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 第01章 她能如何？ 金黄。 宫室奢华，香烟袅袅，入目的尽是那华丽高贵的颜色。 她躺在一张铺着锦缎床单的床上，腹部微微隆起，手脚却被紧紧缚着，一丝不得动弹。床边站着几个人，衣着异类，皆是神色复杂。 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一把银弯匕首，刀光锋利，她脸色愈渐惨白起来，然后，宫门忽然打开—— 有个男人走近了。 看不清容貌，却知他身材忻长挺拔，周身的气场，矜贵凉薄而桀骜不驯。 他说，“动手吧……” 真好听的声音，低哑深沉，只是为什么她听到这声音……心好痛…… 似乎瞥了她一眼，男人又添上一句，“雪儿的身体，不能拖了。” 那个拿着银匕的人向男人弯腰行了个礼，然后，那把银色的锋利匕首，便向她心窝扎了下来—— “不要——” 银若猛然从床上睁开眼睛。 红色的帐幔，依旧陌生的让她一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公主，你醒了？”小秀掀开帘帐，却见银若还在剧烈的喘息，周身颤抖，一张脸苍白的像纸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打透，蹙眉，“是不是又做那个噩梦了？” 她扶住小秀的胳膊，指尖冰凉，“小秀，给我倒杯凉水。” 那个梦，熟悉真实的叫她害怕。 喉间滑过凉意，银若的脸色尚缓和一些，小秀接回茶盏，面色担忧，“公主，您自来这里和亲以来，便总是做这个诡异的梦，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个月前，银若的皇兄，北凉的皇帝，召她入书房商议事。 与其说商议，却是已经定好的事情。东瀚势力如今愈发强大，日渐走向衰败的北凉自觉威胁，答应东瀚提出的和亲来求得侥幸的安宁。 为表诚意，和亲的公主名义上是镜心公主，皇帝的亲妹妹，太后所出的掌上明珠。 “银若，你知道镜心性子不及你，为了北凉安宁，你可愿意代她和亲？朕知道你最记挂你母妃，所以打算把你母妃从冷宫里接出来，你以心儿名号在东瀚一天，朕也必当生母侍奉你母妃一天，如何？” 皇帝的筹码是她母妃，她又能如何？ 天已亮，姜银若合衣起身，脸色却许久平复不下来。 她转身从身后的枕上摸出什么，袖下的手指缓缓捏起来将它握在手心，神色渐渐和缓。 那是一把弯刀，东瀚的样式，小巧华丽，剑鞘的部位是瀚文辉月两字，却有些磨损，是经常触摸留下的印记。 银若微微闭着眸子，记忆里那个英俊高贵、倨傲不驯少年的样貌已经模糊到几乎看不清，可她仍记得他的声音像细沙扬在空中，“记得我的名字，日后我会找你……” “……” “公主，”小秀一想公主的处境，愁容满面，“世人皆知这东瀚君王暴戾无比，再加上他幼年曾在北凉为质，挨惨了欺辱，烧毁了脸还瘸了一只腿，小秀刚刚才听这宫里的人说……说……” 她说着，似乎终于忍不下去了，掉下眼泪来，“当年那毁他容貌之人便是镜心公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章 孤冷银面 闻言，姜银若一颗刚刚平复的心，又如同沉到冰凉的冷水中。 “公主，自您和亲以来那冬瀚主君便没出现过，看来他当初向北凉提出和亲，目的就是……就是……” 沙哑深沉的男声忽然突兀响起，“就是什么——” 宫门从外面被打开，一抹挺拔忻长立在门口，伴着门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走来，华丽的锦服，半张银面覆面，视线向寒冰里淬过的刀子投射过来。 银若跪在地上，小秀在她身后，颤抖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穿了一双极好的鹿皮靴子，走在地上没有声音，那靴子在她眼前一寸的地方停住，隔了两秒，她下巴覆上一只大手。 姜银若抬起脸。 “唔——”那双手在她抬起眸的一刻紧紧掐上她的颈，力气狠厉，似一失手便能掐断她的脖子。 银面下的那双眸子，邪气，而深邃，像最海最深处的地方，染着嗜血的冷意。 “姜镜心，”孤松南城似是笑了，但银若不能肯定，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沙哑的听不出情绪，“多年不见，你的姿色倒是比之前……还要长几分……” 姜银若心猛然沉到最底。 果然，他没有忘记姜镜心做过的事。 可是，孤松南城，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那年那场大雪，不记得姜银若了吗？ 她的脖子被他掐在手里，仰着脸，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眸子明丽而黑白分明。男人面具下的眸子似是忽然一沉，下一秒，她便被骤然抛出，后背狠狠撞上床榻的雕花梁角，痛得竟一时间动不了，只大口的冷吸着气…… 孤松南城一步一步朝她走近，脚步竟……他的右脚是跛的！看银若痛苦的脸上带着吃惊，他勾起唇来，即使只露出半张脸，依旧看得出那下巴的弧线流畅而优美异常。 他的气场阴骘，寒冷。 银若看他，只心愈发痛。 他当年是那样英俊并桀骜不驯的少年，如果不是被姜镜心毁了容貌…… “谁准许你，用你这双肮脏的眼睛看着孤——” “看到孤现在的样子……公主心里很开心吧？”那张银面贴上她的侧耳，扑在她耳上的呼吸，粗粝而平稳，“放心，公主马上就知道，自己当年那些手段有多有意思。” 银若摇头，定定看他，神色痛苦，“孤松南城，你看着我，我不是……” 姜镜心的名字将要吐出来便生生顿住，她脑子里浮出皇帝最后向她说的话，她的母妃，她的母妃还在姜镜心和姜宁瑞手里。 “你想说什么？” “孤松南城，你……过来是要与我商讨大婚的事的吗？”顿了两秒，她忽然问他。 “哈哈哈——”孤松南城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里只有恐怖，“姜镜心，你比本君想的还要天真，大婚？你觉得本君……会娶一个即将残废的女人？” “那你……何必叫我来和亲？” “和亲么……”孤松南城声音很低沉，“雪儿的病需要一味药引，你很快就知道，孤把你从北凉要过来是做什么……现在，你该担心的是你的右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章 伍氏听雪 银若面色一白，“你不能伤我，东瀚的实力现在还不够——唔——” 孤松南城双手又掐上了她的脖子，眸中的怒意可怖，她可以清晰听到他一寸一寸深陷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身后忽然进来一个侍卫—— “主君，雪姑娘的身体……又不好了……” 男人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刻陡然松开了她。 他离开的脚步有些仓皇，像是一个孩子要失去什么至爱的珍宝一般，只在他踉踉跄跄出了她宫门的一刻，冷冷朝身后掷声， “来人，把这寝宫封起来，没有本君允许，姜镜心，不得外出半步……” …… 听雪宫。 伍姬雪怏怏的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似窗上覆的白纸，气息微弱，好像忍着极大的痛楚。 孤松银若脚步急急走近。 怕身上的寒气带给床上的女人，他撤去外面的裘袍才坐到床榻一侧，轻轻揽住那娇弱的女人，“雪儿，你怎么样？” 伍姬雪见到来人，眉间浮现一抹温柔，她伸手抚上他那张银色的面具，“主君，雪儿没事……” 她顿了顿才又开口，眸里有微微的复杂，“主君，主君和……镜心公主的婚事是不是……” 孤松南城抚住她的唇，眸光异常温柔，“雪儿，你要相信孤，你的身体孤一定能想到办法，很多年前孤承诺你的，一定会兑现……” 伍姬雪淡淡笑出来，那张素白的脸上浮现了鲜少的生机，她依偎在孤松南城怀里，心里的不安渐渐退去，与之替代的，是浓浓的喜悦。 好久，她将那喜悦压下，她摇摇头，面上生出一副凄凉，“主君，不要为我做傻事……不要让雪儿……成了殃国殃民的妖女……” 孤松南城沉眸，“孤已经做了，若不是为了治你的病，孤又怎么会把姜镜心要过来？” 伍姬雪握住他的手，叹气，“眼下北凉军力虽渐弱，但几百年来的基业还在，主君势力刚起，万万不可在此时得罪北凉。主君，姜镜心你要来，哪有不娶的道理……就算是为了雪儿，也千万不要得罪公主好不好？” “……” 成婚的旨意来的突然。 自孤松南城走后，姜银若几乎是被软禁在裳华殿，几日几夜的闷在宫里正心绪不宁，却见那扇许久不曾打开的宫门有了动静。 着华贵服饰的宫人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嬷嬷走了进来，“北凉公主，接主君旨意——” 银若跪下。 “北凉公主前来我东瀚和亲，为两地交好，东瀚崇简，公主封北英夫人，成婚之礼免办——” 旨意很短，宫人操着细细哑哑的嗓子宣读完便将那白色的锦娟递过来，银若仍挺直后背跪着，未去接那旨意，面色犹疑。 “公主，”小秀跪在她身侧，声音压得很低，“成婚无礼，是东瀚人纳妾的规矩……” “妾？那可算不上……”那跟在宫人身后的嬷嬷耳力极好，听到小秀的嘀咕，微微扬着下巴朝她们瞥去，冷笑，“东瀚没有妾这一说，只有身份下贱的奴侍。主君既不办成婚礼，公主，以后你便是我们主君的奴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章 该记得谁？ 银若心里了然，神色未变，只沉声，“嬷嬷说笑，镜心乃北凉的嫡公主，没有做一方奴侍的道理。麻烦嬷嬷向你们主君通报一声，镜心等着他的成婚之仪。” 她声音温凉，缓缓抬起眸子，“若没有，镜心不嫁——” “好大的架子。既进了这宫门，嫁还是不嫁，由得着你？” 银若也笑，很冷，“我若不嫁，除了送我回北凉，你们又能如何？” “……” 一室安静，那从门外传过来的男声便格外阴鸷突兀—— “你很想知道，孤能如何？” 孤松南城微跛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她踏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直到走到她身前，俯下身子。 他没说话，而是缓缓拔出身侧的佩剑。带着金属摩擦的冷厉声音，在她脸上映上一道银色的冰冷剑光—— 那刀尖……与她脸上的皮肤相隔不过一豪…… 姜银若脸上的血色，一瞬失的干净。 孤松南城似是笑了，“姜镜心，孤觉得，你这张脸现在看着……格外碍眼……” 却见剑光忽在眼前一闪—— 痛—— 好痛—— 她几乎是下意识用手扶住那刀刃，隔了两秒，锋利划破皮肤的冰凉可怖的触感才传到神经，银若缓缓低下眸子，抬起右手。 手心是一到很深的划痕，鲜血从划痕中溢出来，浸透了整个掌心，像止不住的泉，汩汩流到地面上。 小秀尖叫一声扑了过来，却被孤松南城身后跟着的宫人一脚踹开。那宫人桎梏着她的胳膊，另一个宫人眼疾手快，跪在她身侧，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银器在下面接着。 鲜红的血汇成注向下落着，很快便集满一碗，被宫人放到银色的托盘，端离寝宫。 右手因失血麻木的没有知觉。 她就像是被什么定在原地，就静静的看着那为她的鲜血忙来忙去的宫人，好久，眸子缓缓落孤松南城身上。 出声，似呢喃，“你……伤我？” 孤松南城俯身看她，那样尊贵而不可一世，“你好像很吃惊？” 看她凉薄，他起身笑了，唇角勾起弧度危险而邪魅，“姜镜心，从你来到东瀚的第一天，就该想到这些不是吗？”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条腿……是怎么断的？” 银若当然知道那条腿是怎么断的。 那是姜镜心，用一匹性子极烈的军马绑了他拖拽所致。 原来，这条腿还没好吗？她明明冒险出宫向舅舅给他求了最好的伤药…… “你的腿……不是好了吗，为何——唔——” 银若想也没想朝将心里的疑问出来，孤松南城忽然出手锁住她的脖子，像个暴虐的兽，“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明明只有孤跟雪儿知道——” 只有你和雪儿？ 有一秒，银若很想笑，但她更想哭。 孤松南城，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该知道这件事—— 她在城都破庙的大雪天护你两日两夜夜，她为你御寒险些自己失温丧命，她冒死去给你求伤药，她偷放你回东瀚…… 那些，你竟全忘了吗…… 你对姜镜心的恨尚记得这样清楚，却竟不记得那人的一分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章 善药善绣 姜银若想笑，便笑了出来，眼泪却像不受控制的断弦之珠滑落下来。孤松南城蹙眉看着那仿若陷入疯魔的女人，眸子里的躁怒，愈发狠厉的倾泄而出。 北凉的女人……原都是哭起来这么好看。 姜镜心，这一招，你也配？ 手指扼上她的颈，一寸寸收紧，眼尾眉梢都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与不屑，“想让孤用大婚之礼娶你？想做我孤松南城的主妃？” 银若苍白着一张脸，“孤松南城，你为何叫我和亲？” 那日小秀说，他向北凉要求和亲是为了折磨她，折磨幼时伤他的姜镜心。 但她知道，不是。 他这样的人，那般孤傲又桀骜不驯，年少时便是一只不入俗的野鹰，又怎么会只为了报复大费周章的娶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现在只不过是娶了她，顺便报复折磨，但绝不会为了折磨而娶她。 她想知道，他为何娶她。 孤松南城又笑了，“姜镜心，你问的问题，都不该问。” 她掰着他扼住她的手指，语气微弱，“孤松南城，你、你听好了……若无婚仪，我不嫁，北凉的公主不会做别人的侍奴……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碰——” 她被整个人抛了出去。 身后是一扇北凉绣工的澶木屏风，被她撞的整片碎掉，破碎的木梁刺破她的胳膊，手上的伤口又绽裂开，衣衫所及，一片血腥。 痛意从四肢百骸袭来，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孤松南城却仿若没看到她的伤，走到她身边拾起一片破碎的屏风绣面，眸色阴冷，“不嫁？你以为我现在杀不了你，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北凉皇族女脉，擅药，血解百毒；也擅绣，织物天下无双。姜镜心，你既不愿做我的奴侍，那就做奴婢，做衣服的奴婢。雪儿想念北凉的衣装，我想，这冬瀚皇室没有人比你绣出来的北凉衣裙更讨她喜欢。” 银若低头，她的手，现在怎么可能拿的起绣针…… “给你三日，否则，孤就要……她的命——” 视线所及，是昏厥已久的小秀。 …… 听雪宫在后宫最南，是整个宫里最暖和明亮的地方，已是寒冬，那宫院内却一片芬芳，紫苑蝶舞，竟全是北凉春天才生的花种。 姜银若捧着置衣物的托盘走进宫院，视线在触到那大片鲜丽颜色。 有雪飘落，单薄的领口灌进一阵冷风，她缩了下肩膀，仿佛又回到那一个寒冬。 那个抵挡不住丝毫寒风的破庙，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血迹斑斑的少年，闭着眸子对她说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回到冬瀚，我要你做我的主妃，你若想念这里的衣裳，我让最好的衣匠给你做；你若想念这里的花草，我让最好的花匠给你种；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我只给你一人—— “傻站着干什么呢？快进去！别让主君和雪姑娘等急了——” 身后的宫人不耐烦推了她一下，她从回忆里走出来，带血的手指紧紧扣着拖衣物的托盘，朝听雪宫内殿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章 原来是你 殿内香烟袅袅，温热和暖。 透过金色的帐曼隐约能看到内殿里的人，孤松南城的身影挺拔忻长，她一眼便能识出。坐在他身侧床榻上的女子，只隐约看出身材极单薄，挽着北凉的发鬓样式。 “衣服送进来吧……” 清清婉婉的声音传出来，姜银若一愣，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金色的帘帐掀开。 姜银若走到床侧抬起来一直低着的眸子，床榻上的女人也将一直落在她身侧男人身上的温柔视线转了过来，四目相对，有几秒钟的停顿—— 却是两人，皆狠狠变了神色—— “小……” “主君，”银若口中的名字还未唤出，伍姬雪却突然一把握住孤松南城的手腕，急急开口，“主君，这衣服雪儿看着甚是喜欢，雪儿想换下来让主君一看，主君暂时回避，可好？” 孤松南城那道冷厉的视线从姜银若脸上收回来，温柔的看着她，手抚上她的发，淡淡道，“好。” 孤松南城离开。 内殿有几秒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姜银若唇瓣哆嗦着张开，“小雪，怎么是你……” “原来是你，原来……竟是你，”伍姬雪却是忽然苦笑出来，看着姜银若的视线复杂而冷漠，“我就想皇上怎么舍得把他那宝贝亲生妹妹，太后怎么舍得把她的掌上明珠姜镜心嫁到东瀚来，却原来……他们狸猫换太子，把你这冷妃所出的二公主换了过来——” 冷妃所出的二公主？ 不期伍姬雪竟这般形容她，银若脸色微白，心里浮现出很深的沉痛。 这是她母妃从大太监手里救回来的奴婢，她曾视为亲妹妹的侍婢，称呼她为冷妃所出的二公主？ 她护她，信任她，甚至让她去东瀚给孤松南城送信物…… 而她一去未归。 伍姬雪冷笑，“公主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还把雪儿当成你在北凉的奴婢？” 银若沉眸，好久，哑声，“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伍姬雪收起脸上的苍白，陡然拔高了声音，像只凄厉的兽，“为什么你们一出生就是公主、小姐，身份尊贵，而我一出生却注定要做奴婢，只能伺候人？我不认，我不认——” “伍姬雪，你是合族，合族一出生便服噬心草立誓，如若叛主……” “不得好死是不是？” 伍姬雪从床榻上走下来，她身材瘦的几乎已经脱形，形容枯槁，笑容里竟有几分邪佞与疯狂，“公主看我现在这幅样子，你以为我如今这半人不人的模样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违背了那该死的誓言，终生向主的誓言……” 她看向姜银若，抬起手指抚过她饱满如白瓷的肌肤，又嗤嗤笑起来，“不过没关系，南城他爱我……他那么爱我，他已经为我找到救命的办法，就是你的血——” 姜银若脸色狠狠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南城他……要榨干你的血，来救我。”伍姬雪哈哈笑起来，“你以为他为什么娶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章 你晚了 “我不相信，”姜银若忽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摇头，“伍姬雪，你用硕星匕骗了孤松南城，你无耻，孤松南城若是知道……” “他不会知道。” 伍姬雪脸上的笑收起来，那么单薄削瘦的脸，竟浮现出一抹得意的血色，“公主不是肯轻易受人摆布的人，肯过来替镜心公主和亲，想必是被皇上捏住了什么命门，我没猜错的话……皇上拿丽妃娘娘要挟你，是不是？” 丽妃娘娘，姜银若的母妃，颇受先皇宠爱，新皇帝一登基，便被皇帝的母亲打到冷宫里。 见姜银若不说话，伍姬雪脸上的得意更甚，“公主为保你母妃，就得用姜镜心的名字在这东瀚一直生活下去，公主，你若告诉孤松南城当年不是我伍姬雪救了他，难不成还是你这个毁他容貌废他双腿的镜心公主？” “咚——” 银若手里的托盘终是托不住，砸落下来。 浑身的力气似乎一瞬间被抽离，她手扶在桌角上才勉强撑住身子，手指几乎要嵌进桌木之中。 “伍姬雪，你不怕遭报应吗……” “有你的血养着我，当然不怕，”伍姬雪俯身将那落在地上的衣衫拾起来，手指抚摸着那华丽的纹路，睥睨着她，轻蔑而不屑，“姜银若，你晚了。” “孤松南城已经给了我他所有的爱，所有的。你晚了一步，所以，只能承受他最恶毒的恨……” “……” “这些恨足以毁掉你——” 她已覆上那袭锦衣，唇角忽诡异的抿起，拿起托盘上那条浅青色的束带，却是朝自己脖颈束去…… 银若只听到身后的宫门打开的声音，耳边一道凌厉掌风，她胸口挨了重重一掌，顿时血气上涌，一口猩红从嘴里吐出来。 伍姬雪在她的身侧，扶住桌子地上剧烈的咳嗽着，扯掉缠在颈上的束带，却是又急又慌的踉跄朝她扶过来， “主君这是做什么……咳咳……这是北凉的公主……咳咳……镜心公主嫉恨雪儿一个奴婢如今得主君宠爱……雪儿该受着……” 她本就瘦弱，此时半咳半喘，泪盈于睫，更显凄楚。孤松南城一把扶住她，“她称你……奴婢？” “……” 胸前衣衫猛然收紧，姜银若还未出声，便被男人拖了出去…… 牢房。 她双手被铁链绑住，吊在刑具上，左手腕往下渗着血，几乎要浸透整条衣袖。 身上昏昏沉沉，早已没有了知觉。 “哗……” 一盆冷水将她浇得清醒。 入目的是一双幽深的墨色眸子。 凤眼凌厉，矜贵桀骜。 孤松南城气质硬朗，虽毁了容貌只能银面覆面，骨相却极美，艳丽高贵与生俱来。 他看着她，不带有任何温度。姜银若却似是早便知道他会再来，只轻轻动了动眼皮，眼角微微上扬。 “雪儿愚善，叫我放了你。” 呵…… 姜银若心底冷笑，伍姬雪是怕她死了，没了她的血自己也不成吧。 “姜镜心，你可知错？”孤松南城眸子落在那片血红之上，声线凉薄。 姜银若气若游丝，“孤松南城，我没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章 我不杀你 孤松南城眸子漫上一层薄怒。 不知为何，每每触到她那双漂亮却叛逆的眼睛，他心里便生出躁意来。 北凉的女人不是一向温婉乖巧，就该像雪儿一般，为何这个女人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漂亮却冷傲，那般叛野。 叫他，从心底就生出想征服的欲望。 “你没错？”孤松南城低低笑出声来。 他不再说话，忽举手示意牢房之外的其他人等全都回避。 空荡的牢房只剩他和她两个人，他缓缓拔出身侧的佩剑，“姜镜心，你告诉我，用什么方法才能撕碎你脸上这副高高在上的面具……” “杀我？” “我不杀你，”孤松南城似是笑了，唇畔的弧度邪佞而危险，一把砍断她手上的铁链。 从刑具上跌落下来，她看着他冷漠的眉眼。 “我要亲眼你看着……雪儿身体好起来。” 他身后进来医者打扮的人，收到他的示意上前来，搭上她的手腕。 姜银若在看到这个医者的一瞬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是他，那个在梦里剜她心的人…… 如果他是那剜心之人，那么，梦里那个说下命令的人是……孤松南城？ 手指搭在她的脉上，那年轻医者神色愈来愈复杂，半晌，微微朝孤松南城弯了下腰，蹙眉，“主君，公主失血过多，又心火郁结，身体亏损极大，若不补救……恐……” 孤松南城声音凉薄的像寒冬里淬过的剑刃，“景拓，孤只想知道，她的血……还够不够给雪儿的续命……” 姜银若心里仿若被戳了个窟窿，有寒风呼啸而过。 景拓双手合着，知道孤松南城想做什么，身子躬的更低，“主君万万不可，公主这副身子若今日再取血，恐命不久矣，若日后还要再按照雪姑娘需要的频率取血，雪姑娘痊愈之时，便是公主丧命之日……” 孤松南城陷入沉默。 只是，那沉默不消两秒。 他声音沉稳，冷淡，“动手吧……” 景拓忽扑通跪了下来，“主君，万万不可，臣知您担忧雪姑娘的身体，但公主乃北凉送来和亲，如今局势尚不稳定，主君万不可因急于一时而落给北凉……主动发兵的机会啊……” 孤松南城唇角勾了勾，“景拓，你如此关心国政，孤看你不像个御医，倒像个北凉使者。” 他俯下身来，声线低哑，“还是说，看见你们高贵美丽的北凉公主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心疼了？” 景拓脸色变了变，好久，跪下来，“臣……不敢有异心。” “那就，取血——” 景拓是极好的医者，直到腕上的鲜血流尽，姜银若也不曾感觉到疼痛，只是手臂愈发麻木，等他躬身离开时，竟已抬不起来。 “痛吗？” 景拓离开，孤松南城坐至床榻旁，扼住她的手腕，像是在观赏那刀口一般，冷声问她。 银若不语。 甚至侧过脸去，似乎根本不愿看见孤松南城的脸，孤松南城捏住她的下巴强逼着她的眸子对向他，冷笑，“当年你毁孤容貌，废孤的双腿，就该想到……这一切迟早会还回来。” 姜银若气息微弱的几不可闻，“孤松南城，你仔细看看，当年毁你之人……是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章 风家世子 孤松南城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停顿许久，忽站起身，背过身去不看她。 手指几乎要嵌入那床榻的上好沉香木之中。 他是疯了吗，竟会觉得这个女人眸子里的忤逆，倨傲，如墨色夜空的星，深邃好看。 “主君——” 牢门忽然又被推开，伍姬雪清清婉婉的声音从外殿传过来，孤松南城的眉宇一瞬蹙起来，急急接起走进来的人， 伍姬雪披着厚厚的银色狐裘，肩膀上能看到有细碎的落雪，孤松南城抚掉她肩上的落雪，不满责问她身后的侍婢和景拓，“看不到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谁准许你们带她出来？” 侍婢脸色吓的苍白，伍姬雪温温婉婉伸手抚住他额上蹙起的眉，“主君要怪罪就怪罪姬雪，是姬雪忽然想见主君，让她们带我来的。” 视线不期然落在那吊在刑具上的女人，伍姬雪脸色微微变了变，掩饰不住将要倾泻出的笑，“主君不用担心姬雪的身体，饮下公主的血药，姬雪觉得身体好了许多，特意过来谢过公主。” 孤松南城眉间染着对她的心疼，“脸色这么难看还说自己没事，雪儿，她伤你，你还要过来看她做什么。” 伍姬雪扯扯嘴角，“主君知我性子，姬雪向来不是那无礼记仇之人。她是我们北凉的公主，又为姬雪治病，于情于理，雪儿也是要过来言谢。” 孤松南城看着伍姬雪，又看向那始终不语的女人，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像是在姜银若心上狠狠划了一刀—— “姜镜心，病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 伍姬雪触到姜银若眸子转瞬即逝的那抹受伤，唇角掀起一抹笑，“主君，放了公主吧。几日后菏漠围猎，带上公主。主君每次围猎都不放心要把姬雪带在身边，但姬雪着实不喜那些，有公主陪着，也不无聊……” 始终一言不发的景拓终于变了脸色。 “不可！”几乎是毫不迟疑打断伍姬雪，“雪姑娘，公主的身体如今比你还要弱，又要为你蓄养血水，围猎路险，雪姑娘是要让公主死在围猎——” 景拓的话没有说完，银若只听得耳后一声巨响，她微微转了转眸子，却见景拓被孤松南城一脚踹出去老远，撞翻了牢房中央的桌子，撑起身子扶着胸口痛的直吸气…… “风景拓——”孤松南城大怒。 他的名字被叫出来，姜银若狠狠一震。 北凉四大姓，姜风宇沉，她以为他姓景，却是姓风吗？风家的世子，怎会在东瀚的皇宫做一名御医？ 孤松南城阴骘的脸上几乎能滴出水来，“她就算再狼狈落魄，也是孤的女人，你……很替孤心疼她？” 风景拓好久从地上站起来，他身形挺拔，挺直后背站着，与孤松南城形成强大的对峙感，“主君就不怕……她死了，雪姑娘还需要的三碗血，筹不齐吗……” 孤松南城还未出声，伍姬雪已轻轻扶住他的衣袖，脸上溢出层层冷笑，“公主死不了，风景拓，有你在，她又怎么会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深浅脚印 东瀚皇族习俗，最冷的天气里去最野的围场打猎。 夜，窗外冷风呼啸，打在那怎么也合不严的窗柩上发出恐怖的声响，银若在床榻上裹紧被衾，手腕麻木的没有丝毫知觉，周身都是刺骨的冷意。 伍姬雪说，叫她来围场是因怕无聊，可她整日被孤松南城护在心口上，哪里会无聊呢？只剩自己终日被关在这阴冷不见天日的屋子，几日昏厥。 “碰——碰——” 破旧的屋门发出重重的声响，像是冷风，又像是什么重物敲击，断断续续，愈发清晰。姜银若心里一紧，握着被衾的手不住颤抖起来…… 是什么…… 心脏不受控制剧烈跳动起来，就在她忍不住失声叫人的时候，那声音忽然停了下去，有微弱的脚步声离开她的屋门，踉踉跄跄—— 似乎……一重一轻…… 银若想到什么，心生疑惑，夹杂着莫名的不安，终是蹙眉起身，披了件厚衾打开屋门。 外面下雪了，院子里铺着薄薄一层白，她视线落在那一道凌乱的，一深一浅的男人的脚印上，犹豫片刻，阖了屋门跟了出去。 围场阴冷凄凉，此时夜深雪大更是恐怖，银若手里的灯笼早已被吹灭，只就着雪夜微白的天色辨别眼前的脚印，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那脚印忽然就停了。 她向前探了探，脚下一滑，忽然便向下坠去—— 银若大惊。 没有心理准备，她吓的几乎要尖叫起来。却见她此时置身于一个地穴里，一片漆黑，竟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她压着心里的震颤，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正踌躇，却是被什么绊了一脚，她将手里的火折子逃出来往下探照，待看清地穴里的情形，脚一颤，惊骇得几乎要跌倒在地。 …… 猎场最中心的鼓楼，烛火摇曳。 房间温暖，侍婢依旧往房间中央的青铜鼎里加着炭火，伍姬雪从冒着水汽的浴桶中起身，披上婢女送来的衾袍。 “雪主子，主君去给您取小茂，怎么还不回来？” 小茂是今天打猎时一个王族世子捉下的小兔，当时她看着欢喜，孤松南城叫人拿去用温水清理。刚刚他来她房中听她提起，非要亲自去厨房取。 伍姬雪系紧衣带，没有说话。 她心中所想，可不是此。 今夜，她就要成为孤松南城的女人了…… 以往她身子弱，他怜惜所以从未碰过她，不过此时今非昔比，北凉皇女的血果真是极好的，她身子大好，足以承欢。 只是…… 伍姬雪看着窗外渐深的夜色，蹙眉。 他怎么还未归来？ 那么烈的药，她又加了量，理应已经发作了…… …… 银若用力捂紧自己的嘴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黑暗的地牢，地上横卧着几具野兽。一动不动，身上是被利器穿破的伤口，其中一头野鹿腹部的血洞有拳头大，竟似是教人硬生生破的膛。 空气中血腥扑鼻，无陈腐之息，说明这些动物是新死。 银若有些明白此时的处境了。 这里，是存放围猎活下来的动物的地牢，有人闯进来，用极其暴虐的手段将其杀死。 念及此，银若有些不寒而栗，捏着手里的火折子思虑到底是否应该继续走。 实际上，照往常，她没有这样的胆量，刚刚那不知为何而生的好奇心，真是叫她后悔。 她踌躇着，突然，一阵低吼的声音传进耳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倾城容颜 她心惊胆战，差点没失声叫喊出来。 声音是从地牢里传进来的…… 是他吗？ 不假思索便准备再度进那地牢，走到一半的时候，脚步不禁加急。 是较刚才更低沉了几分的嘶吼声。 那声音里似乎溢着巨大的痛苦，可却有让她熟悉的感觉，越听，越是熟悉。 一深一浅的脚步，低沉沙哑的声音…… 怎么会是他？他半夜里来这地牢里做什么？ 她因害怕心跳急快的几乎无法喘息，那害怕的情绪中却衍生出强烈的担心来，她别无选择，她竟无法控制，对他的担忧。 在浑身颤抖中，她往里走去，此时她再也顾不得会惊动到什么人，摸索着墙上的有灯盏将地牢的油灯点亮，直走到深处，看着眼前的情景，浑身震颤。 地牢四周的笼子里关着食肉的野兽，地上是鹿和羊的尸体，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身侧，跌着一枚银面。 所以，地上的人应该是孤松南城。 不是应该…… 那张英俊的，野性的，有着她最熟悉的流畅而棱角分明的下颚轮廓，那张比年少时还要让她觉得冲击的面孔，不是孤松南城又是谁？ 可他的容貌不是被姜镜心毁了吗？ 为什么银面下这张脸，完好无缺？ 既然容貌无损，他又为何……终日戴着一张面具…… 银若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再也顾不上去想什么，走向前将他扶起来。 孤松南城刚才似乎还有些许意识，虽闭着眼睛，此时已经全然不省人事，他身材那样高大，她拖着他，沉的几乎喘不过气。 若不是他已经昏了过去，她真想将他大骂一顿。 大半夜的，跑到这地牢里发什么疯？ 她尝试了几次拖他，许久也只挪动了几步而已，耳边不时响着那些虎豹的咆哮，她怕，心里着急，越来越慌，脚步也越来越软，两人只走到地穴洞口，便双双跌落下来。 地面上头，风雪还在呼啸。 银若觉得，自己几乎支撑不住要昏厥过去。 洞口投射出来的雪光映在他的脸上，他虽已无意识，但那昏暗的光束照在他身上，让他的容貌看起来如芝兰玉树般美丽。 她鼻子一涩，将他抱进怀里。 她触着那张脸，那比记忆里成熟却依旧俊美的脸，淡笑，随即一惊—— 她不能昏过去，也不能扔下他，她必须带他离开。 他需要换套干爽的衣服，需要一个温暖的环境。 否则，他会冻死在这里，这不见天日的地牢。 这个想法让她从昏沉中突然清醒过来，她沉眸片刻，忽然触到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硕星匕。 原来它对你这般重要。 昏迷中，你都不忘丢弃它。 一咬牙，她拿起那匕首朝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皮开肉绽，辛辣的痛楚从臂上传来。 痛意，比什么都让她清醒。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起身，将他推上那地牢之上，许久又爬上去。 回去的路依旧泥泞，索性他们来时的脚步还未被全部掩埋，直到将他放回她那破旧小屋的床榻上，她终是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到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总是伤她 好久，撑坐起来，颤抖着双手摸上他的脸庞。 这时，她才无力地枕伏在他身上，终于掩嘴低声哭了出来，“你没事……孤松南城，你没事了……” 他还活着，还活着…… 原来，她根本不敢想他如果死了会怎样…… 原来，她还是这般爱他，即使他曾伤她，恨她…… 她愿意拿生命……去爱他…… …… 情绪平复下来，她才意识到新的问题。她休息的场所太简陋，除了一张床榻几乎没有别的家具，床榻上是一张极窄的薄衾，再没有其他能御寒的东西。 没有迟疑，想再出门去找这围场中的侍卫把他送回自己的寝宫，一打开房门白茫茫的风雪便呼啸而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血水蔓延，难辨伤势。 雪势已经这样大，她本就不辨方向，加上手伤，若此时出去，回不回得来不说，能不能找到帮手她都不能确定。 就算是叫小秀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略一思索，又折回了屋中。 撤掉他身上被雪浸透的外衣，将被子披到他身上紧紧裹，又将她衣箱里唯一一件干净的狐裘拿出来套在他身上，这才放松下来。 她抱着被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困倦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终于昏了过去。 银若是被身上覆着的重物压醒的。 她吃力才睁开眸子，几乎喘不过起来，无法呼吸，甚至无法叫出声。 好久视线才看清压在她身上的人。 纵使在昏暗中，她仍能看到孤松南城脸上不自然的潮红，他额上覆着细细密密的汗水，眸子迷蒙，血丝遍布，那暴戾的神色仿佛一只野兽。 她不知道他到底生了怎么了，却从他的眉眼里明白他似乎失去了理智。 她心中惊骇，想要挣脱被他握在手里的腕，他一声冷笑，大手一握，将她的手拗断，干脆利落，毫不迟疑。 她痛得终于叫出声来，泪水纵横。 孤松南城，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要救你，你却来伤我？ 来不及咒骂，一阵劲风向胸前袭来，随即胸口一凉，胸前的衣衫，竟尽数被他撕毁了…… 他的唇落了下来，铺天盖地的覆上她的颈，粗暴的，凶狠的，像是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兽。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姜银若终是发出声音，“孤松南城，你混蛋……” 男人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他在克制着什么。她只看到他眼里抹掺杂着太多的情绪的眸，想念，疼痛，欲望，欣喜，失落，犹疑……她未见过他神色如此复杂的时候。 那么多的爱。 那么多的痛。 他在看谁? “是你……”他呢喃着出声，却像是鬼迷心窍一般，忽然松开双手抚上她的脸。 细腻的，温柔的抚去她眼角的泪水…… 谁？ “孤松南城，你到底怎么了？”她听到自己颤声问他。 回答她的只有更猛烈的痛—— 除却迎合，她没有别的办法，紧接而来的痛意却叫她忽然咬了唇。 “唔——” 撕裂般的疼痛，从两腿之间传来，毫无怜惜的，直接的，男人侵占了她的身子。 似乎未意想到这般，姜银若呆愣着，好久都未反应过来那进入她身体的是什么。 直到他粗暴的，在她身上宣泄着说不出的欲望，她的挣扎像是在野兽背上挠痒痒，无助而绝望，被扼住的颈，一丝声音都发不得。 夜，冷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什么该说 天亮。 小秀端着水进了屋，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走近拉开床帐…… “碰——”水盆猝然落到地上。 “公，公主……” 她的公主，衣衫凌乱的正正躺在床榻的中央，左臂鲜血淋淋，身上是些青青紫紫的淤痕，竟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脸上泪痕已干，眸里空洞，一片猩红。 手里握着一把银匕，指节捏的发白，大约她再晚来一会儿，那匕首已不在鞘中。 “公主——”小秀陡然扑到床前，颤颤巍巍的拉住她身上的衣衫，“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 银若倚在小秀怀里，泪水向下落着， 小秀即便知道了是谁又能怎样。 半刻钟前伍姬雪来到她房中把昏迷不醒的孤松南城带走的场景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看着孤松南城落到她身上的欢爱过的痕迹，那仿佛是这世间最恶毒的目光，直教银若不想去回应。 “姜银若，”伍姬雪脸上是几乎要把她撕碎的嫉恨，“孤松南城我带走了，什么话还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很明白吧？” 她依旧冷漠，“伍姬雪，你还是把话说明白一些……” “如果不想让南城知道北凉送了一个假公主过来和亲，今晚的事，我想你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 银若握着那银匕的手微微挣开小秀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动作，小秀又惊又痛，“不可，公主不可——” 银若迟疑了一下，竟淡漠笑了，“放心，我不是会轻贱性命的人……” 小秀跪在床边，早已泣不成声，“公主，你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丽妃娘娘，公主也要好好活着……” “……” 为了母妃……她的母妃…… …… 孤松南城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 主君受伤，引轩然大波，围猎队伍提前回宫，宫里最好的医者齐聚在寝宫。 眸子睁开的一刻便看到伍姬雪柔弱苍白的脸庞，纤密的睫上挂着泪珠，是在他转醒的那刻喜极而泣。 “主君，你终于醒了，你若再不醒，姬雪便要随你而去了……” 那夜的情景在他脑中仍有模糊的片段，孤松南城看着她凄婉的一张脸，似与梦中的女子重合，又仿佛不是…… “那晚，是你救我？” 伍姬雪泪水又垂下来。 她没回他，只举起了自己的左臂，一道可怖的伤疤蜿蜒着，孤松南城眸子狠狠一震，抱紧她，“孤……伤你？” 伍姬雪垂泪不语，孤松南城抱着她，像是抱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雪儿……雪儿，你怎么那么傻，你竟又救了孤一次，孤发誓，有生之年，孤必不负你……” 她终于笑了，温温婉婉的，“那主君打算何时……迎娶雪儿？” 大婚定在三月之后。 寒冬已过，草木复苏，整个东瀚后宫被红色所笼罩。 午后下朝，孤松南城陪在伍姬雪身侧，有宫人回来，却未带回他们要的东西，他淡淡瞥他一眼，不悦， “让你取那贱人的血药，怎么空手回来了？” 还差最后一碗血药，伍姬雪便可痊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大婚将至 那宫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那北凉公主向来配合，此次不知怎么回事，竟死活不肯让奴才取血，还伤了奴才……奴才……” “贱人，在这种时候故意为难雪儿，孤要过去看看。” “主君——”那宫人竟忽然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好久，也没说出什么，伍姬雪终有些不耐，冷声，“你这狗奴才到底在吞吞吐吐什么？” “主君，奴才看北凉公主她……她腹部隆起，像是……像是有身孕——” “碰——” 宫人向后飞出砸到身后的青鼎之上，孤松南城眸子猩红的像只兽，脚步极快从宫门出去—— 宫门竟是被震碎，姜银若听得身后那声巨响，拖着沉重的身子想从榻上起身来。 却是还未起来，榻前便围了几个宫人，孤松南城从宫人身后走出来，依旧银面覆面。 她与他，已三月未见。 还是那样凉薄的气场，夹杂着她不能理解的怒意和嗜血一般的气息，眸子冷清的盯着她。 他……还好。 景拓向前一步走上来。 几乎一瞬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银若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她发疯一般向后退去，试图躲开来人的碰触。 “你们要干什么——滚——滚开——” 景拓一时有些犹疑，瞥一眼身后脸色阴鸷到极点的男人，终是一把向前扶住她的腕…… 许久，放开她，躬身蹙眉，“主君，公主……确有身孕——” 颈部被重重扼住，下一秒就要被掐断，孤松南城声音恐怖的像是从地狱里发出，“你再说一遍……” 景拓脸色涨的通红，“主君，她确实怀孕了……” “呵……呵……”孤松南城忽然笑出声来。 只是那笑声里只有恐怖。 “是谁？” 是谁？ 明明是忽然淡漠下来的语气，却如同明月映水。 再仔细回味，却只觉寒咧狠戾。 银若兀自保持冷静，但心房早已收紧，紧握的手指也蜷了起来。 要说吗，告诉他，她曾拼了性命救他。 他却伤她，夺了她身子。 那个风雪夜的一幕幕回到她的脑中，那么冷，又那么暖。 唇角不知怎么就勾起一个淡笑来，那立在她身侧的君主触到她那抹笑意时终发了疯，手腕已经扼上她的颈，“你好像很回味？” 她想向后退，身子却教他的掌紧紧箍住无法动分毫。 “除了我，你的身子谁都不能看，这么显浅的事，你竟不懂？” 想说什么，被他扼住的喉咙却如火烧。 “孤松南城，孩子是……” “主君，饶了公主吧——” 一道温婉的女声忽打断他们，伍姬雪衣着单薄，像是来不及披上外衣便跟出来，脸色煞白，“你我大婚将至，我已身子大好，日后也会有孩儿，求主君……为我们以后的孩儿……存福……” 大婚将至…… 姜银若脸色苍白的像一张污了的白纸。 天气寒冷，她衣服单薄，唇色青紫，身子微微颤抖，“你们大婚将至？” 孤松南城睥她，幽幽道：“雪儿为救我几乎失了性命，她才是孤要娶的后。” 银若几乎要笑出来。 伍姬雪救他？ 怎么是伍姬雪救他？ 她终于笑了出来，本已憔悴如鬼魅，说出来的话，句句如诅咒，“伍姬雪，你个骗子，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风雪寒夜 孤松南城眉眼里的暴虐已然不受控制。 那飓大的掌风已盖到她胸口，不消须臾，她必胸骨俱碎而亡。 却是一道人影忽然挡到她身前…… 孤松南城重眸一缩，陡然收回了掌，带起的掌风却未完全消散，常人受这或许没有什么，但伍姬雪向来身子弱，停顿片刻，唇角溢出一抹鲜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震惊了。 整个寝宫，似乎在一瞬陷入凝滞，只剩几个宫人低缓细弱的喘息。 “雪儿——雪儿——”孤松南城目眦欲裂，“风景拓——” 惩罚来的那样早。 当夜，姜银若那座向来凄清的寝宫涌入大把侍卫，带头的侍卫手里拿着两米多长的黑色铁链，铁链带倒钩，不由分说的便洞穿了她的足踝。 小秀在一旁几乎要哭成泪人，上前阻止，竟被侍从一杖打晕。 银若痛的几乎不能走路，她知道，在东瀚，这是死囚的酷刑。 从她的寝宫到孤松南城的寝宫，隔着几个宫苑的距离，她生生走了半个时辰，每走一步，穿着长长铁链的脚踝便沁出些血来，染红了素色的裙摆。 摇曳作响的铁链在宫门前响起，景拓开门看她，似乎等了她许久，却也不催促。 他眸子里有疼惜，有不忍，终是沉眸，将她引进寝宫。 金黄。 她躺在床榻上，眸子定定盯着头顶上的奢华颜色。宫人在她的四周摆弄那铁链，确定将她的四肢紧紧桎梏。 “公主，你可知……臣要做什么？”景拓站在她身侧，几乎是艰难的开口。 银若没有说话，似乎是说不出话来。她太憔悴，脸色有丝灰败，眼底很青，嘴唇上面布了一层白沫，像干了许久的死皮。 景拓沉眸，“伍姬雪替公主挡的那一掌，伤了心脉……现在仍昏迷不醒，有医者进言，公主的心头血，可救回她性命……” 心头血，是要划破她的玲珑之心取出的血…… 孤松南城，你竟要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姜银若面色很平静，她看着风景拓，竟淡淡勾起一个笑来，“既已为死人，银若最后只求风先生一件事，可好？” “……” 宫门从外面打开。 这一次，姜银若终于看清了那个在梦里怎么也看不清的男人的容貌。 狭长的丹凤眉眼，英挺的鼻梁，流畅而优美的下颚弧线。面若桃花，却桀骜不驯，周身的气场矜贵凉薄，正是孤松南城。 锁链被他修长的手指挑起，拿在手心轻轻一拽，她腕上，脚下便鲜血淋漓。 孤松南城眯眸浅笑。 那链上的尖刺勾着她的肉，剧痛袭来，银若脸上早已失了血色，泪珠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她却还在笑着，只是那笑声里尽是痛苦的呻吟。 “北凉的公主，还真是倔强……”孤松南城唇角勾起，微微俯下身来，“你知不知道，孤最讨厌的便是你这幅模样？” “乖巧懂事的女人你已经有，又何必为我扰了心思？”银若笑道。 “有？”孤松南城手指一卷一绕，“雪儿为你受重伤，险些失掉性命，你有脸提她？” 姜银若竟笑出声来，“伤你的人是她，她病成现在这样也是自作孽，与我何干？” 孤松南城眸子陡然深下来。 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气，却并未发作出来。他目光落在她的腹部，身上裹着宽松的素服，依旧能看出微微隆起，胎儿，少说也四月有余。 嘴角的笑愈寒。 他说，“动手吧……” 似乎瞥了她一眼，又添上一句，“雪儿的身体，不能拖了。” 空气中似乎沁过些许碎薄的叹息，风景拓迟了迟，终挥起手中的银匕，那银匕带着飓风朝她的心窝刺来，银若轻轻阖上了眼睛，却听那清冷声音忽又响起—— “慢着……” 晕眩间，那股催命的压力陡然停下来，银色的刀光，堪堪停在了她的胸口。 姜银若脸色煞白的像覆了一层雪。 她没有死，可她却更惊窒起来—— 任谁死过一回，也不愿再经受那滋味。 “姜银若，孤再问你最后一遍，孩子是谁的？”孤松南城自上而下看她，姿态居高临下，“你若肯说……孤可以留你一命，想别的办法治雪儿……” 姜银若终是笑了，淡然凉薄的，她不看他，却对上风景拓的眸子，带着嘲讽和凉薄。 天地一夕风大雪急，任何人未反应反应，风景拓忽上前一步，一声低吼。银光闪过，有血柱从胸腔飞溅而出，床榻上女子嘶哑的声音划破了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最后一件事 血……猩红的血…… 死一般的寂静。 银若躺在床榻上依然安静，微微睁着的眸子昏涣，只像是快要睡着了。 若不是胸口深深嵌着一把银匕首。 听说杀人的时候若是刀子极快，血流出来，人已经死了，但意识还尚存在，会看到死后的情景，银若想，就是她现在这样吧…… 她看见鲜红的血从她胸口喷涌而出，她看见风景拓手指颤抖，好久，唇角带着讽刺一般拿起一侧备好的瓷碗去接…… 她看见孤松南城反手一掌击在风景拓的胸口，将他和他手里的瓷碗一齐击开。他定然用了全力，面目狰狞，那一掌打得风景拓口吐鲜血，可是风景拓从地上爬起来却笑了起来，那笑里尽是讽刺。 他在讽刺什么？ 她听到了。 他说，孤松南城，你不是要为一碗心头血杀她？ 你不是要为救伍姬雪而杀她？ 她人没了，心头血也没了，孤松南城，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答应她一件事，那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一件事——若你问孩子的父亲是谁，便立马杀了她…… …… 她看到孤松南城扑到她身前抱住了她，她又看到那晚他的眸子，那么多恨，那么多悔，那么多不甘心，还有那么多遗憾…… 那么错综复杂的痛楚，也会在这个狠心的男人脸上出现。 她以为这就是全部。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胸口掉出来，染着她胸口猩红的血，分不清样貌，他几乎是颤抖着从床榻上拾起了它们，然后，她看到他上握着那物什的手背贲胀的青筋，像是看见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好久，他的眼泪落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孤松南城流泪，很大颗的眼泪，无声的涌出来，滚落在他胸前的袍襟之上。他胸前的袍子绣着细密的花纹，那泪珠就挂在黑色的绣线上，迟迟不肯滑落。 那是一对匕首，银色的是辉月，金色的是硕星。十年前，他曾给了她一对，五年前，她让伍姬雪拿着一只去找他，地牢那一晚，她又拿回了它。 真好看的金色，真好看的脸…… 这些好看的画面终于缓缓从她眼前恍惚。 她带着微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的梦，最后回到十二岁年少。 小时候，银若最喜欢北凉的春夏。 春夏天是极长的，也极美，北凉气候湿热，最适宜艳丽的花草常来。她常和母妃坐在那皇宫花园里晒太阳，母亲教她刺绣，她却把花叶摆在绣布上污了那白娟的颜色。 后来她喜欢冬天。 因为那日在四月的天气里看到那一身银色戎装的少年，剑目星眉，气宇轩朗，她便想他在雪中御马的样子，一定好看。 “看什么呢？”母妃在她眼前软软挥了挥手，轻笑，“东瀚送来的质子，是个好看的少年，昨晚的宫宴上镜心瞧见了，还嚷嚷着要你父皇将此人赐她。” 姜镜心是皇后所出，当今右丞相的孙女，大将军的外孙女，在皇宫里霸道的很。 银若一想到她那张扬跋扈的样子，不由好笑，“这次她可能要失望了，这个男孩，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容易折服的人。” 她本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没想到一语中的，没过多久，姜镜心和那少年便闹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不是哑巴 姜镜心要孤松南城陪她去军营练骑射，被他断然拒绝，姜镜心不信他敢真的忤逆她这个北凉嫡公主，自信满满的在猎场等了他一天，结果孤松南城一天未出现，她却等来了一场暴雨。 姜镜心大病几日，心里的恨像一颗毒瘤愈生愈大。 那天，银若给父皇送抄录的书经，回去的路上生了玩心便甩掉宫女独自往御景小榭去，练习几日前郝侍卫教她的石漂水。 她手里几个石头都沉了水，却忽见一颗碎石从她身后飞出，在湖面上连跳了六下才落下去—— 水里倒映出一道忻长挺拔的白影，姜银若低头瞥见，心里一惊，急急掩上了脸上的面纱。 “呦，这北凉皇宫，竟还有懂礼数的女子……” 孤松南城站在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子的不屑与轻慢那般明显。 姜银若心里有些不服气，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他老半天，轻哼一声要离开。 孤松南城却是忽然来了兴致，从石阶上跳下来，挡住他的去路，“你是宫女？” 东瀚小儿就是有眼无珠，银若想，她堂堂二公主，他竟问她是不是宫女。 银若气鼓鼓的就要离开，孤松南城一个箭步又挡在她身前，她反应不及重重撞到他身上，顿时吃痛的眼眶里全是泪。 好久，她吸着气，怒，“你，你无礼——” “奥，”孤松南城坏笑，“原来不是个哑巴。” “你才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姜银若被他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看的脸颊忍不住发烫，恼羞成怒竟口不择言，孤松南城似乎愣了一下，顿了两秒，然后便嗤嗤笑出声来。 “你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姜银若不理会他，绕过他便要离开，走了两步，只听得他在身后说，“喂，我叫孤松南城。” 孤松南城…… 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 从她第一天见他便知道了。 “孤松南城，”她走了几步，脚步停下来，也学他，并不转身，只轻轻喊到，“两日后的围猎，你小心些。” “你怎么知道我两日后会去猎场围猎？” 孤松南城疑惑回头，哪里还看得见女孩的影子？ …… 围猎是三日之后的事。 银若自知身上没多少巾帼气概，对皇家男人打猎的事不感兴趣，本来也不打算去。但自从那天在御景小谢见了孤松南城，便几个晚上都休息不好。 她的皇姐姜镜心她再了解不过了，她得不到的东西，一定是毁了，也不会让其他人得到。 “算了”，临行那一天她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担心就是担心，有什么好掩饰的，想我北凉的二公主，还是怕了那个东瀚小子不成？” “公主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 十四岁的伍姬雪从外殿走进来给她送宫装。 伍姓在北凉只出自合族，合族的男子，各个是最好的侍卫，合族的女子，也是最讨人喜欢的侍婢。他们生来为侍，自幼有吞噬心草立誓护主的习俗。伍姬雪初入宫时犯错被她母妃救下了，便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些都不要，”银若看了看她手里托着的衣盒上放的裙装，略一思索，“小雪，你去给我找一套男子的服装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输不起的赌 “是。” 北凉每年总共有两次围猎，一次在夏季，一次在冬季。夏季的围猎因为天气适宜跟来的官员和世子也多，晚上的篝火会，热闹非常。 “孤松南城，你真厉害，今天你打的猎物是最多的。” 几个少男少女从下了马，朝猎场走来，那打扮的花枝招展朝着孤松南城谄媚的女孩不是姜镜心是谁？ 孤松南城只是淡淡把手里的猎物递给侍从，并不回声，姜镜心见状，眉眼陡然便冷了下来。 围猎场的中央，庆祝的篝火已经架起来了，官员世子在围在院子里喝着酒，目光停留在他和姜镜心身上，又艳羡又嫉恨。 他偏走到银若坐的位置旁，直剌剌坐下，身上的盔甲撞的银若肩膀生疼。银若一身男装，眉眼间染着嘲弄，“会打猎就这么了不起，北凉的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北凉我都不放在眼里。”孤松南城瞥她一眼，饮了杯中的酒，脸上的嘲弄更深，“你们北凉的男子各个是白面书生，长着一张比女人还俊俏的脸，我孤松南城会怕你们？” “你——”姜银若气结。 “你什么你？”孤松南城把酒杯端到她身前，“喝酒——” 瞧见孤松南城喝酒的大碗，姜银若的脸更白了。 台上是各种各样的节目，而台下这一角气氛阴冷的像隆冬，姜银若一边一盅一盅喝着酒，一边受着孤松南城眼里愈深的嘲弄，气的几乎要跳起来。 “喂，北凉小子，看你好像对我不太服气，要不这样，咱俩打个赌可好？”节目到一半，孤松南城忽然朝她倚过脑袋，低低的道。 姜银若本不胜酒力，偏不想输他，早已经喝醉了，重重放下酒杯，“赌就赌，赌什么？” 夜已深。 马匹越过围场的林子，一直向南，直到眼前再没有树林遮挡，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片空旷偌大的草场。 夜空明朗，布满繁星，低的仿若伸手便可触到。 姜银若一时有些恍惚。 孤松南城仰着脸看着夜空，侧脸的棱角清晰分明，鼻梁高挺，那双介于桃花眼与丹凤眼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星光，漂亮异常。 她静静看着他，开口，“赌什么呀？” 来的路上，她心里已经很清楚，无论是什么赌，自己铁定是赌不过他的。 孤松南城似是笑了，他忽然躺倒草地上，胳膊枕到身后脑后，望着夜空幽幽的道，“我们就赌……今夜会不会下雨，可好？” 什么？ 银若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他就那么躺着眯上了眼睛，声音嗡嗡的，“我赌不会下雨，我赢了，我要你一样东西；你赢了，我送你一样东西。” 他说着朝自己怀里摸了摸，好半天，摸出一对做工极精致的匕首来扔到地上。 姜银若看着地上那两把小破刀，又看着晴朗的不见一片云彩的夜空，彻底明白了—— 孤松南城，耍她是吧。 …… 那晚的赌以姜银若的离开结束，没有结果。 其实银若是在天几乎亮的时候离开，所以她知道那晚没有雨，若按照孤松南城的说法，她输了，他要她身上一个东西。 不是输不起的人。 那为何离开呢？ 大概，她觉得，欠他的人，会让他记得更清楚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明明不该去 夏天很快过去，冬天转眼到。那一年的互质也将结束，这一年冬天结束，她的皇兄姜宁瑞会被东瀚送回来，孤松南城也会被送回东瀚。 孤松南城就要这么走了么…… 她还欠他一样东西，和他的那个赌她输了，他是忘了吗？ 姜银若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心思却不在书上的字上。 伍姬雪从外面走来，外面大概下个雪，她肩头沾着细雪，托着膳房新出的糕点有些颤抖，仔细看，却见眼睛里有慌乱的神色闪避。 “怎么了，小雪？” 她和小雪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了解她的性子，她这副表情，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公主……”伍姬雪颤颤巍巍的把手里的糕点放下来，犹豫片刻，开口，“姬雪刚刚经过御景小榭，好像看到……看到镜心公主的人在那边做什么见不得人勾当……” “……” 姜银若知道自己不该去。 姜镜心在这宫里跋扈惯了，谁碍了她的眼她都要去教训一番，这次谁知道又是在教训什么人。 可她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预感来，再伴上她那该死的强烈的好奇心，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去御景小榭的小路上。 到御景小榭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天色又冷又黑，她皱了皱眉本想离开，忽然一块石头上瞥见了些许暗色。 粘稠温热的血迹。 再仔细辨别，有马车轱辘的痕迹，沾着青荇，隐隐约约往正午门的方向驶去。 姜镜心，是要把谁弄出宫去？ 姜银若本无出宫腰牌，就偷偷守在正午门前头几百米的地方，那时有一辆出宫的马车走来，华丽的车厢四角挂着琉璃灯笼，灯笼都印着风字，是北凉望族风家的马车。 她记得马车里那个和她年纪相若的男孩，被她的匕首挟持着脖子，清亮的眼镜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他在她出宫跳下马车时拉开帘帐，叫住她，“我叫风景拓，你叫什么名字？” 回应他的只是一个覆在男装里的纤细单薄的背影。 皇家马车显眼，姜银若问出那马车的下落几乎不费力气。 在京城南郊的破庙里找到那个被抛下马车的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孤松南城似乎昏厥了过去，他头上受了重创，右脸鲜血淋淋，面目模糊。左腿被拖拽而断，血已经将锦袍下面染的分不清颜色…… 姜镜心竟对一个世子下那么狠的手！ “孤松南城，你醒醒……你醒醒……” 他的右脸面容模糊，唇角的弧度却依旧邪佞洒脱，手指被他一把握住，他眯着眼睛笑了，很费力的，“是你……是你吗？” 是谁？ 他在问谁？ “赖……赖皮鬼，那日你怎么先跑了……那日没……没下雨，你输了，你欠我一样东西……” 姜银若震住。 他口中的人……是她。 他已经伤的这样重，睁不开眼睛，说不出完整的话，而此时他心心念念的人……竟是她…… 心里弥漫出一抹酸涩，那酸涩中夹杂着细细的甜蜜，她拥住地上已经意识不清的人，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你是我的 不能让你死…… 孤松南城……我觉不能让你死…… 我救了你，你是我的，你想要我的东西也是我的，你那一对小破刀，也是我的。 风雪愈加大了。 破庙的木门和窗户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寒冬的夜晚非常冷，银若在背着风口的佛像后面简单清理出一片空地。 从四周找了些垫子和棉布铺在空地上，扶着孤松南城卧了上去。 她想出去找个郎中过来，可打开门，白茫茫的风雪伴着寒风扑进来。 她出不去。 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溜出宫，但她对这上京确实不熟，此时风雪大，她跑出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孤松南城伤得这样重，今晚是最重要的。 她不能冒险，一点儿也不能。 可是没有药，他今晚仍旧会死…… 银若心跳愈发急促，她又急又慌，正不知所措，忽然想起什么。 那是北凉的秘辛，在宫里是不能提的——北凉皇室乃舀族后人，擅药，北凉皇族的血，解百毒，甚滋补…… 她记得父皇曾叹息，一个族落若有这样的天赋，如不坐上最高的位置，一定是最凄惨的存在。 她几乎没有迟疑，从他怀里摸索着，果不其然，那一对儿小巧精致的弯刀，还在他的怀里。 她抽出其中一把，咬咬牙，划破掌心。鲜血从她的手掌冒了出来，滴在孤松南城的唇瓣上…… 他粗重的喘息平复下来，苍白的脸色中缓缓浮现一抹红。 后半夜是最难熬的。 “冷，冷，好冷……”银若揽着孤松南城一直不敢睡，后半夜他忽然醒来，不停的缩蜷着身子。 银若扶上他的额头，温度滚烫，他发了烧…… 北风还在撞击着庙门，她脸色像月光一般温润苍白，许久，终是一点一点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 早上孤松南城比她先醒了。 银若冻得身体几乎已经麻木，依旧能感受到身下男子的僵硬。 孤松南城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姑娘……” 他脸上还有隐隐的失落，“是不是在下把姑娘认错……我以为昨夜救我的是一个男子……” 姜银若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没认错，只是他以为……她是男子？ 他仍睁不开眼睛，喃喃许久，似是轻叹了一口气，“在下孤松南城，多谢姑娘相救，请问姑娘姓名？” “……” 他脸上的诚意是真的，可银若却在犹疑—— 孤松南城，你若知道，我便是那伤你之人的妹妹，可会继续让我留在此？ 第二日晚，银若离开。 她把孤松南城交给一个城中大夫，拿走了那双小刀，只留下身上所带的所有金株换了伤药。 走到正午门才有些懊恼，这次出宫无人知晓，她要如何解释？ 却见一辆马车慢慢向她驶来，车帘打开，那日被她用匕首架住脖子的少年对她笑得一脸灿烂…… 后来，孤松南城不知怎么又回了皇宫。 东瀚那时弱，这件事被父皇压了下来，成了这北凉皇室，最隐晦的秘密。 而直到孤松南城离开，银若都不曾知道，他那日跟她打赌，说他赢了要她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为谁凉薄 “穆戈，算了。” 那被唤作穆戈的侍卫正眸眼猩红，另一个侍卫在他身后扯住他的袖子，“算了，咱们走吧。” 穆戈气得脸色铁青，“程元，这是主君要的弯刀，她不长眼撞到地上，连句话都不说，就这么放过吗？” 程元瞥了一眼掉在地上沾了泥土的弯刀，再看一眼那脸色漠然带着几分痴相的侍女，低声，“这是侍女文秀……” 文秀？ 穆戈愣了愣，想起这个在宫廷里特殊的存在。 “她在这宫里头一心求死都四年了，主君不允，你不怕得罪她她再出个什么事拿你算账？” 穆戈脸色变了变，终是被程元劝走了，临走时他拿衣袖擦了擦弯刀上的泥土，似是在擦拭一件世间少有的宝贝。 对他们来说，献给主君的东西，都是神圣的，因那个男人，本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孤松南城，如今已是能叫天下人战栗的名字。 几年来，他曾多次南北征战，收复多个大小族落和朝国，东瀚的国土在他的征战下扩充到从未有过的浩瀚。 有一年岁贡，穆戈曾作为守卫兵的一员站在玄武关上看万国来朝，他这样的无名小卒也觉得山摇地动，气血澎湃。 可他那时看主君的脸色，却是连笑都没有一个的。 那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硬朗的面孔也不为过，身材高大挺拔，可是当时他看着下面的人，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的战功国土，权势地位，在他骄傲冷漠地眼底，不过是过眼云烟。 人说自古英雄爱美人，既对国土没有那么大热忱，总归是美人在怀的吧？他曾想曾陪伴主君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可主君除了听雪宫的一个主子，主君并没有其他女人。 听雪宫的雪主子，人如其名，皮肤比寒冬的雪还要白，身材清瘦，皮肤水灵，典型的北凉女子。 据说这是主君极其宠爱的女人，曾患了许多年的病，主君曾因怕她自薄用银面掩了多年的容貌，甚至假装腿部有疾。 她病的厉害，最后是主君挖了一颗千年灵狐的玲珑心给她替上，她才是现在这幅肤骨均匀的模样。而主君打了许多年的仗，除了北凉主动进献的土地，从不主动攻打北凉，也是她的原因。 不过如果听雪宫的主子对主君来说就已经是宠爱，那么主君也确实太过薄情了一些，他曾亲眼撞见过这个主子自裁未遂从三丈白绫被救下后主君的反应—— 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根本不理会那刚刚被救下的女人，只是淡淡睥这一地被杖毙的宫人，对着新来侍候的宫人们道，“她若死了，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看见那一身白色纱裙的主子一直卧在地毯上哭，北凉的女人真是极凄婉的，他从未见过哭起来还这么美的女人。 他出了宫便喃喃说出了心里的话，哪知他身后跟着的一个有些年纪的嬷嬷朝轻轻摇摇头，“雪主子这算什么，要说哭起来最好看，也当属那个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宫中忌讳 “不常笑，也不常哭，但她若笑起来，就像夏天傍晚的彩霞，那双眼睛含着眼泪的时候，像荒莽草原夜空里的星星，当真是迷人的，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突然停了，像是犯了极大的忌讳，他也不敢问。 但他从未听说，这宫里头，有其他的女人。 穆戈和程元托着弯刀走到主君书房门口，便听到屋里面瓷器破碎的声音，一件接着一件，许久才安静下来，接着便是主君像是从喉骨里发出的低咽，“试，再试……孤养着一颗千年灵狐的玲珑心，你们若觉得有用，孤去给你们取……” 然后宫门便碰的打开了，他们的主君从书房里踉踉跄跄走出来，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裘，一头雪白的发被风吹的凌乱，哪里像在外那个驰骋千军的君王呢？ 他没有穿鞋子，走出来看见他们手里托着的弯刀，一把拔出来便往外走，穆戈和程元扑通便跪下，“主君——” 同样跪着的，还有书房里那一排着异服的巫医道士。 主君除了征战，沉溺于起死回生之术。 穆戈想，大概这样的英雄人物，都不会甘于自己的性命只有百年…… 然后他看见文秀走近了。 那个疯疯癫癫，有些痴傻的宫女，一步一步朝孤松南城走过来，不跪拜，也不低头，而是越过他，直直进了主君的御用书房。 穆戈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疯了。 她进了书房走到那唯一没有被砸毁的衣架上，撤下那件挂着的衣衫……那简直不能被称为衣衫，那只是一片被血迹浸透的布，早已看不出先前的颜色。 文秀哭了，她抱着那块脏污的血布，又哭又笑，“醒醒吧，你们都醒醒吧……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剜心而死……” “风景拓一把火烧了她，她的尸首没了，整个月银宫都没了，连她的一件衣服都没有了，只能去围猎场找她这一件，她回不来了，这上面沾着你的血，公主她不会愿意回来……” 穆戈和程元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们以为文秀会死。 被他们主君手里的那把弯刀砍掉头颅，死在这寒冬的午后。 可是没有，他们只听得安静的风声，和银器掉落的声音。他们的主君就那么站在风里，一头白发，像是忽然之间，苍老了许多许多岁。 …… 北平关。 这里是东瀚到北凉的重要关口，也是北凉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不过东瀚已经多年未踏入这个关口去找北凉的麻烦，倒是北凉，一次次主动向东瀚进献土地，如今东瀚还没怎么往北来踏，这定北关离东瀚的国界却愈发近了。 不过也因为此，北平关基本没有两军作战的时候，驻在这里的士兵，平日里寇匪拿的比敌兵还多。 “吃饭了……” 已过傍晚，军营息军，一个头上扎着布巾的年轻女子带着几个随从出来给士兵发放晚饭。 “金姑娘，今晚准备的什么饭啊？” 一个头目打扮的人放下兵器，上来搭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无趣 金诺生得一副极好看得皮相，皮肤白皙，五官姣好，眉宇间英气凌然，即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依旧让他们这些终日见不到女人的粗野汉子忍不住肖想。 不过他们也就只敢想想，她是统领的夫人，谁也不敢动。 “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老样子而已，问什么？” 金诺轻轻白他一眼，给他舀了饭，转身就走。 “你——” 那头目脸色阴了一下，眸底，泻出一丝狠厉。 夜。 金诺把两个孩子哄睡了，看着两个粉雕玉砌的小团子，唇角抿起一个很深的笑意。 都是最磨人的年纪，累的她不轻。 捶着肩头往内帐走去，口上忽然被覆上一双大掌—— “你干什么……呜……” 挟着她的男人五大三粗，左脸有疤，正是那每日与她没话找话的林队头！ “干什么？你看我要干什么——”不由分说扯了她的外衣，林队头面色亢奋，“统领不在，让小爷我也乐呵乐呵……哈哈哈哈……” “你放开我，你若敢对我怎样，他不会放过你——” “哈哈，等我上了你，我看你敢不敢对他说，你说了，咱俩都不好过，哈哈……” 压着她的男人像疯了一样，力气又大，金诺一丝都摆脱不得，急怒的抓着男人后背衣料的手指都抓出血来。 忽然帐外一片骚动，似乎一瞬整个军营都亮起来，只听得士兵慌乱的呼喊，“东瀚兵来了……孤松南城来了……快跑……快跑……” “是不是看错了，东瀚多年未犯，怎么会突然来袭……” “孤松南城就是个疯子，他想收哪里就收了，别说了……快跑吧……快跑吧……” “……” 风停了。 北平关军营烽火遍地，一片狼藉。 弃得弃，逃的逃，竟不费多少兵卒，这个关口的将领便降了。 “无趣——” 东瀚军队为首，那满头白发，高大挺拔的男人只用手里的长剑拨了拨地上的尸首，面色阴冷的寒冬的雪。 “想杀人……都不尽兴……” “主君——” 一个士兵忽然跪到他身前，“营帐有情况……” 孤松南城越过几具尸首向前走去，看到那士兵打开的营帐内的情景，深了眼眸…… 他唇角勾了勾，轻笑，“有意思。” 金诺怀里抱着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瑟瑟发抖，衣衫破碎凌乱，手里身上全是血。她的身前，林队头脖子里插着一枝银钗，还未死透，瞪着一双眼睛在地上抽搐挣扎着…… 孤松南城不疾不徐的向迈着步子，却不看那地上抽搐的人，缓缓蹲到那瑟瑟发抖的女人身前。 金诺抬起眸子。 墨色的眸，深邃而幽冷的眸，满头白雪，一脸轻傲。 孤松南城握着长剑的手指缓缓蜷紧。 心，为何这么痛…… 眼前忽银光闪闪，却是在他不经意间，女人从身后掏出一把银匕刺向他—— 收住，轻转，只听得一声脆响，手里的腕被他折断，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一把松开她，起身从地上站起来。 “回宫——” 神色未变，似乎又朝后睥了脾，“这个女人……带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是他最易忘的 朝阳宫是银月宫附近的一个偏殿，很安静，外面能看到一片小湖。 孤松南城进来的时候，金诺正抱着两个孩子用午膳。她身上和脸上的血已经被洗干净了，还是挽着北凉女人的发鬓，温温淡淡的，仿佛换了一个环境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更甚者，在发生了昨晚的那件事。 孤松南城就那么站着，看着替一双儿女认真挑着鱼刺的女人，细心而专注，温柔又疏离。 穆戈就跟在主君身后，他看到主君得神情有些奇怪。 主君不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也不喜欢温馨的场面，这是他很多年的习惯，已经严重到最近修的亭台楼榭都是不规则也不对称的形状。 可他就盯着那两个胖嘟嘟的小孩子笨拙认真而带着些傻乎乎的动作，吃得满嘴的油腻，竟是要伸出手去想替他们擦一擦？ 其中的小姑娘注意到孤松南城的视线，小声的问道，“娘亲，那个爷爷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 爷爷？ 金诺心虚的朝孤松南城瞥了一眼。 小孩子不懂事，看到白头发的男子都称爷爷。 “可能已经吃过了。”她摸摸小女儿的头，给她盛了一碗汤，又从小儿子手里撤掉他新拿的排骨，夹给他一块菜卷，“九哥，不能再吃肉了……” 那小男娃黑眼珠眨巴眨巴两下，乖巧的低头，“噢。” 孤松南城一直没有打扰他们吃饭，就静静的看着它们，温婉的女人和可爱的孩子。 有好几个瞬间的恍惚，这样的画面似乎很熟悉。 熟悉到几乎可以和他脑海中或想象或梦境的画面重合起来。 熟悉到觉得，他也本该如此。 从未得到过，却仿佛失去了千万次。 “可是……”那小男娃又撇撇嘴，“九哥好久没吃肉肉了……” 金诺神色没怎么变，淡声道，“父亲怎么教导你的，过于满足，摧毁意志。” 父亲。 他们有父亲，他早该想到的。 孤松南城心底不知漫上什么情绪。 他们这么小，他们的父亲便教他们这些东西吗…… 孤松南城终于向前走去，不疾不徐的，坐到那圆桌上空落的一个位置上。 “朝阳殿有点旧，几日后，孤会安排你们去新的寝宫。” 他启唇，没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以前，话已经出口。 有一瞬怔愣，回过神来，他手指捏上身前的茶盏，蜷得很紧。 “不用，”女人轻声回绝了他，“这里很好。窗外能看到雁，小幺和九哥喜欢那些大鸟。” 孤松南城沉眸，“你知道我是谁？” “东瀚主君，孤松南城。” 明明没有情绪，但他偏从她眼尾看到些许凉薄的嘲弄。 “我们之前见过吗？” “主君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答案，不是吗？” “……” 孤松南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饮着杯中水，发现是茶，叫宫人来换。 他饮的酒叫四月桃，名字淡，酒性烈。 这酒的好处，他今日才知道。 半醉半醒间，是最相像的，是他最易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若我要你 “鹅鹅——哇——鹅鹅——” 他是被孩子的笑声吵醒的。 醒来后才发现他还在她的寝宫，一众宫人在他身后站着，竟没人敢扶他回宫，他大概又在醉意中发横。 夜色已经降下。 女人只在窗前扶着那闹腾得一双小人。 这小榭的湖野，晚上偶有些大雁野鹅的落下来，竟叫这一双小团子欢喜成这副模样。 孤松南城抚了抚额，心道，明日要叫宫人多捉一些鸟放到这湖里…… 该死—— 他手指撑着桌边，下一秒，脸色拉下来。 为什么他今日总是冒出些奇怪的想法来？ “吵死了，”他扶抚着眉心从桌子上缓缓起身，朝在他身后候了许久的奶娘冷冷开口，“把他们抱到偏殿去——” 奶娘应声而动，那两个小团子看是两个陌生女人，缩在他们娘亲怀里不敢动，金诺捏了捏他俩的小脸蛋，温声，“乖，跟嬷嬷去睡觉，娘亲一会儿去陪你们。” 两个团子嘟了嘟嘴，还是点点头跟着奶娘走了，他们自小懂事，娘亲说得话不敢不听。 临走前，九哥伸手要够一块桌上的糕点，那小短腿蹬的老高也没够着，孤松南城紧蹙着眉头看他，伸手把装糕点的盘子撤下来递给他。 三岁大的小奶娃，缩着胳膊，瞥一眼脸色铁青的怪男人，眼里的金豆豆马上就要滚出来。 “九哥，”金诺一直站在窗前看他，“你父亲怎么教你的？” 九哥将要哭出来的腔收了回去，被奶娘拉着，还是委屈，走一步就噎一下。 房间里只剩金诺和孤松南城两个人，她从窗边走过来坐到他对面，面色温淡。 “主君，单独留下阿诺有何吩咐。” 她问他，却像并不是想知道答案。 孤松南城唇角挑起个凉薄的弧度。 桌上的茶水已凉，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的触感刺激的他有丝清醒，他放下茶盏，却是抬手勾住她的下巴。 夜深，灯下女人的容颜模糊的让他恍惚。 “我以为你会有事求我……” 金诺微微挑眉。 孤松南城却不再说话，就静静的喝着杯中的凉茶，似乎在等什么。他等了许久，就在要起身离去的一瞬，女人开了口。 “阿诺确实有事求你——” 她顿了顿，抬头，“主君可以把阿诺送到鼓镇去吗？” 孤松南城有些意外。 他以为她会求他帮她找到丈夫。 还是说，她的丈夫在鼓镇？ 他沉默良久，像是在思索，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却愈发收紧。 好久，他勾起唇，“你打算，用什么换？” “主君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要你呢？” 金诺未及反应便被拉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孤松南城用胳膊箍着她，一动一动，他视线落在她脸上，丝毫不掩饰眸中的情绪。 压抑，隐忍，期待，痛楚，她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一瞬间生出这么多情感来，可她也不想知道，他的话是认真的，她听得出来。 一把将她压在床榻上。 她只看见他愈发靠近的眉眼，染着猩红，尽是迷醉，他的吻落了下来，封住她还未呼出声的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再像也不是了 辗转，吮吸，愈发粗暴。 像是沙漠里濒死的路人，得不到便要渴死过去。 好久，就在她的衣衫将要被他撕碎，孤松南城顿住动作，抬头看着她。 眉头忽皱起来，脸上的迷离渐渐敛去，仿佛在隐忍什么巨大的痛意。好久起身放下身下的女人，他捂着肩膀，衣袖被喷薄的血水浸透…… 衣袖上插着一支银钗，银钗的另一头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握着，柔若无骨。 孤松南城一把从肩膀拔掉那银钗扔出去，力气之大，那银钗竟直接插到他身后的窗柩木梁中！ “像……真是像……”孤松南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可那笑声却像是在哭，一头白发颓然的像被是一瞬抽去了生机， “可惜再像也不是了，再像也不是了……你不是她，你怎么会是她……她从来不会伤孤……从来不会……” 她若能伤他，也就好了…… 直到男人像失了魂魄离开朝阳宫，金诺掩了掩衣领，终身子一软，瘫坐到地上去…… …… 第二日金诺醒来，两个孩子还躺在她的身侧睡得香甜，她起身拉开帐子，就看到站在帐外手持托盘的侍女。 托盘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衫，北凉的样式，透着温润的光泽，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竟如此绚丽夺目。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手下触感滑膩舒软，竟轻若无物。 “姑娘醒了”，为首的侍女一副机灵相，见她醒来，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姑娘，这是主君赐给姑娘的缕衣，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金诺只是轻轻瞥了那衣衫一眼，眉眼淡淡。 起身来去拿她昨夜放在衣架上的裙衫，那侍女见状，头又低下来， “姑娘，这缕衣是水晶蚕吐丝制成，水晶蚕吐的丝天生带着颜色，晶莹剔透，织出来的衣物也是天下绝美。水晶丝甚是珍贵，做成这样一件缕衣费工费时。这天下都没有几件，北凉来贡，主君都赏赐给了姑娘，姑娘就试一下吧。” 金诺欲离开，却被她们挡住了去路。 她唇角撇了个很淡的弧度，手指又覆上那衣衫。 挑起，探看，又松开指。滑腻的料子顺着托盘的边滑落下来，坠落地上。 那侍女大惊，一把跪了下来，“姑娘……姑娘是不喜欢吗，这要是叫主君看到了会……会……” 金诺落下视线，看着她，“不喜欢，之前就已经表现出来了。但我更不喜欢有人用威胁逼我做什么事……” 那侍女愣了愣，好久，出声，“是。” 孤松南城下了早朝，便往朝阳殿去。 还没进宫门，便听到稚子咯咯的笑声，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心情莫名……就好了些。 孤松南城打开宫门。 殿中跪了一地的侍女，看他走进来，皆神色恐慌。 女人斜倚着身子坐在窗下的榻上，九哥和小幺坐在她身子两侧各自玩耍。九哥低着脑袋认真摆弄着一把玉质上好的九连环，小幺身前有个火盆，她小手抓着什么往里投着，笑得合不拢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疯子 女人见他进来，未起身行礼，甚至连眼皮也懒得多抬几秒，淡淡一瞥，便又将所有的目光又放到小幺身上。 孤松南城这才识出，小幺往火盆里放的，是缕衣撕成的条条碎片，遇火发出紫色的焰，美丽异常。 “小幺说喜欢这种颜色的火。” 感觉到他看下来的视线，女人淡淡开口。 孤松南城眉头皱了皱，“小孩子不是这样宠的。” 金诺似是笑了，“民女出身卑贱没见过世面，也分不清好坏，若毁了主君赏赐的贵重之物，民女有罪，主君若责罚，民女受着。” 虽在认错，却不见惶恐。 孤松南城脸色暗的像海的最深处，好久，掀起唇畔，“你既不识，她既喜欢烧，这不过就是一纸废布……” 说罢向身后跟着的宫人开口命令，“告诉北凉使者，把这天下所有的缕衣，都给孤送过来给姑娘……” “不必了——”金诺起身，打断他，脸色淡然，见他神色认真，凉薄一笑，“主君不是说了，对孩子过分宠爱不好……” 她径直朝他走来，目光不闪不避，“请问主君何时肯放我们出宫？” “你想出宫？是嫌孤这宫里住的不好？” “不好。”金诺摇头，“孩子父亲不在身边，两个孩子昨日哭闹了一夜，主君没有听守夜的奶娘提起吗？” 父亲—— 孤松南城眉眼一沉，并不接她的话，“孤听奶娘说小幺昨晚咳了一夜，可是宫里冷受了风寒？” 金诺笑，“孩子出生之前我生了一场大病，两个孩子自出生身体便一直不好，小幺自出生便带着咳喘，最好的大夫都治不好。” “你怎么知道是最好的大夫？”孤松南城似乎有些急怒了，一扬袖子， “留下来——孤能治好她。” “……” 金诺知道，留下来，是容不得她选择的事。 手握这天下权利的男人，只需一句话，就没有她能反驳的理由。 但她也不着急——急不得。 她的丈夫还没回来。 他大概不知道定北关已经被某个疯子一夜捣了个干净，等消息传到他再想到办法入宫来，估计还要过个把月，在这之前，她要想办法安分待在这后宫。 事实证明，她还是小看了孤松南城这个疯子。 传言已经沸沸扬扬的时候，她还蒙在鼓里，每日像往常一样带着小幺和九哥在小湖附近游玩。 “娘亲，好多鹅鹅……好多鹅鹅……” 小幺撒了欢追着胡边的大鸟跑来跑去，奶娘和九哥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娃娃踉踉跄跄，有几步就摔个大跟头，爬起来还要继续追。 金诺坐在一边的石椅上，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玩闹的场景，身后有婢女经过，交谈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落到她的耳中。 “听说了吗，主君要在郦山给那个从北凉军营掳回来的女人修建宫邸……” “郦山？”与她对话的另一宫女似乎很是吃惊，“据说郦山风水极佳，山环水绕，那不是大祭祀给主君算出的百年之后的陵寝，怎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狠辣之人 她说着似是忽然发觉自己犯了忌讳，急忙噤了声，对方却是冷哼一声，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不屑和嫉恨，“也不知那个凶狠的女人是对主君下了什么迷魂药，我听说，小蝶姐姐几日前去给那女人送缕衣，竟无缘无故被她羞辱，真是可恨——” “原来竟是这么狠辣的人？” 两人边说边摇头，金诺缓缓从石椅上坐起来，转过身来，聊的出神的两人认出身前的人，惊得手里的东西全数落下来。 她们像是看见这世间最恐怖的人，一把跪了下来，“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金诺淡淡瞥她们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只唇角轻轻动了动， “宫女谈论后宫是非，该罚，去宫牢……把刑罚领了罢……” 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瞬变了脸色。 讨论主君的是非，是要吃三十杖棍，这刑罚罚下来，她们估计连性命都守不住。 “姑娘……姑娘……姑娘饶命……” 两人哭喊，被早就听到动静的宫人钳住胳膊往宫牢方向拖着，一道温温软软的声音传过来—— “慢着……” 伍姬雪一身华丽的纱裙，从小道的另一边走来，像是偶然经过这里，可巧的是恰到好处的插进她们的对话， 宫人见她的一刻便躬身行大礼，她轻颔首，脸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 没人发现，她袖下的手指拧的很紧，很紧…… 自看到那道背影便再也无法松开…… 走近，她朝那背影开口，“这宫里的规矩姑娘可能不懂，姬雪在这里劝姑娘一声，恃宠而骄，是这宫里的女人死得最快的一种方式……” 金诺转过脸来。 伍姬雪的视线落在金诺的脸上，仿佛定住了，半丝要挪开的意思都没有。 半晌，她忽然笑出声来，无缘无故，像是陷入什么疯魔。 不像，原来……并不是有多相像。 只有那双黑亮的眸子，如夜空中的星斗，有那女人几分神韵。 她的长相，还不似她的背影像那个人。 她又想起那些被想讨好孤松南城的朝官献上的女子，她曾经视为威胁的那些女子，她记得有一个与她的容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以为孤松南城一定会分给那女子至少三分的宠爱，可孤松南城甚至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她以为，孤松南城并不爱她，后来种种，不过愧疚…… 却原来，那女人的一双眼睛，他都没有忘记。 孤松南城，你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金诺在她对面婷婷站着，不闪不避，看着她，冷薄的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好久，她才冷笑开口，“如果还有什么对我说的，麻烦用语言，疯笑，我听不懂——” 伍姬雪收住笑意，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唯有瞳眸有细细的纹路裂开，停顿片刻，忽然扬起了掌——“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视线在触及某一抹颜色时，猛然的顿住了。 她徒然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金诺，脸上的温度也已经冷了下来，“这是……从哪里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玲珑之心 金诺视线垂落，落在她腰间配着的一块鲜红。 她扬起胳膊接着伍姬雪的巴掌时，露出来的配饰。 一块像心脏般闪烁红光的石头。 伍姬雪扑过来的样子像发了疯，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那是……和九尾灵狐的玲珑心一起刨出来的玉石，护心之用。 几日前，孤松南城从她心口取出来…… 她因此只剩半条性命，而她却只将它当配饰玩物。 …… 此时此刻，主君书房。 孤松南城坐在案几前，身前的奏章像雪片一般，高高得叠满整个桌面。 案几前，跪着一地的朝中老臣，皆是捧着手里的玉持，挺直身子跪着。 孤松南城淡淡掀起眸子，笑的温润，“孤只是要修一座宫邸，你们都跪在这里做什么？” “主君，”有朝官抬起头来，“主君，郦山之地山明水秀，风水极佳，是主君陵墓之址，主君万不可……” “放肆——” 极好的小狼毫从案几上掷下，“你们这么关心孤的陵墓，是盼着孤早死吗？” 众臣惶恐，“主君息怒……” 却是那一开始便进言的大臣，跪着向前挪两步，面上是不惧圣威的凌然，“主君，臣等都盼您如东海福寿，但郦山之重要，主君比谁都清楚，请主君莫要为了那来历不明的女人，做出惹天下众议的举措来——” “碰——” 孤松满城掀了桌上的奏章。 他发若白瀑，忽起身从案几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眼眸一瞬染上暴虐。 他提起那老臣的衣口，“你听谁说得？” 他修郦山，是为了那个女人。 她说，怀孕前她生了一场大病，两个孩子自生下来身子便不好。 小幺更是落下了咳喘的毛病，一到换季，便夜夜咳醒。 他寻了东瀚最好的医者，那医者说，干燥阳光充足的地方对咳喘有好处。 整个东瀚，阳光最好的地方便是王宫之南的郦山。 “孤给她修宫邸的事，你都告诉了谁？”孤松南城像是一只暴虐的豹，紧紧抓着那老臣的领口，似乎一个失手，便能将他的脖颈拧断。 那老臣低低喘着气，却是忽然笑出来，声音像破败的鼓风箱里发出来的， “老臣，老臣已将此时传遍了整个东瀚朝廷，现在，现在整个东瀚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个殃国殃民的妖精！主君……主君……你醒醒……她就是个妖精……” “啊——” 他身子被抛出好远。 他又爬起来，狼狈的，“主君，老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不能再让这个北凉的女人……待在后宫……她不是她！她不是姜银若——” 姜银若三个字从他干涸的唇里发出来，孤松南城终于猩红课眸，手腕再一用力，朝将那老臣踢出书房。 那具苍老的身子撞到门框上，手指扶着胸口，许久，吐出一口血，终是昏了过去。 一室静谧。 臣官脸上有哀痛，有愤恨，皆是大气不敢出。 孤松南城知道他们再想什么，他们在说，主君昏聩…… 昏聩吗？ 昏聩又如何？ 若想堵住悠悠之口，总是要见些血腥。 姜银若，你看着，若你再不回来，朕就算为你负了天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你不在乎？ 伍姬雪很久才从惊怒中反应过来。 恨，怒，不甘心，这些所有的情绪从她那本就单薄的身躯里倾泻出来，将她击溃的几欲昏倒。 手心已被指甲嵌出了血，脸上的笑仍强自撑着。 她说，“你知不知道孤松南城为什么对你好？” 金诺的眸子幽深而寡淡。 “不知道，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无聊得太久，所以想找点事情出来做做，虽然没有意义，虽然很幼稚。” “哈哈，你说谎——”伍姬雪抬起她的下巴，“你以为他爱你，你以为这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他爱你，是不是？” 她唇角勾出恶毒来，贴到她耳边，低低淡淡道，似嘲讽，似诅咒，“你不懂，男人想对一个人好有时候是一种欲望，而慾望都是需要纾解的。他对你好，不过是要抒发想对那个女人的好的欲望罢了，哈哈……” “你一定不知道，孤松南城是为了谁变成这样——你不过有一点点像她，你凭什么——” 金诺就静静看着她疯魔，不喜也不怒，伍姬雪盯着她平淡的眼眸，像是受到重击，“你不在乎？” “你不在乎……” “孤松南城，原来你也有报应，看到了吗，她不在乎……她不在乎……” 伍姬雪笑着，哭着，就像一个疯了的傀儡，跌跌撞撞的离开，金诺一直看着她，直到小女儿忽然抱上她的腿，一脸胆怯。 “娘亲，那个人，怎么了？” “不知道，”金诺轻轻扶上她的小脑袋，轻叹，“也许是累了，需要回去休息……” “……” 被伍姬雪扰了兴致，金诺携着两个孩子往朝阳宫里回，走到殿前，看到那站在宫前的人。 文秀转过身来。 她着北凉的服饰，梳着北凉的发饰，不高，需要微微抬起脸，视线落到对面温温淡淡的脸上。 然后金诺看到，那张憔悴的，没有生机的面庞之下似有什么情绪不住的翻涌，马上要龟裂出来。 “这位姑姑，站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金诺听见自己的声音。 文秀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眼泪已经从眼眶落了下来，她捂着嘴，好久没有发出声来，只是看着她，用那种近乎依赖的目光看着她。 好久，她带着哽咽的声音才从指缝中泻出来，“小秀……小秀就是来看看姑娘……有人说你们很像……小秀是不是打扰到姑娘了……小秀……小秀这就走……” 其实一点也不像。 但不知为何，看到她那双黑亮的眼睛，她眼泪便忍不住落下来。 她听宫人说有关她的事，不知为何就是想过来看看。她的霸道，她的刁蛮，她的恃宠而骄在来之前就已有听说，可见了她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只有…… 恃宠而骄就就恃宠而骄吧。 若是当年她也可以，该多好。 文秀转身便要离开，豆大的眼泪落在长廊的石阶上，金诺盯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好久，直到小幺和九哥拉她的衣袖，“娘，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金诺微笑一下，“风太大，吹到眼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生辰宴 小幺歪着脑袋，靠在九哥身上，“娘亲今天真奇怪……” “小幺在说什么，谁奇怪——” 一道沉稳的男声从旁处传来。 金诺看到来人，敛了神色。孤松从朝阳宫的院落走来，身材挺拔而忻长，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脚步。 她淡淡开口，“主君来做什么？” 孤松南城在她面前停住，几乎是笼罩着她，视线自上而下落到她脸上，“几日后是孤的生辰，众臣为孤在赏芳宫设了宴席，你陪孤去。” 停顿了两秒。 金诺脸上是笑容，语调温懒，“多谢主君，不过金诺不太想去，小幺和九哥他们离不开阿诺。” “就因为知道你放心不下小幺和九哥，所以我特地在赏芳宫修了一座小殿，殿里有很多玩耍之物，还有温顺的小兽，小幺和九哥会很喜欢。” 他说罢俯身将小幺从地上抱起来，逗弄着她肉嘟嘟的脸颊，“小幺，想不想去看兔兔” 小幺嘴角一下咧开来，拍着小手，“看兔兔，娘亲，小幺可以看兔兔吗……” 金诺是立在格格错落的宫门之前的，一头墨色长发只简单在发顶绾起，少添饰物，身上穿着的是北凉最简单的素色长衫，衬着她略慵懒的眉目，落在孤松南城的眼里，那张寡淡的脸上生出他无法直视的风情。 她抬脸要笑不笑，“为了让阿诺去生辰宴特意修的小殿？” 将长发撩至耳后，腾出手来把小幺从他怀里抱到自己怀里，问得随意，“主君不怕……阿诺随主君去了生辰宴会惹东瀚那些重要的大臣不悦？” 孤松南城沉眸，“孤的生辰宴，谁敢露出半分不悦。” “知道了，阿诺那日若有兴致，便随主君去。”金诺点点头，顺了气，推开宫门，一手牵着九哥，一手揽着小幺，没有回头， “对了，阿诺觉得东瀚的侍女用着甚不方便，这宫里还有什么懂北凉规矩的侍女，主君就帮阿诺挑选一个吧……” …… 生辰宫宴在七日之后。 金诺那日午睡的久了些，孤松南城不叫人扰她，她起身又和小幺九哥闹了一会儿，等她收拾好，天色早已暗下来。 一室的侍女捧着各种华丽的宫装，她只是随手摘了一串珠链挂到颈上，便推门出去，一开宫门，却是孤松南城背手等在朝阳宫的宫门外。 他两侧的宫人弯着的腰已有细微的颤，他们似是等了很久。 孤松南城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宫装，没说什么，只是俯下身去一把抱起了小幺，牵着九哥缓缓下了台阶。 赏芳宫是君王举办重大酒宴的地方，修葺在一个天然的小湖之上，雕栏玉砌，四周风景极好，小幺和九哥自入宫来第一次到这地方，开心的在孤松南城怀里直蹦哒。 两个孩子由小秀带着去专门安置的小殿，金诺随孤松南城入席，客席上的朝臣，果不其然都是阴郁的脸色。 孤松南城看了眼席间的表情，唇上掀出些淡漠的弧度，随口道，“这一路风景好，孤走得慢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烟火 多么微妙的尴尬气氛。 朝臣本来就脸色不好看，这下更加难看了。 绕是风景再好，他们的主君绝不是喜让他人久等之人，更何况这是他的生辰宴。他随便扯一个过都过不去的理由，他们便不知他是为他旁边那个女人耽搁的吗？ 孤松南城坐在主席座上，本是一人的座上却放着两叠玉瓷，孤松南城先扶金诺坐下，然后他才自己坐下。 “主君，”已有朝臣难压心中愤懑，“主君今日辰诞，金诺姑娘着白色的衣衫坐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似乎不妥吧？” “无妨，”孤松南城只眼神平平的扫了眼的案几上的小菜，然后很自然的拿起一只小碗和勺子。 “她习惯穿白，孤知道她没别的意思，众臣不用揣测，开席吧——” 一声令下，对面的亭台上，有舞女着舞裙入场，如天女散花般散开…… 孤松南城的视线却一刻没在那亭台上停留，却是俊眉微皱，问一旁的宫人，“有些什么汤？先上来……” 他刚刚触到她的手，很凉。 宫人低头，“诺。” 他扬扬手，随即朝身侧的女人开腔，“先喝汤暖胃。” 整个宴席的气氛，鸦雀无声到诡异。 朝臣们的脸色已经没法看了。 他们素来冷静自持，骁勇善战的君王，像个侍者一般，哄着一个有些两个孩子的女人喝汤…… 孤松南城对此仿若不觉。 汤上来了，孤松南城把宫人舀到碗里的汤用自己的勺子尝了尝，递到她手上，“温度正好，趁热喝。” 金诺看了看便放下。 大家便看着男人动作斯文优雅王者之气十足的又端起那碗汤，搁在女人的面前，微微拧眉，温声道，“味道不错，先喝点热的暖暖胃，喝完。” 金诺看着面前的男人，视线又向下落了落，抿唇，“大家都没动。” 孤松南城挑起眉，眼神自那谢神色怪异的朝官身上淡淡的扫过，“等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不动筷子是想等着它们都凉掉重新换一桌吗？” “主君——” 又有朝官跪了下来。 只是他口里的话还没说出，孤松南城已然一把掷掉手里的玉箸，暴虐怒意尽数泻出，“今晚是孤的生辰宴，你们知道孤想听什么，谁敢多说一句孤不爱听得，先想想你们一族的性命——” “……” 生辰宴一直陷在极度怪异的气氛里。 没有人敢提妖媚惑主，郦山宫邸，北凉奸细那些词汇…… 鸦雀无声的客席，毫无人捧场的节目，到最后，连金诺都怀疑这场宴会的意义是什么。 却不想没挨到最后的人还是孤松南城。小亭上的琴曲还未尽，他一把拉起身侧的女人，往赏芳宫的后面走去。 夜晚风凉，她揽紧了身上的衣衫，刚走上精致的小桥上，只听耳边一声一声鸣响。 夜空被绚丽划破，明亮的烟火一个接一个绽开，竟一时掩掉满天的星光璀璨。 她闭了眼睛，又睁开，看着暗黑色的夜幕不断站放开的烟，“真美……” 男人低着视线看她，嗓音里是少见的柔和，“你喜欢孤可以每天放给你看。” 她又揽了揽身上的衣衫，笑了笑，“主君，阿诺已经过了喜欢看烟火的年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孤是醉了 她说罢揽了揽衣衫，低下头不再抬头看天上的明丽，朝桥下走去，手腕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扼住。 孤松南城在宴会上喝的醉了，眸色有些暗，“为什么不喜欢，没有其他，孤只是想让你开心——” 金诺轻笑，水中倒着烟火的影子，她俯身拾起一颗石子投了下去，烟火便随着水波散了， “让人沉迷的事情，阿诺都不喜欢。” “包括……孤对你的好？” 孤松南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金诺点点头，“包括主君对阿诺的好。” 孤松南城手上的力气松了，俊脸上的温柔也微微的疏淡了几分，他忽抬起手，粗粝的手指摩擦着她的脸颊， “银若，你还在怪孤……” 银若，你还在怪孤…… 金诺脸色一瞬变得煞白。 几乎是下意识推开男人扶在她脸上的手指，已经走到桥下，她脚步停了，出声之前，却发现连声线都是哑的—— 她背着他，声音很冷，“主君是不是醉了，主君在说什么，阿诺听不懂。” 手心，有汗一层一层弥散。 孤松南城看着她的背影，顿了几秒，笑出声来，“孤是醉了……” “孤是醉了……” 若是不醉，他怎么会忘记，姜银若已经死了。 姜银若死了，风景拓刽子手，伍姬雪是原因，而他……是凶手。 …… 烟火很快尽了，金诺看男人确实是有些醉了，便起身往回走。 “阿诺——” 孤松南城在她身后跟着，又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神散了几秒钟，然后重新聚焦，“你能不能回答孤一个问题？” 金诺有些愣。 此地安静，她忽觉身后冷厉，只觉耳后一片凉意带风袭来—— 身子被猛然推到一边—— 她踉跄扑倒在一侧的花丛，只听得金属相击的声音划破寂静，却见孤松南城不知何时拔了剑，正与一隐没在夜色中的黑影在身后纠缠！ 金诺大惊——是谁，竟在孤松南城的生辰行刺！ 此处偏僻，刚刚孤松南城又特意嘱咐闲杂宫人不得靠近，此处的凶险，一个人都帮不了他！ 她心跳急急跳起来，刚想扯声叫人，那黑影已斗至一盏宫灯下，打斗的身形俱现！ 她一把怔住—— 只是这一刻的停顿，那黑影猛然向她袭来，孤松南城目眦欲裂，毫不迟疑的向她护来，谁知那黑衣人本就不意在她，孤松南城一挡过来，便转了剑花…… “撕——” 剑锋冷厉，不知是伤到孤松南城哪里，有血从他身上喷薄…… 孤松南城挡着她，没有动。 又是一剑刺过来，确实朝他的心口上去，金诺一时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愈来愈近…… 她看着那堪堪挡在她身前的人，一时愣住，直到忽然赶来的宫人一声惊叫，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行刺主君——” 那黑影停住。 有片刻思量，便立马收了剑，隐秘于深不见底的夜色中…… 侍卫很快赶来，层层侍卫将她和孤松南城围在中间护住。 孤松南城伤的不重，但他醉的厉害，自那黑影走后身子便软软挂在金诺身上，有侍卫来扶，也搀不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温情 回到寝宫，孤松南城换掉外外袍出来，便看到坐到宫医身侧的女子。 金诺低垂着眸，长发掩面，规规矩矩的坐着，白色素裙下的腿并着，幅度不大的摆动。 看模样，是在等他。 听他出来，金诺抬头，起身看向他，“伤到哪里了？” 孤松南城看她一眼，走到床榻上，一言不发的随手打开宫医放到小几上的药箱，手指翻了翻，捡出些纱布和药膏来。 然后指了指那恭敬站在一旁的医者，示意他离开。 “主君……”那医者有些明白孤松南城的意思，仍是蹙着眉头有些犹疑，“还是让臣来吧……” 孤松南城淡淡扫了他一眼，看似迷离又没有情绪的眸子，掩藏在眸底的是寒意。 他立马躬身离开，宫里的侍从也离开。寝宫的烛火不知为何只亮着几只，所以光线显得有些暗黄，从金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半明半暗的脸。 隐在光线的阴影处，五官和情绪都无法看得清晰。 她看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我来。” 孤松南城抬头看着她，让她接了过去。 他腹部挨了一刀，伤口不深，也不算长， 她在军中难免见到受伤的人，对此也习以为常，熟稔的一点点清理他的伤口。 孤松南城盯着她的眼睛，“他是不是冲你？” 沾了药膏的小刷他伤口处一寸的地方顿了顿，她没说话，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先涂上一层药酒，再上药膏，她俯着身，维持这样的姿势，动作是女人独有的轻柔细致。 她的发丝落了下来，许久，温温淡淡的声音从那掩着看不见的地方响起，“我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仇家。” 她抬头看他，便毫无预兆的撞进他的眼眸里。 深邃，寡淡，专注，看着她。 仇家…… 是刻意还是无心，把他话里的意思指到这个方向。 他低低淡淡的道，“不是冲你就好，我今天这样，也不是为了你。” 金诺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寝宫一时静谧起来，金诺开始细细用纱布包缠他的腰腹，她拉开他的中衣，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即便如此，这样的姿势在这昏暗的寝宫之下仍旧弥散着说不出的暧昧和亲昵。 孤松南城背靠在床塌前，手随意的向前伸着，像是环住了他的腰腹一般，一双眸就静静看着她。 静谧无声。 她低着头，将他的中衣拉的更开，他精健的胸膛便露了出来。她避开视线只专注着他腹部的伤口，用白纱缠了几圈，细心的收了起来。 她没说话，一直到结束，将手里的伤药和小刷放下便转过伸开拉紧他的衣服，刚抬手，双手却被他握在手心…… 力度，紧得她有些吃痛…… 鼻尖是女人柔软干净的长发散发出来的香气，孤松南城低头看着她，面上依旧是冷薄的神色，眼神却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停顿了两秒。 金诺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起身，轻声道， “好了。” 孤松南城手里落空，似是不甚在意，姿势随意慵懒的那么半躺着，像是要休息，金诺起身刚要去收拾小几上的药箱，腰却被男人从后面一把环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主君自重 她猝不及防倒在身后的床榻上，倒在孤松南城怀里，手腕被男人紧紧扼住，“明天让宫人收拾就可以，今晚，你在这里陪孤……” “孤松……”金诺动了动，却发现男人压着他的力气极大，挣脱不得，只得眉头皱了皱，“主君，阿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主君请自重——” 孤松南城淡淡笑了。 他脑袋低低伏到女人的肩头，声线又低又沉，“叫我孤松南城……” 她也习惯叫他孤松南城。 “孤什么也不做，孤只想你在寝宫里陪着孤，就一晚，可好？” “……” 金诺看着他那双眼睛。 墨一样深邃的，深沉的，竟藏着小孩子一般的期许。 一头白发，又是为谁愁？ 心里不知是哪个地方微微酸涩开来，那感觉还未从她胸口全部弥漫出来，便被她生生止住了。 使出所有的力气推开他，从床榻上走下来，“主君，” “休息吧，明日阿诺再来看你。” “……” 金诺自回到朝阳宫便不曾睡去。 心里仿若爬了一万只蚁，啃噬的她整颗心都忍不住浮躁。 为何脑子里，全是那男人挡在她身前的一幕…… 金诺，你怎么了…… 直到后半夜，她才渐渐生出些许困意来，刚刚阖上眸子，耳边的空气忽然有动。 猛然睁开眸子—— 口上被紧紧覆上一双大掌，那只手力气极大，修长而骨节分明，是一双男人的手，指腹有薄茧，练过武。 窗柩忽然有火光亮起来，一队侍卫走过来，将她的寝宫围起来。 低沉的呼吸声从耳边擦过，待金诺听清那声音，后背一寸一寸僵硬起来。 见她不出声，那双手放她的口，力气渐松。 扼在口的手力气松了下来，金诺用力深吸几口气，似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却仍有明显的慌张，“什么事？” “金姑娘有无看到一个陌生黑衣男子？他是今晚袭击主君的刺客——” “没有——” 声音干脆利落。 她言语简单，脱出口才惊觉自己过于冷静，有些担心那些侍卫寻得破绽。 出乎她的意料，那些侍卫根本没有多问便匆匆离开，窗柩上的火把渐渐暗去，消失不见，四周又恢复安静。 金诺翻身去点床头的烛火，手腕却被扼住。 “别动——” 他在床上压着她，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依旧知道是个忻长高大的男人。金诺眼睛已经适应黑暗，模糊中辨别出男人英挺的五官，他的气息扑在她额上，平稳而粗砺。 阿诺眸色很清，即使在黑暗中难以分明。 “回来了？”她问。 男人从床榻上跃下，规规矩矩站在床边，“回来了。” 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蹙眉，“小幺和九哥呢？” “在隔壁的寝宫，孤松南城派了两个奶娘看着。” “我去接他们——” 男人低低落下一句话便朝宫门走去，金诺心里惊慌，总觉不踏实，正要开口嘱咐他一句，却见寝宫外忽然一片通明！ 通红的火把，清晰分明的步伐，行走间盔甲的摩擦—— 侍卫兵竟又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北凉奸细 “你们大半夜的围住朝阳宫，又把孤叫过来，是要做什么……”孤松南城的声音从院落中传出来，染着倦意和薄怒，划破了夜的寂静。 “主君息怒，”回他的是一名头衔颇高的将军，声音混厚冷厉，“今夜袭击主君的刺客找到了……” 孤松南城声音很冷，“找到了处理掉就是了，这种事还要亲自给孤说吗？” 他说罢便拂袖要离开，那将领一把跪下来，眼神看着那安静漆黑的朝阳宫，神色狠厉，“主君，臣等是想让主君亲自看看金诺姑娘的面目，臣亲眼看到那刺客进了朝阳宫但金姑娘却说她宫里没有人！主君，金诺姑娘窝藏刺客，居心叵测，不得不防唔……” 他话没说完便被孤松南城一脚踹开，那一脚竟踹在她的心口之上，力道极重，饶他身着盔甲，竟一时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孤松南城是真的怒极，那张英俊异常的脸咬的狠厉，周身都是嗜血的怒意。 那将领在地上喘着气，几度挣扎又爬起来，“主君，朝阳宫都被包围了，金姑娘连烛火都不敢点，定是有异，主君千万不要被这北凉女人蒙蔽了眼睛，请——” 又是重重一脚，那将士倒在地上，挣扎几下，终于站不起来。 “你也看出，她已然休息，在这里吵吵嚷嚷是不想活命了么……” 只听身后有零碎的脚步声，孤松南城回头，是几个从他生辰宴离开不久的朝中要臣，挟玉持重新回来。 “主君，臣等听闻……金诺姑娘是北凉奸细，特来探看，以效辅佐之力……” 朝阳宫的大院安静了。 寝宫里隐在黑暗中的两张脸，一张带着狠意，一张染着复杂，四目相对，金诺淡淡苦笑一下。 “我跟他们拼了——”男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往外冲，金诺拦住他，淡笑，“你是要我和小幺，九哥都被当做奸细处死吗？” “……” …… 沉默只持续了不消五秒，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朝阳宫的烛火亮了一只，宫门缓缓打开，金诺从里面走出，站在门口，素白的北凉纱裙，黑夜里说不出的风情。 “怎么了？” 明明是淡漠清淡的语气，空灵的像是明月映水。 孤松南城看着她不说话，身后有老臣插话，看似谦恭的，“姑娘的寝宫真是安静，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也能无动于衷，真叫老臣怀疑，是不是……藏了什么人？” 金诺笑了，“阿诺性子一向如此，不关阿诺的事，阿诺不会理睬……” “那让侍卫搜一下朝阳宫，如何？如若不可，便侍卫一直在这里守着！” “凭何？” 金诺轻轻慢慢的走下台阶，走到孤松满城对面，她伸出手指抚上他紧凑的眉心，“阿诺回来收拾一下，要随主君回寝宫，这朝阳宫无人，你们守它做什么？” “守主君的寝宫，还是等在这朝阳殿……你们自己决定。” 她说罢去牵孤松南城的手，却被男人拦腰抱起，孤松南城抱着她，像是抱着这世间珍贵的东西。他眼睛里有急切，有狂热，声线里这些情绪全部泄了出来，“回宫，谁敢再守在这……杀无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真是昏君 偌大的寝宫，到处都覆着一层金色，布置奢华，空无一人。 烛火亮着的不多，和某些灯座下镶着夜明珠散发的微弱光芒细腻的洒下来， 落在编织着复杂花纹的长毛厚地毯上，给宫门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覆上了一层柔和光色。 寝宫的大门被急急合上，有低低的女声在回响着：“慢一点……主君……” 后背贴着宫门，金诺被孤松南城放下来，抵在门上狠狠的蹂躏，男人像是兽性大发，落在她身上的每一个吻都像是啃咬。 金诺伸手挡在孤松南城之间，可她的力气根本不及男人，身上的衣衫三两下便被除去，忽如其来的凉意让她禁不住轻叫一声…… 那声音妩媚暧昧，钻入孤松南城耳内，他的动作更加粗暴，几乎要将她的肩膀锁断！ 金诺吃痛，下意识向后缩着，脚步一空竟生生跌落到长厚的地毯上，她失声轻叫着往后，孤松南城不假思索扑下去拉她，两个人双双跌倒。 他撑着自己往边上一滚，没有压到她。金诺躺在地上呆愣了一秒，撑起了上半身，面色羞红的看着他。 她的手臂枕在厚实的地毯上，衣衫凌乱，露出莹白细腻的颈部，春光大泄，她羞怯的不像个人妇，人往后缓缓倒退，潮红的脸庞上满是局促。 孤松南城眼睛已经血红了。 再没有迟疑，他往前如狼似虎的一扑，横腰抱起她往床上甩去。 直到被他扔进偌大的床榻上，金诺心底的慌乱才着实全部泄了出来。她周身都生出抗拒，孤松南城却已什么都顾不得。 急切的要上她，他难耐的粗喘，揉弄她时下手更重，她渐渐没了力气，老实的软在他身下不受控制的迎合。 她最后被他折磨的哭了出来，孤松南城心疼的吻她的唇，身下加速冲刺，恋恋不舍的结束。 夜，很深。 孤松南城将女人搂在自己胸前最温暖的地方，她带着哭意昏睡了过去。 他抚着她心口的位置，一夜，无眠。 天亮。 浴宫。 温热的水雾笼罩，金诺坐于水中，表情淡漠，不知在想什么。 好久，她轻叹一声缓缓滑进温水里，淹没至顶。水面几圈涟漪泛开，然后平稳上来，水柱向下漫延。 她白皙的肌肤上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回想起昨夜他的粗暴，她沉了眸。 竟像是……他也寂寞了四年。 “在想什么？” 她出身间，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男声，抬头，孤松南城站在温泉池的边上看着她，目光温柔刚毅。 金诺转过脸上，缓缓将身子往水里沉的更深，一张脸直到脖颈，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他怎么过来了。 她醒来早早的来到这浴宫，便是不想与他撞见。 孤松南城心情很好，他拨弄着她身侧的水花，温声道，“昨晚已经全都看过了，现在再藏会不会晚了点？” 金诺一时咬牙切齿，“你不用上早朝吗？” 孤松南城笑了，抚了抚她的头顶，“不想看昨夜那些老臣咄咄逼人的样子，今日孤便冷落他们一日。” “真是昏君。”金诺不打算再理睬他，轻声骂了一句便准备往温泉池更深的地方躲去，身子却被忽然提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哪里来的伤 孤松南城揽着她，随手从衣架上拿出一袭衣衫遮住她的身子，轻笑，“你真是大胆，敢说朕是昏君……” 他忽俯下身子，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侧，半分玩笑半分认真。 “这里的伤……是怎么来的？” 金诺低头，他口中所指的伤，是她胸口处的一道浅痕，不深，不长，很淡，若不仔细看，必定看不出。 她脸色有一瞬的怔愣，停顿片刻，笑笑，“一次喂奶，小幺拿玩具不小心划的。” “是么。”孤松南城眉色暗了暗，不再搭声。 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无妨，孤可以等。 孤松南城将她抱回寝宫。 一路上撞见不少侍卫宫女，皆战战兢兢的低了头，经过昨晚一事，再没有人敢在背后非议这个北凉来的陌生女人。 据说她是有夫君的…… 主君竟然连有夫之妇都不介意，他们还敢再说什么…… 自那晚过后，孤松南城近便经常借口往朝阳殿走动，金诺却仿若忘了那一日的温情，每日除了哄哄孩子，就是去宫园里赏景，每日入夜，若孤松南城还在，小幺和九哥必定也在她身边围绕。 她的心思，孤松南城怎么可能不懂。 他也不强留。 但像是心照不宣一般，谁也没有提起金诺在刚来宫时说的那个所谓夫君。 谁也没有提起当晚那个刺客。 “娘亲，”夜幕降下来，到了晚膳的时间，金诺牵着小幺和九哥的手走近宫门，小幺咬着手指看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声音很小的道， “娘亲，小幺……小幺想吃糖糖……哥哥你想吃吗？” “唔……这里没有，给你吃这个吧……” 九哥扒在凳子上伸手够桌子上的点心，拿起一块白色的糕点，递给妹妹，“这个味道差不多……” 小幺嘟了嘟嘴，有点不乐意的接过哥哥递过来的糕点，把脸埋到娘亲怀里。 孤松南城站在一侧看着，唇角掀起个温淡的弧度，从金诺怀里抱过她，“小幺想吃什么糖？孤叫厨子给你做……” 金诺的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 “小幺大概是想金巷街上的吹糖了，想的是那个乐趣，宫里的人……做不出来的……” 孤松南城笑，捏起小幺的脸，“小幺想吃糖糖？” 小幺点了点头，又摇头，黑溜溜的大眼睛瞥着金诺，一脸期待。 金诺轻笑。“那就看主君许还是不许了……” 金巷街。 还没有到宵禁，又正是天刚暗的时候，金巷街头热热闹闹，他们乘着一辆简单的素布马车，只听到车轮辚辚，他们在连接宫口的地方下了车。 小幺和九哥自到了街上便兴奋的不得了，孤松南城看着他们脸上的喜悦，心中复杂。 原来，这么多年，他们曾多次踏到这个东瀚最繁华的都城。 小幺和九哥吃到了自己想吃的糖人，却并没有想回宫的意思，金诺正面色为难，孤松南城却似来了兴致：“孤听说百里酒楼的饭菜很好，尤其是他们家的温鼎，宫里都吃不到，咱们今天去尝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越是一个人 百里酒楼在都城东最中央的位置，转过大路，远远就见着楼前两盏大红灯笼，，满楼的灯火通明，喧哗声说笑声，遥遥可闻。 他们四人走来，伙计老早抢出来迎了，孤松南城抱着小幺，金诺牵着九哥，由伙计带着上楼去吃饭。 他们点的是店里最有名的温鼎，一口大锅上来，底下放上碳，锅里的水沸开了夹着一旁削的极薄的羊牛肉片放进去，再沾上小料，滋味真是极好。 金诺看孤松南城面上享受，不免打趣，“又不是什么稀罕食材，主君喜欢，哪日让宫人给你准备就好。” 孤松南城笑了笑，看她，眉目里都是亮亮的温情，“那你就是不懂食这温鼎的乐趣了……这温鼎，越是一个人，吃着是越难过的。” 金诺触到他的视线，看到那里面由衷散发出来的喜悦，低下头，擦掉小幺嘴上沾上的酱料。 他们聊着，一楼的台子有卖唱的艺人弹唱着乐曲，是琵琶弹出来的“长相思”。 吃着温鼎，一壶温热的桃花酿，再听着楼下唱的小曲儿，小幺和九哥都快乐的拍起了手，仿若这是他们经历的最快乐的事。 锅里的白汤还在沸着，孤松南城总筷子将煮好的肉捞了出来，沾了酱汁送到对面女人的小碟中。 金诺似有心事，吃的很少，只一杯一杯小口喝着白瓷壶里的桃花酿，这时候有一群人上楼来—— 十几个人，虽然都穿着普通的素布衣衫，但每个人腰间都有佩剑，走动时露出的手腕，能看到腕上绑着的鹿皮护腕。 脚下的靴子，薄底黑面。 那些人坐到金诺一侧的座位上，十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围着一张圆桌，其中一个人接过小二递过来的菜单，几句话叫了一大桌子菜。 金诺朝那边瞥了一眼。 “小幺，上哪去？” 小幺吃着金诺喂着的菜，手里的半个糖人忽然掉了下去，她从座位上爬下来，踉踉跄跄的朝糖人滚着的地方走过去。 金诺起身要揽住她。 “呦，哪里来的小娃娃？” 那对面桌上的有一人起身，先她一步把小幺从地上抱起来，笑容狰狞。 小幺一下子被举得老高，生出害怕，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瞪着，“小幺怕……” 金诺上前去抢孩子—— 孤松南城已经找他一步出出手。 他忽然猛地将桌子一拍，桌上的锅和碟碗都温丝未动，只有筷筒中的筷子震的跳了出来，他随手抽一只，投向那人—— 只闻一声惨叫，他拖着小幺的胳膊被筷子生生刺穿，速度之快，竟没有血溅出来，他拖着小幺的胳膊摇摇欲坠，金诺顺势把小女儿接了过来。 “刷——” 那人的同伴纷纷拔出刀来。 想要冲上来，孤松南城的手搁在筷筒之上，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群人被孤松南城的气势所慑，竟然不敢上前一步。 顿了两秒，才尽数冲了上来。 孤松南城的身后，隐敝的很好的御林军纷纷起身拔剑，孤松南城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保护阿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置死地而后生 于是有一部分人分出来将金诺和小幺九哥护了起来，孤松南城和剩余的御林军和那十几个人混战在一起，那些人看似普通，武功却极强，孤松南城一时间竟脱身不得！ 身后一片混乱。 金诺在这部分的御林军护卫下下了楼，刚刚走到街头角处，面前方正有一队人马迎面朝我们过来，这些人马远远看上去似是和刚才的一波人是一伙的！ 黑暗里呼啦啦涌出越来越多的人，当先数人都执着明晃晃的刀剑。 御林军全数备战状态…… 金诺护着两个孩子，被混乱的人群挤着，愈发脱离他们，正惊乱间，手腕忽然被一把拉住…… …… 城郊的树林，一辆马车急急向前驶着，素色的马车篷，几乎要隐秘在墨一般的夜色里。 窗外风雨凌乱。 马车中着白色素服的女人身侧的两个小人昏睡着，脸上平静懵懂。 她对面的男人神色恭敬，“放心，是量剂很少的沉睡香，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影响……” 金诺一直低着眸，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神色。 “没告诉你我的具体计划是这样，吓到了吗？”男人看她的神色，眉间染上一抹担心。 金诺沉默着，摇摇头。 男人看着她，喃喃，“都过去了，全部都过去了，孤松南城，东瀚，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你若是想回北凉也可以，我会带你去，把小幺和九哥一起抚养大。” “好……” 金诺似是极度疲惫，头贴着窗柩闭上了眸子，忽听得耳边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心里陡然生出一抹不安。 她大惊，几乎是踉跄的扑到轿前掀开帘幕，远远的看到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影朝她的马车追了上来，距离愈来愈近……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一头发雪白，是孤松南城。 似感觉不到一直往身上落的冰冷大雨和远处不时闪过的闪电雷鸣，隔着厚重的雨帘，他的目光就锁着这一方很小的马车。 “驭——” 他们的是劲马，而她坐的是马车，根本不及金诺反应多久，他们的马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 马车急急刹住，停在磅礴的大雨中。 孤松南城立在马上，忻长而高挑，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他的眸子冷漠，凉薄，幽深，狠厉…… 她听见他的声音像是从喉骨里发出来。 “果然是你，风景拓。” 马车里的男人站出来。 他面容清俊而温润，着一件墨蓝色的北凉衣衫，冷冷看着马上的人。 便是他。 否则，又会有谁？ 当年剜心，他下刀时动了手脚。 他是极好的医者，懂得最精细的解刨之术，他像是疯了一般不听令下的下刀，其实距她心口的位置偏了一毫…… 他封她血脉，使她状若死去，又将她挪回秋银宫，制造出她失火于秋银宫的假象…… 只有他能做这些，而他知道，只有做这些，他的银若公主，才能活命。 不置死地，怎而后生？ 孤松南城视线落在那单薄纤细的女人脸上，声音很淡，“是不是这次，你可以承认你是……姜银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孤做不到 “……” 他声音很轻，很冷，却没有哪怕是一丝的惊讶和恼怒，像是再说着最普通的一句陈述，金诺看着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她神色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孤松南城，你……早就知道？” 男人没有答话，大雨像瓢泼一般往下落着，他像是浑然不觉，眸里只映着她。 “你……何时知道的？” 他何时知道的？ 孤松南城已经忘记了。 或许是在定北关军营里第一眼见她之时，或许是她在朝阳宫不肯好好吃饭之时，或许是她盯着夜空终的烟火之时，他心底早已确信她是她。 他不曾细想，不曾怀疑，是因为不敢细想，不敢怀疑，他就像是着了魔，就确信着那一点——她是姜银若。 他怕，他怕哪怕他生出一丝的犹豫，心里那抹唯一支撑他的东西变会倒塌，他就再也撑不住了，再也撑不住了…… “银若，”他下了马，唤她，声音里竟有几分卑微，“跟我回去吧……” “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百里酒楼，没有温鼎，没有风景拓，什么都没有，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姜银若看着这个男人。 这个当年狠心取她血，剜她心的男人。 为什么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只让她害怕，心痛…… “不，我不回去……” 姜银若身子下意识后退一步，把自己缩回马车里，摇着头，“孤松南城，你走开，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回北凉去，再也不会见你。” 孤松南城眉头蹙得很紧，向前一步想握住她的手，她后退一步，尖叫，“别碰我——孤松南城你别碰我——” 孤松南城身子几乎是狠狠一震。 她的反应——原来她是这样抗拒他的吗…… 一直以来她表现的太过淡漠，他几乎都要以为她真的忘记了那些。 她没忘，她恨他。 “银若，”孤松南城眉心拧的很紧，仍不死心向前一步，姜银若终于将所有情绪爆发， “孤松南城我说了你不要碰我——” “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不配。你是不是以为你爱我？不是，你是贱，你不是有伍姬雪吗？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你就是喜欢不喜欢你的，是不是——” “……” 又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开。 孤松南城眸中的颜色像是天边汹涌的黑云。 好久，他抬起脸来，定定看她，声音一字一句的，“姜银若，” “不管你有多恨我，我没有办法放你走——” “孤，做不到——” 他身后的黑衣士兵忽下马向马车涌了上来。 金诺心底一个咯噔，风景拓却是早有准备一般，马车忽然极速驶了起来，那极烈的军马冲开前头挡着他们的两个士兵，发疯一般冲了出去—— 侍卫兵有几秒的迟钝。 却是孤松南城忽然上马去追，他们才反应过来跟上去。风景拓手持一把弯弓出现在马车尾，目光凉薄的。 孤松南城在马上颠簸，咬牙，“风景拓，你是不是疯了，你派来袭击孤的是北凉的士兵，你就不担心孤以此为据踏平你们北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你得不到她 一只银箭射了出去，他身侧与他并排驰行的侍卫从马上栽倒下来。 “谁在乎？”风景拓唇角勾起来，风雨中眸子有嗜血的冷意，“除了银若，我谁都不在乎。” 又一只银箭射出，又倒下一名侍卫。他们身下的马匹受惊，仰蹄嘶喊起来—— 孤松南城牙齿咬的很紧。 马车……离他们愈发远了。 风景拓像个胜利者站在马车的车尾看他，他的身侧是那个终于向他坦露出真实情绪的女人，厌恶，冷漠，疏离…… 他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就在那马车将要行远，他忽然红了眼，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身下烈马的脖颈，烈马长嘶一声，疯了一般向前蹿去—— 金诺震惊，“孤松南城，你疯了……” 可是她的震惊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孤松南城在马匹烈马将要赶上她的马车时猛然从马背上跃了下来，跳到她的马车上—— 天上降下的雨像是瓢泼一般，马车的轿帘被风吹的忽闪开，仿佛缺齿的狰狞猛兽，可以将人一口吞灭。 而孤松南城一步一步，手持着剑就踏着那翻动的木板上向风景拓靠近。 他其实受了一处轻伤，是风景拓放的箭，伤在肩膀之上，那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伴着他阴冷的脸色煞是狰狞。 孤松南城恍若未觉，抬手拭了拭手上流下来的血污，隔着厚重的雨帘，嘴角微微上扬，竟似笑了。 “风景拓，孤来……带她走……” 雨下得那样大，几乎将他的声音吞没，风景拓也微微动了动唇角，“你休想。” 孤松南城看着躲在风景拓身后静静护着一双孩子的女人，笑容很苦涩：“孤曾做错过，这一次，说什么不会让自己再错。” 两人都有片刻的沉默，直到风景拓冷冷的拔出了剑，指向孤松南城，似映着银月般的剑身，落着破碎的雨滴。风景拓手腕轻动，剑锋划出半个弧圈，眉宇间隐然一种傲意，猛然朝孤松南城刺来。 飞驰的马车因颠簸生出的恐怖声响，昭示着此夜注不平凡的厄运。 孤松南城亦挑剑。 东瀚拥有这天下最肥沃的草地，盛产最烈的战马，他们是马上得天下，东瀚任何一代君王，都有极好的马术和剑术。 仅仅数十招后，风景拓便已然招架不住，他的喘息像是鼓风箱一般粗重，手中的动作也缓了下来，连连向后退去。 马车根本无人驾驭，全因受惊在往前冲，车身摇摇晃晃，他几乎站不稳。 “撕——” 孤松南城一招得空，刺破他的左臂。 鲜血从他的胳膊溅出来，溅到姜银若的脸上，银若心中骤然一紧，却见孤松南城又是一剑刺向风景拓的右臂，鲜血缓缓从袍底绣纹间渗出，很快被雨水浸湿。 银光一闪，孤松南城一剑狠狠刺向对面，风景拓举剑相格，“铛”一声两剑相交。孤松南城冷笑，“把她给孤，孤放了你——” 风景拓微微喘息着：“银若已经不爱你了，你得不到她，就算没有我，你也得不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放开 孤松南城眸子狠狠沉了沉。未见他言语，却见天边闪电一鸣，一道银光朝着风景拓心口的位置急急砍去—— 银若扑了上去。 孤松南城几乎是拼了全力才收了手里的剑光。他的力气忽然收了起来，一时没了重心，风景拓的剑却适时刺了过来，正冲他的心口。 “不要——啊——”银若失声叫出来。 剧烈的颠簸。 谁都未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烈马拴缰的地方忽然断裂开，黑色的马匹转向左侧的方向继续疾驰着，后半边的车厢却还是受惯性急急向前冲去—— 一道白闪划破天空，当马车上的人看清前方的情景，皆狠狠变了颜色—— 断崖，前面是一处断崖！ 不消五秒，他们皆会葬身于深不见底的断崖之下！ 姜银若几乎是毫不迟疑扑向车厢里熟睡的两个孩子，马车轮擦破崖边的草丛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意料之中的痛意却没有传来，却是什么挡住了马车一般，她们身子受惯性身子狠狠向前扑了一下，银若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情景，疯了一般向前扑去，“孤松南城，你疯了！” 那个男人，那个浑身是血仍高贵冷艳的与生俱来的男人竟是翻身下了马车一把银剑插到了马车车轮之下，意图用那薄薄的铁片去抵挡马车的重量。 马车在剑身的冲击下慢了下来，却还是向前滑着，孤松南城的身子已经被冲到断崖边…… 一寸，两寸，却见他脚步一空—— “孤松南城——”姜银若扑过去握住他的手。 她身子向前的一瞬马车便向崖底倾去，风景拓脸色骤变，一咬牙跃到马车的最尾部，狠狠压了下去…… 破碎不堪的马车像个翘板被他顶了起来，姜银若身子向上，抓着孤松南城的手指几乎要断开…… “松开——” 孤松南城目眦欲裂，伏在崖边瞪着她的双目猩红—— 姜银若却终究抓着他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眶里终有泪滑出来。 孤松南城似似是笑了，大雨将他的面容遮得模糊，只能看见他薄唇微抿：“姜银若，你还是放不下我，你骗不了自己……” 手下的力道一丝一丝松弛下去，姜银若泪如雨下，凄厉的声线像是一只遭受着剧烈痛意的兽，“我为什么要放下你——我为什么要放下你？你放我的血，剜我的心，你还没有还完，我为什么要放下你——” 孤松南城苦涩一笑，“这次孤，终于可以将欠你的全部还你……”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姜银若惊叫起来，声音凄厉，“孤松南城，你不准死——小幺和九哥都是你的孩子，你敢死，你敢让他们自小就没了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 孤松南城身子猛然一震。 “你说什么？” “我说，小幺和九哥都是你的孩子，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围猎那晚是我救了你……你却忘了，那晚你对我做了什么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不是等他 “孤知道——孤一直都知道，是你……”在那一刹那，孤松南城的眸子仿佛忽然笼上一层什么。那样甜蜜，又那样痛苦，他笑了，语气那么温柔，“你和孩子活着。” 车轮一寸寸向下陷去…… 风景拓额角和胳膊的青筋像是马上要爆开，牙齿咬的已经溢出血来，他大喝一声将那车板压下，手下忽然一空。 雨，终于弱了。 风景拓从车尾抬起头来，隔着朦胧的雨帘，他看到跪在车厢那一头的纤细身影，孤单的，一动一不动的，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透着绝望。 …… 朝阳殿。 两个一样大的小人推开宫门，朝内殿跑来，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染着霜气，却笑的一脸开心。 刚满月的小女娃在躺在摇篮里睡得正香，身上覆着一张素布的小被，房中的香炉炭火很足，大约是太暖，孩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围在摇篮旁的两个小人不知不觉露出微笑，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他的脸。 “小幺，九哥，下学回来的这么早？” 银若携着一小块薄点的被子从内殿走出来，“又为了看妹妹提早闹着老师给你们下课了是不是？” 小幺和九哥相互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娘亲，我们今天还去偷偷去看了那个殿里的怪叔叔……他就躺在床上，怎么一直都没有睁开过眼睛呢？他为什么会睡那么久？” 小幺挠着脑袋，很是疑惑的样子，九哥听她说出来，一急就要捂她得嘴。 他们和娘亲住在这宫里最偏远的殿，他听宫人议论才知道他们能住在这皇宫里也是因为他们的小妹妹。 可是娘亲总是朝这宫里最大的那个殿里看，宫人不让娘亲去那个殿里，娘亲就在朝阳宫看。 他们今天才看到，原来娘亲看得，是那个怪叔叔，以前白头发的叔叔，现在他的头发已经转黑，可是他总是闭着眼睛。 银若低头扶着摇篮。 一缕缕青白的淡烟，散入殿宇深处，似有女声喃喃的轻唱，偶有片言只语传出帘外。 外殿有帘在动。 风景拓走了进来，一身藏蓝色的锦服，北凉男子的发饰，清俊异常。 银若回头看他，唇角的弧度温淡。 “怎么想起……打扮回北凉的样貌。” 一年前自他打算回到这东瀚皇宫陪她，便好像是忘了自己是个北凉男子，一直以东瀚医者的打扮出入这皇宫。 风景拓看着她已经不再年轻的侧脸，没有回答她，只是道，“他今天还是没醒。” 银若点点头，“嗯。” 风景拓为她脸上的风轻云淡蹙眉，“是不是如果他一直不醒来，你就这样一直等着他？” “不是等他，”银若手指抚上摇篮里睡得馨甜的那张小脸蛋，有笑容从她脸上溢出来，“我没有等他，我只是，没有其他事情想做而已……” “恩，” 风景拓从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很久，终是开口。 “银若，我打算……回北凉去了。” “再也不回来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赌的谜底 “再也不回来了。” “真好。” “我帮你解开脸上的易春印……” “好。” 他没有问她走不走，银若知道，他知道答案，所以不问。 那是他们那一日最后的对话，而自那日起，银若确实再也未见过风景拓。 起初她有些不习惯，只是那些不习惯很快便消散，她是打算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就该早早的习惯一个人，对任何人已经不再敢有留恋。 好在还有小秀陪着她，有孩子。 伍姬雪也死了。 银若听宫人私语，那个在深宫中一年比一年寂寞的女人死在一个冬日的午后，她死的时候没有了心。 那颗当年孤松南城从千年灵狐身上取出来放到她心口的心不见了。但她死的很平静，像是自己愿意自己那样死去，面带微笑，手就放在胸口的位置，像是知道自己要离开，像是终于可以离开。 这宫里，一日比一日寂寞了…… 午后昏沉，地上烙着细长的窗棂花样，珠帘上的符印也落在地上，与之交错着。殿中静到极处，只闻檀香悠远，声声轻慢。 身后有珠帘拨动的声音。 “小秀，你去休息吧，哄小幺和九哥睡觉最费人心神了。一会儿嫣儿睡了，我叫奶娘看着就去休息。” 没有声音回她。 她停了半晌，才从摇篮的一旁站起来，当她的视线落在身后那个人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只有眼泪静静落下来，很大颗的，一颗一颗的，顺着她白皙的脸颊落下来，滴在身下那摇篮里的小娃脸上。 俊朗的，凌厉的面庞，深邃如夜空星子的眼，温润如玉，气宇轩昂。 他醒了。 他语气那么温柔：“我回来了” 姜银若从不曾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神色，却觉得熟悉的像是在梦里出现过千百遍一般，好久，她手指微微颤抖着扶上他的眉宇，他的鼻，他的唇…… 鲜活的，有温度的，有血有肉的…… 孤松南城真的站在她身边。 不是梦，那个梦她已经做了千万遍，没有一次是像眼前一般真实…… “你回来了？”她还要问。她要听他的声音，她怕这还是个梦，一眨眼又不见了。 “我回来了。”他回答她。 “孤松南城回来了”孤松南城又答她，坚定的，深沉的嗓音，一如很多年前围猎场上那躺在草地上的少年。 喜极而泣的两人，终是在这午后的皇宫相拥而泣，他们不再说话，因为没有什么言语还需要再说。 他们已经错过了很多年。 他们要做的，是重新拾起那些时光，那些他们自己丢掉的美好，那些别人甘愿牺牲自己成就他们的美好。 “别哭，银若，我带你和小幺九哥去湖边看鹅？” 孤松南城抹掉她眼底的泪，心疼。 银若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扑哧笑了，头埋在他怀里，“你这个昏君，小幺和九哥都已经长大了，早就不喜欢看鹅了……” “那我带你去看烟火……” “好。” “孤松南城，我问你一个问题，那年你跟我打的赌，你赢了想要我的东西，是什么？” 孤松南城笑了，好久，他低声在她耳边， “我赢，你跟我回东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