过之后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午饭时间时,房门被敲响。 客房服务的餐车推到她的房间里。 苏鹿没点客房服务,这是谁点的,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服务员一边将罩着不锈钢餐罩的盘子端出来,一样样菜肴在桌面上布置好,一边说道,“2018房的薄先生给您点的,祝您用餐愉快。” 服务员出去时,轻轻将房门关上。 苏鹿坐在满目珍馐美馔前头,忽然有种想要过去敲门叫他一起来吃的冲动。 都已经站起身来了,又再次坐下。 默默吃了起来。 安安静静享用了午餐之后,苏鹿看着时间差不多,这才起身出门,敲响了对面套房的门。 但房门紧闭,里头没有动静。 苏鹿抬手准备再敲一敲,比她的敲门声更先响起的是不远处电梯叮一声打开门的声音。 “苏小姐!”小邱看到她,赶紧迎了上来。 “你是……?”苏鹿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我姓邱,是薄总在海城的临时助理。幸会。”邱助理自我介绍道。 “啊,你好。”苏鹿点点头。 邱助理:“薄总让我过来接您,现在外头天气依旧不算太好,您还是不要自己开车比较好。” 苏鹿:“薄景深呢……?” 邱助理没细说,只简单带过,“薄总临时有些事情所以……您放心,您会在展会上与薄总碰头的。” 苏鹿也就没细问,去展会的路上,一直安安静静的。 司机开车很稳,邱助理坐在副驾,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垂眸看了一眼发来的消息内容,停顿片刻,就转头看向了苏鹿。 问道,“苏小姐午餐用得还满意吗?” 苏鹿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礼貌答道,“很满意,谢谢了。” “那就好。”邱助理转头就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条‘苏小姐说午餐很满意,谢谢了’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赫然就是——薄总。 海城的云上海景旋转餐厅里,昂贵的靠窗座位里坐着的英俊男人,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被阴雨笼罩的滨海道路和海面。 坐在他对面的江黎,被桌面上脸盆大的帝王蟹挡住了脸。 江黎半天没得到他的回应,不得不伸长了脖子看过来,“薄,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薄景深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很明显,没有。” 江黎:“你!哎……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好心好意带你来吃好吃的哎。” 薄景深淡道,“一桌子百分之八十都是我一口不能动的发物,你也好意思?” 江黎不好意思笑了笑。 庄采南坐在一旁,将一勺剔干净鱼刺了的鱼肉,放到薄景深的盘子里来。 清冷利落的声音里,淬了一抹不甚明显的柔情,“景深,吃这个。” 然后才转头对江黎说,“阿黎,既然是出来吃饭的,就先别说公事了。” 江黎急道,“这可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呸!” 江黎看向薄景深时,就看到原本一直漫不经心看着窗外的男人,手机一震之后,就垂眸看向手机屏幕。 而后,一直淡漠凛然的眼眸里,有很浅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漾起来。 尽管是很浅的笑意,但因为这双眼眸一直太淡太冷,所以哪怕一点点的柔和笑意,都会很明显。 庄采南也看到了。 “走。去展馆了。”薄景深站起身来,她放到他盘子里那勺鱼肉,他从始至终没动过。 庄采南的表情黯淡下去,手指不由自主攥紧。 她带着内心的旖旎想法,跟在薄景深身边做事已经五年了,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危机感。 第16章 临时秘书 苏鹿抵达展馆的时候,薄景深还没到。 她并不局促,毕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 虽然从来没有参观过这种科技展会,但高科技的东西,总归是新奇有趣,苏鹿还挺感兴趣的。 站在一个模样萌趣可爱的智能机器人的展台前头,都挪不动窝了。 可能是因为下午来得比较早,也可能因为受到了天气影响。 此刻展馆里人并不算多,这个机器人展台前没什么人。 苏鹿也不怕尴尬,一直在小声和机器人说话,颇为自得其乐。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好心情。 “小鹿!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人的好心情从好到坏,还真的就只需要一瞬间。 苏鹿转身时,脸上先前那些愉快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些浮于表面的礼貌。 转身就看到了刘总那放光的头顶。 “刘总。”苏鹿淡声。 刘启明大腹便便,满脸堆笑地走了上来,“我给你打了电话发了短信,你都没回呢。小鹿……” 苏鹿面上礼貌淡笑不改,声音也是公事公办的平静,“刘总,这好歹是在正式场合。” 刘启明脸色僵了僵,讪笑一声,“好好好,苏总。” 然后他凑上来,压低声音,丝毫没有遮掩地说道,“小鹿,你总不可能不知道,你爸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俩能发展发展。” 苏鹿一瞬间真是快被恶心吐了,她深吸一口气,“我是顾家的媳妇,刘总还请自重。” 刘启明笑得满脸油腻,“顾信那点事情,丰城谁还能不知道呢?难道你能容忍以后和他的小老婆还有那肚子里的私生子,过一辈子?你爸就是不希望你在顾信那里耽误一辈子,才希望我们俩能发展发展。” 苏鹿笑了一声,略冷。 笑里的嘲弄,让刘启明皱了皱眉。 “恕我直言刘总,说起小老婆和私生子这事儿,谁又能比得上您的壮举呢?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您前妻当年好像因为您小老婆和私生子的事儿,直接去您公司门口拉横幅了?” “如果都是要容忍小老婆和私生子的话,顾信起码还年轻英俊呢。而您……”苏鹿扫他一眼,目光在他放光的头顶和临盆的肚子扫了一眼,轻笑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刘启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苏家不受重视的便宜女儿,还是顾家不要了的破鞋!居然敢这么不客气对他说话! 刘启明凑上来,伸手按在苏鹿肩膀上,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捏着她肩膀。 苏鹿皱眉,但一声不吭,丝毫没有示弱。 刘启明压低声音,“苏鹿,别给脸不要脸。你在苏家是个什么身份,在顾家是个什么身份,别人不清楚,我可清楚得很。我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也是给老苏面子,不然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啊!” 刘启明的声音到最后直接劈成了痛苦的尾音。 男人低沉的声音又淡又冷地响起,淬着笑意,却很是森然。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这不是刘总么?可真巧啊。” 苏鹿听到他的声音时一怔,又是那种感觉,就像她被记者围堵时,被摄像机怼脸时那样,知道他来了,就不由自主冒出来的一种……安心的感觉。 薄景深将刘启明扣在苏鹿肩膀的手给握住了,分明是个礼貌握手的姿势,但从刘启明此刻扭曲的表情,就不难看出这握手有多大的力道。 “薄……薄总?”刘启明露出个艰难的笑容来,“是啊,真巧。你手劲儿可真大。” “喔,不好意思。我看刘总抓着苏鹿的肩膀力道也不小,以为你是习惯了这力道呢。”薄景深淡声。 刘启明讪笑着,“哪里的话,我就是看到小鹿在这儿,过来寒暄两句。” “是么。我还以为刘总是对我公司生产的智能小机器人有兴趣呢。”薄景深冷冷甩开他的手,伸手就从西装胸袋里扯出丝质口袋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然后随手扔掉。 这动作……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刘启明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精彩极了。 他艰难挤出来一句,“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薄总和苏鹿这么有交情。” “哦。她对我的项目有兴趣,给我当临时秘书呢。”薄景深看向苏鹿,“对?” 苏鹿轻轻点头,“是。” 薄景深冷眼看刘启明,“刘总是有什么指教?” “不敢当。”刘启明摇了摇头,眯眼若有所思看了苏鹿一眼,又看了薄景深一眼,“听说薄总进军国内市场是看中了不错的项目,打算有大动作,刘某拭目以待。” 刘启明说完就恶狠狠瞪了苏鹿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苏鹿看向薄景深,“谢谢,你……” 她对上了男人冰冷的眼眸。 心头一滞,几乎已经有所预料,接下来会听到他的冷语了。 “苏家的女儿,顾家的媳妇……”薄景深冷冷开口。 苏鹿心里一咯噔,没想到他从那时就已经听到了她和刘启明的对话。 他嘴角扯出淡淡讽意的弧度,“竟是还不如我的临时秘书这身份好用。”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他的话还是让苏鹿心里刺痛了一下。 苏家的女儿,顾家的媳妇……有什么用? 她曾经唯一重视过的身份,是‘薄景深的女朋友’。 江黎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哎薄景深,我说你这么急着进来做什么,就不能等我们一会儿吗,反正也还没到你演讲时间啊!” 他急着进来做什么? 江黎在看到苏鹿时,心里已有了答案。 “哟,苏鹿。” “江二少。”苏鹿整理了一下情绪,对江黎微笑点头。 薄景深皱眉对江黎道,“走了,进会厅。” 没打算理苏鹿,像是生气了。比起他先前话里嘲讽的锋锐而言,他此刻略显直白的生气,倒让苏鹿有些想笑。 就像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博盛集团老板薄景深,而是五年前的那个大男孩。 苏鹿捏了捏包里那张会厅的邀请函,刚想说话。 旁边一道清冷的声线响起,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份稿子递过去,“景深,你的稿子。” 薄景深接过,点头道,“走,进去了。” 他没看苏鹿一眼,径自朝会厅里走去。 江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鹿,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跟了进去。 倒是庄采南停下了脚步,她个子比苏鹿高些,此刻垂眸的神色带着几分冷漠不屑的睥睨。 “苏小姐,不管你想干什么,以后请离景深远一点。” 第17章 男朋友…… 凭什么? 在听到庄采南话语的一瞬间,哪怕知道不成熟,但苏鹿还是想问上一句,凭什么? 可时间已经抹去她太多棱角。而且她怯懦从庄采南口中得到扎心的答案。 因为他们两人就不像只是普通的上司下属那么简单。 庄采南却不管她想听不想听,直截了当道,“大家都是女人,勾搭别人男朋友这种事情,劝你别做。别人会怎么样我不管,你再纠缠景深,不要怪我不客气。” 男朋友…… 苏鹿微抿唇瓣,没有做声。 周围明明没有围观的人,自己却依旧如同被当众甩耳光一样难堪。 比起说是难堪,不如说是难过。 撑过了五年的煎熬,可自己早已没有了机会。 庄采南说完就转身朝着会厅方向走去。 半路中,她眯了眯眼睛,看向远处那个先前纠缠苏鹿的秃顶男人刘启明。 庄采南脚步一转,朝刘启明走了过去。 会厅里。 江黎手插在裤袋里,吊儿郎当地跟在薄景深后头。 笑道,“你这何必呢?死鸭子嘴硬了?明明很想带她进来,装什么高冷无情啊。你要真那么无情,你台风天跑出去英雄救美?” 江黎说着,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还为爱负伤?” 伤口被轻拍了一下,激起的疼痛让薄景深略略皱眉,“你手上还有没有点数了?” 江黎一笑。 薄景深朝会厅门口淡淡一瞥。 江黎:“别看了,没进来呢。人不要面子的啊?再说了,这会厅里的演讲又不是人人都能进来观看的。” 薄景深睨他一眼,“你知道个屁。” 主办方的主持人走了过来,“薄先生您好,我是今天的主持,来和您对一下流程。” 薄景深面朝着会厅门口的方向,和主持人对流程。 直到把流程对完,主持人请他先入座,演讲马上开始时。 他都还没看到苏鹿从门口进来。 那封邀请函……她该不会根本就没看见? 苏鹿没进来吗? 她当然进来了。 赶在第一场演讲开始之前,截止入场的最后一刻,她悄摸溜的进了会厅。 还是没能忍住,因为薄景深今天会上台演讲。而苏鹿想看看。 但她没按照邀请函上的座号,去坐那最前排最好的位置,而是在后排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演讲一开始,周围的灯光都暗下来了。 每一个上去演讲的人,都是在领域里有着杰出成就和发展的人。 有的人是眼光独到投资了好的项目,有的是能力出色研究了好的项目。 甚至不少都是年轻人。 比如此刻台上正在演讲的,就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研发的柔性屏项目,不难看出巨大的前景,要是能投资这个项目,未来可期。 苏鹿听得挺认真的,然后就有讨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小鹿,你也对这柔性屏项目感兴趣?” 刘启明声音如常,听起来就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苏鹿不得不佩服刘启明,也难怪这人能做成生意赚到钱呢,这能屈能伸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苏鹿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但刘启明根本不在意她接不接话,继续道,“这两年地产不好做,你爸想在科技领域分一杯羹,薄总进军国内市场,打算在丰城搞那个高科技园区,你爸就很感兴趣。” “哦。”苏鹿冷淡。 刘启明没生气,反倒笑了一声,“小鹿,生意人太意气用事是不行的。” 他继续道,“总之,薄总对这个柔性屏项目是势在必得,你爸让你过来给他当临时秘书,莫不是苏氏也想分一杯羹?” 苏鹿闻言,眉梢一挑,没再意气用事,说得模棱两可,“好项目自然人人想要,我跟着薄总,想分一杯羹也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说是这么说,但可不见得明智,虽然博盛是大资本,但现在国内的厂商更趋向于国内的市场,薄景深在外头生意做得再大,毕竟是外资,进军国内市场艰难险阻也不是没有。” “柔性屏这种健康成熟的项目,摆明着怎么样都不愁投资,在国内发展还能有政策上的优待,没有必要冒风险。” “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一下这项目的负责人,你不是作为薄景深的秘书出席展会的么?你不妨去聊一聊。” 苏鹿听他说完这大段,忖了片刻才道,“所以呢?刘总有什么条件?” 生意人不能太意气用事,也不相信天上掉馅饼。 刘启明笑了笑,“今晚有个饭局,你陪我去。正好这柔性屏项目的负责人,也会来今晚的饭局。也不算我开的什么条件,无非是各取所需,就当我对刚才的无礼行为做出的补偿?” 苏鹿没马上答应,只道,“再说。” “行,我到时候把饭局所在位置发你。” 刘启明倒也没继续在旁边叨叨。 而且就算他再叨叨,苏鹿也已经没心思再听。 因为……薄景深要上台了。 第一排座位上,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站了起来。 主持人简短的几句介绍:“接下来将要上台的,是博盛集团的创始人,薄景深先生。博盛集团在薄景深先生的领导下,在互联网科技,电子游戏,人工智能,全息投影等领域,都有着非常显著的成绩和成就……” 薄景深在掌声中走上台去。 聚光灯落在他身上,他从容不迫地开口。 庄采南给他准备的稿子根本没有派上用场,他完全脱稿演讲,声音低沉馥郁,语速不疾不徐。 因为今天的演讲视频会在网上播放,所以他在用中文讲过一遍之后,又用英文讲了一遍。 只不过,全程他都表情淡漠,没有丝毫笑容,好像总也不开心似的。 每个人演讲完之后,全场的灯会亮起来一下。 就在这灯光骤亮的短暂瞬间,这个从始至终都很冷漠的年轻总裁。 巡梭的目光在看到会厅后排座位的某一处忽然顿住,锋利的眉毛轻挑眉梢。 尽管那张冷漠英俊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就莫名仿佛没有先前那么冷了。 第18章 喝大酒?! 庄采南攥紧了手指,她清楚看到了薄景深的眼眸里,已经因为看到了后排坐着的那个女人,而漾起了浅浅柔和。 凭什么? 是她陪在薄景深身边这么久,看着他的事业从无到有。 尽管知道这男人冷情淡漠,但她坚信着只要坚持下去,肯定能等到他敞开心扉。 反正他对所有女人都一样冷漠,她起码还是他的得力手下,还能近水楼台。 可是一夜之间……就什么都变了? 离场的时候,江黎看到庄采南发红的眼睛,叹了一口道,“采南,算了。” “算了?”庄采南反问一句,低笑一声,“怎么算?五年了,上千个日日夜夜的期盼……” 江黎耸了耸肩膀,“可是如果在那上千个日日夜夜里,他心里盼的是别人,你那上千个日日夜夜于他而言就没有意义。看开点。” 江二少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在某些时候又敏锐得可以,说话更是一针见血,通透得可怕。 晚饭前,苏鹿收到了刘启明发来的地址——海天名宴。 海城颇有名气的高档海鲜酒楼。 苏鹿犹豫着,没有给刘启明答复。 心里有着小小期盼,如果薄景深来找她去吃晚饭,那她就不去刘启明这饭局了。 但一直等到天色渐暗,也没等到薄景深。 “唉……”苏鹿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算了。” 她拿起手机回给刘启明,“我就过来。” 而另一头,江黎又伸头,目光越过桌面上脸盆大的帝王蟹,看向薄景深,“哎我说,你明明不想和我吃饭,何必这么勉强?脸这么黑,很影响我食欲啊。” “吃你的。闭嘴。”薄景深淡声道,眼也没抬,随意摆弄着手机。 江黎啧了一声,“想和人家一起吃饭,就别发脾气,老实打电话请人来,你要不好意思打,我帮你打?” 薄景深:“别多事。” 他手机屏幕停留在苏鹿的号码页面,但始终没拨过去。 她对刘启明自称‘苏家的女儿,顾家的媳妇’时,尽管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这话着实让薄景深很不高兴。 他都不高兴了!还要主动请她一起吃晚饭吗! 庄采南接完电话走了进来,在薄景深旁边沙发坐下,“程东隅说他去海天名宴那边的饭局,就不过来和我们吃了。” 庄采南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难过,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拿湿巾擦干净手,给薄景深挑帝王蟹的蟹脚肉。 “哦,随他。”薄景深没拨出那个号码,锁了屏幕。 程东隅就是那个柔性屏项目的负责人,和薄景深早有交情。 但苏鹿全然不知这些,她是真的希望能和这个项目负责人谈一谈。 其实仔细想来,刘启明的话里错漏百出,但人就是关心则乱的动物,所以苏鹿信了。 海天名宴包厢里。 觥筹交错。 这种饭局,说实话苏鹿在苏豫康的安排下,参加过不少,她酒量还行。 只是也经不住这么灌的。 要是还看不出来刘启明的恶意,她就是真傻子了。 苏鹿皱眉喝了两口醒酒汤,抬手按了按鼻梁,皱眉低声说道,“刘总,你要再这样,该喝的酒我也喝了,就先告辞了。” “哎小鹿你这话就见外了,我这是给你引荐人脉啊,怎么被你说得像是我故意灌你酒呢?生意场上谈事,哪有不喝酒的?你也不是第一天参加这种饭局了。”刘启明说得冠冕堂皇。 苏鹿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是冰冷的,但她生得漂亮,一双翦水眸子被酒意染得醺红,哪怕是冰冷扫来的一眼,被这层醺红也染出了媚眼如丝的味道。 刘启明看得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伸手就想握住她的肩膀,“小鹿……” 苏鹿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 没等他的手接触到,就迅速站起身来,端起一杯红酒,“我自己找他谈,谈完就走。” “等等!”刘启明哪里舍得这样的人飞走了?他说道,“我给你引荐。” 苏鹿被刘启明领到那边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前,原本一直埋头苦吃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 “这就是柔性屏项目的负责人程先生。”刘启明说道。 “程先生你好。”苏鹿朝他举杯。 程东隅……心里慌得一批。 “呃……你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BOSS怎么还不来?BOSS来了要是知道我和他的人喝了酒,会不会扒了我的皮? 他到现在还记得刚才给薄景深打电话时,那头冰冷的声音里压着的怒意。 “所以你是说,她现在在你所在的饭局里,喝大酒?!” “哎对,我现在在海天名宴凤凰厢里,BOSS你要不要……”他话还没说完,那头就已经撂了电话。 而这会子,程东隅看到苏鹿朝自己举杯,只感觉像是要被赐毒酒一丈红似的。 程东隅:“呃,还是不喝了?” 刘启明笑道:“程总,小鹿是很有诚意的想要了解一下这个项目。您要是不喝,就不给她面子了……” 程东隅:“……”我要是喝了,就是不给BOSS面子!我看你是想老子死! 他皱眉看了刘启明一眼。 都已经到这里了,苏鹿哪怕脑子被酒意染得有些晕乎乎的,先前那些因为关心则乱而出走了的理智和脑子,这会也纷纷反应过来大概率是被刘启明给涮了,个老秃子…… 原本就酒壮怂人胆,何况苏鹿也没那么怂。 她索性拉开椅子在程东隅旁边坐下了,“程总,我是博盛薄先生的秘书,的确是很有诚意想了解这个项目。” 程东隅眼睛都大了一圈,看看苏鹿,再看看刘启明,顿时有些明白了。 她这是被这秃子给诓了? 程东隅:“所以,你是替薄总来的?” 苏鹿顿了顿,反正薄景深没在这儿,她抿了抿唇,借着酒意就大着脸点了头,“是,这项目和博盛合作无疑是前景最好的。” 程东隅心说好巧啊,我也是替薄总来的。 但他不敢做声,然后一抬眸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顶着阴沉冷漠的俊脸从门口进来了。 第19章 我走不动了 程东隅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将自己从这事儿里摘出去。 BOSS您可瞧仔细了,我什么都没干,一口酒也没和她喝。 苏鹿还不知道身后什么情况呢。 苏鹿:“程总?” 程东隅不敢接她的腔,眼巴巴看向她后头。 而刘启明这不怕死的,还跃跃欲试借着酒意,伸手想要去握苏鹿的肩膀。 程东隅觉得他是想屁吃。 刘启明不老实的手,在半空中就触到个凉凉的东西。 他骤然回神,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包厢里忽然安静下来了。 定睛一看,手里凉凉的东西,是被塞了个满满当当的酒瓶。 刘启明愣了愣,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旁边的薄景深,对上了他阴沉冷漠的戾气双眼。 他一张俊脸好似在冰水里浸过一样寒凉。 刘启明声音忽然有点干,“你……您怎么来了?薄总。” 末尾两个字像是大锤,哐一下直接把苏鹿给敲清醒了不少。 她脊背都挺直了些,转眸看向他。 最先看到的就是他手里和刘启明一模一样的酒瓶子。 “薄景深,你……” “闭嘴。” “我……” “我说了闭嘴!” 这是生气了,好像还挺严重。 苏鹿缩了缩脖子,她受酒意影响,乖顺得像个小兔子。 而且先前还能非常理智的顶着,感觉再喝半斤也能清醒地扛住。 眼下目光接触到了那个能让她非常安心的人,大脑好像就自动放弃抵抗酒意所带来的混沌。 她垂头乖乖坐着,倒是晕乎起来。 薄景深朝刘启明抬了抬下巴,“我那个科技园区的项目,刘总不是一直想参与么?” 刘启明额头上冒出细汗,“薄总,我也只是想带小鹿多认识些人脉,毕竟我和老苏的交情不错。” 他是不懂苏鹿这顾家不要的破鞋,究竟是哪里就入了薄景深的眼了。 难道薄景深真是个口味独特的? 但刘启明到底没打算真的把薄景深得罪狠了,和博盛合作,谁不想呢? 所以这话也算是在示弱了,真要是个不意气用事的生意人的话,这会子应该也就顺台阶下了。 但很显然,薄景深不是。 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刘启明手里的酒瓶,意思不言而喻。 你不是爱灌人么?把酒喝了,我就相信你想合作的诚意。 刘启明一下子脸就白了,他讪讪笑着,“薄总,就别开我玩笑了……” “我笑了吗?”薄景深淡声反问。 他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刘启明眉头紧皱,手机却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眼下这个状况,他本来没工夫接,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却是公司打来的要紧的电话。 刘启明在接和不接之间有点犹豫,抬眸就看到薄景深似笑非笑道,“刘总,怎么不接?说不定是有要紧事呢。” 若是没这话,刘启明不接也就不接了。 可薄景深这话让他顿觉不安,心里一咯噔,赶紧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听着那边的说话,片刻后,刘启明的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眼睛瞪得很大,目光惊骇地看向薄景深。 程东隅在一旁,心里默默给刘启明点了个蜡:秃子,你保重,惹了BOSS,算你命不好。 然后程东隅就特别主动的,善意的,接过刘启明手里的酒瓶,帮他拧开了。 刘启明嘴唇有些哆嗦,看向薄景深,“薄总。” 薄景深不说话,只指了指程东隅已经拧开的那瓶酒,意思不言而喻。 刘启明硬着头皮接过酒瓶,仰头就灌。 包厢里依旧很安静,一包厢里大半都是人精,有几个还是目睹过在展厅里时,薄景深就和刘启明有些不对付的。 此刻还能猜不出是个什么情况么? 都安静如鸡地看着热闹。 刘启明咕咚咕咚好不容易灌完了一瓶下去,头晕目眩地看向薄景深,刚想说话。 就见英俊的男人面上依旧是无动于衷的冷漠,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而是又拧开了自己手里那瓶酒,递给他。 刘启明赶紧道,“薄总,手下留情啊。” 薄景深朝着沙发上垂头乖乖坐着的女人扫了一眼,转眸问刘启明,“你灌别人酒时,想过手下留情么?” “可……可那是……” 刘启明似是想解释什么,但薄景深显然没兴趣听,他淡淡将酒瓶放下,“不愿喝就算了。” 刘启明想到先前公司秘书打来的电话,明明都谈好了的就差签合同的几笔大合作单,竟是恰好就在这时候纷纷临时反口了,要说这和薄景深没关系,刘启明半分不信。 他只是没想到,有些轻视了,这个海归而来,尚未楔入国内市场的年轻男人竟是真的能有这样大的能量。 刘启明心中发苦,接过了酒瓶来。 没喝到一半就不行了,抱着一旁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程东隅凑上来,小声对薄景深说道,“BOSS,要不就算了?别真让人喝出什么事儿来,好像劝酒致人死亡是要负责任的。” 薄景深瞥他一眼,“哦你现在知道劝酒是要负责任的了?刚才他劝苏小鹿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程东隅眼睛转了转,赶紧说道,“BOSS,苏小姐好像睡着了,这里乌烟瘴气的,不如走?” 这话倒是起了作用。 薄景深幽邃的眸子朝苏鹿一瞥。 她垂着头,迷迷糊糊的早已经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薄景深差点气笑了。 的确是乌烟瘴气,旁边就有个抱着垃圾桶哇哇大吐的秃子。 薄景深眉梢挑了挑,“行,走。” 苏鹿迷迷糊糊的被握住了肩膀,她虽然迷迷糊糊,但警惕性未消,几乎是瞬间,她眼睛就半睁开,目光充满警惕。 但鼻间嗅到了熟悉的清冽味道,那雪松冷香让她一瞬间又放松不少。 “唔?”她愣愣的。 “苏鹿,你在哪儿都敢睡?”薄景深皱眉瞧着她,“走了。” 他松开她的肩膀,直起身子。 然后他就被柔软的手指握住了手,薄景深动作一滞。 “阿深。” 握着他手的那只小手,轻轻拉扯了一下,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走不动了。” 第20章 是你先招惹我的! 程东隅还从没见过这样打自己脸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那英明神武的BOSS? 明明上一秒还嘴硬说着:“走不动难道你指望我背?!” 后一秒就背对着蹲在人面前,不耐说着:“还不上来?!” 空气中那响亮的耳光声是自打脸的幻听吗?还是真实存在的? 苏鹿搂着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肩膀,歪头醉眼惺忪地看着他。 薄景深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不自在地皱眉。 苏鹿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说着,调皮的指尖还轻轻刮了刮他的耳廓。 “别乱动。”薄景深压低声音说道,懒得和醉鬼计较。 也懒得注意包厢里其他人的目光,经过刘启明身旁时,更是没有看他一眼。 刘启明通红着一双眼,明明抱着垃圾桶吐得已经人事不省了,这会儿却忽然回过了劲儿来似的,攒着最后意思力气,扯了一下薄景深的衣服。 声音微弱:“薄……薄总,等等。” “还有事?”薄景深停下脚步,将身后女人的腿往上托了托。 垃圾桶里秽物的味道弥散出来,苏鹿鼻子皱了皱,无意识地朝薄景深的脖子凑了凑,就跟人冷了会下意识贴近热源一样。 周围太臭了,就会想贴近自己喜欢的味道。 苏鹿喜欢他身上雪松凛冽的冷香。 刘启明看着这一幕,惨笑了一下,不管薄景深究竟看上苏鹿这破鞋哪一点了,但不难看出,薄景深对她非常容忍。 弄了半天是他被当成小丑,涮了一道? 刘启明惨笑道,“薄总,我知道你可能……可能不信,但如果不是你那女助理说是你的意思,我也不至于带着小鹿来这饭局,起码不至于让她喝成这样。” 薄景深眉心一拧,“什么意思?” 刘启明抹了一把脸,“是你那女助理和我说,你这次来海城就是为了这个项目过来的,要是能让小鹿和我去把这事儿谈下来,小鹿能有好处,我也能得个人情,到时候你在丰城那个园区我想要合作也能容易些。就连这饭局,都是她提议我来的。” 刘启明现在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庄采南给涮了,心里自然有怒,但就和苏鹿听了他的话时一样,明明仔细思考一番就会发现错漏百出。 但在当时,就是因为各种原因而信以为真。 薄景深没做声,只是拧着的眉心没有松开,背着背上的人儿离开。 侧身对程东隅吩咐了一句,“给他叫辆救护车。” “好的,BOSS。”程东隅收敛了笑容,看起来正经了不少。 从酒楼出去时,庄采南匆匆赶来。 “景深……” 因为急切,她的脸色有些白,先前他们明明在别处吃饭。薄景深忽然一语不发起身离席,她还以为是去洗手间。 但过了好一阵儿也没见回来,庄采南才反应过来不对。 薄景深没有做声,目光淡淡看了她一眼。 庄采南抿了抿唇,轻咳一声镇定了一下,改了称呼,问道,“薄总,苏小姐没事?” 薄景深:“没事,只是喝醉了。托你的福。” 庄采南脸色一白,“薄总,我……” “不用说了。”薄景深摇了摇头,转眸看向后头刚走出来的程东隅,“东隅送你回去,之后的行程你不用跟了。辛苦了。” 庄采南嘴唇抖了抖,往前迈了一步,“景深。” 薄景深安静看着她。 庄采南沉默了几秒,低声问了句,“为什么?” 薄景深闻言,眸光微敛。 终究是没有说话,背着苏鹿离开。 是啊,为什么?有时候薄景深也想问这三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顾信就可以,他薄景深就不行? 为什么顾信那样背叛她,她当初却愿意为了和顾信结婚,而背叛他。 为什么? 但背上这个醉猫是没法回答他了。 薄景深走着,轻叹了一口。 “你是不是喜欢她?”倏然就听得背上醉猫忽然问了一句。 薄景深讶然转头看她一眼,还以为她清醒了,显然没有,面色醺红的样子,任谁看都还是醉着。 他懒得和醉猫多说,便没有答话。 可这平时还对他保持距离,小心克制的女人,此刻却好像被酒壮怂人胆了。 “她是不是喜欢你?”这话苏鹿倒不用等他回答,自问自答道,“她肯定喜欢你,好多人喜欢你。” 薄景深眸色一深,“那你呢?” “我也……”醉猫守不住心防,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却停在了这里。 薄景深没等到她继续说下去的声音,苏鹿已经歪头在他肩上闭上了双眼。 薄景深嘴角的弧度有些无奈。 回到酒店进了套房,最先看到的,就是他给她买的那几个包,已经都被从包装盒里拆出来了,宝宝贝贝地陈列在桌面上,被桌顶上的射灯照着,显出宛如依旧在商店柜台里时一样的,高级的质感。 看到自己送的东西,并不是拆都没拆的被堆在角落里,而是被宝宝贝贝的陈列了出来,薄景深挑了挑眉,心情不错。 将她在床上放下。 苏鹿长得漂亮,模样秀气,看起来很是纯情的样子,但配上醺然酒色,就显得格外诱人。薄景深没有离开,就侧躺在她身旁,手支着脑袋,静静看着她。 片刻后,苏鹿略略掀开眼帘,半睁半闭的眼眸水光潋滟。 她眸中的焦点散漫,目光甚至有些游弋,而后,焦点定定落在了他的脸上。 “醒了?”薄景深低声问道。 房间里只亮了床头一盏昏黄的夜灯,空气中有浅浅的酒味和雪松冷香交织在一起。灯光使氛围显得更加暧昧。 “渴?” 薄景深的声音低低的。 而苏鹿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 “困?困了就早……”薄景深话没有说完。 柔软的手臂缠上了他的颈项,温热纤细的身子偎进他的怀里。 染着酒香的粉唇,贴上了他的唇,轻轻亲吻。 酒意醉人,春意沉沦。 薄景深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气息就变得深重起来。 他喉咙里挤出低哑的音节。 “苏小鹿,这是你自己找的,是你先招惹我的。” 第21章 算扯平还是负责任? 苏鹿知道这是自找的。 她没那么醉,起码没醉到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的地步。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潜意识里,内心深处就想做的事情。 只不过酒精模糊了自制力,将这些冲动放大了。 酒壮怂人胆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但…… 苏鹿很快就有些后悔。 倒不是因为自己这些被放大的冲动。 而是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也低估了薄景深的潜力。 那次在云顶的洗手间里被他压在隔间里给办了时,或许因为环境不对,气氛不对。 薄景深可以说是克制了许多,表现出来的完全不是真正的实力,但就那样,都已经让苏鹿吃不消了。 更何况眼下这是天时地利人和。 什么都占齐了。 他根本没打算收着。 折腾了半夜。 床上,沙发上,浴室里。 苏鹿还算有点儿自身的意识,才没有哭着哀求他…… 但也就只是没哭着哀求罢了。 她实在是收不住了,泪眼朦胧的在他锁骨处用力咬了一口。 说是用力,其实也没多大力气了。 男人不仅没有停下来,反倒像是被这一口给按了什么开关似的。 愈发来势汹汹。 好在他终究是加快了进度。 苏鹿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是很快就缩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薄景深垂眸看着臂弯里沉沉睡去的人。 他目光很深。 静静看着,不知道这样专注地凝视了多久。 这深深的目光,宛如穿越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不甘和思念一般,那么厚重。 床边地毯上,他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出滋滋的声响。 拿起来,就看到晏隋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薄景深圈着臂弯里的人,俯首,嘴唇很轻的在她额上印了印。 苏鹿是真的被他搞怕了,在睡梦中都皱了皱眉头,撅着嘴小声咕哝道,“不要了,不要了。” 薄景深嘴角很轻地勾了勾,这才滑动屏幕接听了电话。 薄景深:“嗯。怎么?” 晏隋叹道:“我还特意说让你做个人,对采南好点儿。你倒好,把人气得哭。” 薄景深:“她去找你了?” 晏隋:“是啊。我陪她喝了一晚上酒,刚把人送回酒店去。你说你这是不是郎心似铁。” 晏隋满以为薄景深这厮,会有些愧疚或是自责。 结果就听见了薄景深一如既往无动于衷的声音,“哦,那正好。你看这两天哪天天气能飞,把她送去丰城。” 晏隋无奈道:“你说你是不是郎心似铁?你说你是不是对采南太残忍了?” 薄景深淡声,“我推推拉拉的才是对她残忍。” 晏隋叹道:“唉,你什么时候能活得不要这么清醒。” 薄景深低笑,“这么几年,水深火热,我要是不活得清醒点,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晏隋:“行,我也不多说,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只不过……赶采南走,不合适?” “没赶,只是让她先回去而已,她本来也就是回国工作的,程岩先到她后到罢了,丰城那边我公司刚起步,用人的地方多,别的人我也不放心。”薄景深这话说得颇为公事公办。 唬唬别人还行,晏隋听了咧嘴一笑,“只因为这个?不是因为采南动到了你的心肝宝贝?” 薄景深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在怀中沉睡的苏小鹿。 并没否认晏隋这话。 薄景深:“她没什么心眼,斗不过采南。说实话,就她这点斤两都不够采南喝一壶的。” 晏隋:“所以你得护着。” 薄景深不语。 晏隋低笑一声,“哎女强人不好当呐……” 要是采南知道这个,真不知道该怎么想。她这些年那么努力的变成个女强人,原本也就是想要能与薄景深比肩,能成为配得上他的伴侣,能在事业上生活上都为他分忧解难。 谁知道,薄景深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呢。 结束通话之后,薄景深关掉夜灯。 还隐约徜徉着旖旎空气的房里,陷入无边黑暗。 两道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苏鹿清醒过来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欲裂的头痛。 然后就是浑身的酸痛。 “嘶……”她轻轻倒吸一口气,眉头拧得很紧。 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身后的这个贴得很紧的热源,让她大脑轰鸣,然后那些散乱的记忆碎片开始回笼。 逐渐拼凑整齐。 她原本就因为宿醉而发白的脸色,就更白了。 她没断片,要是断片就好了。可那些记忆清清楚楚。 旖旎的,灼热的,疼痛的。 带着痛苦与欢愉的,别说断片了,简直每一帧都清晰。 苏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出息了,苏鹿你可真特么的出息了。 借酒发疯,出息了。 而身后这贴的很紧的热源,她不用转身也知道是什么了。 “醒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低哑。 苏鹿没吭声。 肩头就有轻轻的刺痛,他俯首在她肩头轻轻咬了一口。 “装睡?” 苏鹿声音细如蚊嗫,“醒……醒了。” 他的呼吸就撩在耳后,她的耳朵顿时鲜红欲滴。 薄景深在她身后低笑一声,“看你这反应,昨晚是没断片都记得?我还以为你会用断片来搪塞我。” 苏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用断片搪塞他的可行性。以及用断片来搪塞之后,尴尬程度所能得到的缓解。 然后……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相当后悔。 薄景深在她肩头刚刚被自己咬出浅浅齿痕的地方,亲了一口。 “放心,不会一哭二闹让你负责任的。” 而后他起身下床,随手扯了条浴巾在腰间缠上。 苏鹿悄悄余光看他。 八块肌、人鱼线,大长腿,线条优美,样样不差。 本钱太好。以至于苏鹿酸痛的腰腿仿佛更加汹汹。 只一眼,她的脸就快要烧起来了,尽管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但眼下如此直观地看着对方的完美身材,还是有些……不那什么。 薄景深并没马上穿衣服,而是裹着浴巾就在床边坐下,倾身看她。 “云顶那次,昨晚这次。苏小鹿,你觉得我俩是算扯平了呢……还是你希望我负责任?” 第22章 失控 薄景深似是对苏鹿脖颈肩头的斑驳痕迹,以及她此刻睁着双圆溜溜的小鹿眼的模样很心软,所以他嘴角的弧度有些软。 薄景深:“怎么?昨晚胆子不是很大么?” 苏鹿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怎么负责?” 我可以娶你。 薄景深脑子里倏然冒出这句话,然后就想到了那个闹心的顾信。原本还软的唇角弧度顿时绷紧了些,再说的话,就变得随意。 “我薄景深睡过的人,就会认账。要钱要房要车都可以,或者你想参与博盛哪个项目?” 苏鹿垂了垂眼,睫毛轻轻颤抖着,尽管已经没了昨晚酒壮怂人胆的胆气,却也还有勇气问出一句来,“你睡过……很多人?” 薄景深:“……”呸,他又不是鸭。 但他只沉默了片刻,就垂眸低笑一声,“总归不会像你这样,结婚五年了,顾信都不碰你?” 苏鹿咬了咬唇,“那给我项目。你不是要弄一个科技园区么?能合作的地方应该挺多的。” 或许这样,和他的关系反而能单纯许多。 “可以。回丰城之后到我公司谈。”薄景深拿起一旁的浴袍朝浴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起来,早餐等会送上来,你接一下。” 浴室里响起阵阵淋浴的水声,苏鹿长长呼出一口气来,然后才忍住浑身酸痛,艰难扯过另一件浴袍披上。 下床时,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感觉腿比地毯还软,她踉跄一下勉强站稳了,脸上浮起薄红。 伸手拿起手机,上面有刘启明发来的消息,言辞之间都是恳求和道歉,无非是为昨晚的事情道歉,希望她能在薄景深面前美言几句。 字里行间都不难看出刘启明的焦头烂额。 苏鹿也知道昨天是被涮了,自然懒得回。 然后就看到了苏娇发来的消息。 苏娇:“你怎么不给我回电话?我过两天也会来海城,听爸爸说你和江二少还有薄总认识?爸爸让你到时候给我引荐引荐。” 看到这消息,苏鹿比看到刘启明的消息还要懒得回。 直接关闭了对话框。 苏鹿转头就看到了一字摆开在射灯下陈列着的几个包包。 她的脸轰一声炸红。 天知道薄景深看到这一幕时会怎么想?反正她是顿时被羞耻感给激得脚趾扣地。 薄景深冲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穿着白色浴袍的纤瘦身影蹲在地上,动作急切忙碌地将那几个射灯下陈列的包包,往包装盒里袋子里塞的模样。 颇有几分手忙脚乱,动作里都不难看出她的尴尬和赧然。 薄景深嘴角勾了勾,“早知道就多给你买几个,让你自己在房里开展览。” 蹲在地上的背影一僵,然后动作更加忙乱急切起来。 门铃响了起来。 薄景深走上前来,一把握着她的肩膀让她站起身来,“应该是早餐送来了,你开门去,这里我来弄。” 苏鹿顶着发红的脸,脚步虚软匆匆走去套房外间,拉开了房门。 服务员推着餐车在门外恭谨站着,看到她开门,就冲她礼貌笑道,“您好,薄先生点的早餐,现在为您送进去可以吗?” 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就在满面笑容的服务员身后出现。 苏鹿一愣,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庄采南。 因为眼前这苍白憔悴的形容狼狈的女人,哪里有半分庄采南之前那精英骄傲的模样。 庄采南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眼睛里血丝密布,嘴唇干裂起皮没什么血色。站在服务员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鹿。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苏鹿露出来的半截白皙脖颈上的那些痕迹,眼睛更红了。 “景深在你这里……”庄采南声音粗哑。 她在薄景深的套房门外等了半夜,按了好几次门铃,却一直没有等到薄景深开门,她以为他还在生气所以才不开门。 于是一直在门口等着,做梦也没想到,他没开门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根本没在房里。 苏鹿脖颈上那些痕迹像是刀一样刺进了她眼睛里。 她从没这么恨过……庄采南仅剩的理智只能让她不会失控得冲进房里去质问薄景深。 服务员看出氛围不对,问道,“呃,这位小姐您认识?” 苏鹿刚想说话,庄采南已经无法自控的失态厉声道,“苏鹿,你怎么这么贱?你都不要脸的吗?已婚的女人还这么不守妇道抢别人的男人?” 服务员表情有些尴尬,但这还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于是只能小声打圆场,“两位还请冷静一些……” 苏鹿嘴唇抿着,像是挨了一耳光,定定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驳庄采南的话。 她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卑贱。 因为薄景深是庄采南的男朋友…… 抢别人的男朋友,睡别人的男朋友这种事情,以她的为人和教养,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遇到薄景深,一切就失控了。 苏鹿深吸一口气,低声对服务员说,“把餐车送进去,谢谢。” 服务员不敢动,也是怕这两位剑拔弩张地打起来,那可就出事了。 服务员焦头烂额很是为难,好在他并没有为难很久。 很快,走廊上电梯叮一声打开了门,邱助理行色匆匆地快步走来。 “苏小姐,抱歉,我来晚了。”邱助理还有些喘。 苏鹿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没事。” 邱助理转头对庄采南说道,“庄小姐,请跟我走,我送您去机场。” 庄采南双眼通红,“我不走,凭什么我要走?” 邱助理将手机递到庄采南面前,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庄采南整理了一下情绪,接起了电话。 程岩低沉的声音淡漠,“我程岩。” 庄采南稳了稳情绪,“嗯。” 程岩说,“来丰城帮我,或回国外去,boss给你这两个选择。我个人建议你回去,就你现在的情绪状态,以后只会做出更多情绪失控的事情。到时候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庄采南浑身一震,眼神怔了,朝着套房里面看去,看不到那个男人。 她声音低哑,“他甚至不愿亲自和我说这些。” 程岩:“回去。” “不,我来丰城。”庄采南说完就挂了电话,她定定看着苏鹿,“那么,下次再见了,苏鹿。” 第23章 以前? 庄采南似乎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哪怕形容依旧憔悴,可状态似乎就是已经恢复了,言谈之间冷静的精英模样。 “走。”庄采南将手机递还给邱助理。 邱助理接过,又对着苏鹿点了点头,“那就不打扰您用餐了,苏小姐。” “慢走。”苏鹿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之后,尴尬并没有得到缓解,旁观者就在现场,旁观了全程。 服务员垂头站在一旁,刚才已经尽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了。但此刻还是有些尴尬,他抬头想缓和两句。 一抬头就看到了从她身后走来的男人。尽管一身浴袍,头发微湿,也英俊极了。 想必就是先前这场闹剧中未曾露面的男主角。 只看这外貌都不否认他绝对有让两个女人疯狂的资本。 薄景深走了上来,揽住苏鹿的肩,“愣着干什么,早餐不吃了?” 看上去像是对先前门口的闹剧全然不知或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但从邱助理的出现就不难看出,薄景深分明全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外头动静那么大,但他真就没有出来看一眼的打算。 服务员只觉得被解救了,松了口气,将餐车推了进去,餐盘在桌面上布置完毕,从薄景深手中得了丰厚小费之后赶紧离开。 餐食可口,但苏鹿却吃得心不在焉。 这种……当小三的感觉可太不好受了。她现在脑子里都还盘踞着先前庄采南的话语和神态。 薄景深坐在她对面,一边吃一边看股票。 略略抬眼看她一眼,“不好吃?” “啊?没有,挺好的。” 苏鹿叉了一块鸡蛋送进嘴里,味如嚼蜡。 苏鹿深吸了一口气,“庄采南她……” “怎么?吃醋了?”薄景深挑眉。 苏鹿张了张嘴,“我……有什么立场。” 薄景深扯了扯嘴角,“是啊,你有什么立场。” 然后他站起身来,身子越过了桌面,俯首吻了吻她的唇。一点也不嫌弃的将她吃了一半的早餐拉到了自己面前,动作自然地吃起来。 薄景深:“不想吃就别勉强了,中午带你去吃别的。” 吃过早餐,薄景深就回他房间去开电话会议。 苏鹿也空下来处理一些工作,手边放了杯温水,还有一盒刚才让跑腿送来的药,苏鹿定定看着药盒片刻,挤出里头唯一的一颗白色小药片喝水吞下。 桌面的手机里传来程又然的叹息声,“唉,你这样还不如吃那种短效避孕药,也好过吃这种紧急事后药伤身体。” “也没老吃。”苏鹿吞下药片后说道。 “你和薄景深究竟……”程又然的声音都不难听出她表情肯定是皱着眉的,“现在这算什么?” 苏鹿:“不知道。” 程又然:“就这样……随便玩玩?” 她这话还是有些尖锐,苏鹿无奈笑了笑,“算是?” “你也同意?苏鹿你骨气呢?!” “在他面前就不太提得起骨气来。”苏鹿声音带笑,略带自嘲,听得程又然心疼得很。 程又然:“我真是会被你气死……” 苏鹿还想说什么,苏豫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想了想,苏鹿还是决定接来听听,于是挂了程又然的通话。 刚接起来,就正好听到那头继母朱心妍对苏豫康说,“娇娇都这么大老远跑过去了,你让她给娇娇引荐引荐啊!江二少和薄总现在都在海城!多好的机会啊!老苏你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嗯?通了。”在和朱心妍说话的时候,苏豫康的声音还带着无奈和柔和,但对苏鹿说话时就成了板硬的严厉。 “你怎么回事?我让你好好和刘总拉拢关系!培养感情!结果你反倒把人给得罪了?!” 苏鹿低笑了一声,“怎么能说是我得罪的呢?刘总让我去参加的饭局我去了,让我喝的酒我也喝了。” “是了。”苏豫康问道,“你什么时候和薄总关系这么好了?” 他不等苏鹿回答,事实上他也不需要苏鹿回答,自顾自道,“娇娇就要过来海城了,你多照顾着点,而且现在江二少和薄总都在海城?你和薄总关系也不错,你帮娇娇引荐引荐。” 苏鹿烦得要死,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这么厉害,人脉这么广,你自己引荐。我还有事,挂了。” 朱心妍在那头不满地叫起来,“苏鹿!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苏鹿已经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就听到了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 能这么热闹的,除了江黎也没别人了。 看到薄景深那一脸吃饱了的狼似的模样,江黎就觉得辣眼睛,他一手捂着眼睛卧槽卧槽的。 昨晚的事情,他都听程东隅说了。 江黎已经不能更震惊了,自从薄景深和苏鹿搅合上了之后,就很匪夷所思。 江黎和他认识五年了也不知道他会是英雄救美为爱负伤的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更加不存在了。 这苏鹿……是个奇人啊。 “订好了?”薄景深已经换好衣服,简单的衬衣休闲裤,就已经足够好看。 “嗯,订好了好了。”江黎点点头,“你昨天不还说全是发物你吃不了么?” “带苏鹿去。”薄景深淡声道,“她喜欢吃那些发物。” 苏鹿一开门就正好听到这句。 她一愣,但就好像一瞬间因为苏豫康刚才那通电话不好的心情,就得到了缓解。 薄景深正好抬眸看向她,“帝王蟹,吃么?以前也没带你吃过。” 苏鹿点点头,“吃。”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薄景深没什么钱,哪怕在海城这种海滨城市,帝王蟹这种东西也是非常昂贵的。 薄景深的话让江黎好奇得很。 “嗯?以前?以前?什么以前?你们以前就认识?” 江黎本来就觉得薄景深对苏鹿与众不同,但却一直不知这份独特是为何而来,眼下终于发现端倪,眼睛都亮了,好奇得不行! 声音都高了几个度。 “少啰嗦,走。”薄景深在江黎后脑拍了一下。 “啊你这家伙。”江黎凑到苏鹿旁边来,“苏鹿,你和我说说?” 薄景深懒得理他,一把将苏鹿拉到自己身旁,挡开江黎的骚扰。 然后就和她一起进了她的房间去,“去换衣服,我们现在出去。” “那等我一会儿。”苏鹿拿起衣服去了浴室。 薄景深在外头站着,叼了根烟,刚想点燃,余光看到垃圾桶里一个小小的药盒。 他眸色一深。 第24章 清心寡欲?我呸! 江黎觉得有点扯。 苏鹿就是再作,他也不信她换个衣服要换这么长时间! 但江二少虽然纨绔归纨绔,也就吃吃喝喝买点豪车名表,败了些。 私生活是个干净得很的小青年,所以也没多想什么,索性就进薄景深的套房里去煮咖啡喝打打手机游戏了。 全然不知就一门之隔的苏鹿套房里此刻是怎样的场景。 套房里。 苏鹿甚至都不知道薄景深哪根线搭错了? 她正在浴室里换衣服,准备稍微将头发吹个定型。 垂眸刚插好吹风机的插头,吹风机陡然响起出风的嗡嗡声,遮住了浴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再抬眸,就看到镜子里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男人目光幽邃,宛如跳着火光。 苏鹿怔了怔,“你怎么……进来了?” 苏鹿还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时间耽误多了,让人等久了? 下一秒就被按在了墙上。 “薄景深,你……”苏鹿眼睛睁大,就是再傻也感觉到身后男人的来势汹汹。 手中的吹风机被落在妆台面上,依旧发出嗡嗡的吹风声响,和暧昧的声响混合在一起。 苏鹿到最后几乎都要站不住了,先前换好的一身衣服也算是成了咸菜报废了。 她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从洗澡到吹头发,到换上衣服,每一颗扣子都是薄景深为她扣上的。 “你不是人……”苏鹿咬着唇,忿忿瞪着他。 就是有再多的感情,此刻也有些小脾气上来了。 薄景深似乎情绪还不错,听到她这声斥责,也只是挑了挑眉梢,并不否认,手中动作轻柔而利索地给她扣上颈后的裙扣。 苏鹿当然不知道男人是因为垃圾桶里的药盒而不高兴,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出。 她都不知道,江黎更不会知道。 套房门打开的时候,对面没关上的套房里传来江黎游戏里的播报声音:“Double-Kill!” 以及江黎不满的声音,“薄景深,你不乐意带我就不乐意带我,这样让我坐冷板凳是不是过分了点?” 江黎一边说一边走出来。 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的一对璧人,只不过这两人从神态以及姿势上,就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暧昧。 薄景深轻轻揽着苏鹿的腰,仿佛是好让她站得更稳些。 而苏鹿脖颈上的纱巾和面上未散的酡红,就更加引人遐想。 江黎原本还皱着的眉毛倏然一挑,而后眼里就是了然的震惊。 “卧槽……不是?” 苏鹿的脸大有要炸红的趋势。 薄景深不等江黎继续说下去就打断道,“没不乐意带你,走。” 江黎心里依旧卧槽卧槽的。 谁特么说薄景深是个和尚呢?他哪里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和尚? 合着他这些年清的心,寡的欲,全在这儿等着呢!攒着呢! 爆发起来恨不得把人给烧得连渣子都不剩。 苏鹿挺不容易的。 苏鹿真挺不容易的。 以至于江二少点菜时,多点了好些滋补的菜色。 菜一上来江黎就往苏鹿面前推,“来来来,苏鹿你多吃点,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感觉都不够薄景深折腾一宿的。 “谢谢江少。”苏鹿已经没之前那么赧然了,纯属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了。 “哎都这么熟了,直接叫我江黎就行。”江黎笑道,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就你和深哥的关系,就是叫我一声江二我也不敢不应啊。” 他语气戏谑却并不恶意,友善而并不谄媚。 反倒让苏鹿没有那么不自在。 “你不是想跟着做科技园区的项目么?”薄景深说着朝江黎抬了抬下巴,“可以和江二交流交流。” 她其实对那项目的兴趣只有那么大,当时话赶话的就说了。 事实上,她对做生意赚大钱的兴趣都没多少,不然也不会这几年就不愠不火的经营着那么个没多大规模的公司。坐实了苏豫康眼中不思进取的典范。 “嗯?”江黎挑眉,“你想做科技园区的项目?” 本还以为这样会不会让江二少误会她这是突然就想插一脚分一杯羹。 却不料江黎啧了一声,“那项目费力不讨厌的,让丰城的老家伙们去抢,咱们玩点儿别的,老家伙们看不懂的。” 江黎说着还没忘了补充一句,“哦我说的就是你爸那一批老家伙。” 苏鹿笑了起来,“说得没错,园区的项目他的确是挺想抢着合作。” 江黎一笑,眼神狡黠,刚想说些什么。 帝王蟹就送了上来。 薄景深手一指,“摆她面前去。” “好的。”服务员点头。 然后脸盆大的帝王蟹,就彻底挡在了苏鹿和江黎面前,挡住了他俩的视线。 苏鹿:“……” 江黎:“……你绝对是故意的。” 薄景深淡声,“让你说正经的,你和她说瞎胡闹的做什么。” “怎么就瞎胡闹了……”江黎啧了一声,“现在电竞行业发达得很!而且还可以联动不少,什么直播啊周边啊,利润很有!你别看不上!而且因为不是传统行业,所以还不用和那群老菜帮子虚与委蛇的扯皮,多好啊。苏鹿,你说是不是?” 别的不说,江二少口才一等一的好啊。 这话一出,苏鹿都心动了。 电竞行业近年来横空出世,的确挺能赚钱,也的确可以联动不少周边。 并且,因为不是传统行业,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这种新鲜概念的。 所以就规避了很多像苏豫康这样的人。 一般情况下,还真就不用和这些老菜帮子扯皮。 新兴行业,多好啊。 “是。江少说得的确有道理,听起来就很有意思。”苏鹿眼睛亮晶晶的眨着。 薄景深侧目看到她这双亮晶晶的眼睛,漂亮的小脸上生动的表情,有些恍然。 暌违五年的重逢之后,他和苏鹿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暧昧而病态。 他总有着愤怒和不甘,她总有着隐忍和愧疚。 以至于他都快模糊了,记忆中那个让他爱得刻骨的女人,原本就是这样生动而漂亮的小鹿。 不是顾家的媳妇,不是苏家的女儿。 “感兴趣?”薄景深眉梢很轻地挑了挑,声音不自觉的柔了三分。 第25章 我穷我闭嘴 苏鹿一笑,“江少口才好,说得的确让人很感兴趣。” “行。”薄景深朝对面江黎扫了一眼,“江二,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江黎嘿嘿一笑。 薄景深道,“你哥不愿投这个项目,你就往我这使劲儿来了?” “那也得劲儿使对地方啊。”江黎戏谑道,“深哥,我劲儿使对地方没?” 想到苏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使对了。”薄景深略有无奈,“这项目我投了。” “欧耶!深哥威武!”江黎一握拳,做出一副胜利的姿态。 苏鹿眨巴眨巴眼,略有些疑惑,但又隐约有些明白,只是不太敢去相信那个可能而已。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刚才江黎和薄景深这番对话。 表达的意思似乎是……薄景深原本根本没打算投这个项目,就因为江黎想要把她拉下水,然后把她给说得动心了。 薄景深就……投资了? 就算只是个小打小闹小项目,但投资一个项目动辄九位数起步,也不是小数目。 苏鹿心跳得有点厉害。 江黎对她笑道,“苏鹿,咱们启动资金有了,这项目可以放心做了。” 苏鹿转眸,小声对薄景深说了句,“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薄景深垂着眸,手中动作认真的从脸盆大的帝王蟹上拆下一只蟹腿来。 放到苏鹿的盘子里,动作随意自如,声音透着漫不经心的懒。 好像不是在讨论九位数上下的投资项目,而只是三五万块钱的南杂店似的…… “那你就好好做,别让江二胡来,把钱都亏掉了。他不靠谱,你……”薄景深说着看她一眼,然后没继续往下说。 苏鹿眨了眨眼,“你倒是接着说。” “没什么,算了。”薄景深嘴角浅浅弯了一下。 “阿深你……”苏鹿想知道他说到一半就停下的下文究竟是什么,一时急切,称呼都变了。 称呼一变,她愣住了,声音戛然而止。 薄景深眸色也有瞬间的停滞。 江黎在对面心说哦哟哟,阿深,认识深哥几年了还第一次听有人叫他阿深呢。 薄景深的眸色里漾起很浅的一丝无奈,将刚才说到一半就停下的下文,说了下去。 “江二不靠谱,你……要是靠谱,你公司也不会这几年才做成这点蚊子腿的生意。” 苏鹿眼睛瞪圆了些,她这几年!帮苏家跟顾家合作!赚了几个亿! 这叫蚊子腿? 但却在想要反驳的一瞬间,想起了博盛的规模,想起了前景不可限量的柔性屏项目原来幕后大佬也是博盛,想起了停在停机坪里那架湾流G650…… 或许她那点小生意的确是小打小闹的蚊子腿。 你富你先说,我穷我闭嘴。 苏鹿默默闭紧了嘴巴,垂头和那根蟹腿较劲儿去了。 薄景深没好气的朝江黎扫了一眼,抬手在脖颈上虚虚一划,比了个封喉的动作。 江黎则是缩了缩脖子,抬手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决定暂时噤声。 也可以噤声了。 他今天都已经开了眼了,就今天所见的,简直足够让他颠覆之前五年认识的薄景深。 见好就收。 苏鹿还在和蟹腿较劲儿。 又过了五分钟,她还在和那蟹腿较劲儿。 薄景深皱眉瞧着,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拿过来,三五两下就将蟹腿拆了,从里头剥出一截白白的蟹腿肉来放到她盘子里。 江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似曾相识。 只不过……之前看到时,是采南那么殷勤地剥好蟹肉,放到薄景深的盘子里。 而后者因为不想脏手,从头到尾都没碰过有壳的东西。 对于采南的殷勤,也视若无睹。 而现在……这人好像完全不怕脏手了?也不嫌有壳麻烦了? “就你这样的,还爱吃海产?”薄景深说了句,语气里都是嫌弃。 动作里却丝毫看不出来嫌弃,动作里,他将满满一勺子刚剥好的蟹肉,放到苏鹿的盘子里,看似很不耐烦,实则……他还给那勺蟹肉里点了两滴姜醋驱寒? 一顿饭其实吃得还挺好的,气氛很和睦。 后半场江黎没兜住嘴上的封印,已经开始利索的和苏鹿说这项目的事情了。 苏鹿也听得很认真,一副打算认真做好这项目,不让江黎把钱都亏了的样子。 江黎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投桃报李,于是侧目瞟了一眼正散漫地看着落地窗外海城景色的薄景深一眼。 然后问苏鹿道,“不过苏鹿,真要和我合作……你不会为难?毕竟你可是和顾家合作五年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懒懒看着落地窗外的男人,散漫的目光陡然收敛了起来。 苏鹿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和顾信离婚的消息还没到时机外传。 但她总也要做些其他的打算。 “我不可能一辈子靠顾家,也不可能一辈子靠苏家。”苏鹿说得平静,嘴角的弧度淡然而豁达。 以至于,让薄景深先前还生起来的那丝怒火,都没了什么劲头。 那种感觉,大抵叫做感同身受。 只有真正经受过什么都靠不住的困境之后,才会知道什么都靠不住。 只有靠自己,哪怕铺出来的只是一条羊肠小道,起码是自己给自己铺好的路,走得踏踏实实。 你可以靠我。薄景深将这句话藏在心里,紧抿着唇,不置一词。 但他能隐忍克制,不代表猪队友也能。 江黎坐在对面笑嘻嘻,“没事没事,以后你可以靠深哥,他有的是钱!” 我去你妈…… 薄景深有点想骂粗口,但还是略略朝苏鹿瞟了一眼。 苏鹿垂着眼眸,嘴角依旧是风淡云轻的笑容。 她没说话。 对江黎这话不置可否。 曾经的她太过脆弱,没能承受住压力,给他带来了太大的伤害。 她那个时候就发誓,如果还有可能,如果她还有机会。 一定要成为坚强的后盾,成为能让他依靠的存在。 而现在……自己好像也还没有成为什么坚强的后盾。 就在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略显惊讶的声音,“薄景深?是你吗?” 第26章 星光 一道突如其来的女声打破了他们的氛围。 声音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薄景深,是你吗?” 江黎挑眉看了薄景深一眼,“你都国外待几年了?一回来居然还有人认得?” 薄景深不置可否,端杯饮了口清酒。 苏鹿叼着勺子,小口吃着勺子里剥好的雪白蟹肉,抬眸看着声音的主人。 是个年轻的漂亮女人,保养得当,打扮精致,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精心描绘过眼妆的眸子闪动着惊喜的光。 笃笃笃蹬着高跟鞋快步走了上来。 “我没看错?真的是你?”她走上来非常不见外的直接在他们这桌坐下。 苏鹿愣了一下,舔了舔嘴角的酱汁。 江黎也挑了挑眉,很显然,这种不请自来,甚至没得到主人允许就直接坐下的举动,和他俩所接受的礼仪教育完全不符。 不过两人倒是什么都没说。 确切的说,这个不速之客差不多直接坐到薄景深旁边,要不是餐厅沙发宽敞,感觉她恨不得就要直接坐到薄景深腿上了。 非常自来熟地说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江敏慧啊。你这次回来也是来参加同学聚会吗?你都五年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了,大家要是知道你来,肯定会很高兴的。” 江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默默为这位江小姐点了个蜡,好歹是本家呢。 薄景深从始至终一语不发,任由江敏慧兴致勃勃地说了一通。 江敏慧也意识到了薄景深不冷不热的态度,一直得不到任何回应,还是让人有些尴尬。 江敏慧略有些踌躇,小声道,“呃……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们一个专业一个班的,我也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见到你,都不知道你最近在哪儿发展呢,听说你好像发展得很不错?” 话说到这里,别说江黎了,就连苏鹿都忍不住替她有点尴尬。 因为……太假了。 江黎这种少爷脾气,性子本来就大大咧咧,又不需要迁就谁又不需要看谁脸色,实在看不顺眼了,也就直说了。 “姑娘,你这话就假了,就薄景深事业上的成就,再怎么也够挂在你们学校十大杰出学子宣传栏里的。” 江黎直截了当点出来。 江敏慧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我也只是有所听闻,了解得真的不多。” “行,就算你了解得不多。”江黎看了她一眼,也看到薄景深正好抬手朝服务员示意。 江黎撇了撇唇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渠道得知薄总在这里用餐的消息,但这里是会员预约制,我个人……” 建议你在事情没变得不好收场之前赶紧离开。 服务员正好走了过来,“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江黎心里轻叹一口。 薄景深的声音是波澜不惊的淡然,或者可以说近乎冷漠。 “我不认识这位,但你们却擅自放她进来,严重打扰了我和朋友们的用餐,我对你们的服务质量存疑,请让你们经理过来一趟。” 他语速不疾不徐,冷漠的语气透着公事公办的不近人情。 服务员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赶紧连声道歉。 “抱歉先生,是我们的疏忽。” 服务员赶紧按着领口的对讲机开关,侧头声音很低地说了两句。 没一会儿门口就有两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安保走了过来。 经理也赶紧过来了。 严肃道:“这位小姐,我们餐厅是会员预约制,您严重影响到了我们顾客的消费体验,请您和我们走一趟,麻烦指认一下是哪位服务员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擅自放您进来的。” 江敏慧的脸色倏然白了!她赶紧站起来,有点摇摇欲坠。 她当然没有预约,也没有会员,这种级别的餐厅,根本不是江敏慧消费得起的,但闺蜜在这里做领班,而且闺蜜大学时也是一个学校不同专业而已,所以认出了薄景深,赶紧知会了她。 江敏慧正好在附近逛街,赶紧就过来了。 薄景深的名头她怎么可能没听过,高新区最近那个科技展会,恨不得把薄景深将要演讲的事情当成招牌打出去了。 而且他们行业也都流传着博盛将要回国发展的消息,若是能拉近关系,兴许还能混个职位呢? 但江敏慧没想到这位当年的冰山校草……不好意思,现在还是座冰山。 简直铁板一块油盐不进啊! 从头到尾她就没听薄景深对她说过半句话。 经理这才赶紧恭谨温和地对薄景深说道,“先生,我们查明之后会对失职员工进行处理。今天这一顿给您免单了,希望您能不要生气。” 江敏慧白着脸准备跟服务员走,临走之前,找补似的小声说了句,“薄景深,你这五年都没参加过同学聚会,老邹一直很挂念你,他这两年身体不太行了。” 说完这句,江敏慧就跟着服务员出去了,门口一个穿着领班制服的女子面色焦急而紧张地站着,显然就是擅自放她进来的人。 薄景深依旧无动于衷地坐着,连个眼神都没给。 但苏鹿知道,江敏慧先前叽里呱啦那么多,薄景深可能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听进去。 但是最后这句话,他肯定听进去了。 因为苏鹿清楚看到男人搭在桌面上的手,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老邹是薄景深大学时的导师,是给了他不少指点和方向的人。 五年前的大男生还没有现在这样成熟的英俊,那时的他英俊里还透着些青涩。 背景也不是此刻这样的高级会员制的酒店吃着动辄四位数的菜肴,而是和她在四面漏风的大排档棚子里,吃着油乎乎的烤串。 但他目光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和信心。 “苏小鹿,苏鹿鹿,老邹今天说我的想法都不错,他说我一定会成功的!你相信我。” 那时的苏鹿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这个优秀的男生,一定会成功的。 “我当然相信你。” “宝贝,你给我十年!不,五年!你给我五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好。我答应你,一言为定。” 她给出了很重的承诺,她还记得那时的他,眼睛里闪着的星光。 然后她背弃了承诺,她亲眼见证了那双眸子里星光的坠落。 自此之后,只剩黑暗。 第27章 旧地重游 江黎问:“真不认识?” 薄景深淡声:“没什么印象,可能以前同学。” 江黎:“哎那我这本家还真可怜,碰上你这没有同窗友爱的家伙。我就没听你说过什么大学时候的事情,你就说说你大学时候对什么有印象?” 薄景深听了这话,不言不语,目光像是羽毛一样,朝苏鹿刮了一眼,轻飘飘的,却仿佛刮到了心里似的。 苏鹿嘴唇轻抿,手指收紧了几分。 好在江黎大大咧咧,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江敏慧出现的这段小插曲也很快就平息。 薄景深垂眸摆弄着手机,并没有遮遮拦拦的意思,所以苏鹿坐在他旁边,哪怕只随意一瞥,屏幕上的内容都看得很清楚。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点开过的软件,多久没有点开过的企鹅群,上面有着同学聚会的时间地点。 苏鹿忍不住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英俊侧脸,这男人尽管面色再冷漠,内心的某些角落也是依旧灼热的。 从饭店离开时,江黎就没打算和他们一道。 江二少又没什么当灯泡的瘾头,笑道,“那我就先走了,我定了艘游艇,快到交付时间了,正好来海城了,我去看看。” “快滚。”薄景深摆了摆手。 江黎乐呵呵的也不生气,“投资的事儿你可是点头了啊,别不认账。” “我薄景深点过头的,从来不会不认账。” 江黎得了他这话之后放了心,就懒得理他。 就转头自顾自同苏鹿说道,“哎苏鹿,项目的细节等回丰城了我再找人来和你谈。” 苏鹿:“好。” 江黎忖了忖,补了一句,“这是我和你个人合作的,不要掺上什么其他的。” 苏鹿知道江黎说的是不喜欢掺杂上苏家或是顾家的影子。 她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求之不得。” 江黎这才乐呵呵离开了。 他一走,苏鹿就感觉到身旁强烈的存在感倏然靠近。 转眸就是薄景深近在咫尺的距离。 “我们……回酒店?”苏鹿看了一眼时间,其实还早,而且外头现在已经没下什么雨了,就地面还是湿的而已,风也没有特别大了,空气倒还因为之前的大风大雨,而清新了不少。 苏鹿想到了先前惊鸿一瞥看到的他同学聚会的地址,所以见薄景深不答,就又补了一句,“还是你有别的地方要去?” “嗯,去一趟海科大。”薄景深垂眸定定看着她。 苏鹿:“那我……” 先回酒店四个字就挂在嘴边了,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他打断。 薄景深:“你陪我去。” 他垂眸盯着她,目光里露出几分浅笑来,“好歹也投了个项目,苏总这点面子得给我。” 他略带玩笑的态度,倒是让苏鹿放松不少,她抿唇浅笑,“是,那必须得给。” 海科大是薄景深的母校,一座位于海滨城市里的,校内景色能排得上全国前三的院校。 大学四年,他就在这里挥洒青春。 大学城这片三五个院校,数海科大占地最大最好看,也名声最盛。 开进大学城,周围的街景陌生又熟悉。 苏鹿有些恍然,这不仅是薄景深挥洒了青春的地方,也是她挥洒了青春的地方。 苏鹿有些走神地看着那些自己曾经光顾过,而现在都还没倒闭继续经营的店。 明明只暌违五年,却恍如隔世。 车在海科大那气派的大门前停下,苏鹿跟着薄景深进去。 在进门的时候,因为没有学生证不能进,保安还拦了他们一下,但却很快认出了薄景深的脸。 “喔!你是宣传栏里那个人!”保安说道,“十大杰出学子宣传栏里有你的照片!我认得你。” 在得知薄景深是来探望昔日师长后,保安当然没再继续拦着,只让他登记了一下出入登记,就准备放行。 但看到同样没有学生证的苏鹿…… 保安原本也打算让苏鹿登记,但忖了忖就道,“这是你老婆吗?是你老婆就不用登记了,你们一起进。” 苏鹿怔了怔,都来不及承认或是反驳或是做什么其他的回应。 身旁的男人一个低低的表示肯定的鼻音,已经响起。 “嗯。” 就这轻飘飘的一声嗯。 让苏鹿走进小半校区了脚都还有些打飘。 周遭的景色,倒并不陌生,曾经她很多次跟着薄景深来过海科大,她就在旁边的海艺大。想要混进海科大来的门路还是很多的,而且因为海科大是工科院校,狼多肉少一票光棍。 海艺大则是一票娘子军,感觉上仿佛就连保安都为了体恤自家院校孤独的男孩纸们,而对隔壁艺大的女生前来串门而睁只眼闭只眼。 此刻周围景色没变,也依旧有年轻的男生推着自行车在两旁种满梧桐树的道路上走过,青春洒脱。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她已经老了。 还有人认出了薄景深,远远的议论着不敢过来。 “卧槽!我没看错?那是薄景深吗?” “薄景深?哪个薄景深?” “去你的你以为能有几个薄景深?!宣传栏里那个!十大杰出学子啊!而且还是十大里长得最好的那个。” “卧槽我想起来了!真的是啊!而且还是最有钱的好吗!啊,好想问一问啊,学长我能来给你打工吗?我弱小可怜又无助但特别能吃,您手下还缺打工人……哦不,干饭人吗?” 但鉴于薄景深面无表情时的气势太冷峻,这生人勿近的架势。 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来。 教师家属区位于校园东北角那块儿,都是些五层楼高的小公房,以前专门分给院校老师们的,现在看起来都显得有些老旧了。 老师们待遇还行,大学城附近也不少楼盘,所以很多老师也不住在这了。 薄景深熟门熟路地走进一个单元门里,往上爬两楼,敲响了左边那户的门。 熟稔的姿态,就好像他五年从没离开过似的,就好像他从来不是国外那个呼风唤雨的商界大佬,只是一个来导师家蹭饭的得意门生。 第28章 厉害角色收割机 “来啦。”屋里传来一声应和。 开门的是个两鬓有些灰白的面容温和的男人,戴着副金丝边的老花镜,瞧着也有六十岁的样子了。 他嘴角始终带着些笑容,在看到门外站着的高大男子时,眼神陡然愣了一下。 “你……你……”老邹嘴唇抖了抖。 薄景深笑了笑,身上那冷峻的气质因为这点笑容而瞬间消散。 “老邹,我来蹭饭。”薄景深笑道。 老邹镜片后的眼睛一下就有些红了,他抬手摘了眼镜,手背抹了抹眼睛,低声道,“臭小子,要来不早说……” 薄景深:“还要多早?五年前我就和你说过了的,等我有一天成功了,肯定要来你这儿蹭饭。” “行行行,快进来。”老邹年纪大了之后嘴碎了些,一边招呼他们进来坐,就一边碎碎念,“你当时明明说是找个好天气来蹭饭,你看这是好天气么?” “台风刚过,天气好着呢。”薄景深在沙发上坐下。 老邹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递给薄景深,一杯递给苏鹿。 苏鹿接过,“谢谢邹老师。” 老邹盯着苏鹿看了片刻。 苏鹿只以为老邹是不认得她了,赶紧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苏鹿。” 老邹嘿嘿笑了笑,“我知道你,艺大的厉害角色。” 苏鹿二脸懵逼,眨了眨眼,抬手指着自己,“我……我么?” 她不过就是艺大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名号? 艺大得厉害角色? “对,就你。”老邹笑着,眼角有清晰可见的皱纹浮现,“收割机啊。收割机,专挑着我们科大最好的这棵草收割了。厉害角色啊。” 苏鹿的脸轰一下就炸红了,或许是因为横跨了五年。 或许是因为老邹是薄景深恩师的身份。 就颇有几分窘迫感……中学男生女生被抓早恋估计就是这么个窘迫感了。 “咳咳!”薄景深坐在一旁,被导师揭底大抵也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尤其是眼下和苏鹿还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但老邹显然没想到这些,毕竟时隔五年,自己这得意门生身旁,依旧是这个收割机。 “你咳什么咳,我又没说错。”老邹冲薄景深摆了摆手。 继续道,“我们科大最好的一棵草啊,盘靓条顺,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学习也好,简直样样优秀。科大的,师大的,还有你们艺大的,不少女生都盯着呢,前仆后继啊前仆后继,没一个能拿下的。就你,你说说你,你究竟是个什么型号什么牌子的收割机呢?” 苏鹿被说得不好意思极了,鼻尖都有点冒细汗,她抬手轻轻挠了挠鼻尖。 薄景深受欢迎她是知道的,和他谈恋爱的时候,都还有女生向他献殷勤告白,也曾因为这个,和他闹过小脾气吃过醋。 但苏鹿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号居然是……收割机? 哪怕说她是头眉清目秀的牛呢?也好过收割机……还真是工科院校的老师啊,这么硬核。 “好了老邹,给做点吃的,我想吃清蒸海虹和蒜蓉开背虾了……”薄景深打断了恩师的话,非常不见外的样子。 但老邹也就是这样不和学生见外的人,于是睨了他一眼,“你在我家厨房装眼睛了啊?你怎么知道我今儿买了海虹和虾?这就去做。” 薄景深笑了起来,此刻仿佛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商界大佬,依旧只是五年前在导师家蹭饭的大男孩。 苏鹿想了想,就站起身来,“我去帮您打下手。” 薄景深挑眉看着她,“你会么?” 苏鹿看了他一眼,“我会不会你不清楚么?” 以前她又不是没给他做过吃的。 大抵是因为薄景深和老邹的气氛太好,刚才的说话又太随和,苏鹿不由自主也放松了许多,就连说话都很是随意。 这话也是张口就出来了。 说完才稍稍怔了怔,但薄景深听了却只是眉梢略略挑了一下,旋即就点了点头,“也是。” 苏鹿进了厨房之后。 薄景深坐在沙发里,身子靠进柔软的沙发椅背,听着厨房里传来锅盆碰撞的细微声响,和洗菜时的流水声,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像再闲适不过了。 不用多大的房子,不用多少钱的项目。 就这种颇有烟火气的画面,厨房里有他敬重的恩师和……苏鹿。 而他只需要再等一等,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这让他觉得很是放松。 茶几下面摆着几瓶药,薄景深看了看,用手机拍了下来,似乎都是些慢性的疾病需要长期服用的药。看来江敏慧在这事儿上的确没说假话,老邹身体的确是不太好了。 老邹一辈子教书育人,妻子早年病逝了,膝下又没有子女,恐怕也没什么人照顾他。 薄景深把拍下来的药瓶发了出去。 “帮我查查这都治什么的,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替代。” 厨房里,苏鹿动作利索地刷洗着海虹和大虾。 老邹一边切菜一边笑眯眯地和她说话,“你小心一点哦,不要被虾子扎到手指。” “好的。邹老师别担心。” “哎,你这一看就是会做事儿的,也难怪当年能把景深这臭小子养得那么好。” “邹老师就别夸奖我了。”苏鹿笑着剪去虾枪和须子,挑掉虾线之后利索的把大虾开了背。 “你是不知道当年薄景深有多喜欢你啊,要说别的校园情侣那我可不一定信,都说毕业季分手季嘛。但景深我是信的,他这人啊,太认真了,说话做事一个唾沫一个钉。” 苏鹿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她轻轻咬着嘴唇,轻声问了句,“他……说什么了?” 老邹笑道,“他说他将来成功了,一定来我这儿蹭饭,带着苏鹿一起来。我说这才哪到哪,他怎么就能确定到时候你们还在一起呢?他那时就和我说,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成功,但他能确定的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你说你有多厉害角色,收割机。” 苏鹿笑了笑,勾起嘴角的动作其实有些艰难,眼前有些模糊,“是啊,我真厉害。” 她缓缓松开按住食指尖的拇指,指尖上不慎被虾枪刺破的伤口往外渗出几缕鲜红,很快被水龙头的流水给冲淡。 第29章 中华民间本土米酒的威力 老邹忙着做菜,并未注意到。 倒是苏鹿端着菜出去,原本还在沙发上坐着看手机的薄景深,很快就察觉到了。 “手怎么了?”薄景深目光敏锐,落在她手指上。 老邹这才反应过来,“小苏手怎么了?刚才伤到了?” 苏鹿也不好掩饰,“刚刚扎了一下,不严重。” “哎呀被这种海产扎到要重视,很容易感染的。”老邹说。 薄景深从沙发上起身,“老邹,有药箱吗?” “有有有,电视柜下面,你自己去拿,给她处理一下,我把菜端出来。” 薄景深很快在电视柜下面找到了一个塑料小药箱,里头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消毒用具包扎材料一应俱全。 “我自己来。你去帮邹老师端一下菜……” 苏鹿伸手想接过药箱,却被薄景深一把握住了手指。 并不是很大的力道,却也让她难以挣脱,重心不稳的被拉到了跟前来。 薄景深剑眉轻蹙:“坐下。” 苏鹿顿了顿,自己作为当年远近闻名的收割机,怎么着也得给这棵令人垂涎的草一点面子。于是乖乖坐下了。 任由男人皱眉盯着她指尖的伤口。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他认真的样子,让苏鹿心里有些酸热。 她轻咳了一声,“薄总,再不快点儿,它就要自己愈合了。” 薄景深瞥了她一眼,给她消毒包扎的动作倒是利索得很。 老邹把饭菜都端了出来。 “包好了?包好了过来吃饭了。” 小老头儿挺开心的,比起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他更喜欢得意门生过来蹭饭。 “老邹,你这手艺还真是一点没变。”薄景深笑道。 老邹很开心,跃跃欲试地问道,“是?宝刀不老?” 然后就比了个举杯的动作,“要不要来点儿?咱俩挺久没好好喝一个了?” 何止挺久没好好喝一个啊,他俩压根就没好好喝过。以前薄景深倒不是不想喝,只不过老邹不同意,总担心酒精会把他得意门生的脑子给腌坏了。 薄景深:“我喝可以,你就算了。” 老邹:“哎怎么?看不起我啊?” 薄景深朝茶几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看到你茶几下面的药瓶儿了,身体不好还喝什么酒?看着我喝,解解瘾得了。” 苏鹿倒是不奇怪薄景深会注意到这个,他本来就细心,更何况,他就是因为从旧同学口中得知老邹近来身体不好,才马上当天就要过来探望探望的。 老邹有些不好意思,“哎我就是……年纪大了,总有点年纪大的毛病。” 薄景深:“你和苏小鹿喝果汁。” 于是就发展成了苏鹿和老邹喝果汁,薄景深倒是捧着个酒瓶,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他平时不这么喝酒,哪怕是应酬上,能让薄总喝上几口的都不多,通常都是别人干了,他随意。这随意,通常也就是沾沾嘴唇罢了。 而现在,他却喝得放松极了,明明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老邹不知道去哪儿打来的乡里米酒,醇厚顺喉。他一杯接一杯的慢慢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邹聊着。 什么都聊,在国外的创业,眼下要回国的发展。 这这那那的,苏鹿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心中努力想要将这些碎片,拼凑成她错过了的他这五年的样子。 老邹给他提建议,“我知道你不爱参加同学聚会什么的,但其实还是有几个人才的,你们这批好歹都是我带出来的,你要是还在国外发展也就算了,现在回国发展,用人的地方多。” 恩师的话,薄景深当然不会拒绝,虽然的确对同学聚会这样的场合并不敢兴趣,但还是答应了老邹,明天会去同学聚会看看。 走的时候,老邹大盒小盒的还想让他们提些东西走,被薄景深婉拒了。 “你自己留着吃。我好歹……是你的得意门生,还能缺这些么?” 老邹闻言乐呵呵的笑了,朝苏鹿抬了抬下巴,“收割机,辛苦你。我看他这是喝高了。” “胡扯。”薄景深撇了撇唇,“我和那群洋人喝洋酒,威士忌伏特加特基拉,什么都来得了,喝高了?不存在的。” 老邹叹道,“那你是不知道中华民间本土米酒的后劲儿是个什么威力。行了,小苏你们赶紧回去。” 苏鹿原本也觉得薄景深状况应该还好,毕竟那次在云顶,他和她同时三杯威士忌下肚,她吐得生不如死,他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还能来洗手间堵她,把她按在隔间里给办了。 不至于这点酒就醉了。 但很显然,苏鹿也低估了中华民间本土米酒的后劲儿。 上车后,薄景深坐在副驾,降下车窗散风。 她将车子从科大一开出去,都还没等开出大学城呢,薄景深就成了一条挂在车窗上的咸鱼,苏鹿看得有点想笑。 “薄景深你是不是喝多了?”苏鹿在红灯前停下时,转眸问了一句。 就见副驾座的男人,那么迅速地坐直了身子,因为动作太快,头还在窗框上撞了一下。但他却好似无知无觉似的,坐直之后,口齿很清晰,清晰得……几乎有点咬字刻意了。 “开你的车,我没事。” 苏鹿看着他那双稍稍有些发直的眼睛,没了往日那幽邃锐利,倒是显得有些懵懂无害。 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 可能这五年,他一直就这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生意场上,应酬场上,哪怕喝多了,也得故作清醒。 “好,你想吐吗?”苏鹿声音软了些。 薄景深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还不太想。” 答出这句之后,他停顿几秒之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太对,又皱眉道,“我没喝多,吐什么吐,开你的车。” 苏鹿嗯了一声,出大学城之后,没有朝酒店方向开,而是中途转向,开向了海滨公路。 薄景深全然没有察觉到路线不对,只短短几分钟后,原本还能坐得笔直的身子,又成了挂在车窗的咸鱼,随着海风飘荡…… 第30章 这样的关系 之前风大雨大的,空气倒是像洗过一样清新。 眼下风雨骤歇,海滨公路上倒是不乏前来压马路的情侣们。 这条公路因为景色好,一直是海城恋爱胜地TOP10之内。 沿着这条公路一直开,就能抵达观旭台,那是个海拔稍高一些的海角,上头有一座灯塔,而且非常适合观看日出。 她以前和薄景深来过这里很多次,骑着共享电动车,乘着夏夜的海风…… 苏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想来这里。 拉着这条挂在车窗上的咸鱼。 明明眼下也没有日出可以看,但就是忽然想来。 她车开得不快,路上不少散步的情侣,都看到了她车窗上挂着的‘咸鱼’,纷纷发出了笑声来。 观旭台居然也不少人,苏鹿将车停在下面海滩边的停车场。 这才伸手轻轻戳了戳车窗上挂着的咸鱼。 “薄景深,你还好?” 男人毫无反应,就在苏鹿担心他是不是醉得太厉害丧失意识的时候。 他忽然一震,而后坐直了身子,头又在车窗框上撞了一下。 咚一声的动静听得苏鹿直皱眉,“你的头……恐怕会起肿包,明天可能会疼得很。” “哪有你这么娇气。”薄景深回答时,依旧是非常清晰的刻意咬字。 但他却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此刻是在哪里,认不得周围的景色,甚至也不在意现在是在哪里。 他只是转过头来,皱眉定定看着苏鹿。 他一双漂亮的眸子,没有平日的凛冽锐利,被酒意染上了一抹红,看起来单纯而无害。 就这样定定地看了苏鹿片刻后。 他伸手过来,指尖在苏鹿脸上轻轻抚了抚。 然后就开始脱自己的外套,“你穿太少了,冷不冷,风这么大。” 因为车窗开着,外头微凉的海风的确是呼呼往车里灌。 冷倒不至于。 但……被他带着些酒气混合着雪松凛冽冷香的外套盖到身上时,还是暖得让她心头一颤。 苏鹿缩在他的外套里,轻轻吸了吸鼻子,眨眼看着他。 “我不冷了,你睡一会儿,我没事的,我等会下去买饮料和炸鱿鱼给你吃。” 海滩路边还有周围的渔民来做生意的,推着小车,卖些放在泡沫箱里保冷的饮料和铁板炸鱿鱼。 苏鹿看出薄景深其实早就醉了,眼下的这些举动,恐怕都是潜意识…… 所以便劝他睡一会儿。 薄景深迟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修长的眸子愈发惺忪,眼皮缓缓合上。 薄唇翕合着,还在轻声念叨,“你少吃点炸鱿鱼,解解馋就行了,吃多了闹肚子……” “嗯,知道了。”苏鹿柔声应着。 侧头看着他的睡容,好一会儿,她才轻手轻脚下车。 从后备箱里找出了一条没开封的毯子,展开来给他盖上了,将车窗升上去只露一条气缝,然后才关了车门朝炸鱿鱼卖饮料的小摊过去。 她爱吃这个,每次吃完回去就闹肚子,但就回回都要吃。 炸得正好的鱿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撒上孜然粉辣椒面和葱花,特别鲜香,再配上冰饮料或是一碗冰玉米糖水,那更是绝了。 都五年了,她还记得这滋味儿。 原本只打算尝尝就走的,但很久没吃过了就馋,左一串右一串的吃下去好几串,灌了半瓶冰饮料,还买了碗冰玉米糖水边走回车上便喝。 喝光糖水后才拉开车门坐进驾座。 还准备拿手机玩玩消消乐什么的消磨时间呢,就听得旁边传来低低的一句,“都说了少吃点,吃多了闹肚子……” 苏鹿一咯噔,抿了抿唇,转眸看到薄景深连眼睛都没睁开。 于是她试图忽悠醉鬼,“我就尝了一点点。” 薄景深:“你身上都快被炸鱿鱼味儿腌入味了。” 得,醉鬼还挺有逻辑。 苏鹿眨了眨眼,醉鬼忽悠不到,就只能哄哄了,她伸手过去在他身上轻轻拍拍,“不吃了不吃了,你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猝不及防的,手就被攥住了。 苏鹿一怔,看向他。 就看到副驾上半躺的男人,身子侧了过来,面朝着她。 原本还闭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眼睛里依旧是被酒意染的红,目光里依旧没有平日里的凛冽锐利,但也不是先前那懵懂无害。一时之间,竟是不好分辨,他究竟是醉着,还是已经清醒了? “薄景深……”苏鹿轻轻叫他一声。 “嗯。” 男人低低应了一声,微红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目光竟是显得很温柔。 苏鹿:“你清醒了?” 薄景深:“没有。” 苏鹿:“那你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薄景深打断,“苏鹿。” 苏鹿:“嗯?” 薄景深:“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鹿抿了抿唇,她答不上来。她比他更想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曾经的亏欠,苏鹿总觉得这个好像自己做不了主,她说了不算。 更何况,她连他现在是酒醉梦话还是清醒之言都不清楚。 苏鹿:“我不知道,你觉得呢?” 薄景深:“我觉得……我想和你保持这样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苏鹿心里咯噔了一下。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是很疼,但却像是空了一下似的。 “就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男人的双眸依旧微红,看着她时依旧专注,他带着酒气和雪松冷香的外套依旧温暖地套在她身上。 但苏鹿却无来由有些发冷。 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什么关系?苏鹿想了想。 他有女友。 而且他觉得她有丈夫。 但他们却上床…… 苏鹿不管怎么想,给这段关系的定义似乎都只有一个。 她心里有些刺痛,“你是说……床伴吗?” 薄景深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他没有马上作答。 是沉默还是因为酒意导致的迟钝,不得而知。 沉默了几秒后,他点了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他不由自主握紧了苏鹿的手,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生疼。 苏鹿看到他嘴角浅浅的笑容,可不知为何,这弧度却仿佛没什么真意。 薄景深低声说,“苏小鹿,我会对你很好的。” 第31章 我不是,我没有 苏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他此刻微红的眼眸太无害,无害的眼神太温柔。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薄景深依旧看着她,目光深深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对她这么听话的点头,满意还是不满意。 薄景深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打算,像是知道苏鹿的心思,就安安静静和她一起等天亮。 但苏鹿终究是没能看到日出,天气不好,云很厚,看不到日出。 她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或许就是没缘分,以前和薄景深也来过不少次,但一次日出都没看成。 搞得苏鹿对情人角观旭台看日出都有些执念了。 “下次再来。找个天气好的时候。先回去休息,你一夜没睡了。”薄景深低声安慰,抬手给司机发短信。 没过多久,司机就来了,开车送他们回酒店。 回到酒店,苏鹿就回房间进浴室泡澡。 程又然的电话打过来,她每天忙得要死,倒是查房前有点时间和她聊两句。 苏鹿原本有些沉默,但想了想,很多事情总得找人倾诉倾诉。 又然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温柔又理性,冷静又克制。 但这么理性冷静又克制的程又然,在听了苏鹿的话之后都冷静不了了。 声音几乎高了几个度,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到她的血压似乎都噌噌往上窜了不少。 “你说什么?!”程又然尾音上挑,情绪激昂,“你说你答应他了?!” “嗯,我答应了。” “你他妈……”程又然爆了粗,“疯了?” “哎呀。”经过了一路的思绪沉淀,苏鹿现在倒是平静了不少,还能笑着打诨,“人生难得几回疯狂嘛。” “你给我闭了!”程又然怒道。 苏鹿讪讪地噤声,她抿了抿唇,声音弱了些,“又然,你别生气。” 程又然深吸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苏鹿,你二十七了!不是十七!也不是二十二!” “我知道。”苏鹿声音低低的。 程又然:“那你还要这样作践你自己?你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你没有恢复的时间了。你不年轻了!” “我知道。”苏鹿依旧是这三个字。 程又然哑然,沉默许久没有出声。 她知道,小鹿从来就不是什么蠢人,反倒是将很多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某种程度上说起来,比她程又然还要理性冷静,遇见任何事情仿佛都能平静从容。 但她明明将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却还会义无反顾走进去,无非是……有不得不走进去的理由。 程又然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为了薄景深。 程又然叹道,“你这样真是……你有一天要是把自己作践死了……” 苏鹿笑了笑,声音里并无什么害怕之意,只淡笑道,“要是真有那一天,你就帮我收尸。” 结束了和程又然的通话之后,苏鹿才从浴缸里起身来,披上浴袍一出去。 就吓一跳。 “你怎么……”苏鹿看着坐在套房沙发上的男人。 薄景深朝服务员抬了抬下巴,“行李放进衣帽间就行。” “好的。”服务员恭谨应了。 苏鹿这才注意到,服务员也进来了,手里拎着个行李箱走去衣帽间摆放妥当。 薄景深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作为小费递了出去,“谢谢,把门关上。” 咔哒一声关门声。 苏鹿艰难反应过来,“你……房间……” “退了。”薄景深说道。 他深邃的眸子里已经恢复清明,没了先前酒意染红的懵懂。 “我没记错的话,你答应了要和我保持关系?” 苏鹿抿紧了唇,看着男人嘴角挑起邪气凛然的弧度来,“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多开一间房。” 有理有据,苏鹿无力反驳。 她怔怔站在原地片刻之后渐渐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先前在电话里对又然说得那么无畏无惧,悍不畏死的样子。 总不能这么快就打了自己的脸。 苏鹿眨了眨眼,回过劲儿来,小声问道,“你要不要洗个澡?” 薄景深眉梢一挑。 只一看到他挑眉的弧度,苏鹿心里就一咯噔,意识到坏了! 我不是,我没有。 不,她这话绝对不是在暗示什么! 她纯粹只是认为他昨晚喝了酒,又在海边折腾了半宿,虽然没吐,但肯定也是不好受的,需要洗个澡洗去一身酒气和海风。 但这话似乎太容易让人误会成是某种暗示了。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 “好,等着。”薄景深嘴角挑起浅浅的弧。 去衣帽间拿了换洗衣物后,就进了浴室去。 浴室里还弥散着些许蒸腾的水汽,水汽裹着和她身上一样的馨香。 明明酒已经醒了,却似乎又有些醉了。 苏鹿原本还因为刚才的误会而有些别扭,想着要不要等他洗完出来了,解释一下。 但她一夜没睡,实在是太困了,根本等不到薄景深洗澡出来。 就窝进柔软的被子里,陷进软绵绵的枕头里,沉沉睡了过去。 薄景深穿着深蓝色浴袍,拿着同色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白色大床上,早已经睡得香喷喷的女人。 她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长发在枕头上散开,却不显得纷乱,反倒显出一种柔顺的质感。娇小的身子陷在大床里,配上睡得酣然的小脸,显得她好像睡在云端一样舒适。 薄景深手中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停,眸色深了些,却不带什么欲念。 眼底里仿若藏着些压得很深不易察觉的柔和。 明明不再是五年前那二十出头的年轻女生了,但此刻瞧起来,仿佛时光在她身上从未流走。 仿佛一眼看过去,依旧还是当初那个能在他身旁睡得酣然宛如孩童的小女人。 手机震动的声音陡然响起。 滋滋滋。 滋滋滋。 却并不是他的手机在震动。 薄景深看了一眼窗边茶几上屏幕因为来电而亮起的她的手机。 再看了一眼床上原本睡得酣然甜美的人儿,似乎因为这动静,而睡得有些不踏实起来。 薄景深没多思索,快步走上去,拿起手机划向了挂……嗯?怎么接听了? 那头传来个女声,“苏总,苏总救命哇!” 第32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许宁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凄凄惨惨。 大抵也是因为这凄惨,所以她甚至没等到苏鹿这边出声。 就自顾自地说道,“苏总,我真的要瞒不住了啊,苏先生成天过来问我您在海城的住处,我谎报军情几次了,他今天直接过来暴跳如雷,手指都快戳我脸上了,大概意思好像是我要是再忽悠他,他就要炒了我!” 话虽这么说,但因为苏鹿对自己手下的人保护得还挺好,许宁声音里倒没什么惧意,停顿一秒,又补了句,“虽然我不知道他凭什么能炒我……又不是他给我发工资,但是,但是……他这样每天过来,说话又难听,我也很痛苦啊,苏总救我!” 许宁没等到苏鹿的回应,这才看了看屏幕上分明已经接通了的电话,不确定地唤了一句,“苏总?” 然后就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她在休息,还没醒。” 那头忽然安静。 许宁安静了片刻,小声试探道,“顾总?您和苏总在一块儿?” 倒也不是认出了是顾信的声音,事实上许宁也不认得顾信的声音,只不过,苏总身旁也没出现过别的男人啊,她听到这把男声,就默认是顾信了。 听到顾总二字。薄景深眉心攒成一个死结。 许宁小声嘀咕,“不对啊……顾总不是出国度假去了么?” 就昨天的事儿,苏鹿还发消息祝他玩得开心,毕竟最近这些事儿,搞得顾信也是头疼得很,陈雅西的心情肯定也算不上好,而且还怀着孕。 顾信是带她出去散心的。 薄景深在这边冷冷勾了勾嘴角。 床上睡成小猪的这个笨女人,因为姓顾的弄出来的那些绯闻,不胜其扰,光荣负伤不说,还为了避风头,跑到这台风过境的海城来,被困在工地上,简直集所有霉运于一身。 而始作俑者姓顾的,居然带着小情儿,出国!度假!去了?! 许宁也意识到可能不太对劲儿,“呃……那要么等苏总醒了,您转告……啊不,算了我还是过一阵儿再打来。” 说着许宁就准备挂电话。 却听得这头男声依旧低沉,声线里却淬了一抹冷,“没什么不能告诉苏豫康的,他既然追问,你照实说就是。” “可苏总……”许宁很清楚,苏鹿此番愿意前来海城,不仅仅只是为了避那些舆论的风头,她也是想出来静一静,散一散,避开苏家这些烦扰。 所以许宁才一直兢兢业业的忽悠苏豫康…… “她醒了我会和她说的,不用担心。而且也不可能一直瞒得住。”薄景深淡声。 毕竟刘启明都在海城见过她了。 更何况,甭管苏豫康想给她找的是怎样的麻烦,他薄景深护得住自己的人。 “那……好。如果可以的话,苏总醒了还请转告一下。” 结束通话之后,薄景深原本还有的睡意也清醒了。 但却没在沙发上坐下,而是拿着平板电脑去了床上。 动作很轻地上床,坐靠在床上,用平板电脑办公。 套房里的床虽然很大,但距离也是有限的。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于是一点点小小的动静,都会显得很清晰。 比如女人平缓悠长的呼吸声。 柔柔的。 仿佛将整个画面都模糊了一圈毛边,镀上了一层柔光似的。 聊天软件上,江溯在线。 江溯,人称江大少,行事稳重,目光犀利,商业嗅觉敏锐,比他弟江二靠谱得多。 老江家也是因为有这么个顶梁柱的长子在,才随便江二自由生长成什么纨绔样子都不管。 虽说薄景深平时和江黎交情更深,而且也先认识江黎,通过江黎才认识的江溯。 但是真要说起来,或许因为两人性格都比较淡漠沉稳,所以和江溯的关系也很不错,甚至有时候更有话说。 江溯:在海城还多久? 薄景深:不知。 江溯:伤好了? 薄景深:没事。 江溯:听说英雄救美了? 薄景深:你家江二的嘴还能再碎一点? 江溯:不像你会做出来的事啊。 在江溯看来,薄景深和他一样,都算不上什么好人,能这么短时间把生意做到这个水平,除了有真本事,有头脑,有运气,还得有些旁人没有的狠。 而且有时候在生意场久了,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英雄救美什么的……听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事儿。 江溯这话说得也没错。 薄景深不欲多说此事,虽然有时候和江溯比和江黎更有话说,因为两人某些程度有些相似,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薄景深清楚,江溯可不是江二那个脑子。 江溯知道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所以有的事情,没有必要让江溯得知。 薄景深扯开话题。 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有功夫八卦碎嘴聊我,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江二别把我投的项目赔本,你这当亲哥的不投,他把主意全打我头上来了。” 那头也回了一条语音消息过来。 江溯的声音没有薄景深这么磁性,但也是低沉这一挂的,听起来会显得更稳重。而且他的语速仿佛是专门练过似的,永远都是恰到好处的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就好像天塌在眼前也能面不改色,永远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样子。光是这样恰到好处的语速,在谈判时仿佛都能给对方以压力似的。 “你说他以前和我提过的那个电竞项目?” “不然呢?他还有什么项目是正经能让人看一眼的?难不成是他之前找我投资的螺蛳粉连锁么,饶了我。” 江溯低笑一声,“行,不让你独自承担风险。你投多少我投多少,细节的等你们回来了再谈。” “行。”薄景深对江溯这话没有什么异议,事实上可以说是早就预料了江溯会说这话。 并不只因为真的就不想让薄景深独自承担风险。 江大少精明得很,而且看似嫌弃弟弟,其实还是心疼弟弟。 自然也不想弟弟要是辛苦做出来的项目真挣钱了,因为投资大头全是薄景深的,弟弟花费了心血精力却分不到几个钱。 薄景深知道他会出钱的。 毕竟,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和谁玩什么聊斋。 “那到时候我让人和你那边的谁接洽?”江溯问,“程岩么?他已经回国了?” 薄景深停顿片刻,吐出两个字来,“苏鹿。” 第33章 妹控 “苏鹿。” 薄景深吐出两个字来,语气并无太多变化。 但江溯在那头却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悠悠开口,“喔,苏鹿。” 他说得慢了些,倒也没有刻意拖长音节,但素来就恰到好处不急不慢的语速,放慢了些,听起来就总透着些许意味深长的感觉在里头。 薄景深低笑了一声,“嗯。” 都已经做好了被江溯调侃的准备了,但江溯却没调侃,只轻笑了两声之后便道,“行,苏鹿就苏鹿,回头我让人去和苏鹿接洽。” 就在薄景深以为江溯不会再说什么了的时候,那头又发来一句。 “按说这是你私事儿,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这些年交情,我还是提醒你一句。” “嗯?”薄景深发出个疑问的音节。 江溯说道,“苏豫康不是问题,苏豫康就是个跳梁小丑而已,要说苏家里真能称得上问题的,是苏豫康的长子苏浙,他虽然一直没在丰城发展,但这人聪明沉稳有城府,不是个普通角色,你不妨小心一点。” 薄景深不解:“我?小心他做什么?” 江溯:“苏浙是个非常漠然的性子,特别冷,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但起码圈子里多少还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但苏浙一个都没有。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也不感兴趣似的。” 薄景深:“所以?” 江溯:“这么冷漠的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 薄景深:“……” 一瞬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溯低笑了一声,“确切说起来还不是纯粹的妹控,苏豫康两个女儿,但苏浙只对苏鹿另眼相待,另一个妹妹怕是死在他眼前他也能不眨一下眼睛,大概因为是后妈生的?总之,当初因为苏鹿被安排和顾家联姻的事情,苏浙直接就和苏豫康断绝了父子关系离开了苏家。” 薄景深……倒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情况在里头。 江溯:“总之,我也就是提醒你一句。小心点儿好。” “知道了。”薄景深应了一声。 两人倒是没再继续发语音消息,但是看平板电脑上的文件,也有点漫不经心,效率低下了。 没过一会儿,江黎的一条语音消息发了过来。 听那语气激动得,感觉就快要给薄景深跪下了似的。 “深哥!我哥说会给我投资!你真是太棒了!你愿意投的项目,我哥肯定也能愿意投。” 薄景深原本还懒得回,但想到许宁打来的那个电话的内容。 就回了一条给江黎,“既然你这么感激涕零不知所云,不如帮我做件事。” 江黎自然是马上表达了自己的万死不辞。 薄景深没马上说让他做什么,只说道,“等着,要你做事儿的时候会告诉你要做什么的。” 然后他也没了继续看文件的打算。 身旁的女人睡得这么香,睡得让他也忍不住想要一起躺下去。 就很让人丧失工作狂的动力。 薄景深将平板电脑随便往床头柜一放,躺下去,长臂一勾将旁边又香又软的娇小身子捞到怀里来搂着,闭上眼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苏鹿睡得极好,简直了,睁眼只觉得外头的天好像都快黑了。 “天呐,我睡了多久……”她小声自言自语。 嘀咕声刚落,低沉的男声就从身后传了上来。 “不久,也就八个小时。早八点到下午四点,不知道的以为你有时差呢。” 苏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舒舒服服靠着的可不是什么自发热的大靠枕!而是个男人! 然后也想起来,自己睡着之前,他好像是进浴室洗澡去了。 自己当时还小紧张了一会儿,结果?好家伙,一睡八小时。简直了。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苏鹿咬了咬唇,问道。 “那我去哪儿?我房都退了。”薄景深也不管她身子僵不僵。 压根没有松开她的打算,苏鹿从一醒来就察觉到了的腰上那温暖的桎梏,来自于他手臂的环抱。 “你松一松,我起来了。”苏鹿说。 而他不仅没有松开的打算,反倒还搂紧了几分,像是搂着什么抱枕似的,下巴还在她肩窝蹭了蹭,“反正都这个点了,不如再躺会儿,直接起来吃晚餐好了。” 苏鹿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感觉像是肥皂泡一样升腾起来。 原本还有些僵着的身子,倒是渐渐松了下去。 懒洋洋的感觉渐渐弥散开来。 这种像肥皂泡一样升腾起来的感觉,叫做懒散。普遍在每一个法定节假日时,出现在社畜们身上。 大概表现为:我再躺一会儿就起。 原本还紧绷的,不自在的,甚至有些羞赧的情绪,也渐渐随着这些懒散,而自暴自弃起来。 算了,还紧绷什么,僵硬什么,不自在什么,羞赧什么。 苏鹿啊苏鹿,你都已经敢点头做人的床伴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如此这般自暴自弃的想着,苏鹿心里那点子不自在倒是渐渐散去。 而且因为是背对着薄景深,没有视线相交也就不会太尴尬。 苏鹿说话的语气都渐渐变得放松起来。 “晚上吃什么?” “我再让人送只帝王蟹过来?你不是就喜欢吃这些发物么?趁早吃了,明天就得去做祛疤治疗了,到时候就不能吃了。” 苏鹿都快忘了,还有祛疤治疗……说起来,她可真不算个精致的女人啊,对自己的脸都这么不上心。 而他却是一直记得,从预约专家到安排见面再到安排治疗,他半点没忘。 苏鹿心里有小小的泡泡升起,说话声音都小了些,“我哪有喜欢吃这些发物……” 就眼下的场景,就两人此刻的状态,配上这样小声的嘀咕,颇像情人间的呢喃耳语。 薄景深啧了一声,“以前街边小炸摊上两块一串,一串上穿着四只的炸小螃蟹,我看你吃得恨不得签子都嚼碎了吞下去了。” 苏鹿:“……” 凭良心讲,哪个女生不喜欢吃炸得又香又脆的小螃蟹?炸得香喷喷的,再刷上一层辣油,嚼起来咯吱咯吱的,还有螃蟹独有的香味。谁不喜欢! 第34章 甜蜜的刑罚 薄景深就一直记得她吃小螃蟹特别香。 虽然他完全理解不了这种甲壳动物好吃的点在哪儿,但不耽误他觉得当时自己没钱不能给心爱的姑娘买大螃蟹而耿耿于怀。 现在他有钱了。 于是,吃!吃大只的!两只够吗? 苏鹿也不想和他辩解。薄景深固执得很,他所认为的,通常很难改变。 “你今晚有同学聚会对,我记得昨天在老邹家你说会去同学聚会的。” 苏鹿忽然想起来这个。 “哦对。”薄景深应了一句。 什么哦对。苏鹿无语,他这是根本就忘记这茬了,她要不提醒,这茬就过去了。 “那正好,你去同学聚会。” “你呢?”薄景深忽然有点烦,早知道昨天就不要答应老邹同学聚会的事儿了。 “我请项目组那几个人吃个饭,之前台风的事儿,他们应该也吓得不轻。”苏鹿说着,坐起身来准备下床。 却冷不防被身后男人伸出的手臂揽住了腰,不给她下床。 苏鹿:“……” 她下意识想挣开。 但身后的男人仿佛猜到了她的意图,还不等她做出挣的动作来。 低沉磁性的声音,就懒懒散散地响起,“别动啊,我背后可是有伤的。” 这话就像是个开关,将苏鹿浑身的动作,一瞬间给关闭了。 苏鹿低声问,“还没好吗?什么时候拆线,也没见你去医院换药什么的……” “你去做祛疤疗程时我顺便去拆线,小伤而已,哪用去医院换药。”薄景深说得淡然。 听起来甚至根本没将这伤放在心上。 苏鹿忍不住皱眉,如果说他是什么刀口舔血的行当,做的是什么隔三差五就要受伤的活儿,他这副风淡云轻的态度倒也罢了,可他明明不是,他堂堂正正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大老板。 怎么会对伤痕这么风淡云轻?还有他身上那些旧伤疤…… 他现在能对伤痕这么风淡云轻的态度,是不是和那些旧伤疤有关?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苏鹿没有起身,只伸手拿过了床头柜上的座机,拨了总台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了。 “您好,这里是总台,有什么可以帮您?” 苏鹿礼貌道,“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医药箱吗?” “只有普通的非处方药以及简易包扎所需的消毒药具提供,如果是处方药或者是较大伤口,我们还是建议您去医院呢。” “没事,普通的就行,麻烦帮我送上来。谢谢。” 苏鹿得到总台的答复,就挂了电话。 身后的男人什么都没说,但她腰上环着的那条肌肉紧实线条优美的手臂,似乎搂得更紧了些。 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苏鹿这会子要起身来,倒是没再被继续箍着。 拿了药箱进来,薄景深已经起身来,在床边坐着。 “我帮你换药。” 他没有拒绝苏鹿的好意,任由她揭开了背后的纱布。 苏鹿愣了,手上好半天做不出别的动作,眼神也定住了。 说实话,苏鹿疏忽了。 因为薄景深表现得太不像一个身上有伤的人…… 气势又强,表情里一直不见丝毫痛楚之色,没事儿人似的,每一个动作一举手一投足,仿佛都没有任何受到伤势影响的样子。 还能对她那样……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以至于,苏鹿疏忽了,这是个身上有伤的人。 以至于,苏鹿觉得,可能这伤并没有那么严重。 直到亲手揭开了纱布,亲眼看到了纱布下面的伤口,才知道…… 哪里是没有那么严重。 明明就很严重,只不过这个男人,一直就以风淡云轻的姿态给遮掩过去了罢了! 一条长长的伤痕,从肩头斜斜的延伸下去,斜跨了整个背,一直延伸到另一侧的腰际! 深的地方缝了针,像是一条在背上蜿蜒的蜈蚣一般。 苏鹿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这口气的时候,呼吸都是颤抖的。 然后就听到了薄景深的一声很轻的叹息,“没那么严重,就看着吓人。” 放屁两个字就在苏鹿嘴边了。 但想着这伤是怎么来的,她就斥不出口了,只能咬着唇,打开消毒药水的瓶子,从里面取出浸泡的棉球,镊子夹着,一点点一点点,慢慢的蘸洗消毒伤口。 “都伤成这样了,你昨天居然还喝酒!”苏鹿忍不住说道,多少还是带了些责备。 而且他居然还好意思管着不让老邹喝酒,他明明连他自己都管不住! 她动作很慢很细致,而且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了他。 以至于……这感觉更加磨人了。 薄景深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说实话这还不如痛快一刀呢。 疼痛从来都是来得更干脆更直接的感官,不拖泥带水。 而苏小鹿此刻这样……简直像是有片羽毛在伤口上轻轻地撩啊,撩啊。 也仿佛有片羽毛在他心上轻轻地撩啊,撩啊。 撩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没法说,只能抿唇忍着。 额上都渗出细汗来。 苏鹿看到他额角和背上渗出的薄汗,只以为他疼! 手中的动作就更细微,更轻柔了! 简直是个恶性循环。 不过好在,再长的伤口也是有限度的。 苏鹿消毒完伤口后,等消毒药水干了,就涂上了一层薄薄的促进愈合的药膏,然后再仔仔细细贴上透气的防水敷料。 这才算是换完药。 薄景深这才算是结束了甜蜜的刑罚。 “好了。”苏鹿说。 薄景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苏鹿的目光忍不住往他背后瞟,除了这道新伤之外,他背上还有好些疤痕。 都已经愈合了,看起来应该都是旧伤了,她也看不出那都是什么造成的。 但总归是触目惊心得很。 薄景深很快就披上了浴袍,遮住了那些陈伤。 “苏鹿。” “嗯?” “和我去同学聚会。” “可我……”苏鹿皱了皱眉。 不合适?当初她和薄景深分手时,虽说没有在科大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们同班的同寝室的,可能还是知道一二的,当时她可是做足了恶人姿态。 眼下若是再见,无非是徒生尴尬罢了。 但薄景深却仿佛掐住了她的七寸她的软肋。 他说,“同学聚会可能还得喝酒呢。” 第35章 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定在凯宾的派对包厢。 是海城比较高档的聚会场所,一整幢楼一条龙服务。 一楼蹦迪,二楼三楼都是派对包厢,三楼洗浴,四五楼则是吃饭的酒楼。 在这里能从吃饭到娱乐全包圆了。 如此服务,消费也不低就是了。 不过都是科大这种TOP10的院校出身,在海城的发展都不算差。 更何况同学聚会,大家本来就是来秀羽毛的。 所以只要别混得太差,通常硬着头皮也会来。 来的大多是毕业就留在海城发展的同学,都是些熟脸。 “真的假的?江敏慧你不会是吹牛?” “姓陆的你什么意思?我哪有吹牛!他本来就回海城了!高新区科技展会他出席演讲的消息,别说你们不知道!” 江敏慧皱着眉,因为被质疑,再加上昨天在餐厅里出那趟丑,她语气不大高兴。 “他回海城科技展会演讲的事情我知道啊,但你说你见过他了,不会是在吹牛?”陆飞驰笑眯眯的。 旁边其他老同学在起哄让他别欺负女生,科大本来就僧多粥少,一直以来就有女同学宽容友爱的良好校风。 郦津在江敏慧旁边温温柔柔小声劝道,“慧慧,算了别说啦,等会他们又调侃你。” 江敏慧有些不忿,“可我昨天真的见过他了!就在云上的顶楼旋转餐厅里!” 詹子瑜冷笑着瞥了江敏慧一眼,对她这种硬凹话题的行径很是看不上,嗤笑道,“是吗?云上顶楼旋转餐厅你是怎么上去的?那里高级会员预约制,会员卡最便宜的一档也得一次性充值二十万。” 这话让江敏慧想起了昨天被从云上餐厅赶出来的窘境,脸都涨红了,“你别自己进不去就觉得所有人都进不去!” 詹子瑜呵的一笑,“我进不去我承认啊,但起码我不会充脸大。” 明明挑起了话题得始作俑者陆飞驰见两个女生有点要吵起来的意思了,又乐呵呵的息事宁人,“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不要吵架,今晚我请了,大家吃好喝好开开心心。” 有台阶江敏慧当然也就打算下了,于是她也就只小小声咕哝了一句,“我真的见到他了,爱信不信,不止他,还有他那个收割机女朋友呢。” 陆飞驰有些不可置信,“不可能,他们早就分手了。” “不信算了。”江敏慧撇了撇唇。 詹子瑜在一旁哼笑道,“分不分手的,和咱们有啥关系啊,反正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有工夫讨论这个不如说说今晚怎么放放陆飞驰的血。” 郦津笑道:“是啊,老邹是身体不好今天没来,不然肯定说咱们酒池肉林。” 众人闻言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又热络了。 服务员就在这时推开了门,对着门外的人恭谨道,“您好,V9派对包厢就是这间,请进。” 包厢里的众人,只听得门外响起一把低沉磁性的嗓子,“好的,谢谢。” 众人不知是谁来了。 “怎么?今天还有别人要参与?”卓康问了一句。 吴博睿耸了耸肩膀,“人齐了啊,应该没有了。”然后看向了几个女同学,调侃道,“还是说你们谁的家属找来了?” 陆飞驰倒是依稀认出了这把嗓子,眉梢挑了挑,低声道,“不是?”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 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 来人就和当年一样,瞬间就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岁月好像对他格外温柔,五年前他是英俊,五年后他是成熟又英俊。 长眉深眸高鼻薄唇,画儿似的。 “真……真的是薄景深!” “卧槽!我刚真以为是江敏慧吹牛!” “原来小丑竟是我们自己么……” 薄景深目光平静从容扫了一遍包厢里的众人。 “好久不见。” 卓康讷讷道,“好久不见啊学神!难为你居然还能下凡来与民同乐,真是……蓬荜生辉啊。” 其他人差点没被卓康这话给逗乐。 纷纷斥道,“卓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薄景深嘴角噙了浅浅弧度,“之前几年人在国外,自然参加不了这样的活动。” “没事,没事!以后常来,常来啊!”卓康的性格本来就有点大大咧咧,有他这样脸皮厚的接话,众人倒是放松了不少。 薄景深看向沙发上坐着的陆飞驰,笑了一下,这笑容倒是比先前唇角噙着的那点弧度,要真意多了。 “驰子。” “滚。”陆飞驰笑骂了一句,“你还知道回啊?你真不是东西。” 其他老同学倒是有些惊异,虽说大学时候陆飞驰和薄景深的交情着实不错,但现在薄景深已经是怎样的大佬了啊。 陆飞驰说话居然还这么随意这么不客气? “啊。”薄景深应了一句,“衣锦荣归。” 陆飞驰依旧笑骂道,“我是要沾你光呢还是要抱你大腿呢?值得你这么躲着?四年室友情啊你五年都没联系过!” 薄景深在他旁边坐下,想了想,说道,“如果我说,我和栾思远还有容煜也没联系过,你会不会觉得平衡一点?” 科大宿舍四人间,他话里的自然是另外两个室友。 陆飞驰笑了一声,耸肩道,“多少平衡一点了。” 有时候真正步入社会之后,回首看来,学生时代交情深厚的朋友,感情反倒更纯粹。 陆飞驰轻叹一口,“没想到你还会来同学聚会这种场合。” 薄景深:“昨天去老邹家蹭饭了,他让我来看看的,说我回国发展需要人才。” “老邹这意思,我是人才?”陆飞驰咧嘴笑了。 “那就得之后再看了。”薄景深笑了笑,“不过听老邹说,你这几年倒是发展得不错,想来不差。” “那是。”陆飞驰说,“江敏慧先前说昨天在云上碰到你了,我还以为她胡扯呢。” “是碰到了,不过没什么印象了,没讲多话。”薄景深点了头。 陆飞驰一怔,忖了忖,还是问了句,“她说在云上碰到你时,你和大学时候那个收割机女朋友在一块儿?” 薄景深停顿了几秒,才缓缓一点头,“嗯,是在一块儿。” 第36章 他有些后悔 薄景深忽然沉默片刻的态度,陆飞驰觉得也正常。 虽然其他同学不知道,但作为薄景深的室友,那时候在海城算是走得很近的朋友了。 多少还是知道他和苏鹿当时的事情,闹得挺不愉快的。 而且也不好听啊,女朋友踹了你,去嫁给别人了。 换做哪个男人都挺没脸的。 陆飞驰和栾思远还有容煜他们,这几年也思考过,是不是就因为这个,薄景深这几年才和他们毫无联系? “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这茬的。”陆飞驰说道。 薄景深淡淡摇了摇头,“没事,她等会就来。” 苏鹿本来是答应了他一起过来同学聚会的,但项目组那几人,大概是也存了向她赔罪的念头,所以马上决定把地点就近安排在凯宾了。 所以苏鹿先去和项目组的坐一会儿吃两口,就下来陪他同学聚会。 “你们现在还在一块儿?”陆飞驰问道。 薄景深忖了忖,一点头,“算是。” “当初那事儿,哥几个都挺气愤的,替你觉得不值,你多好一小伙儿啊,摆明了的潜力股,她一收割机,凭什么那样对你?”陆飞驰现在说到这里,都还有些气愤。 薄景深低笑一声,收割机这茬是过不去了? “不过后来……”陆飞驰欲言又止。 “怎么?”薄景深看向他,不知为何,好像预感陆飞驰接下来说的会是很要紧的内容。 薄景深连浅淡笑意都收敛了。 陆飞驰:“你要是和她已经断了,再说这个也就没意义。不过既然你们还在一起,我就说一嘴。” “你那时候走得急,忽然就拿了那个交换生的名额,好快就出国了。然后我们就谁都联系不到你了,所以也没法告诉你。” “你离开之后,她还来过。” 陆飞驰的回忆拉回到五年前。 他和栾思远还有容煜,一直和薄景深交情挺不错的。 薄景深这人虽然性格并不是热络外向的,但是个挺不错的人。 所以薄景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苏鹿再出现的时候,他们三人自然对苏鹿没什么好态度。 因为薄景深走得急,所以有很多东西都没带走,而且临走之前,他把和苏鹿有关的东西,几乎全部都留下了。 单独放在了一个纸箱里,大概意思,也就是让室友们帮他处理了。 但里头有些东西,也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破烂,他们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一直放在那儿。 直到苏鹿出现,他们仨的脾气也上来了,好像终于有了能发火的对象。 尤其是容煜,容煜脾气不好,是那种和你好的时候,什么都能帮你,但凡你要是惹到他底线了,他做事情可不会考虑你的感受你难过不难过。 “我是觉得,毕竟是个女生,我们还是不要做得太难看,让她把东西拿走就是了。但容煜不同意,思远拉不住他,我……我其实也挺气的,毕竟咱们以前可是打算一起好好闯一番事业,她那样对你,害得你就一走了之杳无音讯的。我也就没阻止容煜。” 薄景深没做声,安安静静地听着。 眼前几乎可以勾勒出当时的画面,苏鹿独自前来,面对三个想为他出气的室友。 “所以那箱东西原本放你柜子里放得好好的,容煜气急了,就给扔垃圾站去了。咱们学校垃圾站你也知道的……” 那么大个院校,所有的垃圾桶的垃圾都会集中堆到这里来,很大,也很是……脏污。 “然后呢。”薄景深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陆飞驰道,“然后容煜就告诉她,东西已经丢去垃圾站了。我也气,我当时说话也不太好听,我大概是说了,她连你这个人都不想要了,还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装模作样给谁看呢?又当又立的……” 陆飞驰叹了口气,“天地良心我这辈子也没对女生说过什么难听话,这还是第一次。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但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晚上容煜和思远去吃饭了,我想了想,还是往垃圾站去了一趟……” 陆飞驰抿了抿嘴唇,说得有些艰难。 薄景深身子微微前倾,头垂着,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扣,抵着额头。 心里牵拉出一阵一阵细密的疼痛。 当年的事情,自己明明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 可是听到这些,自己居然还是会因为那个加害者而心疼。 “她是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来找我们的,我晚饭时候去的垃圾站,她还在那儿找。唉,要说她是演……当时也没有旁观者啊,演给谁看呢,要不是我突发奇想去垃圾站看看,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在垃圾站翻找那么久,就是为了找你的东西。” “要说她对你还有感情,又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真是……” 陆飞驰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 然后就像想起来什么了似的,忽然提到,“哦对了。” 陆飞驰:“她当时好像受了挺重的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我说不好,而且也没问,但她看起来,情况挺不好的。” 薄景深原本还垂着的头,倏然抬起来。 一双修长深邃的眸子,眼圈的略略发红尚未散去,目光已经深沉凛冽,“你说什么?” 陆飞驰:“那时离你们分手也就一个月的事儿?她都瘦脱相了。容煜还很不高兴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甩的是她呢,一副形销骨立的样子。” “不过她在我们面前的时候,虽然瘦,倒也看不出什么受伤的端倪来。是我去垃圾站看的时候,才看出来,她走路都瘸的,有一边手也不太利索,在垃圾站翻找时挽着袖子,我才看到她手臂上打着夹板。” 薄景深嘴唇抿得紧紧的,“……” 陆飞驰没看到他眸子里酝酿的风暴,继续说道,“应该是什么事故?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打她了呢,她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淤痕,挺吓人的。” 五年来,薄景深从来没后悔过自己当初的离开。 这还是唯一一次,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离开得太急太草率。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就在此时,包厢门倏然被推开,一张漂亮的小脸探了进来,表情有些拘谨和无措,清澈的目光在包厢里环视,然后很快落到薄景深身上。 小鹿似的澄澈眸子,倏然就亮了起来。 第37章 每个字都像一记耳光 还有人不太认得苏鹿。 卓康疑惑道:“你是?” 郦津小声嘀咕:“看着有点眼熟啊。” 吴博睿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们都不记得了?就是她!” 卓康和郦津一脸问号。 吴博睿哎了一声,声音更低了,吐出三个字来,“收割机!” 众人恍然大悟。 苏鹿:“……呃,打扰了。” “没,没事,快请进。”卓康赶紧说道。 薄景深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侧头对陆飞驰说了句,“知道了。先不说这些。” 然后就抬手招了招,“苏小鹿,来我这儿。” 苏鹿朝他走去,先盯着他眼睛和脸看,看不出什么酒意,又再盯着他面前桌面上的杯子看。 薄景深道,“没喝酒。” “真的?”苏鹿将信将疑地看着桌面上的杯子。 薄景深拿过来就凑到她唇边。 周围数道视线全在朝这边看,苏鹿的脸顿时有些发烫。 她抿了抿杯中加了冰块的茶色液体。 并不是威士忌的辛辣芬芳,而是……统一绿茶的清淡甘甜? 原来他真的没喝酒。 项目部的局其实还没完,但她提前过来了,就是担心薄景深喝酒。 毕竟这人看起来好像是个不把伤势当回事的。 “信了?”薄景深挑眉。 看她乖乖点头,看她双手捧着杯子,似是恨不得把脸埋进去。 卓康是个大嘴巴,嗓门不小还藏不住话。 “这么些年了,他俩感情还是这么好啊,咱们科大女同学还是没有机会啊。” 苏鹿吭哧吭哧的更是想将脸塞进杯子里去。 “饭局忙完了?”薄景深问道。 苏鹿这才放下杯子,“差不多,我先离席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个略略带笑还算温和的男声说了句,“收割机,好久不见了。” 听到这个称呼,苏鹿就很是无奈,但说实话,就从老邹那儿听到这称呼开始,她都有点要习惯了。 抬眸朝声音的主人——薄景深身旁坐着的男子看过去。 苏鹿第一时间并未认出来,但是渐渐的,她认出来了,面上的表情有些停住。 “还记得?我是陆飞驰,薄景深的室友。”陆飞驰的表情挺温和,声音听起来也挺温和。 但苏鹿脸色还是变了变,她认出来了眼前这人。 薄景深的室友之一。 她也不是记仇,但人总是会对伤痛的记忆格外犹新。 她还记得那时薄景深的三个室友的态度。 圆眼睛娃娃脸的容煜长得最乖,但脾气最暴躁,把她曾经送给薄景深的礼物,以及一些她和薄景深的情侣款,全部都扔去了垃圾站。 栾思远是个淡漠沉默的性子,什么也没多说,但眼神毫无温度。 反倒是素来容貌和语气都最温和的陆飞驰,话如尖刀,如耳光。 苏鹿,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把薄景深不当个人似的伤害,现在又过来巴巴的要见他,演给谁看呢?又当又立有意思吗?莫不是你还成受害者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甩在她的脸上。 她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 因为陆飞驰说的是事实,的确是她伤害了薄景深,也的确是她巴巴的想见他。 至于之后,在垃圾站找了大半天那些被容煜扔掉的东西,这段记忆倒是并没有那么深刻了,明明那么脏污那么辛苦,但似乎记忆都还不如陆飞驰这段话来得力道大。 记忆清晰的不是翻找的过程,而是最后什么也没能找到的结果。 什么也没能找到。她和薄景深在一起的时光里,她为他准备的惊喜,他们所有的情侣款里,属于薄景深的那半边。 全都没有了。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当时就那样,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看到苏鹿脸色的变化,陆飞驰有些无奈。 他朝苏鹿举了举杯,也没多说什么,就直接一饮而尽了。 大概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苏鹿忖了忖,并没有用杯中的绿茶充数,而是倒上了琥珀色的酒液,朝他举杯喝下。 薄景深靠坐在沙发里。 众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就都明显觉得,收割机来了之后,大佬身上那些生人勿近的气场好像没那么慑人了。 有卓康这个厚脸皮一马当先向薄景深敬酒,众人也就不再拘束。 纷纷觥筹交错的喝了起来。 苏鹿没让薄景深沾酒,她全部代劳了。 她也没有多好的酒量,好在这些老同学们没有什么酒场恶习,没有什么灌酒的意图。 大家意思意思喝两口就行了。 江敏慧做的工作需要应酬,酒量练出来了,大概也习惯酒场上,拉关系就靠多喝点那一套。 所以刚开始原本是有意想和苏鹿多喝点的,拿着酒瓶准备给苏鹿满上。 但很快她殷切的笑容就僵在嘴角。 男人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盖住了杯口。 薄景深不言不语,就淡淡地看着江敏慧。 江敏慧一下子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尴尬地停住了动作。 “我就是想敬她两杯……”江敏慧讷讷道。 薄景深淡淡说,“你这么喜欢喝酒,我买一打过来让你喝个痛快?” 江敏慧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陆飞驰在一旁笑着打圆场,“敏慧,都是几个老同学,就别把酒场那一套搬过来了?今天大家玩尽兴就行了,难不成真还要横着出去才算完?” 江敏慧讪讪道,“你说得是。” 好在聚会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而受到影响。 包厢这里结束,陆飞驰还安排了楼上的洗浴。 不过薄景深和苏鹿没打算参与,于是一群老同学将他们送到门口。 薄景深没喝酒,就去停车场开车过来。 陆飞驰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低声对苏鹿说道,“苏鹿,那时候我话说得不好听,你别放在心上。” 苏鹿怔了怔,她快速眨了眨眼,轻轻摇了摇头,“就那时候的情况而言,你当时的话也没说错。” “总之……对不住了。” 苏鹿摇头刚要说没事,倏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你……就这事,你没告诉薄景深?” 第38章 画他 陆飞驰没想到苏鹿会问这个,看起来,似乎……很不想让薄景深知道似的。 陆飞驰没答,只反问道,“怎么?” 苏鹿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他没必要知道。” 当年的事情,薄景深恨她。 苏鹿也是矛盾过的,但不管怎么样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他恨她也好,总好过有遗憾。 当年的事情,不是薄景深的错。 所以不管怎么样,苏鹿也并不太希望,薄景深后悔。 错的是她,当年的他什么都没做错,又为什么要为当年的事情后悔呢。 “上车。怎么愣了?” 一辆豪车停在了前头,薄景深歪头从驾驶室看过来,看见她怔怔站在原地,以为她是又喝的晕醺醺了。 他轻叹一口,“算了,就你这点酒量,还帮谁挡酒呢……” 说着,他就开门下车,走到副驾这边来,拉开了车门,“上车。” 苏鹿没晕,坐进副驾,转头对陆飞驰道别。 陆飞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薄景深的肩膀,“再联络。” “嗯。回见。”薄景深也拍了一下他的肩,再同众人挥了挥手后,转身走回驾座去,开车离开。 回到酒店,苏鹿先进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薄景深在书桌后头坐着,银色金属质感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的防蓝光眼镜,透出些冷静睿智的精英气质。 听到苏鹿出来,他就从镜片后抬起眸子看她。 “厅里桌上有解酒汤,喝了就睡。” “哦……好的。”苏鹿应了,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你呢?” 说完这句,她就看到薄景深的眉梢轻轻挑了挑。 她咬了咬唇,心说果然还是不该问啊,两人眼下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好像很多话莫名就变得充满了暗示性?但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 好在薄景深只是颇具戏谑地挑了挑眉毛而已,并没有再说出什么戏谑的话语。 只说道,“我要和总部开个视频会议,你喝完就早点休息,明天要去医院做治疗。” 算算时差,的确是能和他博盛位于国外的总部开会的时间。 苏鹿点了点头,但看到他抬手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的样子,还是觉得……他有点太辛苦了。 厅里的桌上,摆着一个小砂锅,应该是才叫客房服务送上来的,还冒着袅袅热气。 里头是热乎乎的干明太鱼豆芽汤。 苏鹿慢慢喝着,坐在厅里,正好能看到里间书桌后头坐着的男人。 视频会议应该已经开始了,薄景深耳朵上挂上了蓝牙耳机,目光冷静淡定地看着屏幕,时而滚动鼠标翻阅文件内容。 偶有低声说上几句,内容大多简明扼要。低沉的声音,说英文的时候很好听。 视频会议一直持续了三个小时。 “好,那今天就先到这里。”薄景深低声说道,“方才提过的问题,下次会议时详谈。” 结束了视频会议后,薄景深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 旋即一怔。 书桌正面对着的大床上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在上头睡得如同小猪一样的女人并没有在。 苏小鹿人呢? 薄景深站起身来,刚走到厅里, 就看到了长沙发上躺着的已经睡成小猪一样的女人。 茶几上摆着的小砂锅早已经没了热气,汤也喝了大半。 她呼吸平缓悠长,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一只手搭在胸前,将酒店提供的便签夹子按在胸口,一只手则是从沙发边垂落到地上,指间原本夹着的铅笔,就落在她手边的地毯上。 薄景深走上前去,将地上的铅笔捡起来放到茶几上,然后再轻轻拿过她按在胸口的便签架子,准备放到茶几上的时候。 他的目光倏然顿住了。 酒店提供的带着LOGO的巴掌大的最普通的便签纸上,用铅笔画着一个精细无比的人像素描。 画的是坐在书桌后头垂眸看着电脑屏幕的男人,纤毫毕现。 画的是他。 很是传神,几乎连他眼神和表情的细枝末节里那些冷静认真和些许不耐,都画出来了。 薄景深目光停在画上定定看了片刻。 而后,目光落向了呼呼大睡的女人。 时间过得太久了?又或者是这些年来对她沉淀出了太复杂的情绪,以至于他都快要忘了,忘了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其实是个喜欢画画的娴静的人,是艺大美院里,画画有灵气的学生。 但她仿佛和她曾经想要过的生活越走越远了,不是拿着画笔,而是徘徊在应酬酒桌上,生意场上…… 成长的代价么?那长大还真是,一点都不好啊。 薄景深弯身将她轻松抱了起来,回房去。 再醒来已经是翌日一早,苏鹿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床上来的,自己明明是在沙发上睡着的? 因为睡得很好,她愉快的在大床上翻滚了两下。 然后睁开了惺忪的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低声讲电话的男人逆光中的背影。 他不是拿着手机,而是握着窗边书桌上的座机听筒。 “不用放她上来。对,她爱等就让她等着。” 薄景深的声线低沉,语气里透着些冷。 苏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说的是什么,是谁。 薄景深已经挂上了电话,转眸看向了他。 他逆着光,一手端着咖啡杯,深蓝色的浴袍领口露出小片胸膛。 好看得不像话。 “怎么了吗?”苏鹿回过神来,问了句。 “小事,没睡醒就再睡会儿。”薄景深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就说了句。 苏鹿摇了摇头,“不睡了。” 薄景深点了点头,“行,那起来,下楼吃早餐。” 然后他拿起桌上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响了一会儿,那头才接起。 隔着这么些距离,苏鹿几乎都要能听清江黎的哀嚎。 那是被扰了清梦的哀嚎。 江黎:“啊啊啊啊啊啊!薄景深你没有心!” 薄景深:“你不是说要住我这来么?人呢?” 江黎:“你饶了我!就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吗?” 薄景深:“房给你开好了,速来。” 江黎:“无事献殷勤,什么阴谋……?” 薄景深:“你之前不是说对我万死不辞么?有用得上你的时候了。过来,帮我把楼下的人带走。” 江黎:“谁?” 薄景深:“好像是个叫苏娇的。” 苏鹿眨眨眼,表情顿时裂了。 第39章 躲得掉么 “你开什么玩笑!”江黎在那边听到苏娇名字的时候,表情也裂了。 “这就反悔了?”薄景深问道,“说好的万死不辞?” “就不能换点别的来让我万死不辞么?为什么非得是苏娇?!”江黎哀嚎道。 苏鹿在一旁眨着眼睛,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为什么非得是苏娇? 还有……苏娇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自己明明就拒接了苏娇的所有联络,而且听起来,薄景深似乎对这些早有预料且早有安排似的,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因为,如果不是你来应付这个,那就得我来应付了。”薄景深说着,斩钉截铁四个字,“我不乐意。” 江黎:“……” 江黎快抑郁了,他之前以为苏豫康想把苏娇往薄景深这儿安排时,他还觉得薄景深是来为他排忧解难来的,毕竟在薄景深回国之前,苏豫康的算盘一直是往他江黎头上拨。 眼下看来……小丑竟是他自己么? 见江黎没有任何回应,薄景深淡声道,“那我不投你那项目了。” 苏鹿在一旁:“……”这么草率的吗?怕不是吃准了江黎的性子。 果不其然,江二少恹恹的声音就在那头响起,“我来应付就是了。” “嗯,赶紧的。” 薄景深挂了电话。 就对上苏鹿一双带着疑惑的眼睛。 薄景深:“昨天你秘书打来电话说她要扛不住苏豫康的骚扰了。当时你在睡觉我就接了。醒了之后忘记和你说了。” “原来如此。”苏鹿捋了捋,“难怪苏娇会知道我住这里。” “不用担心,让江二应付就行。”薄景深风淡云轻的,丝毫没有因为把江二卖了而有什么良心上的不忍,“洗漱,下楼吃早餐。” 其实可以让客房服务把早餐送到房里来,但酒店二楼餐厅也有自助早餐。 既然薄景深说下楼去吃,苏鹿也就很快洗漱。 两人换了身轻便闲适的衣服下楼去。 到了二楼餐厅。 苏鹿一愣,“二楼居然是这么个构造……” “嗯,单向玻璃的。”薄景深端了一碟可颂在桌面上放下,还有一小壶黑咖啡。 二楼的餐厅的窗户虽然是落地窗,但并不是对外的窗户,落地窗的单向玻璃外头能看到的,正好是酒店一楼大堂的情形。 而此刻,两人所在的位置,就正好能看到一楼大堂休息区沙发上坐着的女子。 苏娇长得漂亮,但和苏鹿不是一个类型的,苏鹿眉眼弧度温柔,五官精致,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干净又柔和的质感。 而苏娇是朱心妍生的,容貌上倒是随了朱心妍更多,当初朱心妍能在一票小情儿中,作为续弦被苏豫康娶进门来,她那又媚又妖娆的容貌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苏娇和朱心妍一样,有着长而上挑的眉眼,不像苏鹿一双澄澈的鹿眼,总透出无害和温润,苏娇这双眉眼,总是一副媚眼如丝的样子,还有饱满的丰唇和过尖的下巴。 说实话,这样的长相总会让人觉得不够端庄,但在一些男的看来,倒是觉得颇有味道。 就算生气时,仿佛都是媚气十足的嗔怪。 苏娇此刻就眉毛倒竖,瞪着手机上打不通的电话,咬牙切齿。 “有什么了不起的!个便宜赔钱货还抖起来了!” 她很快拨了另一个号码过去。 这回倒是很快就接了。 电话一通,苏娇就娇滴滴地说道,“爸!我根本都见不到她人啊!没有她的同意,酒店前台根本不让我上去,我现在只能在酒店大堂里等!都是一家人,她怎么能这样呢?” “那个混账东西!真是要反了天了她!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你先在大堂等一会儿。”苏豫康声音有些愤怒,后半段倒是带了些温柔的哄劝。 “知道了。”苏娇嘟嘟囔囔的结束了通话。 苏鹿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目光从楼下大堂收回来,看向了桌面上自己的手机,“马上就该响了。” 果不其然,前后不过三五秒。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苏豫康的电话跳动在屏幕上。 一声两声三声,苏鹿没伸手接,就在她准备伸手接的时候,薄景深按住了她的手机,“不想接就别接了。” “躲得掉么。”苏鹿随口说了句,听起来那么的随意,就风淡云轻四个字。 薄景深却是听得一滞。 就好像这短短的四个字里,写尽了各种无奈。 苏鹿拿起手机接听了起来,离耳朵三十厘米远。 也依旧能听见那头苏豫康怒气冲冲的声音,可见其声音之大。 “苏鹿你翅膀硬了是?!电话电话不接!消息消息不回!去你公司问你秘书,一问三不知,不然就装痴!” “刘总刘总也被你得罪了!我和他这么些年的合作伙伴都没出过岔子,你倒好!一个酒局就把人得罪了?你妹妹来海城了,过来找你,你居然还不让她上楼?只让她在酒店大堂等?!” 这些怒骂早就在苏鹿预料之类,所以她连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捏了小片面包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 倒是薄景深,眉心拧紧了。 苏豫康这个态度,这些难听的话语……但最让薄景深忍不住皱眉的,并不是苏豫康的态度和话语,而是苏鹿在面对这些恶言恶语时,习以为常的淡然。 就好像,这样的谩骂,她早已经经历了无数次。 “怎么不出声?难道我还冤枉你了?!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破罐子破摔是?” 比起苏鹿眼下淡然的态度,苏豫康说话怒气冲冲还有点喘,显然把自己气得够呛。 “你现在就下楼去,别让娇娇在大堂等着!听见没有?喂?你听见没有!说话!” “我现在不在酒店。”苏鹿淡淡说了一句。 简简单单一句,倒是很快把苏豫康给噎住了。 “什么?那你在哪里?这一大清早的!” “玩儿呢,我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不是么?我这可是按照你的意思,乖乖来海城散心了。” “你说你有什么出息?顾信都带着小情儿去国外度假了!你还散心!” 苏豫康这话一出,薄景深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第40章 常规交际? 苏鹿顿时察觉到了凉飕飕的冷意,只觉得苏豫康就是多这话,没事儿提什么顾信! 坐在对面的男人简直就像是个顾信应激综合征似的。 甭管多好的心情,一听到顾信这两个字,就立马晴转多云。 苏鹿懒得再和苏豫康多话,结束了通话。 薄景深冷着一双眼,端杯喝咖啡,不言不语。 好在没一会儿江黎就来了,缩头缩脑地从酒店大门进来。 他朝着等候区苏娇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后就赶紧奔上了二楼。 “呼……呼……” 江黎呼哧带喘的,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跑的。 冲到他们这桌前头,端起薄景深手边没动过的那杯柠檬水就吨吨吨的灌下去了。 “跑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江黎瞪了薄景深一眼,“不是你让我赶紧的么?” 苏鹿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出了名的丰城纨绔。 只觉得好像和想象中太不一样了,未免也太听话了点儿? “吃点儿?”薄景深问。 江黎摆了摆手,“不饿,吃过了。” “那行。”薄景深朝着下头抬了抬下巴,“去。” 江黎差点气笑了,“你当我是皮卡丘呢?去什么去……” 苏鹿的嘴角快压不住了。 江黎朝她看过来,苏鹿默默垂下了眼眸,像只无辜的小动物。 “唉,苏鹿啊苏鹿,归根结底,这是你招来的麻烦?”江黎话里倒是没什么埋怨,只有些无奈。 苏鹿:“……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她对你们……你,也算是慕名而来。” 江黎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鹿。 以前倒没发觉,她怎么还有点儿幽默的潜质呢?夺笋啊! 江黎像是要奔赴战场的壮士一般壮烈,“行。我去了!总之你们俩……” 他看向薄景深,“你要是不给我投资就天理难容啊。”再看向苏鹿,“你要不好好和我合作那个项目就是不仁不义!” 苏鹿双手合十,苍蝇搓手似的上下搓了搓,充满了拜托的意味。 比起江黎急切奔来时的脚步。 他下楼去时的脚步,明显虚浮得多。 看他下去,苏鹿小声问薄景深,“会不会太为难江黎?” “不至于。”薄景深瞥了她一眼,“江二和你一样。” “嗯?”苏鹿不解。 “很习惯于这种场合和应付。”薄景深的声音倒没什么嘲弄或是讽刺,平铺直叙着。 苏鹿:“我也没……” 薄景深没等她否认,淡淡补充道,“所谓上流社会的常规交际。” 苏鹿原本还想反驳,但想了想,自己参加应酬时,如果算上云顶那次,三次都被薄景深碰上了。 而且一次被他办了,在海城被刘启明灌酒这次,还被薄景深捡了尸…… 好像就怎么也没底气说出反驳的话语来。 楼下,江黎已经走到了苏娇跟前。 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大概就是薄景深口中那种,上流社会的常规交际时应有的笑容。 而苏娇在看到江黎的瞬间,脸上原本那些因暴躁而扭曲的表情,一瞬间平展开来,成了娇媚的笑容,就好像先前的阴沉根本没出现过似的。 而且两人甚至看起来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不得不说,还真都是经常应对这种场合才会有的功力啊。 薄景深和苏鹿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看到苏娇和江黎已经相携从酒店大堂离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走。”薄景深说,“反正苏豫康也不是第一次撮合他俩了,他应付得来。” “真是……难为他了。”苏鹿说。 薄景深:“不用担心江二,就是全丰城的名媛轮流来,也搞不定他,他心里有人。这些全是表面应酬。” 苏鹿和薄景深回到房间里。 原本觉得会有什么尴尬,却完全没有,两人一个占据了书桌,一个占据了餐桌,各自有公事要处理,倒是异常的和睦。 那感觉像极了当年薄景深要看书应对考试,苏鹿要画画那样。 就在同一个空间里,但是谁也不影响谁,很是和睦,很是默契。 苏豫康倒没再继续打电话过来谩骂,大概是对江黎和苏娇碰头的事儿还算满意。 只发了条消息过来:“这还差不多!姐妹之间就是要互相扶持!不然我养你这么多年干什么?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尽量看能不能拉拢一下,让娇娇和薄总见个面?我听刘启明的意思,你和薄总挺熟的?” 苏鹿熟视无睹地关闭了手机屏幕,专注于电脑屏幕上的文件。 中午时,她终于先忙完,盖上电脑,在一旁茶水台上,手磨了咖啡豆子,将磨好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粉放进摩卡壶里慢慢煮,煮出一壶醇香浓黑的咖啡。 苏鹿只喝了一口,就发出满足的小声喟叹。 然后倒出另一杯,轻手轻脚走去里间,放到了书桌上。 薄景深抬起眼来,看向她。 “我煮的,你尝尝。”苏鹿说。 薄景深端杯浅饮一口,似是意料之外的好味道,他眉梢一挑。 又喝了一口,抬手看了一眼表,他端杯站起身来,“走。” “去哪儿?”苏鹿双手捧着杯子,眨巴眼问他。 “江黎订的游艇拿到了,说在海城就下水试试,搞个游艇派对。就在今天。” “今天?”苏鹿想到上午江黎和苏娇相携离去…… 她没说出心中想法,但薄景深似乎能猜到似的。 薄景深说,“大概他也实在懒得单独应付苏娇。” 可见是个很难应付的人。 苏鹿想了想苏娇是怎么个性子,就觉得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但在去游艇会之前,车子先开去了医院。 这一点好像两人都相当默契。 薄景深:“我去换药,你先去医美科,我弄完就过来找你。” 苏鹿却不同意薄景深这样的安排,她摇了摇头,“我先陪你去换药。” 薄景深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行。” 处置室里倒没有不许陪同进入,所以苏鹿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护士揭开他伤口的敷料,一根根挑断那蜈蚣脚似的细线,再将一节节黑色的断脚,从他的皮肉里拔出来。 指尖……不由自主就掐进了掌心,渗出些黏腻的血丝来。 第41章 游艇派对 薄景深一声不吭,所以拆线进行的速度倒是很快。 拆线之后又给上药,再敷上防水透气的敷料。 “好了。”护士说,然后就开始收拾医疗垃圾。 “谢谢。”薄景深转头问护士,“有创口贴吗?” “有。” “给我一个,谢谢。” 护士打开一盒创口贴,拿了一个递给他。 苏鹿还不解他药都换好了,拿个创口贴干什么,他那么大条伤口蜈蚣似的盘在背后,一张创口贴就能有用了? 薄景深已经走过来,把她拉出了处置室去。 “怎么……?”苏鹿话还没说完。 就被男人握住了手腕,摊开了掌心。 “……”苏鹿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薄景深微眯着眼,眉心没拧着,目光凝视着她掌心被指尖掐破的伤口,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没生气。手中动作倒是不停,很快拆开创口贴包装,揭掉薄膜给她贴上了。 “五年了也没长进。”薄景深声音淡淡的,转身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去。 苏鹿没说话,但心里知道他在说什么。 以前她就见不得他受伤。 他打球崴个脚,脚踝肿着去医务室包固定纱布。 她陪着去,陪他包完出来。她掌心也被她自己掐破了。 他流个鼻血一时半会儿没止住,等止住的时候,她掌心又是一道指甲痕。 她比他更害怕他疼痛。 薄景深依旧记得这点,每次都很无奈,总会给她掌心贴好创口贴,再亲一亲。 所以后来他也那么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害怕他疼的女人,那时却忍心直接给他当胸一刀呢? 苏鹿看着掌心贴好的创口贴,稍稍有些怔忪。 反应过来时,已经跟着他走到医美科门口了。 治疗很顺利。 没耽误多少时间,从医院出来时,江黎的电话又催了过来。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啊?我都已经到游艇会了!你可别等到人都齐了你最后才姗姗来迟啊。” “知道了。”薄景深应了句。 江黎在那头忖了忖,又补了句,“那什么……苏鹿要是不想来,不来也可以。” 薄景深:“怎么?” 江黎:“啧……主要是我没想到苏娇对她姐这么大怨气啊。简直了,就算不是一个妈生的,也不至于这样,苏娇一说到苏鹿就磨牙,感觉像是恨不得把她活吃了似的。我就担心,苏鹿要是过来,会不会为难。” 薄景深淡笑一声,“谁敢为难她。行了,我们这就过来了,你那船上有厨子的?” “当然有!想什么呢!派对怎么能没有厨子!” “那就行,让厨子做点清淡的。” 江黎只以为薄景深要求点清淡的是因为背后的伤,还嘲笑道,“啧,你这发物都吃了几天了,现在想到背后有伤要忌口了?” 殊不知,薄景深根本不是因为他自己要忌口。 苏鹿心中涌起温暖,仿佛就连即将见到苏娇的不快,一时间都缓解了不少。 两人从医院大厅出去,朝停车场而去。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一身高定服装的年轻男人,握着手机从一个宣传板后头走出来。 他肤色冷白,眉眼精致,言行之间透着矜贵气质。 他的目光依旧还瞧着先前薄景深和苏鹿离开的方向。 眉梢轻挑,似乎有些讶异。 片刻后,他才继续对电话那头说道,“没事,就……你肯定猜不到我刚看到谁了。” “谁?”那头问了句。 他垂眸笑了起来,“你记得老景家前几年爆出的丑闻?” 那头也笑了起来,“哪能不记得?景肃因为那事儿被咱们没少调侃啊。丑闻里那小子,景肃那便宜弟弟,咱不是还见过几面么?” “哎对,后来不是消停了么,景肃对那便宜小子也没什么敌意。而且那便宜小子出国发展去了,后来说在国外混得还不错?” “是,怎么的?你看到他了?” “可不是么,刚看见的。世界之大,怎么就这么巧呢。” “哈!我等会儿就打电话调侃景肃去。哎,那便宜小子叫什么名儿来着?” “景深,我记得是这个。” …… 薄景深全然不知这些。 车子已经抵达游艇会,游艇会位于一座岛上,是海城的近岛,直接用一座桥连起来的。 所谓游艇会,无非就是有钱人家买了游艇,平时就停靠在这里,每年缴纳高昂的停靠费和保养费。游艇会的人自然会将游艇日常保养得很好。 江黎的游艇才拿到不久,崭新的。 他就站在甲板上,穿着个花衬衫戴着副墨镜,很有纨绔子弟那味儿了。 游艇上当然不止他一人。 人多着呢,还有些江黎不知道哪儿认识的纨绔朋友,带着一票嫩模。 很有那么些酒池肉林的调调了。 晏隋也来了,白衬衫黑长裤,而且本身是飞行员,身形板正,也就他看起来正经些。 遥遥看到薄景深的车从码头开过来,江黎就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将墨镜勾到鼻梁处。 笑道:“可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可要启航了啊!” 薄景深下车来,“你启个犊子,才刮完台风你出海怕不是去找死的。” 江黎:“……” 江黎:“虽然……但是……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再说了,虽然的确不能开出去多远,近海还是马马虎虎可以的。” 江黎趴在甲板边的栏杆上,看着在码头上站着的薄景深和苏鹿。 “快上来!就等你们俩了!”江黎冲他俩招手。 苏鹿看着这尾巴上印着‘黎黎号’的崭新游艇,想到薄景深那架湾流G650,心道有钱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一票嫩模,个个身高腿长,波涛汹涌。而且妆容精致,此刻也都和江黎一样,趴在栏杆上,媚眼如丝地朝码头上看着。 苏鹿:“……”真是越来越有酒池肉林那个调调了。 薄景深和她走上了游艇去。 刚走上去,就正好碰上了从船舱里出来的,端着盘子的苏娇。 苏娇满脸笑容,盘子里盛着精致的小点心,特意端出来想给江黎尝尝的。 猝不及防就和苏鹿撞上了。 苏娇眉毛一竖,目光里的敌意顿时汹涌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42章 什么卖不是卖? 苏娇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威胁和敌意。 苏鹿懒得理她,便没答话。 只把苏娇这话当成一个屁,海风一吹就散了。 按说真要有点眼力价儿的,情商但凡高一点的,也就该罢了。 但苏娇显然不是,又或者是,长此以来她对苏鹿说话都不客气惯了。 所以此刻哪怕在外头,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特别收敛。 她跟在苏鹿旁边,“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连我电话都不肯接,很嚣张么!” 苏娇趾高气昂像只公鸡。 苏鹿依旧懒得理她,目光只淡淡看向甲板另一边。 薄景深站在几个男人中间,她就认得晏隋和江黎,其他的应该是海城本地的纨绔子弟,应该是江黎认识的朋友。 江黎不经意朝她这边看一眼,就笑了起来。 苏娇只以为江黎是在对自己笑,于是脸上那些戾气顿时收敛干净,露出了娇媚的笑容来。 江黎笑着走过来,手里还捏着两只香槟杯。 苏娇满脸笑容的等着,结果江黎走过来就将一只香槟杯递给苏鹿了。 苏娇一愣。她完全没想到。 她只听爸爸说,苏鹿和薄景深有点交情,而薄景深和江黎很有交情。 苏娇默认苏鹿和江黎只是点头之交,根本没多少交情。 而爸爸让她来海城,也是为了让苏鹿给拉点关系,让她能和薄景深认识认识。 也是因为这样,苏娇才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觉得苏鹿根本没被邀请,凭什么出现在这里? 但她没想到,看起来苏鹿和江黎居然这么熟! “不晕船?”江黎问道。 苏鹿笑着摇摇头,“不算太晕,不过……真的要出海?” “船都下水了,当然出海去看看,放心,就在很近的地方。”江黎碰了碰她手中香槟杯,叮一声脆响,“薄景深喜欢钓鱼,船上家伙我都给他准备好了,咱们海钓去。” 说着,江黎就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然后笑着对苏鹿说,“放心,里面只是苏打气泡水,我可不敢灌你酒。” 刘启明那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儿呢。 苏鹿不知道的是,薄景深知会过的那些事情,搅黄了刘启明几个单子,到最后薄景深也没改意思。 那几个单子黄了就是黄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开一次口是一个人情,你再开一次口,哪怕是为了取消前面那次开口所提的内容,那也不算不欠人情了,而是算欠两个人情。 所以刘启明那事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苏鹿喝掉苏打水,苏娇在一旁伸手捅了她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苏娇笑得有些僵硬,问道,“没想到,江少和姐姐这么好交情啊……” 江黎这一整天被苏娇烦得也不轻,这会儿倒是终于解脱些了。 “是啊。”江黎点头道,“要不然也不会陪你一整天了,就是你姐姐怕你在海城无聊,让我陪你玩会儿。幸不辱命。” 苏娇脸上的笑容快裂开了。 江黎转头对苏鹿笑道,“那我先过去了。” 苏鹿点了点头,江黎脚步轻快的过去了。 苏鹿这才转头看向了苏娇,“你觉得我来这里是干什么呢?” 苏娇嘴唇抖了抖,想反驳什么,却又反驳不出来。 原以为苏鹿是沾了自己的光呢,没想到自己才是沾光的那个。 苏娇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便宜货么!爸爸既然能把你卖出去第一次,就能把你卖出去第二次!你少在这儿和我卖弄!” 苏鹿面无表情看着她。 苏娇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还能怕你不成?” 苏鹿的嘴角,有很浅的弧度,一点点一点点地挑了起来。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苏鹿声音平静而淡定,仿佛丝毫没有因为苏娇的恶言恶语而有什么情绪。 “你什么意思!”苏娇瞪着她。 苏鹿淡淡看着她,声音轻而缓地问了句,“你是不是觉得……苏豫康如果把你安排给像江黎这样的人,就不是卖了?” 苏娇似是没反应过来苏鹿这话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苏鹿却笑了,她定定瞧着苏娇,“五年前的顾信,比江黎差在哪儿啊?” 苏娇愣住了。 是啊,五年前的顾信,也是天之骄子。 顾氏的少爷,长得清俊温润,逢人笑三分,让人如沐春风。 甚至,还不是个游手好闲挥霍的纨绔。 比江黎差在哪儿了?一点都没差。 “我挣扎我反抗,我搞成那个样子,只不过是因为我不想要,那么就算再好,也只是被卖出去罢了,无非是被卖给了好一点的人家。” 苏鹿依旧笑着,“而你觉得……你不挣扎不反抗甚至欣然接受,就不算被卖出去了吗?” 苏娇听到这话,像是被踩了痛脚一样怒不可遏,还没来得及反驳。 苏鹿又淡淡道,“所以你刚才的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他能把你卖出去第一次,就能把你卖出去第二次,甚至,如果江黎这样的买家不愿要你,而这时候……若是公司恰好又遭遇什么危机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你卖给其他人。他会努力把你卖出更好的价钱,毕竟你是他疼爱的小女儿啊。” 苏娇的脸色有些白,也不知道苏鹿这话究竟是踩了她的痛脚了,还是把她从美梦中敲醒了。 她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只能翻来覆去喃喃道,“你胡说,你胡说。” 苏鹿不欲说更多,也不想继续在她身边待着,就迈步朝船头方向走去。 后头,是刚刚才上船来的年轻男人,一身高定服装,皮肤冷白,眉眼精致,言行之间透着矜贵气质。 正是先前在医院时就在后头偶然瞧见了她和薄景深的人。 年轻男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巧合,忍不住挑了挑眉梢,眸光里透出几分兴味盎然来。 他才刚上船,就正好听到了苏鹿刚才那番话。 这个女人,倒是有点意思啊。 “嗯?”年轻男人看到像是受了巨大打击一语不发一动不动的苏娇,此刻陡然快步朝前走去。 他眉头皱了皱,嘴唇轻动,还来不及发出声音。 苏娇已经冲到苏鹿身后,在她背后重重一推! 第43章 落水 天色已经暗了,海面是一片深沉的黑。 嘭! 一声落水声响起的时候,众人一时之间甚至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东西掉水里了还是人掉水里了?” 江黎面色有些变了,这是他的船,要是有人在他船上出事儿就麻烦了。 一旁一个侍者赶紧说道,“江先生!一个小姐落水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落水了!”江黎急道。 船上人也不少,尤其是,他邀了几个海城纨绔,这些海城的本土纨绔投桃报李的,带了好些嫩模上来。 这忽然说一个小姐落水了。 谁知道是哪个小姐啊? 江黎最先看向这几个海城纨绔,“是你们带来的人落水了?” 几人面面相觑也不敢确定。 还是侍者说道,“江先生,好像是先前和您喝酒的那位小姐。” “和我喝酒的那……”江黎复述到一半,脸色倏然变得更加难看了,“卧槽!苏鹿掉水里去了?” ‘啪嚓’!一声。 原本还在旁边香槟塔前握着杯子的薄景深,眸色陡然比海面的颜色还深。 指尖不受控制的紧握,香槟杯子在他指尖被捏碎,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薄景深朝江黎看过来,声音透着些艰涩。 然后他的目光很快在甲板上打量,明明上一眼都还在甲板上的女人,此刻不见踪影。 他不过就是到香槟台前来拿杯喝的,不过就是一错眼而已,一错眼的光景,人就跌水里了? 薄景深脚步匆匆朝着先前落水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匆匆过去一边扯掉身上外套,踢掉鞋子。 刚走到甲板边,就看到一个气质矜贵的俊逸的年轻男人,他精致的眉眼看着薄景深,眼睛里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薄景深一震,脚步倏然停了停。 年轻的男人笑了,“景深,好巧啊。” 薄景深眉心拧着,认出了这张脸。 京城来的。 虽然他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但那段时间耻辱于是深刻。 所以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眼前这位是唐家的少爷,唐呈。 既然会出现在江黎的船上,大概率和江黎有交情。 薄景深虽有诧异,但也没觉得太出奇,江黎并不知晓他在京城的那些事,会请了京城的人来参加派对,也正常。 薄景深:“唐呈。” 唐呈有些意想不到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名字?我水性不错,我帮你下去捞人?” 薄景深的目光清冷而防备,根本不答他这话,已经一头就跳了下去。 苏鹿根本就没想到苏娇会推她下水。 倒不是觉得苏娇干不出来这事儿,毕竟从小到大,她被苏娇整得也不少,推下台阶,推倒在地之类的事情,也没少经历。 但苏娇做事情向来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通常都是在背地里,欺负了苏鹿之后,还要去恶人先告状。苏鹿也习惯了。 所以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推她落水。 可见刚才自己说那话,的确是把苏娇刺激得不轻,才会恼羞成怒成这般。 猝不及防的落水,苏鹿毫无防备,猛地呛了几口又咸又苦的海水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好在回神得够快,赶紧屏息闭气。 但即使是这样,先前猝不及防落水时呛的那几口水,还是让她的鼻子和胸腔都有些火辣辣的,而且总有种忍不住想要呼吸的冲动,人在被呛到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条件反射。 苏鹿努力忍着,她本来水性就一般,在游泳池里还马虎能狗刨两下。 在这漆黑的海里,她只能努力让自己浮起来些别像个秤砣一样沉下去。 只要能浮起来,等候救援就行了。 嘭一声入水的声音! 苏鹿在水里也听到了,她已经距离水面没多远,甚至能透过水面,看到码头上和船上的灯光。 也看到了入水的人影。 于是这声入水声,让她有些心安。 没过多久,就在苏鹿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就快要忍不住张嘴呼吸的时候。 一条肌肉紧实的臂膀,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上了水面。 “噗哇……咳咳咳咳!” 甫一出水,苏鹿就猛地呛咳起来,先前被呛到而火辣辣的胸腔,鼻子,喉咙,这会子简直要烧起来似的。 她一边咳,一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然后就听到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宛如魔音灌耳。 “你是猪吗?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在船上为什么不穿救生衣!” 苏鹿:“……” 他尽管声音喑哑也掩不住的那些焦急,苏鹿能听到。只是,他认真的吗? 穿救生衣? 这不是个游艇派对吗?游艇派对上,没要求穿鲜亮的晚礼服都已经不错了。 还是说她对这场活动有什么误解?其实这只是个要出海的渔船? 不止苏鹿无语。 在甲板上的人们也有些无语。 一个系着绳子的游泳圈被抛了下来。 “快扶着,拉你们上来。”唐呈在甲板的梯子边,对薄景深说道。 其他人也回过劲儿来。 “对对对!赶紧把人拉上来要紧,好在今天天气不冷。”江黎赶紧说道,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船了的,来自京城的哥。 哥当然不是指他和唐呈的关系,而是他对唐呈的敬称,毕竟,京城唐家这样的世家里的少爷,他叫声哥都算是他高攀了,人家绝对受得起。 “唐呈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我都没注意!不好意思啊。”江黎道。 唐呈浅浅一笑,“不打紧,你等会好好给我敬三杯就行。” “成!”江黎笑着点头,然后赶紧接过他手里绳子,把薄景深和苏鹿拉了上来。 说实话,今天天气虽然不冷,但薄景深身上的气息感觉都要结成冰了。 一看就非常生气的样子。 江黎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哎,船舱里有浴室有热水有干净,你俩洗洗去。” “好。”苏鹿应了一声,“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只是你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落水了?”江黎百思不得其解。 还不等苏鹿开口,唐呈的抬手指向了在甲板一侧瑟缩着的苏娇,“那就要问问这位小姐了。” 第44章 自己人 唐呈手指长而瘦,朝着苏娇一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过去。 苏娇肩膀一缩,目光闪躲得厉害。 唐呈转头对江黎说道:“我刚一上船还来不及和你打招呼呢,就看到她从后头将人直接推下水,猝不及防的。” 唐呈耸了耸肩膀,“恕我说话直接,她这应该得算谋杀未遂?” 众人都看着苏娇。 苏娇面色煞白,姑且不论先前那一下,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蓄谋已久,任谁都不难看出来她现在很后悔就是了。 她嘴唇抖着,声音听起来也弱得很。 “我……我没有,你……你不要血口喷人的冤枉我。”苏娇说出这句来,但怕这话说服力不够,毕竟她现在这副怯怯懦懦的样子。 而唐呈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任谁看都知道谁的话更有可信度。 “要不是你,你这么心虚做什么?”江黎烦躁极了,本来就被她烦了一整天,他新船第一天下水,她居然在他船上搅这样的事情! 苏娇又补充了一句,“我……我怎么可能推自己的姐姐落水?” 唐呈的手指朝着一旁的一个角落上指了指,“这里是有监控的,而且还是……”他细看了一眼,继续道,“哦,夜视镜头。小黎去把监控调出来就真相大白了。” 苏娇眼睛蓦地睁大,这才注意到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上,挂着个监控摄像头正在闪着红光,显示着持续工作中的状态。 她抖抖索索说道,“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和姐姐闹着玩而已。我知道姐姐会游泳,不会出事……所以,所以我才……” 苏鹿冷冷笑了一声,“是啊,我的确会水,不然,从小到大你这么多次把我推进游泳池里,我还有活路么?可这是海啊。” 闹着玩? 江黎只觉得这情况太闹心了,但他还来不及说话,旁边一道湿淋淋的黑影就闪了过来。 动作太快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所以大家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鹿也只是勉强反应了过来男人那一整套一气呵成的动作。 薄景深速度极快地闪身上来,一手将那个系着绳子的湿淋淋的泳圈往苏娇身上一套,然后就将人给怼了下去。 嘭一声落水的声音响起。 谁都没想到薄景深会忽然这么做。 苏娇更是完全愣住了,又咸又苦的海水涌进她的口鼻,她又惊又惧,她也会游泳,但在夜晚的海里,和在家后院里午后日光里的泳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那种面对黑暗的恐惧,根本不是会游泳三个字就能缓解的。 因为被套了泳圈,所以她尽管因为害怕而浑身发僵,但马上就浮了起来。 惊魂未定地咳嗽着。 薄景深站在甲板边,冷冷看着浮在海面上的苏娇,“这才叫闹着玩,我好歹给你套游泳圈了,如何,好玩吗?” 苏娇没做声。 薄景深侧目对江黎说道,“让码头的人来捞她上去。” 意思很简单,就是赶她下船的意思了。 江黎点了点头就去打电话知会。 侍者已经拿了浴巾过来,薄景深扯过一条抖开,劈头盖脸的兜在了苏鹿的头上。 苏鹿被蒙住了视线,只听到薄景深的声音极冷,说道,“你还有一次机会。” “啊?”苏鹿赶紧揭开了头上的浴巾,这才发现原来这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而是对着浮在海面上的苏娇说的。 苏娇委屈极了,只觉得眼下被所有人看着出丑,丢人极了。 但她没觉得自己错,所有的错,都是苏鹿害的,要不是因为苏鹿,她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丑?! 没一会儿,码头的人就来了,将苏娇捞了上去。 江黎转头就吩咐道,“行了,烦人的走了。开船,咱们继续哈皮!” 苏鹿和薄景深去了船舱。 船舱里非常符合游艇的档次,布置得相当高档豪华。 薄景深让她先进去洗,苏鹿其实并没觉得有多冷,虽然身上都是海水有点不太舒服,但她更担心薄景深背后那才拆线的伤,虽然贴了防水敷料,但泡了海水会不会有影响。 可是薄景深却让她先洗,而且看起来,他情绪还是不好,明显没消气。 苏鹿只能乖乖进浴室去洗。 薄景深在沙发坐下,抬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晶醒酒器和一只水晶勃艮第杯,倒了一杯醒好了的红酒,一口一口的饮下。 先前心里那些焦躁,那些慌乱,才一点点,一点点缓慢的被压下来。 那么黑的海面,她掉了下去。 他根本没敢去回忆自己在那当时一瞬间的心率,究竟是窜到了最高处,还是忽然静止了。 这种感觉,大概是叫后怕。 而上一次有这样感觉的时候,还是薄景深经历那次空难的时候。 他又倒了一杯红酒拿在手里。 门口什么时候有人走了进来他都没有发觉。 直到旁边的沙发下陷,真皮沙发发出些真皮质感的咯吱响声。 薄景深才看向了旁边的人。 唐呈笑道,“再没见你回过京城。” “我本来就不是京城人,谈何回京城?”薄景深淡声反问。 “别这样啊。”唐呈笑得温和,“就算你抵触……” 唐呈没说他抵触什么,只提了一嘴,而后就继续道,“但景肃一直真心把你当自己人,你知道的。” 薄景深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整张脸就透着一种无机质的冷。 “我从来就没有什么自己人。”薄景深淡声道。 唐呈闻言笑了一下,“哦?浴室里那位,你也没当成自己人?” 这话一出,唐呈清晰看到,原本这小子脸上还一直面无表情无机质的冷,倏然有了些波动。 薄景深薄唇紧抿,不欲答话。 唐呈却弯唇笑了起来,“要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长得漂亮又有意思。京城这样的女人可不多呢……” 薄景深手指暗暗用力,要不是咬牙忍着,差点又要捏碎一只杯子。 还不等他们继续说什么。 苏鹿已经洗好了,浴袍裹得好好的从浴室里出来,不难看出洗得有些急匆匆的。 一边出来就一边说道,“我好了好了,薄景深你赶紧冲冲,背后伤口才拆线别搞感染了。” 第45章 那……谢谢薄先生? 说完这话,苏鹿才发现船舱里不止薄景深一人。 还有那个先前目睹了她被苏娇推落海里,主动发声的男人。 苏鹿对他刚才主动发声而感激,所以对他友善地笑了笑。 只不过,薄景深坐在沙发上面色严肃,无动于衷。 苏鹿就有些着急,她是真担心他背后的伤。 还不等她开口催促,倒是唐呈笑道,“行了你赶紧进去洗洗,码头边的海水可不干净……” 薄景深没做声,只转眸淡淡看了唐呈一眼。 唐呈依旧是那一张看不出深浅的笑脸,“放心,难不成还担心我说你的什么黑历史吗?我没那么无聊。” 他随和熟稔的态度,让苏鹿觉得唐呈应该和江黎一样,都和薄景深有不少交情。 薄景深沉默了几秒,站起身来走进浴室。 眼下苏鹿倒开始有些不自在,毕竟不熟。 她想了想,小声诚恳道,“刚才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应该的。”唐呈笑得随和温润。 是那种……苏鹿没少见过的礼貌式笑容,但唐呈的显得更真一些,感觉上没有那么敷衍。 “你是他们海城的朋友吗?”苏鹿问了句。 唐呈摇头道,“不,我是京城的,正好这阵子在海城罢了,江黎买了新船下水派对,我就过来看看。” 想必也是京城豪门家的少爷,毕竟这通身的清贵,掩也掩不住。 但苏鹿就很快冷场,主要也是,实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就尴尬。 她希望浴室里的人赶紧洗好出来。 也不知道唐呈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垂头低笑了一下。 再抬头,就主动打破了冷场,找了话题。 “抱歉,先前你和你姊妹在甲板上争论时,我就已经在后头了,原本我应该能反应得过来,制止她推你入水的行为的,但当时的场合我觉得我露面有点不太适合。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你推下水了。” 唐呈忽然坦白了先前的情况。 苏鹿怔了怔,她没想到自己和苏娇当时的争论会被人听了去。 几秒后,她才轻轻摇了头,略有些赧然,“没,没事。让你看笑话了。” “倒也不至于。”唐呈说,“哪都差不多,总能有兄弟阋墙,姐妹反目的桥段。你们丰城有,海城想必也有,京城自然也不例外。” 苏鹿苦笑了一声,“推下水的还是少?” 唐呈笑了起来,“那是,像你姊妹这样,字面意思推下水的的确不多。” 如果说是什么挖坑把人拉下水的那些陷害,倒是层出不穷就是了。 “但要说兄弟阋墙姐妹反目的戏码,何止兄弟姐妹反目的,就连父子反目的,在京城也不是没有。”唐呈说道。 苏鹿闻言一怔,不知为何,脑中倏然想到了苏浙那张经年累月不苟言笑的冷峻的脸。 她只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唐呈忖了忖,目光在浴室门上若有似无地扫过。 而后才不疾不徐道,“前几年京城有个大家族的少爷,就因为不满父亲多年来风流成性,放弃自己第一顺位的继承权,对父亲家族这边偌大的家业不屑一顾。” “从母亲家族那边的了些资源之后,自己创业,做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还总是处处与父亲家族产业针锋相对。” “其父发现儿子这样不念情谊之后,也毫不留手。甚至还从外头找回了自己从来不曾问津的私生子,希望把私生子培养出来,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存在,好去和那个与自己作对的不孝子争斗。” 唐呈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说的是苏鹿从未听过的京城轶事。 但听起来,就充满了不见血的血雨腥风,而且因为涉及亲子和手足,总显得更加的不近人情和冰冷。 苏鹿听得直皱眉。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后来啊。”唐呈目光飘远了些,“不得不说,这个做父亲的虽然风流成性,但种的确不错,生的儿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长子不愿继承他的家业,自己打拼,风生水起。好不容易找回来个私生子,竟也不愿继承他的家业,甚至不愿承认他这个父亲。不仅如此,也自己发展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这倒和常规剧本里,私生子忽然飞上枝头变凤凰,欣然接受生父的产业,按照父亲的意思与兄弟争斗而完全不同。 让人听得……原本心里还觉得有点塞塞的。 此刻都有些豁然开朗。 “那这两兄弟,还都挺有骨气的。”苏鹿忍不住说道。 再想到自己,好像……就……很没有什么骨气。 她轻叹一口,“比我有骨气多了。” 唐呈说道:“是挺有骨气的,这个做父亲的,本来不像个父亲。性情还很偏执,长子虽然忤逆他,但毕竟这么多年父子,多少有些亲情,而且长子还有母亲家族那边的人护持。他也不至于太过分。” “倒是那个私生子,摊上这么一个偏执的,只希望他能乖乖当个听话傀儡就行的亲爹,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唐呈说完这话没多久,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薄景深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浑身裹着未散的水汽。 乌黑的头发被打湿之后有些贴服,显得他整个人都柔顺了些。 他淡淡扫了唐呈一眼。 唐呈倒也知趣,起身就道,“好了,那我先出去了。” 薄景深一语不发,还是苏鹿朝唐呈摆了摆手,“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了,唐先生。” 唐呈也摆了摆手,从船舱离开。 薄景深走到沙发坐下。 苏鹿忙不迭问道,“伤口没打湿?要不要换敷料?” 薄景深拿着毛巾擦头,转眸睨了她一眼,“人只帮你说了一句话而已,你倒是感激。我怎么没见你谢谢薄先生?” 苏鹿:“……” 他可以再幼稚一点。 大恩不言谢这话没听过么?再者……她连身子都献出去了?还要怎么谢? 苏鹿简直无言以对,沉默几秒后,说道,“那……谢谢薄先生?” 下一秒,男人就颇具威慑力的倾身靠近,将她禁锢在两臂之间。 第46章 来点实际的 船舱里的沙发的确是柔软舒适很豪华,但毕竟是在船舱里,所以也只有这么大。 苏鹿避无可避。 只感觉他的气息,他的味道,裹挟着清新的水汽,冲入了呼吸里。 他眸子眯着,盯着她。 “说没用,来点实际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了澡,薄景深的声音懒洋洋的,像被热水泡过似的。 这种带着懒散的声线,更抓耳了。 苏鹿一下子耳朵就有些发红,“我……你……什么实际的?” 他却不答,只反问道,“你说呢?” 苏鹿轻轻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之后,就屏息凑了上去。 嘴唇几乎就要碰到他的唇时…… “哎你们洗完没有?洗完出……卧槽!”江黎大喇喇地推门进来,然后就被眼前场景给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低呼一声之后呛了风,剧烈咳嗽起来。 咳了半天,才声虚气弱补了句,“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弱弱的准备带上门。 苏鹿觉得自己已经社交性死亡了,脸上炸出来的这个温度,她也不想去想究竟会是个怎样的猴屁股红脸。 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 她没做完刚才的动作,但薄景深倒也没有继续闹,只不过俯首补上了整个完整动作。 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就迅速起身。 “就出来了。”他对门外的江黎说了句,就走了出去。 江黎幽怨的看着他,小声说道,“你忍忍,求你了。我自己都没在这船上快活过呢,你别提前玷污它。” 薄景深睨他一眼,想到江黎那艰难又沧桑的感情,毫不留情地扎心了一句,“那你这船怕是开不了张了。” “你!”江黎眼睛一圆,“少乌鸦嘴!” 苏鹿过了一会儿才出来,等到脸上温度退却了。 所以出来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出来的时候,薄景深已经站在甲板边摆弄鱼竿鱼钩了,一副准备钓鱼的样子。 江黎东西准备得全,而且船也已经开到了适合海钓的地方,稍微有些晃荡,倒不至于晃荡到令人头晕的程度。 就算不海钓的,甲板上也准备了烧烤的工具,卡斯炉配上烤网,虽然没有炭火那么美滋滋,但也挺美的。 江黎在一旁碎碎念道,“能钓上么?薄景深你说实话,你要钓不上,我就叫人起网了,已经下网有一会儿了,网里多少能有点东西。” 薄景深懒得和他废话。 江黎就继续念叨,“你别不耐烦,你睁开眼看看啊,船上这么多张嗷嗷待哺的嘴!” 船上当然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光等着现钓鱼。甚至,船上的冰柜里,高级牛肉,各色海鲜都准备了不少。 但既然出海了嘛,当然希望能钓点东西上来吃吃,新鲜嘛。 “闭嘴!”薄景深头疼得很,本来钓鱼就是要安静一些的环境,结果一甲板的人热热闹闹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他这个角落安静些,旁边还站了个唐僧。 唐呈觉得好笑,走过来搭肩带走江黎,“行了,你再在这儿嚷嚷,这一晚上都钓不上鱼来,全给你吵走了。” 江黎撇了撇唇。 唐呈道,“你还是叫人起网。” 江黎跟着唐呈去烧烤,正好看到苏鹿走过来。 江黎话都说一半了,“哎苏鹿,你别过去了,等会薄景深嫌你……” 说到一半,江黎就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你去,我忘了,我们不一样。” 最后这句话他都快唱上了。 苏鹿哭笑不得。 走到旁边时,薄景深已经整理好了鱼竿鱼线,弄好了鱼饵。 甩下了第一竿,那动作一看就挺熟练的。 苏鹿站到甲板边,看着夜色中愈发显得幽黑的海面,心里又无来由有些不安。 之前被苏娇推进水里,还是让她有了些阴影。 而且夜色中的海面,太广袤太黑暗,像是一张深渊巨口。 像是分分钟要将世界都吞噬一样。 所以苏鹿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薄景深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害怕了?”薄景深问道。 苏鹿没做声,只摇了摇头。 薄景深将鱼竿在甲板边的栏杆架上,转身就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的手微微凉,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覆着。 他将她拉到了身边来,苏鹿看着那依旧在夜色中黑暗得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海面,却忽然就觉得没有先前那样不安了。 就好像哪怕再黑暗,此刻手上被包覆的温暖也会是划破黑暗的那一束光。 甲板那边是挺嘈杂的,但仿佛有一层膜将那些嘈杂都隔开了似的。 只有她和薄景深,站在黑暗的海面边上,站在静谧里。 “咦?”苏鹿眨了眨眼,伸手指着前方,“咬……咬钩了!” 她眼睛都亮了。 其实哪怕是对钓鱼没有那么感兴趣的人,也是能够感受到钓鱼的快乐的,就算感觉不到钓鱼这个等候上钩的过程的快乐,也能感受到上钩时的快乐。 苏鹿语速都变快了些,“快快快快!上钩了上钩了!是什么鱼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薄景深转动着线轴,一边适时的松紧鱼线,一边侧目看了一眼苏鹿。 看到她双手握着栏杆,目不转睛盯着漆黑海面上的鱼漂,那放光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不安。 他嘴角勾了勾,将鱼钩连着钓上的鱼一起拉了上来。 这晚上,收获的确是有,但也的确不多。 个头不算大的几条鱼,苏鹿也认不出来是什么,反正能吃就是了,烤了之后香喷喷的。 她一个人吃都不太够,还是吃了些原本就准备好的食材。 在海面上看星空,比在城市里看星空要漂亮不止一两倍。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就都在甲板上躺着看着无垠的广袤星空,心情特别宁静。 但也不可能一直在海上飘着,主要是这一船上不少海城纨绔,他们可是还准备了二场要去逍遥快活的。 于是踏上了返航的路程。 因为并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很快就回到了码头。 纨绔们各自轰鸣着引擎巨响的豪车载着嫩模离开。 薄景深倒没急着走。 苏鹿得知情况之后惊呆了,“所以你是说……你是说……” 薄景深点了点头,“嗯,她被抓起来了。” 第47章 他来处理 苏娇被抓起来了! 苏鹿简直惊呆了! “被……抓起来了?”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薄景深冷笑一声,“不然呢?证据确凿,监控上明明白白,就是她推你落水的,还能让她跑了?” 可他也把苏娇推下水了。苏鹿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了,以为薄景深只是把她赶下船而已。 根本没想到…… 不过说来也是,薄景深给她套上游泳圈才推下去的。 算是个闹着玩儿而已。 可苏娇却是直接趁她不注意把她推进海里。 性质好像不太一样。 苏鹿也不太懂,她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这……这能有用么。”苏鹿想了想,“毕竟我人没事儿啊。” 唐呈在后头低低笑了一声,“有时候可不只以有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作为判定标准,哪怕并未造成伤害,但做出的行为和意图本身,就已经是罪恶。虽说不能有什么大惩罚,但给点教训还是可以的。” 苏鹿点了点头,侧目看向薄景深。 男人表情没什么太多变化,甚至还有些冷,但苏鹿心里却暖暖的。 回程的路上。 苏鹿本以为是去处理苏娇的事情,但看起来又好像不是? “我们去哪儿?不是去处理苏娇的事情么?” “她的事情为什么要我来处理?她的事情自然有该帮她处理的人出面来处理。”薄景深说得理所当然。 苏鹿心里略略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这种预感从来就不会出错。 回到酒店后,一晚上她手机几乎快被打爆,全都是苏豫康和朱心妍打来的。 虽然手机关了静音,但她也依旧有点心烦。 刚想着要不干脆接一通算了? 拿着手机犹豫的空当,薄景深就拿过了她的手机,直接挂断了。 “少管这些。”薄景深说。 然后还索性给她关了机。 要换做以前,她若是做出这样的举动,在做的时候就会开始烦躁之后的后患无穷。 但眼下,却莫名没有这种烦恼感。 反倒还觉得轻松了不少。 手机关机了不能用,苏鹿索性就拿着平板电脑坐在沙发上看起视频来。 显得闲适又惬意。 她戴着耳机,如果薄景深要办公的话,她也不会影响到他。 她认认真真看着,算不上津津有味,但的确挺认真的,不像是什么消遣的态度。 薄景深在电脑上处理了一下邮箱里的文件之后,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从她耳朵里拔出一只耳机戴上。 “看什么?”薄景深看向屏幕。 就看到她在全神贯注看着的是……电竞比赛。 薄景深眉梢轻轻挑了挑,“你还能看懂这个?” 苏鹿眉心拧着,手指轻轻摸了摸下巴,手里捏着个ApplePencil颇有些无所适从。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其实看不太懂,但……都要做这个行当了,总得好好了解了解。” 难怪她先前看得那么一本认真。 薄景深原本还以为她是看什么电视剧或者综艺,才看得那么一本认真的样子。 因为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和普通的小女生也没什么差别。 会看剧,会看综艺,会在新片上映时拉他去看首映,甚至还会买打折的摇滚乐队的演唱会门票和他一起去。 尽管……现在想起来,薄景深已经不能确定那究竟是打折的票,还是苏家大小姐高价买来的票。 但是再见之后,他成熟了,她何尝不是成熟了不少? 也不知是刻意收敛了,还是只能无奈藏住了原本那些小女生的一面。 留下的,要是温柔娴雅大气得体的豪门媳妇的一面,豪门千金的一面。 言行举止都要得体。 倒是显得……好像变了。 薄景深只能在一旁低声给她讲解,浅显易懂的讲解,而不像比赛解说那样,满嘴都是各种术语。 “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苏鹿若有所思,“而且我看了看观看的流量,着实不小。难怪江黎看好这个行当。” 不过…… 苏鹿转眸看向他,“你怎么会对里面这些术语这么门清儿?” 薄景深没做声,握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没有答她的话。 但苏鹿脑中,一个猜想却是倏然成形。 该不会……他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玩游戏? 虽说男人一辈子都是少年,既然是少年,玩玩游戏是天性,怎么了? 但这话套在薄景深上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码套在现在的薄景深身上,有些不可思议。 这天晚上,她和薄景深看了两场比赛。 她从刚开始的一头雾水,到后来的一知半解,再到后来的基本能看得懂了,都多亏了薄景深在一旁的讲解。 苏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沙发上。 薄景深也在沙发上,昨晚两人看比赛搞得太晚,竟是都在沙发上睡着了,好在沙发不算特别拥挤,她就靠在他的怀里,一觉睡到了现在。 平板电脑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了,苏鹿捞过手机开机想看看几点了。 手机一开,她差点被冲进手机里的无数条消息给震麻了。 她眨巴眼愣了片刻,原本还惺忪的睡眼顿时清醒了,猛地想起来昨晚拒接了苏豫康和朱心妍的电话还关了机。 此刻手机里全是未接来电的推送短信,还有苏豫康发来的各种责备甚至谩骂的消息。 苏鹿草草看了几眼。 总结了一下…… “怎么了。”薄景深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低哑,问了一句。 可见她刚才手机震动的动静之大,把薄景深都给吵醒了。 “没事,就是……”苏鹿顿了顿,目光匆匆扫过屏幕上的消息,继续道,“苏豫康和朱心妍要来海城了,今天应该就到。” 薄景深眉心轻皱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问出了一句,“朱心妍谁?” 名字有点熟,但他刚醒,脑子还有些混乱,愣是一下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了。 苏鹿:“……继母。苏娇的母亲。” “哦。”薄景深听了这话想起来了,在江黎当时给他查来的苏家资料里,他见过朱心妍这个名字。难怪有点熟。 苏鹿其实有点愁,倒不是怕。而是真的烦和他们啰嗦。 薄景深倒是很淡定,“行,我来处理。” 第48章 和解? 上午,邱助理就过来了。 说苏娇的父母已经到了,希望就和解的事情谈一谈。 因为这件事情薄景深交给邱助理跟进,自然是邱助理第一时间去和对方详谈此事。 用邱助理复述的话听起来,好像还挺和气的。 但苏鹿知道苏豫康和朱心妍的性子,原话肯定不会这么和气。 怕不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以至于邱助理看向苏鹿时,目光不由自主就有些同情。 苏鹿略略别开了目光,不与邱助理这同情的目光对视。 从小到大,她没少被这样的眼神看过,实在是……看够了。 “那……是需要我过去么?”苏鹿语气自然。 “是的,毕竟您才是当事人,虽然这事儿薄总揽下了,但真要说起来,您本人的意见还是更重要的。” 这案子性质要说重不重,要往重了说,那轻也不轻。 苏鹿的意见总归是要紧的。 苏豫康联系不到她,急得喉咙冒烟,加之朱心妍在一旁哭哭啼啼的煽耳边风。 苏豫康就更愤怒了。 所以在邱助理刚过来沟通情况时,苏豫康只以为邱助理是苏鹿的手下,于是说话不客气极了。 那颐指气使的态度,那难听的说辞,那命令的口吻,那威胁的姿态。 一看就熟练得很,一看就没少威胁过。 所以邱助理才会在和苏鹿碰头时,忍不住露出那样同情的目光来。 毕竟,都是女儿,怎么会有做父亲的心偏成这个样子? 不过,邱助理也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而苏豫康也不是什么特别难搞的硬茬。 所以在邱助理说完‘我想您是有所误会,我并不是苏小姐的助理,我是江黎先生委派给薄总在海城的助理,受托来替苏小姐办此事’这话之后。 苏豫康的气焰熄灭得如此之快,快到……让人觉得他脸上从嫉妒的愤怒到讪讪的谄媚笑容的变化得太快,都显得脸上表情有点扭曲了。 朱心妍不问世事,阔太太一个,还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要苏豫康为苏娇做主。 苏豫康赶紧厉声制止了她。 然后就那样讪讪笑着,提出还是希望就和解的事情谈一谈的请求。 而且非常委婉地提到,毕竟是亲姐妹,从小到大玩玩闹闹的,玩闹怎么能当真呢……之类的辩解说辞。 苏鹿听到邱助理复述这些的时候。 扯了扯嘴角。 薄景深将她这扯着嘴角的笑容里的讽意看得清清楚楚。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还不如不笑呢。 她这样僵硬而嘲讽的笑容,薄景深看了心里不太舒服。 就好像……藏着多少苦似的。 “也是,他要不这么说我才觉得奇怪呢。”苏鹿声音平静。 邱助理问道,“您打算去谈吗?您若是不愿,也可以全权委托给我。请放心。” 苏鹿扯着嘴角,“还能一直都躲掉么,走。” 她站起身来。 抵达警局时,苏鹿转头看向薄景深,“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薄景深很不同意,皱眉道,“他们要是为难你……” “他们肯定是会为难我的。”苏鹿说得平静极了,像是早就已经习惯。 薄景深听了心里更不舒服,“所以我和你一起进……” 苏鹿想到了可能会有的难看场面,不知为何,还是觉得……起码现在不想让他看到。 在别人面前也就算了。 在薄景深面前,她总想要点脸。 尽管已经几次三番很没脸了,但每每到了这样的时刻,那点子可悲的自尊心就会作祟。 苏鹿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自己进去行了。你就让我这一次,好歹家丑不可外扬……” 这话一出,薄景深也没法拒绝了,只眉头深锁,坐在后座不言不语,显然不大高兴。 苏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很快下车去。 邱助理看她独自进去,不由得有些担忧,转眸对薄景深道,“薄总,是不是不太好?我先前和他们碰面过了,态度非常恶劣。我担心苏小姐会吃亏。” 薄景深没做声,嘴唇紧抿着,眉头拧得更紧,手在膝头攥成了拳。 她都说不要了!自己能怎么办? 违背她的意愿?说实话重逢之后,他违背她意愿的事情没少干,甚至说一直在干违背她意愿的事情。 但她刚才那话,不知为何,薄景深就听出了她的自尊心。 所以就……没法拒绝。 邱助理见他不做声,也就没好一直劝。 苏鹿走了进去。 苏豫康和朱心妍都在里头坐着等。 两人看上去都有些疲惫,不过还是不难看出衣着打扮金贵。 一看到苏鹿走进来,两人腾一下都站起来了。 “苏鹿!”朱心妍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尖利。 苏豫康则是直接怒道,“你还知道过来?!电话不接!把你妹关到这种地方来遭罪!你也算是个东西?!” 穿着制服的警员在一旁本来是打算做调解的。 看他们这态度,忽然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还被关着的那位,会胆子大到敢把姐姐推进海里,这绝对和爹妈的教育脱不开关系啊,也绝对和爹妈平时对姐姐的态度脱不开关系。 “这里禁止喧哗。”警员皱眉道,“而且你们作为加害者的家属想要和解,态度最好放好一点。” 苏豫康先前面对邱助理的时候,还只能讪讪的装孙子,这会儿倒是调子高起来了,“她是我养大的!现在反咬一口恩将仇报,我还得态度好一点吗!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们警察不是不管家务事么?” 这话倒也不假,清官难断家务事。 有时候碰上些什么夫妻矛盾啊,父子争端啊什么的,通常都是调解。 或者干脆就是社区去调解。 苏豫康转头就看向苏鹿,“还不赶紧签字同意和解?把娇娇放出来!她都在里头关一晚上了!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鹿倒是从始至终表情淡定,说实话就这场面,她早就习惯了。他们的话于她而言,早已经是无关痛痒的耳旁风。 苏鹿淡声对苏豫康说道,“让我签字放人可以,你以后别再给我找这些事儿。你想要怎么把苏娇卖个好价钱是你的事情,我不参与,你也别指望我来帮你给她拉皮条。” 苏鹿淡淡说出这话,朱心妍气疯了,顾不得贵妇人仪态,张牙舞爪就扑了上来。 第49章 扎心 应该谁也没想到这位贵妇人会忽然暴起发难。 所以谁也没来得及制止,旁边的警员也没反应过来。 朱心妍就已经扑了上去,在苏鹿脸上重重刮了一下。 苏鹿及时侧头,但颊侧还是被朱心妍保养良好的长指甲给刮出了几道红痕。 “干什么呢!”警员马上反应过来,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 朱心妍眼睛通红的瞪着苏鹿。 她是情-妇转正,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家世,结婚之后一直就在苏豫康的豢养下过着富太太的生活。 她的圈子,也都是一些富太太,甚至还都和她一样,是这种来路不正的富太太。 所以尽管有所听闻苏家在丰城的名声有些不太好,但因为她接触不到什么更高的圈子,所以能听到的声音总归是不多。 就她能接触到的这些富太太的圈子,因为本来就都是来路不正的,恐怕也不会觉得苏家这不正的家风有何不可。 所以哪怕朱心妍对苏家的名声有所听闻,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或者说刻意忽略了。 眼下却被苏鹿直截了当的提出来,而且苏鹿用的还是‘卖个好价钱’和‘拉皮条’这样的词。这就跟她曾经和别人取笑过苏鹿嫁给顾家,还算是卖了个好价钱一样。 简直让她不能忍。更何况还因为苏鹿,她的宝贝女儿在这种地方被关了一晚! 朱心妍根本就气疯了。 被警员制止了,她也没法再继续对苏鹿动粗。 于是就口不择言起来。 朱心妍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你也配和我女儿相提并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血袋子罢了,看你可怜才养你这么大,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苏鹿的脸色有些白。 听她说到这里,苏豫康皱眉制止道,“说这做什么,别说了。” 但朱心妍气狠了哪里停得下来,“我就要说!” 她伸手指着苏鹿:“个泥地里长大的野丫头,把卖给顾家是便宜你了!不然就你也配那么高价钱?你也配那么高的门第?!要不是看得起你,当初都不用老苏拆散你和你那穷小子男朋友,你就合该和那样的人摽一块儿!” “那才是最适合你的去路!你还瞧不上顾信?人家也压根没瞧上你啊!你和顾信既然黄了,那正好,卖得出去你第一次,就卖得出去第二次!” “你真以为我们没筹码了?五年前能用你那穷小子男朋友让你就范,五年后就能用别的筹码让你乖乖听话,你可别忘了,你那便宜弟弟苏逸,你当我们白养那么大的?要不是因为你有价值,他能过得那么舒服?你当我们家是慈善家呢?!” 尽管早已经感受过人心的恶意能恶到什么程度,但听到朱心妍这字字诛心的话,苏鹿还是忍不住有些手脚发凉。 她从小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清楚自己的处境。心里对这个家也一直有所保留。 但苏逸不一样,苏逸来到苏家的时候,年纪还小,他是真心把苏家当成自己家。 警员在一旁都惊呆了,主要是朱心妍这些话里,信息量有点大,一时半会儿还真让人听得意犹未尽捋不明白,以至于一直都没能阻止朱心妍的话。 这会子才反应过来,“呃,都说了禁止喧哗!你还越讲越大声了?!” 朱心妍余怒未消,反倒是苏豫康,好像是因为先前朱心妍这话,而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的不好意思,还是因为做了缺德事儿而惭愧。 警员问了苏鹿一句,“呃,请问你要和对方签字和解吗?” 这话说起来都觉得虚,谁会在被对方指着鼻子这样骂了一通之后,还能和对方签字和解啊? 苏鹿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苏鹿!”苏豫康喊了她一句。 苏鹿脚步都没停一下,头也不会地走了出去。 警员心想,对嘛,这才是正常反应。真要还能签字和解,那简直是软柿子到家了。 苏鹿匆匆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侧身站在墙角的那道颀长的身影。 薄景深双目泛红地站在墙角处。 先前朱心妍冲上去对苏鹿动粗之前他就到了,原本考虑到苏鹿的自尊心,他没打算贸然露面,哪知道朱心妍会动手。 他当即忍不住想冲出去。 然后就听到了朱心妍后面那一番话。 内容太多,信息量太大。 但他也反应过来了太多,那些扎心的关键字,无论听在谁的耳朵里,都不难听出其恶意。 捡回来的血袋子,看你可怜,泥地里长大的野丫头,卖给顾家是便宜你了,你也配? 都不用拆散你和那穷小子男朋友,卖得出去第一次,就卖得出去第二次。 能用你那穷小子男朋友让你就范,就能用其他筹码让你乖乖听话。 这些无论听在谁耳朵里都不难听出其恶意的词句,听在薄景深耳朵里,更是剜心刺骨。 捡回来的血袋子…… 薄景深清楚记得苏鹿的血型,是很稀少的熊猫血。 以前他刚知道的时候,还有些诧异,毕竟太稀少了。 她当时苦笑了一下说道,太稀少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彼时薄景深只以为,苏鹿说的是这血型太稀少了,真要有个什么事儿,危险都比普通人要大。 但眼下再想起来,或许苏鹿想表达的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捡回来的血袋子?她是谁的血袋子? 薄景深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一寸寸变冷。 拆散她和那穷小子男朋友,用你那穷小子男朋友让你就范…… 薄景深的眼,像被血染过一样红。 他脚步略略有些虚浮,缓缓走了出去。 就看到苏鹿站在路边便利店门口,手里拿着一瓶冰水贴着脸,敷着先前被朱心妍的长指甲刮出来的红痕。 薄景深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走了上去,从她手中接过冰水帮她敷着脸。 苏鹿显然有些走神,以至于薄景深走过来她都没察觉,他接过她手中冰水了,她才反应过来。 “你就该让我进去,有我在,起码没人敢打你。” 第50章 你叫爸爸都没用! “你就该让我进去,有我在,起码没人敢打你。” 薄景深的声音低沉微哑,撞进耳朵里。 苏鹿有点愣怔,其实她到现在,耳朵里都还是嗡嗡的耳鸣。 刚才朱心妍说出那些字字锥心的话语时,她就开始耳鸣,一直到现在都没消失。 但还是将薄景深的声音和话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明明在里头,被那样骂着,都能从头听到尾,都还能端住姿态。 此刻听到薄景深的声音,好像就端不住了似的。 眼眶一阵阵发热,鼻子也酸得很。 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她垂眸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声说,“还能让你和女人动手不成,有理都变没理了。” 薄景深没说话,苏鹿没等到他的声音,抬眸就听到他轻轻一声叹。 脸上的红痕并没出血,冰敷了一会儿之后,也没肿起来,倒是不明显了。 邱助理将车开到了他们跟前来。 “苏小姐,没事?”邱助理担忧问道。 “没事。”苏鹿浅浅笑了笑,“就是……这事儿恐怕还是得麻烦你了,我和他们实在是无话可谈。” “好的!您放心,尽管交给我。”邱助理马上就应了。 回去的路上,薄景深就给晏隋打电话,打算把返程的日子定了。 晏隋:“明天?” 薄景深:“怎么?明天不能飞?” 晏隋:“能飞是能飞,不过我本来以为你还打算逗留久一点,毕竟江二都过来了。” 昨晚游艇上的事儿,晏隋当然也清楚。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句,“昨晚的事儿,没事儿?” “没事。总之,就明天。你没什么事?”薄景深问道。 晏隋迟疑了一下,说道,“就是……唐呈能不能一起搭过去。” 薄景深没说话。 听到薄景深这边一直沉默,晏隋在那边打了个哈哈,“当我没说行?我知道你不待见京城的人。” “明天见。”薄景深对他这话不置可否,结束了通话。 晏隋结束通话之后,就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表情透出些无奈来,耸了耸肩膀。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正是唐呈。 唐呈笑了笑,“他哪里是不待见京城的人?他要是不待见京城的人,你又是怎么当了他朋友的?” 晏隋可是土生土长京城人士,而且还是那种,从小学到大学,都在京城念的。 晏隋笑道,“可能是我有他不可或缺的特殊技能?” 唐呈说道,“更可能是因为你不是我们这圈子的。” 晏隋笑骂一声,“靠!你这是暗指我家穷啊!” 晏隋家当然不穷,但和唐家,景家这种京城豪门家比起来,那的确是不在一个圈子里。 回到酒店后,薄景深没忙着带她回客房,而是直接去了位于酒店里的保健洗浴。 有舒舒服服的蒸房,还有非常专业手法很好的按摩。 一套下来,只感觉原本还郁郁的心情,都排解了不少。 苏鹿早就把手机关了,省得苏豫康再来烦她。认认真真地享受着解压。 倒是薄景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摆弄着手机发着消息,似乎在聊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以至于蒸桑拿前,苏鹿将一个水煮蛋往他额头敲过去时,他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避开。 啪一声,清晰极了。 苏鹿怔了怔。 薄景深也愣住了,他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看向苏鹿。 眼睛很慢地眨了眨,像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水煮蛋砸头。 苏鹿张了张嘴,哑然了片刻才喃喃道,“薄总,我以为你能避开的……” “薄总?你就是叫爸爸都没用!”薄景深眸子一眯,从旁边拎来了一筐圆乎乎的水煮蛋,咬着牙齿道,“苏小鹿你今天完了。” 苏鹿起身就跑,被他一把提溜住后衣领,然后一个水煮蛋就敲在她头顶。 说实话,头顶真不怎么疼。 但她还是惊呼一声,而后便咯咯笑了起来赶紧窜开。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手下留情啊。” 她眼睛都弯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薄景深穿着一身棕黄色的桑拿服,脖子上挂着条毛巾,手里还拎着一小筐圆乎乎的鸡蛋。 要不是身材好,脸好看。 就这一身装束,简直像随时能去下地干活儿的劳动人民似的。 而且此刻,劳动人民还来势汹汹。 “手下留情?放心,我敲完这一小筐,不会续筐的。”薄景深磨牙道。 苏鹿憋笑憋得肚子疼,续筐是什么鬼。 尤其是,薄景深脑门上还黏着一小块三角形的蛋壳…… 搞得她总忍不住盯着那小片蛋壳瞧,瞧了就忍不住想笑。 薄景深拎着小筐来势汹汹,都已经到苏鹿跟前儿了。 苏鹿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声音更温顺了,“阿深,我真的错了,你就饶了我。” 阿深两个字,让薄景深的动作倏然停了下来。 原本都已经准备敲到她头上的水煮蛋,也转了个方向,敲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薄景深轻哼一声,“就饶了你。” 他边说边扒掉蛋壳,将一个白白净净剥好壳的水煮蛋,塞到苏鹿嘴里。 手机震动起来,薄景深放下手中小筐,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起身朝外头走去,“我接个电话,给你拿点喝的进来。” “我要冰的奶盖茶。”苏鹿说道。 薄景深走了出去,这才接听了电话,“嗯,讲。” “具体消息倒是查不到,关于苏鹿身世的消息,好像被谁刻意掩盖了,而且也过了不少年了,很多消息的确无迹可寻。” 薄景深的眉头皱紧了些,“什么都查不到?” “哪怕是现在,很多领养收养的消息也都是保密的。不过苏鹿的医疗记录倒是查到了。” “怎么说?” “苏鹿是RH阴性AB型血,哪怕在阴性血里,也是最少见的那种,也是俗称的熊猫血。医疗记录上显示,她在年纪还小的时候,还登记过骨髓捐赠。” 薄景深紧紧抿着唇。 喉间一片干涩,声音都有些沙哑,问道,“捐赠给谁?” 那头沉默了片刻,答道,“苏氏集团苏豫康与原配妻子所出的长子,苏浙。” 第51章 苏浙 苏鹿明显察觉到,薄景深接完电话回来,情绪似乎就和先前不同了。 不是特别明显,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苏鹿问道。 薄景深摇头,“能出什么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将奶盖茶放到她手里。 苏鹿并未怀疑他的话,想想也是,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他还有功夫去买奶盖茶? 苏鹿叼着吸管喝奶盖茶,满足得一双小鹿眼都眯了起来。 薄景深坐在旁边,看似无意地问道,“以前也没听你说过家里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苏鹿一愣,眨了眨眼睛,吞掉嘴里的珍珠,抿了抿嘴唇,“嗯,因为我家庭状况挺复杂,其实也……挺羞于启齿的。” 苏鹿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那时候她甚至不愿让身边朋友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就更不用说是薄景深了。 薄景深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 苏鹿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奶盖茶,拿起一只水煮蛋剥给他。 边剥边说道,“其实也不是人人都像朱心妍和苏娇那样,我哥哥其实对我就还挺好。” 苏鹿说完这句,就听到薄景深冷笑了一声。 苏鹿:???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信呢……还是不信呢? 要说薄景深不知道刚才电话里那些,对她这话姑且也就信了。 但听了刚才那个电话之后,自然不可能再这么想。 苏浙能对她不好么?要是没有她,苏浙怕是早就成了黄土一抔了,哪还有今天? 在薄景深……或者说薄景深觉得无论在任何人看来,苏浙对苏鹿好都是应该的,而像苏豫康朱心妍那样对她不好的,合该下地狱。 苏娇的事情最后究竟是怎么处理的,已经不用苏鹿操心,甚至晚上时她直接开了机,也没有苏豫康和朱心妍的电话打进来,清净了不少。 苏鹿只要得清净就行,索性懒得去问事情究竟怎么处理的。 翌日,便和薄景深去了机场,踏上了返程。 比起海城这阵子天气不好还刮了台风而言,丰城的天气倒是好得一塌糊涂。 飞机尚未降落都能看出外头的阳光灿******起从丰城离开时的心情而言,苏鹿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或许是因为走的时候,和薄景深之间的关系还挺紧张,还没有现在这么明朗。 箱子里装着给许宁和程又然带的礼物,都是些海城的特产,一些海味干货。 虽说这年头网上什么都能买得到,但是她亲自挑选的买的,还大老远带回来,意义当然是不一样的。 薄景深理解不了她这乐趣,“你直接网上买了不是也一样么?” 苏鹿摇头,“不一样,这我亲自选的,当然更好些。” 薄景深:“……买的地方好像也有帮寄送的服务。” 苏鹿:“……” 她还真没注意到,此刻就只能硬着脖子道,“我自己提回来也挺好的,飞机那么大……放点行李怎么了……” 薄景深听得出来她肯定是忘记能邮寄这茬了,也不揭穿。 低低笑了一声,“行。拿来我帮你提。” 苏鹿倒是没犟,乖乖把箱子给他拖着了。 “走了,回头电话联系。”薄景深转头对到机舱口来的晏隋说了句,就和苏鹿进了机场大厅。 机场大厅里人不多,或者可以说压根就没什么人。 所以一眼就能够看到前来接机的人,站在旅客出口。 “景深。” 庄采南一身得体的套装,英姿飒爽的同时,剪裁合体又裹出她线条优美的好身材。她脸上妆容精致,眉眼和唇角都带着浅浅微笑,就像在海城时的那些不愉快都不存在一样。 站在庄采南身旁的程岩,身形高大挺拔,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苟言笑,轮廓非常深刻,眉眼也很深邃,五官和轮廓都不难看出几分混血的影子。 苏鹿依稀能看得出来,他的容貌似乎与那天海城酒局上见过的程东隅有些相似。 “BOSS,好久不见。”程岩声音低沉,和他外形给人的感觉一样。 薄景深看到他时挑了挑眉梢,“不忙?还有功夫特意来接。” “采南说要来接,我就跟着来了。”程岩面不改色,还上来接过了薄景深手里的箱子。 而后目光看向苏鹿,礼貌地点了点头,“苏总,幸会。” “幸会。”苏鹿点了点头,猜想这应该是薄景深的左膀右臂。 程岩:“我是薄总的特助,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很多的。” 苏鹿想到她往后的确是要和江黎一起做薄景深投资的项目,就点了点头,“是,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程岩:“走,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苏鹿刚准备点头,就听得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鹿鹿。” 很熟悉的声音,声线算不上特别低沉,但质感略冷,所以音质显得很独特,听了很多年了,一耳朵就能认出来。 苏鹿一怔,朝着声音的方向一转头,就看到站在等候区座椅那边的男人。 颀长的身板,俊逸的没什么表情的面容,透出清冷的气质来。 除了苏浙还能有谁。 苏鹿眼睛眨了眨,“哥哥。” 就只见原本还一脸没有表情的冷漠的苏浙,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幅度,但嘴角很浅地勾了勾。 薄景深眉心拧了拧,他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就是苏浙。 调查的时候,那边把他的照片也发过来了。 苏浙朝着这边走来,手里还捏着个塑料袋包着的东西。 走到苏鹿面前就递给她了,“喏。” 苏鹿一看,是自己喜欢吃的那家海蛎煎,还是热乎着的。 “谢谢哥,你来多久了啊?” “就一会。” 苏浙素来话少。 苏鹿还想给他介绍一下薄景深,但却不等她开口。 苏浙就说道:“走,车在门口等着了。” 他甚至没有看薄景深一眼,只转眸淡淡看着程岩,伸出手去。 程岩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非常干净的手,掌纹错综复杂。 程岩并不觉得对方是有什么握手的打算,所以没马上动作。 果不其然,苏浙的声音平静淡漠,“看得没错的话,这是我妹妹的箱子?请给我,谢谢。” 第52章 五年前那个小子 程岩都不知道为什么,就乖乖将箱子递出去了。 苏总的这哥哥,长得倒是没多霸气,甚至气势都不是BOSS那一款。 但也莫名颇有慑人的气场。 箱子递出去之后,程岩发现BOSS脸色有点难看,看来是做错了。 尽管他并不知道BOSS会和别人家的哥哥有什么龃龉。 “多谢。”苏浙淡声道谢。 一手拉着箱子,一手就顺遂地握了苏鹿的手腕,“走。” “哦……哦好。”苏鹿乖乖被他握着手腕,转眸看向薄景深,“那我就先走了。你……” 苏鹿转头就发现薄景深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甚至还细细想了一下。 难道是因为先前经过了时间很短也很轻微的气流? 于是苏鹿补充了一句,“你回去好好休息。” 薄景深的脸色更难看了,但终究没多说什么,只略略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苏浙身上。 苏浙冷淡的目光也对上了薄景深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薄景深觉得苏浙的目光里似有敌意。 其实像苏浙这样对谁都没多热络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觉得有敌意,但有时候只是错觉。 薄景深也见过不少人,他直觉苏浙的目光并不只是普通的冷淡而已,而是真的有敌意。 这可真有意思。 他的敌意从哪儿来的? 苏浙:“多谢这位……薄总是?谢谢你送我妹妹回来,那么就告辞了。” 薄景深:“客气了,我和苏小鹿,老交情了。” 薄景深觉得应该不是错觉,他分明看到苏浙嘴角冷笑了一下。 “那我先走了。”苏鹿说,想了想又说道,“那个项目的事情,改天再接洽。” 薄景深颌首,“嗯,你自己记得擦药。” 苏鹿乖乖点了点头,她脸上的伤还要继续擦修复药膏。 看着苏浙拉着苏鹿离去的背影。 程岩忖了忖,问道,“BOSS,你以前得罪过人家?” 薄景深皱眉看他一眼。 他这眼神,程岩就知道是没有了。 程岩有些疑惑,“那人怎么一副敌意的眼神……” 薄景深扯了扯嘴角,“是啊,我也想知道。” 苏鹿坐在副驾咬着还热乎的海蛎煎。 苏浙启动车子,“擦什么药?” “脸上。之前不小心被人弄伤了……”苏鹿转过脸去,给他看眼角那道伤口。 已经不是很明显,但苏浙还是拧紧了眉。 “怎么弄的?”他不悦问道。 “就前阵子,媒体……”苏鹿想了想还是不要和哥哥说这些了,“总之不严重。” “顾信倒是挺本事的,把你欺负成这样……我听说他带他那大肚子的小情儿去国外度假去了?”苏浙声音冰凉。 苏鹿知道哥哥一直反感顾信,尤其是顾信和陈雅西在一起之后,尽管苏鹿再三说过她和顾信就是协议,但苏浙还是烦他。 用苏浙当时的话来说就是:谁说是协议婚姻就能婚内出轨了? 苏鹿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和他已经离啦。”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能放任他带着小情儿在外头逍遥快活?”苏浙说道。 也难怪顾信会对这个大舅哥诸多忌惮。 “你这次回来多久?”苏鹿赶紧转开话题去。 苏浙非常优秀,虽然从没学过经商,却也是自幼耳濡目染,眼光独到敏锐。 但他大学其实是学医的,真要说起来,是程又然的前辈校友来着。 原本毕业时并没从医,子承父业从商来着,所以甚至在大学时候就做了不少投资。 但苏豫康把苏鹿的婚姻当成生意给卖了,实在让他太恶心了。 于是放弃了子承父业不说,出国去进修去发展,优秀的人在哪里都是优秀的,苏浙不仅在他自己的专业领域做得很好,甚至做的投资和创业都发展得非常好。 如果说薄景深主要是在科技领域发展得好的话,苏浙就是在医疗医药领域如鱼得水。 所以他回国的时间也不算多。 “看情况,时间不急。” 苏浙这话让苏鹿有些安心,有他在,苏豫康会消停很多。 苏浙将车子从机场高架开下去,苏鹿才看出来路线好像不太对劲,并不是回苏宅的路线。 “嗯?不回去?”苏鹿问。 她其实不喜欢回苏宅,每次回去都是各种阴阳怪气,但一直以来苏浙对回苏宅有种坚持。大抵因为那是他母亲当初生育抚育他的地方。 一般也只有他回来了,苏鹿才会去苏宅住几天。 但眼下这路线明显不是去苏宅的路线。 “嗯,不回去。”苏浙侧目瞥了她一眼,“你是真不喜欢告状啊,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不打算把苏娇在海城闹的事告诉我了?” 苏鹿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我说怎么他们忽然就消停了呢。” 原来是因为苏浙回来了。 “不回了,等我找个时间,把宅子拿回来。让她们一直住在那宅子里我忍够久了。”苏浙淡声说,“我住你小区那套房子去。” 苏鹿现在住的小区,她买的时候苏浙也跟着买了一套。 “好,我一直让保洁打扫着呢。”苏鹿笑眯眯的。 苏浙侧目看到她的笑,清冷的眉眼渐渐柔和起来。 “好了,不要扯开话题。”苏浙忽然道。 苏鹿一愣,“我没扯……” “刚那个薄。”苏浙开了个话头。 苏鹿心里一咯噔,“嗯……” “五年前那个小子?”苏浙声音凉下来,“你就是为了他差点被老苏打死,没错?” 苏鹿头皮都发紧,难怪她先前怎么觉得她哥对薄景深态度好像有点凉凉的。还真不是她的错觉啊。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再说了,当时他也不知情。”苏鹿声音弱弱的。 “所以你这马上就开开心心和人合作项目去了?”苏浙又问。 苏鹿心中轻叹,所以尽管哥哥很好,她有时候也怵他,太敏锐了,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其实什么都在眼里呢。 苏鹿小声道,“那……有项目有钱赚我还能不赚么。” 苏浙一针见血,“别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我正好不急着走,这什么项目回头我帮你看看。” 第53章 无意 要换做是别的生意,苏鹿肯定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但此刻却是有些犹豫。 苏浙眉毛皱起来,“鹿鹿你不是?” “啊……啊?”苏鹿无辜地看着苏浙。 苏浙:“连我帮你看看,你都不舍得?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项目?” 要知道,她刚和顾信结婚时,两家合作的那项目,就是她和顾信共同负责的,那个项目很大。 苏浙烦顾信,又怕她会吃亏,提出帮她看看。 苏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恨不得把所有事情全权交给苏浙来办。 而现在? 苏鹿赶紧摆了摆手,“我不是不舍得!只是……这只是个小项目,又是新兴行业,而且还有其他合作方。我怕耽误你时间嘛。” 苏浙睨她一眼,“这点时间我还是耽误得起的。其他合作方?谁?” “江黎。” “江家老二?”苏浙眉梢挑了挑,“那还真是要帮你掌掌眼才行,不然只要江溯帮他那弟弟看两眼,都够你喝一壶。” 苏鹿缩了缩脖子,小声喃喃道,“不至于。” 说白了,这项目在真正的大佬眼里,那就是她和江黎小打小闹的生意,她自己都是被临时赶鸭子上架的。 哪里值得这么多大佬频频关注了? 薄景深投资也就算了,起码目前看来并没打算多插手的意思。 但……江溯?苏浙? 这可都是千年的狐狸。 和他们比起来,苏鹿和江黎就是两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兔子而已。 “不至于?江黎在丰城虽然人人都觉得他不成器,做不了江溯那样的大事业,但他做过过的生意什么时候吃过亏的?”苏浙说。 苏鹿觉得也有道理,挺有道理。 要说是因为别人看在江家的面子……那还有不少家里面子不小的纨绔子弟,做生意见不着回头钱的也大有人在。 可能这和看不看谁家的面子没多大关系,纯粹是因为江黎想做的生意,哪怕是江溯看不上眼的小打小闹的小生意,江溯都不舍得让弟弟吃亏,哪怕自己的事业忙成那样了,也会拨冗帮着看看,不让弟弟吃亏。 “看不出来……”苏鹿小声嘀咕,“这还是个弟控。” 车开到小区时,苏鹿一下车就看到单元门口有个纤瘦的女子站在那儿等着。 她垂头站在那儿玩手机,因为工作劳累,时不时还抬手掩唇打个呵欠。 “你怎么来了?”苏鹿看到程又然站在门口等着,就笑起来,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程又然转眸看过来,脸上难掩疲惫之色,在看到苏鹿时还是笑了起来。 “还能怎么?还不是因为想你。”程又然说道。 苏鹿瞧她脸色,“你这是……才值完班?” “嗯,感不感动?流不流泪?” “感动。都快哭了。”苏鹿笑道,迎上前去,“我给你带了礼物,都是我亲手挑选亲手拖回来的。” 程又然:“没白疼你。” 苏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过我可不相信你纯纯的为了来接我,你……是知道苏浙回来了?” 苏鹿略带戏谑,她知道程又然一直对苏浙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要说是倾慕,又像只是对传奇学长的仰慕和崇拜,但要说是崇拜,好像……又不止。 总之苏鹿清楚看到又然的耳朵一点点红起来。 “咳!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捏着苏鹿的下巴将她脸转过来,看着苏鹿眼角伤口,“去找专家看过了?我还担心你约不到,那专家挺难约的。” 苏鹿:“……是不好约,别人帮我约的。” 程又然敏锐得很,闻言马上挑眉,拖长了音节,“喔……薄景深。” 一猜就中,也不愧是好闺蜜了,互相都了解得很。 苏鹿轻咳一声,嘀咕道,“你怎么不猜是顾信呢……” “他?”程又然冷笑一声,“他那满心满眼都是陈雅西,会为了你大费周折才怪了。” 虽然苏鹿也闹不明白又然对苏浙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不得不说,在对顾信的喜恶上,这两人还真是出奇的一致啊。 苏浙停好车走了过来。 程又然素来清冷的声线,此刻听起来都渲了柔和,“学长。” 苏浙正在看手机也没注意,听到这声才抬起眼来,略感意外地看着她。 然后稍稍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程又然笑道。 苏浙转眸就对苏鹿说道,“那你上去,我就回去了。” “啊……喔,好。”苏鹿乖乖应了一声。 苏浙转身就朝另一幢公寓走去,他自己在这小区也有一套房子。 但苏鹿其实感觉得出来,他原本是打算和自己上楼去坐坐的。 电梯里。 程又然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笑容,原本就疲惫的面容,此刻显得憔悴沮丧。 苏鹿知道,又然有时候比她还敏锐。 所以自己都能感觉到的事情,又然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呢。 苏鹿只能哄道,“怎么就一张残念的脸呢?难道有我陪着你还不够?” 程又然瞥她一眼,没做声。 苏鹿继续道,“我可还有在海城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要跟你讲呢。” “你是说答应给薄景深做情-妇的事情?”程又然本来有时候说话就尖锐,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刀子嘴,而且她本来对苏鹿这事儿就恨铁不成钢。 苏鹿小声逼逼:“男未婚女未嫁怎么能算是情-妇……” “你还挺光荣?” “那倒也没有……”苏鹿想到了什么,赶紧道,“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哥哥啊。” 程又然苦逼道,“我倒是想,问题是人压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苏鹿原本还不想让她这么苦逼,想要找话题转移她注意力的,但考虑到现在这话题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利了。 于是苏鹿只能……爱莫能助,任由程又然继续苦逼了。 这天程又然在苏鹿家睡的,她值完班太辛苦了,懒得再回去,和苏鹿聊了好一会儿,强烈表示了对海城天气的震惊,以及对苏娇行径的谩骂之后。 程又然终于精力不支,沉沉睡了过去。 在她刚睡去没多久,苏鹿就收到了苏浙发来的消息。 “等她睡了,你就过来。” 第54章 血缘 讲实话,苏鹿要不是绝对相信苏浙人品的话,她都快要以为他是不是在她家装了监控了! 不然他是怎么那么准确地知道程又然已经睡了? 对苏鹿的诧异,苏浙倒是不以为意。 “大惊小怪。”苏浙说,“那是因为我也值过夜班,知道那个状态能撑到大概什么时候就得睡了。” 苏浙的衬衣袖子整整齐齐地挽到了肘间,身上系着亚麻色的围裙,在流理台上动作流畅地摆弄食材。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食材,看来刚才他还出去过一趟了。 苏鹿伸手想帮忙,被苏浙拦住了,“我来,你坐着等吃就行。” 苏鹿笑了笑,“谢谢哥。” 苏浙:“项目的事情,我回头会安排个人过来给你,能力挺不错,能帮得到你。” 苏鹿:“好。” 苏浙:“家里那点事情你不用管。” 苏鹿:“好。” 苏浙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你还能说除了好之外的话么?” 苏鹿抿了抿嘴唇,迟疑了片刻,低声问了句,“小逸……还好么?你最近有没有他的消息,他……怎么样了?” 听到她问这个,苏浙笑了一声,但笑里没什么温度,甚至冷得很。 “好得很,这家伙,心安理得享受着你带给他的一切,还视为理所当然。都乐不思蜀了。”苏浙声音微凉。 在苏家,苏浙无论是对苏娇还是对苏逸都冷漠得很。 苏鹿也知道他不喜苏逸的理由。 但苏浙能不搭理苏逸,她却不行。 因为恐怕只有苏逸……才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没什么用,因为她的亲弟弟,居然因为对苏家有归属感,而与苏家他们同仇敌忾,反感甚至厌恶自己这个亲姐姐。 但血缘有时候又很有用,因为它有时候能让人变得更有力量坚持下去,面对人生的****。 听出苏浙话语里的不屑,苏鹿有些尴尬,轻轻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嗯……那就好。” 至于苏逸对她的态度……她也不能说是无所谓,只能说已经习惯了。 “我看,他也快回来了。”苏浙说到苏逸时,依旧是不冷不热的。 其实苏逸虽然对苏鹿很是反感厌恶,但对长兄苏浙却是敬重得很,哪怕苏浙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苏逸也愿意一直热脸贴上来。然后在心里怨恨肯定是苏鹿在苏浙面前告状说了他坏话之类的。 总之,苏浙回来了的话,苏逸也不会在国外逗留多久,他从小就黏苏浙。 苏鹿有些忧心忡忡,如果是以前,苏逸回来她当然高兴。 可想到朱心妍之前的话,苏鹿就忍不住有些忧愁。 苏浙的手艺很好,以前明明也不是个有厨艺的人,但他好像就是这样的人,学什么都会,在国外的时候就把手艺给练出来了。 苏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 打开微信页面,薄景深被她放在置顶,其实也是这次去海城,台风天她险些出事之后。 薄景深恶狠狠地拿过她的手机,把他的联系方式,无论是电话号码还是微信,都存到了她手机上。 至于置顶……倒不是他弄的,而是苏鹿自己。 此刻她点开了对话框,思忖了片刻,想发句什么过去,还没来得及操作呢。 就听见苏浙从厨房出来时就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就皱了起来,眼里有藏不住的厌恶。 苏鹿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打来的是谁。 原本还想发个什么消息出去的心情也顿时没有了。 苏浙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不耐地接通了,顺手点开了免提,将手机随手放在餐桌上,自己则是拿了个小手磨,坐在椅子上倒了点咖啡豆进去,慢慢地磨。 空气里很快就有咖啡的香味散开。 苏豫康在那头的声音,苏鹿虽是坐在客厅沙发,但得益于苏浙这套房子的装修非常简约,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从客厅到餐厅通透得很,所以她也能听得很清楚。 “小浙,都回来了,怎么不回家来住呢?往常不也都回来的么?你的房间我老早就让刘姐打扫好了。”苏豫康声音有些无奈,听起来姿态放得很低。 不得不说,人就是亲疏有别的。 苏鹿从来没听过苏豫康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次都没有。 苏豫康在她这里,永远强硬永远不讲道理永远不会让步,而且态度不好,说话无礼甚至是暴躁的。 而他对苏逸的态度则是冷漠,算不上暴躁或是无礼,但也没多少温度。 对苏娇能好些,可苏娇若是太任性的时候,苏豫康还是会有不耐烦的时候。 只有对苏浙不同。 大抵是原配所出的长子,是给他初为人父喜悦的那一个,终究是不同的,加之长子自幼身体又不好,就足够惹人心疼了,而且他还足够优秀。 以至于如果不是因为哥哥,苏鹿还真不知道,苏豫康会有这样温言软语的时候。 苏浙没做声,只有手磨的声响有规律地响起。 “小浙?”苏豫康听不到他声音,又唤了句,“你在听吗?” “哦,没有。”苏浙出声,声音很淡,“而且以后也不打算再听了,我听够你这些废话了。” 苏豫康在那头声音一滞。 苏浙:“我以前以为你虽然算不上好人,但对我还算不错,或许不至于那么无药可救,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他声音完全冷淡的时候,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凉。 苏豫康讷讷道,“怎么……怎么忽然这么说……” “你心里没数就算了。”苏浙继续磨咖啡豆,声线平静得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我不会回老宅。” “那怎么行!这是你家啊。”苏豫康赶紧道。 苏浙轻笑了一声,“对,那是我家,所以我当然该回去。我也会回去,但不是现在。我妈死的时候,那房子是留给我的,但当时我未成年,所以由你代管而已,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带着你的妻女,从我妈留给我的宅子里,滚出去。我忍她们够久了。” 第55章 不讲情面 就算对苏浙一直态度很好,听到这话,苏豫康还是难免有些激动了。 只不过这种激动和对苏鹿说话时的激动不同就是了。 苏豫康急道,“那怎么行?小浙,你朱姨和娇娇都是家人啊,娇娇更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朱心妍当初怎么进家门的,我也不多说,你我都清楚。那时候我年纪小,没法计较太多罢了,长大之后,一直懒得计较太多而已。但想想,好像我的懒得计较,让她们觉得有恃无恐?” 苏浙放下小手磨,将滤纸边叠好,放进滤杯里,从电磁炉上拿下烧好热水的手冲壶来。 咖啡粉倒进滤纸,手冲壶细长的壶嘴里吐出热水,浸湿滤纸和咖啡粉,将馥郁浓香的咖啡色液体,滴进下方的杯子里。 苏豫康在那边一下子没做声。 朱心妍的确是情-妇进的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那段时间,苏豫康一直有些谨慎,就担心身体不好的长子会生气,没想到那时苏浙很平静的接受了,或者不能说是接受,而是默认了。 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苏浙会忽然旧事重提。 “小浙啊,不管怎么说,你朱姨这些年对你还不错,娇娇也敬重你。你……”苏豫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了,刚忘记说了,我苏浙只承认自己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妹妹。并不是苏娇。”苏浙补充道。 已经冲好一杯咖啡,他抬眸朝客厅沙发上的苏鹿看去,冲她招了招手。 苏鹿听着他的言语,心里涌起温热,哪怕能猜到接下来苏豫康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语,她觉得也无所谓了。 苏鹿站起身走过去,接过苏浙递来的咖啡,她动动嘴唇,用口型说了句,“谢谢哥。” 苏浙勾了勾嘴角,继续磨豆继续冲。他是非常耐得住性子的人。 苏豫康在那头急道,“你是说苏鹿?!她……她究竟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就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认了?都不要了?她怎么跟你血脉相连了?” 苏浙:“你说我怎么跟她血脉相连?” 他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移植了她的骨髓。这难道还不算血脉相连? 苏豫康听出他的意思,在那头滞了滞,而后声音就充满了怨气,“养她这么多年,养得害得我一家反目。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留着她!” “够了!”苏浙的声音终于有了情绪起伏,不欲听他多说什么,只道,“一个月。一个月过后,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就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苏浙抬眸看向客厅沙发。 “小鹿……” 原本还打算安慰安慰苏鹿,毕竟刚才苏豫康的话,着实不好听。 可看到的却是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背舒舒服服靠着靠背,一手端着咖啡杯慢慢饮也就算了,一手还捏着块小饼干咔嚓咔嚓,像是只偷吃的小老鼠。 苏浙心里原本那些担忧顿时消散了,他垂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但苏浙还是要送她回去。 送到单元门口,苏鹿看向他,笑了。 “笑什么?”苏浙挑眉。 苏鹿摇了摇头,“哥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的情绪,还特意送我回来,这才多远点儿路啊?你别担心苏豫康的话影响我的情绪,我……早就习惯了。” 苏浙定定看了她片刻,轻叹了一口,抬手起来在她发顶揉了揉。 苏浙知道她说这话,是想要让他放心。 但她不知道,她这话只会让人更心疼。 这是什么好事么?居然习惯了…… 也是因为这一打岔,苏鹿这晚就没和薄景深联系,翌日又要回公司去处理去海城的这些日子里堆积下来的工作,过目文件,开会,等等等。 等忙活完这一遭,都已经四天后了。 苏豫康和朱心妍苏娇,倒是都没来打扰过她。 苏鹿的日子虽然忙碌,但还算自在。 “苏总,只要以后那几位别来找茬,我宁愿多加班。”许宁坐在苏鹿办公室的沙发上,捧着盒饭大嚼。 因为这几天工作多,苏鹿看她也辛苦,每天都从不错的菜馆里定了外卖过来,还会买回她喜欢的奶茶。不止许宁有,整个秘书室都有。 只不过许宁和她熟稔,关系也好,会来她办公室陪她一起吃就是了。 苏鹿知道许宁话里的‘那几位’说的是谁,说来也难为许宁,在她身边工作这么长时间,她都没给许宁什么气受,但苏家那些,倒是没少让许宁受冤枉气。 “是啊,你这也是磨练出来了,我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过来找茬时,还把你给气得哭鼻子了?”苏鹿笑道。 “嗨,那时候少不更事。现在他们就是往我脸上吐痰……”许宁振臂道。 苏鹿皱眉,“太过了。这吃饭呢。” “太过了吗?”许宁换了个说法,“现在他们就是指到我鼻子上来,我也能笑着给四两拨千斤回去!我成长了啊苏总,我成长了。” “是啊是啊。”苏鹿连连点头,“既然你这么大义,加班费我就不给了?” “苏扒皮。”许宁笑道,“不过……你不是说之后要合作个新项目吗?怎么那边还没有动静?需不需要我去接洽一下。” 苏鹿恢复工作之后,就把要和江黎合作项目的事儿和许宁提了提。 眼下许宁忽然问起来,苏鹿想起的确这事儿还没提上日程。 许宁揉了揉鼻子,“苏哥还问过一嘴呢。” 许宁口中的苏哥指的是苏浙,苏浙的确也说过,要帮她看看这项目。 “是啊,不用你去接洽了,我自己去。”苏鹿说道。 许宁收拾了饭盒拿出去,苏鹿坐在沙发上有些走神。 是啊,这几天自己工作忙,倒也没时间并且也不愿去多想。 但其实…… 苏鹿握着手机,嘴唇轻轻抿了抿。 从海城回来到现在,薄景深就没再和她联系过。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忽然……没联系了。 虽然,好像在去海城之前,他俩本来也没啥联系。 但从海城回来,苏鹿总觉得应该和以前不一样才对。 第56章 修罗场 苏鹿将电话拨了出去。明明在海城时两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了,而且当时在面对他的时候,明明也很自在了。 但此刻拨出电话时,心里还是隐约有些忐忑起来。 并没响很久,那头就接了起来。 苏鹿眼睛亮了亮,“喂?我……” 那头传来的却并不是薄景深的声音。 “苏总?您好。” 尽管只听过一次,苏鹿还是认了出来,这是薄景深的助理,程岩的声音。 苏鹿抿了抿唇,“你好。” “我是上次在机场见过一面的程岩。”程岩自我介绍了一句。 “嗯,我听出来了。”苏鹿说,“请问薄景深在吗?” “薄总有些繁忙,很抱歉,恐怕没法接电话。”程岩公事公办道,“苏总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说。” 苏鹿停顿了片刻,才也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称呼也已经改了,“就是之前薄总说过的新项目企划的事情。” 程岩:“这件事情您随时可以和我接洽。” 苏鹿:“好的,不如你将公司地址给我,我可以过来当面谈。” 结束通话后,看着程岩发到手机上的地址时,苏鹿有些懵。 如果她看得没错的话……这地址的的确确就在名阳大道上?和她公司所在同一条街道? 苏鹿眼睛眨了眨,想到眼下连联系都联系不到薄景深,他这让人摸不清的奇怪态度。 再看着眼下这隔得就差不在一栋楼里办公的距离,苏鹿还真是不好判断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什么意思。 “苏总。”许宁进了办公室,递过一份文件给她,问道,“新项目需要我和您一块儿去接洽吗?要是远的话……” 苏鹿摇了摇头,“不用,不远。”她顿了顿,补充道,“近得很。” 许宁拿着电话准备打给司机,“能多近,总不会走路就能到,我帮你叫司机。” 因为自家公司的位置在名阳大道,所以许宁也清楚,那些大公司的选址通常都在CBD那边,地段别提多好了。 可此刻却看到自家老板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苏鹿将手机屏幕递到许宁眼前,给她看屏幕上显示的地址。 苏鹿:“还真是走路就能到。” 许宁皱眉认认真真盯着她屏幕上的地址看了半晌,一脸苦大仇深地说道,“苏总,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国外生意做不下去了黄了,所以才回国发展市场的?” 苏鹿:“……”她对于许宁的想象力也是挺佩服的。 许宁:“就这样规模的公司,怎么不得在CBD买一栋啊?居然和咱们公司在一条路上,莫不是这条路上的风水好?” 苏鹿在她肩上拍了拍,“少迷信。好了,这么近,也不用你陪我去了,我自己去就行。” 下午,苏鹿就散着步前去博盛。 她甚至还在楼下便利店买了根雪糕,一边吃一边走过去。 看着公司前头,苏鹿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自己被媒体围堵。 明明什么消息都还没来得及爆出来,但在那个当时,他却那么及时的恰好的出现了,解救了她。 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恐怕也不是什么路过。 他们的公司就是街头巷尾的距离,她这边的动静,他那边或许就知道。 原本还因为他这几天毫无联系的让人捉摸不清的奇怪态度而低落的心情,似乎又有了那么一些些升腾起来。 苏鹿第一次来博盛,不得不说,黄肯定是没黄的,要黄了的公司,修不了这么漂亮。 但因为才刚回国发展,员工还在陆续补充中,并不是很多,前台就一个人,但看起来很是利落的样子。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问道。 苏鹿点头,递出自己的名片,“我约了程岩助理。” “好的,请稍等,我问一下程总助。”前台朝着一旁休息区的沙发,比了个请的手势。 苏鹿走过去坐了下来,倒是能好整以暇地打量一下这个崭新的公司。 记得没错的话,以前这栋楼好像是个什么设计公司的,难怪修得这么有设计感。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苏鹿原以为是程岩,她略略抬起下巴,朝电梯处看了过去。 但电梯里走出来的却不是程岩。 而是……薄景深。 苏鹿目光有些怔,他一身不算正式的装束,颇有质感的黑色丝质衬衫,并不显得刻板,领口扣子松开一粒,露出好看的锁骨。烟灰色的修身九分长裤裹出逆天大长腿,脚上蹬一双休闲鞋,露出关节清晰的踝骨。 任谁看着这样的男子,年轻俊秀的,都想不到这会是这样一家大公司的老板。 而他旁边跟着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子。 苏鹿出入丰城上流社会这么些年,也看过不少美人胚子了,陈雅西就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美而不俗,艳而不妖。也是有这么好的外貌条件,不然也不会走模特那条道路了。 但不得不说,薄景深此刻身旁跟着的这个女子,和陈雅西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甚至因为没有陈雅西那种艳丽,而更显得多了几分天真的纯美。 看起来,格外年轻了。 苏鹿自认自己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 但眼下这女子,看起来至多也就二十岁,满脸胶原蛋白和不染阴云的纯真。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挽着薄景深的手臂,姿态亲昵极了。 苏鹿平缓地呼吸,认真地想要忽视心里那一抹酸痛。 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休息区这边,苏鹿静静地看着他们相携走过。 叮,又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 程岩从电梯里走出来。 前台看到了,就朝苏鹿这边招呼,“苏总。” 这两字一出,原本都已经走到大厅玻璃推门处的薄景深,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前台又看向程岩,“程总助,苏总在这边。” 程岩有点头疼,眼下这是什么修罗场啊。 虽然他懒得关心BOSS的感情,但毕竟不瞎!怎么样也能多少看出来,BOSS和这位苏总的关系匪浅。 不然在机场时BOSS不会是那个态度,不然庄采南不会把她当成假想敌。 但眼前这修罗场,实在是…… 第57章 心不在焉 苏鹿站起身来,姿态得体,倒也没有对已经停下脚步的薄景深故意视而不见。 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礼貌客气的姿态几乎是无可挑剔的,对薄景深轻轻点了点头,“薄总。” 薄景深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只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我来和程总助谈谈项目的事情。”苏鹿说着,走到了程岩跟前,“程总助?” 薄景深的目光这才偏了偏,朝程岩看过去。 程岩:“啊,请跟我来。” 程岩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苏鹿朝电梯去。 苏鹿走进电梯,看着依旧在大厅站着的薄景深。 她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双方的视线。 苏鹿脸上的笑容才落了下来,她无声的长长呼出一口气。 大厅里。 “怎么了?”身旁的女子扬眸看着薄景深,“那我们还去不去吃啦?你不是说那家饭店好吃么?” 薄景深侧目睨她一眼,“我没说,是你自己说那家好吃,非要拉我去。” “哎你怎么这样啊!”女子皱眉噘嘴,模样丝毫不见难看,只显得娇俏,“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不能,谁叫你不请自来。快滚。”薄景深迈步朝门外走,“我让程岩给你订票?” “你真是没人性啊!”女子却并不因他的冷言冷语而退却,不依不挠地跟上去牢牢抱着他的胳膊,“我不管,反正我现在赖定你了!” 薄景深懒得理她,一只手任由她搂着,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给江溯发消息。 苏鹿坐在会客室里,有些走神,目光没什么焦点地落在桌面上那盆墨兰上。 “苏总。” 程岩端着杯咖啡走进来放在她手边,然后将一沓文件放在另一边。 苏鹿迅速收敛了情绪,拿起文件认真翻看起来。 差不多看完的时候,江黎来了,旁边还跟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瞧着就很是精明利落的样子。 “哟!苏鹿!”江黎乐呵呵的,自顾自在会议桌对面坐下,“你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直接过来啊。” 江黎摸了摸鼻子,“还是我哥让人把我给拎过来的。喏,给你介绍下,这是陈驹。” 苏鹿看着江黎身旁的陈驹,想到苏浙说过,江溯从不让自己弟弟吃一点亏,这陈驹看起来就很精明利落的样子,显然就是江溯派来给弟弟办事儿的。 “我就顺便过来谈谈,正好公司离得近。”苏鹿微笑道,“主要我也没接触过这个领域,怕做不好,所以提前谈谈也是想多了解了解。” 江黎一合掌,“对!就是近!这楼还是我帮他找的呢,当时我都给他找好CBD的楼了!他非说要在名阳大道上找,然后才找到了这栋,别说,还真不错。” 苏鹿闻言一怔。 原来……定址在这里,是薄景深的意思么。 之后的谈论,按部就班。 有程岩和陈驹在,其实还谈得挺顺利,只不过,陈驹话里话外多少没太把苏鹿看在眼里的感觉。说话时都是对程岩说的,甚至没有打算对苏鹿多说什么的意思。 江溯打算和薄景深一起投资,按比例算,苏鹿就只能算很小的一部分了。 陈驹没把她看在眼里也正常。 但程岩却帮着苏鹿,察觉到陈驹的态度,并且几次引导无果后,程岩的态度就强硬了起来。 我们薄总的意思,这事是全权交给苏总的,真要说起来,我今天也只是个旁听而已。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到此为止。” 陈驹这才讪讪赔着笑,倒是没敢再不把苏鹿放在眼里了。 只不过这一出就让江黎很不好意思,他也很反感兄长派来的人是这么个态度,但眼下当着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连声对苏鹿道歉。 搞得苏鹿也跟着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本来还没当回事儿的。 也是因为这一出,所以事情谈得差不多之后,江黎也没久逗留,马上带着人走了。 “那……我也先告辞了。”苏鹿说道。 “好的,苏总慢走。今天不好意思了,不过您放心。”程岩一边收拾会议桌上的纸张,边说道,“就江二少的脾气,下次就见不到这陈驹了。” “我没介意。”苏鹿笑了笑,想到江黎的直脾气,觉得的确是有可能。 程岩送她下去,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匆匆走进大厅的庄采南,她手中提着几个奢侈品牌的盒袋。 看到程岩和苏鹿走出来,庄采南的脚步停了停。 程岩挑眉,“购物去了?” 庄采南面色滞了滞,“……帮景若小姐买的。你这是?” “送苏总。”程岩说道。 苏鹿从博盛出来,脑中依旧浮着先前庄采南说的话。 景若……应该就是先前薄景深身旁那个女子的名字了。 苏鹿按照原路走回公司,在楼下便利店时,又买了根雪糕,白桃乌龙的,和她来的时候吃的那根一模一样。 明明同一款口味的雪糕,但此刻仿佛就没了滋味儿。 而且,走进公司大厅,还看到黑个脸在那儿等着的苏豫康。 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是糟透了。 苏豫康看到她,心情也很不美丽,尤其是,他焦头烂额的,她居然还在吃雪糕! 当然,对于看不顺眼的人,她无论是吃什么或是什么都不吃,都一样不爽。 看着苏鹿在吃雪糕,苏豫康更是不痛快,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苏鹿心情不好,也懒得应付他,“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苏豫康只要一面对苏鹿,好像就习惯性的态度不好。 就好像对她无论怎么不客气,都是应该的。 一直以来她也习惯了,反正他就算态度好,她也不爱听。没差。 “哦,既然没事,那你慢慢坐。”苏鹿叼着冰棍就走向电梯。 苏豫康眼睛都圆了,“你这什么态度?!” 苏鹿转头看向他,反问道,“你这什么态度?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来求我办事儿的?不管你是找我办什么,还是要让我在谁面前说什么好话,不好意思,我拒绝。” 第58章 卖关子 “你!”苏豫康气得脸更黑,他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像先前那样说话大声了,只不过内容依旧不中听。 “苏鹿,你可别忘了,毕竟是苏家把你养大的,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一直以来,你日子过得也不差,人吃水都不忘挖井人。你别忘恩负义。” “我怎么敢?”苏鹿将冰棍扔进了电梯门口的垃圾桶,“我就是因为一刻都不敢忘,才搭进去这么多年。” 她定定看着苏豫康的眼睛,“苏浙那儿,我说不上话。你作为父亲都说不上话,我能说什么?” 苏豫康张了张嘴,表情讪讪。 “至于其他的,我苏鹿没本事,做不了大生意,成不了大事,也帮不上忙。” 说完,电梯正好到了,她走进电梯去,“你与其总在我这儿骂骂咧咧的,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苏鹿回到办公室时,许宁就看到她一身的阴郁。 许宁一惊,“怎么?这是……黄了?谈不拢?” 苏鹿叹道,“没黄。” 许宁松了口气,“那就好,吓我,我还以为事情黄了呢,您这一身残念的样子……” 苏鹿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苏豫康在大厅堵我呢。” “哎哟。”许宁抬手一捂眼,“那这的确难怪您这一身怨念,不过……” 许宁偷笑庆幸,“他居然没上楼来祸害我,而是选择擒贼先擒王的直接堵你,我这忽然有点欣慰是怎么一回事?” “我这忽然不想给你发奖金了是怎么一回事?”苏鹿道。 许宁搓着手告饶,笑眯眯地出去了。 下班时,苏鹿肚子就有点不舒服,大概是今天雪糕吃多了。 “苏总,那我先下班……哎?你脸色怎么不太好。”许宁问道。 苏鹿摆了摆手,声音有气无力,“不知道,可能今天雪糕吃多了。我回去休息休息就行。” 许宁不放心,皱眉道,“那不行,我看……还是我陪你去喝点粥,你这状态,回家估计又自己随便对付对付。” 苏鹿笑了笑,“好。” 所以她很多时候并不把许宁当下属,而是当朋友。就是因为她有时候表露出来的关切,真诚又体贴。 收拾了一下,和许宁一起下楼,在电梯里,许宁还有点慌慌的,小声问苏鹿,“苏总,你说那位会不会还在大厅蹲着呢?” “应该……不至于。”苏鹿也不敢说确定。 许宁却很有心理阴影地说道,“怎么就不至于,您是不知道啊,之前我借由开会没空想躲过去呢,他硬是能等到我出来啊,几小时啊!” 苏鹿原本还没那么大感觉,眼下倒和许宁颇为感同身受的。 以至于电梯门一打开,两人都有点鬼鬼祟祟的,探头朝外看。 明明就在自己公司,但就是莫名搞出一副做贼的既视感。 “鬼鬼祟祟看什么呢?” 忽而一道声音传来。 苏鹿和许宁原本都弯身探头的姿势,说话的倒不是苏豫康。 苏鹿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就稳了,赶紧站直了身子,从电梯里出去。 苏浙站在一旁,双手抄在身前看着她。 苏鹿:“啊,没事。” 许宁:“因为苏先生下午来过。” 两人同时说道。 苏浙听到许宁的话,眉心拧了起来,问苏鹿,“他又来找你了?” “嗯,没说两句就走了,我也没细听,大概是希望我在你面前说说好话。”苏鹿道。 她从不在苏浙面前主动诉苦,并不是因为她圣母矫情,而是,归根结底,苏浙总归和苏豫康是亲父子,他可以愿意帮苏鹿,站在她这边。 但她若是总是主动诉苦,告状,挑唆他们的父子关系。 就总有点……不太厚道。 而且苏鹿知道,自己若是告状,在苏浙这里其实很管用。 果不其然,苏浙说道,“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说着,就握着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走到旁边去了。 接通之后,苏浙淡声道,“常律师,我苏浙,之前让你办的事情,我需要加快进度。” 许宁是不知道苏浙在说什么,但苏鹿清清楚楚。 无非就是要将朱心妍苏娇母女,从苏宅赶出去的事。 苏浙讲电话没耽误太多时间,走到一旁去还没五分钟,就结束通话走了过来。 “好了,走。”苏浙说着看向许宁,“小许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晚饭?” 许宁连连摆手,虽然苏浙并没有苏家那些人的架势,但依旧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所以可以的话,许宁还是愿意保持距离的。 “不用啦,您和苏总去就好,本来我还担心苏总今天雪糕吃多了胃不舒服,打算陪她去吃点粥呢,有您陪着我就放心啦。” 许宁一边说就一边挥挥手告辞,脚步轻快从公司大厅离开。 苏浙侧目睨着苏鹿,“几岁了?还吃雪糕过量了?” 苏鹿摸了摸鼻子,“其实没吃多少,许宁说得严重罢了。” “走,本来订的也是清淡的馆子。带你去吃点热乎的。” 苏浙开车从名阳大道出去,一看路线,苏鹿就猜到是要去哪里。 “去澜馆啊?” “嗯。”苏浙丝毫不因为高峰期堵车,还要穿过半个城市去城郊的私房菜馆,而有什么不耐。 “就我们俩,随便吃点得了……”苏鹿看着前头排成长河的车尾灯。 苏浙侧目很浅笑了笑,他笑容非常少,能有个浅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谁和你说就我们俩?” “嗯?”这倒是苏鹿没想到的,“还有谁啊?” “一个朋友,你也认识。我不是说派个人来帮你么?就他了。正好他也想见见你,就一起吃点。”苏浙说。 苏鹿眨眨眼,“谁啊?” 苏浙:“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鹿原本还想追问,但苏浙居然都学会卖关子了,她也就配合配合,没再多问。 车子开到澜馆时,天差不多已经黑了。 这是丰城口碑挺好的一家高档私房菜,环境优美,装潢高档,消费也挺高。 门口停车场停着的,有一辆算一辆全是豪车。 下车和苏浙朝馆子正门走去,就看到正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冲着他们招了招手,然后迎了上来。 第59章 乔礼 男人身形高大,俊朗的面容上,眉眼温和。使得原本因为身形高大而带来的压迫感,也在这温和的眉眼里消解干净。 他走近了,苏鹿也看清了他的脸,顿时愣了愣。 “乔礼?” “没大没小。”乔礼笑道,“叫哥。” 乔礼是苏浙的老同学,苏浙自幼因为身体不好,性情孤僻,其实并不好相处。 但乔礼温和开朗,倒是少有的能和苏浙玩到一块儿的人。 真要说起来,苏鹿叫声乔礼哥也是可以的。 苏浙:“行了,她胃不舒服,先进去。” 澜馆里的装修很是高档,颇有风味。 也有包厢,但其实大厅里的落地窗正好对着外头的小桥流水亭台,环境比包厢更清幽。 订的位置就在落地窗边一个竹屏卡座。 苏鹿虽然和乔礼也有很久没见过了,但到底是认识的,也就没那么拘谨。 坐下后。 乔礼:“怎么就胃不舒服了?” 乔礼温和体贴,边给她倒上热茶边关切问着。 “这么大的人了,吃雪糕吃多了胃不舒服。”苏浙端着杯子,说得略带笑意。 苏鹿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吃多少。” 见苏浙依旧带着笑意,苏鹿强调道,“真没吃多少!” “行行行。”乔礼打圆场,“没吃多少就没吃多少,那我点单了?” “嗯。”苏浙点头。 乔礼扫了桌面上的点单二维码,点了些清淡的菜色,还特意给苏鹿点了一小罐养胃的薏米山药粥。 “你倒是会巴结。”苏浙说。 乔礼也不觉得被冒犯,笑道,“那可不得好好巴结么?”他说着看向苏鹿,“对,苏总。” 苏鹿:“???” 她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苏浙说了要派个人来帮她。 难道就是乔礼?! 苏鹿不可置信地问苏浙,“难道你说的是乔礼?” 乔礼补充:“叫哥。” 苏浙睨他,“哥屁,马上就要在鹿鹿手下做事了,还哥。”然后转头看向苏鹿,“是。就他。” 苏鹿震惊,“可……可是,可是……” 她说话都不利索了,片刻才憋出来一句,“可是乔礼不是学医的么?!” 是的,乔礼和苏浙是同学,都是学医的。 苏浙端杯饮茶,眉眼里噙着浅淡的笑,“多新鲜呐,我也学医的啊。” 苏鹿心说是啊你们一个个的弃医从商得很是麻溜嘛。 乔礼安慰道,“鹿鹿,你放心,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我办事还是很不错的。” 就在这时,有人从门口进来,服务员恭谨地问候,“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有,订了卡5。”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但声线没什么温度。 在他身旁的女子声音倒是清脆娇俏,冲服务员比出手指来,“卡5,两位喔!” “别闹。三位。”男人拧眉纠正,原本没什么温度的声线,听起来更加不耐了。 “好的,请跟我来。”服务员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他们去座位。 绕过了几座竹屏卡座。 男人的目光忽然停住了,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一座竹屏卡座里的女人身上。 苏鹿依旧穿着今天去博盛时的那一身,垂坠的阔腿西裤,真丝衬衣。正式却不失优雅。 只不过她此刻,将下午时挽在脑后的长发放下了,细软柔滑的发丝披散在后背和肩头,光是看着都能想象那一头发丝的柔软触感,将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 而坐在她身边的,是个面容俊朗温和的陌生男人。 正殷勤地给她盛粥夹菜。 她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在他身边时的拘谨,她此刻看上去仿佛每一根发丝都很放松。 这一幕,深深扎进薄景深的眼里。 服务员见他忽然停住,“先生?这边请。” 景若拉了拉他的袖子,“怎么啦?” 怎么气压好像就更低了呢? 薄景深冷声,“没事,走。” “哦。”景若应了一声,略略朝先前他目光所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跟着服务员去了卡座。 苏浙淡淡垂眸,将先前朝远处看去的目光收回来,目光有些冷。 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乔礼和苏鹿时,目光中的冷意才渐渐敛去。 乔礼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 “来,苏总喝粥。” “来,苏总吃菜。” “来,我给苏总挑鱼刺。” 苏鹿哭笑不得,“乔礼你够了啊……” 话虽这么说,但不得不说,原本还很不虞的心情,被乔礼这样一闹,反倒缓解了不少。 若是真就她和苏浙两人,就哥哥那性格,缓解她心情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胃好点了?”苏浙问道。 其实哪那么快能好,自己的胃是老毛病了,说白了就是这几年老被苏豫康拉去各种酒局给磨出来的毛病。 没那么容易不舒服,但是若是不舒服了,也没那么容易能缓解,拖个一两天都不得劲是常事。 但苏鹿还是答道,“嗯,好多了。” “那就好。”苏浙点点头。 乔礼:“不行就说,我和苏浙好歹是医生。虽说暂时退役了……” 苏鹿笑着起身,“真的好多了。你们坐,我去下洗手间。” 澜馆的洗手间没在大厅里,而是在外头有座装潢不错的小房子。 可能是要变天了,澜馆本来就位于郊区,一到室外,就察觉到了凉飕飕的风。 苏鹿眉头皱了皱,原本还稍好些的胃,这会子好像又不太行了。 她伸手揉着胃,走进洗手间。 一走进去,就看到洗手台前,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正在洗手。 苏鹿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她穿着和在博盛大厅时见到时不同,换上了一身小洋装,洋装衣边的小小标志,和庄采南那时提着的盒袋上的奢侈品牌LOGO一样。 苏鹿知道自己这样盯着人看,有些失礼,但就是没能忍住。 直到景若洗好手直起身来,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看过来了,苏鹿这才赶紧走进隔间去。 听着外头高跟鞋出去的脚步声,苏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既然她在这里,那薄景深是不是…… 第60章 重演 景若从洗手间出去,还有些疑惑,回眸看了洗手间门几眼。 刚走出这所小房子,就看到薄景深正在庭院的石桌坐着,夜风吹得周围的竹子沙沙响,他坐在夜色里,夜风中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瑟。 他手臂搭在桌面上,修长的指间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 景若:“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薄景深转身看了她一眼,目光不冷不热,有些冷淡。 如果说这目光只是有些冷淡的话,他扬了扬夹烟的手之后说的话,就可以说是非常冷淡了。 他说:“瞎了?在抽烟看不出来?” 景若跺了跺脚,“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不能,所以你赶紧的,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薄景深冷道。 “我不。”景若瞪着眼,“我就不!” 薄景深懒得理她,不说话了。 景若在他对面坐下,伸手道,“给我一根。” 薄景深皱眉看她。 景若:“干嘛?就兴你出来散烟,不兴我也抽么?” 薄景深:“滚蛋。” 景若一副耍赖的姿态,搂着他的手臂。 “我不,我就这样了。哦对了你那个合作伙伴也在洗手间,兴许等会儿就出来了,正好让人看看你是怎么欺负小姑娘的。” 薄景深眉头拧着,抽回自己手臂,“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合作伙伴?” “就那个啊,今天在你公司大厅里看见的那个女人,长特漂亮一看就是你的菜那个。程总助不是接待她上楼了么?不是你合作伙伴是什么?” 景若自顾自地说,没有注意到薄景深的眼神已经变了。 苏鹿抱着马桶吐,尽管刚才吃的全是温和养胃的食物,但她还是不舒服,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从隔间里出来,去洗手台漱口洗脸。 说实话,这一幕其实有些熟悉,苏鹿不由自主就想起在云顶洗手间时的场景。 自己也是吐完从隔间出来洗脸漱口,然后就被薄景深按进隔间里去了。 眼下又是吐完出来洗脸漱口…… 但没有薄景深了。 苏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支起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后眼睛蓦地睁大,目光僵住了。 薄景深就站在洗手间门口。 好像最后一块拼图被拼上了。 苏鹿抿了抿唇,声音平静,“这里是女洗手间。” 薄景深伸手就把洗手间门给锁上了。 他转眸看着她,“所以呢?” 苏鹿:“……” 苏鹿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微微笑了笑,问道,“好巧,你有什么事吗?” 尽管听起来礼貌又客气,再没什么错处了。 但薄景深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苏鹿都来不及反应,男人就黑着一张脸把她扯进隔间里去了。 苏鹿难受得很,挣扎起来,“你放开!” 她现在不是在云顶那醉酒而浑身无力的样子,虽然身体不适,但挣扎起来的力道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只不过,她的力气哪里能敌得过薄景深? 云顶卫生间里的一切又重现时,苏鹿本以为……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自己或许会无所谓一点。 可完全不能说服自己,胸腔里依旧扯出摧枯拉朽的疼痛来。 “混蛋,你放……嗯!放开我!”苏鹿猛地咬他一口。 薄景深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心里漾起不忍。 可是想到她先前坐在陌生男人身旁,笑得温柔的样子。 他的心火就烧得更旺,情绪化成了最不理智的枪,恶语成了毫不留情的子弹,冲动使得根本不顾及会不会将眼前人伤得体无完肤。 薄景深冷笑了一声,“怎么?我以为我们早就已经就我们的关系,达成共识了。我们是床伴不是么?这还是你说的,现在装什么呢?” 这话是怎样的冰水怎样的锋锐,苏鹿就像是被扔上岸的濒死挣扎的鱼,在听到这话之后,她最后挣扎了一下,就归于平寂。 薄景深也没再继续下去,他原本就不是真的为了泄欲,真要说起来,更像是为了惩罚。 现在渐渐冷静下来,再看到苏鹿狼狈的模样,凌乱的头发,皱拧的衣服,苍白的脸通红的眼,心里就很不舒服了。 薄景深紧抿着嘴唇,伸手给她整理。 啪一声。 苏鹿伸手挡开他的手。 明明是打在手上,心上却扯开一抹刺痛。 薄景深声音艰涩,“那个男的,是谁。” 苏鹿脑子很乱,根本不知道他说的什么,说的是谁。 几乎是张口就道,“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床伴吗?我们不是早就达成共识了吗?那麻烦你认准自己的定位,不该管的别管。还有,麻烦不要总关在洗手间里,我不知道薄总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癖好,但我没有,开房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薄景深的脸色都气青了,还从没有人能把他气成这样子,这么多年来,也就她苏鹿一个人了。 他生气时反倒没有什么多话了,就只重复了一遍,“那个男的,是谁。” 苏鹿理好了自己的衣领,将头发别到耳朵后头去,“你有什么资格问?指责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做得够不够格。别自己做了初一,还不许别人做十五?把人当傻子吗?还是当瞎子?!” 薄景深皱了皱眉,“你是说……” “让开!”苏鹿低喝一声。 她难受极了,不止是情绪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薄景深看出她脸色不对,伸手握住她肩膀,“你怎么了?” 苏鹿声音没什么力气,“你让开……” “我扶你出去。”薄景深说。 门外忽然传来了苏浙的声音。 “鹿鹿?你在里面吗?” 苏鹿倏然瞪大了眼睛,迅速将薄景深推进隔间里去。 压低声音说道,“我先出去。” 薄景深不想答应,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可看到苏鹿的脸色,他又说不出来了。 苏鹿将隔间门带上,走了出去,打开洗手间的门,“我没事……” “起风了,把我衣服披上。”苏浙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装作看不到她的狼狈和凌乱。 “谢谢哥。” “你先进去,我上个厕所就来。”苏浙说。 苏鹿点了点头走进大厅去。 薄景深听到外头安静了,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刚走出洗手间,就看到苏浙站在门外,双手环胸靠着墙,冷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