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传·诺今欢》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如梦丶】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书名:完颜传诺今欢 作者:卿霏 文案 完颜霏,本是一个为逃避选秀而勇敢入宫成为女官的府中格格... 却在深宫中遇见了自己最想躲避之人。 那人一次次的出手相救,雪中送炭,渐渐熄灭了她心中不安的火苗。 选秀那日,她站在殿前,期盼着他还能来解救自己。 抬头间却发现,殿中那一身明黄之人,就是自己信任的他! 于是,她只能走入他的天地,踏入他的后宫,朝夕相处间,她的心终被感化,终于对他倾心相付。 只是,后宫的风从未平静,她与她的家人皆被牵连,他对她再不像从前般呵护。 她布下一个又一个局,扳倒曾经权倾朝野的当朝贵妃及其党羽。 当棉里藏刀的皇后痛下杀手,她是否还能安然度过风浪? 当他已携手她人,她是否还能义无反顾? 在陷害的深渊中涅重生,她回眸望去,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 她说,“总有一日,我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只是最后的最后,她还能否听到他说一声,“曲亦不终,人亦不散”?时间yīn差阳错轮回,是否只能情深缘浅?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完颜霏,玄烨 ┃ 配角:完颜常安,爱新觉罗福全,爱新觉罗常宁,纳兰涟笙,纳兰欣儿,郭络罗子静,纳兰芷珠,赫舍里芳仪 ┃ 其它:宫斗,清宫,康熙 ================== ☆、完颜府隐情 清康熙九年八月初一,一个晴朗酷暑的日子,天空澄清得如一块碧玉。阳光穿过树木枝桠的缝隙,投shè下些许斑点。京城南城的一处大宅子中寂静无声,门口匾上赫然三个大字完颜府。 这座府邸的主人叫做完颜明若,是当朝的四品朝臣,太常寺的少卿,今年已经四十有三,他只有一妻一女。明若平日里只做一些清闲的事情,主要的差事就是打理好太常寺的皇家祭拜事宜,皇帝家不需要祭拜的日子里,明若只需管好太常寺,不出乱子即可。 这让别人羡慕的差事却让明若头疼不已,他虽官职卑微,却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当今朝堂之上,皇后的阿玛索额图权倾朝野,与温僖贵妃之父遏必隆水火不容。 索额图之父索尼是康熙朝的辅政大臣,如今年老退居,独剩索额图一人手拦大权。而遏必隆又依附于另一位辅政大臣鳌拜,他为了讨好鳌拜,甚至不惜让自己身居贵妃之位的女儿温僖贵妃认鳌拜作义父。 “而鳌拜…”明若愈发担忧起来,如今他自己人微言轻,又怎么能管得了那些达官贵人的事呢?只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烦忧,他真心想为当今皇上分忧,只是苦于无门罢了。 明若站在庭院中,独自一人望着院中的几颗合欢花树发呆,他收起手中的折扇,叹了口气。 “阿玛,您一个人想什么呢?”几声清脆的声响传来,一个肤色白皙的年轻女孩脚下踩着花盆底,从后堂中走出来,走到明若身边。 “女儿。”明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望着自己今年已经十六岁的女儿,发觉女儿生得愈发标致,而且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心里才感觉到一阵宽慰。 “没什么,只是朝上一些事情牵绊住了而已。女儿不必担心我。”明若对女儿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不想自己的女儿牵扯上一丝一毫朝上的事,更不愿意女儿为自己担心。 “阿玛好就好!”女孩爽朗地笑起来,“阿玛,我听额娘说,今天晌午纳兰欣儿和他哥哥要来咱们府里住了,是吗?” 明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邀请了自己的好友纳兰明珠的女儿纳兰欣儿和儿子纳兰涟笙到自己府上暂住,一是为了让女儿开心起来,二则是为了女儿能和涟笙更多地接触。 毕竟…康熙朝的第一次选秀将至,明若是满族正黄旗旗人,他的女儿无论如何都是会参选的,而且明若也觉得女儿如今亭亭玉立,通情达理,若是参加选秀,定是会被皇帝留下的,但明若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女儿被卷入宫廷,所以,让女儿在选秀前定下婚事就成了明若心中的盘算。 “是啊,欣儿和涟笙都会来,能住上一段日子呢。”明若说道,“住到宫中选秀结束。” 女孩第一次留心地听说“选秀”这件事,她好奇地问起来,“阿玛,您从来不和我说有关皇宫的事儿,您每日上朝都要面圣,您知不知道当今皇上的事儿啊?我倒是很好奇,他还年轻吗?” “这…”明若犹豫起来,他向来对女儿闭口不提皇宫的事情,因为他觉得皇宫是全天下烦扰纠缠最多的所在,当女儿问及这个问题,他眼前闪过当今皇上的面孔十七岁的少年,风度翩翩,形容俊朗,只是明若还是撒谎道,“不,当今皇上不年轻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女儿撒这个谎,他心里一阵不安,却还是镇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只要这么说,女儿就不会幻想见到她不该见到的人了。 女孩不做声,明若接着道,“今日纳兰兄妹来我府上,女儿你要好好接待他们兄妹。” “阿玛放心!我可想念欣儿姐姐了,已是很久未见了。”女孩笑道。 “嗯…那涟笙呢?你不想念他吗?”明若问道,他看见女儿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女儿的心事,接着道,“霏儿的心事阿玛懂,阿玛会为你做主的。” 女孩怔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的阿玛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她还是爽朗地笑,说道,“阿玛有什么话,等欣儿姐姐来了,再说吧!我先去帮衬额娘和陈嬷嬷准备饭菜去了。” 女孩离开了自己的阿玛,走时她望着庭院中合欢花树上绽开的绒花,心底也泛起一阵波澜。她嘴角边扯出一抹恬静的笑,脑海中幻想起一个从未见过的模样,她摇了摇头中断了想象,便低头离开了。 “完颜霏…”明若在掌心写下女儿的名字,之后紧紧地握紧拳头,心中发誓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不会,绝不会。” 晌午时分,艳阳高挂于青蓝碧透的天空中,完颜府的门被轻轻扣响。 完颜府中的小用人印夕从后厨房中跑出来,正撞在同样走向府门处的完颜霏的身上,完颜霏踉跄了两步,幸好被府里的侍女纯风一把扶住。 纯风弯下腰去替完颜霏掸了掸衣服,指责印夕道:“最近见你毛手毛脚的!你若是把格格撞倒了…”完颜霏摆了摆手,示意纯风,道:“纯风你也不必着急,印夕也不是有意的,快去开门吧。” 印夕忙谢罪:“谢格格原谅,谢格格!” 完颜霏微微一笑,便让印夕起身去开了门。 朱红色的府门轻启的那一刻,门外的人如同天空中高挂的太阳一般瞬间温暖了完颜霏的心。 一位身着华丽旗服的满族女孩儿站在门口,身边的侍女也穿戴规矩她们从头上的旗头,到身上穿的坎肩,再到脚上穿的的花盆底鞋,都是满族贵族的穿着打扮。 女孩肌肤微丰,圆润的脸颊上五官生得无可挑剔,她的一瞥一笑都是温润如玉。 女孩疾走两步,紧紧将门内的完颜霏拥入怀中,“妹妹!许久未见!” 完颜霏站在原地不做声,心中却已按捺不住激动,眼圈瞬间已变得红润,“欣儿姐姐…”完颜霏终于抬起双手,将纳兰欣儿拥入怀中。 “哥哥!快来!”欣儿回头将还站在门外的男子招呼进来,顺势将自己哥哥的手搭在完颜霏的手背上,道,“妹妹,你与我哥哥也很久未见了,他时常提起你。”欣儿恬美地一笑,望着眼前的哥哥瞬间已红了脸颊。 他的哥哥体格壮硕,看似冷漠的容颜在见到完颜霏后,竟瞬时溢满温暖的神情。 欣儿收回自己的手,看向了自己的哥哥纳兰涟笙,涟笙朝完颜霏淡淡一笑,“霏儿妹妹,一切可都还安好?上次一别已经是一年之前了。” 完颜霏点点头,没有抬头,“涟笙哥哥还说一定会给我写信的,结果霏儿没能等到哥哥的信。” 涟笙取下身上的包袱,不安着道,“家中一位远房表妹来到京城,是要参加今年宫中选秀的,阿玛安排人去教导她,我也是忙得脱不开身,毕竟家族前程,也都系在她一个女孩子身上了。我若不能为阿玛分忧,也该尽一尽绵力。” “欣儿姐姐也该累了,颠簸一路了。”完颜霏没有接下涟笙的话柄,只是示意印夕接下了涟笙的包袱,随后领着众人走入了后堂。 明若与夫人坐在后堂的正室内,迎接远道而来的纳兰兄妹。欣儿与涟笙恭敬地见礼道,“晚辈见过完颜伯父伯母,多谢伯父母款待。” 明若起身扶起跪倒在地的纳兰欣儿与涟笙,道,“欣儿涟笙不必拘礼,来至此处,就像自己的家一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霏儿与你们伯母说。” “是。”三位少年同时答应道。 入了夜时,府里的佣人们才渐渐散去,纯风陪着完颜霏回到了住处凝花阁,欣儿也与完颜霏同住在凝花阁。涟笙住到了前院的乐寿堂,与明若同住。 欣儿与完颜霏坐在卧榻上,两人手里摇着扇子,相互jiāo谈着。欣儿笑道,“一年未见伯母,忽然发觉伯母也不年轻了。” 完颜霏轻叹一口气,道,“是啊,额娘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了。”欣儿放下手中的凉扇,宽慰着霏儿道,“我也当真羡慕伯父伯母,伯父忠贞不渝,无论官运如何,此生只娶伯母一人。” 完颜霏嘴角微微上扬,她深深爱着自己的阿玛额娘,并且以他们之间难得的爱情而感到自豪,她想起了曾听说的额娘年轻时的事,“从前额娘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女大夫,百姓请不起大夫的,额娘都会为他们看病,只是如今额娘也不年轻了,很少再为百姓看病了。说实在的,我也羡慕阿玛和额娘之间的爱情。” 欣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哥哥一直有情,不知妹妹可有意?” “有些事情不是可以强求来的。而我也相信,涟笙待我也只是妹妹,和你一样的。” “我以前的确以为哥哥对你有意,直到那个女孩儿来到我们府上住了一段时间,就是哥哥说的表妹,我没与她见过几次,只是耳闻过而已,那段时间,我觉得哥哥对她更好,只是那女孩将来是会进宫的啊。”欣儿揣测着道。 完颜霏心里还是感到一丝难过,只是她很快振作起来,盘问起欣儿,“别总为我担心了,说说你吧,上次一别,你很久没和我说过有关你的事情了。” 欣儿恬静一笑,颔首道,“我还没遇见过任何让我为之心动的男子,不过我想总会遇到的。话至此处,我也不得不问起选秀的事情,阿玛的确不希望我被卷入宫廷纷争中,可是下个月的选秀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这几日心中愁闷,饭也吃不下了。” 完颜霏望着欣儿清瘦了不少的面孔,也想起阿玛说过的选秀,问道,“我也要参加选秀么?为何阿玛从未找人来教导过我?” “或许,伯父便是不愿意你入宫为妃罢。所以才出此下策,我想伯父请哥哥来,也是不希望你将来入宫。”欣儿猜测。 完颜霏心中思忖,“也好,既然当今圣上早已不年轻了,我也不愿嫁给一不如意的郎君…就算坐拥天下又能如何?” jiāo谈间,门外传来一阵唏嘘声音,似乎有人凝花阁的窗下经过,完颜霏知道府里不会有人在后堂逗留,心里便生了疑,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风,与欣儿一同打着灯笼想要到暖阁外一探究竟。 ☆、心难如愿 我一人提了灯笼,走出暖阁去寻那声音,却见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影从凝花阁的窗下一闪而过。 纯风拿了斗篷匆匆跟在了我身后,急声道:“格格,您仔细摔倒了!” 看那清瘦的身影我心里愈发生了疑,“这个人…他来做什么?”继而头也不回地追着那身影一路走出凝花阁。凝花阁的夜格外寂静,静得让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顺着后堂中的小路一路寻去,直走到前院的拱门前,空气里席卷着一股淡淡的合欢花的味道,我停在朱色的拱门前,低声问道,“你是…?为什么到后堂凝花阁来。” 纯风此时才跟到我身后,将斗篷披在我身后,接过我手中的灯笼,走出拱门一步,将门外照亮印夕一个人畏缩在前院中的合欢花树下,小声抽泣着。 我眉头一皱,只觉心下一沉,借着灯笼的光晕,我走到合欢花树下,扶起了印夕,道,“堂堂男子汉,有什么伤心事值得哭成这样?” 印夕的眼睛已经哭肿,他畏惧地抬头,望入我的眼眸,瞬间又敛回眼神,诺诺道:“格格,奴才…奴才无能!” 我只笑道:“胡说什么,你究竟是怎么了?不如去我暖阁里坐着说吧。”话毕,我便转身,yù要带印夕回暖阁说话。印夕见状却惊恐地跪倒在地,口中央求道:“格格,奴才不敢闯入后堂了!” “不敢不是也去过了吗?”我转头正色道,示意纯风扶起印夕,继续朝前走着,“阿玛和涟笙已经睡下了,你若不想惊动他们便随我来。” 印夕才紧跟在了我身后,随我一路回了凝花阁。我扣了扣暖阁的门,问道:“欣儿姐姐,可宽衣休息下了?” 暖阁里仍有光亮,欣儿应道:“妹妹,我还在等你呢,还没睡下。”听到欣儿的答话,我才领了印夕进了暖阁。 欣儿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上搭着件青色织锦的坎肩,斜靠在卧榻上,借着微弱的光看着手里的书,见到印夕进来也不由得一惊,收了书从卧榻上走下来,问道:“印夕?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我解下身上的斗篷,笑道:“人难免会遇伤心事,今日就算是破一回例罢。” 印夕口中连连道谢,我只邀他坐下,仍命纯风给他捧了茶,他似是受宠若惊,不敢接下纯风手里的杯子。 我拾起桌上的凉扇,道:“和我说说吧,遇见什么伤心事了?” 印夕犹犹豫豫,终于还是说道:“格格,奴才…奴才的母亲患了时疫,家中只有长姐一人,着实照顾不过来。还有大人他,大人他…”印夕见我渐渐蹙起了眉,住了口中的话。 我说道:“我可以理解你,作为子女,父母亲染疾,岂有不在身边侍奉的道理?你且说需要回家去几天,我自会与阿玛说的。” 印夕连忙拱手道:“格格当真是菩萨心肠,奴才想要回家去等母亲好了再回来,时日不会太长,还望格格体恤!” 我伸手从桌上的荷包里取出自己的银钱,jiāo到印夕手中,说道:“你平日里侍奉我阿玛额娘都是尽心尽力的,如今有急事,我也只能帮你至此了,先收下这银子,回去应急用罢。” 印夕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伸手接过银子,哽咽道:“格格的大恩大德印夕无以为报!” 我轻笑道:“你从小就在我们府里,我只把你看作兄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罢。”我招手,道:“纯风,明日再去和管家的顾文孝说去,先借印夕十两银子应急去。” “是。”纯风福身应道。 “好了,你也该不难受了,明日便可以回家去了。”我微微一笑,望着千恩万谢的印夕。 印夕说道:“奴才谢过格格,只是大人那边,这几日命我跟着涟笙少爷的,这样一来,奴才恐怕不能复大人的命了。” 欣儿和我同时一怔,我惊道:“跟着涟笙?阿玛叫你跟着做什么?” 印夕自觉失言,却还是说道:“不瞒格格,大人想,大人想让奴才看涟笙少爷每日都见些什么人,若是可以便多领少爷来和格格相处。今夜里,少爷出了趟门,去见了个姑娘。” “荒谬!”我狠狠拍下手中的扇子,怒道,“阿玛当真是糊涂了!这种事情岂是强拉硬拽能行的!” 印夕慌忙宽慰道:“格格息怒,要明白大人的用心啊,一切都是为了格格着想啊。” “行了,今日你且回去吧。明日与阿玛额娘告了假,再到顾文孝那里领了银子,就回家去吧。”我仍旧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 印夕跪了安,便退出了凝花阁。 望着他慢慢退去的身影,欣儿不由得担忧起来,“妹妹,伯父为何出次下策?哥哥他…难不成!”欣儿似是忽然想起些什么,后悔莫及,轻抚自己的额头,道,“他大抵是去会那纳兰芷珠了!我才是糊涂!” “纳兰芷珠?”我心下不觉一痛,却还是极力忍住,“她是谁?” 欣儿看向我,说道:“便是那即将入宫的秀女,我后知后觉,才发觉哥哥对她有意,可是她,是要入宫的啊!” “涟笙…”我忽觉一丝哽咽,想起曾经种种,涟笙也曾经让我有过托付于斯的想法,只是如今我们渐渐大了,这想法纵使我还留存着,他却也已经忘了。 “无妨,涟笙能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我很开心。”我低头说道。 欣儿缄默了良久才道:“妹妹,我方才想,伯父定是不希望你将来入宫,才出此下策的,若是哥哥当真…当真无意娶妹妹,妹妹作何打算?” “我,若是躲不过那选秀,便也不必再躲了罢,我想这天下的出挑女孩儿都想着有朝一日能陪王伴驾,所以,就算我入宫选秀,也不会被留下的。”我淡淡一笑,望向欣儿,心里还是会有一丝失落。 “霏儿妹妹,你睡了吗?”涟笙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我一惊,瞥向窗外,顿了顿才答道:“还没有,涟笙哥哥有事吗?” “我,我想进去见你可以吗?” 我整了整衣裳,打开门去迎了他进来,说道:“哥哥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 涟笙站在门口处不再向里走动,一个人怔怔地道,“霏儿,你肯相信我,对你的真心吗?” 我脸颊上倾时热了起来,故作镇静地道,“哥哥待我如同亲生妹妹,怎会感不到?” “不,我是,我是喜欢你的,你该知道的!”涟笙的语气渐渐激扬起来,伸出手来牵住我的一只手,“只是我不能伤害了她!她一片痴心,只说要在落选后再来寻我,我不能在她回来以前娶任何人,她一心一意想着落选回来见我,我虽不喜欢她,可她回来后若是见我已经娶了她人,心里可怎么受得了?” “那你的意思呢?要我等着,还是让我成全了你和她?”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涟笙心疼地伸出手擦拭掉我脸上的泪,说道:“我要你等我。” “如果这样,我也要入宫选秀了,此番,凶多吉少。”我低垂眼帘冷声道。 “霏儿,我来便是想要告诉你,也许我有办法帮你。” “什么,你说。”我并没有打起精神,因为我知道 涟笙牵起我的双手,说道:“若是想要躲过选秀,不如在选秀前入宫去做女官,等到选秀结束了,再将你迎出宫来?女官可不能参加选秀,而且也只有满族官宦家的女儿才有资格去做女官的。” 我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好的方法,听涟笙如此说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便渐渐打起精神,说道:“也许我愿意一试,明日去回阿玛吧。” 涟笙欣喜之下点了点头,说道:“好妹妹,幸好你没有误解我。” “哪有那么多的误解,多想想他人的好处,一切误解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我浅笑道,望着涟笙愈发浮现出笑意。 涟笙说道:“妹妹到底与她们不同,其实,妹妹将来若是不愿意委屈嫁我,我也不会强求于你,只是不愿意看着妹妹身陷宫禁,一生不得解脱。” “涟笙,”我轻唤道,他微微点头,倾耳听着我说的话,“世事无常,岂是你我能料知的?我也只愿你能一切安好,待我平安从宫中归来,咱们从长计议,一切都还来得及。” 涟笙点头,渐渐松开我的手,道,“妹妹早些休息吧。”话毕,便转身出了暖阁,一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比翼连枝当日愿 次日印夕便已回了阿玛,又到了顾文孝那里领了十两银子,匆匆收拾了包袱赶回家去。 我领了纳兰欣儿和涟笙早早候在阿玛的乐寿堂外,待阿玛梳洗完毕后进去请安。 乐寿堂内泛着淡淡的檀香气息,我见到坐在卧榻上阿玛后便轻轻福身,朗声道:“给阿玛请安。”欣儿也福身道:“给伯父请安。” 涟笙缓步走进暖阁,也拱手请安道:“给伯父请安。” 阿玛命乐寿堂的小佣人常安、常平摆了椅子,我们三人便依次落了座。我最先开口道:“阿玛,女儿今日有事回您。” 我见阿玛端起茶来细品了一口,舒展眉头轻笑一声,一位已猜透我的心事,道:“是帮印夕求情吧,你不用说了,我早已经让他回家去了。” “不,阿玛,不是此事。”我冒失地打断道,只见阿玛只放下手中的茶杯,常平接过去续了茶,重放到阿玛案前。 “哦?何事?但说无妨。”阿玛笑道。 我悄然望向坐在身旁的涟笙,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阿玛,女儿自请入宫,做一无名女官,待到选秀结束再请阿玛接我出来。” 我站起身,不容分说地跪倒在阿玛案前,不敢看他的眼睛。 暖阁内静了半晌,阿玛才终于答道:“阿玛能明白你的心思,若你不想选秀入宫,阿玛也为你谋好了归宿,涟笙岂不是不二人选?何苦做那任人欺凌的女官呢” 我心中思忖:“阿玛十余年宦海沉浮,对于宫中的一切早已再熟悉不过了,那女官在宫中任人欺凌,怎比得了在府里做悠闲自在的格格?只是…涟笙他不会…” 我思忖后说道:“阿玛有所不知,涟笙哥哥并无此意,女儿若不愿意选秀,便只能进宫做一女管,再无别法。” 阿玛看向身边的涟笙,涟笙脸上的神情一僵,也跪倒在我身边,道:“伯父,侄儿也有苦衷,还望伯父谅解。” 涟笙将昨夜里与我说的话稍作修改,讲给了阿玛。 阿玛向来宽容仁慈,从不喜强求于人,现闻涟笙左右为难,也只得就此作罢。却还是略带惋惜道:“既如此,也别无选择,若愿意,霏儿你便暂且入宫避避风头罢,受些委屈对于你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我起身答道。 乐寿堂里的檀香气息还是如斯地令人心旷神怡,院中的合欢花也花开正盛,我心里却忽然泛起一阵阵不安,“此番入宫当真可以风平浪静夺过这一劫吗?我愿如此…也只得如此了吧?若从此再无法脱离那皇宫又该怎么办?认命吗…” 涟笙走至我身后,安慰道:“妹妹不必担心,若有不测,还有我,赴汤蹈火也会救你。” 我并未回头,只淡淡地道:“多谢涟笙哥哥,我不会就这么认命的,我绝不接受。 八月初十的一早,阳光如碧透的玉佩,穿过凝花阁院中的树木枝桠缝隙,柔和地落在地面上。我站在光下,凝望着远处的房檐,层层叠叠得似是压得让人透不过气,自从向内务府递了帖子,我便很少再有出门的心思。今日见阳光尚好,便有心叫上欣儿一同出门走走。 欣儿兴致也很盛,含着笑从凝花阁中走来,笑道:“妹妹难得心情好,我不作陪又怎么说得过去?” 我含笑点头,道:“谢姐姐,我看这府里愈发无趣了,房檐层层叠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岂不辜负?” 欣儿笑而不语,带上自己的侍女琉璃,同我与纯风出了府门。 行至街上人潮拥挤处,欣儿忽然道:“妹妹,我这几日见你情绪低落,便想了个办法想让你开心起来。” 我四处看着街景,想着欣儿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好奇着问道:“姐姐当真有什么办法?还不快些告诉我?” 欣儿站住了脚步,神秘地一笑,抚了抚我耳边的青丝,道:“我,决定此番陪你一同入宫,同生同死,同进同退。”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如今我有如斯知己在自己身边又是何等的幸运。 “你不要谢我,我为了你,也为自己,更为了哥哥。”欣儿道,仍旧如常恬淡地笑着,“我也不愿意参加选秀,所以,便愿意陪你一同入宫。” 我只点头,此时再多的话语都是多余的,我只是紧紧握住欣儿的手,不断地点着头。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我们二人的目光被街边的一阵嘈杂之音引走,我见路边跪坐着的三个衣衫褴褛的穷人朝一个身穿粗糙麻布衣裳的年轻人千恩万谢着道谢,手中捧着装银钱的荷包袋。 那身穿麻布衣裳的年轻人身材高挑,面目清俊,嘴角含着笑。那人意识到我与欣儿的目光便也望了过来,四目jiāo汇时我敛回了自己的目光,而欣儿却怔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 我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姐姐,好啦,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呢?”欣儿回过神来,只觉脸颊微热,慌忙用手背贴在自己的脸颊,一人痴痴地道:“我梦里或见过此人。” 我更加笑出了声,说道:“姐姐,见过他?那个穿麻布衣服的‘王爷’?” “妹妹别胡说,”欣儿有些怒意,低声道,“正因他的穿着打扮,我才觉得似曾相识。不骄傲自居,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百姓,才是个好王爷。” 我点头,看着欣儿从未如此涨红过的脸颊,心里也为她而开心起来。 我丢下欣儿,跑到那三位受了资助的穷人身边,问道:“老先生,刚才那位穿麻布衣服的王爷究竟是谁啊?” 那老人答道:“姑娘有所不知,那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名讳常宁,人称平亲王的。” 我道了谢,再回欣儿身边,只说道:“姐姐,他叫常宁,和我们府上的小帮手常平、常安或许是兄弟呢!” 欣儿笑骂道:“你呀!就会取笑,这话叫别人听见了,便告你大不敬的罪过了!” “行了姐姐,我替你问清楚了,他便是平亲王,姐姐有什么打算没有?”我笑问道,打量着欣儿。 欣儿自己一个人念道:“常宁,平亲王,他就是五贤王。”我一个人立在一旁听着,原来欣儿之前也有耳闻过她,或许这当真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呢? 八月十五那日酷暑难耐,我摘下了耳上的湖绿耳环和手腕上的红玉手钏,纯风替我简单地梳理好发髻,只缀上一只短流苏的银簪,我端详着镜中格外素净的自己,沉下心来,终于要到了离开家门的日子了。 欣儿已等在了门外,她身上穿了件银白色的织锦旗装,耳边盘着发髻,chā着一对红色珠翠的步摇。琉璃手里提着欣儿的包袱,二人一同站在马车旁。 我去给阿玛额娘磕了头,管家的顾文孝也等在阿玛房里,见我走来,向我行礼道:“格格此番进宫不必担心,奴才的女儿闺名唤作子静的,就在宫中慈宁宫当差,她入宫也有三年了,还有两年便也可以出得宫来,她是奴才家的女儿,不比格格,若是家里有意,也可接出宫来。” 我想起儿时的玩伴子静,同我与欣儿一起长大,她虽是管家的女儿,我却一直视她为自己的姐姐,从小到大子静对我和欣儿无微不至,只是三年前她入得宫去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额娘也拥我入怀,哭道:“女儿一切多加小心,若有机会便去和你子静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见上一面,相互也有个照应,额娘在家等你回来。“ 听了额娘的话,我的眼泪便不住地一个劲地掉,却还是只能缓缓退出暖阁去,常安、常宁和纯风跟在我身后,阿玛和额娘也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涟笙一个人无语,静静跟在最后。 我提裙站上了马车,回望着自家的府门,泪目面对着自己的阿玛与额娘,最后只说道:“阿玛额娘保重,女儿还会回来的。” 额娘早已哭得如同梨花带雨,靠在阿玛身边不断抽噎,额娘的心腹陈嬷嬷搀扶着额娘。阿玛也是万千不舍,最后还是挥手道别:“女儿万事要多加小心。” 我与欣儿上了马车,车夫便再不回头一路将我们送入那皇宫樊笼之中,马蹄声达达,清脆声悦耳,我掀起马车的帘子,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京城街景,心中慢慢安静下来,或许这也是新的开始,何苦对于未来不抱有美好的憧憬呢? 我望着街上一颗合欢花树,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从未谋过面的人的模样,我记起那日阿玛一人站在府里的合欢花树下出神,我在曾在脑海里幻想起一个人的模样,和方才脑海里的模样很像。 欣儿一路上只是缄默着,等到红墙金顶映入眼帘时才开口道:“妹妹,日后你我定要谨言慎行,步步小心,万不要一步错而步步错。” “我会的姐姐,入宫后,你我二人还有一位故人。” ☆、咫尺天涯君何处 我初入宫的那天,空气中似乎凝结了水汽,寒浸浸地落在额上,只觉从头至脚一阵凉意。过了晌午,水汽终于化作了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我立于紫禁城空旷的午门外,仰望眼前层层叠叠不知几许高深的宫墙,心神忽而凝华一般,眼前只断断续续出现一片合欢花的影子,似有一人无言立于其下。 我望着细雨如丝,沿着紫禁城的金顶顺势而下,渐渐收回了心神。纳兰欣儿与纯风两人站在马车外,送了马车渐渐远去。她们二人手中提着包袱,同我一并等着宫中的教引女官迎我们入宫去。 那女官姗姗来迟,当她来时,雨势渐渐已大,雨珠瞬时不再像细丝般如泣如诉,只变得如美人脸上的泪珠,重重地砸在身上,让人身觉丝丝作痛。 见过那女官,欣儿认为那教引的姑姑必定以礼服人,便对那女官格外敬重,口中便用“姑姑”称之,欣儿浅浅福身,口中见礼道:“纳兰欣儿见过姑姑,姑姑万安。” 那女官面容尚姣好,我上下打量,见她约莫已到不惑之年,便也尊重地微微福身道:“完颜霏见过姑姑,给姑姑请安。” 女官无言,只是微微一仰下颚,继而转身,引着我们向午门步步走近。 四人顺着午门旁最小的角门一路而去,我眼见之处皆是金顶红墙,在一片密布的雨帘之后竟如繁花织锦,映得我眼底微微发热,心下只觉似曾相识。 远离了那巍峨宏伟,仿若画卷之中映出来的宫殿后,我与欣儿随那女官一路曲曲折折一直来到寂静无声处。低矮的房檐上挂着一块牌匾,已经被残蚀得认不出上面的字迹。 那女官进了院落,对我们并不理会,出来时只见她手里握了帖子,上下打量我们一番,便气定神闲道:“内务府刚送来的名册,只有你们三人,凡是入宫为女官者,皆是以六人为一班,尔等不同于常人,不知是不是与内务府有过通融?” 我听后只在心下思忖,“阿玛替我jiāo了帖子,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阿玛毕竟为当朝四品,满洲正黄旗人也,向内务府做些通融的确无甚不可的。” 我便答道:“回姑姑,大概是我阿玛与内务府有过通融,我与姐姐若是为姑姑添乱了,还请姑姑谅解。” 此时我才隐约看清低矮房檐上用墨色字写下的痕迹,“北三所”三个字只如此时的雨珠一般,密密麻麻,缠乱不清得搅入脑海。 “这是何等地方?!我只听说过,宫中最低贱的宫女才住在北三所…”我此时也见那女官眼中闪闪烁烁,似有不可告人之言,便觉脚下一轻,踏进地面的洼处。浑浊不清的雨水瞬间将我脚上的金丝点缀青蓝花盆底鞋打湿,指尖也跟着紧紧地一冷。 欣儿见状,匆忙扶住身边的我,急声问道:“妹妹可还好?是不是淋雨久了些?”欣儿与纯风两人在两侧将我扶好,欣儿便又启齿道:“姑姑,我妹妹身子怕寒,不如叫她进屋子里休息片刻?换身干净的衣裳。” 女官冷冷地轻哼出声,口中只讽刺道:“这哪里是进宫来的女官,还当自己是府里的格格吧?你们三人去内院的南屋里稍微安置下,再出来,我有话说。” 欣儿无心与她反驳,只一路紧紧搀扶着我,缓缓进了内院。 内院像是荒废了很久,几颗稀疏枯黄的树木立于院落正中,在微雨中轻轻摇曳,却也有另一番美意。院中南屋门窗大敞,走进屋中,便能闻见屋中淡淡弥漫的暗香,桌上一个生了锈的香炉在燃着,从中飘出几缕碧透的青烟。 房屋虽小,其中陈设却一应俱全,床上围了纱织的帐子,虽不比府中凝花阁富丽,总不至于太过失望。欣儿与纯风放置了手中的包袱,便取出了干净衣裳来帮我换上。我一人坐在床上,眼前空洞一片,口中只道:“姐姐,我阿玛是送咱们进宫做女官,只是这里,是最低贱的宫女的居所。” 欣儿正整理着各式用品,听我话及此处,手上的动作也不觉一停,疑惑道:“你且不要乱想,一会看情况再做定论,你不必担心,你我有阿玛在宫外,没人敢轻举妄动。” 此时我才慢慢冷静下来,自己的确是太过于紧张了,以至于草木皆兵,现在再看这屋中环境,的确不是给最下层宫女准备的。我也想阿玛为我做了通融,总不能太过于大张旗鼓,所以我与欣儿只能住在这北三所中了。 我思及欣儿的阿玛纳兰明珠已是朝上一品大员,再看欣儿脸上尽是雨痕,狼狈不堪,她甘愿陪我同生同死,同进同退,我心内不禁汹涌着一阵感动。再思及她的哥哥纳兰涟笙,心中又乌突突地一跳,他可还好?此情此景,我正如望断天涯路的女子,遥遥不知君何处。 那女官一人走至了后院,手中提了一木箱,见我们正在整顿,便将木箱jiāo到我手中,道:“完颜,你收好,这是都些常用的金创yào,你们姐妹将来辛苦,难免会用到。” 我疑虑着接下那木箱,打开来看,便闻到浓郁的yào香,忆起额娘房中熟悉的味道,我才安心地收下木箱。 那女官也帮衬起欣儿来,接着开口道:“我叫做启青,是这北三所首领的女官,你们可以叫我启青姑姑。你们二人是不同于这里的宫女的,所以住所的环境也略好些,等到明日有了任务,便要尽心尽力侍奉主子了。我见你们所穿所用皆是上品,便知你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方才也是见你们不像是一般家里的女孩,才有话说不出,怕你们无法理解其中意。只是如今不同往日,做女官的,说到底还是主子的奴婢,你们要学会收敛锋芒。” 欣儿收拾好了用物,只乖巧着微微点头。 我木讷地坐在原地,透过朱红的玄窗望向院中那颗雨中摇曳的树木,听完启青的话,只是点点头,道:“谢谢姑姑提醒,我会的。” 这一切本属无奈,当日涟笙若能践行他往日的诺言,一如往日深情款款,我也不必与欣儿身陷宫禁,每日都需步步小心了。 低头望向腕上的水沫子玉镯,尤忆起一年前涟笙赠之于我的景象 “妹妹戴上一定不同于其他女子。” “哥哥要寄信给我。” “会的,我会的。” 欣儿见我望着水沫子玉镯发怔,便可揣测我的心思八分,转向启青道:“多谢姑姑提点,今儿个便叫我们姐妹休息下吧?” 启青渐渐行至门处,最后只叮嘱道:“你们只好生休息,今日万岁爷的兄弟们进宫给老祖宗请安,外面人多,你们不要四处走动了。” 欣儿本心平如水,只是听及此处,忽然高声道:“姑姑留步!”欣儿疾步赶至启青身后,只问道:“平亲王可也入宫了?” 启青微微皱眉,望向欣儿,口中似是无语凝噎,最终只说道:“自然来了,你要做什么?” 欣儿倾时已绯红的脸颊早已暴露了心迹,我含着笑站起身,笑道:“姑姑有所不知,王爷那日上街,有东西落下了,恰巧被我姐姐捡着,我姐姐只是想找个机会,把东西还给王爷。” 启青见我如此说便也渐渐消了疑心,只道:“去还也罢,只别惊动主子们了,将东西还给王爷身边的下人就可以了。” 雨渐渐停了,空气里席卷着芳香的气息,渐渐灭了桌上飘散缕缕青烟的香炉,水滴顺着我窗前的房檐汩汩而下,落在青石玉地面上,滴答作响,我桌上摊放着一本《诗经》,微风卷起雪白细软的书页,亦发出极细腻轻柔的声响,仿佛窗外又下起雨来。 欣儿坐在铜镜前前前后后看了良久,才踌躇着问我道:“妹妹你只说我捡着王爷的东西了,可我哪里捡着他的东西了?” 我将那诗经翻了一页,口中只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若不这么说,启青能信你么?我看啊,倒像是那常宁捡着姐姐的心了。” 欣儿羞得只笑骂道:“妹妹!我当真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呢,他像个迷,我越看不懂,便越想要看懂。” 我点点头,想起欣儿从未如此勇敢过,便也为她欣慰,道:“好,姐姐的决定,妹妹便支持。只是…” 欣儿忙问:“怎么?” 我颔首笑道:“姐姐不必紧张,今晚我也想去见位故人。不知姐姐可还记得我们府上管家顾文孝的女儿子静吗?” 欣儿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的宫中的故人便是她啊,你去见见她也好,已是三年未见,不知她可还安好。” 我点头不语,只是肯定微笑。 窗外月光皎洁,亦如凄冷的寒霜,欣儿已离开了良久,纯风一人在灯下写写停停,我便一人立在院中看着四方的夜空中星如光河般闪烁不定,唯独那孤洁的月,冷厉地散着光芒。 我从袖中取了箫来,却无雅兴在此吹奏一曲,只觉越发寒冷,再看桌上的香炉早已燃灭,茶杯中的茶也已经冰冷苦涩。 纯风取了衣裳出来,披在我身上,我伸手抓住纯风冰凉的手腕,问道:“欣儿姐姐走了多久了?” 纯风答道:“格格,欣儿格格走了两个时辰了。” 我心下一沉,夜色渐浓,外院的房屋接连熄了光,欣儿却迟迟未归,两个时辰,她本早该回来了。 “纯风,”我正色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欣儿回来,你别离开,以防启青来看。” 纯风面容略闪过一丝忧愁,道:“格格,您不要紧吗…” 我摇摇头轻笑道:“无妨,我本也想去见见子静姐姐的。” 纯风见状作罢,一人回了屋中目送着我一人缓缓离开。 过了北三所外的垂花门,我只见长街上被宫灯点亮得犹如白昼一般,一望无际的长街上,接连不断的宫灯有如相连不断星河,一行人黑压压地行来,走在领头的人手中提着大红灯笼,在长街尽头犹如星河尽头的光点。 我只得闪身穿过拱门,躲在静谧处聆听着外面的声响。 脚步声越行越近,声音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万岁爷,奴才送走了二位王爷,二位王爷叫奴才回话给您。” “好,你去回过皇祖母吧,叫她放心。” “。” 声音更近了,我地胸口不禁一起一伏,无人处,我喘息间的每一次颤抖声都格外清晰。我将后背紧紧靠在宫墙上,我将全部精力都用在聆听墙外的声音上,眼前一切繁华景象也都如过眼云烟一般了。 “芳仪那边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声音继续响起来。 “回万岁爷的话,皇后娘娘休息下来,今日太医回话,说皇后娘娘风体已无大恙了。” 我只听得那人“嗯”了一声,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听着那声音渐渐远了,我才闪身从宫墙后走出来,望着远处一行人越来越远,心下才稍稍平静了些许,“那便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么?竟未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可以与他近在咫尺。” 我又想到子静在慈宁宫当差,今日必定忙碌不得脱身,便打消了寻她的念头,只是欣儿,还不见踪影。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忽想起阿玛曾告诉我当今圣上早已经不年轻了,只是刚才那个清脆明朗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像老人的声音。 “难道,那个人不是圣上?还是阿玛在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行至又一道拱门旁,忽闪出一个身影,火热的指尖紧紧捂住我的口鼻,只把我扯到门后才松开手道:“妹妹!你怎么在这?你不知道这里只有主子们才能走吗?!” 我眼前方才一黑,片刻后才缓缓看清楚人来,见欣儿出现在我面前,不禁大喜,道:“姐姐见到王爷了吗?姐姐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欣儿掩面一笑,道:“你以后小心些,待我回去后细细说给你听。” ☆、微风不容愁人睡 是夜,我同欣儿回到北三所时,周遭早已静得无一丝声响,毫无生气。 纯风一人秉烛,坐在窗下望眼yù穿,昏昏黄黄的影子下,映得她面目憔悴,直到见我们二人缓步走来,她才拿了那烛灯,笑意渐浓地迎了出来。 纯风眼底一阵泛红,见我二人走来,便一把扶住,欣喜地道:“二位格格,您们可回来了!这都是三更的天了,格格还不回来,奴婢心里越发急得没着没落的!” 纯风解下我肩上的披风,将烛灯放置在了案上,便说道:“二位格格休息吧,明日便要辛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我与欣儿都无困意,她摘下发上的银簪步摇,收在首饰盒中。 l我坐到烛灯的光下,身后的窗未关,一阵夜风吹进窗来,不禁让我从头至脚一阵凉意,忽想起欣儿的事,便来了兴致,笑问道:“诶,姐姐,方才可见到常宁了?” 欣儿嘴角泛出笑意,道:“见到了,他还送了我件东西。”话毕,欣儿面颊上更是泛起一阵红潮。 我也不禁掩嘴一笑,道:“姐姐,仔细说来听听?” 欣儿道:“我方才只是壮了胆子,混在那些伺候的宫女里,见前面三个人华冠丽服,中间那人更是天家贵气,不怒自威。我见左边那人就是五爷,就跟在了他身后,一直等到他退了席,才将自己写好的信笺jiāo给他。他给了我他的折扇,当作信物,说信看完,一定回回信给我。” 欣儿的脸颊愈发红透,就如傍晚时分天边的霞光。 我听着也来了兴趣,我渐渐露出了笑意,想象着那亭身玉立的五贤王常宁见到欣儿时是什么样的神情。 欣儿接着道:“我说我曾在宫外见过他,他也觉得我眼熟,便收下我的信了。他很爱笑,谈笑间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和我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叫妹妹担心了。” 欣儿抱歉地向我微笑,走至我身旁,关上了我身后的窗子。 纯风也放下了床上的纱织帐子,吹灭了蜡烛,道:“二位格格快些休息吧。” 欣儿与我平躺在床上,渐渐来了困意,纯风睡在一旁的卧榻上,呼吸声也很快舒缓起来。 我袖中的箫还贴在肌肤上,辗转反侧间更让我清醒得难以入睡。想到欣儿今日一定格外兴奋,她终于如愿见到了常宁,还能与常宁在一起谈谈笑笑,这是何等的幸运?再想起涟笙,我的心不禁一沉,绞痛着更加无法入睡, “为了等他我甘愿入宫受苦,只是此番当真能安然无恙吗?就算躲过了选秀,我真的能出宫回到家里吗?” 带着许多的不肯与不愿,我也不知何时就渐渐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屋中的窗被风吹开,桌上稀稀疏疏地落了些花瓣,我见纯风睡得正熟,更不忍吵醒她,便一人走至窗前关上了窗。 桌上的花瓣分外眼熟,凝花阁前种着的都是这种花。 我极轻地拾起桌上的绒花儿,放在鼻下闻了闻,脑中又一次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立于合欢花下,仿佛已等了我多时。 “那人,是涟笙吗?”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心底也不敢相信那个人是涟笙。 我抽出袖中的箫,放在手中仔细摩挲着,回想曾经在府里跟着额娘学吹箫的日子,无忧无虑,每日都充满诗情画意。 我心中越乱,越不甘心就此潦草地睡下,于是披了衣服,一个人壮了胆子,走出了北三所。 我听闻过宫中的御花园最是清幽如画的所在,想起白日里启青带我们来时的路,便一人摸着黑,寻寻觅觅地走到一处假山下。那假山逶迤,掩映曲廊飞檐。 我抬头望去,见一亭台矗立其上,匾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御景亭。 山上的回廊曲曲折折,走在上面时而能看到园中的池水,龙头的嘴里流着清泉,夜间无人,只有那流水声清脆悦耳。 我在亭中落了座,才发觉今夜繁星如许,冷冷的光辉如水倾泻,落在我面上,仿若清泉点缀。 我取了箫来,放在嘴边却没有勇气吹响,几番思虑才终于吹响了手中的箫,一曲关山月亦如月光般柔和地落在我心上。 我靠在亭中的柱上,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心中的事才渐渐平息下来,自从我告别了家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未来需要我一个人去面对。 箫的声音已经远去,我望着远处的天空泛起了青蓝色,才想起自己也该回到北三所去,不能再叫欣儿与纯风担心。我收了箫,起身准备下山去。 我站在山上最高处,俯视这园中景致,却发现山脚下站着四五个人一言不发地望着山上的我,我不禁惊慌得匆忙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四五个人的阵势虽不比我夜里看见的皇帝的架势,却也是一副不俗的气势,他们静静地注视着我,让我不得不紧张起来。 那人发觉我注意到了他,便开口道:“姑娘可是宫中的乐师?我躲在此处偷听实属无礼,只是这箫声让我实在不忍心去中断。” 山下传来声音,我仍旧背靠在柱子上,微微回头,却很快将头敛回,我害怕那人会记住我的模样,我不能确定那人的来历,便不能断定其善恶。 我听听听着那人的话,只是缄默着。 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方才我听姑娘的箫声里有心事,若是有委屈不妨与我说说,在下不才,只是还有些许能力能为姑娘排忧解难。” “这声音,有一点耳熟?宫里的人,我只见过常宁,那日在集市上。还有…隔着墙我听到过皇帝的声音,只是那人我不敢断定就是皇帝,因为阿玛告诉我皇帝已经不年轻了…这人到底是谁?这耳熟的声音,我想不起来!难道真的是…常宁?!” 我鼓足了勇气转头向下望去,见那人的面庞俊朗,朦胧的光下让人觉得竟如画中走出的男子,再想到欣儿这样品味高雅的女孩也忍不住对常宁动心,心里越发觉得山下的人就是常宁。 我使劲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说道:“公子不必担心,我不是什么宫中的乐师,只是无名的宫女而已,今日扰了公子清幽,还望海涵。” “姑娘能否下山来说话呢?”男子仍旧追问,我站在山上不敢挪动,只说道:“我还要回去,我还要伺候主子。” “那,我可不可以上山去与姑娘说话?我已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么悦耳的箫声了。”男子近乎恳求,我都不禁心软了一刻,只是想起欣儿,我很快狠下心来,冷声道:“不必了,公子请回吧!我也要回去了!” 见那男子不肯离去,试探着一步步走上山来,我情急之下只能顺着假山没有走廊的一侧飞奔而下,迎了凌晨的冷风奔跑,我心中却久久不能平息,后怕之余,也为自己感到一丝庆幸,幸好那人没有穷追不舍地追来。 回到北三所时,欣儿与纯风还在熟熟地睡着,桌上的合欢花花瓣也还落在原地,我收拾了花瓣,收在自己的荷包里,挂在衣间,脚步极轻地走回床边,宽衣再次休息下。 合欢的气息让我心静得出奇,我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平静,模模糊糊的梦中,一个人好像站在合欢花下,静立无言。 ☆、波澜暗涌心不静 我感觉自己刚昏昏沉沉有了睡意,就听到纯风唤我起来,我醒来时,窗子开了一道缝隙,青蓝色的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纯风早已换好了衣服,将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她走到我床边,卷起帘子,道:“格格快起来吧,今日就要去启青那里领活儿了。” 欣儿闻声坐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贴身地收好平亲王赠她的折扇,见我迟迟不起身,问道:“妹妹怎么还不起来?昨晚没休息好?” 我坐起身来,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重影,与其说没有休息好,倒不如说担惊受怕一夜未眠,现在我还在为昨晚那个陌生男子而后怕,当时他要是真的追到堆秀山上去了我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没事了,今天天气还不错,倒不如敛回心神来,好好迎接在宫中做女官的第一天。”我心下安慰自己,见窗外天渐渐明朗起来,心情也晴朗了许多。 我笑着对欣儿摇摇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很好。” 我穿好衣服以后,启青便领了一众小丫头们站在我的院内,启青拍了拍手,我和欣儿纯风才急忙从屋中跑出来,站在队尾。 启青站在人前,高声说道:“今儿个你们分为两拨儿,一拨人跟着我到御花园去打扫,另一拨到慈宁门外去打扫长街。昨天王爷们进宫请老祖宗的安,今天老祖宗必然要多休息会儿,你们一个个儿的,小心着点,别吵了老祖宗休息!” “是。”众人皆福身应道。 “完颜霏?”启青忽然唤我。 我不知是何事故,匆忙收回心神,凝声应道:“奴婢在。” 启青正色吩咐我:“你去太医院领今日皇后娘娘的yào,送到坤宁宫去。” “什么?我么?!”我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疑声道,我今日可是头一日做女官,启青就吩咐我去皇后跟前,要是坏了规矩,我怕她是承担不了呢。 启青挥挥手,其余那些女官便分成了两队,分别走出了北三所,欣儿和纯风跟在第二队后面。 启青拦下我,带我到角落无人处,才说道:“你自己该知道的,那些宫女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的,我若没猜错,你是明若大人的千金吧?” 我望着表情复杂的启青,只答道:“是,你猜的没错。” 启青听后,立即赔上笑脸接着说道,“你到底是见识过世面的,再者说,你阿玛打点了内务府上上下下的人,就为了我们照顾你些,这轻松讨好儿的活儿还不是jiāo给你做?能jiāo给别人吗?” 我见启青满脸的赔笑,再想起方才她对其他女孩儿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只觉得对她愈发厌恶起来,我心里想着,“她不找欣儿,大概因为欣儿的阿玛没给这里的人好处吧,这些人真是够势利!” 我本想开口就拒绝她,但想着今天是第一日做女官,万万不能得罪了自己的领头女官,就算不为自己,也不能连累欣儿和纯风,不得已,我只能答应下差事:“是,奴婢去给皇后娘娘送yào。” 启青不忘嘱咐我几句:“yào不能凉了,脚步麻利些。” 我离开了北三所,跟着一个小太监一路到太医院,从百宝格子里取了有“坤宁宫”字样的罐子,将其放在yào盘上,一路急匆匆地朝坤宁宫赶。 时令正值夏天,酷暑难耐,我路过各个宫门时都不禁瞥一眼,哪里都是宫门大敞,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宫女丫鬟们在房檐yīn影下纳着凉。唯独坤宁宫宫门紧闭,不到宫内,就感到一种压抑感。 门口通传的小太监见我端着yào罐子便跑进去通传,不一会就有个宫女出来领我进去。宫女见我面生,便询问道:“你是哪里的宫女,怎么从没见过?太医院的?” 我低着头端着yào罐子,只注意脚下,生怕自己走错一步,斟酌着道:“回姑姑,奴婢是北三所新入宫的女官,今天轮值,给皇后娘娘送yào的。” 那宫女悄声笑了笑,道:“你何必叫我姑姑呢,我只是个小宫女,不过伺候皇后娘娘,就被你们看重了些。我叫佩月,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你既然是女官,还得我向你行礼才是啊。” 说着,她浅浅地给我福了福身,我慌忙间想扶她起来,奈何手里端着东西不能去扶她,只说道:“姐姐快别这样!” 佩月继续浅笑,说道:“别慌,一会见皇后娘娘不能失了体统。” “哦,是…”我答着,又问道,“姐姐,为何坤宁宫紧闭宫门,其他宫都是大敞着宫门呢,皇后娘娘不怕热吗?” 佩月匆忙捂住我的嘴,急着示意我:“快别说了!咱们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缓缓登上台阶去,在最高处能看到不远处的慈宁宫尖顶,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水汽当中,向远眺望,可以看到最为恢弘的太和殿,一群燕子在太和殿上空成群结队地飞舞。我想再向远处望去,试图望向家的方向,却被层层叠叠的金顶挡住了视线。 坤宁宫正殿内,金碧辉煌,凤椅位于正殿正中央,左右两侧通往不同的侧殿暖阁。 佩月领着我向右拐,走进了暖阁里,见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我想那女人便是皇后无疑了,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女人凤冠霞帔,肌肤如雪,略施薄妆却更让人觉得楚楚动人。她半靠在卧榻上读着手中的书,右手上还挂着佛珠。 她身旁伺候的人见我们来了,便退到了一旁,我学着佩月的样子,跪在地上,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闻声渐渐坐起身来,放下手里的书,道:“起来吧,你们把yào给本宫端上来。” 我站起身来,端起手边的yào盘,佩月走过来帮忙,我们二人小心翼翼地将yào罐子端上去,佩月从yào盘上取下玉碗,我用湿布垫了yào罐子,拿起来倒在了玉碗里。 皇后慵懒地伸了伸手,佩月将碗jiāo到她的手中,谁知她手上无力,一个不留神,yào汤子撒了皇后一身,玉碗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见状,惊得不知作何打算,打量着暖阁里的人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自己心里叫悔,当初为何接下这差事! 佩月最先跪在了地上,口中连忙求饶:“奴婢该死!皇后恕罪!” 众人见她跪了,屋中十来个人都纷纷跪下,不敢出声。 我低着头看着黑漆漆的地面,听见花盆底鞋与地面相碰的声音,一个孤傲的声音响起,“佩月,你越发不长进了,如此看来,本宫该送你去辛者库或慎刑司学学本事了吧!” 佩月惊得声音都软了,连忙磕头求饶:“娘娘,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娘娘…” 皇后仍没有原谅佩月的意思,只是叫来一个太监,道:“你去赶了她去辛者库吧,本宫这里不缺她这样的笨奴才。” 佩月慌得瘫倒在了地上,挣扎着不肯随那太监去。我心中几番争斗,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喊了一句:“皇后娘娘三思!” 我跪着朝前挪了两步,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刚才奴婢也有错,不能只罚佩月一个人。” “慢着,”皇后阻止了要拖佩月去辛者库的太监,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你是什么人,本宫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奴婢新入宫的女官,娘娘自然不认得。” 皇后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自然无暇再去理会佩月,太监前来请命,问还要不要拉佩月走,皇后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摇了摇头,太监松开了佩月,我望向佩月,见她眼底噙着泪,悲戚戚地站起来。 皇后朝我说道:“你且边上等着,本宫还有话说。” 皇后命人重新倒了一碗yào喝下后,便命佩月道:“给你个折罪的机会,去趟乾清宫,看看皇上今儿干什么呢,邀皇上晚上到坤宁宫用晚膳。” 佩月走后,暖阁里静悄悄的,皇后放下手中的碗,突然道:“入宫在哪当差?” 皇后莫名其妙来了这一句,我见屋内的人都垂首无语,才发觉这是在问我,我才如实回答道:“奴婢在北三所。”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道:“本宫倒是很久没见过往自己身上揽错儿的人了,一看你就是入宫不久。” “奴婢第一日做女官。”我低声答道,见皇后微怔了一下,有些怒意,“现在北三所首领女官是谁,入宫第一天的也敢往本宫跟前儿送!” 我慌忙跪倒,道:“首领女官是启青姑姑。” 皇后脸上掠过一丝不屑,重新端起碗,口中默念,“好个温僖贵妃,无孔不入。” 我不明故里,问道:“娘娘说什么?” 皇后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佩月回来了,佩月笑盈盈着给皇后请安,仿佛换了一个人儿一样,一见就是有喜事。 佩月说道:“回皇后娘娘,万岁爷今儿个看完折子,就和五爷一起去御花园了。” 我一听是常宁的事,就格外留意下来,想着回去和欣儿说。 皇后嘴角微微上扬,笑道:“皇上去园子做了什么?” 佩月回道:“李公公没细说,就说皇上觉得天儿好,屋里怪闷的,就去堆秀山上转了转,和王爷叙了两句。” “堆秀山?宫里真的有人去那啊,看来以后还是小心点好。”我心里暗自庆幸昨天夜里没有人抓住我。 皇后点点头,问道:“晚上皇上来吗?” 佩月笑着点头,道:“来!皇上一口就应下来了,还让奴婢转告娘娘,让娘娘好好养病休息。” 皇后仰起头,满足地笑了笑,病态全无,她招招手,道:“戴星,去取五两银子,赏给这个北三所的女官。以后叫她做事小心点。” 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小宫女应了,跑出去去取银子。我跪下谢了皇后,就慢慢退了出去。 佩月在身后跟着我,等到戴星将银子jiāo给我回了暖阁,她才热切地握起我的手,道:“妹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重谢,不会忘记今日救命之恩!” 我浅浅一笑,摇摇头道:“要说道谢我就不告诉你我叫什么了,要说以后做个朋友,我倒可以告诉你。” 佩月感动着点点头。 我说道:“完颜霏。” 佩月一惊,匆忙拉着我跑出坤宁宫,等到无人处,她才敢问道:“完颜?你是明若大人的女儿?!” 我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佩月却再次紧紧抓住我的手,蹙着眉道:“你日后一定要小心…小心启青。” 我想起刚才皇后一听到我说启青就神色不屑,便急着问道:“姐姐,你能告诉我启青怎么了吗?” 我听见坤宁宫内有小太监找佩月,佩月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拍了拍我的手,道:“你多注意!”便匆匆跑回去。 我顿时觉得疑云密布,启青和我又不曾相识,为何叫我小心呢?还有这和大名鼎鼎的温僖贵妃有什么关系呢? 我一个人缓缓地往回走,抬头见艳阳高挂,宫中又没有树木,阳光直直照在我身上,照得我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想要回北三所去避避暑头,却听见一个声音喊着我。 “妹妹!你在这里!”我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欣儿,身边还有一个女子,虽不太认得,但是却透着熟悉。 我走近一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府里管家顾文孝的女儿子静,闺名顾子静,已经入宫三年了。 我不禁惊喜道:“子静姐姐!真的是你!” “是我!格格…”子静说着已经红了眼圈,跪下给我行礼。 我见到子静不禁感动,一把搀扶起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三年不见,子静一切安好,只让我觉得时光静好,一切如旧,犹让我忆起往日在府里的日子。 我同子静一起往回走着,听她说着话。 子静说道:“一眨眼我入宫也有三年了,再过两年,我也能出宫去了,和你们团聚。前几日我收着父亲的信,说两位格格也入宫了,我喜不自禁地想要赶紧见二位格格呢!” 欣儿会心地笑笑,笑道:“子静姐姐别客气了,以后不要叫我们格格,咱们都是姐妹不是吗?” “嗯,打我心坎儿里,就是把你们当妹妹看的,只可惜入了宫,再没有机会和你们见面了,不过如今好了,咱们又见面了!”子静宽慰着说道。 我寻思着子静入宫时间久,不如把启青的事情问问她。 我便问道,“诶,子静姐姐,启青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为何人人都叫我提防她?” “她啊,是温僖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了,只不过前几日听说她去北三所带新入宫的女官了…” 子静话至此处,忽然中断,急忙问我道,“她是不是就是你们的首领女官?!是不是难为你们了?” 我摇摇头,接着问道:“她虽是温僖贵妃的人,可我也不曾相识,为什么连皇后娘娘都说叫我小心着点?” 子静蹙了蹙眉,却忽然恍然大悟,她拉紧我的胳膊,道:“妹妹,你可糊涂!现在前朝后宫谁人不知她阿玛遏必隆与你阿玛水火不容?她既然是温僖贵妃的人,怎么能容忍你!遏必隆与皇后阿玛索额图在前朝各成一派,都是皇上的心头大患啊。好在我是老祖宗身边的人,这些事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 “难怪启青早上问我是不是明若的女儿…”我自言道,欣儿听见了不禁担忧,问道,“妹妹,我和纯风都以为她叫你有事,过一会就会来的,她找你究竟是什么事?” 我凝声道:“启青知道我是明若的女儿,就叫我去给皇后送yào,刚才差点惹了祸。” 子静急忙着打断我,“好个歹dú的启青啊,现在谁人不知皇后久病缠绵,心神不定的,最容易动怒,你又是第一天入宫,难免不出个错儿!启青这是想借皇后的手除了你啊!既为温僖贵妃除掉了他阿玛政敌的女儿,又不叫别人怀疑到温僖贵妃身上…妹妹你可要万分小心启青啊…” “哪里是启青歹dú,分明是她身后的主子歹dú。”我从嘴边扯出一句,“原来皇后赏我,不过是做给启青和温僖贵妃看的,她们越想利用皇后除掉我,皇后就越赏我,叫她们难堪。” 我不由得想到阿玛这十余年宦海沉浮,与这些虎狼之人周旋,纵使满腔抱负,一心为国为民,也不能跻身一品之位,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怨憾,一丝悲凉与对阿玛的思念也随之漫上了心头。 “好个偷懒的丫头!在这躲清闲呢!难怪老祖宗找不到呢!跟我们回去领罚去!” 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我正在疑惑谁人这么大胆敢在宫里高声吵闹时,骤然,子静就被几个冲来的太监拽倒在地,几个人束缚着她,用力地拖着她朝远处走着... ☆、心若冰清 欣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愣在原地,挪不开步子。我赶忙追上去推搡那两个扯着子静的小太监,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可以动手!” 小太监身后有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嬷嬷,怒气冲冲地直奔我而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不知好歹的小蹄子!我奉了太皇太后的命来的,你是谁敢来管我?” 子静被拖了一路,身下的衣服已经被磨破了,正值夏季,她穿的衣服单薄,路上很快就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她挣扎着哭喊道,“你胡说,你分明嫉妒我得老祖宗信任,暗地里给我使坏罢了!老祖宗今日多休息会儿,还没起来呢!我哪里偷懒了!你放开我!” 那老嬷嬷冲过来,照着子静的脸脆生生地扇了一巴掌,“丫头片子!你再不闭嘴就送你去慎刑司!” 见状,我眼底一酸,眼泪泛出了眼眶,不知所措地跟着被拖行的子静,子静眼底也噙着泪,痛苦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她不敢出声,只是长大了嘴,朝我示意,“别跟来!救我!” 我停在长街上,望着子静被一路拖走,无措感彻底将我席卷,往日里养尊处优的格格,哪里见过这些?如今人微言轻,又有谁肯帮我呢?! 我想到了佩月说的一句话,“万岁爷和五爷去了御花园…” “是啊,常宁在宫里!让欣儿试着去求求他或许有用!” 想至此,我即刻擦干了泪,往回跑着,见欣儿还站在原地,一个人垂着泪,我猛然抓住她的手,“好姐姐!别哭了!常宁在宫里,你试着去求求他,就这么一个方法了!” 欣儿流着泪,还有些微怔,转头看着我,问道,“我可以吗?” “别想这么多了!你去试试!快点,不然子静会被她们打死!” 欣儿被吓得一个劲儿掉眼泪,我使劲推着她,她才迈开步子。她哽咽着道:“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尽力一试吧!” 她刚跑两步却又突然停下了步子,回头问我道,“可是妹妹,我到哪里去找他?!” 我摇了摇头使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回想起佩月的话,便抱着碰运气的心态,道,“去御花园,堆秀山上看看!” 我和欣儿两人慌慌张地跑进御花园,见一众人举着黄罗盖伞,宫女们掌着掌扇,我便知必定有举足轻重的主子在园中赏玩。 我抬头望见堆秀山上有两人对坐而笑,其中一人便是常宁,那背对我们的男子身着明黄朝服,我便想那是皇帝无疑了。 我想起昨晚在这里遇见的男子,大概就是常宁,为了不让他认出自己,也怕欣儿因此对我和常宁多心,便拉下欣儿道:“姐姐,一切靠你了,我有难处,若是能救下子静姐姐,我定会和你解释清楚!” 我坚定地握住欣儿的手,她眼神里也充满了绝决,我推她一把,将她推到堆秀山下,自己便躲到假山石后。 我听见欣儿的声音:“奴婢北三所女官纳兰欣儿,求见平亲王!” 我探出头看向一人孤独而战的欣儿,心中充满了敬佩。她一个人跪在山下,周围的太监宫女团团簇簇地围了她一层又一层。 我再次抬头望向堆秀山顶上的御景亭,常宁站起了身,望下去见是欣儿,也不由得一惊。他朗声问道,“是你?找本王有什么要事吗?” 欣儿抽噎,断断续续道,“奴婢的姐姐被小人陷害,现在怕是私受刑罚呢!求王爷救救姐姐!” “你姐姐是谁?”常宁问道。 “姐姐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顾子静。”欣儿仍旧哽咽着答话。 我屏气凝神静静听着山上与山下的对话,半晌沉寂过后,我忽然听到一个略显陌生却掷地有声的声音道,“原来在皇祖母那里,皇祖母是绝对不会残忍地惩罚下人的,常宁,王兄在皇祖母那里呢,你们两人去帮这个姑娘救人吧。” “是,皇兄。”常宁应道。 欣儿重重磕了一头,口中高喊道,“奴婢谢过…谢过…” 欣儿也不知道那个背对我们的男子是谁,更不知该如何道谢,我见一个太监总领模样的宦官走到欣儿身旁,耳语了两句,欣儿听后像是受了惊吓,不禁抬起头向上瞥了一眼,才叩首道:“奴婢…谢过,万岁爷!” 我靠在山石上凝神回忆,那日夜里,我出来寻欣儿,隔着墙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洋洋盈耳的声音,他真的就是皇帝! 可是阿玛为什么骗我说皇帝已不年轻了呢?我还是不得其解。 我试图看清他的脸,可是当常宁走下御景亭后,皇帝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下了御景亭,他只留给我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常宁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宫女,匆匆向慈宁宫赶着,我和欣儿也跟在最后,欣儿一路上不发一言,我见她手里紧紧握着常宁赠她的折扇。 我轻轻拍拍欣儿的手背试图安慰她,她更是贵族人家府里的千金,比我还要娇气许多,如今让她经受这些,我心里着实落落不忍。 天已渐渐黑了,空气潮潮的,闷闷的,眼见着就要下雨,常宁身后的宫女赶忙取出斗篷披在他身上,太监备了伞,随时准备着为他打上。 我与欣儿只能侯在慈宁宫外,常宁走至我们面前,正视着我们,道,“你们放心,你们姐姐会没事的。” 欣儿不抬头,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常宁进了慈宁宫,最先进了正殿,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与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并肩走了出来,两人只冲进慈宁门外的一间低矮的房子。 我和欣儿也匆忙跟了过去,透过昏昏黄黄的窗纸,我看到子静趴在木凳上,腰间被打得血ròu模糊。 我心下一急,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抓起子静的手,哭喊道,“姐姐,醒醒啊,姐姐!我来救你了!姐姐…” 常宁发落了几个私用刑法的奴才,他怒道,“几个坏了老祖宗慈悲的奴才!这就送你们去慎刑司!” 常宁贴身的下人拖着那几个势利的小人去了慎刑司,我心里才稍稍平衡些,可是见子静昏迷不醒,牙关紧闭,嘴唇青紫,我还是不禁一个人簌簌地落下泪来。 那跟着常宁一同出来的男子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子静,转向我道:“姑娘别担心,我亲自送你姐姐回去,给他请太医,你若愿意看望她,就等太医看过以后吧。” 我怔怔地松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静的手,望着那陌生的男子抱着子静再次进了慈宁宫,送子静回了侧旁的暖阁。 我与欣儿无人离开,在黑暗中侯在慈宁宫外,心急如焚,等着太医出来。 入了夜时,几个人提着灯笼从宫里走了出来,两个人跟在后面,我一眼便认出了常宁,还有那位安慰我的男子,想起皇帝称他“王兄”,便也可知他的身份。 我与欣儿忙颔首退到一旁,见两人身披着墨色的披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袅袅之声 欣儿站在慈宁门外,遥望着渐行渐远的常宁,我则凝视着子静暖阁灯火通明的窗子。 我只听身后一身闷闷地呼唤:“五爷…” 再回头时,欣儿已经追了过去,独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我没有去拦欣儿,因为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心中想要对常宁倾诉的千言万语,若有人可以抛下身份与地位来帮如此我和我姐姐,我也会有满腔的话儿想要对他讲的。 我见子静屋中的灯光暗了一些,紧接着从屋中退出来一位年老的太医,拎着yào箱子步步朝慈宁门走来,等他走出门来,我才上前一步忙问道,“大人,子静姑娘的伤怎么样了?” 太医在黑暗中看不清我的模样,等宫女提了灯笼照亮了我的脸,他才开口道,“姑娘可也是宫中女官?我已用金疮yào替她止住了血,但她伤势很重,需静养几日才可下床。好在太皇太后看重子静姑娘,已经派人去看望了。” 我点点头,心里紧紧地牵挂着子静,竟没想到入宫第一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忽想起身上还带着皇后赏的五两银子,赶紧从袖里取出来,放到太医手中,道:“大人,您收下吧,好好医治我姐姐她…” 太医推开我握着银子的手,道,“姑娘不要客气,这是我为人医者的本分。” 我仅仅入宫第一日,就目睹了这么多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也明白宫里人的势利,太医所说的“为人医者”,无非是他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我既深知这点,便再三要求太医收下我的银子,他左右拗不过我,才肯将银子收入囊中,对我道:“姑娘不必担心,你姐姐她用的是最好的金疮yào,不出三日就可以下床了。” “多谢大人,大人慢走。”我福了福身,目送着太医在宫女的护送下渐渐走远了。 直到我望着子静的屋里熄灭了蜡烛,窗口处一片漆黑,我才肯离开,回望远处的长街,竟不见欣儿与常宁的身影,我心中无法,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北三所去。 回想这一日,我跌跌撞撞地在皇后跟前打碎了碗,也从子静口中得知了启青的底细。 我在府里时,也时常听阿玛讲起遏必隆的事情,可是当时却不知他们二人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如今入宫,我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温僖贵妃留意下了,今日若不是佩月提点,我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自己正身处危险当中,随时有被启青除掉的危险。 再次路过御花园时,晌午见的那些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黑夜中静静的园子,一草一木都无区别,只是凄凉得让人深感物是人非。 昨夜里我在这里吹箫,有个陌生的男子恰巧撞见,幸好我躲开得及时,他没能追来。今夜里再次经过御花园,我还要再过堆秀山回北三所去。 星光熠熠,凄冷的光如水倾泻,洒在堆秀山上的亭台楼阁上,我万分小心地登上山去,只想快些回北三所休息下。行至堆秀山最高处的御景亭,我片刻驻足,望着今日晌午皇帝曾坐过的位置出神,“要说该感谢常宁,倒不如说更该感谢当今圣上,是他说的,叫常宁去随我们救人的…” 回想间,那洋洋盈耳的声音不禁又回dàng在我耳畔,既清晰又模糊,越想回忆清楚,就越模糊不清。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我忽听到不远处一人的叹息,声音很近,我却没有见到人,不禁心里一慌,脚下也一歪,重重地跌倒在御景亭中,发出不小的动静。 “姑娘怎么了?”我面前正对的方向跑上来一个墨色服色的男子,他见我摔倒在亭中,便跑过来扶我起身,关切道,“姑娘是什么人?是…奴才冲撞您了吗?”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形容俊朗,只是面庞还带着几分稚气,他身着墨色的服饰,身后没人跟着,头顶青金石镶嵌的六合一统帽,上缀红缨顶珠,手中握着一把折扇。 我内心思索,“阿玛的六合一统帽上嵌着的便青金石,阿玛是四品的朝臣,此人莫非也是四品的官职?” 我礼貌地推开男子的搀扶,颔首道,“多谢大人,奴婢没事。”男子不禁笑道,“姑娘说哪里话,怎知我是大人?方才我已说了,我不过是个宫里的奴才。” 我想起他刚才的一句话,“奴才冲撞了您…” 我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看向男子的面庞,月光之下,映衬得他孤傲而又寂寞,方才我在他眼中所见的几分稚气,此时已经被如水般的冰冷月光洗得了无痕迹。 男子坐于亭中,忽然脱口道,“夜深露重,姑娘何为独自一人到此处来?仔细摔倒了才是。” 我听他如此问我 ,不禁反问他道,“公子既然这么说我,那公子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不怕摔倒了么?” 他展开折扇,优哉游哉地扇着凉,园中寂静无人,只听山下的御湖中流水轻溅,如玉环相碰的声音,他缄默片刻,才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昨夜偶然经过此地,听见山上箫声如泣如诉,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故今日至此,想看看这吹箫的人还在不在。今日既没见着他,我想是昨日被我吓着了吧。” 我心下猛然一惊,昨夜里偷听我吹箫的人竟然是他,我一心只以为是常宁,竟没想到还有别人,我字字斟酌着开口问道,“不知您是什么人?奴婢完颜霏,北三所的女官。” 男子在听到我的名字后先是猛然抬头,而后低下头自顾自地一笑,开口道,“姑娘,我是,当今圣上…” 听他说“圣上”,我心内不觉一慌,却又立即察觉到不对,“他所穿的服饰以及用度打扮,至多和我阿玛一样,是个四品的朝臣,怎么可能是当今的圣上?真的皇上才不会卖弄自己的身份呢。更何况皇后今日请了皇上去用晚膳,这时候一定已经在坤宁宫休息下了。” 我仍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他。 他见我没有受骗,只是讪讪地一笑,接着道,“我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名叫君默,有礼了。”他起身向我拱手行礼,我也笑着福一福身作为还礼。 他继而坐定在御景亭中,靠在朱红色的圆柱上,仰望空中繁星如许,星光洒在他的眸间,几分寂寞之意就流露其中。我心中竟生出几分感动,他来这里为听我吹箫,今日没有听到,便一人孤独在此等候。 我与他对坐,取出袖中的箫,也望向星空,道,“公子不要扫兴,既然没见到昨夜吹箫的人,不如我为你吹一曲。”我举起箫来,放至唇边,抛开心中所有烦忧,一曲关山月悠扬而出。 他听后不禁兴趣盎然,拍手为我叫好,“姑娘好技艺,倒是能以假乱真了,与我昨夜里听到的箫声不分伯仲。” 我含笑点头,收起自己的箫,“公子过誉了,我只不过与额娘学过几年吹箫,所学皆是皮毛而已。” 那叫君默的男子静静地听着我,忽然问道,“方才还想问起姑娘家世,只是觉得实在无礼,我听姑娘姓…?” “完颜,”我接在他后面坚定地答道,“我是完颜明若的女儿。” 男子凝视于我,若有所思般点一点头,“完颜明若大人,是位好官。” 想至此,我望着天空发呆,此时阿玛会不会也凝望于这一片夜空?额娘会不会也凝望于此呢?不知不觉,眼底一热,泪水竟流了下来,我匆忙擦干脸上的泪,不叫他发觉。 君默无声一笑,问道,“有心事?” 我也只是颔首默默笑了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长舒一口气。他坐直身子,静静候着我的故事。 “有个女孩在yīn差阳错下进了一座王府,王府里有一个福晋,那福晋的阿玛和女孩子的阿玛是仇敌,而这女孩子在进了王府以后才知情。所以,这女孩就发现身边都是想要除掉她的双手,而且她的姐姐,还被陷害,遭了打。”我一口气讲了一个故事,把自己此时的遭遇都讲了出来。 君默蹙了蹙眉,“姐姐遭了打…?今日有两个女官…”我以为他知道此事,便疑惑地望去,四目jiāo汇时,他目光闪动了一瞬,接着道,“我只想知道,她姐姐还好吗?” “被救下了。”我淡淡地道。 “你这故事,我想,是不是还要加上些情节?譬如,那夫人位高权重,而那女孩人微言轻,所以饱受欺凌,对吧?” 我蹙着眉看了看他,他倒像是知道我此时的境况一样,我看他温润地笑了笑,我才说道,“只不过是我随口编的故事罢了,公子也是随便一听而已,何必认真。世间大多事故,不过是聚少离多,最终都会如箫声一样,曲终人散罢了。” “姑娘何苦如此悲观?你要相信,曲不会终,人亦不散。”男子的话发自肺腑,我望向对坐而谈的他,一抹苍凉如雪的月光落在他面上,映得他仿佛似曾相识,当我再仔细看时,才发觉他是如此得陌生。 萍水相逢的他竟愿意听我倾吐心事,我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动。 “萍水相逢,多谢公子了。”我点点头,站起身望向着山下如画的美景,“时辰不早了,公子也该回去休息了。” “姑娘若是身陷于困境,不妨告诉我?”我正要缓缓走下堆秀山,君默起身追至我身后,他在贴近的一刹那又退后了一步,淡淡地道,“君默是当今圣上的伴读,近日在奉先殿为皇上做事,姑娘若愿意可以到那里去帮忙。” 我侧头笑了笑,“公子心意,奴婢领了,只是我是北三所的女官,去哪里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君默云淡风轻地浅笑,“君默到底是当今圣上身边的人,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姑娘若愿意,我明日就叫首领的女官送你去奉先殿。” 我转身过去面对着他,颔首向后退了两步,道,“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君默,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他仍不紧不慢地答着。 “你既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且问你,万岁爷今晚上在哪?”我试探着问他,他若真的是皇帝的伴读,那就该知道皇帝现在在哪。 “我想此时,万岁爷大概在坤宁宫陪皇后娘娘吧?皇后身染风寒,皇上必然要去看望的。”他话毕,我心中的不安与疑惑才渐渐消除,若不是真的皇帝身边的人,怎么能清楚万岁爷的去向呢? 我福了福身,笑道:“我可以叫你君默吗?” 他点头,“名字就是用来叫的。” “嗯,一言为定!”我爽朗地笑了笑,“明日便去奉先殿找你!你猜的没错,我在北三所,的确是有难处,不过还好…她不会这么快就难为到我的!” 君默凝望于我,手轻轻搭在我肩上,安慰道,“快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我点点头,“今日之恩,来日若能出宫,再做报答。” 他眼光闪动,站在亭中一动不动,目送我步步走下山下。 御花园中寂静无人,相比于昨日,我倒是释然了许多,不知为何,我竟愿意去相信这个人。御花园中种着几颗合欢花,风声一过,绽放的绒花儿散落了一地,我蹲下去拾它们起来,将绒花儿装进自己的荷包,放在鼻下一嗅,心境开朗了许多。 我回望山上的君默,他坐回背对着我的位置,合欢花的淡香笼罩下,我更觉得他似曾相识。 回到北三所时,启青侯在门口,见我迟迟而归,走上前来一阵训斥:“叫你去给皇后娘娘送yào,一天不见人不说!听说还去私会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要是耽误了老祖宗梳洗,你担当得起吗?!” 我自顾自地推开北三所的木门,大步跨进去,头也不回,“私会不私会,不是谁能说了算的,老祖宗今儿起得晚,我姐姐得空出来见我,怎么就耽误老祖宗了?劳烦姑姑费心了,我今日能回来已是万幸了!” 启青疾步跟在我身后,不依不饶道,“这事不说,就说你摔了皇后的碗,洒了皇后的yào,该怎么定罪?!” 我驻了足,转身直对着启青,“姑姑,那以后请您派我去伺候温僖贵妃娘娘吧?我要是再犯了错,姑姑处置岂不更方便?” 启青被我这一句话顶得不禁退后一步,指着我断断续续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福了福身,道,“姑姑,时辰不早了,奴婢先回去休息了,姑姑也该早点休息了。” 我回到房里的时候,见欣儿披着件大敞的青蓝色织锦披风,坐在光下等着我,见我回来,匆忙迎了出来,“妹妹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 我看她担忧的样子内心不忍,边握住她双手安慰道,“姐姐,我路上耽搁了些,所以晚了。姐姐可找到常宁了?” 欣儿点头,“他竟还记得,将信给我了,一字一句都那么过心。”说着 ,将信笺取出来jiāo予我过目。 我欣慰地拍拍欣儿的手,吹灭了蜡烛,“好了姐姐,休息吧,明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知君心事落花吟(一) “妹妹!妹妹醒醒!”我听见欣儿唤我,便睁开眼睛去看,才发现欣儿早已穿戴完毕,落落大方地站在我床边了。 我猛然坐起,问道:“姐姐!是不是有人找我?!” 纯风取来我的衣服,替我穿好,欣儿才小心翼翼地道,“今早启青和几个小丫头叽叽咕咕地议论什么,我走近一听,才发现是在说你。我就怕她们伤害你。” 我冷冷一笑,穿好花盆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鞋,站在铜镜前理了理发髻,缀上一支银步摇,心想:“看来启青还是耐不住xìng子了,昨晚我一气之下把知道的都说了,她现在一定知道我已经不信任她了。” 欣儿见我不说话,急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妹妹?” 我转向欣儿,微微一笑,说道:“姐姐,启青是温僖贵妃放在北三所的眼线,我想,自打内务府收到咱们的名帖以后她们就准备下了,温僖贵妃的阿玛和我阿玛在朝上是针锋相对,谁也不容谁的,所以她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欣儿怔怔,有些吃惊,“温僖贵妃?” 我莞尔一笑,道:“没错,就是大名鼎鼎的温僖贵妃,遏必隆大人的女儿。” 欣儿还是不肯相信我所说的,追问道:“就算她们见到你的名字,又怎么能确定你就是完颜明若的女儿呢?而且启青前几日对咱们还算照顾啊。” “姐姐糊涂!京城有几家姓完颜的人家儿?就算不能确认,也大概知道就是我了!昨日你们走后,启青就问我是不是我阿玛的女儿,我当时不懂,就说了我是!谁知道她是温僖贵妃的人?!前几日我没发觉她是温僖贵妃的人,她才对咱们貌似很照顾,加以掩饰罢了!”我愤愤地说道。 我话音刚落,我们住的小院子就冲进来一众人,启青领着头,气势冲冲地破门而入。 启青见我们二人还在屋子里,便有了说辞:“你们两个还真以为自己还是格格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去干活儿,在这享清福?!” 欣儿见状连忙去平息,安抚道:“姑姑说的是,我们这就去。” 纯风走到我身边想要劝我安安静静地出去干活儿,我跟着纯风向外走着,启青怒目盯着我,喊道:“完颜霏,不要以为每个人都把你当回事儿!你是不是什么完颜明若的女儿和我才没干系!我只需要知道,你今天偷懒儿,没去干活就行了!” 我忍着没有说话,刚要走出门去,忽然想起昨夜里在堆秀山上遇见的君默说,他会让首领的女官送我去奉先殿,可是现在我看这启青丝毫没有让我去奉先殿的意思。 为了试探她一下,我停在门口,转向启青,道:“姑姑,今日我的活儿是什么?奉先殿有没有什么活儿需要我做的?” 启青一副不屑的神情,走至我身边,指着我鼻子道:“我看你是疯了吧!知道什么人在奉先殿吗?天天净想着做白日梦!” “什么人在奉先殿?奴婢不知。” “那我来告诉你吧!”院内忽想起一男子的声音,所有宫女们都回过头去,我眼前一群宫女丫头,根本看不清来人,却听到欣儿一声激动的大喊:“王爷!” 我踮起脚尖看了看,才看清楚是谁,来人竟然是五爷常宁! 启青见平亲王来了,瞬间堆满了笑脸,一改对我的脸色,拨开眼前的一群宫女,迎上去笑道:“平亲王怎么来这腌之地?奴婢未能远迎,王爷恕罪啊!” 说完,启青领着一群宫女们跪了一片,只剩我站在最后面,愣愣地没有下跪。 常宁最先扶起了欣儿,望着她暗自一笑,替她掸了掸身上的落尘,才缓缓经过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女们,走到我面前,问道:“完颜霏?” 我望向他,亭身玉立的五贤王身着四爪龙团纹的暗蓝色蟒袍,走近前来,带来一阵淡淡的檀香。 我后知后觉才福了福身,道:“是,奴婢是完颜霏。” 常宁轻叹一声,转身走出了屋子,渐渐远去时道:“这儿的首领女官,送她去奉先殿候着吧!” 平亲王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拐角处,启青等人见他走了才站起身来,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目光凝视于我。 启青更是直接冲到我面前,一气之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捶了捶我身边的门板,质问道:“你到底是谁?就算是完颜明若的女儿,也不至于王爷亲自来找你!” 我根本听不进启青的话,我只是定定地看着欣儿,我怕她会因平亲王而误会我,欣儿站在院中只是低着头。 启青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挥手让那些层层围住我的宫女们让开,道:“走吧!去奉先殿!” 我拨开眼前的启青,直冲到欣儿面前,扶住她双肩说道:“姐姐,怪我不好,没和姐姐说明,昨夜里我遇见一位公子,是他叫我去奉先殿的…” 欣儿抿着嘴微笑,摇了摇头,轻轻拍着我肩,推着我走出院子,道:“快去吧,我会一直相信你的。”我回头望着欣儿,步步走出院子,万千话语都在我这一眼间。 我缓缓走出北三所低矮的院落,跟着启青一路曲曲折折,过了乾清宫又过了太和殿,才拐进一处偏僻的院落,院中几伙小孩子抱在一起摔跤,吵吵嚷嚷的和宫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启青将我送到了奉先殿便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我一人如石柱般站在院里,望着眼前的大殿,匾上三个大字奉先殿。殿中一个香炉升起的几缕碧透的青烟后,几幅画像若隐若现。 我抬头仰望着院落上方的天空,竟是那么晴好无比,我闭起眼睛想象着自己站在宫外广阔的天地间,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你来了?我没有爽约吧!”一人的声音中断了我的想象,我睁眼望去,见君默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银边的长袍缓缓走进院来,我福了福身,道:“见过公子。” 君默忙上前一步扶我起身,道:“我请你来帮忙,怎么敢受你的礼?” 我嘴角含着浅笑,道:“我还是要谢过公子了,若不是你及时叫我来了奉先殿,我想此时,我正在北三所遭首领的女官责打呢。” 如此一来,常宁亲自去了北三所找我,启青是万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对欣儿,她也必然不敢再加以责骂了。 君默听了,笑着摇头,“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昨夜里,你吹箫给我听,这就算是对你报答吧!以后不必再道谢。” 我看着眼前的君默,深邃的眼眸就如夜空中冷厉的星,只是眼神温热。他风度翩翩,我心下暗自思忖,“若能与他成为朋友,倒真是我的福气,他可是我在这深宫中的挡箭牌。” 他话毕,便领着我走近那些抱在一起摔跤的小孩子,指着他们悄声说道:“皇上要我训的小孩子们,你看看他们身手怎么样?” 我见那些小孩子一招一式虽不标准,但是却十分卖力,而且脚下的步伐十分轻盈。 我点点头,“各个都是良将的坯子。” 君默同我一并坐在殿前的石阶上,问我道:“你说他们所有人一起对付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谁胜谁负?” 我侧头凝望着他,他脸上挂着几丝疲惫,眼神里却充满着精神,我摇摇头:“君默,我阿玛是朝堂上的文官,我也算是书香世家里长大的女儿,对这种舞刀弄qiāng的事一窍不通的。” 我本想躲过他的问题,但是君默仍旧期待地望着我,继续问道:“无妨,你只需说,能胜还是不能胜?” 我无法,只能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老将呢?” “比如,鳌拜那样的!”他脱口便说道,我不由得吃了一惊,鳌拜可是朝上鼎鼎盛名的武将,武功过人,历经三朝,大清朝开国的功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我看看那些小孩子再看看眼前的君默,斟酌着道:“若是和鳌拜大人比试比试,想是可以的,若是赢鳌拜大人…火候还差些。” 君默眼中的光瞬时黯淡了下去,他沮丧地垂着头,道:“完颜氏乃大金朝的皇族,大清朝的祖先,完颜一族可以振兴爱新觉罗家族,完颜氏说的话,也可预示着大清朝的将来。” 我怔怔地望着君默,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许是听到我的否定而内心沮丧吧? 我见他沮丧的模样,心中也十分不忍,想他一定是为了皇上办事,若是办不好,还不一定会遭遇什么,为了能帮他,我便在脑中飞快寻到一个能让小孩子打败功成名就的老将的方法,说道:“硬碰硬得比,自然比不过,不过,若是用一些花招儿,就没问题了!” 我神秘地一笑,君默也重新抬起头来,笑望着我,将头凑到近前来,问道:“快说来听听!”我无声地一笑,凑到他耳边,悄声耳语了两句... ☆、知君心事落花吟(二) 我随着君默走进奉先殿,殿内凄凄冷冷,只有一炉香火燃着,冒出几缕青烟,将殿内挂着的先祖画像笼罩其后。 “姑娘请坐。”君默道,弯腰颔首指向一把云纹装饰的红木扶手椅,椅后两个小孩子紧紧靠着椅背。我含笑点头,缓步走到椅前坐下。 此时另有两个小孩子上前捧了茶,君默坐于前方正座,自己也接过一杯茶,先喝下一口才道:“姑娘请便。” 我伸手接下下茶盘上的茶盅,茶盅内盛着刚刚烧开的沸水,连杯底都是滚烫的,我不得已松了手,杯子打在地上摔个粉碎,沸水溅在身上一阵钻心疼痛。 我正慌乱着要去擦净身上的茶水,身后两个小孩子却突然松了手,椅子随着一歪,我毫无防备,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两个小孩子跑上前来趁机将我双手扭向背后,紧紧钳住。我身上的烫伤还在剧烈作痛着,胳膊就又剧烈地一疼。 “行了!谁叫你们真动手了!”君默狠狠砸下手里的茶盅,两个小孩倾时就吓得跪倒在了我身旁。 我瘫在地上久久没回过神来,只一个人怔怔地揉着自己的胳膊,直到君默小跑着过来伸手搀扶起我,“姑娘没事吧?” 我狠狠瞪他一眼,将头扭向一边不肯再看他,一把推开他的手,喊道:“我给你出主意帮你!你居然害我!” 君默跑至我面前,一把搀起我扶到正座上坐下,解释道:“姑娘见谅,这一切本是我自作主张,得罪姑娘了。” 我只是看着自己的右腕,上面一块红红的烫伤,又疼又痒,却又不敢用手去碰,堵气朝君默喊道:“我让你请你的对手坐在这把少一条腿儿的椅子上,谁叫你用那么烫的茶盅烫人了?!” “姑娘说要我请鳌拜坐在这把残椅上,我心中才生了这个主意,姑娘既说愿意亲自试一试计划,我才让他们端了烫茶的,没想到姑娘一点准备也没有。” 君默解释着,而我正在气头,偏不肯看着他的脸。 君默弯下腰来,伸手卷起我的袖子,看了看腕上的烫伤,不由得眉间一蹙,朝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孩子大吼道:“快去取金疮yào来!” 我见他握着我的手腕迟迟不放手,脸上一热,另一只手推开他的手,急忙站起来颔首道:“公子不必担心我。” “你倒是有趣,”君默上前一步,低下头仍抓起我烫伤的胳膊,“方才还对我不理不睬,现在却又这么客气。” 我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我的伤不碍事,若能帮到公子,奴婢伤得就不算冤枉。” 两个小孩子取了yào来,君默接过道:“姑娘,作为赔罪,我替你上yào。” 我怔怔,看着他握着yào瓶,眼神饱含歉意却又期待着,我怔了半晌,犹犹豫豫着,最终居然鬼使神差地将手臂伸出。 他不语,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将yào敷在伤口上,再用纱布裹好。 我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腕,默默地点了点头,道:“谢谢。” 他将金疮yào塞到我手里,随后信步向殿外走着,道:“天也不早了。” 我蹙着眉望了望他,妥帖地手下金疮yào以后,才疾步跟上他,道:“公子若是累了就回去吧,我也回北三所去了。” 他只是停在大殿门口笑了笑,随即侧头望望我,“你不饿么?” 我窘迫地一笑,“其实…还真是有一点。” 他勾勾手,头也不回地道,“随我来。” 我们两人竟一路到了堆秀山,跟着他一路上了堆秀山,坐在御景亭里。天色渐渐暗了,青墨色为天空着了一身新装,御花园里空无一人,我心下不安,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奴才该来的地方。” 君默仍然用那云淡风轻地笑带过,道:“万岁爷许了的。” 听他如此如此说,再想他是皇帝伴读,我才慢慢放下心来,与他对坐,竟不禁问道:“君默,你入宫多久了?”他转头望着我,眼神流转片刻,道:“打小儿就进宫了,自己也记不清了年头了。” 我心中暗伤,像他这样,就算是被那堵宫墙禁锢一生的人了吧?我不希望自己的将来会和他一样。 我说道:“君默,我本想等我出宫以后再谢你的救命之恩了。”想到是他给了我理由离开北三所,也是因为他,才使启青不敢伤害到我和欣儿,心中不由得感激他的恩情。 君默道:“你既然叫我名字,我也没理由再唤你姑娘了吧?” 我真诚地望着他,见他眼神仍旧期待,身后一片飞飞扬扬的合欢落花,我道:“我阿玛额娘及姐妹都唤我…” “霏儿?”我未等我说完,便接在我话后道,“我也可以这么唤你吗?” 我点点头,道:“我愿意jiāo你这个朋友!” 合欢落花被风卷着落在御景亭中,正落在我面前,我蹲下去去拾它起来,装在自己的荷包中。君默也蹲下身来与我一同拾着落花,将花儿装进我的荷包。 他问道:“你喜欢合欢?” 我点头,道:“我阿玛也喜欢,我家中院落里就种合欢。” 君默将最后一朵绒花儿放在我的手心,缓缓站起身道:“怪不得完颜明若身上总是带着合欢绣图的荷包,你为你阿玛做的吗?” “我在家时会给阿玛做些针线活儿,我额娘也会替阿玛缝荷包的。”我莞尔一笑道,收好了落花儿后也缓缓起身坐回原处。 方才那两个小孩子突然跑上山来,对君默道:“主子,晚膳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君默道:“送到下面阁里吧。”小孩子含着胸缓缓退下了,我也起身yù要下山去,“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君默紧追上一步,道:“不和我一起用膳吗?不然我怎么感谢你?你还受了伤。” 我回头看看他,又看看渐晚的天色,心想:“若是此时回去不知启青又会生出什么事来,不如等她睡下了再回去!”便对君默说道:“算你欠我的人情儿了!” 我随着君默下了山,见山下掩映着一处汉白玉石台上的亭阁,几次来御花园却都没发现它的存在,一时见了不由得望着它怔怔发呆,心里警觉地似曾相识,口中不自觉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君默听了,走至我身旁,问道:“每当我一人心神不宁时就喜欢站在这里看着这儿发呆,那日就是站在这里,听到山上一阵箫声悦耳。” 我敛回心神,望向君默,此时月亮已经无声无息地升了起来,合欢花影下,他一个人显得遥远不可触及又孤傲独立,唯剩下那温热着的眼神。 我说道:“这儿倒让我觉得平心静气的,或许和那片合欢花有关。” 往日里我最喜欢收藏合欢花的落花,因为我每每闻到合欢的气息都会放松下来,无论遇到什么烦心事。 两个小孩儿拎了食盒进到那亭阁里,君默忙示意我进到了亭阁内,小孩子掀开了食盒的盖子,取出里面的菜品放在桌上,拎着空的食盒退了出去。 君默先邀我坐下,才说道:“霏儿,不必客气。”我看着桌上的菜式,这已经是我进宫几日来最好的晚膳了,但想到欣儿一定还在北三所受苦受累,便没食yù去享用。 君默见我迟迟不动筷,便问道:“怎么?不合口味?” 我急忙摇摇头,道:“不,很好!只是我想到两位姐姐一个在北三所受苦,一个趴在慈宁宫还不能下床,就不忍心自己一人独享。” 君默听我说到此处,也不禁放下了手中玉箸,道:“你会做芙蓉糕么?若是可以,我倒是可以求求皇上,允许你去慈宁宫给你姐姐送些点心。” “如此小事,怎能惊动圣上?”我急忙道,心中一丝不安。 他笑道:“你不必太紧张了!当今圣上与你我年龄相仿,更缺说话儿的人,我说的,他倒是愿意听上两句,你不用将他想的太过苛刻了。” 听他如此说,我才应下道:“芙蓉糕会做是会做,只是没有地方做啊?” 君默说道:“近日我在奉先殿训练那些小孩子,奉先殿便开了小厨房,你可以去那里,明日一早就可以去,不用再和首领的女官说。” “好!”我欣喜地应下。 “不过,我到底该怎么感谢他呢?”我心内暗自思忖着,“他对我处处关心,还亲自为我上yào,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我能帮他训练那些小孩子?不对呀,我对这些一窍不通!难道为了我能帮他出主意?所以才…” 我忽想起他今日晌午说过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完颜氏是爱新觉罗氏的祖先,完颜氏的话可以预示着大清朝的将来…” 我猛地清醒过来,使劲摇了摇了头,“难道为了利用我?!难怪他急着想听我说小孩子们能不能打败鳌拜!当我说不能的时候,他就像真的失败了一样沮丧…那他到底是谁?” 可是当我再次望向他时,他只一人静默着,静静地用着盘中的食物,仿佛世事都与他无关。合欢的花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在亭阁薄薄的窗上,远远看去,像是在窗上绘了合欢的花样子。 我想到我受伤以后,他眼含担忧地卷起我袖口去看伤口的情景,心中的疑团似乎又消减了一些。 “罢了!既然选择相信这个人,就继续相信吧!虽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有一种直觉,我可以相信他。”我定定地看着他,却还是不自觉地开口问道:“君默,你到底是谁?” 君默忽地放下手中的玉箸,眼神流离,道:“你为何始终不肯相信我呢?这已是你第三次这么问我了。” 我忙摇头,解释道:“不,君默你不要误会,我只觉得你不像是皇帝伴读那么简单。” 他笑问道:“那你觉得我是谁?” 我不假思索,只是脱口便道:“像常宁一样的,是个王爷,或是个贝勒?” 君默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快,他冷冷问道:“你叫他常宁?你们认识?” 我想刚才不留意说了五爷名讳,自觉失言,匆忙解释道:“我…我们不认识,只是耳闻过他而已。” 君默见我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安慰道:“好了,无论你们认不认识,还是先吃饭要紧啊!你还没怎么用膳呢,你明天就给你姐姐送点心去了,放心了吧?快吃些吧!” 话毕,他仍旧拾起玉箸,夹起食物放至我盘中,道:“快吃吧,别担心了。” 见他如此,我心中的疑团渐渐消散了,我何苦不肯相信任何人呢?便拾起桌上的玉箸,夹起菜品细细嚼了起来。 心想道:“他是我入宫后见到的最真诚的人了,一次又一次帮我,帮我脱离北三所,帮我给子静姐姐送点心,还处处照顾留心。 我们也算有缘,他在夜里听到我在山上吹箫。只不过如今,他还不知道那晚上他听到的令他魂牵梦萦的箫声就是我吹的…”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 深夜,我同君默用过膳后,一并离开御花园堆秀山下的亭台,亭台之下,他驻足仰望夜空中一轮孤洁的明月,道:“这月光洁净得如一汪清水,仿佛能洗净人心中所有的杂念。” 我亦望向那一轮寒光凄凄的月亮,道:“千百年来,月亮一直都寄托着人们心中的思念,古人也说,我们应当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赏月。” 我忆起往年中秋之夜的情形,我与阿玛、额娘,还有照顾阿玛的常安常平兄弟一起,几人坐在院中,赏月直至次日天明。 君默闻此,笑道:“君默有幸,能够成为姑娘最重要的人。”我心下微微一动,居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我低头道:“君默,我也十分有幸,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他转身回望我们身后的亭台,我也随着他的脚步转过身去,见到此时那亭台的景象,我不由吃惊那亭台攒尖顶处映着如水清透的月光,玄窗微启,亭中一切都如画卷般映入眼帘,合欢的绒花儿团团簇簇地落在台上,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心烦时就喜欢一个人到此处来,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君默微微一笑道,“只是这亭台还没有名字,这也一直是我心里的遗憾,姑娘若不介意不妨为它取名?君默洗耳恭听。” 御花园中的合欢花开正盛,淡淡的花香萦绕在侧,落花落在亭阁的高台上,更衬得亭台高洁无比。 我开口道:“合欢如雨,月光如许…不如叫,合欢台罢?” 我侧头朝君默莞尔一笑,他眸间晶莹着亮光,道:“好名字!就叫合欢台!我想起小时候,阿玛和额娘喜欢带我来这里,如今…阿玛已不在了。” 我与他相识这两日,只觉得他亲近爱笑,从不喜欢提及伤心事,如今见他也淡淡伤怀,便安慰道:“君默,如此想来,合欢之意更佳,这里是你承欢父母膝下的地方,你阿玛也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君默不再凝望亭台,转向我道:“霏儿,从此以后,合欢台就是你我两人的秘密。” 月光下,他的笑容是那么美好,目光认真而又期待,我含笑点点头,道:“我们一起守护这个秘密。” 夜已静了,甬道上不时有巡夜的太监举着灯笼,来回察看,除此以外,再无他人。 君默见宫中四周都也无人,便亲自陪我回到北三所。 北三所门口,他解下身后的披风,披在我身后,道:“这里冷僻,你当心受了凉。”我心中忽dàng漾起一阵莫名的感动,入宫四处遭受冷遇,唯独他是温暖的所在,处处帮忙。 我蓦地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道:“早点休息。” 他用力点点头,望着我手腕上他亲自包扎好的烫伤,道:“多注意一些。” 说话间,我身后传来声响,他闻声,忙拍拍我的手背,匆忙离去。 我转身yù要回到房里,却见启青走出院来,见我没好气道:“好你个丫头片子!” 她刚要继续骂道,却注意到门外有人匆匆离去,便急转了话锋,道:“今日累了吧?谁送你回来的?难不成是…平亲王?!” 她一脸势利模样,我只觉得厌恶,便推开她道:“姑姑不必乱猜了,他也是宫里的奴才,奴婢的朋友而已!并不是什么王爷!姑姑放心,奴婢最不喜欢攀附高枝儿!” 我径直朝内院走着,想快些见到欣儿和纯风,启青却不依不饶追在我身后,问道:“那平亲王为什么今日来请你去奉先殿?平亲王能为一个奴才传话吗?!你别不老实!” 我站在房门前,对她说道:“姑姑放心!我若是遇见你了有权有势的主子,一定会告诉你的!只不过他,与我一样,的确只是个下人!” 我走进房去,将门关上,再不管启青说些什么。 欣儿已经休息下了,纯风坐在灯下写着什么,我已经见她写了好几日了,却不知道在写什么,心里好奇,便走到她身后想要与她开个玩笑。 我大声念着她写下的内容:“常平,几日未见,不知你可安好?是大人和夫人救了我一家,所以我必须要竭尽全力照顾格格…” 读至此处,我不禁停下来,纯风见我回来慌忙收起笔墨,胡乱收着自己的信笺,她举起蜡烛来yù要伺候我宽衣休息。 我挡开她的手,问道:“纯风,原来你每日都在给常平写信?!” 我看她案上已经收了厚厚一沓的信纸,可见相思之情难以安放。她已羞红了脸,陡然跪在我面前道:“格格!奴婢求您!千万不要说出去!大人知道了,会赶他出府的!” 我扶起纯风,同她一并坐在卧榻上,道:“那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互有情意?”纯风含着泪点点头,道:“格格,从他进府第一日,我就对他感觉很特别。” 我想起常平往日里为人老实忠厚,除了照顾阿玛,他就喜欢和额娘学些医yào学术,额娘每次教他的时候,他都会叫上纯风一起去。我以前为何从来没有察觉过? 我安抚着担惊受怕的纯风,道:“放心,我不会告诉阿玛的,你们若是当真互有情意,日后我可以求阿玛让你们成亲!” 纯风受宠若惊,使劲点头,道:“格格大恩无以为报!” 我含着笑说道:“好了,你不必谢我,你我早已情同姐妹不是吗?你待我尽心尽力,我都知道的。只是,你告诉我,你说的我阿玛额娘救了你一家是怎么回事?” 纯风将烛灯放在卧榻的茶几儿上,道:“格格,您知道的,夫人年轻时,最好行医为善。我小的时候,父亲病得不行了,是夫人一剂yào,让父亲得以痊愈,我家里没钱,虽说夫人说不会收我们的银子,但我父母亲还是让我到大人府里做丫鬟,从那以后,夫人便让我跟了格格您。” 我点点头,没想到纯风竟是这样到我们府里来的,想至此处,我忽想起在我入宫之前,印夕的母亲病了,阿玛准了他回家去了,现在还没消息。 我便问纯风道:“印夕最近怎么样了?他母亲好没好些?” 纯风道:“常平告诉我,前几日有个人去他家里,给了一剂良yào,他母亲已经渐渐好了,印夕过几日就能回府了。” 我听此事奇怪,便问道:“去的是什么人?” 纯风摇头,蹙着眉道:“信里没说,只说是京城里有名的官呢!去送yào的人是那人府里的下人。” 我心里觉得蹊跷,正想继续问下去,欣儿却醒了过来,坐起身来见我回来,便披了衣服走过来问候道:“妹妹让我好生担心!一走就是一天!我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你回来也不叫醒我!” 我伸手去替欣儿系好衣扣,笑道:“姐姐睡得正香,我怎么敢打扰?姐姐放心,我一切都好,叫我去的那个人是皇上的伴读,名叫君默,他很好,处处都愿意帮我。” 欣儿没理会我的话,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着受伤的手腕,质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许瞒我!” 我收回手来,安慰道:“无碍,茶水不小心烫的……” 欣儿怒视于我,怒道:“总说让我放心放心!我怎么放心?今日平亲王来过,启青自然是不敢把我怎样,只是你!不能为了我们而不顾及自己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奉先殿是为了保全我们吗?” 我心中感动,能有如欣儿般姐妹我已知足矣,为宽慰她,我只得服软道:“姐姐,我知错了!以后一定自己小心!” 欣儿亲自去取了自己贴身带的金疮yào来替我换了yào,再用布条替我包好,才放下心来道:“以后多留心些!” 次日我趁天色朦胧之际,独自一人到奉先殿去寻君默,见他不在,倒是那一众小孩子仍旧在那里练摔跤。 我进了侧门边上的小厨房,见里面已经备好了做芙蓉糕的材料,不禁会心一笑,“君默的确有心了……” 做好了点心,君默仍旧没有出现,我将给子静送的点心装进食盒,其余的留下来给君默。 待我整理好,忽有两小孩子跑进来,对我说道:“姐姐,我带你去慈宁宫给你的姐姐送点心吧,君默哥哥jiāo代给我们的!” 我点点头,笑道:“好!不过,君默去哪里了?” 小孩子领着我走出奉先殿,其中一个道:“君默哥哥今日不得空吧!” “哦,这样啊……”我心下不由得一阵失落,想到自己还给他留好了芙蓉糕,他怕是没机会吃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我随着两个小孩子一路到了慈宁宫,那两个小孩子和门口通传太监悄声说了两句,通传太监便来领我进去。 我步步谨慎地走进慈宁宫,不敢多说一句。 那太监领我到偏殿宫女们住的屋子,打开其中一间的门道:“姑娘请进吧,子静姑娘就住在这儿。” 我向那太监道过谢,便进到子静的屋子里,见屋中昏昏暗暗,遍布着灰尘,桌上的茶壶里一滴水也没有。 子静仍趴在床上不得动弹,我便急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跑去坐在她床边,道:“姐姐,我来了!我给你带了芙蓉糕!” 子静见是我,又惊又喜:“妹妹!你怎么来了?哪里来的芙蓉糕?你不会到御膳房当差了吧?那的东西可不敢乱拿啊!” 我笑笑摇头,道:“姐姐放心,是我自己做的,在奉先殿做的!”子静紧接着又是一惊,“奉先殿……?你怎么会在那?!” 我取了食盒来,将芙蓉糕取出来jiāo于子静,她端详着半晌才吃下,道:“妹妹,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去奉先殿?” 我拗不过他,本看她伤着,不愿告诉她,却无法,只说道:“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叫我去的,端端茶倒倒水而已。” 子静仍旧半信半疑,我只是笑着,她问不出所以然来,便也只能作罢。 子静问我道:“妹妹,我只问你,那日救我的人,是不是裕亲王……?!” 我听她如此问,却不知如何作答,那日救下子静的人,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更不知他是不是什么裕亲王。我便道:“姐姐,我并不认识那日的人……” 我倏忽地听见门外那通传太监忽然高声道:“姑娘!该走了!”子静想要起身来送我,我万般劝她不得随意动弹,她才放弃执念没有起身。 我出去关上了暖阁的门,那太监却道:“姑娘,请吧,太皇太后有情请” 我一听此话,心中一慌,惊得将食盒摔在了地上,盖子摔在地上滚了会儿,就又倒在地面上。我怔怔望着请我去的太监,他只是低头含胸,一言不发。 屋内的子静隔着窗子听得一清二楚,问道:“妹妹,怎么了吗?”我连忙捡起地上的食盒,哄骗子静道:“没事儿,我这就回去了!姐姐好好休息!” 太监仍不作声,只是领着我一路进了慈宁宫正殿,与坤宁宫相仿,慈宁宫也是正殿两侧通往不同暖阁儿。我跟着太监到左侧尽头的暖阁,见一服饰朴素,发鬓皆银的老fù人依靠在卧榻上看着手中经书,那老fù人身体微微发福,精神尚好。 “还不行礼?”太监提醒我道,我才反应过来,将手里食盒放在一旁,跪下道:“奴婢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并未叫我起身,只是道:“你是完颜明若的女儿?” 我心内一惊,“她怎么会知道……?!” 只是我无暇疑惑,嘴上只得如实回答,“回太皇太后,奴婢是。” “起来吧。”太皇太后道,我慢慢站起身来,颔首站在她面前,她继续道:“前几日有人和哀家说,完颜明若的女儿在宫里,还把手烫伤了,不知现在好点了吗?” 我忙跪下道:“奴婢卑贱之躯,不敢劳老祖宗记挂!” 太皇太后笑道:“傻孩子,哪里那么多客套,快起来吧!” 我暗暗望了望太皇太后,她脸色红润,额前有几缕银丝,笑时更显得慈眉善目。我道:“谢老祖宗。”才敢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待我站好,太皇太后才道:“哀家也听闻,你是子静的朋友,也是你救下子静的,哀家还得谢谢你,毕竟哀家这里离不开子静那丫头。”太皇太后微微一笑,眼角处的细纹便让我尽收眼底。 “老祖宗,子静是奴婢儿时的玩伴,奴婢更是把她当作姐姐看的,照顾她是奴婢应该的!至于救姐姐,奴婢不敢揽功,那是五爷和另一位爷救下的!”我如实答着。 “那是裕亲王福全,哀家的孙儿。”太皇太后仍旧波澜不惊地笑着,仿若一面平静如镜的湖水。 我心下疑惑,“她是当今皇帝的祖母,为何要来见我?难道只是谢谢我照顾子静?她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完颜明若的女儿的呢?” 我只得颔首站在一旁,手中拎着食盒,见老祖宗不再说话,只得一人静静候着。 透过细薄的窗纸,我见院外宫人们三三两两围着团议论,叽叽喳喳地声音传进窗来,我抬头直直望着 窗外,而太皇太后却仍旧注目于手中的经书,不抬头地道:“在这宫里,就要学会怎么为人处世,不该听的话就不要听。” 我收回神来,望着太皇太后,福一福身道:“谢老祖宗提点。” 院外议论声越来越大,却突然在一刻戛然而止,随之而来一声高唱:“温僖贵妃驾到” 我心中一颤,此时才明白那些奴才们议论什么,大概是想着要看我与温僖贵妃的好戏,他们都知道我阿玛与她阿玛的事。 我不由颤颤巍巍地退了两步,引得太皇太后凝望于我,她摆摆手示意我站在她身侧,我望向窗外,见温僖贵妃声势浩大的阵仗已缓缓步入了慈宁门,我再退也来不及,只得站在了太皇太后身侧。 来人丽服华冠,人还未近,淡淡的香气就已到了。 我只以为那日所见的皇后就已是宫中女子着装的华丽之最了,却未想到此时缓缓而来的温僖贵妃更是宛若天人。 她头上缀十六支翡翠金簪步摇,旗头两侧用凤凰作饰,口中衔着珍珠,外披红色白襟坎肩儿,上缀六颗圆润晶莹的东珠,她脚下的花盆底儿更是金丝作饰,远远看去,着实出落得妩媚动人。 她进了暖阁后先是张扬地一笑,高声道:“几日不见老祖宗,老祖宗更精神了!” 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经书,望向温僖贵妃道:“你这个丫头,今儿个更漂亮了!来给哀家请安?” 温僖贵妃走近卧榻,紧紧靠在太皇太后身边,一只手紧握太皇太后的手,道:“老祖宗,臣妾有委屈想和您说呢!” 我只静静颔首,拎着手里的食盒等在一旁,只盼温僖贵妃快些退出去,我也好离开慈宁宫回奉先殿去。 “谁敢欺负你?说来哀家听听?”老祖宗笑问。 温僖贵妃顿了片刻,便接着娇媚地道:“臣妾快一个月没见着皇上了!臣妾只听说皇上最近不爱来后宫,有事无事的就愿意和下人们待在一起。” “说什么胡话?咱们皇上最近只是政务繁忙…” “老祖宗,连皇后都说,皇上在坤宁宫用了晚膳就急着走,多一刻也不愿意留,急匆匆地就往御花园赶…” “哪里往御花园去了?!他不过是来哀家这里陪陪我罢了。” jiāo谈突然中断,红色旗装的娇俏女子忽然起身,走至我身前,挥一挥手中的纨扇,一股香气便萦绕在鼻前,她冷声问道:“老祖宗,她是谁?臣妾怎么没见过,让她在这听着怕是不好罢!” 我闻言忙福身道:“奴婢是…”我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我断断不能说出自己的姓名,不然被温僖贵妃知道就等于自寻死路。 “她是来给子静那丫头送点心的,你不必这么草木皆兵的。”老祖宗劝慰她。 她半信半疑向回走着,脚下的花盆底儿与地面相碰,脆脆的响着,仍继续问道:“来送什么点心?” 我如实答:“回温僖贵妃娘娘,奴婢来送芙蓉糕。” 她回眸上下打量我半晌,口中轻哼,“倒是会哄主子开心,本宫若没记错,皇上也爱吃芙蓉糕。” 我慌忙福身不敢起身,解释道:“奴婢不是为了讨万岁爷的好儿!只是想给子静送一些尝尝,就被太皇太后叫来的……” “老祖宗无缘无故叫你一个奴才来做什么?”她更加起了疑心,踱到我面前定定打量着我。 我心中越发慌乱起来,我也不知太皇太后为何要叫我来至此处,我更不愿意见到温僖贵妃,如今她不知道我就是她一心想要除掉的完颜明若的女儿,我更不知道我还能在她面前瞒多久…… “孙儿参见老祖宗!”我身前的暖阁门处忽有一人请安的声音,我更是眉头紧紧一蹙,思忖道:“孙儿?老祖宗的孙儿?难不成是……皇上?!” 我不禁抬头望去,却见那人面熟得很,像是在那里见过,仔细想来,才忆起那人就是那日同五爷一起救下子静的人。方才老祖宗还提及他,“裕亲王福全…他是皇帝的兄长,先帝的二皇子,和常宁一样,都是当今皇帝的兄弟,他的面目与常宁确实有几分相像……” “福全?”太皇太后直接请裕亲王起来,握住他的手道,“有何要事?” 裕亲王已注意到了在一旁行礼的我,注视了片刻,才道:“皇上让孙儿给皇祖母传个话,说乾清宫有做好的芙蓉糕请您去尝尝……”他见温僖贵妃也坐在卧榻之上,便续道:“也请贵妃去尝尝。” 温僖贵妃闻皇帝要宣她过去,立即忘却了我的事情,我才不由得长长地松一口气。 温僖贵妃问道:“现在吗?本宫即刻就去。” 裕亲王点头,温僖贵妃见状便即刻起身,跪了安,带着一众宫女嬷嬷们退出了慈宁宫的暖阁儿。等她走后,老祖宗才怅然若失地道:“玄烨若是执意做什么事情,终究是谁也拦不住的。他认定了的人,就算费尽心思,他也要保护……!” 裕亲王应道:“是!”他怔怔,竟有些哽咽,颔首站在太皇太后面前,缓了一会儿,才又道:“老祖宗若不愿去乾清宫,便等孙儿送来芙蓉糕给您尝吧!” 太皇太后困倦地倚在卧榻上,摆摆手道:“去吧!哀家也累了!都退出去吧!” “是!”我与几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一同应道,跟在福全身后退了出去。 我拎着食盒缓缓走在慈宁宫的飞檐之下,仍能嗅到殿中的淡淡檀香,院中宫人们各自散去,低头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我听到殿中太皇太后一人自言道:“她可是完颜家的女儿,玄烨,你也该懂得这利害!若是能得到她……” 我正倾耳听着,却闻身后一声呼唤。 “姑娘留步!” 我回头看去,却是裕亲王福全独自一人款款而来,我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吧!”他朗声道,径自走到我身侧,领着我向外走着,忽然问道:“君默是你的朋友?” 他这突兀的一问却将我问住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君默告诉他的?那日常宁亲自去北三所传我,我就已经在疑心了,今日又有裕亲王福全…… 我追上他一步,忙问:“王爷!君默与王爷可是朋友?君默,究竟是何人?” 裕亲王驻足,回眸笑望着我:“我们,算是朋友吧!至于他究竟是什么人,你心里难道没有答案吗?” 我越听越乱,只希望理清头绪,道:“王爷找奴婢做什么?” 裕亲王仍是笑,领着我一路走着,道:“君默叫我带你回去! “王爷怎么知道奴婢是谁?”我仍追问,他却放开大步继续走着,头也不回道:“看你手里的食盒就知道了!送芙蓉糕来的?” “这倒也是…君默叫我做的芙蓉糕,他若是告诉了裕亲王,裕亲王看我手里的食盒也就自然知道了!”我心中暗想。 “你姐姐还好吗?” 裕亲王忽然问我道,我竟没想到他还会关心一个下人,心中莫名的为他感动了一瞬,道:“多谢王爷挂心!姐姐在恢复了!” “好,你也该放心了!难怪君默看重你,你到底与她们不同,心中总是有别人的。” 行至奉先殿,裕亲王同我进去,那些小孩子便纷纷跪倒在地道:“见过王爷!” “起来吧!大家好好练着!” “是!” 小孩子各自散去,又一次抱在一起摔着跤,我跑进小厨房去想要取出那些留给君默的芙蓉糕来给裕亲王尝尝,却没有找见那些点心,在案上却放着张纸条,上面洒脱字迹写着: “芙蓉糕我已取走,多谢! 君默。” 我淡淡一笑,仔细折好了字条收在袖中,走出房去,对裕亲王道:“王爷!奴婢还要谢您今日的恩情!若不是您来得及时,我怕要被温僖贵妃察觉……” 他挥一挥手,道:“不必谢我,去谢君默吧,他脱不开身,就求我来的,想个方法帮你脱身!”他背手缓缓在院中踱着,“你的芙蓉糕君默也取来给我吃了,味道不错,我以后会想念这味道的。” “君默……谢谢你,我该怎么报答你的真心呢?就算你脱不开身也仍旧顾及着我,只是我不值得你这样……我只将你视作这深宫中的挡箭牌而已……” ☆、梦里不知身是客(二) 裕亲王身着墨蓝色朝服,头戴顶戴花翎,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上五爪行龙各一团,衣襟下摆笼着薄薄的轻纱。 裕亲王见我愣愣出神,不由问道:“姑娘可有心事?” “嗯……”我回过神来,浅浅一福身,“奴婢,很好。” “你总自称奴婢,可我却不觉得你是奴婢。”裕亲王领着我缓缓走出奉先殿,我只得跟在他身后,听他句句说着,“你是完颜大人的女儿,该是府里的格格,怎么会到宫里做女官?你阿玛怎么会舍得你?” 我闻声不语,我总是不愿意他人话及此处,裕亲王见我默默,也不追问,只是浅浅一笑,领我继续走着。 yīn云慢慢笼上紫禁城上方这一片天空,闷热中又带一丝潮湿,我们二人步伐极缓的顺着紫禁城太和殿前的汉白玉石道向午门走着,裕亲王回眸,“这个日子当口儿,官宦家的女儿都在准备选秀吧,为何姑娘你这么特殊,偏偏选择入宫做女官?” 我微一凝神,见他不肯罢休,才含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奴婢心中有人了,便不愿意入宫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 “不愿选秀……?!”他听我如此说,竟怔的一惊,不禁凝视我良久,忽然怅然若失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我不明其中意,只想起李煜的相见欢,便接下诗来,“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裕亲王叹息,凝一凝神道:“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这世间事故大多是不随人愿,yīn差阳错的罢了!” 那讳陌如深的午门城楼已挡住我们的去路,宫门大敞,我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尤想起自己入宫那日的景象,只是进宫容易,出去就难了。 我深吸气,便被空气中雨前的清香气息唤醒,问道,“王爷为何忽然如此?只因听到奴婢不愿选秀吗?”我疑惑着,走近他身侧,他眼底竟微微泛红,“完颜霏,我爱新觉罗福全亦愿你不被这宫墙锁住!” 话毕,他竟用力推我,我踉跄着走出两步,再回头望他时,他已缓缓向回走这,只是挥手道:“君默在等你!” 此时我才见宫门口停着辆马车,站在一旁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日都不见踪影的君默,他一身素净的白色长衣,倚靠在马车前,见我来了才迎上来:“想给你个惊喜,便没让别人告诉你!” 我见他独身一人站在马车旁,除了马车案上放着两把纸伞,再无别物,又想起方才我出宫时并无侍卫阻拦,不禁起疑:“君默,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微微含笑,并不作声,只是扶我上了马车,自己驾起了马。我仍是心下不安,打起马车的帘子,问道:“君默,你到底带我去哪?!” 他驾马的身姿幕幕映在我眼中,豪气英发,气宇轩昂,眉宇间含着些不凡的英气与傲骨,与我刚才见的裕亲王又有几分不同的风貌。 他只笑道:“放心!这几天我总费心琢磨奉先殿的事!今日也该放松放松!” 不久功夫,他停下马来,扶我下去,我见眼前一片绿意盎然,竟不敢轻易相信眼前所见,“君默,这里是……草原?” 他不禁失声笑道,“还说是官宦家的女儿,这就是草原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科尔沁草原!那景象才震撼人心!这里啊,不过是宫里人常来骑马的北苑罢了。”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脚下踩着细细软软的嫩草,雨前的北苑朦朦胧胧一片绿意,天虽yīn沉着,可北苑却更有另一番清凉的美意,不远处仍能看到yīn云下的紫禁金顶,层层叠叠。 我望着远处的草甸,远远近近连成一片,仿佛伸出手去就可以碰到,我举起手来,却只有凉凉的风从指缝间掠过。 君默走到我身后:“霏儿……?” “君默!我很喜欢这里!”我收回手来,转头笑望着他,他牵过那两匹马来,拍拍马背上的鞍子,“咱们满人可是马背上的民族!上马!” “可我骑得不好!”迫不得已,我已被他举到马上,无奈间只能收紧了马缰,踩住了马蹬。 他驾轻就熟地骑着马儿,如风一般融入到一片绿意的画卷中,我也大喊一声:“驾!”飞快追在他身后,从后望去,他策马的英姿舒展而又俊朗,“这样的男子,处处帮你,很难不叫人产生好感吧……” 我想到今日面对温僖贵妃的万险之时,他虽脱不开身,也求裕亲王来帮我化解了险境…… 我拼命打着马,想要追上他,凉风呼呼吹过我耳畔,他的身影却依旧忽远忽近,我高喊:“君默!今天谢谢你!” 他蓦地收住了马缰,他的马儿便顺从地停在原地,而我却没有反应过来,我的马儿仍风一样地向前狂奔,我匆忙收紧缰绳,□□的马才缓缓停下来,自己却已经狼狈地伏在马背上,惊魂未定时,君默赶来,将我从马上抱下。 “霏儿,马骑得不错!”他开口夸我,而我却已经被马颠得晕眩不已,只得坐倒在地,靠在马旁,道,“多谢!不过这马骑得实在不忍入目!” 君默也坐在我身旁,捻起一根青草放在手中玩着,道:“女子中该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你若愿意学,我可以教你!”他安抚我道,继而启齿道,“我这几日因鳌拜的事费心不少,只想来这和你一起骑骑马,大概心中就能有□□分定数了。” 听他如此说来,我也清醒不少,便问:“现在可有定数了?” 他神秘一笑,将手中青草放至我的掌心,“一切听你的!” “听我的?”我不禁失笑,“你该再斟酌几日,那日我为你出的主意只是希望解你的燃眉之急,怕你想不出注意,被圣上责怪罢了。” 他仰望天空,也闭起眼来深吸一口气,“我祖母告诉我,我应该听你的!完颜……霏。”他将我的名字拖得极长,语气凝重于我的姓氏。 “如若你坚持,那我必将竭尽全力帮你!”我俯到他面前坚定地说道,几日来他屡屡帮我,我也只是为他尽一丝绵力而已。 他闻声,微启双眸,面上了然有些笑意,竟一把握紧我的手腕,“有如你知己,确是我的幸事!”他坐起身来,朗声问,“霏儿,你可有什么愿望,我帮你实现。” “愿望…难道要说回到府中,与阿玛额娘团聚……难道要说远离皇宫,从此与他诀别,再无见面的可能?” 不知为何,此时再看君默那俊朗得无可挑剔的面庞,我心中竟dàng漾起不舍与留恋,想到几次他对我的帮助,心底那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再次泛滥在我的心头……那感觉是不同于对纳兰涟笙的情感的,或许我对涟笙,真的只是兄妹之间的情感罢! “我不愿选秀!你可能帮我?”我激动万分地脱口道,他听后微怔片刻,而后笑道:“宫中女官是不能选秀的。”我见他竭力忍住面上不忍的情绪,眉宇间几缕不愿与不肯被我的话轻轻挑起。 “我只怕还是躲不过……” 他更紧得握住我的手腕,“就那么想离开?” 头顶上忽然轰鸣一声,闷闷的雷声滚过,我们身下细细软软的嫩草被风卷着弯了腰身,一阵阵风吹过,青草犹如一层层泛起的波浪,我们身后马儿嘶鸣一声,我再仰头看去,发觉细雨已如断线东珠。 君默不再追问,只是揽手将我扶起,打起手边纸伞,撑至我头顶。 雨滴打在我们两人头顶的伞上,飒飒地响着,我微颤着接下他手中的伞,他却不肯松手,“纵使你执意离开,我依旧认定了要护你到底。” “到底为什么?”我忍不住眼底微热,他的手掌握住我冰凉的手,道,“你与她们都不一样,你……你心里不止有你自己!”我眼里浮现起水汽,念及前路漫漫,意念萧条,这世间大多的情都是情深缘浅…… 涟笙纵使百般难为,也还是牺牲了我,唯有此人,无论如何,护我到底!耳畔再次回响他那句“纵使离开也要护你到底”竟是那么至诚至深,我竟毫无招架之力。此人虽来历不明,只是几次的出手相救都如雪中送碳。 他说完,只是定定将伞放在我手中,便飞身上马,在雨中一路狂奔…… “君默!”我高声呼唤,追在他身后,“你说过,曲不会终,人亦不散!” 君默勒马,纵身跳下,他身上早已被雨浸透,见我停在他身后,面上笼上更浓的笑意,他垂眸凝神,片刻才高声道:“我说过的都算数!” ☆、梦里不知身是客(三) 晌午时分,雨势渐大,君默只送我回到宫门口,便一人离去,我只能一人撑着伞回北三所去。被打湿的汉白玉地面与花盆底儿不断打着滑,我万分小心,才终于回到北三所。 今日雨势大,北三所的宫女们都休息下了,院落里的房子都关着门,院中空无一人,启青也不知去处。 大雨倾盆如注,浇打得北三所低矮的房檐好似要坍塌一般,我仰头,天空严丝合缝的笼罩在一片密布的yīn云之下。 我收了纸伞,进到屋中见欣儿愁容满面坐在卧榻上,纯风手足无措地安抚着欣儿,我只以为欣儿因我一日不见而烦忧,便径直走到欣儿身边道:“姐姐!我给你赔罪了,不要生气了!” 欣儿见我回来,竟猛然站起,蓦地哭了出来,她面上流着泪,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妹妹!咱们可该怎么办?” 我不知缘故,只能轻轻抚着欣儿的背,问道:“姐姐别急,出什么事了?” 欣儿松开我,坐回到卧榻之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jiāo到我手上,“妹妹你去看吧!” 信封上写着熟悉的字迹:“完颜霏亲启”。那字迹再熟悉不过,我心中微微一颤,“涟笙……?!” 欣儿仍是坐在卧榻上不住地掉眼泪,“你快看看吧,哥哥也给我写了,妹妹不要太难过了……” 听欣儿如此说,我心里不禁暗涌着一股强烈的不安,“究竟怎么了?”我指尖传来凉意,蔓延至我的心头,信笺中只简单几个字: “妹妹,快些回来,伯父病重。纳兰涟笙。” 我手中一松,那张信笺便飘忽忽地落在地上,我只觉得一阵晕眩,脚下一轻,重重摔在地上。 纯风哭着扶我起来,悲戚戚地道:“格格!您要坚持住啊!大人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眼前一片重重叠叠的影子,胡乱地抓住纯风的手,喊道:“纯风!阿玛好端端的怎么会病重?!怎么会…怎么会!” 纯风也不住地流泪,却只能极力忍住,将我扶到卧榻之上,“格格,若是此时真的能够回到府里,那该多好。” 不明为何,遇到困难,此时我脑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君默。 “对!君默!”我破涕为笑地站起身来,推开纯风,捡起门边的纸伞,想要冲进大雨之中,却被欣儿叫住:“妹妹!你要想明白,如果此时出宫,便不能再回宫来做女官,你只能参加选秀!” 我此时早已无暇思及选秀与将来,一心只想着见到阿玛,我不能让他在病中却见不到唯一的女儿。 “姐姐!什么事情也不能和我阿玛相提并论!”我大喊一声打断欣儿,便头也不回地撑起纸伞跑进大雨之中。 当我一个人来到奉先殿时,却不见君默,那些平日里练摔跤的小孩儿都在殿中避雨,我进了大殿,便问:“你们可知道君默在哪里?” 两个看着面熟的小孩儿跑到我身边,问道:“姐姐有急事?” 此时我衣襟上沾着泥水,脚下的花盆底儿鞋也被染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顾不得那么多,我只一个劲儿地点头,那小孩儿才凑到我耳边道:“姐姐,君默,在乾清宫。” 我听后怔怔,“乾清宫?!皇上住在那啊!”我不禁疑惑,那小孩子只是笑道,“姐姐,君默哥哥,是皇上身边的人啊!”我已无暇思及其他问题,一心只想着快些出宫去,便对小孩子道了谢,再次冲进大雨。 我顺着东六宫外的甬道一路走,终于看到远处垂花门上的大字:乾清门。 乾清门处便已经守了许多的侍卫,架势不是宫中其他地方可以比拟的,雨中,那些侍卫岿然不动,我心中暗暗生出几分敬佩。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乾清门口,只对那门口的通传太监道:“公公,我要找君默,您可以帮忙去通传吗?” 太jiān tīng我是找君默,先是微微一愣,片刻后忽然堆满笑意道:“完颜霏姑娘?快快请进!” 我心中暗生疑惑,却不发一言,跟着通传太监走进乾清宫去,乾清宫庭院颇大,里面竟栽种着一颗合欢花树,大雨已将绒花儿打落了一地,我心中看着可惜,却也只能跟在太监身后缓缓上了高台…… “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容奴才进去寻……君默。”太监恭恭敬敬地对我道,便躬着身子打了帘子,进到乾清宫正殿中。 片刻后,太监便出来领我进去,道:“姑娘,君默在侧殿里等您。” 我们二人从偏门进去,一路到偏殿中,我见君默仍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衣,见我到了便笑着迎出来,问道:“霏儿有何要事?” 他目光掠过我的面颊,见满是雨痕,眼中的不忍一闪而过,用手替我擦拭,“究竟怎么了?” 我陡然跪倒在他面前,高声道:“奴婢只求公子,想办法让奴婢出宫去!奴婢阿玛……阿玛病重!”说至此我已经哽咽不已,不能再说下去。 我抽抽噎噎地哭着,他一把扶我起来,道:“不必担心,有我在!”他扶我坐定在卧榻上,继而自言道:“难怪没见到完颜明若……” 君默叫来方才传话的小太监,吩咐道:“去和北三所首领女官说,完颜霏今日就出宫去!”我闻言,再次跪倒在他面前,断断续续道:“公子之恩,来日定会……报答!” 他含着笑扶我起来,又jiāo给我一个荷包,里面满满装着银子,他道:“回去若能应急,也是我对完颜明若大人一片心意。” 我颤抖着收下荷包,已感动得不知所言。 他沉默片刻,最后才斟酌着开口,“霏儿,我仍记得你的心愿,你不愿入宫选秀……我已想过了,这我无能为力,只是选秀当日,你只需无牵无挂地入宫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皇上撂你牌子的。” 我眼里的水汽模糊了视线,面对他的一言一语我竟早已毫无招架之力,我缄默了良久,最后仍是一言不发,只是微微上前一步,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我闭起眼睛,心中情愫早已无法掩藏,“就让我忘记他是谁,忘记我是谁…忘记所有人…只是静静地感受这个人吧……” 君默缓缓回拥住我,我的周身都因他的怀抱而温暖起来,他附到我耳边,悄声道:“你放心回去,我会照顾你的姐姐。” 我用力点头。 门外传来那小太监的声音:“公子!奴才已经回过话了,马车也备好了!” 君默最后更加用力地将我拥在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中,他身上的气息席卷了我,不禁让我如微醺一般,我靠在他怀中道:“君默,就此别过,若日后有缘……”话至此处,我心中不禁刺痛,若日后有缘?我多希望日后仍能和这个人一起坐看夜空中的繁星如许!再次吹箫给他听! 他肯定着:“没有如果,一定会的!” 我含着泪点点头,道:“我有一事骗了你,那夜里你躲在山下听到的箫声,就是我吹的……” 他轻笑,笑声是那么清脆悦耳,“我知道。” 话毕,他在我面颊上轻轻落了一吻,我的面颊倾时滚烫起来,我推开他,缓缓向外退着,低声道:“再会!” 君默点头,只目送着我走进了大雨之中…… ☆、相见欢(一) 我同那太监各自撑着伞,走到神武门宫门口时,见纯风与欣儿早已等在那里,我不禁惊喜,走到欣儿面前:“姐姐,你也要与我一同回去吗?” 欣儿执起我的手,笑道:“妹妹,你难道忘了我入宫前对你说的吗?我愿意陪你同生同死,同进同退。”欣儿一瞥一笑都如春光融融,暖意盈盈得落在我心坎,融化我心间冰水一般暗涌的不安。 “姐姐……”我拥欣儿入怀,当我为了自己的阿玛而放弃了躲过选秀的机会时,我以为欣儿会继续留在宫中,护她自己周全,却没想到她仍铭记那句“同生同死,同进同退”,当真要与我一同归家,放弃了躲过选秀的机会。 “什么都不必说了。”欣儿悄声安抚我。 小太监挥手致意,远处马夫牵了马车来,他垫好脚凳,打起马车帘子,躬身请道:“二位姑娘请吧。” 我点点头向小太监道谢,缓缓扶了纯风的手,登上马车去,等纯风扶了欣儿上来,她自己也坐定在马车中后,那太监才放下手中卷帘,道:“一路上小心。” 马儿缓缓向前跑着,我随着马车颠簸节奏微微摇晃,紧紧闭起双眼,“阿玛身体向来强健,为何这次会突然病倒?只因我这几日不在家中,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帘外传来马儿颈上的铜铃声,叮铃铃地作响着,纯风抚着我双手安慰:“格格别担心了,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默默点头,也拍拍纯风的手背,我见她面容憔悴,心中顿生怜悯,“入宫以来,她才是我们三人中最辛苦的。” 马车帘外传来几个女人的吵嚷声,马车也因人潮拥挤而不得不停下,我随手打起马车的帘子,见窗外几个市井fù女围在一起议论: “你们不知道,这次选秀阵势可大呢!太皇太后亲自为皇上cāo办的……” “是啊!如今天下太平,皇上是难得的正人君子,体恤百姓!宫里相安无事,谁家的女儿若是有福气能进得宫去……” “过几日就是殿选,只是听说陈广庭将军家的千金却病倒了,不得不退出,还真的可惜呢!” 马车仍停在原地等待前方人潮渐渐散去,我yù要放下手中帘子,却忽然被窗外伸进来的一只手死死抓住。 我惊慌失色地看去,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口里模模糊糊地朝我大喊:“姑娘可要小心…!!那个陈家的千金啊!她是你…她是你唯一的敌人!” 纯风惊慌地替我搡开那只黑兮兮的手,骂道:“哪里来的人!简直无礼!敢握我们家格格的手!还不快……” 我打断纯风,想起那男子说的话:“小心陈家的千金……” 又想起旁边那些女人说的:陈广庭将军的女儿此次不能参加选秀。竟来了兴趣,问那蓬头垢面的男子道:“您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男子见我追问,诡秘地一笑,口中念念有词:“想知天下事,只问我一人!姑娘想知道是何事故,可以花银子来问我!在下陈情公子。” 他彬彬有礼地向我拱手示意,而我只觉得他无聊可笑,所说的事情莫名其妙,陈家的千金与我有何干系? 不等我说什么,街上那些议论的女人就一把揪开他,骂道:“什么陈情公子,就是个叫花子,天天在我家门口骗钱!别在这骗人了!快走吧!” 男子仍不肯罢休,追着我喊道:“姑娘别信她们说的,我是真的知道……” 马儿颈上的铜铃声再次响起来,马车再次缓缓挪动,前方的人群渐渐散去,马夫扬起手里的细鞭,高喊一声,“坐稳啦!” 我才轻轻放下手中帘子,却仍能听见那男子在马车外大喊:“姑娘日后遇到难事想着来找我……” 欣儿听了也不禁笑道:“这人倒是有趣,就认准了你!就想着帮你排忧解难呢!”话毕,用衣袖半掩着面,垂眸低声笑着。 “姐姐别笑!不如让他算算姐姐和常宁的缘分?”我话锋一转,欣儿立即收住了笑,用指尖抵在我额上,“再胡说!” 我伸手将揽住欣儿的腕,“姐姐,你且和我说说,你与常宁……究竟怎么样了?” 欣儿倾时收回了笑意,屏气凝神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她坦然地将信纸展平,将细软的信纸铺在我掌心,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常宁只说,他会尽全力。” 我只“嗯”了一声,摩挲着那细软如雪的信纸,仔细叠好jiāo回到欣儿的纤纤玉手中,道:“姐姐好福气,五爷是难得的正人君子……” 我顿了半晌,似是想起什么,方接下话柄道,“我这话倒耳熟,像在哪里听过……” “方才那些fù人们倒是用过这样的话形容当今圣上呢!” 欣儿笑道,牵起我的手,“妹妹,我正想问你,方才那太监到北三所传话,我见他所穿所戴已是不凡,何况他的主子,你求的究竟是什么人?” 我稍稍踌躇片刻,不知该如何向欣儿解释,提及君默,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对他的来历也不甚清楚…… “他可以让平亲王常宁为他传话,可以让裕亲王福全替他帮我解围……他领我出宫便无人敢拦。” 只是我几番询问,他都只说自己是皇帝的伴读而已,我也向裕亲王问及过此事,他只是避而不答。我曾想,或许君默与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太过接近,才会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姐姐,他叫君默,是皇帝的伴读,有些许救人于水火的能力。”我默默答道,欣儿仍浅浅笑着,“君默?这名字好生奇怪,既然是君,为何选择沉默不语?” 我心中不禁一沉,望着微笑的欣儿, “我也对他起过疑心,只是他对我百般照拂,今日之事也多亏有他,我总不能以疑心来面对真心。” 口上虽这么说着,只是心里却也踌躇:“这名字就像是要告诉我什么……他沉默不语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 思忖间,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下,马夫掀开帘子,请我们下去。 我抬眼望去,朱红色大门上用金漆粉着“完颜府”三个大字,淡淡的合欢花气息萦绕在鼻前,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如旧,几日来漂泊不安的情绪才渐渐散去,我心下难掩激动,泪眼逐渐模糊起来。 常平与常安出来迎我,额娘身边的陈嬷嬷也缓缓迎出门来,我最先下车去,揽手扶起见我就要跪下行礼的常平兄弟,道:“你们不要拘礼。” 陈嬷嬷也眼含着泪,搭住我双手道:“格格可算回来了!大人和夫人日日念叨格格……” 我眼前晶莹莹地闪着亮光,只是微微福身给陈嬷嬷行礼,谢过她几日来照拂额娘之恩,“晚辈完颜霏谢过嬷嬷照顾额娘和阿玛。” 陈嬷嬷声音中丝丝哽咽,“格格折煞老奴了!” 我携着陈嬷嬷径直走向阿玛居住的乐寿堂,心中按捺不住的焦急与不安,归家的欣喜很快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便是对阿玛无尽的担忧,“陈嬷嬷,我阿玛他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忽然病重!” 陈嬷嬷闻言微微一愣,瞬时敛回脸上笑意,“格格,大人病来得突然,也奇怪,昨日上朝回来就病倒了,不过夫人的医术您是知道的,格格一切请放心。” 我怎么可能压下心中的牵挂,只是问道:“阿玛可在乐寿堂中?” 陈嬷嬷点头,我便疾步穿过乐寿堂外掩映着的如碧翠竹,推开乐寿堂大门,见额娘守在阿玛的床边,管家的顾文孝也侍立左右。 额娘闻声,凝眸望向门口,见我亭亭立在门口,嘴唇微动一动,终究一言未发,只是一人疾步的迎到我面前,紧紧拥我入怀,哽咽声中又带一丝憔悴,“女儿!受苦了!” 我眼中的晶莹水汽只在听到额娘一声“女儿”后幻化为雨,滴滴落下泪来,我也紧紧拥住几日不见的额娘,“额娘!女儿叫您担心了!” 额娘缓缓松开怀中的我,用绢子擦着泪,道:“女儿你终于回来了,你阿玛日日念着你,我们都盼你能早些回来!” 阿玛躺在病榻之上,听闻我的声音,执意起身,沙哑着声音道:“霏儿回来了?” 我与额娘急急迎了过去,我恭敬跪下拜我父母:“女儿不孝,阿玛病重,却不能及时在床边尽孝!” 阿玛眼下也一阵泛红,嘴角凝成一个极欣慰的笑容,却只能无力地摆摆手,顾文孝来扶起我,道,“格格能回来,大人一定能好!” 我会意向他点头,“伯父,多谢照顾我阿玛……子静姐姐,我也见到了,她很好,极得太皇太后宠信。” 顾文孝眼角绽放笑意,“多谢格格还想着小女。” 我忙坐到阿玛床边问道:“阿玛,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忽然病倒来了?” 阿玛摇头,眼底一丝无奈,口中只喃喃道:“不过是在朝上直抒己见,被心怀不轨之人陷害的罢了……” 阿玛一语未完,便不停地咳嗽起来,额娘伸手抚上阿玛的背,眉间凝着浓浓的担忧与心疼,阿玛挥挥手道:“夫人,带女儿出去吧,我无大碍,叫她去休息吧。” 额娘嘱托了顾文孝,又叫来常安进来伺候,才领着我出了乐寿堂,我们二人走至翠竹掩映的廊下,额娘便道:“女儿你不必担心,你阿玛这病虽然来得突然,我也已经配出良方,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我心中渐渐宽慰,“额娘费心了。” 额娘领我回到她的居所悦雅斋,陈嬷嬷也为我们沏好清香dàng漾的蒙顶茶,额娘邀我坐下,摆上各色点心与瓜果,我只从中取了芙蓉糕来尝。 半晌后我才问道:“额娘,为何不见涟笙?是他写信给我的……” 额娘爱意浓浓地望向我,将芙蓉糕都取出来给我吃,“涟笙这几日尽心尽力照顾你阿玛,今日却不见了踪影,或许一会就会回来了。” 我只“嗯”了一声,一语不发。 晚饭时候,陈嬷嬷与府里一众丫头们准备了一桌子丰盛晚宴,阿玛许是见我回来的缘故,兴致勃勃地起身来到后堂悦雅斋与我们一同用膳,随着来的还有常平常安兄弟,以及匆匆赶回来的印夕。 我也邀了欣儿一同来用膳,她来时,涟笙也跟在身侧,我见他回来,心中还是不免温热着一动,却又不能太过主动去说些什么。 阿玛虽病着,见到我与欣儿回来却精神大好,胃口看上去比往日更好些,膳用至一半,阿玛忽然放下手中碗筷,朝我笑道:“女儿,你几日不在,我也想明白许多,有些事是时候对你们讲了。” 我不明故里,笑问:“阿玛说什么?” 阿玛放下碗筷后,我们众人也都放下手中碗筷,阿玛领来常平常安兄弟,眼里似是含着泪光,“夫人,女儿,这兄弟俩我之所以一直留在身边只是因为……” 额娘与我一同望着颔首而立的常平兄弟俩,阿玛才断续说道:“他们是…其实是我血浓于水的亲生儿子啊!” “什么?!”额娘不禁大惊,纯风也怔怔着缓不过神来,只望着常平,我脑海中乱糟糟的全是声响,我努力摇头,使自己平静下来,却按捺不住心中五味杂陈,“阿玛与额娘……他此生只娶她一人……为何阿玛会……” 我担忧着望向额娘,她面目呆滞,惊吓过后只剩下心痛而已。 额娘忽然起身道:“他们……当真是你的私生子?” 阿玛亏欠点头,“夫人,我若不说,便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他们兄弟,更对不住他们故去的生母。” 我眼前朦朦胧胧闪着泪光,只看着额娘,额娘语塞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想来她所想最多的,便是这四十年来的恩爱时光,曾经阿玛许诺过的此生只娶她一人,忠贞不渝,竟都只是梦中一席谎话么? 额娘一言不发,却早已泪流满面,我最懂自己的额娘,众人面前她绝不会失礼,似已过了许久,额娘才开口道,“常平一直随我学医,他踏实刻苦,我喜欢这个孩子,常安对完颜家更是忠心耿耿,他们二人既是大人的孩儿,我便愿作他们二人额娘。” 我心疼不已地望着额娘,于她而言,接受自己所爱之人与别人所生的孩子,将是多么困难? 而她,我的额娘,却肯为我的阿玛忍受这样的委屈。 阿玛闻言欣慰至极,命他二人跪下,他们兄弟便拜我额娘道:“额娘请守孩儿一拜!” 额娘口中连连应着,去扶他们起来,懵懂间,涟笙在私下却与我耳语:“妹妹,你也该去……” 涟笙用力扶我从椅子上起身,我跌跌撞撞走到他们二人面前,他们二人怔怔,口中默念,“格格……” 阿玛低头对他们二人笑道:“她是你们的长姐,今日也该改叫长姐了!” 两位兄弟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拜道:“见过长姐!” 我去扶他们起来,心境渐渐开朗起来,“如此也好,我再也不必担心自己一人不在家中,阿玛额娘便无儿女照拂了……只要额娘可以接受,我便可以笑对这一切。” 散席时,夜色已浓,雨后的夏夜里,蝉鸣声嘶嘶地响着。我送了欣儿与涟笙出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欣儿同侍女琉璃先走一步,留下涟笙与我。 涟笙挽起我的手,心疼之意浮于嘴边,“妹妹,你受苦了。” 我轻笑,“无妨,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说罢,从怀里取出很早为他绣好的巾绢,上面有我亲自绣上的“涟笙”二字,从此,将此赠与他,也算是了我一桩心事。 他收下巾绢,将我轻轻拥入怀中,只是我却在脑海中想起另一人的模样,“君默……月光之下,我竟想起曾与他看过的月色与繁星,箫声仿佛盈盈于耳,合欢台的影子在眼前深入浅出……” 当夜,我执意与额娘一同休息,我们二人静静躺在床上,望着账外凄冷的月光,毫无睡意。 额娘在面对常平常安时,显得十分大度得体,却在这深夜无人时一人静静出神,唯有我可以安抚额娘那难以言说的情绪。 “二十年的相思相守,忠贞不渝,竟是梦一场!”额娘的声音憔悴得让我心疼,我亦泛起心酸,那曾让我羡慕的情感,竟是梦一场! ☆、相见欢(二) 康熙九年八月二十五,距康熙朝的第一次秀女殿选还有五日,因我辞去了女官而回到家里,阿玛迫不得已地将我的名帖递进内务府去,欣儿的阿玛纳兰明珠同样也将欣儿的名帖递进宫去。 不出意料,我凭借着我的家世及阿玛的声望,我的名帖经层层筛选,最终被内务府留下,呈给当今圣上。如此便意味着,五日后的殿选,我必须要以秀女的身份入宫。 夏日蝉鸣声依旧,我独自一人坐在凝花阁窗下,望着窗外飞絮满天,晴好如玉的暖阳在地面上投shè下合欢花的影子。我心中烦躁,事到如今,我只能一心期盼着君默可以在五日后鼓惑皇帝让我落选。 除此以外,我再无退路,只能赌上一把,无条件地相信君默可以再次帮我。 暖阁里只我一人,寂静无声。想到君默,我取出雪白细软的宣纸,平铺在桌面上,再用银匙取了一匙水施进砚台,逐渐用力地磨着墨,最终提笔凝神,望着白如细雪的宣纸,缓缓在其上落下几个字“莫失莫忘”。 我望着笔下的四个字,却不甘心,继续在下行续写下“君默”两字。 放下手中毛笔,我端起宣纸仔细端详,待墨汁干透,才淡淡笑着折好宣纸,收在自己往日里收集合欢花的荷包里。 凝花阁已静了一个上午,此时却忽然听到常安的声音,“格格,奴才求见格格。” 我匆忙收好荷包,开门去迎了常安进来。 常安是常平的弟弟,我的同父异母弟,他一直以下人的身份在我府里寄居,所以仍习惯叫我格格,自称奴才。他自小习武,如今已精通十八般武艺,身手了得。 我唤了纯风来近前伺候着,命她给常安捧了茶,我也邀常安与我对坐而谈。他接下茶后,略显不适地笑笑,“格格,奴才来给阿玛传话。” 我垂眸凝笑,捧起茶杯来细细品了一口,道:“常安,你是我的家弟,可以不必拘礼。” 常安放下手里茶盅,起身颔首着道:“格格,阿玛仍卧病在床,有些话让奴才来传。阿玛说,格格日后是必定要入宫选秀的了,明日就要请教引嬷嬷来,请格格跟着嬷嬷学礼,到时纳兰家的欣儿格格也会来。”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告诉阿玛,请他放心。” 常安“嗯”了一声,侍立无语。我走到他身侧,挥一挥衣袖,薄纱笼着的织锦旗装卷起一阵凉风,“常安,我明白你与你哥哥会尽心尽力地照顾阿玛,只是我最放心不下,额娘……” 我故意拖长了语调去试探他的意思,常安闻我此言,拱手行礼,“格格请放心!我与哥哥的母亲早亡,自从来到府里,一直有夫人照顾,我们一定会视夫人如亲生母亲的!竭尽全力去侍奉的。” 他话至一半,我却见常平气喘吁吁地跑至凝花阁门外,一脸喜色,似有什么喜事急着要说。 他见我与常安正在暖阁中jiāo谈,便转身yù离开,我见是他,便留下他道,“常平,你也进来吧。” 常平应了一声,缓缓走进阁来,我微笑着扶起行礼的常安,又走到常平身边,道:“你们二人都是我血浓于水的弟弟,如今却只叫我格格,岂不是太见外了?” 常平面带难色,“长姐原谅!我们兄弟二人只是习惯了,一时片刻改不过来而已!万万不敢有与长姐生分的意思。” 常安也道:“长姐恕罪,我实在是习惯使然。” 我含着笑扶起他们二人,“我以前最怕离家,只因为父母身边除却我,再无其他儿女,我总怕父母无人照拂。如今我有你们二位弟弟,实属我完颜霏的福气,日后再不要唤我格格了,只唤我长姐。你们也再不要自称奴才了,在我面前,没有主子和奴才,只有姐姐与弟弟。” 我句句发自肺腑,只希望二位弟弟不再视我为主子,也不要将自己当作奴才。他们二人都是我阿玛的血脉,与我一脉相连。 我的二位弟弟都是堂堂七尺男儿,一表人才,面貌清俊。他们各有所长,常平跟着额娘学医,常安则踏踏实实习武。 常安常平听我句句发自肺腑,将他们视为至亲至近的家人,不由得欣慰而笑,常平道:“长姐,从今以后,你我姐弟三人定要同心同力!” 我欣慰点头,常平又道:“长姐,方才有宫里太监来传旨,一说要长姐在五日后入宫面圣,二说皇上已经严惩了陷害阿玛的遏必隆!那日遏必隆在朝上诬陷阿玛贪赃枉法,阿玛一气之下便病倒了,今日来信儿说已经查明了,的确是遏必隆诬陷好人!” 我一听此事大喜,不禁喜笑颜开,“此话当真?皇上可以为阿玛做主,惩治位高权重的遏必隆实属不易!看来当今圣上的确是位仁君明主。” “是啊,皇上最近对阿玛格外关照,时常问起阿玛病情,还屡屡派人出宫来探望。”常安也接下话柄,欣喜自豪之意溢于言表。 皇上……我回忆着他那洋洋盈耳的声音,以及他那一闪而过的背影,一时间也不敢相信我真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皇上对阿玛格外照顾,又严惩了遏必隆,必定会加深阿玛与遏必隆之间的矛盾,若我此时尚还在宫里,怕是更要被温僖贵妃想方设法地除掉了。 阿玛已不年轻,每日都需要小心谨慎,不然就会被政敌所陷害,这便紫禁城中江湖……如此一想,我更不愿入宫为妃。 次日,欣儿在天未大亮时到了我府上,见了我就笑着道:“妹妹早!几日不见更加标致了!” 我搭起欣儿的双手,道:“姐姐的嘴像是抹了蜜似的,是不是有好事?” 我见欣儿笑意盈盈,面带春风一般,便知道她一定有喜事,如今临近选秀,欣儿正该苦恼,若是有喜事,我想大概与平亲王常宁有关。 欣儿瞬间便绯红的脸颊就暴露了心事,她用手绢半掩着眉目,无声地轻笑,半晌后凑到我耳畔道:“常宁昨日叫他的随侍宁宇来给我送信,说选秀当日会亲自求皇上赐婚。” 我听后喜不自禁,笑道:“当真!我真的要恭喜姐姐了!没想到姐姐第一次为男子动心,便可以结此良缘。” 欣儿微笑,牵起我的双手,挥一挥手绢,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萦绕在我鼻前,“同喜妹妹,我也愿你能嫁得良人……” 她话至此处,微微一顿,而后讪讪地笑道:“妹妹,纳兰芷珠对我哥哥他情深意重,一心只想着落选后能嫁给哥哥……只是,她哪里知道,她将来会是我纳兰家在宫中的后盾,此次选秀必定会被选中无疑了,家里人无人敢向她提起,只怕她会禁受不住……哥哥也不知道,我们也怕哥哥会阻碍她入宫。” 我心中一痛,对那女孩儿的遭遇泛起阵阵恻隐之意,“她是纳兰家权力争斗的牺牲品,从此便再没有可能与涟笙厮守在一起……” 欣儿听我此话后不禁讶异,惊问道:“妹妹,你怎么会说哥哥与芷珠厮守?难道,你已经对哥哥死心……” 我黯然垂首,“如果我这次可以落选,我会仔细思虑清楚,我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此时,陈嬷嬷引了宫里的李嬷嬷来,我们四人走到府里的静处,曲廊掩映之下,李嬷嬷带着我们二人学着如何在宫中走路,学着如何回答皇上、太后的话…… 阿玛也来到后院里看望,李嬷嬷给阿玛行礼,客气地恭维着阿玛:“完颜大人好福气!千金生得如此标致,皇上太后见了必然喜欢,准得封个常在、贵人呢!” 我们所有人闻言都不禁沉默无语,阿玛却只能婉转地接下李嬷嬷的话柄:“借李嬷嬷吉言,只是小女自幼娇生惯养,没有规矩惯了,我只想着,还是让她落选的好,免得惹皇上太后烦心。” 李嬷嬷“哎呦”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在一旁亭亭而立的我,笑道:“大人好生客气!格格不光相貌出众,更是通情达理的人儿!怎么会惹皇上烦心呢?” 欣儿见李嬷嬷不明阿玛话中之意,赶忙去打断道:“嬷嬷,您别急着夸我妹妹了,咱们三人不如模拟一下殿选的情景?” 李嬷嬷回望着欣儿,笑答:“纳兰格格好建议,那老奴便斗胆模仿一下万岁爷和太后了?” 李嬷嬷坐在廊上,我与欣儿在廊下行蹲礼问安,李嬷嬷开口问道:“可曾读过书没有?” 欣儿规规矩矩着脆声答道:“民女只读过《女诫》。” 李嬷嬷而后示意我答话,我如实着道:“民女最爱读《诗经》,也读过一些《论语》。”李嬷嬷听我如此答话,赶忙打断我,道:“完颜格格,奴婢建议您啊,向纳兰格格学,就说自己只读过女诫,或是没读过什么书,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是,我记下了。”我口上虽应着,心里却有了主意,那日殿选,我偏要说自己读过《论语》、《诗经》,如此便会减少皇帝太后对我的好感。 五日后,康熙九年八月三十,那是个有微风,却晴朗无云的日子。陈嬷嬷与纯风为我梳洗打扮,纯风心灵手巧地在我脑后梳好了燕尾,在旗头上点缀上银蝶头饰六支,东珠共两颗,两侧更是用亮白色明玉步摇衬托。 陈嬷嬷为我换好新做好的锻绣织锦宫装,上配银白色的坎肩儿。 我站在镜前打量自己,哪里像是奔着落选而去的,整个儿瞧去,分明是盼着皇上留下自己的模样。不容分说,我径自撤去头上两支步摇,陈嬷嬷惊慌地拦下我道:“格格不要如此,这是大人吩咐的,让格格打扮精细些,不能丢了完颜家的体面。” 难道我天生便是为了完颜家的体面而活?我能明白阿玛在朝上的不易,却还是不禁为自己的命运唏嘘,纯风默默地拾起桌上两支步摇,重新chā回到我的旗头之上。又为我略施粉黛,才扶着我的手,步步走出暖阁去。 我望了望晴好无比的天空,心中十分平静,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当我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只能选择顺其自然。或者是,我心中早已坚信,君默可以帮我度过此难…… 阿玛身体渐渐大好起来,随着常安兄弟出来送我,额娘更是百般不舍,眼底含着泪,亦步亦趋地送我出府。 府门口停着辆挂红灯笼的马车,车夫我从未见过,我听阿玛说,来接秀女的车夫都是宫里亲自挑的,他们需要护秀女们安全。 带着几分不舍,也带着几分的平静,我登上了马车,回首与阿玛额娘告别,纯风也将送我进宫去。我坐在车中,车夫便驾起了马。 我心里也不禁泛起一阵阵悸动,“我还从未见过皇帝的模样,我还记得他曾派平亲王与裕亲王去救子静,说到底,也是我的恩人。” 回想他那盈盈于耳的声音,相貌定不会差,一定是位翩翩公子,和君默一样! 二入紫禁城,心境已变了许多,回想起我一入紫禁城时,带着很多的不安与猜疑,带着对涟笙的不满与对父母亲的思念,入宫以后更是处处逢敌。 如今,我只愿此次入宫能平安无事,遇见我心心念念的故人君默…… ☆、只觉今是而昨非(一) 一路上,我端坐在马车中一动不动,听着马车外的铃声阵阵地响着。我木讷地一言不发,手中紧紧攥着的手绢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我缓缓摊开手心,望着手心里的手绢出神,手绢上用金线绣着的“完颜霏”三个字滚烫地烙在我心间, 我心中一阵阵不适,“如果我不是完颜家的女儿,或许我也不用入宫冒这么大的风险,生在这个家里,到底是福是祸!” 当我再想起这个手绢儿是与我赠与涟笙的那个一起绣制的时候,自己更是压抑到难以呼吸,“如若这次被留下,那我当初的愿望,就只能水中月镜中花。” 半柱□□夫,马车缓缓悠悠地停下,车夫打起马车的门帘,满面笑意,“姑娘,到了!该下来了!” 我恍惚地收回心绪,再看窗外,只剩下一抹火红,再抬眼望去,重叠连绵的琉璃金瓦紧接着映入眼帘。纯风扶起我的手,“格格,到了,该下去了。” 我踏着马车外的木凳走下车去,放眼望去,紫禁城午门内的长街上已经团团簇簇地站了许多身姿妖娆,服饰华丽,出落大方的贵族女孩儿。 在众多花枝招展的秀女当中,我一眼便可以认出纳兰欣儿,她只穿了件白边儿淡蓝色的旗装,发髻上空空dàngdàng,只缀着一支嵌着淡绿色翡翠的木簪,再无其他的装饰,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待下了马车,纯风便同所有秀女的丫鬟一起被带去了保和殿中等候,只剩下秀女们听旨等待面圣。 别了纯风,我疾走两步来到欣儿身旁,“姐姐!你在这儿呢!” 欣儿回眸见是我,欣喜地搭起我双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妹妹,你来得好晚,我等了你好久!” 我温润地浅笑,望着阳光落在侧颜上的欣儿,抬手抚上她的发髻,径自说道:“看来姐姐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入宫了,发饰竟如此简单,连支银簪也没戴,只戴了支质地平平的木簪。” 欣儿旋即握住我的手,再用另一只手抵在我的唇上,示意道:“妹妹小点声,常宁教我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声张,你这么说,我怕别人听见起疑心。” 我会意地住了口中话柄,心中已明了,“平亲王常宁这几年在前朝如鱼得水,极得当今皇帝信任。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既然中意欣儿,欣儿家世又非比寻常,她必然会被皇帝亲自赐婚给常宁了。” 谈笑间,我同欣儿随着领队的嬷嬷来到了长街尽头的一处庭院。 身处院中,可以望见不远处的太和殿金顶。 此时我方留意周围的秀女们,大多都是眉清目秀的大家闺秀,唯独几个显得逊色一些,却也能算得上是小家碧玉。所有秀女皆是唇红齿白,一瞥一笑皆是风华绝代。 我抬头仰望,天空湛蓝得令人神清气爽,微风吹走酷热,带来一丝清凉,周身被美轮美奂的红墙与金顶包围,身前身后都是雕栏玉彻的宫苑亭台。 我默默自言着,“这么多的出挑儿女孩来选秀,我一定不会被留下了。”心中也渐渐宽慰起来。 欣儿听到我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忽然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巾绢jiāo到我手里,道:“妹妹,这是哥哥涟笙让我转jiāo给你的,他没能来得及亲自jiāo给你,便嘱托我亲手jiāo给你。” 我犹豫着收拢手指,渐渐用力地攥着那块巾绢。 我望望欣儿,再望望手里的巾绢,发觉欣儿眼神中凝聚着肯定,才展开那块冰凉丝滑的巾绢,看见上面有几个清俊飘逸的字迹:“比翼连枝当日愿,我必不负。” 此时此刻,我本应该清空所有的杂念,只想着即将面圣。只是此时,涟笙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却毫无征兆地闯入我的视线,如此温热的话语,令我一发不可收拾地被他感动。 只是我尽力地保持着镇静,将那块巾绢仔细地贴身收好,对欣儿道:“姐姐,回去告诉涟笙,就说我会收好的。” 此时来了一高一矮两个太监,高个子看着十分面熟,我细细打量了半晌,才想起是那天我去乾清宫找君默时见过的通传太监,便疾步地直奔而去,问道:“公公可还记得我?敢问公公,君默可在?” 我此时最期盼见到的人就是君默,因为他答应我,他会鼓惑皇帝让我落选。迫切希望见到君默的念头在我看过涟笙的承诺以后变得更加强烈。 那太监扬起手中拂尘,笑意浓浓地望着我,“小主,奴才自然记得您,奴才李德全,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 我愣愣地听着他答非所问,急忙去打断,“李公公,我只想问君默在哪?” 李德全颇有含义地一笑,弓了弓腰,朝我道:“别急,一会就见到了。”而后站上玉砌雕阑的高台,展开手中明黄卷轴,朝向院中所有的秀女高声宣道:“下一班面圣的秀女:纳兰欣儿,纳兰芷珠,钮祜禄东珠,瓜尔佳和双,完颜霏。” 我听他提到纳兰芷珠,不禁向欣儿问道:“姐姐,你堂妹纳兰芷珠在哪里?” 欣儿面无表情,只是携起我的手,示意随着李德全去面圣,悄声道:“她孤僻不爱说话,刚才一直不见踪影。” 我点点头,慌忙住了口,跟在了欣儿的身后。 穿过院后的玉雕石栏,拾着台阶步步而上,李德全带着所有秀女们列在太和殿后的中和殿前,我们五人皆颔首,静默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我心中惴惴不安,此时还没见到君默,他到底在哪? 待我们五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中和殿门外后,李德全便进入了大殿。 留他身旁那个年幼的太监站在秀女身旁,展开卷轴,高唱一声:“纳兰欣儿,年十七,都察院左都御史纳兰明珠之女” 待太监话毕,欣儿拾裙跪倒在地,道:“民女参见皇上,太后。恭祝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殿中传来fù人的声音:“嗯……模样还算生的周正,皇帝,你意下如何?” 我本以为那太后会问及欣儿一些问题,可是她却直接地问皇上意下如何,看来她对欣儿印象很好,我心中不禁为欣儿紧张起来,她万万不能被留下…… 片刻后,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从空dàng的大殿中传来,夹杂着阵阵回声,听起来十分不真切,仿佛近在耳边,又像是远在天边:“纳兰欣儿?皇额娘,常宁倒是多次向朕提起过这个名字。” “常宁……他的确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纳福晋,他既如此,可是中意这个女孩儿?”fù人问道。 “常宁鲜少提及女子,在朕看来,他必是对此女有情的。”那清脆的声音继续传至耳畔,我忽然很想抬头望向这个人,听过他的话,我为欣儿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心虽未落至实处,却已有九分定论。 “传朕旨意,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女纳兰欣儿毓质名门,端籁柔嘉,特赐予五王爷爱新觉罗常宁为侧福晋,择吉日成婚。”皇帝声声如玉环相碰,我心中欢喜,欣儿终于嫁与心上之人,感动在倾时间来得无比真切。 欣儿更是欣喜,连连叩首道:“民女谢皇上恩典,谢皇太后恩典!” 小太监记下了纳兰欣儿的名后,再次展开手中明黄卷轴,高声道:“完颜霏,年十七,太常寺卿完颜明若之女。” 我略显紧张地提起自己的旗装下摆,跪倒在地,拜道:“民女完颜霏,参见皇上、太后。恭祝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我心中慌乱,面上一阵阵热意,“君默会不会就在殿中呢?他会不会为我说话?” 我含着首,不能向殿中望去,此番太后未及开口,皇帝便道:“起来吧。”我端然起身后整好旗装下摆,仍旧颔首,皇帝继而开口道:“完颜霏,你可在宫中见过朕?” 我淡然答道:“民女的确曾进宫做过女官,却从未见过圣上。” 他仿佛轻笑,那笑声……久久徘徊在耳畔,竟有一丝耳熟! “那朕问你,你可通音律?”他话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我只感觉殿中那一身明黄、天家贵气的人目光无所不往,不禁令我面颊一阵灼热。 “到底该怎么回答他?我自小跟从额娘学吹箫,虽不算精通音律,也算略知一二……但我不能这么回答,我要让他的好感殆尽,才更有机会落选。” “回皇上,民女对音律一窍不通。”我努力镇静地答道。 殿中之人没有应声,只是继续问道:“那你可读过什么书?” 我仍记得李嬷嬷教导,她说皇帝太后更赏识从未读过书的女子,所以我要…… 正值我思虑之际,那如鸣佩环的声音郎朗传来:“抬起头来回话吧!”我不得不遵,便诚惶诚恐地缓缓抬头,渐渐抬起眼帘向殿中望去…… 殿中正坐之人身着明黄龙袍,胸前五爪正龙一团,两肩分别纹饰着一团五爪行龙,顶上之冠赤如红玉。 当我再看向冠下之面时,脚下忽而一轻,踉踉跄跄得退了两步,眼睛却不肯离开那人的面目。刹那间,惊慌,无助,惶恐与愤怒席卷灌入心间,我不由自主地将眉心越蹙越紧,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身旁秀女们无一不投来讶异的目光,而我仍旧控制不住心中的不可置信与惶恐愤怒,“那…那皇帝,竟然…竟是我一直固执相信会帮我逃过选秀的君默!” 我眼前瞬间弥漫起了雾气,我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紧紧攥起拳头,却仍旧感觉愤怒无处发泄!他到底是君默还是皇帝?!我已分不清! 回想自己入宫做女官与他相遇相识相知的种种,我竟从未疑心过他就是皇帝! 我仰起头,却仍然感觉泪水顺着面颊流淌而下。 “大胆!敢在御前失礼!”小太监喝道。 “无妨。”那欺骗了我的人仍旧朗声道,那声音更加不真切起来,君默……是你在说话吗? 他嘴边凝着笑意,毫无怒意,问道:“你为何骗朕?你的箫明明吹的那么好。” 他此话一出,我更是引来所有秀女的嫉妒目光,欣儿更是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我说过,我不愿意入宫……”此时的我已被慌张冲昏了头脑,或许认为与我说话的人还是亲切无比的君默!竟不禁以我自称。 他轻笑,还是那么动听,只是此时听来,却变得刺耳,“要是朕早就下定决心让你进宫了呢?” “究竟怎么回事?皇帝?”太后问道,我此时才望向太后,那高高在上的女人便是这后宫的胜者,只是曲终人散后,除了满面的皱纹,她还得到了什么呢! “皇额娘,孩儿与完颜家的女儿是旧识。”他答道。 “哦……既然是完颜家的女儿,哀家听老祖宗的意思,皇帝你该懂吧?”太后会意地向皇帝示意。 他点头,口中轻声应着。李德全见状,便一抬手中拂尘,朝向殿外高喊:“吏部尚书完颜明若之女完颜霏,赐香囊,留牌子” 那声音仿佛穿透大殿,穿过我耳际,穿过云霄,直冲天际…… 我紧紧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泪痕滑落,我颤抖着抽噎,却只能重重跪倒在地,谢恩道:“民女…民女,完颜霏,谢皇上、太后恩典!” 那重重的一跪后,我久久不能起身,直到太监来扶了我起身,我才颤颤巍巍地立住。 “纳兰芷珠,年十六,都察院左都御史纳兰明珠内侄女。” 我左侧的女孩儿上前一步,而我却无暇去听她与皇帝的对话,只是自己颤抖着独自垂泪…… 皇帝好像没有问话,便也将她的名牌留下,原来我的命运,与我曾经可怜的女孩儿一样! 我们五位秀女除却欣儿被赐予平亲王,其余四位皆被皇帝留下。小太监领我们去保和殿休憩片刻,待选秀结束,便可离开。 欣儿从我身后赶来,紧紧攥住我的手腕,道:“妹妹,你…与皇帝!究竟怎么会认识!” 听到欣儿责备,我更是控制不住地哭泣起来,懊悔,甚至是恨意袭上了心头,“姐姐!他是君默!” 君默!原来你本就是君王,只是沉默不语,向我隐瞒了一切! 见到纯风时,她默默不语,早已得知了消息,她只是搀住我回到保和殿中坐下休息。我身旁几位秀女一路上围在我身旁议论纷纷,都对方才选秀时的情况颇有微词。 可我,早已无心去顾及她们。 坐定在保和殿中后,纯风才为我端上一杯茶,道:“格格,喝口茶定定神吧!” 我颤颤悠悠地端起茶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无意间发觉所有人都在偷瞥于我,私下里议论纷纷。只是除却一个人她坐在身旁,放声哭泣着,用手背擦拭着泪水,面上早已花了一片。 她便是纳兰芷珠。 她口中默默低念:“涟笙!你我从此只能情深缘浅!” 我心中忽地绞痛起来,此情此景,我与她,多么相似!我恍惚地起身,取出手绢jiāo给纳兰芷珠。 她止住了哭泣,抬头望于我,随后冷笑,“你不用讨好我,入宫后,我不会分你一丝一毫的恩宠!” 我轻笑,看着倔强的她,是那么的心疼,她是因为牵挂涟笙吧,才不会分一丝一毫恩宠!只是她怎么会知道我是谁,与她、与涟笙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讨好你,擦擦泪吧。”我只是淡淡地说道,仍旧握着手中巾绢,她才要接下我手中巾绢,却陡然起身,抢过我手中巾绢过目良久后,yù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被生生咽回。 “各位小主,格格,可以回府了!”等到太监来宣了旨意,其余人都匆匆离去,我也命纯风殿外候着后,她才质问道:“我看见涟笙用心地做这块巾绢,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含笑,却仍然掩不住面上的悲怆,“完颜霏,你该听他提起过吧……” 欣儿闯入殿中,拉开我与纳兰芷珠,道:“你们不要在这里闹了,回府要紧!” “不!姐姐你不要管我!”纳兰芷珠硬生生推开欣儿,欣儿一个趔趄,踉跄几步后,脚下仍旧不稳,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纯风闻声赶忙闯入殿来扶起了欣儿离开。 纳兰芷珠目光淡然,似乎已无牵挂与期盼,充斥着的,唯剩几分愤怒与怨恨,“我哭,因为我恨!恨那个为了家族利益让我入宫的叔父!恨那个也想利用我笼络叔父的皇帝!那个坐在殿中连话也不问就将我留下的男人……” 我眼底的泪在听过她一番话后,终于控制不住,还是不争气地落下。 她面目憔悴,将手绢jiāo还到我手中,讽刺地轻笑道:“不过你该比我更恨那个留下的人!他毁了你本该可以与涟笙美满一生的生活……” 我目光木然,收好涟笙的巾绢,缓缓走出保和殿,心中已不知痛是何滋味。 殿外晴阳依旧,一丝一缕都笼罩在紫禁城的琉璃金瓦上而熠熠生辉,蓝透的空中无一丝yīn云,晴好无比的天空下,仿佛只剩下我的无奈与苍凉。雕栏玉砌应犹在,然而……今是而昨非! 我脚下的花盆底鞋步步踩在白玉石阶上,清脆地响着,发髻上的步摇也无助地在我耳边丁零零地轻碰。 “我恨那个留下我的人吗?君默,你知道吗?多日不见,每当月色初上,我都会想起与你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只是如今,你到底是谁?你再也不是君默,而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你不该是我的牵念!” 纯风见我步出保和殿,安顿好欣儿便yù要前来扶我。 李德全却忽然从殿外拐角处一闪而出,见了我后,颔首行礼问安:“奴才见过小主!小主万安!” 我心中已痛到再无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公公起来吧。” 他含笑道:“奴才传万岁爷的话,说小主即日起就可留在宫中,不必再回家去了。” 愤怒,仇恨顿时席卷了我的周身,我的身体因愤怒不住地颤抖着,我脱口质问道:“选中的秀女不是也可以回家去准备的吗!” 纯风扶紧我,也道:“是啊,为什么不让我们格格回家?” 李德全仍旧笑意浓浓,“这可是万岁爷的恩典!小主的福分!” 纳兰芷珠与欣儿远远站在马车旁,望着我眼神中顿生不舍,欣儿早已梨花带雨,纳兰芷珠眼底也泛起红意,大概是想到日后自己的境遇吧,那个至高无上之人的话便是生活的全部! 我已深知,在宫中的反抗毫无意义。 我忍痛,再不看向欣儿,含着泪跟在笑意愈来愈浓的李德全身后渐渐走远。 ☆、只觉今是而昨非(二) 我跟在李德全身后,默不作声地走在流光溢彩的紫禁城长街上,左右环顾,只见澄金色的飞檐重叠连绵,其下朱红宫墙在透彻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粉饰不住一派太平盛世的祥和华丽之感。 回想今早告别父母兄弟时的自己,还是那样淡然沉静,只是这半日的光景宛如流水般匆匆而逝,此时我已不再是完颜府里悠闲无虑的格格。 这一切就像一场深长而离奇的梦,让我坠在其中不得苏醒过来,那日君默还说会护我到底,还说会帮我落选,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这样?那坐在殿中不怒自威的人当真是与我亲厚的君默吗? 我相信涟笙,涟笙却为了纳兰芷珠而负我。 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忍痛入宫,本以为可以躲过选秀,生活可以重归于风平浪静,却在此时遇见了令我无法不为之感动的君默,他对我的呵护无微不至,处处施以援手…… 当我全心全意相信君默时,君默也欺骗了我…… 想到今日在殿前,他含着浅浅笑意而说的:“要是朕早就下定决心让你进宫了呢……” 原来,他一直在骗我。 “小主,就是这儿了,皇上等您呐!”李德全笑意盎然着转身朝我说道,我驻了足侧头看去,原来是御花园的后门,透过门便可以看到御花园中的合欢台。 我缓缓合了合眼,心事一层一层地涌上来,那日君默与我许下约定,说这合欢台是我与他两个人的秘密。 如此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竟会相信那万人之上的皇帝的话。他的事,一桩一件,都是万民的事,从来没有秘密可言。 只是那时,我怎么会知道他就是皇帝。 我缓缓压着步子,走进御花园,却不见他的身影,一个人站在堆秀山下等着。 良久仍不见人,就连身后的李德全与纯风也不知了去向。 “合欢树下枝连理,怎知佳人尤梦中?好一幅合欢花下人独立的画卷!” 那熟悉却空远得好似来自天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周身不禁一个冷颤,来不及去看他的模样,便匆忙转身跪下,朝他拜道:“奴婢见过万岁爷,万岁爷吉祥。” 他双手紧紧按在我肩上,覆手揽起我的双臂,扶我缓缓站起,道:“霏儿,我们相识这么久,你从未如此拘礼过。”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熟悉,就好像从前,我每每遇难时,安慰我时的他一样,只是如今,我与他已再不可能那么亲近。 我虽站在他面前,却像是与他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我站在这端,他却立在彼岸。 我本能地脱离他的双臂,低着头后退一步,冷冷问:“皇上找奴婢,有什么事吗?” 我的声音冷得决绝,仿佛早已对他说尽了失望与恨意,是他欺骗了我,使我永远地离开了父母,失去了我本应该拥有的生活。 御花园中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一池一泉与我告别君默时完全没有区别,只是此时眼前的人,再不是那个可以与我说笑的君默。 他面上一阵寒色,却仍旧迫使自己勾出一个笑容,“霏儿,纵使朕再也不是你的君默,也可以是你的知己,仍可以护你到底。” 护我到底,这句话还那么熟悉。 那日北苑,淅沥寒雨,他撑起纸伞,护我一片无雨,他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当日之愿便是远离皇宫,而他却亲手将我牵扯入这座紫禁城,粉碎我所有的幻想与期盼,怎么还敢说“护我到底”这样的话? 我只感觉鬓角边的珠花yù坠未坠,便用手去扶,我轻笑,“皇帝,终觉不该是我牵念的。皇上,若有事情需要帮忙,奴婢必当竭尽全力,只当作是从前的报答,其余再无纠葛。” 他的笑容逐渐枯竭,变为一抹苦笑,“霏儿,当真要生分了么?朕虽然骗了你,却不会让你伤心的。” 我仍静默着,他的面容声音都那么熟悉,君默,你为什么骗我?!我心中一酸,终于泛出几滴泪来,“君默,你知道吗,自别后,每当月色初上,我总会一个人回忆与你赏月吹箫的情景,如今终于再见!” 话至此处,我猛地住了口,清醒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身亮晃晃的明黄,不怒自威,我亦知道,这番话是说给君默的,却不是说给这个人的。 我淡淡一笑,“皇上,可还有事吗?” 我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对他竟敢如此无礼。或许由于曾经的亲近与信任,也深知他心里对我终觉是有愧的,才敢如此句句不肯饶恕。 他努力敛住愧疚之意,“朕……仍需要你明日去到奉先殿。” “是因为此事,皇上才留下奴婢的么?”我直直注视着他,心中仍希望他说“不是”,我还期盼他仍念及几分以前的情分。 半晌令人难堪的沉默,他终于道:“是。” 我无声地笑了笑,仰起头去望着一泓蓝天,心中却充盈着无尽的失望。 他走近一步,牵起我的手腕,“烫伤好了么?”我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手腕,那块明显的烫痕还留在手腕上,人却已经变了。与他分别后,我好像再也没有想起过要去照看自己的烫伤。 望着他紧紧牵着我手腕的手,我不禁脱口而出:“君默!我……”却下意识发觉自己错了,终于讪讪地住了口。 听我如此热切地呼唤他,他竟欣慰地笑出了声,“霏儿,我虽不是君默,但你可以唤我玄烨,玄烨,才是我的名字。” 他的笑明朗如此时澄清透彻的阳光,丝丝缕缕笼在我面上。 我心中温温热地一跳,一股感动忽然袭上了心头。 玄烨…那是他的名讳,天下人的忌讳。百姓若是取了含有相同字眼的名字,都必须改掉自己的名字,就连他的亲兄弟也不可以用相同的字。所有人都对这个名字避而不及。 而他此时,却叫我这么唤他,仿佛我们和寻常人一样。 我缓缓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小主!”纯风的声音却斩断了我的思绪,我回首,见她忙不迭地跑进御花园,见了我与皇上便跪下行礼。 她起身后,便从袖中取出一块巾绢,道:“小主,李公公说您的手绢掉了,叫奴婢捡来给您送来。” 我接过手绢,过目一瞧,却见涟笙那一行“比翼连枝当日愿,我必不负”的字迹,适才还想对玄烨说出的话,瞬间就没了想说的yù望。 此时的涟笙,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消息,一个人躲在家中,黯然神伤的饮酒! 我匆匆攥紧手绢,说道:“纯风,你去吧。”她打了千儿,便一路出了御花园。 玄烨见我神色慌张,便笑问:“一块手绢而已,紧张什么?” 我抬头再看他爽朗如斯的面容,仍挂着透彻真挚的笑,早已不知该怎么回应他。他让我唤他玄烨,可我还惦记着涟笙。不如草草了事,快些离去吧! “皇上!奴婢明日会到奉先殿的!今日,奴婢告退了!”我不等他再开口,便慌忙跑离了御花园,紧紧攥着手里的手绢。 出了御花园,正撞见还候在门口的李德全和纯风。李德全忙拦下我:“小主,奴才领您回钟粹宫啊!” 我点点头,跟着李德全走着,“李公公,为什么偏偏选在钟粹宫?” 纯风扶着我的手,一路上一言不发。李德全道:“皇上亲口吩咐的,钟粹二字寓意极好。钟乃钟情,而粹字则代表着咱万岁爷的心意,宁可无情,也不滥情,纯粹二字最佳!” 钟粹宫位处东六宫中,与御花园比肩,精致极佳,亦临近皇后居住的坤宁宫。 李德全推开钟粹宫紧闭着的朱红钉门,但见院中曲廊飞檐,金瓦红墙。钟粹宫的前院正中是正殿,两侧偏殿供读书与起居,后院有个精致却空落的花园,周围环绕着曲廊,廊外有个只供下人们进出的角门。 李德全笑盈盈道:“小主!这正殿皇上亲自赐名凝花阁,后院赐名听雨轩,可见小主是皇上惦记的人儿啊!” “凝花阁?他怎么会知道?”我不禁疑惑,李德全全然不明,问:“小主说知道什么?” 李德全只不过是一介宦官,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细枝末节,问他也只是无益。我看向纯风,她明白我在问什么,我们二人会意一笑。 或许那几日阿玛病重,皇帝派人来探望,意图也在此吧!为了探明我的住处究竟是何名字。 凝花阁,名字的确一模一样,可这里终究不是家。 李德全又道:“小主,奴才给您挑了两个机灵的人伺候,路海、杜一你们进来吧!” 听雨轩后那道角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两个稚嫩的小太监走进钟粹宫来,见了我便行礼道:“奴才见过小主!小主万福金安。”我上前扶起他们,见他们年龄不大,与常平常安年龄相仿,心中竟生出几分亲近。 李德全见我满意他挑的人,便笑道:“小主,宫里还缺宫女,等奴才明日挑来吧?” 我未及说些什么,纯风便道:“公公不必了,奴婢家中还有两个妹妹,奴婢心想她们若是有机会伺候小主也是她们的福气,何况自己的妹妹留在身边也安心!” 李德全一听如此,自己反倒省了事,喜不自禁道:“也好也好!纯风姑娘的妹妹,小主用着也安心!” 送走了李德全,天色已渐渐暗了,我一个人在钟粹宫中来来回回踱着,反复拿出涟笙的巾绢细细摩挲。 众人皆知,新入宫的秀女会隔三日以后入宫,入宫前三日也不得侍寝,这是大清入关以来定下的后宫祖制。 我如此破例,早三日进宫,怕是只有皇帝一人知道其中缘由,他无非是想让我到奉先殿帮忙。 我毫无入宫的准备,家中一应物品都未带入宫来,不知家中父母可会替我打理送进宫来。 想到父母,再摩挲着涟笙的手绢,一个人不禁簌簌地落下泪来…… “一个人哭什么呢?”门处忽然传来一人声音,我急急望去,却是皇帝只身而立在门口,我匆忙行了礼,“奴婢参见皇上。” 他仍旧笑着扶我起来,道:“朕都没带人来,你怎么还这么拘礼?还当朕是你的君默么?” 听到君默,我更是不忍地落泪,他携着我走到后院听雨轩中在曲廊中落座,道:“在这里赏月也很好,你我终于又可以一起赏月了。” 我坐在他身侧,静静望着月逐渐漫出头来,我叫纯风取了箫,为他吹奏,还是那一曲关山月。太阳落了山,院中还是有一丝凉意。 纯风为我披了斗篷,我仔细收了箫,皇帝便幽幽道:“曲不会终,人亦不散……” “还记得你说,护我到底。这句话可还作数?”我缓缓望入他眼中,他眼中几分坚定。 这宫中谁都会寻找一块挡箭牌,我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他便是最有力的庇护。 他肯定笃信着道,“一直作数。” 我缓缓合了眼,渐渐靠近他的身侧,终于将头倚在他的肩上。这一日,我好累……早已累了,就让我暂时忘了发生了什么,这是哪儿,忘了涟笙吧。 在这森森寒意的后宫中,唯独他是那一点温热的光辉,就让我靠在他身侧取暖。无关情意,无关未来与以往,我只是已经倦了。 “霏儿,愿永如此刻。”他的声音若即若离。 ☆、此心何寄 我依稀睁开眼时,见玄窗微启,天空中覆着一层青蓝色的微光,床帏上薄薄笼着的纬纱被凉风掀开,卷起一阵阵微风。 回想昨夜的种种,我竟已不太记得,心中不禁隐隐不安起来。因为我知道,新入宫的秀女在前三日是不能侍寝的,更何况我已是破例提前入宫的了。 宫中人言可畏,皇帝的一举一动更是有万千双眼睛注视着,皇帝若是违背了祖制规矩,将来被别人诟病的不会是皇帝,而是我。 我唤来纯风,问道,“纯风,皇上……昨夜可是宿在钟粹宫的?”纯风揽手卷起床帏,盈盈一笑,“小主竟不记得了么?昨夜小主和皇上一起赏月,不知不觉间就在皇上身边睡着了,皇上就把小主抱进暖阁来了。” “然后呢?!”我不禁激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昨晚皇帝是否留在了钟粹宫,这关系到我日后的生活能否风平浪静。 纯风脸色微微泛红,扶我坐到妆镜台前,取出木梳替我梳妆,纯风道,“小主,皇上说小主第一日入宫,难免害怕,就留下了。” 我心下沉沉地一坠,似乎有一块巨石捆绑着我沉入冰凉的水中,纯风抬眼见铜镜中的我神情黯然,忽然掩着嘴轻声笑出来,“小主糊涂!皇上是留下了,可是皇上说,怕日后宫中众人难为小主,就歇在暖阁外间了!” 我默默不作声,望向外间,只有一张简陋的卧榻。因我第一日入宫,还未来及仔细布置,那张卧榻上也只是铺着薄薄的一层裁绒褥子。 我难以置信,指向那张卧榻,问道,“纯风,皇上当真就睡在那儿?” 纯风仔细为我梳着发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对着铜镜中的我点点头,“奴婢也劝过万岁爷,让万岁爷回乾清宫休息,可是万岁爷不听。皇上又怕日后别人诟病小主,就休息在那卧榻上了。” 我静默着端坐在妆镜台前,只听到木梳的栉齿在发上稀疏地响,周遭了无声息。 心被紧紧牵动了一瞬,原来这漫漫长夜,只有他愿意陪我挨着。忆起那日寒雨淅沥的北苑中,他飞身下马,对我说:“我说过的,都算数。” 我垂首淡淡含着笑,望着手里那张曾写下的“莫失莫忘,君默”的字笺,终于还是一言不发。 只等纯风替我梳好了发髻,再缀上一支攒珠的石榴红步摇,我便端然起身,走出钟粹宫的凝花阁。 院中已前前后后摆了好几个木箱,用金锁锁着,路海和杜一见我出来,便上来请安:“奴才见过小主。” 我示意他们起身,“这些箱子,装的什么?”路海笑望向纯风,纯风会意,便从荷包里取了钥匙,步下阶去亲自开了箱子,敞开箱子给我看,箱中一样一件都是家中旧物。 我走下阶去,拾起箱中物件,家中熟悉的檀香气息便dàng漾而来,除此之外,更浓的,是一份熟悉与依托。 纯风道:“小主,这些都是皇上命家里人送来的,样样都是格格从前最喜欢的东西。” 我将手中的纨扇重放回到箱中,问道:“家中谁来的?为何不留他们多坐些时候?” 纯风默默不出声,路海便接下话柄道:“小主,您还要去奉先殿,还是快些吧,别误了时辰。”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将来的生活,大抵如此。 我与纯风两人一路上缄默着,直到见到几个身穿湖绿色绒坎肩儿的宫女后,我才开口问道:“纯风,你当真忍心让你的妹妹入宫服侍我吗?若是入宫,她们的青春芳华,终归要付之东流了。” 纯风浅笑,“格格说什么话,奴婢一家能到今日,都因为当年夫人施以援手,为我父亲看病,两位妹妹也想为父母亲挣些银钱,入宫是最好的出路了。 只是人尽皆知,像我们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儿入宫做宫女,必然会被别人欺负,只是如今格格也进宫了,我明白,格格不会亏待我妹妹的。” 当年额娘为善行医,不知搭救了多少人家,我家中的纯风还有印夕都是额娘救过的穷苦人家的孩子,额娘一生勤谨持家,为阿玛和我cāo劳,如今上了年纪,却只能与我相隔咫尺天涯! 在我很小的时候,欣儿的阿玛纳兰明珠病重,纳兰家遍访京城名医都不见效,最后还是求到了我额娘,额娘不方便独自为纳兰大人看病,便让阿玛陪同。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阿玛与纳兰明珠结为海内知己。我也是从那时候起,时常去纳兰家玩耍,认识了欣儿和涟笙。 “格格想什么呢?”纯风见我久久不出声,便问道。我云淡风清地一笑,“没什么,都过去了。” 的确,都过去了……比翼连枝当日愿,我与涟笙,到最后也只能是有缘无分而已。 一路上,除却那几个行色匆匆的宫女,再不见其他的人,所有宫室大门紧闭,连平日里甬道上到处可见的内监也寥寥无几。我心下疑惑,难道今日有封宫的旨意? 行至奉先殿,我向内望去,却不见往日里摔跤的小孩儿,只见皇帝穿着一身金镶银嵌的云纹常服坐在台阶上,身后贴身立着李德全,见我来了,李德全慌忙在皇帝耳边耳语了两句。 我颔首走进奉先殿,见到皇帝便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帝朗声一笑,从台阶上坐起,扶我起来,“以后记得要自称臣妾,叫外人听见了不好。” “是。”我应道。 皇帝邀我一同坐在石阶上,他一人慵懒着仰望天空,望着空中的青蓝色渐渐褪去,艳丽如火的太阳缓缓从东边探出眸来,时而有微风吹过,将我鬓边碎发卷起,我们二人静坐不语。 日光渐渐蔓延上来,投shè在院中几盆月季花上,艳红之上再加几分阳光的温润,让人望而生悦。 皇帝忽然开口道,“昨夜休息的好么?” “回皇上,臣妾很好。”我语气中带有几分凉薄之意,其实,我并非刻意为之,只是他那一身高高在上的装束便让我望而生怯,我心中只有君默,而没有皇帝。 只是昨夜里,他为了伴我左右,又怕旁人诟病,便一人睡在暖阁外间的卧榻上,这些若不是纯风告诉我,我到如今,仍不会知道。 我转眸望向身旁的皇帝,他面庞清俊脱俗,眸中闪烁之光,恰如夜间最夺目的繁星光辉。 “皇上找臣妾来究竟所为何事?”我开口问道,他却陡然起身,径自道一句,“他来了。” 我随着他的步履起身,走到奉先殿宫门处,见远处急急走来两个男子。远远望去虽没认出是谁,但看身形轮廓,只觉得眼熟。直到两人走近,我才欣喜发现,其中一人是平亲王常宁,另一人,竟是我的弟弟常安! “长姐!”常安已含了泪向我奔来,我仍忍不住眼中几分热意,迎向常安,他跪倒在我面前,道,“本以为长姐入宫后,再无可能相见……!” 我伸手扶起常安,只哽咽着道:“我很好,不必担心,只是阿玛和额娘……” 常安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长姐放心,我和哥哥会照顾好阿玛额娘的,额娘虽伤心,却也为长姐高兴。” 我明白,常安只是为了开解我,额娘怎会因为入宫而高兴? 常宁轻拍我肩,道:“小主伤心什么?见到弟弟应该高兴才对。” 我此时才留意平亲王常宁,便向他见礼,他便忙着还礼。我们三人回到奉先殿,常安从容大方地见了皇帝,更是博得玄烨一阵青睐。 我此时才问起:“皇上,臣妾弟弟为何会忽然入宫?”我想起钟粹宫中送来的那些箱子,必定就是常安送来的了。 皇帝笑道:“这还要问常宁了!” 常宁也不禁一阵轻笑,朝向我道:“选秀那日,我护送欣儿回府,行至半路,欣儿说想去完颜府去看看,她怕完颜明若大人和夫人太过伤心。谁想我们二人刚叩开完颜府门,常安他二话不说,见我面生,上来就和我过了两招儿,我都打他不过。我看他身手不凡,又想着皇兄需要这样的人才,今日就领他入宫了。” 我忙问常安:“究竟是怎么回事?”平亲王常宁忙着笑道:“小主不必着急,他没有伤到我。” 常安面上也流过一阵愧疚,道:“长姐,那日太监来府里传旨,说长姐被选中了,而且已经留在宫中了,连回家都不让!我一时气不过,以为平亲王也是来传旨的太监,就想赶他走!” 他说此话时我不禁望向皇帝,就是他禁锢我身,也是他将自己伪装成令人感动甚至心动的君默。 “好了,今日请你们姐弟来,是有要事的,霏儿,一会有客人来,你只需要奉茶,其余的,jiāo给我们。”皇帝略勾起一侧的嘴角,信心已是溢于言表。 我大概知道他所说的要事是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只是隐隐觉得,他今日要做的事和各个宫殿大门紧闭有着直接的关系。 “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效力!”常安与平亲王一并跪下。 窗外艳丽如火的朝阳高挂于空中,暖意盈盈的晨光照进窗来,落在正襟危坐的玄烨面上,我从他身旁望去,只觉得澄澈温润的光下,他是那么清俊迷人。 我敛回久久注视于他的目光,只是望向殿中跪拜的常安与平亲王,轻叹一声,终于提裙跪倒。 “臣妾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效力。” ☆、制敌 康熙九年九月初三,鳌拜得皇帝传召,入宫面圣。其入宫后,紫禁城封宫,后宫众后妃皆闭门不出,不得皇帝口谕不得踏出宫门一步。三千八旗铁骑守于午门及神武门处,随时留意宫中异动。 皇帝及太皇太后崇信的完颜氏后人于奉先殿直面劲敌。 太皇太后之所以崇信完颜氏,是因为完颜一族曾建立大金政权,那是满族人建立的第一个政权。所以,如今大清皇族爱新觉罗氏对完颜氏多有敬意,也颇有崇信之意。 当今太皇太后曾说:“得完颜氏之心,便可稳大清之局。” 所以,自从皇帝第一次见到完颜氏时,得知完颜氏并不愿入宫,他便早已谋划好,以君默的身份骗完颜氏入宫为妃。 ============ 已是日上三竿,常安与平日练摔跤的小孩子围坐在奉先殿院中jiāo谈正欢,常宁在小厨房里守着一壶开水,独自品茶。 皇帝仍旧坐在正殿门口的石阶上,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望着常安与那些小孩子,嘴角凝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我一人立在大殿之中,透过香炉中溢出的几缕青烟,望着殿内有些昏黄的光线,徐徐走出殿去,行至皇帝身边,我缓缓开口,“皇上,若是直面朝廷劲敌,为何要留臣妾在身边?” 他此时颇有冷厉神色的眼光倾时扫过我面颊,嘴唇微动一动,却最终yù言又止。 我步步走下阶去,背对皇帝,只望着远处围坐一团的常安与小孩子,“还记得你我在奉先殿的第一次见面,你失望扫兴之时,曾不自觉地说过,完颜氏可定论日后大清的……” 不等我此话讲完,皇帝便已飞快起身,追至我身后,我从颈间可感到他此时喘息的气息,“朕留你在身边……”他停顿片刻,我微一回眸,“什么?” 他直直凝视于我眼眸,“朕安心。” 紫禁城中看不出任何异常,虽看不到一人,只是在这宫禁之中,本就该是这般萧瑟肃杀的景象。 忽一阵风吹过,扬起奉先殿地上一层一层的尘沙,席卷着院中的月季折弯了腰,黄沙直漫长空,仿佛就要触碰到至高无上的太阳,却终究在最后一刻幻化为尘,消逝在苍穹之中。 李德全附到皇帝耳边,那声音不大,而我却能听得一轻二楚,“鳌拜大人来了。”皇帝略一抬手,那些小孩儿便和常安一起躲到了隐蔽处,常宁闲散地从小厨房里走出来,向我招手。 皇帝点头示意我过去,我便疾步走向常宁,常宁用力扼住我手腕,将我拉入小厨房,随后用背撞上小厨房的门。 “小主,此役甚险,胜负皆在一念之间!” 小厨房的东窗上照进一缕光,投shè在我与常宁面前,他一语话毕后,房中便只有那茶壶中开水的沸腾声。 常宁领我走向小厨房后门,后门处可看见奉先殿正殿中的情景。 皇帝早已面带笑意的坐在正座之上,其右侧背对我们端坐着一位身穿蓝黑色蟒袍的大臣,他身后的发辫间清晰可见一丝一缕的白发。 我望向他所坐的梨花云纹扶手椅,其后侧的椅腿已被锯断,一位小太监在他斜后侧扶着椅子。 “鳌中堂,不知在这奉先殿中悬挂着的大清祖先画像,中堂认得几位?”皇帝目视前方,眼神淡然却并非空洞,窗缝间洒下几点光晕,落在皇帝面上,衬得他更显唯我独尊的气势。 “皇上此言差矣,老臣是三代朝臣,殿中画像,就算有皇上认不出的,也不会有老臣认不出的。” 那声音苍劲入骨,带有几分挑衅之意,他是讽刺当今皇帝年轻。 他是三朝重臣,更是本朝辅政大臣,他自然以为,当今皇帝不敢轻动他一分一毫。更何况殿中空落,除去两位宦官留在皇帝身边,皇帝再无其他帮手,无人是他的对手。 可惜他只看到眼前的一切。 常宁立在我身旁忽然轻笑一声,他走到沸腾的水壶前,用长筷从壶中取出一只茶盅,放在茶盘上用布擦净上面的水。我了然会意,徐徐走近常宁,望着他用沸腾的水在杯中沏好了茶,在另一只茶杯中用案上放置的温水沏好了茶。 如此一来,茶盘上一左一右,右侧是一杯极烫的沸水,左侧则是一杯恰到好处的温水。 常宁将茶盘jiāo付我手,“你我同在殿前发誓,必当竭尽全力效忠皇上,你明白怎么做。” 我稳稳握住手中茶盘,冉冉升起的沸水水汽模糊了我眼前的景象。 君默,原来你几番救我、帮我,只为这一刻。原来,你的好,你的情,只为了让我帮你除去政敌,你信我,也只是因为我是你崇信的完颜氏的后人而已…… 君默,我只为还你当日恩情,从此以后,我对你,再不亏欠。 “我必不负。”这几字宛如冷厉的刀锋,冷得决绝,毫无情面。 我端着茶盘,佯装成宫中宫女,步步走向大殿。我等在门口,只等常宁示意我进去。 “鳌中堂多年来驰骋沙场,朕在此,代列祖列宗谢过鳌中堂对我大清的赤诚忠心。” 殿中幽幽传出声来,我侯立在门口,余光之下可看到殿中两人的一举一动。 “老臣谢皇上,不知皇上口中的列祖列宗可是他们?”鳌拜倚在椅中,竟抬手用手指向那些先祖的画像。 我急望向皇帝,他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怒意,只是很快极力平息下去,他轻笑出声,“中堂何出此言,朕口中的列祖列宗,自然是大清的先祖。” 奉先殿中所有的先祖画卷,就连当今太皇太后见到,也要跪下叩首,更何况鳌拜终究只是区区一介臣子,他竟敢懒散地倚靠在椅中,用手指向画像,那是极大的不敬。 面对鳌拜如此无礼之举,皇帝却仍能够安之若素,只为不打草惊蛇。少年天子,帝王心机,他终究是配得上他一身的无上尊荣的。 常宁站在厨房后门处,向我点头示意,我只是极轻地点头,便端着茶盘走进了大殿。 我望向那站在鳌拜身后的太监,却发现,竟是常安换了一身装束,装作太监的样子,站在鳌拜身后。 鳌拜是练武之人,若是椅子不能扶稳,让他察觉到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常,他必然会有所警觉。只是常安,他也是练武之人,他在京城中少有敌手,他的脚步手法之稳,我是最了解的。 我不禁缓缓抬首,一丝笑意挂于嘴角,有常安在,我们自然多了必胜的把握。 我将茶盘呈向皇帝,“皇上,请用茶。”皇帝决绝的目光掠过茶盘上一左一右两只茶盅,我不必多言,也不必向他会意,想必常宁早已与他商榷妥当。 皇帝果真坦然地取下左侧盛有温水的茶杯,旁人绝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犹豫与破绽。 我躬着身子向后退两步,继而转向坐在旁侧的鳌拜,呈上茶盘,“大人,请用茶。” 我躬身侯立在鳌拜面前,将茶盘举过头顶。殿中唯有皇帝手中茶盅与盖子相碰的声音,鳌拜却迟迟不语,也不肯接下茶盘上的茶盅。 茶盅乃是和沸水一同煮过的,时间慢慢流过,只可能使茶杯的温度渐渐流失。我仍恭恭敬敬举着手中的茶盘,殿中忽然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沉默中。 “怎么?鳌中堂信不过朕赐的茶?让朕替中堂大人尝尝?”话毕,皇帝起身就要走来接下我手中茶盘上的茶盅。 鳌拜再敢暗中讥讽皇帝,也不敢如此明面上不敬,毕竟他如此老jiān巨猾,绝不会轻易落人口舌。让皇帝替他品茶,那他就是明摆着怀疑皇帝御赐的茶中有dú。 “老臣,不敢!”不等皇帝走来接下我手中的茶,鳌拜便已脱口叫道。我缓缓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望向站在鳌拜身后的常安,他的眼角眉梢早已写满坚决。 我将茶盘缓缓靠近鳌拜,他却再不敢犹豫,抄手从茶盘上接下茶盅。我微笑着收起茶盘,说道,“大人,请慢用。”而后缓缓走向皇帝。 就当我背对鳌拜缓缓走向皇帝之时,便已听到他一声大喊:“这茶……!!”我微微扬起一侧嘴角,与正座的皇帝相视一笑。 我即刻转身,见常安狠狠将残缺的椅子向后拉去,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了鳌拜的胸前,他随之发出一声惨叫,茶盅也随之摔碎在地上,发出刺耳之声。 倏忽间,内殿中等候的那些小孩儿早冲了出来,趁鳌拜摔倒失去重心之际,全部压在鳌拜身上,让其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明白,皇帝在奉先殿训练的这些小孩儿究竟是何目的。此情此景,皇帝也曾让我亲身试过,我腕上的烫伤便是证据,原来皇帝处心积虑这么久,一直在利用我。 鳌拜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武将,怒吼间竟挣脱了那些小孩儿的束缚,我见状一惊,不禁低低地发出一声惊叫。皇帝却稳稳握住我的手腕,“别慌。”我徐徐低下头去望着他,他的声音,竟真的让我感到一丝心安。 “常安,该你了!”皇帝忽然一声大吼。 常安闻声,拱手示意,刹那间已跃起,稳稳出拳打中鳌拜的胸膛,而后,常安脚下一阵旋风,已将鳌拜打倒在地。常安得意间,正要收手作罢,却忽然被鳌拜抓住肩头,背上狠狠受了一掌。 我扔下茶盘,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去救下常安,他是我的家弟啊,我怎能忍心! 皇帝却再一次拉住我,“你不能过去!”我眼中的泪亦如蒸腾而上的水汽一般溢出眼眶,滴滴落在地上。 皇帝只是再次拍了拍手,那些孩子再一次蜂拥而上,紧紧簇拥住了鳌拜,让他动弹不得,再无法出招。常安受了鳌拜一掌,早已是怒气满膛,此时他再次高高跃起,狠狠向鳌拜踹去,鳌拜仰头而啸,一抹鲜红喷涌而出。 那抹鲜红正如方才被狂风卷起的沙尘,纵使他再不可一世,终究也不可能触碰到至高无上的太阳。属于沙尘的结局,只能是消逝在长空之中,幻化为烟,从此再无他存在过的痕迹。 皇帝终于端然起身,走向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鳌拜,凌驾于他的头上,声音大有得胜者的冷厉与决绝,“鳌拜,若不除你,难以平朕心头之愤!你几次三番凌驾于朕的头上,在朝上cāo握权柄,结党营私!大有谋逆之心。如今你更是对我大清列祖列宗不敬!朕若不除你,便枉做大清天子,枉对天下一方百姓!” 我遥遥站在远端,望着皇帝的手下败将再无反抗之力。如此老臣,皇帝从未否认过他曾经的忠心,只是如今皇帝年纪尚轻,鳌拜便敢不把天子放在眼中,在朝上结党营私,cāo握权柄,甚至干预朝政。 他终究还是自己毁了自己本该安逸的晚年,只因为他对权力与私yù的永不满足。 “这便是紫禁城的江湖啊……阿玛也曾提起过,鳌拜若不除,必是大清后患……事到如今,阿玛的心愿已了结,君默的情,也已还清。” 我绕到旁侧,缓缓步出大殿,错身出殿之时,平亲王常宁已领了一队八旗铁骑入殿,“皇兄!如此罪臣,皇兄何苦还费何口舌!” 我仰头迈出殿去,只见院中繁花织锦,在阳光下艳丽如旧,我身上的宫装微微飘起,我抚了抚身上的旗装,立在院中背对殿中厮杀种种。 沙尘早已在风中消逝得了无痕迹,再不复从前。 ☆、风波乍起 自奉先殿出来,已是红日高升,殿外略有几缕微风,却带不走我额上的丝丝汗意。 纯风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常安却不知去向。 刚行至临溪亭旁的清凉浓荫之下,我缓缓放慢了步子,纯风便上前来扶了我的手。 我翻过腕去抚了抚纯风的掌心,几分冰凉之意传至我的指尖,我微一笑,“纯风,你后怕么?”她点点头,仍旧不说话。 绿荫之下蝉声鸣鸣,几分清凉之意已让我觉得心生愉悦,方才再惊再险也都已过去了,又有何后怕。我安抚纯风道:“你不必后怕,有皇上在,咱们有何可怕的?” 刚才皇帝也在奉先殿中,想必鳌拜入宫以后,整个奉先殿,乃至紫禁城,早已被八旗铁骑围得水泄不通了,鳌拜就算chā翅也难逃。 我淡然一笑,心中思量,“只要皇帝在,我就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有人在周围保护。难道,他与我,只是一块挡箭牌么?” 我本想登上临溪亭去休憩片刻,却忽然听身后一阵嘈杂,我回身去看,竟是我阿玛政敌遏必隆之女温僖贵妃携着众多宫女内监,款款走来。 长街之上,我驻了足,怔怔凝视于她,我已是进退不得,只能立在原地静静恭候贵妃驾临。 温僖贵妃是目前康熙朝唯一一位身居贵妃之位的后妃,其父是钮祜禄氏遏必隆,是当朝一品大员,当初遏必隆为了向鳌拜示好,便让温僖贵妃认鳌拜为义父。 此事曾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如今鳌拜已被皇帝铲除,即将被打入刑部天牢,不知此时温僖贵妃该作何感受? 温僖贵妃身着云纹底饰红色百鸟图的贵妃朝服,旗头上流光溢彩的珠花发簪在红日之下映得熠熠生辉。 我与纯风退了一步,贴在宫墙下颔首立着,直到温僖贵妃走来,我便福一福身,道:“嫔妾,给温僖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我已在一旁行礼半晌,温僖贵妃不令我起身,亦不肯离去,她冰冷的目光在我面上审视着,疑虑中又带几分厌恶。时光平淡而静谧地流逝着,蝉鸣声早已充耳不闻。 “嫔妾?你是什么人?”温僖贵妃冷冰冰地问道。 “嫔妾是……” 我思虑着如何回答温僖贵妃的问话,“此时我尚无位分,也无封号,所谓无名无分大抵如此,又该怎么回答她?” 不等我思虑周祥,她却已经恍然大悟地脱口冷笑一声,“完颜明若的女儿吧,本宫听说,皇上特许你在秀女规定入宫的日子前入宫。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她语气虽仍旧波澜不惊,只是话中的森冷之意早已昭然若揭了。我仍未起身,答道:“嫔妾是。” 她稍向前走了两步,挥了挥手中的巾绢,一股浓厚的玉兰花香气便扑面而来,“抬起头来吧,本宫瞧瞧。” 纯风扶了我的臂膀,我站起身来,缓缓抬起头去,却仍不正视于她。我只感觉她森冷的目光渐渐变得炙热,而后演变为震怒与惊吓,“你!本宫在太皇太后宫里见过你!你是那个女官?” 我不说话,只是淡淡点一点头,当时我去慈宁宫看望子静,却被太皇太后叫到慈宁宫暖阁里去,正好遇到温僖贵妃来请安。 当时是君默托付裕亲王帮我脱了身,当时虽然脱身,今日总归还是要面对她。 “本宫当时就听说,皇上被一个女官吸引,日日去御花园陪其赏月,竟没想到就是你,本宫只恨当时没能识破!”温僖贵妃恨恨说道,身子渐渐不稳。 她身后一个宫女已经上前来扶住了她,安慰道,“娘娘,何苦与这样无名无分的人计较,她的处境还不如宫里的宫女呢。” “慧珠,你说得对……”温僖贵妃听闻宫女的话,已经渐渐挂起了笑意,来回在我面前踱着,目光审视,“本宫还以为,能让皇上动心的女子该有多么国色天香的容貌呢!却未想到是如此姿色平平,出身令人蒙羞的人。” “贵妃!”我脱口喊道,却被纯风一把拉住。 她对我的侮辱我亦可以忍受,只是她对我完颜家族的诋毁我却不能忍受。 “出身令人蒙羞?我完颜家世代忠良,从无藏污纳垢之事,如此出身,竟是令人蒙羞的么?”我的语气丝毫没有火气,似乎只是一句疑问,静静地等待温僖贵妃的回答而已。 “你……!”她恨恨着道,却没能接下我的话。 彼时,从长街另一端缓缓而来一列仪仗,巍巍明皇,珠光宝气。我与温僖贵妃同时向远处望去,见皇后从御花园中步出。 皇后依旧凤冠霞帔,顶上凤冠镶嵌珍珠宝石无数,身上着明黄色龙凤戏珠朝服。她见众人围站在长街上,便走过来看个究竟。 皇后病体孱弱,宫中人人尽知,我在北三所时还曾经去坤宁宫为皇后送过汤yào。那时结识了坤宁宫的宫女佩月。 我已福了身,口中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皇后不语,只是径直走到温僖贵妃面前,目光jiāo汇之时,温僖贵妃才浅浅地福了福身,片刻后复又站起身来。 皇后向我挥手,“完颜霏,你起来吧。”我心中疑虑,缓缓起身。 “皇后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就算我去坤宁宫送过yào,她堂堂皇后又怎么会留心记得呢?” 皇后轻咳两声,佩月便为皇后系好了披肩,如此酷暑之日,皇后竟还要披上披肩防寒。 “皇后娘娘,既然病未痊愈,何苦出来呢?不如妹妹送皇后回去?”温僖贵妃娇媚一笑,话中暗藏讥讽,实指皇后平白无故过来添乱。 “不劳妹妹大费周章,本宫自己回去便可。今日过来,只想告诉妹妹,这后宫新进多少人,都是皇上说了算,你我何苦为难于她们?”皇后淡淡说道,目不斜视,只是注视于温僖贵妃的面庞。 温僖贵妃蹙了蹙眉,眼神流转,“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定当谨记。”她嘴角含着别有用意的笑意,字字讥讽,“娘娘是何为人臣妾能不知么?步步相让,来日若是被新人踩在脚下,可不怪妹妹今日没有提醒。” 皇后淡笑,转过身去步步离开,“温僖贵妃,本宫劝你好自为之。”佩月正怔怔着望着我,意识到皇后已起驾,yù要追上皇后去,却听皇后吩咐:“佩月,替本宫向老祖宗请安,本宫身子欠安,便不亲自去了。” 佩月打了千儿,又向回走着。 温僖贵妃愤然望向皇后渐行渐远的背影,眼角的怒意已再不可掩藏,她继而望向我道:“完颜霏,你以为皇后能救得了你?只要是本宫愿意,皇后终究不能奈我如何。” 温僖贵妃已步步向我逼来,我鼻前萦绕着的香气中带着几分狠意,“你看这是谁?” 我望去,竟是启青含着笑站在温僖贵妃身边,当日我果然猜得没错,启青正是温僖贵妃的人。 启青假意向我行礼,“不知小主可还记得奴婢?” 我冷冷望着她,目光冷厉如刀锋,“你想做什么!” 她起身后嘴角凝着更浓的笑意,“当时在北三所,奴婢可是知道的,小主与纳兰欣儿时常提起一个男子,他还给小主写过信呢,那封信就是经过奴婢的手,jiāo到纳兰欣儿的手上的。奴婢想知道,若是万岁爷知道,他一心一意护着的女子,和别的人又瓜葛,会怎么样呢?” 当初我阿玛病重,涟笙给我和欣儿写过信,我却不知道那封信是启青经手的。她若是看过信的内容,大概就知道涟笙与我关系之密切了……幸好信在我手上,她就算要诬陷我,也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日后…… 纯风将我的手腕越握越紧,我的手心里也不由得浸满了凉凉汗意。 我望着启青,轻轻一笑,“姑姑当真是对我分外关注,若是皇上知道您为了迎接我而特意去北三所作教引姑姑,皇上又该作何感受呢?” 良久,我们二人皆不语,只是互相注视着。 “诶呦!小主您怎么在这儿呢,不言语一声就走了?让奴才好找啊!”李德全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急急望去,见他神色慌乱地追了过来,近前来他才发现温僖贵妃也在,便匆忙行了礼。 温僖贵妃立时改了神色,笑盈盈着问李德全道:“李公公好辛苦,可是来传本宫去见驾的?” 李德全也只能笑着奉承温僖贵妃,口上却只能实话实说,“天气燥热,娘娘不如回宫休息,是太皇太后要请完颜小主过去。”李德全向温僖贵妃说完,便转向我道:“小主,快些吧,常安早就候在慈宁宫了,听说老祖宗要赏呢!” 我仍未作任何回答,温僖贵妃却已按捺不住,“没名没分的末流宫嫔,你也敢带到太皇太后面前去,不怕冲撞了么!” 李德全躬身,“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奴才已经说了,是太皇太后请小主去的。”随后李德全向我挥手示意,“小主,跟奴才走吧。” 蝉鸣声吵得人心神不安,我随了李德全离开了温僖贵妃,皇后身边的佩月也跟来,她还要替皇后去回话。 我敛一敛心神,既然与温僖贵妃注定了不可能安然相处,是风是浪,也唯有面对罢了。 到了慈宁宫时,子静竟在宫门口相迎,见我前来,她暖暖笑着向我行礼,“奴婢见过小主!”我匆忙扶起她,“姐姐不要见外。” 我见子静已能下得床来,看来伤势已无大恙,心中不由得欣慰。 子静道:“小主,我的伤已经全好了,期间裕亲王几次派人来看过,还送了我些上好的金创膏yào。不过王爷,倒是向我问起过,完颜格格的近况,可真的有被选秀留下?” 我忆起裕亲王福全,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当时他问起我姐姐的伤情,我还颇为感动。 “yīn差阳错的罢了,若我阿玛当时不对我说当今圣上已不年轻了这样的话,我又怎么会丝毫不疑心君默是皇帝?”我越说越激动,渐渐控制不住情绪,最后只能中止自己的回忆,说道,“多思无益,姐姐不要提起了吧。” 子静黯然点头,“或许完颜大人只是希望格格能斩断了入宫的念想呢?所以骗格格说皇帝不年轻了……” 我轻叹,“当时已是当时,姐姐不要提了。” 我随着李德全及子静进了慈宁宫,见太皇太后端坐在暖阁卧榻之上,常安坐在她身前的玉凳上,常安见我进来,便匆忙起身,拱手道,“见过长姐。” 我点点头,便朝向太皇太后,提裙,跪拜,“嫔妾参见太皇太后,恭请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福寿安康。” 太皇太后笑道:“好好好,霏儿快起来,坐过来哀家看看。” 我缓缓起身,整好了旗装,坐到她身侧,她目光温蔼,轻轻摒一摒我耳边的发,“此次玄烨能化险为夷,成功除去我大清后患,还要感谢你们完颜家的姐弟二人啊。” 我闻言慌忙起身,行礼道,“太皇太后褒奖了,嫔妾不敢居功。” 太皇太后仍旧温蔼而笑,“常安,你看你姐姐这般拘谨,快扶她起来。”常安本是随着我一齐行礼的,听了太皇太后的话,便来扶起了我。 太皇太后鬓间丛生银发,却精神大好,口齿伶俐。她道:“霏儿啊,你不用拘谨着了,玄烨对你们的评价也极好,他已下旨让常安作他贴身的侍卫了,你弟弟的确是少有的人才。” 我心中大有不愿,家中只我一人牵扯入宫中烦忧已是不测,如今又平添了常安。只是我再有不愿,也只能谢恩:“嫔妾谢过皇上,谢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拉我到身侧,道,“玄烨疼你疼得紧,今日哀家看来,他果然没看错人。” 玄烨,多么陌生的名字,我与他又有几分牵挂呢? “玄烨准了你们姐弟二人回家去探望,到了秀女入宫之日再进宫便可。皇上也有旨意,赏你弟弟红缨金镶玉宝剑一把,白银百两。你的赏赐,日后入宫绝不会少的。”太皇太后仍笑道。 除去了鳌拜,我就可以回家了么?我的用处已经竭尽而枯了吧。 “谢皇上、太皇太后恩典。”我轻声说道。 出了慈宁,佩月仍侯在门外,见了我便迎上来,道:“小主,今日晋封之喜,奴婢还没来得及恭贺!” 我揽起佩月,笑道,“佩月你不必客气,不是说好了,你我可以是朋友的吗?” 佩月点头,盈盈笑着,道:“小主,奴婢去给太皇太后回话。”她见旁人不注意,握起我的手,压低了声音忽然道,“小主日后一定要小心!佩月能帮忙的,一定决不推辞。” 我点头,目送了佩月入殿。 常安赶上来与我道:“长姐,我见皇上对你情意深重,长姐为何还要自苦呢?” 情意深重……是啊,他怕我害怕,就在漫漫长夜陪着。怕我日后被诟病,就独自睡在外间的卧榻之上。他知道我念家,就命人送来了家中的旧物。他说,留我在身边,他安心……面对鳌拜,万险之时,他不让我过去…… 玄烨,难道还只是个陌生的名字么?难道他还只是我的挡箭牌么……? “好了,常安,终于能回家去了,咱们快些走吧。”我最终只是如此向常安说道。 ☆、不见合欢花 京城中人潮涌动,晌午时分便已是人声鼎沸,我同纯风与常安在轿中落了座。马车走走停停,窗外不时传来街上的jiāo谈之声,仿佛一切久违了的繁荣景象又在一朝一夕间回到我身边。 我侧头望望常安,忽发觉他的眉眼处与我亦有几分相似,他比常平生得更俊朗些,多几分习武之人该有的英武之气。 他从小习武,从前我只以为他是阿玛身边的小护卫而已,如今他蒙太皇太后恩典,即将入宫,成为皇帝御前贴身侍卫,只怕将来阿玛身边又要少一个知心知意的人了。 “长姐,不必为我担心,不过是御前侍卫,我仍可以回家照顾阿玛额娘,何况家中还有大哥,不是吗?”常安仿佛可以看透我的心思,开导于我。 我点头微笑,“的确如此,除了皇帝,任何男人都不能在紫禁城中过夜,安弟你仍可以每日回家照顾父母亲。” 常安含着笑点头。 到完颜府时,红日高挂,在马车上颠簸一路,我额上早已生出津津汗意,急着想进府去纳纳凉。 纯风扶了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去,父母亲不知我今日回家,府门口冷冷清清,无一人相迎。 常安扶了我的臂膀,笑道,“长姐别怕冷清,不是还有我陪着呢么?” “就数你会说话,难怪阿玛那么疼你!”我用指尖轻轻抵了抵常安的额头,他脆声一笑,便继而扶我走进府去。 未到门口,常安忽然驻了足,望着侧旁的角门怔怔出神,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印夕和一个富贵打扮的人躲在角门处鬼鬼祟祟说着什么。 “印夕?那个人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常安好奇着自言自语。 “这个印夕倒好,我早就觉得他不老实了!今天又躲出来偷懒……” 纯风也看见了远处的印夕,口中愤愤不平地骂道,“亏得格格还给他银子,让他回家看望母亲,现在他回来了,还偷懒,不好好报恩!看奴婢把他带过来,给格格请罪!” 我忙着拦下纯风,“别急,你们怎么知道他在偷懒?要是有要事呢?你们看,和印夕说话的那人,像是谁?” 纯风回到我身边,笑道,“格格说笑了,常安少爷都不认得,奴婢怎么会认识?” “那人衣摆上烫着滚金边儿,肩上绣着亲王才有的行龙纹饰,这个人,怕是和宫里有关……”我一个人静静想着,只见印夕身旁那个人忽然注意到远处的我们,慌忙去示意印夕。 印夕缓缓回过头来,见是我们,猛地一惊,吓得脚下都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准是做亏心事呢,”常安狠狠着道,“看我不教训他!” 达官贵人打扮的那人匆匆又与印夕说了两句,便急忙掩着面目跑开了,印夕才踉踉跄跄地向我跑来。 “长姐,要不要我把那个人追回来问个究竟?”常安问道。 我望向常安,会心一笑,抚一抚他额上几缕青丝,摇头道,“安弟,你追回他,也问不出究竟的,你的心意,长姐领了。” 常安仍不甘心,虽然不去追那逃跑的人,却上前一把将印夕按倒在地,喝道,“你老实说,那个人,是谁!” 印夕惶恐地抬眼望了望我,颤颤巍巍开口道,“回安少爷……他……他是,奴才的亲戚……” “哦,亲戚,”常安一把拎起印夕,“好一个亲戚啊!我倒没看出你还有这等富贵亲戚,既然是亲戚,为何不领到府里见面?” 印夕被常安一拎,双脚都离了地,他惊恐地望向我求助,“格格,奴才,没说瞎话啊,奴才的亲戚怎么敢随意带到府里……” 印夕的求饶声越来越大,周围也渐渐有人围过来看热闹,见是在完颜府门口,更是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行了常安,你无凭无据,难为他做什么?”我拉下常安,常安一松手,印夕便摔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府外围观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甚至还有激将常安发火的人。 家里的陈嬷嬷也走了出来,看是怎么回事。她见是我与常安,忙着迎出来,“格格和少爷回来了!这两天大人还念叨呢,快进来吧!” 陈嬷嬷向常安使了个眼色,常安才按下火气,愤愤地瞪了印夕一眼,便没再去找印夕麻烦,顺从地跟着我们回了家。 “二少爷,您这脾气可得改改,看看常平少爷多好,陪着夫人多贴心,夫人也不天天想着格格难过了……”陈嬷嬷趁我们都进了门,赶忙将府门关上,谢绝了外面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陈嬷嬷您就别说我哥了!我可没法像他似的,钻研那些yào材,能钻研一整天!”常安仍旧闷闷不乐的,好像方才没能出的了气一样,气哼哼地站在一边。 “是长姐和常安回来了?”廊中走来一个清俊少年,眉宇间比常安多几分沉稳,多几分清秀,他走来向我拱手行礼,“见过长姐。” 我微笑向他示意,他转身面向常安,笑道,“背后又说我坏话呢吧?我都听见了!” 常安忍俊不禁,不禁笑出了声,常平又转向陈嬷嬷道,“嬷嬷,我只是尽心尽力陪陪额娘罢了,要说额娘想起长姐,难免还是难过……” 我们几人站在院中,常平唯独没有机会和纯风说上几句话,自从我看过纯风与常平的信后,便知道他们二人的情意。 我假似无意地道:“纯风,你去后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吃的?安弟早就饿了呢!” 纯风应了,赶忙小跑着去了后厨房,常平口中yù言又止,目光紧紧注视着纯风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轻笑,拍拍常平宽阔的背,“你也去帮忙吧,我和常安去给阿玛额娘请安。” 陈嬷嬷领着我们二人一路到了后堂,阿玛来陪额娘,一同在后堂悦雅斋中。 我站在悦雅斋前的园中,仰望着园中几颗合欢树如迎空而生的素云,淡白色的绒花儿随着微风纷纷而落,落在廊上,落在水中,落在我肩头…… 从前,或许额娘也想过,阿玛此生只娶她一人,只钟情于她一人……只是,我望向身旁同样也含笑赏花的常安,黯然地收回了心绪。 我登上阶去,轻巧无声地走入暖阁,见阿玛坐在案前疾笔写着什么,额娘则在他身侧细心磨着墨。 额娘隐约感觉有人进来,头也未抬,只问道:“陈嬷嬷,外面怎么回事,看清楚了么?” 我轻笑一声,跪倒拜道:“见过阿玛额娘,女儿回来了!”阿玛陡然地手中一颤,毛笔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划过一道深深浅浅的墨痕。 额娘惊喜地放下手中的滚金墨块,上前扶我起来,“快快起来,不必拘礼。” 我起身后站到阿玛案前,见他所写一半的奏折被划上一道墨痕,心中愧疚,便道,“阿玛,都是女儿不好,打扰阿玛写折子了……” 阿玛和蔼地一笑,将毛笔架好在砚台之上,起身轻抚我的肩头,“女儿不必愧疚,是阿玛老了,心思总不能专注了。” 半晌,我们三人皆沉默无语,或许我忽然回到家中,又勾起父母亲心中的不忍,想到日后入宫,再不能随时见面…… 阿玛打破沉寂,说道:“女儿,我们也听欣儿说过了,她说你没能认出那个一直帮你的君默就是……当今圣上。”阿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又含着一丝懊悔。 “若是阿玛当初不骗我,不骗我说当今皇帝已不年轻,女儿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呢?每当我对他起了疑心,但只要一想起阿玛的话,我就不会再深思了。” 我语气带几丝怨愤又带有几分责怪之意,但看到阿玛大病初愈,神情倦怠,我立刻赔罪道,“女儿唐突,阿玛恕罪。” 阿玛心中仍有愧疚之意,“女儿,为父当初骗你,的确是为父的错。只是,我只是怕你会一厢情愿入宫而已,以他的容貌神采,难保女儿家不动心入宫啊…” 我默默含泪望向窗外的飞花漫天,秋色如妆,忆起当日我站在殿前,被他留下之时,心中曾是何等的憎恨、懊悔?就算他容貌俊若潘安又能如何? 只是时光沉静,他亦肯静静守护于我身旁。寒夜中,他肯护我于殿外,厮杀中,他肯护我于身前……我对他,终究还是生出了几分真心。 常安忽然跑进阁来,传话道:“阿玛,额娘,长姐,宫里的李公公来了。” 阿玛面上神情一愣,“李公公怎么会亲自来了?快请快请!”不等阿玛走出暖阁去相迎,就见李德全带着身边的小太监走了进来,见了我阿玛忙着相互行礼。 李德全见过我阿玛,忙走到我身前,从身后小太监手里取过一个食盒,笑道:“小主,这是皇上亲自吩咐送来的。” 我缓缓伸出手去,接过食盒,但见其上雕饰龙凤戏珠纹饰,可见是宫里专用的东西,我浅浅福身,“有劳公公,回宫后还要替我谢过皇上。” 常安站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开口就问,“我姐姐明日就入宫了啊,李公公为何还要特地跑一趟送点心?” 李德全朝常安笑了笑,“安少不知道,这都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点心,放到明天口感都不好了。皇上说小主出宫,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当然要送些点心了。” 常安默默点点头。 阿玛接下话来,“公公,我本想写一封谢恩的折子呈给皇上,谢皇上派人在病中探望...但是我不小心,那折子上划上了...” 几日前,阿玛病重,皇帝的确派人来探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过。想必刚才阿玛写到一半的折子,就是谢恩的折子了,只可惜被阿玛划上了墨痕。 “诶!大人说哪里话?”李德全笑着打断了阿玛,“如今皇上这么疼爱小主,自然也会关照您了,您不必写谢恩的折子了,皇上都说是应该的!” 阿玛受宠若惊,忙拱手行礼,“老臣不敢,不敢...” 李德全仍笑道,“大人别客气了!”他眼神流转,见我仍捧着食盒,便又说道,“这些点心可都是皇上亲自挑的,一样一式都是皇上最爱的,留给小主了!” 我淡淡微笑,“那就要麻烦公公转告皇上,我的一片谢意了。” 常安爽朗而笑,接下我手中食盒,放置案上,“那就谢过公公了,想必公公还要给别的小主送点心,我们也就不敢久留公公了。” 李德全明白常安话中之意,便恭恭敬敬拜别了我与阿玛,转身yù要退出暖阁,却在临走前附在我耳畔道,“小主,只有您一人,有这点心。” 李德全走后,我一人站在合欢花下,想起与玄烨初见时,在堆秀山上,我与他一同谈笑赏月于亭中,他为我细心地捡起地上的绒花儿,帮我收在荷包里。 园中寂静无声,唯有流水卷起微澜,带走一片片落花的声音。我垂首微笑,“玄烨,谢谢你……” ☆、空倚相思树 过了酉时,纯风的两位妹妹到了完颜府中,她们二人都会在次日与我一同入宫。 我在悦雅斋前的园中见了她们二位,两人皆是青春芳华的女孩,模样周正,唇红齿白。年长者是纯风的二妹,名唤纯一,年幼者是纯风家中的幼妹,闺名纯雨。 纯雨年龄尚小,今年只有十三岁,我心中不禁唏嘘,她小小年纪就要步入虎狼成群的后宫。我没有妹妹,见纯雨模样生得讨喜,心思又单纯,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亲近与疼爱。 我牵起纯雨的手,她细嫩的手掌仍毫无风霜的痕迹,我轻轻抚一抚她的指尖,问道,“雨儿,以后愿意跟着我么?” 她晶莹似水的眸中闪着欣喜的光,“愿意!能和姐姐们在一块我就愿意!”我淡淡点一点头,她的心思仍纯洁无比,我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定要保护好这个幼小的女孩儿。 纯一和纯风很像,稳重而踏实,虽是中人之姿,却因如雪的肌肤而显得别有几分动人的姿色。纯一熟识规矩,她向我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小主,日后一定竭尽全力服侍小主。” “好,起来吧。”我扶起她,笑望于她,道,“纯一,你要替你长姐分担些,毕竟你们的妹妹还小,我日后不愿她太过辛苦。” 纯一含着笑福身,“奴婢明白,谢过小主心系幼妹,奴婢一定会替姐姐分担重担的,小主放心。” 我微笑点头,便让她们二人去见纯风。倾时,悦雅斋前的园中又只剩我一人。 “合欢树下枝连理,怎知佳人尤梦中?”我望着在微风中纷纷扬扬飘落的合欢花,口中不经意脱口而道,我会心地微微一笑,心中暗暗想起,“玄烨,这还是你即兴而作的诗。” 常安已不知不觉走到我身后,他拾起地上的花儿,jiāo到我掌心,“长姐,阿玛让咱们去纳兰府看看欣儿姐姐,帮她收拾嫁妆。” 明日就是秀女们入宫的日子,欣儿也即将在后日嫁入平亲王府,我的确应该去看望她,否则将来只能在深宫中见面了。 纯风大概还在与常平jiāo谈,我不忍相扰,便准备同常安一起去到纳兰府。 “安少爷?”忽然有一稚嫩的童声唤道,常安也不由得一惊,忙回头去看,却是纯雨还未离开,笑意盈盈地站在我与常安身后,她捡起亭中的合欢花落花,道,“你也喜欢合欢吗?我看你有捡起来呢!这瓣也给你!” 纯雨稚嫩的脸上挂着清澈的笑容,阳光洒在她面上,亦有几分少女的动人之处,她伸出手去,将手中的合欢花jiāo到常安手里。 常安不认得她,讪讪地接下了合欢花,不禁问道:“你是谁?府里新来的侍女?” 纯雨脸上闪过一阵窘迫,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我便笑着接下了话,“安弟,她是纯风的妹妹,叫作纯雨,明日陪我一同的入宫的。” 在完颜府中,有大大小小的侍女三十余人,纯风是我贴身的侍女,所以比旁人地位更高些,也更受人敬重。自然,从此以后,纯雨也是我贴身的侍女,常安也会更敬重她。 常安听是纯风的妹妹,觉得自己唐突,便拱手行礼,“对不住,姑娘,我……” 常安未说完,纯雨又是满面澄澈的笑意,问道:“京城里都传说,完颜家的小少爷当上了皇上的贴身侍卫呢!就是你吗?大家说宫里人都叫你‘安少’?” 常安显然有些羞涩,他略笑笑,低着头道,“是我……” “你可真厉害!你能给我展示几招儿吗?”纯雨拉住常安的衣襟角,不让常安离开,我见状忍俊不禁地一笑,道,“雨儿,我还要和你‘安少’一起去纳兰府呢,你若愿意,就跟着吧?” 纯雨听闻允许她跟着,才渐渐松了手,欣喜道:“好啊好啊,我愿意和安少一起去!” 我端然起身,走在常安身侧,常安扶了我的臂膀,在我耳边悄声道:“长姐,怎么连你也取笑我?‘安少’这名字无非是宫里人为了恭维我而想出来的名号罢了……” 我轻声一笑,望向常安,“这样岂不很好?现在京城中的小女孩儿都知道你了!把你当做英雄呢。” 常安苦苦叫道,“长姐!”我见常安被我打趣得实在委屈,心里虽觉得好笑,嘴上也只得作罢。 到纳兰府时,天气竟渐渐转yīn,微风中席卷起一阵淡淡的水汽,红日被yīn云遮于身后,大有一副风雨yù来之势。 幸好马车上时时备有纸伞,不然回去时怕是要被雨淋湿了。 纳兰欣儿听闻我到了府上,急匆匆地从暖阁中迎出来,见到我喜不自禁,搭起我双手道,“妹妹!几日不见,一切可还好?我很担心你提前入宫会不会……” 我打断了欣儿,笑道,“姐姐多虑了,我很好。今日是来为姐姐收拾嫁妆的。” 欣儿听后,嘴角凝出一个笑容,白嫩的面庞殷出一丝嫣红,“好,谢谢妹妹的心意了。” 常安不方便去到欣儿的闺房,我便让他去给明珠大人请安,谁知纳兰明珠及夫人竟不在府中,我只能留他在前院等候。 欣儿领着我缓缓走进纳兰府,纳兰府乃是圣上敕造的府邸,比完颜府更阔气,其中山水园林精致丝毫不输给紫禁城中的御花园。 欣儿住的静心堂是一处单独的院落,其中前堂后院共六间暖阁,平素供欣儿一人起居。院中则种有欣儿最爱的玉兰花树。 静心堂旁的诗情苑是涟笙住的院落,我远远望去,却见纳兰芷珠站在院中廊下,急切地敲着门,而门内之人却毫无反应。 我眼底忽然一热,“涟笙……他就在房中么?为何不肯出来见我一面?也罢也罢,从此,我与他终究是路人,何苦再见?”几番犹豫挣扎,我才终于敛回目光。 欣儿见我久久望着诗情苑出神,早深知我心中所想,忽然黯然道:“妹妹,我哥哥他自从听说你和珠儿一起被皇上留下以后,已是整整两日闭门不出了,若不是我额娘逼迫,他都不肯出来用膳……今日额娘不在,他已经一整日没用过膳了。” 我默默不语,心下却抑制不住地痛着。我至今还贴身留着他那块“比翼连枝当日愿,我必不负”的巾绢,不知他可还留着我做给他的那块巾绢? “只是,我若再见他,于我、于他都无益处,所以…不必再见了吧!” “姐姐,我是来替你收拾嫁妆的。”我沉静着只说此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欣儿的暖阁中,却见暖阁中的木箱早已收拾妥当,早已不用我来帮忙整理收拾。 我回首,欣儿愧疚地垂首站在我身后,她诺诺着道:“妹妹,原谅我,我知道哥哥会听你的话,所以就想了收拾嫁妆这个由头,骗你来我们府上……希望你能劝慰哥哥。” 我望望那些整理完好的木箱,再望望站在身旁的欣儿,心中五味杂陈,虽被欣儿欺骗,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生欣儿的气。因为曾经在宫中做女官时,是欣儿陪在我身边,同生同死,同进同退。 “姐姐本没必要骗我的,只要姐姐请求,我当然会来。”我安抚地紧紧握住欣儿因愧疚而冰冷的双手,“我会尽我所能劝慰涟笙的。” 我缓步走入诗情苑,但见其中古风古韵,庭院正中的石雕颇有古韵,两侧飞檐掩映下的长廊雕梁画栋,步步都是精致。 我无声地走到纳兰芷珠身后,听到她在低声垂泪,“涟笙哥哥,你不明白么?就算我入宫,我心里仍只有你!” 涟笙的声音虚弱且无力,丝毫不像往日意气英发的他,他的声音传出窗来:“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我?他们明明知道你一定会被留下,却不告诉我。 因为我以为你会落选后来找我,我才会叫霏儿等我……让她等我把一切说清!到头来……梦醒一场空罢了。” 当初,阿玛有意让涟笙娶我,我也可不必入宫选秀,谁知纳兰芷珠住到了纳兰府上,纳兰芷珠对涟笙一片痴心。 涟笙只怕伤了芷珠的心,便让我等他到选秀以后,若是芷珠被留下,他自会娶我,若是她落选,涟笙曾说,那时他会和芷珠说清楚一切。 他只怕芷珠落选后回来找自己,自己却已经娶了别人。 当初我忍痛接纳了涟笙的做法,才会有之后入宫做女官,实则为躲避选秀的事情发生,谁又能料到我会在宫中遇到皇帝,最终被他留下呢…… ? 一切不过yīn差阳错,世事弄人罢了! 当初若有人告诉涟笙,芷珠最终会被皇帝留下的真相,又怎么会还有以后的一切?令我三人皆受其害。 我轻笑,“世事弄人……”纳兰芷珠听到我的声音,慌忙回头,见我到了,忙着福身,“姐姐,请姐姐一定帮忙!涟笙他已经整整一日没吃过东西了!” 我一语不发,接下纳兰芷珠手中的碗,轻轻叩响了门,“涟笙,我来了。”涟笙的声音忽然近了,“霏儿妹妹?是你!” 我用力按住即将被他推开的门,道,“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在我入宫前,你我不要再见了,宫中人多口杂,难免生出是非。”涟笙默不作声,不再试图用力推开门见我。 我将碗放在廊中,转身道:“涟笙哥哥,就算为了我,爱惜你的身子好么?我把饭放在外面了。” 话毕,我顿了很久,有很多话想要说,却又不能说出口,最终只道,“告辞。” 我一步一步走下阶去,却听身后门开的声音,涟笙大喊:“妹妹!你知道么,我此生两大失意事!一是未能保护好我妹妹芷珠,没能让她躲过选秀的噩运。二就是…终究没能娶到我心爱的女子。”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眼中的雾气也不禁模糊了视线。 我用手掩住眉目,执拗地不肯回头去看他,我抽泣一声,便决绝地跑离了诗情苑。 离开纳兰府时,小雨丝丝而落,欣儿与芷珠出来送我,常安为我撑起了纸伞,护我一片无雨。 欣儿会意地望着我,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妹妹,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深知,欣儿的话不只是指今时今日的天气,更是指我日后的处境。 我点头,“妹妹明白,姐姐也要保护自己,你我姐妹,都要好好的。” 见过涟笙,心情不禁压抑,常安明白我的心思,便在雨中陪我一同走回完颜府去。 纯雨总能令我愉快起来,她牵着我的手,问道:“姐姐伤心什么?很多事情不想就不会难过了!和我一样!” 她恬美地轻笑着,那孩童纯真的笑容仿佛可以清空我脑海中所有的杂念。 我挽起纯雨的手,笑道:“好,我不难过了,不想了!” 我们三人缓缓走到了一处简陋的房前,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见到我便冲了上来,拉住我大喊:“小主!没忘了我吧!” 他面容邋遢,口里喊话含糊不清,常安微微一皱眉,一把就钳住了那来人,反手将他按倒在地,“什么人,敢对我姐姐无礼!” 我听他声音熟悉,忽然想起曾经和欣儿在街上遇到的“陈情公子”,那人曾说自己是可以说尽天下事的“陈情公子”。 我问道:“你是陈情公子?” “是我啊……小主快让这位大侠松手吧!” 我不禁笑道:“什么大侠?他是我弟弟常安,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一向对这些迷信之术颇为不屑,只是今日见过涟笙,心中感叹世事无常,忽然想听一听他的话。 常安放开了陈情公子,他才缓缓站起身来,彬彬有礼道:“小主果然好眼力,竟能认出在下。” “你有什么事,快说吧!”常安仍旧看他不顺眼,一副不信任的神情。 陈情公子拱手道:“小主,您还记得在下上次和您说过什么吗?” “你叫我小心陈家千金,说是我日后唯一的敌人……”我微顿一顿,继而道,“可是此次入选的秀女,并无陈广庭将军家的千金啊。” 陈情公子神秘一笑,“她自然不会在此次入选的秀女当中,不然怎么能突显其独特?” 我不语,陈情公子又道,“其实我和这位安少很像,我是陈广庭将军家的儿子,却因为是其私生,就被长姐生母所排斥……父亲却因为知道太后已经答允长姐将来入宫,便不敢与长姐生母作对,竟将我逐出家门。小主,如今你该知道我为何叫陈情公子了吧!我本就姓陈。” 我听后不禁眉头紧蹙,竟没想到他一身邋遢,却是位将军的儿子,他的遭遇着实令人心生恻隐,我便道,“抱歉,家弟令你想起往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快了。” 他轻笑,我凝视于他,发觉他的面庞着实俊秀,只是从未整理过罢了,才会显得邋遢不堪。 “我以为完颜家只有夫人是好人,因为她会在万难之中救下我母亲,为她看病。虽然家母已去,但我会一直感念完颜夫人的恩德的,却未想到完颜明若也是个好人,从不会摒弃自己私子。”陈情公子话至此处,怔怔望着我身旁与他身份相似的常安。 “小主,我找你很久了,为了报答令母当年搭救之恩。”陈情公子忽然跪倒在大雨当中,向我拱手行礼。 我扶起他,“不如同我回到府里吧!你去亲自谢我额娘吧,不要谢我。” 同他回到府中,见过额娘,额娘忆起当年往事,与陈情jiāo谈甚欢,额娘yù留陈情在府上用膳,陈情委婉拒绝。 陈情谢过额娘再不肯留在府中,便一人又走入了大雨之中。 额娘送别陈情,来至我身旁,道:“女儿,我已嘱托你阿玛,为常平向太医院递了名帖了,若是顺利,他将会入宫为医,你在宫中也好多一人帮衬。” 我点头,侧头凝望额娘,道:“额娘,您不要太过于牵挂我,皇帝待我不薄,我不会受委屈的,倒是您,女儿不能时时守在您身旁,着实担心。” 额娘温蔼地微笑,抚一抚我鬓角的碎发,“我会很好的,你放心。” 想起常平,我又想到纯风,此时不禁向额娘提起,“额娘,纯风服侍女儿多年,早就情同姐妹,她与常平两人两情相悦已久,不知额娘将来能否为他们做主?” 额娘依旧温蔼而笑,波澜不惊,“纯风是你的侍女,你可以全权替她cāo办,至于常平,只要他真心喜欢纯风,我与你阿玛会答应的。” 秋意渐浓,合欢花也渐渐落尽,天空中被yīn云覆盖,却丝毫没有压抑之感,此时的情景,更多几分秋意的唯美与清凉。我与额娘静静坐在悦雅斋的廊中赏雨,听着雨滴融入池水的声音,声声悦耳。 ☆、正是寒雨润心时 康熙九年九月初五,是新晋秀女入宫的日子,yīn雨连绵已是两日,时至今日,仍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丝丝如坠,雨势愈演愈烈。 晨起梳妆时,天色初亮。我坐在铜镜前,神色木然,往事如梦,早已逝去不可追回,当日之愿,也唯有深藏于心而已。 梳妆完毕,已有黄衣内监前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完颜明若之女完颜霏,毓质名门,温恭懋着,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贵人,封号‘纯’,赐居钟粹宫,钦此。” 我跪拜于地,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内监手中的册封圣旨,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登车拜别父母之时,我无泪可落,因不愿他们再被离别之苦席卷。我挥手告别,完颜府中上上下下三十余人皆恭送出门,街上的百姓也纷纷出门观景。 花pào鼓乐之声齐响,早已淹没了家中亲人的隐隐哭泣声。 皇家御用的金顶马车前来引路,从完颜府到秀女入宫的贞顺门,都有御林军护送。 进入紫禁城中,我从马车上移步,坐上四人肩扛的小轿,远远望见远处数名眉目似画的秀女也都乘上了轿辇,朝自己居住的宫苑而去。 纯风替我撑起纸伞,大雨簌簌而落,打在伞上,稀稀疏疏地响着,纯风抬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小主,就快到钟粹宫了。” 我望着前方永无断绝的红墙,深深呼气,白雾团团而上。 新入宫的秀女需先回各宫去稍作整顿,半个时辰后,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听其训话。 到钟粹宫时,杜一、路海及一名面生的小太监早已等候在宫门口,纯风扶我下轿,我缓步走至那面生太监身前,那小太监不顾地上雨水冰冷,兀自而跪,“奴才苏恒参见纯贵人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我回首示意,纯一便上前去扶了他起来,我缓缓向钟粹宫内走着,问道:“你是新来钟粹宫当差的?” 他回道:“回小主,奴才是北五所的太监,此次秀女入宫,被调来伺候小主的。” “好。”我淡淡开口,回首示意纯风去赏,纯风取了早已准备妥当的银子,赏了杜一、路海以及新来的苏恒。 步入暖阁后,我不禁耳目一新,我走时这里仍是空落许久的模样,如今却已经有人精心布置过了。暖阁正殿中的百宝格上码放着各式古玩花瓶,墙上悬挂一幅俊逸行书,上写“纯良真洁”四字。 杜一前来解释,“小主,这是皇上御笔,诠释小主的封号的。”我轻轻点头,又缓缓踱到暖阁另一侧,一旁安放着一张简陋的卧榻,其上的裁绒褥子甚是眼熟。 我伸出手去细细抚摸,仿佛仍有他那天在此处留下的温度,我轻笑,“纯风,你还记得么?” 纯风前来扶了我的手,扶着我向内间走着,“小主,奴婢自然记得,只是小主还是不要再提的好,毕竟皇上那夜是留在钟粹宫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总有她们诟病的由头。” 我深深点头,暗自佩服纯风的思虑周全。 纯风与纯一忙着将带来的物事一一安放,我则领着纯雨靠在木铺上谈笑,纯雨倚在我身旁,笑问我道:“姐姐,您为何要入宫呢?您爱慕当今圣上么?” 我方才的笑容一僵,如冻结一般凝在面上,我收住百转千回的心思,道:“雨儿,我……并不爱慕他。” 纯雨蹙了蹙如月一般的弯眉,“那姐姐为何入宫?嫁给如意郎君不好么?” 我只觉得心中一凉,一时无语。暖阁中寂静无声,只留下仍旧不明故里的纯雨,依靠在我身侧。我抬眼望向窗外,见院中飞檐上的雨水汩汩而下,不断冲刷着清灰色地面。 纯风及纯一收拾好了行李,从内室中走了出来,两人面带春风,心情尚好,见我面色微沉地坐在纯雨身边,她们两人便疾步地走了过来,纯风问道,“雨儿,你是不是说什么惹小主不开心了?” 我见纯风微有怒意,便急着拦下她,笑道:“纯风你做什么,再吓着纯雨了,她没说什么,我们二人在赏雨而已。” 纯雨回眸望望纯风,又望望我,忽然脱口而出:“大姐,我没说什么啊,只问小主既然不爱慕皇上,为什么还要入宫而已!” 纯风一听此话,慌忙弯了腰去捂住纯雨的嘴,在她耳边嘱咐道:“妹妹,以后不能这么问了,你明白吗?” 纯风还未说完,苏恒忽然在门口传道:“小主,时辰到了,该去坤宁宫为皇后请安了。” 我应了一声,纯风便去执了伞,纯一也取来了披风为我穿好,三人随后走出暖阁。 我走在甬道之上,所见之处都已用红绸彩带装饰一新,又听闻到宫中深处的礼乐声大奏,忽想起一句诗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此次虽不是皇帝第一次大婚,其盛况仍不可小觑。 苏恒跟在我身侧,对我道:“小主,此次入宫秀女共六名,除您以外,分别是储秀宫马佳云妞荣答应,纳兰芷珠惠贵人。长春宫的钮祜禄东珠宜常在。还有景仁宫的和常在,瓜尔佳和双。” 我淡淡点头,他又继续说道:“宫中旧时妃嫔,除却皇后娘娘和住在承乾宫的温僖贵妃,还有同住咸福宫的德妃和良妃,佟嫔则住在永和殿。其中,钮祜禄东珠,也就是宜常在,是遏必隆大人的女儿,温僖贵妃的姐姐,只不过她是庶出,所以入宫较晚。” 我心中心事暗涌,“从此以后,想要在她们当中明哲保身又何尝容易?更何况我提前入宫,帮助皇帝除去祸患鳌拜,已是十分惹人注目了,再加上选秀那日与皇帝对话的特殊种种……” 半柱□□夫,我已行至坤宁宫外,但见两侧壁画龙飞凤舞,流光溢彩,宫门口立着两列亭身玉立的秀女。在新入宫的秀女当中,我的位分已是最高,便随着宫女引领,站到了秀女之首。 我微微抬眼望向宫门内的巍峨耸立的坤宁宫,想起我与皇后见面两次,今日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的会面,心中不禁亦泛起淡淡的紧张。 寒冷的雨天里,我的掌心却已布满了汗珠,纯风看出我的不安,便悄声安慰,“小主,不必担心,皇后说些什么只需听着就好。” 不多时,已听宫内的首领太监高声宣道:“宣纯贵人、惠贵人、宜常在、和常在、荣答应入宫觐见皇后及各宫妃嫔” 我深吸气,拾起旗裙,跟随着教引女官,一步一步迈入坤宁宫中。 正殿当中,皇后雍容端坐在凤座之上,其右侧端坐温僖贵妃与德妃,左侧端坐良妃与佟嫔。五人目光审视,望着缓缓而来的所有新晋宫妃。 我及其余五人跪倒在地,跪而又起,起后复跪,接连三次,口中才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宫娘娘,恭请皇后娘娘、各宫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并未痊愈,她虽笑着,语气之中却仍有倦怠之意,“自今日起,你我同为皇上之妃,定要同心同德,为皇上分忧分难,你们可听懂了?” “嫔妾铭记。”众人齐应。 我们六人起身立好之后,温僖贵妃忽笑道:“皇后娘娘,您看各位妹妹可当真都是尤物,眉目如画不说,气质更是娇媚动人,难怪咱们皇上和太后会喜欢。” 皇后含笑点头,却并不接应,反倒是温僖贵妃身旁的德妃开口道:“娘娘此言差矣,各位妹妹初入宫闱,仍是闺中女子的气质,哪里有娇媚的气质?况且,她们就算是眉目如画,也不及娘娘一二。” 我私下望向德妃,她穿一身墨绿色的团福水纹旗装,顶上旗头并无过多装饰,只两只攒丝累金凤,突显她妃位的地位。她姿色平平,既无如雪肌肤,更无动人容颜。 温僖贵妃轻瞥德妃,“德妃过奖本宫了,本宫哪里比得上各位妹妹年轻?更不敢当眉目如画的谬赞。” 皇后抬手中断二人对话,说道:“各位妹妹一路颠簸,难免不受风尘之苦,今日请安后,便回各宫休息吧。五日后合宫宴饮,为尔等接风,尔等再正式向太后及太皇太后请安。” “是。” 温僖贵妃转眸望向皇后,摇起手中纨扇,轻声道:“皇后娘娘,您觉得,这批入宫的姐妹,谁会最先博得皇上青睐呢?” 皇后闻声毫无反应,却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掷在我面上,“本宫不是皇上,自然猜不到。” 温僖贵妃放声而笑,“娘娘愚钝,你我不是已经见过那人了么?她可是提前入宫的,皇上的知心人,皇上肯陪其赏月,听其吹箫。” 温僖贵妃此话一语双关,既让皇后提防于我,更让新晋秀女们互相猜疑,谁会是那个最先得到圣心的女子。不过,想必她们早已知道我提前入宫的事情,且不必理会,只是我与皇帝早已相识,如此一来,我才更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温僖贵妃此话一出,已置我于危难之地。 皇后倦怠起身,并不理会温僖贵妃,她早已知道皇帝陪我赏月的事情,想必对我也无甚好感。佩月急忙迎上去扶住皇后的臂膀,皇后宫中的首领太监安意山扬起拂尘,朝众人高声道:“皇后娘娘风体微恙,各宫娘娘、小主,请回吧。” 温僖贵妃见皇后离去,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询问彼此,谁才是提前入宫的人。她勾起嘴角一笑,得胜般地阔步地走出了坤宁宫,她身边的侍女慧珠紧紧跟在她身后。 到钟粹宫时,我欣喜地望见常安侯在宫门口,便疾走两步走至他身前,他目光灼烁,脱口道,“姐……”而后忽然话锋一转,旋即跪倒在地,恭敬道:“奴才见过纯贵人小主。” 我心中淡淡一酸,亲自弯下腰去,紧紧握住他壮实的臂膀,“安弟,起来。”他颔首,缓缓站起,而后向我笑道:“小主快快请进去吧!” 我随着常安走入钟粹宫,见一身明黄的俊朗君子坐在院中的廊下,独自一人听雨。不知为何,见到他,我竟眼底一热,险些落下泪来。但我极力抑制,只是恭敬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皇帝见我进来,便笑着匆忙起身,不等我全然跪下,已将我扶起,温声道:“霏儿,几日不见,朕甚是思念。” 我眼底愈热,他却愈温柔着道:“御膳房的点心你可收到了?那可是朕亲自挑给你吃的。” 我用力点头,却仍旧不语,只怕自己开口时已有哽咽之声。 大雨倾盆中,我告别了至亲至近的父母,一人见过了陌生的宫苑,见过了巍峨高耸的坤宁宫,见过了话锋暗藏刀锋的后妃…… 唯有他,如一丝暖阳,穿过yīn云,落在我身上,带来那么一点温暖。 他见我不断点头,便欣慰至极地一笑,揽起手臂,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我的旗裙裙角及袖口早已被寒冷的雨水打湿,只是人前人后,就算寒冷至极,我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不肯让后宫中的人看出的不安与惶恐。 在他面前,却可以。 我渐渐回拥住他,他身上的龙涎香暖暖地萦绕在我身侧,他只用一只臂膀,便将我紧紧拥在怀中。 “别怕。”他柔声安慰,仿佛已看透了我初入宫闱的不安与紧张。 我头也不抬,只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 或许前事仍不能忘。我仍忘不了曾许下誓言的青梅竹马,仍忘不了眼前人曾骗我入宫的种种。只是此情此景,我只愿投入他的怀抱。 无论他是谁,我是否爱慕,在这讳陌如深的宫中,唯有他可以给予我安全感。 “冷……”我淡淡脱口。他在我耳边轻笑一声,便逐渐用力地将我抱紧,伴我走入暖阁之中。 ☆、夜影惊心 因寒雨淅沥,天气湿冷,钟粹宫暖阁内早已燃起了炭盆暖炉,刚刚一踏入暖阁内,便感觉一股浓浓的暖意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面而来。 皇帝仍紧紧拥我在侧,他温润着问道:“还冷么?”我微微摇头,便感到耳边的攒珠红石榴金步摇冰冰凉地垂在脸颊上,周身陡然一冷。 他微笑,替我抚开脸颊上冷冰冰的垂珠步摇,又命苏恒前来端了炭盆到书案前。皇帝领我走到案前,只见案上平铺一张极大的雪白细软宣纸,其上并无一丝痕迹,笔墨纸砚都早已准备妥当。 我上前一步,抚了抚案上的宣纸,回眸笑问,“皇上准备写些什么?”他从毛笔架上取下一支木杆金端的龙纹毛笔,笑道:“朕的御笔,决不能随意留下。” 我方如梦初醒,想起曾经阿玛说过,朝上一些贪官利用皇帝写过字的纸张去伪造圣旨,从中谋取私利。所以,皇帝写过字的纸张,若是不准备再用,就只能烧掉,决不能留下。 我抱歉着微微一福身,“是臣妾糊涂。” 他云淡风轻地微笑,并不放在心上,“既然朕不能写,不如你来写?”我错愕着一怔,本以为是他要一展风采,却没想到他竟是要我来写。 “臣妾字迹拙劣,恐难入皇上之目。”我谦恭着拒绝,因我知道自己若是将字写得极小,尚可掩盖力道不足的缺陷,只是他准备了这样一张极大的宣纸,教我如何将字写得极小? 他略扬起一侧嘴角,笑道,“无妨,卿只管下笔,朕来定夺字迹优劣。”话毕,只将手中的金端龙纹毛笔递到我手上,再用目光示意我走到案前。 我迟疑着提起手中的毛笔,将心思都凝在笔端,思考着该下笔写些什么,忽然想起曾经在凝花阁窗下写过的“莫失莫忘,君默”几字。 于是提笔,凝神,下笔,一气呵成,写下了“莫失”二字。自己再回头去细观,发觉雪白空旷的宣纸上,我写下的两个字极为歪斜乏力,难以入目。 我渐渐收起笔端,踌躇地不愿再写,只觉得自己的字迹糟蹋了如此上好的宣纸。 我望向身后的皇帝,发觉他正笑意浓浓地望着略有些窘迫的我,他早已察觉我的情绪,并不多言,与我相视一笑,便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握住我拿笔的手,“朕和你一起写完。” 我瞬时感觉脸颊上一阵灼热,心中也顿时慌乱了起来。这感觉,为何从前与涟笙相处时从未有过? 我一动未动,任他紧紧握住我的右手,手中紧握着的笔端随着他的左右,在宣纸上如同行云流水,后续写下“莫忘”二字。 我心中倾时感动,“他竟知道我要写下什么……” 他从我手中取下毛笔,搭在一旁的砚台上,“如此看来,这四个字岂不是珠联璧合的?” 我望向写好的四字,前两字虽略显乏力,只是后二字苍劲有力,俊秀飘逸。前两字亦有柔和之美,四个字写在一起,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好看!”我不禁一笑,脱口而出。他望向十分满足的我,也是暖意一笑。 “只是……皇上御笔,还是烧掉,会比较妥当吧?”我颇感惋惜地望着案上平铺着的宣纸,想到我们二人共同写下的字就要被吞没在火焰中,心中涌起阵阵不忍。我望了望案前的炭盆,燃得正旺,不时闪出亮红色的火苗。 皇帝伸手推开压住宣纸的镇尺,细细将宣纸卷好,最后仔细地收在了自己腰间的荷包中,他笑道,“这个朕贴身收好,绝不会被别人发现的,你放心。” 感动在倾时间来得格外真实,我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他的臂膀,低声道,“玄烨……谢谢。” 他暖暖而笑,将我拥入怀中,在耳畔低语,“你写给朕的,怎么舍得烧掉?” 暖阁中仍是暖意盎然,炭盆中丝丝地响着火苗迸出的声音,皇帝渐渐用力地将我拥在怀中,诚挚着道,“朕从前骗你,是迫不得已,从此以后,你只管放心地信朕。”我淡淡点头道,“我信。” “朕,也会信你所说的一切。”他承诺。 ================== 转眼已是三日后,三日里玄烨并不传召任何后宫妃嫔,一是因为秀女在前三日里不可侍寝,二是因为皇后在病中,他日日都会亲自去看望,虽不久留,却也不会再去别人宫里。 宫中流言纷纷,各宫都在猜测着,谁会是最先得到皇帝青睐的新晋秀女。 有人猜测会是储秀宫惠贵人,因其是纳兰明珠选送入宫的妃嫔,纳兰明珠是当朝一品,就算皇帝并不真心喜欢纳兰芷珠,也会给明珠一二分薄面。 也有人猜测是长春宫的宜常在,因为她是温僖贵妃的姐姐、遏必隆的女儿,虽是庶出,到底也是钮祜禄家族的女儿。 还有人猜测会是我,因为秀女入宫已是三天,除了皇后的坤宁宫,皇帝只来过钟粹宫。 我倚在榻上,手里有意无意地翻着一本诗经,垂首听着躬身侍立的纯风给我讲着这两日宫中人的猜测。 听至一半,我忽地合上书,将其放在茶案上,望一望窗外的夕阳渐斜,留下一道火红的光辉,忽而兴致大发,问道,“纯风,我也有好几日没见过常安了吧?等太阳落了山,他也该出宫回府了,咱们去等等他吧!” 纯风满面犹豫,一副捉摸不透的神情,问道,“小主,别人这会儿都准备万岁爷传召呢,您怎么还出去见常安?” 我微微一笑,轻轻拍着纯风的肩膀,笑道,“后宫妃嫔一是用来绵延皇家血脉的,二是为了笼络朝上大臣。我想,今日侍寝的,必定会是纳兰芷珠了。” 纳兰明珠如今在朝上颇得圣心,身居一品大员之位,举足轻重,如今纳兰家选送的女儿入宫,皇帝一定会给纳兰明珠薄面的。 纯风没有参透我的意思,仍蹙着眉摇头,“可奴婢觉得,今晚皇上肯定会传召小主您的啊……” 我不语,只是起身,摘下头上繁冗的发簪与珠花,搭了纯风的手,提了一只灯笼,缓缓走出钟粹宫去。 长街之上明晃晃亮如白昼,金顶之下悬挂着无数大红灯笼,更衬得金顶之下的红墙红如天边的夕阳。我与纯风站在常安每日出宫必须经过的贞顺门内,直到夕阳西下,天色黛黑墨重后,仍未遇见常安。 晚间的风很凉,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确如是。如今入了秋,白日里也没有以前那般燥热,晚间起风后,更让人觉得凉意彻骨。 我呼出一口气,白雾团团而散,我搓了搓手掌,试图使自己暖和起来。 纯风取下臂上挂着的斗篷,为我披在身后,她动作有些迟疑,也不像以前一样愿意与我jiāo谈,我发觉她的异样,便问道,“有心事?” 她错愕了一刻,而后道,“小主好像更喜欢安少爷。” 所谓“更喜欢”,无非是纯风拿常安与常平作比较,她与常平两情相悦,自然希望我更倚重常平,如此她也可以更多地与常平见面。 我笑问,“何以见得?” 纯风扶住了我的手,答道,“小主去哪儿都喜欢带上安少爷,几日不见安少爷,便思念得紧。” 我回眸看了看诺诺而答的纯风,她从小服侍我,我与她绝无任何嫌隙,如今入宫,我更不会因为我本就一视同仁的两位弟弟而与她心生隔阂。 “纯风,你心里念着常平,我都知道。入宫前一日,我早已与额娘商榷好,日后让你出宫,与平弟完婚。” 我语气中无一丝激扬,只是淡淡述来。因为在我看来,纯风的事情和我家人的事情同样重要,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纯风愣在原地不敢出声,面上却早已掩盖不住惊喜之情,她陡然跪倒,哽咽道,“奴婢永远记得小主的大恩大德……以后也一定尽心侍奉大人和夫人!” “起来吧。”我去扶了她起来,心中不禁淡淡羡慕起纯风,她在宫中的日子,终究是有盼头的,仍可以期待未来天高海阔的生活。 半柱香的功夫,远处终于有了亮光,常安提着灯笼,一个人健步走来。黑暗中,我向他挥手示意,口中低低喊道,“安弟!” 宫中人人都叫他“安少”,就算是我,在人前也只能唤他一声“安少”,而不是一声弟弟。 常安一听便知是我,便忙朝着我手中灯笼亮着的地方赶来。见我后他只问道,“长姐今晚怎么还出来?皇上今晚会……” 我抬手打断常安,只是问他,“安弟,家里可好么?”常安点头,“长姐放心,一切都好,只是……” “怎么了?”我心中一阵紧张,只怕家中有何异样。常安蹙着眉,歪头思虑,说道,“印夕是老实了,只是这几日涟笙总在晚上来找我,问我宫中御林军守卫情况,我实在不明白为何?” 我也不禁微一蹙眉,涟笙并无官职,也从未入过皇宫,为何突然问起宫中守卫情况?难道……?! 我只感觉晴天霹雳一般,不禁一把紧紧抓住常安的领口,问道:“那你,告诉他了么?” 常安不知所措地点点头,“我以为他就是好奇,就给他讲了讲……长姐为何……” 我一把松开常安,向后退了两步,却被纯风一把扶住,纯风焦急着问道,“小主,您怎么了?又想起涟笙少爷难过了么?” 我忽地转向纯风,将她推远,口中吩咐道,“纯风,你快…你快去储秀宫,告诉惠贵人…今日一定称病,不能…不能去乾清宫!快去!” 纯风虽不明发生了什么,却对我的吩咐言听计从,瞬时跑了出去。 常安一把搀扶住我,我才渐渐冷静,常安问道:“长姐,我做错什么了么?”我领着常安向回走着,“你没有,或许只是我多心而已,但还是小心为好,纯风不在,你陪我回钟粹宫吧。” 常安才放下心来,忽然笑道:“长姐,家中有喜事,方才竟忘了说!大哥已被太医院选中,一月后也就会入宫为医了,以后你我姐弟三人在宫中也可以见面了!” 我笑着点点头,以后常平入宫,的确会是我的帮手。只是家中兄弟,时至今日,终于都被牵扯入宫了…… 夜间的紫禁城寂静得无一丝声息,人们都在这寒冷的秋夜里早早睡去,或是守在暖炉旁的灯下读书,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有闲情雅致出来散步。只是这样的寂静黑夜,反而是那些别有居心的人们的最佳时机。 忽然远处长街上传来一阵达达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的夜。 我望向远处的长街,隐约看到灯笼的光下,一辆彩绸装饰的马车经过。常安在我身侧道:“那就是载着侍寝妃嫔的沐恩辇,看来皇上已经翻过牌子了……” 常安或许以为会因此而刺痛我,便住了口中的话,片刻后也不禁奇怪,还是脱口问道,“我每日守在皇上身边,他有时候向我问起长姐喜欢什么,除此以外,很少见他提及后宫,没想到第一日呈宠的竟不是长姐。” 我不语,只是渐渐向钟粹宫走着,沐恩辇来的方向正是储秀宫的方向,只是储秀宫中还住着马佳云妞荣答应,所以我只能期望着那人并不是芷珠。 我也期盼着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盼望着涟笙问起宫中守卫情况真的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行至钟粹宫外的钟粹门前,常安便驻了足,道:“长姐,进去吧,我不能再进去了,我就在这里目送长姐吧。”而后拱手行礼与我告别,我连忙上前扶起他,“你我姐弟不要再这么客气,日后,你我有的是机会可以再见。” 常安用力点头,我便微微向他而笑,渐渐走进钟粹门去。 苏恒上前来开了门,迎了我进去。门未大开之时,我便听到渐行渐远的沐恩辇那边传来一阵慌乱的惊呼声 “保护小主!” “有刺客!!” “抓刺客!!” 我只觉顶上犹如晴天霹雳,难道我的担心,竟是真的?!常安也听到了沐恩辇旁传来的呼救,自然会去看个究竟,不由分说之时,常安早已高高跃起,向沐恩辇那边飞奔而去。 “常安!”我惊慌地追了上去,只感觉耳畔的冷风呼呼吹过。 常安的身手武功自然会在涟笙之上,若是涟笙被他亲手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对侧的长街上,四名内监已被打倒在地,苦苦哀求,其状惨不忍睹。四名内监并无xìng命之忧,见到常安前来,便上前来抓住常安衣角,大喊:“安少!抓刺客啊!他掳走了惠贵人小主!” 我周身一颤,绝望地望着眼前的常安与四名内监,火光中,常安的身影竟是那样长,泪眼朦胧间,我竟已看不清常安的模样。 我到底该不该去阻拦常安?不阻拦才是正确的选择,只是那样,涟笙绝无生还的希望……若是阻拦,宫中人人都会起疑心,甚至会怀疑我与刺客是同谋。 常安不等我思虑周祥,早已飞身前去追赶,万急之下,我也只能抛开所有犹豫,飞奔着追在常安身后,高喊:“常安!你等等!” 常安并未听到我的呼唤,仍旧风一般地追赶着刺客。 我身后很快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我回首去望,发觉是宫中的禁军前来围追刺客,他们手中高举着火把,将夜间的长街点如白昼,寂静的夜,很快就变得沸反盈天。 刺客身上扛着惠贵人,渐渐疲惫不支,再加上甩不开身后的常安,最终只能摔倒在长街之上。 我早已无力再追,只是这最后能救下涟笙与芷珠的关头,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最终赶上了常安与那摔倒在墙边的刺客。 常安飞身而上,将那刺客反手擒拿,从那刺客痛苦的叫声中,我已确认,那人就是涟笙无疑。 我们身后的火把光亮越来越近,若是禁军赶来,涟笙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脱身。寒冷的夜,从额上到指尖,我身上早已布满了汗珠。 此时此刻,再无时间让我去犹豫顾虑,我上前一步,一把扯下刺客面上的黑布,常安看清刺客的眉目后,惊得松开了手,惊问:“涟笙?!怎么会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 我拉开钳制住涟笙的常安,陡然跪倒在他面前,哽咽着央求:“常安,就算是我完颜霏求你,放了他吧!他从未想过伤人!你是我的弟弟,你该知道他心里的苦……” 常安眼光晶莹,眼中含着几丝泪光,声音中竟也有几分哽咽,他渐渐放开涟笙,忽地将他远远推开,忍痛高喊:“快走!别等我后悔!” 涟笙站在远处不肯挪动,“我走了,芷珠怎么办!” 我自始至终不肯与他jiāo谈一句,不仅是因为我需要避嫌,更因为我心中有愤,有恨。只是此时,我迫不得已地望向他的方向,大喊,“你以为我会弃她不顾吗!你若还听我一句,快走!” 涟笙望着远处越逼越近的禁军,终于渐渐放开了脚下的步子,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移步蹲下,扶起了昏沉沉的惠贵人,伏在她耳边低声嘱咐道:“你不用答话,只需要装作昏迷就好。” 若是被别人发现,惠贵人是配合涟笙劫走自己的,她一定会被后宫中其他妃嫔以此来诟病陷害,所以她必须装作昏迷,并不知晓方才发生的一切。 惠贵人移动之时,我忽然发现地上落着一块白色的巾绢,以为只是惠贵人身上的巾绢,便伸手去捡,却发现是我做给涟笙的那块绣着“涟笙”二字的巾绢! “决不能被人发现……”我慌乱地自言着,忙乱地将巾绢收在自己的袖中。 我慌忙拉过常安,道:“若有人问起,你只需说那人武功在你之上!”只有这样说,那些人才不敢追上前去。 不等常安答话,后方赶来的禁军终于追来,领头的是个健硕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持着火把,照亮了我们三人面前的一片黑暗,而后微微行礼,“见过二位小主。” 他yù要挥手示意身后的禁军继续追去,却被常安一把拦下,“陈将军!那人武功在我之上,不要叫禁军兄弟们白白去送命!更何况他并未伤人,放下惠贵人已逃走了!” 那中年男子冷笑,“京城中人人都说安少胆识过人,如今看来,却是如此胆小如鼠之辈!我陈广庭为禁军将军十载,还未见过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御前侍卫!” 陈广庭……原来禁军将军就是陈情的父亲! 常安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我疏忽起身,拦下陈广庭,道:“将军,穷寇莫追!那人是京城中猖獗已久的大盗,他只为窃宝,从不伤人!想来是惠贵人誓死不从,才会被他掳走,如今他已逃走,为惠贵人和安少医治才是最要紧的!” “哦?这位是哪宫小主?”陈广庭不屑地瞥过我的面颊,“真是稀奇,连小主都来追刺客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 “皇上驾到”万分紧要关头,皇帝忽然来至此处,于我来说,定要把握住此次良机。 “参见皇上!”众人齐跪,口中见礼。 李德全和常安为皇帝挡开围在人前的禁军,皇帝健步而来,见我满面灰尘地站在人中,忽然大怒:“常安!陈广庭!你们作何解释!” 常安不语,陈广庭也不敢作答,我只能忍痛叩首答话:“回皇上!臣妾听闻沐恩辇处有呼救声,就同安少一起来看,谁知竟是刺客掳走了惠贵人!那刺客武功在安少之上,安少为保护臣妾与昏迷的惠贵人,已经负了伤……” “皇上!不知为何,安少和这位小主想尽一切方法,试图拦下臣派禁军去追那刺客……”陈广庭方开口,就已被常安打断,“皇上,那人与臣jiāo过手,他武功奇绝,禁军准备未足,只怕会伤亡惨重!” 玄烨立在原地并不作声,目光审视着望着众人,半晌后终于冷静开口道:“宣太医为纯贵人、惠贵人医治。常安护驾有功,升为御林军统领。朕命你,即刻领御林军,同陈广庭的禁军合力,抓捕刺客!” “是!”常安领命,与陈广庭一同领着身后浩浩dàngdàng的人马消失在了长街上。 众人散去,玄烨扶我起身,道:“回宫去歇着吧。”我淡淡点头,望了望仍昏在墙边的惠贵人,他又道:“朕派人送她回去,你…今晚还出来,是不是已经猜到朕不会传召你了?你能理解朕的苦衷么……” 他的声音越压越低,直至最后,令我听不真切。眼眶中早已噙满了泪水,玄烨,你如此在乎我的感受,而我却如此步步为营地骗了你!我伏在他的胸膛,放声大哭,亏欠之意尽在那声声的哭泣中,“你信我么?” 他紧紧环我入怀,“朕说过,信你说的一切。”他的心疼之意已是溢于言表,“好了,都过去了……”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心安与托付,在他怀中,方才的惊险仿佛早已烟消云散。 我多希望,我可以真心真意地对待这个安慰我不安的男人,只是面对情义两难,纵使我恨涟笙做了如此愚蠢的决定,我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紫禁城中的风很冷,坐在轿辇之上,沿着我一路追来的长街向回而行,方才的惊险种种亦如云烟而散,我知道禁军与御林军不会找到涟笙,他早已离去。只是,我欺骗了玄烨,他却对我一片信任…… “对不起,玄烨,就让我以后好好去弥补你吧……”我紧紧捻着手中涟笙落下的巾绢,多么希望我从未与涟笙有过任何瓜葛,只是一切只能是幻想。 我疲倦地合起双眼,泪珠便顺着脸颊滴滴而落,打湿那块绣着“涟笙”二字的巾绢…… ☆、波澜(一) 康熙九年新入宫的秀女中,各个身世显赫,眉目如画。但最后,终究是当朝一品,都察院左都御史纳兰明珠家的秀女纳兰芷珠,最先受到了皇帝的青睐。 宫中人流言纷纷,都说惠贵人被皇帝传召那日夜里,宫中来了蒙面的刺客,那刺客武功奇绝,连少有敌手的御林军统帅安少也难以抗衡,最后御林军与禁军合力,也没能抓住那蒙面刺客。 秀女们入宫不过五日,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就已经按捺不住地向得势的人去献上殷勤了。其中受人追捧奉承的,就包括最先呈宠的惠贵人和我的弟弟常安。 我入宫后的第五日,皇后与温僖贵妃赏给新入宫妃嫔的赏赐才下来。 皇后赏赐的是一对景泰蓝手镯,装在精致雕琢的檀木盒中。既不贵重也不寒酸,让旁人挑不出任何差错。 温僖贵妃的赏赐则是一只绘墨山水的白玉花瓶,我过目后,便叫纯雨去摆在了暖阁里的百宝格中。 纯雨选定位置,细细欣赏一阵后,才刚刚松手,那只花瓶就在百宝格中一个趔趄,险些摔下来。纯雨机敏地忙用手去扶住,那花瓶才幸免于难。 纯雨回眸望着我,笑一笑说道,“这可真得小心点,不然就摔得粉碎了!” 我心头一紧,本以为这只是温僖贵妃随意赏下来的而已,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层含义,“她在警示我,若不小心做人,便随时有可能被她推下深渊,摔得不复原貌。” 我坐回到榻上,发觉窗外忽然天色yīn沉起来,几日以来yīn雨连绵,一直没有断绝。看来,今日又要下雨了。 今日已是我入宫后的第五日,是新入宫的妃嫔们参见太后与太皇太后的日子,晚间的合宫夜宴将会在御花园御湖旁的浮碧亭举行。 我对坐在铜镜前,从妆奁盒中取出几支并不起眼的发簪戴于发上,为了表示对皇后一片恩赐的谢意,我取来檀木盒里一对景泰蓝手镯戴在腕上。 纯风和苏恒谈笑着走进暖阁来,见我微微行礼。 苏恒望一望我发上并无耀眼光彩的发簪,道:“小主,今日是第一次在合宫前露面,小主也要打扮得精致些才好啊!” 我对着铜镜理着发髻,并未理会苏恒,只是微微一笑。 纯风接下我手中的发丝,为我整齐地盘好,笑道:“苏公公不懂,我们小主这样清水芙蓉般的装扮才最好!老祖宗和太后上了年纪,才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呢!” 苏恒点点了头,忽然望向我首饰盒中一块巾绢,问道:“小主,那巾绢您不是随身带着的吗?今日怎么收起来了?” 我望向那手绢,正是我做给涟笙还有自己的那一对手绢中绣着我名字的那块。 涟笙因那日入宫试图掳走惠贵人,情急之中才不小心落下了手绢,幸好手绢被我发现,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为了保险起见,我将涟笙那块带在身上,把自己那块与他的分开,装在妆奁盒的最下面。 涟笙落下手绢的事情,连常安也不知道,更不要说苏恒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忙着合上首饰盒,笑道:“手绢脏了,本想洗洗的。”苏恒轻声应了一下,便伸出手想要接下我的首饰盒,恭恭敬敬地问道:“小主,不如奴才给您洗吧?” “这……”我犹犹豫豫地抱着首饰盒,并未答应,心中正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听纯雨站在院中,忽然对着纯一一声大喊:“二姐!安少来了!安少来了啊!” 苏恒一听常安过来,立即退出了暖阁,去迎常安进来。他刚踏出暖阁,我便将那妆奁盒递到纯风手中,压低声音道:“纯风,这里面有我自己做的那块手绢,还有涟笙写给我的那块,你要收好,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明白么!” 纯风接下盒子,却并未立即离开,她急切道:“小主,不如烧了和涟笙少爷有关的手绢吧!总有藏不住的一天!” 我又怎么不知烧掉最保险,只是这最后一点心思,我不忍让它们就这样化为灰尘。 我望着外面健步如飞的常安越走越近,便一把推开纯风,“你先藏好,以后再说吧。” 纯风也望着窗外来人越走越近,便急匆匆地点了点头,进了暖阁内间。 我起身去迎常安,见常安正和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纯雨jiāo谈。 我并未打断他们,只是暖暖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和我视为妹妹的纯雨谈笑。 常安注意到我迎了出来,便立即收住了笑意,大步上前来,行礼道:“参见长姐!今日皇上不留我,我就想着,来看看长姐。” 我扶起常安,领他进暖阁坐下休息,他端起纯雨亲自捧上来的茶,对我笑道:“如今在宫中,只有见到长姐最亲近了,其余的人只会阿谀奉承,一口一个‘安少’,听得我好不自在。” “学着适应,你如今已是完颜家最令阿玛骄傲的儿子了。”我笑着说道,从茶案上取来点心给常安吃。 常安放下茶杯,纯雨便乖巧地上前来续了水。 常安微微一蹙眉头,“长姐你过奖了,皇上晋封我做御林军统领,不过是为了抗衡以前曾一手遮天的陈广庭罢了。皇上虽年轻,却也要树立自己的心腹才好啊。” 我也一直觉得那日夜里玄烨晋封常安得太过突然,有些奇怪。心里也有过疑惑,便问道:“安弟,何出此言呢?” 常安细细为我讲来,“陈广庭是禁军统帅,却是太后的心腹,所以皇上早就有意让我接下御林军统帅一职,从而与陈广庭抗衡。只是,一直没有恰当的理由。那日夜里,皇上只不过是借机,就晋封了我为御林军统帅,为的是树立自己心腹。” “听命于太后又有何妨?太后还能害皇上不成?”我低声问道,心中也细细思虑。 “害倒谈不上,皇上对太后很孝顺,只是……太后到底不是皇上生母,只是先帝的皇后而已。” 我心中大动,原来太后并非玄烨生母……我只以为他幼年丧父,所幸还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原来,父母双亲,早已离他远去。 我依稀记起他还是君默时,我们二人站在合欢台下,他黯然说的那句:“阿玛和额娘喜欢带我来这……”我为那里起名为合欢台,可是他早已没有了可以承欢父母膝下的机会。 他也说过,合欢台是我们二人的秘密。 “长姐,想什么呢?”常安叫我良久未语,便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猛地收回心绪,笑着挡开常安的手,道:“没什么,对了常安,这几日你没少收到宫里人的贺礼吧?” 常安顽皮地白了白眼睛,长叹一口气,“在宫里送不说!贺礼都送到府里去了,为了讨好我,就顺带着巴结阿玛额娘!甚至还讨好府里下人,问我的喜好!有的人甚至给府里下人送礼,就为了能在晚上见我一面!” 我望着常安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便笑道:“朝上的人本来就势利,如今你刚除鳌拜不说,还做了皇上的御前侍卫,前几日更是晋封了御林军统帅,你年纪轻轻,有如此殊荣,想必未来前途无量,所以那些人自然会讨好你。” 常安好奇地笑望着我,“对了长姐!那你这里可有受到那些人的贺礼?想要讨好我,当然要讨好我姐姐了!” 我摇摇头,“宫里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我是你姐姐,知道的恐怕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所以并没有人来叨扰我。” 常安点点头,“也好,长姐是看不惯他们那些人的。” 我忽发觉往日里最爱玩的纯雨一直静静等在一旁,也不出去也不敢太过上前,便问道:“雨儿,你怎么不出去玩了?” 纯雨蓦地抬起头来,脸上绯红一片,回道:“我好久没见到安少了,就想多待会,不想出去了!” 我与常安对视一眼,常安无奈地一笑,从衣间取出一个云形翡翠玉坠子jiāo给纯雨,笑道:“在府里时你就总跟着我,入了宫还跟着我。不过,你年纪小,就肯进宫服侍我姐姐,我还是要感谢你。” 纯雨微有些吃惊,羞涩地道了一句:“谢谢安少……” 常安刚要将玉坠子放在纯雨手上,却又一把收回,俯下身去说道:“以后没别人,就别叫我安少了,这都是那些势利人恭维我的。”话毕,才将玉坠子放在纯雨手里。 纯雨“嗯”了一声,便接下了常安的玉坠子。 过后,我与常安jiāo谈甚欢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时,忽然听杜一进来,隔着纱帘回话:“小主,惠贵人来了。” “惠贵人?她怎么还有功夫来钟粹宫?难道她不应该正忙着见客收礼么?”常安略有不屑地说道,我忙拍拍他的手,“你别胡说。” 而后我便对杜一说道:“去请进来吧。”我又对纯雨道:“雨儿,你去奉茶。”他们二人皆应,退出了暖阁。 常安起身,临风而立,道:“长姐,我本不该来后宫走动,现在我就从角门走吧。” 我微微点头,“安弟,委屈你了。”他回首朝我一笑,“大丈夫能屈能伸,走角门又有什么关系?” 我送常安到听雨轩后角门,临与他告别,我忽然开口,“安弟,你对纯雨到底……?” 他先是摸不清状况地愣了半晌,而后才爽朗地一笑,“姐姐别多想,我还没遇到能让我为之动心的女孩。” “好吧。”我轻声应着,目送着常安离开了钟粹宫。 送别常安,我细细想来,的确是我多虑,常安神明爽俊,目若朗星,又有一身武功,对他心生爱慕的女孩一定有许多,只是能让他动心的,却还没有。 我回到正殿,见惠贵人身着一身浅荷色的旗装,垂首站在暖阁前。她发上仅戴一支银蝶垂珠步摇,再无其余装饰。 “惠贵人?”我轻声唤道,缓步走至她面前,她闻声抬头,见我缓缓而来,便陡然地跪倒于地,连惠贵人的侍女熙雯也不禁一惊,忙去扶她主子起身。 “贵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我也上前一步yù要扶起惠贵人,却被她一把推开,她面上淌着两行清泪,向我磕了三头,才道,“姐姐,那日夜里的救命之恩,我纳兰芷珠没齿难忘!日后愿为姐姐尽心尽力,唯姐姐马首是瞻!” 因提及那日夜里的事情,我便慌忙扶起了惠贵人,“妹妹,暖阁里说话。”她跟着我起身,缓缓走入暖阁,我屏退众人,只留纯风在一旁伺候。 她流泪感恩,道:“若不是姐姐急中生智,救下了涟笙,也救下了我,恐怕我早已不能坐在姐姐面前说话了。” 纳兰芷珠那日其实是假装昏迷,她实则一直清醒,甚至试图配合涟笙带走自己。 若不是我叫她装作昏迷,为她加以掩饰,她恐怕不仅会丢了自己的xìng命,更会牵连到整个纳兰家。 “完颜家与纳兰家一直jiāo好,我自然会保护于你,至于救下涟笙,以后你万不要再提了。”我淡淡回答,只怕她以后会在无意中说出那日夜里的实情,到时候我们任何人都无法自保。 “姐姐,芷珠明白,还请姐姐放心。”她肯定地回答。 我拾起桌上的纨扇轻轻摇了摇,望了望窗外天色yīn沉,已有雨前气息,淡然道:“妹妹,以后我只唤你惠儿,以封号唤你,便不会让人觉得你我在入宫前曾有私jiāo,引起他人怀疑。” 她竟欣喜点头,只是语气中还是带有一丝心凉之意,“姐姐愿意这么唤我,惠儿觉得很好,毕竟那时候的芷珠……已不在了。” 我望着她尚为仔细梳妆,发上也只有一支极简的步摇,便劝道:“惠儿,你也该回去梳妆打扮一番,今夜还有合宫宴饮。” 她轻笑摇头,“姐姐应该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没有他,我又何况梳妆打扮?” 我心中大有不忍,没想到她竟如此痴情,虽已得到皇帝宠幸,更有宫中人阿谀奉承,可是她却从未在心底接受过这一切,只因为她恋着涟笙。 我们二人半晌静默不语,半晌而后,惠儿才又兀自开口。 “我曾经的确怪过姐姐,因为姐姐才是涟笙哥哥心里的人,而我,在涟笙看来,不过是个家里的平常表妹……他来劫走我,也只不过为了带走自己的妹妹而已。我一直心中有怨,所以入宫五日,纵使知道完颜家与我纳兰家jiāo好,却从未来看过姐姐……直到那日夜里,我才看清姐姐的为人,还望姐姐见谅……” 我宽慰她道:“我不会怪你的,你是欣儿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更何况,惠儿,纵使没有涟笙,你还有皇上。” 惠儿垂着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皇上的垂青又算什么?他连正眼都不曾看我,只不过把我当作拉拢纳兰家的工具而已!他对我哪里有一点点的真心?” 窗外轰鸣一声,一道惊雷从空中滚滚滑过,惠儿的低声啜泣声很快就被雷声淹没。 原来玄烨对她好也只是迫不得已,那天玄烨对我说的“你能理解我么?”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在别人看来,惠贵人的确荣宠万千,只是只有我,才知道其中的无奈,知道玄烨的真心。 “惠儿,日后你我同舟共济,一切都会好的。”我用双手按住她的肩头。她用力点头,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珠,仰起头再次对我暖意而笑,“姐姐,我相信,一定会的。” 此时苏恒从廊上走至暖阁门口,身旁跟着另外两个宫女,隔着窗子回话:“小主,太后娘娘身边的息芜姑姑来传话,说太后想要您即刻去寿康宫一趟。” 惠儿忽的起身,望了望窗外,忽而对我道:“姐姐,其中一人是太后身边的息芜没错,只是另一个人我不认得。” 我亦望向窗外,去打量那二人,不由得一惊,“启青?!” 启青是温僖贵妃身边的人,曾经得知我要入宫为女官,便特意去到北三所作教引姑姑,目的是能帮助温僖贵妃除去完颜家的女儿。完颜家虽与纳兰家jiāo好,却一直与温僖贵妃母家的钮祜禄一族不睦。 “太后娘娘有何事传召?晚间不就是合宫宴饮了么?”我问道。 话毕,只听窗外的年老嬷嬷道:“纯贵人,奴婢乃太后宫中的息芜,就算是万岁爷见到奴婢,也得给一二分薄面,不知贵人小主这闭门不出,是要做什么?太后既然传召,您只管去,哪有那么多犹豫?” 启青那熟悉的声音也传进窗来:“是啊小主,您怎么也躲不开的!温僖贵妃娘娘也等着您呐!” 我微蹙眉心,心中暗有预感是何事,正起身yù要走出暖阁,却被惠贵人在身后拉住,“姐姐,不能去!等到合宫宴饮,皇上来了,就没事了!” 我望一望惠贵人,再望一望守在暖阁门口的息芜和启青,低声道:“惠儿,太后和温僖贵妃,我是躲不过的,我心里隐约觉得和那天夜里刺客的事有关。若我迟迟未回……” “小主!见太后不用像见皇上一样的梳妆打扮吧?怎么还不出来?” 启青怪声怪气地在外催促,惠儿怒气冲冲地几乎要冲出门去与她理论,却被我一把拉住, “惠儿!她们不知道你在这儿,你不能被她们看见!若我迟迟未回,你还要想方设法来帮我!若现在被她们发现你在,她们一定会将你支开,不让你有机会把话传到皇上那去的。” 惠儿渐渐冷静,她静静立在内间,望着我缓缓走向门去,忽然低喊:“姐姐,你放心!这几日我与皇上接触,我知道,若是你的事,他一定会来的……” 我回眸望向惠儿,为了安抚她的惶恐,试图压制住自己语气中的隐隐不安,轻笑道,“但愿吧。” 纯风为我推开暖阁的门,窗外已是寒雨淅沥,雨水顺着廊上的飞檐卷翘汩汩流下,一阵沁透人心的清凉扑面而来。 我目不斜视,并不去看那两个仗势欺人的下人,只是轻笑着,高声道:“二位姑姑,请吧。” ☆、波澜(二) 到太后的寿康宫时,虽尚未过晌午,天色却已全yīn,大雨倾盆而落,打在纸伞上发出震耳的声响,纯风在我身边对我说的话我都已不能全然听清。 寿康宫位于慈宁宫后,其院落不大,与慈宁宫相比,寿康宫显得有几分清冷凋敝之意。因太皇太后尚在世,所以当今太后只能屈尊住在寿康宫中,不能入住慈宁宫。 寿康宫中的宫人们皆冷着脸,看到我跟在息芜身后走来,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只视我如空气。我并无怒意,想来他们也是看主子脸色行事的。 息芜并未准许我直接进入太后起居的正暖阁,只命我站在门外等太后传召,她与启青则收起了伞,进入暖阁去取暖。 我站在飞檐之下,大雨虽不能浇在我身上,可是飞檐上冲刷而下的雨水却尽数落在我身旁,溅起的冰雨打湿我脚下的花盆鞋和旗装的下摆。 已过了一炷□□夫,我仍旧候在殿外,纯一已有几分怒意,“小主,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吧?小主都在这雨天里等了那么久了!” 纯风拉住纯一的手,向她摇头示意,让她不要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我脚下已渐渐发麻,息芜才走出殿来宣我,她出来时已换了一身干净厚实的衣裳,而我的衣服却已经被雨水打湿大半。 息芜白一白我道:“纯贵人请吧,太后娘娘午休刚起,所以教您久等了。”她嘴边挂着一丝冷冷的笑,不怀任何好意。 纯风及纯一被留在殿外,只我一人迈入暖阁正殿。 刚入暖阁,便已感到殿中迎面而来的暖意,我的衣裳已被雨水淋湿,冷冰冰地贴在身上,忽然感到一阵暖意,不由得微微一颤。 我向暖阁远处望去,见太后披着件绣着百鸟图的斗篷倚在贵妃榻上,温僖贵妃坐在一旁,替太后捶肩。我再细细打量,竟发觉陈广庭也站在太后身边。 “嫔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我谨慎着行礼,向太后礼毕,而后又道,“嫔妾参见温僖贵妃,贵妃万福金安。” 方才在门外站了约有半个时辰,再加上寒雨浇打,我脚下早已微微发麻,此时跪在殿中行礼,太后又迟迟不肯让我起身,我早已难以忍受腿上的酸痛,但是一切只能我一个人极力忍受而已。 太后在温僖贵妃的搀扶下缓缓坐起,终于开口问道:“完颜霏?” 我并未抬头,只是一人颔首,回道:“嫔妾是。” 太后冷笑一声,“都说完颜家是名家望族,谁知完颜家的女儿就这么不懂规矩。” 我深吸一口凉气,蹙了蹙眉,思虑了片刻才回道:“嫔妾不知,如何不遵规矩……” “放肆!”太后一声大喝,狠狠拍响手下的茶案,“你还敢顶撞哀家?你既然不知道怎么不守规矩,那就让温僖贵妃告诉你吧!你不值得哀家为你多费口舌!” 我微微抬首,望着站在太后身侧的温僖贵妃一副得胜之态,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她深深吸气,缓缓从高处走下,最后停在跪在地上的我身旁,“纯贵人应该还记得,选秀那日你提前入宫,而且皇上当夜就留在了钟粹宫,不是么?” 她微微俯下身来,目光冷厉,“不尊祖制,这可是事实吧?” “贵妃!不是这样!”我蓦地抬起头来,脱口喊道。 她放声一笑,“不是这样?你知道在宫里有多少人看着皇上呢吗?他留在钟粹宫还能有假?就算你再能言善辩,今日也说不出理来。”她yīn冷一笑,只让我觉得周身陡然一冷。 “皇额娘,不尊祖制,该作何惩处?”温僖贵妃忽然又恢复了娇媚的声音,向太后走去。 太后并未理会,只是挥一挥手,“这只是其一,至于其二,陈将军,你来告诉她吧!” “是!”陈广庭拱手行礼,高声道,“纯贵人企图阻拦臣去追掳走惠贵人的刺客,我禁军中所有的将士们都看着呢,绝对不会有假。” 陈广庭顿了片刻,继而又开口道:“此外,臣不明白,为什么连安少那样骁勇无敌之人都会听命于纯贵人?那日夜里,连安少都处处阻拦于臣,最终才导致我禁军没能抓住刺客!可是……谁知皇上还晋封他!” “将军!是我阻拦你的,和常安无关!”我闻他此言,便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他们可以伤害我,却不能伤害常安,毕竟常安刚刚得势,决不能受我牵连。 “哦?纯贵人对安少的称呼倒是亲切啊,直接称呼其名,不知入宫前是不是也有私jiāo?”温僖贵妃为了诟病于我,甚至不放过常安。 温僖贵妃是后宫中人,常安又因身份特殊,从未宣扬过自己是完颜明若的儿子,所以她并不知道我与常安的关系。在宫中,知道我与常安关系的,不过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帝两人。 “皇帝年轻,不分忠良善恶也是有的,以后你们多多辅佐他,哀家相信皇上会是位明君正主,不过,这完颜氏不遵祖制,目无尊上,还与刺客有所jiāo集,哀家若是让这样的人留在皇上身边,哪还有颜面面见列祖列宗!” 我只觉得额上生出丝丝冷汗,我紧紧闭起眼睛,说不出一句话。若是只因破例侍寝之事而为难我,我尚可解释一二,只是关于刺客之事,我那日确有阻拦之举,再作辩解只能让太后更起疑心。 关于常安,我更不会去解释说他是我的弟弟,不然只会牵连他成为众矢之的。 我缓缓叩首,“太后娘娘……教训的是。” 太后冷冷轻笑,从卧榻上起身,走至我身侧,却不低头看我,“完颜霏,今晚是合宫夜宴,你刚入宫五日,就已经做出如此多的违例之事,哀家决不能允许你参加宴饮。” 我深深颔首,只觉得背脊上一阵阵森冷的凉意悄然而至。太后正要开口对我做出惩处,忽然听外面一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佟妃娘娘到” 太后才作罢,坐回到卧榻之上,等待着缓缓走进来的皇后与佟妃。 皇后及佟妃进殿后恭敬向太后行礼,皇后微微垂首望向跪倒于地的我,发觉我腕上戴着她赏赐的手镯,忽然淡淡开口道:“皇额娘,纯贵人那日的确没有留皇上,是皇上自己要留的,而且那日,皇上也只是歇在钟粹宫暖阁外间而已。” “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在钟粹宫还有自己的眼线不成?”温僖贵妃见到皇后并未行礼,仍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趾高气扬地立在太后身侧,质问皇后。 “你……”皇后被温僖贵妃问得语塞,一时间难以回答。 “是奴婢去找皇后娘娘的!”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女声,众人皆望向门口,竟是纯雨领着常安进了寿康宫的暖阁。 我心中陡然一震,“如果我一人受苦还可,若是如此兴师动众……不光会牵连常安,更怕是难以收场。” 纯雨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面前,“奴婢是钟粹宫的宫女,奴婢的姐姐纯风是纯贵人的贴身侍女,从小伺候小主的!那日夜里皇上留在暖阁外间休息,是奴婢姐姐亲眼看到的!奴婢留在钟粹宫,觉得小主有难,就去求了皇后娘娘和安少!” 纯风也闯入了寿康宫,跪倒就喊:“太后娘娘,奴婢能证明小主的清白!” 太后并不理会她们两个下人,只是直直注视站在殿中的皇后,“芳仪,你当真为完颜氏求情?” 皇后不卑不亢,并不屈服于太后权威,“皇额娘,刺客的事臣妾不知事情,只是侍寝一事,臣妾是中宫皇后,可以证明纯贵人清白。” “好,皇后的确是位贤后啊!”太后冷冷一笑,忽然抓起案上一只茶盅狠狠向地上摔去,众人皆是一惊,跪倒于地。 太后大怒,“你们一个个的都要与哀家作对?就为了一个完颜氏?!” “回皇额娘,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希望皇额娘不要冤枉了纯贵人才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皇后抬头回话,太后却丝毫不理会她,皇后口中的一面之词无非是指温僖贵妃,皇后到底是为了借我而打压温僖贵妃而已。 “还有常安!你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是御林军的统帅,难道也要为了一个后宫女子而僭越规矩么!”太后高声质问。 常安箭步上前,跪在我身边,摘下皇帝御赐的红缨金镶玉宝剑,拱手道:“太后,常安先为人弟,后为侍卫!若是连自己的姐姐也不能保护,还谈什么护卫君主?若是不能保护自己的姐姐,常安宁可不作这御前侍卫!” “常安你别说了!”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听完常安的一番话,我眼中的泪水早已滴滴落下。 “长姐……我不能看着你……” “够了常安!你别说了!”我跪着向前挪动两步,重重叩首,“太后,一切都是嫔妾的错,不要牵连旁人!嫔妾愿受责罚。” “好,”太后此时才略微松下一口气来,重新倚在榻中,望着在殿中跪倒一片的众人, “贵人完颜氏目无祖制,以下犯上,私放刺客,罪行种种,等待皇帝再做处置。哀家只罚你,到太和大殿前罚跪思过,不得参加今日宴饮,罚跪到宴饮结束,不得侍女陪同!” ☆、倾心付 我擦一擦面上的泪痕,提起身下已湿透的旗装,缓步走出殿去,纯风的求情声仍萦绕在大殿中,而我早已背对大殿,渐行渐远。 太后命我罚跪,所以,纵使外面大雨倾盆,我也绝对不可能撑伞而行。 到太和殿高台时,雨势已愈演愈烈,空阔无人的太和殿前被大雨浇打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寒气夹杂其中,从青石玉地面上蒸腾而上。 我脚下的花盆鞋早已湿透,如今踩在白茫茫一片水汽中,更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我长出气息,大雨倾盆间,隐约看到一团团白雾飘散在雨中。我一人立在太和殿前,望着远方的琼华宝顶,紫禁红墙模模糊糊地笼在一片雨帘之后,眼底渐渐泛起热意,委屈、不安、惶恐都在此情此景下油然而生。 站在紫禁之中,我又是何尝的渺小? 我提裙跪倒,膝间传来阵阵刺痛,周身早已湿透,寒冷之意一层一层地席卷而来,渐渐吞没我。 太和殿远离后宫,更远离御花园,如此也好,等到夜间,他们对坐而笑,把酒共欢时我就可以远离那一切。只是,思及皇帝与那么多女子同饮同欢时,我的心竟然紧紧地抽痛起来,那痛楚比膝间的酸楚更甚十倍。 我的面上滚过一层又一层的冷雨,却忽然传来一阵热意,我自嘲一般地轻笑,“完颜霏,你竟然为了他,哭了……?一个本就不可能只属于你的人!” 我跪在高台之上,望着远处隐没在大雨之中的宫墙,周身已被寒意席卷,唇齿打颤间,我的脑海中尽是那日我与他共同写下“莫失莫忘”的情景,他拥我入怀,其间温暖不可言喻。 “玄烨……我曾视你为挡箭牌,只是这次,你也不会来救我了吧?”我眼底一酸,面上再次滚过一阵热意。 不来也好,如此我也不必再对你心怀愧疚,因为每次面对你的处处呵护、真心实意,我只将你视为挡箭牌,我都不能以真心报答。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头上滚过一声惊雷,我惊得一个颤抖,摔倒在大雨之中,狼狈不堪。发上的发簪早已脱落,发丝丝丝缕缕贴在面上,衣衫湿透,冰冷地贴在身上。 我竭尽全力全力试图爬起,却屡试屡败,再无力气支撑自己跪起。 大雨几乎要吞没我,冰冷的雨水灌入我的口鼻,我挣扎着试图起身,却只能是白费力气。 神志模糊间,我仿佛听到远处御花园浮碧亭中传来的笙箫奏乐声,仿佛看到皇帝一身至高无上的明黄,坐在万千美若画卷的女子之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在这冷雨中苦苦煎熬。 眼睛合而又启,几番挣扎间,我仿佛看到远处有几个人疾步奔来,双眼启而又闭,终于支撑不住,神志渐渐不清。 坠入朦胧前,我只听到一人的喊声划破天际,犹如空中的滚滚雷声,他在唤我的名字。那人脚下的水声如击玉敲金,渐渐近了,我只感觉自己被他抱起,紧紧拥入怀中,那亏欠之声传入耳际,“霏儿,是我大意了……” 我眼前布满雨珠,并不能全然看清他的面目,却早已深知他的身份。心底瞬间滑过莫大的感动,原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有难,最先救我于水火的,总是他。 早在你是君默时,就是如此,如今你是玄烨,亦是如是。 我轻笑间只感觉眼角淌出泪珠,我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玄烨,别怕,我没事……” 他微怔地望了望昏昏不清的我,而后一把将我抱起,大步走下高台。就像脑海中感觉,他的怀中,温暖不可言喻,令人心安,忘却所有烦忧。我拦住他的颈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委屈,阵阵抽泣起来。 我有气无力地捶打他的胸膛,“玄烨,我好怕,你会发觉不了,我不在……” 他的声音中竟已有哽咽之声,他更用力将我抱紧,“我一眼就能发现,你并不在人群中……” 我们经过多少宫殿长街我已记不清楚,只记得大雨倾盆中,我们二人的心仿佛那么近,仿佛可以紧紧贴靠在一起。 玄烨送我回到钟粹宫中,路海和杜一来开了宫门,见我与皇帝全身湿透,狼狈不堪,不禁大惊,不及他们思虑周全时,玄烨早已脱口大喊:“去给你们主子烧一盆热水!” 纯风姐妹三人因仍旧被困在寿康宫中,钟粹宫中便已没有侍女伺候。 玄烨抱我进入暖阁,将我放于卧榻之上,他紧紧牵住我冰冷得毫无温度的手,“霏儿,你坚持住,朕已经宣太医了!” 我亦紧紧攥住他的手掌,用尽全力点头,我望着他一身九五之尊的华服已被雨水打湿,角落处还有泥水的污迹,便道,“皇上,我没事,你还是回乾清宫,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晚上还有宴饮呢……” 他用指尖抵住我的唇,他的眉宇微微颤动,嘴角也含着十分的不忍,“朕不许你再逞强!你不好起来,朕不会离开!” 我抿住双唇,却仍然抑制不住眸间的泪水溢出,“玄烨……”我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哽咽声代替。 “没有你,朕也不愿去那合宫夜宴。” 他揽我入怀,试图用体温让我暖和起来,他附于我耳边,“以后在你面前,我只是玄烨,你的玄烨。” “嗯……”我拼命点头,泪水随之不断滑落,我缓缓抬起双臂,温弱地将他拥在自己怀中,我在心中暗暗发誓,“玄烨,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的挡箭牌,再不是曾经骗我、让我憎恨的人,你是我心底的人,是我的夫君。” 我对你那份感情,早在你是君默时,就已无法掩藏,只是后来种种,你骗我、利用我,为了除去鳌拜,我才会一直将那份感情深埋于心底,只是今日,我只想忘却前事烦忧,忘却宫外青梅竹马,只记得你一人。 我将头埋于他肩头,闻着他身上的涎龙香的气息,昏昏yù睡。他爱护地抚摸着我的发丝,“你要好起来,珍惜以后你我在一起的时光,我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杜一和路海端了木盆与热水进入暖阁,而后玄烨屏退他们二人,只留下我们两人。 玄烨扶我坐起,犹豫着握住我的手,试探着开口问道:“你的侍女都不在,你愿意让朕……” 我缓缓起身走向冒着腾腾热气的木盆,道,“我自己就好,皇上回去吧。”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意,“你,还是不愿意……” 我背对于他,不是不愿,只是不愿此情此景。 他推开暖阁大门,临走前道,“那朕,晚些再来看你,你要好好休息。”他最终头也未回,只是径直离去,并没有内监在一旁伺候,也没有随侍为他撑伞,他只是一人,冒着冷雨,消失在长街远处。 纯风姐妹三人姗姗来迟,得到皇上口谕后才从寿康宫脱身,回来时我早已宽衣沐浴。 我坐在热水之中,只觉得全身放松,乏意渐浓。水汽蒸腾,我渐渐起了睡意,终于倚在盆中昏昏睡去。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早已换好一身干净的新衣,躺在暖阁窗中。我试图坐起身来唤纯风进来,却忽然感到喉咙剧痛,全身无力,额前发热。 我轻咳两声,喉咙更是撕扯般地剧痛起来,眼角不禁溢出一滴滴泪珠。 纯风闻声,忙进了暖阁,跟在她身边的还有纳兰芷珠惠贵人和我的姐姐纳兰欣儿。她今日入宫本也要参加合宫宴饮的,可是因为我,宴饮不得不被取消。 “姐姐,你总算醒了!”惠儿坐到我床边,伸手抚上我的额头,惊惧间抽回自己的手,回眸望向站在一旁的欣儿,道,“欣儿姐姐,姐姐她烧得厉害……该怎么办?” 欣儿道:“芷珠你别急,纯一已经在煎yào了,一会就能好了。”欣儿话毕,走到我身前,蹲下身去紧紧握起我的手,哽咽道,“妹妹,竟未想到你我在宫中第一次相遇,就是如此情景。” 当初我们姐妹为了躲过选秀,一同入宫做女官,同生同死,同进同退。只可惜,我终究没能躲过选秀。不过一切早已过去,如今我才明白,只有入宫,才能遇到令我开启心门的人。 我抬起手去轻拍于欣儿的肩头,轻笑,“姐姐别担心,小病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对了,纯风!”惠儿忽然高声呼唤,“去回皇上,说姐姐已经醒了!” “夜深露重,别叫皇上来了。”我开口嘱咐,却被惠儿拦下,惠儿暖暖着一笑,“姐姐,我就说,是你的事,皇上一定会来的。你拦也拦不住的。” 不出半盏茶的时辰,钟粹宫外便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惠儿与欣儿闻声,便悄声退出了暖阁。 玄烨来时仍旧穿着那身被泥水打湿的常服,我拉住他的手,道:“皇上怎么也不换身衣服?” 他坐到我床边,为我垫好身后的对枕,扶我坐起,道,“你在病中,朕哪还有心思换衣裳?不说别的,你只说,好些了么?” 我垂下眼眸,望着他一身湿透的衣服尚未全干,心疼之意已浮于心头,不忍让他担心,我只淡淡点头,“臣妾好多了。” 他伸手抚上我的额头,随后眉头紧紧一蹙,“还骗朕!明明烧得很厉害了!朕不是告诉你,不许你逞强么?” 他亲自起身,走到暖阁外去,进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安放一只白玉yào碗。我见状忙道:“纯风纯一做什么去了?怎么让皇上端yào?!” 他望我微微一笑,“是朕自己愿意的。”他取下yào碗,捧于掌心,再用玉勺舀起碗中的yào汤,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最后将玉勺送到我嘴边。 我将头歪向一侧,不肯看他,心中也被他深深感动,眼中不断淌出热泪。他不知所以,竟问道,“我…惹你伤心了?” “才没有!” “那就听话喝yào。”他再次抬起手来,将玉勺送到我嘴边,我缓缓开口喝下玉勺中的yào汤,却被苦得连连咳嗽。 他轻拍我的背部,笑道,“有那么苦么?”我推开他的手,叫苦道:“自然有!不信你尝尝……”我话音未落,他竟已经再次用玉勺舀起碗中的yào,自己喝下,而后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哪有那么苦?你可得都喝完了,不然叫我白白替你尝么?” 我赌气地摇了摇头,推开他举着yào碗的手,扭头道,“不喝!” 他半晌不语,最终将碗放在了案上,无奈中又带几丝笑意,“朕…只拿你一个人没办法……” 我暖暖地一笑,牵住他的手掌,“只要你陪着,我就能很快好起来。” 他并不点头,也不理会,只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你知道你开口唤我玄烨时,我有多高兴……你不知道,从遇见你一直到今天,我一直在守护你,用一切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方法。” 我淡淡动容。 想起他曾为了陪我,又怕我被诟病,就一个人睡在简陋的卧榻上;他怕我受伤,面对鳌拜的万难之时,是他飞身护在我身前;他不过是想让我觉得宫中亦像家中,便派人去看我的住处是何名字,为钟粹宫正殿取名“凝花阁”;他觉得我出宫没赶来相送,心中愧疚,还让李德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去送御膳房新做的点心…… 如此细数,点点滴滴,尚不包括他瞒我是君默时,为我做的一切。他竟已不知不觉地为我做了这么多。他曾说,我写的“莫失莫忘”,他一定会贴身收好,不舍得烧掉…… “完颜霏啊,为什么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以前竟是那样的待他凉薄?”我心中自责 ,不自觉间,眼底早已被泪水淹没,我不敢去看他,怕他发觉我的情绪。 “有朕在,别怕。”他只愿安抚我不安的情绪,伸出手来替我擦去眼底的泪,我转头望向信誓旦旦的他,终于展开双臂,紧紧拥他入怀,低声道,“别走,好么?” 他暖意盈盈地轻笑,“不走,朕陪你。” ☆、爱慕(一) 一层秋雨一层凉,的确是此意味,霜降过后,空气中便有了寒冷的气息。我因在寒雨中罚跪,患了风寒,整日里发烧乏力,喉咙沙哑,只能躺在榻上静养,再无半分力气去做旁事。 我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可是整个人却是恹恹地,缠绵在病榻间。 一躺便是十日,钟粹宫外的事情我一概不问,所以也一事不知,玄烨自我病后便鲜少踏足后宫,人人皆传言皇帝近日朝政繁忙,我不能分忧,所以也不忍相扰。只是一个人留在钟粹宫静静的,等着他来的消息。如今在宫中,他已是我每日最想见到的人。 旁人的事我一概不问,却还是会向纯风问起玄烨的近况。 她说,玄烨在我面前虽从不流露怒意,只是在旁人面前,早已掩饰不住自己的怒火,因太后及温僖贵妃命我罚跪,才导致我一病数日。所以,他已是一连十日再没去过太后宫中请安,更是下了口谕,让温僖贵妃闭门思过。 十日后,已是秋色如妆,落花满地堆积。放眼望去皆是金黄与火红的姿态,听雨轩后院中的银杏初黄,枫叶正红,就如女子面上绘着的一层娇翠yù滴的胭脂。 秋雨下了数日,终于再今日断绝,天未大亮时,我已看到晴好的日光投进玄窗来,洒下丝丝缕缕的光辉。十日以来,我第一次起身来细心梳妆整理,因病未痊愈,所以只是极简地绾起一个惊鸿髻,再缀上一只银珠步摇而已。 纯一闻声进了暖阁,见我独自起身,坐在镜前梳妆,不禁大喜,“小主您可好些了?”话毕便接下我手中的步摇,替我坠在发上。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一笑,虽然面目尚显憔悴,只是精神已经大好,便道,“小病而已,何至于整日缠绵?” 纯一使劲点了点头,欣喜地替我梳妆完毕,方要取来斗篷与我披上,便听暖格外一声通传,“惠贵人到” 我病这几日,亲近者如惠儿,时常跑来钟粹宫看望。 期间惠儿曾带来一些咸福宫德妃与良妃准备的补品,不过是一些如人参、枸杞类的滋补之物,我令纯风亲自去道了谢后,也只不过将这些东西束之高阁罢了,并不敢真正拿来食用。 惠儿的心意着实令人感动,自我病后,玄烨并不踏足后宫,只是偶尔传召,都是惠儿伴驾。 而惠儿,白日里并不留在储秀宫等着收各宫贺礼,她每日都会亲自来我的钟粹宫,帮忙纯一煎yào,yào好后再亲自送到我跟前,看着我喝下以后才肯离去。 我听到她来,便急急迎她进来,同她坐在卧榻之上,才道,“妹妹,我病这几日,多亏妹妹悉心照顾。” 她见我精神大好,已能坐起来谈笑,更是喜不自禁,“姐姐客气什么?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姐姐的病好了,陪惠儿去看御花园的红叶呢!” 我点点头,想起听雨轩后的一片如火枫叶已煞是好看,便能想象到御花园中的景象该是何等秀丽了。我面向她含了丝笑意,“惠儿你也该留在宫里,想见你的人怕是不少。” 惠儿面上一窘,愣愣了半晌才道,“无非是些后妃来送礼,我不愿见她们,也不愿说些假意的客套话,不如找姐姐说说笑笑的多好?” 我淡然而笑,回首往事,当日我从欣儿口中听到她纳兰芷珠名字的时候,她不过是个纳兰家远来的表妹,连欣儿那样纳兰家嫡出的女儿都不肯亲自去见她。如今,她已是新入宫妃嫔中最受圣宠的一位了。 我半晌静默,只是静静打量惠儿,她似是发觉我的心事,忽然开口,“姐姐,或许不久以后,你就能明白皇上为什么传召我了,除了拉拢纳兰家,还别有用意。” 她低下头去,无奈地笑了笑,忽然又开口道,“其实我能看出来,皇上对姐姐还是真心的!姐姐好起来,也该去见见皇上。” “去谢圣恩是自然的……”我转头望了望窗外晴好的阳光。 惠儿点头,却忽然从对侧的梨花云纹椅中起身,坐到我身侧,道,“姐姐我刚刚想起来,姐姐被罚跪那天,可知是谁告诉皇上去救姐姐的么?” 我侧眸去看她,微一蹙眉,“竟不是你么?”惠儿摇头,沉下声来说道,“我见姐姐久久未回,我正要去乾清宫面圣,却见佟妃一个人已经去了乾清宫,是她求皇上去救姐姐的,我也疑虑,佟妃为何会伸出援手呢?” 我尚未思虑,就已听苏恒进来回了话:“小主,佟妃娘娘来了。” 心下一动,佟妃是宫中老人了,已居于妃位,身份自然尊贵,怎会来钟粹宫探望我一小小贵人? 不觉间与惠儿对视一眼,二人皆未出声,我只是挥手去示意苏恒请佟妃进来,“快请。” 佟妃并未带旁人,也未列仪仗,只是带着贴身的侍女及一名内监款款而来。我见她身着一身常日里穿的淡白色玉兰纹饰旗服,挽着一字发髻,一副淡然脱俗的模样。 我与惠儿向她欠身,“嫔妾参见佟妃娘娘,娘娘万安。”佟妃亲自揽起我的手,道,“纯贵人快起来,还在病中呢。怡香,快扶惠贵人起来。”说罢,她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便去扶了惠儿起身。 我邀佟妃坐于暖阁正殿,她面上还有几分生涩,纯风来奉了茶,她微抿一口,才道,“妹妹,我只来看看你的病可好些了么?” 我含笑点了点头,“有劳娘娘挂心,嫔妾已好多了,嫔妾愚笨,时至今日才知道是娘娘救了嫔妾。” 她闻言慌忙放下了茶盅,连忙推辞,“不敢不敢,我只是做一些能做的而已。” “娘娘又何出此言呢?娘娘已是妃位之尊,又有何不能做的呢?”惠儿心思爽朗,并未深思,就已脱口问道。我心下只觉不妥,或许佟妃当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未可知。 她轻笑一声,低垂眼帘,“我能做的,实在有限……我佟佳氏本也是名家望族,只因为当今太后……”她话至一半忽然住口,似是发觉不妥,只说道,“贵人还是不知道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娘娘若信任嫔妾,大可放心说给嫔妾听,嫔妾并不是多口多舌之人,若是娘娘不愿,嫔妾也不会向人打听。”我真诚地向佟妃一笑,她肯在大雨之中替我求情,让玄烨去救我,这份恩情,我心中会记得的。 佟妃闻我此言,眼底竟微微泛红,她点头道,“妹妹不知,当今皇上生母是佟佳氏,她是我嫡亲的姑母。当年佟佳氏得势之时,皇上选我入宫,只不过是看在自己生母的面上,才让我位居妃位。至于太后,她当年与我姑母不睦,更是百般难为于我,如今佟佳氏受太后打压,已是落败不堪。” 我不禁唏嘘,佟妃在外人面前从不多言,总是一副宁静致远的境界,她位居妃位,在旁人看来,已是风光无限,可是又有谁知道她身后的故事呢? “在宫中,人人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所以无人敢与姐过于亲近,对么?”我微蹙眉心,开口问道。 佟妃已是满目怆然,想来思及往事,难免心伤,她道,“唯有太皇太后肯真心实意待我,将我视为亲人。皇上虽不恩宠于我,却也待我不薄,至少可以让我在宫中度日。其实妹妹,我去救你,也是因为曾听到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对话……” “什么?”惠儿迫不及待地问道。 “太皇太后说,当初要皇上娶纯贵人,不过是权宜之策,因为满人信奉完颜氏,相信完颜氏可以为大清带来好运。当时皇上未除鳌拜,所以太皇太后要皇上娶纯贵人,祈求能带来好运……” 佟妃望了望静静倾听的我,继续开口,“太皇太后和皇上知道纯贵人最初是不愿入宫的,太皇太后说,皇上要娶的女人,不愿意也得嫁……皇上因此与太皇太后争执,他说不愿强迫妹妹,所以将自己化名为君默,处处关照妹妹,只为了妹妹能真心实意留在自己身边。” “后来,完颜明若大人病重,太皇太后责怪皇上,说不应该放妹妹出宫,应该直接留下妹妹,等到选秀以后,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佟妃眼底泛红,渐渐化为泪来,滑落面颊,“那日我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第一次见皇上如此动情,皇上说,他做不到看着你伤心着急,你阿玛病了,他知道不该让你走,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因为他想看着你开心起来……” 我眼中又酸又热,眼中雾气终于化作一片氤氲,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当初我收到涟笙一封书信,得知阿玛病重,我只能去求“君默”,让他帮我出宫。当日的他应该早已与太皇太后谋划好,不给我犹豫的机会,将我直接留在宫中。 只是,那时的君默丝毫没有犹豫的让我出宫了。原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换得我的真心。 “太皇太后所谓的权益之策,在皇上看来,或许是他第一次动了真心。”佟妃缓缓起身,放下手中的茶盅,眼角蕴着几缕温热的笑意,她带着怡香缓缓走出暖阁,“这便是我救你的原因,妹妹好生休息吧,等病好了,可以时常去永和殿找我。” 送别佟妃后,我静静思量,原来无论是佟妃还是惠儿,玄烨待她们并无真心,相比之下,他对我的几分真心实意又是何等的可贵难得? 佟妃走后,惠儿忽变得格外沉重,独自一个人捻着手中的巾绢坐在我身侧,一言不发。 我发觉她的异样,心中隐隐觉得她是因为玄烨待我用情的缘故而引起的酸意,便笑道,“妹妹如今是皇上最常传召的人……”未及我说完,她便已打断喊道,“姐姐!” 而后她亦觉得有一丝不妥,便挤出一丝笑意挂在嘴角,“姐姐知道我并不会为皇帝而烦忧,我心中本就没有他。只是,我想对姐姐讲一件事……” 我笑道,“但说无妨。” 惠儿昂首,只是并未抬起眼帘,“姐姐,别人都以为皇上传我伴驾,是恩宠于我,唯有我知道,他传召我,仅因为我与姐姐亲近,他好向我问起姐姐病情罢了。” 我微微错愕,纵使我知道玄烨对我的几分真心,却不知,他对我竟是如此的在乎么?听完佟妃与惠儿的话,我心中不禁大动,从开始直到如今,他究竟为我付出了多少? 惠儿起身去取了合欢花绣图的绒边斗篷来,披在我肩上,又取了镂金暖炉递到我手中,融融的暖意便在衣间团团而生,周身都瞬间暖和起来。 我微怔地一望惠儿,惠儿已笑道,“我方才难过,不过是为了涟笙哥哥罢了!他喜欢的女子,终究没能选择他。不过,我希望姐姐幸福,我已不能与心爱的人厮守,姐姐好好珍惜吧……” 惠儿送我走出宫去,轻推于我,“姐姐,去看看他吧,他挂心得很。” 秋日总是笼罩一派令人心生愁绪的氛围,只是此时我却如一朵正迎阳光而盛开的花朵,轻松而愉悦。 之前的大病一扫而去,我心中只剩玄烨对我格外用情的时光,他对我是那样的柔情守护,他又是那么丰采高雅,神明爽俊,令人无法掩藏淡淡爱慕与静静眷恋的情绪。 ☆、爱慕(二) 离乾清宫愈近,心中的思念之意便愈浓,心间燃起一阵惴惴不安的情绪,毕竟乾清宫乃天子的居所,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踏足的。 回忆起那日他抱我回宫,陪我直至天明。我们二人并不多言,却早已明白彼此心意,他良久守护,终于感化我心中那一角冰山。 李德全守在殿外,见我与纯风渐渐行来,便喜盈盈地迎上来,向我躬身道,“纯贵人小主可好了?怎么不找人来回万岁爷呢?万岁爷虽政务繁忙,却是日日惦记着呢!” 我恬淡如斯地一笑,“哪里用旁人替我回话?病既然好了,便想着亲自来参见皇上。” 李德全点头赞许,“小主心意皇上定能体会!皇上正在侧殿批阅奏折,小主请进吧。” 李德全与纯风替我打起乾清宫的门帘,而后便候在了殿外。 步入乾清宫侧殿,但见其中装潢华丽富贵,殿中一样一式在光下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辉,似是诉不尽的繁华。 我左右环顾,见御案上放着几落已批阅完毕的奏折,却并未见到玄烨的身影,心中不禁疑惑,便继而向内殿走去,仍不见玄烨。 我正yù要出殿去向李德全问个究竟,忽听正殿中传来一声高呼: “好啊!身手不错!” “微臣承让!” 我急忙走向正殿,正殿内暖意丛生,空旷的殿中并无多余装饰,唯正殿内一把金龙盘踞的皇帝御座在阳光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我细细打量,见玄烨立在正殿之中,身穿一身墨黑色的常服,额头上尽是汗珠,与他对立不是别人,正是常安。常安拱手向玄烨示意,我看他们二人的架势,分明是刚刚比过武的模样。 我并未打断他们二人,只是径自步入正殿,笑道,“臣妾来了很久,不见皇上,没想到皇上竟是在和常安比武。” 玄烨循着声音望来,见我前来,嘴角了然弯弯一勾,一丝笑意浮于面上,玄烨迎上前来邀我坐在殿中,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道:“霏儿可好些了?朕近日没能去看你,只怕去的勤了,她们又嫉妒于你。” “皇上不来看臣妾,是为了保护臣妾了?”我含着笑向他问道。 “自然,朕只向芷珠问你的情况,唯恐钟粹宫去的多了,又惹得她们生出是非来。”玄烨俯下身来,将手背贴在我额上,感受到我的温度正常后,他才放心道,“朕终于能放心了。” 我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微一错愕,而后轻轻一笑,问道:“你做什么?” 我站起身去,取出衣间巾绢替他擦去额上津津汗意,道,“臣妾来看看皇上,皇上若是比武,臣妾就陪着。”他顺势握住我的手,贴在面上,轻笑,“有你在,一切都好。” 我与他相视之间,尽是温柔。静默间,常安忽然上前来笑道:“皇上,长姐,胜者分明是我,为什么没人来关心我啊?” 我此时才转眸留意到身后的常安,忍俊不禁地一笑,“安弟,姐姐忘记关心你了,真是抱歉。”我笑着yù要走到他身边为他擦一擦额上的汗珠,谁知玄烨并不放手,只是紧紧拉我在身侧。 我面含一丝羞涩,向他微微一笑。 常安长叹,“唉!姐姐真是见了皇上,就忘了我这弟弟啊!”而后只听“呼”的一声,常安已不见了踪影。 玄烨只拉我在身侧,道,“不必担心常安,他平素只喜欢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朕若是找他,他不出片刻就会来的。” 我含笑点点头,玄烨忽附在我耳畔道,“霏儿,朕给你完颜府写了一块匾额,准备来日赏给你阿玛。” 对于臣子来说,能得到皇帝一块御笔的匾额是莫大的荣光与殊荣,当今朝上得到过皇帝御笔的,只有皇后母家索额图府上,温僖贵妃母家遏必隆府上,以及纳兰明珠府上。 若是我阿玛能得到皇帝的御笔匾额,对于完颜家族来说,将是莫大的荣光。 我受宠若惊般的怔在原地并未作声,玄烨附到我身前,问道:“怎么,不喜欢么?” “不是……”我敛回心神,沉声道,“皇上如此殊荣,完颜家怕是不能承受……” “如何不能?朕喜欢你,完颜家就受得起,朕已思虑很久了……”他微微停顿,面上闪过一丝俊朗的笑靥,“从第一次见你,朕就在想……日后若是娶你,该给你阿玛什么呢?想来,也只有此礼最为诚意了吧。” “那皇上可有给每个妃嫔的母家送些什么吗?”我开口问道,纵使我知道他终究不能只能属于我,但我只希望我在他心中能有那么一点的特殊,与她人不同就好。 他爽朗而笑,揽我入怀,“你以为朕会为了每个人都这么费心思么?”他抚一抚我耳边的发,附在我顶上轻笑,“也唯有你而已。” 我静静地依靠在他的怀中,心中是那么的沉静,偶尔泛起淡淡的波澜。所谓比翼连枝当日愿,不过尔尔,此时我只愿与此人,朝朝暮暮。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比往日那人做的要多上许多。 “走,陪朕出去走走。”他话毕,便已大步走出乾清宫。 紫禁城中被秋日的红叶装点得亮丽如天边的火红光辉,火红的枫叶漫上宫墙,悄然滋长,正如我们二人之间愈演愈烈的爱慕情愫。 皇帝身后跟着李德全及众多内监,常安也跟在他身侧,他身后仪仗一位隆重,皆是宫中女官为他撑起黄罗盖伞,一派天家贵气的气势。 我与他仍隔着一步的距离,只因我只是贵人之位,并不能与他并肩而行,我不时略含怯意地望一望身前的他,背影是那样得俊朗,那么长身玉立。 回首往事,当时我初入宫闱,只是宫中的无名女官,曾在长街上见过他一闪而过的背影,他也是这样的天家贵气的气势,那时我哪里会想到他就是我愿托付于斯之人。 他忽而停下脚下的步伐,回眸望我,眼角滑过一丝别有含义的笑意,他趁我并不留意,伸出手来将我拉到身侧,仍旧紧紧牵着我的手。 就这样与他十指相扣,感受晴好无比的时光。 天空晴而无云,微风卷过,带来一丝秋意渐浓的气息。地面上仍有雨后的积水,在阳光下映shè着无尽繁华的倒影。 行至御花园,他牵我走入,直到一颗花已凋落的合欢花树下,他弯下枝来,叶上的积水便滴滴而落,落在地上的积水中,发出极清脆的声响。 李德全上前来递了青花瓷储水瓷罐,玄烨示意jiāo予到我手上,我心领神会,接下瓷罐,接好他弯枝后落下的积水。青花瓷白底蓝绘,格外雅致清逸,其中泛起若有若无的香气,积攒的雨水在罐中清澈见底。 我们二人远离众人,立在花树下谈笑着收集起叶上的积水。 玄烨手边弯着合欢的枝叶,望向我道:“用此水泡茶,对喉咙最好,你正好能用此水来治病。” 我抬首望向他,光yīn的背影下,他极认真地为我收集着叶上的积水,我心中感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嗯……你来泡给我么?” 他望一望我,笑道,“这都不会么?还要朕来替你泡?”我执拗地一蹙眉,“皇上不愿意么?” 他松开手中的枝叶,合欢的树枝便倏地弹开,溅落几滴水珠,正落在我面上,玄烨轻笑着来替我擦净了面上的水珠,“你收好了这水,等朕忙过这段时日,就去钟粹宫,亲自泡给你喝。” “好!”我牵起他的手,与他小指相扣,“说话算数。” 他轻声应着,用指尖弹了弹我的额头,笑道,“合宫宴饮朕都为你推掉了,还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 我疑虑着他怎么又提及此事,心中正淡淡不快,他却紧紧捂了我的手,道,“你想见你姐姐么?朕想去五弟府中聚聚,既然出宫,便想着带你一起去。” “出宫?!见姐姐,我当然愿意!”我脱口喊道,玄烨慌忙来捂了我的嘴,道,“朕只带你一人,不让别人知道。” 我脸上瞬时一阵火热,我低头轻轻含了一丝笑意,眼中晶莹着闪着些光亮,“皇上待臣妾,当真这么特殊……?” 他凝视于我,眼光中尽是温柔神色,“朕第一次见你,你在堆秀山上背对朕吹箫,仿佛宫中的尘嚣是非与你都无关,你只一个人远远的坐在那,就在那时,朕忽然感觉,这世间也有些人,是朕不能轻易得到的,是朕需要用心,才能拥有的,你就是那人。” 他深深望我,眼光中的宠溺神色已将我席卷其中,头脑微有些昏意。 是啊,他乃是万民之主,想要得到什么宝物,得到什么人,都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愿你待我的这一份特殊的心意,能长久长存。 “回去吧,你的病刚好。”他关怀着道,忽又转首朝向李德全高声道,“李德全,亲自送纯贵人回宫,要有闪失,朕拿你是问!” 李德全上前来躬了身等着送我回宫,玄烨临走前附到我耳畔,柔声道:“你先回去吧,朕还有折子要看,晚上再去看你。”而后他立起身来,转身离去,再不回眸。 我依依不舍地望着玄烨在仪仗中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回首,望向长街远方,紫禁城中如火的枫叶正如我此时的心境,盎然如火一般鲜艳而炙热,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火蔓永和 入了夜,窗外又飘起细细微微的小雨,传来一阵阵水珠在地面上迸起的声音,脆如银铃。 我推开玄窗深深吸气,空气中的清凉意味是那样的香醇,带有一丝落花的余香。过了亥时,我仍坐在暖阁窗下的茶案旁,等待玄烨的到来。 我托着面颊,昏昏沉沉间睡意席卷而来,正在半梦半醒间,忽听纯风隔着纱帷回话:“小主,已是亥时了,小主休息吧?” 我忽地从浅梦中醒来,捋一捋身上的旗裙,隔着纱帘问,“皇上休息下了?不来了么?” 纯风支支吾吾,只说道,“小主,皇上最近政务缠身,想必已在乾清宫休息下了,小主还是早些睡吧!” 我深深叹气,关起身后的玄窗,窗外的水珠迸落的声音仿佛立时远了,我从身旁的茶案上取来青花瓷储水罐,细细抚摸,头也未回,只说道,“知道了,纯风你去吧。” 我并未听到纯风离去的声音,想来是她并不放心我,坚持要在暖阁中陪伴。我并未多言,仍背对暖阁门口,只感觉窗缝间吹进一阵阵冷风,便吩咐她道,“纯风,去燃上炭盆吧,把披风取来,我再等会儿……” 我低头怔怔出神,感觉一人将绒边刺绣的斗篷披在我身后,又将烧得正暖的手炉塞入我怀中,我只以为是纯风,便并未在意,谁知身后来人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柔声问道,“卿在等谁,我么?” 我心中一动,欣喜间回眸,见玄烨额头上沾染着窗外冷雨,眉间写着疲倦,心中滑过一阵暖意,他在我面前竟未自称“朕”,而是自称“我”。 我环上他颈间,笑道,“皇上还是来了!臣妾以为皇上不会来了。” “你还在等呢,我怎么会不来?我不愿传你去乾清宫,只因那里是所有后妃都会去的地方,我只愿来钟粹宫陪你,所以再晚,还是来了。” 他深深望我,眼中虽满是疲惫,却仍旧在我面前强打精神。 “嗯,”我点头,顺势将头埋入他怀中,片刻享受着他身上的暖意,心中的话一层一层涌上,终于抑制不住,不禁脱口道,“玄烨,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的语气极轻极淡,却字字真切。 他紧紧揽我入怀,笑道,“你再不动心,我都要以为你是块石头了。”话毕,他附在我耳边轻笑,笑声爽朗澄澈,仿佛没有任何烦恼一般。 我闻言跪起,用手环住他,笑道,“我就是块石头!你丢也丢不掉的石头!谁叫你当初把我这块石头捡来的?”我忍俊不禁间笑出声来,他亦同我一起放声大笑。 我忽然发觉,与他在一起,竟是那样愉快。原来喜欢一个人不用任何人授意,自己就会不知不觉,难以自已。 过了子时,凝花阁中仍燃着蜡烛,我们二人坐在茶案前一同等待青花瓷罐中的水沸腾,他将晾干的桂花与金橘陈皮放入杯中,等待水一沸腾,就将沸水倒入杯中。 水汽蒸腾间,杯中溢出淡淡的桂花与金橘的香甜气息,玄烨将备好的蜂蜜倒入杯中,蜂蜜如一尾金鱼,在杯中游蹿蔓延。 “喝吧,明日你的嗓子就能好了。”他端起茶杯递到我手中,我痴痴地望着对坐的他,心中漫起的甜蜜就如升腾的水汽,无所不往,我笑问,“竟没想到,皇上还会冲桂花茶!” 他疲倦地靠在卧榻间,轻笑,“额娘曾泡给我罢了,看着看着也就学会了。” 他渐渐合了眼,可见白日里政事有多么繁忙,我心中升起浓浓的心疼,伸手抚平他仍蹙着的眉头,“皇上,以后臣妾学会了,也泡给皇上喝,如何?” 他抬手握住我的手腕,“好,我的小石头泡给我喝……”他说话时并未睁眼,如同梦中的呓语一般,我不忍惊醒他,只是伏在他胸前,柔声道,“就算我是块石头,也被你捂热了。” 次日雨已停下,雨后的晴阳总是格外艳丽,艳阳高挂于碧透的蓝天中,映得宫中的枫叶格外夺目鲜艳。 从我病后,惠儿每日都会来钟粹宫陪我一同用早膳,今日却未见她的身影,我只能一个人坐在桌前默默地用完了早膳。 膳已被撤去后,杜一及路海忽然慌忙失色地跑进暖阁来,见我就跪,高喊:“小主!不好…不好了!” 纯一正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见他们二人惊慌失色,便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能出什么大事儿啊,至于这样?” 我望着素来稳重的路海也惊慌失色地跪在地上,便急忙问道,“你们别急,到底怎么了?” 路海额上尽是汗珠,他重重叩首,“小主!快去永和宫看看吧!佟妃娘娘的宫苑失火了!” “什么?!”我惊得慌忙起身,紧紧蹙眉,想必惠儿今日没来也是这个缘故,便急问,“佟妃伤着没有?” 路海用袖口拭了拭额上的汗,回道:“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只是,永和宫失火时,周围只有苏恒一个人,他身上还带着疑似用来引火的石块。” “苏恒今早就不在,他做什么去了?”纯风上前一步,质问路海。 路海踌躇地低着头,也回不上话来,最后只得由杜一回了话,“小主,今早苏恒说,听雨轩后的石子路缺了几块鹅卵石,就说去内务府领,奴才也没拦着……谁知他就碰上永和宫失火了呢?!” 我慌乱间只能长出气息,企图使自己平静下来,纯一抚着我的背,“小主,咱们先去看看吧,您别着急。” 匆忙间,我只披了件藕色绣面的披风,就急急赶往了永和宫。我姗姗来迟时,已见永和宫门口层层叠叠围了众多妃嫔、宫人,众人之中,我寻到惠儿,急忙问她道:“惠儿,你可清楚是怎么回事?” 惠儿暗暗摇头,紧紧握住我的手,“姐姐,我没敢告诉你,因为我怕姐姐会被苏恒牵扯进来。我隐隐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姐姐不如先回去,让我留在这里……” 惠儿话未说完,就听永和宫中一声尖细的女声传来,“永和宫的宫人们办事不得力,绝对不能留,都给本宫赶到辛者库去吧,赶明儿再给佟妃换一批宫人来。” 我远远望见温僖贵妃穿着一身贵妃品阶的亮红色吉祥如意纹百鸟团凤的朝服悠悠漫步在永和宫中,她漫不经心地挥一挥手,她身边的内监就已将佟妃身边所有的下人遣散。 苦苦的求饶声中,我定定望着佟妃身边最知心知意的怡香被两个内监拖走,其惨状亦让我想起当日被人陷害的子静。 “等等!”我已脱口喊道,不顾惠儿在身后试图拦下我,我缓步走入永和宫中,向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僖贵妃行了礼道,“温僖贵妃娘娘,怡香是佟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赶走她恐怕不妥。” 温僖贵妃斜瞥于我,冷冷一笑,那笑声弥漫在被大火烧黑宫墙的永和宫中,带来一丝森冷恐怖的意味,温僖贵妃俯视于我,颇有一种凌驾于我之上的姿态,“纯贵人此时不仅不知避嫌,竟还来自找麻烦?本宫没想到,你是这样愚蠢至极。” 她合了合手掌,两名内监就将被绑的苏恒带进了院中,苏恒疏忽跪倒在我面前,哭喊:“小主救奴才啊!奴才只是路过而已!” “娘娘!”我定定大喊,“苏恒是嫔妾的宫人,不如让嫔妾来问话吧?”温僖贵妃仍是冷笑,朱唇微启,“方才永和宫附近只有苏恒一人,你还有什么可问的?难不成是佟妃自己纵火?” “贵妃娘娘,”正值我与温僖贵妃相持不下时,永和宫殿内缓缓步出一位服饰极简的女子,佟妃面上覆着些许灰黑,气息仍不均匀,缓缓走出殿来,她格外镇静地道,“娘娘,是嫔妾的炭盆点燃了床帏,一切只是嫔妾不注意,与那小太监无关,更与纯贵人无关。” “佟妃,你眼里可还有本宫?本宫在问话,可轮得到你说话?”温僖贵妃语气中略蕴了一丝怒意,话锋一转,直指佟妃。 佟妃并不在意温僖贵妃的刁难,她俯身拉起苏恒,头也未抬,道,“嫔妾自然敬重娘娘,只是娘娘也该按规矩办事,嫔妾的宫人也不该由娘娘处置,更何况宫中还有皇后,不是么?” 惠儿上前一步,朝向温僖贵妃道,“贵妃,佟妃娘娘自己都说了,只是炭盆点燃了床帏,您何苦还和纯贵人过不去呢?嫔妾相信纯贵人绝不会指使苏恒纵火。” 温僖贵妃狠狠打量站在一起的我们三人,她白嫩的肌肤上渗出几点如血的殷红,半晌才道,“本宫协理后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纯贵人和惠贵人不知,难道连你佟妃也不知道么?谁给你的胆子来质问本宫!” “娘娘别生气了,气坏身子要紧,为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不值得。”静默中,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 我定睛细观,才看出是此次入宫妃嫔中位分最低的荣答应,他阿玛是员外郎盖山,只是个七品的小官,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想来只能依附温僖贵妃的势力,如此一来,她倾向谁已昭然若揭了。 “是啊,娘娘身份尊贵,何苦和旁人计较呢?”跟在荣答应身后步出人群的还有景仁宫的瓜尔佳和双,和常在。 我淡淡一笑,她们二人想要示好温僖贵妃的用意未免也太过明显了些,如此一来,方才温僖贵妃难堪的境地就被化解了。此番,温僖贵妃一定会记得这两位宫嫔的。 “各位娘娘、小主!”宫门口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我望去,嘴角微一上扬,心中暗暗一动,竟是常安来了。 “不知安少有何贵干?”常安如今得势,就算是温僖贵妃也会给他一二分薄面,此时她语气中了然已收敛了些跋扈之意。 “贵妃娘娘,微臣来传皇上的话,”常安朝向我们众人拱手,“皇上口谕,让佟妃娘娘暂住储秀宫,传太医为娘娘医治,其余小主请各自回宫,不要在永和宫久留。” 听过常安的话,我心中才渐渐轻松下来,不然不知温僖贵妃会给我扣上什么样的罪名。 人渐渐散去,我同惠儿同行离去,走至长街拐角处,常安闪身拦在我身前,他面上笼着一层愁色,开口问道,“长姐,你可无恙?” 我心中淡淡一酸,如今的自己竟需要家弟保护,曾经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护他,如今也轮到他来护我了。我见身后荣答应缓缓跟来,便道:“我很好,有劳安少挂心。” 我向常安使一使眼色,他立时领会到我的用意,退后一步向荣答应见礼,而后高声向我道:“纯贵人请回吧,皇上派微臣来看看纯贵人有无闪失,贵人既然没事,微臣也回去复命了。” “安少慢走。”我淡然开口。 远望间,荣答应马佳云妞已行远,方才常安故意高声说给她听的话,就是为了告诫她,让她不敢伤害到我。只是我猜,她一定会把常安的话学给温僖贵妃听。 回到钟粹宫时,苏恒已被遣送回来,他口口声声向我保证自己清白,我想此事与温僖贵妃脱不开关系,苏恒想来也是无辜,就命路海为他松了绑,继续留他在钟粹宫。 ☆、人生何处不相逢 永和宫失火的事被玄烨按下,他不许宫中人再提起,宫人们在人前自然也就不敢再提起,只是风言风语从未断过,大多传言都是污蔑我指使苏恒纵火的。而我心中无愧,自然只把那些话当作耳边过风而已。 此次太后也没有过问,只因为上次她已经惹怒了玄烨,所以此次也就没再过问。皇后更是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姿态,她总以身子不适为由,从不过问任何后宫事宜,所以真正掌管后宫的,是温僖贵妃。 是日,我正坐在钟粹宫中同惠儿一同绘图,两人同坐,谈笑生趣。惠儿绘图的功夫极好,在她手下画出的图案都宛如真物,我指了她画出的一幅亭台楼阁像,笑道:“妹妹画的亭台好美,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在笔尖沾染了些朱红颜料,一点一点蘸在纸上,道,“姐姐好眼力,这是涟笙哥哥的情诗苑啊。”我面上的笑意一僵,讪讪道,“妹妹,以后在宫中,还是忘了他吧。” 惠儿丢下手里的毛笔,定定望我,“姐姐与我不同,皇上待姐姐真心,涟笙的确也辜负过姐姐,所以姐姐今日选择皇上,惠儿理解姐姐,只是请姐姐原谅惠儿,惠儿做不到…忘了涟笙。” 我拾起惠儿画出的情诗苑,心中隐隐泛起一阵相思,若说我已全然忘了涟笙,并非是真,只是我已能分清,我对他和对玄烨之间的不同感情。竹马青梅终究不是良人归宿,只有玄烨,我才愿与他相守。 “勾起姐姐心伤了,是惠儿不好。”惠儿见我拿着绘图呆呆出神,便起身向我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我失笑道:“前尘往事怎能怪你?”我拉她坐下,想起永和宫失火后,佟妃就一直与惠儿同住储秀宫,便向惠儿问起她的情况,“惠儿,佟妃最近怎么样?太医看过怎么说?” 惠儿折好绘图,收在自己的袖中,向我回道,“佟妃一切都好,只是担心姐姐。” “担心我?” 惠儿见我不明她话中的意思,便走到我身侧,细细回道,“姐姐,佟妃那日说是炭盆点燃了床帏,只是为了在温僖贵妃面前给姐姐解围,真正的失火原因,佟妃也不清楚。” “难道是有人想要害佟妃?”我问道。 我回想起那日永和宫失火的消息唯独没传到钟粹宫,这一切,倒像是有人在故意瞒我。若说有人想要害佟妃,也不能讲通,因为那日永和宫只有宫墙附近失火,佟妃居住的暖阁并未受损。 “佟妃猜测,是温僖贵妃想要挑拨自己和姐姐的关系,所以污蔑是姐姐指使苏恒纵火的。”惠儿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只是佟妃聪慧,温僖贵妃小小伎俩能看不透么?姐姐若是真想害佟妃,何苦指使自己宫里的用人?让别人一下子猜到自己头上。” 我轻笑一声,细细思虑,“温僖贵妃阿玛与我阿玛不睦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我阿玛又因我的缘故,颇得玄烨倚重。再加上从前温僖贵妃的义父是鳌拜,而鳌拜又是我与我弟弟帮助玄烨除掉的,她怎能不恨我?几日前温僖贵妃在太后面前挑拨,致使我罚跪,是佟妃去给玄烨报了信儿,温僖贵妃正好借失火的事情来挑拨我与佟妃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还可以铲除掉我与佟妃,她这一步走得着实绝妙。” 惠儿以为我因温僖贵妃的卑鄙手段而愤怒,便倒了一杯茶递到我跟前儿,道,“姐姐,我们虽不能抓住温僖贵妃的把柄,只是我们并未中她jiān计啊。” 我淡淡点头,接下惠儿手中的茶杯,惠儿又道,“姐姐,佟妃让我转告姐姐,一定要小心你宫里的苏恒,他那日正好经过永和宫,又正好赶上永和宫失火,身上还带着引火石,才叫别人怀疑到姐姐头上的,我们都觉得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应了一声,缓缓起身,望向窗外,见苏恒正用从内务府取来的鹅卵石铺着听雨轩后的小路。谁能看穿他的心思呢,他不像路海和杜一,都是玄烨亲自为我挑选的内监 ,这个苏恒,是我正式入宫后才来钟粹宫的,来历并不清楚。 早膳用过,惠儿就回了储秀宫,我让她替我给佟妃带一句话:“多谢娘娘提点。” 转眼已是三日后,玄烨许诺我,一同出宫与平亲王夫fù相聚,想到终于又能见到欣儿,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欣喜,于是早早起身,坐在听雨轩中等待玄烨。 清晨的露水附着在听雨轩后的绿植上,庭院中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意。纯风追出来给我披上一件披风,见我将旗头梳成入宫前的样式,笑道,“小主把发髻梳成这样,一会欣儿格格见到您,一定不会觉得生分。” 我微笑着侧头去看了看纯风,纯风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改口道,“奴婢疏忽,是五爷福晋,不是欣儿格格。” 未到辰时,玄烨就亲自来了钟粹宫,见我早在等候,不禁刮一刮我鼻尖,笑道,“一说见你姐姐就这么高兴,什么时候见朕,也这么高兴?” “皇上怎知臣妾见到皇上不高兴?只是姐姐不能常见罢了!”我笑着抱紧玄烨的手臂,随着他走出钟粹宫,登上停在钟粹宫门口的马车,驾车的正是常安。 我与玄烨两人坐在马车中,我紧紧依靠在他肩上,心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抬手紧紧将我环住,道,“今天你不止能见到你姐姐,还有惊喜呢,你猜猜。” “还有谁?”我惊喜地抬起头来,紧紧注视着玄烨的眼眸,相顾之间,唯有期盼与柔情之光。他浅浅在我额前落了一吻,“朕陪你去趟完颜府。” “真的么?!”我顾不得礼数,只是欣喜地紧紧拥住玄烨,在他面上回了一吻,他轻笑间吻上我的颈间,呼吸渐渐急促,拥住我的臂膀渐渐加了力道,我趁自己尚未迷离在他的温柔之中,用力将他推开,“你做什么,一会就到了……” 他缓缓平静下来,起身后替我系好领间两颗被他弹开的纽扣,他用指尖抚一抚我的面庞,“那朕以后每晚都去你宫里好么?” 我面上倾时一阵热意,心中泛起汩汩甜蜜,我微微一笑,蕴含了一丝羞意,笑骂,“也不羞?!常安还在外面呢!” “怕什么?朕就是喜欢你,还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呢。”他坏坏地一笑,替我整理好衣衫,贴近我的面颊细细打量,道,“卿的美貌足以令天下人为之倾倒。”我用手指抵住他的唇,面颊滚烫,柔声道,“而我只愿,令你一人倾倒。” 一盏茶的时辰,已到了内城平亲王府,常安与纯风扶了我与玄烨二人走下马车。 我放眼望去,平亲王府气派不可小觑,整条街都被王府占据,平亲王府门前左右立着两只青铜石狮子,门楣阔气敞亮,上面高高悬挂先帝御笔“平亲王府”四字。眺望王府院内,金黄色的飞檐层层叠叠,似无断绝。 玄烨事先并未告知平亲王夫fù我们出宫的消息,所以王府大门紧闭,并未有人出来迎接。 玄烨身穿一身蓝底描金的龙纹常服,同我一起站在王府门口,他抬手握住门环轻轻敲响,片刻便有王府中的下人出来问话:“什么人?今日王爷不见客。” 常安yù要上前说出实情,却被玄烨笑盈盈地抬手拦下,玄烨向那下人道:“你去给你们王爷回话,就说是他的哥哥…来看看他。” 下人转身去后,玄烨便紧紧扣住我的左手,颇有些顽皮之意的向我一笑,道,“常宁一定以为是裕亲王回京城了。” 我含笑摇摇头,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皇上怎么捉弄五爷?” 玄烨轻笑,“常宁不会怪朕的。”我闻言浅笑,半晌才侧眸问他道,“皇上,裕亲王难道不在京城么?” 我想起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裕亲王,亦是为堂堂的正人君子,面目俊朗的亲王,曾帮我与欣儿救下了子静 ,时至今日,子静仍十分挂念自己的救命恩人裕亲王。 “王兄虔诚礼佛,平素都在五台山生活,他很少回京城,朕几次三番召他回京,他都婉言拒绝了。”他细心为我解释,眼光中流露出一丝思念。 半盏茶的功夫,王府大门终于大启,常宁携着欣儿款款走出王府,见到玄烨急忙跪拜,“皇兄,臣弟失礼!皇兄请恕罪。” 玄烨忙失笑道,“就怕你拘礼,朕才没敢告诉你的,朕自然不会怪你,快快请起。”话毕,玄烨便示意常安去扶起了五爷。 常宁见到常安不禁赏识地向他一笑,拍一拍常安的肩头,道,“如今常安已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御林军统帅安少了,小王为你心感欣慰。” “常安不敢当,还要多谢当日王爷赏识之恩。”常安恭敬向平亲王行礼道谢,所言所行十分恭敬得体,我心中亦为他泛起淡淡的自豪。 我不禁想起当日常安得到皇帝赏识的经过,平亲王同欣儿到完颜府探望,常安一怒之下与平亲王jiāo起手来,平亲王很快败下阵来,才发现常安身手不凡,便将他引荐到了玄烨面前。 玄烨仍旧紧紧牵着我,直到我见了陪伴在平亲王身边的欣儿后,他轻轻松开我的手,拍一拍我的背,轻声道,“去吧。” 我紧紧抿住双唇,却还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滴滴落下,欣儿同样红了眼眶,欣儿握住我的手,垂下眼帘道,“那日妹妹病倒,我却不能陪在妹妹身边,心中难受了好久……” “姐姐难受什么,你看我不是已经好了么?”我笑着轻抚欣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手背,安抚她愧疚的情绪。 玄烨同常宁jiāo谈甚欢,我与欣儿见面,更是无话不说,四人氛围甚是融洽,玄烨怕常宁拘束,便只进到平素里他们夫fù二人用膳的侧暖阁,并未踏足王府正殿。坐定后,吩咐常宁只需准备家常菜肴。欣儿是王府里唯一的女眷,便亲自到后厨去帮忙。 平王府是座三进的偌大王府,后厨房位于最后一进院落的东南角,下人们端上菜肴来都需要走上好一阵。 欣儿走后,我闲来无事,望向窗外阳光姣好,万里无云,忽然想到街上去看看,又怕玄烨命众多下人跟随于我,自己反倒更不自在,便只对玄烨说:“皇上,臣妾想去后厨房帮忙。” 玄烨应后,我只带着纯风,悄悄走了角门,到街上闲逛。纯风笑我道,“小主还是贪玩,一出宫就闲不住!”我悄声一笑,点了点纯风的额头,“在宫里待得久了,自然闷得慌,今日好不容易能出宫来,还不珍惜机会么?” 我们二人相伴走入街上市集,人潮熙攘处,忽听到身后一人急匆匆的唤我“小主”,我回头去寻,竟发觉是陈情追在我身后,却被人潮挡在远处。 我驻足等他赶来,今日的他已换了干净的衣裳,眉清目净后,他再不是一副邋遢的叫花子模样,与他相顾间,发觉他亦是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只因他被生父陈广庭摒弃,生母又不幸病故,才会沦落到当日落魄的地步。 “公子找我有事?”我率先开口问他,他与我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他彬彬有礼地一笑,道,“小主如今颇得圣心,只是陈情还是要告诫小主,花无百日红。” 我心中淡淡不快,如今我与玄烨两情相悦,情意深厚,玄烨对我的情愫更不是这几日才悄然滋长的,早在我只是女官时,他就已对我暗生爱慕,只是当时不便说出。如今我对玄烨,更是百般爱恋,所以陈情对我的劝告,我并不愿意过心。 “小主不愿听也得听!陈家的千金陈裕勤就要入宫,我早就说她会是你最大敌人!因为皇帝会真正对她动心,她和别人不同!”陈情见我并不愿意留意他所说的,倾时激动起来,高声大喊。 我怔怔望着陈情,面对他所说的一切,我并不能相信,今日玄烨还深情万种的许诺,每日都会来钟粹宫陪伴,他又怎么会那么快移情她人呢。坠入浓烈爱恋当中的女子都很难相信旁人所说的一切,因为在我的脑海中,就只剩下我和他。 “我知道了,有劳公子牵挂。”我冷冷地说道,转身yù要离去,陈情却追在我身后大喊,“完颜霏你站住!”我驻了脚下的步伐,却终于再也按捺心中怒火,转身朝他大吼,“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的一切不是空穴来风,若不是你的额娘对我有恩,我又何苦帮你!”陈情字字诚恳,我心中的怒火才慢慢熄灭,我定定望他,努力平静着道,“我明白,谢谢你。” “小主,若有朝一日,陈裕勤威胁到你,我会帮小主一臂之力。”他冷冷一笑,嘴角边一丝决绝的恨意。 陈裕勤,本该是他至亲至近的家人,就像我与常安。可如今他们反目成仇,如何不令人唏嘘?陈情如此帮我,恐怕不仅仅因为我额娘是他的恩人,更因为他希望借我之力报仇。 告别陈情,我仍旧和纯风走在街上,沐浴着温和的阳光。不知不觉间,街景已变得格外熟悉,脚步变得凝重,我侧眸去望,“完颜府”三个大字灼热地映进我的眼眸。 我左右环顾,见府门口有一人推着木车卖光泽鲜亮诱人的冰糖葫芦,便取出荷包买了一支,手中握着冰糖葫芦,那熟悉的色泽仿佛将带回到幼时,回到拉着阿玛衣袖向他要冰糖葫芦的时光。 我细细品尝着酸甜的山楂,回眸间正撞入一人的胸膛,头顿时一晕,踉跄地退了两步,手里却还稳稳举着冰糖葫芦。 站稳后我才打量起眼前的人,却不禁失声惊道,“皇上?!”心中顿时仓促起来,方才自己狼狈的样子一定被他都看在眼里了! “朕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留在王府里的,定要出来逛逛才甘心。”他失笑道,一把搀扶住踉踉跄跄没站稳的我,望着我手里紧紧握着冰糖葫芦,不禁笑问,“喜欢吃冰糖葫芦?” “皇上吃山珍海味吃得多了,自然不喜欢这些俗物,可是我就是喜欢这冰糖葫芦,小时候总吵着向阿玛要呢……”我不禁陷入往日的回忆,那时无忧无虑,能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是最开心的事。 我怔怔站在原地,忽然感觉玄烨紧紧抓住我的手,继而抬起我握住冰糖葫芦的手,将冰糖葫芦缓缓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品尝,又附在我耳畔笑道,“朕从前不喜欢吃冰糖葫芦,总觉得它酸,如今和你在一起,连冰糖葫芦,竟也觉得甜了。” 我与他十指相扣,相顾一笑,并肩站在完颜府的门口。玄烨望向完颜府的大门,道,“等回宫前,朕陪你来看他们。” 不等我回话,完颜府的大门忽然大敞,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竟是我已很久未见的涟笙。 他面目略显憔悴,与往日相比亦消瘦了不少,我一动不动地望向他,他同样看到了与玄烨十指相扣的我,他除却眼光中流露出的一丝惊喜,再无其余的言语。 玄烨望望涟笙,又望一望我,发觉我们二人注视的目光,开口问道,“霏儿,他是谁?” 涟笙本意并不想来到我身旁,只是听到玄烨颇有些醋意的问话,便阔步地径直向我们走来,向玄烨道,“我是完颜霏的青梅竹马,我们曾有婚约,你又是谁?!” 我心中狠狠一紧,涟笙他明明知道,我已是嫁入宫闱的人,能与我十指相扣、并肩站立的人,他难道不知会是谁么?只是玄烨并不认得涟笙,玄烨会不会向涟笙说明自己的身份?那样涟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玄烨冷冷一笑,只是一把紧紧将我揽入怀中,道,“我是她的什么人?”他颇为宠溺地朝我一笑,而后又朝涟笙高声道,“我!是她的夫君!清楚了么?” 我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心已经紧紧拧在了一起,仿佛一根根无形的细线勒上我的心头,直到难以呼吸。玄烨逐渐加大力道的将我拥在身侧,冷眼望着涟笙。 涟笙再不理会玄烨,只是朝我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却终觉讪讪的收回,“妹妹,此生,终究是我涟笙负你。” 我蹙紧眉心,低下头去并不敢正视于他,涟笙话毕,只是阔步离去,再不留恋。我眼中又酸又热,却极力忍住不敢落泪。 待他走后,玄烨用力摇一摇我的肩头,眼中明显dàng漾着些醋意,自己却又倔强的不肯承认,“涟笙…?他就是你的青梅竹马?”我淡淡点头,“皇上恕罪……” 他怜惜地望着我,刮一刮我的脸庞,“有什么可恕罪的?他毕竟比朕更早遇到你。只是如今,你只是朕一人的。” 话至此处,玄烨面上才了然有些胜者自豪的笑意,“他从前负你,让你经历了什么不快,朕都不管,只是以后,朕不会步他后尘,朕会好好珍惜你,让你一直快乐。” 我眼中一酸,雾气化为了泪珠,我踮起脚尖,当街紧紧拥住眼前的玄烨,低声啜泣道,“我…也会好好珍惜你的。”这句话发自肺腑。 他感到我的啜泣,便伸手抚上的背,安抚我的情绪。 玄烨,你知道么?你好像是空中的暖阳,永远可以驱散我心中的寒冷。 ☆、荣极一时 玄烨忽然向我道,“看来他总来看望你阿玛,那我可不能输给他!” 我心中觉得玄烨天真可爱,颇有一股小孩子气。涟笙早就与我再无可能,我心中此时只有他玄烨一人,他却还和涟笙置气。不过看着他如此耿耿于怀,心中亦觉得甜蜜,他越不喜欢涟笙,就说明越在乎我。 玄烨不等我回话,兀自站到完颜府门前,亲自去敲了门,我慌忙追到他身后,拉下他的手,“你怎么能亲自敲门?!”玄烨并不理会我,只是静静侯立,等待府中人来开门,我见他未语,也只能立在他身旁陪伴。 生平第一次,站在完颜府门处,我感到了紧张。因我不知玄烨会对阿玛说些什么,不知阿玛会不会因此而受宠若惊,更不知该怎么同时面对阿玛与玄烨。 来开门的是陈嬷嬷,她敞开门来,见玄烨立在门外,并不相识,所以并未将门大敞。她再向一旁望去,见到是我,才惊喜地大敞府门,喜道,“竟是格格回来了!奴婢见过格格了!” 她见我就要行礼,却被我一把拦下,陈嬷嬷在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看向玄烨,不禁向我问道,“格格,这位是……?” 我犹豫地望了望玄烨,再望向陈嬷嬷,方要开口,却被玄烨抢先,他颇有些顽皮的笑意,答道,“嬷嬷,我是你们格格的夫君,完颜府的夫婿啊!” “啊?!”陈嬷嬷不禁失礼地脱口叫道,惊慌间向后踉跄了两步,“我们格格…不是嫁入宫里了吗…您…不会是…?!” 陈嬷嬷惊得一个劲向后退着,不留神间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上,我急忙扶起陈嬷嬷,脸上赔着些笑意,“嬷嬷,您别介意,他总是这样……” “唉!嬷嬷,别听她胡说,您看我多亲近啊?您怕什么呢?”玄烨挡开我,向陈嬷嬷笑道。他替我扶起陈嬷嬷,陈嬷嬷受宠若惊地不断点头示意,待玄烨松手后便匆忙跑入府内,将消息告知阿玛额娘。 “以后不许你这么吓我的家人!”我半怒半笑地在玄烨额上轻轻弹了一下,他假意叹气,“唉!有人啊,就是不知满足,陪你来看父母亲,你还不准我说话了不成?” 我忍俊不禁扭头一笑,“谁敢啊!” 玄烨道:“等嬷嬷去传了话,你阿玛额娘又该拘礼了,既然为晚辈,不如主动进去瞧瞧。”话毕,一路上携着我的手,穿过掩映曲廊的翠竹,走入阿玛居住的乐寿堂。 陈嬷嬷气喘吁吁地方到暖阁外,我与玄烨就紧跟在她身后到了乐寿堂,我挥挥手示意陈嬷嬷不必再去通传。我缓缓推开暖阁大门,见阿玛坐在案后写着什么,额娘守在一旁陪伴,时而jiāo谈,时而奉茶。 我同玄烨缓缓步入其中,站在屏风之后,他们二人并未发觉我们到来。 我不禁忆起幼时的情景,那时我最爱躲在屏风后,趁阿玛不注意时跑出来让阿玛大吃一惊,如今时过境迁,我竟已这么大了,远离家中,阿玛却还在这里笔下不停。 “阿玛!”我跑出屏风来,一声高喊,额娘欣喜地向前一望,见我站在暖阁中,手中一松,滚金墨块落入了砚台当中,额娘上前紧紧将我拥住,“女儿,竟真的是你么?!” 玄烨此时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向阿玛笑道,“如今,朕也算是完颜爱卿的小婿了!”阿玛惊得松开手中毛笔,绕到案前,不可置信地久久打量,半晌后才陡然跪倒,我与额娘也随阿玛跪倒,阿玛道,“奴才不知是皇上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玄烨亲自去扶起了阿玛,笑道,“明若爱卿快快请起,夫人也快快请起。今日朕来,只是想陪霏儿看看你们二老,若是安好,我们也就安心了。” 阿玛微颤着起身,玄烨径直向阿玛的书案走去,阿玛跟随其后,玄烨拾起案上阿玛写至一半的折子,细细过目,眉心愈蹙愈紧,玄烨长叹开口,“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玛躬身道,“回皇上,这是近三年来奴才所知的一切。” 玄烨口中低低应了一声,而后狠狠将折子摔在案上,“好个遏必隆,这么多年来与鳌拜结党营私不说,如今鳌拜倒台,他却还不知收敛!朕没想到,除了他,竟还有这么多人敢在朕眼皮下私收贿赂!” 阿玛跪倒,并不敢抬头直视玄烨,高声道,“皇上息怒,遏必隆与索额图乃朝上一品,纵使他的所作所为众人皆知,却没人敢向万岁揭发。这次奴才上折子,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只望皇上能清肃朝纲!” 玄烨亲自扶起阿玛,“爱卿快快请起,朕不会让卿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待阿玛站起后,玄烨复又拾起那份折子,道,“其实朕一早知道卿的忠心,只是卿一直受遏必隆一党排挤,而朕,又不能太过明显地逆之行事。” 玄烨望着折子,微微停顿,后道,“如今遏必隆对朕来说,尚有用处,不可草率处置。只是卿的确该得到朕的倚重,朕决意晋升你为从一品吏部尚书,掌管朝堂之事,助朕早日清肃朝纲。” 阿玛二十年来宦海沉浮,从先皇在位,一直不受倚重,到如今也只是凭借完颜家族声望官至四品而已。如今,阿玛终于官至一品,想来日后他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辅佐当今皇帝整肃朝纲。 淡淡思来,心中颇为感动,我不禁同阿玛一同跪倒,阿玛谢恩道,“奴才完颜明若谢吾皇圣恩!日后定当竭尽全力,效忠吾皇!” 时至今日,阿玛官至一品,常安为宫中御林军统帅,我为后宫妃嫔,完颜家族的势力,再不可被人小觑。倾时间,完颜家的势力几乎要与纳兰家比肩,甚至有要超越其的意味。 “爱卿请起,朕亦为卿备了薄礼,乃是朕御笔所书‘完颜府’三字,供卿悬挂于府门之上,彰显卿今时地位。”玄烨继而道,“夫人也升为从一品诰命,随夫品级。” 我立在一旁,一人思虑,“玄烨今日对完颜府如此厚恩,怕是有朝一日,完颜府会惹人嫉妒,一时登高造极并非好事。只是玄烨执意如此,阿玛也为此坚守多年,我又如何能去多舌呢?来日,只能万事谨慎罢了,万不能恃宠而骄。” 离开完颜府时,额娘跟随出来,悄声递给我一锦囊,道:“女儿,额娘亦为人妻,女儿之夫更为不同,日后若有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恼,便可打开来看,解你一二分忧愁。” 离开完颜府,我同玄烨携手,二人并肩行于荣华似锦的街上,如身旁所有的眷侣无异。 秋日阳光艳丽,万里无云的晴空中高悬红日,我的手紧紧被他握于掌心,他的手掌温暖如斯,我沉浸在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中,如微醺一般,偶尔抬头,含一丝暖意,又带一分羞意地望一望身旁的他,他亦侧眸向我柔情微笑。 相顾间,我愈发坚信他对我的情深,断不能相信陈家千金的到来,就会夺走刚刚将我感化的玄烨,此时的我,只相信未来会如诗美妙,我们二人定会守护在彼此身旁。 玄烨同我走至平王府街前,他忽然驻足,侧眸对我柔声道,“有时候,朕也在想,若能和常宁一样,做个无忧的王爷,是不是也能够只娶你一人,诸事不问,与你白首呢?” 晴阳光影下的他,是那样深情俊朗,此时的他,不是阿玛面前不怒自威的皇帝,只是疼爱我一人的夫君。我望向他含一丝蜜意而笑,“吾爱君,而非他人。”此时我心中恋他一人,无论他的尊卑,他的处境,他是否能只娶我一人,同我白首,于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他轻笑,抚开我耳边被微风卷起的碎发,伏在我耳边,“吾爱卿,而非她人。” 行至平亲王府街中,忽见各路侍卫匆匆奔入王府,一阵脚步嘈杂之声中夹杂着沸反盈天的吵嚷之声,我放眼望向直入云霄的王府飞檐处,发觉王府后院升起滚滚黑烟。 玄烨拉下一个正要急忙奔入王府的侍卫,“到底怎么了?!”侍卫并不知玄烨身份,焦急之中甩开玄烨牵扯的手,喊道,“不帮忙救火,愣着做什么!王爷和福晋还在府里呢!” “什么?!”我不禁周身一震,心中思绪犹如乱麻,“平亲王府也失火了……先是永和宫,后是平王府,究竟是为什么?” 我用力摇头,使自己清醒起来,我环视周围,见王府门口的路人亦越围越多。平日里,他们不能望入王府一眼,所以都趁此时混乱、府门大敞,看入王府一探究竟。 “长姐!”我左右无策之际,忽听一声高呼,常安从王府高墙内一跃而出,稳稳落在我面前,他面上被大火熏得一片灰黑,连连咳嗽之际,我心疼地轻拍于他的背,他才道,“长姐…福晋还在后厨房,王爷冲进后厨房去救福晋,到现在也没出来…我、我…” 常安眼底一片片泛红,他从来少有敌手,只是面对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又能有何对策呢?我安抚道,“安弟,你不必自责,让我和皇上来想办法。” 我尽力保持着镇静,心中却早已不能平静,欣儿姐姐向来柔弱,此时被困在大火之中,她该是何等无助绝望?她从来对我如同亲妹,而此时我却不能救她于水火。 我低头思虑之际,只听身旁的玄烨吩咐常安,“你保护好你姐姐!”而后他飞奔入府,口中不断高喊,“五弟!五弟……!!” 常安一把将我束缚,不让我跟在玄烨身后。 “玄烨!”我高喊间,试图挣脱常安的束缚,却如何也不能抗衡他的力气。 玄烨奔入王府,身影愈来愈远,他的呼喊声也渐渐消失。而在我耳中,他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连眼前也仿佛看到他在大火中的景象…… “他要你是做什么的!”我一把推开常安,情急之中大喊,“你该护他周全,而不是我!”常安一怔,松开束缚我的双手,微微低下头,“长姐我……” 我看向常安愧疚的面孔,心中淡淡泛起恻隐,皇帝叫他护我,而我却让他保护皇帝,他又能怎么选择呢?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若是常安同我一起入府,在府外就没有能周全众人的帮手,思至此处,便向常安道,“你快去调来御林军!皇上安危都系在你身上了!” 话毕,我便径直地奔入王府。 王府乃是三进院落,第一进的院落尚未被殃及,第二进的院落却已被大火吞没,王府的亭台楼阁渐渐崩塌,拦住去路,高温几乎要融化周围的一切,王府中的下人们并未退缩,皆端着水盆冲入大火深处。 平亲王与欣儿在第三进院落东南角处的后厨房,想必玄烨也是到那里去救他们的。只是进入后院的去路已被断木截住,我更是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头晕之际,我只能挣扎着冲到附近的铜缸旁,将衣袖及巾绢打湿,捂住口鼻,跨过那些烧断的断木,奋力冲入后院。 “玄烨!欣儿姐姐!王爷!你们在哪!”大吼之中我环顾后院,心中顿感无助与恐惧,我仅仅是站在大火丛生的后院进门处,就已感到肌肤滚烫,一阵一阵灼热地疼着,几乎要失去再向前走一步的勇气。 大火隐没中,我隐隐约约看到几人相互搀扶着踉跄走来,中间支撑其余两人的来人,身影是那样熟悉,只是他的脚步却变得沉重,数次几乎就要摔倒,只是身旁尚有需要依靠他的亲人,他又如何能倒下? 他是九五之尊啊,为何此时只有他踏入大火中,去救他的弟弟呢?那些阿谀奉承他的人,那些对他惟命是从的人,都在哪啊,这世间到底有几人对他是真心的呢? “玄烨……!!”泪眼朦胧间,我向他狂奔,眼睁睁看着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大火中,平亲王夫fù更是难以支持,跌倒在他的身侧。 此时,火光漫天,唯剩我是最清醒的人。我跪在玄烨身侧,用臂弯紧紧环住他,微颤着从袖中取出被打湿的巾绢,jiāo给玄烨与常宁,让他们捂住口鼻,再用自己衣袖替欣儿捂住。 “常安!!常安!!”我拼尽全力大吼,期盼着常安快些带御林军赶到。 我怀中紧紧拥抱着的玄烨已渐渐昏去,他却仍旧用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哪怕立在漫天大火之前,我的肌肤一阵一阵灼热的疼痛,我亦没有此时看着他昏去这么心痛无助。 “皇上,御林军要来了,坚持住……” 我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力量。我回首望向已被大火烧成废墟的后厨房,难以想象,玄烨究竟是以何种坚定的心志作支撑,将他们二人救出的。 “皇上!护驾快!!”王府中终于传来援兵的呼喊声,常安领着一班御林军冲入王府后院,救下我们四人,常安一把将我揽起,飞身跃出大火蔓延的王府。 王府门口人声鼎沸,街上所有百姓都来一睹王府风貌,听闻皇帝亦在其中,还望能一睹天颜。 我依靠在常安怀中,无力地坚持,半昏半醒间,忽听耳畔仿佛传来陈情的声音:“小主,天火乃是征兆!难道两处失火,还不够唤醒小主警惕陈裕勤之心吗!小主,登高跌重的道理,难道不懂么?” 等我慢慢清醒,立在王府门口时,却不见陈情的身影,只见李德全已从宫中驾了马车赶来,等候在王府门口,我们四人被送上马车,御林军在车后跟随护送,一路返回宫中。 玄烨已清醒过来,平亲王亦坐起身来,照顾身旁昏迷不醒的欣儿,欣儿手腕上的几处烫伤格外刺目,流出的鲜血已将旗装袖口浸染鲜红。马车上跟随来的太医片刻不离地为欣儿敷上金疮yào,再为她包扎好伤口。 玄烨揽起我的手腕,仔细察看我腕上有无烫伤,我自知自己无恙,便收回手腕,低声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很好。” “朕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你……闯入大火,只为了朕……”他说话间竟已哽咽,我只感觉头顶上落下一滴滴冰凉的泪,“你终究与她们不同。” 他稍稍停顿,将我更用力地拥入怀中,我伏在他的胸膛,听到那温热的跳动,方才惊险中的不安才渐渐消散,他开口道,“吾只爱卿,而非她人……的确如此。” 我隐隐想起昏迷间听到的声音,“此乃天火,难道是为了警告于我?那陈家千金真的会夺走我身旁的他么?不…不要!我不要…”胡思乱想间,不禁眼前一酸,玄烨吻上我的额头,低声安慰,“别怕了。” 平亲王府已被大火摧毁,一时片刻不可能修缮完好,所以玄烨留他们二人住在临近乾清宫的毓庆宫中,一来为平亲王夫fù提供居所,二来方便宫中御医为二人医治调养。 为避人多口杂,百姓围观,马车自东华门驶入紫禁城中,马车入宫后方行片刻,便听窗外传来人声 “皇上安否?臣妾挂心得很!” “皇上!臣妾只想见皇上一面!知道皇上安好,心中也就放心了。” “臣陈广庭请皇上圣安!不知皇上安否?” 玄烨无奈,只得携了我的手走下马车,向众人道,“朕无碍,一切多亏纯贵人冲入大火相救。” 花团锦簇间,上至皇后,下至小小答应,皆围在皇帝身边,我默默退后一步,远离众人,唯独惠儿径自朝我走来,关切道,“姐姐可安好?我在宫中听闻王府失火,着实急出了一身冷汗!” 我感动道,“妹妹,我一切都好,只是欣儿姐姐情况不妙,所幸已有太医为她及时包扎了。” 与惠儿相谈之际,忽听陈广庭话锋直指常安,“安少,你乃皇上贴身侍卫,怎么能让皇上身陷火海?皇上若是有损一分,你几命也不够相抵!” 常安并不作声,只得忍下一切,跪向玄烨请罪,“奴才无能,请皇上降罪!” 玄烨摆手,示意常安起身,“是朕要进去救五弟的,关常安何事?若论赏罚,朕倒是想起,今日若无纯贵人,朕与五弟恐怕都难无恙脱身。” “皇上!”温僖贵妃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浓妆艳抹,发饰华贵,身穿贵妃暗黄色朝服,“此次皇上出宫,旁人并不知晓,直到王府失火,宫里才得来消息。据臣妾所知,纯贵人与五福晋纳兰氏jiāo好,想必皇上出宫是为完颜氏格外开恩,恩准其同纳兰氏相会的吧!若无完颜氏,便无此灾,皇上怎么还可以感恩于她?” 皇后见玄烨并未作声,急忙解围道,“温僖妹妹此话何意?出宫是皇上愿意的,你还能拦着皇上不成?皇上愿意与五爷相聚,妹妹也要管么?至于纯贵人,本宫亦觉得她救驾有功。” 皇后眼神冷厉,颇有一种万人之上的姿态,扫过所有后妃的面庞,她虽平素不管后宫诸事,只是众人不能忘却,她才是这后宫唯一的主人。 “传朕旨意,贵人完颜氏救驾有功,着晋封为嫔,封号纯。”玄烨在众人面前高声宣道,并不看我,话毕便在陈广庭与常安的簇拥下疾疾走远。 康熙九年十一月初十,我的封嫔事宜渐渐完毕,虽只是晋封一级,可毕竟是新入宫妃嫔中最早得到晋封的,再加上我阿玛及额娘的晋封,我在后宫中的风头,终于在玄烨的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盛。一时风光无二,我也渐渐忘却了陈裕勤即将入宫的烦忧。 此时在宫中已是人尽皆知,常安乃是我家弟,各宫按捺不住,与我迎来贺往间,早已将或嫉妒或欣慰的目光投在我身上,投向了钟粹宫。 ☆、初次 后宫的风向转得很快,从前最受人追捧的惠贵人很快被遗忘,此时的我已经顶替了她的位置。 惠儿心知肚明,当初皇帝对她恩宠,一是因为纳兰明珠权势颇大,二是因为她与我关系密切。所以她并无过多的留恋与失意。每日仍照常来钟粹宫同我用早膳,说笑谈心。 而我并不留意后宫的人心,我坦然地做着玄烨的宠妃,日夜相伴,陪他批阅奏折,陪他用膳,陪他在夜间谈心。 十日里,只有一日,玄烨没来钟粹宫,而是传了储秀宫荣答应侍寝,其余九日,皆留在钟粹宫。 我们二人的夜,总是无关风月,只敞心扉,他仿佛不愿强迫于我,只等我正真接纳于他。 每月十五是各宫前去为皇后请安的例日,听闻今日太皇太后及皇太后也会移驾坤宁宫,接受各宫请安。 我早早起身准备,梳妆时望着自己发上的装饰愈发繁重,不禁感叹,“只是嫔位,发饰已是如此繁重了。” 纯风笑望我一眼,“凭借小主如今的恩宠,封妃,也是指日可待呢!” 我身穿一身素净的白色水纹合欢花图旗装,同惠儿走至坤宁宫门口,见温僖贵妃身边的内监早已到,便疾走进坤宁宫,随着通传太监一声,“纯嫔娘娘到惠贵人到” 我同惠儿跪拜在皇后及太后、太皇太后脚下,道,“嫔妾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二位妹妹请起,”皇后含了一丝笑意,抬手示意我们二人起身,我身后的纯一扶了我的手,扶我缓缓坐下。 我打量了一圈来人,后宫中人已尽数来齐,皇后却迟迟不开口,疑惑间,忽听窗外传来一声通传,“平亲王福晋到” 我匆忙望向窗外,见欣儿穿着福晋的朝服,在侍女琉璃的搀扶下,缓步走入坤宁宫,我不禁一笑,暗自一喜,“欣儿姐姐来了!” 坐在我身侧的惠儿更是望着我一笑,“今日终于能见到堂姐了,她受伤后我还没有去看望过。” 欣儿得体地跪倒,向皇后等人道,“嫔妾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因为欣儿的烫伤并未痊愈,太皇太后示意身后的子静去扶起了欣儿,她们二人相顾间,眼神中流露出问候,只是此时身份的千差万别已让她们不能再开口问候。 我默默颔首,一人思索,“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儿时的玩伴,无论是子静还是欣儿,在人前,她们只能唤我一声‘小主’,再不是闺名。” “五福晋的伤可大好了?本宫牵挂得很。”皇后示意佩月为欣儿摆了凳子,开口问道。 欣儿捋一捋身下的旗装,端然坐下,回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心,嫔妾的伤虽未痊愈,却已无大碍了。” 皇后含着笑点点头。 温僖贵妃坐在我的对侧,神色倦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的她抚一抚耳边的垂珠,缓缓合起了双眼,向欣儿问道,“福晋的伤,本宫虽未过问过,却也了解一二,当初若不是福晋盛情邀请纯嫔,又怎么会受伤呢?一切还是福晋自己的过错吧?” 温僖贵妃话毕不禁掩嘴一笑,暗指欣儿乃是自作自受。 “并非嫔妾邀请皇上与纯嫔娘娘……”欣儿此话刚出,温僖贵妃更是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原来如此,看来是纯嫔自己闹着要去五爷府上啊,幸好皇上没受伤,不然她罪过可大了,哪还轮得到今日封嫔的风光呢!” “温僖,”太皇太后挥了挥手,笑着向温僖贵妃开口道,“你这孩子总喜欢白白替皇帝担心,皇帝不是好好的吗?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老祖宗说得是啊,”温僖贵妃起身走到太皇太后身后,为太皇太后捶起肩背,“嫔妾就是担心皇上啊,心心念念都在皇上身上了,不像有的人,只做皇上宠妃,却不肯做皇上贤妃,为皇上分忧。”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如鸣佩环的声音,“是谁想做朕的贤妃?朕倒是要看看!” 我闻声不禁心头一热,转眸望向门口,见玄烨身穿一身明黄色的常服,阔步走进殿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常安。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众多后妃一齐起身,跪下见礼。玄烨直直向太皇太后与太后走去,微一躬身,“见过皇祖母,见过皇额娘。” 众后妃起身间,皇后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请玄烨坐在正中,自己则退到旁侧。 坐下后的我并不敢直直去注视玄烨的眼眸,只是自己一人望着别处,假意出神,手中不断捻着手绢,只听惠儿在我耳边一笑,“姐姐,皇上在看你呢!” 我低下头,含了一抹浓浓的笑意,悄悄抬首,见玄烨扬起一侧的嘴角,直直注视于我。 温僖贵妃见玄烨前来,立时改了一副姿态,温婉地道,“皇上,是臣妾说,想做皇上贤妃!臣妾无能,不能时时讨皇上欢心,只能为皇上略解忧愁了。” 温僖贵妃话毕起身,走到殿中,行了礼直立在殿中,软语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一直未能痊愈,所以后宫琐事,只能由臣妾来处理,前几日佟妃的永和宫失火,五爷的府邸也不幸失火,臣妾便命人去打理了王爷和福晋现居的毓庆宫,不知福晋住的可还安心?” 温僖贵妃一番话毕,转头望向欣儿,欣儿并不能适应温僖贵妃如此大的语气转变,不禁错愕,“嗯…很好,很好……多谢贵妃娘娘。” 温僖贵妃收回投shè在欣儿身上的目光,继续向玄烨笑道,“皇上,您上次让佟妃姐姐住到了储秀宫,惠贵人和荣答应住在那已经很挤了,臣妾的承乾宫院落大,不如让佟妃姐姐搬进来与臣妾同住吧?” 我转头望向坐在远处的佟妃,她仍旧一身白衣,不喜不嗔,淡淡答道,“嫔妾谢娘娘美意,只是嫔妾在储秀宫一切安好,不愿再动了。” 温僖贵妃并不会觉得失落,她邀请佟妃是假,做出贤惠的样子才是真。 我抬首望了望正襟危坐的玄烨,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温僖贵妃,赞许着说道,“爱妃替朕想得如此周到,难为你了。” 温僖贵妃福一福身,“皇上过奖,一切都是臣妾该做的。” 温僖贵妃得胜一般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凛冽地望着对坐的我。我淡淡收回自己的目光,只将目光投在自己手中的巾绢上。 “纯嫔?”玄烨的声音响起,我不禁将手中的巾绢一紧,立时站起,颔首道,“臣妾在。” “你可好?”此时他的声音中毫无天子凌驾人上的傲气,只剩下诚挚的关怀,“朕见你久久不语,可是身体不适?” “臣妾…”我将手中的巾绢越握越紧,仿佛感受到身边人投来的灼热的目光,一点一点都集中在我身上,“臣妾很好,不劳皇上挂心。” 我渐渐坐去,玄烨yù要开口,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荣答应一声咳嗽打断,温僖贵妃将注意力移到荣答应身上,忙问,“妹妹怎么了?” 荣答应的咳嗽愈发剧烈,她身后的侍女忙抚着她的背,她难以回话间,皇后侧头向佩月道,“去把本宫的呈幸簿拿来。” 皇后手里翻着呈幸簿,嘴角忽挂出一丝笑意,“荣答应十日前侍寝,如此看来,可是有喜了?” 我心中一沉,只是一日,只有那一日他不在,荣答应就有了身孕?只是转念去想,荣答应于他来说,是不是只是绵延后代的工具呢?他从不强迫于我,我是不是又该庆幸? 太后闻讯大喜,忙命人去请了太医,常安站在玄烨身后不断向我示意,而我却没有参透他的意思,只得讪讪地收回目光。玄烨的目光却只投shè在我身上,或许他就要成为父亲,为何不见他高兴呢? 太医到时,已过了半柱香功夫,那太医低着头向众人见礼,方开口,我便周身一紧,“竟是常平么?!” 我紧紧注视着那太医,他抬头时,我望见他的侧脸,的确是我的家弟,的确是常平,我激动地不禁含泪向常安望去,想来他方才的示意便是在此。 纯风不禁按住我的肩膀,用极低的声音道,“小主…是平少爷啊……”我抚一抚纯风的手背,向她含笑,“是啊,以后你们便可以时常见面了。” 此时并不是与家弟相认的时机,众人都焦急等待着常平为荣答应诊脉的结果。 常平搭上荣答应的手腕,指尖下垫着薄薄一层轻纱,他的手指按在脉上,半晌后收起纱来,跪在殿中向玄烨回道,“回皇上的话,荣答应小主,的确有孕了,只是胎气不稳,需静心调养。” “好好好!”太后喜笑颜开地接下了常平的话,“云妞怀的,是皇帝第一个孩子,必须要好好呵护。” “恭喜云妞妹妹了!真是好福气。”温僖贵妃起身去搭起了荣答应的手,而后向皇上笑道,“皇上,妹妹怀有身孕,此时还只是个答应……” “位分不宜cāo之过急,等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也不急。”玄烨说道,又转向皇后,“皇后,朕今日朝政繁忙,云妞那里,就拜托你了。” “不必皇后娘娘cāo心,臣妾会照顾好云妞妹妹。”温僖贵妃仍是满面的笑意,时而望望荣答应,时而望望玄烨。 “也好,皇后身子弱,就又你照顾吧,朕也放心。”玄烨点头,将荣答应全权托付给了温僖贵妃。 “皇上!”我身侧的惠儿忽然起身,欠了欠身道,“皇上,太后,不如趁着太医没走,也请太医为臣妾把把脉吧?臣妾时常作呕,已是好几日了。” 我不禁一蹙眉头,惠儿有孕为何她不肯告诉我呢?难道对我仍有顾忌?那日夜里,我拼命救下她与涟笙二人,她却还不肯真心与我jiāo好么?!一阵阵心痛袭来,我望望惠儿,她却刻意地避开我的目光。 “也为惠贵人诊诊脉吧!”太后略显倦意地向常平一摆手,他便步步向惠儿走来,与我四目jiāo汇间,我也只能无言相对而已。 他娴熟地把起惠儿的脉,我侧头不去注视,终于听他一声回答:“惠贵人已有一月身孕,胎象稳定。” 我低垂眼帘,淡淡一笑,心中却泛起阵阵不快,为何惠儿要瞒着我呢?! “还真是好事成双呢!”温僖贵妃略显刻薄地说道,嘴角一抹冷厉的笑,“荣答应妹妹刚有了孩子,惠贵人也有了,不愧是同住一宫的姐妹啊,连孩子都有的这么巧!” “贵妃娘娘,”惠儿并不抬头,只是淡淡开口,“嫔妾最先呈宠,怀有身孕,并不稀奇吧?” “那是自然!”温僖贵妃冷笑,缓缓转眸望向惠儿,“不过…贵人最先呈宠的风光,如今都被旁人夺去了呢。” “惠贵人,”玄烨一声呼唤打断了温僖贵妃,他的面容带有喜色,望向惠儿,“朕不能时常去看你,你便自己多注意些吧,饮食起居上,朕会特地找人来照顾。” 玄烨顿了片刻,又转向荣答应,“自然,云妞你的待遇同惠贵人一样,朕也会派人去照顾你。” 离开坤宁宫时,我并未久留,并未留恋与玄烨多说上一句的机会,只是一人匆匆离去,却听到身后一声大喊:“姐姐!” 我驻了足,并不回头,“惠儿,找我何事?” “姐姐,”她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姐姐,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只是姐姐明白,我心里只有…涟笙!我甚至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在谁也不知道他存在的情况下,就打掉这个孩子,因为他不是涟笙的……” 我蓦地转头去捂住了她的嘴,骂道,“我和你说过了!忘了他,你明白么!你是要做额娘的人了!” “姐姐!别怪我没告诉你,因为我本不想要他的!”惠儿的眼中泛起泪光,双唇微颤着向我继续开口道,“今日,我之所以选择告诉所有人,只是为了抗衡马佳云妞,她已是温僖贵妃的人,我怕她们将来会利用孩子伤害到姐姐,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抗衡!这个孩子不留不行!就算不是涟笙的……” “惠儿,”我心疼地握紧她的手,“何苦难为自己呢,你与他,已不可能了……你该为自己着想,不要为他,也不要为我。”我直直注视着眼前的惠儿,希望她能明白。 “姐姐,我懂,所以我才要保护好我自己。”惠儿的目光空洞,直直注视着似无尽头的长街,“有了这个孩子,我才能活下去,因为我,不会再争皇上的恩宠了。” 夜间,我一人剪了烛心,手中虽拿着一本书,却无心去看,只是怔怔注视着跳跃的火苗。玄烨已经连续数日休息在钟粹宫了,只是今日,他还会来么? 我静静地想起白日里的事:“温僖贵妃帮五爷和欣儿收拾了住处,又邀请佟妃搬入承乾宫,玄烨此时大概会对她重生好感吧?后宫人心……恐怕就是如此。” 我扔下手里的书,推开窗,望了望外面,院中静悄悄地毫无声响,所有人都去恭贺荣答应与惠儿了吧,连玄烨,也会去陪她们吧? 我淡淡忆起那日我与玄烨携手走在街上的情景,那时的我们远离纷繁忧愁,仿佛彼此的世界中,只有彼此。而此时,紫禁城中的我们,却像是咫尺天涯。 我又想到陈情公子的话,“陈裕勤即将入宫,又是一个会和我争抢的女人……”思索时,泪渐渐泛出眼眶,心好痛,好痛。 “霏儿还未睡下?”窗外忽传来一声问候,我眼中一酸,团团雾气化为泪滴,落下面来。 难道真的是他来了?他肯抛下怀有身孕的妃嫔而来我的宫中陪我么?! 我并未整理穿戴,只是简单地披了件披风,便飞快地冲出门去,问道,“皇上么?!”玄烨的气息愈发浓郁,他从我身后走来,捂住我的双眼,宠溺地一笑,“怎么哭了?” 我只感觉到一阵更大的委屈,一把挡开他的手,转过身去紧紧将他拥入怀中,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那么多人的!”他心疼地伸出手来,缓缓抚摸起我的背,“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心里难受。” 他紧紧牵起我的手,将我的手缓缓放在他的胸膛前,他悉心地擦干我面上的泪,动情地望我,一字一句道,“霏儿,虽然有那么多人,只是这里,朕只留给你一人。” 我的手在他的牵引下,紧紧贴在他的胸前,他附到我耳边,柔声问道,“你愿意住进来么?” 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仿佛可以冲昏我的头脑,我不受控制地落着泪,“愿意…我住进去后,就不让任何人再进来了!” 他轻声一笑,紧紧拥住我,“傻丫头,朕也不会再让别人,住进来啊……” “玄烨…”泪温热着淌出,我胡乱地擦了擦面上的泪,不由他再说些什么,便吻上他的唇间,他揽手环住我的腰间,呼吸急促着向我道,“从今日起,你真真正正……属于我!” “看到她们,有了你的孩子,我……好难过。” “如果是你,我才会真正开心!” ☆、今朝有酒今朝醉 天蒙蒙亮时,玄烨缓缓起身,他坐在床边换衣,动作极轻,想是不愿惊醒我的缘故,而我早已清醒,望着他俊朗的背影,问道,“玄烨,这就走了么?” 他闻声回眸,见我已醒来,便向我走来,“朕要早朝,等下了朝再来陪你……” “不!”我从床边一跃而下,赤着脚站在他身后,为他穿好衣服,我指间轻巧地为他系上胸前最后一颗扣子时,他的手掌忽然将我的手紧紧握住,他并不回眸,低声问道,“怎么,不愿朕陪么?” 我闻言恬淡一笑,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怎么会?臣妾想去陪皇上,去乾清宫。”他略有些迟钝地将手抚上我的脸颊,“霏儿,你肯主动来乾清宫看朕了?” 我温润一笑,用力点头。 “好,朕等你。”他拍拍我的手背,头也未回地跨出了钟粹宫的宫门,伴随着窗外李德全一声:“皇上起驾”玄烨终于消失在讳陌如深的长街上。 玄烨走后,我唤来纯风:“去把涟笙的手绢儿拿来。”纯风虽不知我的用意,却还是去取了手绢儿,纯风走后,苏恒便在暖阁外道:“小主,奴才有事回您。” “进来吧。” 苏恒躬着身走进暖阁,向我行了礼便道,“小主,惠贵人如今有孕,皇上已准许了她家里人进宫探望,大概几日以后就会进宫了。” “小主!手绢取来了。”纯风此时从暖阁内间取了手绢的匣子,出来时见到苏恒,不禁即刻住嘴。我私藏涟笙手绢的事,除了我与纯风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苏恒的目光越过我,望了望身后的纯风,很快收回了目光,恢复了一副笑脸向我道,“小主,这是奴才今日刚得知的消息,所以即刻来回您了,纯风既然找小主有事……那奴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退了。” 待苏恒走后,纯风才将匣子jiāo到我手上,“小主,您还看它做什么啊?如今皇上待小主这么好……” “纯风!”我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我叫你拿来,本来就是想烧掉的,可是……” “可是涟笙少爷可能马上就要入宫了,对吗?” “是啊,你也听到了苏恒的话,惠儿有孕,家里人会进宫探望,纳兰明珠大人不可能亲自前来,涟笙是他独子,他肯定会代明珠大人入宫的。”我默默打开匣子,取出我亲自绣给涟笙的那块手绢,放在手心里仔细摩挲着。 纯风点点头,问道,“那小主准备怎么办?” “让他拿走这块手绢吧,总比放在我这儿的好,当初若不是他入宫企图劫走惠儿,才落下了这块手绢,它又怎么会在我手里。” 我缓缓展开手中的手绢,我一针一线绣的“涟笙”二字映入眼眸,可心中却早已没了当初的滋味,他当初负我,我才会遇到今日的玄烨,我还要谢他的不娶之恩了。 我收回心神,将手绢收回匣中,放在自己的妆镜台前,“纯风,陪我去小厨房准备些东西。” 小厨房内桂花飘香,我取来青花瓷水罐,将玄烨为我存的清晨露水倒进壶内,再加入陈皮、枸杞、桂花与蜂蜜,与水烧沸。纯风在一旁帮忙,笑问,“小主为皇上准备的么?” 我回头轻轻点点她的额头,笑骂一句,“就属你聪明!” 待蜜茶凉透,我亲自提好食盒,同纯风及纯一先行前往储秀宫看望有孕在身的惠儿及荣贵人。 到储秀宫时,不等门口太监通传,惠儿的贴身侍女熙雯已迎出门来,喜盈盈地向我见礼,“见过纯嫔娘娘,娘娘万安。” 我含笑点头,纯一扶起熙雯,我开口问道,“惠贵人可在,一切安否?” “谢娘娘挂心,我家小主很好,只是如今有孕在身,没以前自在罢了,不然小主肯定去钟粹宫陪娘娘说话了!”说着,熙雯一路在前引领,直把我领到惠儿的寝宫门口。 如今惠儿与马佳氏同有孕在身,又同住储秀宫,储秀宫的戒备自然比别宫森严。马佳氏有孕后,经太后做主,晋其位分为“贵人”,与惠儿平起平坐。 纯风打起门帘,闪身一让,我便踏入其中,见惠儿正坐在案后绘图,淡淡一笑,道,“惠儿,我来看看你。” 惠儿惊喜地放下手中的毛笔,从案后起身,走到我身前,“姐姐!快坐!” 我坐在她对侧的卧榻上,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气色尚好,便道,“妹妹,皇上看重你这一胎,所以才不让你随意出宫走动的,你一定要好生保养。” “惠儿明白,只是……”惠儿面露难色,她望了望暖阁门口,确认无人后才道,“荣贵人自从有孕,便与我不睦,认为皇上偏心于我,那日温僖贵妃前来看望荣贵人,我碰巧听到……温僖贵妃说,无论如何,也要她生下皇长子,必须比我更早生下孩子。” 我静静思量,“皇帝长子,自然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谁先谁后,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难道温僖贵妃一定要强迫荣贵人更先生下孩子么…” 正值我思虑之间,只听门外传来荣贵人的声音,“竟是纯嫔娘娘来了,储秀宫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我闻声站起,向缓缓走来的荣贵人笑道,“荣贵人如今有孕在身,才使储秀宫蓬荜生辉,本宫只是前来看望二位贵人的,着实不敢当荣贵人谬赞。” “纯嫔娘娘客气什么?”荣贵人站定后直直望我,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娘娘如今是皇上专宠谁人不知?连带着某些旁人也沾娘娘荣光,能得到皇上的特别关照。”荣贵人话毕,轻笑一声,望了望身边的惠贵人。 惠儿xìng急,从我身后猛地站起,yù要冲上去与荣贵人理论,我一把拦下惠儿,缓缓抬头向荣贵人一笑,“荣贵人忘了?是惠贵人先得到皇上恩宠的啊,要说荣光,也是本宫沾惠贵人的光啊。” 荣贵人脸上的笑意一僵,顿了半晌,我复又说道,“姐姐晋封之喜,妹妹还未来及恭贺,姐姐莫怪,今日来看望姐姐,略表心意。” 纯一拿出身上装好的一个礼盒,打开盖子,内有一对玉镯,纯一将其jiāo给荣贵人。我本想将其送给惠儿,只是如今情形,只能以此圆场。 “娘娘太客气了,只是晋封贵人而已,哪里用得着贺礼?再说嫔妾也未恭贺娘娘封嫔之喜,怎么还敢收娘娘的贺礼呢?娘娘快请收回吧。”话毕,荣贵人同身旁的侍女缓缓走出惠儿的暖阁,出门前回眸向我颇有深意地一笑,便再不回头,走出暖阁。 纯一将玉镯jiāo到我手上,“小主,这该怎么办呢?”我接下玉镯,合上盖子,低垂眼帘望着一对玉质晶莹的玉镯,惋惜道,“回去把它赏了吧,荣贵人不要的东西,不能再留。” “姐姐,”惠儿坐到我身边,接下我手里的玉镯,“姐姐本来是要送我的吧?为什么要赏了呢。” “她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以再送给你?”我细心为她解释,心中却也感动,惠儿能明白我本来的用意。 “惠儿不嫌弃啊,这是姐姐的心意,怎能因旁人而玷污了这份心意呢!”惠儿笑着取出盒子中的玉镯,带在自己的腕上,她肌肤雪白,衬托那对玉镯荧荧发亮,“姐姐你看,多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惠儿……”我感动地握起她的双手。宫内人心难测,有如你知己,我已足够。 我想到此行的目的,便斟酌着开口道,“惠儿,你如今有孕,家人会来探望,到那时,烦请你转告涟笙,请他务必见我一面,我有东西还他,从此,我便与他再无牵挂。” 惠儿神色黯淡了一瞬,思虑了半晌才道,“也好,姐姐不能与他再有瓜葛,就连我也是,只能在心里留念了罢……姐姐放心,我会转达的。” 离开储秀宫时,我绕经御花园,深秋之中的御花园颇有一副萧瑟之感,人处其中,难免不泛起思家思乡的情怀。 我站在合欢台下,望着那绝美的亭台出神,“当初,我与玄烨,也是站在这里,我静静地倾听他的心事,如今,他是皇帝而不是君默,再无法只身陪我前来。” 凝望间,忽发觉合欢台的窗纸上绘着些什么,以前还未发觉,便走近去瞧,但见每一面窗纸上都精心绘制了合欢花的图案,那是我最爱的花…… 我伸出手yù要触碰,眼眶已微热,“玄烨,这是你为我画的么?” “小主,这是皇上命内务府的人绘制的,当初还不叫奴婢们告诉小主呢,说以后给小主惊喜,没想到今日小主就发现了!”纯一在我身后掩嘴一笑。 玄烨,你的用心,我都看到了。 见过合欢台的合欢,想要见到玄烨的心愈发浓烈,行至乾清宫时,见两个脸生的嬷嬷站在宫门口,见我前来便接下我手中的食盒,笑道:“小主可算来了,奴婢久等了!” 我正不知她们是何用意,其中一人便解释道:“小主别怕,我们是受皇上吩咐,在这儿等小主的,您一会就能见到皇上了。” 她们二人领我走入乾清宫侧殿,侧殿内花香四溢,她们二人为我宽衣沐浴,换上一身全新的喜服,再将发髻梳成新婚的模样,我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蹙眉,“你们这是做什么?” 嬷嬷偷偷一笑,“新娘子别问了,请吧!”她不等我再开口,已将一块盖头蒙在我头上,扶着我的手步步向内殿走去。 我的余光望着脚下,两侧垂着的纱帘层层不穷,我好似走了好远,才终于停下,两位嬷嬷扶我在床边坐下,“小主,等着新郎来吧!” 我心中的紧张与好奇层层涌来,这是他专门补给我的婚礼么? 我余光下场景的光亮昏暗,层层叠叠的纱帘掩映下,内殿中只有几根烛灯燃着,若没有那几点光明,内殿中就如黑夜一般。远处渐渐传来脚步声,连带着我的心,一起扑通扑通地作响。 我并不能看清来人的模样,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到来,直到他坐在我身边,我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浓厚的涎龙香气息后,我才肯定,他就是玄烨。 他手中的喜称掀起我头上的盖头,我含了一丝羞意,望向眼前的玄烨,他亦是一身华丽的红色龙纹喜服,他望向我一笑,“惊喜么?” 我只感觉面颊上一阵阵热意,我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掌,“这是你特地补给我的么?” “自然,你是我的妻子,怎么可以没有婚礼?”他的声音至诚至深,我的眼中渐渐泛起水汽,我伏在他胸前,他便抬起手来拥我入怀,我不禁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声音极轻,动听的笑声间,他说道,“因为只有你,是朕费尽了心思才得到的,不珍惜,怎么可以?” 他手中拿起身旁的两只酒杯,我与他jiāo杯而饮,随着那清醇的酒入口,他在我耳边承诺,“此生只尔一人,绝不相负。” 他揽手放下床帏上两层厚厚的纱帷,昏暗中,他褪去我身上最外的一件喜服,我瞬时握紧他的手,“玄烨,此时正在晌午,若是有人……” 他坏坏地一笑,“怕什么?!”而后加快手上的动作,他揽我入怀,道,“今宵不可负也。” 着实如此,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很快沉醉于他的温柔之中,不愿苏醒…… ☆、一见如旧 转眼夜幕已降临,乾清宫内灯火通明,玄烨得到加急军报,蒙古准格尔部犯上作乱,大军直指京城。玄烨坐在御案之后,眉心紧蹙,目光直直注视着手中的军报。 “皇上!”常安单膝跪倒于地,拱手向玄烨道,“皇上若不嫌臣弟无用,臣弟可领兵讨伐准葛儿!” 我心内不禁疑惑,常安在玄烨面前向来自称微臣,如今怎么破格自称臣弟?难道玄烨肯将我的弟弟视为自己的弟弟么? “你尚年轻,何况并无领兵出征的经验,准葛儿来势汹汹,朕怎么能让你一人出征。”玄烨扔下手中的奏章,目光凝视于窗外一片黑压压的天空,仿佛山雨yù来,“更何况有你长姐的关系,朕也不忍看着她担心。” 我手中研磨的墨块顿了一刻,常安焦急地望一望我,道,“还请长姐理解臣弟!臣弟习武,护国御敌乃是臣弟的本职啊!臣弟怎能眼睁睁看着准葛儿犯我大清,而自己却仍旧留在宫中独享安乐呢?” 我缓缓走到玄烨身后,用手绢为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意,“皇上,臣妾并非自私之人,若是朝廷有用,臣妾绝不偏护自己的家弟。” “霏儿你舍得?”玄烨回眸握住我的手,我用力点头,玄烨渐渐松开我的手,语气低沉,“如今朝上的武将尚有陈广庭可用,平亲王常宁亦有领兵出征的经验,再加上武功过人的常安……裕亲王若可以在此时回京,大清便更多一分胜的把握。” “那皇上召回裕亲王不就好了么?”我尽力宽慰着他。 “你不知道,裕王兄从不过问政事,除去春节与中秋佳节,他从不回京,自先帝在位,他就是如此,如今朕若是强迫于他,岂非不妥?”玄烨为我解释,语气无奈低沉。 我能真切感受到他心中的无奈,我入宫前就已听说,裕亲王武功过人,想必在常安之上,只是如今他诚心礼佛,若是逼他佩剑踏上沙场,岂不是强人所难么? “荒唐!”正值我思虑之际,玄烨却龙颜大怒,将一份奏折狠狠摔向地面,稀疏的摩擦声中,我走向下方,捡起那份破损的走着,见最下落着“微臣陈广庭奏”几字。 “朝廷留他是做什么的!枉朕对他一片信任!”玄烨大怒,我将手中奏折抚平,拂去其上灰尘,放回到玄烨案上,问道,“臣妾冒昧,陈大人怎么惹怒皇上了?” 玄烨冷笑一声,唰地展开奏折,放在我面前让我过目,“你看看!朝廷用兵之际,他作为朝上资历最老的武将,不思战事,只想着女儿的婚事!” 我心头猛然一震,陈广庭的女儿…?不就是陈情几番警告我,要我警惕的陈裕勤么?她的婚事?! 我将目光投在奏章之上,行行文字似针一般刺痛我的心头: “启奏吾皇万岁, 微臣之女陈裕勤爱慕吾皇已久,今微臣与母后皇太后商榷妥当,命微臣送小女入宫为妃,其封号位分如何,还请吾皇圣断亲裁。 微臣陈广庭奏。” “爱慕吾皇已久……”我眼眶微微一热,心中翻腾着不知是何滋味,玄烨似发觉我的异样,并不直视于我,朗声道,“如今朕待你如何,她来后,朕对你的情,只增不减,你又何苦烦忧?” 我微微颔首,“臣妾并非小气之人。” “不,”他笑望着我,将我的手越握越紧,“不,朕希望你小气一点,对朕小气一点,永远不要将朕拱手她人。” 并非小气之人实为胡话,我不过是做出大度的姿态而已,故意说给他听,看他能否看出我的真心。其实,我容不下陈裕勤,容不下任何要抢走他的人。 我满足地一笑,向玄烨笑道,“那臣妾就自私一次。” 他亦满足地一笑,复望向站在案前的常安,道,“此次出征,朕命你与陈广庭听命于平亲王,受其调遣。至于裕亲王,朕再作打算,你先下去吧。” 常安去后,我取出自己备好的桂花蜜茶,倒在玄烨的杯中,清茶发出的淅沥之声不禁让人心生愉悦,我捧起茶杯递到玄烨面前,“这是臣妾亲自做的,皇上可要尝尝!” 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如今只有你,能解朕心中烦忧!”他从案后起身,走到乾清宫门口,我们二人并肩而立,门外雨前的凉风汩汩而入,吹得人格外清醒,玄烨仰望着乌黑的天空,“朕想亲自去一趟五台山,趁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葛儿大军尚未逼入中原,将裕王兄请回来。” “皇上亲自去请?!”我心中一惊,裕亲王虽说是皇帝兄长,可终究只是臣子,玄烨亲自去请乃是无上的荣耀与尊重,如此一来,他无论如何也得回京。 “王兄能定军心,常宁尚年轻,这点不如王兄。”玄烨牵起我的手,摩挲着我冰凉的指尖,“你陪朕一起去,朕心中的胜念能更坚定。” “好,”我坚定地回应,“君在何处,我便跟至何处。” 夜已深了,玄烨却久久未眠,他靠在卧榻上静静思,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副高悬的地图,他目光凛冽,直直注视着地图上的准葛儿一地。 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他或许可以同三两知己好友谈诗作画,偶尔对饮浊酒,偶尔高谈阔论。只是如今的他,肩上已扛着万千百姓的期盼,哪怕夜深,他仍旧不能入眠。 “玄烨,夜深了。”我将他的披风披在他的肩上,心疼之意溢于言表。他轻笑着拍一拍我的手背,“霏儿别担心,朕很好。” 窗外渐渐下起雨来,这场秋雨极凉,雨水中夹杂细小的雪花,乾清宫宫门大敞,玄烨只穿一身单衣,我却未见他感到寒冷,而我已经瑟瑟发抖。 他紧紧拥我入怀,他的怀中温暖而安逸,仿佛时光静止,世界只我二人。 “冷了还有我啊,怎么不和我说?”此时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疼我爱我的玄烨一人而已,他不再自称为“朕”,不再与我隔着巨大的鸿沟。 “玄烨,一切都会好的,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我静静伏在他胸前,一字一句吐露自己的心声,“你虽是天下人的,却更是我的。你若是病了,天下人不会心疼,而我会。” “你放心。”他暖言安慰,“我也不要天下人心疼,只你一人心疼就足够了。” “玄烨,谢谢你。”我兀自开口,他却不知缘由,不禁笑问,“谢什么?”我从他怀中坐起,恬静地一笑,“今日路过御花园,在合欢台前凝望许久,我发现那里的窗子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他才如梦初醒,也笑出声来,“给你的惊喜,竟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柔声问道,“怎么样,可喜欢么?” “自然喜欢!那是我最爱的花,是我的精神所寄,合欢台亦是因此而得名。”我的欣喜之意溢于言表,玄烨见我欢喜,更是欣慰,道,“朕决定将合欢□□赐于你,从此旁人不可踏足。” 深夜的风凉了雨凉了,唯独乾清宫燃着烛灯温暖如斯,唯独此处的心未凉,我与玄烨谈心直至东方鱼肚泛白,或许在日后,我仍能记起这个谈心直至天明的雨夜。 仍会想起李商隐那首契合此情此景的《夜雨寄北》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来日,合宫开始准备起皇帝亲巡五台山的大小适宜,事无巨细样样经由内务府亲自把关。后宫的醋意纵横,流言四起,五台山之行,为何陪驾的不是中宫皇后,而是入宫不久的嫔位宫妃呢? 流言难免入耳,但我却从不把这些流言真正听入心中。就在流言纷纷中,后宫中又传来了消息:蒙古科尔沁部的和硕公主,博尔济吉特雪绒即将进京。 雪绒乃是太皇太后嫡亲侄孙女,与太皇太后同族的蒙古公主。人人皆传说她貌美无双,除去美貌,她的骑马之术更是天下无双。一时流言四起,风头盖过了我要伴驾前往五台山的风头。 既然是太皇太后同族的公主,宫中之人自然重视。只是正逢用兵之际,迎公主入宫是件棘手之事,无显耀家世之人不能去做,位分过高之人亦不能去迎区区一介草原公主。 过于隆重地迎接不可,因为朝廷正要迎战,过于简略不可,怕太皇太后会心生不满,从而怪罪。所以,迎公主入宫的事一直没有定论,后宫中更是无人愿意接下这棘手的差事。 玄烨难免心焦,我亦跟着他一同焦急,我迫切地想要为他分忧,却又不能做些什么。 当日仍是早朝后,我照常做了蜜茶去到乾清宫陪他左右,玄烨的嘴唇已有几分干裂,他取出雪绒公主进京的折子jiāo到我手上,道,“战事刚起,雪绒又要进京,过几日又要前往五台山,朕实在难以抽身……” 他的话顿了片刻,复又若有所思地继续道,“雪绒的接风仪式只能拖后,只是她毕竟是朕亲封的和硕公主,当下还没有合适的人去迎接她。霏儿你可有想法?” 他话中的意思已昭然若揭,此时宫中上至皇后下至常在贵人,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乃至尊之人,怎能亲自去迎公主?以温僖贵妃的xìng情,她更是不会,于她无益的人,她怎么会尽自己的心力呢? 佟妃受太后打压,在后宫默默无闻,去迎公主显然难当此任,而德妃良妃又都是淡薄的xìng情,并没有要去迎接公主的意思。 而惠儿的家世虽显赫,可是她有孕在身,皇帝已不许她再随意出宫走动,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由她来做。 此时,最合适的人,已明确指向了我,而我与她人不同,我愿意为玄烨分忧,迎接公主,自然责无旁贷。 “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若不嫌弃臣妾,臣妾愿同家弟常安护公主入宫。”我微微福身,向玄烨承诺,他眸间忽闪现出一丝亮光,仿佛豁然开朗。 玄烨微笑着抬头,望一望我,“霏儿如此体贴朕心,朕心感甚慰。”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温热从指尖穿至心头。 我轻笑,“君心似我心。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之幸。”如今完颜家得势,我亲自去迎公主,不仅能彰显家族地位,更能为玄烨解忧,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常安,更是当今玄烨身边最受倚重的人,我们姐弟去迎接公主,可谓是给足了公主的面子。 博尔济吉特雪绒是太皇太后唯一的侄孙女,颇受蒙古王爷的宠爱。公主来自科尔沁草原,她虽不是皇帝亲妹,却被破格封为和硕公主,可见恩宠之盛。 晚间,我正与玄烨共同用膳,见常安静静侍立一旁,我便打趣道,“安弟,听闻公主是草原上最美的女孩,你去相迎,一定愿意吧?” 常安微一蹙眉,笑道,“常安不恋女色,只看重有才气、不拿捏的女子,如今看来,长姐就是最优秀的女子。” 玄烨失笑道,“你是没看到你长姐生气时的模样!”玄烨转头向我微笑,眼神中传递出温柔的神色,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臣妾所有的样子,也只有皇上都见过罢了。” 时光温润而过,五日后便是公主进京的日子。那日蓝天中晴朗无云,秋色如妆的紫禁城中歌舞升平,四处悬挂彩带,恭迎来自远方的公主。 常安身穿一身白色云纹常服,发上挂着红色的流苏,颇有一副英俊的姿态。我含笑远望着常安领了一队御林军,等待着即将入宫的公主。 宫门大敞时,伴随着万缕透shè而进的光辉,一辆并不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入,前有一女子驾着马在前。我见那女子驾马娴熟,身姿动人,一时间目光被她吸引。 我缓缓走近,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身边护卫无数。常安牵下领头女子的马缰,回眸道,“姑娘,宫内不能骑马,快请下来吧?” 常安礼貌的抬起手想要扶住女子的手,可那女子并不领情,并未理会常安伸出的手,“我就可以在宫内骑马,怎么样?”女子俏皮地一笑。 我仔细打量那来人,肌肤如雪,处在众人之间格外夺目,我想起玄烨曾说,公主因肌肤白皙,草原科尔沁王才为她取名为雪绒。 常安无奈地一笑,“姑娘,快请下来吧,你虽是公主侍女,可我也是御林军统帅,管你是我的分内之事。” 常安仍伸出手想要扶下女子,谁想那女子打开常安的手,轻巧地从马上跳下,见其身段动作,一定是会些武功的。 女子拍拍手,细细望了望常安,笑道,“安少?” 常安微微颔首,“是。” “听闻安少武功过人,我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出众,有礼了。”女子用手捂住胸口,微微含腰行礼。 “姑娘不必客气,公主还在车上,快请公主殿下下来吧?”常安说道。 “不急!我还没和安少说够!”女子拍了拍自己的马背,“听闻安少马上功夫也极好,我来自草原,从小与马为伴,不知此次进京,有没有机会和安少较量一番赛马呢?” 常安点头失笑道,“姑娘,恕我冒犯,若是与我比赛马,姑娘恐怕会输得很惨。况我常安不欺负弱女子。” 女子扬起一侧嘴角,“我可不是弱女子,安少不要小看了我。” 我缓步走上前去,见那女子目光灼烁,肌肤如雪,五官精致,相貌虽不如传说中的绝美,却有一副常人没有的女子英气。 我上前一步,向那女子道,“公主,皇上与太皇太后已久等了。” 女子见我前来,敛回了笑容,“参见…”她行礼了半晌,却不知我的身份,也难怪她,事先我并未让人去告知她,是我迎接。 “此乃纯嫔娘娘。”纯风解释,女子眼光一亮,忽然露出亲近的笑意,“纯嫔娘娘?你是纯嫔嫂嫂?雪绒有礼了!参见嫂嫂。只是嫂嫂,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这有何难?哪个侍女敢这么和安少说话呢?更何况,只有公主本人才会对自己的骑术有如此信心吧,敢和安少一较高低。我起初也以为公主会坐在马车中,只是转念一想,公主是豪爽之人,恐怕只有自己骑马才够痛快吧!” 我见她目光中泛起一阵崇拜的亮光,行礼在侧仍未起身,便淡淡微笑,亲自扶起她,“公主不必拘礼,你如此亲近地唤本宫嫂嫂,本宫更视你为妹妹。今日舟车劳顿,故本宫同家弟常安一同相迎。” 雪绒笑盈盈着起身,“雪绒有幸能得纯嫔嫂嫂亲迎,实在惭愧!雪绒久闻嫂嫂大名,是我皇帝哥哥唯一真心爱护的女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话毕,亦颇有深意地望了望常安。常安方才不知公主身份,险些冒犯,此时他chā不进话来,只能静静等待在一旁。 我轻笑,向雪绒公主轻轻摆手,“公主过誉了,宫中尚有皇后,此话不敢唐突,何况,宫中还有温僖贵妃。” 雪绒露出一副鄙夷之态,“雪绒不喜温僖贵妃,更不会唤她嫂嫂!雪绒最恨钮祜禄家族,玩弄权术,曾经还依附鳌拜一党!皇帝哥哥也不真爱温僖贵妃。” 我拉下雪绒,示意她不可再说,为了移开她的话题,便笑道,“绒儿,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常安的?” 雪绒掩嘴一笑,望了望常安,“雪绒在草原时时常听说宫中的事,后宫只知纯嫔嫂嫂,最得皇帝哥哥的圣心!前朝嘛,时常听到有关安少的消息,听闻他身手不凡,相貌堂堂,我方才见这位公子相貌不凡,何况他自己已说了,是御林军统帅。雪绒自然能猜到了。” 常安惭愧地拱手行礼,“常安方才冒犯公主,请公主恕罪。” 我见雪绒公主略含了一丝羞意,“安少快快起来!我!我是真心想和你比试的,才不敢说自己的身份,怕你会故意输给我!” 常安起身,与公主四目jiāo汇间,眼神微微一动,最终只开口道,“好,常安恭敬不如从命。一言为定!”我想起常安曾说,他最不喜欢拿捏的女子,如今这位公主来自草原,有一身功夫,又会骑马,岂不是宫中最为特别的女子? 公主含笑,伸出手去,竖起小拇指,yù与常安相约。常安竟有一丝怯意,顿了半晌才缓缓伸出手去,与公主的手指相扣,“一言为定。” ☆、莫使金樽空对月 雪绒入宫后住在雨花阁,与我居住的钟粹宫临近,她日日与我相伴,我亦对她生出真心,疼惜起这位远道而来的妹妹。雪绒与惠儿年龄相仿,两人心xìng相似,脾气投缘,很快,两人都将彼此视为知己。 半月后,时令入冬,初雪纷纷而落,放眼望去,所见之处皆是一片银白,仿佛天与地之间披了一件银白色霓裳。 太后并不管朝廷是否面临战事,一手cāo办之下,陈广庭的女儿陈裕勤终于要在十一月初十以舒妃的身份入宫,而玄烨却不闻不问,仿佛即将入宫的舒妃与他毫不相关一样。 转眼已到初十,惠儿难得地走出宫来,却是为了迎接即将入宫的舒妃。我与惠儿皆穿朝服,发髻经由内务府嬷嬷细心打理,一样一式皆仔细推敲,目的是不让太后挑出差错。 心如雪一般凉,帝王之爱就是如此,福禄众生,雨露均沾,舒妃,也只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而已。 我端坐于皇后的坤宁宫内,宫中人皆已到齐,雪绒公主也受邀前来。上至太后、皇帝、皇后,下至贵人常在及众多的宫女内监,都已静静等候。我垂首不言,只是绞着手中的手绢,时而望一望窗外的皑皑白雪。 “舒妃娘娘到”坤宁宫的通传太监一声大喊,打破了坤宁宫内的一片寂静,我的胸口一起一伏,那我早已闻名的舒妃,到底是何人物?一切就要云开月明。 窗外缓缓走来一位身着淡绿色旗装的女子,头上的发饰未见其繁,却见其精。她的身姿略显丰腴,面容红润,举手投足间可见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舒妃那一双如月弯眉下的眼眸,如夜空中最夺目的明星,唇红齿白的她笑起来,明媚动人,宛如春日暖阳。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舒妃跪倒行礼,手绢轻舞,淡淡的花香弥漫在暖意盎然的暖阁内,她起身后向坐在旁侧的温僖贵妃道,“嫔妾见过温僖贵妃娘娘。” “裕勤,坐吧。”太后命舒妃就坐,内监搬来梨花木椅,放在我右侧,道,“娘娘请吧。” 舒妃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微欠身向内监致谢,而后坐在我身侧,我并不侧眸,不愿去看她的容貌。 “裕勤,日后你为舒妃,要上助皇后,下教宫人,为皇帝分忧。不枉哀家选你入宫的一片苦心。”太后耳边的一串垂珠轻碰,叮铃作响,她口中的话是说给舒妃听的,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臣妾谨记。”舒妃颔首,向太后回道。 “都说舒妃貌美,才博得皇额娘青睐,如今看来,不过是中人之姿,不知皇额娘看中舒妃哪点呢?说来臣妾也好改进啊。”温僖贵妃并未起身,她抚一抚耳边的流苏,指尖的鎏金珠翠护甲与桌面相碰,叮叮地响着。 殿内忽然一阵令人难言的沉默,太后的面色难堪至极,而皇帝却不肯为太后解围,想必他心中仍对太后不问战事的做法感到不满。 温僖贵妃是太后心腹,当初是太后所选,如今太后为了笼络陈广庭,又选了陈裕勤入宫,温僖贵妃对此耿耿于怀,以她的心xìng,她不可能对舒妃表达一分一毫的善意。 “舒妃妹妹善解人意,正是皇上身边所缺少的人啊。”皇后终于开口,为太后解开一片窘迫。 玄烨一直未语,更不肯看舒妃一眼,因为于他而言,舒妃的到来只会扰乱军心,军中将士会怎么想?临近战事,皇帝却只想着拥美人入怀? 听过皇后的话,玄烨终于开口,“朕身边并不缺少善解人意的人,朕的完颜卿,乃是最知朕心的人。”玄烨话毕,将目光投掷于我,微微而笑。 太后的脸色yīn沉,仿佛即将发作,只是她几番犹豫,还是努力按下自己的怒火,沉声道,“裕勤的才艺是出名的,在宫中若论琴技,怕是无人可以与她比拟。哀家决定把宫中的长相守琴赐予裕勤,希望日后尔的琴技能更进一步。” 舒妃陡然起身,理好身上的旗装,受宠若惊地向太后谢恩道,“嫔妾谢太后恩典!” “皇额娘?”玄烨打断了舒妃的话,转眸望着身侧的太后,“朕若没记错,宫中还有一把长相思之箫,对么?” “皇帝说的没错,皇帝可是要将长相思赠与裕勤么?”太后脸上逐渐绽放出笑意。 皇帝只是轻笑一声,开口道,“皇额娘说了,在宫中论琴,舒妃当属第一,只是在宫中论箫,朕想,无人能及纯嫔。所以,朕想把长相思赐予纯嫔,而不是舒妃。”玄烨向太后微笑示意,太后愈发气愤,不禁眉头紧锁。 温僖贵妃的目光流转于我与舒妃两人身上,不喜不嗔。 玄烨故意同太后作对,他端起案前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道,“纯嫔迎公主入宫有功,朕一时难以想到赏她些什么,不如就晋一晋她的位分,贵妃之位至今尚有空缺,朕便晋封她为贵妃,择吉日册封。此外,朕也要昭告后宫,朕已将合欢台赐予纯贵妃,旁人不得随意踏足。” 我心间大动,他在后宫面前对我如此优待,定会惹得各方嫉妒,他这样做,于我毫无益处。他晋封我为贵妃一事,或许不是他即兴而生的想法,他早就有意,不愿我的位分位于陈裕勤之下。 “臣妾,谢皇上恩典……” 我的声音低而沉,仿佛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众人离去后,惠儿及雪绒伴我走在长街之上,两人欣喜地望着左右长街飞檐上的冰挂,雪绒时而呼出一团白雾,向我笑道,“雪绒要恭贺嫂嫂了!日后就是雪绒的贵妃嫂嫂了!” 而我心中并无快意,只因为玄烨过分的恩宠定会使我在后宫中树大招风。 登高造极并非好事,就如陈情所说,花无百日红。今日玄烨与太后赌气,才不肯看舒妃一眼,谁知日后的他会不会对舒妃生出真心呢? 想至此处,我的心猛然一痛,我多么希望玄烨永远不要离开,他的身边也只有我一人,而这一切,无非是我的幻想而已。 “姐姐,今日我的家人入宫,欣儿姐姐也会来,姐姐可要去看看么?”惠儿忽然打断我的思绪,她搀扶着我,在我耳畔轻问,我只想到涟笙会在今日入宫,便慌忙握住惠儿的手,“惠儿,让涟笙去见我一面,我把该还他的东西还给他……” “好,惠儿不会忘。”惠儿黯然地扶住我的手,而我轻轻将她的手拂开,转而伸出手去紧紧搀扶住她,“你如今有孕在身,不要只想着扶我了,懂么?你一切都要小心。” 惠儿一愣,终于一言未发,只是紧紧握住我搀扶着她走过茫茫一片白雪的手掌。行至储秀宫时,我远远望见宫门口停有两顶轿子,那轿子的来历我看一眼便可知晓,因为只有纳兰家才用如此气派的轿子。 我送惠儿走入宫门,直到看着熙雯扶着她安然地走入暖阁才准备离开。轿中走下一人,直直立在我身后,熟悉的声音方响起,我眼中就已充满了泪水。 说到底,我还是念他的,只是那思念再无关风月。 “纯嫔小主……一切安好?”他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仿佛不敢与面前的我相认,我扭头不敢看他,只说道,“一切都好……”我的声音不由控制地哽咽起来。 雪绒推开我面前的涟笙,道,“你是什么人啊!她是我纯贵妃嫂嫂,已不是纯嫔了。”冷风掀起我额前几缕碎发,心就这样一痛,屋檐上的雪花纷纷飘落,我看不清眼前的他,就像此时,我与他已隔着天涯。 我何曾没想过,与他相守?如果那样,我们两人或许可以惬意地坐在庭中赏月,偶尔相视一笑,偶尔聊想未来,又是何等的美妙?如今的我,也不必在这宫闱中如履薄冰。 “贵妃…看来他待你,很好。”他的语气冰凉至极,我与他怎会生分至此了呢?我眼中的泪终究未能忍住,滴滴落下,“涟笙,好好陪陪惠儿吧,她很想你……看过她,去钟粹宫见我一面,我要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话毕,我甩开涟笙的牵绊,头也不回地离开。雪绒紧紧跟在我身后,问道,“嫂嫂,那人是谁啊?”我胡乱地擦一擦面上的泪,回眸向雪绒一笑,“故人,故人而已……” 雪绒陪我回到钟粹宫后便独自离开,我拿来涟笙的手绢,站在茫茫一片白色的院落中等待,希望再见他一面,就一面,亲手将这块手绢还给他,我的心愿就算了解了。 我一人站在院中等待,渐渐地,细小的雪花复又飘起,席卷了紫禁城中的天地。寒意从头至脚将我包围,而我只是摩挲着自己的双手,执着地等待着涟笙的到来。 时光仿佛过了很久,钟粹宫仍是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我心中极凉极痛,无论是涟笙还是玄烨,都不能温暖此时我冰凉的心。 涟笙,他于我来说只是简单的“故人”二字,当日之愿早已烟消云散。 玄烨,他又怎么真的能只心系我一人呢?舒妃入宫,无论如何,他都会去看望的。而且,此时的储秀宫热闹非凡,他又怎么会愿意踏足我这沉寂的钟粹宫呢? 泪顺着面颊一滴滴滑落,想起当初的自己若没有踏进紫禁城,此时或许可以约上三两好友,一起嬉戏谈心,围坐在一起赏雪玩雪。只是如今,一切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 我手里紧紧握着涟笙的巾绢,脑中几番思虑,“不如亲自前往储秀宫,将它还给涟笙吧。就算遇见纳兰家的人也无妨,因为他们绝不会诟病于我,他们都是我的长辈与朋友……” “只是,玄烨会不会也在储秀宫呢说到底,我还是不愿意看着他出现在别人宫里的,面对玄烨,再面对涟笙,我无法去面对,无法……我做不到!” “小主,天气凉了。”纯一为我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将手炉塞进我的怀中,我见并不是纯风,便未多言,只是淡淡点头,让她退下。 我望着四方的庭院上空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就如我心中层层叠叠的心事一般,似无断绝。纯一走后,苏恒端来一个染得正旺的炭盆,放在我身前,“小主,这样会暖和点。” 我黯然垂首,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炭盆,忽听到一声火花迸出的声音,我欣喜地竟以为是涟笙,向宫门口望去,宫门紧闭,失望不禁铺天盖地的袭来。 雪渐渐大起来,纯风担忧地跑出暖阁,试图将我拉回到暖阁当中,我见是纯风,巨大的委屈袭来,“纯风,你一直跟着我,你该最清楚,你说涟笙对我,到底有没有一丝的真心?难道我那么久的真心竟是错付了么……” “小主,涟笙不重要,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纯风想要拉我入暖阁,却被我一把推开,“难道我连等的权利都没有吗?!” “小主!您为何不明白呢!”纯风用力扯着我的衣袖企图将我拉回到暖阁之中,我一把将她推开,喊道,“我就是不明白!我要他来见我一面都不行么?!” “他如今是纳兰明珠大人的长子,代阿玛入宫看望惠贵人!您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人,后宫的女人!怎可不知避嫌!与他私会呢,若是被皇上或是太后知道,难免不起疑心!”纯风的哭喊划破了寂静的天际,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每听她说一句话,心就痛一分。 “小主,纯风姑娘……”我们二人身后传来一阵声响,我缓缓回头去看,竟是苏恒捧着几块黑炭走来,他将碳扔进了炭盆,火焰瞬间燃烧得更旺,火舌翻腾间,几乎可以将我吞没。 “你下去!”我朝苏恒大喊,苏恒点点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躬着身步步退去。 纯风见苏恒已走,陡然跪倒在我面前,她身下的旗装很快被雪浸湿,雪水漫上她的膝盖,纯风哽咽着向我恳求道,“小主!您进去吧!东西不还也罢!人不见也罢!” “姐姐!”纯雨撑着一把纸伞从听雨轩后向我与纯风直直跑来,她将手中的伞撑过我与纯风的头顶,纯雨鲜少挂出一副揪心的面容。 此时她斟酌地向纯风开口道,“长姐,小主当初并不爱慕当今皇上,想来心中之人就是那涟笙少爷吧!长姐就让小主等吧,见一面也好!我如果不能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每天的日子都了无生趣,我最能体会小主的心……难道长姐不懂么?长姐不也是日日期盼见到常平大人的吗!” “纯雨!”纯风回头骤然向纯雨一声大吼,纯雨并不动摇,仍然直直地为我们撑着头上的伞,纯雨一副毫不屈服的模样,“长姐!就请体谅小主吧!” “好…好…”纯风擦一擦面上的泪,或许想起常平,她就能够理解我一二分罢,我知道她每日心心念念期盼见到常平的模样,虽然此时的我再不爱慕涟笙,只是那份当日之愿,我希望可以还清。 纯风同纯雨去后,钟粹宫又恢复一派寂静沉默的气象,雪花仍纷纷扬扬地飘落,我身上的旗装已被打湿,内务府精心绣制的嫔位朝服很快不复原貌,深深浅浅尽是湿痕。 我手中紧握着的那块手绢很快也被打湿,只是我不知道打湿手绢的是雪水,还是我手心中冷冷的汗水。 时光又过了良久,长街之上连细微的脚步声都没有,我失望地低垂着头,听着燃烧的炭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而我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我身后渐渐传来踌躇的脚步声,终于,纯一在我身后回道:“小主,外面传来消息,涟笙少爷和纳兰家的夫人,已经……启程回去了,小主别再等了,快回去吧!” 我仰望长空,一层又一层的雪花遮住了我的视线,“涟笙…他走了?!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么?!难道他当初的誓言种种都是骗我的?可笑我自己当初痴狂,竟肯信他的谎话!” 我手中一松,只感觉那块冰凉的手绢飘离我的掌心,落入燃烧正旺的炭盆之中,火舌起起伏伏中,手绢被吞没,再不复从前的踪迹,涟笙,就此你我再无瓜葛!就算我当初错信你为可信之人罢! 苏恒踏着积雪跑出院来,他扑灭了炭盆中的火焰,“小主!您做什么!您怎么把贴身之物烧了呢?!” “从今以后,再不是我的贴身之物!把炭盆端走倒掉吧!不要再让我看见!” 钟粹宫的大门忽然大敞,伴随着那声音,我周身不禁一紧,难道是…… 泪眼朦胧间,我望向大敞的钟粹宫大门,竟是玄烨只身前来,他脚下的衣襟下摆已被泥水打湿,丝丝缕缕都是乌黑的颜色,他目光心疼地凝望于我,见我一人站在大雪之中,径直向我跑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你在做什么!这么不爱惜身子你劝朕要爱惜身子,自己就不知道爱惜了吗?!” “皇上!您总算来了,小主不听劝!纯风跪下求小主回去,小主都不肯!”纯一担忧地向玄烨说道。 “霏儿,你究竟在做什么?”他的心疼之意充斥在话中,我的委屈瞬间喷涌而出,我紧紧环住玄烨,也许这世间只有你还会来看我!念我!我何苦不知珍惜,只想着那与我再无干系的人呢? “玄烨!只有你还会来看我,抛下所有的人,不去看舒妃,不去储秀宫,只来看我一人!” “雪天路滑,朕本已回乾清宫了,想到方才你的神色不太对,就想着来看看,太后也是不让的,所以朕,一个人,跑来了……对不起,朕是不是还是来晚了?你在等朕么?” “玄烨,我答应你,以后只等你一人。” 雪仍在飘落,只是那雪再不冰凉,变得好甜好甜…… ☆、长相思 中原连降的大雪,阻碍了准葛儿大军直逼中原的脚步,亦为玄烨带来一丝难得的喘息时机。 陈广庭及常安亲自练兵,军中大小事务皆由平亲王亲自把关,难以定夺之事,平亲王件件向玄烨禀告,玄烨更是亲力亲为,毫不懈怠。 几日不见玄烨,我心中已挂念的得很,只是他忙于战事,我不忍相扰,只得一人与雪绒作伴,偶尔去陪陪惠儿,偶尔去御花园闲逛,我们二人时常坐于阁中,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赏雪,尽敞心扉。 时光也就如斯的温润而过了,渐渐离贵妃册封之日近了,内务府的人也开始勤谨地向钟粹宫跑,贵妃的朝服、凤冠、宫鞋、旗装及一切大小物事皆由内务府掌事林如亲自jiāo给纯风才放心。 后宫中渐趋平静,太后身边多了舒妃,温僖贵妃也没有以往那般跋扈,皇后如常沉静着,不到请安之日,我很难听到皇后的消息。 佟妃已搬回永和宫,德妃与良妃有向我示好之意。至于舒妃,一时间我并未看出任何锋芒,玄烨忙于战事,连我都已数日未见他,舒妃更是如此,入宫以来怕是还没单独见过玄烨的面。 初冬十一月二十,正值我的生辰,又逢贵妃册封之日,可谓双喜临门,一时间钟粹宫迎来贺往,好不热闹。而我从未向玄烨提起过自己的生辰,生怕扰乱他必胜的决心。 二十日清晨,钟粹宫宫门大敞,迎接各方恭贺的人们,我已早早梳好贵妃发髻,左右共戴十六支珍珠金线步摇,发髻正中嵌凤含东珠金饰,朝服之上已有百鸟朝贺图,寓意贵妃位于百鸟之上,其地位比肩与正宫皇后。 我左右迎来了德妃良妃,连往日xìng情寡淡的佟妃也盛装前来,更迎来一位稀客,温僖贵妃的姐姐宜常在。 众人见我先行大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的境地,大抵如一跃枝头变凤凰。我并不敢受几位宫中老人的拜礼,只是按规矩拜完,我便立即扶起德良二妃,道:“二位姐姐折煞我也,快快请起。” 随后再去扶起佟妃及宜常在,道,“两位姐姐也快请起,万不要客气。” 宜常在宛若清水芙蓉,与世无争的她却因自己妹妹温僖贵妃的缘故,与我甚少往来,今日能够亲自前来恭贺我册封之喜,心意实属难得。 宜常在向我浅笑道,“嫔妾平日里甚少看望贵妃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无妨,今日姐姐能前来,已是妹妹荣幸。”我亦浅笑回道。 宜常在虽说只是常在之位,可是她的家世身份决不能小觑,其父遏必隆,是当朝一品大员。钮祜禄家族与完颜家恩怨已久,宜常在能够不被牵扯其中,实在难得。 “太皇太后亲使到”路海一声高宣,众人不禁一惊,忙跪倒于地。 “传太皇太后懿旨,为贺完颜氏册封之喜,哀家钦赐南海进贡宝珠两颗,绫罗十匹,各式珠宝首饰一匣。望完颜氏不负圣恩,早日绵延子嗣。” 这声音十分熟悉,可我不能抬头去望,只是叩首谢恩,“嫔妾谢太皇太后隆恩,恭祝太皇太后,万福金安。”我缓缓起身,才看到眼前的来人,竟是我的挚友子静。 子静如今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领头女官,慈宁宫上下皆由她掌管,任何想要亲近太皇太后的人,都要先过子静这一关。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恭祝娘娘册封之喜!”子静的面上挂着欣喜的笑意。 “谢谢姐姐。”我发自真心的向子静道谢,于我来说,子静和欣儿一样,都是我入宫前最亲密的姐妹。纵使今时不同往日,无论地位与身份,我对她们的心永远不会改变。 “贵妃娘娘!”子静略含了一丝怯意,压低声音唤我,我微笑回眸,“姐姐有何事?” 我见子静有所迟疑,犹豫了半晌才从袖中取出一个并不精致的匣子,她抿了抿嘴唇才道,“这是奴婢给贵妃娘娘准备的生辰贺礼,是奴婢亲手用金线和一些散珠做的发簪,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众人只知我今日册封,却少有人知道我的生辰。我见子静一副不自信的模样,心中细想,“她或许以为我的地位不同了,会嫌弃她略显寒酸的礼物,可是我知道,那是她点灯熬油为我做成的,我又怎会嫌弃?” “谢谢姐姐!我很喜欢!”我紧紧握住子静的双手,她不可置信地慢慢抬头,遇上我欣喜的目光,她才如释重负地一笑,低声感动道,“妹妹……” “子静姐姐?”子静身后忽传来一声呼唤,我心头一动,目光越过子静,见欣儿身穿隆重的亲王福晋朝服,缓缓走入钟粹宫。 我上前牵起欣儿的手,问道,“姐姐,怎么不见惠儿?今日合宫宴饮,惠儿也不能来么?” 欣儿忽一蹙眉心,眼神左右流转之际,子静yù要开口,却被欣儿抢先,“妹妹你放心吧,芷珠很好,她害喜的厉害,就让她休息吧?” “也好,等册封大典结束,我亲自去看看她。” 人来人往间,尽是恭贺与相迎的笑脸,而我的内心总有残缺,我想见的人,他终究不在。 李德全来时,钟粹宫中的众人都已跪倒静候圣旨,李德全风尘仆仆地踏入钟粹宫大门,站定在众人面前后,缓缓展开手中明黄的卷轴,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纯嫔完颜氏,毓质名门,温恭懋着,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纯贵妃,钦此。 ” “臣妾领旨,谢吾皇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伸出手去,碰触到那冰凉卷轴的一瞬,我忽有想哭的冲动,不知为何,心若冰清般,只是淡淡的感动,一切当日之愿,今日之情,终于尘埃落定,贵妃,我已不能回头了。 “娘娘快起来吧!”李德全伸手同纯风一起将我扶起,他向我伸出大拇指,笑道,“娘娘,您如今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了!” “公公说什么呢!”赶来的纯一不禁一笑,向李德全玩笑道,“我们小主一直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又是一番道喜之声,我在这层层叠叠的欢庆声中,坐上轿辇,一路前往御花园当中的浮碧亭,宴饮歌舞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众后妃到齐。 皇后与温僖贵妃已坐在亭中,我到后如旧行礼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请起,入座吧。”皇后和颜悦色地命我起身入座,如今的我不必再向温僖贵妃行礼,想必她早已心如刀割了。 “纯贵妃人逢喜事精神爽,前月晋封为嫔,今日又晋封贵妃,晋封之快,实在令人瞠目。”温僖贵妃并不看我,她手中仔细摆弄着面前的瓜果,我缓缓起身,向温僖贵妃温言道,“多谢温僖贵妃娘娘牵挂,娘娘对我如此关注,我心感甚幸。” “登高跌重,你可要记住了,本宫入宫以来,还没听过有谁可以花红百日的。”她亦向我挂出笑意,唇qiāng舌剑毫不退让。 “舒妃到”浮碧亭通传太监的高唱打断了我与温僖贵妃的一来一往,舒妃一人前来,只带贴身侍女一人,她向皇后浅浅福身,“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妹妹怎么来晚了?”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嫔妾听闻太后身体不适,便去亲自侍疾,所以来晚了,还请娘娘恕罪。” “妹妹孝心可感,本宫何来怪罪?快坐吧。” 不见玄烨,我的心总是空落落的,纵使面前合宫宴饮,饮酒正酣,对酒当歌,一派繁荣之态,可是我的心终究雀跃不起来,玄烨,玄烨…不知何时,他的影子好像在我眼前深入浅出。 “纯贵妃,日后你要伴驾前往五台山,皇上的一切事宜,都要由你过心准备了。”皇后放下手中酒杯,向我说道。 我见皇后一身正宫明黄的服色,在光辉之下,灼灼发光,一排不怒自威的气象,皇后到底还是皇后。我端然起身,道,“娘娘请放心,嫔妾会准备妥当的。” 我尚未落座,荣贵人已起身向皇后笑道,“娘娘您竟忘了么?上次皇上在合宫面前说,纯贵妃乃是最知圣心的人,这些娘娘就不必费心了。”她此话含义颇深,她如今是温僖贵妃的人,温僖贵妃与皇后争权夺势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她在皇后面前挑拨,正好可以借皇后之手,除去自己的对手。 我听着那些暗含讥讽的话,一时烦闷,不由一人独自饮酒,不愿过心她们的争斗。 皇后一时语塞,却很快恢复一派笑意,笑中藏刀地向荣贵人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大抵如是,本宫为正宫皇后,提醒后宫妃嫔是本宫分内之事,而荣贵人不过刚刚被晋封为一介贵人,就敢对本宫指指点点,本宫觉得妹妹不是这愚蠢之人,却做这愚蠢之事,不知是谁授意?” 舒妃坐于远端一直默不作声,只一人饮酒赏花,偶尔望着浮碧亭中燃烧的炭盆发愣,偶尔望着合欢台凝神。佟妃寡言的xìng子是人尽皆知的,却未想到这舒妃也是这般的xìng子。 “舒妃妹妹在看什么?”皇后早已将荣贵人置于一边再不理会,转向舒妃问道,舒妃闻声猛然回神,陡然起身回道,“哦…回娘娘,嫔妾觉得这合欢台上绣的合欢十分好看,不由得一时看呆了。” 我心间一颤,舒妃难道也爱合欢么?心中不禁泛起阵阵的不快。 “那是皇上为纯贵妃绣的,自然好看。你我不能随意踏足合欢台,也就只能站在远端欣赏了。”皇后口中的话在我听来,亦带着一丝敌意。 “安少到”又是一声通传,我不禁欣喜地向亭口望去,常安俊朗的身姿出现在浮碧亭门处,他彬彬有礼地向皇后问安,“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安少?竟是位稀客,你是来恭贺你姐姐的吧?”皇后手中握着玉箸,夹起盘中糕点,低垂眼帘,并不正视于常安。 我凝望着常安,他的面庞已成熟许多,俊朗的他站在众人面前,举止大方得体,“微臣是来传皇上的话的,皇上请纯贵妃即刻到堆秀山御景亭上去看看。” 我瞬时感觉心间滑过一阵莫大的惊喜,是玄烨,他是念着我的,他虽不能亲自前来,至少是牵挂着我的。 “如此,纯贵妃,你去吧。”皇后淡淡挥手,我颔首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道,“是。” 我一人独自登上御景亭,遥想我与他的初见就是在此,只是那时,我不是贵妃,而是无处藏身的女官,他不是皇帝,而是随侍御前的伴读,我轻轻一笑,笑自己曾经的痴心。一切都是他编织的一场梦,最后终归还是要梦醒。他,还是皇帝,天下人的皇帝。 站在堆秀山上,临风而立,我放眼望向远处的宫墙,一如既往火红艳烈,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心下疑惑之际,忽感到腰间被紧紧环住,“朕来了。” 呼吸猛地一滞,只听到着声音,眼中就倾时一酸,我慌乱地向身后转去,直到见到真真切切的他站在我身后,不禁紧紧环上他的身躯,将头埋在他胸前,“玄烨…你终于还是来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朕自然有惊喜给你。”他宠溺地一笑,从身后取出一把极为精致的玉箫,箫嘴以白玉做成,其后坠有一条淡藕色的流苏,他将玉箫捧在掌心,用情望我,道,“长相思。” “玄烨…”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他的心意,他却淡淡一笑,拥我在侧,“你以为只有这些么?” 他领我走到御景亭后侧,望向合欢台后方的一片无人天地,所见之景是那样美轮美奂寒冬之中,几颗花开正盛的合欢立于雪中,微风一过,花瓣飘落,顺风起舞,亭中、山上已落满了花瓣。 惊喜铺天盖地地席卷,感动从头至脚将我吞噬,我不知道这一切他是如何做成的,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做出准备的,只感到他一片炙热的真心,让我在这寒冬中,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你喜欢的花,朕一直叫人在温室养着,只等你生辰这一天。” 我一时感怀,一直未看玄烨容貌,忽听他几声剧烈的咳嗽,才望向他的面容,心疼之意瞬间充斥了我的内心,他面容憔悴,嘴唇干裂,几日以来应付敌军已让他应接不暇了,他竟还为我的生辰费心。 我抚上他的额头,指尖传来一阵滚烫,他怕我发觉异常,匆忙挡开我的手,假意玩笑道,“朕的额头,你也敢摸么?” “你在发烧?!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紧紧蹙着眉,目光审视地望着他,他难以控制,嗽声再次阵阵传来,他每咳一声,我的心就一痛。 我一把拉下他的手,“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最近忙于战事的缘故?我和你说过,你要爱惜你的身子,你不忍心看我担心常安,难道就忍心看着我这么心疼你么?玄烨,我现在谁也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他努力抑制下咳声,将我紧紧拥住,“不碍事,这几日没休息好的缘故。你别担心。”他轻轻在我额前落下一吻,“朕也不需要别人的在乎,只有你,就够了。” “万岁爷,贵妃娘娘……”我们二人身后传来李德全的声音,他诺诺地站在我们身后,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眼生的宫女。我从玄烨的怀中脱离出来,玄烨头也未回,问道,“什么事?” “天色渐晚了,敬事房来人问万岁爷,今日还是只休息在乾清宫么?” “朕今日去钟粹宫,告诉他不必来翻牌子了。” “万岁爷!”李德全身旁的另一名宫女忽然跪倒,苦苦求道,“万岁爷,奴婢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玉儿,太后娘娘已病倒了,只希望万岁爷不要再与太后娘娘赌气了,今天去看看舒妃娘娘吧,舒妃娘娘是无辜的啊!” 我心中一沉,太后竟是因玄烨那日在众人面前的顶撞病倒的么?方才舒妃亲自去侍疾,才会来晚。 玄烨眉心微蹙,这几日他一直没有踏足后宫,因为战乱之事,一直休息在乾清宫,与他久久未见,我多希望可以在生辰这日有他的陪伴。 “你去回太后,说朕知道了。” 我心中悬着的那一丝希望终于还是成空,我与他终究不能像寻常人家的眷侣一样。我深深吸气,只感觉面上滑落一滴泪,他伸出手来为我擦去,“朕去看看舒妃,一定会陪你的。” 我轻轻点头,“我等你。” 当日,玄烨半月来第一次踏足后宫,终于去了舒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的延禧宫,陈情的警告在我耳畔隐隐响起,难道这舒妃,真的会是我最大的敌人么?玄烨真的会对她生出真心么? 夜深露重之时,窗外了无声息,我坐在暖阁中,只披一件披风,与困意几番挣扎,为了等来玄烨,我还是没有睡去,直到纯风进来回了话:“小主,敬事房已记了呈幸簿了,今夜舒妃侍寝,皇上……已休息下了。” 就这样坐在案前一人垂泪,距离子时愈来愈近,我的生辰之日就要过去,而玄烨承诺的终于要成空了吧。 回想他白日里的柔情万种,在看看此时落寞的自己,心中一阵阵疼起来。舒妃,她该是如何的幸运,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人。终于,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了。 “霏儿!”一声大吼划破钟粹宫内外的沉寂,玄烨只身前来,昏昏沉沉的他行走间已要摔倒,我匆忙跑出暖阁紧紧扶住他,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 我扶他躺在床上,竟看到他的眼中竟也闪着泪光,他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我想陪陪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难么?” 他紧紧闭着双眼,时而发出阵阵的咳声,我强忍心疼,拍抚着他的胸口,他的声音变得哽咽,“陈广庭得了太后的懿旨,竟敢不让朕离开延禧宫…他献的酒!他献的酒……我好担心你,你会生我的气么?” “玄烨,你醉了,快休息吧,我没事,我很好……”我轻轻铺开裁绒的棉被,盖在他身上。 “或许,于我们来说,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就是这么难吧?” ☆、伤人意 玄烨宠幸舒妃的消息瞬时传遍后宫与前朝,陈广庭因此难掩得意之情,更加不把常安放在眼里。太后的气色也很快好起来,一扫病态。 回想起昨夜玄烨在耳畔的低吟:“陈广庭献的酒……是迷情酒。” 我深深明白,他并非只属于我一人,只是每每想到他与旁人情意绵绵的时候,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痛,那种痛发自心底,让人难以呼吸。 次日,我按皇后传话前往寿康宫为太后请安。 路上积雪未融,花盆鞋底在青石玉上打着滑,耳畔时不时传来水滴落在地面上的清脆声,我疾步向寿康宫走着,为示尊重,前往寿康宫我从不传步辇,只是一人步行前往。 行至储秀宫,我见熙雯一人无措地站在宫门口眺望,又想到已是很久未见惠儿,不禁上前问道:“熙雯,你在找什么?” 熙雯闻声惊恐地敛回眼神,见是我,忽然跪倒在地,扯着我腰间挽着的轻纱哭道,“纯贵妃娘娘!惠贵人小主说去御花园取一些树梢上的积雪窖藏,很快就回来,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小主还没回来!” 惠儿有孕在身,在雪天里独自出门,居然无人跟随,我不禁一种一急,骂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跟着惠贵人?人不见也不知去找?!” “娘娘恕罪!”熙雯拼命给我磕了一头,竭尽全力解释着,“惠贵人特地嘱咐不许我们跟着!说是憋得太久了,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转转。” 熙雯哑然了片刻,又道,“今日合宫为太后请安,小主难得能出去转转,奴婢也心疼小主,就自作主张,就没跟着小主!还请娘娘恕罪……” “惠贵人这几日身子可好,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出门?”我问道。 熙雯的目光中分明透出一种担忧与惧怕,“回娘娘,正因为我们小主这几日时常头晕恶心,所以奴婢才担心的!” 我紧紧一蹙眉头,“惠儿若是有任何闪失,本宫不会原谅你,纳兰家上下都不会原谅你!”我虽心急骂她,也只能招手带上熙雯与纯风,半路调转了方向,径直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内的积雪尚无人践踏,皑皑一片白色中的几点金黄与火红格外显眼,风一过,穿过枝桠的缝隙,宛然透出一种令人沉静的声息,与我的心境大相径庭。 可我必须踏入这幽静的园子,惠儿尚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安全。堆秀山下的一片脚印为我指引了方向,脚印延伸向了山后,那片合欢树的方向。我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响着,每拨开一根树枝,就有堆积的雪花纷纷飘落。 “小主!”熙雯微微颤抖着的声音传来,我同纯风慌忙跟上前去,在一片树枝掩映下的空地中,惠儿一个人倒在雪中,已失去了知觉。 “小…小主!小主!”熙雯吓得挪不开步子,站在原地不停地发抖。 “惠儿!”我一把揽起倒在地上的惠儿,她身下早已被积雪打湿大半,脸颊已失去了血色,我眼中渐渐模糊,焦急中声音已变得嘶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太医过来!熙雯你去传步辇!送惠儿回宫!” 熙雯向后退了两步却狠狠摔倒在了雪地中,纯风放开步子,很快跑离了御花园。我怀中搂着惠儿,企图使她的身体恢复温度,却只能是徒劳无功。 惠儿的呼吸极缓,她渐渐苏醒过来,她冰凉的指尖碰触到我的指尖时,她挣扎着开口道,“姐姐……香炉里……” “你说什么?惠儿,你别睡!你醒醒…”我不停摇晃着惠儿的肩头,她却再不回应,当纯风匆匆跑进御花园时已是半柱香功夫后,纯风将我搀扶起来,“娘娘,常平…到了。” 我恍惚地回头,那穿着官服前来的太医竟真的是我的家弟常平,我破涕为笑,道,“平弟!我将惠贵人托付给你,你要医治好她!” “娘娘放心。”常平望我的眼眸沉静而镇定,他跟在惠贵人的步辇后渐渐走远。我望着他们的背影,才渐渐平下心神,想到还要去太后宫中请安,若是去迟了,又免不了一顿刁难。 我匆忙挽起身下的旗装,疾步向寿康宫奔去。 “纯贵妃娘娘驾到”通传太监的声音未远,我已冲进寿康宫的大门,直入正殿,跪倒在太后面前请罪道,“太后恕罪,嫔妾在途中遇见了晕倒的惠贵人,等来了太医嫔妾才离开…所以来迟了 ,请太后娘娘恕罪!” “若是来迟了,大可不来,哀家跟前儿也不缺你这个人,如今你在哀家面前有失仪态,该当何罪?”太后并不直视于我,只是端起案前的茶杯,淡淡开口问道。 当我跪倒在正殿当中时,才发觉自己的旗裙早已全然湿透,一路奔波,衣角早已被泥水打湿,自己的模样早已狼狈不堪,坐在殿中的其余妃嫔或打趣或嘲讽地议论着我。 “太后娘娘…”我微一蹙眉心,微微颔首道,“嫔妾是为了救惠贵人,所以才…” 我话未说完,便听玉儿进来回话道:“太后娘娘,舒妃娘娘到了。” 太后再不看我,将我一人晾在殿中,向玉儿道,“快传她进来。” 玉儿喜盈盈地跑开,太后复又气定神闲道,“哀家通传后才能进来,这就是规矩,纯贵妃,你身为贵妃,可想起你刚才是怎么闯进殿来的么?” 方才我若没有急忙进来,太后肯定又会说我目无尊上,请安来迟一类的。 “是啊,纯贵妃,你晋升为贵妃,就不懂规矩了么?人人都说完颜家是名家望族,谁知完颜家的女儿竟这么不懂规矩。”温僖贵妃轻声一笑,亦端起一杯茶淡淡品了一口。 “嫔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舒妃得体大方地跪在我身边,为太后请安。她身上洋溢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那花香若有若无,更为这个女子添了一丝宜人的气质。 与舒妃的大方得体的相比,我的模样可谓是失态至极。我面上泛起一阵阵难堪的热意,太后向舒妃笑道,“裕勤为何路上耽搁了?雪天路滑可摔着了?” “回太后娘娘,嫔妾一切都好,只是昨夜没能休息好…所以才…”舒妃的声音愈压愈低,话中的羞意十分明显。谁都知道昨夜玄烨宠幸了舒妃,而且在我的生辰之日。 玄烨只说是陈广庭进的迷情酒的缘故,可是谁又真正清楚玄烨此时究竟对舒妃是什么态度呢? 我忽然感觉胸口狠狠地一痛,身子不禁向前一倾。 “纯贵妃娘娘!”一把将我扶住的,竟是跪在我身侧的舒妃,那股茉莉花更浓地萦绕在鼻前,她身上的味道,的确很好闻,难怪玄烨会舍不得离开…… 我目不斜视,轻轻推开她的搀扶,“没事,本宫很好。”只是眼前还是不由自主的晕眩起来,胸前一阵阵憋气。 舒妃从衣间取出一个荷包jiāo到我手上,“纯贵妃娘娘,这是嫔妾亲手做的香包,里面是薄荷叶和茉莉花,戴在身上最提神了,以后若是头晕,闻一闻就会好了。” 她双手捧着那枚荷包,浅笑着,我迟疑地接下她的荷包,目光似是审视地望了望她,舒妃了然,立时明白我心中所想,她打开荷包,将里面的薄荷叶与茉莉花jiāo予我过目,自己又深深闻了一下荷包,向我笑道,“娘娘,宫闱人心难测,有此警惕是好的,不过嫔妾的荷包绝无任何差错。” 我淡淡一笑,收下她的荷包,放在鼻下一闻,果真清醒了不少,便向她道谢道,“谢谢姐姐的心意。” “裕勤身子弱,昨夜又没有休息好,快点起来落座吧。”太后故作温蔼地向舒妃说道,独留我窘迫地跪在殿中,太后的话锋一转,冷厉地向我问道,“纯贵妃,皇上钦点你伴驾去五台山,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太后,嫔妾的随身之物都准备好了。”我话音刚落,就听太后手下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也被震动地一颤,“谁问你自己了!哀家问你,为皇上准备了些什么!” 我猛然一窘,自己这几日一直忙于晋封的事宜,哪里有心思应付去五台山的事情? 方才说准备好了,也是迫不得已的说辞,不然太后又会有另一番言辞来刁难。 “你身为一品贵妃,在哀家面前失仪就罢了,没想到对皇上也不尽心尽力,你还有何颜面啊?”太后的话如同一根根刺,刺在我心上,“裕勤,这几日哀家听说你在缝制什么衣裳,可是给皇上的?” 舒妃刚刚落座,复又站起回话:“嫔妾想,五台山的夜凉,就给皇上缝了件保暖的斗篷,还没给皇上看过。既然纯贵妃要伴驾前行,嫔妾就将斗篷jiāo给纯贵妃吧,由纯贵妃转jiāo皇上。” 舒妃浅浅福了福身,取来那斗篷,jiāo到我的手上。我脚下早已发麻,心里也充满了委屈,这分明就是太后与舒妃说好的,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巧地把那斗篷带着? 我并不看舒妃,随意地接过那斗篷。 太后打了个呵欠,“哀家也累了,今儿请安就到这儿,你们都回去吧。” “是,嫔妾告退。”众人都起身,渐渐退出殿去,纯风匆忙上前来扶我起来,我脚下早已发麻,踉踉跄跄地站起,在纯风地搀扶下才走出寿康宫。这寿康宫于我,竟无半分的美好回忆。 我手中摩挲着那绣工极精的斗篷,心中的思绪不断,“这就是舒妃,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得体,那么惹人怜惜,让人忍不住的想去呵护……她爱慕的,是我的夫君,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呢?” “娘娘,回宫吧?”纯风见我一人立在长街上出神,试探地问道,我望了望手中的斗篷,道,“不,咱们去乾清宫。” 到乾清宫时,李德全见我前来喜盈盈地一笑,“纯贵妃来了!快请进去吧!皇上说过,娘娘来不必通传。” 我略点点头,怀里抱着舒妃送给玄烨的斗篷踏入乾清宫的侧殿,那里是玄烨平日里批阅奏折的所在。 殿中燃着炭盆,偶尔能听到火花迸起的声音,玄烨一人坐在案后,极为安静认真地阅览着桌上层层叠叠的奏章,我的脚步极轻,加之没有通传,他并未发觉我的到来。 见到他,方才的委屈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看见他那认真的模样,我情不自禁地一笑,悄悄站到他身侧,望着他笔下写出的俊逸字体,心生倾慕。 他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我的到来,回眸间,我只觉他眼中一亮,倾时将毛笔扔在案上,一把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却还是玩笑道,“愈发没有规矩了,见到朕也不知行礼?” “臣妾不忍打扰皇上!”我能感到自己面上掩盖不住的笑意,我的目光直直凝在他身上,他拉起我坐在身后的茶案旁,笑问,“今日来,可是想朕了?” 我微笑着一蹙眉头,刮了刮他的脸颊,“在想什么呢!”我看了看手中的斗篷,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怒意和委屈,故意冷声道,“臣妾不贤,不会为皇上准备衣物,这是……” 我话未完,他便抢过了我手中的斗篷,“霏儿你送给朕的么?朕很喜欢。”他将斗篷捧在手心,如视珍宝。 我委屈地一声大喊,“不是!是你的舒妃,她送给你的!好了,现在你好好去喜欢吧!” 我只感觉自己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在他面前,我才能最真实地展现自己的情绪。 “哦…舒妃啊。”他的声音有些窘迫,他将斗篷扔在一旁,哄我开心道,“朕以为是你做的,才说喜欢的。”我扭头并不看他,他悄声一笑,拿起手边的流苏搔着我的脸颊,“朕不知情嘛,若是你给朕做一件,朕就天天都穿着,夏天也穿着!” 我忍俊不禁地一笑,伸手挡开他的手,笑道,“你说什么呢?夏天也穿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要是不穿…我就给你穿上!”我掩嘴一笑,他温柔地将我揽进怀中,沉声道,“博卿一笑,当真不易。” 我靠在他的怀中,恬静地一笑,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猛然从他怀中坐起,冷着声道 ,“你…身上怎么会有茉莉花的味道?” “嗯?”他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荷包,忽然取出一个荷包来,jiāo给我一笑,“昨天朕喝醉了,是舒妃给了朕这个,说是可以醒酒的,你若不喜欢…朕就不戴了。” “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我拦下他手上的动作,情绪明显已低沉下去,“你这么做,总让我有一种幻觉,你是我一个人的,可事实并不如此。所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最终还是将那枚荷包直接摘下,扔在身后的茶案上,荷包在光滑的桌面上滑了片刻,落在了地面上。他的目光再不留恋那枚荷包。 “你说什么呢?这不是你的幻觉,我本就只喜欢你一个人!”他的声音是那样震慑心扉,我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泪,没能忍住扑进他的胸膛,“太后总是刁难我,她好喜欢舒妃,舒妃那么惹人怜惜,她什么都会…我好怕有一天你也会情不自禁!” 他轻抚着我的背,轻笑,“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他吻上我的发间,“我不会的。”他的温柔安慰总是那么令人沉醉,让人不愿苏醒,如果有一天这会属于别人,我又该怎么办呢?爱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担心失去他呢? “来,你看看这个,就不难过了。”他伸手取来桌上一份奏折,展开来让我过目,我将头埋在他胸前,“我不看,我不看!看了皇上的奏折,太后又该有把柄了。” “朕让你看的,谁敢说什么?”他将奏折放在我手中,道,“你我前往五台山时,适逢当地的烟花节,男女眷侣都会在一起欣赏烟花。那时…你我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 “真的?!太好了!”我环住玄烨,在他面上轻轻落下一吻,“谢谢你。” 他轻笑,“朕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见他手中仍一动不动地为我托着那份奏折,便向那份奏折望去,其上字迹十分飘逸有力,我不禁开口问道,“这是谁上的折子?” 玄烨将那份奏折合起,上面赫赫五个大字裕亲王福全。玄烨笑道,“王兄的书法好,凡看过他字的人,都会过目难忘。”玄烨刚刚说完,忽然换了一副神色,“你觉得,朕和王兄的字,谁写的更好。” 我不禁耸肩一笑,他竟还吃醋了,我不过是问了一句那是谁的折子。我故弄玄虚地向他一笑,“和你比起来,当然是……”我把声音拉得极长,最终附到他耳边道,“在我看来,当然没有人能和你比!” “其实,”我话音刚落,他便开口道,“你怕朕会发现别人的好,朕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朕也好怕,你会发现别人的好,发现别人比我好……” 一人一心,白首不离。那境界,大抵如此吧? 夜间,玄烨仍留在乾清宫批阅奏折,临近战事,他已好几日未得安寝,他执意让我离开,让我回钟粹宫好好休息,我拗不过,只好从命。 路过储秀宫时,想起惠儿,不禁担忧起来,便转进储秀宫大门,见惠儿居住的暖阁灯火通明,下人们进进出出,而荣贵人居住的暖阁却早已熄灯,安静得如往日无异。 我拉下惠儿身边的下人问道,“惠贵人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长姐!”那下人尚未回话,我已听到常平的声音,常平示意我到远处说话,我心领神会后跟在他身后走到无人处,他才说道,“长姐,惠贵人的病不轻,所幸孩子保住了,只是她的病实在奇怪……” “怎么了?” “惠贵人的体质很好,这次忽然病倒,实在奇怪,臣弟在小主的香炉里找到一味很奇怪的香料,自己很难断定,便连忙去问了额娘,额娘说这并不是香料,而是一味草yào,名叫汲魂草。定量嗅闻可以起到安眠的作用,可若是用的多了,就会致人昏迷。” 常平顿了片刻,复又开口道,“惠贵人小主香炉里的这味yào早已过量,所以臣弟想,这几日惠贵人时常出现头晕呕吐的现象,并不是因为身孕,而是因为这汲魂草的缘故,只是有她怀有身孕作掩饰,谁也没有起疑心。” 我周身一冷,不禁淡淡颤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种草yào常见么?” 常平回道:“长姐,此种草yào十分罕见,连我都未曾知晓。” 我紧紧一簇眉心,放声大喊,“熙雯!你过来!” 熙雯闻声毕恭毕敬地跑来,向我行礼,我径直开口问道,“本宫问你,惠贵人的香炉,是谁打理的?” “回娘娘,是奴婢亲自打理的,从不经旁人的手。” 我上下打量熙雯,她是惠儿从纳兰家带来的丫鬟,没有任何理由害惠儿,那究竟是谁呢? “除了你,最近有谁动过惠贵人的香炉么?”我细细询问。 “哦!”熙雯恍然大悟一般,却又马上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前几日荣贵人来借过小主的香炉,说觉得小主的香好闻,想拿回去仔细钻研一番,只不过没一会儿,她也就还回来了。” “常平!”我回眸望了常平一眼,他淡淡向我点头,“只是长姐,咱们毕竟无凭无据,还是找到证据的好。” 熙雯问道:“娘娘,您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径直向惠儿的寝宫走去,只对熙雯道:“以后惠贵人的东西不能随意借给任何人看,你明白么?” 常平跟在我身后走入暖阁,见惠儿尚无苏醒的迹象,夜已近子时,常平也必须离开后宫,离开紫禁城。 我坐在惠儿床边的卧榻上,将毛巾打湿,贴在她滚烫的额头前,吩咐熙雯道:“你去雨花阁,请雪绒公主过来。纯风,你去送送常平吧。” “长姐!”常平忽然开口道,“长姐,涟…涟笙,有话让我转达。” “纯风,送常平走吧,夜深了。”我并不理会常平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手下不停地为惠儿换洗毛巾。 常平不肯就此离去,仍继续说道,“那日他并非故意爽约,他是入宫看望惠贵人的,不能惹人怀疑,所以不能前往钟粹宫。” “常平,你累了,回家去好好休息吧,照顾好阿玛和额娘。”我并不回头,淡淡说道。 半个时辰后,纯风才回来,想到方才常平的话,我不禁问道:“纯风,那天我烧了他和我的手绢,那灰烬你可倒掉了?” “娘娘,那天您情绪不稳,奴婢没敢离开,是苏恒去倒的灰烬,现在那手绢已不复存在了。” “好,”我心中早已无任何痛感,因为此时可以牵动的情感的人,早已不是他,“苏恒,以前佟妃叫我小心他,不知……算了,不过是灰烬了,他还能怎么样。” 雪绒来时窗外复又飘起雪花,她发上肩上尽是细细密密的雪花,进入暖阁后瞬时化为一片水迹,她焦急地跑到我身侧,“嫂嫂,惠儿姐姐怎么了?” “雪绒,”我淡淡开口,拉下她的手掌,细细抚摸,“有人想害她。” “是谁这么大胆?看我不教训她!”雪绒是豪爽的xìng情,来自科尔沁草原的她,虽是小小年纪,虽是女辈,却有一身武功。 “嫂嫂也想知道是谁,所以叫你来帮忙。”我仍紧紧握着雪绒的手,她的掌心是那样温暖,我之所以求她,是因为她的身份不同,能以局外人的身份来参与其中,不会引人怀疑,常人也会敬她几分。 我从惠儿的香炉里捡起一些尚未燃烧的汲魂草,jiāo到雪绒手上,“明日一早,就去荣贵人宫里一趟,你就说你得到件好宝贝,能安神稳胎,让她看见这草yào,再放到她香炉里,其余的,我来做就好。” 雪绒勾起一侧的嘴角,云淡风轻地一笑,“嫂嫂,我明白,一切jiāo给我吧。” ☆、细草微风岸 次日天明时,惠儿仍没有苏醒的迹象,雪绒站在围炉前暖了暖手,单手揽过自己的斗篷,披在自己背上,步步走出暖阁,只对我说一句:“嫂嫂别担心。” 我将手中的yào碗放在惠儿床边的梨木书案上,向纯风招招手,“宣常平到储秀宫来。”我端然起身,抚一抚膝上的旗装,缓缓走向荣贵人的住处。 我站在马佳云妞的寝宫门口,透过昏黄的窗纸可以看到里面的二人。 雪绒刻意挂出一如既往的爽朗模样,向荣贵人笑道,“荣贵人,雪绒发现一个好东西,能够稳胎安神的!所以,今日一早就想着给荣贵人看看了。” “哦?是什么东西?公主殿下能想着嫔妾,嫔妾真是太高兴了!”马佳云妞一时得意忘形,搭起雪绒的手,目光寻觅,盼望着早点看到雪绒送给她的东西。 我站在殿外,云淡风轻的一笑,如此之人,何苦还想着害人? 雪绒无声地一笑,缓缓展开掌心,压低了声音,“贵人,是这个。” 那几颗尚未燃尽的汲魂草躺在雪绒掌心,一时殿内无语,一阵令人难掩的沉默过后,荣贵人慌忙合起雪绒的手掌,道,“公主殿下,这…这是汲魂草啊,虽说可以安胎,但用多了,就会伤害腹中胎儿了!” 雪绒向来不参与后宫纷争,所以荣贵人对她并无戒备之心,荣贵人见到那几颗汲魂草后,慌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嫔妾多谢公主殿下好意,但还是请公主收回这汲魂草吧?” 我深深吸气,紧了紧自己身后的斗篷,一步一步走进荣贵人的寝宫,花盆底在门口的石阶上叮咚作响,纯风颔首,替我推开面前的木门。 我踏入荣贵人的寝宫,鼻前瞬时萦绕起一阵淡淡的花香,我面含一丝笑意,缓缓步入内暖阁,向马佳氏道,“贵人难道是医女出身?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不认得的草yào,贵人竟认得?连用量及功效都那么清楚。” 荣贵人见我忽然前来,惊得一个趔趄,坐倒在卧榻上,手边的茶杯一倒,茶水顺着茶几打湿了卧榻的绒面。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手指犹豫不定地指向我,而后又指向雪绒,“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亏得我竟然相信你!你是纯贵妃的人,对不对!” 我面上的笑意更浓,缓缓走上前替荣贵人扶起摔倒的茶杯,柔声道,“姐姐错怪了,本宫哪有本事能让公主听命于我呢?况且公主是来看姐姐的,而本宫是来看望惠贵人的,恰巧遇到而已。” 我无声一笑,望着瘫坐在卧榻上的荣贵人,“只不过,本宫恰巧发现惠贵人中了汲魂草的dú而已,公主又碰巧给姐姐献上两颗汲魂草,所以本宫才驻足聆听了片刻。”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完颜霏。”马佳云妞目光凛冽地望着我,“你想试探我,对吗?可是你错了,就算我认识这汲魂草,你也不能说明,惠贵人香炉里的汲魂草就是我放进去的。” 我敛回目光,不禁放声笑了出来,而后又将目光凝在马佳氏的身上,“姐姐,本宫可没说过,这汲魂草是在惠贵人香炉里找到的啊!” 马佳氏面如死灰一般沉寂,我坐在她对侧,合了合手掌,常平及惠儿身边的熙雯一同走进殿来,向我拜道,“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公主殿下。” “常平,你说说,太医院有多少太医知道汲魂草?” “回娘娘,不及三成。”常平拱手,“三成中也仅有一两位太医知道这汲魂草的详细用途,因为汲魂草乃是奇yào,可救人更可伤人,且生在极寒的地域,所以很少有太医会用这种yào救人。” “就算是我放的,我也是为了保护惠贵人的孩子!我又不是太医,我怎么知道汲魂草用多了会伤人腹中胎儿?”马佳氏猛地站起,直直指向我的鼻尖。 “贵人这么快就忘了?刚才是谁说的,让我把这草快些收回去,说汲魂草用多了会伤害胎儿?”雪绒仍旧是一副一尘不染的模样,表面稚嫩的语气中却暗含着刀锋。 “还有,奴婢可以作证,就是荣贵人身边的芙蓉借走了我家小主的香炉!”熙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口中的话却丝毫不退让。 “你应该知道,如果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你会怎么样,你也该清楚,如果纳兰家知道这件事,你又会怎么样?”我云淡风清地讲完此话,荣贵人也跪倒在地,“纳兰家…不能让纳兰家知道!不然我阿玛的官路就彻底断了!” 荣贵人的阿玛是员外郎盖山,只是个七品的小官,他现在虽然依附温僖贵妃的阿玛遏必隆,有了栖身之地,但是遏必隆的势力与纳兰明珠不相上下。二人都想找到对方的把柄,荣贵人如今做的事如果被纳兰明珠知道,不仅她阿玛的官路会断,就连遏必隆也难逃牵连。 我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荣贵人,蹙紧了眉头,“人未伤你,你为何要伤人?!” “纯贵妃娘娘,是温僖贵妃让我这么做的…”她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她说只有我比惠贵人先生下皇子,才可以得到皇上的恩宠,她说只有皇长子,才会得到重视……” “荒唐!你们二人的孩子都是皇上的亲生骨ròu,何来不重视之理?!”我将头转向一边,不愿看荣贵人自作孽的模样,“你起来吧,本宫不会把你怎么样,只希望你尽早收手,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荣贵人瞬时住了哭泣,眼眸泛着几点亮光,“娘娘,真的吗?娘娘不要让纳兰家知道…嫔妾以后绝不敢了!” “姐姐好自为之吧。”我从木椅上起身,搭住纯风的手缓缓走出荣贵人的寝宫。 门外的风是那么凉,那么清,时而卷起屋檐上的积雪,仿佛天空又下起雪来,时而吹来几滴融雪的水滴,溅在脸上,让人清冷得感觉分外清醒。 回到惠儿身边,见她仍沉沉睡着,毫无苏醒之象,我便嘱咐了熙雯与常平,让他们仔细照顾着,便同雪绒准备回到钟粹宫。 刚出储秀宫的大门,便见常安一个人站在门外,雪绒见到常安,瞬间恢复往常的爽朗姿态,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揽住常安的颈间,喊道,“常安!你怎么来了?” 常安见我站在面前,慌忙挡开雪绒的手,恭敬道,“公主,微臣是来找纯贵妃的。”常安离开雪绒后,走到我面前,道,“长姐昨夜一夜未归钟粹宫,皇上急得很。” 我面颊上一热,我只是一夜未在,他就会这么着急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皇上现在在哪?我去看看他。”此时我面上的笑意是那么真实,那是不用伪装自己的笑。 常安一笑,压低了声音,“皇上赌气,昨夜一直在钟粹宫等长姐,皇上说,长姐不回去,他就不走了。” 我不禁抿嘴一笑,脸上掠过阵阵热意,想到玄烨在等,嘴上虽说他幼稚,却还是传了步辇,尽快地赶回了钟粹宫。 我回到钟粹宫时,见玄烨一个人坐在庭院中赏雪,一阵微风吹过,房檐上的积雪纷纷而落,若隐若现间,他的背影仿佛就在我眼前,又仿佛离我好远。 “玄烨!”我悄悄跑到他身后,从身后将他揽入怀中,我将头伏在他肩上,却见他毫无笑意,他冷冷地开口,“你昨天去哪儿了?” 我甜甜地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去看了看惠儿,她病了,我必须照顾她。抱歉…叫你等了那么久。”玄烨闻声缓缓转过头来,他的嘴唇干裂,脸色十分不好,“朕也病了,你怎么不来照顾朕?” “我是想陪你的,可是你让我回宫休息啊……” “朕让你回宫休息!不是让你去照顾别人!朕都不舍得用你照顾,你怎么能去照顾别人?”玄烨的话中尽是气愤与埋怨的语气,我缓缓坐到他身旁,道,“惠儿还怀着你的孩子呢,病了怎么能没人照顾?” “孩子…孩子!!就知道孩子!你怎么变得和皇额娘一样了?孩子就比你重要么?!”玄烨的目光热烈地凝望于我,我心中一阵沸腾,“孩子就比你重要么?”他的这句话在我心里反复回响。 “那你…还舍得凶我?”我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得见,玄烨叹了口气,一把将我揽在身侧,“朕只是好没安全感罢了。”我低声一笑,“惠儿的醋你也吃?还怕我妹妹能抢走我么?” 玄烨也终于低声一笑,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尖,“也就是你,在朕面前说话这么没规矩,朕也不会生气。”我将头依在他肩头,“我也只在你面前,才会这么没规矩。” 玄烨紧紧握住我的手,“你啊,就是总想着别人,不想着你自己。明日就要去五台山了,你准备了什么?” “嗯…?”我恍然大悟,原来明日就要启程去五台山,难怪玄烨方才那么生气,我支支吾吾地开口,“我,还没准备。”我难为情地一笑,玄烨亦无奈地一笑,“朕就知道,所以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玄烨,你…”我yù言又止,最终附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对我真好。” “那你怎么报答朕呢?”他坏坏地一笑,我一把将他推开,“你说吧?” “朕看听雨轩后面的积雪还没有清扫,不如陪朕打雪仗吧?!” 我扬起嘴角一笑,“好啊,我不会让着你的!” 听雨轩的积雪果真没有融化,白皑皑一片仿佛刚刚落下的雪。我不忍心踩踏这一片未经打扰的雪,却还是在玄烨的牵引下,在白雪上留下了自己的脚印。 玄烨在手中团起一个雪球,轻轻打在我身上,我毫无感觉,只是笑着也从地上捧起一捧雪,在手心里团成一个雪球,用力向他扔去,他灵巧地一躲,我的雪球直打在他身后的回廊上。 我不服气一蹙眉,“你不让我打!”玄烨似笑非笑地又捧起一捧雪,“怎么?你打我我还不能躲?” 话毕,他又团起一个雪球,打在我的膝上。 我顺势蹲下,捧起更多的雪,结结实实地团成一个雪球,向他用力掷去,这次,雪球终于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身上。 我得意地一笑,却忽然发现玄烨捂着自己的腹部坐倒在雪地中。我以为是自己太过用力的缘故,便慌忙跑到他身侧,揽住他的肩头,愧疚道,“是不是我太用力了?是我……” 我话未说完,玄烨已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在我面上落下一个吻,发觉自己上当,正yù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抱起,他步步向暖阁走着。 我又羞又气地拍打着他的的胸膛,却还是含了一丝笑意,喊道,“你这个骗子,居然骗我!” “没错,朕就是个骗子,”他坏坏地一笑,伏在我耳畔低声道,“可是朕还是把你骗到手了啊!” 次日,巍巍皇城内旗鼓喧天,自午门至乾清门尽列仪仗,御林军与禁军各列一队,恭送皇帝及贵妃。一早,我同玄烨拜别太皇太后及太后。 皇帝不在京中,一切大小军务均由平亲王亲裁。此次皇帝前往五台山,由常安领御林军护驾,陈广庭同禁军驻守京城。 后宫大小妃嫔皆至乾清门恭送皇帝,我在茫茫人海中仍未看见惠儿,想来她还未苏醒,不然她一定会来的。人群中人头攒动,皇后及平亲王携欣儿站在最前,走前我与欣儿告别,“姐姐,宫中一切托付给平亲王殿下,也有劳姐姐照顾惠儿了。” “纯贵妃放心,嫔妾会的。”欣儿在人前也只能与我保持着这样礼貌的距离。 我正yù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唤我,驻足回眸,见子静匆匆跑来。 她jiāo给我一个绣着“福”字的荷包,低声道,“娘娘,当日裕亲王殿下救我于水火,而我从未当面道谢过,这个…是我一点心意,请娘娘务必jiāo到殿下手中。” 我点头一笑,想起往日子静时常向我提起裕亲王,她的心思我已明白了大半,便道,“姐姐放心,我会带到的。” 我缓步走回玄烨身边,见雪绒与常安在远处道别,其实他们二人的情意我也是察觉到了的。有时我在想,若是常安可以遇见自己的意中人也好,只是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将来又如何嫁入我完颜家呢? “姐姐,安少和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纯雨忽然走到我身侧,我怔得一惊,半晌后回眸道,“雨儿,他们是知己,公主是少有的英气女子,你该知道,常安喜欢什么样女孩。” “只因为她是公主……”纯雨的语气是那样失落,我心中亦泛起一阵心酸,当初纯雨和常安初遇时,他还是初入世事的少年,她还是未入宫闱的少女。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统帅,她却成了万千无名宫女中的一位。 我鼻尖一酸,将纯雨拥入怀中,“雨儿,你会遇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纯雨啜泣着取出常安曾经送给她的云形扇坠儿,抬眸望着我道,“姐姐,也许我不该存有幻想对吗?就算他不是御林军的统帅,也是完颜家的少爷,而我又是谁呢?” 从前的我不相信缘分,只是经历了太多,也变得不得不去相信。常平会喜欢上纯风,而常安就注定不会喜欢上纯雨。每个人心思,我又怎么可以揣测?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而已。 “你是我的妹妹啊。”我轻声一笑,爱抚过纯雨的发,“我向你保证,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姐姐,我一直相信你。” 时辰已到,我同玄烨坐入马车,常安在前驾马开路,马车后跟随着浩浩dàngdàng一行御林军。 我因纯雨的事心不在焉,玄烨有些不满着问道,“夫人又为谁分心了?” 我猛地回过神来,笑问他,“你叫我什么?” “夫人啊,难道不是么?”玄烨一脸无害的模样,“出了紫禁城,你就是我唯一的夫人了。” 我恬静地一笑,附到玄烨胸前,“如果在紫禁城内也可以,该有多好。”我甚至在想,如果他不是皇帝该多好,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们可以任意驰骋。 “至少在我心里是,”他暖声一笑,“好了,到了五台山,见过王兄,我就可以只陪你一个人了。” “裕亲王殿下会心甘情愿回来么?”我知道裕亲王对此次战事起着决定xìng的作用,只是听闻他心心念佛,此番当真可以请回他么? “霏儿,”玄烨的声音忽有一丝犹豫,“原谅我之前骗了你,其实王兄他并不信佛,他是铁血铮铮的将士,只是…他在五台山,替我守护一个人。” 我心里忽有一丝不快,脑中浮想联翩,“替他守护一个人?难道是替他守护一个不能接入宫中的女子?!” “我瞒着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连太后也不可以。”玄烨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守护的…是我的阿玛。” “什么?!”我心头一震,“先…先帝?!” 玄烨轻拍我的肩头,“当年董鄂妃去后,阿玛无心留恋尘俗,以死讯昭告天下,实则前往五台山,做了出家修行的僧人。此事只有皇祖母、裕王兄还有朕知道,当年朕才八岁,尚不知天下为何物,就被皇祖母扶上皇位,如今想想,已过了十年。” 遥想十年前,我尚在府中同父母安享静好的时光,如今我依稀记得,十年前,突闻皇帝驾崩的消息,更朝为康熙朝。只是那时,天下大乱与我又有何干?只是对于他来说,他要承担下所有他父亲的重担,那年他只有八岁。 如今的天下,繁荣太平,只是又会有多少人想到,那是他牺牲了多少个夙夜才换来的呢? “玄烨,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我。”我紧紧将他拥入怀中,他轻笑,“除了皇祖母,你是第一个能让朕明白真情为何物的人。” 已行数日,渐渐接近五台山地界,玄烨忽不愿再坐在马车中,叫停了车队,携着我手缓缓从车内走下,道,“御林军分开进入五台山地界,万不可惊扰了百姓,朕同纯贵妃,各自驾马入五台山地界,如同旅人一样,朕不想太引人注目。” 常安领命,安排随行的御林军散开,分为三路进入五台山,确保不会惊扰到当地百姓。 常安同李德全陪同我与玄烨驾马,入五台山地界。玄烨将马骑得极缓,左右欣赏无人的景色,向我道,“还记得我以前陪你骑马么?在北苑,那次赛马,你输给我了,今天不想再赛一次挽尊么?” 我仰头一笑,收紧了马缰,驾着马走到他身前,“好啊,夫君想比,我自然奉陪。” “驾!”我打着马儿,紧紧收紧了马缰,脚下踩住马蹬,一路飞驰,任风掠过耳畔,一路狂奔,见到前方立着写有“五台山”字迹的石碑后,才勒住了马,回眸去望,见玄烨在我身后不远处,赶上来后才道,“这次是你赢了!” 我欣喜地一笑,从马上跨下,牵着马缰同他缓缓走着,玄烨假似无意地握紧我的手,道,“卿驾马的身姿,无人能及。” 自雪绒进京后,我一直向她讨教骑马的要领,方才按她说的去做,马儿果真更容易驾驭了。我向玄烨一笑,“公主殿下曾教过我,所以才有所进益。” “以前我在北苑,也教过你骑马,你都不记得了么?”玄烨蹙起眉来,我笑着抚平他的眉心,道,“怎么不记得?没有你教我,我也听不懂雪绒讲的要领啊。” 转眼已到五台山行宫云清宫,此行宫乃是皇家每隔五年到五台山祭拜都会下榻的行宫。行宫主官黎云乃是信佛之人,所以将这所皇家行宫打理得颇具佛教的意味。 常安同李德全在门外安顿好马匹,黎云便引我与玄烨二人进入行宫,玄烨所住正殿名为云居殿,我起居的宫殿在其右侧,名为云润堂。 纯风姐妹三人安排宫内大小事宜,路海及杜一也忙碌起来,来五台山前,苏恒告病请辞,我便准了他休沐。 玄烨为安顿妥当,便向黎云问道,“今日裕王兄在哪?”黎云恭敬行礼道,“回皇上,裕亲王殿下在黛螺顶,今日他须更衣沐浴,明日就能前来行宫面圣了。” “嗯,”玄烨只是点点头,“王兄近来都好么?” 黎云略笑了笑,向玄烨拱手,“皇上,裕亲王殿下除了仍旧不愿娶福晋,其余的都很好。” 玄烨忽笑出了声,“王兄他啊,常年住在五台山,当真把自己看成是出家僧人了,至今还不愿娶妻,难怪皇祖母整日念叨他!这次回京,朕一定请皇祖母给他指一门亲事!” 我心中愈听愈好奇,我曾见过这位裕亲王,不过是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如今想来,他的面孔已变得模糊。 我心中想来,“听说这位裕亲王武功过人,身手在常安之上,他相貌不凡,又出身贵胄,为何迟迟不愿娶妻呢?”我取出子静jiāo给我的荷包,抚摸着上面的“福”字,“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子静,明日若能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问。” 黎云告退后,玄烨才对我道,“霏儿,明日一早,朕要见几个五台山的住持,问问阿玛的情况,女眷不方便在场。明天只能委屈你先到宫外走走,等裕王兄到了,朕就能同你们见面了。” 我来时已注意到五台山各户人家都在准备三日后的烟花节,街上人群往来,都在买烟花节要燃放的烟花及各式装饰物品,景象热闹非凡,我向玄烨笑道,“你放心,我去街上走走,看他们准备烟花节,我觉得很有趣呢!” ☆、天涯何处觅故人 “霏儿,”玄烨的声音若有若无,萦绕在我耳畔,我微微睁开双眼,见玄烨身穿一袭白衣倚在我身侧,向我道,“我一夜未眠…在想一件事。” 我揉了揉眉心,坐起身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衣,“什么事?” 他无声地一笑,眉间有些许难言的神色,他斟酌了半晌,才道,“今日我想亲自去见阿玛,你…也一起吧?” 我淡淡一笑,抚平玄烨因焦虑而紧蹙的眉心,安抚他道,“君至何处,卿随何处。” 为避免惊扰当地百姓,天色未亮时,行宫门口就已列好马车及仪仗,我同玄烨走出行宫时,他见两列阵势浩大的仪仗列在门外,便向常安吩咐道,“你们在后面跟着就好,不要如此声势浩大。” “是,”常安单膝跪于阶前,“只是皇上,微臣担心……” “担心什么?朕能保护好自己,更能保护好你长姐,你还担心什么?你就远远跟着就行了!”玄烨的言辞间颇有一种埋怨常安跟随左右而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扰到我们二人的意味。 常安的神色一窘,却又不能再说些什么。 玄烨不再理会常安,挽起我的手道,“走吧,不用担心常安,他没事。” 我们二人徒步登山,山间溪水蔓延,绿植丛生,虽是冬季,山间的青松却仍旧挺立。山中云雾缭绕,行至半路忽然下起冰凉的小雨来。 我呼出一口气,团团白雾飘散在空中。玄烨并未言语,只是一把将我搂在身侧,我心中瞬时滑过一阵暖流,甜蜜感在心中无所不往。 我侧眸望了望他,见他只穿一件单衣,不禁质问道,“你怎么只穿一件单衣就出来了?!你的病还没好呢!” 我一把拉住玄烨,等了等身后的李德全,待李德全跟上来,我向他吩咐道,“公公,皇上的斗篷你可带了?” “带了!刚才奴才劝皇上穿上,皇上说什么都不肯,还得您来劝皇上!”李德全话毕,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取来一件斗篷,双手jiāo到我手上,“还请娘娘劝皇上穿上。” 我伸出想要接过斗篷的手一颤,指尖的冰凉传至心头,“那件斗篷……是舒妃做给他的那件?!”我一个人站在李德全身前,怔怔地既不接下斗篷,也不命他退下。 一时,氛围极为尴尬,李德全不明所以地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我,“娘娘…怎么了?” 我不知如何作答,站在原地默默地收回了手,我到底该不该亲手接下这件斗篷,再为他亲手披上呢?这是另一个人做给他的…… “朕不冷。”玄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向李德全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随后他将我紧紧搂在身侧,沉声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肯穿了么?我不想你难过。” 空气里的寒冷意味愈来愈浓,扑在面上寒噤噤的冷,他的话那样温柔,我却丝毫笑不出声,他为了我开心,不得不那么小心翼翼,不得不禁受这样的寒冷。 我紧紧环住他的腰间,将头倚在他怀中,眼角忽然滑过一滴冰冷的水珠,我不知是空中的雨滴,还是眼中的泪水,“玄烨,我不许你为我受任何苦。” 行至大半,天气渐渐转暖,太阳的光芒投进山中,为我们带来一丝温暖。玄烨仍旧紧紧搂我在怀,“其实,我是恨他的。” 我惊闻此话,转眸望着身边的他,心中思忖,“是啊,他的父亲对于他,有什么意义呢?他父亲眼里只有一个女人,甚至可以放弃祖辈辛苦打下的江山……” “只是越恨,也会越想念,对么?”玄烨嘴角的笑有一些苦涩,“他走以后,我失去了自己的阿玛,小时候,我没得到过他的爱,他走以后,我却要承担下他留下的一切。” “可我还是决定原谅他,”玄烨的笑恢复一丝暖意,阳光落在我额前,他温润地一笑,抚开我额前的碎发,“因为我好像能理解他的心情了,为了心爱之人,他比我勇敢。” 行至黛螺顶时,已是红日高升,寺内寂静无声,我与玄烨立在寺外不敢贸然进入,忽见一个小和尚走出院来,玄烨礼貌地将他拦下,问道,“小师傅,可知莫空大师在何处?” 小和尚猛地抬头望向玄烨,匆忙躬身行礼,“不知施主是?可是裕亲王殿下的亲眷?” 玄烨轻笑一声,“正是。”小和尚淡淡点头,闪身请我们进去,“施主这边请吧。” 我跟在玄烨身后,并不作声,只因佛门圣地女眷本不该轻易踏足。寺内殿宇连绵,僧人们皆在殿中打坐参禅。 小僧人领我们二人走到最内侧的一间殿宇前,双手合十,“二位施主要见的莫空大师就在里面。”话毕,他便转身离开。 玄烨深深吸气,他紧蹙的眉心在我看来,不是因紧张而成,而是这么多年来日日夜夜的想念。 我轻轻抚着他的背,“玄烨,他也会想念你的,相信我。” “那他当年为什么要丢下我呢?”此时的玄烨不复往日在众臣面前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幼小的孩子,一个渴望父爱的孩子。 “人人皆是身不由己,就算是先帝,又怎么可能幸免呢?”我望着有些脆弱的玄烨,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我与玄烨跨入眼前的寺院,其中檀香环绕,正门处矗立三尊巨大的佛像,在这样的环境中,心中的杂念仿佛也愈来愈远。 内殿中灰衫一僧人背对我们二人打坐,他面前立着一尊佛像,规律的木鱼声传入耳际,我们二人也渐渐放慢了脚下的步伐。 我站在玄烨身后,虽不能看清他此时的神情,却能知晓他此时心中的万千波澜。玄烨的肩膀一起一伏,低低的啜泣声传来,我深深吸气,还是未能忍住鼻尖一酸。 玄烨蓦地跪倒在地,传来闷闷的一声巨响,那声响在寂静的寺院中是那么清晰。他的啜泣声愈发清晰起来,心疼之意将我席卷,这么久,他到底默默忍受了什么?能让他在此时哭得如此心伤。 “莫空师父…”玄烨的声音中夹杂着哽咽与颤抖,见他如此,我终究未能忍住,将头侧向一旁,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地上。 灰衫僧人手下的木鱼声骤然一停,他微微抽搐了一刻,我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回眸时,只见那木鱼杵在地面上滚了很远。 “施主是…”灰衫僧人只是微微侧眸,我们仍不能看清他的面目,他的声音也在哽咽,“是你…?” 玄烨抽泣起来,我多想轻抚他的背,安慰他的情绪,只是此刻,一切都是多余的。 “阿玛!”玄烨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向前挪动了两步,终于与他多年未见的父亲紧紧拥抱在一起,也许此时,一切言语与礼节都是多余的,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情感。 当那僧人回眸时,我才清晰地看到,他也早已泪流满面。 “玄烨?你已经这么大了……”僧人的声音颤抖着,他挂着佛珠的手紧紧抚着玄烨的背,“阿玛对不起你,这么久以来,是你一直在支撑着……玄烨…”僧人的泪止不住地流。 “孩儿一直在努力,如今天下的样子,可是阿玛当年想看到的样子?” 正值我跪在远处时,李德全忽跑进殿来,将我扶起,用极低的声音道,“娘娘,让皇上单独和莫空师父呆一会吧!” “好,”我缓缓起身,走出殿后,将门轻掩。纯风在外等候于我,见我出来,忙上前搀扶,道,“娘娘,住持说此地不宜久留,娘娘还是先下山去吧,李公公会照顾皇上。” 我回眸望着寺院的殿宇,尖顶上围绕着一层蒙蒙的水汽,殿后立着几颗青松,想来佛门清静之地,的确不是我等凡尘中人该久留的地方,于是嘱咐了李德全几句,“照顾好皇上,我会在云清宫等他回来。”就随纯风离开了。 回到五台山的街市上,心境仿佛开朗了许多,玄烨多年来的心结终于可以解开了吧?从前他以为只有太皇太后才是真心爱他的,如今,他一定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是真心爱他的,无谓他的地位与身份。 街市繁华,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烟花节,众多商贩都在街市上叫卖。我已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景象,一时留恋,并未及时回到云清宫,而是同纯风在街上漫步。 眼前人来人往,我一时感怀,想到曾经未入宫时的日子,是那么自由,而此时,这样的享受于我来说,是一种奢侈。 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众多行人慌忙避让,纯风一把扯住我的衣襟角,将我拉到一旁。 我却还是未站稳,在纯风的牵扯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纯风一惊,匆忙将我扶起,向那骑马的男子喊道,“你干什么!在集市上骑马?有没有规矩了?!害我家格格摔倒!” 当我站起后,那骑马的男子已一个跨步从马背上跨下,略带一丝笑意地向我走来,“姑娘,对不住,在下冒犯了。” 那男子恭恭敬敬地向我拱手道歉,他一身铠甲,只是眉目英俊,并未透出武人的粗鲁之气。我一时入神望他,并未答话。 男子见我不语,略有些窘意地笑笑,“姑娘可无恙?若是不适,在下便请大夫为姑娘诊治…” “不必了,”我淡淡一笑,向他点头示意,“公子想来是有急事,才会在街市上骑马吧?我看公子不像是无礼冒昧之人。若是有急事,公子请便。” 那男子的眼神忽然有一刻异样的闪动,再次向我拱手,“多谢姑娘理解,等在下忙完,定登门致歉。”他身上的檀香气息很熟悉,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我们只是来五台山的旅人,公子到哪里登门?”我听他此话,不禁笑问。那男子低垂下眼眸,朗声道,“既是客人,在下还冒犯到了姑娘,心中更过意不去。” 我一心只在繁华的集市中,并不愿过多耽搁,便对那男子说,“公子安心离开就好,我一心想在集市中转转,所以…” “好,在下明了,姑娘保重,告辞。”男子十分爽快,向我拱手笑道,走回到马旁,一个跨步坐上马背,扬长而去。 我同纯风继续在集市中闲逛,因明日是烟花节,所以大多百姓都围在售卖烟花的摊子旁,一家售卖玉饰品的店面冷落无人,我仔细打量,那家店中的玉饰品十分精美,形状各异,十分引人注目。 纯风看出我的心思,向我笑道,“小主想去看看么?奴婢带着银子呢!”我并未犹豫,径直走向那玉饰品的店面,掌柜见有人前来,匆忙招呼,“姑娘!你眼光真棒!我家的玉绝对是五台山地界最好的!” 我被柜前挂着的一对玉佩吸引,并不因那玉的质地出众,而是因为那对玉佩的形状独特,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的心形,而分开来看,两块玉又各具特色。 那掌柜的见我望着那对玉佩出神,便主动道,“姑娘,那对玉佩一百两银子,您若喜欢,我替您包装好了,明日烟花节送给心上人,最好不过了!” 我点点头,向纯风示意,纯风麻利地从荷包里取了银子,我取下两块玉佩,“不用包装了!我带在身上!” 步出店门,我欣喜地望着手里的两块玉佩,在阳光的照shè下,两块玉的质地是那么晶莹透彻,我将它们如视珍宝,仔细收在身上。 我抬首yù要离开,却忽然发觉眼前直直站着一人,我一时未留意,不由猛地撞入他的胸膛,头蓦地一昏,却被那个人紧紧抓住,我睁开眼时发现那人相貌丑陋,面容邋遢,脸颊上还有些伤痕。 男人开口道,“你在我的地盘上买东西,是不是该分给我些银子?!”他身上有一股令人作呕的烟草味道。 我一把将他推开,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被我激怒,复又上前来紧紧束缚住我的双手,无礼道,“本来只想抢你一些银子,这样一来!你休想再走!” “小主!”纯风焦急间抄起身边一块石头,向那无赖狠狠扔去,却被那无赖躲开,向纯风无礼道,“你也不要命了?!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 我试图大喊呼救,却被那人用手捂住口鼻。他的手上泛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我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他的束缚,纯风拖住那人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情急之中我只能向他的胳膊狠狠咬去,那无赖一声惨叫,终于松开了手。 挣脱之后,我yù要转身将他推开,却见已有一人站在那无赖身后。那人揽过他的肩头,又出招将他反手擒住,无赖惊恐地想要回头看清身后人的模样,却已经动弹不得。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放肆!”此时我才看清那人的模样,竟是方才骑马撞倒我的那男子。 无赖仍不死心,企图挣脱,“你是谁!在五台山的地界上竟敢管我?!信不信我灭了你全家!” “好啊!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怎么灭了本王全家上下!”那男子用肘狠狠将无赖击倒,复用脚踩住无赖的背,大吼道,“本王在五台山住了二十年,还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大胆狂徒!” 男子缓缓蹲下身去,一把将那无赖拎起,“竟敢欺负这位姑娘,谁给你的胆子!”男子直指于我,将那无赖死死按在地上,“下次若是再让本王遇到你,别怪本王不轻饶!” 无赖哭喊求饶,“大侠饶命!我只是抢些银子,不敢欺负这位姑娘啊!”男子并不理会,狠狠向无赖的颈部打去,无赖瞬间失去了意识。 男子站起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向我笑道,“姑娘受惊了,五台山有如此狂徒,都是本王的过错。”我不知所措地望了望眼前的男子,他的模样的确有些熟悉,言谈举止竟和玄烨有些许相似。 “何来过错,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我惊魂未定地说道,微微颔首,“我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男子轻笑,直直凝望于我,“请恕本王方才隐瞒之过,我乃先帝皇子,当今圣上之兄,裕亲王福全。” 我蓦地一惊,周身不禁一紧,原来他就是我早有耳闻的裕亲王。我慌忙福身行礼,“参见裕亲王殿下,救命之恩,不知如何相报?” 裕亲王将我扶起,“姑娘说哪里话?见死不救,不是我福全的为人。” 我淡淡动容,缘分至此,我竟可以在此处遇见裕亲王。裕亲王身后跟来一个年轻人,牵着两匹马,向裕亲王道,“王爷,马牵来了!” “宇述,把马牵过来。”裕亲王回眸吩咐道。 那名叫宇述的年轻人走来,裕亲王亲自将我抚上马,他无意间留意到了我腰间带着的一个荷包,上面绣着“福”字,正是子静托付我jiāo给裕亲王的。 裕亲王笑问,“小王与姑娘还真是有缘,这荷包上绣着小王的名字。” 我忽然反应过来,匆忙将那荷包摘下,放在掌心展平,郑重地jiāo给他,“这就是送给你的。”裕亲王扬起一侧嘴角,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荷包,问道,“怎么,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有备而来?” “不…不是,是我姐姐,她让我转jiāo给殿下的,她蒙受殿下救命之恩。”我的解释有些凌乱,只因方才的惊险仍令我心神不安。 裕亲王的笑意颇深,“救命之恩?姑娘是否羞于赠送小王信物,便以姐姐为借口?”我紧紧一蹙眉,的确,方才他对我亦有救命之恩。 “殿下误解了,我姐姐叫顾子静,是老祖宗身边的掌事女官,以前她还不是掌事女官时,曾受人陷害,在宫中私受宫刑,险些丧命时是殿下救了她。”我一字一句为他解释,“不知王爷可还记得?” “你是什么人?”裕亲王蹙了蹙眉,“小王记得以前在奉先殿遇见过一个女官…眉目与你有几分相似。”他忽然住了口。 我恍然大悟,当日我在奉先殿曾见过裕亲王,只是当时他一身官服蟒袍,现在却是一身铠甲,面上尽是风霜的痕迹,而且时间相隔已久,所以见面时并未认出。 “我是…完颜霏,久仰殿下大名。”我淡淡开口,裕亲王却骤然一惊,“你是纯贵妃?!竟未想到,在此相遇。记得当日你还是女官时,我曾对你说,不愿你被宫禁困住,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我垂目轻笑,“当日已是当日,殿下何苦于当下纠结呢?我现在很好。” “有所耳闻,”裕亲王也跨上马背,我们二人缓缓地并肩而行,“我虽知道你在宫中很好,皇上对你很好,却还是惋惜,因为我知道,你最初是不愿入宫的,我离京后,也时常向别人问起你的近况,其中就包括子静。” 裕亲王侧眸望我,那眼神,仿佛没有萍水相逢那般简单。 我及时敛回自己的目光,因为他的面庞亦是那样容易令人沉醉,我只怕在他的保护下和关切的话话语中,再多看他一眼,就会有异样的感情作乱。 “殿下常年旅居客乡,委屈殿下了。”我及时扯开了话题,裕亲王勒马轻笑,“谈何委屈,都是我自愿的。” 我与裕亲王一时相谈甚欢,从五台山的风土人情到习俗日常,他样样清楚,一一为我解释。宇述见裕亲王开怀,忽然追上前来,向裕亲王笑道,“王爷今日怎么这么开心?王爷从前从不喜欢和女子jiāo谈,今日是怎么了?可是要为我们裕亲王府娶福晋了?!” 我倾时一窘,那宇述并不知我们二人的关系,也听不清方才我们的谈话,我以为裕亲王会向他解释清楚,却未想到裕亲王如此回答:“就你最明白本王的心思!” 听他此话,我不禁心中泛起一阵难堪,身子一歪,险些从马背上摔下,裕亲王眼疾手快地将我扶起,而后拦腰将我抱紧,跨下马背。 我站稳后才发觉已到了云清宫,裕亲王今日要向玄烨请安,所以一同前来行宫。 我慌忙将紧紧揽住我腰间的裕亲王推开,站在一步之外的位置,“多谢殿下。”裕亲王亦有一丝羞意,他垂眸一笑,立即松开紧紧揽住我的手,道,“纯贵妃客气什么?你我本是一家人。”话毕,他伸出手来替掸去额前一些落灰。 “竟是王兄和霏儿回来了!”我闻声心间一动,向声音来处望去,只是此时的玄烨并不像往日那样总是爱意浓浓地望着我,他的目光有些冷厉,扫过我与裕亲王,颇有一些审视的意味。 “玄烨…”我忙跑上前去,想要解释清楚,却被他的话硬生生打断,“王兄回来,怎么也不找人通传一声?朕若不是在此处等纯贵妃,怕是要把王兄拒之门外了。” “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安!”裕亲王抚开腰间的宝剑,单膝跪倒于地,拱手向玄烨行礼问安。 玄烨侧眸望向我,却向裕亲王问话,他的目光仍是那样冷厉,“看来王兄和霏儿早就认识啊,而且,熟悉得很。” “不,不是的!”我唐突地开口,“臣妾去街上转转,恰巧遇见裕亲王的。” 玄烨的目光似乎恢复一丝往日的温度,他凝望于我,“真的是恰巧遇见的?” 我还未答话,却被裕亲王抢先,“回皇上,臣怕误了面圣,所以骑马加急赶来,却不小心冲撞了纯贵妃,心中实在难安,所以纯贵妃在集市上时,臣就在远处默默守护,幸好未及时离开,纯贵妃被一个地头无赖欺负,臣教训了那人,才护送纯贵妃回来。” 玄烨听后,一把握住我的肩头,质问道,“是谁敢欺负你?!”我心中感动,就算你此时对我有些许误会,但终究是念着我的,我尚未开口,他却已经将我松开,自顾自道,“算了,朕不必再问,有王兄守护,你又有何惧?” “玄烨…”我追上前去,刚刚握住他的手,却被他用力甩开,“你回去休息吧,朕累了。黎云,给裕亲王安排住处,李德全,朕有些冷了,把斗篷给朕披上。” 我一怔,不禁脚下一阵不稳,退后了两步,我眼睁睁地望着李德全为玄烨披上了那件舒妃为他做的斗篷,他轻轻抚摸着那件斗篷,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我说话,“卿若不在,朕以此暖心。” 我怔怔地留在原地,望着玄烨愈来愈远的背影,心间一阵阵刺痛。今日以她的斗篷暖心,来日会不会以她的人来暖心? 我正黯然神伤,裕亲王上前一步,走至我身侧,轻笑一声道,“他吃醋了。” 我失落地想要离开,裕亲王却追上前来,向我道,“玄烨以前从来没这么在乎过一个女子。” 我驻足回眸,“殿下想说什么?”裕亲王微一停顿,“贵妃,你可愿认我作兄长?我想,我比你更了解他。” 他的话有些突然,只是他是玄烨的兄长,年长于我,今日又搭救于我,便道,“自然愿意,只是王兄…妹妹今日不太舒服,先告退了。” 我愈发难以捉摸裕亲王的心思,他对我的所有关怀并不刻意,只是让我并不舒服。 我未回云润堂休息,而是径直去到玄烨的云居殿,跪在殿外恭声道,“皇上,臣妾有错,还请皇上原谅!皇上能否给臣妾机会,让臣妾解释清楚?” 我心中渐渐难过,自我入宫后,他对我百般呵护,百般疼惜,我在他面前只称“我”,鲜少称“臣妾”,他亦任我胡闹,陪我胡闹,在他面前 ,我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恳求过。 李德全走出殿来,忙向我道,“娘娘快起来吧!皇上让您进去呢。” 我欣喜地起身,向李德全点头致谢,匆忙跑入云居殿。 玄烨坐在窗边凝神,我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侧,凝声哄他道,“夫君别生气了!”他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我,“你知不知道,朕也会心痛?” 我心间一动,你会心痛,我自然知道,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就是你心痛。 “朕知道他很优秀,也知道他种种的好,所以朕在你见到他之前,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为了不让你看到他的好!说到底,是我太在乎你。”玄烨的神情那样憔悴,令我心疼,“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怕你遇见他,谁知你们会相遇在街上!他竟会情不自禁地去保护你!替你掸开额前的灰尘!” 原来在门外的一切他都看到了,我又急又愧,只想他能不再难过,“只是,臣妾眼中只有皇上一个人的好,从来都容不下别人。臣妾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皇上心痛,你知道么,今天在寺中,看到你哭,我情不自禁地哭了,因为你受的苦,我好像都可以感同身受!” 玄烨一把将我拥入怀中,“霏儿,原谅我,刚才是我不好,只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破涕为笑,抚上他的背,“无妨,明日烟花节,我要你一天都陪着我,作为补偿。” 他轻声一笑,吻了吻我的脸颊,“好。” ☆、合心之约必不负 入了夜后,黎云带领一众姿色出众的侍女到玄烨寝宫来,端上夜宵。黎云见我也在寝宫中,不由得一惊,匆忙示意身后的侍女退出殿去。 我正陪在玄烨身旁,在昏黄的烛灯下,与他同看战事近况的奏折,我见黎云走进殿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女子,便披上件披肩,从案后走出,向黎云笑道,“大人有事?让她们进来吧。” 我微微勾了勾嘴角,转身坐回到玄烨身边,玄烨的眼神仍旧凝在奏折上,只是手掌却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注视着眼前的侍女将各式各样地菜肴点心端上桌来,不禁向黎云一笑,“大人真是贤臣,为皇上尽心尽力。”黎云有些惶恐地道,“老臣不敢担娘娘谬赞…老臣告退。” “大人,怎么急着走了?大人费心费力找了这么多姿色出众的侍女,就甘心这么走了?”我嘴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 黎云的眼光望了我一瞬,片刻后掷地跪倒,“娘娘!老臣不敢!” 玄烨始终不肯看那些侍女们一眼,此时他疲倦地合上手里的奏折,靠在御座中,向黎云道,“黎卿也是老臣了,卿若想为朕尽心力,大有别的方法,这旁门邪道的招式,你还是省省吧。” 那些侍女脸上期盼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黎云惭愧地重重叩首,“老臣唐突,还望皇上恕罪!” “行了,你下去吧。”玄烨倦倦地向他摆手,他眼眸扬起的一瞬,他又吩咐道,“你去请裕王兄过来,和朕一同用膳。” “是。”黎云讪讪地领着一众侍女退出殿去。 众人走后,我方才面上冷厉的笑意逐渐回暖,我将头抵在玄烨额前,“皇上方才都不肯看她们一眼呢!” 玄烨的嘴角一扬,无声地一笑,“哦?霏儿想让朕多看她们几眼?那朕这就吩咐她们回来吧!” “你敢!”我一把攥住他即将抬起要招呼李德全过来的手臂,他爽朗地一笑,顺势将我揽入怀中,在我额上落下一个吻,“看你还不够,哪还有空去看别人?”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不知何时,裕亲王已走进殿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在旁,他的目光扫过我与玄烨,神情微有些不自然。 玄烨紧紧握住我的手,领我走下殿去,他亲自扶起裕亲王,道,“王兄快快免礼,今日朕一时冲动,怠慢了王兄,还请王兄勿怪。” 裕亲王此时已换下戎装,换上一身轻便的行龙纹饰常服,颇有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 “皇上,是臣唐突!”裕亲王拱手,“今日情急,臣迫不得已救下纯贵妃,不然臣断然不敢冒犯贵妃。” “说至此,朕倒要谢谢王兄,”玄烨拍了拍裕亲王的肩头,与他同坐在圆桌前,“若无王兄,霏儿有任何闪失,朕绝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 我亲自为玄烨与裕亲王斟满一杯酒,随后坐在玄烨身侧。 裕亲王低垂眼眸,嘴角微微上扬,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终于只是端起酒杯,向玄烨敬道,“皇上,许久未见,臣先干为敬!” 他们二人对饮,很快二人杯中的酒都已喝净,我继续为二人斟满。 “王兄,说心里话,朕很想你,常宁也是!五弟大婚,王兄都不肯回京!常宁都要伤透了心!”玄烨有些微醺的醉意,他复又端起酒杯,仰头饮下。 “你我兄弟,何来伤心!就算我人未在,心也总是在的。”裕亲王爽朗一笑,仰头饮下一杯酒,又为玄烨与自己斟满。 “王兄,准葛儿犯我大清,若无王兄,朕心不安。”玄烨的手搭上裕亲王的肩头,语气已有些醉意,“你知道的,从小…王兄做事,朕最信任!” “玄烨…”裕亲王抚开玄烨的手,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唐突,改口道,“皇上,何苦难为于臣?臣在五台山生活已久,身受佛光洗礼,沙场已回不去了。” “王兄是我大清的第一勇士!王兄不在…岂非壮敌军的士气么?!”玄烨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自己的哥哥,他的眼神中写满了不解。 “皇上…”裕亲王的神情有些躲闪,他紧蹙的眉头已暴露了他的心事,他也很犹豫,“臣听闻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常安武功过人,实有超越臣的潜质…” “你是我的哥哥啊!”玄烨狠狠放下手中的酒杯,酒水溅出酒杯,“我大清不缺人才,但是朕最信任的人,还是你啊!” 裕亲王紧紧蹙着眉,低头长叹一口气,他yù要开口之时,我不禁率先开口问道,“今日见到王兄,王兄一身戎装,颇有沙场男儿的英气,为何此时却又推脱?” “霏儿……”他的神色忽然充满了亮光,抬首紧紧注视于我。我敛回目光,不去与他对视,他立即改口道,“纯贵妃之请,我…想再考虑考虑。” 玄烨冷冷地笑了一声,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怎么?朕亲自前来五台山都不够打动王兄么?霏儿的话就能请回王兄了?” “朕虽坐拥江山,又能如何?只有在遇见她以后,朕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快乐…”玄烨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已拿不稳手中的酒杯,酒杯摇摇晃晃在桌上晃了很久,才终于平静。 “所以…谁也别想夺走她,没有她,朕就什么都没有了。”玄烨苦涩地笑了一声,我心疼地抚上他的胸口,他身上的酒气很重,我将他扶起,将他搀扶到卧榻上才缓缓松开他的手。 玄烨却在我抽回双手的刹那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别走!”我眼中一酸,缓缓坐到他身侧,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我不走。” “没有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玄烨在呓语,只是他所说的一字一句竟是那么至诚至深,我已毫无招架之力。 他坐拥江山,拥有天下至高的权力,拥有生杀大权,拥有无数的美人与财富,只是于他来说,真心待他的,又有几人呢? 我细细抚摸着他的额头,转头向怔在原地的裕亲王说道,“王兄请回吧,皇上喝醉了。” “妹妹,你愿意我重回沙场么?” “并非我的意愿,这是家国之事,殿下难道不该以国事为重么?”我并不看裕亲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模样,眼中只有昏睡的玄烨。 “我懂了。”裕亲王说道,他轻笑,似有一丝自嘲的意味,“虽非我自愿,但这大清第一勇士的名号放在我身上,也有十年之久,虽我已很久未回京城,未上沙场,只是国难当头,我又怎能只顾虑一己私利呢?” 我欣慰地点点头,再回眸时,裕亲王已不在。 次日是五台山的烟花节,玄烨醒来时,已是辰时。我于云居殿中默默守候,已为他冲好了醒酒汤,玄烨按压着自己的眉心,见我在身边,便问道,“霏儿,朕是怎么了?今日的战事奏折可送来了?” 我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醒酒汤jiāo到他手上,“都醉成这样了,还想着战事的奏折?”玄烨喝下醒酒汤,渐渐清醒起来,“今天…是烟花节?” “是啊!外面可热闹了,而你却在睡觉,我只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你醒过来。” “对不起,”他含着歉意向我诚挚地说道,“既然这样,今天不看奏折了,我陪你。” 晌午,我同玄烨换了常服,我将发髻梳成简易的惊鸿髻,脱下宫鞋及旗服,换上轻盈的布鞋及短衫,玄烨亦穿上一身暗黄色的常服。我们挽手同行,晴阳光下,仿佛世间只有我们二人。 街上的庆祝活动很多,街市上人潮拥挤,他却偏偏停在人最密处,一众百姓围着一个一张长桌,长桌上铺着一张张宣纸,皆是当地学子文人所写的节日祝福,一位评判站在案后,从众多的书法中择出最优者,最优者可以在烟花塔最高层欣赏今晚的烟花。 玄烨看的入迷,忽然向我道,“霏儿,我也去写一幅如何?一定让你在烟花塔最高处欣赏烟花!” 我虽愿意,却还是拦下他,“你的字,怎么能随便留呢?” “不用担心!”玄烨轻松地一笑,安抚地拍一拍的我手背,转身走入人群,在众人的注视下,玄烨端坐在案后,不慌不乱地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莫失莫忘”四字。 玄烨的字极为俊逸,就如其人。我倾慕地望着人群中的他,却留意到身边的许多女子,也对着玄烨暗生爱慕。 人群中传出闷闷一声惊呼,窃窃私语间,我清楚地听到身旁的两女子的对话:“他是谁家的公子?字写得这么好,人也俊朗!” “我看他的眉眼,和裕亲王殿下倒是有几分相似呢!没准是京城来的人呢!” 我狠狠瞥了那两位女子几眼,虽说心中有些酸意,却也觉得十分幸福,他那么优秀,却只是我一个人的。 几位老者及评判吃惊地望着玄烨笔下的四个字,他们举起宣纸,宣纸微微颤抖间,一位老者忽然开口道,“这位公子是否在可以模仿当今圣上御笔?竟可以以假乱真了!” 玄烨轻笑,“尊者过奖,晚辈只是在京城上过几年学堂而已,怎敢模仿当今圣上御笔?” “这字迹俊逸而飘洒,却又不失构架与规矩,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年轻人,你的书法功底,竟如此之深,你真的…只是在京城读过几年学堂么?”那老者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玄烨。 玄烨颔首一笑,“此话当真。尊者,以晚辈拙迹,可名列第几?” 几位老者与评判商讨过后,评判重重敲响手中的锣,“此乃本届烟花节夺魁者作品!” “公子,今晚可至烟花塔最高层赏烟花。”那评判向玄烨笑道,“公子能否将所写四字留下,供我等留念呢?” 玄烨低头思虑了片刻,而后向评判笑道,“并非晚辈目中无人,只是实在不能将此留下,此乃晚辈写给心上人之物,望尊者体谅。” 玄烨缓缓步出人群,手中捧着那张宣纸,他径直走到我身前,将那宣纸jiāo到我手上,“莫失莫忘,望你收好。”我将那宣纸收在自己的荷包里,向他笑道,“以前咱们一起写的那幅莫失莫忘,你还收着么?” 玄烨从自己的荷包中取出那张宣纸,展示给我,“一直保存着。” 我深深点头,“我要你永远都收好它。” 夜间,五台山从未如此热闹,当地居民皆来到街上,街市上犹如白昼。各家各户皆张灯结彩,烟花齐放,孩童手中拿着烟花棒追跑嬉戏,青年眷侣们手挽手或倚在曲桥上赏月,或前往烟花塔上赏花。 我与玄烨牵手走过曲桥,来到烟花塔下,一位老僧立在门口,他上下打量我与玄烨二人,忽然道,“老僧只觉今年烟花节有真龙显瑞之征,却未想到竟是真龙降临……” 玄烨惊讶地望着那老僧,我匆忙打断那僧人,“大师所言极是,只是不要再说下去了罢。”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快快请进。”老僧双手合十,躬身请我们二人进入烟花塔。 我与玄烨进入烟花塔顶层,其上视野极宽,所见之景之绝美、之震撼,实属我见过诸多美景中之最。 我悄悄掏出袖中那两块我为玄烨买下的玉佩,一枚收在自己身边,一枚准备jiāo给他。 我与玄烨临风站在窗口,望着远处湖泊相连处烟花绽放。塔下传来钟声,五台山当地习俗,鸣钟时许下心愿,来年一定会实现。 我默默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只愿一人一心,白首不离。家中父母双亲,及兄弟平安幸福,一切所爱之人都可以平安幸福。” 待我睁开眼时,玄烨已睁开了双眼,他直直望着远处的夜空,“我多希望,人生可以永留此刻。” 鸣钟声一停,天空远处数十烟花齐放,将夜空点亮地犹如白昼无异。我缓缓取出那块jiāo给他的玉佩,悄声道,“玄烨,一人一心,白首不离。” 他伸出手来缓缓接下我手中的玉佩,不可置信问道,“送给我的么?”我点点头,“自然。” 我复取出自己那块,与他手中那块紧紧合拢在一起,一颗无暇的心玉展现在我们二人面前,“合心之玉,以合心命名,可好?” “合心玉…”玄烨的声音竟有一丝哽咽,我欣慰地一笑,望着他动情的眼眸,他道,“很好,很好…合心之约,我必不负。” “玄烨,我多希望,人生永远留在此刻。”我伏在他胸前,贪恋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玄烨在我额前落下一吻,“只要你我不忘,便可永留此刻。” 五日后,已到了启程回京的日子,裕亲王犹豫不决的态度令玄烨极为心寒,就连我,也感觉到阵阵失望。我敬他为兄长,他却如此犹豫不决,尚且不如我的幼弟常安。 纯风姐妹三人收拾好了行宫内的行李,我便先走至院中,最后留恋片刻这五台山的光景,只属于我与玄烨的时光。 我立在行宫门口,望着眼前形形□□的过往来人,他们是那样安然若素,不喜不嗔,我多么希望有朝一日,我也可以生活在这样一座只闻花香,不闻悲喜的城中。 “妹妹在看什么?”裕亲王的声音忽然传来,我忙回头问安,“王兄万安。”他笑着将我扶起,站在我身侧,“妹妹别客气。” “我在看五台山当地的人们,他们的生活,竟是我可遇不可求的。”我淡淡笑着,只是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伤感。 裕亲王一笑,“妹妹此时该懂我为何不愿回京城了吧?” 原来如此,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裕亲王热爱这里,我们却在逼迫他离开,只是为家为国,又有什么办法? “只是这几日我仔细思虑了皇上之请与妹妹所求,妹妹的话一直在我耳畔回响,既然妹妹都说,请我回京出征,我又怎能再做推脱?”裕亲王淡淡笑着,我惊喜地回眸,“王兄肯和我们回京了?!” “是啊,只为妹妹所请。” 我淡然而笑,复又将头转回,望着门外安然若素的人们,“王兄误解,这不是我的请求,实乃国之请,民之愿。” “受教了,”裕亲王笑道,“妹妹心胸实非一介平庸后宫中人可比拟的。” 我含笑道,“自小受教于阿玛,所以懂一些家国之情,也在情理之中。” “霏儿…”玄烨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我蓦地回头,见他神色凝噎地望着眼前的我与裕亲王。 我并未解释,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他,微微福一福身行礼道,“皇上…” 玄烨低垂眼眸,避开了我的视线,他径直走向裕亲王,玄烨的手掌有力地扼住裕亲王的手臂,他一字一句地问道,“王兄为谁回京?” 裕亲王并未答话,他冷冷地一笑,“为家为国,皇上难道不明白?” “好一个为家为国!”玄烨一把将裕亲王推开,吼道,“为家为国,是谁的语气,朕心里自然清楚!你为谁回京,朕也自然清楚。朕几次三番请你,你都不肯,现在竟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为谁,你自己心中也清楚!” “臣心中自然清楚,爱一个人的权利,自然不止皇上一个人有。”裕亲王丝毫不退让。 “你!”玄烨愤怒得几乎想要挥拳狠狠打向裕亲王,却被身后的常安拦住,玄烨向裕亲王大吼,“她是朕的女人!” “是皇上多心,臣何时说过臣爱的女人是谁。” “你当朕看不到听不到么!你这么久都不肯娶福晋,何时对女子这样温柔关怀过!你对她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 裕亲王垂眸,却毫不退步,“不遇到心爱之人,臣如何能娶?只是,臣如今遇到了心爱之人。” 玄烨愤怒的目光凛冽地扫过裕亲王,又落到我面颊上。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我领到无人处,质问道,“你对他,究竟有没有不同于他人的感情?!” “当然没有!”他对我如此不信任,愤怒很快也将我席卷,我狠狠推开眼前的玄烨,“我心里的人是谁,难道你不清楚么!” “我以为我清楚。”他的语气很冷很冷。 我不解其中味地苦笑一声,“你以为…?我在烟花塔上对你说的你这么快就忘了?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朕也想信任你!你第一次和他一起骑马归来的时候,我就想信任你,只是你要让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么!”玄烨的气息渐渐不稳,他眼中的红意逐渐变为一片氤氲,“他揽着你的腰间,将你从马背上抱下!刚才你们又站在一起谈心,朕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只为你回京!” 我眼中一酸,原来这么久,你都不肯信任我,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 我一时未语,玄烨冷笑道,“连解释都不肯了么!” 我听闻此话,硬生生地反驳道,“解释?解释什么!心中有愧才会解释,我问心无愧,为何要解释!我之所以劝他回京,只是想为你分忧!仅此而已!我的用心在你看来,竟是对他别有用情么!” “劝他回京是为我,难道与他谈心说情也是为了我?!你们二人方才所做一切,我不是没看见!” “你…”我狠狠咬上自己的嘴唇,眼中一酸,一片雾气终于化为泪滴,一滴一滴落下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误解我?不信任我?你还是玄烨么……” 我胸前一阵憋气,喘息了半晌才咳出声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我的泪水不断淌出,玄烨见状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想要将我扶住,却被我一把推开,“不用你管!你若还误解我,我就是即刻死了,也与你无关!” 他的眉头一紧,几番犹豫究竟要不要牵住我的手,却听身后的裕亲王一声高喊,“妹妹!即将启程回京,身体可无恙?” 我并未答话,只是怔怔地抬头,望着眼前的玄烨,玄烨方要伸出的手已早早收回,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冷冷地一笑,“看来朕没有误解你们,你们之间该是何等的情感,可以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我只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因为愤怒,也因为心痛,我自认为与你毫无间隙,却未想到,你对我会不信任至此。 我颤颤巍巍地望入他的眼眸,只是他很快将自己的眼神移开,我兀自地开口道,“合心之约,莫失莫忘…你都忘了?我怎么可能心里装着别人?” 玄烨的眼角微微闪动了一瞬,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回眸向我展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只是他终于只是轻笑一声,给我留下这样一句话,“你们二人第一次出现在朕的面前时,朕就已经不信任你了。”而后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越走越远。 “玄烨!”我yù要追上去,却忽然感到胸前一阵巨大的压迫感,不得不停下了脚下的步子,接之而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纯风冲上前来,将我扶住,“娘娘…你没事吧?以前就时常头晕,这究竟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咬一咬自己的嘴唇,已到启辰的时辰,我不得已走向行宫外,纯风扶我到玄烨的轿前,我几番犹豫之下,还是转身离去,回想来时,我们二人坐在轿中的温润时光……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已经不信任我了,那之后的誓言种种难道都是骗我的么! 胸口忽然又猛地一疼,我即将踏上后面一辆轿子的脚步一顿,身后一人将我紧紧扶住,“你还好么?” “玄烨?”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只是回眸时,那人却不是我希望见到的面容,裕亲王担忧地站在我身后。 “我没事,王兄不必担心。”我轻轻推开裕亲王的搀扶,强忍住胸口的剧痛,缓缓走上马车,掀开帘子,一人静静地坐入其中。 ☆、黑云压城城yù摧(一) 自五台山启程回京的路上,玄烨对我毫无关怀,与来时相比竟是天壤之别,甚至让我分不清此时的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唤我一声“夫人”的男人呢? 这几日来我时常感到胸口憋气,喉咙间撕裂一般的剧痛,想来是当初太后让我在大雨中罚跪落下的病根。在玄烨面前,我对自己的病情只字不提,我强忍住自己的难受,只因战事将至,我不能再为他添忧。 几日中,我鲜少出现在玄烨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他亦对我不闻不问,我只能在每日的晚膳时,在众人中见到远远的他。 对他,我心中是怨的,只是越怨他,却又越想念。 行至京郊时,空中飘起小雪来,阻断了车队行进的脚步,玄烨迫不得已喊停了车队,让众人下车休息。 马车所停之处并无人烟,只有一座长亭,可供行人休息。我缓缓走下马车,立在亭中,望着远处一片连绵的山峦已披上银装。我深知,翻过这座高山,就到了京城。 我下车前并未披上斗篷,此时听身后传来纯风的声音,“娘娘,披上斗篷吧!” “给朕吧!”随之传来的是玄烨的声音,他从纯风手中接下斗篷,悉心披在我身上,我只感觉心中紧紧一颤,你原来还是关心我的。 我只感觉鼻前一酸,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他为我悉心系好胸前的纽带,而我却不敢直视他的悉心与认真,只怕自己会哭得太狼狈。 “哭什么?”他用袖口为我擦了擦脸颊,我赌气着一把推开他的手,眼前的泪越落越凶,“你说我哭什么!” 玄烨缄默了片刻,忽然默默开口道,“是朕太忙了,所以忽略了你。” 我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前的泪,直直望入他的眼眸,“玄烨,不闻不问,我竟不敢相信,这会是你。”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愧疚,却很快幻灭,他的目光移向别处,“若你肯向朕解释清楚,你我自然可以像以前一样。” 他故作毫不在意地想要伸手抚上我的发间,听过他的话,我只感觉心间极冰极凉,我狠狠甩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半步,“皇上想听什么解释?臣妾从未做过的事,为何要解释?” 玄烨怔怔地望着被我甩来的手,他冷冷的一笑,“看来你心里,的确住进了别人,从前,你绝不会这样。” 听他此话,我忽又感觉胸前一阵压迫感,几番想要开口说话,却感觉喉咙中一阵阵剧痛。我紧紧扶住身边的朱柱,强忍着不能咳出声来,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病了。 “被朕说中了?”他见我的模样,竟以为我是被他言中而心虚所致,毫无关心之意。 “玄…”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能听清,方要开口说话,却感觉喉咙中似有火烧。我抬首望向他,他却用一副极为冷漠的神情望着我。我所有想说的话瞬间没有了想要出口的yù望。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还下车来?!”裕亲王的声音从亭中另一方向传来,他向我飞奔而来,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他一把将我扶住,怒目望向玄烨,“皇上!她身体有恙,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此时裕亲王的声音已变得若即若离,我努力站起身来,却感觉眼前一阵晕眩,终于还是脚下一软。 我以为自己会摔在冰凉的地面上,却发觉自己已经稳稳落在了裕亲王的怀中,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企图推开裕亲王,为什么玄烨已误会我至此,他还不知避嫌! “你走啊!”我毫无力气地捶打着裕亲王的肩膀,而他的眼神却蕴含着浓浓的心疼,“你能不能不逞强了!” 他将我一把抱起,飞快走向马车,巨大的委屈感已将我席卷,从今以后,我又该怎么向玄烨证明我的清白呢! 我望向尚站在亭中的玄烨,想要伸出手去,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他……他挥拳狠狠打在柱上,却向另一个方向走远。 待纯风将我唤醒时,已是次日清晨,我躺在马车中,身上依旧盖着裕亲王那件外套,虽然很暖,却缺少了我熟悉的感觉。我扔开裕亲王的衣服,坐起到纯风身边。 纯风及纯一望着怔怔的我,不由担忧地问道,“娘娘,您可好些了?从昨天起您就在发烧,幸好就要回宫了,奴婢回去就请太医来给您看病。” 我尚不清醒,只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眸,却感觉眼中含着莹莹一片泪意,我淡淡开口问道,“纯风,我睡着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娘娘一直在喊皇上的名字……”纯一抢先答了话,纯风紧紧蹙起眉头,打了纯一的手背一下,纯一便委屈地住了嘴。 “娘娘……”纯风想要转移开我的注意,却被我打断,“你实话告诉我,他来看过我么?” “娘娘…”我纯风的眉间紧紧蹙了下,迅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她为我递来暖手炉,“您的病还没好,别想那么多。” 我淡淡苦笑,望着眼前已出现的金顶红墙,心中酸涩至极。若他来过,纯风又怎么会这样回答。 马车自午门进入紫禁城,行至太和殿前停下,纯一及纯风搀扶于我,我小心地踏下马车,生怕自己支撑不住,会再次摔倒。 后宫众人已尽数身着朝服,立在太和殿前接驾,玄烨方走下马车,众人就已跪倒,拜道:“臣妾参见皇上,恭请皇上万福金安。” 我走在玄烨身后,忽然对上他回眸的目光,期盼地想追上他,他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将我远远甩在身后。 “恭请皇上圣安,几日来后宫中一切安好,就等皇上归来。”皇后站在人前,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向玄烨问安。 “芳仪,辛苦你了。”玄烨赞许地点点头,亲手将皇后扶起,他抚了抚皇后的碎发,关怀地问道,“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回皇上,臣妾很好。” 我淡淡望了望众人,似乎已有人发觉了我的异样,温僖贵妃以一副得意之态望着眼前狼狈的我,荣贵人挺着隆起的腹部站在温僖贵妃身侧。 舒妃娇柔地站在皇后身侧,她化了淡淡的妆,眼角眉梢尽是温情蜜意,恍惚间,我竟发觉她那副淡淡而笑的模样,竟与我极为相像!难道真是自己病糊涂了么? 玄烨此时也将众人扫视一周,目光落在舒妃身上时,他竟不觉一动,眉间紧蹙时恍惚开口道,“霏儿?” 我的目光被他的一声呼唤吸引,玄烨瞬时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他恢复一片笑意,向舒妃道,“裕勤,别怪朕,是朕一路上太累了,才喊错了名字。” 我定睛紧紧注视着舒妃,她从前不是这样笑的,不是的…今天她像是在刻意模仿我的笑。 舒妃听玄烨喊错了名字,并未有窘迫之意,反而欣喜地一笑。那一笑,连我自己都恍惚了,她竟模仿得那么惟妙惟肖。 舒妃向玄烨道,“臣妾知道皇上一定很累,怎么敢怪皇上呢?” 皇后打断了舒妃,向玄烨道,“皇上一定累了,现在和纯贵妃妹妹回宫休息么?” 玄烨沉默了片刻,答道,“朕回乾清宫,还要见常宁和常安,还有…裕亲王。”皇后不知所以地望了望我,她也在好奇,为何那么从前与我片刻不离的玄烨,今日却选择回到乾清宫。 “李德全,”玄烨回眸吩咐道,“去把遏必隆叫来。”李德全得了旨,转身便跑开了。 “臣妾恭送皇上”众人浅浅蹲下,向玄烨行礼,而玄烨却并未立即离开,他方迈开脚下的步子,却又犹豫地驻足,最终还是回眸,众人皆期盼地望向他,唯有我已准备转身离开。 我只听身后的玄烨向舒妃温言道,“裕勤,你来陪朕吧!” 此时紫禁城中的雪是那样悲凉,覆盖了一切孤单的生灵。 纯一替我撑起一把伞,举过我的头顶,她的声音焦急地有些哽咽,“娘娘,咱们快些回去吧!您还发着烧,怎么能在这大雪天里站着!” “姐姐!”我感怀地驻足,我知道此时也只有惠儿还会挂念于我。 惠儿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紧走两步追到我身侧,紧紧握住我的手,问道,“看姐姐面有倦色,不知怎么了?皇上也很怪。”我微微摇摇头,“无妨,只是有些受冻发烧而已,养一养就能好了。” “惠贵人!皇上误会娘娘和裕亲王有染!一路上对娘娘不闻不问,现在病倒了,也没问过一句……”纯一焦急地开口道,却被我一把推开,“你说这些做什么!惠贵人有孕在身,你故意惹她么?” “奴婢不敢!” 纯一疏忽跪倒,我倾时心中一软,叹了口气将她扶起,“以后别这样了。” 惠儿摩挲着我冰凉的手,转头向身边的熙雯道,“你快去太医院请常平太医过来,到钟粹宫,要快!” 回到钟粹宫时,天yīn沉得厉害,新落下的雪覆盖了听雨轩后一片从前的积雪。我愣愣地望着听雨轩,那时的我和他在这里打雪仗嬉戏,转眼竟已恍如隔世。 纯风知道我在想什么,上前来扶我走进暖阁,“小主,天冷快进去吧。” 惠儿落了座,纯一便为她捧了暖炉,凝花阁里冷冷清清,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暖,我坐在卧榻上望着外阁中挂着的那副玄烨亲笔写下的“纯良真洁”的字幅,心底一阵绞痛。 我忽觉一阵恶心,纯一上前来为我递了手绢,我轻轻掩住自己的嘴唇,将其挪开后,但见其上一片殷红。 心底忽闪过一阵莫大的惊恐,我颤抖着望了望眼前的惠儿及纯风姐妹,三人皆未留意,我便偷偷将手绢收在衣间。 常平来时已是晌午,他见过我及惠儿,便为我诊了脉,而后他竟不顾自己身份,紧紧牵住我手,哽咽道,“长姐!这几日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忽然病的这么重!” 惠儿坐在我身侧,焦急着开口道:“常平大人,纯贵妃究竟怎么了?!” 常平抹了抹眼角的泪,回道,“娘娘深思忧虑,气血不畅,本疾在喉,此时已至肺,幸好回宫及时,不然…不然,凶多吉少。” 听闻此话,只觉晴空霹雳,我怔在原地不能动弹,麻木地听着常平对惠儿的回话。 “那现在怎么办呢!”惠儿急得红了眼眶,我只听到滴答一声,见一滴泪恰巧落在我手边。 常平向我道,“长姐,臣弟用太医院最好yào材医治,长姐一定可以痊愈,长姐千万不要心急……给臣弟时间,长姐要相信臣弟。” 我淡淡点点头,心中痛到麻木,如果此时玄烨可以陪在我身边…我怎会如此心灰意冷,如果他可以在我身边,这病痛又能算什么? 遥想当时被太后罚跪,玄烨坐在惠儿的位置上,亲自端起yào碗替我尝yào的模样… 想着想着已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我只转过头去,自己擦干脸上的泪水。 常平回太医院去取yào材,惠儿则留在身边守护,我细细抚摸着惠儿的手掌,关怀道,“惠儿,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切可好?” “姐姐我一切都好,常平医治好了我的病,太皇太后也准许我出宫走动了,我无事时就约上雪绒,到御花园赏花,园中景致愈发好了!尤其是那合欢台!好叫人羡慕!”惠儿愈说愈激动时,忽发觉我的异样,猛地住下了口中的话,“对不起姐姐…我不该提到合欢台。” 我淡淡摇头,“无妨,这不怪你。” 惠儿担忧地望着有气无力的我,“姐姐,皇上怎么会疑心姐姐的用心呢!想这后宫中没几个女人能真心实意对待皇上!唯独姐姐不同,皇上竟还怀疑!” “那舒妃…听闻她未入宫时就爱慕皇上…” “姐姐,”惠儿厌恶地蹙了蹙眉,开口向我道,“横刀夺爱!那才是舒妃!姐姐你知道么,最近我总觉得她在刻意模仿姐姐!” 我心间一动,想起刚才她微微而笑的模样,就算是我病糊涂了,惠儿为何也有这样的感觉?而玄烨,竟对她叫出我的名字。想至此,又猛然咳嗽起来。 惠儿慌忙抚着我的背,安慰道,“都怪我……不如我替姐姐去向皇上解释吧!我好歹有孕在身,皇上总会给我些薄面的!” 我一把拉下惠儿,气息尚未平稳,匆忙道,“不许你去!我有何错,要去向他解释!” 此时常平已焦急地闯入了钟粹宫,身后还跟着常安。 常平见到我后并未言语,而是叫走了我身边的纯风,他们二人走至窗外,虽已压低了声音,我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常平所说的一切:“我回去后才听说,皇上一气之下昭告各部,对钟粹宫的用例都减到了最低,太医院上好的yào材都取不出来……我在想,不如我回府去向额娘要些好的yào材给长姐用,你先替我瞒住长姐。” “常平你进来!”我用力拍了拍手边的茶案,他们二人听到声音匆匆跑入暖阁,常平俨然已知道我听到了一切,愧不自已。 “常平,你还认我这个姐姐么!”我愤怒地斥责道,常平不知何故,倾时向我跪倒,“长姐何出此言!” “阿玛额娘年岁已高,我不能尽孝身边已是不幸!你向额娘拿yào,难道她不会疑心么!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担心额娘么!” “长姐…”常平愧疚地重重叩首,“只是长姐,若无上好的yào材,长姐的病势很难控制啊!” 我心间狠狠一痛,竟未想到玄烨会绝情至此。我抿了抿嘴唇,向常平道,“只用最平常的yào材即可。” “长姐!太医院大小太医都不知道皇上忽然下这样的旨意是为何,所以无人敢为纯贵妃看病,只怕触怒圣上。就算是臣弟,也只能私下前来。” 纯风忽然站起,一把抓住常安的衣领,质问道,“到底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这样做!你在皇上身边难道都不能替娘娘说一句话么!” 常安走到我身前,颔首道,“长姐…方才皇上召见裕亲王及各位大人王爷,裕亲王在众人面前丝毫不掩饰对长姐的关心……甚至直言,皇上对纯贵妃薄情,不配纯贵妃的真心……皇上当即一气之下就下了那道旨意。” 我狠狠望了常安一眼,“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他那个君主,没有我这个姐姐?”泪水在我眼中几番盘旋,终于落下。 常安后退了两步,跪在常平身侧,“长姐,常安绝无此意!只是常安只是臣子,怎敢chā手皇上的私事!” “那现在怎么办?娘娘的病这么重!难道就这么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纯风已急得不知所措,向常平质问。 “以我的名义去取yào,我前几日还病着,太医院也不会有人起疑。”惠儿忽然开口,向常平吩咐。常平如释重负般地点点头,即刻起身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我总觉对常安生出了一层疏远,他日日在玄烨身边,而玄烨此时却对我如此绝情,他的绝情给我带来的,远比病痛本身让我更痛苦。 我不肯去理会常安,他不放心地嘱咐了纯风才退出了钟粹宫,我并未起身相送。或许当日,我真的不该让这个我最心爱的弟弟留在皇帝身边,我们姐弟也不会有今日的尴尬处境。 入了夜后,常平送来了yào,惠儿待我喝下后才离开。钟粹宫又恢复一片沉寂,夜晚寂静得令人害怕,想想曾经的夜晚,总有玄烨守护在我身边…… 而如今,我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默默忍受着一切。我望着窗外一轮明月,窗前的月光如水倾泻,只是无人与我分享这样的景观。 我忽听有人敲响了暖阁的门,纯风不在身边,我只得自己起身前去开门,我只穿了一身贴身的衣物,站在门口感觉阵阵凉风只钻人心。 我歪歪斜斜地去开了门,竟发觉是裕亲王站在门外,我匆忙挡住自己胸前,退后了两步,“王兄…来这里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妹妹别紧张,我是来取我的衣服的,落在妹妹这里怕惹人怀疑。” 是啊,我怎能如此粗心地留着他的衣服呢,我匆忙跑回暖阁,取来他的衣服jiāo给他,却还是不禁问道,“王兄今日在御前,为何要说那些话,常安都告诉我了。” “不过是一时未能忍住……妹妹原谅我是一介武人!妹妹病得这么重,为何他就是看不出来!他这样薄情,滥情!难道值得妹妹一片真心么!”裕亲王攥紧了拳头,眼中尽是愤怒的神色。 我正要问裕亲王为何这么晚还未回府,忽听一阵怒吼,“好啊!果真是你!王兄!” 我脚下一软,歪在了暖阁的门上,见玄烨领着皇后、温僖贵妃及舒妃疾步走来,后面紧接而来的,还有太后。 “皇上?这么晚皇上为何会来这里?”裕亲王话未说完,玄烨已气愤地挥拳打在了裕亲王脸上,裕亲王的武功在玄烨之上,他扼住玄烨的手腕,吼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玄烨已气得毫无理智,他反手将裕亲王制服,用肘狠狠打在裕亲王胸前。裕亲王的嘴角瞬时流出一道鲜血,我惊得慌忙跪倒,向玄烨求饶,“皇上!手下留情!是皇上误会了!” “你还敢和朕说话?!”玄烨一把扼住我的喉咙,我本就一直憋气,如此一来,眼前忽闪过一片黑暗。 玄烨一把将我推倒,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你…朕对你那么好!朕恨不得将心都掏给你了!而你呢!!你做了什么?!难道他的只言片语就可以比得过朕的一心一意吗!!” “皇上!”我拼命喘息着才平息自己的气息,我跪着向前挪了两步,重重叩首道,“皇上!王爷只是来取落下的衣服……我们二人什么都没有啊!” “取衣服?”太后走至前来,她的目光如刀锋一般,直刺入我的胸膛,她忽然抡起自己的手掌,一掌狠狠打在我脸上,我的脸颊瞬时火辣辣地疼起来,“你衣着不整的给他送衣服!他的衣服为何会落在你宫里!你如何教他人不起疑心!” “太后,今日纯贵妃受了凉,我将自己的衣服为她披上而已!”裕亲王急于解释。 “她受了凉,你为何这么着急?”太后仍旧不紧不慢的问着。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裕亲王来钟粹宫取走衣服,玄烨怎么会知道?太后又怎么会知道?我抬眼望去,竟在温僖贵妃身边发现了苏恒的身影!若是他以我身边人的身份向玄烨及太后揭发……我又怎么可能说得清楚! 我周身一软,瞬时倒在地上,裕亲王见状急忙将我扶起,我尚未平静下自己的情绪,已见玄烨一拳狠狠打在裕亲王身上,二人厮打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 我只听玄烨气急一声大吼,“朕再告诉你一次!她是朕的女人!” “你的女人?那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还不是因为你!朕从前和她……那么好!!” “皇上!听臣妾解释啊!皇上……真的不是皇上想的那样!”我哭喊着抓住了玄烨的手臂,他却一把将我推开,“朕不想再看到你!现在想解释,当时为什么不肯!” 太后挥了挥手,舒妃忽然缓缓走出人群,他上前来跪在玄烨身后,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夜已深了,皇上不如回宫休息,明日再向裕亲王殿下问清也不迟,而且,纯贵妃娘娘也要休息啊。” 我狠狠地望着她,而她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眸,玄烨突然住了手,狠狠推开裕亲王,他一把环住舒妃,柔声道,“爱妃说得极是,朕何苦为这水xìng杨花的女人再寻苦恼!把裕亲王请回府去!” 李德全及几个侍卫上前来,将裕亲王架出了钟粹宫。 舒妃不言,直视依靠在玄烨的怀中,玄烨正yù走出钟粹宫,忽然头也未回地下旨道,“明日起,中断钟粹宫一切用例及俸禄!褫夺完颜氏纯字封号,改封号为恪守fù道之‘恪’!无朕允许,任何人不得前来探望!” “玄烨!”我强忍住喉咙间的剧痛,哭喊着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却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我忽然感觉喉间一阵热意,口中喷涌而出一抹鲜血。 玄烨丝毫未察觉我的异样,他终于消失在了门口,只是我却看清…… “娘娘!”纯风哭喊着跑上前来将我扶起,她用手绢替我擦净了嘴角,哭道,“娘娘现在病得这么重,皇上怎么可以封锁了钟粹宫!娘娘!” “纯风……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 “娘娘怎么了?” 我支撑着自己起身,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纯风,我刚才看见…他腰间还带着,我送的合心玉啊……他怎么会这么绝情呢?”泪,就这样,打湿了一片又一片。 ☆、黑云压城城yù催(二) 自那晚后,我开始受尽宫中人的嘲讽与冷眼,我曾经有多么风光,如今就要忍受多少侮辱。而真正令我心寒的,并不是旁人的冷眼与嘲讽,而是玄烨的误解。 玄烨下令封闭钟粹宫后,钟粹宫正门及角门皆由侍卫把守,不允许我踏出钟粹宫一步,亦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得不到医治,咳血愈发频繁起来,纯风只能用枇杷露熬水为我治病。 是日,天色yīn沉,细雪纷飞,融水顺着窗沿滴答滴答地坠落。 我躺在卧榻上等着纯风及纯一熬好枇杷露送来,我望着窗外一片灰沉,心中思绪亦是如此。连纯雨走进暖阁我都未能发觉。 纯雨坐至我身侧,恬淡地一笑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窗外的雪很快覆盖了我眼见所能及处,我才意识到自己已躺在卧榻上思前想后了一个时辰,我仿佛并未经过思考一般,只是淡淡开口,“我在想,他从来没有过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娘娘,枇杷露熬好了,快点喝了吧!”此时纯风及纯一已端了yào盘走进来,纯雨扶我缓缓起身,我支撑住自己的身躯,接过纯风手中的碗,将碗中的yào一饮而尽。 “娘娘,您现在不要多想,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最重要啊。”纯一担忧地向我开口,我抬眸望入她的眼眸,她眼中的心疼不禁让我顿觉心酸,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别人的同情了? 待我放下yào碗,正准备躺下时,纯雨忽然向纯风问道,“长姐,宫里的苏恒公公去哪了?怎么从五台山回来就没见过他了?” “纯雨!”纯风一声大喝打断了纯雨的话,她忧虑之下悄悄望向我。 我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都因为苏恒向玄烨的挑拨,他以我身边人的身份对玄烨说裕亲王与我有染,并且裕亲王就留在我宫中,之后他带着玄烨及温僖贵妃一众人赶往钟粹宫,才会发生之后的一切。 此时我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苏恒的身份,他是我身边的眼线,这么久他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得到我的把柄。只是他到底是谁的人,我仍不清楚。 我静静地回想着,那天夜里玄烨转身离去的背影仿佛已经越来越远,远到我已经记不清楚他温柔着对我笑的模样。 想至此,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纯风见状,狠狠责怪了纯雨两句,匆忙凑到我身边替我抚着背,道,“娘娘,纯一说的是,您不要多想,皇上会明白真相的。” 我紧紧抓住床帏上一层垂纱,吃力地靠在床边,剧烈的嗽声已让我眼中充满了泪水,眼前的纯风渐渐模糊起来,我苦笑一声问道,“纯风,你说,他为什么宁可相信一个太监,都不愿意相信我?” 纯风姐妹三人皆无言,只能静静地陪在我身边与我挨过这难熬的时光。 暖阁中寂静得能听到炭盆中火苗迸出的声音,我忽然想到当日我烧掉涟笙手绢的炭盆就是苏恒去倒掉的,想至此,一阵巨大的担忧不禁袭上心头…… 寂静中我忽然听到宫门口处路海一声通传:“李德全公公求见。” 我惊喜地猛地从床上坐起,“李德全来了?难道是玄烨都明白了?!”我并未穿鞋,已跑到了门口,推开门见李德全一个人站在门外,欣喜着问道,“公公,可是皇上有口谕?” 李德全眼神中透着几分难言,他点点头,走进暖阁后对我低声道,“娘娘,太皇太后想您了,想见见您……只是如今您被禁足,皇上并不敢告诉太皇太后,怕惹太皇太后生气,所以今天见到太皇太后……” 我失望地摇了摇头,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公公想让我怎么做?或者,是皇上想让我怎么做?”我疲惫地坐倒在茶案旁,望着躬身站在我面前的李德全。 李德全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皇上让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为了哄老祖宗开心。还望恪贵妃理解。” 我闷闷地咳了两声,恪贵妃,这个称谓为何那么刺耳。 “好,”我点点头,“你让本宫准备一下,你先去吧。” “多谢娘娘体谅!太皇太后此时和皇上都在乾清宫,奴才先告退了。” 送走李德全,我坐在妆镜台前命纯风为我梳妆,红红一层胭脂仍旧掩不住我因病而苍白的脸色。同样梳上贵妃的旗头发髻,穿上贵妃品阶的百鸟朝凤绣图旗服,心境却不相同了。 穿过御花园时,我拼命暗示自己,一定要飞快地走过合欢台,不要让它勾起往事。可越刻意为之,身体越不听自己的话,偏偏要站定在合欢台前。 此时我才发觉合欢台前有一人亦在驻足凝望,那人披着一件绣面的斗篷,带着兜帽,远远望去我并未认出。 踏着积雪,走至那人身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终于只是一笑,“你也喜欢合欢台?” 那人怔怔地望着合欢台,并未回眸,只是黯然着答道,“本宫只是羡慕合欢台的主人罢了。” 我心中一动,羡慕合欢台的主人?难道她在羡慕我么?!我缓缓走到她身前,望向她的面孔,不觉一惊,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好那人及时将我扶住。 “参见贵妃娘娘……”舒妃将我扶稳后,恭恭敬敬向我行礼,跪在雪地当中,我匆忙将她扶起,“姐姐不要这样。” “娘娘……方才是嫔妾唐突,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舒妃惶恐地低着头,不安地卷着手中的手绢。 我淡淡一笑,“姐姐何出此言,我有什么值得姐姐羡慕的?如今姐姐才是最得圣心的女子吧。”我酸涩地一笑,仰起头去假意望着飘落的雪花,为了不让泪水滑落。 玄烨,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你说你只需要我一个人的心就好。 舒妃擦了擦额前因紧张而冒出的汗意,她的眼眶已瞬时飞红了一片,她抿了抿嘴唇,几番犹豫之下终于说道,“娘娘!别人都以为我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心,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我自入宫前就爱慕他,如今算来已有三年,这三年来我每日每夜都盼望着可以入宫,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夜幕时分我与他同枕而眠时,他抱着我,叫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你告诉我,我如何不羡慕那个人?” 我的心紧紧地一疼,她说的若是真的,玄烨在睡梦中,喊的竟是我的名字么?我淡淡动容,却也为了这个同样想得到我心爱之人的女人。 “姐姐…三年前,你就认识他么?”我问道。 “那时候他坐在轿中,掀开帘子望向人群,我就站在人群中,他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 我未语,只是愣愣地站在舒妃的面前,我从未想过,她真的对玄烨如此深情。 “娘娘,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心痛么?因为你曾经和他太亲密,你曾把他看得太重,所以会放不下,会忘不掉。如果可以与他有些距离,就不会这样心痛,就像惠贵人、佟妃她们,绝不会因他的态度而伤心。”舒妃的模样不怒不嗔,几句话就说中了我的心事。 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泛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一言一行都那么温柔,举手投足都那么得体,也许她就不会倔强和玄烨赌气,也许她就不会在玄烨面前哭闹,而她却可以平静地依偎在玄烨怀中…… 我眼前一晕,踉跄了两步又剧烈地咳起来,纯风紧紧搀扶住我,焦急道,“娘娘,咱们还要去乾清宫,快走吧!天冷,您病着就别在这里逗留了。” “恪贵妃娘娘!”舒妃追至我身后,“嫔妾也要去乾清宫,不如同行?” 至乾清宫时,我只感觉掌心泛出阵阵的汗意,越走近这里,越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情。yīn天之下,乾清宫内氤氲着一股感伤的情绪。 要在太皇太后面前装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这样也好,他久违的温柔与关怀,是不是可以在今日再感受一次呢? “贵妃娘娘到舒妃到”李德全高声通传,刻意避开我新的封号。 常安为我们二人打起门帘,迎我们二人进去。我并未看常安,只是径直跨入暖阁,只见太皇太后同玄烨坐在茶案旁,两人融洽谈笑着。 “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老祖宗万福,皇上万福。”我仿佛在念出已背好的言语,表演给太皇太后看而已。舒妃也行礼在侧。 我望着漆黑的青石玉地面出神,我不知道玄烨会对我说些什么? “霏儿!快过来!皇祖母想见你呢。”玄烨的欣喜仿佛不是伪装出来的,我的心不禁瞬间一暖,我抬头望向他,他的面孔仍是那样俊朗,与从前并无两样。 我缓缓起身,走向他们祖孙二人,玄烨此时才道,“裕勤你也起来吧,赐坐。” 玄烨同太皇太后并肩坐在一起,待我走近他们二人后,玄烨自然而然地让开一个位置,向我笑道,“霏儿,坐。”我不自觉地望向他,一时间二人无言,玄烨,此时的一切真的都是你装出来的么? 我坐到太皇太后身边,她温蔼地微微一笑,牵起我的手,问道,“霏儿最近为何不出宫走动了?哀家很久没见到你了呢,你是哀家亲自选的人,心里自然挂念的很!” “皇祖母,嫔妾最近总是身觉倦意,所以未能及时向老祖宗请安,还请老祖宗见谅。” “这样啊…”太皇太后轻轻拍着我的手背,她转头望向玄烨,问道,“玄烨啊,霏儿身子不适,你找太医为她瞧过了没有?太医怎么说?” 玄烨一怔,一时语塞未能及时回答上太皇太后的话,我见状急忙为他解围道,“皇祖母,是嫔妾不让太医来的,嫔妾的病不碍事,静养就好了,何必还惊动太医院的太医们呢?” 太皇太后心疼地抚了抚我耳边的发,她云淡风轻地一笑,却忽然发觉我干裂的嘴唇,倾时紧蹙起眉头问道,“霏儿,你真的没事么?哀家看你不太好啊……” 太皇太后的目光十分敏锐,直直注视着我的嘴唇,我匆忙抿了抿嘴唇,企图不让她发觉异样。当我回头想要躲开太皇太后的目光时,竟发觉玄烨正从案上取来一只水壶,将壶中的水倒在杯内。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身姿,他端起杯子,并未看我的面容,只是直直注视着我干裂的嘴唇,眼底一片红意,“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快喝点水!” 我凝望着他因担心而紧蹙的眉心,和从前一模一样,和在五台山时一样,他还是会为我而小心翼翼,为我担心不已。只是这些都是真的么?还是他做给他的祖母看的呢? 他见我并未及时接过杯子,便将目光从我唇上敛回,投向我的眼眸,他的目光温热地闪烁了一瞬,只是他很快就熄灭了目光中的担忧与思念,故意将目光转向另一侧,手上随意地将杯子jiāo到我手中。 我不禁抽泣了一瞬,接下他手中的杯子,仰头饮下。 太皇太后疑虑地望着我们二人,忽然笑着将我们二人的手紧紧摞在一起,笑道,“霏儿,以前哀家和玄烨谈心,玄烨曾说过,他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想,无论他能不能做到,他都会尝试。哀家从前不信,如今信了。玄烨自小有人伺候,没想到今日竟可以为你倒水,悉心地照顾你……”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不敢望向玄烨的面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哭泣。 我们二人的双手被太皇太后放在一起紧紧握住,玄烨紧紧地将我的手握在手心。我望着我们二人紧握的双手,终于未能忍住,泪水还是顺着面颊落了下来。 太皇太后无意中发现了我衣间挂着的合心玉,道,“霏儿,玄烨身上也总带着一块玉,质地和你这块很像……” 她话至一半忽然停住,笑起来道,“是哀家糊涂,这大概是你们二人的信物吧?好了好了,哀家也要回去了,哀家只想告诉你们一句话,有情人必要珍惜彼此才好,才能不辜负当初的义无反顾。” 太皇太后拍了拍我们二人紧握的双手,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乾清宫暖阁,临走时她叫走了舒妃,“裕勤,走吧,陪哀家转转。” 舒妃应着,上前去扶了太皇太后,道,“嫔妾听说贵妃病了,所以才跟来的,不然嫔妾不放心。” 她们二人走后,暖阁中只剩我与玄烨二人,我静静抽泣一声,yù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玄烨紧紧地握住,他担忧地望入我的眼眸,紧蹙眉心问道,“你还好么?”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我胸前一阵剧痛,想要咳出声来,却被自己生生忍住。我不愿他知道我病情的严重,裕亲王及常安、遏必隆等人就要出征,我不愿他再为我担心。 我挤出一抹微笑,道,“臣妾很好,皇上放心。” 他听到我的回话,懊丧地转开自己的目光,“你从前从不在朕面前自称臣妾……”他复又望入我的眼眸,问道,“舒妃说你病了,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朕!” 喉咙中撕裂一般的疼痛让我说不出话来,玄烨狠狠甩开我的手,背向我道,“是朕自作多情了。” 我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另一只手缓缓靠近他时,他忽然转过身来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我不自觉地想要回拥住他,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那么熟悉。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说过你不忍心看着朕担心你么!你都忘了?!”他疯狂地摇晃着我的肩膀,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我扭头不再看他,哽咽着开口道,“臣妾真的很好,皇上不要担心。” 他半怒半悲地望着眼前的我,终于紧紧将我锁在怀中,唇落在我的颈间,双手滑进我的衣间,予取予求间,我狠心地将他推开,向他喊道,“你别这样!你以为我可以原谅你么?你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你以为我可以毫不在意么!” 玄烨喘息间后退了两步,目光空洞地抓住我的手,“那朕…可以去钟粹宫看看你么?” 我心痛地冷笑一声,“是谁封锁了钟粹宫?如今……你不要来了吧。” 若是在从前,我一定会让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只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想起舒妃的那一番话,如果可以和他疏远一些,不那么在乎他,以后就不会那么心痛了吧? 更何况,他还在误解我与裕亲王,他还未还我清白,我决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靠近我。 “你不让朕去?你当真的?”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我心痛地点点头,“当真。” “好啊,好啊……”他干笑了两声,复又蹙起眉,“那你让朕去哪里?去舒妃的延禧宫么?” 三年,三年的等待,舒妃的不易我们都不知晓,她只想要玄烨的真心,那是她三年等候应得的。既然我已决定与他疏远,何苦还拦着他得到真正的幸福呢? “去看看舒妃吧…”说出此话时,我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般镇定,泪已决堤,“她…”我紧紧咬住自己嘴唇,说出这最后半句话,“她很爱你,比我更…更爱你。” 玄烨已濒临发作的边缘,他终于抑制不住,狠狠将御案上一摞奏折拂下桌去,吼道,“你以前说的全是谎话!全是骗我的!朕居然那么傻,居然相信你!” 我深深吸气,企图平静自己的气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难受,“我没说过谎话…是你,是你先不信任我的。” “你难道要朕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对你百般照拂!你衣衫不整地给他递衣服,在你的寝宫!你叫朕怎么不相信?!你知不知道,朕也不想相信!” 我再不愿听他所说,转身yù要离去。一切都是因他的不信任而起。 玄烨,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从未住进过别人,从来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完颜霏!”他用力地大吼,我站在原地,背对身后的他,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忽向我笑道,“你说的,朕一定做到,朕一定按你说的,用尽所有真心去爱舒妃!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口中泛起一股血腥味,我拼命忍住,却感觉自己脚下一软,终于失去了意识…… 我已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钟粹宫的,只记得当我躺在钟粹宫暖阁里时,欣儿及惠儿同雪绒都坐在我床边,见我醒来,雪绒最先笑道,“嫂嫂终于醒了!” “玄烨!”我猛地坐起,口中还念着呓语中他的名字,待我完全清醒后才意识到,我好像…真的不能再挽回他了…… 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惠儿及欣儿忙抚着我的背,良久我才平静下来,忽听暖阁外一个宫女来回话道,“娘娘,奴婢有要事。” 我抚着自己的胸口,毫无气力地靠在床边,挥手示意她进来,那宫女很是面熟,却一时不能想起在哪里见过。 “你有什么事,没看见贵妃娘娘病着呢么!”惠儿并不回头,手上冰好一块方巾,敷在我额前。 “奴婢是舒妃娘娘身边的芙香,皇上在舒妃娘娘的延禧宫呢,皇上叫奴婢来钟粹宫传话,问恪贵妃娘娘愿不愿意去延禧宫?皇上还说,贵妃娘娘若是看了舒妃娘娘和皇上一片柔情蜜意,一定会高兴的。” 我想到玄烨说出此话时的神情,想到他此时与舒妃的柔情蜜意,终于忍不住胸中一阵剧痛,口中一抹鲜血尽数吐在了床边。 “你这个奴婢,放肆!”惠儿猛地站起,一巴掌狠狠扇在芙香的脸上,芙香脸上瞬间红起一个掌印。她只是捂着自己的脸颊,并不下跪,不服气地向惠儿驳道,“我是来为皇上传话的!你竟敢打我?!” “你再不出去,我叫你永远都出不去这钟粹宫!”惠儿愤怒之下破口大骂。 芙香仍骂道,“我们舒妃娘娘如今得宠,皇上夜夜宠幸!就算是从前那样得宠的恪贵妃都不敢骂我,你凭什么骂我!信不信我回去告诉舒妃娘娘,把你们都禁足!” “惠儿!”我撑起自己的气力,大喊一声,“让她走,不要和她说了!”我嘴边的鲜血仍在流,顺着嘴角一滴一滴打湿床帏。 芙香脸上闪过一丝傲慢,昂首阔步走到我身前仍问道,“娘娘,您还没回话呢,您到底去不去延禧宫啊?” “你再废话一句!”雪绒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那芙香擒住,反手将她按倒在地上,骂道,“你再不走,别怪本公主手下无情了!” 芙香从地上爬起后终于一溜烟地跑开了,欣儿眼中含着泪,将我从床上扶起,哽咽道,“妹妹,你怎么病的这样重啊?太医来看过么?” “看什么?”纯一端了一杯清水走到我身边,向欣儿哭诉道,“皇上把钟粹宫都封锁了,若不是娘娘晕倒,有惠贵人和公主求情,福晋您到今日都进不来呢!” “妹妹,老祖宗可知道你病了么?她若是知道,绝不会狠心不管你的。”欣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她的侍女琉璃吩咐道,“你去趟慈宁宫,找子静姑娘,告诉她霏儿病了,让她想办法告诉老祖宗!别让别人听到,懂了么?” 琉璃去后,我用清水润了润喉,欣儿紧紧握住我的手,哭道,“妹妹,只喝清水怎么可能治好你的病!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叫芙香来气你!太医不能来为你看病,不如我从宫外带大夫进来?” “姐姐,你在想什么?”我淡淡一笑,无力地抚了抚欣儿的手背,“宫里太医都进不来,更何况宫外的大夫呢?” “不行!今晚我一定要常平进来一趟!皇上怪罪也好,总不能看着姐姐这样病下去。”惠儿起身就走,我拉住她道,“惠儿!为了我这样冒险,值得么!” “当然值得!我纳兰芷珠在宫中没有亲人,只有姐姐,才是芷珠的亲人!” 我一把推开雪绒,道,“跟着你惠儿姐姐,她还有身孕呢!” 暖阁中转眼只剩欣儿一人,我叫她给我拿来针线盒,我拼力地坐起身来,欣儿骂道,“你这样不心疼自己!我们心疼也是白费!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我取来针线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从中取出银针及细线,向欣儿有气无力的笑道,“明日出征,常安身边还没有护身符呢,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能不管他呢?” 欣儿的眼圈瞬时红了一片,“我真的不懂,像你这样的女子,皇上怎么忍心这么对你!” 我拿来自己最爱的桃色布料,在其上绣出一个“福”字,背面绣上一个“安”字。 常安是堂堂男儿,用桃色的护身符虽略有不符,但这也能提醒他,他还有我这个姐姐,还有在京城等待的家人父老,他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将护身符jiāo给在一旁无事的纯雨,吩咐道,“亲手jiāo到他手里……” 夜间,惠儿同雪绒真的找来了常平,欣儿已回到王府。 常平从角门悄悄进入,为避免旁人发现,暖阁内只点着一支极暗的蜡烛,常安将手指搭在我的腕上。 此时的我昏昏沉沉,高烧不退,惠儿和雪绒轮流的为我替换额前的方巾。 常平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颤颤巍巍道,“长……长姐……你这几日,是不是……一直未见好转?” “愈发严重了…”我淡淡吐出这几个字,泪眼朦胧中之间常平惊恐的站起身来,对纯风道,“长姐的病又恶化了,她这几日是否时常出现吐血的现象?” “是啊…常平,娘娘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唬我!”纯风的声音在颤抖。 “只怕是肺炎…而且耽误了…现在还不能静心养病,神思郁结更会让病情恶化!” “完颜霏!你给朕出来!”暖阁中常平纯风二人对话时,玄烨的声音忽然从长街上传来。 惠儿及雪绒常平匆忙藏起,我用尽所有力气坐起身来,赤着脚走出暖阁,却正撞上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烨一张铁青的脸,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狠狠扔在地上,吼道,“这是什么,你解释解释!” 纯雨跟在玄烨身后,向我倾时跪倒,哭道,“娘娘!奴婢没找到安少,就把它jiāo给裕亲王殿下了,让殿下转jiāo给安少……” 我无助地望着地面那枚已经被剪破的平安符,向玄烨道,“皇上,这是臣妾送给常安的啊!” “你还想再骗朕?这个福字难道不是他的名字么?!”他的眉心愈蹙愈紧,我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却被他一把打开,“你别碰朕!完颜霏,朕以为你是个孝顺老祖宗的人,所以才让你在老祖宗面前露面,没想到你竟想尽一切办法让老祖宗知道你病了!你知不知道老祖宗身体不好,不能担心那么多!” 我忽然想起欣儿今日晌午让琉璃去告诉子静,让子静转告老祖宗我的病情……当时我为何没想到后果会是这样?! “朕当真是看错你了,你不仅并非善良,还满腹心机!你想尽一切办法让老祖宗知道你病了,你到底居心何在?!朕看你很好,哪里病了!” “玄烨…”我紧紧抓住他的衣摆,解释道,“真的不是我,是我姐姐担心我,想让老祖宗知道而已……” “让老祖宗来质问朕?你知不知道她今天来乾清宫质问朕,问朕为何不让你请太医!她骂朕无情无义!你都让你的下人给老祖宗传了什么话!” “玄烨!我没有!……” “朕看你很好啊,朕本来真的以为你病了,没想到你还有力气给你的情人做定情信物呢,哪里像病了?!”玄烨一把将我推开,他狠狠推开钟粹宫大门,径直离去,再不回头。 我只穿一件单衣,赤着脚摔倒在院中,常平匆忙从暖阁中冲出,一把将我抱回暖阁,常平堂堂七尺男儿竟落了泪,怒道:“长姐!臣弟这就带你回家去!再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了!他是想让你送命!他无情无义,我不能看着长姐送命!” “常平你疯了!”纯风埋怨道,“你想连累整个完颜家么!” “如果这样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我的姐姐把命断送在这里!他皇帝不懂肺疾的利害么!不知道会要人命的吗!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长姐穿一件单衣跪在外面?!” “好了常平!”我挥手打断了常平,气力已几乎耗尽,“他…并不知道我病了啊…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夜死一般沉寂,明月隐藏在一团yīn云背后,仿佛诉不尽哀伤。 ☆、心若雪霜事事凉 次日便是出征的日子,十万大军及裕亲王等人列马在太和殿前,宫中上至太皇太后、皇帝,下至小小答应都需亲自前往太和殿为大军送行。 皇帝最终决定由裕亲王总领十万大军出征,裕亲王参将为陈广庭,副将为平亲王及常安,温僖贵妃之父遏必隆为参谋军师。 次日我于未天明时起身,为常安重新做了一枚平安符,送他出征前我定要亲自jiāo到他手中。 纯风轻悄悄地推开暖阁的门,为我披上一件裘衣,端来一盏浓浓的热茶。我将茶盅接到手中以此暖手,纯风立在我身后道,“小主,这次把平安符jiāo给奴婢吧,您放心,奴婢一定能平安无恙地把平安符jiāo到安少手里,您病的这么重,就不要去为将士们送行了。” 我接着窗外的微光,细细欣赏着那枚平安符,拉过纯风的手,柔声道,“我一定要亲自jiāo到他手里。” 纯风会意却含一丝不忍地点了点头,我复又开口道,“何况我若不去,玄烨又会疑心,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病了,我若不去,还怎么瞒得住?” 纯风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点头,“娘娘到今天还是那么心疼皇上。” 我端然坐在椅中,望着窗外的月色渐渐淡了,东方鱼肚泛白,便俯身吹熄了蜡烛,回眸向纯风笑道,“从未变过。” 卯时起纯风为我梳妆,铜镜中的自己难掩病态的倦色,我却强打起精神,在面上粉上一层又一层浓妆,往日我从不喜这样,今日只为掩饰我的病态。 “纯风,皇上昨夜在延禧宫休息的么?”我假意毫不在意地一带而过,却还是不自觉地心底一痛。 “说来奇怪,皇上昨夜竟亲自去军中查阅军情了,常安陪同皇上,两人至军中直到今日丑时才回宫。奴婢因看着李德全公公了,就随口问了两句,公公说…皇上精神不大好呢。” “眼看着要开战了,他怎么能轻松…”我担忧地望一望四周,多希望他就在我身边,那样我就可以挽起他的手,轻声安慰着他,只可惜一切只是幻想。 我低声吩咐着纯风道:“纯风,他现在生我的气,还要面对战事,若是再知道我病了…该怎么应付得过来?你告诉宫里的人,决不能透露一个字,还有…最近我想少见他吧…我不愿意他再看到我而心生不快。” “娘娘…您何苦呢?让皇上知道实情,他才会让您请太医啊!”纯风的声音已哽咽,“您要爱惜您的身子啊!常平说了,您的病若不及时医治将来会危及xìng命的…” “我不用!”我也不知自己何来的气力,声音竟如此之大,“你去传我的意思就够了!我不见他…正好可以安心养病,还愁病好不了么!” 辰时未到,我已去往太和殿高台,我到时后宫众妃尚未来人,只有常安及陈广庭在太和殿高台下偌大的空场前为将士们鼓气训话。 我理了理耳边的发便向常安走去,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唤他,他闻声即刻回眸,见是我,欣喜之意溢于言表,疾步向我走来,拜道,“见过长姐!” 我温润一笑,将他扶起,抚一抚他铠甲上的灰尘,眼底淡淡一热,极力忍住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你要保重,长姐等你胜利凯旋。” 常安感怀地一笑,伸手为我擦了擦眼角的泪,他明明也十分不舍却还是向我笑道,“长姐放心,无人能伤我分毫的,我一定平安归来…” 常安仰头深深吸气,忽向我跪倒,拱手道,“常安本该尽孝于父母身边,只是如今常安有责在身……不能尽孝于父母身边,还望长姐原谅常安!” “快起来!”我亲自扶起常安,从袖中取出那枚平安符jiāo到他手上,道,“安弟你收好,这是长姐一片心意,你一定要记得,家中还有阿玛额娘,还有你大哥,还有我…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自己。” 常安接过我的平安符,珍重地细细抚摸,将那平安符仔细收好在自己身上,向我告别道,“长姐,常安会记住的,辰时要到了,长姐回高台上去吧。” “妹妹也来了?病可好些了么?”我闻声周身一颤,不禁即刻回眸退后了两步,颔首道,“多谢王兄关心,本宫很好。” 裕亲王淡然一笑,道,“我问了太医院的常平太医,他说妹妹得的是肺疾,如此严重的病,妹妹怎么会很好?” 裕亲王自在五台山便对我处处关怀,处处呵护,我懂他那一份心意,但我只能置若罔闻而已,“王兄体贴心意,妹妹都懂,只是如今的情形…王兄还是不要再挂心我的好。” “他不关心你,难道我也不能关心你么?你一定要这样苦着自己么?”裕亲王的语气中夹杂着一阵浓浓的心疼与不甘,“他若是误解,只罚我一个人就好!为何要如此折磨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愿意的啊!” “王兄别说了…”他的不解之处亦是我的不解之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玄烨对我绝情至此?我怯懦地向后退着,生怕他会说到我的痛处。 “我要你爱惜你的身子,你懂么!”裕亲王愈发激动起来,他双手按在我的双肩,我用力想要将他推开,他却愈发牢固地将我锁住,喊道,“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你不能有任何意外!” “殿下这是做什么!”方才远去训话的常安此时才赶回,将裕亲王一把推开,将我护在身后,“就算殿下对我长姐没有异心,也该懂得适可而止!正是因为殿下不知收敛对长姐的关怀,才会让皇上误解至此的!长姐的苦痛,一桩一件难道不都是因为你么?!” 裕亲王被常安说得一怔,他紧紧蹙着眉,怔怔地退后了两步,“只是我……” “够了!都别说了!”我推远了常安,我不能再让他为我分心,更何况他就要踏上沙场。 我话未说完,子静也来到了裕亲王身边,她见到裕亲王后依依不舍道,“殿下…奴婢…想说…殿下要保重!奴婢会等殿下回来的!” 她后知后觉才发觉我的存在,颇有几分审视之意地望了望我才行礼道,“参见…恪贵妃。” 我点头向子静示意后,便再不留恋,转身yù要走回高台,却见身边的平亲王与欣儿依依惜别。 “我知道很多人都挂心王爷…只是唯有我的心意才是最真切的!” “我亦不要别人的关心,只你一人,便足矣。”平亲王轻轻在欣儿额前落下一吻,微笑着安抚欣儿的情绪。 此情此景,不禁令我想起曾经我与玄烨的在一起的场景: “朕也不需要别人来在乎,只有你,就够了!” 我好想念那时候为了能让我开心而小心翼翼的他,可以不顾一切的他。我放眼望去,高台上众人已到齐,众人当中那一点明黄,总让我不知所措。 我小心翼翼地登上高台去,径直走到太皇太后及玄烨身边,行礼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 “起来吧。”那声音清脆得如鸣佩环,回我话的竟是玄烨,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往日的怨愤,而是云淡风轻地带过。 正当我为他的回话而感到欣慰时,抬眸却撞见舒妃幸福满面地紧紧贴靠在玄烨身边。 我猛地胸口一痛,慌忙转身闷闷地咳出两声,纯风焦急地抚着我的背道,“娘娘,若是身子不适,就回宫吧!” “不用…”我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使自己平静下来,才在纯风的搀扶下费力地站直身子。 此时的我不能再站在玄烨身边,他身边左侧紧紧立着舒妃,右边端庄而立的则是皇后,而我,只能站在人群当中,与其他后妃站在一起。 温僖贵妃见我站在她身边不远处,便向我款款走来,“恪贵妃?”温僖贵妃的声音不喜不嗔,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话中的得意之情,“恪贵妃如今可好?” 温僖贵妃冷冷地一笑,笑声森冷入骨,“本宫曾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费尽心力地想要拿到你的把柄,却未想到,你竟真的这么愚蠢,和那个裕亲王不清不楚,不需本宫动手,你自己就毁了你的恩宠!” “娘娘找本宫只为说这些么?”我冷冷地问道,毫不退让。 “自然不是!”温僖贵妃低低吼了一声,她的声音唯我一人能听见,她凑到我耳边低声道,“本宫要让你再无翻身的余地,让你阿玛也再无立足之地!这次与准葛儿一战,正是契机,再加上你与裕亲王的事情……真是天助我也。” “苏恒是你的人,对么?!”我直直立在原地,面无表情质问道。 她亦是不动声色地道,“算你还不算太愚蠢,只是如今就算本宫承认,你还有什么办法?皇上再也不会信你说的一句话了!那天晚上裕亲王去你宫里取衣服,就是苏恒以你的名义请裕亲王去的,没想到他算计得这么妙!皇上看见后,立即就坚信不疑你二人的私情了!” 愤怒与仇恨从心底席卷,我顿时感到一阵阵憋气,口中又泛起一股血腥味,我硬生生忍住,挣扎着开口骂道,“卑鄙!你们竟是如此卑鄙!!” “妹妹别动气啊!”温僖贵妃立即抚起我的背,复又压低声音道,“谁叫你阿玛不老实,在朝上总合本宫阿玛对着干呢?不除掉你们,本宫又如何立足呢?” “另外,妹妹别急,这只是本宫的开场,将来一桩一件还有你受的,不要以为裕亲王走了,你就有机会和皇上重修旧好。” 辰时终于到了,出征鼓声喧天,玄烨亲自端起酒碗敬高台下所有将士,他高声道,“众将士!准葛儿犯我大清,此番尔等不退敌军不得还朝!不然枉对我大清一方百姓的期许!” 玄烨仰头饮尽碗中的酒,而后狠狠将碗打碎在地面,高台上一阵山呼海啸,“吾皇万岁!不退准葛儿,誓不还朝!” 一阵阵慑人的破碎声传来,玄烨抬手示意,裕亲王高喊一声,“出征!”浩浩dàngdàng一队人马便从午门至端门而出,一路气势浩dàng地远去…… 人已渐渐散去,温僖贵妃的威胁我只视而不见,待玄烨同舒妃去后,我才缓缓走到围栏前,望着他们一路远去的方向,心底一阵阵酸楚。 “不退敌军,誓不还朝……”我淡淡开口,眼底的泪已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常安啊…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愈想愈发委屈难过,所想从常安至玄烨,至这几日黑暗的遭遇,再至自己的病痛,我的泪水早已控制不住,眼前一片无人的空广,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哭。 “霏儿…”那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哭泣,那声音从身后毫无征兆地闯入我的耳际,只是闻声后自己却忽然更加失控地痛哭起来。 我缓缓转过身去,一片泪眼模糊后,玄烨只身站在我身后,他心疼地展开臂膀,用力地将我拥入怀中,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我锁在他的怀中。 “玄烨……”我失控地捶打着他的肩头,泪水不受控制地坠落,打湿了他身前一片衣衫,他低低啜泣了一声,不发一言,只是将我牢牢拥在怀中。 “玄烨,你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不信我!……”我亦紧紧将他紧紧拥在怀中,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息以及熟悉的一切都让我毫无招架之力地沉醉在他的怀中。 “朕知道,今天你肯定会很难受。”他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于开口,只是我却不懂他话中之意,我渐渐止住哭泣,抬头问道,“为什么?” 玄烨并未答话,他只是用手轻轻按住我的脑后,更加用力将我抱紧,“他对你…应该很温柔吧…朕也不懂,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是看不得你伤心,朕也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能力,能安抚你…” “你说什么?”我企图推开眼前的他,我试图从他的怀中挣脱,吼道,“玄烨!你难道以为是因为裕亲王出征了我才这么难过的吗!我是因为你啊!…她们说的,她们演给你的,你一定要信吗?” 他的一番话,终于还是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浇灭。 他的眼圈已泛红,几番yù言又止却还是未语,我失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你说啊!你一定要信她们么!为什么不肯信我呢!如果不信我,你现在做的又算什么?!” 玄烨渐渐将我松开,终究开口道,“朕,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他终于将我全然松开,我倾时摔倒在高台之上,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鼓足力气喊道,“玄烨!……” 他置若罔闻,逐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娘娘!”纯风惧怕地从远处跑来,一把将我扶住,我眼前阵阵漆黑,一阵晕眩,只看到洁白的青石玉面上一片鲜红。 当我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高热不退,纯风姐妹三人只能用冰水为我退烧,钟粹宫仍是封闭的状态,无重要事宜我都不能出宫走动,甚至连为皇后请安都免了。 我昏昏沉沉地靠在床边,问道,“皇上没来过吧?” 纯一暗暗摇了摇头,为我盖紧了棉被,“小主别想了!不值得为那样负心的人伤神…” “不不!他心里还有我的,不是他负心!是温僖贵妃…还有…苏恒陷害我的!你们让我去找他,我要告诉他真相!”我掀开棉被,推开纯一及纯雨,来不及穿上鞋子,便直直冲到钟粹宫门口。 宫门口处有四名魁梧的侍卫把守,他们四人见我跑来,拔剑出鞘,将我一掌推倒,喝道,“皇上及太后有令,钟粹宫中任何人不得出宫走动!娘娘恕罪!” “你们让我去见皇上!我可以把那晚他误会的一切都说清楚!是有人陷害我的!是有人设计了那一切!” “对不住娘娘!皇上不会见您的!” “不可能,你们让我去,他一定会见我的!”我苦苦哀求,那几个侍卫终于有一个心软,向其余三人道,“曾经纯贵妃那么受宠,突然落魄,我也不相信是她自己与旁人有染啊!不如让她去吧,和皇上说清楚,若能解开误会,也是你我功德啊!” “好吧…”几名侍卫收起剑来,为我放开一条道路,我吃力地跑出宫去,脚踩在冰凉的青石玉地面上,针扎一般地疼着。 纯一追至我身后,一把拦住我,直到看着我将布鞋穿上,再为我披上一件外衣才肯将我松开。 天气虽冷,病虽极重,只是若能与玄烨说清楚误会,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拦我。 我一路迎着冷风狂奔到承乾宫附近时,忽见温僖贵妃同荣贵人并肩走来,我慌忙想要躲开她们二人,可是温僖贵妃已发现了狼狈不堪的我。 温僖贵妃一扬手,她手下几名内监便上前来硬生生将我按倒,温僖贵妃颇有一副凌驾于我头上的姿态,走至我身前,道,“你这是去哪儿啊?真是小看你了,竟可以从钟粹宫逃出来!” “yīn狠dú辣,居心叵测!是你诬陷我的……我要和皇上说清楚!” 温僖贵妃yīn冷地一笑,用指尖挑起我的脸来,道,“你有什么证据是我诬陷你的?是裕亲王自己去你宫里的,衣服也是他自己落下的!你自己身着不整地和别人私会被皇上撞见了,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是苏恒冒充我的名义请裕亲王去钟粹宫的!你已经承认过了!” “真是可笑,你以为苏恒会承认是受本宫指使么?你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本宫承认了,皇上会信吗!”温僖贵妃话毕,一掌脆生生地扇在我脸上,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起来,口中一抹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溅在我身前的衫上。 “嗬,病得这么重啊?”温僖贵妃的语气极为不屑,她转过身去冷笑道,“只可惜皇上不知道你病了,若是知道,该有多心疼啊?” “你我同为贵妃之位,就算如今我被禁足,你又有什么资格打我!”温僖贵妃身边两个内监用力钳制住我的双臂,让我动弹不得。 温僖贵妃忽然放声大笑,蹲下身来对我道,“看来你昏迷这两日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太后已做主把你的位分降到妃位了,皇上可是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难过吗?恪妃妹妹。” “姐姐?!”我身后忽然传来惠儿的声音,我微微侧眸,见纯一领着惠儿及雪绒急急走来,雪绒一掌推开钳制住我的内监,将我扶起。 惠儿向温僖贵妃骂道,“温僖贵妃还是珍重的好!你方才说的话,我和公主可是听得清清的!你利用苏恒陷害我姐姐!现在你还觉得我姐姐会口说无凭吗!我们都是证人,你该知道,如果公主向皇上还有太皇太后告发,你的下场是什么!” 雪绒是博尔济吉特氏的第一位和硕公主,与太皇太后同族,所以太皇太后对雪绒格外宠爱,自然所说之话,也会更容易相信。雪绒又颇受玄烨的喜爱,地位自然不可小觑。 温僖贵妃明显慌乱起来,“好你个纳兰芷珠,本宫就知道完颜明若和纳兰明珠勾结为一党,你们纳兰家的女儿也没有好东西!” 温僖贵妃正不知所措时,荣贵人忽然捂着腹部喊痛,荣贵人有孕在身,太皇太后及太后极为重视,若是她有任何意外,我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好你个完颜霏还有纳兰芷珠!你们竟敢害得荣贵人腹痛不止!”温僖贵妃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将所有罪责推到我们二人身上。 明眼人自然可以看出,荣贵人是装作腹痛的,不然以她对孩子的重视,怎会不传太医前来呢? 荣贵人轻而易举地解救了被惠儿逼得不知所措的温僖贵妃,温僖贵妃恢复一派得意的姿态,又一掌狠狠扇在惠儿脸上,“若不想本宫把你们二人害荣贵人腹痛的事告诉太后,你就在这儿陪你的好姐姐罚跪吧!直至天黑,本宫就不计你的过错。” “你!罚我一个人就好,惠儿有孕在身,你怎么敢罚她?若有闪失,你受得起么!”我声嘶力竭地朝温僖贵妃大吼。 “恪妃妹妹担心真是多啊,若是惠贵人有什么闪失,罪责当然在你,本宫协理后宫,自然有权赏罚,她之所以受罚,还不都是因为你?”温僖贵妃放声大笑,同荣贵人扬长而去。 温僖贵妃走后,雪绒及纯一将我与惠儿扶起,雪绒高喊道,“嫂嫂,惠儿姐姐,我可不怕她温僖贵妃!咱们回宫去,若有什么责罚,我替你们担着!” 我已毫无气力,怔怔地发觉嘴角的血迹一直未干,竟是因为血一直从口中淌出。 回到钟粹宫时那四位侍卫见到我的模样,自然以为我伸冤未果,且惹怒了皇帝,当然也会更加严守我的宫门,再不会给我走出去的机会。 雪绒要去亲自请来太医,却被侍卫拦住,雪绒与他们四人争执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若是我嫂嫂有什么闪失,你们能向皇上jiāo代么!” “公主殿下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恪妃的命数也不长了,她的病我们看也撑不了多久了!她都这样了,皇上也没问过一句!以后又怎么会怪罪?我们看皇上根本不会在意恪妃的死活!” 雪绒一把抽出一侍卫的剑,架在那人肩上威胁道,“你们让本公主去请太医来,如果能,本公主不和你们计较,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另外三人惧怕地为雪绒让了路,直至天黑,雪绒才带着常平进到钟粹宫来。 常平为我带了yào材,纯风及纯雨便去小厨房煎了yào,惠儿及雪绒留在我身边陪伴。 常平只能安抚我道,“长姐,你的病只能静养,用枇杷露润肺止咳,臣弟带来的yào每日都要喝,其余的事都不要想,这样病才能好啊!” 我点点头,为了让常平放心。纯风端yào进来的时候,手里还带着另一样东西,惠儿接过yào来,喂我喝下,纯风不发一言地将手中的一荷包放在我枕下。 我坐起身来问道,“这是什么?” 纯风遮遮挡挡,不愿让我看那荷包,却还是拗不过我,为我打开荷包,道,“一些合欢花瓣,小主闻了这个味道最能安神了。” 我惊讶地接过那荷包合欢花的花瓣,惊异道,“这么冷的寒冬,哪还有合欢花?你在哪找到的?” “奴婢不愿说,是怕小主又情绪不稳!小主还偏要问!”纯风愤愤地说道,终于还是说道,“刚才李德全来送的,说是皇上的意思…让小主安神用的…这合欢花就是小主生辰那日皇上给您种的那些,皇上命人把那些花从御花园移到温室里种了。” 我捧着那只荷包,淡淡的合欢花气息袭来,这味道不仅能带走不快的记忆,还能让我想到曾经一切的快乐那年我与君默,那无名的女官与君默在御景亭上一同捡起合欢花的样子…… “玄烨…你说莫失莫忘,后来梦里花凉…” ☆、情殇 作者有话要说:  不喜欢虐的小天使们,这篇文走的是破镜重圆路线,后面会甜哦! 转眼已过一月,裕亲王领兵已大胜准葛儿,只是玄烨并未命裕亲王及时回京,一时流言四起,都说裕亲王触犯了军中法纪,玄烨要处置他,我并不肯相信这些流言,只是时日渐渐久了,大军迟迟未归,我亦不禁担心起来。 这一月中,玄烨派人送来的合欢花荷包我一直贴身收好,他虽从未来过,可随着时光流过及裕亲王的离去,玄烨的怒火似乎消减了几分。 我虽整日昏沉,却也能察觉一些钟粹宫外的变动,那四个侍卫已不知去向,虽无明旨宣召,但此举已表明我可以出宫走动了。如今的我,威胁不到任何人,也无关痛痒,又还会有谁愿意费心思地看守我呢? 我亦出现一种错觉,许久不见玄烨,我以为自己已可以慢慢将他放下,甚至把他忘记。 是日天色yīn沉,鹅毛一般的大雪纷纷而落,长街上雪景极佳,纯风姐妹三人因见我已可以出宫走动,便几次三番地邀我出去走动。 我病虽未好,却架不住纯风姐妹的相劝,终于还是穿上一件厚实的斗篷同她们姐妹三人出去赏雪。 长街之上积雪很厚,鞋子深深浅浅地浸在雪中,很快就打湿了一片,纯风伴我缓缓走进御花园中,金灿灿的屋顶之上覆盖着一层积雪,颇有一副画意。 御花园中寂静无人,我不禁好奇,如此美景连我都肯拖着病体前来欣赏,为何不见宫中其他人前来欣赏?心下好奇间,不禁寻来御花园中一扫雪的下人来问,“御花园如此精致,为何不见旁人来赏?” 那嬷嬷见是我,不禁一怔,而后才回道,“恪妃娘娘怎么是您?奴婢等在此扫雪,恭候皇上和舒妃娘娘呢,旁人知道皇上和舒妃会来,所以就都不来御花园了,怕扫了皇上的兴致。” 我闻言一怔,慌忙扶了纯风道,“咱们快些回去吧,不要见到他们……”我话未停下,便听合欢台后传来舒妃的声音,“如此美景,只有与皇上共赏,才不算辜负。” 曾经那合欢台是我与他的秘密,只有我可以踏足,如今他却带着别人一起到这里赏雪。 他的誓言种种也如这大雪一般,转眼即逝。 “纯风,我们快走!”我听声音已越来越近,慌乱间脚下一软,愈想走快,却更加不能,我尽力地跑到御花园门处,却还是感到了身后渐渐走近的来人。 我微微侧眸,余光下见玄烨与舒妃相隔着一步,并肩走来。此时我脑中极乱,见到他真的就可以这样走掉么?真的可以仿佛事不关己一样轻松地走开么? 纯风扯了扯我的衣角,道,“娘娘,皇上过来了……” 身后传来他脚下踩着积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我匆忙回头,见玄烨只身向我走来,不禁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只是看到他的面容,心底原本的平静却被彻底打乱,思念与委屈复又漫上心头来作乱。 “臣妾参见皇上…”我的声音哽咽了一瞬才说出口来,我的声音极为沙哑,皆因一直未愈的肺疾。一月未见,他的模样已变得那么陌生,这一个月来,我不是没有盼望过他的到来与理解,只是等待会变为失望,失望也慢慢变为了绝望。 此时的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不能想以前一样,和他挽着手走在雪中漫步。 “你…起来吧。”他伸手想要将我扶起,只是臂膀展开的那一刻还是犹豫了,他终于只是摆摆手,叫纯风将我扶起。 我站起后只是颔首,并不看他的面庞,他几番犹豫之后,还是伸出手来抚了抚我的掌心,道,“你手心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受凉了?” 纯风迫不及待开口道,“何止受凉…”我急忙拦下纯风,生怕她说出我病重的消息,惹乱了他面临准葛儿必胜的心,我只微微一笑道,“天气冷而已,臣妾手心凉也是正常的。” “霏儿…”我yù转身离去时,他忽然在我身后叫道,“直到今日你都不肯和朕解释你与裕亲王的关系么?” 我胸前一痛,背对着他几番挣扎才最终道,“本就清白,何来解释。” “只要你愿意解释,朕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你。”他急于向我表明心意,而我却不需要他这样的心意,背对着他淡淡开口道,“臣妾从不相信破镜重圆,裂痕一旦存在,就不可能消失。更何况,皇上不肯信臣妾,臣妾宁愿不再要那份恩宠。” “那好,既然这样,看来朕的确不必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恋了!裕勤,你说你宫里炖好了菌汤,冬天喝最好,现在咱们就回去,好好暖暖身子!”玄烨转身离去,怀中紧紧搂住站在身后的陈裕勤,踏着积雪疾步走远。 一个月来心痛的滋味早已尝遍,如今已痛到无任何感觉,我只是一个人离开了御花园,径直回到钟粹宫中。 我一个人坐在凝花阁窗下望着空中的大雪飘落,无意间取出玄烨曾经赏给我的那把长相思箫来,几番凝视,忽然落下泪来。 本来十分寂静的钟粹宫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忙叫纯风去开了门,迎来的竟是满面急色的子静和欣儿。 “两位姐姐怎么了?”我不知所措地向她们二人开口问道,忙吩咐纯风为她们二人摆了凳子。 子静并未坐下,见到我后一言未发就已跪倒,附在我膝上痛哭道,“娘娘!您一定要救救王爷啊!王爷是为了您才这样做的啊!” 我满面不解地望了望身边的欣儿,她亦是一副焦急的模样,向我道,“子静见到我后只说王爷出事儿了!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子静你倒是说啊!是不是我家王爷出事了?!” “娘娘!是裕亲王啊!”子静哭泣着为我叩了两头,我们自小一同长大,我怎敢受她这样的大礼,便慌忙将她扶起,问道,“姐姐你别急,究竟是怎么了?” “娘娘,我是听皇上跟老祖宗说的…他说遏必隆作为参谋军师,本来安排了常安领军去剿灭敌方的大军,可是谁都知道安少只是副将,又没有领军出征的经验,这样的重任怎能jiāo给安少呢?可是您是了解安少的!他怎么肯留在后方?所以安少就硬生生地带着大军出征了……结果……结果就被敌军俘虏了!” “你说什么?!…”我脑中仿佛闪过一道霹雳,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常安…我说过我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他怎么会…怎么可能被俘虏呢! 一时极惊,又极心痛,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身前的地上。纯风见状慌忙来抚着我的背,安抚道,“娘娘,无论如何,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安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子静并未停下口中的话,继续道,“裕亲王不顾军中法纪,擅自带兵救出了安少,奋力杀敌虽救出了安少,只是死伤惨重……且折损军中一名大将,皇上知道后极为愤怒,认为裕亲王…是因为娘娘才这样拼命地去救安少的!现在虽已得胜,只是皇上已下旨将王爷看守起来了!娘娘,王爷如此拼命地救娘娘的弟弟,娘娘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抓啊!娘娘!” “姐姐糊涂!”欣儿忽然打断了子静的话,怒斥道,“姐姐既然是老祖宗身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皇上此时本就怀疑裕亲王和恪妃有染,你怎么还能叫她去为裕亲王求情!你还觉得她处境不危难么?” 我脑中一阵阵混乱,胸前憋气愈发严重,想到常安再想到裕亲王,再看着此时眼前哀求的子静,我已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我深知如果我此时为裕亲王求情,将会面临玄烨何等的误解。 “福晋,你我姐妹一场,你们二人怎能眼睁睁看着我失去心爱之人!就算他心中的人不是我,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救他!”子静的哭喊在我听来已十分刺耳,我支撑住自己的力气道,“子静姐姐,是裕亲王自己不守军中法纪,你叫我如何为他求情?!” 子静的眼中写满了恳求与期望,她不甘地继续哀求我道,“娘娘不明白!一定不是王爷自己那么冲动的,定有人在背后鼓动,那遏必隆为何要把重任jiāo给常安而不是久经沙场的陈广庭?他居心何在?他的目的就是要看着王爷去救常安啊!从而引出之后的一切!真正的罪人该是遏必隆,不该是裕亲王啊!” 我心中一震,的确如此,那日出征,温僖贵妃曾在我耳畔低声道,“此次出征就是最好的契机…”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父女俩早已设计好的么?! 如果玄烨看不清真相,处罚了裕亲王而不是擅用私权的遏必隆,那他的清明又该何在?!玄烨虽不是好的夫君,但他却是位极为清明的君主,这一点只有我最清楚,此时决不能被遏必隆所误。 “姐姐…”我挽起子静的手,问道,“裕亲王等人何时回京?等我问清楚真相,一定不会让王爷蒙冤。” 子静破涕为笑,重重为我叩首,“奴婢多谢娘娘搭救之恩!”我无力地轻笑一声,扶起子静,示意纯风道,“送子静姐姐回慈宁宫吧。” 待她们二人走后,欣儿极为担忧地望向我道,“妹妹,你这么做岂不是更让人怀疑你同裕亲王的关系么?你可要三思啊!” 我闷闷地咳了两声,退身依靠在身后的枕上,道,“姐姐…就算我不为裕亲王求情,你以为就能消除他的误会么?他既然宁愿相信所有人的话都不肯信我,我对他又何苦留恋?而且……我本意并不在裕亲王,而在皇帝,我不能看着他的清明毁于一旦。” “妹妹…”欣儿卷着手绢低低啜泣了两声,心疼着望着我,“他对你如此绝情,你为何还这么放不下他呢!” “我不过是相信,他有一天会明白的。”我倦倦地靠在窗边,渐渐睡去。 五日后,裕亲王同将士终于凯旋,只是这本该欢庆的时刻却无半分欢迎之意,玄烨携舒妃在乾清宫接见了平亲王、常安、遏必隆等人,裕亲王则被押入了宗人府。 欣儿作为平亲王家眷被邀一同用膳,温僖贵妃作为遏必隆之女也被邀出席。 而我作为常安的长姐,玄烨却没有丝毫想让我过去的心思,“也好,”我只得自己安慰自己,“不用去看舒妃与他的甜蜜,与我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恩赏么?” 当夜,玄烨与众卿用过膳后,招摇地从后宫中经过,我望着钟粹宫门外一片火红的火把光亮,将红墙衬染得更具艳色,想必是他带着舒妃要回延禧宫了吧。 那火红的火把亮色停在了钟粹宫的门处,我静静站在门内,忽听玄烨的声音传来,“停!李德全你过来!” “皇上有何吩咐?” “她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奴才无用,没有来钟粹宫看望过恪妃娘娘…不如奴才去看看娘娘吧?” “怎么?皇上想念完颜妹妹了吗?”舒妃的声音忽然传来,她的声音中带着浓郁的关切与诱惑,“如果想妹妹了,不如进去看看妹妹,只是臣妾怕妹妹这几日心情不好,会无意中惹怒了皇上,反倒惹皇上不快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玄烨不解着问道,我站在门内只听舒妃淡淡一笑道,“恐怕妹妹在为裕亲王伤神呢,无暇顾及皇上也未可知啊!” 我听完此话,不禁胸前一痛,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已不觉指甲嵌入皮肤的痛,“玄烨,你真的会信她说的吗?!” “裕勤…你说得对,就算朕用尽真心,她也不会在意朕,她心里只有王兄,如今王兄入狱,她怎会不恨朕?那天…朕也只是想在雪地中挽起她的手,可是她却连一句话都不愿对朕说!裕勤,幸好朕还有你,你说的对,朕也许早就不该对她念念不忘了。” “臣妾也希望皇上能整日快乐,如今臣妾看着皇上为了妹妹的事,食不知味的样子着实心疼,只是臣妾无能,不能让皇上快活起来。”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只听她的声音已觉得恻隐,何况玄烨还要面对她如画的眉目,与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此情景,玄烨怎么可能忍住不拥她入怀? “裕勤,朕亏欠你的,会补偿给你…”我几乎可以看到此时玄烨紧紧将舒妃拥在怀中的模样,玄烨又道,“李德全你也不用去看望恪妃了,她如今这样不知悔改,就是因为朕曾经对她太好了。” “!皇上起驾回延禧宫1李德全的声音渐渐远了,而我也渐渐怔在原地,不知该去向何处。 已是半个时辰后,我忽听到宫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径自问道,“是谁?!” 门外人答,“长姐!是我,常安!” 我心下如绽放一抹艳阳,对常安的思念与担忧早已无处不往,终于能与他见面,我已顾及不得许多,亲自敞了门迎他进来。 常安来找我,自然是为了向我报声平安,二来为了说清裕亲王被冤的实情,与我猜测无异,常安的确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安排去面对比自己实力强出数倍的敌军,才会最终被俘虏。 常安说道,“长姐,俘虏我的敌人很奇怪,他们并没有逼问我什么,更没有逼我说出什么行军计划,只是利用我引来裕亲王,裕亲王一到,立即就将我放走了,我当时就很怀疑,现在看来,是有人想利用此事来构陷长姐与裕亲王,让人更以为是因为你们的私情,王爷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我!” “常安,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构陷?” “我为军中副将,被俘后王爷去搭救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为什么遏必隆一口咬定是王爷不守军中法纪呢?!还有就是因为,王爷来救我时中途遭人埋伏,死伤惨重,好似一派不顾军中法纪,贸然领兵前去的架势,只是那行军路线是绝密之事,敌方是如何知道的呢?总不会是王爷自己泄露出去的吧!二就是因为,那些敌人的目标根本就不在我,而在引来裕亲王!” 我越听越疑,更加肯定裕亲王是被诬陷。 他是皇帝兄长,先帝长子,怎会置家国于不顾?以他率xìng的为人,绝不会做苟且的勾当。我只愿他此番受难被冤,不是因我而起,我给不了他任何,只愿我不再亏欠。 常安临走前向我道,“长姐,皇上恩准我明日告假回家探望,若是阿玛额娘问起长姐近况,臣弟该如何回答?” 我焦急地嘱咐常安道,“你一定要瞒着他们二老,就说我很好……” 夜间,我复又发起烧来,头晕之际,只听宫外来报,裕亲王已被定为通敌之大罪,其府中一切下人皆被看管。 玄烨!你果真相信了他是为我而救常安吗?难道在我与他的问题上,你就不能用一丝一毫的理智去对待吗? “纯风!”我猛地坐起身来,穿上宫鞋,披上一件雨披,走出暖阁道,“陪我去宗人府!我亲自看看裕亲王!一定要把真相问出来!” 长街上泛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冬春jiāo接时的大雨极为寒冷,仍在发烧的我只感觉天旋地转一般,却还是抱着能找出真相,消除玄烨心中误解的心态,义无反顾地走向宗人府。 裕亲王被关押在寒字号的牢房,其中只铺有些许稻草,虽为亲王,他的待遇竟比那些囚犯好不了多少。我鼻前一酸,扑在木栏前哭道,“王兄,是我完颜霏连累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会受皇上如此怀疑!” “妹妹!快起来!”裕亲王冲到栏后,将我扶起,安慰道,“别担心我,我与皇上到底是亲手足,他不会把我怎样的,只是你…我着实担忧你的近况,你还好么?” 我低低地摇了摇头,不再作声。 裕亲王狠狠捶上牢房的大门,一把巨大的锁碰在牢房的木门上,发出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声响。裕亲王怒吼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你!为什么!” “王兄,不要说了…”我安抚下他的情绪,道,“今日我来,只想问清楚,实情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故意去救常安的?你们又怎么会死伤惨重?” 裕亲王苍凉地望向远处,道,“亏我爱新觉罗福全信任他遏必隆!常安被俘的危难之际,他告诉我一条行军路线,说可以安然无恙将常安救出,我按照他的指示带兵去救常安,谁知半路就被敌军埋伏,我们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敌军并不愿意俘虏着常安,很痛快将他放回了。我当时觉得奇怪,现在才明白!就是遏必隆与敌军串通一气,先是强迫常安带兵出征,被俘后又蒙骗我去救他,才成了今天的样子!让皇上误解你我关系,误解我的忠心啊!” 我瘫坐在地,问道,“可是准葛儿配合遏必隆,对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准葛儿可汗上缴降书,说愿归顺朝廷,再加上遏必隆的求情做保,皇上已放了准葛儿可汗!这就是遏必隆与准葛儿勾结的筹码啊!” “王兄,那你又为何不肯向皇上说出其中实情呢?”我焦急之际已忍不住落下泪来,想到如此卑鄙jiān诈之人仍留在朝廷中,仍留在玄烨身边,我就不寒而栗。 “遏必隆那个小人威胁我,如果我说出实情,那么不光常安一命难保,连你,和你阿玛都难逃厄运!因为他说,他会把责任推到常安身上!常安根基未稳,此时你又失宠,根本就经不起这风波!他还说,若我肯承担下罪责,至多被关押几日,也就无事了。毕竟我是皇帝兄长,太皇太后亲孙,谁也不敢把我怎样的。” “温僖贵妃为了将我扳倒,竟不惜让他父亲在战事中做出这种出卖朝廷的事情!如此小人,我怎能看着他继续留在玄烨身边!继续留在朝堂之上呢!”我悲愤地大吼,却无计可施。 “妹妹,连我都无计可施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执着了,去向皇上服软,回到他身边吧,至于我你不必担心,我会没事的。” 起开宗人府时,我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向玄烨说清真相,哪怕面临一死我也在所不惜,只要能为他清肃身边心怀不轨之人。 黑暗中我刚行至御湖旁,忽见一众人跪倒在地上,我走过去竟见玄烨站在黑暗中,怒气汹汹地望着眼前的我。我忙跪下道,“参见皇上。” 玄烨铁青着脸道,“原来你们的感情竟这么好,他刚刚被押入宗人府,你就暗地里去看望他。” “皇……”我惊慌失措地不知如何解释,他怎么会这样想,我所做的一切,只为能帮他查出真相,不让他被蒙骗而已。 “皇上!臣妾只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想去问清楚裕亲王真相,臣妾现在已经明白了,请皇上给臣妾时间,一定能证明裕亲王清白!到时同样可以证明,臣妾为他求情并不是与他有私情,而是为皇上的清明考虑啊!” “真相…朕也明白了一个真相!”玄烨落下的一滴泪砸在我的额头上,那滴眼泪是那样的冰凉刺骨,“朕以为朕还爱你,很可惜,现在的真相却是朕不爱你了!而且再也不会。”他一字一句都说得那么清晰,字字戳心。 “玄烨…?”我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玄烨,慌乱地从衣间摘下合心玉,道,“玄烨你还带着合心玉呢!你怎么会……我们曾在烟花塔上许愿,你曾说你希望永远陪着我啊!玄烨,你醒醒!看清楚这一切!” 玄烨见我取出合心玉,亦冷笑一声,从衣间摘下合心玉,冷声道,“誓言不再作数,这玉,也没必要再留着了。”话毕,玄烨的手指一松,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枚玉佩从他的掌心滑落,我疯狂一般地伸出双手想要将它接住,却还是没能接住,最终只能看着那枚玉佩摔碎在地上,不复原貌。 随着那清脆的玉碎声,心也彻底碎了。 我抚摸着那些扎手的碎片,已哭不出声音,玄烨转身离去,只将我一人留在原地。 ☆、幡然醒悟 我醒来时已躺在钟粹宫的床上,我手里尚握着一块玉的碎片,我将碎片jiāo给纯风道,“替我收在贴身的荷包里……” 纯一片刻不离地守在我身边,纯雨则坐在远处偷偷抹着眼泪,我轻笑一声,只动了动口,“雨儿,哭什么?我很好。” 纯雨扭过头来,向我哭道,“娘娘对皇上是最真心的了!自从娘娘烧了涟笙少爷的手绢后,心里除了皇上还有第二个人么?娘娘对皇上这么真心!他怎么可以…?!” 我长出一口气,平躺在床上,眼角淌出两滴泪。我望着床帏出神,思绪久久不能平静,曾经无论玄烨如何绝情,我都会用“他仍带着合心玉,仍记得莫失莫忘的承诺……”这个理由来宽慰自己,只是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可以依托? 我麻木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已失去了动弹一刻的力气,我闻着屋内清苦的草yào味道,不由抗拒起来,喊道,“纯风,我不喝!拿出去!” “娘娘,您的病愈发重了,怎么能不喝yào?”纯风为我收好碎玉后,端着一碗yào向我走来,我一把推开纯风,她脚下一个踉跄,玉碗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一块块碎片。 目睹此景,我猛然想到玄烨亲手打碎合心玉的场景,我望着地上的玉碗碎片,不禁失声痛哭,哭到不知是何时辰。总是哭着哭着没了力气,渐渐睡去后,又在梦中惊醒。 窗外的雨仍未停,纯雨已回房休息,纯风及纯一仍留在我身边,忽然听钟粹宫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只见路海急忙忙地进来回话,“娘娘,安少来了。” 我忙坐起身来,示意路海让常安进来,谁知常安并不是来看望我的,他见到我并未行礼,竟直直问道,“长姐您做了什么?为什么皇上见了你一面,回乾清宫后就一言不发了?膳也不用,人也不见?长姐,你知道皇上为了你的事有多憔悴么!”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弟弟,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指责,心中泛起无法言喻的痛。 有时我甚至愿意自己承担下磨难,只为护他一片周全,如今他却不肯信我,我如何也没能想到,是常安,是他,会来质问我。 我冷冷地轻笑一声,低垂眼帘问道,“怎么?连安少也不信任本宫了么,也认为本宫与裕亲王有染?” 常安失控地吼道,“臣弟不信!只是臣弟想不明白,如果长姐心中没有别人,怎么会冷落皇上到如此地步呢!长姐你知道么,那天皇上一个人喝酒,他口中念着的都是……” “够了!你别说了!”我蓦地将头转向常安,同样高喊道,“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么?他摔碎了我亲手送的合心玉!你说我还应该信他心里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么!你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难道帮他来气我?!” 一番嘶吼后,我不受控地咳嗽起来,纯风含着泪抚着我的背,心疼道,“娘娘要爱惜身子啊!”又向常安责怪道,“安少!就算如今你与皇上情同手足!也要懂得疼惜自己的亲生姐姐吧!她已经病得这么重了,你为何还要惹娘娘生气!” 常安挡开纯风的阻拦,一把握住我的手,高声道,“走!长姐,你和臣弟一起回乾清宫!皇上他真的很想念你啊,长姐!你们二人把误会讲清楚,就再也不用双双受苦了!”话毕,常安揽手将我抱起,一路上飞檐走壁,越过高高的宫墙,终于跃下乾清宫的宫墙。 我站在乾清宫中,望着前方一片宫殿灯火阑珊,竟不自觉地感到眼前一酸,“玄烨,你真的像常安说的那样么?真的在想我么?” 常安笑盈盈地望了望我,“长姐你等一下!”而后快步走进乾清宫中,高喊道,“皇上!皇上!您看看是谁来了!” 我一个人站在院中,心中泛起一阵悲伤却又更泛起一阵相思,层层叠叠几乎将我吞没。纸窗内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进,他要出来见我了么? 我怀着忐忑的情绪望着渐渐是露出身影的二人,常安跟在玄烨身后疾步向我走来,我望着玄烨一时不知所措,只是一个人站在原地落下泪来,他的样子还是那么熟悉,只是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 玄烨身后的李德全追出来,为他提起一只灯笼,映得我眼底一阵酸涩,玄烨见是我,惊了一刻,却很快平静着冷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天空中忽然轰鸣一声,一道亮紫色的惊雷滚过,将我们所有人的模样都照得一清二楚。细细密密的小雨落了下来,渐渐打湿我额前的发。 我望着玄烨的面容,他紧蹙着眉心,眼底却泛着些许亮光,我咬一咬嘴唇并不愿意开口说话,只怕自己开口时已有哽咽声。玄烨轻叹一声,想要伸出手来为我擦净额前的雨水,终究还是讪讪地收回了手,转身就要离去,“你回去吧。” “皇上!”与我异口同声叫出声竟还有另一人,我望向远处,只见一身姿动人的女子从乾清宫殿内走出,舒妃撑着一把纸伞,走到玄烨身边为他撑起伞来,护他一片无雨。 “原来是恪妃妹妹,这么晚来找皇上是有要事么?”舒妃那副模样竟让人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闭起双眼,任凭小雨顺着发丝滴在面上,刺骨一般地冷着。 “玄烨!我只想问你!你说莫失莫忘……可还作数?”我并不理会舒妃,也不介意她的存在,怔怔地开口问道,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此时不问,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 “你忘了么?是你让朕对她好的,朕按你说的去做了,你该高兴,不是么?”玄烨不回答我的话,偏要提起令人心伤的往事。 我睁开双眼,一拳挥他肩上,他不制止也不离开,只是任由我胡闹下去,我失控地吼道,“无情无义!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摔碎合心玉,回宫后就和她人相拥在一起!你还记得你说的‘吾爱卿,而非她人’么!全是谎话!全是骗我的!” 我的气息渐渐不稳,喘息间常安上前一步将我扶住,玄烨一把推开常安,双手按在我的肩头,吼道,“你骂我无情无义?!我把真心全都给了你!将你宠上了天!可是你呢?是谁先无情无义的!” “你…”我推开钳制住我双肩的玄烨,骂道,“你竟是如此不识人心!你…!!” “好啊,既然这样!那你跟朕解释解释!你和裕亲王!” “你!”我只觉胸前的气息一滞,“我掏心掏肺把所有真心都留给你!你却无中生有,让我背负这样的屈辱!” 玄烨紧紧攥紧了拳头,一掌将身边的舒妃推开,向我大吼,“既然不愿意背负,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已气愤地失去了理智,一拳一拳都打在他胸前,哭喊道,“你还想我怎么做!求你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解释!” “好!我就知道见你也是这样的后果!你走吧!别再来见朕了!朕不愿见到你!”玄烨搂住身边的舒妃,努力遏制住怒火温柔道,“裕勤咱们回去!别在这里淋雨!你若病了,朕不知要怎么心疼呢!” “玄烨!”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追到他身后,“如果我告诉你,我病得已没有多久的时日,你还要这样吗?” 玄烨静默了良久,怔在原地迈不开步子,良久后,他终于只是道,“朕不后悔!” 常安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对不起长姐!都是臣弟莽撞,没想到会是这样!皇上他的确在酒后一直念着长姐的名字,臣弟听得清清的啊……那样子连我看了都不忍心,为何在长姐面前,他就变成了另一幅样子呢!” “常安,你记住,任何人都会变的,就算是你自己,不是也和以前不同了么?”我忍住心中的极痛,向常安说道。常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为我撑起一把伞,伴我走回钟粹宫。 次日,天气仍是yīn沉,小雨淅淅沥沥地落着,紫禁城中氤氲着一派雨中的哀伤之意,我已难以起身,高烧不退地倒在床上。 而太后的寿康宫忽传来懿旨,传我至寿康宫问话,我自知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却已毫无惧意,穿衣起身,纵使难安病体,还是坦然地去往寿康宫。 走前,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坐在桌前取来笔墨,写下一封信笺,一来陈述温僖贵妃及遏必隆的所作所为,述清裕亲王被冤的来龙去脉,二来述清我对玄烨的最后一点痴念。 我到时后宫中人皆已到齐,我试探地踏入寿康宫的正殿,抬眼望去,见玄烨亦坐在前方,从皇后至和答应,一人不落,皆坐在殿中。而我,却唯独没有见到玄烨身边的常安。 殿中放着一个装着灰烬的炭盆,我缓缓走到炭盆旁跪下,道,“嫔妾参见太后,参见皇上,皇后。” “完颜霏,你可知这炭盆里是什么?”太后冷着脸开口问道,我只轻轻摇摇头,“嫔妾不知。” “既然不知道,那哀家就让你想起来!温僖贵妃,你来说吧?”太后的话语中颇有一股得胜之意。 温僖贵妃应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款款走到我身前,我向她望去,忽然发觉苏恒站在她的身边,不怀好意地向我笑着。 “皇上,太后,完颜霏如今与裕亲王私通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他与另一人的事情,皇上怕是还不知道。”温僖贵妃缓缓叙来,她命苏恒接下了她的话柄。 苏恒跪倒在地道,“皇上,奴才以前伺候恪妃娘娘的时候,曾经在她的炭盆里发现一样东西。”苏恒从那炭盆的灰烬中捡出一条破旧的手绢,乌黑一片很难看清上面的字迹。 我心头猛地一震,难道…竟是涟笙那条手绢么?!他们此时说出此事,又是为何? 苏恒将手绢呈到玄烨面前,道,“皇上您看,那上面绣着的名字……” “涟笙?”玄烨仔细看着手绢上的字迹,斟酌着开口,苏恒复又拿起另一条手绢递到玄烨面前,yīn冷地一笑道,“皇上,还有这条呢!这上面绣着,完颜霏。” 那两条手绢乃是我亲手绣制,乃是男女各持一物的信物。玄烨仔细比对着两条手绢,忽然暴怒起来,将那手绢狠狠拍在案上,向我吼道,“完颜霏,你不愿解释别的事情,可能解释一下这个么!” 我久久未语,玄烨拼命压制住话中的怒火,低吼一声道,“你能不能为朕解释!” 我嘲讽一般地轻笑,“涟笙乃是我青梅竹马,我们二人早在我入宫前就有婚约,只是后来……”我不禁望了望坐在远端满目担忧惊惧的惠儿,继续道,“后来的yīn差阳错下,臣妾被一名为君默的男子所骗!所以臣妾才会有今日的境遇!今日种种,皆拜君默所赐!” “放肆!”太后狠狠拍下手下的茶案,“你既然已有婚约又怎么会入宫!哀家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水xìng杨花,竟没想到除了裕亲王,还有别人!” 我再不做声,这一切他们早已设计好,我再多说什么又有何用?我缓缓合起双眼,却忽然听到温僖贵妃提起另一件令我胆颤的往事。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秀女第一日入宫后宫里来的刺客,那时安少说刺客武功在他之上,所以拦着御林军和禁军去追,臣妾一番调查下才知道,那日的刺客正是这涟笙,而放走刺客的,不是别人,正是咱们的恪妃娘娘和安少!本宫说的对吗?妹妹?”温僖贵妃蹲在我身侧,目光挑衅地望着我,她嘴角的笑意更具一番得逞的姿态。 “不关常安的事!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不要污蔑常安!常安根本就不认识涟笙!”我怒目盯着眼前的温僖贵妃,我绝不能退让,这件事已经被她知道,那么我面临的也唯有死路一条,而我拼命要做的,就是不能再让她牵连常安。 “本宫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带人上来!”温僖贵妃合了合手掌,殿外忽走进来两人,那两人押着一人,将他直按到在我身旁。 见到那人时,我不禁悲喜jiāo加,我心中最后一道高墙忽然坍塌,我痛哭地扑向那人的怀抱,我已很久没有那种感觉,如家人一般的亲切与温暖。 “涟笙哥哥!”我的泪水已将他的衣衫打湿大半,我痛哭到不能自已,“涟笙……你为什么要来这儿啊!” “皇上,如今就算不用臣妾说,您也该能看出他们二人的私情了吧!”温僖贵妃咄咄逼人,这样的耻辱在任何男人看来都是难以忍耐的,更不要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还有,皇上,那日纳兰涟笙入宫探望有孕的惠贵人,恪妃娘娘一直在大雪中等待的人,根本就不是皇上您,而是这位纳兰家的大少爷,纳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涟笙!”苏恒又向玄烨告发道。 那日我在等的人,的确不是玄烨,但也的确在那天之后,我心中除了玄烨,便再无他人。此时我对涟笙的感情,只如亲人一般,他就好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 “此人是五爷福晋纳兰欣儿的亲生兄长,惠贵人纳兰芷珠的堂兄,纳兰家和完颜家的关系谁人不知!皇上您再看看惠贵人对恪妃的死心塌地,以及五福晋和恪妃的关系就该知道!他们二人的私情是确凿无疑的!”温僖贵妃振振有词道。 玄烨已被气得面目铁青,他明明见过涟笙,也知道我与涟笙的往事,那时的他还曾说,“无论涟笙让你遭遇过什么不快,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会让你一直快乐……”而他此时,为何却像变了一个人呢! “纳兰涟笙,你自己说说,你和完颜家究竟是什么关系?”温僖贵妃忽然向涟笙问道。 涟笙拍了拍怀中的我,镇静地向温僖贵妃道,“我纳兰家与完颜家jiāo好,从未做过苟且的勾当,我阿玛与霏儿的阿玛都是廉洁清明的好官!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们二人的婚约更是在霏儿入宫之前,不知娘娘想要抓些什么把柄?” “不愧是纳兰明珠的儿子,好一副嘴皮子!”温僖贵妃冷冷地一笑,复向涟笙道,“你既然一口一个霏儿叫的这么亲切,你总不会不认识他的两个弟弟吧?” 我方想去示意涟笙,他却早已脱口而出,“自然认得,完颜常平乃是宫中太医院的太医,完颜常安则是御林军统帅!娘娘觉得有何不妥吗?” “皇上,如此看来,这涟笙又怎么可能与安少不相识呢?”温僖贵妃笑意浓浓地向玄烨说道。 我胸前一痛,几乎要即刻昏厥过去,但听身后的惠儿忽然一声大吼,道,“皇上!那晚涟笙劫走的人是我,放走他的人也是我,和恪妃还有安少无关!皇上太后要罚,就罚我吧!” “呦呵,惠贵人果真对恪妃死心塌地啊,有着身孕都不知避嫌。”荣贵人忽然开口讥讽道。 “够了!”玄烨忽然开口大喊,惊得众人不禁都颔首退到了一旁,他直直向我走来,空气仿佛凝住一般,寂静无声,直到他竟蹲坐在我面前,问道,“霏儿,朕只想问你,他们对你…难道比朕对你还好么?” 玄烨说出此话时,眼底一阵阵红晕,我终于难忍自己的情绪,拼命的摇起头来,“不…玄烨,没有啊…他们没有…玄烨,你只相信我这一次好么?” “息芜你过来!”太后忽然怒气冲冲地叫来了息芜,向她吩咐道,“这个贱人简直有辱我皇家颜面!你去掌她的嘴!打到他不能说话为止!” “皇额娘!”玄烨闻声忽然转身将我护在身后,“皇额娘,恪妃她……”玄烨几番yù言又止,终究还是狠心地将头扭向了一边,道,“打!” 我绝望地望着玄烨留给我的那道背影,他不肯回头来看,而我亦不肯哀求一句,惠儿的哭喊声回dàng在身后的大殿中,玄烨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已将她遣回了储秀宫。 涟笙亦被两名内监牢牢钳制住,按在殿旁。纯风不知如何闯入了正殿,跪下后哀求道,“皇上!娘娘禁不住这掌嘴了啊!她病的很重,皇上开恩啊!皇上!” 我只看见玄烨的背影,他的肩膀一起一伏,只是他却再不说一句。太后命人赶走了纯风,骂道,“恪妃哪里像病了!哀家看他见到那涟笙后,什么病都没了!” 息芜已挽了挽衣袖向我走来,我身后忽然跑来两个宫女,将我死死钳制住。我惧怕地望着息芜,她亮了亮自己的手掌,终于狠狠一掌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自知自己的身体早已禁受不住如此折磨,但这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我的脸颊早已火辣辣地开始疼痛,直到疼痛变得麻木,变得毫无知觉。 我胸前泛起一阵剧痛,眼前亦开始重重叠叠出现重影。我不想求饶,也不怕再受他们的打,只是我怕…… 玄烨忽然转过身来,我清楚地看到他面上的两道泪痕,只是他却没有为我说一句话,他从贴身守着的荷包里取出一幅字来,缓缓展开。 “莫失莫忘”那曾经是我们二人共同握笔写下的誓言,如今他要做什么…… 玄烨的目光直直凝视着我,我耳边的声响不尽详实,但我却能清楚地听到他一点一点撕碎那张纸的声音。 我的呼吸一点一点急促起来,哪怕挨打,我都从未感觉过这样的难受痛哭。自我病后,我一直在他面前忍着,为了不让他察觉我的异样。如今,或许我终于不能再装下去了吧?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声撕心裂肺。终于伴随着眼前一道黑影,我口中的一口鲜血尽数喷在了地上。息芜吓得住了手,那两个宫女也惊得匆忙松了手。 殿中大大小小的妃嫔宫女都不禁惊得掩住了面目。 而玄烨,他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后,向我疾步奔来,而我的意识渐渐不清,只用最后的力气向渐渐跑近的他说道,“玄烨,我再也不要见你……” 皇帝手中的纸一点一点被撕碎,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要这样做,或许因为自己太在乎,太心痛,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也告诉她,我真的不在乎。 皇帝望着殿中的女人,她的脸已被打得红肿,连发髻都已散落。而自己的心早已在淌血,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那个脆弱的女人拥在怀里,却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关这个女人真正爱的人,竟不是自己。 当看到完颜霏口中的那抹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他才清晰的意识到,原来众人都在说她病了,她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皇帝撒开步子向完颜霏冲去时,完颜霏已在昏迷之中,他听到完颜霏说了那一句,“玄烨,我再也不要见你!” 他甚至不能相信,就在她昏迷之际,她都做出了一个将自己推远的动作,可他还是没能忍住,拦手将完颜霏抱起,飞快奔向钟粹宫。 皇帝走后,寿康宫内一片鸦雀无声,太后惊恐地开口道,“她真的病了?” 佟妃忽然站起道,“太后应该明白,皇上心里的人究竟是谁,您亲信的人或已怀有身孕,或已身居贵妃,您还有何不满之处?为何要如此折磨恪妃!她心思简单,哪里会想得到宫中人心如此险恶?” “佟妃你放肆!皇上心里的人哀家自然知道,当然是舒妃,绝不会是那个完颜氏!”太后朝向佟妃怒吼。 佟妃轻笑,这么多年来她久居深宫,早已能够分清皇帝的那一份用心,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发自真心。她曾遇见过舒妃与皇帝在一起散步,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就已说明了一切。 舒妃诺诺地坐在殿中,她心中那份不为人知的秘密仿佛已被佟妃看穿,舒妃无声地合起了双眼,两滴泪从她的眼帘落下。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模仿了多久那个人的笑,那个人说话的方式,才换来皇帝的恩宠。纵使她知道皇帝只将自己视为替身,但还是义无反顾这样去做,她告诉自己,总有一天,皇帝会忘了完颜霏,会只记得自己。 只是舒妃没想到,就在昨晚,玄烨周身湿漉漉地回到延禧宫时,他竟二话未说,便抱起自己亲热,只是玄烨那时候说的那句话,她永远忘不了 “霏儿,朕好想你,只是朕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玄烨抱着怀中的完颜霏,冲入钟粹宫时,一眼就看见了候在院中的常平,常平见是皇帝,怀中还抱着自己的长姐,立时意识到了不对,慌忙道,“皇上!快将娘娘抱进暖阁里去!” 纯风姐妹三人很快也回到了钟粹宫,她们三人守在院中,等着常平的消息。当常平走出暖阁时,他的表情是那么难看,纯风能够看穿常平的心思,绝望瞬时间席卷而来。 “霏儿怎么样!”玄烨迫不及待地已想冲入暖阁,却被常平一把拦住,常平毫无惧意地与皇帝对视,一字一句地开口质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我长姐说她永远不要再见你!” “常平你放肆!”玄烨一把将常平推开,直直冲入暖阁,常平却依旧不依不饶追入暖阁,拉住皇帝的衣角道,“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想要她的命!如今,我决不允许你再靠近她一步!” “你放开!朕没空和你多费口舌,常平,朕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上,你这样对朕说话,早已死过千百次了!” “对!你是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所以你从来不需要在意别人的感受!谁又能说你什么?”常平拦在皇帝面前,誓死不肯让皇帝接近自己的长姐。 常平向皇帝吼道,“你知不知道我长姐拖着病体去找你,却被你恶狠狠质问时,她是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你搂着你的舒妃离开时,她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你都知道么!” 常平积累已久的怒火终于bào发,无论为医者还是为人弟,他都已看不下完颜霏这样被皇帝折磨。 “你说什么!”皇帝拎住常平的衣领,“你说霏儿她这不是第一次吐血了?” 常平冷冷地轻哼一声,“看来万岁爷的确没有来关心过我长姐一分一毫啊!” 皇帝惊慌失措地想要冲进暖阁,却被常平一把拦住,皇帝渐渐失控起来,吼道,“纯风你过来!你实话实说!她到底病了多久!” 纯风面无表情地走到皇帝身后,也不行礼,只淡淡地说道,“娘娘病了三个月,期间共吐血四次!第一次是皇上领着众人来钟粹宫撞见裕亲王时!第二次是皇上在太和殿前对娘娘说一定会对舒妃好的时候!第三次,娘娘病的不省人事,皇上还让芙香来气娘娘,当时娘娘险些就没命了!” 说到此处,纯风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又心痛的笑,她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数次伤害自己主子的男人,心底生出了阵阵的憎恨。 她继续说道,“第四次,皇上您自己看到了,娘娘终于忍不住了,她终于病倒在你面前了!你现在信她的话了么!她真的病了,病的这么重!若不是受了不明不白的冤屈,怎么可能病的这么重!” 皇帝回想起昨夜里完颜霏说过的话,“如果我告诉你,我病得没有多久的时日了,你还要这样吗?” 皇帝感到一阵撕裂一般的心痛,那个时候,他竟回答她,“朕不后悔!”他难以想象,那个时候,她该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 皇帝失控地痛哭起来,竟如同个孩童,他想要冲进暖阁,却仍旧被常平拦住,常平大吼道,“你不能进去!若想我长姐还能活命,我决不让你见她!” 皇帝瘫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悔不当初地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病了都不肯和我说呢!为什么!为什么蒙了冤也不肯和我解释呢!” “和你说?”纯风反问道,“皇上您恐怕还不知道吧?娘娘是故意瞒着你的!她怕自己的病况,会影响你的心情!因为那个时候,皇上还在为准葛尔的事废寝忘食!娘娘处处为你考虑,你做了什么?宠幸舒妃,让她更加痛苦么!” 纯风望着这个曾经伤害完颜霏的男人,放下了九五至尊,坐在地上痛哭,狼狈地完全不顾仪态,心里竟高兴不起来。 她在想,或许他们二人之间仍是有真情的,只是在后宫的刀光剑影中,已变得伤痕累累,不复当初。 皇帝万分惊异地听着纯风说的话,听后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他曾经如视珍宝般疼爱的女子,如今遭受了这么多,自己却丝毫不知情,原来她不说,是为了自己。 纯风取来一张纸,jiāo到皇帝的手中,冷声道,“皇上您自己看看吧,这是今早娘娘走前写下的信笺,嘱托奴婢jiāo给您看的。” 皇帝颤抖地接下那封信笺,缓缓展开,其上完颜霏的字已潦草不堪,可见已是毫无气力。 “皇上, 臣妾自知在这宫中处世之难,亦知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三月来,臣妾思来想去,或许错就错在臣妾对皇上动了真心,曾期盼着在宫中也有一人一心,白首不离的情感。 臣妾已思过错,是何惩处,臣妾已不在意,因为世间没有比相思之痛更重的惩罚。 臣妾只愿吾皇清明之名流传后世,裕亲王之事,实则遏必隆与温僖贵妃二人蓄谋已好的yīn谋。 遏必隆强迫常安出征,待常安被俘后,又与准葛尔可汗勾结,于裕亲王搭救途中设伏,使军中折损一名大将,而后扮成裕亲王不遵军中调遣的假象。 臣妾不知还有多久可留于人世,只是君去后,这人世于臣妾,已无任何意义。臣妾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君一人,就如曾经臣妾说过的,吾爱君,而非他人。 玉碎情亡,如此念念不忘,还有何意义?臣妾亦不懂,为何至今仍不能放下。 君曾说莫失莫忘,可怜后来梦里花凉。臣妾曾盼,君若离去,赐我百年无忧可好?只是君若离去,何来百年无忧? 所述一切,只是臣妾这红尘痴人的一点痴念,君大可视为过眼云烟,君此时新欢在怀,自然不会在意臣妾所说。 臣妾唯一所请,只望君能在臣妾去后,善待臣妾家人及纯风姐妹,如此,臣妾便可了无牵挂。 臣妾完颜霏,绝笔。” “绝笔”二字就如一把匕首,直直刺入皇帝的胸膛,他不敢相信,今日去寿康宫前,她已怀了必死的心。 皇帝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一掌推开常平,跪到完颜霏的床边,他望着面色如雪的她,泪如雨下,“霏儿,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绝笔!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皇帝的目光落在完颜霏红肿的面颊上,一道道掌印是那样清晰,他心底如同在滴血,他不敢回忆,是自己下令,命人掌她的嘴的。 “霏儿……”皇帝的哭泣变得断断续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他将完颜霏信紧紧攥在掌心,他近乎恳求道,“我都知道了!是我错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完颜霏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一丝生气,仿佛她的温度也在渐渐散失,皇帝怒吼道,“常平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过来给她治病!” 常平怒目盯着皇帝,“微臣早在三月前就为长姐治病!那时候是您亲自下令,不允许太医院的人到钟粹宫来!如今长姐病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现在微臣也无力回天,皇上就算强迫微臣,微臣也没有办法!只能看长姐的造化,能不能醒过来了!” “你说什么!”皇帝一拳抡在常平身上,“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朕就这么看着她病的不省人事?!” “玄烨…玄烨…”暖阁内忽然传来完颜霏似有似无的声音,皇帝狂喜地松开常平,奔向完颜霏的床边,只见完颜霏紧紧蹙着眉,手在床边四处摸索。 皇帝蓦地用双手握住完颜霏四处摸索的手,道,“霏儿,我在…我在!” 完颜霏冰冷的手掌渐渐用力,将皇帝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她的眼角忽然滑落一滴泪,她如同呓语一般地说道,“玄烨…别走……” 皇帝的泪终于在此刻决堤,他用力点头,痛哭道,“好…我绝不会…再走……” “李德全!”皇帝忽然吼道,他朝向匆忙跑过来的内监吩咐道,“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到钟粹宫来!再到宫外去请最好的大夫!全都请到钟粹宫!快去!”李德全得了命,立即转身离开了。 皇帝将完颜霏的手捧在掌心里,“霏儿,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们还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事,我还要在合欢台陪你看合欢花,你一定要醒过来……” ☆、燃情 夜已深了,皇帝坐在完颜霏床边,望着她昏昏沉沉地睡着,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 他害怕失去她,此时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能留下她更重要,就算有裕亲王存在,就算他们之间有着那么多的误会,仿佛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只要她能醒过来,亲口告诉她,“之前的事是我不好。” 常平跪在完颜霏的床前,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上,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常平收回自己的手,低声叹了叹气,默默地走出暖阁,一个人坐在廊下望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泪。 “常平,娘娘怎么样?”纯风担忧地走到常平身后,随手为他搭上一件防寒的裘衣。 常平见是纯风,忙拭了拭泪,拉她坐在身边道,“纯风,我知道你从小就跟在长姐身边,早与她情如姐妹,只是这一次……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常平!你别吓我,你说过你会医好她的病的!” 常平的心如同被绞一般难受,那是他的长姐,他如何能如局外人一样?常平望向身边的纯风,道,“长姐的病乃是由心而生,若是此时她知道皇上都知道真相了,一定能好起来,只是现在她昏迷不醒,就算皇上已经醒悟,她又怎么能知道呢!” 正如常平所说,完颜霏又如何能知道此时皇帝的忏悔呢? 皇帝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皇帝四下里打量起完颜霏的暖阁墙上仍挂着自己曾亲笔写下的“纯良贞洁”四字,百宝阁里摆着一只青花瓷储水罐。 皇帝缓缓走到那青花瓷罐旁,发觉那竟是他们二人曾经一起在御花园接下花枝上积水的那只。皇帝的手一颤,这里的点点滴滴都印证着,此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人心中,从未住进过他人。 皇帝望向窗边的珊瑚屏榻,眼前竟隐隐约约出现两人的影子,那是他自己和他心爱的人,他们曾经坐在这里用青花瓷罐中的水泡制桂花蜜茶,那个时候完颜霏还对他说,“我就算是块石头,也被你捂热了!” 皇帝眼底猛然一酸,他想到这三个月来,自己都对她做了什么?! 皇帝回首望向完颜霏的床帏,上面挂着一只荷包,他伸出手去摘下,打开来看,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的合欢花花瓣,那还是他送给她的。 皇帝又望向远处的妆镜台,上面摆放着的那只精美的玉箫闯入他的眼帘,曾经长相思的诺言,都被自己一手摧残得千疮百孔。 皇帝木讷地坐回到完颜霏的身边,望着她的脸庞,回忆起好多事他们曾经在堆秀山上一起捡起合欢花的落英,曾经在听雨轩后一起打雪仗,曾经在五台山的烟花塔上许下永不相负的诺言…… 皇帝正想着,忽听身后的常平进来说道,“让她好好休息吧,皇上请的大夫,明早再为长姐诊治也不迟。” 皇帝并不看常平,目光似乎凝在了完颜霏面上一般,“你去吧,朕想好好陪陪她。” “皇上请回乾清宫吧!”纯风忽然进来道,“恕奴婢冒犯,若皇上在此,娘娘怕休息不好。” 皇帝听到是纯风的声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开口问道,“朕问你,她…一直都这么等着朕明白过来么?若朕一直不能醒悟,她会怎样?” 纯风冷冷地轻笑一声,走过身边的皇帝,将一只暖炉放入完颜霏的被中,低头道,“能怎样?皇上难道不知道冷宫中女人的下场么?”她话毕,忽又转向皇帝道,“娘娘说,她之所以一直坚持,不过是因为她相信,皇上会明白的,奴婢希望这理解还不算太迟。” “她!”皇帝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又觉得有一丝不妥,几番斟酌后,还是问道,“她真的没对裕亲王动过情?” 纯风狠狠蹙了蹙眉,猛然抬高了声音喊道,“她都病成这样了!也没想过背叛你!你还要问么!” 皇帝回头望了望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完颜霏,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心中默默思索道,“许久以来,是因为朕太在乎你…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等你醒来,朕一件一件地弥补你,可以吗?” “皇上回乾清宫吧,恐怕舒妃娘娘还在等着呢。”纯风冷冷地说道,站在一旁候着皇帝离开。 李德全此时也从殿外跑来,请道,“万岁爷回乾清宫吧,明日还有早朝…另外,舒妃娘娘叫人来催了……”李德全的语气越压越低,他心里清楚,此时皇帝心中除了钟粹宫这位,再没别人了。 “你回去告诉她!别来烦朕!去把折子送到钟粹宫来,朕在这歇了!”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纯风不怀好气地道,“曾经一连三个月见到您的踪影,就算过钟粹宫的宫门也不会踏足,如今怎么要住在这里了?钟粹宫怕受不起皇上这么大的恩典!” “纯风姑娘!”李德全忙私下里示意纯风,生怕皇帝会被她惹怒,而纯风毫不退让。而皇帝并不会生纯风的气,因为皇帝清楚,纯风的怨,就是完颜霏的怨,他愿意去承受一起。 “奴才这就让人去回话,只是现在恪妃娘娘病者,万岁爷您歇在哪儿?”李德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着,一边挥手吩咐人去回舒妃的话。 “以前朕为了陪她,能在卧榻上睡一夜,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去把正殿拾掇拾掇,腾出张书案来,把朕没看完的折子摆好。”皇帝吩咐完,李德全立即着人去办了。 纯风走到完颜霏身边,抚了抚她的手,温然道,“娘娘,皇上来了,他都明白了,还肯在这里陪您,您睁开眼来看看吧……” 皇帝果然在钟粹宫正殿内休息下了,他怕打扰到完颜霏,所以不敢休息在她的凝花阁内。常平离开后,纯风便在凝花阁外间休息下了,随时守着昏迷不醒的完颜霏。 雨夜里,冷风灌进钟粹宫的正殿,皇帝毫无睡意,他背靠在窗上,按着自己的额头。常安当夜并未回府,皇帝恩准他留在宫中,看望自己的长姐。 常安回到皇帝身边,见他并未休息,而是一个人暗暗出神,正想问些什么,忽听皇帝先开口道,“常安,你说她还会原谅朕么?朕该怎么做?” 常安一愣,长久以来,他一直贴身跟随着皇帝,无论在朝上面对何等棘手的难题,皇帝都是那么镇定自信,而此时,他竟是如此不知所措。 “臣弟以为……”常安方开口,皇帝便眼前一亮,忙问,“什么?” “臣弟以为,以长姐的xìng格,不会辜负真心人的。”常安说完,只见皇帝欣喜若狂地问道,“你是说,朕还有机会对么?” 常安从未见过皇帝这样过,竟像个小孩儿,常安点点头,“若皇上愿意挽回,一定可以的,而且臣弟敢肯定,长姐的心,从未变过。” 次日寅时,李德全伺候皇帝更了衣,皇帝便到凝花阁来看了看昏迷的完颜霏,见她仍毫无苏醒的迹象,心中一凉,却还是不得不离开,面对他的还有与百官文武的早朝。 走前他向纯风、纯一姐妹吩咐道,“霏儿若有苏醒的迹象,即刻来告诉朕!” 此时紫禁城中已无人不知完颜霏病倒的消息。温僖贵妃传了荣贵人到承乾宫叙话,温僖贵妃见了荣贵人,忙笑着请她坐下,而后似无意地说道,“如今这恪妃一病,妹妹陷害惠贵人的事总算是没人会说出去了!本宫真替妹妹高兴!” 荣贵人细细品着温僖贵妃话中的意思,不禁问道,“皇上现在又给她请太医,又给她宫外大夫的,她醒过来是迟早的事,娘娘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 “妹妹真糊涂!”温僖贵妃随手捻了捻手中的珠翠,“若是醒不过来,那该多好?!”温僖贵妃见荣贵人低头仔细思虑,忙转了话题,笑道,“妹妹吃御膳房新进的桃酥,可香了!” 此时储秀宫中的两宫妃嫔各怀心事,惠贵人差人出宫去寻了医治肺病最好的yào材,准备煎好了再送到钟粹宫去。 而荣贵人回宫后,则仔细思虑了良久,她问芙蓉道,“你说,恪妃若是不在了,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芙蓉思虑了片刻,回道,“小主,且不说这后宫中的女人越少越好,单说恪妃知道您在惠贵人香炉里下过汲魂草这事儿,她不在了,于您只有好处!何况温僖贵妃和恪妃不睦已久了,若是您帮助温僖贵妃除了恪妃,温僖贵妃肯定更加倚重您了啊!” 荣贵人目光凛冽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恪妃手里有我的把柄,不能让她醒过来!只是现在皇上心疼她心疼得紧,你说我该怎么办?” 芙蓉灵机一动地想了片刻,凑到荣贵人耳边耳语了两句,荣贵人便已完全明白过来。 太后得知完颜霏病重后,再没出面责罚过她,只是如今完颜霏一病,倒让皇帝对她死情复燃,她又岂能甘心? 坤宁宫中的皇后如日常一般喝了yào,靠在塌上看了会儿书,累了就命佩月和戴星过来捶肩。 完颜霏做女官时曾救过佩月一命,那时候佩月打碎了皇后的yào碗,若不是完颜霏站出来,佩月恐怕早在慎刑司送了命。 佩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皇后娘娘,恪妃那边病着,您不差人过去看看么?” 皇后连眼帘都未曾抬过,随手摆了摆,对佩月道,“去太医院叫太医煎一副上好的yào材,你亲自送到钟粹宫去。” 佩月心里早已牵挂了完颜霏许久,终于能得空去看望,心里自然乐意,谢了皇后的恩,急忙赶往太医院了。 佩月走后,戴星问皇后道,“娘娘,您希望恪妃好起来?” 皇后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来,“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惹人狐疑么?何况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本宫要做的,就是看看到底是谁败下阵来。” “娘娘,那印夕那边呢?”戴星忽然问到一个陌生的人。 印夕,是完颜府上的下人,其父其母曾受完颜府夫人的搭救,后将儿子送到完颜府做下人,以报救命之恩,他的经历和纯风颇为相似。 “本宫阿玛都会打点好的,当时印夕的父母染了时疫,完颜府只赏了他十两银子,哪里够看病的?若不是本宫阿玛及时搭救他,他父母早没命了,现在他自然是唯本宫马首是瞻,你不必担心。”皇后仍是不抬眼帘,她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已凝结成一片冰冷的寒霜。 “另外,宫里的事瞒着佩月点,她受过恪妃的恩,本宫自然不能全然相信她。” “其实,奴婢觉得恪妃和娘娘您的遭遇挺像的…”戴星说道,“娘娘您和恪妃都是老祖宗选中的人,而且都并非自愿入宫。” 戴星说至此处,不禁让皇后勾起了自己心中往事,对完颜霏也升起一阵恻隐,只是这同情很快被浇灭,“在宫里,要学着没有心,才能活。”皇后冷冷地说道,“何况,她哪里和本宫一样?她有皇上的真心,本宫没有。” 延禧宫中的舒妃,自然知道自己所得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从那个人手里偷来的,她静静地留在延禧宫里,因为她清楚,此时她是叫不来皇帝的。 皇帝下朝时,正想径直回钟粹宫,却听李德全回话道,“万岁爷,老祖宗请您过去呢。” 皇帝一听是太皇太后,并未迟疑,便匆匆赶往慈宁宫。太皇太后见了皇帝,未等皇帝跪下行完礼,就急忙命他起身,“玄烨,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皇帝坐到太皇太后身边,紧紧握起自己祖母的手,一时感怀无言,并未开口,太皇太后见皇帝眉间尽是些憔悴,心中自然知道是为何,钟粹宫中的人一直都能牵动他的心。 “玄烨,你也要注意休息,恪妃自然重要,只是你更加重要,没有恪妃,你还有别人,只是天下,不能没有你。”孝庄太皇太后开口道,她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孙儿,她惧怕自己好不容易扶持长大的孙儿,会像自己儿子一样,为了女人而放弃江山。 “皇祖母…”皇帝低着头几番思虑,终于一字一句地向孝庄道,“皇祖母,天下没有孙儿,天下其实并不会乱,只是孙儿若没有她,孙儿会乱。” 孝庄只觉背后一凉,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的儿子,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这副模样地告诉自己,他不能没有那个女人。 “玄烨啊…”太皇太后未说完,皇帝已脱口道,“皇祖母,她和别人不一样,孙儿不能没有她。” 孝庄只觉胸前的气息一滞,此时的皇帝竟和先帝一模一样,她最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皇帝跪安拜别后,孝庄叫来子静,道,“你去吩咐太医院,让他们尽全力医治恪妃!无论如何,恪妃不能死……不能死!” 正当皇帝在慈宁宫时,荣贵人到了钟粹宫,向立在门口的纯风道,“我来看望恪妃娘娘,看看娘娘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纯风心中一阵怀疑,荣贵人向来是温僖贵妃和太后的人,这个时候充什么好人,但是表面上又不能太过明显,于是恭敬地让荣贵人进了钟粹宫。 荣贵人屏退了身后跟着的纯风和芙蓉,独自走入凝花阁,她望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完颜霏,淡淡地一笑,低声道,“娘娘,真是对不住了,宫里的人都是自私的,我若想活,您就不能活。” 荣贵人身上并未带任何东西,她深知,完颜霏怕的并不是别物,而是皇帝的变心。 荣贵人坐在床边,故意凑到完颜霏耳畔道,“妹妹,听说还是不仅撕了那张莫失莫忘的纸,还摔了你们一起去五台山时,你送他的玉?皇上真是太绝情了!不过现在皇上对舒妃真是极好!简直将舒妃宠上了天,皇上为舒妃亲自出宫买了永结同心的玉佩!还说会日日陪着她呢!现在我们都见不到皇上啊!而且啊…” 荣贵人未讲完,已听到昏迷的完颜霏传来一阵阵闷闷的咳声,荣贵人急忙闪开身子,完颜霏嘴角淌出一抹鲜血,顺着脸颊打湿了枕头。 皇帝到钟粹宫时,荣贵人已离开,他怀着期许地走入暖阁,却见完颜霏嘴角的鲜血已打湿了床帏,皇帝心中一惊,慌忙大吼道,“纯风!霏儿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看着!” 纯风冲进暖阁见状,也不知是何情况,慌忙跑出钟粹宫去去请太医。 “玄烨…”完颜霏眼见淌出两滴泪,却仍旧未能苏醒,皇帝冲到她的身边,安抚道,“是我,是我…” “为什么…”完颜霏的质问一时让皇帝不知所措,“你好狠心…”完颜霏断断续续地说出后半句话。 “霏儿,之前是朕错了,对不起…”皇帝的话似乎让完颜霏平静了些许,完颜霏复又如呓语一般地说道,“合心玉…” 皇帝仿佛明白了完颜霏心中所想,他冲出钟粹宫直奔御花园中的御湖边,他就是在这里亲手打碎了合心玉,他跪倒在地上,用手一点一点仔细摸索着地上的碎片。 常安跟在皇帝身后,不禁眼眶一酸,此时的皇帝,看上去竟是那么无助,“若是长姐知道他这样,一定会原谅他的吧?”常安默默地想着。 皇帝失望地看着手中玉佩的碎片,几番拼凑却都不能拼齐,始终少了一块,他不知道,那一块就在完颜霏手里。皇帝不肯离去,执着地在原地找着,直至天渐渐黑去,他才不得已回了钟粹宫。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皆聚齐在钟粹宫,包括从宫外请来的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皇帝坐在凝花阁里听着他们一人一人地来回话。 “回皇上,恪妃娘娘的病实在太重,而且拖延太久…恕臣等也无良方…” “皇上,恪妃的病乃是郁气积压所致,导致肺部生疾,老臣实在无奈何也!” 皇帝心痛地望着完颜霏,她竟病到如此境地,自己却是才知道,皇帝怒吼,“平日里都说医术高超!怎么到关键时候一个个都无能为力了!” “皇上恕罪啊!恪妃的病若是没被拖延,兴许就有办法,当时是皇上您亲自下令,一律不许为钟粹宫看病的啊!如今已成此态……” “你住口!”皇帝狠狠踹在那回话的太医身上,皇帝用手狠狠捶向了身后的墙壁,已经不知到底该怎么做。 “皇上!”常安的声音忽然大破了暖阁内一片寂静,皇帝抬眼望了望常安,常安才复又笑着说道,“皇上!臣弟想到一人,一定可以医治好长姐的病!” 皇帝猛然来了精神,急问道,“快说!是谁!” 常安望了望跪在众太医中的常平,两人肯定得点了点头,常安才向皇帝字字肯定地说道,“是臣弟的,额娘!” ☆、入骨相思知不知 此时的完颜家族已成为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府邸牌匾乃是当今皇帝御笔手书,凡是登门拜访完颜府的客人,都要先对牌匾行三跪九拜的大礼。 完颜府内的装饰布局愈发富丽堂皇,亭台楼阁,流水小桥,颇具一派贵胄大家的气派。 完颜府处天子脚下,完颜明若的女儿入宫为妃,长子为太医院御医,幼子年少成才,成为皇帝身边唯一的贴身御前侍卫。一时间,完颜家族的势力锋芒盖过了京城中众多大家族。 是日,yīn云连绵,一片氤氲的意味压上完颜府的上空,完颜明若早朝未归,明若的夫人一人倚在□□中的小桥上投喂湖中锦鲤,李嬷嬷远远守在远处。 空气中氤氲的湿意终于化为一片片雨滴落下,雨滴落在湖中溅起一片片涟漪,李嬷嬷忙为夫人撑了伞,夫人收了手里的食盒,问道,“嬷嬷,外面的时疫怎么样了?” 完颜明若的夫人乃是郭络罗氏,自小离家学医,年二十时,受邀至京城,为完颜府少爷完颜明若医病,二人朝夕相处间渐生情愫,明若曾许其,此生不再娶她人。 夫人虽已有二十年未曾外出为人治病,但对草yào的研究一直未停,近日京城中闹起时疫,夫人在府内一直关注着。 “平少爷一直按您的吩咐,在为那些百姓治病呢,一文钱也不曾要过。”李嬷嬷回道。 夫人点点头,“嬷嬷,近日可有宫里的消息?霏儿近来如何?” 夫人虽不大门出,却也对宫中的事略有耳闻,自己的女儿明明与皇帝情深意重,近来却被屡降位分,令人奇怪的是,完颜霏被冷落后,完颜明若并未因此受到牵连,皇帝对完颜家的关照只增不减。 夫人是个聪慧的女子,心里自然清楚,皇帝对自己的女儿并非真正的绝情,不然怎么会仍旧对完颜府处处关照? “夫人,格格那边…奴婢也不清楚……”李嬷嬷诺诺地答着。李嬷嬷话未说完,远处管家顾文孝急匆匆跑到□□,对夫人道,“夫人,宫里的李德全公公还有安少爷来了,说皇上请夫人进宫一趟。” 顾文孝是完颜府的管家,子静的生父,十分受明若和夫人的信任,所以夫人自然会格外在意他所说的话。 夫人心中已有几分定论,她仿佛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就如此时的完颜霏和皇帝,夫人淡淡一笑,“所为何事?为霏儿的事吧?” 夫人拾步走回自己的悦雅斋,对顾文孝道,“让常安来见我一面。” 彼时,夫人坐在妆镜台前梳妆,按品阶换好一品诰命夫人的入宫朝服,常安进来回话,“额娘,您叫孩儿?” 夫人微微一笑,对站在门口的常安道,“儿快快进来,坐。” 常安心中十分焦虑,面上也不禁带出几分焦急,虽坐在额娘身边,却神思不定,夫人笑问道,“皇上此番请我入宫,所为何事?” “额娘…”常安斟酌着开口,“额娘知道后莫急,是为长姐的事…长姐病重,宫中的太医还有宫外的大夫都无能为力,孩儿情急下想到了额娘,孩儿本不想惊动额娘的!就怕额娘挂心!” 夫人手中正yù带上的一对耳环猛然摔在桌面上,常安惊得忙站起,颔首道,“额娘!您万不要过于焦心!” 夫人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惊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快快备车,我这就入宫去!” 皇帝下朝后留下几名亲信朝臣于乾清宫侧殿商议裕亲王一事,完颜明若亦被皇帝留下,平亲王率先拱手道,“皇兄,裕王兄在朝上谨慎,在沙场治军有方,绝非一时冲动会不顾及军法行事之人!臣弟可为王兄作证,那日的确是遏必隆鼓动王兄去救常安的!并非王兄一厢情愿啊!” 皇帝低头望着手下呈上来的几份折子,其中包括纳兰明珠与完颜明若的求情奏折,亦有五王爷平亲王常宁呈奏的陈情书,皇帝的目光几番流转,终于将目光凝在手中一封手书上,那是完颜霏所写的“绝笔陈情信”。 皇帝仔细听着平亲王所述事情经过,与完颜霏信上所写脉络吻合,且证据清晰有力。心中不禁一阵阵悲恸,“原来她为裕亲王求情,是真的不愿朕放纵了恶人…”皇帝望着完颜霏信上所写“臣妾只愿吾皇清明留于人世…”眼底竟然一酸。 皇帝淡淡开口,“常宁,待常安回来,叫他写一份呈奏事情脉络的奏折,若真如你所说,朕绝不能轻纵遏必隆!” “是!”常宁有力地应道。 “皇上!”众臣去后,完颜明若叫住急于离去的皇帝,皇帝回眸问道,“完颜卿还有何要事?” “皇上!”完颜明若倾时跪倒在地,眼底已泛起一片片泪意,“皇上,老臣与遏必隆不睦已久,一切后果老臣愿意一人承担!可是他遏必隆这次…直指老臣儿女啊!常安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只是…” 完颜明若老泪纵横,声音已哽咽不已,“只是老臣唯一的女儿啊…她受多少苦啊!此时还生死未卜…皇上!旁人不疼她,老臣的心可是如刀割一样的疼啊!皇上!”完颜明若为皇帝重重叩首,哭道,“老臣只请皇上绝不能轻纵叫恪妃娘娘受苦的人啊!” 皇帝背对着身后的完颜明若,眼底的泪也渐渐滑落,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伤心悲恸,更何况完颜明若口中的人,是皇帝至爱的女人。 “爱卿请起,”皇帝亲自去扶起了明若,一字一句肯定道,“让霏儿受苦的人,朕绝不轻饶。也请爱卿放心,朕不会让她有事的。” 皇帝一个人未撑伞,径直走向钟粹宫,他心里泛起一阵阵波澜,此时的他已无颜再面对完颜霏,完颜霏的真心是被自己践踏摧残掉的。 他答应明若,决不轻饶让完颜霏受苦的人,那自己是不是首当其冲应该被惩处呢? 皇帝到钟粹宫时,完颜明若的夫人已到钟粹宫,立在院中等候皇帝,夫人见到皇帝,忙跪下行礼道,“老身参见吾皇,吾皇万福金安。” 皇帝慌忙将夫人扶起,不自觉道,“晚辈不敢受额娘此礼…”当他反应过来时,完颜夫人已含了一丝温蔼的笑意望着自己。 夫人向皇帝福身道,“容老身进暖阁去瞧瞧娘娘,再出来为皇上回话。” 皇帝点头,只是疑惑为何夫人手中未拿yào箱,不禁问道,“夫人的yào箱在何处?” 夫人淡笑道,“心病要由心治,任何yào都不是心病的良yào。” 夫人缓缓走入暖阁,暖阁中温暖的气息令她一直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望见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完颜霏,心底一痛,眼底的泪终究未能忍住,她坐到完颜霏身边,轻轻抚着自己女儿的鬓发,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悲伤,和蔼道,“女儿,久未见面,额娘来看你了。” 完颜霏的手指抽动了一刻,她的眉头紧紧蹙了蹙,嘴角轻轻抽动,口中淡淡吐出几个字,“额娘?是您么…” 夫人抚平女儿的眉头,点头道,“是额娘,额娘来看你了…” 完颜霏眼未睁开,夫人只见自己女儿的眼角瞬时落下两行热泪,夫人为她擦净脸颊上滑落的泪,轻声道,“女儿,额娘知道你心里悲痛,甚至不愿再醒来去面对一切…但你要记得,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完颜霏挣扎着抓住自己额娘的手,虚弱地道,“额娘…我再也不愿意见皇帝……再也不愿……” 夫人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事,终于要将自己隐瞒了二十年的往事吐露,“女儿,你听额娘说。” 夫人轻抚着完颜霏的手,道,“额娘明白你心,知道你的感受,当年我与你阿玛初遇时,他曾许我,此生不娶她人…那时我信以为真,对他一往情深,后来因我屡次为他人治病,他便疑心我与那人的关系…我一时赌气,竟近三月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 额娘拍着完颜霏的手,看到她渐渐平静,接着道,“你阿玛越是疑心,我越不解释,因为我以为他会相信我。后来他喝醉了酒,出府去彻夜未归…一年后,他抱来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说是收养的义子,要留在府里养大…你应该猜到了,那两个婴儿就是常平和常安。” “我心里一直清楚他们的身份,虽然你阿玛从未说过。我更从未排挤过那两个孩子,他们的母亲早亡已是不幸,何况我明白,是我的倔强,你阿玛才会这样…他心里从未住进过她人。”夫人渐渐垂下泪来, “霏儿,后来我才明白,他会疑心我,难道不是因为太在乎我的缘故么?皇帝会疑心你,难道不是同样的道理么?我怕你会和我一样执念太深,可你终究是我的女儿,怎会和我不一样…霏儿,原谅他吧,不要犯额娘犯过的错。” 完颜霏未语,额娘淡淡放开女儿的手,她抚了抚女儿的发,“霏儿,你要想清楚,他对你颇为用情,纯风说,你病后,他已好几日未合眼休息了。” 夫人退出了暖阁,皇帝格外急切地问道,“夫人,霏儿怎么样?” 夫人示意皇帝到听雨轩后,道,“皇上放心,恪妃娘娘的病本无大碍,根源在心,若能医好心病,不出七日一定可以恢复,只是这心病,老身无能为力。” 皇帝心中一凉,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夫人身上,若是连她都无能为力… 皇帝绝望地瘫坐在廊中,任由空气中的水滴落在脸上,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夫人更加肯定了皇帝的情意,淡然道,“老身无能为力,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是有人可以医好她的心病。” 皇帝猛然望向夫人,惊问,“是谁!就算费尽千辛万苦,朕也要找来他!” 夫人淡淡一笑,低声道,“不必费尽千辛万苦,正是皇上您。” “朕?”皇帝不可置信地轻笑一声,颇有自嘲意味地说道,“恐怕她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朕吧……” “只要心结打开,心病便医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皇上,没有人可以医好她的病。”夫人淡然道。 夜间已是三更,皇帝刚放下手里的奏折,审过了常安呈上来的陈情书,仔细盘问了常安详情,便到凝花阁来看望完颜霏,李德全紧跟在皇帝身后,问道,“万岁爷,已是三更的天了,您不歇会儿吗?您已经…” “就你知道?”皇帝匆匆走向凝花阁,“她若不醒,朕想睡也睡不下……”皇帝仔细品味了完颜夫人的话,终于明白何为解开心结。 “霏儿…”皇帝长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凝花阁轻掩着的门,走入其中,坐到完颜霏床边,紧紧握起她的手,道,“霏儿,今日我请了额娘来,她说只有我可以解开你的心结……” 皇帝将完颜霏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心疼浓浓地望着她,“我曾说,我不是皇帝,只是你的玄烨,你一个人的玄烨……是我负你,你能不能醒来,给我机会,让我再去弥补?我真的好怀念…那时候你我牵着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漫步的日子,你别留下我一人,好不好……” 完颜霏忽然猛烈地咳起来,皇帝惊慌地抚着她的胸口,道,“霏儿,我知道你怨我…我做过的错事,我会弥补……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再给我机会,好么?” “合心玉……”完颜霏低声念道,皇帝将耳畔凑到她嘴边,才听清她口中的话,皇帝急忙从荷包里摸出那块被自己摔碎的合心玉,他已经将它用胶粘好,只是还缺最后一块,他一直在找,从未放弃。 “等我,等我找到最后一块,一定把它完好无损地给你看,我一定会的。”皇帝每日天黑后,都会独自一人前往御湖旁,伏在地上仔细摸索被打碎的合心玉,他一直想等完颜霏醒过来,给她最大的惊喜。 “霏儿,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王兄是被冤的,我已经知道你的用心了,当初不该不肯相信你……怪只怪我太在乎你。”皇帝似是自言自语道,“若是其他后妃与旁人有染,朕只有气,而不会痛……” 夜仿佛还那么漫长,皇帝毫无睡意,他就一动不动地陪在完颜霏身边,不愿离去。 “皇上,”五更天时,李德全缓缓走进暖阁,对皇帝道,“皇上,该早朝了,您也该更衣准备着了。” “朕知道了,你去吧。”李德全退下后,皇帝将身后披着的一件斗篷摘下,盖在完颜霏身上,起身离去。 当日朝上,皇帝下令释放在宗人府囚禁的裕亲王,将遏必隆收押入天牢,与遏必隆同时被关入天牢的还有遏必隆作保的准葛尔可汗。温僖贵妃暂时未受到牵连。 皇帝同时昭告后宫,恢复完颜氏贵妃位分,恢复其封号为“纯”。 辰时的钟粹宫一片宁静的姿态,清晨的云雾绕在宫殿金顶之上,几只喜鹊落在枝头上啼鸣。 纯风听闻有人敲门,忙去敞了宫门,竟见常安怀中抱着一颗合欢花的树苗走进院中,身后的皇帝竟然亲自提着一把铁铲。常安将合欢放在后院听雨轩,皇帝不许任何人前来帮忙,一人将树苗栽好。 “她醒来后,见到合欢,一定会想到我们曾经的时光……”他这样想着。 “皇上!安少!”纯雨忽然毛手毛脚地从前院中跑来,皇帝将手中的铁铲jiāo给常安,回眸问道,“何事?” “皇上!娘娘!娘娘……娘娘醒了!” ================== 我醒来时已不知是何日何时辰,只看到窗外一层蒙蒙的雾气,屋檐上有雨滴汩汩滴落。 我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额前一阵阵剧痛,只是竟感觉比前几日舒服了许多,难道因为昨夜里隐隐约约听到的玄烨的声音么? 至今我仍不敢相信那个在我病中一直守护的人是玄烨,因为在昏迷之前,他还是那样绝情地撕碎了莫失莫忘,摔碎了合心玉。 我摸了摸自己衣间挂着的合心玉,还是那样晶莹剔透,只是它的另一半已不知所踪。 我正静静想着,忽听暖阁的门被人推开,一片光亮中急急走进来一人,我努力想看清那来人,却在看清前,被那人一把拥入怀中。 “霏儿…你终于醒了!”那人将我紧紧拥在怀中,我手上的力气一松,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身上的气息是那样熟悉,我等了那么久,他终于来了。 我怔怔地坐在原地不敢动弹,面对他已经生疏的温柔,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的怨仍未消散,他打碎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在我面前拥住舒妃渐渐走远的样子还不能忘记。 他终于将我松开,忙不迭地取了一杯清水来,递到我眼前道,“喝些水润润喉。” 我并未接下他手中的杯子,只是静静地凝望着他,和我朝思暮想的模样毫无分别。他有些无措地望着我,道,“喝些吧?你这几日都没…” 我生硬地打断他道,“你这几日都在这儿?” 玄烨有几分迟疑,他仿佛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的问话才能让我满意,他低声道,“我很牵挂你…” “皇上若是因为臣妾病重才生出几分怜悯,臣妾宁可不要这怜悯。” “我都知道了,一直以来是我不好……”他的语气已足够诚恳了吧?从始至终只称“我”。 为何我还是不能就这样释怀?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不能轻易释怀。 “皇上不是已经厌弃臣妾了么?再也不要见我了么?”我冷冷地问道,玄烨面上倾时划过一阵难堪与悔意,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用力握住我手,“霏儿,从前都是我的错。” 他复将我拥在怀中,渐渐收紧手臂,将头埋入我的颈间,“对不起……”我心内一颤,这声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只是我已分不清,他到底在为哪件事情向我道歉,他错的已经太多。 “霏儿,”玄烨忽然来了精神,眼前一亮对我道,“我陪你出去看看,你看看院子里有什么变化?” 他悉心地为了披上一件斗篷,又为我系好胸前的扣子,我低头望着他认真的模样,一时只感觉,最熟悉的他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这不是我一直期盼着的么?那个曾说“合心之约,我必不负”的人又回来了,只是一切还能回得去么? 我只任由他紧握着我的手,牵我缓缓走出暖阁,门外的气息着实令我清醒起来,我已许久没有踏上屋檐外的土地了。 玄烨领我走到听雨轩后,他用双手轻轻掩着我的双眼,待我站定后,他才缓缓移开双手,道,“霏儿,你看!” 眼前出现一颗正在盛开的合欢花树,我眼底一热,这难道是他为我种的么?我只凭感觉牵引,走向那颗合欢,手指轻轻抚摸上它的枝干,“你为我种的么?” 玄烨走到我身后,温柔问道,“喜欢么?” 我细细抚摸着树干,“有它陪伴,我以后再也不怕独自一人了吧,我可以一个人等着它长大…等着它开花…一个人欣赏它飞花满天……” “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一起看!等你痊愈,我们去合欢台看!你病未痊愈前,不能到御花园赏花,我就想在这里为你栽种一颗。” 我转眸望入他的眼眸,淡淡含了一丝笑意,向他走近一步,低声道,“玄烨,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了,因为那样的伤害,我再也禁受不住第二次。” “我向你发誓,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我只用手抵上他的嘴唇,“你的承诺我再也不敢要…你之前的誓言,不是都成空了么?” “霏儿!我知道你不能这么快释怀!但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他按住我双肩,字字恳切说道。 我忽发觉他眼底一片青黑,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我轻抚着他的眼眸,“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神情一滞,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去关心他,他道,“你病的日子,我怎么可能安心休息!” 我忽然想起自己昏昏沉沉那几日,有个人一直守在我身边,难道真的是他么?我又向他靠近了一步,将头倚在他胸前,听到他温热的心跳声才觉得安心,“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不,我就想这么陪着你,我亏欠你的太多。” 我靠在他的怀中,刚刚放下自己的防备,只是一闭上眼睛,还是能看到那个雨夜里,他摔碎合心玉的模样。 我睁开双眼望向他的腰间,发觉果真再看不到那块玉佩,现实的残酷不禁将我刺痛,我脱离他的怀抱,退了两步道,“皇上回乾清宫去休息吧,臣妾想一个人呆着。” “霏儿…”他伸手想要触碰我的发间,我只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颔首道,“皇上回去吧。” “霏儿,给我个机会可以吗?” “你难道不明白!我怎么可能这么快释怀!你当我是没有心的么!”我一把将他推远,哭喊道,“我在等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寄希望于你的时候,你打碎了我们的合心玉!你下令让人打我的时候,你想的都是些什么!你撕碎莫失莫忘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我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胸前,他却毫不躲闪,我只觉得自己愈发委屈,却不知是何来源,我哭喊道,“你为什么不躲!你为什么不走!” 玄烨用力将我拥在怀中,心疼道,“你出气了就好,我怎么会躲。” 我伏在他胸前哽咽道,“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你还会回到我身边么?”他期许地问道。 “你给我些时间,如果可以,我会去见你的……”我淡淡答道,我清楚,此时的我们还是各自分开,仔细看清心中真正情感的为好。 “那…我等你,我会一直等着。”玄烨动情地说道,他轻轻抚了抚我的发,依依不舍地望着站在院中的我,终于还是转头离去。 ☆、定不负,相思意 我躺在暖阁内毫无睡意,只望着窗外yīn云后一点明月的光辉仔细思索,想起额娘的话,“不要犯额娘犯过的错…” 可是玄烨他怎么可能和阿玛一样呢?玄烨身边注定会围绕着众多优秀的女子的,或貌美,或贤淑,或内秀……也许有一天,他身边的女人会多到我连名字都不能记全。 到那时,我再伤心难过,还会有谁在乎?不如此时就将他遗忘,从此以后再也不必为他伤心,受这样的苦楚。 我毫无睡意,见纯风和纯一已回房休息了,便静静地起身,燃起一只灯笼提在手里,推开宫门走了出去。 夜间静得可怖,我走至长街上,见长街两侧燃着连绵不尽的宫灯,才渐渐驱散心中的不安。雨后的御花园一向宁静美丽,又逢深夜,怕无人会有雅兴造访,想至此处,我便提着手中的灯笼,步步走向御花园去。 御花园内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枝干上的积水溅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如鸣佩环的声音。 我放慢了脚下的步子,却还是忍不住径直向合欢台走去,我站在合欢台下,耳边不禁隐隐响起一些声音: “姑娘若不介意,不妨为它取名,君默洗耳恭听!” “合欢如雨,月光如许,不如就叫合欢台吧?” “从此以后,合欢台就是你我两个人的秘密。” “朕将合欢台赐于纯贵妃,别人不可踏足。” 只是淡淡想来,我眼底已不禁一阵酸意,我急忙收回自己的心思,转头向远处走去。临近堆秀山下的御湖,在雨后水位上涨,湖水漫上两岸,湖水亦漫上了湖中的湖心亭。 身处寂静的御花园中,我却忽然听到御湖边传来有人在划水的声音,心中不禁一慌,慌忙躲到堆秀山后,探头仔细打量,才发觉是有人跪在湖边摸索,那人的衣衫早已在冰冷的湖水中打湿。 他的身影甚为熟悉,只是在黑暗中,我不能一时认出。 我提着灯笼,渐渐靠近那人,却闻到一阵龙涎香的气息,我心中一震,难道是…玄烨么?他在这里做什么? 直到我将灯笼的光拢在他身前一片地方时,我才真真切切地将他认出,我脚下不禁一软,险些摔倒在湖边,他猛然回头将我扶住,他见到是我,也不禁一愣,而后慌忙整一整自己凌乱潮湿的衣衫,“霏儿…你怎么来了?” 我推开他搀扶的手,退后一步道,“皇上在这里做什么?” 玄烨顿了一顿,眼神略有躲闪,道,“朕…有些事。” 我心中一寒,“是啊,我和他分开了这么久,他的事情我怎么还可能事无巨细地都了解呢?他心里住进了舒妃,他总会有些事情是不便向我开口的。”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是皇帝,不是你一个人的夫君。” 想起他方才寻寻觅觅的样子,应该是在湖边找些什么东西吧,我福一福身,道,“皇上若是丢了东西,大可不必找了,让内务府再为皇上呈进一件新的吧,若是皇上为了找这样东西,而冻坏了身子,实乃万民不幸矣。” 玄烨望着我恳切道,“不,这样东西世间再找不到第二件,朕一定要亲自找到它。” 我微微侧过脸去不肯看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玄烨默默退后了一步,他低下头去支支吾吾不肯告知,我心中的寒冷更加凛冽,想到曾有人告诉我,“皇上将舒妃宠上了天……”是他们之间的信物也未可知,我又何苦出现在此。 “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我提起脚下的灯笼,向他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转身就走,他却追到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后,扯住我的手腕问道,“你说若是有一日原谅朕了,会来见朕,还作数吗?” 我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冷声道,“也许吧。”之后便一个人走入黑暗,渐行渐远。 夜间,我方在暖阁中睡下,忽听暖阁外一阵嘈杂,我睁开眼去看,竟见纯风将宫门大敞,长街外一列太医脚步匆匆,提着yào箱向远处跑着。 纯风上前去问了几句话,忽然神色慌张向我跑来,“娘娘!不好了!是惠贵人…一直喊腹痛,怕是要生了!这可是早产啊……” 我只感觉一道霹雳划过头顶,惠儿一向精于保养,怎么会早产?!我脚下踉跄了两步,纯风忙扶住我,“娘娘,您病刚好些,千万别心急。” “纯风,快…咱们去储秀宫!” 到储秀宫时,玄烨已到储秀宫门前,他身边贴身而立着舒妃,舒妃并未着正装,只是穿了一件休息时贴身的袭衣。可见玄烨又是休息在了舒妃的延禧宫。 玄烨站在宫门前并未进去,我亦顾不得礼数先后,只向玄烨无声地福了福身,便飞快跑近了储秀宫。 储秀宫内燃着的两行明晃晃的宫灯驱不散我心中的寒冷,惠儿痛苦的喊叫声充斥在暖阁内,我一个人立在暖阁门外,手心里已布满了汗珠。 暖阁中人来来往往,产婆端着一盆盆热水进进出出,常平亦在暖阁内的屏风后,太医院十余位太医都在暖阁内忙碌不停,无人能脱开身。 转眼间后宫中人已尽数来齐,从皇后到温僖贵妃,再到德妃良妃无一缺席。这么多的人,又有多少是真正关心惠儿的呢? “惠儿此时受的苦又是为何呢?玄烨对她哪有半分真心?或许我该庆幸,曾经得到过他的一点真心…可曾经拥有的那一点,如今不是同样失去了么?” 我回眸间正撞上身后的玄烨,站稳后我才看清,舒妃仍旧紧紧贴在他身边,舒妃听到惠儿喊叫亦紧张不已,手中不停绞着手绢。 “臣妾冒昧,皇上恕罪。”我跪倒在玄烨面前,为撞到他而道歉,玄烨yù伸手将我扶起,却被我躲开,“皇上好好陪陪舒妃姐姐吧,来日姐姐若是有孕,也会经历这些的。” 我转身就要离去,玄烨却抛下舒妃,追到我身后低声安抚道,“霏儿,朕是在储秀宫才遇见裕勤的…你不要多心。” 我心中顿时一颤,他竟是这么在意我的想法么?就像在五台山时,他为了不让我误会,宁愿挨冻也不穿舒妃做给他的斗篷。我眼底一热,却强迫自己不能再被他可有可无的关心打动,我只装作云淡风轻地道,“皇上本就是所有人的,臣妾怎么会多心?” 他无奈地淡淡一笑,却还是关心我道,“你若是害怕,就回宫去休息吧,明日再来看芷珠。” 我微微笑望着玄烨,眼神中尽是责怪与埋怨,“惠儿没有得到过夫君的疼爱已是不幸,若在此时,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能安心回去休息,那我和让她遭遇这些痛苦的人有什么区别!” “霏儿你在责怪朕么?”玄烨轻声问道。 我冷冷一笑,甩开他牵绊的手,“臣妾不敢,臣妾只想在这里好好陪着惠儿!皇上还是去陪伴舒妃姐姐吧,不要让她担忧害怕。” “你怎么就不懂朕的心呢?!”他仍旧紧紧将我拉住,低吼质问道。 皇后及温僖贵妃已注意到我们二人之间的异常,纷纷转眸去望,连周围的宫女内监也不禁偷偷头来好奇的目光。 “不是臣妾不懂,而是臣妾不敢懂,臣妾怕看清了皇上的心,最后一点痴念也将成空。”我用力推开他紧握着我手腕的手,大步走向侧殿,想在侧殿中等待着惠儿的消息,却等来常平的消息,“惠贵人一时还不能生下孩子,请皇上和各宫娘娘回宫休息,众人等候在外对惠贵人的生产不利。” 我心中的担忧一层盖过一层,此时欣儿也赶到了储秀宫,她是皇室宗亲中唯一与惠儿有血缘关系的人,自然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芷珠!”欣儿顾不得礼数,拼命想冲进暖阁,我忙上前将她拦住,“姐姐!惠儿现在很虚弱,你不能进去!让她安安静静的生下孩子,咱们再来看她!” “芷珠…是我害了你!芷珠…”欣儿瘫坐在地,毫无顾忌地哭喊起来,我匆忙捂了欣儿的嘴,此处人多口杂,温僖贵妃和皇后都在此处,欣儿一时不小心就会被他人诟病。 我示意纯风和纯一上前来将她扶起,我们三人搀扶着欣儿向钟粹宫走着,欣儿的哭泣一直未停,直到回到钟粹宫,扶欣儿坐下后,我才开口问她道,“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欣儿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红着眼睛向我道,“哥哥自那日被温僖贵妃带到皇上面前与你对质,就一直担忧你的境况,心中担忧郁结,加之前几日受了风寒,就病倒了,本不是什么大病,谁知我无意中向芷珠提起,她就惊吓成了这样?” “姐姐!你向惠儿提起涟笙做什么!你看不懂她的心么?”我听后不禁责怪欣儿。 欣儿听到我的责怪,哭的更凶起来,啜泣道,“我以为她已是皇帝妃嫔,又是第一个怀上身孕的后妃,怎么可能还爱慕哥哥?就无意中提起了!毕竟她是我纳兰家的人啊!家中境况我自然会和她说上几句…谁知!” 欣儿哭得肩膀一起一伏,我心疼地坐到她身边,为她搭上一件斗篷,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安慰道,“姐姐别担心了,惠儿身体底子好,一定能母子平安的。” “妹妹!若是她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我怎么面对阿玛,怎么面对我自己!”欣儿扑进我的怀中痛哭,我环上她的肩膀,“姐姐,别难过了,一定会好的……” 嘴上虽这样说着,可我心里却不比欣儿平静,惠儿对涟笙的痴恋我是清楚的。她曾经甚至为了涟笙,险些不要腹中玄烨的这个孩子。 欣儿哭得渐渐没了力气,我将她扶到床上,为她盖好了棉被,便吩咐纯风道,“纯风,去小厨房为惠儿炖上鲫鱼汤,等天亮了正好为她送过去。” 纯风点点头,担忧地道,“小主,您也去休息吧,您的病才刚好这一日,就要处处照顾着别人。” 我点点头,望着纯风去小厨房忙碌了,才回到暖阁,在欣儿身边小心翼翼地躺下,我已累得很了,从心至身。 天未明时,储秀宫终于传来消息,“惠贵人顺利生下一名皇子,母子平安。”我猛然从床上坐起,喜得顾不得打扮,只简单穿上一件外衣及斗篷,叫醒了欣儿,急急赶往储秀宫。 因才是五更的天,后宫中的后妃无一人在此,玄烨想必已去了早朝,难得的清静时光,我与欣儿提着为惠儿炖好的鱼汤,急匆匆走进她的寝宫。 惠儿桌上已摆了一排瓷罐玉碗,大多是其他后妃送来的滋补品,惠儿却连碰都未曾碰过,惠儿虚弱地躺在床上,嬷嬷怀里抱着刚刚出世的小皇子。 熙雯在惠儿耳边耳语了两句,惠儿立时睁开了眼,见我与欣儿到了,微笑道,“姐姐,快坐…” 我从嬷嬷手中接下孩子,凝望着他的眉目,发觉他的眉眼与玄烨颇为相似,心中顿时生出了浓浓的爱意,我将孩子抱到惠儿面前,笑道,“惠儿,你看小阿哥和皇上长得多像啊!” 我话未说完,惠儿已长叹一口气,黯然道,“那是他的父亲,怎会不像?”我知道惠儿心里仍念着涟笙,便努力引开她的思绪道,“惠儿,孩子取名了没有?” “起了起了!”熙雯喜盈盈地跑到我身边笑道,“老祖宗和皇上亲自给起的,叫胤,咱们小阿哥可是一出生就有老祖宗和皇上的疼爱呢!” 我微微一笑,爱抚着怀中的婴儿,“惠儿,以后在宫里,你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惠儿会意地点头,从我怀中接过孩子,放在脸下轻轻亲吻,欣儿为惠儿倒上一碗鱼汤,坐在她床边一勺一勺喂着她喝,惠儿向我笑道,“那么多人送来那么多滋补品,我连闻都不敢闻,只有两位姐姐做给我的,我才敢喝!” 昨夜一整夜,我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一会儿,欣儿见我渐渐生了倦意,心疼道,“妹妹,你先回去休息吧,芷珠这边我会照顾的。” 我自然放心欣儿,再加之我自己的病未痊愈,喉咙仍会阵阵作痛,便告别了惠儿,一个人离开储秀宫。 回宫只浅浅睡了两个时辰,就听纯风隔着纱帘传话道,“娘娘,今日十五,合宫要为老祖宗请安,您若是累了,奴婢就替您去回话,说您身体有恙不能去请安。” 我轻轻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去为老祖宗请安,怎能不去?” 我起身换好了朝服,梳好发髻带上步摇珠翠及护甲,换好金线刺绣的宫鞋,前往慈宁宫。 宫中恰逢喜事,惠贵人生下皇帝长子,众人皆穿了一身喜庆的亮红色旗装,众人之中只有我与佟妃穿了往日里自己最爱的颜色,佟妃一身雪白,而我仍旧是着一身合欢花蕊的丹桃色。 玄烨也在慈宁宫中,他似乎没想到我也会去,见到我后,目不转睛地望着款款走入的我,我只是微微颔首,走到他与太皇太后面前,云淡风轻地恭敬行礼,“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老祖宗万安,皇上万安。” “霏儿快起来吧,你身子没好,快落座吧。”太皇太后温蔼地命我坐下,我也未理会玄烨,只是一个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的位置处于温僖贵妃对侧,我正疑惑为何自己的位置如此靠前时,忽听玄烨的声音传来,“纯贵妃今日也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我心中一紧,“他怎么会称我纯贵妃?此时我是恪妃啊,位分及封号都是他自己做主的,他怎么会忘?” 我缓缓起身,垂眸并不看玄烨的面孔,低低道,“臣妾恪妃,并非纯贵妃。臣妾的身子连臣妾自己都不在意了,皇上何苦还挂心。” 玄烨怔在我面前,良久说不出话来,太皇太后忽接过了话柄,“霏儿,你昏迷那几日,玄烨已昭告后宫,恢复你纯贵妃的位分,你醒来后,你身边的人没告诉你么?玄烨可是日日惦记着你。” 玄烨…是啊,他的态度已经足够诚恳了,为什么我还不肯原谅他呢?难道就因为他曾经打碎了我的合心玉么?还是因为他身边的舒妃,我才故意不肯原谅他? 说到底,我真的可以就这样忘记他么? 我望了玄烨一眼,看到他腰间空空如也,再没有我送的合心玉,心中那一点温度也变得冰凉,我只回了太皇太后的话,“太皇太后说的是。”便退身坐下。 众人的jiāo谈我亦不愿过心,怔怔地挨过了请安的时辰,只着急地想回宫休息,慈宁宫外却忽然下起了雨,其余人的侍女都随身带了纸伞,唯独纯风未带,我亦没有责怪她,这几日她照顾我已经十分辛苦了。 众人皆离去后,佟妃撑伞邀我道,“妹妹,本宫送你回去吧?”我婉拒了佟妃,道,“不麻烦姐姐,等雨停了,我再回去也不迟。” 殿中转眼只剩太皇太后及玄烨与我三人,太皇太后见状,忽然眼前一亮,叫来子静笑道,“子静丫头,陪哀家出去转转,哀家最喜欢赏雨了!” 子静笑着为老祖宗撑了伞,笑道,“老祖宗,奴婢可是今儿头一次听说您爱赏雨啊!” 子静望向我,会意一笑,便陪着太皇太后缓缓走出殿去,只见太皇太后点了点子静的额头,笑骂道,“鬼机灵的丫头,哀家就今天喜欢赏雨!” 殿中瞬间只剩下我与玄烨,纯风掩嘴一笑,跑出殿去回眸对我道,“奴婢也去赏雨了!” 我刚想拉下纯风,却忽然听身后的玄烨道,“那…霏儿,朕送你回去吧?”玄烨撑起一把纸伞,举过我的头顶,我望着他极为期盼又认真的模样,终于淡淡一笑道,“还在殿中,你撑伞做什么?” “朕怕你不肯让朕为你撑伞,所以一定要先为你撑好了,不然你跑了可怎么办?”他极为认真地说道。 我心中划过一阵暖流,我望着他俊朗的模样淡笑道,“就算你撑好了,我若想跑,还是能跑啊……” 我忽然感觉他的手环上我的腰间,渐渐收紧,他低头伏在我耳边道,“这下你跑不开了。” 我同他走在回钟粹宫的路上,他紧紧将我拥在怀中,我没有挣脱,或许只有在大雨中,我才能暂时依靠在他的怀中吧。 他将伞都撑在我的头顶,他的肩上的衣衫很快都被大雨淋湿,我侧眸偷偷望向他,他却一言不发,仍旧坚定地将伞撑在我头顶。 回到钟粹宫后,天色yīn沉得更厉害,雨越下越大,玄烨将纸伞扔在廊中,伴我走进暖阁,我已倦得厉害,摘下头上的步摇珠翠及手上的护甲后便歪在了床边休息。 玄烨站在我身后,低声道,“霏儿,雨这么大…朕能留下陪陪你么?” 我背对于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窗外yīn沉,此时暖阁内未燃蜡烛,竟已如黑夜一般。我听着窗外冷雨敲窗,想到他为了不让我受凉,在方才来的路上,已被雨水打湿了衣裳,此时若让他冒着大雨回去…… “等雨停了,皇上再回去吧。”我淡淡开口,玄烨已坐到了我身边,凝望于我,他道,“这几日,朕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我想起他眼底的青黑,可见的确一直未能好好休息,我心中几番思虑,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心疼他,我坐到床内侧,低声道,“皇上在钟粹宫休息会儿吧。” 玄烨倦倦地躺在我身侧,我竟如第一次与他单独待在一起时那样紧张无措,我只将头埋在内侧,不敢回眸去看他。 他忽然脱口道,“你知道么,我真的好想你。” 我心下一酸,眼底也跟着紧紧一酸,我又何尝不是呢?相思之痛,我已领悟到了他的痛楚。 “你还误会我和裕亲王么?”我低低开口问道,玄烨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身贴在我身后沉声道,“我一直不相信你和他,我从前那么对你,只是想让你能更在乎我而已,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只是我没想到,会有人借机诬陷你,我才会渐渐信了他们的谗言……霏儿,对不起……” “若我心里没有你,不在乎你,我怎么会为了你而一病不起?你想过没有!”我低低啜泣着,将被角紧紧握在手心里。 玄烨将手搭在我的肩膀,渐渐用力,“是我太糊涂…可是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病了的时候,我就像疯了一样,我从来没有那样着急过,当太医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那么心痛,那么绝望过……” “玄烨,我好冷…”我不禁哽咽,他的话至诚至深,虽然已无合心玉,已无我心所寄,可还是忍不住在这里寒冷的雨天投入他的怀抱,他是我思念了那么久的人啊。 我转身,玄烨将我紧紧拥在怀中,试图让我暖起来,他抚着我的发,一言未发,只是将我渐渐拥紧。 夜间,我醒来时,却发觉玄烨已不在我身边,我问过纯风,她只知道玄烨出去了,并未说究竟去了哪里。我想起那日夜里在御花园见过他,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提了灯笼到御花园寻他。 我站在御花园的门处,果真见常安站在门口守护着,常安见我来了,不禁大喜,向我求道,“长姐!您可算来了,您劝劝皇上吧!” 我向御花园内望了望,没能看到玄烨的身影,便问常安道,“皇上怎么了?” “长姐!”常安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向我道,“那天长姐在昏迷中只说了一句‘合心玉’,皇上听了后就像疯了一样,每天晚上趁无人时到御湖边去找合心玉的碎片!有时找不到,皇上就一个人坐在湖边喝闷酒……那样子连臣弟看了,都忍不住心疼,皇上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又要起来早朝…现在皇上找不到最后一块,也不敢和长姐说,因为皇上想找齐了以后,给长姐惊喜!…” 我心头狠狠一震,那日我在御湖边遇见他…他竟然是在找合心玉的碎片!我手上的力气一松,灯笼摔在地上滚出了很远,我只怔怔地望了望常安,便如疯狂了一般冲进御花园…… “玄烨……”我跑到他身后时,他才发觉我的到来,他手里握着那块只差最后一块的合心玉,手仍在冰冷的湖水中摸寻… “你实话告诉我,你每天不休息,究竟在这儿做什么?”我忍不住眼中的泪,任由泪水划过脸庞。 他手里仍握着那块玉,起身后对我道,“朕…朕在找…” “合心玉么?”我问他,顺势从荷包中取出那最后一块碎片,那是他打碎合心玉那天,我唯一抓住的一块碎片,也是此时他一直在找的那块碎片。 “最后一块一直在我这儿!你一直在找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白白受了这么多苦,你知道么!”我抽泣着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拥住眼前的他,却忍不住用手拍打着他的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真的会心疼!你知不知道!” 他渐渐将我拥紧,“为了弥补你,我在所不惜…” 他拿出那块合心玉,我亲手将那最后一块拼凑上去,玉佩又如从前一样精美,虽此时多了几道裂痕,却有锦上添花的意味,不仅不影响玉佩的美,更让它变得特别。 深夜,我紧紧依靠在玄烨怀中,我望着窗外一轮十五的圆月,渐渐将他拥得更紧,我哽咽着开口道,“玄烨…别再离开我了好么?” 他一言未发,只是将我护在怀中,轻轻吻上我的额头,只道一句,“绝不再离开你。” ☆、深宫用人心 我与他,已很久没有如此亲密,我拥着眼前几乎不真切的他,沉醉在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中,他滚烫的面颊紧紧贴靠在我的面上,嘴唇覆在我的唇上…… 床帏飘摇在夜风之中,却掩不住一片春意。 身体的疼痛让我几乎不能呼吸,可我丝毫没有挣脱他的臂膀,我缓缓合上双眼,想要静静地享受与他久违的厮守,却忽然闻到他身上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我所有的热情都在这一刻忽然冷却,只剩他不知疲倦地在我身上索取更多。 我知道茉莉是谁最爱的花,我也记得玄烨曾在我面前亲手扔掉了她送的茉莉花荷包。只是如今,他身上的茉莉花香似乎在告诫我,“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心中眼中只有你一个人的玄烨了…” 当他已满足了自己所有的yù望,我轻轻将他推开,坐起身来,将头埋入自己的臂弯,独自一人面对着一袭床帏出神。 “怎么了?”他披上一件外衣,亦为我披上一件衣服,他双手揽过我的腰间,企图将我拥在怀中。我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背对于他,“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走吧。”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得到你的身体么?你还在怨我么?”他不解地复又将我环在臂膀中,我却用力地将他推开,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都是茉莉花的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舒妃最爱的花么?” 我微微一顿,冷声道,“怨你…?我不敢,若是你永远不能醒悟,难道要我一直自怨自艾下去么?”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却还是紧紧将我拥在怀中,他贴靠在我的耳边低声道,“我不想失去你。” 我冷冷地轻笑一声,“你不想失去我,也不想失去她……都怪我忘了,你是皇帝,而不是我的夫君,我这场梦,该醒了……” “你胡说什么呢!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的心只留给你?”他用力抓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我终究未能忍住眼中的泪,我转向他低声啜泣,“还能回得去么?那时候的我,能见到你就是最大的幸福…还可能回得去么?” 我渐渐用力,紧紧环住他的身躯,他轻叹了一声,“对不起,我会用尽全力,来弥补你。” 也许,时到今日,我与他之间,只剩下弥补与偿还了吧?我还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笑,毫无顾忌地闹,毫无顾忌地去爱慕呢? 玄烨忽然合了合手掌,李德全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玄烨道,“去烧一盆热水送到暖阁里来,朕要沐浴。”我不知何故地望着他,“你要做什么?”玄烨一笑,指尖滑过我的脸颊,“你不是不喜欢朕身上茉莉花的味道么?” 李德全及两个小太监抬了一盆刚刚烧好的热水送进暖阁,玄烨一人走向外暖阁,准备宽衣沐浴。 我望着他的身影,见他自己解开衣服上的纽扣,不禁追到他的身后,拉下他的手,替他解开胸前的纽扣,他低下头来宠溺地望着眼前的我,道,“还是放不下朕的,对么?” 他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扬起我的下颚,我脸上一热,迅速用手打开他伸来的手,低声道,“才没有,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罢了,若是有人说我伺候不周,我可受不住那罪名。” 他刮了刮我的鼻尖,淡淡一笑,跨入木盆当中,一阵阵蒸腾而上的雾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缓缓走到他身后,俯下身去,双臂环住他的肩,将头贴靠在他耳边。 玄烨伸出一只手来,将我的双手捂在手心,转头吻了吻我的额头,“你陪在朕身边的感觉真好…朕从前,总要将她想象成是你的样子…现在你能回到朕身边,真好。” 我心中一痛,“我从未离开,又何谈回来呢?若说离开,也是你离开了我。”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心疼地抚了抚我的手背,“朕日后绝不再负你。” 夜静谧,仍旧很长,只是我还能相信眼前人的话么? “合心之约,我必不负。”那句他在烟花塔上深情许诺的誓言尚在耳边徘徊,而如今已是天翻地覆过后了。 次日玄烨走后,我便再无睡意,于是传来纯风为我更衣,梳洗打扮后,吩咐纯一去准备了早膳,纯一很快端来一盘精致的糕点,笑盈盈地对我道,“娘娘,这是皇上吩咐李德全公公送过来的,御膳房今日刚做的芙蓉糕!特地留给娘娘品尝的。” 我望着纯一手里雕花精致的手提食盒,心中淡淡一热,点点头道,“拿过来吧。”膳用至一半,忽听门外来人回话,“娘娘,佟妃娘娘和五福晋来了。” 许久不见佟妃,心中亦有几分挂念,便匆忙吩咐请她们进来。佟妃见到我,恭恭敬敬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我忙着搭起佟妃的手,为她福了福身,笑道,“姐姐别客气!” 佟妃仍旧只挽着一个极简的惊鸿发髻,在发髻上只缀了两支翡翠的步摇,我邀佟妃坐在我身侧一同用膳,欣儿才开口笑道,“妹妹可真是的!见了佟妃娘娘就把我这个做姐姐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会意地向欣儿一笑,指了指身边的圆凳,“姐姐快坐,在我这里还客气什么?” 欣儿搭了我的肩,坐在我身边,笑道,“妹妹气色看上去好多了,看来妹妹是和皇上解开心结了!” 我心头一动,嘴上虽未说一句,心里却还是泛起淡淡的伤感,“我和他,还能回得去么?” 我并未理会欣儿,只是淡淡地笑着,用着盘中的芙蓉糕,佟妃见状一笑,抚了抚我的背道,“妹妹,我倒是有些话想和你说呢!”我点点头,“佟佳姐姐请讲。” 佟妃清了清嗓子,眼中忽然蕴了几丝温热,“妹妹怕是不知道,你病倒的时候,他有多着急,他抛下那表面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舒妃,不分昼夜地守护在你身边……我希望妹妹能体谅他,不如原谅了他吧。” 我心间忽滑过一阵暖意,他做的一切我不是不清楚,只是他曾经的所作所为,都让我不敢再像从前一样。 “妹妹是聪明人,话不用我说尽就能明白。他是谁,我想妹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佟妃又道,目光期许地望着眼前的我。 “此外,温僖贵妃已被罚奉禁足了,遏必隆所为必要有宫中人作为内应,这次她想逃也逃不掉了。”佟妃端起茶盅来慢慢抿了一口,口中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前她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未伤及皇上心上之人,皇上也不愿意与她过多计较,这次她是触碰到皇上的底线了。” “姐姐,裕亲王现在如何?”我听佟妃讲述了良久,最终却情不自禁地问出这一句话来,不禁引得佟妃和欣儿同时用不解地目光望向我,欣儿蹙了蹙眉道,“妹妹,以后你不要问起他了,你这次因为他受的苦还不够么?” “为他受的苦?难道他受的苦不是因为我么?总想着如何保全自己,难道宫中的人心就这么冷么?!”我反驳欣儿,佟妃闻言不解地望着眼前的我,道,“妹妹你糊涂了,在宫里本就该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择手段。” 我不再理会她们二人,一人静静地用膳,半晌后佟妃才继续道,“妹妹,裕亲王一切安好,妹妹别挂心了。今日我同福晋来找妹妹,是另有要事的。” 我放下手中的碗筷,端然转向佟妃,问道,“妹妹洗耳恭听。” 佟妃点了点头,放下手中茶盅,道,“那日温僖贵妃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污蔑妹妹与纳兰家少爷纳兰涟笙有染,皇上和太后现在虽不再过问,可毕竟没能解释清楚,来日若再被人翻出来当作污蔑妹妹的谈资可就不好了,所以……” 佟妃向欣儿示意,欣儿才道,“我阿玛也不愿哥哥再被牵连,所以他想让哥哥尽快成亲,以封住众人悠悠之口。” 佟妃接下欣儿的话,“妹妹你知道的,我佟佳氏一族受当今太后打压,早已没了当年的声望与名声,如今纳兰家如日中天,若是能与纳兰家结为亲家,是我佟佳氏的荣幸,也是我们的机遇。” 我狐疑地望着佟妃和欣儿,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我有一同父同母之妹,名曰佟佳冬蕊,眉目如画,心xìng单纯,”佟妃颇为认真地向我解释道,“她与纳兰家的少爷有过一面之缘,对纳兰少爷印象极好,所以我想请妹妹替我向皇上求个恩典,将妹妹指婚给纳兰涟笙。” “若是纳兰家也愿意,我自然愿意chéng rén之美,只是姐姐去求皇上不是更好么?”我不解地问道。 “怕皇上不会允我所求,唯有妹妹所请,他才会真正上心。”佟妃说道,我心中泛起的凉意却一层比一层凛冽,“涟笙,他终于要拥有他的良人了…那也曾是我的心愿,只是如今已遥远得不真切…” 我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惠儿知道此事了么?若还不知道,就别叫她知道了。” “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她,”欣儿难堪地卷了卷手中的手绢,“只是那日我与佟妃娘娘的jiāo谈被舒妃听了去,舒妃去看望芷珠时,竟把我们的话传给她了……” “她想做什么!”我遏制不住心中一团怒火,惠儿现在身子极弱,她却还故意去惹惠儿心伤,“看来这个舒妃是愈发肆无忌惮了?”我口中的话亦带有几分摄人的寒意。 “这个舒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我们也不能质问她什么,不然…岂不是让她知道了惠儿心意另有所属的事了么?所以只能忍下。”佟妃不甘地说道。 我冷冷地轻哼一声,狠狠说道,“我忍下此一时,却不会忍她一世,温僖贵妃亦是同样,她如今虽被禁足,可我的仇却还没报。” 送别欣儿与佟妃,我传来步辇,径直赶往储秀宫。 惠儿尚在休息,朱红镂空的窗掩不住暖阁内融融一片暖意,屋顶攒尖处凝着些许水汽,漆在金黄的琉璃瓦上更显亮丽的色彩,我见惠儿尚未醒来,便没让熙雯叫醒她,我只需看她无恙,也便放心了。 我轻悄悄地走进暖阁,掀起惠儿床外一层薄薄的纱帘,见她已渐渐醒来,便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她微一笑道,“惠儿,醒了?” 惠儿见是我,欣喜地一笑,忙坐起身来与我道,“姐姐来得好早!”我含笑着点了点头,替她披好一件防寒的衣物,道,“我来看看你,小阿哥呢?” 惠儿淡淡笑了笑,“叫rǔ母抱走了,老祖宗说想见他,正好儿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是啊,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现在啊,你就什么都不要想。”我故作不知情一般地安慰着惠儿,生怕她会想起涟笙的事情。我低头端来一碗熙雯送来的红枣汤,仔细搅拌,为惠儿吹凉。 “姐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惠儿的声音忽然一冷,我手下的动作也不觉一停,我苦笑了一声,将红枣汤放到惠儿床头,“我知道了,涟笙的事……” “姐姐!” 惠儿猛地截断我口中的话,“姐姐…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其实我也不留恋他,自打我入宫那天起,我和他就注定了再无缘分…如今我身边有姐姐照顾,自己也有了孩子,一切都还算美满,只是他要成亲了…有些话再不说,恐怕这一生也没有机会了,姐姐,惠儿求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涟笙再入宫见我一面,我就当作个诀别。” 我心头如缠绕起一片细密的冰珠,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我知道惠儿的感受,如今的她和当时的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淡淡垂首,低低吐出一句,“好,我答应你,就算想尽一切办法,我都让他来见你一面。” 离了储秀宫时,窗外飘起柔弱的春雨来,yīn雨连绵之下,宛如一片飞舞着的冰珠,连寂静的深宫都仿佛被这冻雨凝住,我定神望去,远处一片层层叠叠的金顶尽头便是乾清宫,我微微挥手,叫来纯风,“陪本宫去趟乾清宫。” 宫中这形形□□的人中,唯独他有权力能允我所请,有能力让惠儿圆了最后的心愿,何况佟妃有求于我,望我能恳求他为佟佳氏幼妹佟佳冬蕊赐婚。 乾清宫内的寒冷扑面袭来,这里的细雨仿佛都比别处更冷,我与他,虽说表面上已解开心结,只是现在的他越刻意去弥补,我越会想起他曾经对我真心实意的好,还有他的绝情狠心。 “纯贵妃到”回声遥遥的通传声穿过乾清宫内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我站在丹陛石下,等到李德全传来一声高唱,“宣纯贵妃觐见”我才拾起脚下的裙摆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入殿去。 我走过遥遥的丹陛桥,耳边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些声音,那个俊朗的少年在我耳边笑道,“以后你来见我,不用他们通传……” 敛回心神间,我已走到殿内,见远处御案后端坐的他仍是当初的模样,与我最初在堆秀山上相见时毫无分别,眼底微微一热,我拾裙跪倒,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我话音未落时,他已从御案后起身,径直向我走来,亲自将我扶起。我抬眼与他四目相接时,我眼中暗藏的一点思念与情愫再无藏身之处。 他温柔声道,“快起来。” 我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他示意我坐到他身侧,我愣愣地望了望他身侧的位置,半晌没有坐下,他抬头凝视于我,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淡淡摇了摇头,心头一涩,玄烨,我从未想过,我们的相见会变得如此生疏,我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我来见你,只是为了利用你。 他伸出手来拉我坐下,顺势将我拥入怀中,“都过去了,朕都明白了,别再怨朕了,好么?” 我未作回答,只是直直望着他案上累着的高高一叠奏章,最下面压着一张突兀的信笺,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信纸的质地,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那是我曾经留给他的那封陈情书。 “你还一直留着那封‘绝笔’?”我淡淡一笑,假装毫不在意。 他侧头望了望我,忽然用力将那封信从最下面抽出,握在手心里仔细摩挲着,“我让你受的苦,我不敢忘啊。” “那时候都怪我自苦,若我毫不在意你,我又何来那么多苦楚?”此时的我才抬眼望了望他的面容,他略显消瘦的模样映在眼里引起我心中一阵巨大的疼痛,我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略显错愕,最终只是苦涩地笑了笑,道,“朕很好,只是最近朝上的事不少,京城中的时疫也愈演愈烈,殃及到了不少百姓,朕心焦虑而已。” 他还是原来那个他,心系百姓,为了处理好朝上的事情废寝忘食,做事永远要做到最好,只要是他做的事情,他必一一用心,绝不疏忽。 我心疼地为他端起案上一杯茶来,掀起杯盖,为他撇开杯壁上附着的茶叶,递到他跟前道,“润润喉。” 他惊喜地望着我为他端起茶杯的双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竟一把拥我入怀,在我唇上落下一吻,我惊得手上一松,一杯热茶尽数洒在他胸前,他胸前一片明黄的龙袍顿时变为了暗黄色。 “你做什么?!”我挣脱他的钳制,抽出衣袖中的手绢儿为他擦净胸前的茶渍,他却固执地将我环住,几次三番吻上我的嘴唇,就当我力气用尽,对他颇有一副yù迎还拒的姿态时,忽听李德全在殿外传话,“裕亲王殿下到” 我闻声后更加用力想要推开身前的玄烨,他却更加用力地将我环在怀里,我已能听见裕亲王步步走来的脚步声,心中的窘迫一阵阵涌起。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裕亲王的声音铿锵有力,但在我听来已有几分沧桑,经过此劫,我想在他心中,对他眼前的皇上,对他自己都会有全新的认识罢。 玄烨此时才将我松开,我被他吻得已有些头晕,我蹙了蹙眉,挥拳打在玄烨胸前,他却淡淡一笑,携起我的手向裕亲王道,“王兄请起吧!今日来见朕,有何要事?” 裕亲王见到玄烨方才与我的情形,微有些窘迫,他浅浅笑道,“皇上要臣查的事臣都查过了,遏必隆确有克扣军饷之实,臣带来几个军中将士供皇上问话,至于温僖贵妃是否知情,臣就不得而知了。” “好,辛苦王兄了,让那几个将士在偏殿等朕,朕一会儿就过去。”玄烨肯定地向裕亲王点头示意,而后裕亲王便跪安退去了。 他走后,我才抬起头来问玄烨道,“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他不说话,只拿来一块豌豆黄送到我嘴边道,“你尝尝,御膳房新进的。”我脸上一热,推开他的手,严肃道,“你认真回答我!” 玄烨见我微有些怒意,才放下手里的豌豆黄,道,“朕就是故意的,朕要让他知道,你是朕的女人!他连想都不要想!” 听他如此说,我心中不禁感动,只是经历过此前的波折,我应该明白,对于他的恩宠,我不敢要的太多,也不敢让他再对我那么好。 我扭头假意不去看他,装作毫不感动的样子,说道,“皇上误解裕亲王殿下了,他一直忠心耿耿,绝不敢觊觎皇帝后妃。” 玄烨的目光瞬时暗淡下去,他苦涩地轻笑,“其实经历了之前的那些,朕也该明白了,你总是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意别人受一点苦,就像你病得那么重了也不说,只怕朕会分心!霏儿,你难道不记得了么?我们说好的,有什么苦难都要一起分担!你不要总是自己忍着好么?难道你的真实感受,都不可以对我说么?” 我眼底的雾气悄然滋长,对于此时身边的这个人,他就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是我愿意承担下一切的根源,可他也是我承受了那么多苦难的来源。 “玄烨,陪我出宫去看看好么?”我突如其来的请求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此时宫内有诸多事宜需要他亲自cāo办,遏必隆的案子还没有定论,温僖贵妃也还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不过此时我必须他答应我的请求。 “好,”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他合起双眼似有些疲倦,他拥我入怀,“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明日朕就陪你出宫。” 见他如此疲倦,心疼之意袭上心头,我轻抚着他的额头,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身体一切无恙么?”玄烨微笑着点点头,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肩头,他轻声说道,“一切安好。” “玄烨,臣妾还有一不情之请,你肯听臣妾说么?”我合起双眼靠在他的身边。 “你说。”他的声音中充斥着疲倦。 “此前温僖贵妃企图诟病纳兰涟笙,纳兰涟笙作为纳兰明珠大人独子,自然不肯受此不白之冤,所以臣妾想,他既是同臣妾一起长大的挚友,便想为他向皇上求一门亲事。” “你可有中意的人了?”玄烨语气中含了丝笑意,他仍未睁眼,“纳兰明珠也向朕提起过,只是没有中意的人,如今有你作请,他自然愿意。” “臣妾觉得佟妃的胞妹佟佳冬蕊极好,冬蕊相貌也好,又读过诗书,还懂琴棋,与纳兰明珠大人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佟妃的妹妹…”玄烨思虑了片刻,肯定道,“纳兰明珠是朕得力的左膀右臂,佟妃在宫中资历又深,将她的妹妹许配给涟笙,也算是给足了明珠面子,又能为佟佳氏带来荣光,霏儿你的提议极好,朕允了!” 我淡淡一笑,这无非是chéng rén之美罢了,也算是我回报佟妃对我屡屡的关心与当初的搭救之恩,我轻声道,“臣妾只是chéng rén之美,不敢居功。” 话毕,我亦感到阵阵疲倦。在宫中生存,我不得不学会利用身边的人,不得不学着圆滑处世,因为再不作改变,下一次苦难就不会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也许下一次我面对的,就会是再无天日的浩劫。 佟妃说的没错,在宫中,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护全自己。 我从未问过涟笙的意愿,为了拉拢佟妃,为了笼络纳兰氏与佟佳氏支持我的力量,我牺牲掉了涟笙,也牺牲了我从未谋面的冬蕊,更伤害了惠儿,只是我别无选择。 只有这么做,才会打消别人怀疑我与涟笙的疑心,只有这样,佟妃才会更真心地帮助我。这一次,我选择牺牲别人来周全我自己。 “皇上,该喝yào了!”我正依靠在玄烨身边思索时,忽听殿外传来舒妃的声音,我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厌恶。 我坐起身来直视着大殿门口,见舒妃手中捧着一个茶盘,其上放着一只玉碗,随着她走进来的步伐,我闻到一股浓浓的草yào气息。 我疑惑地望了望玄烨,他刚才不是对我说一切安好么?舒妃为什么会端着yào碗进来呢? 而且舒妃进入乾清宫已不用通传,她对玄烨的态度也愈发亲近起来,毫无多余的礼数。见到他们如此亲密的模样,不禁让我想起我与他曾经亲密无间的样子。 我站起身来,想要离开乾清宫,却与舒妃正面相逢,她见是我,微一错愕,而后才福了福身行礼道,“嫔妾参见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既然相逢,就不必再忍,此前我与玄烨心生嫌隙,她便趁人之危地乘虚而入。我冷笑一声,全然不去看她,道,“舒妃姐姐果真体贴圣心,日日为皇上忙碌,本宫自愧不如。” “伺候皇上是嫔妾的分内之事,也是嫔妾的荣幸,是娘娘过奖嫔妾了。”舒妃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我淡笑一声,在舒妃面前踱步,问道,“舒妃姐姐贤惠,这yào是姐姐亲自为皇上煎的吧?本宫实在惭愧,竟不知皇上身体有恙。” 舒妃听到我的问话,忽然犹豫起来,她踌躇地望一望我身后的玄烨,又望一望我,低声道,“娘娘…这是…” “够了!舒妃,你进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纯贵妃在么?!谁让你进来的!”玄烨忽然大怒,他震怒之下狠狠拍响手下的御案。 李德全闻声慌忙跑进殿来,跪倒在地求道,“皇上息怒!是奴才的错!奴才没和舒妃娘娘说清楚纯贵妃也在!只是奴才想……既然皇上病了,每天都要喝yào,舒妃娘娘来送yào也是自然…所以就没拦着…” “你们都给朕出去!”玄烨震怒之下赶走了舒妃和李德全,只剩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玄烨追到我身后,声音有些憔悴,“朕真的很好,是他们多心了。” 我望着殿外一层细密的雨帘,被打湿的红墙更具一派肃穆的凄凉,一阵冷风吹到我面上,让我格外清醒,我转身面向他大喊,“我可以不在意你对她好!可以不在意你和她有只属于你们的秘密!但是我在乎的是你的身体!如果你病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玄烨用力将我拥入怀中,压低自己的声音,道,“我的心境和你一样,你病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现在不肯告诉你,也是同样的原因。” 那个时候…我怕他担心,怕他分心,我怕影响到他的心情,那就是我全部的原因,我不肯告诉他,对他特殊对待,是因为我太在乎他,此时他不肯告诉我,是同样的原因… 我仿佛忽然明白了那时他恼羞成怒的心情,原来只有最爱你的人才会瞒着你。 此时的我,除了对他的心疼与愧疚,再无其他感受。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将他拥紧,“以后不许瞒我…” 我话未说完,他便开口,“那你呢?” “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我急于解释,他却坏坏地一笑,低下头来在我发间落下一吻,道,“别担心朕了,朕很好,倒是你,病还没好多久,就天天乱跑了,快回宫休息吧!” 他还要去见那几个指证遏必隆的将士,我亦有自己的要事要做,便跪安告别玄烨,独自走出乾清宫。 我要去找裕亲王及常安,只要他们的帮助,我才能替惠儿圆下心愿。裕亲王就立在乾清宫外的垂花门下,我走至他身后,撑起一把纸伞,轻声道,“王兄在此等谁?” 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我本波澜不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的心湖还是不禁划出一道波澜,他凝视于我,低喊道,“我在等你!我知道你因为我受了很多苦……都怪我总是情不能自已,才让皇上误会你,让温僖贵妃和遏必隆有机可乘。” 我同裕亲王并肩走着,远远望见常安在乾清门处,我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向裕亲王淡淡开口道,“王兄所受的一切苦楚,也是因我而起,你我相互亏欠,也算扯平了…如今我有一事有求于王兄,不知王兄是否愿意助我?” “你既然认我为兄长,我自然不会推脱!”裕亲王肯定道,我心中才多出一分安心,待常安走来,我便带他们二人匆匆离开乾清宫,行至长街无人处,我才开门见山道,“王兄,安弟,你们是我在宫中最为信任的人。明日我已想了办法,让皇上出宫,皇上不在宫里时,我求你们二人可以帮我带涟笙入宫,去见惠贵人一面。” “惠贵人?”常安不禁开口问道,“是惠贵人想见涟笙?!长姐,这是为什么啊?” 裕亲王淡淡一笑,了然已明白其中原委,“惠贵人一直待皇上冷淡,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未语,等他们二人都明白了我的用意后,我才继续道,“涟笙是外人,不能轻易带到后宫,安弟,你去求雪绒公主,就说是我的意思,她自然会帮你带涟笙到储秀宫。去求公主,一来能有人带他随意出入后宫,二来也没有人敢在人后非议公主。” “臣弟明白了,公主一定会帮助臣弟的,只是长姐,你为何不亲自去和公主说呢?”常安问道。 我轻笑一声,“无论是我去公主住的雨花阁,还是让公主来我的钟粹宫,都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唯有你去找公主,旁人才不会生疑,她们只会以为是皇上要见公主,你去通传而已。” 裕亲王开口道,“你放心,我一定护涟笙和惠贵人周全,更不会让旁人发现。” 我感动地望着裕亲王,用力点头道,“太皇太后一定不会过问,皇后也不喜欢过问世事,温僖贵妃此时自身难保,想必也不会再惹是生非,你们只需留心太后那边,还有同住储秀宫的荣贵人就好。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公主带来的客人。” “长姐放心!无论长姐作何决定,常安永远愿意为长姐效劳!”常安拱手,我动情地将他扶起,道,“安弟,你回去吧,皇上和那几个将士问过话,一定会找你,若不见你定会生疑。” 送走常安,我身边只剩下裕亲王一人,他替我拾起脚边的纸伞,为我撑起,他道,“不问是非,只要是你决定的,我一定帮你。” “王兄,”我忽感到一阵倦意,我自知裕亲王对我的那一点不止于知己的情感,而我却不能给他任何,我对他,唯有亏欠而已,“王兄在狱中时,有一人几乎舍了命,只为能救王兄,就算我向皇上求情,也是她来求我的,王兄若有感激她,就去看看她吧。” “是谁?”裕亲王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轻声道,“我在五台山时送给王兄一福字平安符,那是慈宁宫子静姑娘为你亲手做的,就是她肯为舍命求情,王兄去看看她吧。” 话毕,我再不看裕亲王,加快自己的脚步越走越远…… 为了我自己,我牺牲了我青梅竹马挚友涟笙,牺牲了视我为亲生姐姐的惠儿,我怎会不知涟笙成亲,惠儿心里会有多痛? 为了我自己,我欺骗玄烨,让他陪我出宫,利用了愿意唯我马首是瞻的常安,利用了因为我而受尽牢狱之苦的裕亲王,利用了心xìng单纯、与世无争的雪绒。 只是若无温僖贵妃的陷害,涟笙怎会不得已成亲?若无温僖贵妃陷害,裕亲王怎会受尽牢狱之苦?惠儿又怎会为涟笙痛彻心扉? 若无温僖贵妃陷害,我怎会忍受与玄烨分离之苦?!阿玛与额娘又怎会为我日日担心?! 如此种种,我绝不轻易忘记。 ☆、与君恩爱两不疑 回到钟粹宫时,窗外尚艳阳当头,难掩倦意,我便合了衣,倒在榻上简单地睡去,只是一想到玄烨的病,心中便一阵难忍,再想到舒妃关怀的模样,心中更是不快。 黄昏时分,我才慢慢苏醒,醒来后只感觉喉中一阵剧痛,剧烈地干咳了两声后,纯风便端着一杯清水走到我身旁,道,“娘娘不要想不舒心的事儿了,病还没好全,倒担心起别人了。” 我微微一笑,接过纯风手里的杯子,笑道,“你倒是愈发了解我的心思了,怎么知道我担心起别人了?” 纯风接过我手中的空杯,难掩笑意,向我笑道,“除了大人和夫人,奴婢怕是最了解您的心思了!娘娘是因为皇上的病吧?!若奴婢是您,才不会担心他呢,娘娘难道忘了?他在娘娘病重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我手下一颤,腕上一对景泰蓝的镯子磕在桌上“哗啦”一响,我心底最不愿触及的伤心事还是被纯风提起,连她这旁观者都不能忘怀,难道我就能那么轻易地忘记么? 黄昏之际,钟粹宫中那颗玄烨亲自栽种的合欢树在太阳的余晖中拢上一层薄薄的金色余晖,纯风姐妹三人陪我坐在廊下欣赏着眼前的绒花,正值静谧时分,忽听李德全来传话,“娘娘,皇上今儿要看折子,怕是过不来了,娘娘若是倦了,就先休息下吧。” “既然如此,本宫不如去乾清宫陪陪皇上,长夜漫漫,他一个人看折子,着实辛苦。”话毕,我便起身想去小厨房为他准备些滋补的膳食,李德全却忽然一慌,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拦下我道,“娘娘不必了…那…舒妃娘娘已经去陪皇上了…” 我站在廊中,背对李德全,听到他此话我时才彻头彻尾地明白过来,那种情形就如一盆冰冷的水泼在我身上,让我从瞬间梦里醒来。 我不能忘的往事,他也未必会忘,他是至高无上的人啊,又何苦委屈自己来周全我?舒妃温婉,体贴他的心意,也不会倔强到惹他心烦,他怎么会不喜欢?此时的他,更需要像舒妃这样的人去陪伴,而不是我。 我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向惊慌失措的李德全笑道,“本宫多谢公公提醒,既然这样,本宫就不去给皇上和舒妃姐姐添乱了,公公慢走。” “是,娘娘也要早些休息。”李德全跪了安,便渐渐走远,见他就要踏出钟粹宫的宫门,我忽然大喊一声,“公公!” 李德全一惊,急忙回头问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要时常提醒着皇上,不要总熬夜看折子,他的身体会受不住的。”我不知自己说出此话时是何神情,只见李德全眼底一红,沉思了良久他才道,“是,奴才一定向皇上转达娘娘的心意。” 送走李德全,空中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消散,我扯下发上的发簪,疲倦地走回暖阁中准备休息。我端坐在贵妃榻上,望着空无一人的暖阁,神思恍惚间只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想为他流泪,却忽然觉得不值得。 晚间常安来回话,说雪绒公主一口答应下他的请求,明日一定安然无恙地把涟笙带到惠贵人面前。我心中才渐渐安稳,有了雪绒相助,我才更多一分把握。 我不禁嘲笑自己,原以为自己和她们不一样,到头来发现,我和她们并无半分区别,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常安告辞后,我站定在院中目送他离去,却听宫墙上传来一句问候,“都安排好了,你还担心什么?”我循声望去,只见裕亲王坐在钟粹宫外的一堵宫墙上,望着我院内的一切,一人独自饮酒。 待我发现了他,他才从宫墙上一跃而下,站在我面前道,“别伤心,我陪你。” 我眼底一酸,讽刺地笑了笑,难道一定要这样世事弄人么? 我害怕裕亲王再对我多说一句话,我害怕直视他真诚的目光,更不敢走进他的心,玄烨已让我伤痕累累,我害怕在这个时候我真的会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一丝一毫异样的情感。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中一轮明月,眼中的泪水却模糊了视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竟期待他的一份感情。” “你不傻,在我看来,你是最智慧的女子。他也真的很难得,所以凡人女子,也难免会对他动心,你再与众不同,也只是尘世中一女子而已啊,何苦压抑自己的感情呢。”裕亲王坐在身后的台阶上,端起酒壶又饮了一口。 我坐在他身侧,感受到他身上一阵浓浓的暖意,“他是很难得,只是我曾拥有过,如今也失去了。” “就算曾经拥有也是好的,因为有人想要拥有,却从未拥有过…”裕亲王望着我怔怔说道,话毕才迟然一笑道,“既然想他,为何不去看他?我想他此时很需要你。” 我低声苦笑,“王兄说笑了,皇上要看折子,舒妃伴他左右,我还去做什么?” 裕亲王一蹙眉,扔下手中空空的酒壶,问道,“你竟不知道么?他病倒了!” “什么?!”我心头一紧,他说他在看折子,有舒妃在故意不让我去,难道又是为了瞒我?! 裕亲王酒后口无遮拦,他捡起手边的酒壶,垂眸一笑,道,“他是真的心疼你啊,唯独没让你去侍疾,他堂堂帝王,为了小小女子,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我福全…自愧不如!” 我已顾不得裕亲王所说的一切,也顾不得他的阻拦,径直冲出钟粹宫,一路向乾清宫跑去。 一路上提灯的宫女内监见到我都不禁另眼旁观,在这寒冷的夜里,怕是只有我会只身一人、不顾形象地跑在长街上吧? 到乾清宫时,我额上已布满一片汗意,虽已口渴难耐,却还是头也未回地步入乾清宫中。 宫内一片阑珊的光辉,氤氲出一派明黄的光辉,映得我眼底微微泛酸,正殿内传出一阵阵稀稀疏疏的jiāo谈声,朱红镂空的窗内,几个身形绰约的女子的身影映在窗上。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前一团朦胧的白雾蒸腾消散,未走进正殿,我已看到殿外跪了四五位太医院的太医,我低头打量时,乾清宫内一位粗使的小太监端着一盆清水疾步走出来,脚步匆匆正撞在我身上。 他抬眼打量,见是我,惊得手上一松,一盆水全部洒在地上,地面上瞬时氤开一片潮湿,他手足无措地慌忙跪下,道,“纯贵妃娘娘恕罪!奴才…奴才不是有意的!” 我根本无暇去怪罪这个太监,心中只牵挂着玄烨的病情,我只淡淡道了一句,“你起来吧。”便要走入殿内,他却拽住我的裙摆,求道,“皇上特意嘱咐了,不能让您知道…皇上若是醒了,知道奴才们惊动了您,不会饶过奴才们的啊!娘娘您…” “他还想瞒本宫到什么时候!”我难以遏制地大吼一声,他吓得松开了手,我的声音同样惊动了殿内的后妃,佟妃从殿中走来,见到是我,不禁吃了一惊,走到我跟前问道,“妹妹,你怎么来了?!是谁告诉你的消息?” 我并未理会佟妃,推开她的牵绊,冲入乾清宫殿内,见玄烨床边已层层叠叠站了十余位宫女内监,三名太医在近前伺候。 皇后、舒妃、佟妃、德妃、良妃及宜常在、和常在,合宫上下几乎到齐,尽数在近前伺候,温僖贵妃因在禁足,并未前来侍疾。 这宫里,除了有孕的荣贵人和未出月的惠儿,只怕唯有我,不在他身边。 想起他晌午时在我面前强打精神的样子,我喉中如有一物堵塞,想说话却不能发出声来,想要大哭一场,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已这么累了,为什么还要答应我明日陪我出宫?他明明可以拒绝我…若是我不知道他病倒了,他明日还会装作像没事人一样地陪我出宫么? 我脑中极乱,我怔怔地推开挡在我眼前的人,坐到他的床边,凝望着他的轮廓。 他脸颊上一片殷红,我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感受到他额前一阵滚烫。 众人皆无声地站在远处望着我与他,唯独皇后款款走来,向我冷声,“不知纯贵妃来乾清宫做什么?皇上特地嘱咐了,不想见你。” 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同样冷声道,“皇上当真是这么说的么?不想见我?” 皇后冷厉的目光扫过我的面颊,道,“皇上已经为你病倒了,你还想怎样!你身为后宫中人,独得皇上恩宠却还与裕亲王不清不楚,你以为皇上还会想见你么!” “难道皇后娘娘也相信温僖贵妃一番陷害么?”我怒目注视着皇后,却很快促使自己冷静下来,我望向玄烨,他昏迷之中口中吐出两字,我凑到他耳边才听清他所说,“别怕…” 我眼中一滴泪打湿了他的床帏,我渐渐收紧自己的手指,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心中的难过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病了,我竟会比自己病时还要痛苦。 他不想让我知道,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只为不让我担心?我明明已经知道了他病的消息,他为什么还要瞒我? 一连串的疑问席卷而来,我只唤来李德全,吩咐道,“皇上既然吩咐了,不让本宫知道,那就别告诉皇上本宫来过了。” “是…”李德全应下后,我便起身离去,经过皇后身侧时,我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道,“皇后娘娘,嫔妾来日自会证明自身清白,到那时,皇后娘娘再做定论也不迟,嫔妾告退。” 回到钟粹宫,纯风姐妹三人都在休息,无人发觉我夜间出去过,值夜的路海倒在暖阁外已昏昏睡去,我悄声走到他身边,替他盖上一件裘衣,便极轻地推了暖阁的门走进门去。 夜还是那样寒冷孤独,我坐在床上毫无睡意,手心里紧紧捻着被角,想起太多事情,泪水已控制不住地涌至,泪水滴落面颊,打湿了身前的棉被,湿润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何时我已睡去,梦中仍能看到玄烨病倒的模样。 “霏儿?快醒醒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有人在唤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是那么熟悉,我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玄烨坐在我的床边,指尖轻柔地替我抚开眼前的青丝。 “玄烨?!”我惊得立时坐起身来,按了按仍有些酸痛的眉心,我才开口问道,“玄烨?是你么?难道…我还在做梦?” “当然是我,我答应你今天陪你出宫啊…你难道忘了?”他爱意浓浓地望着刚刚醒来说着胡话的我,抚了抚我的脸颊,道,“你还好么?眼睛怎么红了?” “玄烨!”我一把挡开他抚摸我脸颊的手,揽手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他不知所措地一笑,“我说过以后不会再负你了…” 拥住他的那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昨夜里还昏迷不醒的他,今天又是如何醒来的,又是如何能装作毫无异样地出现在我面前的呢? 我试探着问他道,“玄烨…你身上怎么这么烫?身子不舒服么?”他猛地将我推开,似乎害怕我发觉他的异样,他笑道,“没有啊…朕很好。” 我苦笑了一声,难道你不明白,我需要的,不是你牺牲自己的健康来陪我,我需要的是你好好的… 我眼底一热,一滴泪顺着脸颊落在床帏上,玄烨一怔,不知所措替我擦干脸上的泪,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我一拳挥在他的胸口,哭喊道,“你说你做错了什么?!你答应我以后不许瞒我,为什么还一直骗我!” 玄烨怔忡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微微低下头去,道,“我不想让你失望……”他沉默了良久才抬头道,“霏儿,你会怨我么?”他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似乎可以明白他一切的心思,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一次。 我望着他如孩童一般诚挚的目光,并未回答,只是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嘴唇…他亦用力回吻住我,将我紧紧圈在自己的怀中…… 纵使我心知肚明玄烨此时应该留在宫中休息,但我必须将他带出宫去,因为今日涟笙将会入宫,与惠儿见最后一面,玄烨绝不能留在宫内。 与玄烨登上马车后,驾车的李德全才缓缓架起了马,常安今日果然没有跟来,他留在宫里需要为我接应和掩护涟笙,我不知常安在玄烨面前编出了什么说辞才能不跟随前来,便开口问道,“常安今日为何没来?” 玄烨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深意,他道,“雪绒来求朕,让朕把常安借给她一天,明日就还,朕看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好,就准常安去了。” 我淡淡点头,其实我很早时就能看出雪绒对常安的几分心意,现在看玄烨的神情,想必他也看出了雪绒的心思。 我很希望常安可以娶一位平凡的女子,将来远离京城和纷争,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过他想要的生活。伴君如伴虎,他现在的生活虽风光无限,却总令我不安。 “霏儿,雪绒说想和常安赛马,朕答应了她,前段时间纷扰太多,总没有时间,眼看着要到年下,朕想等到了除夕,就让他们二人比试比试,也算是哄老祖宗高兴了,你觉得如何?” 玄烨拥我在侧,我将头靠在他肩上,“也好,那是他们二人很早就约定好的了…只是,我好怕常安有朝一日会情不自禁…” “怎么?你觉得绒儿不好么?她是朕第一个亲封为和硕公主的草原公主,朕最看重她的一点是,她虽荣宠万千,却丝毫不骄纵跋扈,这点倒是和常安很像。” “玄烨…”我蹙了蹙眉,不知该如何开口,却还是如实说出我心中的话,“我不想让常安步我的后尘,我不想再让他和这皇宫有任何瓜葛。” 玄烨未语,只是渐渐用力,将我拥在怀中,“是我伤了你,可你一定要相信,就算在宫里,也会有真情存在啊。” 我靠在他怀中一言未发,我只想就这样什么都不用想,安静地放空自己,想象着他只是他,只是我的玄烨,不是那至高无上的君主,不是那被群花簇拥的皇帝。 马车未行多久,就摇摇晃晃地停下,一身常服的李德全掀开马车前的帘子,道,“主子,已经到了。” 我随玄烨走下车去,见前方一条热闹喧嚷的长街,街上行人如潮,人们或谈笑或买卖,一派平安盛世的景象。玄烨道,“我陪你在这里好好逛逛,我也要看看百姓们的生活,今天,咱们就像平常的夫妻一样!” 我暖意浓浓地向他一笑,伸出手去与他十指相扣,“好!今天,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李德全及几名玄烨身边贴身的侍卫跟在远处,我与玄烨紧扣十指,并肩走在繁华的街上。久违的感动不禁将我席卷,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到五台山的场景,那个时候,我的心上没有裂痕,那时我们的感情多么浓烈、多么单纯,都回不去了。 行至街上最繁华处,玄烨忽然停下,从衣襟上取下我送给他的合心玉,我望着上面遍布的细密裂痕,心中一痛,的确如我所想,只要裂痕存在就不可能消失。 玄烨抚摸着那枚遍布裂痕的玉佩,忽然极为认真地望入我的眼眸,道,“以前我看着这枚破碎的玉佩也觉得惋惜,到今天我才慢慢明白过来,这样的合心玉才是最独特的,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是任何名玉都不能代替的,就像…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我心间一震,他的话直戳我心,我总固执地去想破镜无法重圆,就像合心玉的裂痕永远存在,但我却从未想过,这样的合心玉却是最为与众不同的,是任何名玉都不能代替的。 “舒妃的确也送过我玉佩,但我绝不会去在意,我会随意地将那块玉挂在某一个地方,随意地看上一眼…我更不可能打碎那枚玉佩,因为玉佩的主人根本无法牵动我的悲喜,我就不会怕睹物思人…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摔碎这块玉,是因为那时,我一看到这块玉,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你,我伤心到害怕了……”玄烨手中紧握着合心玉佩,动情地对我说道,他的话语至诚至深,早已令我眼前一片阑珊的泪意。 “霏儿,其实就算今日你不求我带你出宫,我也早就想好要带你出宫了,只有在宫外,我才能这样和你谈心。”他仍旧极为认真地对我说道,“我想了很久该怎样对你说,你才能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玄烨将我的手紧紧握住,他微微蹙了蹙眉,终于开口道,“霏儿,你还能再接受我么?合心之约,我必不负,我从未忘记。” 我将头扭向一侧,只怕直视于他时我会忍不住决堤的眼泪。我假装云淡风轻地问道,“你这番话对别人说过么?” 他慌乱得如同个孩子,“这是我为了你准备了很久的,怎么可能……”望着他慌乱的模样,我不禁破涕为笑,上前一步将他拥在怀中,附在他耳边说道,“以后不许再离开我了。” 晌午时分,我同他仍走在街上,他忽然示意我不要出声,转向一户人家,敲响了门,待里面应了回话,他便道,“夫人,我来看看您,您可好些了?” 正值我疑惑间,里面的人前来开了门,见我同玄烨站在门外,那老fù人不禁半掩了门,问道,“你们二位是谁啊?老身不认识你们。”玄烨用手撑开夫人手中的门,闪身走进去,道,“夫人莫怕,我是太医院的太医,我听说您患了时疫,便想来看看。” 那fù人十分警惕,并不像一般百姓所有的警戒心,她道,“太医院哪有这么年轻太医?老身只知道完颜大人家的大少爷完颜常平是位年轻的太医,但老身是去过完颜府的,虽未见过那大名鼎鼎的安少,但却见过常平少爷啊,您又不是他,那您究竟是何人?” 我心中不禁愈发疑虑,这fù人家境贫寒,所住院落也十分简陋,屋内更无繁华的饰品,既是如此家境平平的人家,怎会与我完颜家有牵连?她究竟是谁,为何我从未见过,玄烨又为何会专门来拜访此人呢? 玄烨向那fù人笑道,“夫人好眼力,我的确不是常平,也不是什么太医院的太医,我是常平大人的亲友,他得知您患了时疫,所以恳请我前来探望,如今看来,夫人可是康复了?” “这时疫不会殃及xìng命,却也不好过啊!老身的病不能除根,时常头痛作呕,幸好如今已康复了大半,这还要感激皇后娘娘和索额图大人的搭救啊,救济了老身诸多银两,才让老身有钱治病啊!”那老fù人话至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住口中的话,道,“不不…不是索额图大人。” 玄烨一笑,问道,“夫人,这有何隐瞒的?索额图做好事救济百姓,还怕旁人知道不成?” 那老fù人愈发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我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重,能够出入完颜府,且能见到常平面的人,她究竟是谁? “印云!去看看你母亲在外面和什么人说话呢?”屋内忽然传来一声高喊,随之走出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周身上下无半分装饰雕琢,宛如清水芙蓉。 那女子走到我与玄烨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道,“二位可是我弟弟的好友?不知找我母亲有何要事?” 我仔细思虑,方才有人叫这个女子“印云”,这个姓氏不禁让我想起完颜府中的下人印夕。 我在很早时曾见过他与一个陌生的贵胄打扮的人在府外密谈,被常安教训了一番后,如今还算老实。印夕的母亲的确是患了时疫,当时我赏了他十两银子让他贴补家用,亦恩准他回家照顾母亲。 若我眼前的人是印夕的家人,他们又怎么会和皇后的阿玛有瓜葛呢?当时我见到的那个贵胄打扮的人会不会就是索额图府中的亲信呢?他们找到印夕究竟要做什么?! “敢问夫人,可是完颜府印夕的家人?”我此话刚刚问出口,那老fù人忽然一惊,陡然跪倒在地,问道,“姑娘,你认识印夕?” 我点点头,顺着玄烨的话编道,“嗯…我们是常平的亲友,时常去完颜府的,就见过印夕几面。” “他如今可好?”老fù人哭得更凶起来,“他这样我们也不愿意的啊!可谁叫我不争气,偏偏得了这时疫,他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我们没钱治病,完颜府对我们也毫无救济,印夕不这样,我们能怎么办啊!” 我越听越乱,心中的疑云已越积越多。印夕究竟怎样了?他在府里不是好好的么?自从他回府后,也没再提过他母亲的病,府里自然不会知道,更不会给他们救济… 玄烨见状,将身上带着的一包银两jiāo到那名叫印云的女子手里,道,“这些银子够你们用阵子的了,还有这个…”玄烨又将身上的一把折扇jiāo给那女子,道,“拿着这把折扇去完颜府找常平,他会来给你母亲看病的,也不用给他银子。” 玄烨轻声一笑,拍一拍那老fù人和女子的背,安抚着她们二人的情绪。 离开此处后,我才拉住玄烨问道,“你怎么会带我来这儿?” 玄烨淡淡一笑,“京城中的时疫愈演愈凶,常平告诉朕,这家是最先患上时疫的人家,我就想亲自来看看。” 我环上玄烨的臂膀,心中因拥有他而感到阵阵骄傲,笑道,“有如你君主,是天下苍生的福分。” 玄烨眼中含了一丝笑意,嘴角却有几分苦涩,他道,“有人却不这样想,天地会亦愈发猖狂,朕听闻,他们的藏身之处就在京城,天子脚下,岂容他们在此放肆!” 我忽然明白了玄烨的处境,京城中时疫席卷,之前遏必隆与准葛尔勾结一事还没有最终定论,温僖贵妃陷害于我一事也没能查明,天地会又趁乱潜入了京城。 他彻夜不停地批复着案上如山一般地奏折,可是他也只个普通人…他也会病倒,也会难受…又有多少人会来心疼他呢? 只是我,又怎么敢置身事外?我明知他身体有恙,朝事繁忙,却还是让他陪我出宫,就只为了让他的后妃与心上人会面。 玄烨牵起我的手来,轻轻抚摸道,“好了,今天不说这些,我答应你的,今天咱们就像平常的情侣一样。” “玄烨!”我拉住他,不让他疾步离去,我黯然问道,“玄烨,我心里真的从来没有住进过除你以外的第二个人!只是…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么?” 玄烨愣愣地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头,安慰我不安的情绪,“傻丫头,怎么总爱说傻话?你能原谅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怎么还敢怪你?” 我再不做声,贴靠在他身边陪他慢慢走着,我从未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我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留在你的身边,我必须这么做,我别无选择。 因为在宫中,我必须笼络住惠儿的人心。 夜间,我同玄烨登上马车,却并未径直回到紫禁城中,李德全驾车带我们二人来到临近紫禁城的北苑,夜间的北苑篝火熊熊,将一片天空染成火红的颜色。放眼望去,夜幕下一片墨绿的草场格外迷人,空中繁星如许,将晴好无比的夜空点缀得格外动人。 玄烨陪我坐在篝火前的草场隆起处,我将头依靠在他的肩上,遥想当年,我仍是女官时,他以君默的身份带我来到此处骑马,那时的我虽不尊贵,却十分自在快活,周遭没有注视的目光,更没有想要陷害我于绝境的敌人,我亦不必处处逢敌,如履薄冰。 玄烨遥望着夜空中的几颗明星,凝声道,“霏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啊,”我仍旧靠在他的肩上,渐渐合起了双眼,他才缓缓开口道,“有一颗星星,他爱上了一个人间的女子,后来,那颗星星宁愿离开夜空,也要来到人间去找那个女子……那颗星星注定不能和常人一样,但他希望,他也是一个平凡的人,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厮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说,那个女子,她也是这么想的么?” 我恬静地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缓缓睁开双眼,牵过玄烨的手来,轻声道,“我在你手心里写几个字,你猜是什么?” 我展开玄烨的掌心,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指尖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写下几个字:“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一雪前仇离故人 我同玄烨回宫时已过了子时,马车上悬挂着两盏透红的灯笼,为驾马的人点亮一片光明,夜里的冷风呼啸着钻进马车,玄烨紧紧将我护在怀中,使我周身一阵温暖,他轻轻在我发上落下一吻,低声道,“谢谢…这是我最快乐的一天。” 我依偎在他怀中,并未回应,我心里最清楚,我邀他出宫,不过是为了掩护惠儿与涟笙而已。我本无一分真心,只是这一天令我恍惚,仿佛他还和以前一样,会为我的情绪而小心翼翼,会为我考虑周全,会在任何危险的情况下将我坚定地护在身后…… 我倦了,不愿再想,对玄烨,我总做不到绝情。他近到我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可他又远到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据为己有。 马车自神武门进入紫禁城,常安携御林军众护卫在门内恭候,见马车驶入,立时单膝跪倒在地拱手道,“微臣恭迎吾皇、纯贵妃!” 我掀开马车的帘子,见常安一人跪在冷风中,立时解下自己背后的斗篷,走下马车去为他披上,关怀道,“常安,这样冷的天怎么还出来,也不多穿些衣裳?” 常安略显不适,摘下我的斗篷,复又跪下jiāo到我手上,道,“纯贵妃…微臣折煞不起。”我心中一涩,是啊,我忘了,玄烨还在啊,在他面前我只是纯贵妃,常安只是他的御前侍卫。在皇帝面前又何来姐弟?又何来情深? “霏儿,小心天冷。”玄烨的声音忽然传来,我未想到他竟也会走下马车来,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我身后,揽手将我护在怀中。常安见到玄烨立时行礼道,“微臣来迟,皇上恕罪!” 玄烨理了理我发髻上被冷风吹乱的发,对常安道,“无妨,公主所求之事你都办妥了么?”常安抬眼望了望我,又望向玄烨,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拱手道,“回皇上…微臣…办妥了。” “好,那就随朕回乾清宫吧。”玄烨扶我走上马车,语气平淡地对常安说道,我掀起帘子正要坐进马车当中,常安忽高喊一声,“纯贵妃!” 我手上的动作一停,问道,“有何要事?”我见常安只是跪在原地,并不说话,心里渐渐起了疑,难道与涟笙有关?已过子时,宫门下钥,他若是还未离开… “安少可是有求于本宫?不知公主的客…送走了么?”我含蓄地向常安问道,为不使玄烨起疑,涟笙今日本就是以公主客人的身份入宫的。 黑暗之中只有灯笼那一点光辉照在常安的脸上,我微微回眸望他,见他向我几乎不动声色地摇头,我心中已了然,涟笙此时还在储秀宫,他还未离开,只是玄烨已回宫,宫门已下钥,他要离开,又谈何容易? 我胸口一痛,涟笙本已与宫中的是是非非纠缠不清,他若是被人发现,我与玄烨重新建立的一切信任与脆弱的感情就会崩塌,我与惠儿也难逃厄运。 我努力平静着说道,“夜深露重,安少也该送客人回去了。”常安凑到我身边说道,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长姐…涟笙执意想等长姐回来,他想见长姐一面。” 玄烨就坐在马车中,我清了清喉咙道,“安少,本宫困倦得很,有何要事明日再说也不迟,安少这就去送走公主的客人吧,既然公主有求于你,你须尽心尽力。” “长姐…苏恒…”常安忽然中断我的话,提到了苏恒,我立时凝神听常安所说,找到苏恒是我能否证明自己清白的关键。 “臣弟找到苏恒了,已将他关入宗人府,长姐想如何处置?”常安悉心问道,我转了转指尖上的护甲,低声道,“先留着他,来日他能为本宫所用。”我嘴角凝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压低了声音在常安耳边道,“今夜储秀宫若有不测,就带苏恒过去,我只能以他抗衡温僖贵妃。” 话毕,我踏上马车,背对于常安低声道,“安少,你该随皇上回乾清宫罢,别忘了本职所在。” 我坐回到马车当中,玄烨倦倦地开口问道,“绒儿究竟求常安何事?还需要惊动你?” 我淡淡一笑道,“皇上不知,公主邀了贵客入宫,希望常安能够招待贵客,臣妾唯恐常安难当此任,所以才过问一二。” 玄烨紧扣我手,“你说的,朕都信……也绝不过问疑心,无论你做什么,朕也不会再怨你。” 我侧眸望着玄烨的疲倦的模样,心头难掩酸涩,玄烨,究竟是为何?我竟值得你这样信任? 我以身子不适为由,送走了玄烨,没留他歇息在钟粹宫。我只怕涟笙若是有何难测会惊动到钟粹宫,若是玄烨在我宫中,一切都再难隐藏。 纯风、纯一及纯雨早已在钟粹宫中恭迎于我,只是我无心与她们jiāo谈,常安的一番话已让我心神难安,我只希望此时涟笙可以顺利出宫,不要再惹出事端。 纯风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思,屏退了旁人,随我走进暖阁问道,“娘娘,可是有心事?” “纯风…涟笙还在宫中不肯离开……常安想要求我送走他,只是你明白,我怎么可能……” “娘娘莫急,”纯风为我倒好一杯热腾腾的蒙顶茶,又为我送来手炉道,“今夜若是无人发觉涟笙少爷就不会有事,明日开了宫门,安少一定会想办法送走他的。” “我心中慌乱得很…总觉得今夜很难平静度过。”我紧紧攥着纯风递来的茶杯,却一口也喝不下杯中的茶,“纯风,常安说找到苏恒了,已将他押入宗人府…他既然背叛在先,就不要怪本宫无情无义。” “苏恒?!安少终于抓到他了!奴婢现在就恨不得了断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纯风骂道,我淡笑着安抚她道,“了断他?岂不是便宜他了么?能否扳倒温僖贵妃,关键可就在他了。” 我心生一计,嘴角微扬了扬,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复放下茶杯道,“纯风,本宫倦了,服侍本宫休息吧。”纯风应了,为我宽衣篦发,摘下珠翠步摇,掀了床帏的纱帘服侍我休息下。 夜中,纯风便休息在外间暖阁,正值深夜,我忽听纯风焦急地唤我,“娘娘醒醒!娘娘…!!”我猛地坐起身来,额头上尽是冷汗,梦中梦到玄烨撞见了涟笙和惠儿,正要将其二人处死,纳兰家也即将分崩离析… “娘娘!常平来报,说荣贵人大喊腹痛,怕是要生了…可是涟笙少爷还在储秀宫啊!这样一来,太后、万岁爷、皇后娘娘…还有合宫上下都会去储秀宫啊!娘娘,该怎么办啊?!” 宫外一片吵吵嚷嚷的喧闹声,火把点亮了长街上一片黑暗,人群拥挤向储秀宫的方向…… “常安在哪儿?!我去见他!”我来不及更衣,只披上一件斗篷,便匆匆冲出钟粹宫的宫门,钟粹宫外的宫人们见到我只浅浅行礼,便飞快地跑远,冲向了远处的储秀宫。 “妹妹!”我忽听到裕亲王的声音传来,他从宫墙上一跃而下,肩上挂有一把弓和一箭筒,“常安在皇上身边根本脱不开身!你随我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与迟疑,已被裕亲王牵住,他跃上宫墙,一路飞奔,带我来到御花园的最高处,堆秀山山顶。他取下身后的弓箭,jiāo到我手上,道,“今日能否平安度过此难,全看妹妹的抉择!” 我的双手有些颤抖,迟疑地接下裕亲王手中的弓箭,问道,“王兄…要我做什么?” 裕亲王扣住我的手腕,凝声道,“我已jiāo代了常平,他是太医,会最早到达储秀宫,他会带走涟笙,只是能否赶在皇上到达之前送走涟笙,全看妹妹的决定!一会儿玄烨路过此处,以箭伤他,不让他有机会到储秀宫去!” 我站在山顶处俯视远方一条明晃晃的长街,若是玄烨真的出现在那里,我真的有勇气放开手中的弓箭伤他么?不管我将来会被定为何罪,只论自己心中这一关,我真的可以越过么?! “不行!”我朝向裕亲王大吼,用力摔下手中的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管他是不是皇帝!是不是你的弟弟!他都是我的夫君啊!我怎么能忍心……伤害他?!” “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所以才让你自己做决定!只是你要想明白!不伤他就要看着惠贵人遭难,就要看着涟笙遭难!你想过你的姐姐吗?五弟福晋也会被牵连!你难道不明白么?!”裕亲王紧紧按住我的肩头,向我大吼。 “不可能!你不知道玄烨今天还病着?!他还病着,就陪我出宫…我不可能伤他!不可能!” “快点,快着!”山下忽然传来李德全的声音,我放眼望去,只见常安及一列御林军簇拥着玄烨的轿辇,正急急向储秀宫赶着。 “你还不肯下决心么?常平刚去储秀宫不久,现在是何情况谁也不清楚,若是他没能送走涟笙,连常平,甚至常安都会被牵连!”裕亲王向我低吼,我望着山下的玄烨越走越近,眼见已要到堆秀山的正下方…… “你别说了!我做!”与此话同时涌出的还有眼中的泪水,我捡起地上的弓箭,用尽全身的力气撑开弓箭,只是箭已在弦上,我的手却还是颤抖不止。 玄烨越走越近,我已将他瞄准,我明白…只要我的手只要一松,一切就将再不能挽回,我亦清楚,我若不放箭,面对我的就可能是天翻地覆的变故。 我不能看着惠儿涟笙双双受难,不能看着常安常平被我牵连,更不能看着我的亲人为了我的决定而受苦。 “玄烨,对不起。”我的声音低到连自己都难以听清,心痛到几近失去了感觉,我何尝不知,我箭下所伤之人,是我此生最爱的那人? 我松开自己握住箭弦的手,手上的动作还未停下,裕亲王已揽住我的腰间跃下了堆秀山,从山后赶往储秀宫。 山下仍是一片如血的鲜红,玄烨的身影倒在众人当中,喧嚷的脚步声瞬时被一片又一片“护驾”的声音淹没…… 我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到达储秀宫时,合宫上下妃嫔已尽数到齐,连被禁足的温僖贵妃也破例前来看望荣贵人。 我望向荣贵人住处对面的宫殿,那里是惠儿的住处,暖阁内一片漆黑,我不知此时涟笙是否还在此处。 “姐姐!”我猛的听到惠儿的声音,回眸望去,见她向我径直跑来,她欣喜地含泪笑道,“惠儿谢谢姐姐…姐姐两次救命之恩,惠儿没齿难忘!来日一定为姐姐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他走了?”我有气无力地问道,我从未感到过如此倦意,连伤害他我都能亲手做下,我还有什么不能呢? “常平送他走了,现在一切都好了……姐姐对惠儿大恩,惠儿不敢忘。” 我却早已毫无气力,她的心上之人终于安然无恙,只是谁又知道我牺牲了什么?刺在玄烨身上的那支箭就如同刺在我身上一样痛!甚至痛感丝毫不少于他。 两行清泪从眼中缓缓滑落,落在唇边只感觉到一阵苦涩。 “纯贵妃终于来了!”温僖贵妃站在远处忽然发现了正与惠儿jiāo谈的我,她嘴角一扬,仿佛早已有所准备,缓缓向我走来道,“纯贵妃怎么来得这样晚?路上耽误了么?” 我用指尖抹去脸上的两行清泪,立时改换一副面容,向温僖贵妃笑道,“姐姐说笑,本宫能有何事耽误?不过是消息知道的晚了些,所以才到晚了而已。” “纯贵妃八面玲珑,身边既有皇上心腹愿为你犬马效劳,又有皇上兄长对你义无反顾,你又怎会最晚才得到消息?”温僖贵妃站在我身前,与我四目相视,“方才本宫听下人回话,说惠贵人的储秀宫中有不相干的人来过?那人身形体型熟悉得很,像是前些日子入宫过的纳兰家大少爷纳兰涟笙。” “娘娘荒谬!”我冷笑着大喊一声,低头淡然笑道,“涟笙即将与佟妃娘娘家妹冬蕊成亲,此时怎么会入宫?恐怕他避嫌还来不及呢!” “他自然会避嫌,只是有人旧情难忘啊!”温僖贵妃狠狠冷笑,挥一挥手道,“慧珠,你带人到惠贵人的寝宫中去搜!把那个祸乱后宫的贼人给本宫抓出来!” “温僖贵妃!”我大喊一声打断她的话,我踱步到她面前道,“惠贵人虽位份不高,却也是一宫主位!要搜她的寝宫,娘娘怕是没有这个权力!” “完颜霏!本宫知道你与他们串通一气!现在太后、皇后,各宫妃嫔都在!本宫若是抓到那个贼人,你尚且不能自保,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怎么为纳兰芷珠辩护!” “娘娘,”惠儿走到我身侧,面对于温僖贵妃道,“娘娘要搜嫔妾的寝宫,嫔妾不敢有异议,只是娘娘若没抓到人,可得在合宫面前还嫔妾清白!” 温僖贵妃挥手,身后一列宫女内监皆冲入殿中,她冷冷一笑,“能否还你清白,还要看你是否本就清白!” 我自知涟笙不在惠儿殿内,心中自然坦然,这一切不过是温僖贵妃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而已,我只想看她最后如何收场。 身后荣贵人的寝宫内传来阵阵痛苦的喊声,本是恭迎皇子出世,玄烨才破例解禁了温僖贵妃,谁知她刚从承乾宫中走出来,就如此不知安分收敛。 “娘娘!抓到人了!”只听远处慧珠一声大吼,我惊异地望向远处,只见几个内监押着一个跪在寝宫门处的男子,男子低头不语,我一时间没能看清楚他究竟是谁。 温僖贵妃得意地向那人走去,一把扬起那人的头来,只是那人的面容却令她狠狠吃了一惊,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慧珠忙将温僖贵妃扶稳,问道,“娘娘怎么了?不是此人么?” 温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贵妃一巴掌狠狠扇在慧珠脸上,破口大骂道,“你也不看清了他是谁!就敢带到本宫面前!这可是本宫唯一的机会!” 慧珠委屈得苦不堪言,揉着肿痛的脸望向那男子的面孔,自己却也吃了一惊,不禁大喊一声,“苏恒?!怎么是你!” “温僖贵妃娘娘,把那罪人jiāo给微臣吧!”我身后忽然传来常安的声音,他阔步走进储秀宫庭院中,向我淡淡一笑,便拱手向太后及皇后行礼,而后对温僖贵妃道,“温僖贵妃娘娘,此罪奴诬陷纯贵妃在先,皇上命微臣捉拿他,谁知他竟一直藏匿于宫中!今日还要感谢娘娘帮忙,让微臣毫不费力地将他捉拿到手!” 我云淡风轻地一笑,看来我对常安的叮嘱他已完全领悟,我让他在必要时带苏恒来到储秀宫,谁知他还特意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常安,他了然我一切所想所谋。 我与常安jiāo换眼神,缓缓走到苏恒面前,我狠狠在苏恒面上扇下一个巴掌,那响声回dàng在空dàng却充斥着荣贵人哭喊声的储秀宫内,我大骂道, “苏恒!本宫待你不薄!你当时为何诬陷本宫与裕亲王有染!你还假传本宫的意思,让裕亲王到钟粹宫去取衣物,随后你又带着皇上和太后娘娘到了钟粹宫目睹了一切!你究竟是何居心!” 苏恒被我狠狠一扇,嘴角已淌出一抹鲜血,他哭喊着求饶道,“纯贵妃饶命!这一切都是温僖贵妃在奴才背后指使啊!纯贵妃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哦?”我瞬时来了兴趣,缓缓蹲下,用小指上的护甲挑起苏恒的下颚来,棉里藏刀般地一笑,“她如何指使你?你且说清楚了。” “奴才当时本不是钟粹宫的奴才,是温僖贵妃找到奴才,给了奴才一大笔银子,只让奴才到钟粹宫去做她的内应,事无巨细,只要是纯贵妃的事需样样不落地向她禀告!慧珠就是奴才与承乾宫联络的纽带!” 苏恒被我一问,从头至尾都jiāo代了一遍,我起身转眸望着身后的温僖贵妃,她面如死灰般怔在我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 “温僖贵妃指使奴才到佟妃住的永和宫纵火,然后让奴才对别人说,是纯贵妃指使的!纵火之事是被皇上按下了,不然纯贵妃那时就厄运难逃!温僖贵妃看没能得手,才策划了之后的事!她串通她的阿玛遏必隆,勾结准葛尔的敌军,只为了污蔑裕亲王和纯贵妃的清白!纯贵妃,奴才知道的都说了!纯贵妃饶奴才一命吧!纯贵妃!” 我根本不理会苏恒,只是径直走向温僖贵妃,笑道,“姐姐,妹妹竟不知姐姐有这样的心机手腕,让这样的虎狼之人在妹妹身边那么久,妹妹竟一点也未察觉。” “完颜霏!是你…!是你!还是纳兰芷珠?!还是你弟弟常安!你们串通好了要算计本宫!”温僖贵妃已口不择言,狼狈慌乱的模样更证实了她做过的罪恶勾当。 我轻轻按下温僖贵妃直指于我的手指,道,“姐姐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好,能否还你清白,还要看你是否本就清白。事已至此,娘娘还有什么想说的?” 温僖贵妃目光涣散地搜寻着身边的人,终于她陡然跪在太后的面前,哭喊着求饶道,“皇额娘!您救救臣妾!臣妾是被冤枉的啊!” 太后厌恶地掸开温僖贵妃的手,道,“你令哀家失望!竟做出这样见不得天日的勾当!” 我心中浅笑,太后又怎能不知温僖贵妃所做的一切,只是如今东窗事发,太后急于撇清自己罢了。看来她们之间的关系,除了利益与利用,再无其他。当温僖贵妃落魄,又会有谁真心救她? 我缓缓走向皇后,向一身明黄凤冠霞帔的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今日之事,依娘娘所见,该如何处置?” “纯贵妃,本宫觉得今日之事太过蹊跷,苏恒怎会忽然出现在储秀宫中?!”皇后并不愿为我主持公道,不过我早就料想到会如此,皇后绝不会为了我得罪曾一手遮天的温僖贵妃和太后? “依朕看,钮祜禄氏诬陷罪状样样属实。钮祜禄氏与其父一同勾结准葛尔敌军,诬陷与裕亲王和纯贵妃!”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储秀宫的宫门处,玄烨的臂膀上裹着一层已被鲜血染红的细布,他的伤口刺在我眼里,让我的心一紧一紧地疼痛起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臣妾参见皇上。”众人皆浅浅福身,我却发觉跟在玄烨身边的竟是舒妃,她温婉地贴靠在玄烨身边,时不时为他裹好臂膀上的细布,我心头狠狠一疼,伤他的人是我,照顾他的人却是她,我与她,还怎能相提并论? “霏儿,一直以来,朕冤枉你了,委屈你了。”玄烨低声对我说道,而我却还沉浸在自责当中,他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我不知所措。 “这件事该由你做主,朕命你处置苏恒及钮祜禄氏。”玄烨坚定地望入我的眼眸,我不知他的所想所感,他若看到我在后宫中谋于心计的样子,会不会像厌弃其他人一样厌弃我? 我知道他之所以会对当初的我情不自禁,只因为我与他的其他妃嫔不一样,当初的我,似乎就像今日的舒妃。 “是。”我还是应下了他的话,我走到他身侧,对跪在下方的苏恒及温僖贵妃道,“押苏恒至慎刑司受三十大板,行刑后将其赶出宫去。褫夺钮祜禄氏封号,降其位分为嫔,禁足于承乾宫偏殿厢房,罚俸半年,禁足期间身边服侍之人减至一名,须由本宫亲派。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踏足承乾宫,看望钮祜禄氏。” “皇上!纯贵妃娘娘!饶了她吧!她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而已!她不是真的想害纯贵妃的!”跪倒在我面前的竟是钮祜禄氏宜贵人,宜贵人是温僖贵妃庶出的姐姐,虽是庶出,她对自己的妹妹却百般照拂,甘心屈居于妹妹之下。 “宜贵人快起来,本宫只是褫夺她的封号,罚她禁足,姐姐何苦如此苦苦哀求?”我轻捻着手上的珠翠护甲,并不正眼去看宜贵人。 “娘娘!她自小娇生惯养,怎受得了这样的苦!”宜贵人跪着挪到我面前,重重为我叩首,我向后退了半步,道,“姐姐折煞本宫了,来日钮祜禄氏是否能解开禁足,还要看她自己是否真心思过,若她真的悔过,本宫不会记恨于她。” 宜贵人听我话中的意思是将来她的妹妹还有可能有出头之日,瞬时破涕为笑,为我叩首道,“多谢娘娘!嫔妾一定让她好好思过!再不敢陷害娘娘!” 宜贵人虽是小小贵人,只是她出自名门望族,将来册封指日可待,今日与其和她结怨,倒不如给她一些薄面,以她不为己忧,只为家族而活的xìng子,来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未可知。 我回眸望向玄烨,浅浅福身,低头不语。他半晌后才道,“卿…处置得极好。” 他语气中带有几分凉薄之意,大概他已看的彻底,我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玄烨再不理会我,环起舒妃渐渐走出储秀宫,我还是未能忍住,大喊一声问道,“皇上!伤势可无恙?” 他回眸来淡淡一笑,月光下的他模糊得令我看不真切,他道,“朕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也知道她是为什么,只是…朕答应过她,她做什么朕都不会怨她!” 我脑中一片空白,眼中的泪抑制不住地淌出,黑暗之中无人能够看出我的喜忧,我紧紧闭起双眼,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我不敢看他一往情深的模样,只是我还是不受控制地又问一次,“皇上,伤势可无恙……”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的我的问话,当我睁开眼时,他早已同舒妃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钮祜禄氏也早被侍卫们押走,众人渐渐离我远去,围到荣贵人的寝宫门前迎接皇子的诞生。 我早该明白的,如果没有他,又有谁会真正在乎我的喜悲呢? ☆、良yào 夜已过半,天边一道白光微微泛起,储秀宫内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划破了深宫内的寂静。众人闻声,皆搀扶太后疾步走进荣贵人寝宫内。 芙蓉满面汗珠,怀中抱着一个水润的孩童,冲到太后身前欣喜地喊道,“太后娘娘!是个阿哥!” 我脚步极缓地走在最后,惠儿在身旁陪伴,惠儿道,“我的儿子出世尚不足月,就有了对手…果真,一刻也不能轻松。” 我轻拍惠儿的手背,轻笑道,“她如何能与你比?胤出生时,皇上可是片刻未离地守在门外,可你看今日,皇上不等皇子出生,就早早回去了。” 待我说完,惠儿忽然疑惑道,“姐姐,方才皇上那一番话究竟是何深意?他究竟被何人所伤?!皇上竟然毫不怪罪……也不派人追查……” 我的心如被攥紧,我不能告诉惠儿,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甚至是惠儿… “本宫也不清楚,是何贼人竟敢在宫中作乱。”我潦草地应付过去,不等走进寝宫去看望荣贵人,我已按捺不住心中对玄烨浓烈的关切,我只对惠儿道,“惠儿,代本宫恭喜荣贵人,本宫乏了,先回宫去了。” 我离开储秀宫时,天空已微微亮起,东方一片淡白色氲开了浓墨重彩的黑夜。我一路无言,直走到乾清宫门外,遥望宫内一片灯火通明,近处却见舒妃的轿辇停在门外。 我遣退了随身的纯风,一人走入乾清宫内,寝宫内传来舒妃的娇媚之声,“玄烨…”她的声音冲破玄窗直直刺入我的心房。 “玄烨…”我低头冷笑一声,捻了捻指尖的护甲,“一直以来,只有我是这样叫你的。” 我顺着乾清宫卷翘的飞檐行走,停在寝宫门口,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进去看他。 “玄烨…臣妾好?还是她更好?”我隐约听到舒妃试探地问着,我停在朱红的柱后安静倾听,只听玄烨半晌后才回答道,“朕没办法。” “臣妾就知道…”舒妃的声音带有几分苍凉。 “没办法?”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忍去细细思量,我害怕知道他的心意,如果不是我,我又怎么坦然面对? 我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仿佛毫不在意地踏入乾清宫的寝宫,只见玄烨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口中断断续续还在呓语,舒妃紧紧握着玄烨的手,坐在床边守候,常平及其他十余位太医皆跪在外殿随时听命调遣。 “竟是纯贵妃来了!娘娘恕罪,奴才未能远迎。”李德全见我到了,躬着身忙不迭地迎出来,接下我手中的斗篷。 舒妃闻声,亦忙望向门口,见远处来人是我,便起身后微微福身,道,“嫔妾参见纯贵妃。” 我倦怠地一笑,“舒妃姐姐快起来,姐姐照顾皇上辛苦了,本宫不敢受姐姐此礼。” “皇上说,只有嫔妾照顾,才最合心意,嫔妾能得此称赞,已是嫔妾荣幸,所以丝毫不敢怠慢。”舒妃向我回话时,颔首行礼,虽对我貌似尊敬,实则不然。 “有什么事都不能告诉我么?”我与舒妃问话时,玄烨躺在榻上忽然呓语起来,我忙闪过舒妃,径直走到他的床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指尖传来一阵滚烫。 “常平,你过来!”我向殿外呼唤,唤来了一身蟒袍官服的常平,常平正预向我行礼,我已挥手道,“免了,你只需实话告诉本宫,皇上的病,到底怎么样?!” “回娘娘的话,皇上本已因战乱之事急火攻心,高烧难退,今夜又意外中箭,内有心火,外有箭伤,内外jiāo加,才使皇上一病不起。”常平亦不知那shè箭伤玄烨之人就是我。 “本宫知道了…太医院为皇上用的什么yào?皇上多久才能好起来…?”问至此处,我的声音忽然难以控制地哽咽了一瞬,舒妃不禁有些错愕地望向我,或许在她眼中,我就是个对玄烨无情无义的女子。 “纯贵妃娘娘,太医院已为皇上用了最好的金疮yào,如无意外,皇上明日就能醒来……” “你有什么话要瞒着朕!”玄烨紧闭着双眼,忽然大吼一声,紧接而来的便是阵阵的咳声,“你以为朕还会不信你吗…” 玄烨的声音越来越大,连殿外的太医都能听清他口中所说,太医们皆好奇地抬起头来探望,遇见我冷厉的目光后,皆又慌忙垂下头去。 “你说为什么!朕什么也不怕!只怕你不信任朕!”玄烨额上已布满了汗珠,他闭着双眼挣扎着,我心疼转过头去不忍再看,此时众人都在,纵使我知道他口中埋怨的人是我,我又怎能向他解释呢? “皇上,臣妾在这儿呢…皇上,没事了…”舒妃连忙拾起盆中一块用凉水浸湿的巾绢为玄烨擦拭额头。 我只能站在不远处眼睁睁地目睹着这一切,我望着她安抚着那个男人,望着她安抚着我的挚爱之人。 舒妃悉心地为玄烨擦去额上的汗珠,玄烨渐渐安静下来,却忽然伸出手来紧紧攥住舒妃的手腕,喘息着道,“霏儿!是你么?……” 我心头紧紧一颤,他念出的名字…竟是我吗? 舒妃窘迫地坐在床边不知所措,她亦不敢挣脱玄烨的手,她只黯然道,“皇上…是臣妾啊…” “霏儿…别走。”玄烨在昏迷中紧握着舒妃的手腕低吟。 我面上瞬间滑落两滴温热的眼泪,我明明清楚他已因遏必隆通敌之事病倒,而我却为一己私利,诱他出宫,今夜又用箭伤他,他才会如此,一切皆因我而起。 舒妃听到玄烨一直呼唤着我的名字,微用了用力,想要挣脱玄烨的束缚,玄烨却又忽然呓语道,“朕知道是你放的箭…朕不会怪你…你别走!” 我终于按捺不住,走上前去抚平玄烨的掌心,舒妃才得以脱身,我低声道,“玄烨,我在这儿。”我的声音低到连自己都难以听清,我想要安逸地留在他身边,只是我的所作所为,又让我有何颜面。 玄烨听到我的声音,竟渐渐睁开眼来,我欣喜地望着昏沉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的他,希望他睁开眼时就能见到我向他微笑的样子,而我却忽然听到李德全在我耳边道,“纯贵妃娘娘,裕亲王和平亲王夫fù到了。” 玄烨方醒来,未等我对他说上一句,裕亲王等已走到我身后,平亲王及欣儿向玄烨行了礼,问候道,“皇兄可好?臣弟听闻宫中有人放箭伤及皇兄,臣弟和欣儿皆是惊恐难安,所以连夜入宫,只望见到皇兄安好!” 裕亲王亦向玄烨行礼,只是起身后的他却将一只手垂在我肩头,我心里一阵难受,未来得及躲闪时,裕亲王已向玄烨道,“皇上,臣与霏儿也是牵挂得很,所以……” 裕亲王话至此处,玄烨忽然剧烈地咳起来,他断断续续道,“五弟和福晋一起来看朕,莫非王兄…也是…与霏儿一起来的?”玄烨的目光又闪起那种冰冷至极的审视,他的目光让我惧怕,亦让我无措。 我决绝地起身,推开身后的裕亲王,复又坐在玄烨床边,拾起巾绢想要为他擦净额上的汗,却被玄烨一把推开,他道,“五弟与福晋成双成对,你难道也是和王兄一起来的?!” 我一怔,不知该作何解释,我正要开口解释,舒妃忽然向玄烨道,“皇上,五爷和福晋是关心皇上,裕亲王和完颜妹妹也是关心皇上啊,一起来也不足为奇。” 我怒目望向舒妃,她却颔首不肯看我,我靠近玄烨一些,正要开口,却被玄烨打断,“你告诉朕,朕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所以你们才会一起来!” 我连忙摇头道,“皇上,臣妾从储秀宫来,一直在这里,从未与旁人厮混。” “皇上!妾身作证,王兄是同妾身和五爷一起来的,纯贵妃确实一直在乾清宫啊!”欣儿忽然跪倒为我解释,她最清楚我的心意,也知道玄烨冷落我时,我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玄烨闷闷地咳了两声,亦不看我,只道,“裕勤留下,其他人,都走吧,朕很好,不要惊动太后和老祖宗。” “玄烨!”我突然大喊一声,他闻声凝神注视于我,我压低了声音道,“玄烨,同样的经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可是你知道么?!”他望了望自己肩上的伤口,低吼道,“这不是伤在身上,是伤在心里!” 我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被一人紧紧拉住了手腕,那人将我紧紧向后拉着,我回眸望去,才发现是裕亲王,他道,“妹妹,让皇上休息吧!” 我狠狠甩开他的手,只是再回头去看玄烨时,他已拥舒妃在怀,他恨恨地望向我道,“裕勤,陪朕休息吧!”他话毕,李德全及一些内监,已为他们二人拉好了床帏上一层又一层纱帘。 步出乾清宫后,我狠狠一掌打在裕亲王身上,哭喊着骂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看着我彻底被他摒弃,你才满意吗!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裕亲王按下我的手,低吼道,“我不想看着你每天为了他提心吊胆!不想看你每天为了他小心翼翼!他明明拥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你?!他如果真的爱你,怎么会当着你的面拥她人入怀!你醒醒吧……” 我还未远离乾清宫的庭院,只听到身后的寝宫内传来舒妃的低吟声,我身上一阵酸痛,旧疾未愈,又添新愁,胸口一阵压抑,裕亲王紧紧搀扶住我,低声道,“我不想看你受苦……” 此时纯风才姗姗来迟将我搀扶住,伴我走出乾清宫,我头也未回地离开了裕亲王,我不知如何面对他,更不能在这样的情景下面对他,我怕自己也会情不自禁,怕自己也会做出任何对不起玄烨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个念头。 次日天明时,后宫得来消息,荣贵人马佳氏生皇子承瑞,晋封为荣妃,为储秀宫主位。 正在我为惠儿抱不平时,宫中又传来三件的消息其一,皇帝已亲自下旨,命涟笙与冬蕊于三日后完婚;其二,除夕临近,皇帝与太皇太后商议,于除夕夜举办赛马比赛,命常安和雪绒cāo办。 其三,也是最令后宫人关注的,皇帝已决心册封本朝第一位皇贵妃,只是人选未定。后宫的传言不过两种,一种猜测是我,另一种则是舒妃。 我心里才最清楚,他的皇贵妃决不会是我。 玄烨虽说不会怪我,只是他怎会不心寒?他对我千般万般的好,最后都付之东流了。只是又有谁能明白,我放那一箭的无奈? 宫外的时疫也愈发严重起来,我偶尔听到常平提起,他都愁容满面。是日,老祖宗的传召传到钟粹宫,子静亲自来请道,“纯贵妃娘娘,老祖宗与您有要事相商。” 我自然不敢怠慢,梳妆更衣后连忙赶往慈宁宫,却没想到,玄烨也在慈宁宫中,自那晚后,我还从未与他谋面,我害怕见到他,他对我还是那样的冰冷。 我略有窘意地向他和太皇太后行礼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 太皇太后请我坐到玄烨身侧,我谨慎地不敢挪动一丝一毫,只是静静地望着坐在身边的他。 “除夕赛马的事,纯贵妃想必你也知道了,既然皇上决定jiāo给常安cāo办,你就要多帮衬着些,你弟弟年轻,经历的世事少。”太皇太后端然道,我点头应下,“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随后她又取出一份yào谱,jiāo于我手道,“霏儿,有劳你,帮哀家抄写此yào谱一份。玄烨,可否也帮助哀家手抄一份?”玄烨自然不会推辞,他接下yào谱,道,“孙儿愿为皇祖母效劳。” “这份yào谱大有玄机,待你们抄完,自然能够明白其中奥妙,那时将对时疫颇有益处。”太皇太后微妙地向我们二人一笑,我虽此时还不能明白她的用意,只是我相信,待我抄完,一定能够明白其中奥妙。 离开慈宁宫时,我一人走在前面,玄烨虽紧紧跟在身后,却始终不肯上前来与我同行。我亦没有等他,走在前面越行越快。 当我已行至钟粹宫时,玄烨忽然上前道,“既然皇祖母要,不如今日就帮皇祖母抄完,朕有些乏了,就在钟粹宫抄吧!” 我心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或许也有些悔意,借此契机缓和我与他的关系。那日他误解我是与裕亲王一同前来的,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皇上既然愿意,臣妾恭迎皇上。”我温婉道,随他走入钟粹宫,走入钟粹宫内,他就看到听雨轩后那颗迎风而舞的合欢,道,“你照顾得很好。” “当时,皇上答应臣妾,要和臣妾一起赏花。”我低声说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期盼,也是我视若珍宝的一句话。 他一言未发,便走入凝花阁,我为他展平宣纸备好毛笔,坐在他身侧同他一起抄写,我安静地抄写着yào谱,并未发觉其中奥妙,其上只是一些平常的yào材,并无何奇珍异宝。 只是我忽然侧眸,才发觉玄烨一直一笔未动,正静静地俯在案上凝视着我,我脸上忽然一烫,忙垂眸道,“皇上不抄yào谱,看着臣妾做什么?” “朕明白皇祖母的用意了……”他说着,坐近我一步,伸手攥住我的手掌,我没有挣脱,任由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思念苦无yào,皇祖母是想告诉朕,和朕一起抄写yào谱的人,就是朕的良yào。” 我心头一颤,难道老祖宗什么都清楚?她真的可以将什么事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玄烨这几日情绪低落,想必老祖宗也知道其中原委。 我垂眸浅笑,“思念苦无yào,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你昏迷时,你知道我有多心急?谁知你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 他不等我说完,已用唇齿堵住我的话,我转身靠在案上,他的脸颊愈发滚烫,唇齿吻上我的颈间,手指摸索上每一处角落… “玄烨,我好想你…”我紧紧将他拥在怀中,将头埋在他的肩头,泪水落在他光滑的肩头,他将我环起,走向内殿中的贵妃卧榻,他的长驱直入让我愈发醉熏,玄烨动情着道,“我也好想你…原谅我,我不该怨你……” “不要再说了…”我喘息着吻住他的唇齿,尽情享受与他厮守的时光… ☆、自是两情相悦时 深夜中,玄烨毫不停息,他滚烫的面颊贴靠在我的脸颊,温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让我一阵阵晕眩,我轻轻推开覆在身上的他,轻声道,“玄烨,够了…你要休息了,明早还要早朝呢…” 他稍稍抬起头来望着身下的我,扬起嘴角一笑,“真的要朕停下?” 我被他这样一看,脸上瞬时一热,不禁含了一丝羞意笑道,“你若是不怕累…”我还未说完,他已再次吻上我的耳后,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我只听他道,“只要是你,朕就不会累!” 次日清晨我醒来时,身边的玄烨已离去,我只觉全身酸痛,掀开被角望着自己身上的一块块红痕,心中不禁又羞又热,在心中暗骂玄烨昨夜的疯狂。 我正yù起身穿衣,纯风却笑盈盈地捧了一件新衣走进暖阁,我慌忙用被角掩住自己的身子,她却笑得更浓,对我道,“娘娘,奴婢从小伺候您,怎么如今倒生分起来了?” 我脸上一热,其实我只是害怕纯风看到我身上的一块块红痕,谁知纯风为我穿好那身新衣后道,“皇上宠爱娘娘,奴婢开心还来不及呢!这身新衣是皇上差人送来的,说是为娘娘量身定做的。” 此时我才仔细打量起身上的新衣,红底云纹的绣面绸子穿在身上如水一般丝滑,外罩一件白中点蕊的合欢花纹饰笼纱褂子,的确是我最爱的样式。 我用手缓缓抚摸着衣服,柔声一笑道,“他不肯当面给我,非要差人送来,无非是想让我过去谢恩!罢了罢了,他的小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纯风,陪本宫去一趟乾清宫吧。” “是!”纯风一笑,为我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又叫来了纯一及纯雨同行,方要出门,却听雪绒的声音隔墙传来,“嫂嫂要去乾清宫吗?绒儿与嫂嫂同行啊?” 许久不见雪绒,心中着实想念,听闻是她便连忙出门迎她。雪绒今日一身草原科尔沁的打扮,尖顶帽上几率流苏垂下,颇具一派俏皮美艳的姿态。我拂一拂她的发丝,道,“绒儿今日很美。” 雪绒挽了我的手臂,与我并肩而行,“谢谢嫂嫂夸奖!我是特意打扮成这样的!因为常安前日和我说,他想看我在草原上的样子!” 我会心一笑,雪绒还如从前,凡是她在乎的人和事她一定会念念不忘,我仿佛明白她名字的含义,不止于肤白如雪这样浅显,深层看来,她的心xìng更如雪一般毫无杂质,心思单纯如雪。 她对常安的一片心意我许久前就能看出,只是她是高高在上公主,常安无论地位权势如何,终究只是一介臣子,他们之间不会有安稳美好的未来。 “绒儿,你很喜欢常安么?”我假装毫不在意地问起,雪绒却瞬间红了脸,低下头去低声对我道,“是…” 我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源于心中的不安,“绒儿,你是公主,而他只是…” “嫂嫂~你不用说了,为了他,我根本不在乎公主的名号。” 我蹙了蹙眉,“绒儿,一切只是说来轻松,你要明白…” “嫂嫂,恕雪绒不敬,若嫂嫂是真的爱恋皇兄,嫂嫂也不会在乎贵妃的名号的,对吗?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万事只要提及玄烨,我都会忍不住心软,雪绒说得直戳我心,我明白她的心意,只是无人会成全他们二人,因为他们千差万别的身份。 我们二人正相伴缓行间,忽然见迎面跑来一个人影,她低头跑得极快,慌忙至极间一头撞进了雪绒怀里,雪绒怒斥她道,“你是什么人啊?!慌慌忙忙得没看见本公主吗!” 那女子一抬头我才看清她的面目,竟是我的子静姐姐,她与我和欣儿自小一同长大,她的父亲是我完颜府中的管家,她长大后为谋出路,便入宫做了女官,幸得老祖宗眷顾,她一路从女官做到慈宁宫唯一的掌势女官,再到如今人人见面都要称她一声格格,她的际遇着实很顺利。 “姐姐?!”我惊讶地喊出了声,将她扶起道,“姐姐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惊慌失措?” 雪绒见是老祖宗身边的人,不由按住了怒火,却还是质问道,“格格这是做什么去了?这样慌慌张张的。” 子静的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唇痕,她支支吾吾不肯说话,袖中却掉出一个荷包,她慌张地想去捡起时,却被雪绒抢了先,雪绒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jiāo给我道,“嫂嫂你看,这是什么?” 子静已慌了神,向我要那个荷包,道,“纯贵妃娘娘,将它还给奴婢吧!”我看那个荷包极为眼熟,上面绣着一个“福”字,这是当年子静被感谢裕亲王救命之恩,托我在五台山时jiāo给他的东西,这枚荷包裕亲王珍重得很,一直贴身戴在身上,这时怎么会在子静身上?! 我再看子静衣衫不整又慌慌忙忙的模样,不禁生了疑心,问道,“裕亲王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姐姐身上?” 雪绒也忽然明白了什么,讶异地望着子静,问道,“姐姐这是…?”子静目光中含着泪珠,忽然向我跪倒道,“公主!娘娘!奴婢已清白不存,无颜留存于世,他不肯给奴婢名分,却要强占奴婢,最后只给了奴婢这个荷包作为信物…” 雪绒瞬间被子静感化,扶她起来,问道,“姐姐说的可是裕王兄?若真是如此…我去求老祖宗!让王兄名正言顺地迎娶格格,可好?决不会让格格白白失了清白的!” 子静听雪绒如此一说,瞬时破涕为笑,“如此甚好,奴婢谢公主大恩!” 我摩挲着手里的荷包,疑心越来越重,“子静从前一直爱慕裕亲王,而裕亲王对子静只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如今怎么会强占她?还将这枚荷包jiāo给她?虽说荷包出自子静之手,但毕竟此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经属于裕亲王,何况这荷包是他视如珍宝之物啊!细细想来,这枚荷包出现得实在是太过恰到好处。” “若是裕王兄能名正言顺地迎娶子静格格,宫中关于嫂嫂和裕王兄的风言风语也就不攻自破了,在我看来,裕王兄若能迎娶格格,实在是一举双得。” 雪绒沉浸在欢愉之中,可以chéng rén之美,她心中定是愉悦的,只是以她的心思,或许看不透更深的内容。 “姐姐,”我淡淡开口道,走近子静道,“姐姐与本宫一同长大,情同亲生姐妹,在本宫看来,姐姐与五爷福晋并无区别,只是本宫要问姐姐一句实话,这荷包真的是裕亲王殿下亲自jiāo给姐姐的么?姐姐所说一切,可样样属实?!” 我凛冽的目光落在子静身上,她的目光片刻躲闪,却还是肯定地道,“奴婢不敢欺瞒纯贵妃娘娘及和硕公主殿下。” 我长吸一口气,长街上弥漫着的冷风令我格外清醒,“子静到底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儿时她曾是我和欣儿最信任的姐姐。”想至此处,我缓缓伸手,将那枚荷包jiāo还给她,她颔首接下我手里的荷包,“奴婢谢纯贵妃娘娘信任。” “姐姐,本宫之所以认你这个姐姐,是因为你与本宫之间的情分并非一朝一夕之间,本宫望姐姐安好,但姐姐要明白,若只用心计与欺瞒是不能在宫中活的。”我面上掠过的尽是忠告的冷厉,我希望子静可以明白。 如果她只是在做戏给我和雪绒看,裕亲王实则根本不爱她,更何况她又无显赫的家世,就算她有朝一日嫁入王府,也不会有好的未来。 子静离去后雪绒问我道,“嫂嫂,你为何这么说?子静是个弱女子,要是裕王兄真的欺负了她,我一定不会袒护王兄的。” “雪绒,你不明白吗?如果她真的不想让你我知道她和裕亲王的事,她又怎么会恰到好处地撞在你身上,荷包又怎么会被你抢先捡起来?!”我话毕,只敛了敛气息,整了整身前的合欢点蕊笼纱,端然走入乾清宫中。 乾清宫中的人见我一到,皆颔首而立,李德全为我打了帘子,闪身让我进去道,“皇上一早就想到娘娘会来!早就让奴才在这儿候着了!娘娘快请吧!” 我含笑向李德全道了谢,便步入乾清宫中,我见玄烨站在案后正挥笔写着什么,心下好奇,便没有出声惊扰他,悄声走到他身侧。 “莫失莫忘 致吾妻”他手下写出这样几个字,我眼眶一热,往事如梦,那时我不顾一切爱着他的时光早已经远了,经历了大大小小的风波,我早已没有从前那么义无反顾,谁知他却还记得。 “霏儿,这是写给你的。”他放下毛笔,转身含笑着对我说道,他的笑中带着几分宠溺,我低声开口问道,“你将我视为你的妻子么?” 他拥我入怀,“从始至终,只尔一人。” 我正将头埋入他的颈间,忽听殿外一阵争吵的声音,常安的声音传来,“公主,微臣不敢冒犯!还请公主自重!” 我蹙了蹙眉,望向窗外,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我隐约看到雪绒和常安两人的身影。 “常安,你是什么意思?!是你说想看我穿草原上的衣服的啊!” “公主,微臣不敢担此罪名,微臣只是皇上的护卫,怎能cāo控堂堂公主!” “常安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雪绒的声音已有了哭腔,我实在费解,便叫李德全带来他们二人。 常安冷着脸给我与玄烨行了礼,雪绒也气得满脸通红,玄烨见雪绒受了委屈,指责常安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敢和公主置气?!” 常安攥紧了拳头,忽然抬头望向玄烨,我着实没有想到,常安竟会向玄烨大吼道,“对!我是不敢!也不该和公主置气!我怎么能忘了,我就是个奴才!就算是我的姐姐!我也不能叫一声姐姐!” 常安向玄烨吼完,转身就跑出了乾清宫,我忙要去追他,却发现雪绒已经被常安气得哭了起来,我遍安慰着雪绒边无奈地看了看玄烨。 玄烨让雪绒落了座,才对我道,“霏儿,今日朕去给老祖宗请安,请教时疫及用yào的事情,老祖宗顺口说了常安几句,叫他守好本分,不要过于频繁地和宫中的人接触,朕只能应着,也说了他几句,谁知他一回来就一直这样闷闷不乐的。” “让皇上见笑了,臣妾弟弟他…还年少,常安他虽武功高强,只是心xìng还是个小孩子,不然也不会和公主成为知己,日后臣妾一定好好管教他。” 我忙着向玄烨解释,玄烨却不在乎,反过来安慰我道,“他本就是朕的御前侍卫,怎么可能做到真正不与旁人接触?你不要担心,皇祖母实在是苛刻了,你不用再说他了,去安慰安慰他吧。” 玄烨垂下目光,透露出几分不忍与不舍,我含笑道,“皇上心疼常安,臣妾心感甚慰。” “他才不是我的知己!他怎么能这么说我!说我不自重!”雪绒还没有消气,气得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玄烨向我点点头,我才放心地撇下雪绒去追常安。 常安一人坐在乾清门外,我微一笑笑坐到他身边,道,“安弟,老祖宗只是激励你而已,你不要太吃心了。” 他猛然看向我道,“长姐!我何尝不知道,我不该幻想和她有什么的!她是公主啊,而我又是谁呢?” 我轻拍他的背,道,“安弟,你真的也对她有情么?”常安合起了双眼,我清晰地看到他眼角滑落一滴泪,他悄声道,“是。” 这情景,竟和我问起雪绒时一模一样。 “如果真的有情,就不要放弃,你是常安,你是我的弟弟,是完颜家最出色的孩子,在长姐看来,没有任何人是你般配不上的。”既然常安有情,就算千难万险我也要支持他。 就像雪绒说的,如果真的爱一个人,还会在乎身份么? 我起身yù要离开,让常安一个人好好想想,他却叫住我,“长姐!”我回眸笑问,“怎么?不生气了?” 他却羞涩地一笑道,“长姐,方才是我冲动了,惹皇上生气了,还请长姐替我…向皇上道歉!” 我忍俊不禁地一笑,“你们两人倒是都想着彼此,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道歉还是你亲自去!堂堂男子汉要敢作敢当!” 他颔首一笑,转过身去,我又对他道,“另外你别忘了,要向雪绒道歉,你刚才可是太过分了。” 回到乾清宫中,雪绒已不知去向,只剩玄烨一人有些倦怠地坐在榻上休息,我坐到他身侧问道,“公主呢?” 他闻声才睁开双眼,揽我入怀道,“朕让人送她回雨花阁了,她正在气头上,朕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我轻声一笑,靠在他肩上道,“我还是第一次看你为了哄妹妹开心而苦恼的样子。”他伸手刮一刮我的鼻子,笑道,“朕为了哄你开心,可比这苦恼多了!” 我轻笑着攥紧他的手,道,“哄我和哄绒儿可不一样,她是你的妹妹,看你哄她开心,我好像能看到以后你哄咱们孩子开心的样子。” 说完此话,我脸上一热,他却忽然欣喜地望着我,问道,“霏儿,你可是要告诉朕什么?”他伸手抚上我的小腹,我推开他的手笑骂道,“别多想!我只是随口说说!再说,你不是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么!” 玄烨一笑,“他们和你和朕之间的孩子怎么能一样?!以后若是你我有了孩子,朕就亲自将他养在身边!” “那他会惹来多少嫉妒与恨意啊…”我自言自语道,却被玄烨听到,他安慰我道,“不要担心,朕一定保护好他。” 我不禁笑出声来,对他笑道,“你在说什么呢?!咱们哪里来的孩子啊!尽是些胡话!” 玄烨听我此话,坏坏地一笑,附在我耳后道,“想要孩子还不简单?”我一把将他推开,笑骂着,“你做什么啊,也不怕别人看到!” 玄烨才恢复如常,抚了抚我的手,“朕也只是见到你才有心思说笑而已。” 我察觉他疲倦的神色,前几日他还病着,而且还受了我一箭…浓郁的心疼几乎将我吞没,我抚平他的眉头,关怀道,“可是朝上遇见棘手的事了?” 他苦涩地笑笑,“时疫愈演愈烈,天地会借机潜入京城,此时京城人心惶惶,朕却无能为力…而且春节将至,朕还要自欺欺人地将天下粉饰成一片太平的景象!朕如何对得起阿玛嘱托!” 他紧蹙的眉间凝着浓浓的愁意,眼眶微微泛红的他此时看上去竟是如此憔悴。 我开口问道,“玄烨,太医院的太医们没有对策么?”玄烨只是摇摇头,道,“目前还无奈何也。” 我忽然想起额娘来,我知道她一直在府里关注着时疫,若是她可以帮忙,或许能为玄烨解燃眉之急,便道,“不如让常平去求臣妾的额娘,或许有医治之法。” 玄烨的目光一亮,笑道,“是啊,朕怎么忘了夫人呢?!朕即刻派人去请夫人入宫!”玄烨吩咐了李德全去传话,下面的人即刻按玄烨的意思去着手办了。 李德全去后,玄烨才又开口道,“宫中有规矩,除夕之夜定要合宫团圆,僖嫔钮祜禄氏毕竟是宜贵人的亲眷,是宜贵人的妹妹,此时她尚在禁足,朕还不知该如何处置她。” 我低头思虑,道,“皇上不用担心,钮祜禄氏的事就jiāo给臣妾去做吧,一定不会让她扰到皇上和老祖宗的除夕之夜。” “好。”他低声应道,目光却忽然有些异样,他紧紧将我拥进,仿佛下一刻我们二人就会不得已分开一般,他竟有些哽咽,道,“面对此次天地会的来势汹汹,朕不怕。朕只怕他们伤害朕的百姓,伤害到你。” “朕想送你到安全的地方,没有朕的地方,你就是安全的。”他说出这句话后,我不禁狠狠推开他道,“你说什么呢!就算危险,我也绝不离开你半步!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安身立命,一个人苟且而活呢!” 他略笑笑,道,“霏儿别担心,朕也是说笑的,你不要当真…朕不会送你走。” 我才暖暖地一笑,道,“这样才对嘛!”他点点头道,“现在除夕夜越来越近了,朕想办一次赛马,让常安和雪绒开场,他们两人现在这样闹着…” 我听至一半便笑道,“放心吧,他们若是不和好,我也有办法,让他们两人借着赛马的机会合好如初!” 玄烨赞许地点点头,对我道,“看来吾妻心甚悦,近来可是没有烦心事?”听他如此问,我不禁想到来的路上遇见的子静,我的表情瞬间暗淡下去,道,“也并非如此…但是是关于…” “裕亲王的事?”玄烨猜测着问道,我心间一颤,他竟然如此了然我的心思,我淡淡点点头,道,“是…有关他的,臣妾便不说了吧。” 玄烨浅笑,“你说吧,朕知道你心里从没有过他。” 我望着他肯定的目光,不禁感怀,如果他早一些能明白,我可以免受多少苦楚? 我开口道,“老祖宗身边的子静格格说,她被裕亲王强占…且说王爷送了自己信物,是一枚荷包,绒儿想为子静去求老祖宗,让王爷名正言顺地迎娶子静…” “绝不可能!”玄烨笃定地大喊,“王兄的为人朕是清楚的,他是我爱新觉罗家子孙,绝不会做如此强人所难之事!如果她不愿意,王兄绝不会勉强。更何况,王兄的心上之人也绝非皇祖母身边的子静。” 他说至此处,望着我的目光又一些酸涩,我忙打断道,“你说过你知道我心里没有他的!你怎么又这样看着我?!” 他爽朗地一笑,揽我入怀,“朕当然知道!但是朕还是要把你护紧了,不给任何人多看你一眼的机会!” 我甜蜜地一笑,附在他的怀中,满足感无处不往,只是与此同时,我对子静的疑心已开始越来越重…… ☆、心有灵犀一点通 次日,惠儿陪我同去承乾宫,此时的承乾宫再没有了当年的气派与辉煌,牌匾上落得灰烬已将“承乾宫”三个大字掩埋,此时的承乾宫,更像是一座冷宫。 纯风为我推开斑驳的大门,宫内的灰尘瞬时飞扬而起,纯风与熙雯挡在我与惠儿面前,替我们抚开那些灰尘。钮祜禄氏身边的贴身宫女慧珠出来迎我们二人,却在见到我们二人后大吃一惊,“纯贵妃,惠贵人?” 我挥一挥手,命纯风与她jiāo涉,纯风道,“慧珠,我们娘娘和惠贵人是来看望僖嫔的,望慧珠姑娘领我们进去。” 慧珠不可置信地看着纯风,又转头看了看我,道,“看望我们小主?”此时我才开口道,“慧珠姑娘,过几日可就是除夕了,难道僖嫔就不想出去与姐姐阿玛团聚么?” “想!自然想!娘娘,这边请吧!”慧珠听完我的话,立即领我们过去,在一间闭塞的小门前停下。我抬头望了望这间暖阁,竟连宫人们住的暖阁都尚且不如。 “钮祜禄氏移居承乾宫偏殿,身边服侍之人只留一人!”当日,我站在钮钴禄氏面前说出此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已时过境迁,钮祜禄氏再也不是傲慢跋扈的温僖贵妃,如今的她只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 吱吱呀呀一声巨响,纯风替我推开暖阁的门,我俯身走进门去,见僖嫔坐在榻上,身上还穿着她那件她最爱的百鸟朝凤的贵妃朝服。 我淡淡一笑道,“娘娘近来一切可好?”她的目光凛冽,扫过我的面颊,冷笑着质问道,“完颜霏?你竟会踏足承乾宫?!本宫可万万没有想到。” “不仅要踏足,本宫还准备要放娘娘出去,只看娘娘愿不愿意了。”我坐在钮祜禄氏对侧,她立时来了精神,直视于我道,“你说什么?本宫告诉你,如果你想羞辱本宫,那本宫宁可不要那自由!” “娘娘多虑了!是皇上嘱托我来的,皇上想着,马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就要到除夕之夜,宫中的人若是团聚不了可不好,所以特意叫我来解了娘娘的禁足的。” “你对他可真是情深意重啊,”僖嫔冷笑,她转眸看了看窗外,继续向我道,“你怕是要恨死我了吧,可是他让你来放了我,你还是来了。” “其实我不出去也很好,安安稳稳地留在承乾宫中,等着外面传来消息,是你赢了皇后,还是皇后,赢了你。”僖嫔向我别有用意地一笑,她的笑容那样冷,恐怕她早已看破了这宫中的局势。 “皇后娘娘一直凤体有恙,多数精力都用在了调理身体上,恐怕不是娘娘所想的那样。” 我话音未落,钮祜禄氏已放声大笑,“完颜霏,本宫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只是徒有其表啊!你以为本宫曾经诬陷你的一切皇后心里不明白吗?她为什么不肯替你作证你想过没有?!她是想坐山观虎斗,最后无论是你赢还是我赢,她都少了一个敌人。” 钮祜禄氏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我只是要引她亲口说出这些话而已。 “如今荣贵人与和常在已依附在皇后左右,荣贵人又刚刚诞下皇子,将来晋封指日可待,皇后的势力,的确不可小觑。”我坐在她对侧,淡淡开口叙来。 “所以你想放我出去,为了抗衡皇后,还是压制马佳云妞?”钮祜禄氏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颇含了一丝深意向她笑道,“娘娘果然聪明,明人不说暗话,本宫放娘娘出去,不需要娘娘唯本宫马首是瞻,也不需要娘娘助我左右,本宫只需要你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僖嫔。只要你出去,皇后和马佳云妞就会有所忌惮。” “你会让我和姐姐还有阿玛团聚?!”她有一丝难以相信,开口向我问道,我微笑地点点头,“你阿玛还在狱中,但是除夕之夜,皇上会允许你和宜贵人去看望他的。” “你…”她忽然有一丝哽咽,不可置信地对我说道,“你怎么可能原谅我?” “我从未想过要看着你老死宫中,更何况,你害我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僖嫔有些红了眼眶,她微微低头,忽然一笑,“难怪他那么离不开你,若是我用同样的手段陷害别人,那人怕早已在冷宫里死了十回了吧…” “你不用谢我,若要道谢,等出去后去谢皇上吧。于我来说,你已受了应有的惩罚,而且我知道,很多事情是你阿玛的意思,为了你的家族,你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解禁以后,学着像你姐姐一样,平平静静地度日吧。” 我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再不停留在钮祜禄氏的视线当中。 三日后便是涟笙成亲的日子,已是二月回暖的天气,却忽然下起大雪来,大雪纷飞如从天而落的绒花,将钟粹宫院中的一切覆在皑皑的大雪之下。 涟笙迎娶之人乃是佟佳氏家族最小的嫡出女儿,佟佳冬蕊,佟妃佟佳仙蕊同父同母的妹妹。 佟佳氏在前朝曾是一时风光无两的名门大户家族,而如今时过境迁,朝局变动,佟佳氏遭受太后打击,佟佳氏一族已很难再有出头的机会。 如今佟佳氏能与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纳兰家结为亲家,自然是他们可盼不可求的荣光。 这门亲事的由来,还是因我而起,我为了笼络宫中佟妃的支持,顺水推舟,向玄烨提起二人婚事,送了佟妃这份人情。 纵使我清楚,涟笙对冬蕊没有任何感情,我这么做有可能会伤害到涟笙,纵使我比谁都清楚,惠儿会因此而痛心,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温僖贵妃企图利用我与涟笙往日姻缘一事进行构陷,纳兰明珠大人也急于让涟笙成亲,以证涟笙清白,与我再无瓜葛。 所以,涟笙再不成亲,于他于我都无好处。 我清晨起来方挽了发髻,还没来及去用早膳,便听纯风在宫门口与人jiāo谈的声音,那声音有几分耳熟,听来像是佟妃身边的怡香。 果然不出片刻,纯风已在我暖阁外回话道,“娘娘,是佟妃娘娘身边的人来了,说佟妃请娘娘过去一趟。” 我应了一声道,“知道了,你去吧。” 我望着纯风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丝酸涩,今日涟笙成亲,他终于要拥有自己的妻子,将来还会拥有自己的儿女…… 涟笙,曾经我所有美好的念想,都和他有关。 眼角微微一热,我瞬时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泪意。在宫中我已学会了万分小心,如果有人看到我在涟笙成亲这日偷偷落泪,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祸端。 我略施粉黛,在发端缀上一支小巧的银碟步摇,披上玄烨赐予我那件合欢绣图的外衫,叫来纯风纯一随我同去永和宫。 雪大路滑,纯风为我传好了步辇,一早在一旁等候。纯一扶我走上步辇,纯风便在一旁问道,“娘娘,去过永和宫,要不要去储秀宫看看惠嫔小主?” 我明白纯风的意思,今日涟笙成亲,我心里尚且不是滋味,何况惠儿呢? 我对纯风点点头,缓缓合了合眼,轻声吩咐道,“回来时去储秀宫一趟。本宫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最难熬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而已。” 如今惠儿已是惠嫔,前两日,皇后与玄烨商议,温僖贵妃被降位,妃位又有空缺,是否该晋封后宫。玄烨的意思是皇贵妃之位不可cāo之过急,至于妃位,由皇后与我商议后决定。 前两日,皇后召齐后宫中人,表面上与我等商议,实则她早已决定,以荣贵人马佳氏诞下皇子有功之由晋其为妃。 皇后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为如今温僖贵妃倒台,荣贵人立即供出温僖贵妃从前的所作所为,向皇后表明忠心。 温僖贵妃与皇后不睦已久,荣贵人的投靠对于皇后来说,正是不可多得的契机,可以让温僖贵妃再无翻身之地。所以皇后晋封马佳氏为荣妃,以巩固自己左膀右臂的地位。 荣妃诞下皇子的确有功,但惠儿同样诞下了皇子,只是皇后却以妃位人数不可再多为由,只晋封惠儿为嫔。 惠儿虽不在意位分高低,只是通过此事,我已能看得清楚,温僖贵妃倒台后,皇后心中的下一个敌人就会是我。她对惠儿刻薄,便是对我的刻薄。 不久后已到了永和宫,今日漫天飘雪,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皑皑的洁白,唯独永和宫张灯结彩,各处悬挂红绸,以彰显今日永和宫的喜事。 我看得出,佟妃是发自内心高兴的,不然以她寡淡的xìng子,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做事的。 “纯贵妃驾到”门口通传太监一声高唱,佟妃已经喜盈盈地走出暖阁,亲自来迎我进去。 佟妃今日一改往日的着装,她换下一身淡白,穿上了一身艳红的牡丹团纹旗服,就连旗头上缀着的每一支步摇都是用红宝石制成。 “嫔妾参见纯贵妃!贵妃万福金安。”佟妃在大雪中向我跪倒,恭敬行礼,我慌忙将她扶起,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行如此大礼?” 佟妃含了一丝温润的笑意,她搭起我的手道,“我佟佳氏能有如此良机,与纳兰家结为连理,皆因纯贵妃成全,向皇上求来的恩典!日后纯贵妃就是嫔妾恩人,娘娘若需要嫔妾,嫔妾定竭尽全力相助!” 我轻笑一声,笑声中却有一丝苦涩。我忆起第一次与佟妃见面的情景那时她说,如果日后我有机会,在后宫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要忘记了她佟佳仙蕊。 我认为,佟妃是后宫中最聪明的女人,她能从玄烨的一喜一怒,一嗔一笑中看出他真正在乎的人是谁。 当我被温僖贵妃诬陷时,佟妃最先看清楚,玄烨一直没能将我真正遗忘,她同样看得清楚,玄烨对舒妃的一切恩宠,都只是逢场作戏。 也许从我第一次见到佟妃的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明了,日后我会帮助到她的家族和她,所以她才会一直在我身后默默地帮我。 那时候我被太后罚跪,她肯冒着被太后责罚的危险去告诉玄烨,大概也是为了我帮助她的这一天。 我轻轻拍一拍佟妃的手背,轻笑道,“姐姐客气了,姐姐一直默默帮助着我,我心里都明白…日后,你我姐妹不要见外。” 佟妃对我肯定地微笑,她牵起我的手,领我走进暖阁道,“妹妹快进来吧!外面冷!” 我随着她走进暖阁,见暖阁内一众宫女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着伺候内暖阁里一个一身吉福的女子,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不禁笑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佟妃为我递来一个暖手炉,欣慰地一笑道,“还没来及和妹妹说呢,嫔妾今日将冬蕊接进宫了,想着她若是从宫中出嫁,也能多些荣光与体面,来日纳兰家也不敢欺负了她。” 佟妃向我解释完,便向内暖阁那身穿吉福的女子招手道,“冬儿,快出来见过纯贵妃!” 那女子缓缓抬头,光辉下她发上的珠宝熠熠生辉,流苏下的双眸更如明珠般动人,卷翘而又浓密的睫毛更为她的脸庞添上几分动人的韵味,她缓缓向我走来,朱唇轻启,“冬蕊参见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上前一步,躬下身去扶她起来,道,“冬蕊,快起来。”我搭起她的双手,她的肌肤溢满水润之感,仿佛吹弹可破。 她对我微微而笑,幸福感溢于言表,她笑道,“冬蕊感激娘娘大恩大德,能成全我与涟笙。” 佟妃也走过来,对我道,“今日嫔妾请娘娘过来,就是想让冬蕊当面感激娘娘的恩情。” 我略有些愧意,今日来的匆忙,事先也不知道冬蕊在此,连一件礼物都没带。 我摘下发上的银碟步摇,jiāo到冬蕊手上道,“原谅本宫今日来得匆忙,未来及给你准备礼物,这支步摇也是本宫一直以来的心爱之物,今日送于你,以贺尔新婚之喜。” 冬蕊感激地向我暖暖一笑,“冬蕊谢谢娘娘!旁人若是知道,纯贵妃亲自送给我礼物,得让他们羡慕死了!”我不禁笑出声来,点点她的额头,笑骂道,“大喜之日,不许提那个不吉利的字眼!” 冬蕊俏皮地应了一声,我忽然想起一事来,便转身压低了声音问佟妃道,“姐姐,纳兰家给冬蕊的,是什么名分?可是涟笙的嫡妻?” 佟妃正yù回话,却被冬蕊抢了先,冬蕊毫无顾忌地向我笑道,“托娘娘的福气!我是以涟笙妻子的身份嫁入纳兰家的,涟笙说,既然是纯贵妃的意思,他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涟笙当真在乎娘娘说的话!” 佟妃一听此话,慌忙捂住了冬蕊的嘴,左右环顾,确认没有旁人听到,才骂冬蕊道,“冬蕊,你别胡说!你与纳兰少爷是皇上指婚,他怎么敢怠慢?!” 佟妃自然清楚宫中关于我与涟笙的风言风语,她这么做是为了我好。我轻笑道,“姐姐不用太紧张了,如今连温僖贵妃…哦不,是钮钴禄氏,都不敢再提起此事,旁人更不敢提起。” 佟妃点头,过后我与她们二人叙了几句,便不再停留,径直赶往储秀宫看望惠儿,我见惠儿寝宫大门紧闭,想要喊来熙雯却也不见人来,半晌后才出来一个丫鬟对我道,“纯贵妃娘娘,皇上恩准惠嫔小主回纳兰府了,皇上说今天是纳兰家的大日子,是惠嫔小主堂兄的大婚之日,所以恩准惠嫔小主跟着五福晋回纳兰府了。” “什么?!皇上竟让她在今日回府了?!可有人跟着她?!”我直觉晴天霹雳,我最怕惠儿会在今日难过,玄烨让她在今日回府亲眼目睹涟笙成亲……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丫鬟诺诺地答道,“有,熙雯姐姐跟着小主,还有…平亲王福晋陪着惠嫔小主。” 得知有欣儿陪着她我才稍稍放心,欣儿是纳兰家长女,今日一定会在纳兰府上,平亲王应该也会到场。今日的场面我可以想象,越热闹、越喜庆…惠儿就会更孤独、更悲伤… 我挥挥手示意那丫鬟退下,转身紧紧蹙了蹙自己眉头,不禁用指尖按揉,纯风忙上前来搀扶我问道,“娘娘,怎么了?现在要回宫休息么?” 我推开纯风,抬起头来道,“不,随本宫去乾清宫。”纯风挥一挥手传来步辇,随后扶我坐下。侍卫们方扛起步辇来,我却见远处荣妃怀中抱着小阿哥匆匆走来,此处是储秀宫,也是荣妃的住所,在此遇见她我并不奇怪,只是我奇怪她身后跟随的人子静。 “荣妃姐姐!这般匆忙,是要去哪儿啊?”我坐在步辇上,俯视于她,嘴角扯出一丝别有他意的笑。 荣妃见是我,不禁一慌,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倒是子静在她身后将她扶住。荣妃将怀中的孩子jiāo给身后的芙蓉,向我行礼道,“嫔妾见过娘娘。” “本宫忘了恭贺姐姐晋封之喜了!如今姐姐攀高踩低,又得皇后娘娘青睐,已是妃位之尊了!”我暗中讥讽荣妃,只为提醒她我从未忘记从前她与温僖贵妃联合陷害我的事情。 从前之事不全是温僖贵妃所为,这位荣妃更是温僖贵妃的左膀右臂。 荣妃也丝毫不肯退让,她轻蔑地一笑,“嫔妾能荣升妃位,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某位主子虽也得到了晋封,可是谁不知道她心里另有他人?那天夜里我看的真真的,纳兰家那少爷就在她的寝宫内!只是奇怪!为何后来温僖贵妃派人去搜,找出来的却是苏恒?!” 那天是常安、常平和裕亲王鼎力助我,我才赶在众人到储秀宫之前送走了涟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那天夜里…是我亲手放箭,shè伤了玄烨,每每想至此,我都会心如刀割。 “姐姐说话可是要负责的,姐姐说那人是纳兰少爷,可有证据么?”我冷笑着答道,时到今日,那事已无从对证,我更不可能会承认。 我见荣妃不再作声,便转向子静道,“子静格格,上次格格对公主所说之事,本宫已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字不落转述给皇上,格格所述之事若是属实,皇上会为格格做主的。” 见到子静与荣妃走在一起,我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我只有失望与痛心,她曾是我在宫中最信任的人啊!她曾是同我与欣儿一起长大的姐姐啊……她的父亲,是我完颜府中最受阿玛信任的管家啊…… 任何人与荣妃走到一起,我也不会相信那个人竟是她。她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子静颔首向我答道,“奴婢多谢纯贵妃,奴婢正要陪同荣妃娘娘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仰头长吸气息,子静啊子静…那日我对你只是有一点怀疑,谁知今日你已经完全同她们走到了一起… “好,荣妃姐姐快去吧,本宫不敢耽误姐姐为皇后娘娘请安。”我说完,轻轻招了招手,纯风便吩咐步辇离开了储秀宫。 未行到乾清宫,我已远远看见坐在卷翘屋檐上常安,他用手捧起一捧积雪,再将手心里的积雪吹散。我忍俊不禁地一笑,示意步辇停下,大喊一声,“常安!” 纯风也不禁一笑道,“安少!快下来吧!”常安见是我,欣喜地急忙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站到我面前道,“长姐!你叫我?”我从步辇上走下,替他掸去肩上的积雪,笑问道,“今日心情可好了?” “多谢长姐关心!臣弟,好很多了!”他羞涩的模样倒让我觉得新鲜,我同他一同走入乾清宫,我问道,“我让你去给公主赔不是,你可去过了?” 他神色一窘,低下头诺诺地答道,“还没有…臣弟不敢去,怕公主不肯见臣弟。”我莞尔一笑道,“我的弟弟,什么时候还知道害怕了?” 常安的脸颊瞬时一片飞红,急于和我解释,“长姐!臣弟连上沙场都没怕过!只是…公主一生气,臣弟就怕了…” 我拍了拍常安的肩头,无奈地一笑,安慰他道,“既然你开不了口,我就来帮你,但是你记住,我只给你创造契机,话还是要你自己对公主说的,明白了吗?” 常安激动地点点头,对我道谢,“臣弟多谢长姐!” 我温润地一笑,轻抚他的肩头,“安弟,除夕之夜,老祖宗想看你和绒儿赛马,这正好是个契机,我会去和绒儿说好,你们二人赛马谁输了,谁就主动去道歉,无论是谁,好不好?” “好,只不过公主的骑术本就在臣弟之上,公主可是从小在科尔沁长大的女子!要按长姐定的规矩,肯定是臣弟去赔不是了。” 常安还没说完,我便拍了拍他的额头,骂道,“我为你找好了契机,能让公主欣然接受你的道歉,你却还不愿意了?男子汉敢作敢当,你怎么连赔不是都不敢?!” “好!那就听长姐的!臣弟不敢多言!臣弟若是败给公主,就主动向公主道歉,绝不推脱!”常安拱手向我保证,我才欣慰地一笑,随后我转身对纯风道,“纯风,你去一趟雨花阁,跟公主转达本宫的意思,她怎么说的回来告诉本宫。” 话毕,我转身理了理身上的旗服,纯风与纯一前来为我整了整耳边的碎发,我缓缓吸气,踏入玄烨起居的乾清宫侧殿。 玄烨此时正靠在窗边读书,他身前的案上整齐摆放着两摞奏折。窗外大雪纷飞,暖阁内却温暖如斯,玄烨的侧颜在我看来,还是那样的俊朗迷人,我悄悄走近他,想要趁他不留意,给他个惊喜。 “皇上!”我站到玄烨面前,他却还用书遮着自己的面孔,我以为他没听到我的声音,便又唤他道,“玄烨?!” 他却还是没有回应,我正不知他为何不肯作声,准备坐到他身边时,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将我的手握住,用力一拉,将我揽入怀中,他扔下手中的书,向我坏笑道,“让朕好好看看,这是谁来了?!” 我用力将他推开,坐起身来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半笑半怒道,“我不理你了!”他却笑出声来,从身后将我抱住,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朕这几日没到见你,想你还来不及呢。” 我转身含了一丝笑意,轻轻用手掌打在他身上,道,“以后你再这样吓我,我就不来乾清宫看你了!”玄烨拉我坐近他身边,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道,“好好好,你不来乾清宫看朕,朕就去钟粹宫看你!这样总行了吧?” 我忍俊不禁地一笑,脸上一阵热意,在宫中无论人前人后,只有在他身边时,我才是最快乐、最轻松的。 我倚在他肩头问道,“玄烨,你不来看我这几日,在忙些什么啊?” 他将手臂环在我的腰间,渐渐用力,对我道,“时疫之事,还有天地会…好了,朕不和你说这些烦心的事,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之夜了,僖嫔那边,你可办好了?” 我点点头道,“夫君jiāo给我的事,我哪敢忘啊!臣妾为僖嫔解了禁足,除夕之夜准许她去看看宜贵人和遏必隆。” 玄烨点一点头,他收紧手上的力道,紧紧将我搂在身侧,“委屈你了,朕知道你恨她,却还让你去为她解禁足。” 我未语,眼眶一热,听到他说一句“委屈你了”才让我想到更多的委屈。 “玄烨,你知不知道,在宫里,我什么都能忍,唯一忍不了的,就是看着你和别人相拥在一起。”我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紧紧将他拥住,“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玄烨轻轻抚着我的头发,笑道,“可是朕就喜欢这样的你啊。” 半晌后,我正靠在玄烨肩上陪同他一同读书,忽听李德全来报,“皇上,舒妃娘娘来了。”我本想坐起身来,却转念一想,今日绝不能再让她有得意的机会,便继续靠在玄烨肩上,毫不动弹。 玄烨仿佛明白我的心思,笑着拍一拍我的肩膀,对李德全道,“宣她进来吧。” 舒妃不知我也在此,见到我后不禁一愣,才想起来行礼,她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纯贵妃娘娘。” 我靠在玄烨肩上仍旧不肯坐起身来,玄烨只是扬扬手道,“起来吧,今日找朕,有什么事么?”玄烨话中的意思已很明了,若无事,你就可以退下了。 舒妃咬了咬嘴唇,才道,“臣妾无事,只想来看看皇上。”舒妃还没说完,我已坐起身来按了按自己的腹部,玄烨根本没有理会舒妃,他见我按着腹部,不禁紧张,忙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有,臣妾很好,只是臣妾有些饿了,到现在还没有用过早膳。”玄烨听后一笑,正要吩咐下人去传膳,我忙不迭地拦下他道,“臣妾想吃皇上的芙蓉糕!” 他瞬间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我的鼻尖,牵起我的手领我走到他案前,他亲自为我捧来盛放点心的盘子,对我道,“朕就知道你爱吃芙蓉糕,所以芙蓉糕都给你留着呢!” 我本只是想打压一下舒妃的气焰,谁知这突如其来的感动让我猝不及防,让我不知所措,他一直记着我最爱吃点心,一直为我留着… 我看着玄烨和他手中的点心怔了很久,他才问道,“怎么不吃?”看着他有些失望的样子,我连忙拿起盘中一块芙蓉糕送到口中,只是眼中的泪意已模糊了视线,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记得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玄烨笑意浓浓地望着我吃芙蓉糕的模样,让我更加无措,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意,问他道,“你总看着我做什么?”他用手为我抹去眼见的泪意,宠溺着道,“朕就喜欢看你。” 我本想做给舒妃看,谁知却成了这样,现在的境况倒是让我不知所措,我心里暗骂玄烨,“你怎么那么会讲这些情话?!让我这么不知所措!” 望着他宠溺而又有些魅惑的笑容,我终于心中一横,伸手将他拥紧,吻上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结尾处高糖… ☆、赛马 玄烨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但他却没有躲闪,只是微笑地站在我面前,直到我向后退了一步,他才凑到我耳边笑道,“这是做什么?现在不怕别人看到了?” 他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眼神中也尽是得意的神情,我将他推远一步,垂眸莞尔一笑道,“臣妾…先告退了,想必…舒妃姐姐找皇上还有要事。” 我微微福了福身,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玄烨一把拉住,他紧紧扣住我的手腕,目光期许道,“别走。” 我只是静静地凝视面前的玄烨,一言不发,我要等他做出抉择。暖阁内陷入一阵令人尴尬的沉寂,唯剩暖阁中的火盆发出火苗燃烧的声音。 我缓缓展开自己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扣住玄烨的手腕,他同样一缕一缕地收紧自己的掌心。 舒妃见状,神色有些难堪,她用手绢掩了掩眉目,清了清喉咙,声音中略带了一丝哽咽,“皇上,那……臣妾告退了…” 玄烨敛回了目光,并没有去看舒妃,只是我在他的目光中同样看到了一丝不忍。 “纯贵妃娘娘,嫔妾有几句话想和您说,不知能否借此契机,向您倾诉?”舒妃正要踏出大殿,忽然背对于我开口问道。 我低头思虑了片刻,随后爽朗道,“好,妹妹洗耳恭听。” 我跟随舒妃走出暖阁,我们二人停在乾清宫高台下石栏拐角处,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向我道,“娘娘,嫔妾佩服娘娘的手腕,娘娘扳倒温僖贵妃那日,留在惠嫔宫中的,并不是苏恒,而是另有他人吧?” 我心中同样佩服舒妃的聪慧,她能看穿我与常安一起上演的戏码,但我只是轻声一笑,不作任何回答,只言其他,“姐姐应该懂得,在宫中如何明哲保身。事不关己,莫要过问。” 舒妃深深吸气,她仰起头来,目光俯视于我,“惠嫔的事自然与嫔妾无关,只是娘娘的事,就与嫔妾有关。” 舒妃温润地一笑,向我走近一步,她压低了声音,用手背轻掩自己的口鼻,“那天夜里皇上被人用箭shè伤…后来嫔妾陪皇上回到乾清宫,皇上昏迷之中一直在问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人,就是娘娘您。” 我努力表现出波澜不惊的模样,淡笑道,“姐姐相信么?” 舒妃已含有泪意的眼睛忽然扫过我的面颊,她大喊一声,“当然相信!因为我知道,只有关于你的事情,才会让他那么伤心!” 舒妃冷笑一声,“纯贵妃,你有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我只求你…能不能好好待他…?!不要再伤害他!” 我的心狠狠一痛,玄烨与我更早相识,我们二人从最初时,他对我隐瞒了身份与姓名,到如今不知经历了多少风波与磨难。 我自知我对他那份纯粹得毫无杂质的心,早在刀光剑影的后宫中变得斑驳不堪,只是我对他的情感,从未变过,也绝不会变。 若我对他没有真心,我不可能支撑着走到今日。我对他若无执着,当日温僖贵妃陷害我时,我就早已一蹶不振了吧? 舒妃只看到我伤他的表面,却没有看到我的无可奈何,那天夜里,我不伤他,苦难将波及更多人。 “嫔妾不想再看着他伤心难过…就在方才,娘娘对着他笑,嫔妾能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高兴的…”舒妃眼中的泪止不住地落,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请娘娘好好待他… 不要再辜负他。” 我含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我所做的一切她又如何能懂,她以为只有她才是对玄烨最为深情的人,“姐姐此话差矣,世上何来两全之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恐怕是难上加难矣。” 舒妃浅笑道,“若是嫔妾能得到他如此欢心,宁负所有,也不负他。”舒妃拂袖离去,不留只言片语,我一人微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 若论宫中人心冷暖,唯独舒妃能温暖玄烨一二罢。若是扪心自问,我敢言“宁负所有,也不负他”这样的话吗? “在想什么?”舒妃刚刚离去,玄烨便一人从乾清宫中走来,他立在我身后轻声问道,我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意,转头对他微笑道,“没什么,皇上不必担心。” 玄烨将臂膀环上我的腰间,温柔而笑道,“走,朕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牵起我的手就走,我跟在他身后不禁疑惑,“到底去哪啊?” 他低声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玄烨带我一直穿过东六宫后的北三所,一直走到御花园后的一处低矮的红墙前,站在墙外,我隐隐闻到一阵yào香。从前在府上,这样的味道我时常能在额娘房里闻到。 红墙虽矮,其后的一片宫殿却高耸林立,我隐约能听到宫殿内传来人们的jiāo谈声。 眼前这座宫殿我虽不熟悉,却也曾来过,在我还是女官时,我心内疑惑,玄烨在此时带我来太医院用意在何? 我心中已有了大概,却还猜不透玄烨的用意,刚要开口,他便走去推开了红墙中央的一扇大门。 门内的jiāo谈声戛然而止,我走到他身侧,向内望去,见院中众人已跪了一地,众人之中,我一眼便认出了常平。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纯贵妃…”众人皆有些不知所措,连我都不明白玄烨的用意在何。 玄烨阔步走进院中,亲自扶起领头的大臣,道,“诸位爱卿不必拘礼,近来时疫蔓延,各位爱卿都辛苦了,今日朕同贵妃来亲自看望诸位爱卿。” 我去扶起其余几位跪倒在地的太医,“各位大人快快请起。” 太医院首领的太医陈云安陪同跟随,常平也跟随在侧,玄烨回眸问陈云安道,“陈卿,太医院新进的太医在哪儿?” 陈云安颔首,挥手示意常平,“常平,你陪同皇上及娘娘过去吧。” 常平向我会意颇深地一笑,带着我及玄烨走进太医院侧殿内的最大的yào房,yào房内一个fù人身穿朴素,背对于我们,右手执书,左手配yào称量,专注到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三人的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 “额娘?!”我定了定目光,即刻认出了fù人的身份,我疾步走到额娘身边,为她行礼道,“女儿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 额娘此时才意识到我们的到来,她缓缓放下手中的yào籍,将我扶起后,向玄烨及我二人行礼,“老身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玄烨俯身扶起额娘,我才惊喜道,“皇上!臣妾额娘是何时进宫的?臣妾为何从未听说?” “昨日朕就已吩咐李德全去接夫人入宫了,此次时疫来势汹汹,多亏夫人相助。”玄烨向我解释,随后问额娘道,“夫人可有良方了?” 额娘坦然而笑道,“进宫前,老身已多处走访被时疫感染者,发觉这次的时疫与一般的伤风感冒无太多不同,只需在一般的伤风感冒yào中再多加几味yào材即可,皇上大可放心,yào方老身会悉心记好,留在太医院中供各位大人参考。” “好,”玄烨欣慰地点头,对额娘笑道,“夫人年事已高,不必每日往返于太医院及府中,明若卿举荐完颜府上的印夕入宫,每日为夫人传递消息。” 我心头一动,“印夕?从前未入宫时,常安最看不惯他,如今阿玛为何会推荐他入宫?” 我正默默想着,玄烨忽然牵起我的手,对我温柔声说道,“霏儿,你也不必太辛苦,日后有印夕,他是完颜家送进宫来的,你也能多一个放心信任的人。” 我明白玄烨的心意,他希望我身边能多一些我信得过的人。只是印夕,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完全相信他。 从前常安发现他与一些达官贵人私下有jiāo,但那些达官贵人又从不肯在完颜府上的其他人面前露面。 我想起不久前与玄烨出宫时碰巧路过的一户人家,那老fù人染了时疫,因她家的女儿名曰印云,我才意识到,那户人家就是印夕的家。印夕的母亲在与我们jiāo谈时,提及到了皇后的阿玛,但又很快否认,她吞吞吐吐,左顾右盼的样子似有难言之隐。 玄烨见我久久沉默,揽过我的肩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我抬头愣愣地看了玄烨一眼,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毕竟我对印夕的疑虑只是自己的猜测,当着额娘和常平的面,我不能太过唐突的开口。 于是我只是浅笑道,“皇上考虑得是,臣妾额娘年事已高,不便每日往返于宫中,既然臣妾阿玛选择由印夕来传递消息,臣妾自然没有异议。” 玄烨担忧地望了望我,他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yù言又止,最终他招手示意常平,“朕命你照顾好完颜夫人,晚间亲自送夫人回府。”常平应下,玄烨复又紧紧握住我的手,携我离开。 除夕将近,入宫向玄烨请安的大臣们愈发多了起来,那些平日里不受玄烨器重的臣子,更是不会放过此契机。 我本想邀玄烨到钟粹宫用午膳,半路上却听李德全来回话,“皇上,索额图大人来了,皇上可要见么?” 玄烨蹙了蹙眉,长出一口气息,他停下脚下的步子,半晌没有答话。 我跟在他身后,能够了然他的为难,我只是淡淡一笑,替玄烨紧一紧斗篷,“皇上去见索额图大人吧,晚上再来钟粹宫也不迟,臣妾等皇上。” 玄烨在我额前轻轻落下一吻,“对不起,霏儿。”我摇了摇头,我不会怨他,因为我早已深知,他从来不属于我一人。只是玄烨啊,我多么希望你只是我一人的,多么的希望。 我轻叹一口气,中断自己的幻想,不禁嘲笑自己,“完颜霏啊,你在想什么呢?” 送别玄烨,我一人走到储秀宫,我想看看惠儿是否已经回宫,晌午向我回话的丫鬟还在院中,见我到了,向我行礼道,“奴婢参见纯贵妃,惠嫔小主还没有回来…” 我笑那丫鬟机灵,我还未开口,她就已知道我的来意,我开口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惠嫔的?” 那个丫鬟见我问她的名字,欣然地一笑,福身道,“回娘娘,奴婢叫故笙,名字是惠嫔小主取的,奴婢是在惠嫔小主入宫后才来伺候小主的。” 我点点头,轻声道,“故笙诉离歌……涟笙是她的故人,却也是离人…”我忍不住酸涩地低下头,冬日里的冷风卷过我的耳畔,如针刺一般疼,我不知道惠儿此时亲眼看着涟笙迎娶佳人会是什么感受,我只是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故笙,她很器重你吧?”我开口问道。 她点头笑道,“回娘娘,惠嫔小主和熙雯姐姐对奴婢都很好,小阿哥在储秀宫的日子,一直是奴婢照顾着。” 故笙话音未落,我忽听见储秀宫外一阵嘈杂,我仔细听去,似乎是欣儿的声音,想来是惠儿回来了,我忙走出去迎她,却见惠儿昏在轿辇上,一动不动。 欣儿急得满头是汗,我心里一阵紧张,难道是惠儿想不开…? 欣儿见到是我,眼底的一片红意瞬间化为眼泪,向我跑来,“妹妹!芷珠用膳时,忽然晕倒了,我怎么也叫不醒她…我怕她有事…便急忙送她回宫了…” 我心里清楚因为什么,我想欣儿心里也清楚,我望了望躺在轿辇上的惠儿,我不忍心叫醒她,如果现实太残酷,为何不让她暂时逃避呢? 我抿了抿嘴唇,轻轻挥手,示意故笙去扶她,“扶惠嫔小主回暖阁休息,不要叫醒她,让她好好睡吧。” 熙雯从轿辇上下来,帮着故笙一起搀扶惠儿,我不忍看惠儿的样子,便转身yù要离开,临走前我才对欣儿道,“姐姐回纳兰府吧,让惠儿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她的。” 欣儿默默答了,我看着她坐着轿辇一路远了,才吩咐纯风道,“纯风,你去请常平过来,看看惠儿。” 纯风走后,纯一陪我四处走着,等待着常平和纯风,漫步间我们二人忽然发现钟粹宫方向升起一盏孔明灯,纯一好奇地望着灯升起的方向,“娘娘你看,那边不是钟粹宫吗?” 我心中疑惑,便回到钟粹宫想看看究竟,还未回到钟粹宫,纯一便对我笑道,“奴婢觉得,一定是皇上在等娘娘呢!” 我心间一暖,我同样以为会是玄烨,却未想到那为我放灯的人竟是裕亲王。 我见到是他不禁一怔,愣在原地良久我才问出一句,“王兄怎么在这里?”他同样没有想到我会忽然出现,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这副模样我是第一次见到,往日里,他都是一副铁马将军的形象,今日居然会不知所措地红了脸颊。 “妹妹,你在宫中?”他低下头笑了笑,“我以为妹妹也去纳兰府恭贺涟笙新婚了,所以才……” 我垂下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临近除夕,他只是想为我放一只天灯祈福,因为等到除夕之夜时,他就再也不能只为我一人放天灯了。 只是他的心意我不能接受,我冷眼旁观他的心意,仿佛事不关己,“王兄不该在宫里放天灯,合宫人都能看得到它。” “本王为皇祖母祈福,旁人就算看到了,又有何妨。”他面不改色地说着,我淡然地微笑道,“但愿人人都能这样想。” 我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霏儿!”我心间一震,这样的称呼,不该是他称呼的,他上前一步追上我道,“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幸福…再别无所求!我福全生来不知变通,自遇见你后,恐怕再难接受其他的女子。” 我含泪低下头去,我又何尝不知他的心意,只是他并非我心意所属之人,我对他只有满满的亏欠。 在我落寞伤心时,是他在钟粹宫外静静守护,在沙场上,我不知道他为了救出我的弟弟,曾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回宫后因我而被诬陷入狱,他却一句怨言未发…… “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感情!我会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绝不吐露……我只要能看着你一切安好,便心满意足。” 裕亲王说出此话时,已渐渐走到我身后,他的气息萦绕在耳边,我慌忙转身向后退了两步,“王兄,本宫是皇上的后妃,不敢受王兄此情,还望王兄能早日清醒…” “我不需任何人来告诉我,你是皇上的贵妃!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身份……”裕亲王还未说完,我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嫂嫂?!” 还不等我去反应,雪绒已带着几个随行的侍女走到了我面前的长街上,她看到我站在钟粹宫外,一路小跑向我跑来,“绒儿见过嫂嫂!” 我慌忙擦一擦脸上的泪痕,用手绢掩着眉目笑道,“是绒儿来了,快进来!” 雪绒走到我面前才发现裕亲王,她侧头向裕亲王笑道,“裕王兄也在此?可是找嫂嫂有事?” 裕亲王含笑摇头,“无事,我只是碰巧路过此处,便与纯贵妃小叙几句而已。” 雪绒点一点头,裕亲王才拱手对我道,“纯贵妃,今日多有叨扰,既然绒儿找贵妃有事,本王便先走一步。”我并未看他,只是淡淡点头,“王兄慢走。” 我心中感激雪绒来得及时,却又不能明面感谢她,因为我不能让她知道方才裕亲王的来意。 雪绒搀我走进暖阁,未用纯一帮忙,亲自为我脱下保暖的斗篷,对我道,“嫂嫂,今日我来,是来为皇帝哥哥传话的!” 我心头一惊,因为方才与裕亲王的对话还令我心中不安,我忙问道,“怎么了?!” 雪绒掩嘴一笑,“嫂嫂紧张什么?皇帝哥哥说,今日是除夕前夜了,他必须去陪陪皇后,他怕你一个人孤单,就叫我来陪陪嫂嫂!” “嗯…”我应道,想必方才索额图去见玄烨,又说了不少关于皇后的事情,才叫玄烨忽然变了主意,改去皇后宫里。 近一个月中,玄烨愈发频繁地去到皇后的坤宁宫,一来因为除夕将近,二来因为索额图在京城资助了不少得了时疫的病人,玄烨去看望皇后,也是对索额图的肯定罢。 我望了望眼前的雪绒,忽然想起玄烨说起的赛马,太皇太后想要看雪绒与常安赛马,为除夕之夜锦上添花。 我携雪绒坐下,问她道,“明日赛马之事,你准备得如何了?”雪绒嘟了嘟嘴,敛回目光,低声道,“我本不想和常安赛马的,因为我还没有原谅他!不过嫂嫂说,谁输谁就去道歉!我就想,我一定要赢他!” 我微微一笑,望了望她天真的模样,绒儿果真还没有原谅常安,不过我的方法倒是奏效了,让她决定参加赛马。 夜间,雪绒陪我休息在钟粹宫,次日天明时,合宫将移驾北苑草场,观摩雪绒和常安的赛马比赛,雪绒为了养精蓄锐,早早就睡下了,我则一个人坐在院中欣赏景色。 纯风已回到了钟粹宫,她伴我左右,对我道,“娘娘放心吧,常平大人已去看过惠嫔小主了,说惠嫔只是醉了酒,他为小主送去了醒酒汤,明日就会好了。” “好,辛苦你和常平了。”我望着天上的月色道,纯风低声笑了笑,回话道,“为娘娘效劳,是奴婢应该的。” 我正遥望着远处金顶之上一轮明月,散着凄凄的光辉,身上一阵寒意,远望间,却忽然发现一盏孔明灯在夜空中升起。 “纯风,”我忙问她道,“你看那边是哪?”我指着天空中越升越高的孔明灯,纯风定睛望了望,“娘娘,奴婢看,大概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吧?怎么了?” 我心头一凉,“她毕竟是玄烨的嫡妻啊,玄烨对她终究是情深意重的,才会为她放孔明灯祈福。” 我努力望着那盏灯,其上并无装饰,也没有字迹,只是那是玄烨亲手为她放的,就算再朴实无华,也是宫中每个女子的梦啊。 我淡笑自己,竟也变得如此功利了,我起身紧了紧斗篷,对纯风道,“服侍本宫休息吧,本宫累了。”我背对那盏孔明灯,再不去遥望。 世间诸事弄人,裕亲王并非我心意所属之人,却肯为我放灯祈福,我渴望得到玄烨的心意,却只能看着他为别人祈福。 “罢了罢了,不想了。”我轻声道,摘下耳后的珠翠,褪下指甲上带着的护甲,草草睡去。 次日天明时雪绒已不见了踪影,纯风为我梳妆时才告诉我,“公主早早地就去北苑草场准备了。”我点点头,问她道,“那常安呢?” 纯风为我戴好头顶上的红色玛瑙步摇,望着铜镜中的我一笑,“安少守在皇上身边,怕是脱不开身吧?!” “谁在说朕呢?”纯风话音刚落,我忽然听到玄烨的声音传进暖阁,不禁一喜,不自觉地笑起来,望向窗外,见他走到了暖阁外的廊上。 “臣妾参见皇上。”我起身后福身行礼,玄烨忙扶起我道,“只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玄烨屏退了纯风,他接过纯风手里的步摇,站在我身后亲自为我戴上,望着镜中的我,低声道,“朕的完颜卿,容貌无人可比拟。” 我垂着眼眸,小声问他道,“皇上只在乎臣妾的容貌么?”他抚了抚我的面颊,“朕更在乎的,是你的人。” 我转身紧紧抱住身后的他,忽然感到些委屈,“皇上为皇后娘娘放的孔明灯,臣妾都看到了……”我说完,将头埋在他的腰间,他用手抚着我的发髻,轻笑道,“那是皇后为朕放的,并非朕为她所放。” “真的吗?”我抬头望着他,他点点头,“真的。”我未发言语,只是淡淡一笑,更用力地拥住他,他却将我一把抱起,走向床边,我慌忙推开他道,“你做什么,一会儿就要去北苑了。” 他浓浓笑着,将我放下,宠溺着道,“朕昨夜没来,今日来补偿你的。”我瞬时感觉脸颊一热,推远他,转头道,“不理你了。” 他从我身后抱紧我,低声道,“好了好了,朕不逗你了,朕只是…很抱歉,也很无奈,昨天没能来陪你。” 我轻轻叹气,抚上他的手掌,我转头望入他认真的眼眸,“我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知道,你不必自责。我们都困于此境,又有什么办法呢?” 用过早膳,合宫上至玄烨、老祖宗,下至常在、答应都前往北苑欣赏雪绒同常安的赛马。 虽已是初冬,北苑的草场比夏季凋黄了些许,却仍旧不妨碍人们对赛马的热情。 到北苑时,我远远地望见雪绒在马背上准备,她今日一身蒙古族传统的服侍,身姿灵巧动人,雪绒身后乌黑如一袭丝绸的长发上点缀着雪白的绒花,衬托得她更加美丽动人。 常安难得地得了闲,也在一旁准备,他今日仍旧是一身黑色的常服,几个围在我身后的宫女见了常安,忍不住窃窃私语道,“安少真是一表人才啊!谁若是有福气嫁给他……” 纯风听见她们的议论,回头呵斥道,“在娘娘身边也不知收敛?私下里议论什么呢?!” 太皇太后今日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虽然她年事已高,却还是选了一身红色的朝服穿着在身,她叫来雪绒及常安,又唤来玄烨,“玄烨啊,绒儿现在是科尔沁骑马骑得最棒的丫头!今日就让她和常安比试比试!谁赢了,哀家有奖!” 玄烨点头向老祖宗笑道,“孙儿等就是为哄皇祖母开心,只要皇祖母愿意,孙儿定无异议。” “好!那就让他们上马吧!哀家想看看,到底谁会赢!”太皇太后欣然地拍了拍手,雪绒和常安便转身走至远处,一步跨上骏马,等待着开始。 惠儿此时走到我身边,她面上仍有些倦意,我心疼地看了看她,“惠儿,今日你不该来,北苑风大,你该留在宫里好好休养。” 她浅笑道,“无妨,我也想看看公主和安少,究竟谁会赢。” 远处玄烨一抬手,李德全便用力敲响了手里的铜锣,一声锣响后,常安及雪绒驾的两匹骏马犹如脱弓之箭,飞速奔了出去,达达的马蹄声传来,将每个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了两匹骏马身上。 二人不分伯仲,只是雪绒稍稍领先,他们前方分别立着三个木杆,上面的圆环中挂着红色的彩球,他们需要在驾马的过程中,摘下彩球,若不能顺利摘下彩球,就算顺利达到终点,也不能算赢得比赛。 雪绒驾的马率先到达第一个木杆,雪绒松开一只拉紧马缰的手,她微微站起身,毫不费力地伸手摘下了彩球。骏马在极速飞奔着,雪绒身后的黑发犹如一块迎风起舞的丝绸,美景与美人,着实美不胜收。 常安很快追赶了上来,他同样毫不费力地摘下彩球,雪绒见常安追赶了上来,急忙加紧了打马的速度,常安见状灵机一动,飞身一跃,顺势摘下远处的另外两个彩球,成功摘下三个彩球的常安已比雪绒领先一步。 雪绒的轻功自然比不过常安,她只能加快了速度,在通过另外两个木杆时,摘下彩球,此时常安已从高处一跃而下,稳稳骑在了飞奔而来的骏马背上。 两人都成功地摘下了三个彩球,都在做着最后的冲刺,常安本来落后雪绒一点,经过他的一跃,此时已与雪绒齐头并进,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二人,想看清到底是谁率先冲过远处的终点。 终点处挂着一只大钟,谁先冲过终点,谁就可以敲响。 终于,雪绒和常安一同握住了大钟的钟锤,一声震耳yù聋的钟声传来,结束了二人的比拼。两人最终竟然不差毫厘地一同冲过了终点。 我本来说,他们二人谁赢了比赛,谁就去主动道歉,这样又该怎么办呢?我不禁轻笑,他们二人还真是有缘,连赛马都能一同冲过终点。 太皇太后大喊一声,“好!”玄烨也为他们二人鼓起掌,其余人也都跟着玄烨及太皇太后为他们二人喝彩。 我看得出太皇太后是真心高兴的,她年轻时来自草原,面对此情此景,能想起许多年轻时的往事吧? 雪绒及常安一同下马,走向太皇太后及玄烨,我也缓缓走到玄烨身边,玄烨挽住我的手,笑道,“常安果真好身手,不愧为你的弟弟。”我欣然一笑,握紧了玄烨的手,道,“是常安自己刻苦练功,臣妾怎敢居功。” 太皇太后见到他们二人,欣慰地走上前去,一同抓起他们二人的手,叠在一起,弯腰对他们二人笑道,“好好好!绒儿和常安都是好样的!哀家都有奖励!” “谢太皇太后恩典!”雪绒和常安又异口同声地道谢,他们二人也不禁对视一眼,难以相信对方与自己的同步。 我掩嘴一笑,倚在玄烨肩上,欣慰地望着他们二人,太皇太后又高声笑起来,爱抚着他们二人的手,笑道,“你们二人啊!还真是有缘分!依哀家看,倒是珠联璧合的天生一对啊!” ☆、风起 我听到太皇太后的一番话,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从前我不愿意常安与雪绒过多接触,是因为我怕玄烨及老祖宗会阻拦他们二人,到那时留给他们的,就只有痛心与无助。 常安是我的弟弟,他虽不是完颜家嫡出的儿子,但他生母早逝,他又从小长在我额娘身边,额娘也一直将他与常平视为己出,处处照顾。 他若是能迎娶公主,完颜家族的地位将更加不可小觑,迎娶公主的殊荣,赫舍里、钮祜禄、纳兰家族等都从未有过。 我见雪绒瞬间红了脸,从耳根至脸颊一片殷红,她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她这样矛盾是因为他和常安的矛盾还没有化解,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是。 玄烨收紧了手臂,他侧头望我,忽然轻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像你我?” 我听后心中虽是一暖,却即刻紧张地望了望周围的人,皇后及荣妃站在远处,僖嫔也立在远处,确定她们都没有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后,我才笑道,“如何相像?常安若是有福气迎娶绒儿,臣妾想,他此生不会再娶她人。” 开口时本想这是句玩笑,我可以云淡风轻地带过,谁知话毕后,心头却泛起难以掩藏的酸涩。 一人一心,白首不离。 哪个女子,曾经没有这样的心愿呢? 而玄烨身边注定围绕着众多如画般的女子,一人一心,白首不离,于我而言,遥远得无法触及。 玄烨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他亏欠地低下头去,却加重了握住我手的力道,我抬眼看到他失落的模样,不忍间抚上他的面孔,“臣妾不敢奢望如寻常人一般,如今这般相守,已心满意足。” 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不敢走得太近,因为我怕了失望与等待的滋味;我却更不敢走得太远,因为在我内心深处,何尝不想紧紧抓他在手中,再也不放开? 玄烨还未回话,我已听到太皇太后问常安与雪绒的声音,“你们二人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回哀家的话?”我此时才想起,他们二人约定好谁输了比赛,就要主动去道歉,此时他们二人还没能解开心结。 “皇祖母!”我含了一丝笑意,抚开玄烨紧握的手掌,款款走出人群,皇后搀扶着太皇太后站在远处,我缓缓走去,皇后的目光一寸一缕地锁在我身上。 “皇祖母,常安和绒儿是小孩子赌气呢,不如容许嫔妾对他们二人说几句?想必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我缓缓说来。 太皇太后还未开口,皇后已开口暗讽道,“纯贵妃好大的本领,宫里人人都知道公主和安少的脾气,如今连老祖宗都哄不得他们了,纯贵妃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本宫自愧不如。”她说完,依旧如常一般地端庄地笑着。 我低头看了看仍旧跪在地上的常安的雪绒,他们二人想为我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我深吸一口气,凝望着面前的皇后,淡淡地一笑,我还没有开口,惠儿已替我说道,“皇后娘娘难道忘了?安少是纯贵妃的弟弟,哪有弟弟不听长姐规劝的道理呢?”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赫舍里芳仪,与从前的温僖贵妃完全不同,她做事谨慎,不喜张扬,也绝不会在玄烨及太皇太后面前展露端倪。 “惠嫔说的是啊!”荣妃抱紧了怀中的小阿哥,她是妃位之尊的后妃,可以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而惠儿只是嫔位,她的孩子必须养在阿哥所,由嬷嬷抚养。 “纯贵妃是完颜家的嫡女啊,这谁会忘呢?安少也是完颜家的少爷,如今完颜家如日中天,若是完颜家再娶了公主,这势力还有谁能赶得上呢?不过…怕只怕,又是一个鳌拜!” 荣妃不知深浅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常安,常安猛地从地上站起,挡在我面前向荣妃吼道,“荣妃娘娘,恕微臣不敬!我完颜家上至阿玛额娘,再至长姐与微臣,无一不是忠心耿耿地为皇上效力!娘娘如何能将鳌拜那等乱臣贼子与我完颜家相提并论!” 我知道玄烨的心头最恨,曾经他接近我,就是为了除去鳌拜。玄烨缓缓从我身后走来,他刚一靠近,周围众人已颔首屈身行礼。 玄烨挥手示意,命李德全接过了荣妃怀中的小阿哥,他不动声色,只是轻声道,“马佳氏如此口无遮拦,除夕之夜必然会惹得皇祖母不快,送她回储秀宫思过,今夜合宫宴饮,她不必参加。” 玄烨方说完,荣妃已惊得不知所措,她被几个内监拉远,北苑的草场上却还回dàng着她的求饶声,“皇上,臣妾并非有意冒犯纯贵妃啊…皇上恕罪!” 马佳氏已被拖远,我隐隐看到僖嫔暗自一笑,从前她得意时,都不敢随意提起罪臣鳌拜,马佳氏如今只是妃位,不过依仗着自己育有皇子,就敢如此放肆。 玄烨厌恶地收回目光,再不去看荣妃,他转向众人,目光直锁皇后,“纯贵妃与常安,是朕除去罪臣鳌拜的功臣,日后若是有谁再敢将功臣与乱臣贼子混为一谈,目无尊上,口无遮拦,休怪朕无情。”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冰冰冷冷地吐出这几句话来,却令所有人都惊恐不已,恐怕自己会像荣妃一样,所有人早已跪倒在他脚边,低声道,“臣妾不敢。” “好了,今日是除夕,本该高高兴兴的,不能让马佳氏坏了兴致!”玄烨转身只将我一人亲手扶起,而后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搀扶着太皇太后走远,“皇祖母,孙儿陪您转转!” 李德全和子静见玄烨陪着太皇太后走远了,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留在原地的后宫众人待他们走远了才敢从地上站起。 我一人走向远处,冬日的风格外刺骨,风卷着枯草打在身上,穿过斗篷的缝隙,如针一般刺在皮肤上。 方才跪在地上良久,我的指尖已麻木得没有了感觉,我摩挲着双手,站在草甸上望着远方,玄烨伴着太皇太后说笑着走远。 玄烨是孝顺的,他不会违背他祖母的意思,就算他的皇后,也是当年太皇太后亲自选的。 我能看出刚才荣妃一番话后太皇太后神情的变化,他最怕有人威胁玄烨的皇位,从前她怀疑鳌拜,日后难保不会怀疑完颜家。 完颜家每登高一步,都令我不安,我怕有朝一日,我难以保护我的家人。 “姐姐?!怎么闷闷不乐的?今日可是除夕。”惠儿从我身后走来,她微笑着递给我一只暖炉,我微笑着接下,捂在手心里,我轻声道,“惠儿,你说,他会不信任完颜家么?” 惠儿冷笑,她屏退了身后的熙雯和故笙,她同样望着远方,望着玄烨走远的方向,“他将后宫与前朝紧密相连,却又相互制衡。他以皇后控制索额图,以僖嫔和宜贵人控制遏必隆,以舒妃控制陈广庭,以我控制叔父纳兰明珠,以姐姐,控制完颜明若。” 惠儿对我浅浅笑着,她早已看清了后宫的局势,所以才会不争不抢,一是因为她乃是皇长子生母,二是因为玄烨不能缺少纳兰明珠。 “他是何等颖悟绝lún之人,姐姐该比我更清楚,你我再得圣宠,也只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家族若是衰败,便是你我成为弃子之时。他从前会怀疑鳌拜,会怀疑遏必隆,日后难保不会怀疑到完颜家与纳兰家,只要功高过主,他就会斩草除根。” 玄烨在前朝与后宫都拥有绝对的权威,我知道他的手段,更知道他的谋划,若不是他,怎得今日天下歌舞升平。 可是我难以想象,那个将我置于弃子之位的人,有朝一日会是曾经对我百般温柔的他。 我此时才大彻大悟,为什么后宫的女人,拼死都要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那是她生存的基石啊。 “好了姐姐,开心起来,你看那边。”惠儿指了指远处,我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看,才发觉是雪绒和常安。 我欣慰地一笑,见到他们二人纯净的笑容,我立时忘了方才的沉重。 我隐约听到常安率先开口,道,“公主,之前是微臣的错,不该顶撞公主,更不该无理取闹,失了男子气概。” 雪绒白皙的脸颊上一片殷红,煞是好看,她点了点常安的额头,“长姐说,谁输了谁道歉,你又没有输,为什么主动向我道歉?” 惠儿掩嘴一笑,伏在我身边低声笑道,“公主这是已经随安少认姐姐做长姐了!都不叫嫂嫂了!” 常安听了雪绒的话,忙解释道,“是我不好,我敢作敢当,向公主赔罪了。” 雪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我也有不对,既然打了平手,我也要道歉才对…常安,以后我不随便发脾气了。” 我嘴角的笑意更浓,望着他们的模样,我仿佛能看到我曾经期盼的样子。 天高皇帝远,海阔天高处,只此一人,执手白头。 清晨赶到北苑,整整一个晌午站在草场上,任凭冷风吹打,身上不觉已覆盖上了一层疲倦与酸痛。 北苑早已搭起帐子,供各宫主子休息,见我累了,一管事的女官领我走到供我休息的帐前,笑道,“纯贵妃娘娘,还请您莫言嫌弃,若是累了,就请在此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憩片刻。” 我对那女官点一点头,道,“有处容身甚好,何来嫌弃之说?感谢姑姑带路,姑姑请回吧。” 我方踏进那帐子,打量着其中不输宫中殿宇的装潢的内景,忽听屏风后传来一声呼唤,“纯贵妃娘娘吗?” 我蹙了蹙眉,眼神流转望了望纯风,只动了动口型,她便心领神会,问道,“是谁?你怎么在纯贵妃休息的帐中?” 那个人确定了纯风的声音后,才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我不禁一惊,那人竟是皇后宫里的佩月。 “怎么是你?佩月?”我蹙紧了眉头,质问她道。我曾经对她有恩,只是她是皇后贴身的人,使我不得不对她产生戒备之心。 “娘娘!奴婢冒死前来送信,只为报答娘娘往日救命之恩情!据奴婢所知,皇后娘娘也有足够准备,能将贵妃您…逐出宫去…!甚至不用自己动手,而是借用皇上之手!”佩月跪在地上一口气说出了这些令我震惊的话来。 我震惊地愣了半晌,脑中不知闪现过些什么,只剩下惠儿所说的“弃子”二字一直在耳边盘旋。 我缓了良久才道,“你胡说什么?本宫有何把柄在她手上?她能有如此大的把握?!更何况,本宫与她向来是井水河水不相冒犯。” “娘娘,如今时疫纵横,天地会泛滥,皇上内心焦虑,此时最听不得旁人的挑拨言语。皇后前几日对她的心腹们说,她会借用时疫与天地会之事,将您打压到底,连带完颜氏一族…” 佩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帐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声,“给娘娘请安!奴才印夕求见!” 佩月忽然慌了起来,她抓紧我的旗裙下摆,“娘娘!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奴婢在这儿啊!” ☆、卷起千层浪 我努力使佩月平静下来,轻轻“嘘”了一声,随后扶她站起,小声道,“印夕是本宫娘家的佣人,他虽不是亲信,至少还算是自己人,你不要怕。 佩月渐渐压低了声音,我对纯风点一点头,她才领印夕进来。我与印夕已是许久未见,犹记离家时,他还是青涩的少年模样,如今已是堂堂男儿。 印夕缓缓从屏风后走出,见到我后扑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地道,“奴才参见格格!嗯…不,纯贵妃娘娘!” 他一声“格格”叫得我瞬间心软,心思全部被抽离,“是啊,印夕,他是从小长在完颜府的佣人,是阿玛亲自带回府里□□的孩子,他刚到府上时也只有五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见到他,不禁眼眶一热,那感觉到底是亲切的,我弯下腰扶起他,“印夕,快起来吧,你来找本宫有何事?” 奇怪的是,他起身时并不看我,而是一直盯着躲在一旁的佩月,纯一察觉到一丝不对,连忙挡在佩月面前,拦住了印夕的视线。 印夕此时才回过神来,对我恭敬笑道,“回娘娘,奴才来只是为了给您请安。因为夫人说,奴才进宫后,第一件事就要来参见娘娘。” 我含笑点了点头,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意。” 印夕只是点了点头,转而纯风开口问道,“印夕啊,我看你一直盯着人家佩月姑娘看,怎么?你们认识么?” 印夕被纯风这样一问,却忽然慌了神,他惊得连忙摇头,“不不…不认识!” “那你盯着佩月看是做什么?!印夕,我告诉你,这是在宫里,不比府中,你若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你明白吗?!”纯风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印夕连连退步,低头道,“纯风姐姐,你我是旧识,更都是完颜府的老人,难道姐姐还不信任我么?” 纯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印夕这样一句话顶得没再开口,我送佩月出了帐子,才对印夕道,“你实话告诉本宫,究竟认不认识佩月?” 印夕额上蒙上一层汗珠,他吞了吞口水,跪下对我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只是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她一面而已,不知道她为什么跑到娘娘这边来了?” 我冷冷地一笑,不自觉地捻了捻左手指尖上的护甲,我缓缓走到印夕面前,俯视于跪倒在地的他,用被我捻过的护甲挑起他的下颚,冷笑着道,“印夕,纯风方才说的话,看来你是当耳旁风了。” 从前常安不喜印夕,也最不信任印夕,但我对印夕想来宽容,他家人染病时,也是我为他向阿玛告了假,并给了他银两,为他家人治病。 我不求他感恩于我,我只求他本分做事、做人,不要做出背叛完颜府的事就好。 印夕连连叩头,应着,“是是…娘娘说的是…奴才日后一定谨记纯风姐姐说的…绝不过问不该知道的事。” 我收回了手来,转身走远,纯一搀扶我走进内间,我转身坐在卧榻之上,隔着一层隐隐透光的金丝纱帏,对仍旧跪在外间的印夕道, “你是完颜府旧人,本宫感念你多年来照顾阿玛额娘的恩情,不苛求于你,本宫只望你日后在宫中谨慎做人,莫要误入歧途,莫要枉费本宫阿玛领你入府的恩情。” 印夕连连叩了三头,我才对纯风点点头,命她送印夕出去,纯一见纯风已送走了印夕,便转身为我挂起起一层厚实的遮光床帏来,她便站在床帏外伺候。 我刚刚合起眼睛休息,却还是放心不下,想到佩月说的,皇后要借时疫与天地会之事逐我出宫,并且会牵连到我的家人,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不安。 我忽然想起来,有一日我与玄烨出宫,遇见印夕的家人,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曾说过,“多谢索额图大人和皇后娘娘的救济啊…”这样的话来。 这次印夕又恰巧入宫,更让我不得不相信佩月所说的话。而且方才印夕看向佩月的眼神,明明带有几分仇视,他却说他并不认识佩月,只是在皇后宫中见过一面而已。 我猛的坐起身来,长吸一口气,却仍旧难以平复自己紧张地心绪,纯一隔着帘子问我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我擦了擦自己额前的一丝寒意,努力平静下来道,“纯风回来没有?让她来见本宫!” “娘娘!怎么了?奴婢在呢!”纯风微微掀开帘子来,问道。 我扶她坐在我的榻边,用手掩住口鼻,低声道,“纯风,我觉得,这个印夕不对劲。” “是啊娘娘!”纯风也同意道,她蹙了蹙眉,似乎在回忆刚才的情景。 “娘娘,”纯风开口分析道,“印夕一进门就叫您格格,装出一副好像不经意间喊出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降低您的戒备心,之后又说我与他都是完颜府的旧人,让我无力反驳,而且…他说他最先来给娘娘请安,又怎么会在皇后宫里见过佩月呢?!” 我嘴角微微一扬,“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与皇后,很早就见过,只是佩月不记得了而已。” 我心头一凉,看来常安看得没错,这个印夕的确不是什么老实本分之人。 之前我与常安撞见他在私下里接触一些达官贵人,现在想想,那些人很可能就是赫舍里府上的人。 “纯风,你去找一趟常安,告诉他,印夕在宫里这段时间,让他多盯着些。”我说完,纯风便点头去了,纯一复为我放下帘子来,她担忧地问道,“娘娘,您还好吧?” 我暖意盈盈地对纯一一笑,“不碍事,不要担心我,你也去休息吧。”我转头躺下,渐渐有了睡意。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身边没有纯风,也没有纯一。 我望了望帘外的日光,太阳正当头,想来已是午时,心中不禁疑惑,为何没有来叫醒我启程回宫? 我掀开帘子来,却不禁大吃一惊,我拨开帘子的手一颤,望着眼前的人诺诺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他将手中的碗放到一旁的桌上,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我,“终于醒了?”他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为我披上一件绒衬的披风来,我含笑着握紧了他的手,低头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他坐到我身侧,双手将我环在臂弯中,他轻声在我耳边道,“朕来的时候,你刚刚睡下,朕不想打扰你,就这么陪着你也很好。” 我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声,想到佩月说的,皇后要借玄烨之手将我逐出宫去,我竟愈发不敢相信,我不相信此时我眼前之人,会狠心至那般境地。 “该回宫了吧?”我合起眼来,贴在他的胸口前,他点点头道,“是,合宫都在等着了。”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的面孔,惊问道,“合宫…?都在等我么?!” 玄烨笑道,“是啊,都在等你,谁叫你睡不醒呢?” 我脸上一热,慌忙起身来穿衣梳妆,慌乱间不禁埋怨玄烨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玄烨端起方才他放到桌上的那只碗缓缓走过来,一把拉住我,“不急,朕要她们等着,她们能说什么?” 我挣脱他的束缚,继续穿上一件外罩的苏绣织纱旗装,“还有老祖宗呢!怎么能让老祖宗等臣妾?” 玄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更加用力地拉过我,舀起碗里的汤来,放在嘴边吹了吹,“你尝尝,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推开他,并不去尝他手里的汤,而是自顾自地继续穿衣,他有些气愤地扔下手里的碗,大步走出帐子,“好了!朕已经送老祖宗回宫了!你不用那么急!” 玄烨走后,纯风和纯一、纯雨才从帐外跑进来,她们为我穿衣梳妆,很快便收拾一新,走出帐去,准备启程回宫。 帐外的草场上已列好了一列车马,红烁烁的大灯笼挂在车头,连马儿脖上也换了红色的铃铛,今日是除夕,到处都似有诉说不尽的喜庆。 后宫中人已站在马车下等候,我走出来后她们才纷纷登上马车,准备返程。 我掀开马车的帘子,险些摔倒,因玄烨正坐在我的马车中,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眼神中还有几分不约,或许是方才被我敷衍而生的怒气。 车夫已驾起了马,我才摇摇晃晃地在车中坐好,我侧头望了望堵着气不肯说话的玄烨,不禁心一软,凑近前去哄他道,“皇上怎么了,一言不发的?” 他转眸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远处依稀可见,街面上的百姓在装点着自己家的房屋,四处皆悬挂朱红色的彩绸,一派祥和的太平盛世景象。 “你为什么不喝那碗汤?”他认真的模样让我心慌,这一次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他直直地注视着我,仿佛将我看到彻底。 “皇上…是臣妾的不是。”我恭恭敬敬地对他说道,他有一丝失望地低下头去,只是轻声说道,“霏儿,现在只有你我两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愧疚地挽起他的手来,悄声道,“玄烨,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拒绝你。” 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我才发觉他左手的食指上有一处伤口,潦草包扎着伤口的纱布上还留着血迹。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抬头望着他问道,“怎么弄的?传没传太医?!” 玄烨收回自己的右手,假装无意地望向窗外,“你不用担心,只是不小心划破的,传了太医又是麻烦,若是让太后和老祖宗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追究。” 我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牵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心疼地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 他转眸望了望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怨朕?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可以与心爱之人携手白头?” 他苦涩地笑了笑,再次转头望向窗外,“世间难得十全十美,朕又何尝不想和你…” 我听到此处连忙捂住了他的嘴,靠在他的背上,双手将他拥住,“别说了…既然我已认定,此生唯有你才是我心意所属之人,那我就会接受你的一切…无论要牺牲什么。” 车马回到紫禁城时已是下午,下撵后,各宫人拜别了玄烨及皇后,纷纷回宫歇息,等着晚间的合宫宴饮,想必合宫对饮,共赏烟花,那景象好不热闹。 玄烨略揉了揉眉心,忽想起来除夕前那些大臣们的请安折子还没有批完,直皱了皱眉,对我道,“霏儿你先回去,朕看完那些折子,就去看你。” 我点一点头,淡然道,“皇上也不要太累了,若是倦了,就歇息会儿。” 我话音未落,忽然见远处跑来一个小丫鬟,李德全拦着她不让靠近,她却猛地跪倒,叩头哭喊道,“皇上您可算回来了!舒妃娘娘那边…娘娘不好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我一听到舒妃的名字,立时转头去看,见那跪倒的宫女正是舒妃宫里的芙香,我忽然想起来,今日在北苑的确没有见到舒妃,谁知她竟是病了。 玄烨瞬间冲到芙香面前,焦急地大吼,“她怎么样?!她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派人到北苑传话!请没请太医?!” 芙香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她面上满是泪痕,“奴婢也不知娘娘是怎么了,只是用过早膳后就一直腹痛头晕,现在太医正在延禧宫…” 玄烨愤怒地推开李德全,大步离开,芙香连忙跟在了他身后,我只听越走越远的玄烨大喊,“裕勤若是有什么闪失,朕饶不了你们!” 我只是望着玄烨急急走远的背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晚些时候再来看我…怕是没有希望了吧?”李德全向我躬了躬身,道,“纯贵妃娘娘,您先请回钟粹宫吧。” 我苦涩地笑了笑,“好,公公也快去吧。”我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李德全叫住,“娘娘!您等等!” 我并未回眸,垂首问道,“何事?” 李德全大抵是无奈地笑了笑,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娘娘,皇上手上的伤…是为您煲汤时被刀割伤的。” 我倾时回过头去,“你说什么?那碗汤是皇上亲自煲的?!”李德全苦涩地点一点头,“是啊,皇上见您早早回去休息了,怕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受了凉,见帐中有炉灶,就亲自为您煲的汤。” 我一蹙眉,眼中的泪水却立时不受控制的往下落,想到他期待满满地坐在床边等我醒来的模样,再想到他端着那碗汤如同一个孩子般期待的模样。 而我却只是自顾自地换衣梳妆,完全没有理会他的用心。他手上的伤口还淌着鲜血,当时我却丝毫没有发现。 我知道对于煲汤这样的事,本该是他一生都不会沾手的。 李德全说完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正午已过,太阳落入一片灰沉沉的印云背后,本就寒冷的冬日变得更加凉意袭人,我紧了紧自己的衣裳,匆匆走远。 午间我只简单地休息了片刻,便赶忙起身更衣。 除夕之夜我特意选了一件朱红色的绒衬鎏金纹饰的旗装,袖口点缀的一团亮黑色绒边更衬得这一身贵妃吉福雍容华贵,旗装前缀着的几缕朱红色流苏又让这一身旗服不失灵气。 我又选了一支朱红色的玛瑙珠翠步摇戴在耳边,与身上的旗装浑然一体。 今夜,所有妃位之上的后妃的家眷都会受邀入宫,与皇帝、太后、太皇太后一同共度良宵。 此次除夕夜的宴饮,将于钦安殿举办,钦安殿位于御花园内,夏日有泉水绕廊,冬日有地暖蔓延,是合宫宴饮的绝佳选择。 我正yù起身前往钦安殿,忽听路海从殿外跑进来急匆匆地回话,“娘娘,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坤宁宫,不知道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 一般路海和杜一不会贸然闯入我的暖阁来回话,他今日这样急促,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我听到是皇后的事,不禁神经一紧,“没有太医留在舒妃的延禧宫么?怎么都去皇后那儿了?” “妹妹!”我正问着路海话,忽然听见佟妃的声音,我抬头望向院中,见佟妃和惠儿一起施然走进我的暖阁,“妹妹,皇后那边大概是有什么谋划。” 我蹙一蹙眉,转眸望向佟妃,“姐姐何出此言?可有证据?” 佟妃淡淡一笑,挥挥手,便屏退了身后的怡香、熙雯、故笙和纯风,我心中疑惑,开口问道,“姐姐,她们都是咱们的心腹,为何屏退她们?” 佟妃关上了暖阁的门,才对我与惠儿道,“此事绝不能让旁人听去,无论她是不是你我心腹。” 佟妃从衣袖总取出一封信来,放在掌心上展平,道,“我的妹妹冬蕊已嫁入了纳兰府,现在是纳兰涟笙的嫡妻。” 她说到此处时,我不禁看了看惠儿,她一直低垂着眸子,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佟妃继续说道,“几日前,冬蕊写信给我,言辞混乱,字迹潦草,似乎是在很急迫的情况下写的,她只说,她不想这么做,但是她为了保护涟笙,只有这么做…信中还提到皇后,她只说皇后有所谋划,但是她具体要做什么,并没有写明,只是嘱咐我,要让纯贵妃你小心,不要逆皇后行事。” “这是什么意思?既然知道皇后有所谋划,为何不说明?若是她们早已谋划周密,该让我姐姐如何小心?!还有,她只说不想这么做,她到底要做什么?!”我第一次见惠儿顶撞佟妃,大概是因为佟妃所说与冬蕊有关,自从冬蕊嫁给涟笙后,惠儿一直很针对冬蕊。 我想,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惠儿吧,她也会嫉妒,也会自私,她会为了涟笙而如此,却不会因玄烨如此。 佟妃有一丝愧意,“对不起妹妹,冬蕊没有写明,我再回信给她,便没了音信,我又派人出宫去见她,纳兰府也闭门谢客了。” 我转头看向惠儿,问她道,“惠儿,你可知道纳兰府是怎么了?”惠儿点点头,低声道,“我听闻,叔父这几日抱病,未能上朝,所以一概闭门谢客了。” 我们方谈至此处,门外候着的纯风便敲门道,“娘娘,时辰到了,该去钦安殿了。” 我从暖阁中的邻水美人靠上站起,抚了抚额前的发,道,“走吧,本宫倒要看看她赫舍里芳仪有多大的能耐,可以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到钦安殿时,礼乐声已起,我远远地望见阿玛额娘已坐在了席中,几日前才解了禁足的遏必隆也坐在席间,舒妃的父亲陈广庭今日也换下了一身戎装,穿上一身墨蓝色的蟒袍坐在后排。 皇家亲眷这侧,平亲王已携着欣儿坐在了席间,雪绒身着一身精美的旗装坐在欣儿身边,二人谈笑正欢。 我扫过席间,却没有见到裕亲王的身影。 后宫中人,只有德妃良妃二人入席,僖嫔和宜贵人二人则围在遏必隆身边叙话,曾经与我不共戴天的温僖贵妃,如今的僖嫔,见到我走入钦安殿来,竟转头对我微笑示意。 我心里清楚,她是感恩于我,我为她解了禁足,才得来今日与阿玛和姐姐团圆的机会,我想,她从未想到过吧,我竟会原谅她。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我才缓缓落了座,我的席位位于正中央玄烨之席的左侧,惠儿则坐在我的左边。 半柱□□夫后,荣妃携和常在走入了钦安殿,我不禁惊讶,今日荣妃在北苑出口污蔑完颜氏,惹怒了玄烨,玄烨下旨不准她参加宴饮,她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荣妃怀中还抱着小阿哥,她径直向我走来,并不行礼,只是微微一福身,道,“纯贵妃,您很惊讶吧?不过,是皇上的口谕,准许嫔妾来钦安殿的,娘娘若是还在为今早之事烦恼,只好找皇上理论了。” 我端起桌上的茶来,微微抿了一口,抬眼向她笑道,“本宫怎会为那等小事而烦恼?天下人皆知完颜氏一族是忠心耿耿的良臣,也只有不明是非的小人才会分不清忠良善恶而已。” 我暗中讽刺荣妃为部分忠良善恶的小人,她几乎就要bào发,但是在合宫面前,却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狠狠地望了我几眼,抱着小阿哥急急走远了。 半个时辰后,玄烨才同太后、老祖宗一同步入钦安殿,所有人皆起身行礼,我坐下后以为玄烨会坐在我身边对我说些什么,谁知当我转头去看时,竟看到他拥着舒妃一同坐在他的御案后。 我望向玄烨的目光无人发觉,我很快敛回自己的目光,只觉一阵委屈,我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饮下。 舒妃借着病意,歪歪斜斜地靠在玄烨怀中,玄烨怕她难受,一直用手搀扶于她,我狠狠放下酒杯,发出一声闷响,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皇后为何还不到?索额图也未到!”老祖宗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怒意,皇后虽为后宫之主,但是皇帝与太皇太后都已入席,她却还迟迟不来,实属不敬。 “皇祖母,臣妾来了!”皇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门口的通传太监一声高唱,“皇后娘娘驾到索额图大人到赫舍里夫人到” 赫舍里芳仪挽着旗装的裙摆缓缓走进殿来,见到玄烨与太后、太皇太后,竟未曾下跪,只是直直站在原地,索额图和他的夫人则倾时跪倒,拜道,“奴才索额图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太皇太后请安!皇后娘娘因已有身孕,不能行跪拜大礼,由奴才代为行礼!” 索额图的一番话引得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在了皇后的身上,我心头如山石崩塌,“她有身孕了?!这样一来,无论她做什么,都多一面盾牌保护……” 惠儿也一惊,连手中的杯子都没能拿稳,茶水全部洒在了桌上。 皇后低头娇柔一笑,对玄烨道,“皇上,臣妾已有一月的身孕,方才太医们刚刚诊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 我侧头望向怀抱着舒妃的玄烨,他面上很明显有着欣喜的笑意,他起身走下御案,扶起了遏必隆,又牵起皇后的手,道,“芳仪,朕…朕心甚慰!快快入座吧!你一定要保护好腹中的孩子!” 皇后红着脸颊,跟在玄烨身后,缓缓步入皇后的席位,我望着牵着皇后指尖的玄烨,冷冷一笑,心痛到无法呼吸,“玄烨啊…是我糊涂,怎能听信你的真心话?是我忘了,你是何等颖悟绝lún之人,运筹帷幄,城府之深…你怎会只爱护我一人呢?” 此时皇后入了座,子静便领着一班女官去御膳房传膳,玄烨吩咐子静道,“通知御膳房,为皇后换一席菜肴,不可太过油腻,也不能过于清淡,汤要换皇后最可口的。” 子静应着,忙领着女官匆匆去了,太皇太后才温蔼地笑道,“芳仪啊,是哀家错怪你了,哀家不知道你有了身孕,错怪你来的晚了,是哀家不好。” 皇后含笑点头,“多谢皇祖母的理解,不然臣妾都不敢落座了呢!”玄烨欣然一笑,牵起皇后的手来,笑道,“芳仪,今日你早些回去休息,若是一人害怕,便叫你额娘留下陪你吧!” 皇后握紧了玄烨的手,娇声道,“不,臣妾想让皇上陪!”话毕,她抬头用一双明媚的眸子望向了玄烨,玄烨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好!今日是除夕!朕就算再忙,也一定去陪你!” 我感觉心口狠狠一痛,病根似有出来作乱一般,我举起酒杯又饮下一杯,已觉眼前有些重影。 索额图坐在我阿玛的身侧,他忽然高声一笑,对我阿玛道,“完颜大人!不知近来可好?尔等与天地会勾结,竟还有颜面入宫与皇上共度除夕!” 宫中无人不知,最近玄烨的心头之恨就是天地会之事,索额图忽然冒失地提起天地会之事,不禁令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一言不敢发地望着索额图和我的阿玛。 玄烨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气得面上一片铁青,一言不发的他,只是直直注视着远处的二人,他的神情仿佛已在bào发的边缘。 我听到此话,更是一惊,连忙望向阿玛。 我完颜氏世代效忠于皇帝,怎会与天地会勾结?!那是死罪一条,阿玛不会不清楚,而且,我更相信,阿玛更不会那样做! 阿玛更是毫无防备,被索额图这样指责,他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后他才开口回应道,“索额图大人何出此言?!这样的罪名,大人若是没有证据,怎可信口胡说!” “证据?”索额图冷冷地一笑,他冷冷开口问道,“完颜大人是让本官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证据吗?” 我听索额图的语气,竟是那样信誓旦旦,我顾不得那么多,已冲出自己的席位,跪在玄烨面前,望向他道,“皇上!臣妾阿玛绝不会与天地会有任何牵连!望皇上明察!不要听信一面之词!” 索额图轻哼一声,开口对我说道,“纯贵妃,您为贵妃之尊,又是后宫中人,前朝之事,本不该chā手吧?!您如此急于辩解,只让人更加怀疑!” “皇上明察!”说出此话的竟是姗姗来迟的裕亲王,他大步跨入钦安殿,拱手对玄烨说道,走到我身侧后,他拂袖跪倒在我身侧。 我在余光之下,看到他的侧颜,在大殿中重重的灯火下,显得竟是那么憔悴。 “请皇上明察,纯贵妃的真心皇上不会不清楚,完颜明若大人的忠心,亦是天地可鉴!皇上万勿听信一面之词!” 玄烨长吸一口气,他眼神流转地望了望我,又眯起双眼望了望跪在我身边的裕亲王,他攥紧了手里的酒杯,低头沉声道,“索额图,你起来吧,今日不是朝堂之上,有什么事来日再议。纯贵妃,王兄,你们也起来吧。” 他冷冷地叫出“纯贵妃”三个字时,我的手心一凉,几乎连呼吸都失去了温度,难道…他相信了索额图所说么?! 此时子静领着那些女官从御膳房回来了,只是她身边多了一个人,我定睛一看,竟是印夕,纯风俯到我耳边道,“娘娘,您看,怎么会是印夕?!” 我还没有答话,子静已按着印夕跪倒在玄烨面前,高声说道“皇上!奴婢在御膳房碰巧遇见这个人!他正偷偷摸摸地想往皇后娘娘的碗中放什么东西!” 我惊叹一声,不受控制地想要站起说些什么,却被太后一声呵斥打断,“怎么?纯贵妃,这个人也与你有关系?!” “皇上!奴才只是受人指使啊!奴才没有办法!奴才冤枉啊!”印夕大声哭喊着,玄烨一皱眉,极为愤怒地问他道,“你是谁?!谁指使你在皇后碗中下yào的?!” 印夕抬起手来,缓缓地指向了我,向玄烨声泪俱下地哭诉,“是纯贵妃!还有完颜明若!是他们指使奴才在舒妃和皇后的碗里下yào的!奴才是完颜府的佣人印夕,此次入宫本是为夫人和太医院传递消息的!谁知却被纯贵妃威胁,要奴才加害舒妃和皇后!” 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竟是印夕与子静,竟是完颜府亲近的人最先站出来反咬了我一口,我苦涩地一笑,眼角边滚落一滴眼泪。 “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信口胡说!纯贵妃何时指使你加害舒妃和皇后了!”纯风控制不住,怒斥印夕道。 印夕跪着向前挪了两步,“纯风姐姐,你怎么能不承认呢!你我都是从小在完颜府长大的啊!对他们一直都是言听计从!就算是被威胁去陷害别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啊!” 舒妃忽然站起身来,指着印夕颤抖着开口道,“皇上!没错,就是他!就是他给臣妾送的早膳,用过早膳后,臣妾就腹痛不止了!” 阿玛与额娘早已跪在了殿中,常安一直一言未发,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好说些什么,此时也终于忍耐不住,跪在殿中道,“皇上!微臣家人绝不会做出此种伤天害理之事啊!” “安少!你也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完颜府做的哪一桩罪恶勾当,没有你的主意?!”印夕又直指常安,常安向来看印夕不爽,竟然当众一拳打在印夕脸上,印夕口鼻中瞬间流出一抹鲜血。 此时我才缓缓站起,转向玄烨,一字一句开口问道,“皇上,您信他说的?还是相信臣妾?” 玄烨同样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怔怔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着他的模样,他的眼眸中却没有一丝温柔与笑意,他停在我面前,抓起我桌上的酒杯,将那只酒杯狠狠地摔向了地面…… 那只杯子的碎片迸溅在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 ☆、天翻地覆风满楼(一) 我望着那只被玄烨亲手摔碎的杯子,碎片渐渐滑到我的脚边。 玄烨侧头望了望跪在殿中的阿玛额娘,再次冷冷地望向我,他质问道,“你如何让朕相信,你与他们所做之事毫无关联?” 我心一寒,不禁苦涩地一笑,“难道皇上是相信索额图和印夕所说了?” 玄烨亦冷冷地一笑,他不再看我,“前朝关于你阿玛的风言风语朕早有耳闻,只是碍于你额娘是医治时疫的关键人物,朕才暂时没有派人调查他。” 玄烨的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原来他早就知道,他只是为了利用我额娘,才暂时保护下我阿玛的吗? 我脑海中极乱,我看着玄烨,再看向跪在殿中的阿玛,不知应该相信谁。 “至于你,”玄烨缓缓开口,他再不看我,而是直直注视着远方,他的声音冷漠而深沉,全然不是往日护我、暖我的那个人,“朕一直以为你与他们没有牵连,如今看来,是朕一厢情愿了。” 他转身坐下,我却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为什么每一次他选择相信的人都不是我?! 只因为我替自己的家人担保,他就敢断定我与索额图所说之事有所牵连?!难道只因为索额图的几句话和朝上的风言风语,他就能否定阿玛所有的忠心吗? 我冲出宴席,跪在殿中阿玛及常安的面前,我扶住阿玛的双肩,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告诉我,索额图和印夕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们真的和天地会有牵连么?” 阿玛蹙紧眉头,他低下头去用力摇头,“纯贵妃娘娘,望您相信老臣对朝廷的一片忠心啊!” 我眼底一片泪意,在看到阿玛苍老的容颜后终于忍不住落下,我攥紧阿玛的双肩,只是抿了抿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常安惊异地望着眼前的我,他难以置信地开口吼我道,“长姐…?你怎么能怀疑阿玛?!他怎么可能!这是一场诬陷!长姐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怎么会看不出来,皇后和他的阿玛早已将这场迷局布好,让毫不知情的我一点一点踏进去,再无翻身之力。 只是可惜玄烨他看不清楚,也许,是他不愿意看清,因为皇后此时已怀有身孕,那是他第一个嫡出的孩子,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皇后。 “今日是除夕,合宫相聚与此不易,索额图,你为何在今夜惹此事端?!”太皇太后良久未发一言,终于按捺不住,质问坐在后方的索额图,“你这么做,倒让哀家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 索额图一听此话,慌忙站起身来回话,“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是着实心系皇上安危,才会冒昧地讲出这些话,是奴才的不对,奴才愿凭太皇太后责罚。” 太皇太后微有些厌恶地摆了摆手,她说道,“吉利的日子尽说些不吉利的话,索额图你坐吧!是对是错哀家不作定论,一切都由皇帝决定,哀家只是想过个平安的除夕。” 玄烨自小与他的祖母最为亲近,也向来最听太皇太后的话,他听过太皇太后一番话,终于开口道,“今日朕不作任何定论与惩处,完颜明若,常安,你们也起来吧!” 阿玛和额娘回到席中落了座,常安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才缓缓站起身来,他yù要伸手将我扶起,却被玄烨一声打断,“常安,朕看她这个样子,不适合参加合宫宴饮!你送她回去吧,免得惹太皇太后心烦。” 我蓦地抬头望向玄烨,难以相信他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只是前方一片耀眼的宫灯格外刺眼,让我看不清晰他的模样,只隐约看到他饮下杯中的酒,将酒杯狠狠摔在桌上。 皇后别有用意地一笑,她仍旧是一派端庄温婉的模样,她低声对玄烨道,“皇上这是做什么?今日应该团圆,怎能缺少纯贵妃呢?” 玄烨不语,只是轻轻牵起皇后的手来,默默安抚她。 皇后复又轻轻一笑,一副贤良的模样劝慰玄烨道,“皇上,不如让纯贵妃去园中走走,待她冷静下来了,再请她回来入席,如何?除夕之夜,本该团圆,怎能缺少纯贵妃呢?” 太皇太后听后,欣慰地一笑道,“芳仪的提议好,除夕之夜怎能人不齐全呢?” 太皇太后话毕,她身边的子静便走下席来,和纯风一起扶我起来,子静道,“纯贵妃娘娘请。” 我望着玄烨,冷冷地一笑,心竟如雪一般凉,我以为最懂我之人,却是最不明我心意的人。走出钦安殿那一刻,迎面吹来的是彻骨般寒冷的风,我出来时匆忙,连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一时竟感叹自己是如此凄凉。 殿外便是御花园,我抬头望去,便看到不远处的御景亭与堆秀山下那座精致的合欢台。 如果还能回到你我初遇那日,一轮皎洁的月光下,在御景亭中,我一定会匆匆离开,决不会再等着你来浇灭我心底不安的怀疑,如果没有那日的深情你,没有那天犹豫不决的我,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种种……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山下,故景重游,为何总是落得物是人非的下场呢? 御湖边,仍有他跪在那里小心翼翼摸索合心玉碎片的身影,合欢台之上,仍有他对着我暖意而笑的温度。 只是此时的他已拥她人入怀,留给我的只有怀疑与猜忌。 我侧头想寻找纯风的踪迹,却没有看到她,只是在余光下,身后似乎有一个人站在远处。我慌忙回头去看,竟发觉是裕亲王安安静静地站在我身后。 我倾时转过身去颔首道,“王兄何时来的,妹妹都不知道…” 他疾步向我走来,将一件御寒的斗篷围在我身后,他只是淡笑道,“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 我眼底一酸,我抬头望着他问道,“王兄就这样离席,不怕皇上怀疑么?”他目光闪烁地望着我,坚定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这冷风中受冻!” 只他这样一句话,已让我所有的委屈在瞬间bào发,玄烨,你不是说你要护我在身畔,不让别人有丝毫感动我的机会吗? 裕亲王靠近我一步,我几乎感到自己就要投入他的怀抱,却还是在最后一刻脱离他的温暖,我脱下身后的斗篷,还给他道,“王兄,你可以不管不顾,可是我不可以!” 我扭头远离他一步,他却追上来道,“你看看他的样子!难道你对他还抱有希望吗!” 我背对于他一言不发,只是一人落泪,他却叹了口气忽然道,“我的确也瞒了你一件事…那天我为你放孔明灯,实则是他的想法,他悉心地想为你准备些惊喜,却因朝堂之事脱不开身,我便替他为你放了那盏灯,他本想听到你为之感动的消息……” 我惊异地猛然回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你怎么可以…” 我还没能说完,他便又说道,“后来我告诉他,你并没有因他的心意而感动,当时,我看得出他很失望…再后来,他便去了皇后宫里,与皇后共放孔明灯祈福。” 我心间的愤怒难以遏制,我走近裕亲王一步,狠狠捶上他的胸膛,哭喊道,“你根本没有告诉我那是玄烨的心意!你怎么可以这样!” 裕亲王试图将我束缚,我根本没有力气与他抗衡,他束我在怀里,大吼道,“我并非愿意如此!只是我看着他心意如此不一,你却痴痴地以为他是专情之人!我希望你可以醒过来!我想让你看清楚他!” “你放开我!”我大吼道,用力企图推开他,他不得已松了手,却还是不甘心地喊道,“我承认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他不该是你一心信赖之人!今日你就该看清,多情多疑才是帝王的本貌!” “纯贵妃娘娘!”山后忽然传来子静的声音,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擦干了眼角的泪,远离裕亲王一步,迎着子静道,“子静格格,本宫在这儿。” 她领着第二班从御膳房传膳回来的女官走来,对我福一福身道,“纯贵妃娘娘,太皇太后请您回去呢。” 我点一点头,应道,“劳烦格格了,本宫这就回去。”我理了理妆发,正准备回到席间,裕亲王却突然问子静道,“子静格格,方才不是已经传过膳了么?这次传的又是什么?” 子静一听是裕亲王的声音,立时慌了神,她羞涩地不知如何开口,她顿了半晌,连抬头看裕亲王一眼都不敢,最终还是她身旁的一个首领女官回了话,“回王爷的话,方才传的是皇上和各宫娘娘的膳,这次传的是两位阿哥的膳。” 我并不留心他们的问话,子静带着那班女官去后,纯风终于找了过来,为我披上件厚实御寒的斗篷,匆匆伴我回了钦安殿。 我回到钦安殿后,发觉玄烨拥着舒妃已有些醉意,李德全在一旁劝玄烨不要再多饮,却如何也劝不住。 常安站在玄烨身后,担忧地望了望我,我缓缓走回自己的席位,转身只对玄烨福了福身,便要落座。 “你过来!”玄烨的声音忽然传来,殿中不禁一片鸦雀无声,我心头一惊,转头去看时才发觉玄烨一直注视于我,此时便是在对我说话。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起身,绕过皇后的席位,走到玄烨的身边,我颔首不去看他,他却一把牵起我的一只手来,忽然道,“方才出去也不穿件衣裳,手这样凉……” 玄烨突如其来的改变令众人都吃惊不已,我亦不知是何原因,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松开了怀里的舒妃,双手捧起我的手,为我捂热冰凉的指尖。 “皇上定是喝醉了!”荣妃忽然从远处的席间笑盈盈地走出来,她走到玄烨身边挡开身后的我,对玄烨道,“皇上,您喝醉了,方才回来的是纯贵妃,不是皇后娘娘。” 虽被荣妃挡开,玄烨却仍旧紧紧地攥着我的指尖,我眼底一片热意,只是望到皇后及荣妃一副嘴脸,我不想再生是非,终于自己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对玄烨冷冷道,“皇上,是臣妾完颜霏,皇上怕是认错人了吧。” 我转身便走,走回到自己的席间缓缓落座,坐定后我借着明晃晃的宫灯,仍能瞥见玄烨定定望来的目光,只是我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如今我岌岌可危,皇后却早已筹划周密,布好陷阱,我绝不能轻举妄动。 冬蕊亦劝我,不能逆皇后行事,所以我必须装作毫不在意玄烨的模样,绝不能惹恼皇后。 玄烨没有收回望来的目光,他却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是啊…是朕…认错人了。”他回过头去,即刻又端起一杯酒仰头饮下。 皇后立时劝他道,“皇上要爱惜身子,少喝些酒吧,若是醉了,难受得紧!”玄烨闷闷地笑了两声,“无妨!若是醒着,朕更难受!” 我亦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饮下,忽然感觉腹中似有火烧,微醺的感觉却让我舒服很多,可以暂时遗忘那些中伤与陷害。 “姐姐,你还好么?”惠儿凑近到我身边,小声问道,我冷笑道,“惠儿啊,看来佟妃和冬蕊所说没错,皇后的确已有足够的把握,将完颜一族连根拔起。” “姐姐,咱们该怎么办?不能坐以待毙啊!”惠儿比我更加焦虑,我愧疚地抚了抚惠儿的手,安抚她道,“若是皇上信我,一切都会不攻自破,只怕皇上会因皇后怀有身孕而偏袒于她,他若不信我,凭我又有何回天之力?但是惠儿…你放心,是风是浪,我一人承担,绝不会连累于你与纳兰家。” “姐姐你说什么呢!说好要共同患难,我怎能在此时全身而退?”惠儿眼中已是泪意涟涟,我淡淡一笑,擦掉她眼角的泪珠。 “姐姐,只是我很奇怪,方才皇上清醒的时候,对姐姐那样绝情,醉酒后却又这样关怀姐姐,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我倒是觉得皇上并非真的疑心姐姐。” 惠儿所说我亦想过,只是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支撑自己的想法,最后不过是不了了之。 这时一列女官走来为大阿哥布了菜,惠儿忽然欣然一笑,她连忙起身从阿哥所的嬷嬷怀里接过自己的孩子,抱在怀中坐回到位子上。 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心底忽然泛起一片柔软,猛然间想到玄烨曾说过的一句话,“以后咱们若是有了孩子,朕就将他亲自养在身边!” 那个时候我还红着脸笑骂他,“尽说些胡话,咱们哪来的孩子?!” 不知不觉间我已抬着手愣了半晌,惠儿笑着打断我道,“姐姐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我连忙敛回心神,轻笑自己的痴心,我只道,“你很久没见过孩子了吧,别净顾着和我说话,多陪陪他吧。” 惠儿含笑点了点头,舀起碗中的细磨过的紫米薏仁粥喂到大阿哥嘴边。 “承瑞?!承瑞这是怎么了!”荣妃忽然在人群中惊叫起来,她的声音惊动了坐在远处的太后和太皇太后,玄烨此时微微清醒了些,他也放下了手中的玉箸,望向了远处的荣妃。 我回头望向荣妃,只见她怀中的小阿哥承瑞哭闹不止,身体有些抽搐,嘴边吐出些许白沫,渐渐地,小阿哥已没了哭闹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荣妃!快把承瑞抱过来!”太皇太后焦急地已站起了身,玄烨也站起了身,焦急地望着荣妃怀中的承瑞。众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唯有注视着一切。 “快去传太医!快!”玄烨怒吼道,挥手示意身后的内监去传太医,太医未来之前,额娘忽然从席中站起,走到太皇太后身边,福身道,“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太医没到之前,可否允许妾身看一眼小阿哥?” 额娘是医女出身,太皇太后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清楚,情况又紧急,便将小阿哥抱起来叫额娘诊治。 额娘挽起衣袖,用指尖按住小阿哥的人中,又将小阿哥紧闭的牙关撑开,以竹制的压板压住小阿哥的舌根,反复几次,小阿哥突然一声作呕,将晚间吃的食物吐了出来。 额娘并不嫌弃污秽,喂小阿哥喝下一杯清水,小阿哥抽搐的症状才缓解了许多,缓缓地终于又有了哭声。 荣妃将承瑞紧紧抱在怀里,她惊恐的目光中闪烁着泪珠,她看了看我额娘,迟疑了片刻,却还是陡然跪倒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额娘冷冷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荣妃,冷声道,“老身不敢受荣妃娘娘此礼,行医救人是我职责所在,不图娘娘任何回报。” 玄烨亦有些亏欠地望了望额娘,他点头向额娘致谢道,“多谢夫人搭救承瑞,朕来日必有恩赏,报答夫人救命之恩。” 额娘屈膝行礼,沉声对玄烨道,“小阿哥是皇上幼子,老身想,既是皇上的孩子,纯贵妃娘娘也会希望老身出手相救的,因为纯贵妃必不会忍心看皇上痛失爱子。” 玄烨忽然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我的目光,我意识到他在寻我,急忙躲藏,转头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垂首不再看他。 此时太医院的太医才姗姗来迟,常平也在其中,他们抱走小阿哥诊脉,又将解dú的汤yào倒在碗中jiāo给荣妃,叫她喂给小阿哥喝下。 半晌后,太医院首领的陈太医才出来对玄烨和太皇太后回话道,“皇上,小阿哥已无大碍,只是仍需时日调养,但是日后是否会因此留下病根,老臣还不敢断定。” 人群已渐渐散去,荣妃亦抱着承瑞走回了席间,玄烨忽然间大怒,拍案大吼,“是什么人传的膳?!” 方才我在园中见过的那个女官诺诺走出来,跪倒在殿中回话道,“回皇上的话,是奴婢去御膳房传的膳…” 玄烨怒气难消,他质问那女官道,“你既为传膳女官,小阿哥膳中有dú竟丝毫不知!你到底是玩忽职守,还是知情不报?!” “皇上饶命啊!奴婢是真的丝毫不知情…!”那女官忽然间求饶道,子静从太皇太后身后跑出来道,“皇上,锦瑟是奴婢一手□□出来的女官,绝不会欺君罔上,奴婢可以为她作保!” 皇后突然道,“皇上,臣妾和皇祖母都是信得过子静的,既然有子静为锦瑟作保,想来她没有说谎。现在不如问问锦瑟,都见过什么人靠近过小阿哥的膳食,那些人就有可能在膳中偷做手脚。” 玄烨默默点点头,开口问锦瑟道,“朕问你,你传膳的路上,都有什么人靠近过小阿哥的膳食?” 锦瑟紧张地摇了摇头,磕磕绊绊着道,“没…没有…奴婢,没见过什么人……” 皇后忽然狠狠拍响面前的御案,吼道,“锦瑟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无人靠近,那你就是dú害小阿哥的罪魁祸首!” 锦瑟听皇后如此威胁,忽然抬起头来改了口,大喊道,“不不不!奴婢见过!奴婢在御花园中见过纯贵妃,只有她靠近过……” 我不禁一愣,我与她只是再御花园中有过匆匆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她怎么可以说是我…?! 皇后得意地一笑,她坐回到席间,“哦?既然见过纯贵妃,方才为何不说?!” 锦瑟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因为…因为奴婢不敢说!奴婢撞见纯贵妃时,纯贵妃正与裕亲王在一起,两人搂搂抱抱,正在山后亲热,奴婢怕纯贵妃和王爷灭奴婢之口,所以不敢说。” 我惊异万分地听着锦瑟所说的话,听后不禁心头狠狠一痛,眼前几乎一黑,纯风和惠儿忙将我扶住。 我拒绝了裕亲王一切的好意,她不过只是在黑暗中瞥到了一眼,竟就敢如此信誓旦旦地诬陷于我。 “你说什么?!”玄烨如火烧眉宇,他从御座上猛然蹿起,冲出御案,“你再说一遍?!是谁…和谁?!” 锦瑟重重叩首,笃定着重复道,“是纯贵妃和裕亲王。” 玄烨缓缓站起身来,我亦站起身来一动不敢动地望着他,他缓缓向我走来,我终于开口道,“皇上!你可以不信臣妾所说的其他,但皇上一定要信臣妾这一次!臣妾绝没有做过背叛皇上的事…” 我还没有说完,玄烨已狠狠一掌扇在了我的脸上,我一时竟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次敛回心神时只见大殿中的所有人都已畏惧地跪倒了一片。 我捂着火热的面颊,缓缓抬头望向站在我面前的玄烨,道,“玄烨!你不觉得蹊跷吗?为何今日所有事都直指臣妾?玄烨…” 他厌弃地将我推开,怒骂道,“朕可以不信其他的一切,朕可以相信你和完颜明若,和天地会毫无牵连!但你让朕如何相信你和裕亲王没有瓜葛?!方才你们二人一起离席,一起回来!你当朕都看不到么?” “王爷!你说句话啊,你告诉皇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哭喊着寻找到站在远处的裕亲王,祈求他可以为我说一句公道话,还我清白。 裕亲王并没有立即为我解释,而是缓缓向我走来,将我扶起道,“霏儿,既然事到如今…不如向皇上明说吧,是风是浪,我福全愿与你共承担。”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裕亲王,我难以控制自己,眼神飘忽起来,“你在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 玄烨悲痛的神情全然挂在自己的脸上,只是他再也不看我,我企图追到他身后,却被裕亲王拦住。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挣脱裕亲王的束缚,我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今日清晨的他仍对我百般呵护,怎么可能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贵妃完颜氏,不遵宫规,不守fù道,且私下与前朝有所牵连,遂贬为…”玄烨背对于我,丝毫不来看我,亦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他顿了顿,终于继续开口道,“遂谪为庶人,褫夺位分及封号,逐出钟粹宫,移居北三所,与粗使女官同住,十日后逐其出宫。裕亲王福全,因与后妃有染…” 玄烨话正说至一半,子静忽然跪倒大喊道,“皇上!手下留情!裕亲王是被完颜氏骗去的啊!王爷当时将完颜氏认成了奴婢,所以才会…皇上若不信,可以问和硕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知道王爷的心事。” 雪绒缓缓站起,她或许为了能给我洗清一二分罪名,才认同子静道,“是,王兄的确一直喜欢子静格格,并非嫂嫂。” “你放肆!她不是你的嫂嫂!”玄烨向雪绒怒吼。 “皇帝,依哀家看,福全既然无罪,不如轻放了福全吧,他是你的手足兄弟,是爱新觉罗的骨血。他与子静既然有情,不如成全他们的婚事,方才他承认与完颜氏的私情,大概是迫不得已罢!”太后猜测道。 皇后听后亦附和道,“是啊皇上,chéng rén之美倒为今日添喜了!免得好好一个除夕,被完颜氏搅得不得安宁!” 我忽然间明白了子静为何选择投靠皇后的原因,皇后一定许诺她,可以嫁给她的心上人裕亲王,可是她可曾想过就算她嫁入王府,她能有什么善果呢?! 裕亲王反驳道,“皇上,皇祖母!臣绝无娶子静格格的心意啊!这是…”他一把将已无力气的我抱在怀里,疼惜地望着我。 “你以为完颜氏被逐出宫,你就能与她厮守么?她是被皇帝摒弃之人!”太后冷厉地提醒着裕亲王,我最为明白,只有按照皇后计划地进行,她才不会再有防备,我才有可能保护自己。 我推开裕亲王,自己却已站不稳,狠狠摔倒在地上,我将跑来的裕亲王推远,小声道,“王兄,就算是你帮我,千万不能拒绝。” 裕亲王缓缓将我放开,他双眼中落下一滴泪来,他点点头,跪倒了子静身边,叩首道,“福全感沐皇上、太后、太皇太后大恩!成全我与子静婚事!福全谢吾皇隆恩!” 太皇太后怜悯地望了望我,道,“完颜氏虽有过错,可到底曾是宫中的贵妃,玄烨你将她逐出宫去,可想过她的处境?!” 我看着玄烨听到此话时几乎落下泪来,只是他极力忍住,没能让任何人发觉他的异样,他回首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放心,朕会处置好完颜氏的。至于完颜明若与天地会之事,明日朕就会审问清楚。” 常安几次三番想要站出来为我说话,我都以目光劝他不要出来,只有他留在宫里才有可能为我洗清冤情,为完颜家洗清冤情。 殿中一片沉默,四名内监yù要押我离开了钦安殿,纯风姐妹三人紧紧跟在我身后不肯离开,我一时感怀,忽转过头去向玄烨跪倒,道,“妾身无颜面对吾皇,如今唯有一请,恳求吾皇饶恕纯风姐妹,莫要因妾身而牵连她们。” 玄烨半晌不语,良久后终于道,“让纯风姐妹留下吧,让她们去伺候惠嫔吧。” 我含泪点了点头,重重叩首,我抬头望着他,忽觉恍如隔世,他曾是我最抗拒的人,后来亦是我最深爱之人,如今却是再也不能相见之人。 有些话今日不说,或许再无机会,我重重叩首道,“妾身拜别吾皇,惟愿吾皇圣体康健,无伤无痛,永世安康。”我极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起身回头,再不停留,跟着几名内监离开钦安殿,去到被三所。 北三所我再熟悉不过,曾经我就是这里的女官,只是那时有欣儿陪在我身边,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 启青仍旧是这里的首领女官,她是温僖贵妃的手下,如今温僖贵妃大势已去,沦为僖嫔,她却还稳稳做着被三所首领的女官,可见此人的心计与手段。 那四名内监推开北三所破旧的木门,将我狠狠推倒在院中,其中一名内监对我吼道,“纯贵妃娘娘,从今儿起,这就是您的‘钟粹宫’了!您好好待着吧!” 我身后忽然走来一人,将我扶起,我回头去看,竟是往日与我作对的启青,她将我扶起后对那内监喊道,“从今起她就是我北三所的女官了,轮不到你们欺负!” 四名内监皆是乾清宫玄烨身边最末流的内监,平日里连见皇帝一面都很难,而启青的品阶比他们四人高出许多,那四人一见是启青,便一溜烟地跑了。 我揉了揉作痛的膝盖,退后一步,问启青道,“你为何帮我?” 她领我走进一间屋子,点燃屋中的蜡烛,仔细察看我的伤口,又叫来另一个名叫月扬的女官来,为我包扎已经鲜血模糊的膝盖。 启青才对我道,“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当日我难为你,是因为温僖贵妃说你是挑拨是非之人,叫我提防于你,后来你位及贵妃,都未曾报复过我,而且你处置僖嫔之事合宫皆有所耳闻,你的为人,我想我还是了解的。今天你被皇后陷害,从前温僖贵妃亦与皇后不睦,所以这一次,我愿意帮你。” 我看着膝盖上一片鲜血,忍不住终于落下泪来,那叫月扬的年轻女官忙住了手问我道,“娘娘,奴婢可是弄疼您了?” 我不禁立时苦笑起来,“娘娘?不要这么叫我了,我和你们一样…你肯为我上yào,我很感激你。” 我只是伤心,为何连启青都肯相信我,玄烨却不肯相信我? 他已变得愈发不能触及,从前我只将他视作挡箭牌,他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后来他成为了我一心一意爱慕的夫君,如今,我多么不希望他的形象再次变回高高在上的帝王… 一个人坐在铺上愣愣出神时,我来不及去想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忽然想到玄烨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来,“朕好怕天地会伤害到你,朕想送你到没有我的地方,在那里,你就是安全的,天地会就不会伤害到你…” 我忽觉自己如被雷劈,那个时候我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他还答应我,他再也不这么想了… 难道今日…他还是这么做了?送我到没有他的地方…我愈想愈觉得怀疑。 不过这大概只是我的幻想吧,我被指与裕亲王有染,且被指在小阿哥膳中下dú,更有印夕诬陷我与家人企图dú害皇后及舒妃,就连我的阿玛也被诬陷与天地会勾结,明日索额图就要拿出白纸黑字的证据…… 泪水已将面颊全然打湿,为了保护我而送我出宫,只能是我的幻想而已,他大概已厌弃我至极了罢。 我轻声苦笑,望着月扬仍在为我止血,我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启青怜悯地为我披上一件外衣,道,“苦难只是经历,善良的人终会有回报。原谅我,曾经也为你徒增过苦难……” 我忽然感觉胸口前一阵压迫感,几乎喘不过气来,窗外传来一声巨响,夜空被瞬间照亮,除夕夜的烟花绽放在了夜空中,人间似诉不尽的繁华与辉煌,留给我的却只有苦难与悲伤,“我想你也在遥望这一片夜空,我不会就这么一蹶不振,就算不为了你…” ☆、天翻地覆风满楼(二) 夜已深了,窗外却仍是一片灯火阑珊、喧如白昼的景象,北三所的女官们早早休息下了,这样热闹非凡的除夕之夜,她们却没有享受的权力。 我靠在窗边,隐约间仿佛可以听到钦安殿传来的嬉笑之声,似乎可以看到众人共赏烟花,共度良宵的场景。 我低下头不禁苦涩地笑了笑,忆起晚间发生的一切,委屈与愤怒不禁席卷上心头,然而最重的,却是对玄烨的失望,他总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放手。 惠儿说得对,无论位分品阶多高,曾经恩宠多盛,都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如今他怀疑我阿玛,忌惮我的家族,他就会毫无犹豫地铲除。 如今我身在北三所,不能再保护任何人,甚至是自己,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不能任由皇后为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说到底,我在乎自己的清白,因为我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子。 我一直愣愣地坐在窗边,月扬为我包扎好伤口后已休息下了,启青巡过北三所后便回到自己的房内休息。 我所住的屋内住着五位女官,除去月扬还有其余四位。那四人仍旧没有入睡,而是围坐在一起,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 我留意到她们四人的目光后立时紧张起来,我坐直身来,望向她们警觉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那其中一个女官听到我对她们说话,立即笑容满面地迎过来,坐在我身边道,“娘娘别紧张!”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却又靠近过来,笑道,“娘娘,哦不…完颜姐姐,无论你今日是什么境况,曾经都是后宫里红极一时的人儿啊!我们姐妹几个只是想向你讨教讨教…” 我蹙了蹙眉,冷声问道,“讨教何事?” 那个女官又是一副会意颇深的模样,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对我道,“我们听说你也是女官出身,怎么就被万岁爷看中了呢?我们也想讨教讨教,如何讨得万岁爷的欢心啊?将来若是能有出头之日,我不会忘了你的!” 我厌弃地看了看那女官势利的模样,冷冷地低声道,“你怕是问错人了,若我知道,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其余三个女官也围了过来,对我道,“我们知道你是不愿意说,因为你也怕我们得了万岁爷欢心是吧?!但是你也要想清楚,你已经被废黜,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不如帮帮我们,将来还能救济救济你!” 我冷冷一笑,心内思索,就算今日我落魄,我也用不着几个粗使的女官来救济我。 但是不如对她们说上几句,既让她们对我心存感激,又可以让她们自己去领会其中利害。 我本无心,只淡淡一笑,轻声道,“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到御景亭上去吹箫…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也不知他的身份,只记得他喜欢听我吹箫,我和他说,我喜欢合欢,他就蹲在那里…帮我一瓣一瓣地收到荷包里……” 说至此处,心忽然绞痛了一瞬,所有往事竟已如梦,烟消云散。 其中一个女官忽然恍然大悟般地站起身来,拍手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御花园里那么多合欢!”她邪魅地对我笑了笑,“谢谢你了,将来我白薇要是能够出头,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我坐在远处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披上了一件我的外罩绒衬旗装和一件亮红色的斗篷,戴上我方才摘下的首饰,取来我的合欢荷包匆匆出了门。 其余三个女官不禁失声笑她道,“白薇,我们看你是想做娘娘想魔怔了吧!你知道万岁爷在哪儿吗?” 那女官停下脚步反过来笑她们道,“今日可是除夕,合宫的主子都在御花园,你们说万岁爷不在御花园还能在哪儿?!而且!正好是御花园!”她会意颇深地对那三个人点了点,便转身匆匆离去。 其余三人一听白薇的话,立时按捺不住,也穿了衣服,赶忙追了出去。 我低头轻叹了口气,我没有拦她们,这样急功近利之人,心思又不单纯,留着亦没什么用处。 那几个人走了很久,我渐渐敛回了自己的心绪,想到今晚裕亲王当着合宫人说出的那句话,“时到今日,我们不如对皇上明说了吧!” 我心底不进泛起阵阵绞痛,玄烨听到这句话会如何心痛,皇后及荣妃党人听到这句话又该有多么狂喜?!为何裕亲王不明白,他做的事总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月扬已熟睡了很久,我才起身宽衣准备休息,今日身边没有纯风姐妹,只有我自己打理好一切,我习惯xìng地去解腰间系着的合心玉,却忽然发觉腰间空空如也。 心头瞬间一阵紧张,我四处摸索着合心玉,将周身找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忽然想起合心玉系在了自己外穿的那件衣服里,那件衣服却被白薇穿走了。 我心中追悔莫及,就算她穿戴走我的衣服和首饰,我也不会有半点心疼,只是那合心玉是任何事物都不可替代的,我一直执着地守护着那块玉,执着地守护着“合心之约必不负”的誓言。 想到那个叫白薇的势利女官拿着我心爱的合心玉,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焦虑,我寻来一件北三所女官穿的粗使麻布衣服披在肩上,便匆匆追了出去。 御花园内仍有燃放过烟花残留下的味道,些许宫人们留在园内打扫,众人却已不知了去处。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之上,委屈一层一层漫上心头,如果合心玉也不在了…我最后的一点执着…又该如何安放?那是我最为心爱之物。 我不经意间抬眼望去,发觉御湖之上浮碧亭中的圆桌上残留着两只酒杯,两只酒杯对放,酒壶中还残留着余酒。 我端起酒壶来端详,其上绘有蓝色纹龙图饰,两只酒杯亦皆是青花瓷纹饰,我心中默想,“这大概是皇帝与舒妃或者皇后在此对酌时用的酒杯吧。” 我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堆秀山与御景亭,心痛的感觉逐渐加重,我摇了摇头,险些落下泪来,“从何时开始,我在心中想到他时,他又变为了‘皇帝’,而不是一声‘玄烨’?” 我正要转头离开,脚下却却踩到一个坚硬的物件,我低头去看,发觉那物件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透彻晶莹,我心中瞬时一喜,“难道是我的合心玉?” 我蹲下身去将那块玉拾起,我拿起后才发现,那块玉不是属于我的那枚,而是从前玄烨戴在身边的那枚。 我细细地擦净了上面的灰尘,双手将它捧起,上面被摔碎过的裂痕仍清晰可见,此刻我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我周身一阵无力,终于倒在了亭中。 “他已经不要这枚玉了么…?那我还那么执着地找属于我的那一半玉佩做什么?”我将那枚玉佩贴在胸前流泪,却努力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谁啊?在这儿做什么呢?!”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瞬时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几个内监和宫女走了过来,他们要收拾浮碧亭中的残羹。 我从地上努力站起,颔首退了两步,道,“我…抱歉打扰各位公公,我这就走。” 其中一个太监拦住我道,“我见你鬼鬼祟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儿做什么?” 我急忙要走,却更惹得这几个内监宫女疑心,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内监将我拉住,借着月光看了看我的面孔,忽然一惊,拉住我的手一松,立时要跪倒,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最后只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看这小太监面生,谁知他却认得我,也难怪,往日里我并不会过心留意这些内监,于是只是淡淡问道,“方才,是谁在这儿饮酒?” 那太监躬了躬身,道,“是万岁爷啊…是万岁爷一个人来的,他一个人摆了两只酒杯,奴才们也纳闷儿呢!一会儿看万岁爷自言自语的,一会儿又见万岁爷摆弄着手里的一块玉…哦对了,最后其他人都走了,堆秀山却来了个女官在那里吹箫,手里也拿着块玉!万岁爷当即就高兴得不行!” 我藏了藏攥在手里的那块玉佩,继续问道,“后来呢?他去哪儿了?” 那太监正要回话,他身后的一个宫女却拦他,宫女只是摇了摇头道,“她是惹怒了万岁爷的人,小心咱们也惹麻烦!” 我听了那宫女的话,立时感叹人心凉薄,只不过他们是宫中最卑微的人,只能自己处处小心才能保全自己,我心中亦怜悯他们,便扯下发上的一支红玛瑙的步摇给他们道,“拿去换些银子吧,我只问你,后来呢?皇上去哪儿了?还有那个女官?” 宫女接过了步摇,即刻喜笑颜开地对我道,“皇上见了那个女官高兴得不行,又是和她饮酒又是和她谈心的,我想,皇上是喝醉了吧!尽说些胡话!后来皇上就带她回乾清宫了,两人刚走不久。” 我更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合心玉,玄烨,见一人爱一人,如此多情多恋当真是你的本心么?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合心之约我必不负”吗?还记得你说过的“莫失莫忘”吗?还记得你说过的,“我心里只你一人…”吗? 每每想至此处,心上都似是被撕开了一道伤口,我点了点头,努力抑制住自己想哭的情绪,道,“谢谢你们…”我攥紧了那枚玉佩,疾步离开,我好想到乾清宫去,问他个明白。 御花园距离乾清宫不远,这条路是我走过无数次的,每一次都这样轻车熟路,然而此时的心境却完全变了。 乾清宫内一片阑珊的灯火光晕,院内下人们忙碌着,殿外重重叠叠的侍卫内监将乾清宫围住,大殿窗上的镂空阑干上晕出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常安此时正立在殿外,李德全亦在殿外,想来殿内只有皇帝和那女官二人,我脚下一酸,重重摔倒在乾清宫门口,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侍卫们很快注意到了异常,倾时就将我围住,直到常安提了一盏宫灯缓缓走来照亮了我眼前的一片天地,众人才将我认出,常安一把扔下宫灯,蹲下身来扶我起来,“长姐?!你怎么来了?” 膝盖上本刚刚止住的鲜血此时又将旗裙氤湿了一片,我忍住疼痛对常安道,“我想和他说清楚……” 常安心疼地望着我,为我擦净脸上的灰尘,道,“长姐你回去吧,我们家族不会一直蒙冤下去的,只要我常安还在一日…” 我慌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啜泣道,“我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我要你好好的…” 常安也立时红了眼眶,声音忽然哽咽起来,他生平第一次将我紧紧拥住,一阵暖流瞬时滑过我的心头,我亦忍不住眼中的泪,我将他紧紧回拥住,听到他低声说道,“姐,是我对不住你,不能为你做些什么,甚至说一句话也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你受苦…” 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乾清宫的大殿,我忽然发现殿内的烛光已熄灭,那个女官仍留在殿内,我闷闷地咳出一声,连连退了两步,转头就要离开,常安却还在我身后问道,“长姐!你…有话要我带给他么?” 我没有回头去看常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了。” 我攥着那枚玉,想将这块玉还回去的心思也瞬时没有了,我想要快点离开此伤心地,我想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如此便可不相思,如此便可不相见。 回到北三所前我仍要穿过御花园,此时园中已空无一人,想到自己拾起皇帝那块合心玉的场景,我不禁暗暗后悔,我多么希望我没有发现这块被他遗弃的玉,多希望我没有追出来。 思前想后,我决定将手里那枚玉放回原处,也许当他想起时,他还会回到原处去寻。 回到御花园中的浮碧亭之上,我见那圆桌早已收拾干净,只缓缓蹲下身去,将手里的另一半合心玉放回了原处,当玉佩丁零一声落在地上时,我身前忽然走来一人,他的声音传来,“你在找合心玉么?” 我周身陡然一紧,那个人声音我不需要分辨,便知他究竟是谁,我只微微抬起头来,便看到他的身影伫立在我面前。 他弯下腰来将双手紧紧扣在我的臂上,扶我缓缓站起,我一直不敢抬头看他,眼底却早已噙满了泪。 他松开了一只紧紧握住我的手,从衣间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来,他展开我的手掌,将那枚玉稳稳地放在我的手心,又将我的十指紧紧扣住,才用极为温柔的声音对我道,“以后,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轻易jiāo给别人。” 那块玉的温度我再熟悉不过,那是我的那一半合心玉,我低着头呜呜咽咽地哭着,他一言未发,只是伸手替我擦干了脸上的泪,道,“我的那枚呢?是不是也该你亲手还给我?” 我轻轻推开他紧握我手的臂膀,退后两步,从圆桌下拾起那枚玉佩,仔细地用手掌擦净了上面的灰尘,捋平玉佩上的流苏挂缨,走回到他的身边。 我并未将合心玉jiāo还到他的手里,而是掀开他腰间的衣摆,亲手替他挂回了原处。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亲手为他系好了玉佩,待我系好后,我只是站直了身子,却仍旧低着头不肯看他,更不肯说一句话。 他用力将我拉入怀中,顺势吻上我的嘴唇,我挣脱着退后了一步,他却仍追上来,恋恋不舍问道,“你还不肯对我说些什么吗?” 我停住了脚步,缓缓抬头迎着月光望向他的面孔,最后只是眼底一酸,两行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我微微福了福身,轻声道,“奴婢…参见万岁爷,奴婢…告退。” 我转身就要离开,他却从我身后将我紧紧抱住,眼中的泪更加控制不住,肆意地淌过面孔,他的气息就萦绕在耳畔,令我似有几分醉意,他将头深埋在我的颈间,“我早就知道,那个人不是你…无论她穿得有多么像你。” “你…”我终于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却仍旧犹豫不已,他听到我要说话,立时停下来静静听我要说些什么,我终于开口问道,“你和她…究竟…” “怎么可能?!我看她刻意模仿你,而且她还偷拿了你的合心玉,已将她押到慎刑司了。”他小心翼翼地为我解释着,我听着他的解释,嘴角只微微轻扬起一个弧度,原来你还是这么在乎我的想法… “为什么?…”此话一出口,我已后悔,我不知自己究竟要问什么,他做的令我不能接受的事已然太多,问出此话时已有太多难过与委屈涌上我的心头。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息,将我抱得更紧,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做一个一国之君…实在太难了…你知道有多少话我不能对你说明么?我要制衡他们,又要保护你…我知道,唯有将你送到远离我的地方,你才是安全的……” 我的眉心紧紧一蹙,“你都忘了么?我说过我要陪你面对一切!”我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过身去与他面对。 他将我的头按入他的胸膛,轻声道,“只有表面上做到已将你厌弃,让他们以为你与完颜一族已再也没有威胁,你们才是安全的,朕必须这么做!对不起,霏儿…他们诬陷你和你家族的,朕会早日查清,还你们清白,只是…” “只是,你信了锦瑟的话,是么?”我心痛地开口问道,锦瑟污蔑我与裕亲王有染,且在宫中的角落处相拥亲热。 玄烨没有再说话,他低下头落寞地点了点头,良久后他才道,“锦瑟若不是真的看到了,她不会那么说的,因为她并非索额图的人…” 我却越听越气,锦瑟明明是在皇后威逼利诱下才那样说的,为什么玄烨他就偏偏不肯相信我的真心,偏偏不肯相信我对他的执着,不肯相信他就是我的唯一…?! 我挥手一拳一拳捶打在他的胸口,哭喊道,“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对你的执着呢?几近偏执的执着…” 他一动不动,任由我一拳拳的捶打,他一言不发的态度代表着他仍旧不肯相信我所说的话,我难以控制地将他狠狠推远,大喊道,“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走啊!” 他听我此话,忽然抬起头来,大步走向前来,一把攥起我的手腕,目光灼烁地注视着我,怒吼道,“因为我爱你!比他,更爱你!” ☆、危难之极风云变(一) 我怔忡地愣在原地,注视着玄烨灼烁的目光,心底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感动,我所有的力气都在他说出那句话时被抽空,我举起的手臂缓缓落下,身子也终于一倾,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稳稳地将我拥住,声音也愈发哽咽,“我不想看到你受任何伤害。”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眼中的泪已将他的衣衫打湿了一片,我将他紧紧环在怀里,仿佛他就是绝世仅有的珍宝,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 “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我对你的情,比你对我,只深不浅…?”我的声音在他怀中显得有些闷意,我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服,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和他的一举一动,都那样契合…你冷了,是他送去一件外衣,我不在的时候,是他陪你谈心,他看向你的目光中如有星河,你叫我如何不心存芥蒂?” 我摒住呼吸等待着他的话,最终却还是失望成空,他的心结我不知该如何打开,如果我从未遇见过裕亲王,该有多好? 或许此时,我与玄烨正对坐于阁下,偶尔嬉笑玩闹,偶尔对饮谈心… 我渐渐将他松开,只言未发,转身准备离开,园内月光皎洁,当日我与他,也是在此相知相遇,那天的月光也洒在合欢台的尖顶上,我曾对他说,“合欢如雨,月光如许,不如就叫合欢台吧!” 我缓缓走远,空气中的寒气寒噤噤扑在脸上,将脸上的泪风干,脸颊如皲裂般疼着,在即将踏出御花园前,我忽然开口,却并未回头,“有的人,爱到最后就不是爱了…” 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是什么?” 我低头苦涩地轻声笑了笑,复又抬头望向远在天边的一轮明月,“有的人,爱到最后就不是爱了,而是一种执念。” 回到北三所时,月扬已醒了过来,启青亦坐在我住的房内,启青见我回来时周身狼狈,不禁一阵埋怨,“你这是去哪儿了?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么?你现在只有留在北三所,不让皇后等人注意到你,你才是安全的,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低声道,“启青姑姑,我都懂,谢谢你…” 启青摇摇头叹了口气,只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也不能折腾自己啊…” 启青话毕走出房去,不久后打了一盆热腾腾的洗澡水来,对我道,“你先洗个热水澡吧,明日我不会安排你干活儿的,你就休息休息吧!” 我感激地望了望已经走出门去的启青,低声道了句,“谢谢…” 白薇果真再也没有回来,只是我好累,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关于她的事情。 白薇身边另外三个女官倒是很晚才回到北三所,启青知道了她们几人的事,想是不愿再惹我心烦,便将她们三人安排到了别间去住。 沐过热水后,我身上一阵乏力,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我醒来时只觉得阳光刺眼,刺得眼底一阵泛酸,几乎睁不开眼来,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后,忽然发觉我床边似乎坐着一个人,一直在等待我醒来。 我立时坐起身来,揉了揉刺痛的双眼,努力睁开,竟发觉是惠儿坐在我身边,她见我醒了过来,即刻凑上前来,欣慰地笑道,“姐姐!你总算醒了!” 她一句话说完后,忽然一声哽咽,嘴角一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知道她是心疼我,而我看了她模样却更心疼她,我紧紧将她拥住,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她擦了擦眼泪,坐直了身子,替我披上一件斗篷御寒,道,“如此简陋的环境,姐姐还说好?若住在此处,不出几日,人都要病了!” 我还未说话,她却拍了拍手,门外的熙雯和故笙闻声,推门走了进来,熙雯手里提着许多日用的必需品,还有滋补的膳食,熙雯将手里的物事皆堆放在我床边的圆桌上。 惠儿对我道,“这些必需的用物是我亲自去钟粹宫替姐姐收拾的,那些滋补的膳食,是我和公主还有佟妃一起为姐姐准备的…哦,还有僖嫔和宜贵人,她们也给姐姐带了些用品,都在这儿了。” 我感叹僖嫔的爱憎分明,同时可喜她的改变,或许在承乾宫禁足的那段时间,当真让她明白了何为感恩。 我点点头,感激惠儿道 ,“惠儿,终究还是连累你了,要为我多费这么多的心思。” 惠儿皱了皱眉,假意生气道,“姐姐再和我这么客气,我就真的不高兴了!” 我微微笑了笑,惠儿忽然对我笑道,“姐姐!你知道么?今日我去钟粹宫时,看到皇上了,他也在钟粹宫中,而且凝花阁里一切摆放如旧,所有姐姐的旧物,皇上连碰都不让别人碰!我说我是为姐姐收拾用品的,皇上才让我进去…” 我心底一热,良久说不出话来,惠儿又道,“皇上痴情至此,连我看了都不禁泪目,只是…他又为何偏偏不肯相信姐姐清白呢?!” 我想起玄烨昨夜里说过的话,他是想保护我与我的家人,只有完颜族再无威胁,索额图及皇后才不会继续伤害我们。只是这样的保护于我们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那些滔天的罪名,本不该是我们承受的。 玄烨虽相信阿玛与天地会毫无瓜葛,相信我从未dú害过小阿哥,相信我与天地会同样毫无瓜葛,只是他却不肯相信我对裕亲王从未动过儿女私情。 我抑制住心底的绞痛,抬头打断惠儿,问道,“惠儿,纯风姐妹三人可在你宫里?她们可还好?” 惠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抚了抚我的背道,“姐姐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们的!她们三人今日说什么都想来看看你,却被我拦下了,我担心她们三人若是跟着一起来,会太惹人注目了。” 我方点点头,却忽听北三所内一阵嘈杂,我望向院中,见所有轮休的女官都冲出了屋子,拥挤到院子内探头探脑,迫切地望向长街,想要看清楚什么。 惠儿立时站起身来,对我道,“姐姐,我出去看看,只怕是皇后党人路过此处……”我慌忙拦下惠儿道,“惠儿,若是她们,你万万不能出去!若是被她们发现你,你会被我连累!” 惠儿轻笑一声,无惧地望了望窗外,扬声道,“许她们经过此处,就不许我纳兰芷珠经过此处了么?!”惠儿正要起身出去,院内却忽然传来一声参差不齐的声音,“奴婢参见和硕公主殿下!” 我心头一喜,不禁笑出声来,站起身来系好了旗装,对惠儿笑道,“你我草木皆兵的,过于紧张了些!却是绒儿来了!” 惠儿也不禁笑出了声,对我道,“是啊姐姐,绒儿也来看你了。” 我及惠儿走出屋去,迎雪绒进来,我站在门口但见院中的女官们错综地跪了一地,众人虽说跪着,却都悄悄地抬起头来瞥着雪绒。 宫中皆传说和硕公主肤白貌美,宛如天人,又是从科尔沁草原来的异域公主,也难怪那些女官都想一睹她的容貌。 雪绒目不斜视地疾步径直向我走来,见了我便扑进我的怀里,笑道,“嫂嫂!再见不到你,我就要担心死了!” 她一声“嫂嫂”却令我止不住地心酸,但是她真心来看我,不顾忌那么多的怀疑目光,我自然不能开口就提伤心事,我便对她笑道,“绒儿,今日是年初一,你可是来给我拜年的?” 她见我如常般疼惜她,与她玩笑,不禁愉快地笑出了声,“嫂嫂!昨天一整夜我都未合眼!我就是担心嫂嫂,也担心常安!更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至此处,雪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担忧立即浮现在面孔上,她仍旧是这样,心中的情绪都会绘在面上。雪绒这样的心xìng是宫中最缺少,最珍贵的心xìng。 我喜欢她,即因如此,她是讳莫如深的宫禁中一抹艳丽温暖的阳光。 说到常安,我同样担心他,他年轻气盛,面对莫须有的诬陷,他很容易就会冲动,更容易成为他人手中的把柄。况且,他根本不知玄烨的心思,不知道玄烨是相信他与天地会毫无牵连的… 而我却又不能告诉他玄烨的谋划,包括他,包括我阿玛,都不可以… 不然玄烨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因为若是想要索额图相信我们的确是被废黜的,的确再也不存在威胁,就要做得逼真,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雪绒正说到此处,启青和月扬忽然急匆匆地冲进了屋来,大惊失色地对我们道,“公主殿下!惠嫔小主!你们快去乾清宫看看吧!索额图拿着完颜明若大人与天地会勾结的证据去了乾清宫!合宫上下都去了!” 我心中一紧,跟着又狠狠地一痛,虽说玄烨现在相信我们的清白,谁知索额图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我已领教了皇后与索额图的手段,他们的诬陷并非能够轻易拆穿,以索额图手段之狠与赫舍里芳仪城府之深,他们拿出的证据很可能将我阿玛与常安打击至一蹶不振。 到那时,玄烨是否还能坚定不移地相信我们呢?! 我蓦地从屋中冲了出去,根本顾及不得太多,也来不及等待身后的惠儿与雪绒,一个人心急如焚地跑向了乾清宫,在这样的危难时刻,我必须和他们站在一起。 未到乾清门,我已看到众多侍卫及陈广庭带领的禁军已将乾清宫不留缝隙地包围。寒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阵挥之不去的严肃与压抑,那种氛围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疾步冲到乾清宫门口,见里面层层叠叠站了诸多的人,宫中有名分的人几乎都已到齐,我见索额图捧着一个木匣跪在乾清宫玄烨往日批复奏折的正殿门外。 我想要冲进乾清宫,却被门口站着的几位侍卫用矛拦住,其中一个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喝道,“无关之人不得靠近乾清宫!” 我站起后正不知该如何向那侍卫开口,雪绒和惠儿恰巧于此时赶到,雪绒一把推开那个侍卫,吼道,“谁敢拦她!” 侍卫颔首退到了一侧,恭敬行礼道,“拜见和硕公主殿下,参见惠嫔娘娘。”惠儿站在后面搀扶于我,我却等不得她,飞快地冲了进去。 索额图此时已捧着木匣进了正殿,殿外后宫众人层层叠叠跪了一片,殿门处只由陈广庭的禁军把守,常安部下的御林军皆被撤下,我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我穿过一层又一层跪倒的人们,直走到大殿门口,李德全躬身将我拦住,道,“主子,实在对不住,如今您不能进去…” 李德全话音刚落,大殿中忽然传出皇后冰冷的声音,问道,“李德全,是什么人来了?” 李德全转头面向殿内,极为恭敬地回话,道,“皇后娘娘,是…”他回头看了看我,复又转头颔首,低声道,“回娘娘,是完颜氏来了。” 我只听殿内的皇后极为淡漠地轻哼了一声,语气几乎毫无变化,只道,“放她进来,本宫要让她亲眼看看,她阿玛和弟弟是如何报答皇上一片信任的。” 我推开李德全的羁绊,大步跨入乾清宫,走入内殿中,见我阿玛已跪倒在地,御座之上除却玄烨与皇后,还有太后及太皇太后,嫔位之上的后宫中人也侍立在侧。 常安站在阿玛身侧,并未下跪,我正疑惑间,只听皇后一声冷厉的呼唤,道,“完颜霏,本宫既然让你进来了,你就放老实些,除夕之夜众人因你扫兴而归,今日是年初一,本宫可不想看着你再生事端。” 我心底弥漫起一阵憎恶,她所设计的yīn谋,将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是她亲手毁了本该平安祥和的除夕之夜,如今却将罪名强加在我身上。 只是我如今不得不对她卑躬屈膝,我强压下心底的憎恨,静静听着她的挑衅。 常安转头忽然望向我,朝我吼道,“长姐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还要他们再往你身上多加几桩罪名吗!” 我猜测的果然没有错,常安年轻气盛,面对这样陷害,很容易使他失去理智,他只会一味地反抗,只是他越这样,就会越脆弱,越容易被人击垮。 我最为担忧常安,见到他受苦的模样,我也会心疼,眼底泛起一阵泪意,我极力忍住,对他道,“常安你不要说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陪在你与阿玛身边…” “够了!朕叫你们过来,不是让你们姐弟情深,家人团圆的!”玄烨的一声大喝令我心头一颤,我曾在心中无数次祈求过,祈求他不会相信索额图的谗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索额图,你不是说有证据要呈给朕看么?究竟是什么?!”玄烨朗声问道,索额图闻声立即捧起那只木匣,jiāo到李德全手里,跪拜道,“启禀圣上,此乃完颜明若及完颜常安二人与天地会勾结之证据,请皇上过目!” ☆、危难之极风云变(二)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李德全捧着那只木匣,望着他转身向玄烨走去,玄烨目光凛冽地扫视过跪在一起的索额图及阿玛,李德全打开木匣的盖子,玄烨便揽手从中取出一沓信件。 我的心随着他们二人的每一个动作而越揪越紧,我不知道索额图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他已让我在一夜之间沦为北三所的女官,我不再希望看到我的家人受到任何伤害。 玄烨拆开木匣中的信件,目光一行行扫过信笺,他的眉亦愈蹙愈紧,我不自觉间已将双拳紧握,指尖深深嵌在皮肤上,却察觉不到疼痛。 玄烨忽然用力将那封信拍在面前的御案上,恶狠狠地面前御案上的奏折一把挥下,对阿玛吼道,“完颜明若!你可能为朕解释解释这其中关系么?!” 阿玛惊恐地抬起头来,我站在远处,能够看到他苍老的面孔上尽是汗珠,我心痛地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阿玛的模样,只怕自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 “李德全,完颜明若既然不肯自己看,你就去念给他听!”玄烨怒喝道,李德全躬身去拾起了御案上的信笺,高声念道: “致吾同窗旧友 完颜明若兄敬启, 多年未见,不知吾兄向来可好?遥想当年,你我同窗苦读十年寒书,有幸互结为知己,实属吾之幸矣。 近来听闻兄台加官进爵,官运昌盛,吾未向兄台恳求何事,今日所求,望兄务必帮忙,救弟于危急之中。 吾今求一府邸于京城,作为栖身之所,吾天地会中同行至京城者共四十有三人,望王兄择一宽敞府邸为吾与弟兄作栖身之所。 另,望兄与兄家中二少爷完颜常安为吾在京城中掩护,吾必当感激不尽! 吾等所谋大事事关祖宗基业,光复大明旧业,倾覆当今昏君儿皇帝,事成之后,弟必定不会忘记兄今日相助之恩! 弟穆萧峰敬书。” 李德全念完,我已怔忡在原地,不敢相信他所说的丝毫,而阿玛竟丝毫没有反驳,难道他们所说竟是真的…? “还有这封!”玄烨又扔下一封信件来,李德全捡起地上的信笺,继续念道, “致吾弟穆萧峰 贤弟亲启, 遵弟所托,京城中的府邸已为弟寻好。 府邸位于京城南城,府邸前后共三进院落,府邸前身乃是官宦人家的旧宅,吾买下为弟做栖身之所。 吾心中深知弟所谋,实为大事,当今朝廷权臣之间明争暗斗,而皇帝历练不足,实为一儿皇帝,令人不齿矣。 弟所说光复大明之基业实为明智之选,为兄必当尽全力为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弟不必担心,如今吾长女为当朝贵妃,幼子为儿皇帝身边御林军统帅,吾为当朝一品,皆可为弟所用,着实不必言谢。 吾等时刻待动,将儿皇帝置于死地,取而代之矣。 完颜明若敬书。” 玄烨听过心中内容,愤怒得已有些微颤,皇后急忙为他抚背,安抚他道,“皇上可还好?”玄烨挡开皇后的手,站起身来,忽然如疯狂一般,寻找到桌上一本奏折,狠狠扔到阿玛面前。 那本奏折在空中展开,雪白的宣纸瞬间被撕裂,细碎的纸沫飘飘扬扬,最终落在了地上,玄烨冲至阿玛面前,质问道,“完颜明若,朕问你,这本奏折是你亲手敬上!此乃事实吧?你一字一句对朕担保,说天地会目前在京城中尚无异动!可是你究竟背着朕做了什么?!” 阿玛此时终于抬头为自己解释道,“皇上!老臣年轻时的确与天地会头目穆萧峰为同窗,只是老臣与他毫无瓜葛啊!他的确给老臣写过书信,希望老臣及臣幼子常安能在京城中保护他,只是老臣怎么可能应允?!” “好,你未曾应允,那这封回信又该如何解释!朕最认得你的字,你自己过目,看看这封信是不是出自你之手!”玄烨丝毫不听阿玛的解释,转身走回到御案之后。 索额图此时忽然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不必完颜明若辨别真伪,信上所盖大印,实为完颜府中宝印,完颜明若身份之象征,此信若不是出自完颜府,必不会有此印章。” 听至此处,我终于按捺不住,冲上前夺过李德全手中的信,握着那封“阿玛的回信”,我的双手竟控制不住地颤抖,我不敢相信其上字迹竟真乃阿玛亲笔,而且完颜府大印赫然加盖在信笺正下方。 我手上的力气一松,信笺瞬时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我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索额图今日拿出的证据,竟叫人找不出任何破绽。 “如何?时到今日,完颜明若,常安,你们还不肯认罪么?!”索额图站起身来,俯视于阿玛与常安,常安怒目盯着索额图,怒吼道,“不认!这全部是你一手陷害!我从未做过背信弃义,出卖朝廷之事!为何要认罪!” 阿玛虽仍旧跪在地上,却忽然不卑不亢地对索额图道,“索额图大人,你既然说这些往来信件是出自完颜府,那敢问大人,大人又是得到这些信件的呢?!” 索额图冷冷一笑,拱手对玄烨道,“启奏皇上,完颜府尚有良心未泯之人,完颜府上的印夕在为完颜明若整理书房时偶然发现了这些往来信件,他内心不安,便私自留下了这些信。奴才不才,一直致力于帮忙皇上医治被时疫感染的老百姓,其中也包括印夕的家人,印夕信得过奴才,便将这些信件送达奴才附上,望奴才能申明正义。” 我倾时间跪在阿玛面前,问道,“阿玛,这些究竟是不是您…” 阿玛早已憔悴不已,他摇摇头,道,“霏儿,不是阿玛做的!至于是何人模仿我的笔迹!又是何人偷用府中宝印,我实在不知!可悲我一生为朝廷效力,临老却被这卑鄙之人陷害!竟毫无翻身之力!” 索额图根本不理会阿玛的话,他复又启奏道,“皇上,奴才还知一事!关于完颜明若长女完颜霏,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烨忽然抬眸,怒目注视了索额图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般,道,“讲。” 索额图道,“纳兰涟笙嫡妻佟佳冬蕊曾写信给皇后娘娘,揭发完颜霏与纳兰涟笙旧情,她在信中写明,完颜霏早在入宫之前就已非处子之身,其早已与纳兰涟笙有过肌肤之亲。” 玄烨手里的茶盅忽然狠狠摔碎在了地上,我的心也随着那只茶盅猛然碎裂,我再也难以控制,朝向索额图怒吼,“血口喷人!你…”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随时传佟佳冬蕊入宫问话,奴才若有半句虚言,当以死谢罪!”索额图继续道,我胸中一阵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再也难以控制,原来让冬蕊嫁入纳兰府是错的… 从那时起,我就害了她,让她成了皇后手中的棋子… 我身上一软,摔倒在殿中,嘴角淌出一抹温热的鲜血,常安惊慌失措地想来扶我,却被侍卫拦开,常安已红了眼,一肘顶在身后的侍卫身上,那侍卫就痛苦不堪地躺倒在了地上。 我最清楚常安的武功,若他动了怒,殿内任何人的xìng命都将会有危险。 常安挣脱开了那侍卫的束缚,竟一掌准备打向索额图,我怕他真的酿成大祸,在他身后拼了命地想要叫住他,他却充耳不闻。 “常安!你住手!”殿外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雪绒顾不得殿内发生何事,疾步冲了进来。 我叫了良久常安,他都不肯听我一句,雪绒只是声音刚到,就已让他冷静了下来,常安在打在索额图身上的最后一刻收住了手,他回头望向雪绒。 雪绒眼底已噙满了泪,她冲向常安,从身后紧紧将常安抱住,哽咽道,“常安我求你了,相信我,所有的冤屈都会有云清月明的一天,你千万不要做错事…” 常安本已被愤怒冲昏了理智,此时被雪绒紧紧搂在怀中,眼角忽然落下两滴晶莹的泪来,我见他将双拳攥紧,为了雪绒极力抑制自己的愤怒,他同样哽咽着,拔开雪绒的手,对她吼道,“你走啊!谁让你来了!你走!” 雪绒不知所措地看着愤怒的常安,却不肯离开,她一掌狠狠打在常安身上,想让他清醒过来,“你胡说什么啊!就算是苦难,我也要和你共同面对!为什么要赶我走!” 常安侧头已忍不住哭泣,他将雪绒狠心地推远,大吼道,“我不想连累你!” 太皇太后已看不下去,她吩咐人道,“送公主回雨花阁!别叫她再过来!” 雪绒却如何也不肯离开,她复又冲进殿中,直指玄烨,“皇兄,我博尔济吉特雪绒向来尊敬你是个好兄长,好皇帝!谁知你竟是这等不分是非之人!如今看来,你当真不如裕王兄!你更不配拥有嫂嫂的一片真心!” 雪绒一番话后,我胸口的压迫感却更加强烈。 如今看来,玄烨之前虽想保护于我,只是如今索额图拿出如此逼真的证据来,而且阿玛所谋之事已严重威胁到他的皇位,他或许已全然相信了索额图的话。 “这样不知廉耻的水xìng杨花的女人,要她的真心又有何用?!”太后恶狠狠地骂道,玄烨听过雪绒的话后,忽然瘫坐在御座之上,他几番缓缓合眼,几乎已在bào发的边缘。 终于他只是平静如常地问道,“完颜明若,常安,你们可认罪?” 常安仍倔强地道,“我从未做过之事,我绝不会认罪!” “好,”玄烨仍旧淡淡道,“公主目无尊上,出言不逊,遣至宗人府受二十大棍…” 玄烨的话仍未说完,常安已按捺不住,他紧紧护雪绒在身后,“皇上!公主娇弱之躯怎能…!皇上要打要罚,冲微臣来,不要责罚公主!” 太皇太后亦打断道,“皇帝,公主是你的妹妹,你怎能!” 玄烨仍旧面不改色,他低吼着再一次问常安道,“若不想公主受苦,朕问你最后一次,完颜常安,你可认罪?” 常安望了望身后的雪绒,又望了望眼前的皇帝,我此时已心如刀割,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于他而言,是何等残酷之事,他一直气盛,怎会认下无中生有的罪名?只是,要以他心爱的女子作为jiāo换… “微臣,认罪…但凭吾皇惩处。”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拂袖已跪倒皇帝的御案前,心已碎成无数的碎片,常安啊…是我连累了你,才让你遭受这样的劫难。 “送公主回雨花阁去!”皇帝高声一喝,手下的侍卫已将她推远,他复又高声道,“将完颜明若及常安削去官职,责打五十大棍后押入刑部大牢,完颜霏…” 他略顿了一顿,最后道,“先送她回北三所,明日遣其出宫,送往裕亲王府邸,朕倒要看看他们二人情深似海至何等地步,她是被朕摒弃之人,朕看裕亲王还如何接受她!” “皇上!”我努力站起身来高喊一声,对她定然道,“奴婢不是皇上的附属品,何去何从不需皇上费心!奴婢誓死也不会去裕亲王府!奴婢请皇上赐奴婢一死!望皇上成全!” 至此地步,我分辨不清玄烨的用心究竟在何处,他究竟是相信了索额图的诬陷,还是在作戏给旁人看,为了保护我而送我出宫? 如果是为了护我出宫,我誓死也不会去到裕亲王府,如果他要那样保护我,我宁可不要这样的委曲求全。 玄烨缓缓从御座上走下,挥一挥手道,“拖完颜明若下去,直接打入刑部大牢,完颜常安替其受五十大棍。” 几个侍卫拖走了阿玛及常安,我极为心痛地望着眼前的他,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苦难与罪名…本不该是我们承受的?” 他的目光中似乎闪烁起一种疼惜,只是很快被他很快熄灭,他扼住我的手腕,道,“李德全,送她回北三所,派人看守她,不得有误。” 玄烨转身离去,挽起皇后的手,温柔道,“芳仪,你身子要紧,快回宫去休息吧,朕晚上再去陪你。” 我冷笑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亦不知是何人将我拖起,遣回了北三所。 只记得李德全在北三所外留下了六名身材魁梧的侍卫看守于我,吓得北三所所有的女官都不敢随意出入。 我担心阿玛与常安,晚间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偶尔听见外间议论常安,无非是为他唏嘘而已,宫中有多少女官为常安心醉,今日怕也都要心碎了吧。 夜间,月扬进来为我回话道,“姐姐,我听说皇后把她身边的佩月罚至慎刑司了。” 佩月因为感念我当年对她的搭救之恩,将皇后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于我,想来她已被印夕告发。 佩月是我洗清冤屈,揭露皇后种种恶行的唯一证人,我必须保下她。 我慌忙压低了声音,对月扬道,“你即刻去储秀宫请惠嫔过来,现在外面有人看守于我,我根本无法四处走动,全靠你了月扬!” 月扬决绝地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惠儿匆匆赶到,她只说是来北三所寻人,那些看守于我的侍卫便不好再拦她。 惠儿一个人前来,极不易惹人注目,我见了她只觉亲切,搭了她的手道,“惠儿,有个叫佩月的宫女在慎刑司受罚,她是我唯一的证人了,你快些去慎刑司救她出来,就说你要留着那个宫女...” “姐姐,救她出来容易,可是留她在我身边也不是长久之计,宫中皆是皇后耳目......” 既然要保下她,就务必要保她彻底安全,我思虑了片刻,道,“平亲王夫fù今日留在宫中为太皇太后请安,过会儿要回府去了,我写一封手书给你,你去jiāo给欣儿姐姐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叫他们领这个宫女出宫!要快!” 我急匆匆地写下对欣儿的嘱托,jiāo给惠儿叫她拿着,急忙去慎刑司去救佩月,只怕晚一步佩月就会丢了xìng命。 惠儿走后,窗外飞起一片白茫茫的飞雪,我轻笑上天亦深知我家族的冤屈,唯有玄烨不明白而已。 启青撑着一把伞进来,脸上尽是慌张的神色,她犹豫了良久,才对我开口道,“安少怕是不好了,他受了五十大棍,在牢中失血过多...又没有太医诊治...公主私下去见了安少一面,怕他xìng命不保,现在正跪在乾清宫外,求皇上开恩,派太医去救救安少呢!......” “啪嚓……”一声,我手上一软,手中的茶盅摔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雪夜杀机 我已等不及启青说完,慌忙间已冲出了暖阁,屋外飘扬的雪花冷冰冰地落在脸上,立时令我清醒过来,今时今日,我连自身都难保,还谈何保护常安呢?!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黑漆漆的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我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竟见李德全缓缓闪现在门口,他手里提了几个包裹,缓缓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退一步,望着远处一片漆黑之中李德全渐渐清晰的身影,我低声道,“公公,我…我想去见常安一面,他现在很不好。” 李德全身后又跟来的两个宫女走到我身边来,二话未说,手下麻利儿地为我梳好了发髻,又为我披上一件舒适御寒的旗装外衫。 我心下正疑惑,还没开口,李德全已将手里的包裹jiāo到我手里道,“您没空儿去见常安了,皇上旨意,要奴才今晚就送您出宫。” 我接过李德全手里的包裹,发觉那三个包裹沉重得很,不由得问道,“公公,这里面是什么?” 李德全颔首笑了笑,挥挥手遣散了身后那三个宫女,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这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子,皇上怕您出宫受了委屈,便足足准备了这些…还有些奴才不知道的东西,皇上说,您出宫后若遇危难,那东西能护您周全。” 我怀抱起三个沉甸甸的包裹,心里一阵酸涩,“玄烨,你这是在保护我么?若说保护,那我与阿玛、常安遭受的,又都是什么?” 我闷闷地点了点头,一时无言,任由雪花顺着衣领落进衣服里,融化在肩上,一阵阵刺骨的冰冷。我暖了暖手,李德全望着北三所长街外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才对我道,“主子,您请吧!” 我猛然间想起什么,转回到屋内,褪下手上一对水沫子手镯,又摘下发上一切饰物,留给启青和月扬,“这几日多亏二位照顾,我走后,你们若是有什么难处,这些东西还可以用来打点。” 我转身离开北三所,登上李德全身后的那辆马车,站在高处回望,只见长街上一片白茫茫的雪意,宫灯虽透出温暖色调的光来,此时在我看来却是凄凉无比。 “公公!”我叫住正准备离去的李德全,他回身望向我,我才高声开口道,“恳求公公照顾好常安!…” 他黯然地点了点头,道,“主子您放心去吧…” 我掀开马车的帘子,却不禁大吃了一惊,纯风三姐妹竟坐在车里,她们三人怕旁人发现,一直一声未吭。 纯风见到我后,瞬间热泪盈眶,扑到我身前,扶我走上马车,安顿我坐好,而后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问我道,“主子,让您受委屈了。” 我见坐在我左侧的纯一和纯雨也悄悄抹起了眼泪,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我抬手抚了抚纯风的背,又牵起纯一的手来,对她们三人笑道,“我从前就是北三所的女官,哪里会受委屈?我很好…真的。” “小主…我们三人能跟您出宫来,还是多亏皇上…”纯一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清了清喉咙对我说道,我心里猛然一沉,我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片属于他的天地,连何时再见都是未知。 我最怕有人在此时提起他,我希望自己可以坚强地离开这里,微笑着离开,就像曾经我做女官时,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如今愿望成真,我该高兴不是么? “皇上让我们照顾好您,还说您若是瘦了一点,他绝对…”纯一正兴趣盎然地对我说着,我却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他道,“纯一,别说了…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纯一愣了愣,以为是惹怒了我,急忙道歉道,“主子,是奴婢不好…”我轻轻摇了摇头,安慰她不必内疚,多日不见,我对她们同样思念得紧,她们是我在宫中最信任托付的人。 “主子,其实奴婢觉得,皇上并非真心绝情啊…不然主子出宫去,他也不会处处关照。”纯风静静地接下了纯一的话,她搀扶着我的臂膀,时时刻刻安抚着我。 能够再见到纯风姐妹,我是真心高兴的,心里更突然多了很多安全感,只是她们还是不能懂得我的心思。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只是害怕想起和他过往。” 我们四人在马车内缄默了良久,直到纯雨已渐渐睡了过去,纯一也起了睡意,我怕扰了她们二人休息,才小声问纯风道,“纯风,你可知道常安怎么样了?我十分担心他…” 纯风与常平的婚事是额娘已应允了的,只是两人还未成亲。 纯风一直以来对我忠心耿耿,其实也有这一层关系,她算是半个完颜家的人,我想她也会格外留心常安的事情。 纯风忽然神情黯然,让我想起方才李德全的模样,“常安究竟怎么了!你不许瞒我!”我紧张地望着身边的纯风,生怕她说出常安有任何不好。 纯风淡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主子,安少的伤很重,皇上还在气头上,不肯请太医去给他看病,常平知道了此事便贸然去刑部大牢看他,皇上知道后…已将常平禁足了。” “什么?!”我难以相信我最后一个弟弟终究还是受到了牵连,我木讷地呆坐在马车上,身子随着马车颠簸,脑海里极乱。 “不过主子您别担心,公主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夜,老祖宗心疼公主,现在已经请其他太医为安少看过了。”纯风急忙安慰我,我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稍稍放心。 幸好常安有雪绒这样的红颜知己,在风口浪尖上不顾一切地也会救他。幸好常安还有雪绒,幸好还有雪绒。 “现在常平被禁足在了太医院,晚间也不能回府,大人和常安也被入狱,完颜府里只剩下夫人一个人,奴婢着实担心夫人的安全啊…” 纯风的一席话让我更加不安起来,索额图和皇后此次所指是我全家人,现在只剩下额娘一个人留在府中,无人保护,我着实放心不下。 我急急掀开马车的帘子,对那车夫喊道,“麻烦送我们去完颜府,快点!” 那车夫显然不情愿,他微微侧了侧头,回道,“现在这当口儿,谁还愿意踏足完颜府啊,躲都来不及呢!您怎么还主动往那儿去啊?” 我想李德全为了保密,所找的车夫应该是完全不认识我们的,不然他怎么会这样问话?我顾不得和他解释,从玄烨给我的包裹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里,道,“您别多问,送我们到那儿就是了!” 车夫满面笑意地接过银子,扬起鞭子来紧赶了马车两步,对我道,“您且坐稳了!” 到完颜府时已是深夜,车夫本该径直送我们到裕亲王府,我临时叫他改了目的地,到完颜府后,我便遣他离开了,我不希望任何不相关的人卷进是非当中。 完颜府阔气的门楣已不复当初,府门上高挂的那副玄烨御笔的牌匾也被撤去,如今完颜府门楣上空空dàngdàng,一片凄凉之意。 完颜府门外的那条街曾是最为热闹繁华的,现在却连人都看不见,深夜之中,大雪皑皑中,只有我们四人站在这里,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惧意。 只是我不能害怕,若连我都怕了,我家族的冤屈还怎能得以昭雪?如今阿玛与常安被打入大牢,常平被禁足于太医院,只剩下我孜然一身,无论如何我都要撑住这个家,不能让它毁于一旦。 我轻悄悄地推开完颜府的大门,走入完颜府当中,我沿着再熟悉不过的曲廊直走到假山石下,绕过花园中的一点溪水,直走到后院中的悦雅斋前。 悦雅斋前有一圈围廊,直通园中的假山,假山后便是我最为熟悉的凝花阁。只是我无心回到凝花阁,我站在悦雅斋前,望着一片枯树后,整座府邸唯有额娘房中亮起一点点光芒,心里顿时心酸不已。 我轻轻叩了叩悦雅斋暖阁的门,只听里面的人极为警惕地问道,“是谁?!”那是陈嬷嬷的声音。 我生怕吓到了额娘,压低了声音道,“额娘,是我啊!”我话音未落,陈嬷嬷已经敞开了门迎我进去,我见额娘一个人坐在榻上垂泪,顿时心疼不已,紧紧环抱住憔悴的额娘,道,“额娘,是女儿不孝,连累了您与阿玛…也连累了自己的兄弟…” 此情此景,直教我落泪,额娘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埋怨之情,她紧紧抱住我,安抚道,“霏儿,我与你阿玛从未怪过你,我想常平和常安也不会怨你的,我们知道你心里的苦…” 正说话时,管家顾文孝敲了敲门,陈嬷嬷迎他进来,顾文孝是子静的父亲,他见到我在,大为吃惊,他愧疚满满地跪下就道,“老奴替不孝之女子静给格格赔罪了!谁想到她入宫五年转变竟如此之大,竟会忘本,诬陷格格和大人啊……” 我见顾文孝老泪纵横,再想到他一直对阿玛额娘颇为照顾,是家中最得力的下人,阿玛最信任的管家,我便蹲下身去扶他起来,“先生莫要再说了,子静的事不能怪先生…” 我见顾文孝明显苍老了许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宽慰他道,“先生日后就是裕亲王殿下的岳丈了,皇上已经指婚给子静和裕亲王了。” 我苦涩地笑了笑,我并非不祝福子静,而是我深知她入府后定会步步艰辛,因为裕亲王从未对她动过真心,就算日久生情,也要久远以后… 顾文孝难堪地摇了摇头,“老奴怎敢以裕亲王殿下岳丈身份自居!请格格不要再折煞老奴了才好!” 我轻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顾文孝又如何不知子静日后的处境会十分艰辛? 额娘屋内飘着一阵浓郁的yào香,我见她此时此刻还在研究着治愈时疫的yào方,心中大为不忍,我替额娘手下yào材和yào谱,叫上陈嬷嬷和顾文孝,拉起额娘的手便走,“额娘,您随女儿来…现在完颜府不安全。” 额娘全然信任我,她跟着我走进屋外的大雪之中,她只问我,“霏儿,我们要去哪里?” 我并未答话,只是带着额娘和陈嬷嬷、顾文孝还有纯风姐妹,一路走到完颜府大门口,我轻轻将府门合起,转头正yù对他们解释一二,忽然发现漆黑一片的街上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目光汹汹地注视着我们几人。 我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我下意识地将额娘护在自己身后,我们几人中没有一人会武功,更无法保护自己,我只能以此拖延。 我上前一步,扬了扬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从腰间亮出一把锋利的剑,街上再无别人,他手中的剑在冷厉的寒光中咄咄逼人,他向我逼近,将剑锋抵在我的胸前,他开口道,“完颜霏,我们主子说了,现在先留你一命,你且让开,把子静格格的父亲jiāo出来,我们不会取你xìng命。” 我呼吸间吐出的气息化为一团团白雾消失在空气中,刺骨的冷意扑在我脸上,我默默攥紧了拳头,向后退着,却仍旧将额娘护在我身后。 他们的目的不在我,而在顾文孝,我脑中极速地思索着,顾文孝除去是子静的父亲,只是完颜府中一介管家,他们为何要针对他? 想来只因为他是子静的生父,他最清楚子静所做一切皆是陷害,若是手里有了顾文孝作为威胁,子静也会更听命于他们。 再深想,顾文孝是府中管家,他清楚阿玛与天地会是否有所jiāo集,他更清楚印夕的底细,明白印夕所说的一切皆是无稽之谈。他是最为关键的人物,更是我的证人。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jiāo出顾文孝,我表面上与那两个黑衣男子周旋,我缓缓放下护住额娘的臂膀,拉住顾文孝的衣服,对那两个蒙面人道,“我将他jiāo给你们,你不要伤害我额娘。” 我转头在黑暗中对顾文孝做了一个口型,“跑!”我拉紧了顾文孝的衣服,将他缓缓从人后扯出。 两个黑衣人皆站在我们右边的位置,我趁那两个蒙面之人还没有走近前来时,狠狠一把将顾文孝推到左侧的远处,终于放声大喊一声,“快走啊!” 顾文孝怔在原地,回头注视着我与额娘不肯离开,我心下着急,眼见着其中一个蒙面人已经纵身一跃追到了他的身后,另一个人却趁我不防备时用胳膊紧紧钳制住我的喉咙,我瞬间感觉一阵窒息。 我只以为我会听到顾文孝的惨叫,但我却听到一阵清晰的利剑jiāo锋声,此时,紧紧勒住我那人也忽然松了手,我脚下一松摔倒在地,额娘和纯风慌忙冲到我的身边。 两个蒙面人一同冲上前去与另一个身手矫健的男子jiāo手,那个男子将顾文孝护在身后,一人孤身奋战,在黑暗中我竟看不清他的模样,更不知他的身份。 两个蒙面人见打不过对手,忽然高喊一声,“主子说了,若是杀不了那个管家,就解决掉完颜霏!”两个人忽然住了手,转身只向我冲来,两把寒光烁烁的剑锋直向我逼来。 我想后退了几步,那个前来搭救我们的人更是一个纵身,直接跃到我身前,将我死死护在身后,他的肩膀受了一剑,却丝毫没有动摇,我惊恐地望着眼前之人的肩膀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地面的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上。 那个男子忽然大吼一声,“谁敢动她!”他手中的剑锋一挥,两个直冲过来的蒙面男子倾时应声倒下,两人身上的鲜血晕开了一片。 男子回眸过来的那一刻,我才将他认出,“王兄?!怎么是你?”我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他,他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口,手上还沾着鲜血的他一把攥起我的手,“霏儿,你可无事?” 我感动地点点头,眼角还沾着方才因惊吓而溢出的几滴泪水,他抬起手来想为我擦去眼角的泪,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沾有污物,他仔细地擦净了手,才擦去我眼角的泪,“没事了…” 月光下,他的面孔竟是那样与玄烨相似,此时竟连声音都那样相像,难道是我的幻听?只是心底却又一个声音告诉我,他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人。 裕亲王转身走到那两个倒地的蒙面人面前,扯下他们的面具,却没能认出他们的身份,我走到他身边蹲下,从他们的腰间扯下一块腰牌,擦亮了上面的字迹,递给裕亲王冷冷一笑道,“赫舍里氏。” 裕亲王蹙眉思虑了片刻,狠狠道,“果然是索额图,他已经将你陷害至此地步,竟还要痛下杀手!世间怎会有他这样的狠dú之人!” 我收好了那块刻着“赫舍里氏”的腰牌,心中早已卷起千层的风浪,若不是我今夜出宫,想到额娘的处境危难来到完颜府,想必此时我与额娘已无缘再见。 我对皇后、对索额图,又怎能只是一个恨字了得?! 裕亲王忽然间拍了拍手,远处一辆宽敞的马车缓缓驶来,裕亲王亲自扶额娘坐上马车,又扶我走上马车,对我道,“霏儿,同我回府吧,我会保护你与你家人的,绝不叫你再受任何伤害。” 他待众人坐稳后,便和他的贴身侍卫宁宇共同驾起了马车。 我凝望着窗外一轮寒冷的明月,又望一望帘外时隐时现的裕亲王,心底犹如乱麻一般,方才的惊险还让我惊魂未定,现在他的一举一动更让我心神不安。 他现在对我处处保护,更有救命之恩,还为我受了伤,只是他从前若不说谎话惹玄烨痛心,我与玄烨又怎会走至今日这一步? 裕亲王当时那一句,“霏儿,事到如今,不如对皇上明说了吧!是风是浪我福全愿与你共同承担!”不知将玄烨的心伤到何种地步,他的一句话更是将我推入深渊,再难洗清身上的污名。 他对我有情是真,只是那情意却是自私的,他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占有,他从来不懂我的快乐,不懂我心里真正的所想所念到底是什么。 现在再想到玄烨送我到裕亲王府上的目的,竟忍不住落泪,我似乎可以看到他那颗毫无杂质的真心。 他明明介怀我们二人的关系,却还是执意将我送裕亲王府上,因为他知道,裕亲王是可以保护我一片周全的人。 他表面上罚我,却是在护我。 他可以不念我,不见我,却一定要我安全,他宁可作成全之人,也一定要护我一片周全。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疯了一般去找他给我的包裹,里面除了满满地银子,还有一样东西。 我一阵翻找,终于在包裹最下面找到一块象征他身份的檀香木平安符牌,其上挂有一串专属于他的明黄色流苏,凡人见到此物都会明白此乃当今圣上的贴身之物。 这块令牌上镌刻“一世安康”的字样,此乃玄烨登基那年,太皇太后亲自命人镌刻,戴在他身上的,为护他一世平安。 他将贴身之物jiāo给我,想必是怕我在宫外遭遇危难,若有此牌在手,贼人必不敢妄为。 我紧紧攥住那块檀香木牌,贴在胸口前缓缓合起眼,回想起一切有关他的回忆,思索着他的小心翼翼与用心良苦,不禁泪流满面,“玄烨,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有朝一日平安无恙地回到你身边…” ☆、迷情香 到达裕亲王府时虽已过子时,但由于是年初一,京城的夜晚格外热闹。 街上的各大酒楼皆未打烊,裕亲王府斜对街有一家茶楼,名曰尚缘茶楼,同样亦是高朋满座。 裕亲王勒紧了马缰,停下马车后,宁宇便跳下马车,在车下垫好了踩脚的板凳,宁宇掀起帘子来,对车内众人道,“完颜夫人,纯贵妃娘娘,王爷府到了,您们请下来吧。” 额娘对宁宇微微一笑,由着纯风和陈嬷嬷搀扶,缓缓走下马车去。 扶额娘走下后,纯风才回过头扶我,裕亲王此时仍旧坐在马车前,他下意识地来扶我,同时转头对宁宇道,“以后霏儿住在我府上,你可不能一口一个贵妃娘娘的叫着,若让旁人听见了,又该惹是生非了。” 宁宇委屈地冲他家主子撇了撇嘴,他转头问裕亲王道,“那王爷您说…奴才该怎么称呼贵妃…不不…!”宁宇抬手就要打嘴,却被我伸手拦下,“你又没做错什么,这是做什么?” 裕亲王先送走了额娘和陈嬷嬷,由府内的丫鬟领着进了内院,裕亲王拉下我,转而对宁宇道,“明天你就通传王府上下,称完颜氏为福晋,以后她就是我的嫡福晋。” 我听了他的话,惊得连连退了两步,纯风也吓得不浅,就连一向对裕亲王惟命是从的宁宇也皱了皱眉,悄声道,“王爷,这不合适吧?她是皇上废黜之人啊,您怎么能…!” 宁宇yù言又止,我却深知他话中之意,我低下头淡淡一笑,还没来得及答话,裕亲王忽然扬起了声音,对宁宇喊道, “本王这么说,你去做就是了!哪有那么多不能?她是皇上的妃子,可是你也说了,她已被废黜了!况且皇上之前不是还说,要看看我对她情深至何种地步吗?!我就让他看着!就算是他废黜之人,我也会明媒正娶她入府!” 倾时间,我忽然有一瞬感动。眼眶忽然一酸,眼前的黑暗变得更加模糊。 人们常说,在最受伤时遇到的真心会更容易打动自己,想来就是这个缘故吧? 此时的玄烨让我变得患得患失,他于我,更是若即若离,仿佛这一刻他就站在我身边,而下一刻却又不知身在何处,我用力想要抱紧他,最后发现眼前的只是幻象。 如今留在我身边的,也唯有合心玉与那块檀香木牌而已。 我低头思虑了良久,最终还是坦然地对裕亲王道,“王兄,我很感激王兄今日及时赶到,对我与家人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但请王兄原谅,我不能从王兄所愿。” 裕亲王错愕地怔了良久,忽然愤怒地扼住我的肩头,吼道,“为什么?我有那么不堪吗?让你宁愿受苦,也不愿来到我的身边?” 我侧过头去,不敢看他一双真挚的眼眸,我对他从始至终没有情意,却一直怀着满满的愧疚,从他为我入狱开始。今日,我更是怀着对他满满的感激。 我退后一步,颔首道,“王兄,再过一个月,王兄就要迎娶真正的妻子了,请王兄不要让我与子静再生嫌隙了……来日,让府里的人唤我一声格格吧,若王兄还记得当日之约,认我完颜霏为妹妹。” 裕亲王沉默了很久,发觉纯风和宁宇尚站在身边,终于甩开双手,对宁宇淡淡道,“你去传话吧,让下人们伺候好格格。” 宁宇点了点头,转身疾步跑进了王府,我拍了拍纯风的手,略点一点头,她便明白我的意思,福了福身后离开了我们二人。 待纯风走后,我才对站在身前,一直落寞地怔忡在原地的裕亲王道,“王兄,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心里还存有一点执念…” 他极为平静地开口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没对他死心?” 我揉了揉自己酸涩的鼻尖,低下头去没有答话,身后的街上仍旧亮如白昼,车水马龙,人们迎来贺往间,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只是一切祥和的景象都掩不住我心底的酸涩。 他走近前来,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头,低声道,“好了,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了。” 他再未说话,转身离去,临踏入王府大门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对我道,“你安心在我府上住着吧,只要住在这里一日,我就会对你好一日。” 我捂住口鼻,转头终于抑制不住,两行滚烫的泪顺着冰凉的面颊滑落下来,我转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尚缘茶楼,希望热闹的景象可以抹平我心中的难过。 玄烨曾说,他会紧紧守护着我,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感动我。可是现在呢?我却被身后的那人深深感动。 我想那两行泪中包含了太多感情,与其说感动,不如说愧疚,除却对裕亲王的愧疚,更多的是对自己此时处境的不甘,对此时尚在狱中的阿玛和常安的担忧,还有对被禁足不能回府的常平的忧心。 我和我的家族,因为皇后及索额图,背负上了太多的冤屈与罪名,如今正值春节,一片太平盛世下,我与家人却面临四分五裂,我与自己所爱之人,正经受着分别的苦楚。 我不知道自己在街上站了多久,冷风扑在脸上,很快风干了脸上的泪,纯风此时出来寻我,为我披上一件衣服,对我道,“主子,您怎么还不回去?” 我转头对纯风笑着,随她走回王府,道,“纯风,幸好我身边还有你…幸好还有你。” 纯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递给我一只暖手的手炉,道,“主子这是说什么,奴婢从小在完颜府长大,在奴婢心里,您早就是奴婢的亲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寒冷,我点了点头,手里摩挲着纯风递来的暖炉,终于将那只暖炉递回到纯风手里,道, “你拿着吧,我不冷!其实,你早已是我们的家人了,额娘已经准了你与常平的婚事,若能平安度过此难,我一定让你与常平早日成婚。” 纯风陪我走进后院中正中央的一间暖阁,暖阁内,纯一和纯雨已经点燃了灯火,额娘正靠在内间休息。 额娘所住的暖阁位于旁侧,只是两间暖阁以回廊相连,想必是裕亲王怕我孤单,如此我便能随时和额娘闲叙。 听到我与纯风正谈到婚事,额娘缓缓从卧榻上起身,走到我的暖阁内,对我道,“霏儿,我与你阿玛已商议过了,常平是家中长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我们都喜欢纯风,本想春节过后就为他们二人cāo办婚事的……谁知家中突遭如此剧变……” 额娘说着说着却触及到了伤心事,不免哽咽着落下泪来。 额娘与阿玛的感情我最为清楚,如今阿玛xìng命攸关,且背负着滔天罪名,常安身负重伤,常平又被下旨禁足,家中只剩下我们几个女眷,如何不令她痛心疾首? 纯风忙安抚额娘,抚着额娘的背,道,“夫人快不要难过了,小心身子要紧!再说下去…格格也要跟着难受了!我的确爱慕常平少爷,但是格格现在正在危难关头,需要我在身边帮助,我不能贪图自己的安稳,在此时弃格格于不顾,和常平少爷完婚啊。” 额娘眼底噙着满满地泪,她转头对纯风道,“是我们对不住你与常平啊…” 额娘顿了顿,用巾绢擦干了眼角的泪,我鲜少见到额娘脆弱的一面,如今看来是触及到了额娘的伤处。 额娘搭起我的手,对我道,“从前我们只希望你择一个心仪的如意君郎,我们也不会苛求他的身份地位,后来你无奈入宫,我们也只能无奈何矣,但所幸你得当今皇上眷顾,还算恩宠,只是为何朝夕之间发生如此剧变?你是被皇上废黜之人,额娘只担心你的将来啊!” 我与额娘前面的茶案上立着一盏明灯,亮黄色的光透出灯罩来,暖暖地投在我与额娘的面上,额娘所说的一切是我此时最害怕听到的。 一切有关于他的过往,都让我不敢触及,尤其是在此时。谁知晓,我的伤心只比额娘更甚。 “方才…王爷倒是说,愿意娶格格为嫡福晋,他毫不介意格格的过往。”纯风似乎是自言自语,只是她的话却被额娘听得真真切切。 我立时蹙起眉来,吼纯风道,“纯风!不要胡说!” 额娘曾经在我病倒时入宫为我看病,她应该明白我心中的执念,应该可以明白我与玄烨的感情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明白我对裕亲王并无半分爱意。 额娘没有接下纯风的话,我为打破眼前的沉默,兀自开口道,“额娘,医治时疫的yào方,您可带在身上了?” 额娘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提到时疫的事,疑惑地点了点头,对我道,“一直带在身上,你有需要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一直以来,时疫都是玄烨的心头大患,虽然此时情况已有好转,但是还有很多百姓没能拿到有效的yào,天地会的事已让他身心俱疲,时疫的事,我想我能为他做一些事情。 我对额娘说道,“请额娘将yào方jiāo给女儿吧,明日起,我亲自将yào方送到京城各大yào房,让仍受时疫之苦的百姓都能拿到有效的yào。” 额娘是医女,听到我肯这样做,自然欣慰,她缓缓笑出来,我为额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同样笑道,“额娘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的,有女儿在,不会让家族一直蒙冤消沉下去的。” 额娘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拿出自己的yào箱来,翻腾了良久,终于找到两瓶yào来jiāo给我,道,“裕亲王为救咱们受了伤,其中一瓶你去jiāo给他吧,很快就会痊愈,对他的救命之恩略表感激。” 额娘递给我其中一瓶,我接过那yào瓶,看额娘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说道,“另一瓶…是给常安的,你去恳求恳求裕亲王,明日想办法给常安送去吧!我知道现在给常安送yào很容易触怒皇上,可是!我一直把常安看作是我的孩儿啊…” 我接过额娘手里的另一瓶yào,同样犹豫了很久。因为我知道,给常安送yào这样艰巨的任务,现在谁都不会愿意chā手的。 但是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亲王是我此时唯一可以托付之人,我只能踏着窗外一轮寒冷的月色,踩过府里落了一层的积雪,走到前堂裕亲王起居的静心殿寻他。 我走到静心殿门前时,发现裕亲王并未关上殿门,他背对于我,身前放着一盆热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身影,他褪下上身的衣物,正在为自己的清理着伤口。 伤口足有两寸长,赫然伤在他的左肩头,我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他是亲王,为我们受了这样的伤却不用任何人伺候,想来只是怕若有朝上的人知道了,又该掀起一片风浪。 忽然我对他萌生出一层心疼之意,源于他为救我而受伤的感动。 我缓缓走进殿去,敲了敲未合起的殿门,道,“王兄?”他转头来看,发觉是我,忙用衣服盖住了身体,对我道,“霏儿?有急事吗?你等等再进来…” 我摇了摇头,径直走入暖阁去,裕亲王起居的静心殿内飘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气息未曾使我平心静气,却令我忽然有一些燥热,甚至有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我并未过心那味道,只想快些为他上过yào后,回到自己休息的暖阁去。 我按住裕亲王,让他背对于我坐好,我放下手里的yào瓶,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敢看他的身体,只是对他道,“王兄,我额娘给你带了yào,我为你上yào吧,你自己不方便,有些疼,王兄忍着点。” 他一言未发,只是定定坐在椅子上等我为他上yào,我打开额娘给我的yào瓶,一股淡淡的yào香飘散出来,我将yào水倒在棉布上,再用棉布仔细涂抹他清洗干净后的伤口。 “疼吗?”我轻声问他道,他却只是轻笑,摇了摇头对我道,“也许很疼,但是我感觉不到,我想我现在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我心头淡淡一热,我知道他的心意,只是我什么都不可能给他,为他上过yào后,我又用细软的棉布与纱布为他包扎好了伤处,做好这些,我立时转过身去,对他道,“王兄快把衣服穿好吧!” 回过头去时,他已站在了我身前,他距离我极近,呼吸已可以扑在我的面上,我暖阁内一片几近黑暗的昏黄,让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眉眼与玄烨本就十分相似,此时看来已越发相像…… 裕亲王暖阁内的香气此时更加强烈的冲入我的鼻腔,思绪忽然乱得很,无论自己如何想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却都不能。 我想躲开他的目光,却被他上前一步紧紧抱在了怀中,我努力想要挣脱,可是思绪却似乎忽然停滞,身上一阵无力,任由他将自己越抱越紧,我紧紧闭起眼,脑中却满满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而后我没有躲闪,竟同样将他抱紧,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我闭起眼睛,将他想作另一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吻上我的耳后,温热的温度让我更加怀念起玄烨的一切,那一刻我以为身前这个人就是玄烨…… 我将他越抱越紧,喉咙已经有些哽咽,想起愈发浓烈起来,让我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我哽咽着开口道,“我好想你…” 他的吻落在我的脖颈,他答道,“我也是…一直…一直好想你…” 我的头脑已有些晕眩,我已完全分不清身前的人究竟是谁,只感觉到他的身体已与我愈发靠近,“我好想你,玄烨…” 瞬时间,我忽然清醒过来,尤如一盆凉水忽然浇在头上,我猛然摒住了呼吸,睁开双眼,发觉他根本不是我脑海中的那个人,“他是裕亲王,不是玄烨,不是,他不是…!!” 我狠狠将他推远,惊慌失措地躲到远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害怕地抱住自己的身子,我究竟是怎么了?刚才那一刻,竟分不清他究竟是谁,竟还将他抱紧… 当我自己清醒过来时,发觉那个抱紧我的人并非玄烨,我与他,哪怕只是一个拥抱,都让我后悔不已。 裕亲王也已冷静下来,上前来对我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强迫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一直是他,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霏儿!” 我害怕地退后了两步,我害怕自己对不起自己心中的执念,害怕自己对不起身上一直带着的合心之玉,更害怕自己对不起心心念念的玄烨。 我掩住口鼻,警觉地问道,“王兄,你屋中的香…是什么?” 他亦仔细闻起来,忽然也发觉了异样,“你不说,我竟没发觉!前几日有人以拜年之名给王府送来了这香,我也没有过心,便收下了,今日想着迎你入府,说换种新香料试试…谁知,那人送来的竟是迷情香?!” 玄烨决定要将我送至裕亲王府时,皇后和后宫中很多人都在场,尤其皇后,此次事件都是她与她家人一手策划,得知我要住到裕亲王府上,派人送来迷情香,企图将我与裕亲王的私情坐实,也极有可能。 裕亲王蹙了蹙眉,亲自用杯中的清水浇灭了香炉中的香火,对我道,“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到这个人的,一定要问个清楚,或许那个人与赫舍里氏有所牵连,也未可知。” 看来并非我胡思乱想,裕亲王的怀疑与我一致。 我背对于他点了点头,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来,我正要离开,他却忽然开口, “那瓶yào…?”裕亲王问道,我才敛回了心神,悉心对他道,“有劳王兄,将那瓶yào送给常安,这是我额娘亲自配制的,我希望额娘可以心安,所以请求王兄务必jiāo给常安。” 裕亲王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的迟疑,他也怕会因常安触怒玄烨,我道,“王兄,若是皇上怪罪,就说是我让送的吧,我不想再看着额娘,还有你,因我而受到牵连。” 裕亲王点了点头,最终道,“我会小心的,尽量不让皇上发觉。” 我转身离开了裕亲王的静心殿,方才惊心的一切虽已过去,却仍旧令我惴惴不安,玄烨以为,裕亲王府上是安全的,谁知策划yīn谋之人竟无孔不入。 我踩在咯吱作响的积雪上,缓缓走回后院,穿过回廊曲桥,我终于回到自己的暖阁,我疲倦地倒在榻上,心中却思绪万千, “赫舍里芳仪,忍你一时,并不会忍你一世,待我集齐你罪行累累的证据,一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相逢 次日我尚未起床梳妆时,便听到裕亲王府外传来一阵阵热闹拜年贺喜声,声音有几分耳熟,但是隔得太远我又不能全然听清。 我见窗外天色未亮,纯风也还没有醒来,想到她一直随我担惊受怕,还要照顾我和额娘,实在辛苦,心里想着便不忍心叫醒她。 于是我自己一人更了衣,简单了梳了把发髻,随意地缀上支红色玛瑙步摇,出门去看是何人前来拜访。 裕亲王早已更衣梳洗完毕,身着一身亮堂的墨蓝色常服,外披一件厚实的亮黑色绒衬斗篷,带着宁宇及几十名王府里的佣人立在前堂的静心殿前恭迎贵客。 我缓缓向裕亲王走去,见远处已有些来客家中的下人们提前来做打点,便知今日的访客地位非同一般。 王府前堂的曲廊及庭院中已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人,佣人们忙着布置王府,女眷们则极为仔细地清扫着前堂斜后侧一处名曰迎君阁的两层楼阁。 “迎君阁?”我在心底默想,“那里应该是裕亲王招待贵客才会收拾的地方吧,今日到底是什么人要来?” 我疾走两步,凑到裕亲王身边,拍一拍他的肩头,他瞬时间回过头来,见到是我,不由自主地一笑,立时放下手里在做的事情,面对我问道,“妹妹,昨夜休息得如何?王府里的下人们可还尽心?” 我颔首淡淡地一笑,对他笑道,“我休息得很好,王兄客气了,府里的嬷嬷丫头们都很和气,对我们也很好,王兄不必担心。” 他听到我说此话,才放心地点点头,他见我晨起还没来得及仔细梳妆,忽然抚上我的发髻,我下意识地躲开,他却猛地按住我的肩头,“别动!” 我怔怔得愣在原地,见他抬手伸到我耳后,将我耳边没能梳起的碎发仔细盘在了发髻上,而后掸去了我发上的落尘,他欣慰地一笑,收回自己的手道,“妹妹这样…很好看。” 我脸颊一热,忙退后一步,低头道,“没想到王兄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竟会盘发。” 他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望着院中忙忙碌碌的人们,对我道,“所有人都以为我福全只有粗犷的一面,却不知,我亦有柔情的一面。” 我抬头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骑着骏马飞驰着,一副戎马将军的形象。连我都以为,他只有金戈铁马的一面。 裕亲王,百官眼中最骁勇善战的亲王大将军。他永远都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坚强,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件残忍的事。 见他有些低落,我为扯开话题,又想起自己心中的疑惑,便问他道,“王兄,今日是何贵客到访?值得王兄这样精心准备?” 他回眸望一望我,淡笑着开口,“五弟常宁要携福晋亲自来访,我自然要隆重地招待他们二人。” 我不禁一阵惊喜,猛然笑道,“当真?欣儿姐姐也要来吗?!”裕亲王见我激动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对我点点头道,“是啊,五福晋也要来。” 听到是五爷和欣儿来访,我忙回到暖阁重新换了一身更正式的浅桃色云纹白蝶图底的旗装穿在身上。 纯风此时也醒了过来,她见我回暖阁梳妆,便随我在铜镜前坐好,为我梳好旗头燕尾,复又戴上左右共六支金丝缀东珠步摇,中央配上一只金蝶饰物。 纯风最后为我罩上一件外绘丝绣纹饰内衬绒边御寒的坎肩儿来,陪我走出后院我起居的同心殿,前往前堂的静心殿等候平亲王及欣儿。 待我走到前堂时,平亲王及欣儿已带着十余名佣人到了裕亲王府,裕亲王已经上前迎接,我见到欣儿同样是格外亲切,连忙走上去迎接。 平亲王先向裕亲王拱手行礼贺喜道,“臣弟见过王兄!今日臣弟与福晋前来,一来为王兄拜年,二来恭贺王兄即大婚之喜!” 裕亲王略有些窘意,即将大婚并非他真心所愿,但毕竟平亲王是一片真心恭贺,他又不好驳平亲王的面子,便扶起平亲王道,“多谢贤弟,为兄在此谢过了,快快请进吧!” 此时平亲王才见到站在人后的我,他先是一惊,想是没想到玄烨真的将我送到了裕亲王府,但是平亲王向来是谦谦君子,见到我自然会问安,他恭恭敬敬走至我面前,拱手道,“臣弟给嫂嫂拜年,嫂嫂…万安。” 众人一片寂静,此时我的身份尴尬,如何能担得起平亲王一声“嫂嫂”?平亲王请安时的停顿,亦说明了他说出此话时的迟疑。 而我却没有将心中的窘意展露于面,只是淡笑着将他扶起,“王爷快快请起,完颜氏不敢受王爷一声‘嫂嫂’,日后还请王爷以格格唤我罢。” 平亲王随着我缓缓站起身来,他目光怜惜地望了望我,努力微笑道,“完颜格格,我一直坚信,邪不压正,所有诬陷与yīn谋总有拨开乌云见日明的那一日,还望格格珍重身体,日后若有难处,我与欣儿定会竭力相助。” 我感怀地点了点头,我与平亲王并无过多jiāo情,如今患难时刻见真情,当真如此。 “多谢王爷心意,完颜氏必当感激不尽。”我朗声回应他道。 平亲王与我闲叙了两句,便随着裕亲王走进了迎君阁去。 见他们二人走远,我淡淡想着,当年欣儿还是纳兰府格格的时候,出身尊贵的她唯独对五爷常宁一见倾心,如今看来,常宁的确乃难得的正人君子,不仅谦谦有礼,更对欣儿矢志不渝。 欣儿可以寻得良人,我是真心替她高兴的,只是在为欣儿开心的同时,我却想到了另一个人,“若是我们…也能像他们二人一样,该多好…?” 我正木讷地想着,不觉间肩头上已落了薄薄一层雪,一个人伸出手来替我抚下肩头的雪花,低声问道,“妹妹一切可好?” 我忽地回过头去,见是欣儿站在我身后,她方才没有随平亲王进入迎君阁,想必是担心我的缘故。 欣儿心疼满满地对我一笑,她的眼角眉梢亦布满了憔悴,愧疚之意瞬时布满了我的心头,是我害她担心的,她本该过着属于她安稳的人生,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从前她肯陪我入宫做女官,陪我同生共死,陪我同进同退,如今她还愿意多年如一日地信任我,陪伴我,我无以为报。 “姐姐…”我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猛地扑进了欣儿的怀中,她缓缓抚上我的肩头,声音已有些哽咽,“ 我见你脸色不好,也该请个大夫来看看…这些日子,当真是委屈你了,你说皇上他…怎么就不肯相信你!难道你们之间的情分不足以让他相信你和伯父吗?” 欣儿说着说着忽然落起泪来,我心底一阵绞痛,却急忙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笑道,“姐姐快别哭了,今日应该高兴啊!我真的很好,我相信完颜家的冤屈总会洗清的,有朝一日,我会让所有人看清真相,让皇上亲自还我们清白。” 欣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止住了哭泣,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妹妹,前几日你叫我带出宫的那个宫女,叫做佩月的,今日我将她带来了,此时就在迎君阁内,现在我就命她出来见你。” 欣儿去后不久,佩月便一路小跑着从迎君阁中向我径直跑来,她见到我就要跪倒,“参见纯贵妃娘娘!奴婢多谢娘娘救命之恩!余生愿为娘娘做牛做马…” 纯风站在我身后,急忙去扶她起来,我见她脸上还有些许在慎刑司受的伤痕,不免心疼道,“莫要再说做牛做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了,养好自己的伤最为要紧。” 佩月双眼闪着泪光,感动得不知所言,“奴婢…奴婢无以为报,愿意替娘娘证明清白,重回宫中。” 佩月曾经是皇后身边的人,合宫上下都认识她,她因向我说出皇后的yīn谋,已不为皇后所容,我想她此时的身份,已不适合回到宫里。 想到此处,我便对她道,“你愿意为我作证,我自然感激于你,只是日后,你不要再回宫去了,我想那里已不再适合于你。现在我在宫外,你就跟随我吧,将来我若是离开,会为你择好归宿。但是你要记住,不可再称我娘娘。” 她感激地一个劲点头,我淡笑着拍了拍佩月的肩头,终究是因我,使得她颠沛流离。 除却皇后的不容,她这样嫉恶如仇、有恩必报的xìng格同样不适合再回到宫中,不让她再回到宫中,同样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安抚好佩月,我带上额娘亲手抄写的yào方及yào箱,带上纯风、纯一以及佩月,留下纯雨陪伴额娘,便离开了裕亲王府。我要去京城各大yào房,将额娘手抄的yào方jiāo给他们。 今日是属于裕亲王与平亲王夫fù的团聚,我的身份尴尬,我不知该如何自处,与其为难,不如自己离开。 今日天气仍旧yīn沉,大雪已停,只是小雪仍旧稀稀疏疏地飘dàng在空中,时而卷起一阵凉风,仿佛又下起大雪一般。 纯风一直走在我身侧,纯一则走在我另一侧,她搓了搓手,企图让自己暖和起来,她左右看着,忽然问我道,“主子,这么冷的天气,不留在府里,咱们出来送yào是图什么啊?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呢!” 我拍了拍纯一的肩头,笑道,“要是等着太医院的太医们给百姓们送yào,百姓要等到什么时候?送yào是我能做的,我为什么不做?” 纯一暗自叹了口气,叹道,“主子还是太痴心了,奴婢明白主子是为了给万岁爷分忧啊,可是万岁爷对咱们…!主子您还!唉!” 纯一话毕,忽然引得我一阵心痛,我挥手喝道,“好了!你们别说了,我额娘是医女,如今年事已高,不便四处奔波,我送yào只是为了替她尽责而已。” 只是,究竟是为何,只有我最明白,纯一说的何尝不对? 为了他,我愿意承受一切苦痛,只是他却连信我都不肯,最令我心痛的,是他不肯相信我对裕亲王并无半分情意,心中唯有他一人而已。 我微微仰起头来,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冰凉之中又带有几分清醒,让我无比清醒起来,对他的执念,说到底,是我自己不愿意放下。 我们四人最先来到距离裕亲王府最近的京康yào房,我轻轻叩了叩yào房的大门,里面的掌柜放下了手里的算盘,立时出来迎我,笑道,“姑娘请进!姑娘是来寻何yào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开门见山地问他道,“掌柜的,您这里可有医治当下时疫的yào?” 他面上一窘,为难地摇了摇头,叹道,“不瞒姑娘说,前段时间宫中太医院送来了些医治的yào,那yào的确有效,只是那些yào是配制好的,小的也不知其中的配方,现在那些yào都没了,我手中也没有了!” 前段时间额娘曾进宫入太医院,帮助宫中太医们一起研制yào方,后来额娘还没来得及配制更多的yào,我家中就遭遇了剧变。 yào方虽留给了太医院,只是此时宫中时局动dàng,皇后又有孕在身,想必没有那么多的太医有时间继续配制医治时疫的yào。 我从身后的yào箱中取出一瓶成yào,又jiāo给那掌柜的一张yào方,道,“此乃医治时疫的成yào,这张便是yào方,我有一事请求掌柜的,请您按照yào方配制好yào后,以平价买与百姓,不要借时疫牟取暴利,您能答应我吗?” 那掌柜的一愣,连连退后了两步,他吃惊道,“姑娘…太医院刚出yào方,姑娘手里怎么会有成yào?这不会是从太医院偷取的吧?若是那样,小的宁愿不挣钱,也不敢拿这yào啊!” 我听后又气又笑,着实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就算我解释,他又怎么会相信呢? 见他执意不敢收我手里的yào,无奈何下,只得开口向他解释道,“掌柜的,这yào不是偷的,我弟弟乃太医院太医,他怕百姓们没有yào,便托我送到各大yào房来,还请掌柜的相信我,手下这yào和yào方。” 我以为那掌柜的会就此接下我的yào,谁知他却更加惶恐起来,“你弟弟?姑娘你这么年轻,那你的弟弟得多年轻啊?就能进太医院…?!我记得太医院只有一位年轻的太医…” 他眯起眼来思索了良久,忽然一声大喊,“我想起来了!是常平太医,完颜家的少爷!那您究竟是谁啊?!怎么还和完颜家那等乱臣贼子有所牵连?!我我我…更不敢收这yào了!” 我心中忽然燃起一团浓浓的怒火,我最听不得有人侮辱我的家人,我正要发作,忽听身后一身大喊,“掌柜的!她是本王妹妹,本王托她前来送yào,你不会也信不过本王吧?” 我转头看向门口 ,竟是裕亲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缓缓走进yào房来,那掌柜的见到裕亲王,立时客气起来,笑道,“小的见过王爷!信得过!信得过!小的自然信得过王爷!” 裕亲王从我手里接过yào瓶和yào方,放到yào方的柜案前,朗声道,“那你就赶快收下吧!记着,以平价卖与百姓,若是让本王知道,你以此谋取暴利,后果你自己承担。” 那掌柜的连连弓腰点头,收下了成yào与yào方,答应道,“王爷放心便是。” 裕亲王再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拉起我的手,怒气冲冲地冲到了门外,他拉我到角落无人的地方,吼道,“你自己出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来送yào有多容易被别人认出来?!若是有索额图一党的人,你该怎么办?!” 我凝视着因担心我愤怒的裕亲王,一句话也说不来,只怕再说些什么会更惹他生气,只得低声解释道,“我没想那么多…对不起,害王兄担心了,是我不好。” 他听到我如此说,才长出一口气,舒展开紧蹙的眉心,拍了拍我的背道,“罢了!我理解你的心思,你手里还有多少yào,我亲自替你去送。” 我惊讶地抬头望着裕亲王,他却不以为然,只是催促我道,“快点给我啊,我去送到各大yào房!你快些回府去,外面路滑。” 我将yào箱及yào方jiāo到裕亲王手中,替他紧了紧围在肩上的斗篷,感动道,“王兄也要小心,我回府等王兄回来。” 他淡淡地一笑,拍一拍我的肩头,只言未发,跨上骏马,驾马离去。 纯风等人随我离开,我们四人行至裕亲王府门口时,路过门口的尚缘茶楼时,忽见一众人围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议论,我见那马车是宫中御用载运物品的马车,便亦上前去想看看究竟是何事。 我见那车夫极为面熟,不禁退后了两步,免得他将我认出,我只听一个fù人高声道,“今日算了开了眼界了!这可是宫里种的合欢,还是冬天开花的合欢树啊!” 我一听是合欢,不禁心头一热,难道是玄烨要在御花园中栽种的合欢吗?! 那fù人话毕,另一个略年轻些的女子同样说道,“可不是嘛,平时哪里见过冬天开花的合欢?唉,当今圣上也是痴情,为了个女子,竟这么大费周章地栽种合欢树啊?!” 那车夫明显是在向众人炫耀自己车上的合欢树,引来众人的夸耀便是他的目的所在,他趾高气扬地笑了笑,对其余围在周围的人们说道,“你们可别这么说,谁叫皇上痴情呢!你有什么办法?” “我也是好生羡慕她啊,能得到皇上如此恩宠!”一个闺中女子模样的少女开口说道,她低头笑了笑,忽然道,“前几日皇上出宫来看时疫的情况,我躲在远处,看见他英姿俊朗的…若是我也有福气入宫去…” 听到有人称赞玄烨,我心中一阵喜意,却同时泛起一阵酸意,不过想到他选择栽种我最爱的合欢,心间还是不禁划过一阵阵暖流。 “妹妹啊!你可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方才另一个女子拍打了一下少女的额头,看来那个女子是少女的姐姐,那姐姐继续说道, “咱们家无官无职的,你若是入宫,拿什么保护你?你看看那个完颜家,倒是一时声名鹊起,风光无两呢!现在还不是登高跌重,树倒猢狲散了?你再看纯贵妃,以前洋洋得意地陪着皇上去五台山,现在还不是被贬出宫了?!” “你胡说什么呢!”纯一一时按捺不住,冲那议论完颜家的女子破口大骂道,“你知道什么,就一阵胡说!谁告诉你完颜家树倒猢狲散了!” 纯风连忙拉下纯一,“纯一,别冲动!”我低头思虑了片刻,淡淡一笑,走出人群,对那女子道,“这位姐姐,若是不清不楚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街上人这么多,谁知会有什么人听到你说的话呢?” 我转头不再理会那个女子,人群也渐渐散去,我才走到那车夫跟前,对他笑问道,“师傅,您可知道皇上是为谁种的合欢?” 那车夫理了理马缰,蹬上马蹬,对我一笑,高声道,“您说还有谁啊?自然是舒妃娘娘了!她现在的恩宠,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了!你就看皇上肯为她培育冬天的合欢就可见一斑了吧!” 我脚下一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我最爱的花,舒妃…?怎么可能?!” “师傅!您搞错了吧,我听闻,是纯贵妃最爱合欢,从未听说舒妃也爱合欢啊!”我焦急地开口问道,那车夫却笑我愚笨,“姑娘啊,你是真的不知道吗?现在早没有纯贵妃了!只有舒妃娘娘!舒妃说她爱合欢,皇上便为她种,就这么简单。” 车夫再不理会我,驾起马车扬长而去,我望着那载着满满一车合欢树树苗的马车渐渐远去,竟觉得心如同空了一块一样。 我只离开了几日而已,玄烨你现在和她应该很好吧?应该比从前更好吧? 我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雪地之中,幸得身后之人将我扶住,我转头去看,竟是裕亲王送完了yào方,匆匆赶回。 我见是他,忙推开他一步,自己挣扎着站稳,他紧蹙着眉头,低声道,“我都听到了。” 我只感觉眼中的泪意再也抑制不住,我转头不让他发觉我落下的泪水,他却拉过我的手腕道,“就算到现在,你还是看不清他吗?” 我用力甩开裕亲王的手,吼道,“只是一个车夫而已,我又何苦听信他的!” 裕亲王轻笑,走近我我一步,更加用力地拉起我的手腕,“何止是一个车夫,谁说的你都不信!你只信你自己的!” 我愣在原地很久,才回味过来裕亲王说的话,最终我只是淡笑道,“信自己的有什么不好,我只信我自己看到的,绝不信他人的传说。” “王兄,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我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一个人匆匆走进了不远处的尚缘茶楼,因为我知道裕亲王不会跟到茶楼来。 我径直走到掌柜的案台前,高声问那伙计道,“给我烫一壶酒来。” 他反应了好一会,才对我笑出声,笑道,“姑娘您糊涂了!我们这是茶楼,又不是酒楼,没有酒啊!” 我自己都暗笑自己的糊涂,只是几颗合欢树而已,当真值得伤心至此境地么?!我轻笑自己执念太深,却不想笑着笑着却落下泪来,当年我的生辰,他与我站在堆秀山上,遥望山下一片绽放的合欢… 他怎么会不知合欢是我最爱,如今却将合欢种与她人。 我转身想要离开,只是刚刚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站了两个面生的年轻人,一男一女,他们二人一言未发,就拉我坐到临窗的桌边,女子率先拱手对我笑道, “姑娘,别怕,我们也只是江湖离人而已,只因家弟身染时疫,所以姐弟二人前来京城寻找能治病的yào!来京城已有两月,却无任何收获!唉!”那女孩低声叹道,她顿了半晌,复又说道, “姑娘若有伤心事,不妨同我们姐弟二人互诉一番,姑娘想喝酒,我们有的是酒!在下阿萧,愿jiāo姑娘为朋友!” 她话毕,她的弟弟也拱手对我道,“在下阿峰,愿听姐姐诉说。” 阿峰为我斟满了一杯酒,我脑中极乱,缓了片刻,问道,“阿峰,你姐姐说的可是你吗?身染时疫?” 阿峰点了点头,有些窘意,“正是我,只是病不严重,不至于传染他人,只是小病缠绵,如何也好不了,堂堂男子汉不能为姐姐分忧,还要姐姐替我cāo劳,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我见这个男孩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深知心疼自己的姐姐,见到他们二人的模样,不禁让我想到我的两个弟弟,常平与常安。 想到他们二人,我心中顿时一阵酸涩,他们二人无论是谁,我都是想见却不能相见。 我望了望阿峰为我倒上的一杯酒,又想到诸多令我烦心之事,真想就此一醉方休,再也不会心碎。 于是我端起那杯酒一饮而下,腹中顿时一阵灼热,我取出随身带着的一小瓶医治时疫的成yào和手抄的yào方,拍在案上,爽快地对他们二人道,“我愿作你们的朋友!” ☆、渐破疑云(一) 阿萧和阿峰两人见我用力拍下一只陶瓷瓶,瓶底还压着一张yào方,不禁顿时生了疑。 阿萧见状,并没有立刻接下yào瓶和yào方,而是迟疑了很久,直到我已有些醉醺醺地对她说道,“阿萧,这是医治时疫的成yào,那张便是yào方!我把这些…送给你弟弟了。” 她才缓缓地拿过桌子上的yào瓶与yào方,捧在手里审视了良久,才有些惊异地望向我,“姐姐是何人?怎么会有医治时疫的yào方?!” 我又饮下一杯酒,感觉周身愈发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了起来,我抢过阿峰手里的酒壶,自己为自己斟上,对阿萧笑道,“在下不才…不过是家人懂些医术而已…!姑娘若信不过我,我可以先替令弟尝一尝此yào。” “不,不必了,我们信得过姐姐。”阿萧拦下我手里的酒杯,对我笃定地说道,“我们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姐姐?该如何报答姐姐?” 我硬生生地又喝下一杯酒,此时已有些无力地趴在桌上,我无声地一笑道,似是自言自语,“阿萧…阿峰…为了契合你们,不如叫我…”我低头思虑了片刻,猛然抬头对她笑道,“阿颜!” 阿萧闻言忽然一笑,阿峰也低声笑了笑,阿萧道,“好,阿颜姐姐,我们就这样称呼你!” “主子!您怎么在这儿啊?害奴婢好找!”我昏昏沉沉间忽然听到纯风和纯一的声音,我只感觉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身,两个人一左一右将我架起。 “主子,您刚才一闪身就不见人了,可急死奴婢了!”纯风焦急地埋怨我道,我只抬头看了看她,怔怔地乐出声来,“是纯风?急什么!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阿萧,这位是她的弟弟,阿峰!” 纯风紧紧蹙着眉头,纯一更是不知所措,纯风根本不看那姐弟俩,只把我往茶楼门外拽,“主子,你醉了,快跟奴婢回去吧,夫人见找不到您都急得不行了!” 我脚下软绵绵地跟着纯风和纯一向回走着,阿萧却追了出来,在我身后高声问道,“阿颜姐姐!我们在哪里能找到你?” 我脑海里一阵晕眩,酒醉的感觉此时才愈发清晰起来,我想要回答阿萧的话,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阿萧仍旧跟在远处,她更加用力地对我喊道,“阿颜姐姐,我和阿峰就住在尚缘茶楼的客栈,姐姐可以时常来找我们!” 裕亲王府就在尚缘茶楼的斜对街,只走了片刻,纯风和纯一已为我叩开了王府的大门,来开门的竟是裕亲王,我身子一倾险些倒在他身上,他眼疾手快地将我扶住,打量了良久,才质问纯风道,“她这是做什么去了?!身上这么大酒气?” 纯风还没答话,我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娘娘留步!” 我一听这声音透着几分熟悉,晕转转地回过头去去看,谁知竟是陈情公子!舒妃陈裕勤同父异母的弟弟。 陈情因是陈广庭私生,所以被家族抛弃,他生母也因此身患重病,我额娘曾经为陈情生母治过病,只是最后他的母亲还是不幸离世。 我未入宫前他一直有心帮我,实则是想借我之手报复陈广庭与陈裕勤而已。 “陈情?怎么是你?真是许久未见了啊…找我,有事?”我上前一步狠狠拍了陈情一掌,喜笑颜开地望着眼前的他。 陈情满面的不解,揉了揉被我拍痛的臂膀,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裕亲王,随后压低了声音问裕亲王道,“王爷,娘娘这是怎么?可是醉酒了?” 裕亲王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将我拉进王府,待众人都进府后,他才命宁宇去关了王府的大门。 裕亲王借给我一侧的肩膀,让站不稳的我倒在他的肩上,他吩咐纯风道,“纯风,快扶她会同心殿休息吧。” “诶等等,娘娘!我还有话说呢!”陈情也趁乱溜进了王府,裕亲王刚刚没有发现他,此时发现他也进了王府,不禁一蹙眉,“你怎么也进来了?还有何事?!” 陈情慌慌张张地塞给我一张纸条,只对我说了一个名字,“印夕!”而后他又对裕亲王说道,“王爷,娘娘此时不清醒,我和您说几句吧!” 裕亲王疑虑地点了点头,走近他一步,点头道,“你说。” 印夕略压低了些声音,只是我还是你清楚听到身旁他们二人的对话,陈情道,“王爷,我知道皇后借天地会和下dú诬陷完颜家,印夕的母亲得了时疫,为了有钱治病,印夕才受索额图利用,现在印夕的家人被索额图控制,纸条上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还请王爷明断啊!” 旁人皆听不到陈情的话,唯独我与裕亲王二人可以听清,裕亲王闻言一惊,“你怎么知道宫中发生的事情?!” 陈情略退了两步,会意颇深地含了一抹微笑,他退后着拱手,道,“如果我想知道,就自然都会知道。至于印夕的事,我在暗中已经查了许久,还望王爷及娘娘相信我。还有…我希望娘娘小心天地会的人。” 我一听“天地会”三个字,立时清醒过来,正是因为天地会,我的家人才会受此磨难,我努力站住脚,问他道,“天地会的人?在哪里?!” 陈情为难地摇了摇头,对我道,“娘娘小心就是,除了天地会舵主名叫穆萧峰外,我别无所知,所以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娘娘接触人要小心便是。” 陈情说完,略行了行礼,转身就要跨出王府大门,裕亲王却连忙追上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霏儿?以后我们去哪里找你?” 陈情没有停留,只是回头来对我们笑道,“尚缘茶楼的客栈!” 晌午过后,我才从床上坐起身来,感觉头一阵剧痛,只是意识已经清醒了许多,我使劲按了按作痛的眉心,刚想唤纯风过来,抬头却见额娘亲自端了一碗yào朝我走来,“来,喝了解酒汤就会舒服多了。” 我感动地望着向我走来的额娘,连忙接过额娘手里的yào,扶额娘坐下,歉然道,“是女儿不好,让额娘费心了。” 额娘只是施然笑道,“说这些作甚?你快点好起来才最重要,不过我只想问你,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酒?可是因为家中的事情?” 我端起碗来缓缓喝着解酒汤,没有理会额娘的问话,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作答,纯一此时忽然走进阁来,为我塞了一只暖手炉来,对额娘道, “夫人还问呢,格格就是因为在街上看见了一辆马车,上面载着满满的合欢花树,要送进宫去,车夫说是皇上要为舒妃种的,格格就不行了!一个闪身就没人了,害奴婢和纯风一阵好找!” 我手里的yào碗一颤,我一口喝完碗里剩余的汤yào,扔下那只碗,对纯一喝道,“和我额娘说这些做什么,惹她心烦吗?!” 纯一立时住了口,颇有些委屈地站在了床边,纯风此时姗姗来迟,进来接过我喝完yào的yào碗,听见纯一说了惹我心烦的话,忙道,“主子别生气了,那车夫的话也未必是真!更何况…主子最爱合欢,皇上不会不知。” 额娘心疼地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女儿,额娘明白你的心事,只是你不要忘记,他是皇帝。” 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因为曾经把他看得太重,所以才会不舍得将他放下。 我忽然想起陈情的话来,他在我醉酒之际递给我一张纸条,说上面写着印夕家人的住处,这是我查清印夕为何会背叛的关键,我慌张地在身上找那张纸条,却没有找到。 正在焦急间,纯风忽然从案上的抽屉里取出一张字条来,递给我道,“主子,这是陈情给您的字条,奴婢替您收起来了。” 我一把接过那张纸条,缓缓展开,只见上面一行清晰的字迹,“京城南街六巷甲十号。” “南街?”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仔细回忆着临近南街的府邸,忽然恍然大悟道,“赫舍里府就在南街啊!” 看来,印夕的家人已完全被索额图控制了。难怪那天夜里他们要掳走顾文孝,想来是为了以顾文孝进一步控制子静。 为了防止我再次跑到酒楼喝酒,裕亲王多派了十余名丫鬟守在同心殿外看守我。 我急于出府并非想要喝酒,而是急于找到印夕的家人,查清索额图手里为什么会有一封与阿玛字迹一模一样、佐证我阿玛与天地会有牵连的信。 裕亲王虽信誓旦旦地承诺我,他会亲力亲为地查清印夕家人的所在,我心中却还是放心不下,但是自从醉酒后身体也开始出现经常不适的状况。 我怕额娘担心,便没敢对额娘提起。 忙于调理身子,时光在不知觉间转眼流过。我在王府的日子竟已过了将近一月,裕亲王的婚事也将临近,王府上下也都开始打点起来,裕亲王同样开始陆陆续续收到各府的贺礼。 这一个月间我没有踏出过王府,一是因为裕亲王派人守着我,二是因为身体的确有些不适,时常作呕头晕,嗜睡乏力。 裕亲王得知后,命人去为我请了大夫,并且帮我瞒着额娘,不让她知道。 当日,距离裕亲王大婚,还有二十天,王府内已是张灯结彩,我晨起后觉得身子还算舒爽,便决定今日出府去看看。 我推开同心殿暖阁的门,窗外一片晴朗的冬日阳光照进暖阁,落在我身上,带来一阵阵温暖,我用力吸了一口窗外的空气,缓缓踏出门去,却被眼前的一番景象震惊,一动不能动…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同心殿前的庭院中几十颗正在绽放的合欢在风中起舞,白色的绒花随风飞舞,落在后堂中的曲桥上,落在已经冻结的湖面上,落在我发上…… 这一番景象,竟如夏日一般,就如合欢盛放的季节。 “这样能让你开心起来吗?”裕亲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忽然敛回自己的心神,擦了擦眼角溢出的两滴泪,颔首道,“见过王兄,我…我很喜欢。” 他欣慰地一笑,目光爱意浓浓地落在我面上,“喜欢就好。”他与我并肩站在一起,仰头望着院中的合欢漫天飞扬的景象,他说道, “那天我看着你因为他为别人栽种合欢而落寞的样子,心里不知有多难受,我希望看到快乐的你,就像现在这样。” 我眼眶一酸,几乎落下泪下,如果为我做出这一切的人是他,我想我会很幸福吧。想至此处,我心底狠狠一痛,忽然又一阵恶心,想要作呕。 裕亲王忙将我扶住,道,“今日下午大夫就会来了,你现在快回去休息吧!” 我推开裕亲王的搀扶,谁知他却痛得低吟了一声,我忙抬头去看他,见他脸上有些许伤痕,我忙问道,“王兄这是怎么了?” 他淡淡地轻笑了两声,“我去为常安送yào,还是被皇上发现了,他既然要罚我,不如让他罚得痛快,也让我心里少几分愧疚。” 我心底的痛更盛,心底的一道伤口仿佛重新被人提起,疼痛感一阵比一阵更盛,我这一个月没有踏出王府,没有问过宫中的情况,也没有问过阿玛与常平、常安的情况,我一个人躲在远处,安稳地度过日夜,可是我只顾着自己身体的不适,却渐渐忘却了为我受苦的家人。 “王兄,我阿玛他,还有常安、常平都怎么样了?”我犹犹豫豫地问道,只怕听到他们不好的消息。 裕亲王宽慰地拍了拍我的肩头,垂眸低声道,“我特意去看了完颜明若大人,他身体尚好,只是心中有冤,所以每天都盼着能见到皇上,向他解释清楚,可是…最后只能被关在刑部天牢,没有人肯听他的真话。” “我去看常安时,他的伤已经好很多了,想是已有太医为他看过了,他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怎么受得了含冤入狱?现在他的心情十分压抑,脸色也不是很好。至于常平,皇上解了他的禁足,但他只能在宫中走动,不能出宫回府。” 听过裕亲王的话,我疯了一般冲回自己的暖阁,从暖阁中翻找出印夕家人住址的纸条,我扯出被自己收在床下的yào箱,不顾旁人的劝,硬要冲出王府去,我要尽快找到印夕的家人,查清楚我家人蒙冤的真相。 裕亲王在院中将我一把拦住,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离开,他在身后将我揽住,吼道,“你做什么?你身子不舒服快有一个月了,今天大夫就要来了,你要去哪里?!” 我回身一把推开裕亲王,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冲他吼道,“我这点小病算得了什么!我再不查清楚一切,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阿玛还有弟弟一直含冤下去!我怎么可能忍心?” 裕亲王仍旧不肯放手,他将我一把环在怀中,用力盖过我的声音,“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要去我陪你一起去!” 我瞬时冷静下来,的确如此,若是只有我一人前往印夕家,只怕是凶多吉少,此时的他们早已被索额图控制在了掌心,我一人前去,相当于自投罗网。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越是到这样关键的当口越不能自乱阵脚,只有冷静下来我才能想到面对一切的办法。 我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着裕亲王,对他低声道,“王兄说得是,是我着急得糊涂了…王兄且去驾车,我去见两个人,就同王兄一同前去。” 裕亲王应下,唤来了宁宇与宇述二人去牵马套车,便移步王府门外,等待我回来。 我同纯风及佩月出了王府,径直走向王府斜对街的尚缘茶楼,见我又要去上次喝醉的茶楼,纯风不禁挡在我身前,阻拦道,“主子您不会又要见那两姐弟吧?奴婢这次可要拦着您了!您不舒服了快一个月,不能再喝酒了!” 我淡淡一笑,安抚纯风道,“我的确是去见那两姐弟,只不过不是为了喝酒,而是求他们随我一同前去。” 阿萧和阿峰姐弟两人就住在尚缘茶楼二层的客栈里,陈情也住在此处,茶楼二层的光线较为昏暗,窗外有宽厚而又扁长的遮檐覆盖,将阳光都挡在了窗外。 我扶着木栏缓缓走在客栈的木板上,侧眸寻找阿萧与阿峰所住的隔间,还未找到阿萧姐弟,却在过道中遇到了陈情。 陈情以为我是来寻他的,便上来主动问我道,“娘娘可是要去找印夕家人了?若是要去,我愿同去!之前我一直暗中跟踪印夕,知道他与何人接触,想必能帮上娘娘的忙。”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却将手指抵在嘴边,对他悄声道,“不要再叫我娘娘了,你必须要改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称呼。你若愿意与我同去,现在就去裕亲王府门口找裕亲王,告诉他,是我要你随行同去的,记住,千万不可声张。” 陈情想是按捺已久,他激动地点了点头道,“是!一切听娘娘…哦不,听格格的!” 他一个飞步绕过我与纯风,飞一般地从楼梯上跳下,我望向窗外,见他径直跑向了裕亲王门外停着的那辆马车,与驾车的宁宇说了几句后,便坐上了车。 我转过头来继续寻找阿萧姐弟,不久后便在最靠近角落的一间阔气的套间中找到了他们二人的身影。 我轻轻叩了叩门,阿萧前来开门,发现是我,不禁瞬时笑着走出来迎我道,“阿颜姐姐?!一月未见,姐姐去哪儿了?快请进来!多亏姐姐,我弟弟的病已完全好了。” 我见阿峰此时正在内间的纱帘后,坐在案前认真写着什么,他听见是我来了,即刻放下手里的笔,疾步从内间走出来,为我端了一杯茶道,“见过阿颜姐姐,多谢姐姐,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姐姐送给我的yào,当真是灵yào!” 我欣慰地看着阿峰满面笑容地站在我的面前,他已经恢复如常,气色也好了许多,似乎也比我上月见到他时更加壮实了些,我对他笑道,“不必客气,你的病能好,我心里很高兴,快坐吧。” 阿峰与阿萧都坐下后,我才环顾了一圈他们二人的住所,见他们的正堂内摆放着两把珠光宝气的宝剑,剑柄上还缀着红色的流苏,不禁好奇问道,“阿萧,阿峰,你们都会武功吗?” 阿峰得意地一笑,颔首点了点头,“我们姐弟二人进京,除了治病,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会会那个坊间传说功夫奇绝的安少!” 我一听到他此话,猛然一惊,不禁猛地一笑道,“安少?可是完颜常安?” 阿峰“嗯”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他抄起桌上的宝剑挥舞起来,高声道,“就是完颜常安!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 我见他的姿势与力道,的确是会武功之人,只是我不能看出他与常安谁的武功更胜一筹。 看着阿萧骄傲满满地望向自己的弟弟,再想起尚在牢中受苦的常安,我心底的苦涩一层胜过一层,我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说起我的来意,对他们姐弟道,“阿峰,你的病既然已经好了,可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阿峰一听有求于他,即刻收起了手里的宝剑,向我道,“阿颜姐姐请说,我若能办到,定不推脱!” “好!我喜欢你这样爽快的xìng格!”我站起身来,走近他与阿萧一步,低声道,“我需要你们二人与我同去一个地方,不需要你们做别的,若有人问起你是谁治好了你的病,你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没问题,现在就随姐姐去吗?”阿峰问道,我含笑着点了点头,他二话未说,随即跟在了我的身后,阿萧起身后简单地理了理自己的发髻,也跟在了我身后。 到达京城南街时已是正午,裕亲王命宁宇停下了马,掀起帘子来左右看了看,确定赫舍里府并无异样后,才命宁宇缓缓地驾着马车行到南街六巷前。 我随着裕亲王走下马车,又叫下了坐在后面的陈情及阿萧姐弟三人,陈情抬起头去前前后后看了许久,才对我们笃定地说道,“没错,就是这里!” 我心中有些紧张,不知会面对何种的情况,却还是静默无言地跟在了陈情的身后,此时阿峰突然大声笑道,“诶姐姐,这儿倒是离咱们父亲的总舵很近啊!” 阿萧听闻他此话,忽然狠狠地打了阿峰一巴掌,大声喝他道,“你胡说什么呢!别乱说话!” 裕亲王猛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阿萧和阿峰两个人,眉间紧蹙地步步逼近,一字一句地问道,“总舵?还在南城?你们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而且,你们不是说,你们不是京城人,只是进京治病的吗?那你们的父亲怎么会在京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渐破疑云(二) 裕亲王这样一问,我心里也生了疑,忙停下了脚下的步子,转身望着身后的阿萧和阿峰,阿萧见状,忙着解释道, “阿颜姐姐和这位兄台莫要误会,阿峰所说的并非我们生父,我们两人自幼无父无母,幸得养父收养,才活到今日。我们的养父是京城中的古玩商,所以道行上的人叫他一声舵主。我们二人长大后,就回到了故乡嘉定,如今因家弟患病才回到京城寻医,怕父亲担心,便一直没有告诉他。” 裕亲王半信半疑地不再作声,转身拍了拍我的手背,低声道,“走吧。” 我心中十分恻隐他们二人的境遇,自幼失去父母,他们姐弟能长到今日该是何等的不易? 我上前拉上阿萧和阿峰,笑着安抚他们二人道,“不好意思,我哥哥他惹你们提起伤心事了…快走吧。” 陈情一直走在最前,寻寻觅觅了良久,终于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用手指擦了擦门牌上的字迹,直到看清了上面的“甲十号”三个字后,才对我与裕亲王说道,“就是这儿了!” “好!”裕亲王高声一应,挥挥手叫老了身后跟随的宁宇和宇述,对他们二人道,“你们两个在门口守着,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随后,裕亲王同我与陈情及阿萧姐弟走入这扇略显凋敝的木门,院中只种着几颗已经干枯的树木,在冬日里,枯木的枝干仿佛在瑟瑟发抖。 庭院不大,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生活的用物,我好奇地左右看着,从前无论在府中还是宫中,这些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正当我缓缓走在人后时,屋内突然走出一个年迈的fù人,抄起地上一杆夹煤块的铁钳,打在裕亲王身上,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我家做什么?” 裕亲王向后一闪,见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fù人,完全没有还手,我见那老fù人十分面熟,的确是当日我与玄烨出宫时遇见的老人。 我走上前对那老fù人笑道,“这位老者,您不要怕,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保护?谈何保护…我们已经被索额图大人的人死死看住了,什么人都保护不了我们,除非你们要与索额图大人和皇后娘娘作对。”她缓缓放下了举着铁钳的手,有些绝望地说着。 陈情说得没错,印夕之所以背叛,就是因为他的家人已被索额图控制,以家人xìng命相要挟,印夕才会背叛完颜家。 我淡淡一笑,更靠近那老fù人一步,笑问道,“不知伯母的时疫可痊愈了?据我所知,索额图手上,并没有能真正医治时疫的yào。” 那老fù人忽然一惊,眼光惊惧地望着眼前的我,她退后了一步,惊问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 我仍旧是波澜不惊地一笑,继续道,“我不仅知道索额图没有时疫的yào,还知道印夕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诬陷纯贵妃指使他给皇后及舒妃下dú,但无论他背后是何人指使,最终下dú的人都是他自己,他已被看守起来,现在生死攸关。” 我顿了一顿,望着那老fù人缓缓落下泪来,继续道,“索额图不应该答应你们,会保护好印夕吗?然而他根本没有那样做,他只是在利用印夕而已。” 那老fù人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他许久不给我回信,原来他还是出事了…都怪我当初糊涂!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完颜府去当差啊…” 那个老fù人呜呜咽咽地哭诉起来,屋内的另一个老人闻声忽然走了出来,见屋外站了一众的陌生人,不禁吃惊地一退,“你们是什么人?!” 我上前去猛地扼住那老fù人的手腕,狠狠怒骂道,“错的不是送他去完颜府,而是让他解除了不该接触的人!你们如有难处,为何不肯去求完颜明若大人?!难道他不会帮你们吗?你们为什么要去求索额图?!” 两个老人已经悔不当初,老fù人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可是当初完颜府的格格只赏了我们十两银子啊,根本不够我们治病的!印夕才想到要去求别人的…谁想到他却被人利用了!到现在xìng命难保…” 我心中的气愤难以遏制,印夕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他母亲得的是何病。我才会以为他母亲得的只是寻常的伤风感冒,所以只赏了他十两银子。 我一把从身后的yào箱里取出一瓶医治时疫的成yào,攥在手心里,高声对他们二人道,“如果你们肯为我作证,说清楚印夕所做的一切,以及是如何伪造的完颜明若大人的信件,我可以无偿地将这瓶医治时疫的yào送给你们。” 我话音未落,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我回头去看,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另一侧的屋子里走出来,趁众人不注意想要偷取我yào箱中的yào,却被阿峰及时发现,一把将她反手按到在地。 我暗自佩服阿峰的敏觉,也赞许他的身手,却一言未发,走近那个年轻的女子,问道,“你可是印云?印夕的姐姐?”上一次我与玄烨见到他们时,曾经见过这个女孩。 女孩点了点头,她挣扎着对我说道,“我父母亲并不知道印夕所做的细节,但我却知道!你们带我走吧,把yào留给我母亲,算我求你们了!” 我扶起了那个女孩,掸了掸她身上的尘土,问道,“你告诉我,他是何伪造的信件?竟让字迹与完颜明若一模一样!还有,信上怎么会有完颜府的大印?” 印云犹豫地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是我…我自幼便有一项算不上是本事的本事,就是会模仿人的字迹,而且仿得极像,索额图知道了我的本领,便以母亲及弟弟xìng命要挟我,要我按照印夕偷出来的完颜明若的字迹仿造一封假的书信给他。印夕也趁完颜明若上朝时,偷出了大印,盖在了书信下方。” 我恨地恨不得即刻手刃这个将我阿玛与常安推入冤屈的女孩,只是我还是慢慢冷静下来,我命纯风找来笔墨,仍在台阶上,命她再写几个仿造阿玛的字出来给我看。 那女孩不慌不忙地趴在地上,用笔尖沾了墨,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写了“致贤弟穆萧峰亲启”几个字,这个字正是我阿玛那封所谓“回信”的开头。 我接过那张纸,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字迹竟和我阿玛的字迹一模一样,毫无破绽,我一把拎起那个女孩的袖口,道,“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她扭头不肯看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住家人的命!现在我们应该是已没有用处了吧,索额图才会不顾我们死活!母亲的病也愈发恶化起来!我愿意为你作证,只求你把yào留给我母亲!” “印云你别糊涂,索额图以前也说有yào可以治好你母亲的病!你怎么知道她现在不是骗你的?”印云的父亲忽然吼道,我只转头望了望阿峰,他便心领神会。 阿峰走上前一步,低头对那个老人说道,“我也患了时疫,就是这位姐姐的yào治好了我!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给你们描述一下得了时疫的感受,你们听听我是不是真的得过时疫。” 阿峰一番叙述后,印夕的母亲肯定不疑,肯定阿峰的确得过时疫,他们三人才完全相信我,印云见状,急忙对我求道,“你让我为你做什么证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弟弟!” 我蹲下身去,平视于印云,问她道,“我带你们去到安全的地方,并且给你的母亲治病,我只要你在我需要时,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你看可好?” 她拼命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回到屋中,一阵翻找,又疾步跑出来对我道,“你看,这是完颜府的印章,印夕还没来得及偷放回去,就出事了…一直是我替她保管。” 我从她的手心里缓缓接过属于我家族的印章,握住那枚冰凉的印章时,我终于难以忍住眼中的泪水,我扭过头去不看众人,将那印章捂在胸口,心中卷起一阵极为复杂的情绪。 “你们若是带走我们,等索额图发现,该怎么办?”印云的父亲又问道,裕亲王一把拉起坐倒在地的两位老人,说道,“你们放心,索额图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查到我府上!” 裕亲王命宁宇及宇述押了两个老人上马车,纯风替我看住了印云,将她亲自送上了马车。我谢过了陈情,又托付了裕亲王将他们三人亲自带回王府中看管,随后只带着阿萧和阿峰两人陪我走回王府,因为沿路上我还想再到yào房中去送些yào,阿萧和阿峰还可以再帮我些忙。 一路上我与阿萧和阿峰jiāo谈甚欢,我想到他们二人之前提到过,他们的家乡是嘉定,不禁问道,“阿萧,阿峰,你们的故乡嘉定,如今一切都好吗?” 我心里清楚,玄烨的先人在入主中原前,曾在嘉定做出过错事,为了夺取政权,他们曾在嘉定进行了三次杀戮,后人称之为“嘉定三屠”。 我也清楚玄烨每每想至此处,都内心难安,曾经某一日,大风呼啸的夜里,他坐在烛光下看着奏折,忽然对我道,“扬州三日,嘉定三屠,每每想到这里,朕都会内心难安。” 近年来,他一直格外关注嘉定的近况,且免除了嘉定百姓的一切赋税,他的用心,我都看在眼里。 阿萧忽有一丝语塞,脸上闪现一丝不快,提及嘉定,她忽然扯开了话题,道,“不提这个了,阿颜姐姐,前面就有一家yào房,咱们过去吧!” 我有些不明阿萧为什么没有回答我的话,却还是应道,“好,咱们去吧。” yào房老板听了阿峰的话,很爽快地收下了我的yào和yào方,我正准备离去,那老板却忽然对我笑道,“这位姑娘,送yào这么苦的差事,怎么自己来送啊?没有夫君一起帮忙吗?” 我知道那老板是在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酸,我站在门口,听了这句话却忽然如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化一般,不知要说些什么,“夫君…”我犹豫地开口道,“夫君不在…我只是想为他分忧而已。” 我苦涩地一笑,想起他的模样,眼底忍不住地一酸,一个月没有相见,此时的思念仿佛如细磨成浆的红豆,溢出了我的心房,我默默地合起了yào箱,抚了抚被风吹乱的碎发,正准备离去,却忽然被伸来的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手腕。 “谁说他没有夫君,我就是。” 我的思绪一滞,他身上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此时竟真真切切地萦绕在我的鼻前。 “霏儿。”他的声音真真切切地闯入我的耳际,让此时的我,将思念再无处安放。 是他的声音,在唤我的名字… “玄烨…?”我不敢相信地缓缓抬头去看,已不知,眼底的泪早已湿了一片…… ☆、身孕 我缓缓地回过头去,却迟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玄烨身穿一身碧蓝色的常服便衣朗身站在我身后,虽是身着常服,却掩不住他与众不同的贵胄气质。 他的目光与我四目jiāo汇时,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轻轻一笑,将呆滞在原地的我一把揽进怀中,附在我耳边轻声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我眼底的酸意愈发强烈起起来,只是我不想在他面前哭,便只是缄默着,偷偷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意,我见是在人潮拥挤的街上,便略向后躲了躲,离开了他的怀抱。 玄烨立时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含了一丝笑意,松开手来,垂首站在我身前,替我收拾好了yào箱,帮我提起,对那yào房老板笑道,“多谢掌柜的信任,我与夫人,告辞了。” 他紧紧牵起我的手,领着我一路离开。 被他紧紧握起手掌,我心中竟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与无措,直到走了很远,他才停下脚下的步子,回过头来一把将我环进怀抱,他用了好大的力气将我抱住,仿佛下一刻我们二人还会迫不得已分开一般。 “霏儿,我好想你,你…一切都好吗?”他的声音若有若无,萦绕在我的耳边,我听到他的关怀,眼底的泪忽然决堤,一片片落下将他的衣衫打湿。 我平复了很久才使自己平静下来,我望着他熟悉却又有一丝陌生的脸庞,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近来可都一切安好?” 他将头扭到一侧,不肯让我看清他眼底亦有浓浓的泪意。 我们二人都有太多话想说,只是如今相见,却又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剩下对彼此难以言说的牵挂与思念,萦绕在心头。 我们二人只是凝视着对方的眼眸,所有的言语在此时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我们只需这样注视着对方,一个眼神就足够,心底所有的思念对方都可以心领神会。 我们二人缄默了良久,我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感叹,“阿颜姐姐!你竟没和我们说过你已有夫君了!这位兄长一表人才,不愧是阿颜姐姐中意的人!” 我忽然才想起来,阿峰和阿萧还与我们在一起。 我忙颔首退了一步,回头去看他们二人,他们二人掩着嘴偷笑,我的脸颊瞬时一热,玄烨却上前一步拉紧我的手,对他们二人道, “你们可是霏儿的朋友?她之前没和你们提起过我吗?那今日,我可得让她好好介绍我一番!” 我的脸颊愈发滚烫起来,他却仍旧不松手,转而将手环在我的腰间,对我坏坏地一笑,“怎么,现在该告诉他们我是谁了吧?” 我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眸,抬起手来用手指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头,却还是甜蜜地一笑,对阿萧姐弟道,“他就是…我的夫君。” “她是阿萧,这位是阿峰,阿萧的弟弟。”我转头对玄烨介绍着他们二人。 “见过兄长!”阿萧和阿峰向玄烨见礼,玄烨同样点头回礼,道,“多谢你们二人在这段时间替我照顾霏儿。” 阿峰听到玄烨此话,忽然失笑道,“兄长说笑了,阿峰惭愧,非但没有照顾好阿颜姐姐,还给姐姐添麻烦了,我的时疫是姐姐用yào医治好的,我心中十分感念阿颜姐姐恩德,所以今日姐姐有求于我,我必全力相助。” 玄烨忽然一惊,将我环得更紧,低头对我道,“他们唤你阿颜姐姐?竟比朕唤你还要亲昵!”他话毕,正暖意浓浓地对我笑着,我却发觉了他话中的异样,他不自觉间,竟以“朕”自称。 我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过来,道,“哦,方才失言了,我是想说啊…他们竟真比我称呼你还要亲昵了!” 我紧张地转头看着阿萧和阿峰,不知他们二人是否有所察觉,阿萧见我们二人一直紧紧牵着手,她识趣地拱手对我们道,“阿颜姐姐,想必今日与夫君相见,还有许多知心话要说,我与阿峰便不打扰了,告辞。” 我见他们二人似乎没有察觉,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对身旁的玄烨道,“咱们走吧。” 玄烨追上走在前面的我,笑问道,“夫人这样急是要去哪儿?”我脚步一停,扭头对着他的笑颜问道,“你唤我什么?” 他从身后将我紧紧抱紧,在我耳边反复说了几次,“夫人,夫人,夫人…我唤你夫人!” 我眼底升腾起一阵莫大的感动,一时间我没有开口,良久后我才将他推远一步,继续疾步走着,假意生气道,“现在唤我夫人,大抵是近来在宫里见舒妃姐姐见得腻烦了,才想着出宫来见我,尽说这些浑话来哄我。” 他不急不缓地走到我身边,只是静静地牵起我的手来,爱意浓浓地一笑,将我的手背举到鼻前轻轻落下一吻,道,“无论你相信与否,我的真意都在话中了。” 我们二人行至裕亲王府门前时,我依依不舍地推来身边的玄烨,接过他手里的yào箱,假装十分洒脱地说道,“今日唐突,你是不会入王府的吧?既然如此,皇上回去吧,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重自己。” 说完一番告别之言,我眼底的泪意复又出来作乱,玄烨抚了抚我的头发,忽然对我轻声道,“谁说我不进府?我陪你一起。” 我惊喜地抬起头来望向他,堵着气捶打着他的胸膛,破涕为笑道,“不早告诉我!又害我难过!” “早告诉你还能算得上是惊喜么?”他缱绻地温柔笑着,与我十指相扣,步步走入裕亲王府。 宇述出来来迎,他以为回来的只我一人,谁知却看到了走在我身边的玄烨,不禁大惊失色,慌忙跪倒在地道,“奴才参见皇上!还请皇上恕奴才大不敬之罪,奴才事先不知是皇上驾到,未能远迎!” 玄烨挥了挥手,与我并肩继续走着,道,“你起来吧,朕本就不愿府中众人出门远迎,才选在今日前来的。” 宇述还没来得及去通传裕亲王出来见驾,裕亲王已从静心殿中大步走了出来,还没见到我的面,便已高声问道,“可是霏儿回来了?我为你请了大夫诊脉,已在同心殿等着了!” 裕亲王的声音渐渐近了,我才看清了他的身影。 他换下白天上朝穿着的一身五爪行龙纹饰的墨蓝色蟒袍朝服,此时只穿着一身正红色的云纹流水饰的常服,眉宇间亦是一派气宇轩昂的气势。 “见过王兄。”我俯身悄声行礼。 裕亲王缓缓走近,他见到我身边的玄烨,不禁眉间一蹙,他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缓缓靠近前来凝视了良久,才陡然跪倒在我们二人面前,高声道,“臣参见吾皇!臣不知皇上驾临,还请皇上恕臣大不敬之罪!” 玄烨亲自躬下身去扶起了裕亲王,掸了掸裕亲王肩头上的落灰,道,“王兄快快请起,朕今日来,只为看看霏儿是否安好,不想惊动王兄及府中众人,王兄不必自责。方才,王兄说为霏儿请了大夫,她怎么了?” 玄烨担忧地望向了我,又将目光转向裕亲王,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便求助般地看了看站在身前的裕亲王。 裕亲王心领神会,对玄烨解释道,“回皇上的话,我见霏儿这几日食yù低下,时常头晕恶心,心里放心不下,便为她请了大夫。” “你不舒服?方才为何不告诉我?”玄烨紧紧蹙起眉头,按住我的肩头质问道,我只淡淡摇了摇头,垂下眸去,“不是什么大病,休养几日也就好了,何苦说出来惹你烦忧?” 玄烨听了我的话,却仍是一副极为紧张的模样,他将我的手掌握得更紧,疾步向王府后院的同心殿走去,急于去见候在同心殿的大夫。 我心底本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泊,却在今日遇见他后,dàng起片片涟漪。 他匆忙的脚步却在后院的门口停下,我抬头望向他,才发觉他是被后院中裕亲王为我所种的那一片合欢所震惊,他仰起头望着院中的景象,忽然低下头去苦涩地一笑,“他对你…当真很好。” 我一听他此话,急忙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的话打断,“我在御花园中,为你种了满园的合欢,却等不来你的目光。”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街上遇见的马车,驾车的马夫说车上的合欢是送进宫去供舒妃赏玩的,当日我在尚缘茶楼喝了许多酒,直到自己的意识已变得模糊。 “真的是为我而种吗?连百姓都知道宫中有位受皇上恩宠的舒妃娘娘…”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松开了我的手,背对于我低声道,“我知道,自我逐你出宫后,你就不再像从前一样信我了。” 我心底狠狠一痛,我怎么会不信你? 若我不信,我又如何能一直等在宫外,等待你明白真相的那一天?我又怎么会在今日不对你说起我已经掌握的真相?若我不信你,我又怎会安心将阿玛与常安的xìng命jiāo在你的手中? 因为我信你,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你。 只是我最终未发一言,我想我们二人都是一样的,就像他相信我从未与天地会有所牵连,却不肯相信我与裕亲王的清白。 又如我信他终有一日会还给我与家人堂堂正正的清白,却不敢相信他栽种的满园合欢,是为我而种。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裕亲王取来了一件斗篷,一言不发地盖在了我的背上,对我道,“霏儿,为何不进去?外面冷,小心着凉。” 我含着眼底的泪光,抬头望了望停在身前的玄烨,他仍旧没有回头,没有来看身后的我与裕亲王二人,他只是淡淡道,“你身子不舒服,快进去见大夫吧。” 我心头酸涩地点了点头,一个人疾步地走回到同心殿去,见我回来,纯风同纯一早已候在门口来迎我,裕亲王与玄烨跟在我的身后,在我身后走入同心殿暖阁。 纯风见了玄烨,吃惊地一怔,却还是有条不紊地为他问了安,“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玄烨的情绪比方才低落了许多,他没有抬头去看纯风,只是淡淡挥了挥手,道,“你起来吧,近日你照顾霏儿,辛苦你了。” 纯一从旁边的暖阁中领来了大夫,那大夫一副儒雅的模样,左手上提着一只陈旧的yào箱,他见了我们,抚开衣襟跪拜道,“老身陈宁玉见过裕亲王殿下,见过裕亲王福晋。” 此时我正在纯风的搀扶下,坐在床边靠好,听见大夫的一声问安,不禁连连咳出声来,忙道,“陈大夫!我不是裕亲王福晋!福晋还未嫁入王府,我是王爷的妹妹,大夫唤我格格便是。” 气氛一时极为尴尬,我不知是王府中何人去传的话,竟传出这样荒谬的错误来。 我抬头望向外间暖阁,见坐在外间的玄烨面色铁青,他一直缄默着,碍于今日他没有表明身份,他一直只言不发。 “大夫,是您记错了,本王的福晋还有五日才要过门,这位是本王的妹妹,她这几日身子不适,还请大夫为她看看。”裕亲王起身及时打破了沉默,引大夫走到内暖阁来为我诊脉。 玄烨想是关切我的身子,待大夫已坐在我的床边,为我的手腕盖上一块巾绢后,他才走入内暖阁来,仍旧缄默着,一人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 那大夫将手指按在我的手腕上仔仔细细地诊了许久,他的眉心一直紧紧蹙在一起,极为认真地为我号脉诊治。 直到他终于确定无疑后,他才站起身来,喜盈盈地拱手对裕亲王道,“回禀裕亲王殿下,格格一切康健,老身要恭喜裕亲王殿下,格格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近来格格食yù不振,恶心乏力,只因怀有身孕,而并非有恙在身。” 坐在我身边的玄烨听闻此话,竟难以控制地猛然蹿起身来,我同样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大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令我毫无准备,也毫无招架之力。 玄烨还没有说些什么,裕亲王已狂喜道,“您所说可当真?!若真如此,本王可要好好谢过大夫了!” 裕亲王听闻陈宁玉的话,只吩咐宇述来,“宇述!你领大夫出府!赏他五十两银子,然后备马亲自送大夫回去!” 那大夫千恩万谢地随着宇述离开了,裕亲王的狂喜还未平静下来,他冲到我的床边,对我道,“霏儿,你听见了吗?你有身孕了!日后你更要好好爱惜你的身子,再不可胡思乱想了!” 我望着狂喜的裕亲王,却无暇去顾及他,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身旁的玄烨,我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消化这个从天而降的消息,虽然我此时境况漂泊,但是这个孩子的到来还是令我格外欣喜。 这是我与玄烨的第一个孩子。 “玄烨…”我微笑着开口道,我抬起手去握紧了他的手,欣慰地低头一笑道,“玄烨,你高兴么?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玄烨并没有用力握紧我的手掌,只是冷着脸望着眼前的我与裕亲王,裕亲王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他倾时跪在玄烨身前拱手道,“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得一子为我皇族绵延血脉!” 玄烨甩开我的手,一只手拉起了裕亲王,他目光冷厉地扫过了我与裕亲王二人,他站在原地低声道,“她出宫一月,而身孕恰巧也是一个月。到底是谁该恭喜谁?!朕看,该是朕贺喜王兄吧。” 我后知后觉地发觉玄烨的异样,我此时才发觉他的情绪上的不对,只因我已被这个瞬间到来的喜讯冲昏了头,我以为他会像我一样,为此而感动欣喜。 “玄烨?你在说什么……?”比起突然到来的孩子,玄烨的话却更让我难以置信,我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更难控制自己眼底的泪。 我站起身去走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腹前,哽咽道,“玄烨,这是你的孩子啊…!” 他抬起头来望着我,而此时他的眼眶已变得殷红,他用力甩开我的手,怒吼道,“你还要骗朕到什么时候!连那个大夫都忍不住要喊你福晋!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有无私情,看看他得知你身孕时的狂喜就可见一斑!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更是一目了然!” 我的头瞬时一震,一阵阵嘈乱的杂音涌入我的耳际,我竟一时听不清任何的声音,腹中一阵难忍的灼热,我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一步狠狠推远眼前的玄烨,怒骂道,“一目了然?!我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他却比我还要更加冲动,他想要举起案上的茶杯狠狠摔碎,却还是在最后一刻住手,他用力将茶杯拍回到案上, “我的孩子?是谁为你跑前跑后地找了大夫?是谁欣喜难以自已?又是谁在这一个月里与你朝夕相处?!若我今日不来,我根本不会知道你已有了身孕!你怎敢说是我们之间的孩子!完颜霏,你对不起朕对你日日夜夜的思念!” 裕亲王终于看不下去,他站出来为我解释道,“皇上是误会了!臣之所以高兴,是因为霏儿有了身孕,她也会更积极地面对一切!皇上怎能就此认为这孩子是…是臣的?” “你给朕住口!”玄烨一声怒吼呵斥裕亲王再不能说下去,我忽然发觉玄烨此时竟已落泪,他附到我身前,低声问我道,“你告诉朕,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朕……?” 就算此时他这样不肯信我,见到他落下的眼泪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疼,我一言未发,只是伸出手去,想要抹去他眼底的泪,却被他狠狠推开,他转身走远,立在门口处决绝地道,“完颜霏,从今后,你我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朕与你,再无瓜葛!” “玄烨!”我大吼一声,他却再不回眸,望着他走远的身影,我终于脚下一软,失去了意识。 待我再醒来时,只见窗外一片漆黑,唯独暖阁内燃着的几盏灯晕出一片昏黄的暖意。额娘与纯风担忧重重地坐在我的床边,等待我醒来。 “主子,您醒了?!”纯风欣喜地扶我起身,我却丝毫顾不得她说的一切,赤着脚就想要追出殿外,纯风紧紧将我拦在怀中,“主子,您去哪儿啊!皇上早就回宫去了!”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纯风的话,是啊,我忘了,他早就回去了,我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我木讷地走回到床边坐下,目光空洞的一言不发,额娘担忧地望着我,她抚了抚我的肩头,只端出一只碗来,对我道,“王府为你炖好的鸡汤,你快喝了吧,如今你有孕在身,不比从前。” 额娘为我悉心吹着碗中的鸡汤,而我在听到“身孕”二字后委屈得不能自已,我倒在床上闷闷地哭着,丝毫不肯吃任何食物。 我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身边人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一个人望着窗内的帷帐出神,我不知额娘是否还在等待,不知纯风是否还陪在我身边。 我清醒时只记得纯风几次三番地来劝我吃些东西,却都被我拒绝,直到纯风又一次来劝我道,“主子,您得吃些东西才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啊,等到孩子出世,让皇上亲眼看到孩子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看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我听到此话,猛然坐起身来接过纯风手里的碗筷,努力吃下碗中的食物,我木然地问道,“只是我,到底还能不能再见到他,都是未知…又如何能让他亲眼看到这个孩子?!” 纯风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奴婢刚得的消息,裕亲王五日后大婚,他作为皇上唯一的长兄,皇上那日也会亲自到裕亲王府为裕亲王祝贺的,就算皇上不愿意来,老祖宗也会让皇上来的,皇上总不会不听老祖宗的吧?!所以啊,主子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等到那日,一定能跟皇上解释清楚的!” ☆、劫 随着裕亲王大婚越来越近,王府上也迎来了各族的王公贵族登门拜贺,拜贺之人借恭贺之名,行阿谀裕亲王之实,所以每当有人上门拜访,我都不愿出门走动。 我每日所思之事,不过是何时能够再见到玄烨,想来他气消了,也会听我向他解释。 距裕亲王大婚还有一日,王府上下已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王府前后共四进院落皆悬挂朱红色彩绸,飞檐卷翘处皆点缀大红灯笼,灯笼垂下的亮黄色流苏在空中随风起舞,似在歌颂王府中一派大喜的歌舞升平。 裕亲王为侧福晋准备的霓心殿已进入最后的打理布置,王府后院的丫鬟嬷嬷共四十余人在霓心殿内外坐着最后的清理。 因霓心殿与我住的同心殿同在后院,所以不免时常路过。 是日我同纯风及佩月在散步时,见霓心殿外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故略停下脚步,我望着冬日暖阳下的霓心殿渐渐一笑,想着子静到底嫁给了自己的如意郎君,亦为她欣慰。 就算她今日误入歧途与皇后荣妃及和贵人结为一党,我对她终究是没有恨的,因为我明白她的身不由己,更明白,在宫中谁人不为己而活? 我倚在后院中的曲桥上仰望院中一片飞舞的合欢,忽然听到身后霓心殿处传来议论声, “你说咱们这位侧福晋是什么人啊?我听说她只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不过仗着他父亲是完颜府的管家,才和纯贵妃走得那么近的,谁知道她为了自己的荣宠,反过来反咬纯贵妃一口!” 这议论声瞬时引走了我的注意,我见那说话的嬷嬷是后院中较为德高望重的一位,众人称她为方姑姑,我也一直对她十分敬重,谁知新福晋尚未过门,她私下已有了这样的议论。 “就是,一个宫女而已,与我们有什么区别?她凭什么嫁给咱们王爷?咱们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长兄,先帝长子!皇上亲封亲王!” 说出此话的是一个较为年轻的丫鬟,她眉目生得还算周正,我看她还算眼熟。 她的教导嬷嬷回头望了她一眼,骂道,“别在私下里说这样的闲话,你知不知道侧福晋的父亲现在就住在府中?听见咱们说的话可怎么好!” 那位方姑姑不懈地一哼,停下手中的活,对那位教导嬷嬷道,“侧福晋的父亲?我看不过是个管家而已,要是没有完颜府,那个顾文孝又算什么?!” 纯风扯了扯我的衣袖,她同样听到了她们说的话,我想纯风是不愿我去多管,也不愿过多入心。我尚未说话,已听到那些人又议论到另一件事, “现在好了,王府里住了位格格,虽说是格格,但是谁不知道她的身份?谁又不知道咱们王爷对她的心意?瞧瞧这片合欢花就知道了,这下侧福晋入府,她们二人如何相处也是难啊!” “前几日皇上驾临王府,和纯贵妃又是不欢而散,我看她是没法回宫去了,不过我看咱们王爷是不会嫌弃她的,只是不知道皇上还会怎么怪罪!她可真是咱们王爷的祸星!” 我极为平静地听着他们的议论,我抚了抚纯风牵绊的手,缓缓走上前去,当我走到他们身后时众人才发觉我的到来。 几个议论最欢的丫鬟嬷嬷见到身后的我,大为惊慌失色地扔下手里的铜盆,瞬时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见过完颜格格!格格恕罪,奴婢们该死,不该在私下里议论……” 我极为平淡地轻声一笑,缓缓抬了抬眼,不去看跪在地上的一众丫鬟嬷嬷,我缓缓开口道,“哪里是你们该死,分明是我该死。” 我此话一出将那些丫鬟嬷嬷们惊得更甚,方姑姑领头拼了命地为我磕头,只道,“奴婢们不敢奴婢们不敢!还请格格海涵,不要告诉王爷……” “裕亲王哪有那么多的闲时听你们的闲话,就算你们去说,我也不会对他说半个字的。”我走到方姑姑的面前,只是静静着站着,我并未低头也未含腰,只是捻了捻自己的护甲,对她笑道,“姑姑起来吧。” 方姑姑连连点着头,带着身后一众丫鬟们慢慢站起身来,我高声对她们众人道, “你们也知道,裕亲王新福晋曾是宫中的女官,可是以她女官的身份,她可以获得太皇太后的信任,可以走到皇后的身边,可以做事缜密而细腻,可以在宫中步步为营,如今嫁入王府,她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尔等万勿以出身论她高低,若是明智之人,闭起流言之口,尽心尽力服侍她,才是明智之举。” 众人一片寂静,或是没有想到我会替子静说话,更没想到我会不计较她们对我的出口不敬,半晌后方姑姑才斟酌着对我道,“是…奴婢等一切都听格格的…” 我淡淡点了点头,只觉周身一阵倦意,这些事情我不愿再去过心,却又不得不一次次身处其中。 我曾想做一与世无争之人,可是到最后终究不可能,除非我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与家人就此离散诀别。 我回眸间却撞上身后的一人,那人全身穿着黑衣,身后一袭长发如绸缎般披散在身后,发梢上只简单地点缀了几支步摇作饰。 我一时没能将她认出,只等自己站稳后,才发觉那人竟是子静。 我猛地一怔,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今日她如此打扮冒然入府,究竟所为何事? “妹妹。”她淡淡开口唤我,我一时恍惚,竟以为自己回到了入宫前的时光,我与欣儿及子静三人尚在府中结伴长大的岁月,她一声妹妹让我顿时湿了眼眸。 我望着她怔了良久,直到不知不觉间泪水沿着脸颊落下面来,我才敛回神来,擦了擦嘴边的泪,淡然道,“是姐姐来了。” 我身后的丫鬟嬷嬷们皆是不知所措,她们根本不认识子静,更何况此时子静周身着黑色的衣物,更用黑纱掩着面,我端然从人中走出,拉子静进同心殿,问她道,“明日便是大婚,姐姐怎么今日来了?” 我话还未问完,子静已应声跪倒,扯住我的衣摆哭道,“妹妹,我顾子静今生无以为报,多谢妹妹救了我父亲…” 我不知所以,只将子静扶起,道,“姐姐说什么?你父亲现在住在王府上,一直很好。” 子静仍旧不肯起身,她哭得更伤心,泪水滴滴打湿了她面前的黑纱,她悔不当初地对我道,“我以为妹妹恨极了我,谁知妹妹还会救我父亲…我听闻妹妹出宫后径直回了完颜府,遇到索额图派去劫持我父亲的蒙面人,是妹妹保护下了我父亲,若不是妹妹,想必我父亲早已…” 我想起那日大雪之夜,我回到完颜府遇到赫舍里府上派去的杀手,我狠狠推开顾文孝,才让他躲过一劫,不然他或早已死在对方的刀光剑影之下了。 “姐姐诬陷我的事情,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但是我不会恨姐姐,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宫中谋生的不易。”我站直了身子,我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子静,而是眺望窗外一片融融的暖阳。 “我救顾先生,仅因为他是完颜府忠心耿耿的管家,并不是因为姐姐的缘故,也绝非我对姐姐的恩惠,姐姐大可不必谢我。” “妹妹!”子静跪着向我挪了两步,仰起头来望着我,我垂首望向她已有些陌生的面颊,阳光顺着朱红色镂空的窗沿缝隙投shè在她面上,更让我看不清她的面目。 “妹妹!皇后党人没能劫持住我父亲威胁我,她此时已十分气恼,她逼迫我入府后…逼迫我…入府后择机会杀了妹妹…!” 子静说到此处,惊恐万分地抓住我的衣摆,“我没想过会这样的,我只想嫁给裕亲王,我从未想过会伤害到我父亲,也没想过要伤害妹妹你的xìng命啊…” 我冷笑一声,渐渐俯下身去,对子静低声道, “姐姐,你以为你诬陷我,致使我被贬出宫,就不会伤我xìng命么?姐姐难道忘了?裕亲王被冤入狱时,你来求我救他,那时我正被皇上误解,为了姐姐之请,再难再险,我可有说过一个不字?!我不求姐姐报答,只求姐姐不要忘恩负义!可惜我还是看错了你。” 子静愧疚不已地跪在地上哭泣,我蹲下身去,递给她我自己的巾绢,她只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然握住我的手腕,道,“他们威胁我,如果不杀了你就要说出我做的那些事,到那时不仅我,就连裕亲王也会受到牵连…妹妹你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你一定有办法救我…” 我心头冰冷地一痛,那些风浪又何尝是我愿意去经历的? 我已倦得很,若非家人尚在危难之中,我着实不知该以何力支撑自己走下去,我猛然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瞬间的欣慰过后又是漫无尽头的失落。 “姐姐请宽心,待姐姐大婚之日后,我会离开王府,不留在府中让姐姐为难,只要我离开,皇后也无从逼迫你下手,姐姐只需安心留在王府中,做你的福晋足矣。” 我扶起子静,让她坐在我对侧的桌边,我低声对她道,“姐姐今日回去吧,不然被王爷及下人们发觉就不好了。” 子静擦净了面纱,复又戴在耳后,缓缓起身准备离开,我搭住她的肩头,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她走出暖阁,她忽然回过头来对我道,“妹妹,若作报答,来日我愿为你作证,我再也不愿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我再没有说话,只是推远了子静,轻掩了门扉,纯风问我为何不答话,我只是倦怠地退靠在榻边,低声道,“她已得到了她想要的,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在歧途上走下去?” 当夜平静无话,纯风纯一纯雨姐妹三人及佩月整理好了暖阁,正服侍额娘睡下,我忽听殿外有人求见道,“完颜格格,府上来了位重要的客人,裕亲王想请您过去一叙。” 我安抚额娘睡下后,只带着纯风一人前往静心殿,夜静得出奇,时光仿佛静止,若不是在风中飘摇的灯笼,我难以分清眼前的景象是静是动。 静谧的王府在如水倾泻的月光下显得更加静默,明日虽是这座王府主人的大婚之日,只是我很难看出他的欣喜。 我轻声叩响裕亲王静心殿的大门,只见宁宇同宇述出来开门迎我,我含笑对他们二人微微而笑,抬首对在内殿的裕亲王道,“王兄,天色已晚,是何贵客登门拜访?” 宁宇迎我走入静心殿内阁,我鼻前萦绕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我忽然想起玄烨最喜在阁中燃檀香,一时思绪被抽离,忽听裕亲王的声音传来,“妹妹,你看这是谁!” 我猛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竟是纳兰涟笙。 “涟笙?!”我还未反应过来,涟笙已示意不要作声,我见涟笙极为憔悴,脸色蜡黄,不禁关切地问他道,“涟笙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憔悴?” 涟笙无声地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他斟酌了良久只道,“妹妹不必担心我,完颜伯父如今入狱,我阿玛在朝上为伯父求情开解了几句,便被皇上下令不必再去上朝,闭门思过一月后再回朝堂。所以我也只能在夜间才敢出门拜访……” 我心痛地望着涟笙,难道玄烨真的要将所有与我有关联的人都赶尽杀绝么?难道要我再无翻身之力他才满足吗?! 涟笙看出我的难过,顾不得许多,举起手来用衣袖擦净我眼底的泪意,他心疼道,“妹妹不要难过,为不值得的人终究是不值得的。” “不,你们都不明白,他不是不值得的人!”我的坚决令所有人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涟笙只是转头叹了叹气,转而对我笑道,“霏儿,所幸冬蕊已知错了,她之前瞒着纳兰府上所有人与皇后党人勾结,诬陷你与我有私情,她说她愿为你证明清白!” 我含笑点了点头,背对于涟笙,我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眼底极为酸涩,任何事都不能将我击垮,唯有他的绝情。 “王兄…”我并未理会涟笙,因为冬蕊对我陷害是与否都已无关痛痒了,若玄烨一直不肯信我,就算所有人肯替我作证又有何用? “我在。”他轻声应道。 “他好么?”我轻声问道,古人总说以明月寄相思,如今我明白了其中的奥义,此时的我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想到的唯一一个人便是他。 裕亲王走近我一步,将手搭在我肩上,他微微用力,只道一句,“他很好,只是你…” 次日便是裕亲王大婚的日子,王府内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之态,我晨起梳妆时窗外尚是一片漆黑,我命纯一纯雨及佩月去帮着后院中的丫鬟们收拾了子静即将入住的霓心殿,直到天色渐亮,她们几人才回到同心殿复命。 欣儿很早也来到裕亲王府帮忙,平亲王更是最早来到王府为自己的兄长恭贺新婚之喜,而我心心念念的只是今日可以见到的那人。 我反复想着与他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想着该如何向他开口,又想着该如何对他解释,我腹中的是我们二人的孩子。 我坐在王府中堂垂花门外的一座连廊湖心亭中,我取出腰间的合心玉仔细摩挲,每当触摸到合心玉的温度,就会格外地思念他。 我有时问自己,究竟在思念他什么?最后却连自己也不能说清,也许与他有关的一切都令我思念。 我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只因要见到他就变得如此敏感脆弱,变得紧张而又无措。 欣儿见我一人坐在中堂内愣愣出神,便前来领我去到前堂静心殿前,她只对我道,“妹妹,今日是开心的日子,莫要想不开心的事。” 前堂内宁宇正为王府中上下共百余人训话,所说内容无非是日后要尊敬侧福晋,要对侧福晋言听计从。 我所在意的并非这些冠冕堂皇之言,我所在意的是宁宇最后所说的一句话,“今日王府将迎各府王公贵胄,万岁爷更会亲临王府,李德全公公特意传话出来,皇上出宫时不喜旁人称其为皇,故各位应牢记,以‘三爷’代称皇帝…” 我心下疑惑,为何玄烨要这样做?来王府恭贺裕亲王大婚,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他为何要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 正当我疑惑之时,裕亲王及平亲王站在我与欣儿身后,为我们二人解释道,“其实今日皇上出宫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亲自察看天地会总舵在京城所在的位置,为掩饰身份,才出此计策。” 玄烨要亲自出宫查天地会的事情了吗?这样说来,距离我阿玛洗清冤屈就更近了一步。 其实如今我手里已有了足够的证据,有了印云、子静、佩月及冬蕊肯为我作证,我手里又有“赫舍里氏”的腰牌证明索额图yù杀人灭口,此时证明我与家人的清白并非难事,只是我必须有玄烨的信任,这一切才有可能实现。 欣儿很快发现我的心思并不在王府及今日的婚礼,她为逗我开心,便对我笑道,“妹妹今日是怎么了?难道要见到夫君了,就这样沉不住气了?都是要做额娘的人呢!” 我明白欣儿的苦心,她希望我开心,只是她说的话却令我在此时更加难过,“是啊,要做额娘的人了,可连孩子的阿玛都不肯信我…” 我望着王府内熙熙攘攘的贵客及访者,高朋满座,又望着王府门口的连廊处已堆满了各府上送来的贺礼,却忽然感觉到空前无比的孤独,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做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迎的客人,唯独我在此时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我一个人默默走到府门口,见陈广庭府上的拜贺者正在门口处写下陈府的名字,他将手中贵重的贺礼jiāo给宇述,宇述转身jiāo给身后的伙计,一层层传下去将贺礼收下入账。 我独自一人跨出王府的大门,门外的车水马龙瞬时令我清醒了许多,闷在王府中已有多久我已然记不清楚,只记得上一次站在王府门口时,他站在我身边对我说,“谁说我不进府?我陪你一起……” 我仿佛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猛然回头去看,身后却是空空如也。失望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只是我很快安慰自己,“他今日总会来的,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 我正一个人默默站在府门口出神,忽然听到陈情冒冒失失的声音,“格格!您快走吧!今日先去完颜府避避!今日千万不要留在裕亲王府啊!” 我转头发现他又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我不禁蹙了蹙眉,问道,“陈情?你怎么又是这副样子?你胡说什么呢?” 陈情焦急地将我推远,我险些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幸好扶住了王府门口的石柱,才免于摔倒,我气愤地对陈情喊道,“你做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格格!这回我真的是认真的!我知道您在等谁…您别等了!见了他还是伤心!不如不见罢!也能躲过一劫!”陈情危言耸听地对我吼道,我向来不信迷信之术,对于陈情,我亦是最反感他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我还没有说些什么,陈情已忽然跑远,他似乎十分惊慌,跑远前回首对我吼道,“格格!您若是不信,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不愿见到她!格格珍重吧!” “陈情!”我正要叫住已经渐渐跑远的陈情,想要问个清楚,面前忽然缓缓驶来一辆明黄色的阔气马车,这辆马车顶部缀有明黄丝线编制而成的流苏共十六缎,透出一派天家贵气的气势。 马车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心头瞬时一热,是玄烨! 我停下了脚下的步子,立在王府门口怔怔望着缓缓停下的马车,驾车的内监极为眼熟,他跳下马车铺好凳子后,我才看到方才被挡住的李德全。 李德全环视了一周,当他发现我时,他的目光有一刻的躲闪,嘴角亦是不自然地一颤,只是他很快敛回了自己的目光,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在确定周围无人后,他才掀开马车的帘子,躬身道,“三爷,夫人,裕亲王府到了。” 我心内忽然一凉,“夫人?他在叫谁夫人?” 我仍旧怔在原地,我望着那辆明黄色熠熠生辉的马车,一个人踏出马车来,他用手掀起马车的帘子,躬身走出,我望着那人的背影,忽然泪如决堤。 我想要走近前去,却发现自己竟没了动弹的力气。 “完颜霏,从今后,你我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再无瓜葛。”那句话仍旧回dàng在我的耳边,还是那样如刀锋般伤人,将我伤得遍体鳞伤。 玄烨,我们当真就这样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了么? 见到他,我正淡淡不自觉地淡淡扬了扬嘴角,想要走到他的身边,却发觉他下车后并未径直离开,而是转身扶下了另一个人。 那女人身姿绰约,眉目如画,精心打扮后更是美若画中之人,那女子刚刚走下车来,我已闻到一股极好闻的玉兰花的花香。 那女子发上佩戴一支红玛瑙东珠金丝步摇,她只轻轻将发髻盘起,便已是一派婉约动人的极美姿态。 我一动不动如石化一般地看着玄烨下车后转身扶下了同坐在车中的舒妃陈裕勤,我忽然明白了陈情前来警告我的目的。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玄烨扶住舒妃后,抬首凝望,已发觉了站在远处的我,我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狼狈,更不知此时的自己又该以何种姿态面对我日夜思念的他。 他的目光没有一刻闪动,他只是紧紧环抱着舒妃的腰间,舒妃左右打量时,同样发现了站在远处的我,她目光灼烁,宛如一派得胜者的姿态。 我仿佛已听不清周遭的任何声音,只听到一团杂乱无章的杂音,身后的王府已前来诸多相迎之人,我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地坠落着。 他拥着舒妃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如斯平静着走入王府。 “三爷及夫人到”这句话确实如此清晰,夫人二字更是极为清晰的刺入我的耳际。 我努力迈开脚下的步子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被一个人狠狠拉住,“你要去哪儿!你忘了,你还有身孕吗!” 我转头挥拳狠狠拍打着身后的裕亲王,我努力想要将他推开,“你走啊,你回去啊!现在你怎么可以不在府里!我不用你来管我!” 他不由我分说,只将我拉入王府,又命身后的下人关了府门,皇帝已到,不会再有比他还要再尊贵的客人。 裕亲王府的前院迎君阁外已排满了百余桌宴席,最中央有一长桌为主宴席,客人们已按捺不住,期待着裕亲王将侧福晋迎娶入府。 裕亲王于万众瞩目之下,身着一身朱红色喜服,身披朱红彩绸,自亲王府率队骑马离开亲王府,府外裕亲王所走的道路已清街,百姓只能围在街道的外围围观亲王娶妻。 裕亲王及身后长队需从王府入紫禁城慈宁宫,迎接侧福晋顾子静再回到王府。 裕亲王与彩轿回府时已是辰时,王府外的街道两旁皆围满了围观的百姓,裕亲王一路上都精神满满地拱手向两旁百姓示意。 彩轿入府时,王府内瞬时响起鼓乐笙箫之声,子静身穿一身鎏金纹饰的朱红色喜服,发后系有两对垂至背后的金色流珠。 裕亲王搭住子静的手,送她步步走回霓心殿。 送新娘子入殿后,裕亲王才可以回到前堂与宾客尽兴庆贺,直至晚间,他与子静才可以享受只属于他们二人的良宵花月夜。 裕亲王回至席间时,宁宇高喊一声,“开席”前堂百余桌宴席的菜肴纷纷呈上,裕亲王请诸位宾客落座,我则站在远处的曲廊上,望着前堂的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裕亲王最先请皇帝及舒妃落座于中央主宴席的主位,舒妃坐于皇帝身侧,与皇帝紧紧依偎。平亲王同福晋同样落座于主宴席之上,二人坐于皇帝的右侧。 我见裕亲王命人寻我,慌忙间想要离开,却还是在曲廊尽头处被被宁宇找到,宁宇领我走至裕亲王身边,我不敢去看坐在宴席最前恩爱如斯的皇帝与舒妃,只低声对裕亲王道,“王兄,让我坐在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吧…” 裕亲王心疼地拍了拍我的背,引我坐于主宴席左侧靠后的位置上,我身边所坐为雪绒,雪绒今日为庆贺王兄新婚之喜,同样亲自出宫来参加裕亲王婚宴。 方才一直没能与许久未见的雪绒说得上一句话,此时她才问我道,“嫂嫂,近来一切都好吗?” 我苦涩地笑了笑,端起酒杯想要一饮而下,却想到自己腹中还有孩子,只得放下手里的酒杯,转头对雪绒极为爽朗地一笑,“我…很好。” 婚宴开始后,各府中人纷纷前来为裕亲王及皇帝敬酒,借机阿谀奉承,靠近皇帝与裕亲王。 我一动未动面前的各式菜肴,只是怔怔地坐在原处,雪绒不禁担忧道,“嫂嫂你究竟怎么了?嫂嫂可是担心常安?常安他虽在狱中,可是伤势已全然好了,嫂嫂不必担心他!还有伯父,一直有狱卒特殊的照顾,近来也一切都好,我时常去狱中看望他们二人…嫂嫂你究竟…” 雪绒还没有说完,陈广庭府上的一位公子站起身来敬酒道,“微臣恭贺裕亲王新婚之喜!同样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三爷与长姐恩爱长久!” 我心头猛然一痛,我一直未看玄烨,此时我向他望去,只见他淡然端起酒杯,并未抬眸望向那个陈家的公子,只是自顾自地喝下杯中的酒,道,“多谢陈卿。” 此时又一位我不知姓氏的公子站起身来,对裕亲王高声道,“裕亲王殿下是当真疼爱自己的福晋,我看这满园的合欢,竟在冬日里起舞,当真是奇观!不知是否是福晋钟爱合欢?” 他的问话顿时令裕亲王一窘,裕亲王左顾右盼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玄烨的声音忽然传来,“是卿错怪了,是朕的爱妻钟爱合欢,王兄为恭迎她第一次前来王府拜访,才种下这许多合欢的。” 我猛然间抬首望向玄烨,他的爱妻钟爱合欢?他是在说谁?我正泪眼婆娑地凝望着坐在远处的他,他忽然携舒妃站起身来,高举酒杯对在座的所有人高声道,“今日借王兄新婚之喜,朕亦有一件喜事要告知众人!朕之爱妻陈氏已怀有两月的身孕!” 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他是发自内心高兴的,舒妃同样怀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为何他的反应与对我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众人皆高举酒杯齐声恭贺,“恭喜三爷!恭喜夫人!” 在座的所有人皆站起身来,我同样冷笑着缓缓站起,我终于狠下心去为自己倒满一杯酒,望着酒满满溢满,我想这便是心死的滋味吧? 玄烨爱意浓浓地望着身边的舒妃,我能看出他有多么爱此时眼前的那人,因为从前他望向我的眼神也是同样的。 “裕勤,朕一定会保护好你,还有咱们的孩子,这是咱们的孩子…这才是朕的孩子…”他的后两句话说得愈发模糊,众人不懂他后两句的含义,也就不会过心,唯独我明白他的含义。 既然已至此地步,还有解释的必要么? 我摇摇晃晃地端起手中的酒杯,与众人一同喊道,“恭喜三爷,恭喜夫人…”而后将酒一饮而下。 宴席进行了良久,渐渐已至夜幕悄然降临,舒妃并未喝酒却有些醉意,她靠在皇帝胸前,依偎道,“夫君曾说答应过最爱的人,要将你们的孩子亲自养育在身边,夫君今日能告诉臣妾了么?那人究竟是谁?” 玄烨已不胜酒力,他高声一笑,展开手臂将舒妃揽入怀中,“裕勤,自然是你!是你…自然是你…朕要将你的这个孩子亲自养在身边!” 我犹记他与我对坐在窗下闲叙时,他哄我开心时道,“以后咱们有了孩子,朕要将他亲自养在身边!”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忽然感觉到一阵难以呼吸的心痛,我复又斟满一杯酒仰头喝下,我不知身边的人都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一杯杯将那壶酒一人饮尽。 入夜时,当众人皆哄闹着送裕亲王入霓心殿时,皇帝与舒妃已在王府前院的合心殿正殿休息下,他们二人今夜将在王府休息,明日皇帝还要亲自去查天地会的事情。 我缓缓起身,已有些难以站稳,我推开身后几次三番想要揽我的纯风,我用力敲了敲合心殿的大门,退后一步站在阶上。 是玄烨前来亲自敞了门,凛冽的寒风之中,我只穿了一件单衣,此时已有些瑟瑟发抖,只因饮了酒,才会自己感觉不到寒冷。 他见是我,不禁一阵惊讶,他站在门内与我对望了良久,直到舒妃走出来来看,问他道,“夫君,是何人?” 舒妃见到是我同样怔在了门内,她此时只穿了一身贴身的裹衣,玄烨见她未穿外衣站在门内,立时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在她的身上,怒道,“你有身孕,怎么出来也不知穿衣?!”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二人的恩爱种种,玄烨忽然率先开口问我道,“你还想要什么?朕可以都给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我仰起头去淡然一笑,只感觉嘴边尝到一丝苦涩,“我想要什么?我唯一想要的,终究不再属于我了。” “你究竟来说些什么?!”他有些怒意,问我道,我淡淡地笑了一声,一时竟不知这最后一句话该要说些什么。 “你若是懂朕,你我亦不会走至今日的地步,你不懂,朕曾经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你。” 他忽然的一句话令我瞬间想起太多的事情,我抬起头对他怒吼道,“为我?难道我弟弟生死攸关时不让大夫去看他也是为我?难道我我求裕亲王为常安送yào,你因此责罚裕亲王也是为我?难道…” 我缓缓抬起手来,直指向舒妃,“难道你今日带着她来王府,让我看到你与她的恩爱种种,也是为我!” “裕勤!你回去!你还有身孕!”他忽然震怒,转头对舒妃喊道,舒妃只福了福身,匆匆走回了暖阁。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 “你终究不懂朕,以后不要再来见朕了。”他最后只是如此淡淡地说着,他转身yù要闭门离开,我却在最后一刻对他吼道,“等等!” 他背对于我,却还是停在了门内,我手上匆忙地将一直系在腰间的那枚他赠送于我的平安符解下,我缓缓呼出一口气,极力忍住自己近乎崩溃的情绪,我缓缓上前去,弯下腰去亲手将那枚平安符重新系回他的腰间。 我退了几步,他却仍是背对于我,我仰头望向明月,努力微笑出来,努力令自己的眼泪不再不争气地落下。 “愿君,一世安康。”我微笑着对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 若真的是最后一句话,恐怕只有以此收场才不会令我残缺遗憾。 当夜,已回暖的京城竟忽然又下起雪来,我对他说出那句诀别后,一人走出了王府,今夜的裕亲王不会再有时间来寻我。 纯风一直担忧不已地跟在我的身后,我为支开她,只对她道,“纯风,你回同心殿为我取一件斗篷来,我在这里等你。” 纯风安心去后,我便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我不知自己走了多远,腹中忽然燃起一阵难忍的疼痛与灼热,我踩着路上深厚的积雪,不知自己已走到了何处。 周遭一片漆黑,我身上一阵无力,终究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走向了何方… 只待我醒来时,我睁眼望见一片与完颜府及裕亲王府都不同风格的陈设,那陈设更为朴素,更为陈旧,与王府内同样的,却是屋中一片昏黄温暖的光。 我渐渐清醒过来,见自己身上已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双眸,我坐起身来,竟发觉坐在我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是阿萧与阿峰。 我左右打量,这里并不是他们之前所住的尚缘茶楼啊?! “阿萧,阿峰,怎么是你们?!”我高声问道。 阿萧却用手指抵住了双唇,极为紧张地小声对我道,“阿颜姐姐,你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 我还有三天就要考试了啊 连续考三天... 所以最近没有更新。亲们不要见怪呜呜呜...我很抱歉【戳手指】 不过等我马上考完试 就可以愉快地码字啦!预计一周3-4更~ 所以不要撤收哦!!么么哒~ ☆、xìng命攸关时 我怔忡地坐直身来,低头望了望身上换上的一件以墨蓝色麻布为底制成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发觉盘在耳鬓两侧的发髻也被散下,身后的长发如一水绸缎般覆在身后。 “阿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这是在哪儿?”我犹豫着却还是开口问道。 阿萧抬起头来凝重地望了望我,眼神中有些许迟疑,她转过头去又望了望阿峰,忽然对阿峰极为苍凉地一笑,问道,“阿峰,时至今日,你知道她到底是谁了么?” “长姐说什么?她是阿颜姐姐啊,她还能是谁?”阿峰不知阿萧话中之意,不明故里地问道。 阿萧轻声一笑,站起身来俯身望了望我,悄声道,“我若没猜错,你就是完颜府的长女完颜霏,当今皇帝的纯贵妃吧。” 我忽闻此话,猛然蹙了蹙眉,我虽结识了他们二人,却一直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不知他们二人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告诉他们,不仅是为少些麻烦,更怕他们二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会不愿再与我有过多jiāo集,因为我十分珍惜这两位心xìng爽快、不染世事的好友。 “阿萧,你说什么呢?”我还在做最后的抵抗,断然不肯就此承认。 阿萧复又轻笑一声,低下头来对我说道,“康熙十年元月初一,纯贵妃完颜氏被贬出宫,谪为庶人,宫中传来消息,贵妃完颜氏被送至皇帝长兄裕亲王府上,我与阿峰一直受父亲命令,住在裕亲王府斜对的尚缘茶楼,目的便是为监视朝廷中最骁勇善战的将军裕亲王的一举一动,元月初一那夜,有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走下马车的那位年轻女子,我想便是纯贵妃无疑,阿颜姐姐说对么?” 我不可置信地听着眼前的阿萧极为冷静地分析着一切,更不敢相信她所说的“受父亲命令监视裕亲王…”他们和他们的父亲,究竟是何人? 我想起我与他们相遇那日,他们二人无缘无故前来与我搭讪,说愿与我结为好友,听我倾诉,难道他们所谓的愿意倾听,竟只是在骗我而已?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不安,却已经大抵将他们的身份猜出。 “时至今日,我不愿再瞒,阿颜姐姐,穆萧峰是我与阿峰的养父,我们二人自小随他长大,受教于他。”阿萧镇静地答道。 是我愚钝,从未曾想到过,曾与阿玛同窗学习的那位天地会首领就名曰“穆萧峰”。 “阿萧,阿峰…”我轻念他们的名字,不禁苦涩地笑出了声,多么明显的迹象,他们从未向我隐瞒姓名,我却还是未能早有所察觉。 如今我落入天地会之手,我又该如何保全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 “少堂主,舵主叫你过去呢,另外…”我们所在的屋外忽然传来了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他顿了顿,继续问道,“另外,舵主见您带回来一个人,想让我问问,那人是谁?” 阿峰一惊,立时站起问阿萧道,“长姐,是林舳玄,咱们该怎么说?!” 我见阿萧二话未说,径直走向门口,心中顿时一阵惊寒,只以为她将要打开门来送我到穆萧峰的面前,若真如此,我恐难再保住我的孩子。 谁知阿萧竟淡然地对我一笑,安抚我不安的情绪,走至门口并未开门,只是隔着掩住的门道,“多谢林兄,我同阿峰这就过去,那人啊…只是我们在街上救的路人,待她好些了,我们就送她回去,望林兄转告父亲,请父亲不必担忧。” 那叫林舳玄的人并没无何怀疑之心,一言未发地便去了,阿萧待送走了门外的林舳玄,才走回到我床边笑道, “从前父亲对我说,当今朝廷,从后宫至前朝串通一气,无一好人,直至接触了阿颜姐姐,我才明白,世上从无绝对之事。是姐姐医好了我弟弟的病,是姐姐在春节时还来关怀我们姐弟的境遇…我的弟弟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因为阿颜姐姐,才留住了他一命。” “长姐你说得对,是阿颜姐姐医好了我的病,而且我们的目的是当今皇帝!阿颜姐姐她也是受皇帝伤害之人啊!咱们不可以再伤害她。”阿峰义愤填膺般地高声道。 我的心瞬时一揪,忙问道,“你们…要伤害当今皇帝么?!” 阿萧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问我道,“姐姐什么意思?!姐姐已被他逐出皇宫,还要替他求情吗?!” 我心酸涩,受他伤害还不够么?自己却还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甚至有人怀有伤害他的念头。 “他真的很好…”我低头低声说着,愈发没了气力,“我是说…他是位好皇帝。” 于我而言,他不是位好夫君,可于我而言,我唯一所求便只是他能是位好夫君而已。 ================ 月色渐渐漫上了卷翘的房檐,檐下悬挂着的一盏红灯笼被夜间凛冽的寒风卷起,摔在地上熄灭了烛光,府内的值夜用人忙跑上前去重新燃了灯笼,蹬了高重新将灯笼挂上檐去。 夜仿佛就是如此般寂寂的,王府内相安无事,新福晋入府,喜庆的氛围溢满每一处砖瓦。 霓心殿内新婚大喜的亲王倚在窗边,拉过一层纱帷,燃起暖阁内的烛光,静静着问头盖红绸的新福晋道,“你曾做的一切,我心里都清楚,今后我会努力好好待你,但你不得再伤害霏儿分毫,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侧福晋沉默了良久,仿佛天色已要泛起白霜,她才回话道,“我想要的,只是王爷,从无他想,而她想要的,却从不是王爷,王爷这样真的值得么?” “你这样念我,又当真值得么?”他回答道,“我知道,你介怀她会介入你我二人,你尽管宽心,她断然不会,她心中的人是谁,我比谁都要清楚。只可惜我努力这么久,想让她看清她眷恋的人不该是她的归宿,而她却至始至终不肯清醒…” 裕亲王的话尚未说完,忽听霓心殿旁的同心殿稀稀疏疏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裕亲王眉间一蹙,想到是同心殿的事情,便猛然站起身去向窗外望去,只见纯风披着一身厚厚实实的御寒斗篷,手里打着一只大红灯笼,身后领着佩月及自己两个妹妹,焦急地在寻找着什么。 裕亲王越看越觉不对,若只是找什么寻常事物,只需派几个小厮出来便可,为何连完颜霏贴身的纯风姐妹们都亲自出来寻找? 最甚的,裕亲王竟看见完颜府的管家、侧福晋顾子静的父亲顾文孝,也一起提着灯笼走出同心殿,忙忙碌碌地走出了后院。 裕亲王匆忙间只披了件衣裳,推开门扇便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侧福晋一把环住,“王爷要去哪儿?今夜是你我的新婚之夜!” 裕亲王听见了自己妻子的话,却再未理会,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霓心殿,只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同心殿而去。 侧福晋坐在床边暗自落泪,“完颜霏啊,是我低估了他对你的情意,说到底是我顾子静对不起你,我不敢怨你,但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他彻彻底底地忘了你。” 霓心殿外值夜的小厮见裕亲王在新婚之夜冲出了暖阁,不禁各个面面相觑,不知是何原因,只以为是侧福晋惹恼了王爷,便一个个跟上前去劝慰,“王爷,今日是您的新婚之夜,何事也不能搅了您的新婚夜啊!” “你们几个告诉本王!”裕亲王忽然停下了步子,猛地一回身险些撞倒身后跟随的小厮们,“同心殿今日出什么事了?!怎么同心殿的人都匆匆忙忙地出府去了!” 其中一个小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上前一步回话道,“王爷恕罪,奴才们也不知道啊,只以为是纯风姐姐丢了什么东西,便没过问。” “混账!若是纯风丢了东西,至于同心殿上下一起出府去找吗!”裕亲王再不作停留,更加快了脚步,追出了王府。 王府外已被厚厚一层积雪覆盖,而空中的雪花还在不停地纷纷扬扬而落,裕亲王提起了脚下的衣摆,匆匆忙忙地赶上了还未走远的纯风,吼她道,“纯风!你们怎么了?在找什么?” 纯风一惊,握紧了手里的灯笼,回过头来见是裕亲王,不禁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也顾不得许多,就地跪倒求道, “求王爷找找我家主子吧!方才她和皇上说了几句话后,偏说要出来走走,让奴婢回去取斗篷,奴婢再回来时,主子就不见了!奴婢怕惊扰到夫人,所以一直私下里找着,这都一夜了,连人影没见…” 裕亲王心头一紧,猛地俯下身去问道,“你说谁不见了?!霏儿不见了?!” 纯风哭得更凶,呜呜咽咽的样子令裕亲王心痛,他扶起纯风后推开身后几个小厮怒吼道,“你们几个回去传王府上下都出来!帮着纯风姑娘找人!找不到谁也不许回来!记住,谁也不许惊扰到完颜夫人!” 纯风此时才安心下来,她感激涕零地对裕亲王道谢道,“奴婢谢王爷恩情,奴婢无以为报!” 裕亲王怒火中烧地根本无暇去理会纯风,愤怒的焦急已令他失去了理智,他狠狠摔下自己身后的斗篷,转身就向回走,纯风慌忙替裕亲王拾起地上的斗篷,恐怕被积雪湿了斗篷。 纯风忙问道,“王爷这是去哪儿啊?” 裕亲王竟连头也不回,只吼一句,“我倒要问问他,还顾不顾霏儿的死活!” 当夜皇帝同舒妃住在裕亲王府的合心殿内,也已深了,舒妃安然地睡在皇帝身侧,而皇帝却迟迟没有入睡。 “愿君,一世安康。”他又想起这句话来。 “她究竟要做什么?”皇帝猛地坐起了身来,忽然感觉一阵极为强烈的不安,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忽然想要走下床去,到外面去看一看。 舒妃却在此时醒了过来,她挽过皇帝的手,双手紧紧握着,温婉道,“夫君怎么醒了?要去哪里?” 皇帝听到舒妃的声音,却又瞬时犹豫了,他承诺过自己,再不去关心完颜霏的丝毫了。他答应自己,他要努力去爱上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真心真意爱自己的女人,而不是与他人纠缠不清的完颜氏。 “裕勤醒了?朕…只是睡不下,想要起来走走。”皇帝答道,他重新躺回舒妃的身边,舒妃温暖地一笑,依偎进皇帝的怀中,问道,“夫君,我在想,咱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好?” 皇帝心头却总是淡淡地萦绕起另一个人,他只是压低了声音,转头对舒妃温柔道,“都好,朕听听你的想法。” 舒妃坐起身来,靠在了皇帝的肩头,她甜蜜地笑着,道,“若是小阿哥,臣妾便听皇上的,若是小公主,皇上就让臣妾来取名吧!” 皇帝点了点头,心头却忽然漫起一阵酸涩,“若此时对朕说出此话的人,是她,该有多好?”他暗暗想着。 “夫君说好么?”舒妃见皇帝没有作声,再一次问道,皇帝猛然敛回心神,对她温柔笑着,道,“好,裕勤说的,朕觉得很好。” 皇帝与舒妃对望,一时温柔无语,皇帝亏欠地低下头去吻了吻舒妃的额头,而舒妃却不曾察觉皇帝的愧疚之意,只以为那一吻蕴含了太多皇帝的爱意。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却忽听一阵极为鲁莽的敲门声,裕亲王的声音传进门来“皇上!臣福全求见!” 虽说着求见,裕亲王却不等皇帝传召,已破门而入,此乃极大不敬之罪。 皇帝翻身走下床去,迎着从雪天中疾步闯入的裕亲王,皇帝一掌将裕亲王阻拦在外,低声怒道,“你有何要紧急事要在今夜来回话,没看到朕与舒妃正在休息么,朕念你是朕的长兄,向来宽待于你,而你今日却如此冒犯不敬,朕问你,你可知大不敬是何罪?” “皇上要打要罚,或是要杀!请皇上随便!福全自不敢说一个不字!但我福全要问你一句话,若你还肯认我福全这个兄长!”裕亲王同样不肯退让,二人一来一往的目光间已尽是冷厉的意味。 皇帝努力抑制住胸中的怒火,只道两个字,“你问。” 裕亲王同样努力平息下自己的怒气,退后一步忽然泪如决堤,皇帝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兄长这般模样,就算当年蒙冤入狱,他也从未这样过。 “敢问皇上,是否还在乎霏儿的死活。”他目光如凝住一般直直注视着眼前的皇帝,他的声音就如窗外的风雪,细细密密地刺入皇帝的心口,皇帝蓦地一惊,目光有了片刻的躲闪,“你问这作何?” 裕亲王走近皇帝一步,哽咽了一声,“臣不知皇上都对她说了什么,她此时已不见了…纯风等人寻了一夜都未果!皇上是不是真的要将她比如绝情才肯住手!皇上就算不顾及与她旧情,至少也要顾及她腹中的孩子吧!那可是皇上的骨ròu!” 皇帝周身一阵不稳,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忽然一阵晕眩险些摔倒,却被及时赶来的舒妃扶稳,皇帝一把甩开舒妃的搀扶,冲上前去挟住裕亲王的肩头吼道,“你再说一遍!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朕!为什么!” 皇帝只穿了一身就寝时的贴身合衣,他猛然松开挟住裕亲王的双手,连一件外衣都未来得及穿上,便冲出了暖阁,舒妃取了皇帝的衣物与斗篷,匆匆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 裕亲王苦涩地一笑,望着皇帝跑远的身影,不由得落泪,“我竟不知你此时是在演戏给我看,还是发自内心,若是真心担忧她,何苦一直以来处处伤她?” ================== 阿萧同阿峰去了很久,仍旧没有回来,我担忧不已地坐在床边想着该如何脱身,就算今日阿萧与阿峰愿意保我,也不是长久之计。 穆萧峰与索额图勾结诬陷了阿玛,而且他曾是阿玛十年的同窗,极有可能见过我甚至是认得我,到时我身份不保,xìng命将更加难保。 我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以为是阿萧与阿峰回来了,便走到门边去迎他们二人,想叫他们带我离开此处。 谁知竟是个完全陌生的男子走进了屋来,我怔在原地打量了一番,见他约莫而立之年,目光粗俗挽起衣袖向我步步逼了过来。 “你…你是什么人!”我开口质问他道,他却毫不理会,他目光已近乎呆滞,只喃喃道,“好生标致的姑娘啊…” 我极为恐惧地向后退着,他却猛然扑了过来,将我按倒在榻边,撕扯起我领口的衣服,我惊惧地尖叫起来,他压在我身上忽令我的腹中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我拼尽全力地想要将他推开,却根本无法抵抗他的力气,待我已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忽看见阿峰的剑正放在榻边的桌上,若难保全清白,我唯有以死了此一生,方算对得起玄烨。 我伸长了手臂,拽住剑柄上一穗流苏,将剑抽出剑鞘,以剑刃抵在自己的颈间,喊道,“你放手!不然我将你一起杀了!” 他略住了手,站起身来却仍旧坏笑着向我逼近,“好啊,死在温柔怀中,我也算圆满!你动手啊,看你如何杀得了我?” 他的一阵高呼终于引来了阿萧与阿峰,我听到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阿峰飞身一跃,一掌狠狠打在那男人的颈后,他瞬时脚下一阵无力,摔倒在地上,阿峰将那男人死死按住,抬手又要去打,却被阿萧拦住。 “峰!你别冲动,林舳玄若有个三长两短,父亲一定会追查,若是查到阿颜姐姐头上就不好了!” 阿峰极为不愿地松了手,破口大骂林舳玄道,“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无耻之徒!竟妄图对我的救命恩人行为不轨,我就改回明了父亲去,赶你出去!” 林舳玄一听我是阿峰的救命恩人,立时慌了神,连连磕头道,“峰少堂主饶命啊,小的不知她是您的救命恩人!舵主叫小的来看看您二位救回来的什么人,一时迷了心xìng才会如此。” 阿峰一掌打在林舳玄的脸上,骂道,“还不快给我阿颜姐姐道歉!” 我犹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紧紧握着阿峰的那把剑,阿萧扶我坐起来,安抚我道,“姐姐好了,没事了,我和阿峰会替姐姐教训他!” 此番林舳玄至阿萧的房中发现了我,又因我受了阿峰两掌,他必然会记恨在心,果不其然,林舳玄走后不久,阿萧房中便闯进诸多带刀带剑的高壮男子。 领头的那个正是方才挨了打的林舳玄,林舳玄得意扬扬地对阿峰拱手道,“少堂主,舵主命小的带这个女人过去,麻烦二位少堂主放人吧!” “你!林舳玄你竟敢向父亲告密!”阿峰难遏怒火,冲上前去就要与林舳玄理论,阿萧却挡在了阿峰的身前,淡然道,“好啊,林管事,我们姐弟陪她一同前去。” 那些粗鲁的高壮男子将我的双手反扣在身后,推我离开了阿萧的房间,此时我已顾不得任何事情,只想着自己究竟该如何护住自己腹中的孩子。 那些人带我们穿过了三进的院落,直到大院的第一进院落的正殿前,阿萧立在门外高声道,“父亲,女儿阿萧求见!” 屋内的人开了门,殿内燃着通明的灯火,诸多与押我前来的人身穿同样服饰的人立在殿内左右,正中央一长桌后端坐着一已过不惑年的男人,年纪与阿玛不相上下。 我身后的人推我走入大殿,狠狠打上我的小腿,逼迫我对那男人下跪,待我已跪在殿中,林舳玄才走进来拱手对坐在上方的那人道,“舵主!这个可疑的女子小的带到了!二位少堂主说,她是被救的路人,可是小的却觉得不像,而且看她亦有几分面熟。” 我心头一阵紧张,难道他们当真曾在哪里见到过我? 穆萧峰应了一声,缓缓从高处走下,迎着刺眼的灯光,我几乎睁不开眼来,穆萧峰扼住我的下颚,扭过我的头来,仔细打量了良久,忽然一惊,高喊道,“林舳玄!你去把索额图jiāo给我的那几幅画像拿过来!快!” 此时我才恍然从梦中惊醒,索额图早与他有所勾结,为的是铲除我与阿玛还有常安,以及所有完颜氏的势力,他既是索额图行此计划最关键的人,索额图必定会对他早有嘱托,就算他从未见过我,也不会不认得我。 “父亲,您找索额图给您的画像做什么?她只是我和阿峰在路边救起的行人而已啊,明早就送她回去,父亲您…”阿萧急于解释,穆萧峰却只是冷冷一笑,“你怕是送不走她了。” 林舳玄此时已取来了几幅画像,穆萧峰接过他手中的画像,对着远处的烛光去看,我透过细薄的宣纸,显然见那第一幅画像上画着我的阿玛。 而第二张上画着的人,正是我自己,我心头随之一紧,穆萧峰望了望画像,又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我,他收起画像,踱到我面前,低下头来,对我邪魅一笑道,“纯贵妃娘娘,是草民招待不周了,令娘娘受委屈了。” 我还未作声,阿萧已应声跪倒,跪着向她的父亲挪了几步,求饶道,“父亲,不是这样的,她真的只是个路人,绝不是什么纯贵妃,怎么可能是呢?那画像也不能与zhēn rén一模一样啊,总会有几分出入,她只是与画像上的人有几分相像而已啊!” 阿峰此时也跪在了我身边,拱手向穆萧峰道,“父亲,阿颜姐姐真的不是什么纯贵妃啊!” 穆萧峰忽然来了精神,直直注视着跪在我身边的阿峰,微微一笑道,“孩儿啊,你方才叫她什么?为父若没听错,可是阿颜姐姐?你们二人不是声称她只是陌生人吗?怎会如此亲昵地称呼她!” 林舳玄此时忽然凑到穆萧峰身边,煽风点火道,“舵主,当今皇帝的纯贵妃是完颜明若的女儿,名讳完颜霏,二位少堂主称这个女人为阿颜,正有一颜字。” “林舳玄!你还敢挑唆我父亲!是不是不要命了!”阿峰跪在地上直指站在穆萧峰身边的林舳玄,林舳玄还没说些什么,穆萧峰已经大怒地教训阿峰道,“阿峰!林舳玄是为父的参事,你怎敢这样对他说话!我看你是武功见长,心xìng却越发倒退了!以你这样,为父怎么放心将会中兄弟托付于你!” “父亲!您不是说过,我们不是匪人,不会滥杀无辜,我们要除的是屠戮百姓的皇帝么!可是阿颜姐姐是好人啊,为什么连好人也不能放过?!这不是您当初的心愿啊……”阿峰激动万分地高喊。 穆萧峰被阿峰说得一怔,却忽然回过神来,一掌扇在阿峰脸上,怒吼道, “混账东西,你胡说什么!完颜明若就是我们的仇人!他不肯助我,还向皇帝揭发天地会之事,致使会中别舵兄弟死伤惨重,我有幸才捡回一命!难道他的女儿我们不该杀之后快,为弟兄们报仇吗?!” “父亲,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若是要杀屠戮扬州一方百姓的皇帝,我阿萧定半个不字不说,为您万死不辞,只是这个女子真的是无辜的,还请父亲手下留情。” “罢了!你们两个如今羽翼丰满,竟开始与为父分心了,好啊,你们既不肯承认她的身份,我让她自己承认!”穆萧峰转身坐回到高处,合了合掌,一个下人已凑至他的身边,他抬起手来,道,“让你搜的东西可搜到了?” 那人点了点头,会意一笑道,“搜到了,就在这里。” 穆萧峰点了点头,注视于我高喊道,“完颜霏,我让你看一样的东西,看你又该如何狡辩?” 穆萧峰接过那下人手里一件物事,低头道,“索额图告诉我,完颜霏身上总会戴着样东西,若是见到了东西,便是完颜霏无疑,你看看,你可认识这个?” 穆萧峰手掌一松,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正挂在他的手中,我蓦地一惊,只觉周身一阵惊寒,我疯了般去找身上的合心玉,才发觉自己醒来时已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合心玉定早被人摘下放在了别处,竟怪我自己没有保护好它…… 阿萧同样一惊,“方才我为姐姐换衣,竟忘记了戴回这块玉…” 我挣脱身后两人的束缚,冲向穆萧峰,难以控制自己,怒吼道,“你把它还给我!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就在我即将碰到他手中的合心玉时,他忽然收起了手掌,微笑着站起身来对我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完颜霏。” 我迟疑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已经手中的合心玉靠近了身旁的火炉,我眼睁睁望着那块玉即将坠入其中,我冲上前去想要夺过,却被他闪开,他怒吼着问道,“说!你究竟是不是!” 我绝望地站在远处,无力地低声道,“是。” 他复又问我道,“皇帝是不是就在宫外,他现在在哪儿?” 我怒目望着他,却断断不肯答他此句话,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告诉他玄烨究竟在哪。 “不说?”穆萧峰指了指我身边的一个下人,那个人得了令,挽起衣袖来向我走近,挥起手中一根木棍,结结实实抡在我的颈上,我的头狠狠摔在青石地面上,晕眩了很久才捂着剧痛的后颈坐起身来,对他道,“穆萧峰,我告诉你!你就算以死威胁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好啊!打,接着打!”穆萧峰一声令下,又走来几个高壮的男人,抡起木棍打在我身上各处,我只护住了自己的腹部,却听穆萧峰有一声大吼,“住手!” 他疾步走下来,拎起我的领口质问道,“你为何只护腹部而不顾头部?难道……”他未说完,忽然光然大悟般唤林舳玄道,“快去把院里的大夫请来!” 不出片刻,那大夫已经随着林舳玄进了正殿,林舳玄托起已经毫无力气的我,粗鲁地攥过我的手腕,jiāo到大夫手里,大夫号过了脉,才缓缓对穆萧峰道,“舵主,您猜的没错,这个女人正怀有身孕,只是她神思郁结又担惊受怕,胎象十分不稳,极有可能失掉这一胎。” 穆萧峰听过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啊好啊,竟是天助我也,她既然怀有身孕,不愁引不来皇帝来作jiāo换!皇帝最看重自己的子嗣,不会不顾自己的孩子!” 而我听后,竟是更加悲痛,玄烨他从不认这个孩子,更不会为他来救我。是我执着地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我要让他看看,这个孩子与他是何等相像。 “你不必费心了…”我缓缓开口道,我努力支撑起自己来,对穆萧峰冷笑道,“你最好不要打这样的如意算盘,他不会来的,他不认我腹中的孩子…而且我告诉你,就算他来了,你也近不了他的身,就凭你的这些人,只需常安一个人,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他拧过我的脸来,低吼道,“你忘了,你弟弟现在正在刑部大牢里。其实能抓到你,于我而言已经是成功了,若杀不了皇帝,杀掉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也可解我心头对完颜明若及对皇帝的大恨!一个失去唯一的女儿,一个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于他们而言,或许比真正杀了他们自己还要令他们痛苦。” =================== 此时裕亲王府外已被王府上下的佣人们搜寻了多遍,仍旧没有找到裕亲王命他们寻找的人。 皇帝一个人在雪地中寻找着,身后的舒妃跟上前来,为他披上一件的外衣,关怀道,“皇上,咱们回去吧,有这么多佣人在找,总会找到她的,更何况,就算找不到她又能如何?” “你懂什么!”皇帝忽然难以控制地对身后的舒妃极为愤怒地怒吼。 皇帝忽然情绪如崩溃一般,瘫坐在雪地中以手托住自己的头,他难以自控地痛哭起来,“都怪朕,明明那么在乎她,却连同她平心静气地说几句话都不会了!若知这样,朕愿意让她同王兄远走…” 舒妃怔怔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不明白,皇帝不是已将完颜霏厌弃了么?难道逐完颜氏出宫一切都是假的? “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骨ròu吗!若不是对她误会太深,她何至于在大雪之夜赌气离开!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裕亲王此时已找到了皇帝身后,听到皇上的自言,终于再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 “竟没想到三爷也来找我家主子了!”裕亲王话毕,纯风已失魂落魄般地从远处的黑暗中走了过来,她抬起手里的灯笼照亮了眼前的几人,她极为愤恨地望了望站在远处的舒妃,对瘫坐在地上的皇帝道, “三爷快陪三夫人回去吧,这样天寒地冻的,都是夫人有个好歹,三爷该多心疼啊!我们主子不金贵,只需我们几个贴心的人找就够了!不敢麻烦三爷!” 皇帝淡淡地抬头,望见眼前的人是纯风,竟没有说一句话,他心里清楚一直以来纯风对自己的恨意,更清楚是纯风一直多年如一日地陪伴在完颜霏身边。 “纯风姑娘说什么呢!你可清楚三爷的身份,可也是你能冒犯得起的!”舒妃言辞犀利地回击纯风,纯风却更加怒火中烧地喊道,“三夫人是懂得礼教的大家闺秀,奴婢比不得,但是奴婢懂得何为先来后到,夫人后来之人,夺了先到之人的位置,不觉失礼么?” 舒妃一时无语,纯风又愤然望着皇帝,狠狠道,“自然也不能怪她,要怪还是怪我们主子命苦,心心念念的人薄情!” “回王爷找到了!”忽然街上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惊得纯风立时奔了过去,问道,“在哪儿?!” 那小厮咽了咽口水,才道,“纯风姐姐,不是找到格格人了,是…是找到…”纯风见那小厮气喘吁吁说不清话来,便立时跑向了他指的方向。 皇帝及裕亲王赶到时,只见众人围着一块雪地,平整的雪地中央有一连串的脚印,脚印尽头处是一片被人身压出的身形印记,那块积雪明显比别处要薄。 “格格大抵是倒在此处了,”顾文孝绝望地低声道,“却不知是被何人劫走了…” “王爷!”人群远处传来陈情的声音,他顺着众人的足迹寻了过来,他听闻完颜霏果真遭遇了不测,便担忧地追了过来,裕亲王回头见是他,开口便问道,“陈情,你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陈情平了平气息,左右见陈裕勤没有赶到,才开口道,“我见曾与我同住尚缘茶楼的阿萧阿峰姐弟背着一个人走远了,却不知那人是不是格格。” “他们去哪儿了!朕要去哪儿才能找到他们!”皇帝等不及裕亲王回话,已顾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冲到陈情面前大吼问道。 陈情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眼前的皇帝,这是他第一次目睹圣颜,他忽然有些紧张无措,“他们二人…恐怕就是天地会中人,他们二人回到哪里了,我也不知。” “天地会?霏儿被天地会的人劫走了?!”皇帝顿时只觉如晴空霹雳,皇帝心里清楚此时天地会正在京城日益猖獗,且天地会首领与完颜明若不睦,已致使完颜明若入狱,此番抓住完颜霏,定不会善待于她,甚至可以说,完颜霏此番凶多吉少。 陈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舒妃陈裕勤缓缓追了过来,他竟再未说话,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皇帝思绪如麻地坐在身旁一处石阶上,裕亲王忽然想起一事来,对皇帝道,“皇上,臣曾与陈情说的阿萧阿峰有过一面之缘,当日我同霏儿一同前往南城,阿峰嘴快,说那里距他们的总舵不远,臣想,天地会总舵应该就在南城,只要挨家挨户搜查,总能找得到的!” “穆萧峰写给完颜明若的那封信里,的确也说,要求他在南城寻一处宅邸。”皇帝理着自己的思绪,缓缓有了一丝突破。 纯风此时却又道,“奴婢也见过阿峰,他功夫了得,竟到了可与安少一比的境地,若是进行搜查,不知派何人领兵才能有足够胜算?” “朝廷向来不缺少身手过人的人才,只是何人会因霏儿的事而竭尽全力进行搜查才是最值得考虑的,依朕看,除了霏儿的亲弟弟常安,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他更合适。”皇帝静静地想着,淡然开口道。 “李德全,”皇帝唤来一直跟在人后的李德全,挥了挥手示意李德全靠近,低声道,“你今夜去刑部大牢看看常安近况如何,明日,朕该要亲自去看看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考完试啦,可以开始更新了,久等了哦,接下了努力一周三至四更哈哈~!! ☆、最dú心 冬末初春的节气飘起雪来,令乍暖还寒的气候忽又坠入冰点,一夜未话后,皇帝自下朝后径直赶回了乾清宫,舒妃早已等候在此。 皇帝回想起方才朝上陈广庭的的一番话,“臣巡防京城时,的确发现南城有一处宅邸从未敞过府门,府内常有异动,恐为天地会根基之地。” 皇帝的确怀疑过完颜明若与天地会有所勾结,因为那封与天地会穆萧峰往来的信件,字字句句都是那般真实。 纵使皇帝心中清楚完颜明若不会与天地会中人勾结,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那封与完颜明若字迹完全一样的信究竟是何而来? 皇帝犹记完颜明若呈奏过的一封奏折,完颜明若写明过天地会有可能所在的位置。 若完颜明若从未说谎,那自己是否真的冤枉了忠良? 若完颜明若从未为天地会作掩护,那自己是否又为陷害忠良的人推波助澜? 皇帝不敢再想下去。 李德全及身后几个跟随的内监手下飞快地解下皇帝领处的系结,褪下他身后一身明黄色的行龙纹斗篷,皇帝飞快地从舒妃身边闪身而过,对她并未理睬。 皇帝径直走向殿内摞满奏折的御案旁,推散桌上层层叠叠的奏章,良久的寻找后,他从最下层抽出一份早先由完颜明若呈上的奏折,皇帝还未展开奏折,便回眸问李德全道,“李德全,常安那边你办好了么?” 李德全凑近前去一步,躬下身道,“回万岁爷,安少那边都办妥了,只等您过去。” 皇帝一言未发,只转过头来,目光凝重地落在完颜明若的奏折上。 完颜明若奏明,“京城中天地会尚无异动,只是唯闻一点异动,即天地会中人恐将寻南城中一处府邸以作根基。……” 皇帝的目光凝滞在“南城”二字上,怔了许久,随后他只是扔下手里的奏折,一时心中竟滋味万千,“原来他从未骗朕…可惜朕直到今日才能确定他从未骗朕!” 奏折顺着御案光滑的案面,滑了很远,终究被舒妃亲手抚住。 “皇上竟是怎么了?一个人发这样大的脾气?”舒妃嫣然一笑,抬手用手中一块巾绢擦净皇帝额前的汗,笑问道,“现在气候这么冷,皇上怎么还出这样多的汗?” 皇帝一掌推开舒妃的手,思绪似乎都已被抽至一处,他来不及穿一件寒衣,只传李德全道,“李德全,朕现在就去刑部大牢见常安!” 舒妃怔然地留在原地,只待皇帝即将踏出乾清宫,她才喊道,“皇上!完颜一族乃是罪臣,皇上怎可亲至牢中看他?” “朕冤枉了她,朕冤枉了他们!”皇帝回眸对舒妃怒吼,舒妃却不肯甘心,追至皇帝身后,凛然问道,“请皇上告诉臣妾,皇上去看完颜常安,究竟是为冤枉了完颜家,还是为了她?” 皇帝竟一时语塞,只凭早先完颜明若一封奏折上写明的南城二字与今日天地会所在位置相同,断断不够证明完颜一族清白,皇帝如此笃定,终究是因为她故。 “是朕对不起她。”皇帝低下头去,心中却立时没了力气,只淡淡吐出这样几个字来。 舒妃冷笑,复以她往日最打动皇帝的目光望向他道,“就算完颜家真的是清白的,只是她,终究与旁人不清不楚,此时她还怀有身孕,皇上当真能容忍她怀有别人的孩子吗!” “你住口!”皇上难以遏制心中怒火,高声吼道,“无论她腹中之子究竟是谁的,朕也不能看着她丧命于天地会之手!” 皇帝甩开舒妃牵绊的手,舒妃却还不肯罢休,追出来大殿,哭喊道,“为什么一定要去救她!皇上不是说已将她厌弃了吗!皇上忘了她的背叛了吗!” 皇帝只是狠狠推开舒妃的双手,疾步离开,再不留恋于乾清宫。 而舒妃怔在原地,却断然不肯潦草罢手,“既已将他拥有,就绝不轻易放手,完颜霏,这最后一搏,我定要将你赢得彻底。”她想。 ============= 刑部大牢中湿气极重,位于大牢角落中一个极为寂静的牢房中,一个身形俊逸的少年面对高墙上一扇极小的窗口默然想着什么,多日来他从不与人jiāo谈,更不肯走动半步。 皇帝的到来只有狱中几名品阶较高的狱卒知晓,因皇帝早已告知于刑部,不可令牢中众囚犯得知此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以免引起狱中动dàng。 皇帝缓缓走进那位于最角落的牢房,皇帝望着那少年熟悉的身影,忽想起诸多往日欢乐的时光。 他曾将那个天赋秉异、武功极高的少年视为自己的亲生弟弟,信任他启用他,甚至处处厚待于他。如今两人走至如此境地,在此境地再次相见,不免多了许多的尴尬。 “常安,”皇帝踩着狱中铺满的稻草,发出一阵琐碎的细微声,他走到少年的身后,而少年只是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朕来看看你。”皇帝淡然道,一时不知下一句究竟该要说些什么,少年闻声只是略微低了低头,拂去自己额前落下的灰尘,皇帝望见此时眼前少年的种种,不禁心酸。 遥想曾经,他曾是紫禁城中最明亮潇洒的少年。 “皇上不必来看罪臣,倒是该去看看长姐,我再潦倒,也不过是留在狱中潦草度日,又能如何?长姐每在宫外一日,我便不安心一日,却也只能望着窗外出神而已,我从不喜自怜自艾,可怜今日竟真的空有一身本领,无处安放。” 少年的语气极为平淡,犹记入狱前他还是丝毫不肯认输,半步不会退让的xìng子。 皇帝心头一动,他明白眼前的少年此时最担忧便是他的姐姐,而自己又该如何开口告诉他,他的姐姐已经被贼人掳走,生命攸关? “常安,朕今日复又看了你阿玛的奏折,他未曾对朕说谎,如今只要证明索额图拿出的那封信乃是伪造,便可还你家族清白,朕会查清真相,朕不愿看着你这样自愿消沉下去。”皇帝轻声道,他多么希望看到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可以再次唤他一声“皇兄”。 “查清了天地会之事,我家族还背负着dú害舒妃与皇后,甚至dú害皇子承瑞的罪名,就算这些都被洗清,我长姐还背负着与人私通的死罪,如此种种,皇上竟都忘了么?难道皇上可以原谅我与家人了么?” 皇帝只感觉自己如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当日他选择听信的一切,做的每一个决定,已将自己最欣赏的少年推入了深渊,更将自己曾最爱的女子置于万般艰难的境地。 “朕要放你出去。”皇帝终于只是如此简单明了地对少年说道,他等待着少年的回答,无论接下来少年将要说些什么,皇帝都决定要以快刀斩除乱麻。 少年听后竟只是冷笑,“皇上这是做什么?让罪臣出去受尽嘲讽么?还是让罪臣看着家族的残局,却束手无策?” “完颜常安!”皇帝终于难以控制心中的一腔怒火,他一把将常安的衣袖扣住,将他拎起,怒吼道,“你这样意志消沉,你想过你的姐姐会作何感想吗?她一介弱女子尚为了家族清明不肯轻易言弃,而你是完颜家的男儿,却如此不堪一击!” 常安的眼角淌出两滴泪,忍不住地哽咽道,“我姐姐在哪儿?我想见她…她好么?” 皇帝终究也忍不住眼底一片泪意,他将眼前的常安松开,转过身去无可奈何地长叹,“她不见了,有人见到她在雪夜中被天地会中的人掳走,朕已派人搜寻京城,却怕过于大张旗鼓会打草惊蛇,更对她的安危不利,仔细想来,朝中之人唯你会最在乎她的生死,会为她竭尽全力,所以朕…” 常安听至此处,已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一片担忧,他猛一用力,挣脱了腕上锁住的锁链,他冲上前去,只站在与皇帝咫尺之地,愤然道,“若我长姐有任何不测,我不会放过伤她之人,更不会放过她一片真心、无条件相信的你!” 常安冲破牢狱的木门,竟头也不回地冲出刑部大牢。 皇帝虽见常安这般不敬的模样,心底却是欣慰的,他终究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可以为了自己亲爱的人而不顾一切的少年,他终究还是曾经的完颜常安。 皇帝缓缓走出牢狱,李德全前来替皇帝披了衣,低声道,“万岁爷,安少已经出去了,可要让完颜明若知道么?” 皇帝极快地摇了摇头,道,“不要让完颜明若知道霏儿与常安的近况,你去告诉狱卒,不可对明若苛责一分,若是来日完颜明若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朕定饶不了他们!” ============= 皇帝走后,舒妃忽想起自己的父亲一直负责在京城中带兵巡视,想来定知道些内情,或许她能先人一步找到完颜霏所在的位置。 舒妃私下里于北三所外狭长的夹道上见了她的父亲陈广庭,开门见山便问道,“父亲,您可知完颜氏此时被关在何处?” 陈广庭对自己的女儿并无任何隐瞒,开口便道,“回舒妃娘娘,依老臣猜想,完颜氏此时应在京城南城南街甲六号那座共三进的府邸内,若无差错,天地会中人此时也应潜伏于此处。” “好,父亲可知皇上可有何对付天地会的对策么?”舒妃轻声问道。 “若论对付天地会中区区数十人,于皇上而言只是易如反掌之事,只因如今完颜氏落入贼人之手,皇上才不敢强取,今日皇上召近臣商议,决定于今日释放被关押于刑部大牢的罪臣完颜常安,命他暗中待人在南城搜寻,而皇上明日则会亲自至京城南城为身染时疫的百姓布yào,吸引旁人的目光,此时便趁贼人不妨,救出完颜氏,并剿灭一伙贼人。” 陈广庭话毕,舒妃微微一笑,瞬时心生一计,她本不想害人,却不得不这样做,拥有过后便更不愿去品尝失去的滋味,她更不能看着死灰复燃,不能看着完颜霏再回到宫中。 ============= 俨然已是宫门下钥的时分,舒妃陈裕勤却更换一身黑衣,准备孑然一身出宫。最后一搏,她必要亲力亲为,断然不可jiāo付于任何人之手。 寻至京城南城甲六号那座共三进的阔气府邸,陈裕勤只轻轻叩了叩门扉,待门内来人极为谨慎地开了门,舒妃才闪身而入,对那来开门的人道,“我便是那要助你们之人,带我去见穆萧峰。” 那人应了声,极快地领着舒妃走进院落,沿着环廊走至正殿前,才高声道,“舵主!您要见的人到了!” 穆萧峰仍旧坐在殿前,一副好不气派的模样,见了一身黑衣的陈裕勤,并未起身,只低声开口问道,“就是你命人递来信件,说要助我们一臂之力?” 舒妃淡然点了点头,“正是,舵主可要仔细听听我的想法吗?” 穆萧峰并不急于去听陈裕勤的想法,只是仍旧略有疑虑地问道,“你说你是宫中之人,却为何要助我们?你是皇后的人,还是索额图的人?” 陈裕勤听后只冷冷一笑,她忽然明了,这一切到底还是皇后一手策划的陷害,只是事到如今,她已没了回头之路。皇后没能彻底铲除完颜霏,她要借皇后之手,将她彻底铲除。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舵主知道了反而麻烦。”陈裕勤透过面上一层黑色的面纱,了然清晰地说道。 “舵主只需先听我说,听罢再决定是否相信我。”陈裕勤扬起嘴角淡然一笑,继续道, “近几日舵主是否抓住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身份我不需多说,舵主心里自然清楚,我知道舵主也在犹豫,究竟该如何处置她。” 陈裕勤略顿了顿,她望见穆萧峰已由将信将疑转为了相信,才更加笃定道,“不知舵主是否有所察觉,今日来京城中的种种异动?巡城的御林军愈发多了起来,且多集中于南城,我实话告诉舵主,皇帝已大概知晓了舵主的位置,并准备于明日借布yào之名转移众人注意力,命先御林军统帅完颜常安带兵直至此处,救出完颜氏,后剿灭此处众人。” 穆萧峰狠狠拍下手边的案台,吼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你为什么要来帮我?!” 陈裕勤垂眸一笑,“我既不是皇后的人,也不是索额图的人,我只是不希望完颜氏继续留在世上的人,因为我与她,有着共同想要得到的东西。” “舵主听我所说今日情景,是否当真如此?舵主如今可要信我,与我合作?”陈裕勤留了片刻与穆萧峰令他考虑,而后直截了当便问。 陈裕勤见穆萧峰良久没有答话,忽又说道,“舵主心里明白,以你之力并不足以抗衡皇帝,舵主既恨皇帝与完颜明若,大有别的报仇之法!” 穆萧峰听闻此话,终于抬起头来,步步走下来,问道,“你说,何法?” “就算舵主真的杀了皇帝,将来也不会安生,不如今日退而求其次,杀了完颜霏,令皇帝与完颜明若心痛,比杀了他们更令人称快。”陈裕勤道。 “只是完颜氏是我最后的筹码!我怎能轻易让她死了?”穆萧峰问道。 “舵主放心,以我的计策行事,完颜氏定会自弃xìng命,就算将来皇帝发现也不会怪到舵主头上,况且,将来我会让皇上相信完颜氏只是一介罪臣之女,且与他人有染,皇帝自不会为她报仇而为难舵主,舵主觉得可好?”陈裕勤见穆萧峰尚有难堪的神色,便以此说服道。 穆萧峰回望了片刻跟在身后的林舳玄,直到林舳玄点头表明自己的想法,穆萧峰才决定道,“好!那你说,我该怎么配合你?” 陈裕勤浅浅一笑,以手掩了口鼻,道,“舵主只需于明日,蒙住完颜氏双眼,带她至皇帝布yào之处,将她藏匿好,让她亲眼见一眼皇帝即可。” ☆、偏由长情争命数 我误入天地会的当日,穆萧峰便以合心玉要挟我说出玄烨所在的位置,我自断断不肯,穆萧峰见我执拗如此,也不再以合心玉相要挟。 而是改命林舳玄以匕首在我身上割破伤口,以此要挟我说出玄烨的所在。 阿萧见此早已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冲过众人的阻拦,求他父亲道,“父亲,女儿求您了!阿颜姐姐是阿峰的救命恩人,现在还怀有身孕,我们不能这样对她啊!” 穆萧峰只骂阿萧糊涂,再不肯听她所说,命人将阿萧与阿峰赶回了他们的房中,并锁他们二人在房中,派人看守。 他们二人走后,唯剩我被按在殿中对穆萧峰跪倒,穆萧峰一把抢过林舳玄手中的匕首,将匕首抵在我的颈间,道,“最后问你一次,皇帝究竟在宫外什么地方!” 我闻言只是抬起眼去,冷厉地望了望他,冷笑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穆萧峰一气之下挥起手中的匕首,在我的颈下狠狠划开一道伤口,撕心裂肺般难以忍受的疼痛至颈边传至心头,我难以遏制地喊出声来,泪水更是不受控制般自眼角涌出。 穆萧峰已红了眼,他将匕首的尖端刺在我脸颊上,渐渐用力,嘶吼道,“快说!他在哪儿!” 我难以控制地想要挣脱束缚住我的男子,钻心的疼痛令我几乎失去了清晰的意识,我只用尽所有的声音对他喊道,“好,我告诉你!” 穆萧峰猛然欣喜地松了手,而我却感到一行温热的血自我的脸颊淌下,我缓缓撑起自己沉重不已的身子,缓缓走向穆萧峰,望着他手中的匕首缓缓道,“好,我告诉你…” “他就在…就在这儿!你来你杀了他啊!”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狂奔向穆萧峰手中的匕首,将自己的胸口用力抵在他的匕首之上,我清晰地感到一抹血迹喷涌而出,瞬时打湿了我的衣裳。 林舳玄见状立时冲来抢过穆萧峰手里的匕首,喊道,“舵主,我们不能让她死了!不然没了最后的筹码,咱们更是岌岌可危啊!” 穆萧峰同样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唤来院中的大夫救我,我在模糊的意识中,似乎见到阿萧与阿峰围在我窗边哭泣,周身上下各处的疼痛终究令我再无力支撑下去,渐渐睡了过去。 只待我醒来时,所见一切正是我合起双眼前所见的场景,我躺在阿萧的房内,阿萧与阿峰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地守候,我见到他们二人,企图坐起身来,却感觉到胸口上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传来,不禁叫出声来。 阿峰忙扶我躺好,安抚我道,“姐姐别怕,已经没事了,我父亲他已经答应下了,不会再为难姐姐了!” 我一时竟不敢相信他所说,只问道,“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阿萧上来对我笑道,“方才府里来了个人,父亲见了那人后,便吩咐谁也不许伤害姐姐,我们也正奇怪呢,想是父亲回心转意了吧!” 我心里生了疑,究竟是什么人,连阿萧和阿峰都不认得,却能让穆萧峰转变如此之大? 我问道,“是…什么人?” 阿萧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们也不知,只知道是个女人,穿了一身黑衣黑纱的女人。” ============= 此时与紫禁城内,皇帝一人与乾清宫内,透过昏黄的窗,望着窗外一轮如水般的明月,他思绪层层,思至明日,他却坐立不安。 终于他只是一人坐回到窗边的榻上,解开腰间系着的合心玉佩,对望月光细细观摩,却忽然感觉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皇帝忙捂住了心口,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皇上,哪里不舒服?”舒妃于不觉间已走至皇帝的身边,她轻抚住皇帝的心口,细细为皇帝摩挲,问道,“可需要传太医来?” 皇帝淡淡摇了摇头,转头望向舒妃,本是无心地道,“裕勤,今日晌午委屈你了,是朕冲动,朕不该对你那般粗鲁。” 舒妃听闻此话忽然感觉眼底一阵酸涩,她想着就算是完颜氏也从未得到过皇帝如斯般真心的歉意,她忽觉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就此已足够了。 皇帝望着舒妃有些凌乱的发髻,不禁问道,“裕勤方才去哪里了?怎么连发髻也散乱了。” 舒妃一惊,瞬时慌了神,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听皇帝自答道,“哦,想来是你来得匆忙,被风吹乱了吧。”皇帝话毕,亲自抬起手去,为舒妃抚平了额前纷乱的细发,温柔道,“以后夜深露重,你不必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当心着凉。” 舒妃陈裕勤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对自己百般温柔、处处呵护却是至高无上,拥有无上权力的男子,她告诉自己,为了他,就算是千难万险也决不放弃,能否铲除完颜氏,就在明日一举了。 舒妃紧紧握住皇帝的手,如往日一般温婉地贴坐在皇帝身边,道,“为了夫君而来,不言辛苦。” 皇帝闻言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想起从前,“夫君”也只是另一人用来称呼自己的。 “皇上明日要到京城中布yào吗?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引人目光,为安少以作掩护,既是作戏,不如让臣妾同行,装作京城富贾为善施yào的模样,不是更能掩人耳目吗?”舒妃轻声附在皇帝耳边道,这是她计策最重要的一步。 皇帝不忍地望了望眼前的女子,忽觉十分的亏欠,“明日境况凶险,卿可要随朕同行?” 舒妃浅浅的莞尔一笑道,“皇上为了救完颜妹妹不顾自身安危,臣妾又怕什么呢?能救出完颜妹妹让皇上开心,臣妾就知足了。” 皇帝倾时间动容,他没有想到舒妃竟是如此贤惠,体察人心,为了自己竟能够包容她人,皇帝拥舒妃入怀,动容道,“裕勤,朕定会好好待你,朕只是不忍见她丧命,将来朕送她与王兄离开京城,会一心一意待你。” 舒妃躲在皇帝的怀中,邪魅地勾起嘴角一笑,她清楚,自己的计策已实现了大半,且完颜氏死后皇帝不仅不会念她,还会更加优待于自己。 ============= 次日天明时,常安时隔数月,重换上一身戎装,携剑在侧,走过乾清宫外遥遥的丹陛桥,穿过殿外层层叠叠的宫禁森严,直至殿内抚剑跪倒与皇帝的面前,高声道,“回禀吾皇,微臣及御林军已准备完毕,只待吾皇一声令下。” 皇帝同样换下往日里繁冗的一身明黄袍服,改穿上一身简洁了然的常服,回身对跪拜于地的常安道,“好,朕即刻命你领御林军将士出宫。” “是!”常安拱手领命,为长姐而心焦不已的他即刻上马,领着身后数百名御林军将士自午门而出,一路向南前行。 皇帝更衣后,也即刻携舒妃至京城南城中,扮作京城中富贾的模样,为善布yào,目的为引来南城中的百姓,以免伤到无辜,常安的排查范围也可缩小许多。 ============= 天明时,我放方从梦中浅浅醒来,见阿萧躺在我身侧仍在梦中,阿峰倒在外间一张卧榻上,同样没有苏醒,我正yù唤醒他们二人,却被破门而人的林舳玄一把锁住双手。 林舳玄不怀好意对我冷笑道,“你不必叫醒他们了,舵主怕他们二人坏了计划,在他们昨晚吃的东西里下了蒙汗yào,不至今日晌午,他们二人是醒不过来了!” “你!”我一时又惊又怕,他们迷倒阿萧与阿峰,定是有什么计策,必对我不利,我用力想挣脱林舳玄的束缚,门外却冲进更多的高壮粗汉,将我手脚束缚,又以黑衣将我周身蒙住,双眼及口鼻皆以黑布死死封住。 众人推着我向外走着,我只感觉自己坐上了一辆马车,林舳玄才附在我耳边不怀好意地笑道, “着实是委屈你了,实话告诉你,我们舵主无法抗衡皇帝,却又不甘咽下心中的一口气,他怕杀了你,将来朝廷更会为难我们,幸得昨夜里有个女人好心助我们,要我们带你去个地方,让你亲眼见一个人,我们舵主的难处就都迎刃而解了!” 我用力挣扎着,终究是徒劳无功,眼前仍是一片漫无目的的黑暗,手脚更是被粗糙的绳索勒得肿痛难忍。 ============= 此时完颜常安却毫不知情,仍旧照计划领着一班便衣着装的御林军将士在南城中仔细搜寻,皇帝更是毫不知情,于南城中为身染时疫的百姓施yào,只等着常安可以带来好消息。 常安领兵寻至陈广庭所说的南城甲六号宅邸前,见府邸前未挂任何牌匾,周遭更是静无一人,确有异样,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把稳,常安微一挥手,其身后跟随的十名便破门而入。 常安走在最中,身旁两侧的将士皆抽出腰间刀剑,冲进这座共三进的偌大院落,常安只停在前院的最前,待院中的主人走出门来询问情况。 常安见走出的那男人已过不惑之年,与自己阿玛年纪相仿,又想到穆萧峰本是阿玛的同窗,不禁更多了几分确信。 那男人见常安等人携剑冲入自己的院落,忙走上前去去问道,“这位公子有何事?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常安并不看那男人的面孔,只是转头扫视着院中的每一处房屋,凌然开口问道,“先生的院落虽大,只是门外却无牌匾,吾等奉朝廷之命,行彻查之惯例,还请先生配合。” 穆萧峰心中不禁开怀,看来昨日前来的女子的确没有欺骗自己,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那女子的预料之内,自己最后选择赌出的这一把,终究没有落空。 穆萧峰抬眼望了望眼前的少年,身子俊逸,形容俊朗,一身戎装铠甲,腰间佩戴的宝剑与旁人不同,不禁于心中确定此人便是完颜明若的幼子完颜常安无疑。 穆萧峰自知他武功高强,不可硬来,只能以智取,幸好完颜氏此时已被林舳玄带出,并不在府中,他也不怕常安去搜府邸上下。 “公子,我们是作古董生意的商人,府内皆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怎能随意于门外挂匾,惹人注意呢?公子若不信任,大可带人去搜我府内上下,若有任何不妥,在下愿听凭公子惩处。” 常安见眼前男人笃定的模样,却又不禁迟疑起来,“难道竟是自己搜错了么?” 既已寻至此处,更无不搜之理,常安只是冷然地望了望眼前的男人,道,“那就请先生敞开各屋大门,供我们搜寻。” 穆萧峰命身后的小厮去敞了府内共三进院落所有的大门,常安身后的将士分头去寻,自屋外至屋内,再至屋内暗格一处不落,皆仔细搜寻。 常安一人左右环顾,直至走到一处暖阁门前,见屋门并未敞开,不禁凑上前去意yù将门打开,却被身后的一人拦住,“公子,屋内是老身一双儿女正在休息,公子贸然打扰,怕是不好。” 常安狐疑地望了望身后的男人,又凑上前去隔着窗纸望见屋内的榻上确有一个少年伏在其上熟熟睡着,内间的床上一个女子合衣躺在外侧,亦无苏醒的迹象。 常安此时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便不能无力地执意闯入,常安斟酌了片刻只道,“我会让手下的人小声些,不吵醒您的一双儿女,还请先生允许我的人进去巡视一圈。” 穆萧峰心中暗想,完颜氏虽曾一直被关在此处,但此时她毕竟不在府内,又有何惧怕,便亲自去敞了门,供常安带领的将士出入。 已是一炷香的功夫后,常安带来的所有人都来复命,“安少,这座府邸吾等一间不落,全部搜过了,并无异样。” 常安不肯相信自己所听,复又问了很多次,直至确定自己听到的,的确是“并无异样”后,他才不甘地从此处离去。 常安及一众将士离开穆萧峰的府邸后,一个御林军将士才出来问道,“安少,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常安此时已极为担心自己的长姐,甚至想到自己长姐是否已不在人世,所以自己才会寻不到她的踪迹,常安想至此处,回头望见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众将士,才强忍住自己的泪水,低声怒吼道,“接着找!找不到我长姐,我决不罢休!” ============= 我被林舳玄蒙住双眼及口鼻,直到坐在马车上颠簸了良久,林舳玄及身后的人才将我眼前的黑布一把扯下,缓缓掀开我面前的帘子,让我向外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不过是京城中如往日一样的景象,百姓来往间谈笑买卖,穿梭于各条街道。林舳玄见我并无任何反应,以手指了指远处,对我轻声道,“看远处。” 我方抬起眼眸去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一块高台上两个人来往走动,身边围了诸多的百姓,百姓欣然地接过其二人手中的物事。 因被蒙住双眼许久,我用力地合了合眼,才渐渐看清远处的一切,那高台上的一人,竟是玄烨! 我喜不自禁地试图挣脱,此时他就在我眼前,近在咫尺之处,我多么想要冲进他的怀中,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身后的束缚,我口中呜呜咽咽地喊着,却放不出声音来。 林舳玄将手搭在我肩头,用力将我按住,道,“老实点!你看看还有什么人?” 我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玄烨身边的女人,正是舒妃陈裕勤。她与玄烨一起同心同力为百姓传递着什么物事,她的腹部已有些身孕的迹象,她时时刻刻跟在玄烨身边,而玄烨更是时而为她回眸擦去额上的汗意,时而为她取下手中的重物。 我口中发不出任何声音,却忽然感到昨日被穆萧峰于颈间割破的伤口忽又撕心裂肺地作痛起来,几乎扼住了我的呼吸。 直至我亲眼看到玄烨送走了一众百姓后,径直走到舒妃身侧,自她身后将她环住,扶她坐下后,以手抚着舒妃的腹部,二人低声耳语着什么,偶一顽笑,偶一深情。 眼中的泪自眸中倾时落下,“玄烨,我在受苦,为保护你而受尽折磨,而你又在做些什么?”心中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刺入我的心头,似要将我的心碎成斑驳碎片。 “我真是不得不可怜你啊,为了保护某些人,受了多少苦楚,连腹中的孩子也几乎不保了,而他呢?你不见了,全然没有来找你,还在津津有味地陪着别的女人在宫外玩乐,连我都替你不值啊。”林舳玄的声音更是如一把无比锋利的匕首在我心头划下一道极深的伤口。 我努力想要说些什么,林舳玄终于撕下我嘴前的粘条,附在我身前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望着远方已被泪水模糊了的玄烨及舒妃,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终于只是用尽了全力,才说出一句话来,“带我回去去见穆萧峰…” “好!这可是你说的!走,咱们回舵中去!”林舳玄吩咐了驾车的车夫,盖了马车的帘子,急急赶回到穆萧峰的府中。 当日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或倔强或伤你,却都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你。 今日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或偏执或无法回头,却也都是因为我失去了你,我不敢再尝这样的滋味。 再倔强无畏的人,也终有被伤得彻底的一日。 待回到穆萧峰的府中,我的思绪几乎早已都被抽离,别无所求,唯求速死,以完此债。 我毫不清醒地走进府邸,脚步沉重地向穆萧峰居住的前殿步步走着。 “我愿以我一命,换他一命。”我望向坐在远处的穆萧峰,仿佛已失去了任何滋味,再尝不到任何苦涩的味道。 “我要你们答应我,决不能有杀他的念头。”只待我话毕却又立刻后悔,我复又开口改口道,“不仅不可杀他,你们要答应我,连伤他分毫的念头,都不可有。” 我一字一句地说出此话后,穆萧峰猛然笑道,“好啊,好一个痴心的人儿啊!” 我却忽然怒吼道,“你答应我!不可伤他分毫!”话毕,我低头望着自己的身子,再次开口道,“以我两命,换他毫发无损。你能答应我吗?” “好!但你要立下字据,免得将来朝廷追查,我们仍旧xìng命难保!”穆萧峰令我写下字句,林舳玄早已准备好,取来笔墨,我以颤抖不已的手提起桌上一支沾染浓墨的毛笔,在纸上仔细写下,“唯求速死”四字。 我扔下手中的毛笔,忽觉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再沉重的家族的担子终究不必我再去背负,从今后,于我而言便可再无离散。 穆萧峰收下我写下的字条,取来一把匕首在我身上划下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而我却竟如感受不到疼痛般。 林舳玄接过穆萧峰手中的匕首,随后押我走出大殿,进入殿后一间极为yīn暗潮湿的矮房,林舳玄只将我绑在柱上,穆萧峰极为得意快意地望着眼前的我,怒吼道,“完颜明若,你的一箭之仇!今日我要一桩一件还在你儿女身上!林舳玄,你下手慢一些,我要让她慢慢品尝其中的痛苦!” 我缓缓合起双眼,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却忽然听到阿萧和阿峰的声音传来,“父亲!不可啊!求父亲手下留情!” 穆萧峰一惊,骂身后的佣人道,“你不是说他们二人绝不会醒过来吗!怎么会这么早就醒过来了!” “父亲,您怕是忘了,我与阿峰皆是习武之人,那一点蒙汗yào,并不足以我们二人昏迷那么长的时间!”阿萧字字凛然地说道。 “你们几个拖他们出去!”穆萧峰指挥身后的几个壮汉道,一边对林舳玄高喊道,“你还犹豫什么!快动手啊!非要等着他们俩过来阻止么!” 林舳玄挥起手里的匕首即将刺在我的左心之上,而此刻被人拖拽的阿峰却一脚踢在林舳玄的手上,林舳玄手下一歪,匕首终深深刺在了我的左肩之上。 ============= 阿萧及阿峰望着眼前的完颜氏倒在了一片血泊中,终于抑制不住,一掌打开身边的众人,如疯了一般冲到完颜氏的身边,跪在她的身边,哭喊道,“阿颜姐姐…姐姐你醒醒!” 阿峰已将林舳玄一掌打在身后方才捆绑着完颜氏的柱上,又一次重重挥拳抡在他身上。 “姐姐!你醒醒啊!姐姐!”阿萧哭得已没了声音,等到阿峰赶来看时,阿萧倒在阿峰的身上,哭道,“峰,阿颜姐姐她…怕是已不在了!” 阿峰不可置信地去环抱起倒在地上的完颜氏,探测她几乎没了鼻息,忽然站起身来想要以手伤他的父亲,却终究做不到,只得忽然仰天长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声音似已划破天际,传向了远方。 此时仍在南城中苦苦搜寻的完颜常安忽然听到一声异动,不禁停下手里的事情,问道,“这是什么声音?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一个御林军前来回话道,“回安少,是从咱们第一个搜寻的府邸里传来的,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常安忽觉一丝不安,不安过后更是一阵铺天盖地的不祥之感,他扔下手中的物事,冲出此时他所在的院落,吼道,“快!跟我回去!” 阿萧此时仍抱着完颜氏的身体,惧怕她渐渐散失了温度,忽闻门处传来一阵嘈杂,阿峰向门处望去,竟看到一队御林军破门而入,下意识去阻拦。 常安远远地已看到倒在地上的完颜氏,一时惊惧万千,手上不觉一松,宝剑应声落在地上,阿峰迟疑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是什么人?!” 常安哪里还顾得许多,目光中只剩下远处倒在地上的完颜氏一人,他推开阿峰的阻拦,冲至完颜氏身边,撕心裂肺地悲愤怒吼道,“是谁!是什么人杀了我姐姐?!” 常安眼底已化为一片殷红,回首望着身后慌忙躲藏的穆萧峰和林舳玄等人,只待完颜常安一声怒吼,常安身后的御林军已极快地制服了院中的众人。 而倒在地上的完颜氏竟缓缓睁开眼来,常安见状,又惊又喜,却更害怕,不知该做些什么。 完颜氏只是缓缓抬起站满了鲜血的手来,抚上常安的脸颊,断续道,“常安,别哭…”常安听过此一句话后,却哭得更凶,最后竟周身颤抖起来,因为他惧怕失去眼前之人。 完颜氏的声音愈发微弱,最后只剩下一点气息,对常安道,“常安,今后…照顾好阿玛额娘…” 常安怀抱着自己的姐姐,双肩不住地颤抖,他至此时竟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不住地点头答应,直到他的姐姐再没了气力,倒在自己的怀里,他才吼道,“快去回禀皇上!传太医过来!快!” 此时皇帝正于南城中陪同舒妃一起为百姓布yào,直到一个御林军惊慌失色地前来回话,“回皇上!完颜氏找到了!” 皇帝一听此信,多日来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惊喜道,“她在哪儿?快带她来见朕!” 那御林军将士此时已满头是汗,跪倒在地,重重叩头道,“皇上!完颜氏怕是不行了!皇上若是想见最后一面,还请皇上快些过去吧!安少已等在那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们~马上要甜了呦哈哈哈【害羞.jpg】 我会勤奋更新啦! ☆、浮生一世几离散 皇帝仿佛听到一声玉碎般的巨响,竟然立时眼前一黑,他脚下趔趄了两步,惊得众人连忙将他扶稳,他才极为心痛地开口问道,“你说谁?……她怎么了?” 那御林军将士见皇帝这般模样,一时竟不敢答话,只得紧紧颔首跪在地上,皇帝见他不再作声,倾时间震怒道,“朕问你话呢!你说谁?……” 那将士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再一次握紧双拳,亦不再顾及皇帝闻此消息的心情,断然道,“回皇上,是完颜氏,已要不行了。” 皇帝一时只觉周遭了无声息,唯剩下些许身影围在自己身边来来往往,他再不顾任何人,只拼了命般拨开挡在身前阻拦的侍卫近臣,想要冲到那人身边。 舒妃此时方从任何缓缓踱到皇帝身边,牵住皇帝的手,柔声劝道,“皇上,此乃天意,不可强求矣。完颜妹妹此时正在天地会府邸内,皇上若是亲自前去,只怕会有危险。” 陈广庭同些许侍卫亦冲上去阻拦皇帝,“皇上!您万万不可亲至天地会中!不可中那伙贼人埋下的陷阱啊!” 皇帝闻言忽然怒吼一声,极为用力地推开身后牵扯的众人,最终甩开舒妃牵绊自己的手,怒声吼道,“天意?朕不许她死!她就不许死!” 舒妃黯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一时心涩难忍,这个男人终究还是那么念她,竟连自己的xìng命安危也不在乎了。 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努力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终究还是不能取她而代之。舒妃最终如是般想着,只能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 皇帝已急红了眼,一掌扯下一个骑在马上的禁军侍卫,飞身一跃跨上马背,跟随着那个来传信的御林军侍卫一路飞驰,赶往天地会所在的位置。 “你绝对不许有事!朕不许你有事!朕不允许!……”皇帝甩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皇帝将马骑得飞快,几乎超过了带路的御林军侍卫。 皇帝想着想着,不觉间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意,“犹记当年你我于五台山策马,朕故意让你,让你赢得比赛,你骄傲地向朕炫耀……那个时候朕看着你高兴的样子,朕也是那么高兴,仿佛世间早已没有了忧愁烦忧……” 皇帝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挡住了自己的视线,“那年你我坐在窗下,你说你爱看朕哄绒儿高兴的样子,因为你仿佛可以看到以后朕哄咱们孩子的样子,朕答应你要将咱们的孩子亲自养在身边……” 想至此处,皇帝忽又想到另一幅场景,自己爱抚着舒妃的腹部,向众人举杯,分享自己因舒妃有孕的幸福,最后低头对舒妃温柔道,“朕说的自然是你的孩子,朕要将朕和裕勤的孩子亲自养在身边…” 皇帝仍然记得,那天说出此话时,站在远处的完颜霏的目光。 无助而又绝望。 皇帝忽觉心头一阵绞痛,几乎喘不过气来,良久后竟是那小侍卫的声音收回了自己的心绪,“皇上!已经到了!” 皇帝飞跃下马,狂奔进眼前的那座府邸,未进院落,皇帝已看到远处一片血泊中一个女子倒在其中,常安背对于自己,环抱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哭泣。 “霏儿……”皇帝愣在原地,见到眼前此情此景,良久只吐出这两个字来。 常安听到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回过头去让开了位置。 皇帝此时才全然看清女子的伤口,深深浅浅布满了全身,此时的皇帝已被仇恨与悲痛抽空了力气。 皇帝想要极快地冲到心爱之人的面前,却只能是极慢地走至女子身边,极缓地跪倒在女子的身边,一只手托起女子的身子,另一只手挽起女子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面上。 皇帝已不觉,自己的泪水淹没了眼眸,一滴一滴落在女子苍白的脸上,皇帝将女子的手攥在掌心,心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玄烨……”皇帝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忽然间听到她极微弱的声音传来,皇帝低下头去看女子苍白而已沾满血迹的脸颊,见女子的双眸缓缓睁开一道缝隙,嘴边了然挂起一抹苍凉的笑意。 皇帝的泪水更汹涌地溢出眼眶,皇帝更加用力的攥紧了女子冰冷的手,抓紧她的肩膀,点头应声道,“我在…霏儿,我在…对不起我来晚了…” 皇帝的声音已变得颤抖不已。 女子的笑意忽然消失,她早已没了气力,此时却忽然抬起一只手来,推在皇帝的肩头,努力想要将他推远,道,“玄烨…你快走…快离开这儿……他们…一直在找你……” 此一句话如一根利箭狠狠扎在了皇帝的心头,她已到了这般境地,竟还在想着他的安危。 皇帝的唇不住地颤抖起来,忍不住痛苦地哭出声来,皇帝将女子用力揽入自己的怀中,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悲伤道,“霏儿别怕,已经没事了…那些贼人已被制服了…我在这,不要怕…” 皇帝低头望着女子渐渐失去光泽的目光,悲痛一阵更一阵浓烈的袭来,女子此时忽将那只抬起的手抚上皇帝的脸颊,女子极为苍凉地对皇帝笑道, “玄烨…对不起…我怕是等不到咱们…的孩子了……” 皇帝听闻此话,只觉心都如碎了般,痛得不能自已,皇帝将女子抱得更紧,哽咽道, “不会的霏儿,咱们会等到咱们的孩子的…朕还答应过你,要将咱们的孩子亲自养在身边,我们要一起看他长大,你不会有事的…朕不许你有事!” 皇帝竭尽全力将女子抱紧在怀中,试图挽留她渐渐散失的温度,女子听闻皇帝此话,仿佛释然地一笑,眼角滚出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身下一片血泊中。 女子的手渐渐滑下了皇帝的面颊,皇帝惧怕地挽起女子的手,惧怕她就此放手离去。 女子的声音只剩下了气息,随着她渐渐滑落而下的手,她只对皇帝道了一句,“答应我……好好……好、好活下去……” 皇帝见女子已彻底将双眼闭起,双手皆滑落至地面,难以遏制自己心底翻涌而上的极度悲痛。 皇帝抱着怀中的人儿,不能自已地跪在地上痛哭,恍惚间只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霏儿,合欢台下的合欢都开了,那是朕特意为你种的,朕还在等你回去看…还有钟粹宫里的那颗合欢,你不在的时候都是朕一个人照顾,我们都在等你回去……你不想回去看看吗?朕还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芙蓉糕,一点也不敢动都给你留着呢……” 皇帝的模样直教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常安见自己长姐的模样,已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此时,府外传来一阵嘈杂,一队御林军领着完颜府上下的人迟迟赶来,纯风、纯一及纯雨冲进府来,跟在后面的竟还有平亲王及裕亲王夫fù四人。 纯风见到自家主子的模样,一时心痛地失去了知觉,只身一倾,立时昏了过去,纯一忙着扶起自己的长姐,纯雨扑向倒在皇帝怀中的完颜霏,痛哭声立时溢满府邸内每一处砖瓦。 皇帝缓缓将放下怀中的女人,站起身来走至常安身边,一把抽出常安腰间的宝剑,转身走向院中已跪倒一片的天地会中人。 皇帝手中的宝剑散着冷厉的光,皇帝冷厉地低声问道,“是谁下的手。” 跪倒在地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跪在最前面的林舳玄,此时的穆萧峰早已不再威风,见自己没有被暴露,竟还道,“皇上!就是他!他还企图强占过纯贵妃,若不是我力阻,纯贵妃早已贞洁不保了!” 林舳玄却在极度的惊恐中吼道,“皇上恕罪啊!折磨纯贵妃的主意不是我出的啊!是他!是穆萧峰啊皇上!” 皇帝身后一片黑压压的禁军与御林军将士皆极为紧张地望着步步向林舳玄逼近的皇帝,迟迟赶来的陈广庭终于还是上前来阻止道,“皇上冷静啊!此乃天地会之案的证人!皇上……” 仍不及陈广庭说完,皇帝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怒吼,挥剑挑过林舳玄的喉咙,皇帝亲手了结了林舳玄的xìng命,他身上的鲜血瞬时染红了灰黑色的地面。 皇帝仍是一言未发,扔下手中的宝剑,宝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皇帝却再也不顾了。 皇帝只是走回到完颜霏的身边,将她抱起缓缓向外走着,众人只跪在院内,望着皇帝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裕亲王此时忽然站出,冲上前去拉住完颜霏垂下的一只手低吼道,“皇上要去哪里,你曾经负她,如今还要让她不得安宁么!” 皇帝平静得吓人的目光落在裕亲王身上,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太多已诉说不出的悲伤与痛苦,“你放手。” 与裕亲王僵持间,门外传入一群身穿官服的太医,完颜霏的长弟完颜常平亦在人中。 太医院的太医们向皇帝行了礼,首领太医陈云安方站起身来将手探在完颜霏鼻下以测鼻息,陈云安一怔后收了手,复又托起完颜霏的手腕,将手指搭在脉搏处。 片刻后,陈云安喜难自矜地跪倒拱手道,“皇上!纯贵妃娘娘虽已几乎没了鼻息,却还有极微弱的脉搏!还请皇上送娘娘至安全的地方,容老臣为娘娘救治!” 皇帝猛然间望向陈云安,回味了许久陈云安的话,忽然破涕为笑道,“真的?!朕立即带她回宫!” 陈云安却面有难色,道,“皇上!回宫怕是路途遥远,娘娘禁不起耽搁!还请皇上送娘娘回到裕亲王府吧!王府距这里最近!” “好!本王这就去备马!”裕亲王听闻完颜氏尚有脉搏的消息同样难掩发自心底的喜悦,正yù跑出府去驾马,却见常安早已驾了马车等候在了府外,对皇帝及裕亲王等人喊道,“快上来!” 裕亲王夫fù走在最前,推开了王府的大门,皇帝怀中抱着完颜氏极快地向府内走着,府内的丫鬟小厮们见状皆出来帮忙,平亲王福晋更是急得梨花带雨跟在皇帝身后跑进王府…… 府内的完颜夫人得知是女儿回来了,本是极欣喜地出来相迎,却看到眼前如此景象,一时又惊又痛,难以接受,倒坐在地上久久难以起身,幸得常安和常平及时来扶起了自己的额娘。 完颜夫人颤抖着站起身来,推开挡在身前的众人,跟在陈云安及众太医的身后冲进为完颜霏医治的暖阁,常平难以放心,同样跟进暖阁。 皇帝心急如焚,已是坐立不安,他坐在王府院外的回廊上,双手掩头,已等了许久,他忽然听到暖阁的门开启的声音,最先冲了过去,问走出暖阁来的陈云安道,“陈卿,霏儿如何?” 陈云安蹙起眉来点了点头,道,“皇上宽心,娘娘的伤臣等都已止血包扎,肩上的匕首也已取下,又以荣参丸吊住了娘娘的气息,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啊!”皇帝怒吼道。 陈云安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极悲痛地拱手回道,“只是!娘娘的孩子没有了!” 皇帝怔然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完颜夫人从暖阁内走出来,眼底仍带着明显的泪意,她对众人道,“yào常平已去抓了,只是娘娘失血过多,需以一滴鲜血入yào为引…” 她正说着此话,皇帝竟已飞速地拔起身边一侍卫的剑来,挥起剑锋,划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一片哗然,在场众人惊惧万分地上前阻止,却已为时已晚。 “别说了!用朕的!”完颜夫人见此情此景,不忍又落下泪来,却还是取来一极小的瓷瓶,接下皇帝腕下流下的第一滴鲜血。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常安冲上前来,极为不忍地埋怨皇帝,皇帝却只是淡淡地道,“只要能救她……” 暖阁内的太医此时忽纷纷冲出暖阁来,取出纱布与止血散来yù为皇帝包扎,皇帝见状却怒骂道,“你们出来做什么!朕的伤不碍事!快去救霏儿啊!” “昏庸的皇帝!现在作什么情深!就是你害死了阿颜姐姐!我要你偿命!”众人一片混乱之时,王府高墙之上忽然传来一声高呼,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功夫,一个少年从高墙上飞身而下,手中一把宝剑直指皇帝。 常安飞身推远了站在原地的皇帝,自己却被那少年手中的剑划破了臂膀。 “你究竟是什么人?”皇帝不顾安危,走到那有几分眼熟的少年面前问道。 “咱们曾见过啊,那日我陪阿颜姐姐送yào,就在街上,皇上难道忘了?”少年冷厉而又不屑地对皇帝冷笑道,“阿颜姐姐为了护你而受尽折磨,而你却在宫外逍遥快活!你可知道阿颜姐姐会有多么心痛吗!” 皇帝更加靠近眼前的少年,一时脑中极乱,皇帝低下头去问那少年道,“你说…霏儿为何而受尽折磨?” “阿峰!不需和这样负心的人多说!”此时王府门外一个临风而立少女提着手中的宝剑,缓步走入府内。 少女将手中宝剑架在皇帝的颈间,已不顾有无数把御林军手中的宝剑早已架在了自己的肩上,“为什么要那样伤害她?!她不见了你非但不知寻她,还与另一女子在宫外逍遥!你知不知道阿颜姐姐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才愿自弃xìng命的!” 阿萧说至此处时已开始忍不住哭泣,皇帝抬了抬手,御林军才缓缓放下手里的宝剑,阿峰扶住自己的姐姐,对皇帝吼道,“父亲说的没错,这个皇帝,是个没有心的皇帝。” 阿峰复握紧手中的宝剑,企图向皇帝刺去,常安见状,早已忘记已非御前侍卫,仍旧拼了命地冲上去,保护住身后的皇帝。 阿峰此时才看清眼前的人,一时惊喜道,“完颜常安?!”阿峰一直期盼能有机会与御林军的统帅常安一较高低,今日看来,竟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常安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心里只有一事,便是保护好身后的皇帝。 阿峰挥起手中的宝剑,直直向常安刺去,常安一个闪身躲过刺来的剑锋,转身间已挪到阿峰的身后,常安手中没有拿剑,只以徒手与阿峰对抗。 阿峰后知后觉,发现常安已经闪至自己身后,转过身去飞身一跃,挥起宝剑再次向常安挥去,常安只以两指便牢牢夹住阿峰手中的剑锋,常安反掌一打,已将阿峰手中的宝剑打落在地。 常安反扣住阿峰的双手,道,“你的确有一身好功夫,只是为什么不肯用在正途?” “完颜常安,你本是我敬佩崇拜的人,但是你死心塌地的为伤你姐姐的人效力,却令我不齿!”阿峰稍一用力,便挣脱了常安的束缚,阿峰趁常安不备,一掌狠狠打在了常安的胸前。 常安向后连连退了几步,忽然目光灼烁地抬起头来,“你要我动真格的?” 阿峰挑衅地向常安勾手,一时间常安飞身而上,以肘击在阿峰的背上,又瞬时将他按倒在地,双手反扣在背后,质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念在你曾保护我长姐的份上,未曾动杀手,你还要怎样!” “完颜常安!你一身本领为何就是认不清人呢?”阿峰挣扎着想要挣脱常安的束缚,这一次却无论也挣脱不开。 阿峰高声吼道,“阿颜姐姐要我父亲答应他,不能伤害皇帝一丝一毫,她愿以命相抵!所以她才会这样!你是她的亲弟弟啊!为什么还是死心塌地的为伤害她的人效力!你放开我!” 皇帝听到被常安制服的阿峰所说,心中已心疼至极,原来她被折磨至此,是因为自己,而她之所以愿意自弃xìng命,竟是因为看到了自己与舒妃的恩爱重重。 “你现在还怀疑她腹中的孩子么?”裕亲王忽走至皇帝身边,淡淡问道。 皇帝悔不当初,闭起双眼摇头道,“是朕太痴心了,也是她太倔强了……” “你根本不懂,你对她来说,究竟有多重要。”裕亲王冷冷地道出一句,便只留皇帝一人站在原地。 方是时,李德全忽然冲进裕亲王王府,急得满头皆是汗,见到皇帝便立时拜倒,道,“万岁爷!舒妃娘娘忽然大喊腹痛!还请皇上快些过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努力码字更新ing......望喜欢.....莫撤收!!【捂脸.jpg】 相信我很快就会甜哈哈 需要点时间而已 喜欢请收藏哦【害羞.jpg】 ☆、重归完颜府 皇帝听过李德全的话,缄默了良久,随后只是抬起头望了望完颜霏所在的暖阁,终究只是对李德全淡淡道, “你回去传朕的话,叫太医院其余太医都去延禧宫为舒妃诊治,朕…必须留在这里。” 李德全在皇帝身边已跟随了近二十个年头,比谁人都更清楚皇帝的心xìng。 当初完颜氏昏迷时,皇帝整整五日衣不解带照顾于其身边,甚至为了照顾她,搬至钟粹宫起居;今日完颜氏xìng命已至攸关,莫要说舒妃,就算是老祖宗也未必叫得回皇帝。 李德全来传话,也不过是依照主子吩咐做事罢了。 他得了话,即刻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办了。 ============= 整整三日内,皇帝自下朝后便径直赶往裕亲王府,守候于完颜霏的身边,而完颜霏三日内粒米未进,只是沉沉地睡着。 太医院内的太医们一日三次地为完颜氏换洗包扎伤口的棉布,为其敷好创yào,再以荣参汤调养她的精神,以保xìng命无忧。 三日后,皇帝仍旧自下朝后便径直来到裕亲王府,皇帝悄声地推开完颜霏休息的房门,见她仍旧不省人事地倒在榻上睡着,心中一痛,正yù走进阁去看一看她,却被身后一声呼唤打断, “皇上,臣有一事yù与皇上相商,还望皇上移步正殿。” 皇帝头也未回,闻声便知来人正是裕亲王,便轻轻地替完颜霏掩了暖阁的门,低声道,“好,王兄有何事,但说无妨。” 太医院的陈云安及常平照例来为完颜霏换洗了包扎伤口的细布,陈云安正为完颜氏敷好创yào,忽然听到躺在纱帷后的完颜氏低声道了一句,“玄烨…” 完颜霏继续说了几句,只是气力太弱,已教人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陈云安见完颜霏渐渐清醒过来,一时不禁又惊又喜,便凑到近处去听完颜氏在说些什么。 陈云安一听完颜氏正低念着皇帝的名讳,立时便不敢再凑近去听,即刻吩咐了常平为完颜氏换yào,自己则去暖阁外寻皇帝回话。 陈云安跪倒在裕亲王府的静心殿外,高声道,“万岁爷!纯贵妃娘娘醒过来了!娘娘或是…想见皇上一面!” 皇帝坐在殿内听裕亲王说着,忽然听闻门外陈云安一声高喊,惊喜得手上一阵不稳,手中的茶盅磕在案上一倾,茶水瞬时洒了满地。 皇帝却顾及不了许多,撇下裕亲王,直直冲向殿外,冲到陈云安身边,拉他起身,道,“霏儿醒了?!快带朕过去看看她!” 皇帝随着陈云安走至完颜霏休息的暖阁门外,陈云安于门外停下脚步,转头对皇帝低声道,“回皇上,纯贵妃此时虽有了意识,只是伤势仍十分严重,娘娘身体虚弱,还望皇上不要久留。” 皇帝点头应着,心中却忽然多了许多不忍与不敢,是自己曾做的那些绝情之事才将她逼入如此绝境,今日相见又该要说些什么呢? 陈云安替皇帝推开了暖阁的大门,门内的落尘忽然扬起,阳光的背影下,完颜霏苍白的面颊显得格外憔悴,一袭纱帷后,皇帝只看到她模模糊糊身影,便已心疼不已。 皇帝缓缓走进暖阁去,此时暖阁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想说的有千言万语,此时却都烟消云散,不知从何开口。 皇帝不怕她怨自己,不怕她气自己,只怕她从此与自己形同陌路。 皇帝以为完颜霏会怨自己,谁知纱帷后的那人见到自己缓缓走来,竟尽了全力试图坐起身来,皇帝忙冲上去扶住她,道,“不要乱动,你的伤还没好。” 皇帝鼓足了勇气才望向完颜霏的眼眸,她的眼角还有几处擦伤,让她本白皙细腻的脸颊忽多了许多创伤与憔悴。 皇帝心疼不已地抬起手来,抚上完颜霏的眼角,低头时发觉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皆是触目惊心,又想到她已没了自己的孩子,极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愧疚地道,“霏儿,对不起……” 完颜霏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伸出手去握住了皇帝的手掌,细细摩挲着皇帝的手掌,道,“玄烨,好端端的,说这样的话做什么?” 皇帝蹙了蹙眉,抬头望向完颜霏的脸颊,难道她竟已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了么?怎会说一切好端端的? 皇帝还未开口,完颜霏已倦倦地靠在了坐在床边的皇帝的肩头上,完颜霏的声音极低弱,她道,“玄烨,我昨夜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从梦中惊醒,见到你以后,我才安心…” 皇帝一动未动,任由完颜霏靠在自己的肩头,生怕她有一丝的不适,他转头温柔地问道,“什么梦?” “我梦见…你对我说,‘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再无瓜葛’……”完颜霏说出此话时,气息已极为细微,她却只是笑了笑,继续道,“还梦到你不肯认我们的孩子,我一气之下误入了天地会,还险些丢了xìng命……醒来后发现,幸好只是一场梦,幸好你还在我身边。” 原来她竟将前事种种当作了梦一场。 皇帝扭过头去,背对于完颜霏偷偷擦了擦自己眼角落下的泪,而后转过身来紧紧地将完颜霏拥入怀中,努力笑道,“没事了…都没事了,朕绝不会再离开你。” 完颜霏极为幸福满足地浅浅笑着,抬起手臂回拥住眼前的皇帝,她感觉自己已许久没有像这样拥抱住自己的心爱之人了。 恍惚间,竟已觉恍如隔世。 完颜霏悄声附在皇帝耳边道,“玄烨,你要和我一起等待着咱们的孩子出生,再一起为他取名,陪他长大……你说好么?” 皇帝心头一痛,他本想不揭开这一切,让她以为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该如何告诉她,他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望着完颜霏望向自己的目光,他从目光中读出了依恋与安心,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让她在自己幻想的梦中越陷越深,当她醒来时便会更加痛苦。 皇帝这样想着,终于握紧了完颜霏的手,一字一句断然道,“霏儿,咱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完颜霏的面孔忽一抽搐,被皇帝握紧的手也忽然下意识地一躲,她却还是不肯相信,倔强地问道,“玄烨,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用孩子的事情来骗我…” 皇帝的眉心愈蹙愈紧,心中已痛得不知是何滋味,却还是继续道,“霏儿…其实你所说的梦境,都是真的…咱们的孩子已没有了。” 完颜霏怔忡在原地,忽然一动不动,皇帝见状,只剩下心疼,他抚上完颜霏的发鬓,忙安抚道,“霏儿,咱们还会有孩子的…你相信朕,朕也会还给你家族清白。” 完颜霏愣愣地,只是狠狠抚开皇帝的手,她一时间想起了太多,原来自己令自己惧怕的那场梦,竟是真的。 一切的一切,前因后果,皆让她心碎。 “是我自己愿意的,愿以一身两命换你毫发无损,你不必愧疚。”皇帝望着说出此话的完颜霏,只觉愧疚更甚,待她想起一切后,面对他们的只剩下冷冰冰的残酷。 ============= 此时身处大内宫禁中的完颜常安得到一封手书,来自裕亲王府,常安完成了皇帝临时jiāo予的任务,此时正被看守于宗人府中。 常安望着手书上字字清晰的话语,不禁热泪盈眶,他收好那封由细薄宣纸写就的手书,心中感概万千,“长姐终于醒过来了,皇上也要释放我与阿玛了,沉冤昭雪总算指日可待了。” 不久后,皇帝的口谕便传至宗人府及刑部大牢,皇帝命宗人府即刻释放看押于此的完颜常安;命刑部即刻释放完颜明若,并将其亲自送回完颜府安顿。 常安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自由地奔跑在宫中,曾经他是汇集无数人的目光,曾经的他一时登峰造极,平步青云,不谙世事,而从今后,他身上更背负上了家族的重担,他渐渐开始明白,阿玛与长姐的不易。 常安此时一心想见的,最想要感激的,是和硕公主博尔济吉特雪绒。 是她在常安身负重伤,流血不止的时候,彻夜跪在乾清宫外恳求皇帝派去太医,也是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周全,于风口浪尖,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完颜一族的身边。 雨花阁内栽种着一片傲人的冬梅,迎着寒风肆意绽放,常安想,“她就如梅花,于寒风凛冽的冬日里肆意绽放,不惧严寒,仍旧绚烂。” 常安正在淡淡想着,忽然抬头望向雨花阁的院中深处,见公主此时正身披着一身雪白的斗篷,站在院中赏梅,见到渐渐走近的自己,不觉一时已泪如雨下。 常安从未见过雪绒哭。 常安望着远处的公主,淡然一笑,却仍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看痴了,只笑道,“绒儿…” 远处的公主仿佛可以听到常安的声音,感动地点点头,以手背胡乱擦净了脸上的泪水,高声对远处的常安道,“大点声!” 常安望着一片冬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背后的公主,更加美丽可人,一时痴痴望着,听到公主的声音,忽然笑出声来,展开了双臂,高喊道,“绒儿!……绒儿!我回来了!” 常安从前从不敢在宫中唤公主小名,纵使二人心意相通,彼此爱慕,老祖宗也有将二人指婚的心意,他却也从不敢跨越眼前的鸿沟。 经历此一劫,常安才彻彻底底地明白,没有什么人与事可以阻止他珍惜眼下他拥有的幸福。 公主此时脸上的泪水再也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欣喜与感动,公主向远处的少年狂奔着,身后的黑发如一袭淡墨画般飘散在背后,与殷红的梅花融为一体,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常安紧紧拥住狂奔而来的公主,他抱住公主感动地旋转,仿佛觉得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此时此刻领略了。 “常安,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好担心你!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公主敛回心神后,便如此问道。 常安放下怀中的公主,宽慰地对公主一笑,道,“绒儿你放心吧,我已全好了,只是长姐她…” 公主眉心不禁一蹙,忙问道,“嫂嫂她怎么了?前几日听闻皇兄派了许多御林军及禁军出宫,不知所为何事?可是与嫂嫂有关?” 常安不愿公主担惊受怕,却又不忍对公主隐瞒,只道,“长姐的伤势比我要重,所幸此时已清醒过来了,太医院的太医和皇上都陪在她身边。” 公主此才放心地点一点头,道,“惠儿姐姐比我更担心嫂嫂,如此便好,我也可让惠儿姐姐宽心些。” 常安望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中尽是爱意,他轻声道,“绒儿,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与惠嫔娘娘,一直这样相信我完颜一族,更是无条件地帮助我们……” 雪绒一听此话,连忙捂住常安的嘴,道,“对我,你还要讲感激么?” 常安含着些许泪意,感动不已地望着公主,终于揽手紧紧将公主拥在怀中,低声道,“绒儿,我…” 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公主缓缓合起了眼眸,低声问道,“什么?” 常安更加用力地抱紧公主,终于鼓足了勇气,动情道,“绒儿,我…此生非卿莫娶,愿执子手,与子老。” 常安紧张难耐地等着公主的回话,终于他听到少女恬美的声音传至耳畔,“我亦非君莫嫁!” ============= 陈云安见完颜氏的病情忽有恶化迹象,忙请皇帝离开了暖阁,复又为完颜氏煎了yào,待纯风喂完颜氏喝下后,他才愁眉不已地退出暖阁去,对皇帝道, “皇上,纯贵妃娘娘的病情本已好转了,不知为何见了皇上后,却忽然…”陈云安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犯了大不敬的罪过,忙道,“老臣并非此意!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此时满心都是完颜霏的情绪与病情,根本无暇去怪罪陈云安,更何况陈云安本是医治完颜霏的功臣,岂有降罪之理? 便只道,“陈卿起来吧,她为何忽然病情恶化,朕心里清楚,不怪卿,卿不必自责。” 皇帝深深地自责着,从始至终,他本想送她出宫,保护她不受皇后一党的伤害,至最后却叫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还叫她险些失了xìng命。 皆因自己的不信任与伤害。 皇帝想到那天完颜霏垂死挣扎时,仍旧让自己快些离开,仍旧告诉他那是他们之间的孩子…… 皇帝愣愣地坐在完颜霏的门外,怔怔地想着,为何没能早些看清她的心意? 是他付出太多了,痴心太久,所以以为一直是自己爱着对方,对方却从未像自己一样坚定。 可是到最后,她从未对不起他,他却让她伤痕累累。 皇帝忽然感觉面上滑过两行泪意,他已极为心痛,为了她,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皇帝从来没有为别的女人落过一滴泪,为她却坐在原地不知冷暖地哭了许久。 陈云安去后,裕亲王来向皇帝回话道,“皇上,臣已亲自前往刑部大牢,代吾皇释放了完颜明若,并亲自将他送回了完颜府,也将夫人一并送回了。只是…” 皇帝明白裕亲王的yù言又止,淡然道,“只是他们都担心霏儿吧。” 裕亲王难为地点一点头,躬身道,“是。” 原来方才裕亲王对皇帝说的要事,便是商议释放完颜明若之事。 因为皇帝已清剿了天地会众人,并将穆萧峰及其一双儿女关入了刑部,依照穆萧峰一双儿女的jiāo代,完颜一族的确从未与天地会有所jiāo集。 皇帝同样发现,完颜明若曾在奏折中写道,“恐天地会根基位于南城…”的字样,后经证实,天地会根基所在的确就在南城。 若完颜族真与天地会有所牵连,完颜明若又怎会说出天地会的藏身之地呢? “朕不愿让她知道,怕她一时过于欣喜,见了阿玛又难过,伤势更难好转。” 皇帝话音未落,忽听完颜霏所在的暖阁一声大敞门扉的声音,纯风纯一纯雨姐妹三人及佩月搀扶着尚难行走的完颜霏缓缓走出暖阁来。 “妹妹这是去做什么?!你伤势严重,怎可不好好养伤!”裕亲王见状忙冲上去阻拦,却被完颜霏挡开,完颜霏连头也不曾回过,只道,“我阿玛回来了,常安也回来了,我必要去看看他们…” ============= 我忽然想起了许多事,仿佛一时间将自己的所有的思绪抽离,又瞬时将所有的记忆注入自己的脑海。 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本以为从此便可不相思,从此便可无离散。 可是当我醒来再次见到他时,从前的一切,还是冰冷如旧地摆在我面前,我失去了他,如今更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唯一令我欣然的,便是阿玛与常安被释的消息,我欣喜到忘记了释放他们的正是他,我又是否该去向他道一句感谢? 我顾不得那么多,拖着一身令人触目惊心的伤,赶回到完颜府为见阿玛与常安一面。以免旁人发觉我身上的伤口,我便以厚重的衣服盖在身上,掩住一道道伤口。 回到完颜府时忽下起小雨来,我本孱弱的身子忽因寒冷潮湿不住地颤抖起来,纯风心疼地为我再披上一件御寒的衣裳,扶我走回阔别已久的完颜府。 府内一景一观皆未改变,唯一改变的是这个家族经历的沧桑,从前它有多么荣耀,今日便有多么落寞。 而我深知,自此后家族的冤屈将一件件被洗雪,家族终将重归往日的荣耀。 陈嬷嬷及顾文孝见我竟回到府上,不禁大惊,忙跑进府去至阿玛居住的乐寿堂传话,我极缓地拖着步子从乐寿堂外一片掩映的翠竹旁走进阿玛房中。 此时额娘与常安皆守候在此,阿玛出狱后精神虽不大好,却也没有大碍,只需休息几日便好。 额娘方从裕亲王府回到家中,脸上仍是疲劳的风尘之色,见到我居然已能不顾伤痛,亲自回到家中,不禁上前来关怀道,“女儿,你的身子如何了?你才失了孩子…” 我忙捂住了额娘的嘴,只怕她再说下去叫阿玛听去更心伤,便只道,“阿玛与常安今日回家,我既作为长女与长姐,岂有不回家看望之理…” 与额娘jiāo谈间,我已难支撑自己的身子,一阵难忍腹痛与刀伤夹杂着,不断冲击着我的身体。 我缓缓挪着步子,坐到阿玛床边,道,“阿玛,女儿回来了,阿玛今后好好调养,家族重担jiāo给我与常平常安即可,阿玛不必再过为担忧。” 阿玛于狱中三月,身体早已受不住狱中的严寒艰辛,就算是常安同样也消瘦了不少。 阿玛坐不起身来,只是靠在床上不住地对我点头,对我愧疚道,“霏儿,是阿玛连累了你,是因为阿玛,你才会不得已入宫,若不是阿玛一心想要升官为朝廷效力,怎会牺牲了你走入后宫……” “阿玛不必如此,当初入宫成为女官是我自愿的,既是是是非非yīn差阳错,阿玛也不必再提了。” “女儿,你怎么了?为何面色如此憔悴,连眼角都是划伤?”阿玛企图坐起身来,来看我脸上的伤,我怕他发觉,便连忙站起身来,一时着急,只觉身上一处处伤口更加强烈地作痛起来。 回头间,发觉常平已匆匆忙忙赶到了家中,我见他额上尽是汗珠,仍急促喘着气息。 想来他来得着急,便取下巾绢为他擦去额前的汗意,道,“平弟这几日辛苦了,宫里宫外都要照顾着,还要抽出暇时回府看望阿玛,着实辛苦了。” 常平晌午见到我时,我尚未清醒,此时见到我出现在府中,他最为惊异,不禁道,“长姐竟已好了吗?我这几日担心长姐最甚,只是碍于宫中琐事,一直不得长时间陪伴于长姐身侧,心中实在愧疚。” 我只淡淡一笑,道,“你是太医院的太医,照顾宫中诸人康健才是你的本职,我身边有纯风照顾,你大可放心…只是不知,宫中何事?可是老祖宗身子不快?” 我出宫后已许久不知宫中诸事,听闻常平说宫中琐事许多,便担心是否是老祖宗染了风寒。 常平抬头望了望我,有几分难言之隐,额娘在一旁问道,“常平,究竟是怎么了?可是遇到解决不了的疾病?” 常安低头蹙了蹙眉,终于对我道,“长姐,实不相瞒…是延禧宫舒妃那边,近几日一直大喊腹痛,我与太医院的一等太医们去为她诊治,见她身子康健,胎象平稳,并无任何异常,她却还总是大喊不适,想来是为了引皇上回宫去看她。” 我听闻常平此话,忽想到她的确已怀有身孕,那日裕亲王大婚,玄烨身边带着她向众人宣布喜讯,玄烨还曾答应她,要将她的孩子亲自养在身边。 也是那天夜里,他对我说,“以后不要再来见朕了。” 我再想到自己的处境,为了他受尽身上百般的折磨,最后却还让我醒来面对这一切,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 我身子忽然一倾,纯风在一旁眼疾手快忙将我扶稳,对常平急道,“常平,你不要再和格格说这些了!你不知道她之前都经历了何事么?” 我想到常平与纯风同样是许久未见,二人是额娘许了婚约的,如今终于相见为我争吵着实不忍,便劝慰道,“纯风,无事,我只是累了,才会站不住脚的…” 我转头又对常平道,却感觉自己终于渐渐没了力气,“常平,舒妃此时怀有皇上的子嗣,你必要好好为她诊治,皇上看重她的孩子,断不可有闪失…” 只是我嘱咐过他后,却感觉到一阵心痛,那才是他在乎的孩子啊,所以我的孩子没有了,他又能有什么感觉呢? 我感觉眼前一时一片片晕眩,纯风方将我扶到案旁的梨花木椅上坐稳,便听暖阁外顾文孝大惊失色地冲进来回话道,“大人!夫人!……来了!来了!” 我打起精神来转头望向他,见他的模样与往日的稳重大相庭径,今日竟连话也回不清楚了。 常安同样生了疑,蹙了蹙眉,忙问道,“谁来了?先生为何如此焦急?” 顾文孝跑着向前挪了两步,凑近到常安近处回话道,终于喘匀了气息,道,“是皇上来了!皇上亲自来看咱们大人了!已经到府门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请点收藏哦~么么哒!比心~ ☆、终难陌路 “先生没有看错吗?真的是皇上亲自来了?!”常安紧紧一蹙眉头,不可置信地反问顾文孝。 顾文孝却焦急得说不清楚话来,只一个劲点头,支支吾吾道,“是…是啊…!” 常安一听此话,立时站在阿玛房中的铜镜前理了理仪容,抚平衣裳前的几分皱褶,疾步走出暖阁去迎。 我心内清楚,皇帝亲自前来探疾本就是至高无上的荣光,若皇帝前来,却无人相迎,更毫无准备,将是大不敬的罪过。 常安从前从不拘泥于礼数,如今变得这样小心翼翼,竟是近三月牢狱之灾带给他的改变。 我默然想着,望着暖阁内病倒且忽然苍老不已的阿玛,望着日夜担心已有几分消瘦的额娘,还有为舒妃有孕之事奔波劳累的常平,再看常安与自己一身伤痕累累,忽然对皇帝生出几分驱散不尽的恨意。 是他轻信小人之言,才致使我的家人沦为如今的模样。 亦是他不肯相信我的真心,才致使我失去了孩子,才致使我们二人几乎已形同陌路。 “纯风,”我靠在倚中虽已无力气,却十分清晰地唤出纯风的名字,纯风闻声忙走到我身边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我支撑着身边的扶手,吃力地站起身来,纯风见状忙将我扶稳,却不知所然问道,“主子您这是去做什么?安少已经去迎皇上了,您身子这样,就不要去了吧!” 我无可奈何地一笑,想来这竟是第一次纯风不懂我的心思,我紧扣住纯风的手腕,道,“我何苦去迎一个伤害我家人的人,我不愿见他,你陪我去厢房休息吧!待他走了,我再回来。” 纯风默然,只是愣了愣,最终却还是遵从我的心思,点了点头道,“是,主子,奴婢陪您去。” 我的脚步极慢,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上的伤口又在撕裂般地疼痛,穿过乐寿堂的三进门,未走至院内一片连廊曲桥,我便已听到了垂花门下传来了常安同皇帝的声音。 眼见已是来不及躲闪,皇帝已大步从垂花门下一路疾步走至乐寿堂前,我已全然看清他的身影,每每距离咫尺,我都会想到他曾做过的绝情之事,想起我写下“唯求速死”四字时的心灰意冷。 我垂眸默然站在阶上,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他望见我就站在阶上,同样一动未动,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我低垂的眼眸。 纯风站在我身后已悄无声息地福身行了礼,她扯了扯我的衣袖,提醒我皇帝已至眼前。 我却断然不肯行礼,只是转身便走,他却忽然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前一步来拉住我的手腕,低声问道,“你去哪儿?朕想看看你。” 我鼻前一酸,手腕间传来一股暖意,却已暖不到我的心头,我几番想要回头看他,却最终忍住自己的yù望,我只淡然道,“奴婢很好,皇上不必来看了。” “你怎么会很好…”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那样清晰,我始终没有回头,只怕见到他的模样后泪已决堤。 “陪朕去看看你的阿玛好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这般模样却总让我想到昔年时候,他对我处处呵护,生怕我受一点委屈的情景。 我一时难耐心中酸涩,猛然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未回,只喊道,“你现在来到底是做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肯信我!直到最后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你才知道后悔!” 我极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泪水却还是一点一滴溢满我的眼眸,缓缓顺着脸颊落下面来。 如今当真是一切都不可挽回了,我没有了孩子,家族一蹶不振,我更没了他,我什么都没了。 此时他还来做什么? “皇上,微臣长姐自受伤且失了孩子后…一直心绪不平,还望皇上,不要责怪长姐,给她时间去平静一下吧!”常安连忙在一旁劝慰,皇帝没有作声,只是渐渐松开了我的手掌。 他走后,我一人依靠在与阿玛暖阁一墙之隔的厢房内休息,听着他时隐时现的声音传来,眼泪竟一个劲地落,丝毫停不下来。 想至在天地会中,即将面对死亡时我都没有这样脆弱过,唯独面对他,我总会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完颜卿不必行礼,此时你身上有伤,可不必为朕行礼。”我听到他的声音从墙的那边传来。 我没有听清阿玛沙哑的声音,已听到他复又开口道,声音中已多了几分不忍,“今日朕来得着实仓促,没能为卿准备些滋补之物,来日定会补上,以慰卿入狱的冤屈。” 我靠在榻上,听到他此话,心狠狠地一痛,“时至今日,你终于知道我们是蒙冤的了?只可惜啊,我们的孩子早已没了。” “今日朕来,权当作自家的女婿来看望岳丈,岳丈同女婿,自没有拘礼一说,朕今日来,是诚心诚意的。” 我心头一震,不顾自己伤势,飞快地跨下卧榻,疾步走至旁边阿玛及皇帝所在的暖阁,我孑然站在门口,常安望见我的身影,不禁道,“长姐,您怎么来了?” 我疾步走进暖阁,倾时跪倒于皇帝身后,他尚未反应过来我为何如此举动,我已开口道,“奴婢戴罪之身,不敢得皇上垂怜,皇上更不必为奴婢自贱身份。” 他长叹一声,忙转过身来将我扶起,蹙眉间贴近我的身侧,低头凝声道,“霏儿你这是做什么?当真不肯给朕改过的机会么…” 我却打断他道,“皇上从未错过,又何来改过一说?因为你是皇上,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错的,自始至终,都是奴婢。” 他抬起手来想要将我拥在怀中,我却闪身躲开,我微微颔首,低声道,“舒妃娘娘此时怀有身孕,奴婢听常平说,舒妃娘娘时常身子不适,还请皇上快些回宫吧。” 他眉间一蹙,微微侧头,无奈间将yù要抬起的手收回,他低头眼神流转了良久,才终于道,“朕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 窗外忽然吹过一阵清风,阿玛门外的几颗翠竹上的积雪被风卷落,纷纷扬扬落在檐下的门前,我紧了紧自己的衣衫,扣紧了纯风的腕,一步一步走出阁去。 皇帝没有在完颜府久留,他走后我亦不能久留,毕竟此时我身份尴尬,皇帝下令我暂住于裕亲王府,就算我阿玛及常安被释,我也不可能安然回家中居住。 走前额娘为我请来了她曾经习学医yào的同窗好友,名曰顾风,额娘请她至完颜府上来为我看一看身体近况。 顾风于额娘居住的悦雅斋为我诊了脉,复又察看了我身上的诸多伤口,而后面色有些许凝重,低声问我道,“格格你曾经可是得过肺疾?” 我想至早先我在宫中被温僖贵妃及遏必隆陷害时,的确患过很严重的肺疾,后来还是额娘亲自入宫为我看了病,我才得以好转。 我点一点头,道,“是。” 顾风摇一摇头,轻叹了声气,转头走出内间的纱帘,走出阁去对坐在外间的额娘道,“夫人,格格曾经的肺疾已落下病根,若日后受凉,可能会随时复发,且她这次受的伤对她损伤极大,日后还能否育有孩子,仍是未知。” 额娘努力敛了敛自己不平静的气息,问顾风道,“那你说,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可保多久无虞?” 我躲在帘后静静听着,不敢发出一声气息,只怕她们听见了我的声音而瞒我,终于我只听到顾风对额娘道,“夫人,据我所诊,还可保五年无虞。” 我一时脚下不稳,竟滑倒在榻边,又怕惊扰到在外间的额娘,更强忍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却终究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还有五年,还有五年,竟还只有五年……” “玄烨你听见了吗?留给我们的时间,竟只剩下五年……” 我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自己的泪意,心中除却万般不舍,更有不甘,剩下的时间,我要让所有让我尝尽苦楚的人偿还他们应偿还的报应。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海中竟升起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我要尽快回宫,尽快。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于我而言,都变得弥足珍贵。 =============== 告别了阿玛与额娘,常安与常平送我走至府门外,登车准备回到裕亲王府上,车夫已将马车停在我身前,我最后对常平与常安道,“我走后,辛苦你们兄弟二人照顾好家中诸事及阿玛额娘。” 常平点头道,“长姐放心便是,我与常安定会照顾好家中事物。” 我含笑点头,抬起头去望向他们二人,伸手拂过常安的耳边,道,“家族沉冤昭雪之路,皆系在你我姐弟三人身上,日后绝不能再教阿玛额娘受这样的苦楚,我也绝不会再任人欺凌。” “长姐的意思……”常安微一沉吟,他抬起头来望着我低声道,“长姐可是要回宫去?” 我了然勾一勾嘴角,并未作声。 历此一劫,我已全然明白,从前宽容温僖贵妃之事绝不能再发生在赫舍里氏的身上。 荣妃马佳氏同样不可原谅,她最先勾结了子静,一直以来为皇后出谋划策,从前她跟随于温僖贵妃,温僖贵妃倒后,她便追随于皇后,目的只为将我扳倒。 以及舒妃,我要让她把她抢走的,悉数全部换回来。 唯有无心,才能报我家族此仇。 常平及常安兄弟闻我此话,忽然有一丝紧张,而我却淡笑着宽慰他们二人道,“不必为我担心,自我选秀被留下那日,我已了然,此生是不可能再回家中了,回宫是我不得不选,也是我唯一能选之路,若能为家族报仇,我便无悔矣。” 常平微有些哽咽,道,“我着实心疼长姐,与皇帝已无真情,却还要不得不回到他身边,侍奉于他身侧。” 常安却不等他说完,便已打断道,“哥哥这话不对,若长姐当真能与皇上放下过往情意种种,方才便不会不敢相见,必是有情,才会难以陌路。” 我欣慰地望着站在我面前的常安,他经历此劫,竟比从前更懂人情世故,我淡笑着对他二人道,“来日我会一桩一件地将家族所受冤屈洗清,必有需要你们二人之时,还望尔等尽全力助我。” 常平与常安应声拱手,“长姐放心,我们兄弟二人必与长姐同心同力,还我完颜氏一个清白的名声。” =============== 回到裕亲王府时已是日落时分,见到裕亲王孑然一身走出王府,我便上前道,“见过王兄,我回来了。”裕亲王见到我后,猛地将我的手牵起,道,“妹妹总算回来了,我正要去寻你。” 我淡然一笑,待纯风跟上我的脚步,我才随着裕亲王步步走进王府,我见王府内满园的合欢树梢上皆落着未融的积雪,一时心绪被抽离,想至裕亲王一直对我不弃不离的照顾与帮助,竟无以言报。 “王兄,”我缓缓开口唤他,他在我身前停下脚步,渐渐回过头来,问道,“如何?” 我上前一步,双手牵起裕亲王的一只手来,渐渐用力,终究只抬手对他道了一句,“谢谢你。” 他却忽然释然般地一笑,展开另一只手臂拍一拍我的肩头,坦然道,“我福全生来一点最为特殊,便是那一点执着。你不必言谢。” 我点一点头,淡笑着松开裕亲王的手掌,我自心底里明白,裕亲王与玄烨不同,裕亲王的思绪没有那么周详,他并不像玄烨那般运筹帷幄,颖悟绝lún,在裕亲王身上,更多的是习武之人的直爽与英气。 “王爷,天气冷,多穿件衣裳吧?”倏忽间,静心殿的门一响,子静身着一身端庄得体的侧福晋服饰,头戴两支东珠步摇,手中拿着一件裕亲王的外罩衣衫,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院中。 子静见到我已回来,莞尔一笑,走上前来,对我笑道,“妹妹回来了,妹妹身上有伤,且刚失了孩子,万万不可四处走动,免再伤了身子。” 我含了一丝笑意,对子静道,“多谢姐姐关怀,只是如今,想要留在府里修养,也怕是不行了。” “妹妹这话是何意?”子静不明我话中之意,开口问道,此时她正抬手为裕亲王披上那件衣衫,亲手替他在胸前系好结带。 我低头偶一沉吟停顿,复又抬起头来道,“王兄,姐姐,我想要回宫,现在能否让我见一见留在王府里的印云?” 裕亲王一怔,蹙了蹙眉,不可置信地问我道,“那样虎狼成群之地,皇上仍未下旨命你回宫,你为何要自投罗网?” 我只是轻轻摇一摇头,并不愿说其中缘由,若我命数当真只剩下五年,我宁愿谁人也不知,我不愿再多一人承担我的痛苦。 我只道,“王兄不必再问,只带我去见印云便是。” 印云及其父母被关在裕亲王府最后一进院落的东偏厢房内,每日有指定的人去为他们送上吃食与用水,虽限制了他们的自由,但也尽了保护他们之实,免得索额图等人为怕走漏风声而杀人灭口。 我以印夕与其父母xìng命作为要挟,要求印云随我回宫,待我有用之时为我作证,不然其弟与父母xìng命都将难保。 印云被留在王府内已有将近两月,一举一动都受裕亲王府的监视,此时自不敢对我说一个不字。 我要带她一同回宫的目的是怕皇后会趁乱下手除掉印云,我将失去最重要的证人,带她回宫,让合宫中人都见到她,如此一来,皇后必不敢再轻举妄动。 别了印云,我回到合心殿去稍作休憩,直到天色已晚,子静身边的侍女才至我休息的合心殿来请我,道,“完颜格格,王爷和侧福晋在静心殿摆了宴,想请您一起过去用膳呢。” 我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你去吧。”那侍女走后,纯风和佩月前来为了梳了梳妆发,我以清水净面后,才改换了一身旗装,至静心殿去寻他们夫fù二人。 谁知我走入席间时,竟见玄烨同样坐在席间,他居最中,裕亲王居其右侧,子静居右下,留给我的位置便在玄烨的左侧。 我见他坐在席间,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若是平心而论,我此时怨他恼他,我不愿见他,可是我已决意回宫,不得他的欢心是断断不可的。 我敛了敛自己的气息,终于浅浅福身向他行礼道,“奴婢完颜霏,给皇上请安。” 他欣喜地从席后走出,将我扶起,伴我坐到他的身边,他垂眸凝声对我道,“朕着实放心不下你,今日在完颜府,朕见你身子十分不好。” 我眼底一热,想到顾风对额娘说的话,心底一阵阵绞痛。 我若只剩下五年无虞,你是否会后悔,会不舍? 我于席案下悄悄牵起玄烨的手掌,当触到他熟悉的温度,心底的委屈倾时间席卷而来,我所有坚强的模样都在见到他后瞬间崩塌。 他感觉到我的触碰,展开怀抱将我拥入怀中,将头贴在我耳边,悄声道,“朕不想再与你有任何隔阂,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么?” 我最初只是一声未答,却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我与玄烨草草用过了晚膳,他同我一并走出静心殿来,院中一片合欢飞舞之下,他揽过我的腰间,轻轻吻上我的额前,对我深情道,“合心之约,我必不负。朕一直将这句话深藏于心底,不敢忘怀,霏儿,你还能再给朕一次机会么?” 我终于抑制不住心内的情感,日日夜夜的思念,我所思念的,便是眼前的人。 我几乎如同扑进他的怀抱一般,我心内所有的委屈瞬时间喷涌而出,我眼中的泪一层一层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衫,我将他越拥越紧,终于忍不住骂道,“你知道我看到你拥着舒妃的时候有多么难受吗?” 他欣慰地将我拥进,拼命地点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狠狠拍打着他的胸膛,骂道,“我腹中的是我们的孩子!而你,却将许诺我的誓言许诺了她人!” 我转头望向身后远处的静心殿,低声道,“就在那儿,你脱下你的衣衫为她披上,却留我一个人站在雪地中……那个时候的你想过没有?我该怎么办?” 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将我拥住,他轻轻抿起嘴唇,而后对我道,“是朕…太痴心了,总试图麻痹自己…可是朕终究做不到,你知道么,当你对朕说抱歉,说你等不到咱们的孩子的时候,朕的心有多痛!” 我的泪一点一点落在他的身上,他抬手悉心为我擦干,我道,“玄烨,咱们的孩子,终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是没有了…你不知道孩子对我的意义,你更不懂这其中如蚀骨般的疼痛。” 他吻上我的颈间,更用手紧紧环住我的腰间,他在我耳边低吟道,“相信朕,咱们还会有孩子的…霏儿,朕真的好爱好爱你......” 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温度,我只觉如同快要窒息一般,他的一切都令我思念不已,而此时他与我近在咫尺,更让这种感情喷涌而出,无处安放。 我缓缓合起了双眼,环上他的颈后,我缓缓吻上他的唇,贴近他的耳畔低吟道,“玄烨,接我回宫,好么?” 我真的好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会变得越来越少。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请收藏哦!么么~ 亲爱的们 我现在在泰国哦 不方便更新 2.11回国 好好更新啊哈哈 不要撤收啦哈哈 回国后仍旧一周3-4更么么哒! ☆、回宫 玄烨的手瞬时一紧,于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容貌,看不清他的神情,更猜不透他的心思,我只是努力地平静着,靠在他的怀中。 他的声音于平静中又带着几分隐藏不主的雀跃欣喜,他贴在我耳边问道,“你肯原谅我吗?” 我心底一痛,我对他又该谈何原谅? 对于他曾经做出的那些,带给我的所有伤痛,我至今无法忘怀,更无法原谅。 我只是想要回宫,因为我的时光已所剩不多,我还要一一为家族报仇雪冤,我还要让伤害我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总有一天,我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久久没有应声,只是默然站在他身边,他的眼眸忽然低垂,情绪有些低落,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快原谅我……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全力,我宁愿用我的…” 纵使怨他,我却还是连忙捂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不要说了。”我不愿他用他的任何来换取我的原谅,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可以互不亏欠。 “我要你一片周全,足矣。”我淡淡说道,他却难掩自己的情绪,紧紧环起我的腰间,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颊与我越贴越近。 他轻声唤我的名字,而我心里却少了那一份悸动,对他我已不知是何情感,是恨多过了爱,还是爱多过了恨。 他吻上我的颈间,呼吸更加急促起来,我却用力将他推远,对他道,“玄烨,你回去吧。” 他猛然间清醒过来,努力抑制住自己的yù望,平静下自己的气息,才对我道,“对不起…可我…想留在这里。” 我转过头去,淡然一笑,道,“皇上不必委屈自己,克制自己的情绪,皇上回宫去吧,宫中诸位娘娘想必愿意皇上多去看看她们。” 我转身yù走,他却从身后将我环住,他极为用力,几乎令我呼吸不过,他贴靠在我的耳边,低声道,“我只是想静静地陪你,让我弥补对你的亏欠,我心里或许会好过一些…可以么?让我留下。” “不必,皇上回宫吧,常平说舒妃娘娘已找了皇上好几日了。” 我淡淡道出这样一句,便yù离开,他却追上前来急问道,“朕问你,你真的想让朕去看舒妃么?” 我苦涩地一笑,道,“无论奴婢愿不愿意,皇上都该去看舒妃娘娘,她是皇上迎娶入宫的女子,又有身孕在身,于情于理,皇上都该去陪她。” 我几乎面无表情,对他也不敢再有什么期望,他却扣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问道,“朕不想听于情于理的话,朕只想听你的。” 我轻蔑地一笑,转头抚开他牵绊的手来,低声道,“皇上的心思,变得可真快。”话毕,我便头也未回地离开了他。 次日天明时,裕亲王府四处悬挂彩绸,似印证着今日将有喜事发生,而我无心过多去猜测王爷的心思,只是一人留在阁中仔细思虑着回宫后即将面临的一切。 约已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我正yù梳洗换衣,却已听到李德全前来的声音。 子静亲自至我起居的合心殿来,见了我便笑道,“好妹妹还在做什么呢,李公公今日已来宣旨了,是皇上要接妹妹回宫了!可不是大喜事一件吗?” 我心内佩服子静的从容,我之所以被贬黜出宫,皆是因为她与皇后结为一党,陷害了完颜氏一族,而此时她已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竟还能仿佛何事都未发生过一样,笑着向我来道喜。 我自与子静不同,但是她此时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嫁给了自己中意的人,她绝不会再轻易做出冲动事,破坏自己本该安稳的生活。 若她可以帮我,我愿意忍下与她的隔阂。人心慢慢变得不再单纯,我也再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面对子静的笑意,我终于也是以笑还之,道,“多谢姐姐来为我传话,我能够回宫,还要谢谢姐姐和王爷的心意了。” 我穿戴一新,梳起久未梳起的旗头发髻,步步缓慢地走出合心殿,于远处望见李德全领着众人捧旨站在裕亲王府前院内准备宣旨。 我提裙跪倒后,李德全才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道,“庶人完颜氏,完颜明若之女,因于时疫有功,将功补过,着恢复其纯字封号,册封其为皇贵妃,于十日后迎其回宫,赐居钟粹宫,钦此。” 李德全念过旨意后,我便叩首谢恩道,“臣妾完颜霏谢吾皇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德全忙上前来将我扶起,我的裙摆却卷起一片褶皱,李德全身后的小太监们见状,忙跪倒为我抚平,一个小太监手慢了些,将我的衣裳碰得更加皱乱。 李德全见状便骂道,“不中用的东西,娘娘的衣裳,你若碰坏了可该怎么办?还不快给娘娘赔罪?!” 见众人模样,我心已极寒,曾经无皇帝恩宠时,我家族蒙受如何的冤屈,都不会有任何人帮我分毫,如今复得皇帝的恩宠,这些人们便迫不及待地对我阿谀奉承。 见那小太监在我面前连连叩头,我却没了从前那样愿意保护下人的心思,我只道,“李公公既然知道手脚不利索的奴才不讨主子喜欢,下次就别带着他了。” “是是…”李德全连连应道,回头吩咐道,“回宫后把他赶去西三所吧,以后别让他惹皇贵妃娘娘心烦。” 李德全吩咐过,便对我极为尊敬地笑道,“娘娘,奴才恭喜娘娘,不但回得宫去,还晋升了位分,位居皇贵妃,这以后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便是您皇贵妃娘娘了!可见皇上日日念着您呢,您不在的时候,皇上可是魂不守舍的,看得奴才也着实心疼!” 我听过李德全的话,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我自然清楚玄烨与舒妃的情意,李德全所说也不过是为了讨我欢心而已。 李德全见我没有作声,便继续对我笑道,“皇贵妃娘娘,皇上知道您留在裕亲王府里孤单,便让奴才请来了位主子,您可愿意和她见一面?” 我立时来了兴趣,不知李德全说的会是谁,便问道,“公公快请进来便是。” 回到合心殿内,不出片刻,见那缓缓步入殿中的人竟是惠儿,我一时眼底一热,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上前去搭住了她的手,道,“惠儿…” 除却她的名字,我竟不知该要再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心中的千言万语,惠儿的眼底同样是一片殷红,她扶我坐下后,只对我道,“姐姐受苦了,是惠儿无能,一直帮不到姐姐。” 我轻笑着摇摇头,对她道,“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能与赫舍里氏抗衡,你所能做的,便是保全你自己,那便是对我的宽慰。” 惠儿牵起我的手,感怀道,“姐姐有所不知,赫舍里氏自有孕后,太皇太后及太后,皇上都对她疼惜得紧,此番听闻姐姐即将回宫,想必她可要担惊受怕一番了。” 惠儿轻笑一声,凝眸问我道,“姐姐可有赫舍里氏诬陷的证据了?” 我淡然点一点头,望向窗外一片暖阳,道,“证据确凿,从诬陷我dú害承瑞,至诬陷我与裕亲王有染,皆有证据,她绝无翻身之地。” “这可是值得大喜的事情啊姐姐!”惠儿竟比我还更要激动,道,“姐姐此番回宫,必要铲除赫舍里氏而后快,为完颜氏及纳兰氏受的冤屈报仇!我必会竭尽全力,助姐姐一臂之力,而且我来看姐姐前,也回了趟纳兰府,见过了涟笙与冬蕊,冬蕊说她愿意为姐姐作证,只是皇后那边似乎还不肯罢休,还企图威胁冬蕊继续污蔑姐姐。” 此时印云被我关在了裕亲王府,顾文孝及子静也被我牢牢看护在身边,曾经皇后身边的佩月此时又对我死心踏死,天地会的人也没能将我置于死地,且天地会中我也有了阿萧与阿峰愿为我作证。 所以佟佳冬蕊变成了皇后最后的希望,她必不会轻易罢休。 我心中已有了计策,对惠儿笑道,“不妨事,让冬蕊继续与皇后保持书信来往,日后必有有用之时,我能保证,此时冬蕊必愿与我站在一起。” “姐姐为何如此确定?”惠儿抬头问我道,我轻笑答道,“因为她与子静一样,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必不会再惹火上身,扰乱自己未来安稳的生活。” 惠儿了然地点一点头,对我道,“终于可以除掉完颜氏与纳兰氏最大的敌人,为何不见姐姐开心?” 我望向惠儿,低声一笑,摇了摇头,望向窗外一片暖意,道,“只因我如今才发觉,我最大的敌人并非赫舍里氏皇后。” 惠儿不明我话中之意,便问道,“那是谁?” 我垂眸一笑,捧起桌上的一盏茶抿了一口,淡淡道,“陈裕勤。” 晌午时因惠儿念着想吃宫外的冰糖葫芦,我便与她同行出府,行至完颜府不远处,我便看到我儿时常吃的那家,一时感觉亲切,便对惠儿道,“惠儿,你看那就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 惠儿本为一明媚的女子,活泼而烂漫,我正这样想着,才后知后觉发觉,惠儿如今已是人母,已是深宫中一步步如履薄冰的妃嫔,她已再不像我最初见到她时那样爱笑,那样直爽,那样明媚。 可是我却庆幸,曾与她相遇,且有她待我数十年如一日。 惠儿见到那色泽红润的冰糖葫芦,正yù去买,我方松开牵住她的手,却忽然感觉到身边冲过一个男子,狠狠撞在了惠儿的身上,我还没能来得及反应,已听到惠儿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传来。 我回头去看时,见惠儿的手臂已被一把匕首划破,那男子手握匕首,正yù刺向惠儿的腹部,却发觉街上的人们已注意到了他,一些壮年男子也冲上前来意yù将他抓住。 我惊慌失措地去搂住了惠儿,以手掌按在了惠儿的伤口处,只感觉一股股温热的血液蔓延过了我的手指的缝隙,我惊慌间问惠儿道,“惠儿,你怎么样了?你可认识那人?他为什么要伤你?!” 惠儿痛得说不出话来,任由汗水顺着额头一滴一滴落下,我正无助地望着那陌生的男子伤了街上许多的壮年男子,一时杀红了眼,挥起匕首又要向我们二人冲来,我奋力地拖起惠儿,向远处躲着,却听见身后一身凄厉的叫声。 我回头去看,竟是常安骑马及时赶到,将那男子一掌按倒在地上,以绳索将他束缚,常安制服他后,才赶向我与惠儿二人,拱手问安道,“参见长姐,见过惠嫔娘娘,不知惠嫔娘娘的伤势如何?微臣即刻送娘娘回宫去!” 周遭的百姓越围越多,大多是被常安吸引,尤其听到常安一声“惠嫔娘娘”后,周遭的议论声也愈发吵嚷起来。 我只听到身后人群中一个女孩的声音,高喊道,“母亲您看,那就是完颜常安!……” 可我却无心去听那些人的声音,我只担心惠儿的伤势,便急忙去察看她的伤口,焦急着问道,“惠儿,你感觉怎么样?快些让常安送你回宫吧!” 惠儿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忍痛摇了摇头,兀自捂住自己的伤口,步履极缓地走向那个陌生男子,那男子已动弹不得,惠儿翻开他腰间的衣裳,一把拽下一个物事,摆在眼前看了良久,才站起身来走回我面前道, “姐姐请看,这个人想必是索额图府上的死侍,今日不知何故突然攻击我……” 我还未等惠儿说完,便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东西,见到那块腰牌,我不禁心头一颤。 忽然想起我出宫第一日的那天雪夜里,两个蒙面人在完颜府门口企图掳走子静生父顾文孝,没能成功后便想杀我们灭口。 那天幸好裕亲王及时赶到,才阻止了惨剧发生,那两个被裕亲王手刃的刺客身上也带着一块一模一样的腰牌。 我气愤地攥紧手中的腰牌,向那刺客走近几步,蹲在他身边,拎起绑住他肩膀的绳索,质问道,“你说为什么,要来伤害惠儿!” 那刺客仇视的目光忽然一闪,瞬时间目瞪口呆,怔住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最终他转头望了望受伤的惠儿,又望了望眼前的我,忽然震怒般地企图挣脱,却被常安及时遏制。 那刺客大吼道,“我伤的居然不是完颜氏?!她…她居然是惠嫔?!” 我立时明白了为何,那索额图府上的刺客会来无缘无故刺伤惠儿,想来他们是惧怕我回宫后揭穿他们诬陷完颜氏的一切,企图先下手为强,在我回宫前置我于死地。 只可惜索额图千算万算,只算错了一步,他没有想到惠嫔今日会出宫,他府上的刺客会伤错了人。 常安闻言,狠狠一拳打在那刺客身上,刺客一声惨叫后,常安又yù动杀招了结他xìng命,却被我拦下,道,“安弟莫冲动,留着这个人或对我们有用。” 常安才明白过来我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长姐,将他jiāo给我吧,长姐只请放心。” 我淡然点了点头,转头不再看那刺客的模样,只收好了他身上那块刻有“赫舍里氏”的腰牌,对惠儿道,“惠儿,宫外不安全,你快些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常安护送你回宫去。” 惠儿紧紧攥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担忧地问我道,“那姐姐你…没关系吗?” 我摇一摇头,将惠儿推远,推到常安身边,望着她被常安护在身后,才道,“我自然没有关系,你不必为我担心,你回宫好好治伤才是正理。” 转眼已是十日后,终于到了我回宫的这日,清晨晨起时便发觉窗外一片yīn沉的氤氲,湿漉漉的水汽飘散在空中,寒噤噤地扑在人们的脸上。 纯风扶我端坐在镜前,再次为我梳起左右共十六支鎏金凤含珠缀流苏步摇,为我换好一身皇贵妃品级的暗红色朝服,以胭脂水粉粉饰容颜,又以一张朱红色的唇纸点缀我本无血色的嘴唇。 身上的伤口尚在清晰的作痛,而我却已没有时间去恢复自己的身体,也再也来不及去怀念那个本该出生的孩子,我要回到没有硝烟的沙场,为我的家族与我自己,还有我的孩子报仇。 还有玄烨,我期盼着来年的此时,我们可以再不互相亏欠,各安此生。 我此时望着镜中的纯风,悉心地为我点缀一片乌黑的长发,我忽然紧紧握住了纯风冰凉的手,对她道,“纯风,待我为完颜府洗冤后,我一定让你出宫与常平完婚,再不要跟着我受苦。” 常安及裕亲王早已骑马等在王府门外,李德全领着一长列的仪仗,浩浩dàngdàng地站满了裕亲王府外的一整条街,朱红色的凤轿停在府外。 当我缓缓从府内走出时,仪仗中的人们悉数跪倒在地,参拜道,“奴才参见纯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心中无一丝滋味,没了从前的向往,只剩下有限命数中报仇的执念,眼前的一切繁华景象,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缓缓走入轿中,端坐在其中,只听到李德全一声高喝,“起驾” 便感到耳边的流珠甩在了面颊上,冰冰冷冷地令我周身的刺痛感更加清晰起来。 仪仗自午门浩浩dàngdàng走入宫中,我于乾清宫前下轿,走过遥遥的丹陛桥时,我只望见远处的乾清宫高台上一片刺眼的光芒,一众人们如从画中走出,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珠翠雕花。 我面带了一丝冰冷的笑意,走上乾清宫的高台,抚开裙摆跪倒,向玄烨及皇后等众人拜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吾皇万福金安,恭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低头望着青石玉的地面,潮湿的空气中忽然飘来玄烨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我竟忽然难以遏制地感动了一瞬,我几番想要抬头,想要望向他的面孔,却还是被自己的理智抑制。 玄烨走上前来,亲自弯下腰来扶我站起,温柔道,“霏儿快快请起,你身上还有伤。” 我握紧他的臂膀,此时才缓缓抬头望向他的面孔,眼底一片热意终于化为一片氤氲,我站起身后,皇后才对我道,“妹妹今日回宫,本宫心中着实欣慰,皇上也终于可以放心下来了,不然还是日夜担心妹妹,已到了食不知味的地步。” 我微微侧身,微笑着向皇后福身,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日后嫔妾必当尽心竭力服侍皇上,辅佐皇后娘娘,再不敢像从前那般执拗。” 玄烨听闻此话,忙打断道,“不必再说从前,从前之事,是朕的过错。” 我听到他如此诚恳的承认是自己的过错,竟一时被他感动,我曾经所求的,不就是他的理解么? “皇贵妃娘娘今日舟车劳顿,此时必已累了,皇上也不要再提从前之事了,免得皇上也跟着伤心,从前之事便让他过去吧。”我忽听闻舒妃陈裕勤的声音传来,我心中忽然传来一阵不快,抬头望向姿色愈发动人的陈裕勤,她正站在玄烨的身边,紧紧贴靠在玄烨的怀中。 我冷厉地一笑,转向舒妃道,“舒妃姐姐好生体贴,处处为皇上着想,本宫自愧不如。” “娘娘过谦了,娘娘如今是皇贵妃,位同副后,怎能不如嫔妾?”舒妃立时又以此话回我,我只淡然一笑,不再理会。 我转身招过跟在身后的印云,拉她走到我的身前,对玄烨笑道,“皇上,此人名为印云,是臣妾在宫外遇到的,此人极懂臣妾的心思,所以臣妾便带她回宫,想留她在身边服侍,不知皇上可应允臣妾之请?” 我之所以让众人都见到印云,是防止皇后会在不知不觉间对印云下手,我便会失去这个最有力的证人。 玄烨若见到过印云,皇后便绝不敢再对她下手。 玄烨只觉此事极小,只是淡然地一笑,对我道,“此事自然由你全权做主,朕都会依你。” 我没有去看玄烨的眼眸,只是福了福身道,“多谢皇上。” 一时沉默尴尬,人中忽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皇上,姐姐此时必已累了,不如允许臣妾陪伴姐姐回到钟粹宫去休息吧!”惠儿此时才从人中站出,对玄烨道。 玄烨微微侧头,余光望向站在人后的惠儿,犹豫了良久,才问我道,“霏儿,你愿意先回宫稍作休息么?还是在乾清宫稍休片刻?” 他的目光期盼地望着我,希望我能够愿意留在他的身边,而我此时却已疲倦的很,于是我再不顾他的心思,只道,“臣妾愿回钟粹宫小憩片刻。” “也好,那朕晚上过去看你。”他朗声道,我却只是微微福了福身,便随着惠儿去了。 惠儿的伤已无大碍,为不惹皇后狐疑,惠儿从未张扬自己受伤之事,从始至终只由常平为她治伤。 回到钟粹宫时空中忽然飘起丝丝小雨,惠儿伴我回到钟粹宫后,忽听熙雯与故笙来回话,说大阿哥胤忽然哭闹得厉害,惠儿一时担忧得急,我便任由她去了。 忽然间只剩下我一人站在钟粹宫外,细雨中我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合欢花香,我合起眼来细细闻着,只觉这花香浅浅淡淡,似乎从远处飘来。 我忽然想到那日在街上看到的合欢花马车,车夫说那是皇帝要为舒妃娘娘种在御花园中。 我心头一寒,只是低下头去自嘲地叹了叹气,我打断了自己的心思,便走上前去推开了钟粹宫的朱色宫门。 一声巨响后,我竟在渐渐扩大的门内景象中,望见一片正在雨中缓缓起舞的合欢花,细雨落在合欢的花蕊之上,满园的合欢在微风中起舞,竟构成了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 我缓缓走进门去,眼下一阵阵热意传来,这一切竟都是玄烨为我而种的么?是他看到了裕亲王府的合欢后,所做的弥补吗? 我走进院去,缓缓抬手,抚上那颗合欢的躯干,合了合眼,只觉眼泪渐渐滚落,与雨水融为了一体。 “玄烨,为什不肯早一些告诉我?…” 我抬眸望着院中的合欢在雨中起舞,已全然不顾自己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打湿,脸颊上亦落满了雨水的痕迹。 “如今,你肯相信朕那一马车的合欢,是为你而种了么?”他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等待的都是小天使!么么哒! ☆、冷暖自知 我立时转过身去,见玄烨正独自一人站在细雨中遥望远处的我,我与他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两人互相注视着。 我望着远处细雨朦胧中的他,嗅着身后传来的时有时无的合欢花香,竟忽然想起许多往事来。 当年的那个月夜里,我留在堆秀山的那一瞬,竟成了我此生的转折点。 那天夜里,他穿着寻常人的衣服走到我面前,我仍记得他对我温柔地笑着,告诉我他叫作君默。 我用力吸了吸气,想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我本以为自己已是无心之人,此番回宫只为洗雪家族一片冤屈。 可当我看到他时,却还是忍不住在心湖上划过一道涟漪。 他缓缓向我走来,我微微颔了首,向后退了两步,低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深深蹲下,蹲在我面前将我双手扶起,道,“你身子不好,以后见了朕不必再行礼了。” 我眼底忽一酸,然而在想到他曾经种种绝情后,那一丝感动却又瞬间消散,我只摇了摇头道,“皇上不必对臣妾格外垂怜,该有的礼数规矩,臣妾必是一样也不敢少的。” “朕不让你行礼,你听到没有?!”玄烨却忽然严肃起来,紧紧蹙着双眉对我厉声喊道,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望着他认真的目光出神。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严肃地等待着我的回答,而我却再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垫起脚来用力吻上他的唇。 他略有些错愕,却很快反客为主,他松开我的手腕,改为紧紧拦住我的背,他的吻令我有些窒息,却又甘心沉沦在他的怀中。 我们二人已太久没有亲热的时分,他的吻很快变得炽烈难耐,我环住他的颈,任凭他将我用力抱起,疾步走入暖阁内…… 我合着双眼,有些疲累地依靠在玄烨的怀中,他的双臂展开在我的身侧,将我紧紧护在怀中,我微微侧眸问他道,“皇上不累么?” 我本是久未见他,心里关心他的近况,他却理解成了他意,贴近我的耳边坏坏地笑道,“怎么?怕朕累了满足不了你了?” 我的脸瞬时一热,我抬手轻轻地拍打在他的肩头上,笑骂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近况…” 他却仍不满足,翻身覆在我身上,对我如旧般地坏笑道,“朕不仅不累,还精力充沛得很!” 他又要继续方才的疯狂,却被我红着脸慌忙拦下道,“皇上,一会儿臣妾还要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 他十分不情愿地停下对我道,“那朕等晚间再来钟粹宫陪你。” 他起身后我忙为他披上一件外衫,却忽然想到那日雪夜里,我站在裕亲王府内,望着他为怀有身孕的舒妃披好衣衫,听着他对我说,“你以后不必再来见朕了。” 我手下的动作一停,玄烨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他回过头来看我,见我情绪低落地站在他身后,他忙将我拥入怀中,关怀道,“霏儿,你怎么了?” 我只感觉身上的伤口竟又在撕心裂肺般地疼痛起来,想来是方才与他亲近的缘故,一时头脑发热,竟没有考虑到自己身上还有伤。 我抬眼望着将我拥住的玄烨,眼底忽然忍不住地淌下泪来,我十分没有底气地开口问他道,“玄烨…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么?” 他更用力地将我拥进,点头道,“只要你问。” “玄烨,我和舒妃,谁对你更重要?”我缓缓开口,自己已没了底气。 玄烨一时没有作声,只是贴近我的额头,浅浅落下一吻,道,“霏儿,从前是朕不好,是朕对不起你,可你要相信朕的心意从未变过,自始至终,心底只你一人。” 听着他的誓言与承诺,我却没了从前笃信与依赖。 窗外细雨渐渐愈演愈烈,玄烨心疼我的身子,便对我道,“既然外面雨大了,你便改日再去为皇额娘及皇祖母请安吧!” 我望向窗外一片雾蒙蒙的雨帘,揉了揉作痛的伤处,对玄烨沉静道,“臣妾无妨,既然臣妾今日回宫,必要去为太后及太皇太后请安的。” 玄烨却十分不愿,他推开了我们二人所坐榻边的窗子,雨丝瞬时坠入暖阁里来,雨滴凉如冰水,他摇了摇头道,“这样冷的天气,你又是刚刚回宫,还未休息,若是再病了可该怎么好?” 我轻笑一声,忽想起额娘好友顾风的话来,她说我只剩下五年的无虞。 我亦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从前被温僖贵妃陷害时得的那场大病已够我消受一番,此番我被皇后污蔑,又被玄烨疑心摒弃,遭受天地会种种折磨,失了孩子,九死一生,旧疾未愈,又添新伤。 若当真还有五年无虞,我已全然知足。 我不愿自怜自艾,只对玄烨笑道,“臣妾不会这样脆弱的,怎么会淋一点雨就病倒?皇上若是不放心臣妾,不如与臣妾同去?” 玄烨温柔的目光落在我的发梢,他抬手抚平我的发梢的卷翘,轻声道,“朕陪你同去。” 至太皇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时已是正午十分,空中却不见太阳的踪影,大雨如倾如注,浇打在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天地。 玄烨与我一同前往慈宁宫,他为我亲自撑着伞,护我在怀中步步走进慈宁宫去,那慈宁门外的通传太监见状,不禁大惊失色,慌忙跪倒在大雨之中,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玄烨只是挥一挥手,他便提着自己依然湿透的衣摆站起身来,高唱道,“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走至暖阁外时,玄烨将伞扔给了跟在身后的李德全,李德全忙合了伞,常安又上前来为玄烨披上一件干净的斗篷来。 玄烨不等常安为他系好,已将那温暖的斗篷摘下,亲手搭在了我身上,回头对常安道,“以后这样冷的天气,你不必来为朕披衣物,照顾好你长姐不受凉才是。” 我望一望常安略有些委屈的模样,不禁掩嘴一笑,我自然知道常安心里是关心我的,只是他是玄烨身边的人,必要先为玄烨披衣才是。 步入慈宁宫后,我才发觉,此时后宫上下自嫔位以上者皆在此处,她们自想不到玄烨会同我一同前来,所以皆未仔细梳妆打扮,此时见到玄烨前来,私下里都偷偷地涂起胭脂来。 而玄烨却是目不斜视,拦着我的腰间与我一同走进殿内,直到我见到了太皇太后及太后,他才松开环住我的手臂,我而后便拜道,“臣妾完颜霏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臣妾恭祝太皇太后及太后,万福金安,福寿康健。” 太皇太后见到我后自是亲切,想来我与她亦是许久未见了,她忙道,“快快起来吧,过来叫哀家瞧瞧。” 我含笑着点了点头,缓步踱到太皇太后面前,福身道,“皇祖母,孙儿不孝,叫皇祖母担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太皇太后的眼眸中含着笑意,她抬手拂过我的脸颊,却忽然发现了我脸颊上的擦伤,不禁吃惊道,“霏儿,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想起自己身上那许许多多的伤口,再想到脸上这几处擦伤,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不忍告诉太皇太后我的实际情况,只对她笑道,“孙儿很好,皇祖母不必担心,孙儿脸上这几处擦伤是在宫外时,不小心划破的。” “那也要请太医来看看才放心啊!”太皇太后拍抚着我的手背,却又忽然看到我颈间玄烨方才落下的吻痕,立时明白了过来,又叫过玄烨来,对他道,“玄烨啊,霏儿现在刚失了孩子,你总要克制些的。” 玄烨亦难得的含了一丝羞意的笑,点头对他的祖母应道,“是,孙儿会的。” 为太皇太后请过安,她只在慈宁宫正殿内坐了片刻,便说倦了,命身边的女官们扶去侧殿休息了。 太后亦要午休,玄烨便命宫女送太后回到慈宁宫旁的寿康宫午休。 她们二人走后,殿内便剩下后宫中部分妃嫔及玄烨,太后方离开,舒妃便起身走向玄烨道,柔声关怀道,“皇上,臣妾今日晌午未见到皇上,不知皇上今日在哪里休息下了?” 玄烨望了望舒妃,却没有答她的话,皇后立时明白了玄烨的心思,便为玄烨解了围,对舒妃道,“舒妃,今日皇贵妃回宫,皇上必要多去陪陪皇贵妃的,这样的道理,你不懂么?” 舒妃慌忙间抬头望了望坐在玄烨身侧的我,歉然道,“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只是关心皇上而已…” “无妨,姐姐心意本宫自然明白,”我高声打断了舒妃的话,端然道,“姐姐放心,本宫今日只是第一日回宫,姐姐不适应而已,来日一切如常,回到从前的样子,姐姐必会适应的。” 我所谓的从前的样子,是指从前玄烨心中尚无她陈裕勤的时候。 舒妃福了福身,对我道歉道,“娘娘大人大量,自不必会与嫔妾计较,今日是嫔妾冒犯了。” 舒妃诺诺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皇后才清了清喉咙,探头望向我道,“完颜妹妹今日得以回宫,本宫心中甚慰,后宫中又多了一人,能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何况还是皇上身边知心知意的旧人,不像新人般不懂皇上的心意。” 我了然一笑,抬起眸来直直望向皇后,我与她四目jiāo汇时,我的目光凛冽,致使她的目光竟有一瞬的游移。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我起身后向皇后浅浅福身,道,“嫔妾托娘娘鸿福才得以回宫,来日不求其他,只求能学得娘娘精髓一二,不再对伤我之人心慈手软,将来也不必再遭受出宫折磨。” 皇后的目光躲闪了一瞬,我才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殿内一片鸦雀无声,却是舒妃再次打破了沉寂,问道,“敢问皇贵妃娘娘,娘娘在宫外时都受了什么伤?嫔妾这里有一瓶上好的创yào,还请娘娘笑纳。” 玄烨欣慰地望着坐在下方的舒妃,他的目光追随着舒妃渐渐向我靠近,我只命纯风接下了舒妃亲自呈上来的yào瓶,而后我便对舒妃笑道,“姐姐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伤已痊愈,不需这样的yào了。” 舒妃点了点头,低声道,“娘娘既已好了,嫔妾也便放心了,嫔妾只是不知,是何等贼人,竟敢伤害娘娘至如此地步!” 我一时起了疑心,我受伤的消息,玄烨自始至终没有对后宫众人讲过,就算他们有所耳闻,也只是知道我受了些皮外伤罢了,舒妃又怎么会知道我伤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 只是我转念一想,舒妃日日跟在玄烨身边,自比别人不同。 我酸涩地低头一笑,抬起头来对舒妃道,“本宫当日被天地会贼人抓住后,一个陌生的女子至天地会中与天地会首领穆萧峰会面,从那之后,穆萧峰便对我起了杀心,他以匕首在我身上划破共三十余处伤口……” 殿内之人无一不吃惊得掩住口鼻,想来她们皆是第一次听闻我伤至如此地步,唯有舒妃,她距离我最近,而她却丝毫没有惊讶。 她全然没有察觉出异样,因她站在人前,看不到身后众人的神情,便不知自己与旁人的格格不入。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舒妃听过后好不吃惊,若不是玄烨曾对她一五一十地讲过我受伤的详情,便是我受伤之事与她有关。 离开慈宁宫后,我本想回到钟粹宫去作片刻休息,却在半途被李德全拦下,李德全说玄烨怕我今日受了凉,又说是受太皇太后嘱托,请我过乾清宫一趟,教太医仔细为我瞧瞧。 玄烨于乾清宫中候我多时,见到我后便急忙上前来牵过我的手,道,“霏儿快来,朕为你请了太医,为你再瞧瞧身子,你没事了朕才放心。” 我自是不愿太医来为我诊治,我有心瞒玄烨,不想让他知道我身体的实际情况,只怕太医诊出后,会对他一五一十地道出。 我迟疑地跟在玄烨身后,躺靠在内间暖阁的榻上,太医院首领太医陈云安亲自来为我诊脉,并察看了我手臂上的诸多伤口,半晌后他才转身对玄烨道, “皇上,皇贵妃娘娘的身体已在恢复了,只是娘娘仍然虚弱,还请皇上……还请皇上……” 陈云安的话忽然迟疑起来,玄烨焦急着问道,“陈卿有何话大可直说,皇贵妃她究竟怎么样?!” 陈云安索xìng跪倒拱手对玄烨道,“还请皇上近来不要同娘娘行房!那样对娘娘身上的伤不好。” 我脸上忽然一热,忙转头望向床帏的内侧,我只听玄烨扶起了陈云安,对他道,“朕知道了,辛苦陈卿,来日尔等须要尽心尽力为皇贵妃疗伤。” 陈云安跪安离去后,玄烨才坐到我的床边对我道,“霏儿,陈云安说你已在恢复了,你好好休养,一定会痊愈的。” 我含笑着淡淡点一点头,再次转头望向他,牵起他的手道,“玄烨,方才陈大人劝你的,你当真做得到么?” 玄烨扣住我的手腕,低下头来与我贴近到咫尺的距离,笑道,“你又在惹火了…” 我将他推远,坐起身来就要离开,赌气道,“臣妾就知道皇上做不到!” 玄烨在我身后将我拦下,附在我耳边道,“就算朕不愿意,为了你,朕也要愿意,只要你身上的伤能快些好起来。” 我推开身后的玄烨,只怕他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缓缓走到玄烨的案边,本只是想着为他理一理案上的杂乱,谁知却看到了案上最上方的一幅画。 那个女子很美,笔触将她画得更加细腻,唇红齿白宛如天人,我看向那幅画的落款与题诗,竟都是玄烨的亲笔,这幅画,是他亲笔画的。 我端起那副薄薄的画纸,望着画纸上写下的“致爱妻裕勤”的字样,一时竟如心碎了一般难忍疼痛。 他对我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我多年来一直唯一执着爱着的人,他对我究竟有没有真心? 今日他还在说,他心中只我一人,而此时,我却在他的案上发现了这样的画幅。 我强忍住眼中的泪意,转头又望向画下的几张信笺,字字发自肺腑,字字恳切,开篇均是“致爱妻裕勤”… 我木然地捧着手中的画和信纸,怔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怕舒妃与我的针锋相对,也不怕舒妃的步步紧逼,我怕的只是,我与舒妃的斗,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他心里的从来不是我。 玄烨此时才走到我的身后,笑问我道,“怎么,霏儿在看什么呢?” 我一言未发,只是捧着这几张画与那几张信笺,玄烨看到后猛然一惊,忙去夺过了我手中的画卷与信笺,道,“霏儿,你别多想,这是朕误会你的那段时间…朕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忘了你…可是朕做不到!她根本不可能代替你在朕心中的地位。” 我终于忍不住眼底的泪水,我飞快地去穿了衣服,披好了外罩的衣衫,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玄烨却追上来紧紧拴住我的手,道,“你听朕和你解释好么?这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臣妾想象成什么样了?舒妃本就是皇上的妃子,皇上待她好自然是应该的!皇上有紧张些什么?!” 玄烨却还是不肯松手,偏执地对我吼道,“朕本已将这些东西扔掉了,不知今日是哪个奴才又将它们摆出来了!霏儿,这些真的只是朕伤心时试图转移自己情绪时写下的!” 我用力推开玄烨的牵绊,吼道,“皇上不必为难,皇上对舒妃姐姐好便尽情的待她好吧,不必顾及臣妾!臣妾也不愿看着皇上左右为难!但是臣妾只有一事要求皇上,求皇上不要再骗我了!” 玄烨却还是追上前来想要攥紧我的手腕,我眼角的泪忽然溢出,我推开他道,“你弄疼我了。” 他一听此话,瞬时松开了手,他再不作解释,我亦只是心如死灰般地离开了乾清宫。 窗外仍在下雨,我身边只剩下纯风一个人为我撑着伞,伴我前行。 令我奇怪的是,我从未原谅他,为何今日我还会这样伤心绝望呢? 也许是时候放手了吧,也许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真的只剩下为我的家族洗雪冤仇了吧。 我缓缓向回走着,倦倦地想。脑海中那副舒妃的画像,那行“致爱妻裕勤”的字迹,却深入浅出,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对不起啊亲爱的们 之前一直处于断更状态 好抱歉呢呜呜呜 现在好啦我满血复活啦!回归啦! 变身打字员啦哈哈哈 ☆、与君一心白首不离 同纯风回宫的路上,不经意路过了御花园中的合欢台,我一时站在远处不由得看得出神,良久后我才拾起自己的脚步来,缓缓走近合欢台去。 我踏上合欢台的高台,只见每扇窗上绘上的合欢图案已经褪色,曾经亮丽的色彩在此时已褪去了华丽的外衣,只留下一层斑驳的光影镶嵌在窗上。 我抬起手去轻轻去触摸,却感觉不到窗上沾染有任何的灰尘,我再抬起头去打量四周,合欢台上下,从门窗至内饰,皆是一尘不染,而我却是已许久未曾踏足。 “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我正怔怔地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我蓦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跪在合欢台下向我行礼。 我低声道,“你起来吧,你是什么人?” 那小太监缓缓站起了身,在雨中也没有撑一把伞,周身早已湿透。 我没有作声,只是眼神示意了站在合欢台下撑伞等待的纯风,纯风便心领神会,立时走上去为那小太监挡住一片无雨。 那小太监见状,惊慌失措忙道,“奴才一介无名小卒,怎敢劳烦纯风姑姑亲自为奴才撑伞…!” 我淡然笑道,“你周身都湿透了,若是病了,岂非不好?你找本宫有什么事么?” 那小太监才缓缓道,“回皇贵妃,奴才是御花园的宫人,方才见有人在合欢台这里,便想来看看。奴才只以为是万岁爷又来了,不想是娘娘您…合欢台有日子没见着娘娘您了。” 我心头酸涩,合欢台本是我与玄烨最为美好的回忆,如今来到这里,只会触景伤情罢了。 当初他将合欢台赐予我时,曾说过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得踏足这里。 如今想来,怕是也不了了之了罢。 我后知后觉才回想起小太监的话来,不禁开口问他道,“你说以为是皇上又来了…?难道皇上经常来这里么?” 小太监含了一丝笑意,对我颔首点了点头道,“回娘娘的话,万岁爷经常来这儿,一坐便是一下午,哪儿也不去,谁也不见。” 我眼底竟倾时一酸,我回头再望向这里虽已有些陈旧却一尘不染的内饰,忽然明白了其中缘由。 “合欢台,一直是你在打理么?”我没有回头望那小太监,只是轻声开口问道。 那小太监答道,“不是奴才,是万岁爷…万岁爷每次来这儿,都会亲自整理其中内饰,从不叫旁人chā手。” 我细细品味着他的话,心底的感怀一层盖过一层,难道他还这样在乎对我的承诺么?连我自己,都要淡忘了。 “这几天万岁爷还吩咐了内务府的人呢,说要重绘窗纸上的合欢,万岁爷说若是娘娘您看见合欢的图案淡了,定会不高兴的。”那小太监又忽然想到了些话来,继续开口对我道。 背对纯风与他,我眼角的一滴泪终于滑落在肩头,我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意,转身对他轻声道,“本宫知道了,你去吧。” 他正跪了安,正yù离去,我忽叫住他道,“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回头对我一笑,拱手弯腰道,“奴才郑泉!郑重的郑,泉水的泉!郑泉见过皇贵妃娘娘!” 我含笑点了点头,他便在雨中疾速跑远了。 纯风举了伞,伴我走下合欢台,我一路无言,纯风却问我道,“娘娘,那小太监有何特殊?值得娘娘亲自问他的名字?” 我无声地一笑,侧头对纯风道,“只是觉得他亲切而已,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常安小时候。” 纯风含笑对我道,“娘娘提到安少的时候连目光都温柔了!” 纯风正对我说着,忽听身旁的长街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众禁军及御林军侍卫慌慌忙忙地向前跑着,身后还跟着一列内监,我见状忙叫纯风拦下一个内监询问情况。 我见似有何紧急之事,才会出动众多禁军及御林军将士,不由得也紧张起来,我问那内监道,“不知宫中出了何事?” 那内监竟认得我的面,躬身便参见道,“奴才见过纯皇贵妃,是大内监牢那边,天地会几个犯人闹事,劫持了御林军统帅安少,威胁着要见皇上!” 我心头一恸,不可置信问道,“你再说一遍,劫持了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2 章 ” 那太监后知后觉才想起我与常安的关系,忙跪下请罪道,“都怪奴才多嘴!方才没能想起安少是娘娘的亲弟弟,奴才害娘娘担心了!” 我却急不可耐,弯下腰去继续问他道,“他们现在还在刑部大牢对吗?” 那太监点了点头,我便立时甩开他,迈开了步子想要赶到刑部,只是走了几步,自己却忽然平静下来,缓缓放慢了步子。 纯风跟在我身边同样已是急不可耐,见我忽然放慢了步子,不由问道,“娘娘怎么了?安少现在有危险啊!” 我扬起一侧的嘴角略笑了笑,望一望身旁的纯风,淡然开口道,“以常安的身手,那几个天地会贼人岂会是他的对手?更莫要说此时那些贼人正被囚禁在牢狱中。” “娘娘的意思是……?”纯风不解地问道。 “你听到方才那太监的话了吧,他们要见皇上,我若没猜错,这便是常安与他们演的一出戏,目的为见到皇上从而说出真相,还完颜氏一个清白。” 纯风恍然大悟,瞬时破涕为笑,对我道,“奴婢明白了!既然要还完颜家清白,娘娘不如一同过去?只是…奴婢不明白,那些贼人已被擒住,安少何苦这样着急呢,还要作戏一场引来皇上?” 我扶住纯风的腕,缓缓向前踱着步子,笑道,“夜长梦多,常安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今日既是做给皇上看的戏,咱们便不必去的那样快,免得扰了常安的计划。” 我虽已猜透常安的心思,知道他此时所做的一切皆是为家族清白,却也不得不心酸,他终不再是儿时那个心思单纯的常安了。 每每看到常安的成长与蜕变,我总是欣慰的,只是于欣慰中,我亦有一丝淡淡的不舍,他渐渐长大,总有一日会离我远去。 ============= yīn雨连绵的天气里,刑部大牢的湿气极重,想到整整一个寒冬,阿玛与常安便是在此度过,心头总会燃起对赫舍里皇后驱散不尽的恨意,几乎吞噬了我的心头。 我走到刑部大牢时,已见皇帝的御辇停放在远端,李德全等人也出现在了眼前。 禁军及御林军侍卫已将刑部大牢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我走至那些侍卫面前,便被长矛拦住,那御林军将士低头道,“对不住皇贵妃娘娘!里面危险,还请娘娘回去吧!” 我不动声色,只缓缓开口,声音虽平静,只是语气中的坚定之意已昭然若揭,“让本宫进去,常安若有丝毫闪失,尔等可愿承担罪名?!” 那些侍卫必不愿更不敢承担这样的罪名,立时举起了长矛,无声间放我入内。 我缓缓走入刑部大牢,循着嘈杂的声音找到常安所在的位置,此时御林军及禁军的侍卫已将玄烨层层叠叠护住。 我望向铁栅内的贼人与常安,却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天地会中护我的阿萧阿峰姐弟。 玄烨身边的人见我来了,匆忙在玄烨耳边耳语了两句,玄烨即刻从人群中走出,径直冲到我的面前,亦不管一切地对我吼道,“谁叫你来的!这儿很危险知不知道!快回去!” 我平静地望着玄烨的双眸,从他关切又焦急的目光中,我仿佛找回一丝昔年面对鳌拜时他不顾一切挡在我身前的感动。 “君至何处,卿至何处。”我定然吐出这几个字来,那是我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清晰地看见他的目光闪动了一瞬,他蹙起眉间,终于伸出手来紧紧握紧了我的手。 我此时才随玄烨走入人中,面对于铁栅内的三人,常安被阿峰紧紧勒住,脖颈间已有一圈圈红肿的勒痕,我心中瞬时一痛,想到皇后陷害我与家人,时至今日已在我与家人身上留下了遍体鳞伤的疤痕。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现在便说吧!朕就在这儿!”玄烨对站在牢内的阿峰及阿萧喊道,我渐渐握紧了玄烨的掌心。 “皇帝!我们要说的,请你一件一件都记清楚了!”阿峰高喊道,阿萧此时在一旁锁住了常安的双手,按他跪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皇帝,你不是说完颜氏与我父亲等人有所瓜葛么?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此乃一派胡言!” 阿峰走上前来,走到距离皇帝更近的位置来,一字一句喊道,“我父亲亲口告诉我,是因为完颜明若是他儿时同窗,两人一起长大,我父亲才会企图拉拢完颜明若及其子完颜常安对抗朝廷,谁知完颜明若坚决不肯,还向朝廷禀告了他所在的位置,导致天地会中人死伤众多!他因此痛恨完颜明若,才会勾结了别人陷害他!谁知你如此善恶不分,不肯信任完颜明若,还处处怀疑伤害阿颜姐姐!害她险些丧命!” 听止此时,玄烨的手掌忽然一紧,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他低吼道,“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何还要一直隐瞒!” 阿峰仰天大笑,而后平视于玄烨,低声道,“因为他是我父亲,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出卖他!” “你告诉朕,”玄烨忽然松开了我的手,他一人走上前去,与阿峰面对面,玄烨身后的侍卫忙要冲上前去,却被玄烨抬手拦下,玄烨问道,“与你父亲穆萧峰勾结陷害完颜明若的人,究竟是谁?” 阿峰目光冷厉,他复又向玄烨逼近了一步,玄烨身后的侍卫极为紧张,而玄烨却仍是一步不退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须由我父亲亲口告诉你,那是他最后将功折罪的机会。”阿峰字字坚定地说道,丝毫不肯透露背后主使的姓名。 “你!”玄烨痛恨地低吼道,却被阿峰硬生生打断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是什么人给我父亲出了主意,一步步企图逼死阿颜姐姐,一步步逼她自弃xìng命!” 我立时周身一紧,那个人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那个阿萧口中穿了一身黑纱的女人。 “是什么人!”玄烨还没有问起,我却已按捺不住,立时冲上前一步质问道。 阿峰抬眼望了望站在玄烨身后不远处的我,忽然柔下声音来,对我高声道,“阿颜姐姐!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我希望姐姐可以安全地置身事外,我们不愿再连累姐姐!” “阿峰…”我缓缓开口,却听一直站在一旁没有作声的阿萧道,“皇帝!我们要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我们只希望你能善待完颜氏一族,尤其善待阿颜姐姐!你知道她愿为了你,放弃自己与腹中孩儿的xìng命!” 阿萧说完,松开了被束缚住的常安。一名高壮的御林军将士此时冲出了人群,背起虚弱的常安,急忙奔出yīn湿的刑部大牢。 我眼中的两行泪忽然于此刻决堤,为何我自私地决定了孩子的生死,而如今我却仍独活于世。 听到阿萧的话,牢内的人皆是一片沉默,我仿佛感觉周遭已是一片寂静,见过了阿萧阿峰,更让我想起了那段在天地会中受尽折磨的日子。 只是天地会的折磨不足以让我最终放弃,令我真正绝望的是玄烨的绝情。 我似乎感到玄烨前来想要将我环住,伴我一同离开,而我心绪不清,用力将他推开,只因我忽然间沉浸在了往日的悲痛当中。 我不知何时玄烨已经离开,不知何时身边众人都已离开,最终我只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yīn湿的刑部大牢。 =============== 牢外一片yīn雨连绵,更添了冷意,纯风见我情绪不稳,便为我染了手炉,塞进我的斗篷内,安抚我道,“娘娘莫要伤心,今日阿峰虽未指出背后真凶,至少已证明了完颜一族是被冤枉的啊!” 我并未作声,心中思绪万千,今日阿萧阿峰几乎供出全部真相,难保此事不会传到皇后的耳中,若她知道后有所防备,我做的一切努力与牺牲,以及常安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付诸东流。 “我要尽快…便在这几日,我要指出赫舍里氏所有的罪证,让他们再不得翻身!” 我同纯风走到远处停放轿辇之处,见玄烨的御辇仍旧停在原处,几个抬辇的小太监也没有离开,心中不禁疑惑。 我正懊悔方才对玄烨的冷落,亦后悔看到舒妃画像后不肯听他解释。 今日我在合欢台所见的一切足见他的真心,我忽想起许多与他的往日时光,一时感慨万千,感触最多仍是怀念。 那年我陪他批阅奏折,伴他处理准葛尔战事急报,我们二人彻夜未眠,坐在窗下直至东方泛白。 那一年,他身边还没有舒妃。 后来我极不情愿地捧着舒妃送给他的斗篷jiāo到他手上,他说那斗篷若是我亲手做给他的,他便日日穿着,连夏日里也穿着。 那一年,我还笑他净说胡话。 那年的五台山下,他为能让我在烟花塔顶层观看烟花盛放的景象,他不怕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写下“莫失莫忘”四字夺魁,成全我的心愿。 那一年,我还笑着对他说“莫失莫忘”。 自我入宫后,他所做的一切,点点滴滴忽然周而复始出现在我的脑海,他的小心翼翼,他的默默守护,从别后皆化为种种误会,愈陷愈深。 我仰起头来,望着天空中一层连绵的雨帘,想至顾风所说,我只剩下五年的无虞,若再不珍惜,不知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我正想着,那为玄烨抬辇的小太监上前来为我请安道,“参见皇贵妃娘娘!奴才们候您多时了!” 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解地问他道,“等本宫?有何事么?” 那小太监一笑,对我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吩咐奴才们,说等您出来后亲自送您回宫去,皇上说您身子不好,今日下雨怕您着了凉,便留下轿辇,叫奴才们送您回去。” 我不禁问道,“那皇上呢?他怎么回去?” 那小太监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走回去了,娘娘不要声张,皇上怕老祖宗知道…” 我望了望远方的一片雨帘,玄烨的轿辇之上有一层遮雨罗盖,如此一来他来时必没有带伞。 “皇上可有伞?!”我慌忙间问道,那小太监更是没了底气,摇头道,“没有。” 我匆忙间想追,又怕追赶不上,手里亲自握了自己来时撑的那把伞,我踏上轿辇,吩咐他们道,“快!去追皇上!” 那些人得了命,立时抬起轿辇一路送我回到宫去。 =============== 雨并没有停歇的架势,反而越下越大,几人抬我行至御花园时忽然停下脚步,那个一直回我话的小太监回头对我道,“娘娘!皇上在园子里呢!” 雨势已越来越大,浇打在地上发出震耳的声响,我已很难听清旁人说的话。 而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玄烨只身一人,置身于大雨之中,站在合欢台下仰望,独自愣愣出神。 我匆忙冲下轿辇,握紧了手中的伞,奔进了御花园内,大雨之中,他并未发觉我的到来。 我撑起了伞来,大喊他的名字,道,“玄烨!” 他竟立时回过头来,我清晰地看到他脸上已沾满了雨水,周身衣物早已湿透,他回头见到是我,一时没有说一句话,然而我已了然明白他的情绪。 我知道他听过阿萧的话,心里只会比我更会痛苦。 我缓缓走近他,终于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情感在心头划过,我松手将纸伞扔落在地,立时冲上前去将他紧紧拥住,我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啜泣道,“别这样好么?我真的很心疼…” 他抬起手来将我拥紧,“朕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让你在天地会受那样的苦楚…” “玄烨,不要任何人的同情,我只是一直在等,等你明白,等你回来,等你想起…我们曾经有多么多么的好!我在等的,一直只有你…” “霏儿,为何我们总是在种种误会与陷害中愈陷愈深,朕又为什么每一次都不能紧紧抓住你!朕多想亲口告诉你我心中的感受!告诉你…我心里最在乎的,一直是你!一直只是你!” 我抬头望着身前的他,我踮起脚尖甜蜜地笑着,轻轻吻上他的嘴唇,轻声对他道,“对不起玄烨,我不该不信你,更不该不肯听你解释…” 他轻声笑着,低下头来在我额前轻轻落下一吻,道,“朕的霏儿何时也会道歉了?” 他的目光令我面上一片灼热,我含了一丝笑意,抬起头以手在他额前轻轻敲了一敲,道,“皇上若不愿接受臣妾的歉意,臣妾便收回好了!” 玄烨更是温柔而又极为宠溺地对我一笑,他拾起落在地上的伞,伞凹处积满的雨水洒满了他的周身,他却不顾,而是将伞撑在我头顶,对我温柔笑道,“霏儿,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抬头望了望他,依偎进他的怀中,低声回应道,“什么?” 他猛然牵起我的手来,攥紧我的手,将我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处,他的胸口前的衣服虽已被雨水打湿,而其间却仍是满满的温暖。 他定定凝视着我的眼眸,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问道,“霏儿,自你住进这里后,这里只容得下你一个人。” ☆、yù夺凤冠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站在我面前的玄烨,他的誓言种种我早已不敢轻易相信,可此时他的神情却是那样认真情深,我竟一时毫无招架之力。 一时间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望着他攥我手掌的双手,眼中划过一阵阵热意。 一时周遭寂静无声,唯独剩下雨声,我与他是那样贴近,近到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我缓缓抬头望入他的眼眸,一时抑制不住眼底的泪意,终于还是投入他的怀抱,环起手臂将他紧紧拥住。 我将脸颊紧紧贴靠在他的胸膛,合起双眼后脑海中却还是他的容颜。 此时的他,与我最初遇到他时相比,褪去了几分稚嫩,变得更加成熟俊朗。 他也再不像我最初遇到他时,曾那样专情。如今世人皆知,皇帝多有内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3 章 而我只不过是他身后万千女子中的一个。 而他此时所说,“自你住进我心后,我心中便只容得下你一人。”我竟分不清真假,明明世人皆知他宠爱偏爱并非一人,而此时他吐露的,又是否真的是他的心声? 我们二人不知从何时起,总是聚少离多,诸多误会纠缠,渐渐从最初的倾心相付便为了隔阂疏远。 “朕所说的每一句,皆是心声…”他缓缓抬起双臂同样将我紧紧拥紧,他的声音似乎有一丝哽咽,却仍旧清晰动听,“原谅朕从前只会用伤害你的方法来表达对你的爱意…是朕错了!错得太离谱了…朕想要用今后的每一分一秒都用来补偿你。 ” “玄烨,不要再说了…!”我合着双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听到他此话,我已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他的话勾起了我脑海中的一切难忘与伤痛。 玄烨,你可知否?我一身伤痕,满心疮痍,皆是为你而受,我欠你的早已还清,而你欠我的却不必再还。 想起从前的一切,皆因我将他爱得太满,周折辗转终究不知该要去向何处,当他早已与她人走远时,我却仍旧留在原地,留下狼狈的自己,牵连了所有的家人。 “玄烨,我不想将你放开,可是我好怕,终究还会重蹈覆辙。”我垂首,含了几丝泪意低声对他说道。 玄烨已读懂我的心思,他心疼地拾起我的一只手来,细细摩挲,低声深情道,“别怕,从今后一切由朕来为你抵挡,为你承担。” 此时,一直候在园外的李德全忽走近前来回话,道,“皇上,完颜明若大人此时正在乾清宫求见,不知皇上可要回去见他?” 听到李德全说到阿玛的名字,我不禁猛然回头,玄烨听到是我的阿玛求见,立时挽起我的手对李德全道,“李德全,你先着人去告诉他,说朕很快就到,叫他在殿内候着!” 李德全即刻转身去传了话,而我却心内不安,握紧了玄烨的手,道,“皇上,如此怕是不合规矩,臣妾阿玛只是臣子,怎能于殿内候驾?” 玄烨温柔地笑着,抚开我眼帘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对我道,“你阿玛才刚从刑部大牢中出来,身上多有伤处,且今日雨大天冷,朕怎么忍心叫他在雨中等着?” 我默然地一笑,同他走上御辇,坐在他的身侧,我才侧头对他道,“玄烨,谢谢你。” 他目不斜视,只是于衣襟之下紧紧扣住我的手掌,轻声道,“对我你又何必言谢。” ============= 随玄烨回到乾清宫时,雨势已渐停,乾清宫外的飞檐之上落下汩汩的流水,溅在青黑色的地面上,激dàng起一片飞扬的迸珠。 空气中寒冷潮湿的意味皆化为雾气,扑在脸上,我因伤势未愈,已有些受不住空气中的寒冷,而我并未言语,玄烨已全然知晓我的感受。 于乾清门外,他孑然停下脚步,将身后的斗篷披于我身上御寒,他亦是一言不发,而后牵起我的手来,同我步步走入殿内。 “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李德全一声高唱划破了乾清宫上方一片沉寂。 我看到阿玛同常安二人跪在内殿玄烨御案之前,二人重重叩首,只等我与玄烨走到御案之后,他二人才道,“臣等叩见吾皇,叩见皇贵妃娘娘!” 玄烨坐定在案后,才朗声道,“明若爱卿快快请起,赐坐!” 李德全及身后几个内监忙搬来了圆凳供阿玛坐下,常安自是没有落座,一直贴身站在阿玛的身侧。 玄烨一直紧握我的手掌,一刻未松,他自然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见我无处落座,亦不便坐于臣子中间,便向一侧挪了挪身子,牵过我的手来,令我与他同坐。 阿玛与常安见状,亦有一丝惊异,只是他们二人却又不敢直视于玄烨与我二人,很快便敛回了目光。 玄烨见阿玛已坐好,便开口问道,“明若爱卿今日来见朕,所为何事?” 阿玛抬头望了望玄烨,立时站起身来复又跪倒道,“老臣今日前来,一为叩谢皇上圣恩,释放老臣与幼子常安,二为向皇上诉清所求…” “你本是被冤入狱,若论赔罪也该是朕来赔罪,你又何来谢恩之理,你不必谢恩,快起来吧!”玄烨对阿玛说道,常安忙上前去扶了阿玛起来,而后阿玛才颔首对玄烨说出第二件所求。 阿玛声泪俱下道,“老臣第二件所求,便是恳求皇上撤去老臣身上所有官职,容许老臣卸甲归田,安养晚年…” 我听闻阿玛此话,不禁一惊,从前阿玛一生所求便是可官至一品,效力于朝廷,如今怎会自请放弃一切?难道这场牢狱之灾对阿玛的改变竟如此之大么? 玄烨亦十分诧异地望着站在下面的阿玛,玄烨紧紧蹙了蹙眉头,手下拨弄着一叠叠的奏章,良久后他才道, “卿为何忽然要辞去身上官职?卿若是因为前事而心有不甘,朕愿为自己的过失向卿请罪…” 玄烨没有说完,阿玛已重重跪倒,声泪俱下哭诉道, “老臣确实心有不甘,却不敢叫皇上为臣请罪!因为老臣并非因蒙冤入狱而心有不甘,而是为老臣家人!老臣自愿身陷于朝堂之中,受人陷害自不敢多言,只是他人陷害却屡次连累老臣家人…” 阿玛说至此处已泣不成声,我想要站起身去扶他站起,却被玄烨拦下,阿玛复又开口道, “老臣一双儿女皆因老臣而遭受牵连,幼子常安一心忠诚为皇上效力,却被他人污蔑为与天地会勾结的逆贼!蒙冤入狱受尽耻辱折磨!老臣最为心痛的,便是皇贵妃娘娘…娘娘本是千金贵体,却受尽一身伤痛折磨,终究还失了腹中的孩儿…老臣,于心不忍啊!” “完颜明若,你起来。”玄烨听后只是淡淡道出这一句。 常安去扶了阿玛站起,玄烨才继续道, “你只知你心中千般万般不忍,可知道朕心中的不忍?!那时索额图咄咄逼人,手中握有你与天地会勾结的伪证,既无人能证明你的清白,朕又怎能一意孤行为你袒护?关你入狱确实使你蒙冤,而你是否想过?你若未曾入狱,朕留你在完颜府内,贼人是否会伤及你的xìng命?” “你埋怨朕心狠,逐霏儿出宫,你又是否想过,朕若将她留在宫中,那时完颜一族被罪名所污,皇后怀有身孕,她是否会借身孕为由构陷于她?你可曾想过这些,你可知道朕的难处?” 我想我明白玄烨的为难,亦明白他当时的用心。 我缓缓抬起手来抚了抚玄烨的背,安抚他道,“皇上莫动怒,臣妾想,皇上是误会臣妾阿玛的意思了。” 我抚着玄烨的背,望着他侧颜之上紧锁的双眉缓缓疏解开来,我转头又望了望跪在案下的阿玛,转而对玄烨道,“皇上,臣妾阿玛只是年事已高,不愿在于官场之中周旋而已,并非不解皇上苦心。臣妾想…阿玛怕再也受不了第二次牢狱之苦了。” 玄烨长叹一口气,似要再说些什么,他的双手紧紧攥拳,狠狠捶打在身前的御案之上,终究他只是道,“常安,扶你阿玛起来。” 我担忧地望着身边的玄烨,待常安将阿玛扶起后,玄烨才继续道,“完颜明若,朕允许你先回家休养调理,养病期间朕仍保留你的一切官职,待你身体好了,再回朝廷。” 我心内感激玄烨的宽容,并没有因阿玛的莽撞而怪罪阿玛。 我知道阿玛不会舍得离开朝廷,更不会甘心早早归家养老,此时他只是被前事折磨得疲惫惧怕了,才会作辞官的请求,待他休养好了身体,一定可以如往日一般重回朝廷。 玄烨此举,一举两得。 玄烨沉默了片刻,又将目光投向常安,掷地有声问道,“完颜常安,朕问你,你可愿意回到朕身边,继续为朝廷效力?!” 常安为难地望了望阿玛,又抬头望了望玄烨,不知该作何抉择。 常安心里迫切希望回到朝廷,可是阿玛却才作了辞官的请求,他便不好说些什么。 玄烨看出了常安的为难与心思,高声道,“常安,你不必为难,只说你心中所想即可。” 常安瞬时跪倒对玄烨拱手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愿重回朝廷!继续为皇上与朝廷效力!微臣定痛定思痛,绝不叫先前之事再次重蹈覆辙。” 玄烨终于欣慰地一笑,抬手示意常安站起,待常安站起后,玄烨亲自走下御案,绕到常安面前,拍了拍常安的肩头,欣慰道, “朕命你,自今日起,回到乾清宫。自今日起,朕同样恢复你御林军统帅与御前侍卫之职。” “微臣谢皇上恩典!” 常安欣喜地跪下谢恩,我亦欣慰地望着年轻气盛的常安,他终于可以重归他施展抱负的天地,心底不禁由衷为他生出骄傲之感。 待李德全亲自送走了阿玛,玄烨才坐回到我的身边,我一时无言,只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浇打在乾清宫朱红镂空的窗外。 玄烨转而坐在了窗边下的卧榻之上,望向我道,“来。” 我缓缓抚平了膝上的旗裙下摆,迈开步子走到他身边,见他手里握着几张细薄的宣纸,我低声问他道,“皇上可是要给臣妾看些什么?” 他将那几张宣纸直直拍在我的手里,对我道,“你可要看清楚了。” 我接过那几张宣纸,于手心里将其展平,才发觉那几张纸正是我在玄烨案上发现的他写给舒妃的信笺,我心中瞬时一阵不快,扔回那几张宣纸,转头赌气道,“皇上给臣妾看这些做什么。” 玄烨拾起被我扔下的信笺,站起身来,举起那些已经皱褶的信纸,对我朗身道,“朕要你看清了!” 话毕,他将信笺举到我的面前,脆生生将那几张宣纸撕碎,几番撕扯后那几张信笺已碎成如雪花般的碎片。 他将手中碎片向远处的火炉,暖阁内瞬时如大雪纷飞,我望着眼前纷纷而落的碎片,心底一时划过一阵暖意,他的此举是要向我证明些什么吗? “朕只想告诉你,朕的一切,都比不过你。”他的目光灼烁,隔着纷纷而落的碎片直直凝望于我。 我没有作声,只是望着他淡然而笑。 ============= 转眼已是阿玛与常安官复原职后的第三日,是日是五月十五,十五是每月里后宫妃嫔去向皇后请安的日子,我便于天色微亮时起身梳妆,我以朱红色点绛朱唇,改换一身皇贵妃的明黄朝服,发后以东珠及朱红色的玛瑙流珠点缀。 梳妆完毕后,我站在殿内铜镜前凝望镜中的自己,忽觉一阵心恸,犹记当年我仍在北三所栖身时,每日清晨也会在镜中欣赏自己的模样,只是那时,我全然不似今日般身染世事。 天明之时,我方从钟粹宫动身去往皇后所住的坤宁宫,至坤宁宫时,坤宁门外一片寂静,全然不似每月十五合宫相聚的热闹景象。 我于轿辇之上便看到了惠嫔与佟妃的身影,她们二人亦看到了我的目光,与我微笑点头示意。 下辇后,我便缓缓搭了纯风与纯一的手,向她们二人走去,我见诸多妃嫔皆站在坤宁门外等候,不得入内,不禁生了疑,问佟妃及惠儿道,“为何不进去?可是皇后还没有晨起?” 佟妃上前来搭了我的手,浅浅福身道,“皇贵妃娘娘,方才戴星出来回话说,皇后今日起得晚,叫我们在外面候着。” 我缓缓抬头望向坤宁门内一派气派辉煌的坤宁宫正殿,此时此刻,赫舍里芳仪已极尽皇后之威,合宫上下,上至皇贵妃下至答应常在,皆候在门外,一步也不得入内。 我与佟妃及惠儿站在原地候了许久,仍不见皇后身边的出来回话,却忽然见远处一气派架势不凡的轿辇缓缓而来,直到近处我才看清,竟是舒妃姗姗来迟。 我缓缓转头,并未直视于她,谁知我尚未开口,人群中已有议论之声, “可见这位舒妃娘娘得宠,竟连向皇后请安都敢来得这样晚,若不是今日皇后起得晚了,看她如何收场。” “连皇贵妃都早早到了,她一个舒妃竟敢来得这样晚,到底是皇上心心念念宠的人儿啊!” 我闻声缓缓走出人群,迎向舒妃,缓缓向她笑道,“姐姐来得好晚,可是身子不适了?” 舒妃的腹部已十分明显,她在众人的搀扶下才极缓地从轿辇上走下,见到我后已不便行礼,只是开口对我道,“嫔妾见过皇贵妃娘娘,皇上已准许嫔妾不必向旁人行礼,失礼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我点头含笑,仍旧站在原地打量着缓缓走来的舒妃,舒妃走到我的面前,与我十分贴近后,才道,“多谢娘娘关怀,嫔妾一直以来嫔妾都有皇上的照顾,一切安好。” 我只含了一丝冷冷的笑意,转身yù离去,却听我身后的惠儿对舒妃刻薄道,“舒妃,名不正言不顺,大抵如你一般,不管论地位与资历,你都不及皇贵妃一半,皇贵妃位同副后,你不仅不向她行礼,竟还句句讥讽,恃宠而骄,我只问你一句,在皇贵妃面前放肆,你也配么?” “你!”舒妃立时来了气,抬起手来几乎要打惠儿,我见状忙拦下了惠儿,挡在惠儿面前,对舒妃道,“姐姐这是要做什么?你我同为后妃,姐妹间必要礼让为先。” 舒妃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她就势向身后一倒,倒在了身后一众丫鬟宫女的怀中,我见此情此景,不禁怒道,“快送舒妃回延禧宫去!” 舒妃身边一众宫女们立即扶了舒妃坐上轿辇,飞快地离开了坤宁宫,我转身吩咐纯一道,“纯一,你即刻去太医院请太医过去!” 这场风波虽因惠儿而起,可毕竟是惠儿因我的缘故,才与舒妃起了争执。 =========== 良久后皇后身边的戴星才出来回话道,“各位娘娘小主,请各自回宫吧,皇后娘娘今日害喜得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4 章 怕是不能见各位娘娘了,还请娘娘小主们勿怪。” “是,还望皇后娘娘好生休息。” 众人齐声答了话,随后各自回宫,尚未走远时,我只听和常在同宜贵人道, “皇后怕是不想卷进这麻烦里,皇贵妃和惠嫔害舒妃动了胎气,皇上能轻饶她们才怪!” 我此时正与她们二人走向迎面,我听闻和常在一番言论,不禁走上前去对她淡然一笑,她抬头看到是我已惊吓不浅,慌忙跪倒赔罪道, “皇贵妃娘娘…嫔妾不是那个意思!嫔妾是说…是舒妃无礼在先,各宫都看见了的!” 我以小指上的护甲勾起和常在的脸来,轻声对她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宫入宫多年,此乃最切之心得,还望妹妹牢记。” 她的面上很快滚落下许多的汗珠来,她咽了咽口水,忙道,“是是是!嫔妾谨记…!嫔妾再不敢议论娘娘了…!” 我收起手来,站起身来,转身yù走,搭起纯风的手时,我微微侧头对仍跪在我身后的和常在道,“本宫希望你是真的记住了。” ============= 佟妃及惠儿同我一同回到钟粹宫中,佟妃方走进钟粹宫的宫门,便屏退了身后一众宫女内监,掩了暖阁的门对我道, “娘娘,我昨日收到冬蕊手书,她说皇后正yù召她于三日后入宫,准备借合宫请安不防备之时,在皇上及老祖宗面前再次污蔑你与涟笙有染!她说皇后要于娘娘不备之时,出其不意将娘娘彻底扳倒。” 我端起案上的茶来,缓缓斟了一口,笑道,“她此举全在我意料之内,冬蕊是她最后的希望。” “那姐姐,咱们该怎么应对?”惠儿焦急问道。 我却舒缓地一笑,对她道,“宫外的杀手与天地会逆贼都不能取本宫xìng命,此番她更是休想。佟妃姐姐,你可给冬蕊回信了?” 佟妃上前道,“还没有,娘娘可有对策?” 我抿起嘴角来一笑,挥手示意佟妃靠近,低声道,“让她依顺皇后的意思,如期入宫,但是她入宫后真正要在皇上及老祖宗面前说的,便不必本宫再教了吧?” 佟妃立时恍然大悟,称快道,“皇后想要咱们出其不意,咱们便要让她出其不意!” 如此想来,为我家族报仇雪冤之日已不远了。 我心中想起诸多事来,唤来纯风道,“纯风,你去叫印云过来。” 印云我一直命她跟在我身边,便是她仿造了阿玛与天地会勾结的往来信件,亦是她,知道一切内情,她是我完颜府原先下人印夕的姐姐。 印云来到我面前时仍是一副诺诺地模样,我厉声问她道,“印云,若本宫带你至皇上与太皇太后面前,你知道你应该说些什么吗?” 印云立时深深低头,跪倒对我道,“奴婢知道,奴婢应说出实情,告诉皇上及太皇太后,索额图拿出的一切有关完颜府与天地会的往来信件皆是奴婢一手伪造的。” 我一手拉起印云来,笑道,“你很聪明。本宫答应你,若你做好这一切,便放你出宫与你父母相聚,至于你弟弟,本宫亦不会要他的xìng命。只是,在你做成这件事之前,你父母与弟弟会一直在本宫的掌控之内,我想你应该明白你该怎么做。” 印云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我,叩头道,“奴婢谢皇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可以与家人团聚。” 我再不看她,只是低头道,“当年你与家人因身染时疫而被索额图控制利用,亦是可怜之人。” 印云去后,我才吩咐纯风道,“纯风,去告诉常安,近日要将刑部大牢看严,尤其是阿萧阿峰与印夕,他们三人绝不能有任何事。” 待纯风未走时,我又亲笔写下两封手书,一封写给阿玛额娘,一封则写给裕亲王。 写给阿玛额娘的,是请他们与三日后送皇后前贴身侍女佩月及一直关在完颜府的一名赫舍里氏死侍入宫。 那名死侍曾在街上将惠儿误认为我而伤了惠儿。 写给裕亲王的手书则是请他于三日后同其侧福晋顾子静一同入宫。 纯风依照我的吩咐去办了后,佟妃才对我道,“妹妹,此番可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我微有些怔怔地说道,“我从未想过回头之路,我此次回宫,只为等来这一天。” 佟妃有些歉意,对我道,“皇贵妃娘娘,是你帮冬蕊嫁入了纳兰府,帮助佟佳氏光复了门楣,可冬蕊却恩将仇报,与皇后结为一党陷害了娘娘与涟笙存有私情…如今冬蕊已醒悟,她愿一心一意为娘娘作证,还望娘娘日后不要为难于她…” 我听过佟妃话后,淡笑道,“冬蕊的路是她自己走的,从来不曾与我有任何关系,从前是,如今是,将来亦是。” 佟妃立时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明白我并不会chā手冬蕊将来的生活,不禁千恩万谢感激我道,“嫔妾谢娘娘成全!” ============= 想至一切几乎已准备妥当,想到最后几名未曾见面的证人,我不禁不安起来,即刻同惠儿赶往刑部大牢。 印夕与阿萧阿峰相距很远,我跟随着一名狱卒,踩过咯吱作响的枯草,推开已生锈的栅门,见到大牢内坐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 那人见到我来,竟瞬间向前趴着,直爬到我的脚边开始呜呜咽咽地哭求着什么,狱卒一脚将那人踢开,吼道,“皇贵妃娘娘与惠嫔娘娘岂也是你能近身的!” 我挥一挥手示意那狱卒出去,待那狱卒走远后,我才蹲下身来,放下手中的食盒,推到那人面前,凝笑道,“印夕,这是本宫为你带的吃食。” 印夕怔怔望着我推在他面前的食盒,良久说不出话来,我拉他起来,道,“印夕,从前种种,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只是如今,你姐姐与家人皆在本宫手中,三日后,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只看你可愿抓住?” 印夕疯狂点头道,“奴才听娘娘的!奴才再不听信皇后的了!奴才为她卖命,为她诬陷旧主,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轻声一笑,走近印夕一步,道,“你只需说出你知道的,当日皇后借你之手诬陷本宫dú害舒妃与二阿哥承瑞,实情如何,本宫想,你比谁都更清楚。你若能为本宫及家人洗雪冤仇,将来便可与家人宫外相聚。” 印夕思虑了片刻,很快应允道,“奴才一切都听娘娘的!” 我无声无息一笑,退出了潮湿yīn冷的牢房,转而去到阿萧与阿峰所在的牢内,他们二人却不同于印夕,就算如今下狱,却仍旧精神爽快,我看了他们二人亦觉亲切,当日若无他们二人,我绝不能活至今日。 我急切地搭了阿萧伸出栅门的手,道,“阿萧,阿峰,你们二人可无恙?” 阿萧含泪对我道,“阿颜姐姐不必再来管我们,姐姐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以回宫,绝不能再因我们二人而受牵连啊!” 我抬手擦去了阿萧眼底的泪,哽咽道,“我怎能如此忘恩负义,当日皆是你们姐弟二人搭救于我,今日你们落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阿峰也跑到我面前,对我道,“阿颜姐姐,我们本就是天地会中人,是朝廷的反贼,我们生在了天地会中,本该是此结局,姐姐不必难过。” 我已忍不住眼中的泪意,终于落下一滴滴泪来,我将手中悉心为他们二人准备的食物jiāo到他们二人手中,笃定对他们二人道,“有你们二人在,我便多了许多信心,定能扳倒赫舍里氏,为我家族报仇!” 阿萧接过我手中的食盒,抬头问道,“姐姐何意?可是需要我们二人助姐姐一臂之力?!” 我点了点头,不忍地望着他们二人的模样,阿萧与阿峰闻言,即刻坦率对我笑道,“能为阿颜姐姐铲除敌人,我们姐弟俩便死而无憾了。” 我忙去捂了阿萧的嘴,对她道,“我不管你们二人是不是朝廷眼中的反贼,只要我完颜霏尚在一日,绝不叫你们二人丢了xìng命!” ============= 待从刑部大牢出来,我心中一块巨石已落地,如此一来,赫舍里芳仪已是再无处可逃,而且今时今日不同往日,玄烨努力想要挽回我的心意,再不像当日那样,对我处处生疑。 我方走到钟粹宫外的长街之上,忽听身后传来纯一焦急的声音,道,“娘娘!娘娘!” 我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见纯一满面急色,不禁问道,“纯一,舒妃那边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纯一忙回话道,“娘娘,舒妃动了胎气,怕是就要生了!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质问是何人所为!现在已到延禧宫去了,皇上正传合宫上下所有人都去延禧宫问话…!皇上叫奴婢回来传您快些过去呢!” 我酸涩地一笑,想起三日前他对我对我说的那一句,“朕的一切,都比不过你。” 说到底,我真的比她重么? 多说无益,唯有坦然面对而已。 惠儿有些惧意,因是她惹得舒妃动了胎气,她低声问我道,“姐姐,我该怎么办?” 我兀自开口道,“你不必担心。” =========== 待我已赶至延禧宫时,延禧宫内的庭院中已满满跪了一地的人,舒妃的喊叫之声充斥着延禧宫的每一处角落。 我到延禧宫后,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我的身上,我心底却再无惧意,若此次玄烨仍旧选择护舒妃而不信我,我或许便可就此心安,待复仇后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 “是何人所为?”玄烨见人已到齐,怒目凝视着跪在院中的一众的后妃。 而我并未下跪,我一人兀自站在院中,走上前一步,冷然一笑,对他凛冽道,“是臣妾所为。” “皇贵妃!你可知舒妃此时怀有身孕最生不得气么!你没有做过额娘,自然不懂得怀有身孕的辛苦!可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皇上最看重舒妃这一胎,若她有任何闪失,你担当得起么?!”太后此时也在延禧宫中,听到是我所为,立时来了说辞,一番指责训斥充斥着我的耳际。 我不懂得怀有身孕的辛苦?没有做过额娘… 太后的话一字一句,皆如一把把尖锥,刺在我的心头。 太后说得何尝有错,我的孩子早已没有了。 此时我想到那段我欣喜地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却等来玄烨无情的猜忌与怀疑的时光,想到我为保护自己的孩子在天地会中受尽折磨,却最终还是失去自己的孩子的日子,已是痛不yù生。 我再不控制我眼底的泪意,走上前去,高声道,“是何责罚,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妾绝不躲闪。” 我怔怔望着站在远处的玄烨,他目光坚定地望着站在众人之中的我,我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太后听闻我此话,立时回过头去,望向玄烨道,“皇帝,今日一切皆听凭你的处置。” 玄烨自听过是我所为后,自始至终一直目不转睛地凝望于我,目光坚定。 终于,他大步从远处走来,他径直走到我的身边,他侧头望了望身边的我,一言未发,只是淡淡而笑。 他牵起我的手来,爽朗而掷地有声地对太后高声道,“朕无论霏儿今日因何、为何要这样做!孩儿只想站在她的身边!皇额娘有何惩处,儿子愿与她一同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久等了啊~这一章肥肥的,补偿一下哦哈哈哈!比心! 喜欢请点收藏哦! ☆、情劫难了 太后一时听到玄烨的话,目光瞪得灼烁,又惊又怔,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话来,“…皇帝!你当真要如此偏护她么!难道舒妃就不是你的妻子吗?!” 玄烨此时紧紧握住我的手掌,听过太后的话后,忽然间将我的手攥得更紧,他字字清晰地对太后答道,“在朕心中,自始至终,‘妻子’只有霏儿一人,从无她人。” 瞬时间,我只觉周身上下每一处皮肤都如火灼烧,连自己都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须臾数年,我所求的不过是他心中一声“妻子”。 我甚至还没能察觉到自己的心动与感伤,却发觉泪水早已将自己的脸颊淹没。 “皇帝!依然如此,哀家不愿与你再说!哀家只要你记得,舒妃,她腹中的是你的骨ròu!她今日经历的所有痛苦也皆是因你!而这个女人!她可曾为你受过这样的痛苦?” 太后冷厉地怒斥着玄烨,只留下这样一句话来,便拂袖离去。 玄烨没有去追太后,更没有挽留。 他只是将我拥进怀中,安抚道,“霏儿,你曾为朕忍受的,一桩一件,朕都放在心里,从不敢忘。” 我并没有作声,面对着身后跪了满满一院的妃嫔宫人,我并不愿流露自己的情绪。 舒妃痛苦的喊叫声遍布这座宫苑的每一处砖瓦,我静静靠在玄烨的怀中,方才他那一句“妻子”令我至今无法平静。 我心内已掀起百层波澜,而面上却还要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皇上!!皇上!!”舒妃凄厉地喊叫声忽然传来,她最初只是在喊着“皇上”,而随后她已开始吼起玄烨的名讳来,“玄烨!你在哪?……” 正值此时,舒妃宫内的产婆忽匆匆忙忙地跑出殿来,见到玄烨便满面急色地跪下回话道, “启禀皇上!舒妃娘娘今日动了胎气,现在已有难产的迹象!现在舒妃娘娘只想见皇上,不知皇上可要进去陪着舒妃娘娘吗?” 听闻此话,所有跪倒在地的妃嫔都不禁惊吓得抬起头来,惶恐地望向舒妃的宫中,因她是玄烨第一个难产的妃嫔,之前的惠嫔及荣妃生子时都十分顺利。 玄烨听过此话,竟毫无犹豫,立时冲入了舒妃的宫内,我因站在最前,隔着薄薄的窗纸,我依稀可以看到玄烨坐在舒妃身边的影子。 “裕勤,朕在这儿!”玄烨的声音传至我的耳畔。 “裕勤,朕陪着你,你一定会平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5 章 无事的…朕还要看着咱们的孩子长大!你一定要坚持住…” 自玄烨进到舒妃的宫室内,舒妃已比先前已平静了许多,昏黄的窗纸上落下二人紧握的双手。 玄烨,我明白你的处境与为难,说到底,那人所受的一切痛苦,的确皆是为你。她生死攸关时,你又怎么可能放手。 我更明白,也更该明白,你自始至终,从不是我一个人的。 我只是这样怔怔地想着,脚下的步子已不自觉地越走越远…… =========== 我不知不觉间已不知自己走向了何处,只是当我再次抬头时,才发觉自己已走到了太后居住的宫苑寿康宫。 寿康门外的通传太监见我一人怔怔地站在宫门之外,不禁奇怪,见我亦没有要踏足寿康管的意思,便上前来问我道, “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不知娘娘…可要进去参见太后么?” 我有些索然地望了望那小太监的面孔,想至方才太后因舒妃之事与玄烨起了争执,而舒妃因动怒而难产之事的起因,却是为我。 我本是无心走至此处,只是如此一想,便淡淡点了点头道,“本宫去看看太后,你为本宫通传吧。” 太后宫内一片浓浓的暖意,暖意之中亦夹杂着时有时无的檀香,我的心境也一时沉静了许多。 太后因与玄烨起了争执,此时正一人坐在内殿的卧榻之上伤神,我缓缓走至太后的身侧,跪下请安道,“臣妾完颜霏给皇额娘请安。” 她全然不看我,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道,“你来哀家这里做什么?哀家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 我并未起身,只是淡然低声道,“臣妾不愿看皇额娘生皇上的气,皇上年轻气盛,一时顶撞了皇额娘,还望皇额娘能包容皇上。” 太后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冷厉地望着跪在她下方的我,继续冷落道,“在你入宫前,皇上从不会这样和哀家说话!在你入宫前,皇上也从没有那么多的伤心事!” 我一时极为心痛,不知我曾经经历遭遇的一切,是否真的同样令玄烨感同身受,令他痛苦心伤? 我颔首低声道,“皇额娘不必再气了,皇上此时已去看舒妃了,皇上正陪着舒妃。” 太后即刻露出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舒妃是太后亲自挑选入宫的后妃,太后自然与她亲近。 自温僖贵妃倒台后,舒妃便成了太后所有的期望,而舒妃同样没有令太后失望,若此时问世人皇帝最宠爱之人是谁,世人定答“舒妃”。 我抬起头来望了望已有些苍老的太后,她自年轻时不受先帝青睐,老后因并非玄烨生母,玄烨一直与她有几分疏远。 纵使玄烨对她十分孝顺,对她百般照顾,但是横于他们母子二人中间那堵并非亲生母子的墙,从未消失。 时至今日,她仍旧被太皇太后压制,她能做主的,少之又少。 如此想来,又怎能不对她生出几分恻隐?太后的目光遇到我的目光,忽然柔软了一刻,而后她却还是强装起自己威风的一面,狠狠对我道, “哀家不恨你,但是哀家害怕,你会抢走玄烨,你会让他像先帝一样,为了女人而弃了江山,弃了身后的一切!先帝在时,哀家受够了一切冷落,玄烨对哀家孝顺,那是哀家从未得到过的。哀家已经失去了先帝,不能再失去玄烨!” 太后挑起我的头来,冷冷问道,“你能明白吗?所以哀家恨不得你消失!恨不得你远离皇帝!越远越好!” 我酸涩地笑一笑,摇一摇头道,“皇额娘多虑了,臣妾何德何能,可以抢走天下人的皇帝。” 我忍了忍心中极度的疼痛,极心痛地对太后道,“皇额娘放心,臣妾不会久留于此…以臣妾现如今的身子来看,大夫说,早已不能撑过五年的光yīn。” 太后听过我的话后,一时又惊又惧,她紧蹙着眉头,瞬时转过头来直直凝视着我,极力忍住声音中的颤抖,问道,“究竟是为何?你的身子会变成这样?!” 我淡笑着摇一摇头,不愿提起往事,“皇额娘不要再问了,只要相信臣妾所说,一字一句皆是实言。” 太后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忽然唤来身边的息芜来道,“息芜…你,你快去慈宁宫!请太皇太后过来!要快!” =========== 已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太皇太后才缓缓走来。我忽听到寿康门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通传,宫内外所有宫人已悉数跪倒。 慈宁宫与寿康宫比邻,而太皇太后脚步子慢,又不愿外出皆用轿辇,所以才会耗时许久。 太皇太后自没有想到我在太后的宫中,见到我跪在冰冷的地上,立时快走了两步,走到我面前将我扶起道,“这是怎么了?霏儿你快起来!” 我颔首随着太皇太后的搀扶,缓缓站起,而太后此时才上前来见过了老祖宗,对她哭诉道,“老祖宗,您有所不知,完颜氏方才说,以她的身子,已熬不过五年!…您说,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紧握我的双手忽然一松,她同样难以接受般地向后退了两步,身后的女官内监内立时冲上前来将她扶住。 我同样将她扶稳,扶她坐好在身后的榻上,她才含着泪光对太后道, “这…!你我最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来了…先帝为了董鄂氏抛弃了一切,而如今哀家看,玄烨为了她…亦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若她真的只有五年,玄烨这样年轻,意气用事…又该如何是好?” 我缓缓明白过来,方才太后的泪水与担忧,皆不是为我,而是为玄烨,为她们自己。 她们怕玄烨会像先帝一样,因心爱的女子离世,而抛弃了一切。 太皇太后方说完一席话,忽清醒了过来,吩咐太后宫中的息芜道,“你现在去太医院,将所有太医都召到寿康宫来!记住,不能让皇帝知道!” 息芜正yù走,却想到了什么,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此时舒妃难产,几名太医正在延禧宫内,可要将他们也叫来吗?” 太皇太后却恍然一笑,道,“今日舒妃宫内的皆是产婆,并无太医,你安心去太医院便好。” 我已能隐约间猜到太皇太后的用意,更能感受到她目光中满满凝结着的担忧。 他的夫君没能完成入主中原的大业,便撒手人寰,离她而去。 当她领着自己的儿子进驻偌大的紫禁城时,她的儿子只有六岁,家国天下,却落在了她一个女人的肩头。 而她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而选择离开她时,她的儿子也只有二十又三而已。 丈夫去后,孩儿去后,她只剩下来只有八岁的玄烨,她抱着玄烨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如今已不知又过了多少春秋。 白头苦等,她终于等到自己期盼的天下,所以她极度害怕玄烨会像她的孩儿一样,选择再次离她而去。 而我,便是她们害怕的一切根源。 =========== 太医院所有太医很快来齐,太医院数十位太医跪在寿康宫外的院内,听候太皇太后的吩咐。 太医院主管太医陈云安进前来回了话,道,“老臣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参见皇贵妃娘娘,老臣在此听候太皇太后吩咐。” 太皇太后此时已十分的清醒,再不似方才那般木然惧怕,她命所有太医跪于殿外的高台之上听候懿旨,随后自己移坐于正殿内高座,铿锵有力道, “太医院所有太医,今日请尔等听清哀家的所说!日后若有违背哀家之命者,休怪哀家不留情面!” 诸多太医皆诚惶诚恐地叩了头,应道,“臣等将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此时太皇太后才厉声道,“哀家告诫太医院众人,若日后皇上命你们去为钟粹宫纯皇贵妃看诊,尔等无论诊出何病,都不得在皇帝面前说一个字!只能说皇贵妃一切安好!违背哀家之命者,并非对皇帝尽忠,而是伤我大清的社稷!你们可听明白了?!” 我木然地站在太皇太后的身后,并未作声,并非我懦弱无为,而是我明白,玄烨于太皇太后,于天下人的意义。 我更从未想过,将自己的病情告诉玄烨,从未想过,将自己只余五年之事告知于他。 我站在太皇太后身后,望向宫殿门外跪满的一众太医,众人只是叩头遵命,只有一人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尚未叩首。 那人便是我的弟弟常平。 我的目光与他jiāo汇了片刻,他的目光中写满了太多内容,叫我一时竟无法读懂,是忧是虑,是痛是恨,我已分辨不清。 我只是含笑地对他微微摇了摇头,我想他明白我不顾一身伤痛毅然回宫的初衷。我想他再不愿接受,也不会于此时站出来,阻拦我为完颜氏报仇的脚步。 =========== 太医们去后,太皇太后才领我走进内暖阁问道,“霏儿,你实话告诉哀家,你的身子为何成了如今这样?” 每每想至此处,便如一把匕首再次刺入我已有的伤口。 而我此时却已不得不说,我答道, “孙儿在宫外时,已怀有了身孕,而皇上却不肯相信那孩子是他的骨ròu…舒妃与此同时怀有了身孕,皇上处处体贴呵护,裕亲王大婚之时,皇上携舒妃至裕亲王府贺喜,而那时孙儿正住在裕亲王府上…” “皇上见过孙儿,误会孙儿腹中孩儿是裕亲王的骨血,说愿与我永不相见,孙儿累极了!一人走失在大雪之中,而当我醒来后,我才发觉,我已落入了天地会之手……” 说至此处,我已忍不住语气中的哽咽,往事一幕一幕映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而后,天地会中人对孙儿百般折磨责打,逼孙儿说出皇上所在的位置,孙儿不肯,他们便以刀在我身上划破一道道伤口…后来一日,他们领着孙儿看过了皇上与舒妃在宫外的恩爱种种,我终于不想再忍了,便愿自弃xìng命…” “他们以凌迟之法,在我身上刺破共三十余道伤口,是孙儿心有不甘,才捡回一条xìng命。只是…一切再难挽回了,孙儿腹中的孩儿也没有了。” 我不知世人所说的释然为何,我不知何时我才能笑着说出这一切。 而这一切,皆是赫舍里氏一族的陷害,与天地会的勾结,我恨不得立时亲手手刃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 我本以为我的遭遇能够解太后心头之恨,谁知她听过却已泣不成声,或许曾经的某年,她与先帝亦有相似的遭遇。 “傻丫头!你为了他!究竟还能再做些什么!竟连命也不要了!”太后哽咽地斥责我道,而我只是有些怔怔地,想起这些往事,总会抽光我所有的力气。 “为了他,我曾可以,什么都不要了。”我答。 太皇太后听后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她展开怀抱拥我入怀,我只感觉头顶之上落下几滴冰冷的泪珠,她道,“好孩子,别怪祖母心狠,祖母真的不能再失去玄烨了…” 我展开自己的臂膀,缓缓回拥住眼前的太皇太后,低声笑道,“孙儿都懂。” “哀家虽让太医院瞒着皇帝,却不会委屈了你,太医院一切最好的yào材都会为你备着调养身子,宫外的大夫说的也不一定都是对的,若精心调养,你将来总会好的。”太皇太后心觉亏欠,便对我如是说道。 我一直知道,无论何时何事,她都必须保护玄烨,只有玄烨安全的情况下,她才会尽可能地去平衡身边的其他人。 =========== 回到钟粹宫时已是落幕时分,纯风等人不知我晌午时去了哪里,也不敢随意出去去找,只怕与我走差。 纯风、纯一早已候在了钟粹宫门外,杜一与路海也已早早站在宫外等我回来。 我倦倦地拖着自己的身子走回钟粹宫中,纯风与纯一见我,忙上前来来迎道,“娘娘可算回来了,这一下午娘娘去哪儿了?” 我摇了摇头,抚了抚自己身上的旗装,低声道,“无事,只是随处走走罢了。” 纯一接在我话后道,“娘娘,舒妃那边啊,生了个公主!虽说是个公主,皇上也高兴得不得了!忙着亲自给大公主取名呢!到现在还在延禧宫里……” 纯风和跟在我们身后的路海忙用手肘拱了拱纯一,示意她不要再说,纯一却后知后觉,才对我道,“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怕娘娘不知道舒妃生了个公主,才多嘴和娘娘说的!娘娘罚奴婢吧!” 我叹了叹气,对她笑道,“你是好心和本宫来说,本宫自然明白,为何要罚你?若要罚你,那今日便罚你早点歇了吧,去陪陪你妹妹纯雨,你看如何?” 纯一一时不知该要说些什么,正想要跪,却被我一手拦下,对她道,“跟了我这许多年,竟还不知我早已将你姐妹三人视为自己的亲人了么?” =========== 入了夜后,纯风服侍我换了贴身的衣物,才和我闲叙道,“娘娘,今日是子静福晋出嫁整三个月的日子,今日裕亲王殿下陪着子静福晋回宫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我心头一惊,子静回宫为老祖宗请安?那为何我今日整整一个下午都与太皇太后呆在一起,却没有见到子静与裕亲王的身影呢? 难道…他们一直候在慈宁宫外? 如此一来,他们很有可能听到太皇太后今日对太医们所说的一切! 纯风见我紧张的模样,不禁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我忙摇了摇头,只怕裕亲王若知道了太皇太后的决定,会将此事告诉玄烨,我问纯风道,“纯风,今日裕亲王可有去给皇上请安?” 纯风摇了摇头,模糊道,“奴婢只知道今日是子静福晋回宫的日子,并不知道王爷是否去见过了皇上…” 纯风话音未落,我只听钟粹宫外一声凛然的高唱,路海高声宣道,“皇上驾到” 我来不及穿好见驾时该穿的衣服,只是草草地起了身,见玄烨脚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6 章 匆匆地冲进钟粹宫来,便福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见到我后,竟二话未说,将我扶起后便牵我坐在床边,问道,“霏儿,今日皇祖母找你有何事?还宣了那么多的太医?你可是不舒服么?!若有一点不适,可不许瞒朕!” 我心头一动,今日舒妃生下了公主,我却没有想到他还会为我的事而牵肠挂肚。 我试探着玄烨的话,便问道,“皇上怎么知道的?” 玄烨扶我靠在床边,对我道,“裕王兄今日进宫,正巧看到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去了太后宫里,还见你也在太后宫里,他对朕说过后,朕放心不下,便来看看你。” 我心中瞬时放心了许多,只要裕亲王不清楚太皇太后究竟吩咐了何事就好,就不至于玄烨知道实情。 此时的我害怕一切变故,而我并非胆小,我只是害怕发生的变故会影响到我报仇的计划。 我已安排周详妥当,三日后,赫舍里芳仪绝无生还之路,此时不能再出任何变故阻拦我的脚步。 我淡笑着宽慰玄烨,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很好,一切安好。” 玄烨却是半信半疑,他终究不肯就此作罢,吩咐了纯风去太医院请太医,他说只有他亲耳听到太医说一切安好,他才放心。 纯风请来的是太医院首领太医陈云安,陈云安见过了玄烨与我,便上前来为了诊脉,他今日才听了太皇太后的嘱咐,自然不敢违背。 我心里比谁都更清楚,陈云安会对玄烨说些什么。 陈云安作戏一般地为我诊了诊脉,随后跪下便深深颔首对玄烨道,“老臣回皇上的话,皇贵妃娘娘凤体一切康健,周身安好,并无半分异样。” 玄烨方才一直紧蹙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对陈云安道,“好!有劳陈卿了!” 陈云安颤颤巍巍地跪了安,提起yào箱便迫不及待地yù走,玄烨却忽觉出一丝不对,待陈云安踏出暖阁门口之时,忽有高声问道,“陈卿!皇贵妃,当真一切安好么?!” 我只见陈云安的肩头一紧,这样欺君的大罪,他怎么担当的下?就算有太皇太后的懿旨在先,此时他心中也一定满是不安恐惧。 我见玄烨微微起了疑,立时伸出手去握紧了站起身来面对于陈云安却背对于我的玄烨的手,他缓缓转过头来望向我的双眸,目光立刻温柔了许多。 “玄烨,我真的没事,真的很好…”我努力微笑着,对他温柔而道。 他听过我的话,眉目中瞬时展露一片温柔的神色,他坐在我的床边,挥挥手道,“陈云安,你走吧!” 陈云安走后,他才对我的道,“霏儿,听到你一切安好,朕才放心。” 我含笑点了点头,抚上他的眉眼,妄想拂去他眼角的憔悴与疲倦,我对他道,“玄烨,公主的名字可取好了?” 玄烨的神情更加欣喜起来,我已能看到他对自己第一个女儿的爱意,他极欣慰道,“朕想了许久,总想不到心仪的,便想着来和你商量商量。”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皇上该去和舒妃姐姐商量,臣妾不是赌气,是说心里话的,公主是皇上和舒妃姐姐的孩子。” 我说至此处,他的神情忽凝住了片刻,良久后他才敛回心神来,抬起头来凝望于我道,“霏儿,相信我,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忍住心中难言的疼痛与心酸,却对他微笑着点一点头,道,“玄烨,我信你。” 我见他神情疲倦,且心系着刚出世的公主,便道,“玄烨,你今日去陪舒妃吧,还有刚出世的公主。” 他担忧地望一望我,问道,“你一个人当真可以吗?太医虽说你无事,你也说无事,可是朕却看着…不是很好。” 我将他推远,笑道,“无事,皇上去陪陪公主吧,臣妾真的很好。” 玄烨凝望了我良久,才缓缓笑道,“好,那你好好休息,等明日起了,便去乾清宫瞧瞧公主,可爱得很。” 我点一点头,目送着他远去。 在他的笑容里,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对这个女儿特殊的爱意,我心底里是为他高兴的,那是他第一个女儿。 可是当我想到他疼爱的女儿的额娘,我又不得不生出一层心伤。 玄烨走后,纯风便端进暖阁来一杯清水,对我道,“娘娘,您喝口水润润喉吧。” 我接过纯风手里的杯盏,正要喝下杯中的清水,忽然心口狠狠一疼,闷闷地咳出几声后。 良久后,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我正准备将杯中的水喝下,却发觉杯中的清水变为了一片殷红,杯壁上还残留着些许鲜红。 纯风见了,惊得立时大喊起来,“娘娘!您…这是旧疾又犯了吗?!怎么会这样,太医不是说一切都好么!” 我只将杯子扔在了手边的案上,对纯风道,“纯风,太皇太后不许他们告诉皇上我的病情,只怕皇上会像先帝一样…我理解她的苦心,我更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病情告诉皇上,只待报仇过,我便了此心愿。” 纯风又惊又惧,上前来端走了殷红的杯盏,道,“娘娘定是因为近来为扳倒赫舍里氏之事过于奔波劳累了,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才会旧疾复发…更何况方才,娘娘还看这皇上那么厚爱舒妃的女儿…” 纯风愤愤不平地说着,我却只是对她笑了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了解。好了纯风,你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下了。” 而后便转身,渐渐地睡去。 ☆、铲除皇后 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咳嗽着从梦中醒来,梦里梦到我弥留之际期盼着想见玄烨一面,而他却不肯前来… 我背上已是一层冷汗,浸湿身上的衣衫,额前的冷汗同样将碎发一缕一缕打湿。 我喘息着猛然从床上坐起,才发现暖阁内一直燃着一盏微弱的宫灯,暗黄色的光晕从镂空的宫灯罩内渗透出来,点亮了暖阁内的一片黑暗,驱散了我方从的梦魇。 “霏儿,你怎么了?朕在这儿。”我只听到玄烨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外间传来,我泪眼朦胧地抬头去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竟发觉真的是他。 玄烨独自一人掀了外间暖阁的纱帘,疾步走进内间来,见我惊醒于梦中,连忙坐到我的床边,将我拥进怀中,轻声问道,“怎么了?朕在这儿呢,别怕。” 我想到仍旧清晰的梦境,他背对于我渐行渐远,而我弥留之际,却将再也见不到他。此时我再见到面前真真切切的他,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我将紧紧拥住,肩膀止不住颤抖着哭泣。 “玄烨…”我轻声叫着他的名字,他轻声笑了笑,抚着我的背,温柔应道,“嗯,我在。” 我缓缓平静下自己的情绪,从他的怀中抽离出来,问他道,“皇上,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回去陪舒妃和公主了么?” 玄烨刮了刮我的鼻尖,笑道,“朕走的时候就看你精神不太好,后来夜里听纯风来报,说你整夜里说着胡说,还高烧不退的,朕便来钟粹宫陪你了。” 我心头一阵感动,望了望暖阁内燃着的宫灯,光线轻柔,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休息,便问他道,“皇上,那…这盏灯是你燃给臣妾的么?” 他点了点头,“朕怕你醒来害怕。” 我忍不住眼角的眼泪,复扑进他的怀中,对他道,“那你怎么不睡我身边,为什么要在外面休息,不怕病了么?” 他却爽朗笑道,“朕哪有那么娇气?朕来时看你睡得轻,怕吵醒了你,便在外间休息下了,不妨事。” 我微微侧头顺势吻上他的脸颊,他立时将我抱得更紧,低声浅笑道,“你又在惹火了。” 我将他拉到我的身边,道,“玄烨,你陪我睡在这儿吧,你在这儿,我就不怕了。” 次日天明时,玄烨已不在我身边,时间渐渐久了,我已习惯了这样的他,他总是在深夜离去,因早朝始时,总是天未明时,他也已习惯离开时会轻手轻脚,不会将我吵醒。 我摸着他躺过的地方,手下一片冰凉,看来他早已走了。 而今日,正是赫舍里芳仪要宣佟佳冬蕊入宫的日子,冬蕊将是她扳倒我保住她皇后宝座与腹中孩儿的最后希望。 天明之时,纯风纯一姐妹二人为我梳妆后,她们二人又以一件正红色滚金纹饰墨黑色绒边的旗装披在我的身上,纯风打量一番后,不禁喜气洋洋地对我道,“当真是人在衣裳马在鞍!娘娘穿这件旗装,更加出众了!” 我轻笑一声,望了望笑意浓浓的纯风,打趣她道,“你是越发会说话儿了,就该早些让你和平弟完婚,踏踏实实和他过日子。” 我对着铜镜,自己理了理发上的一支湖蓝色的蝶纹发簪,见纯一也一脸笑意地望着纯风,笑道,“长姐啊,娘娘说得没错!你若是早日和完颜府的大少爷完婚,我和纯雨也算是完颜府的亲眷了,去到完颜府岂不方便!” 我弹了弹纯一的额头,笑骂她道,“本宫待你们不好么?净想着到完颜府去做什么?你若这么想,那来日本宫为你指一门和完颜府小厮的婚事岂不妙哉?” 纯一立时急得跳脚,对我抱怨道,“娘娘偏心!长姐虽是从小跟着娘娘,那娘娘也不能让长姐嫁给完颜府少爷,我这个亲妹妹就配个小厮啊!” 我忍俊不禁,不禁笑出声来,纯风也掩着嘴不住地笑,半晌后才点了点纯一额头,笑道,“娘娘哪舍得把你配个小厮?娘娘只是找不到能降服你这张嘴的人罢了!” “罢了,长姐你和娘娘最亲近,娘娘偏向你,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去御膳房传午膳去了!”纯一刚巧要走,我便将她拦下道,“不必去传了,今日冬蕊入宫,本宫何时能回来尚未可知。” 纯一与纯风此时才忽然想到今日已是佟佳冬蕊入宫的日子,这一天更是我要为我的家族雪冤报仇的日子。这一天,我不知我已盼了多久。 纯一回过神来,才缓缓道,“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一时没想起此事,方才才和娘娘玩笑来着…若是早想起今日冬蕊入宫,便不会胡乱和娘娘玩笑了,扰了娘娘的心情…” 纯风也有几分愧意,一言不发地站在我身后,我淡笑一笑,扶起她们二人,紧紧握住她们的手道,“如此心态,才是面对强敌最好的准备。” 清晨时分,玄烨邀合宫中人去乾清宫去看望刚出生的长公主,我心内亦盼着早些见到那令玄烨魂牵梦萦的女儿。 我到乾清宫时已是偏晚的时分,我才刚步入乾清宫的院落,已见乾清宫院落中新摆了许多花草,太皇太后怀抱着公主与太后及舒妃、荣妃、佟妃、德妃、良妃、僖嫔、惠嫔在几人于院中散步。 而我却并未见到皇后。 一时微风吹过,卷起一阵花香,春日里晴朗而又温和的暖阳落在几人身上,一副其乐融融的氛围油然而生。 太皇太后身边的丫鬟见我到了,便急忙上前去回话道,“老祖宗,皇贵妃来了。” 太皇太后见我已到,忙抬头招呼我道,“霏儿来了,快来!看看我们毓娴,长得多俊俏!”我拾裙缓缓走去,直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我才浅浅福了福身,对她与太后问安,起身后便走近太皇太后的身边,望向那婴儿的面庞。 那婴儿面庞水润,手指柔软,在阳光之下,正在太皇太后的怀中熟熟睡着,模样着实可爱惹人疼爱,我一时看得入迷,良久后才想起来对舒妃道喜道, “本宫恭喜姐姐诞下如此可爱的公主,得皇上、太后及太皇太后如斯般疼爱,那日的事,本是本宫不好,在此向姐姐赔罪了,还望姐姐莫要见怪。” 舒妃忙向我福身回礼,道,“嫔妾亦有失礼之处,那日心中躁动,才会冲撞了皇贵妃娘娘,娘娘莫要怪罪才是。” 舒妃于太皇太后及太后面前自始至终是这般通情达理的模样,在玄烨面前更是如此。 此时乾清宫正殿内退出几位重臣来,我抬眼望去,见我的阿玛亦在人中,其余几人还有欣儿的阿玛、惠儿的叔父纳兰明珠,舒妃父亲陈广庭及皇后的阿玛索额图。 我不知玄烨召他们所为何事,只等他们几人缓缓走来跪倒向太皇太后请安,吾等众妃嫔皆福身回礼,索额图为首开口道,“奴才等参见太皇太后,恭请太皇太后万安。” 太皇太后今日心情极好,立时命人去扶几位大人站起,笑道,“诸位辛苦,既然皇上的吩咐完了,哀家也没什么要说,只望诸位谨记皇帝嘱托,尽心尽力为皇帝做事!今日,各位请回吧!” 各位大臣跪了安,便缓缓去了,我望着阿玛远去的背影,正不知所想,忽听殿内一人的声音传来,“方才裕勤说什么?朕若没听错,可是心内躁动?” 一听到皇帝的声音,众人皆恭敬福身在侧,玄烨径直走出殿来,我私下里偷偷望他,见他神情憔悴,想必方才召集朝中重臣,是有要事相商。 玄烨径直走向舒妃,将她扶起,笑道,“在朕看来,裕勤总是最温柔贤惠的,为何会内心躁动?” 舒妃缓缓站起身来笑道,“还不是因为臣妾那段时间总见不到皇上…” 玄烨爽朗地一笑,环起舒妃来,又接过太皇太后怀中的公主,随后伴她步步走入乾清宫正殿,在舒妃耳边道,“朕着实喜爱娴儿,谢谢你裕勤,为朕生下这样可爱的女儿。” “能为皇上生下公主,是臣妾的荣幸,毓娴能得皇上的宠爱,亦是她的福分…”舒妃贴靠在玄烨怀中静静说着。 纯风见状上前来将我扶住,安抚我道,“娘娘,您别介怀,方才奴婢看得真真的,万岁爷出来时没有看到娘娘,所以才会…” 我扬起手来,打断她道,“无妨,本宫早就该学着不在乎了,更何况,他此时眼中只有他的舒妃和公主,本宫何苦去介入?” “可是娘娘,马上要去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7 章 后宫中请安了啊,今日可是娘娘的最重要的日子……” 我自然清楚今日的重要xìng,更不可能将此事遗忘,我见众妃嫔都随着皇帝与太皇太后等人走入了乾清宫正殿,并无要去皇后中宫为皇后请安的意思,便随着众人走入正殿,待众人坐定后,站起身来定定对玄烨道, “皇上,今日是后宫妃嫔向皇后娘娘请安之日,还请皇上容许臣妾等人去为皇后娘娘请安。”我静静地站在殿中,不喜不嗔。 此时的玄烨才发觉我也在乾清宫中,立时抬头望向我,有一丝迟疑道,“霏儿,你是何时来的?朕竟未发觉…” 我酸涩地一笑,低头道,“皇上喜得爱女,自然不会注意到臣妾。” “并非如此…”玄烨yù要解释,但限于此时的环境,他终究住了口中的话,对我道,“爱妃所言极是,既要为皇后请安,前去便是。” 我一言未发,只是向皇帝与太皇太后福身示意,便缓缓退出暖阁。 门外暖阳依旧温和,而我的心却仿佛立时坠入了冰点,望着玄烨疼爱公主的模样,一阵阵心痛不由自主地袭来,如果没有意外,此时我们的孩子也应该出世了吧?也许也是个可爱的女儿,或是个活泼的男孩… 只可惜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留在宫中,唯一剩下的执念只有报仇。 “姐姐!等等我。”我听到身后传来惠儿的声音,我停下脚下的步子,背对她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意,惠儿上前来挽了我的手,问我道,“惠儿知道今天是姐姐的大日子,可是姐姐这样急着要走?” 我低头不语,惠儿想必也明白了大概,她淡然一笑,抚了抚我的背,道,“姐姐历经几劫,还不明白么,帝王本不该是女儿家一心托付之人。” 我点一点头,仰起头来,试图使自己的泪水流回眼中,我轻声道,“曾经他也只是玄烨而已,曾经…他也只是我的夫君而已。” 惠儿一步一步紧紧跟在我身后,搀扶着我的手腕,轻声道,“惠儿理解,姐姐对心上人一片真心,可他终究负了你!是谁害姐姐受了一身的伤痛?是谁害姐姐没了孩子,现在舒妃却生下了健康的孩子,他不仅没有一丝愧疚,竟还对那个孩子如此宠爱!” 我只感觉胸口一痛,忙中断惠儿的话,“惠儿你不要再说了,我会学着不在乎,慢慢不在乎…” 此时我同惠儿方走到坤宁宫门处,忽见一个眼熟的小太监站在门外等着什么人,我见小太监十分面熟,不由回忆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忽想起来,我最初回宫那几日,在御花园合欢台处见过这个小太监,他告诉我合欢台一直是玄烨亲自整理收拾,从不叫旁人chā手。 他还告诉我,他的名字叫作“郑泉”。他并未发觉我的到来,我便主动叫他道,“郑泉?” 他立时回过头来,见是我忙跪下道,“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见过惠嫔!娘娘万福金安。” 我挥一挥手示意他起身,随后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郑泉腼腆地一笑,回话道,“奴才碰巧路过坤宁宫而已,娘娘若无事,奴才告退了。” 还不等我再说些什么,郑泉已离开,我心中来不及对他生疑,已见佟佳冬蕊候在了坤宁宫内,我理了理耳鬓后的碎发,搭了纯风的手,施然走进坤宁宫中。 “皇贵妃驾到”我耳边一声高唱,我自知今日若我不能平安无恙走出坤宁宫,或许此生便再也没有可能走出这里。 我与赫舍里芳仪,已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佟佳冬蕊候于坤宁宫侧殿,见我缓缓走入,以眼神向我示意,而我碰触到她的目光后,面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继续一步步走入坤宁宫中。 其余妃嫔尚未来齐,皇后尚未起身移驾正殿,皇后身边的戴星出来对我道,“皇贵妃,您就在这儿等着吧,皇后娘娘还未移驾正殿,你不能入正殿等候。” 纯一一时难忍心中的怒火,企图冲上去与戴星争执,我却淡笑着拦下纯一,对戴星道,“本宫多谢姑姑提醒。” 只待片刻后,常安赶至坤宁宫,与我于坤宁宫外碰面,他对我道,“长姐请放心,今日所有证人一人不差皆已到齐!” 我点一点头,“今日绝不能再有差错,印云和佩月你可带来了?” 常安拍手,对我道,“长姐放心,坤宁宫这里我已安排妥当。” 他话毕后,才从他身后的长街上闪出两个人来,我定睛去瞧,见印云与佩月两个人疾步向我走来,她二人见我后跪倒行礼,道“奴婢见过皇贵妃娘娘。” 我示意纯风与纯一去扶她们二人起来,我轻声对她们二人道,“日后尔等及家人是否能够平安,全看尔等今日所言所行,本宫想,本宫说得够明白了。” 佩月与印云忙叩头,毕恭毕敬道,“奴婢们必当依照娘娘嘱托行事。” 片刻之后,后宫众人渐渐来齐,舒妃最后前来,至舒妃到后,坤宁宫通传太监才高唱一声,“宣” 吾等十余人才依照位分尊卑高低渐渐走入坤宁宫中,戴星引众人走入坤宁宫正殿,我坐于皇后右侧下方第一的位置,我左侧依次是德妃、佟妃、良妃及荣妃。 对侧依次是舒妃、僖嫔、惠嫔、宜贵人与和常在。 待众人坐定后,皇后才缓缓从后殿移步于正殿之中,此时皇后的身孕已十分明显,她的动作也有一些迟缓,荣妃见状,忙上前去搀扶皇后,道,“娘娘脚下慢着些,可不能碰着了,眼见着就要生了。” 皇后挥一挥手,示意荣妃退下,荣妃才讪讪地福了身退下,皇后在戴星及几名内监的搀扶下缓缓坐定在皇后的凤座之上。 她扫视了一圈来人,见到我今日已到,似认为我已无处可逃,扬起一侧的嘴角一笑道,“各宫姐妹既已来齐,那本宫也不再瞒你们,今日本宫请了皇上前来,还请诸位姐妹耐心等候。” 我心中明白她为何请来玄烨,她希望将我置于死地,若无玄烨,她如何能做到这一切? 而其他人却全然不知,人群中不禁发出阵阵议论,旁人皆以为只是日常请安而已,为何今日如此特殊?兴师动众请来皇帝? 我只是一言不发,端坐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良久后皇后忽然对我笑道,“皇贵妃,今日不知你是否还能安然走出本宫的坤宁宫?” 我转头望了望皇后,忽然失笑道,“娘娘真是糊涂了,本宫能不能离开这里,全在本宫自己的意愿,而娘娘,怕是再难踏出这里半步。” “你,什么意思!本宫的坤宁宫,岂容你放肆?”皇后有些慌乱,却强壮镇定对我道。 我仍旧明艳地笑着,对皇后缓缓道,“皇后娘娘若是想离开这里,恐怕要先问问常安及御林军的将士肯不肯。” 早先我与常安碰面时已示意他,带人将坤宁宫围住,就算今日我出不去,也绝不能再叫人轻易进来。 皇后慌乱地直指我,“完颜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调动宫中的御林军!” 而我却是笑意浓浓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同时听到殿外太监一声高唱道,“皇上驾到” 殿内众人皆起身,退于身旁的椅后,福身行礼在侧,待玄烨走入坤宁宫正殿后,众人齐声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玄烨像是才刚得到皇后所请一般,坐至皇后身侧的御座之上后才道,“皇后今日有何事?一定要朕也前来此处。” 皇后撑了撑自己的腰,费力地坐直身子来,她身边的宫女见状,忙上前来扶皇后坐起。皇后转眸对玄烨温柔笑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有要事要向皇上说明。” 玄烨仍是十分疑惑,侧头望向皇后,继续问道,“何事?” 皇后此时合了合掌,殿外便有小太监前来听旨,皇后吩咐道,“去侧殿领她过来吧!” 片刻后,坤宁宫中的内监便领着佟妃的胞妹佟佳冬蕊走入殿中,冬蕊此时以涟笙妻子入宫,皇后企图利用她再次污蔑我与涟笙有染,只是如今…事情并不会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发展。 冬蕊跪在殿中向众人行了礼,玄烨仍旧不明白皇后的用意,指了指跪在殿中的冬蕊,转头问皇后道,“芳仪,你命她入宫,所为何事?” 皇后会意颇深地望了望我,冷冷一笑,转头对皇帝道,“皇上,此女乃是纳兰涟笙嫡妻,佟佳冬蕊,她是皇上亲自指婚的,皇上总该认得她吧?” 玄烨紧蹙着眉心,不知皇后究竟要说些什么,点了点头道,“佟佳氏的女儿,朕认得,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皇后继续凛冽笑着,对皇帝道,“她是纳兰涟笙的妻子,她最清楚纳兰涟笙心中的女人是谁,更清楚纳兰涟笙与何人有染,今日臣妾请她入宫,是为叫她指证皇贵妃与纳兰涟笙的私情。” 玄烨听后忽然大怒,狠狠拍下手边的御案,吼道,“胡闹!臣妾僖嫔诬陷皇贵妃与纳兰涟笙有染,朕在那时就已经还了皇贵妃清白,今日你怎么还敢提起此事!” 皇后仍旧镇静道,“皇上,那时涟笙尚未娶妻,谁人又能说得清?皇上既然信任皇贵妃,又为何不敢听她所说呢?!” 玄烨怒目瞪着眼前的赫舍里芳仪,片刻后玄烨还是转过头来望向殿内众人,道,“佟佳冬蕊,你说。” 玄烨必须要听冬蕊所说,我的计划才能得以进行,可是我又多么希望,他能够完全信任我而拒绝听冬蕊所说。 终究他是不信我的,无论是我与涟笙,还是我与裕亲王。他从不肯相信,我心中只有他一人而已。 冬蕊重重叩首,殿内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我更是一言不发,一动未动地望着跪在殿中的她,等待着她将要说出的话。 “民女启奏皇上!”冬蕊跪在殿中,清脆地一声高喊,她抬起头来望向皇帝,继续道,“民女要为皇贵妃娘娘作证,皇贵妃从未与民女夫君纳兰涟笙有过肌肤之亲!娘娘入宫后更是从未与涟笙有过私下往来!民女愿以xìng命担保!” 玄烨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忽然松开,却一时间一言未发,我心中的巨石也终于落地,最重要的一步,终究按照我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殿内一时充斥满纷纷的议论声,皇后错愕地怔住了良久,忽然怒吼道,“佟佳冬蕊!你说什么?!你再给本宫说一次!完颜霏!她究竟与纳兰涟笙有没有私情!” 佟佳冬蕊仍旧跪在地上,她跪着上前挪了两步,拱手对皇帝道,“民女以xìng命担保,皇贵妃娘娘从未与纳兰涟笙有染!” “你!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本宫的!是什么人威胁了你!你竟敢欺君!”皇后怒斥着跪在殿内的佟佳冬蕊,此时的皇后已完全失态,佟佳冬蕊是她最后扳倒我的希望,而如今也终于成空。 皇帝尚未说话,荣妃忽站起身来冲到冬蕊身后指责道,“你的话怎能说变就变,你明明曾写信告诉过皇后娘娘,说皇贵妃与纳兰涟笙有染!还请皇后娘娘转告皇上,现在怎能完全变了一副说辞!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的大罪!” 佟佳冬蕊跪在原地一动未动,从始至终没有回头去看荣妃一眼,她淡淡道,却铿锵有力,“我既已犯下大罪,就不能越陷越深,我若不将实情说出,我将永世难安!” 我坐在远处,眼底忽然泛起一阵热意,我竟被这个年幼的女孩儿感动了,我缓缓抚平了身上的旗裙,端然站起身来,走至冬蕊身侧,跪倒于她身边,对玄烨道,“皇上,皇后与索额图党人诬陷臣妾及完颜族人罪状共有四!一桩一件,臣妾今日皆有证人,请皇上允许臣妾说完! “罪状一,赫舍里氏以原完颜府下人印夕诬陷臣妾dú害舒妃及大阿哥承瑞;罪状二,索额图以伪造的信笺诬陷臣妾阿玛及幼弟常安与朝廷反贼天地会勾结;罪状三,赫舍里氏以原慈宁宫首领女官,今裕亲王侧福晋顾子静与宫中女官锦瑟诬陷臣妾与裕亲王有染;罪状四,其以纳兰涟笙妻子佟佳冬蕊诬陷臣妾入宫前与纳兰涟笙已有肌肤之亲!其一桩一件,臣妾皆有证人,可证我完颜府清白!” 我说完此一番话后再次抬头望向玄烨,此时的他已有些泪目,他就算知道我曾经蒙冤,可他却不知我一桩一件,究竟受了多少苦难。 “你有什么证人,让他们进来吧。”玄烨凝望着我,一字一句道。 我跪在原地没有动身,跟我一同入殿的佩月与印云已于此时跪在了我身边,佩月率先对玄烨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原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名为佩月。奴婢曾亲耳听到皇后与完颜府下人印夕的jiāo谈,是皇后命印夕在舒妃及大阿哥承瑞碗中下dú,再将罪名栽在皇贵妃身上,因为印夕原是完颜府的下人,所以他说的话,难以令人起疑!奴婢可以以xìng命担保,奴婢绝无一句虚言。” “佩月姑姑,本宫真是佩服你说瞎话的本事,”荣妃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一次开口讽刺佩月道,“你若是能听到皇后娘娘说这样的话,今日怎么还能活在世上?依你之意,皇后娘娘乃是极狠dú之人,怎能不将你除之而后快?” “皇上!”荣妃话音刚落,惠儿已站起身来定然大喊道,“皇上,臣妾可为佩月作证,之前皇贵妃娘娘被诬陷落难时,栖身于北三所中,是臣妾亲自到辛者库救出了佩月,而后请平亲王福晋纳兰欣儿护她出宫,她才得以活命。皇上若是不信臣妾,大可传平亲王夫fù前来问话。” 玄烨听后脸色已微变,他怒目转向身边的皇后,冷然问道,“芳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皇后怔怔地笑出声来,道,“皇上,一个佩月说的又能算得了什么?真正在舒妃与承瑞碗中下dú的是印夕,印夕没有来指认,旁人说的又能算什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8 章 回禀皇上,”此时印云才终于发话道,“皇上,民女印云,是罪人印夕的姐姐,民女清楚此事前后一切来龙去脉。” “你说!”玄烨高声道。 印云重重叩了首,才有开口道,“民女父母年事已高,不幸患上时疫,家中没钱治病,而完颜府赏给印夕的钱又不够家母看病,印夕才会心生邪念。” “一个富人模样的官宦到我家中来,说可以为家母看病,给了我们许多的银两,但条件是印夕必须为他们所用,印夕心急,想为家母治病,便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那时印夕发现了天地会首领写给完颜明若大人的信件,那人便命印夕偷出完颜府大印与信件,准备伪造回信。” “民女不才,不会其他本领,只有一样,便是擅于模仿任何人的字迹,只要看过,便可过目不忘。于是民女便按照印夕偷出的一封完颜明若的亲笔信仿造了后来的回信,民女自知已犯下大罪,难逃一死,但还请皇上放过民女的父母!” 玄烨听至此处,已气愤难耐,他必没有想到过,自他登基后便一直信任依仗的权臣,竟会做下如此天理难容之事。 “他们还威胁你们做过什么?”玄烨极力忍住即将bào发的情绪,忍住声音中的颤抖,继续问道。 印云继续答道,“而后他们便要挟印夕在入宫为完颜夫人与太医院传递消息时,借机在舒妃与大阿哥承瑞的食物中下dú,并诬陷给皇贵妃娘娘。” 印云说至此处,常安忽进殿来回话道,“启禀皇上,罪人印夕已带到!” “让他进来!”玄烨一声高喝,常安便亲自押着印夕跪在了殿中,玄烨定然问印夕道,“朕问你,是什么人指使你偷完颜府的信,又是什么人指使你诬陷皇贵妃dú害舒妃与承瑞的?!” 印夕惶恐地磕头求饶道,“皇上…是赫舍里府上的人,还有…皇后娘娘威胁奴才做的!奴才再不敢说一句谎话了,求皇上饶奴才一命吧!” 玄烨此时已极度气愤,他挥起拳来企图狠狠扇在皇后脸上,但见她身孕在身却又收了手,终究将拳头狠狠捶打在自己的身上,我的心竟随之一痛。 “一派胡言…”皇后失态地大笑着,指着跪在殿中的人道,“你说是本宫和本宫阿玛指使你的,你又有什么证据?!” “你!事到如今,还要狡辩么?”玄烨已难耐胸中的怒火,侧头狠狠质问皇后,而赫舍里芳仪却不肯就此认输,理直气壮反问玄烨道,“难道皇上就这样做一位明君的么?只听他们一面之词就判定是臣妾与阿玛的错?!口说无凭,本宫问你,你有什么证据么?” 印夕已完全慌了神,不知所措地跪在殿中颤抖,印云亦是不再作声,他们几人皆没有实在的证据可以指证赫舍里氏一族。 “证据?自然有!”殿外忽然传来一人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我不禁一笑,心中瞬时有了许多的安全感,我知道,在我需要他时,他一定会在我的身边。 裕亲王与子静大步走进殿中,裕亲王拱手对玄烨道,“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安。” “皇兄?难道皇兄也是其中证人?!”玄烨不可置信地问道,裕亲王淡笑一声,点一点头,道, “正是,皇贵妃出宫时,住在臣的府上,那时臣陪同皇贵妃一起去找印云及家人所在的位置,最终在索额图府邸的对面找到他们,他们的院落门口由索额图府上的侍卫看守,那人身上带着的腰牌,可是一清二楚地写着,‘赫舍里氏’四个字!还请皇后娘娘看清楚了!” 话毕,裕亲王从衣袖中抽出一块腰牌,狠狠摔在了目瞪口呆的皇后面前,李德全忙去躬身将那腰牌捡起,呈到玄烨的面前,jiāo给玄烨过目,玄烨看过后,将那腰牌狠狠摔碎在地上,怒吼道,“赫舍里芳仪,你枉对朕对你一片信任!” “皇上,此外还有更甚者,皇贵妃出宫那日遇到刺客行刺,企图在宫外杀人灭口,是臣及时赶到救下了皇贵妃与完颜夫人,那两个刺客身上亦有赫舍里氏腰牌。”裕亲王站在殿内,缓缓地淡然道。 我听至此处,从身上抽出那块我一直贴身收着的腰牌,jiāo给李德全转呈给玄烨过目。 “皇上,此外,几日前惠嫔去宫看望臣妾,臣妾等二人在集市上遇到一死侍以匕首伤人,那人错将惠嫔认作臣妾,用匕首将惠嫔手腕刺破,幸得常安及时赶来制服那人,皇上可要见他么?”我跪在地上,抬头望向玄烨,回禀道。 “不必了,这些证据早已足够,朕只想问你,天地会中的人,可有愿为你作证之人?”玄烨问道。 我缓缓站起身来,亲自去殿外领了随裕亲王前来的阿萧阿峰二人,他们姐弟二人见到玄烨后便道,“皇帝,我们二人绝不会向你下跪,要杀要剐随你,但我二人要告诉你,阿颜姐姐…” 他们二人顿了顿,极不情愿地改口道,“便是你的皇贵妃,她与她的阿玛及弟弟,从未与我们父亲有任何瓜葛,是我们的父亲恨完颜明若不肯帮忙,导致会中人死伤惨重,才勾结索额图企图诬陷完颜明若,将他打击至一蹶不振,连根拔起。” 阿萧继续道,“阿颜姐姐,她为了保护你,甘愿放弃了自己的xìng命,连她最最在乎的,她的孩子她也不要了,我问你,你对她处处怀疑,你真的对得起她吗?!” 阿峰也在一旁道,“我父亲受一女人挑拨,企图置阿颜姐姐于死地,她受尽了身上三十余道割伤,你却在做什么?还在怀疑她,她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的心还是ròu长的么?” 玄烨眼眶内已是一片红润,我也终于忍不住眼底的泪意,顺着脸颊滚下面来。 子静此时才跪倒向前道,“妾身回禀皇上,是妾身当初鬼迷心窍,为嫁给王爷不择手段,错信小人之言,那时荣妃写给妾身企图拉拢妾身的书信妾身还留着…” 子静没有说完,荣妃已按捺不住,立时站起身来怒骂道,“你胡说!那封信本宫早已烧了!……” 只待她说出此话后,荣妃也终于面如死灰般瘫倒在地上,子静回眸望了望荣妃,道,“看来荣妃娘娘还不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那封信。” “可是!可是皇上!那天看见皇贵妃与裕亲王在御花园无人处相拥亲热的人是女官锦瑟,她已经出宫了,如今死无对证,就算其余皆是陷害,又怎么证明她和裕亲王是清白的!”荣妃忽然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朝向玄烨喊着。 我亦后悔没能找到锦瑟为我作证,却在此时听到殿外一声高喝,“奴才御花园太监郑泉,求见万岁爷!” 玄烨竟忽然眼前一亮,连忙道,“宣!” 我错愕地望着郑泉缓缓走进,我不知他究竟是谁的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终于他跪下拱手道,“奴才是皇上钦点的看护合欢台的太监,一直在御花园当差,那天夜里奴才看得真真的,裕亲王与皇贵妃娘娘一直隔着一步的距离,绝无僭越!” 玄烨听过这最后一句话,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站起身来推翻坤宁宫正殿内御案之上的摆设与装饰,对赫舍里芳仪怒吼道,“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而此时的赫舍里芳仪,早已面如死灰,瘫坐在自己的凤座之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玄烨高声对李德全道,“即刻传朕的口谕,派陈广庭领禁军看守索额图府邸,圈禁其家中一切家眷与下人,关押索额图于刑部大牢!等朕亲自提审讯问他。” 玄烨疾步从御座之上走下,将我亲自扶起后,仍旧难以按捺自己的怒火,终于对我道,“霏儿…后宫之事,朕…全权jiāo给你来定夺。”而后他便疾步离去,再不回头。 我以脚尖踢开散落在地上的各样摆设,直直走到此时已瘫坐在地上的赫舍里芳仪面前,对她冷冷一笑,道,“赫舍里芳仪,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的等待... ☆、君难读懂妾心意 “褫夺赫舍里芳仪封号及一切俸禄,贬为末位答应。”我直直凝望着瘫坐在地上的赫舍里芳仪,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我缓缓弯下身去,用手指托起她的下颚来,使她必须望向我的笑容。 “本宫念在你怀有龙嗣的份上,准许你在生下皇子前暂住坤宁宫,待你生下皇子后,独自搬离坤宁宫,至南群房思过。” 我不慌不忙地说完,赫舍里芳仪已几近疯狂,对我怒吼道, “完颜霏!你又算什么东西?!本宫自入宫来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后!本宫的祖父是皇上身边最早的辅政大臣,你与本宫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你有什么权力褫夺本宫的封号?” 我不动声色地一笑,俯视于她,反问道,“你既然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当初又何苦费尽心力铲除本宫及家人?如今你这样说来,你岂非自欺欺人?” 赫舍里芳仪仍不肯放手,抓住我的衣袖继续吼道,“就算时到今日,我阿玛的地位与权势仍在你阿玛之上!本宫虽没能将你们彻底铲除,可本宫已将你的家族重创,就算本宫今日一时被你踩在脚下,你也再不会像从前一样得皇上的欢心了。” 赫舍里芳仪说至此处,忽然森冷地笑起来,继续对我道, “本宫知道你在宫外时有多悲惨,知道你有多么思念皇上,知道你没了孩子有多么痛苦,完颜霏,可是道么?在你没了孩子的时候,皇上正拥舒妃入怀,商议着皇子的名字,你看看如今,皇上更是百般宠爱舒妃的女儿,看着这一切,再想想你失去的孩子,你伤心么?” 赫舍里芳仪缓缓站起身来,向我步步逼来,“完颜霏,就算你赢了本宫,你仍旧是手下败将,你输得一败涂地,如今的你,除了最后一点皇贵妃可怜的自尊,你什么都没有。” 我竟未想到,今时今日最知我心事的人,竟是赫舍里芳仪。她所有的话都是我心最深处的伤疤。 在我失去了孩子的时候,玄烨又在做什么?如今的他明知道我刚刚失了孩子,却百般宠爱着舒妃的孩子,甚至叫所有人都明晓他对女儿的爱。 赫舍里芳仪说的没错,就算赢了她又能如何?我终究输给了舒妃,我输得一塌糊涂,我曾最珍视的,最在乎的,如今都没有了。 而我却没有展露丝毫的悲伤与痛苦,我仍旧声色不动地站在人前,荣妃此时扑上前来,跪倒在我的脚边,哭喊道,“皇贵妃娘娘,求您饶恕嫔妾吧!嫔妾是被皇后…不,是赫舍里氏蛊惑的!求娘娘…” 我极厌恶地扫视过荣妃的脸,自始至终一直是她与我作对,无论是从前的温僖贵妃,还是如今的皇后,都是马佳氏在背后为她们出谋划策。 我丝毫不留情面地传话给李德全道,“褫夺马佳氏‘荣’字封号,贬黜马佳氏为戴罪庶人,罚至辛者库浣衣,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违反者本宫必将重罚,绝不留情面。” 我话音刚落,宫内一众后宫妃嫔已跪倒一片,远远望去,如似望不到尽头,她们皆颔首应道,“嫔妾等必当谨记在心。” 待众人已渐渐散去,我方缓缓步出坤宁宫去,望着被内监侍卫拖拽出坤宁宫的马佳氏,心中却未有一丝怜悯。 我yù要踏出坤宁宫的殿门,却听赫舍里氏追至我身后忽然高喊一声,“完颜霏!我和你一模一样!我们都是皇上笼络权臣的工具!” 我闻声蓦地抬起头来,迎着殿外一阵阵凛冽的风,并未回头,拾起自己的步子继续踏出大殿,只留下一句话道,“本宫与你,从来都不一样。” 待我走出坤宁宫正殿后,奉玄烨之命留在坤宁宫内的侍卫立即去封锁了赫舍里氏居住的宫室,我停留于坤宁宫的庭院中,挥一挥手示意纯风。 纯风即刻领会,对坤宁宫中一众宫女太监招呼道,“你们都过来!皇贵妃娘娘有话跟你们说。” 以戴星为首的宫女太监很快围拢了过来,而此时的戴星对我再不是方才那般目中无人的模样,她唯唯诺诺地跪在最前,我轻瞥她一眼,上前走了一步,问众人道, “今日赫舍里氏落难,本宫想问你们,有谁还愿意再跟着她么?若有不愿意再跟随她的,本宫可为你们安排去处。” 我浅浅淡淡的微笑凝在脸上,我眼前一片跪倒的宫女太监开始议论纷纷,直到纯风咳嗽示意,他们才停下七嘴八舌的议论。 几个跪在后排的太监宫女缓缓站了出来,跪在我面前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才们跟着赫舍里氏久了,如今…想继续跟着她,还望娘娘成全!” 我淡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问道,“其他人呢?还有愿意继续跟着她的么?” 此时方才对我言语不敬的戴星忽然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对我叩首道,“皇贵妃娘娘,奴婢再不愿跟着赫舍里氏了!奴婢愿为娘娘效劳,还望娘娘能收留奴婢!” 我一侧的嘴角微微一扬,伸出手去对她道,“姑姑请起。”而后抬首问其余几个人道,“你们呢?” 那些人目光狡猾地互相望了望,点头示意后即刻向我回话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们也不愿意跟着赫舍里氏了,还请娘娘能收留我们!” 我点点一头,舒展开眉间紧蹙的结,向前踱了几步,高声道,“凡是愿意继续留在坤宁宫的,本宫允许你们继续跟随赫舍里氏,每月银钱依旧由内务府分发。” 那些愿意跟随赫舍里氏的奴才们叩首谢了恩,其余的人在一旁期盼着我能收留他们到钟粹宫当差,我微微笑了笑,继续缓缓道,“其余的人,既然不愿意再留在坤宁宫了,那就到慎刑司去‘领赏’吧。” 我话音刚落,那些势利的奴才们立时恐惧地抬起头来,跪着向前挪着步,望向我喊道,“娘娘!娘娘不是说要为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9 章 排去处么?…” 我弯下身去,对着戴星势利的模样笑道,“本宫是要为你们安排去处,难道慎刑司这个去处不好么?” 戴星此时才明白我最初话中的意思,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我挥了挥唤来站在一旁的侍卫,吩咐道,“这些个奴才们,将他们赶去慎刑司吧,本宫不想再看到他们。” “是!”那几名侍卫得了命,立即将那些背叛旧主的势利奴才们拖走。 其余愿意留在坤宁宫的宫人们站起身来向我谢恩,道,“奴才们谢皇贵妃大恩!允许奴才们能留在赫舍里氏身边,不至于叫她处境太过凄惨……” 我轻声一笑,安抚那些宫人们不安的情绪道,“你们没有错,本宫自然不会迁怒于你们。就算今日赫舍里氏落难,但她仍怀有龙嗣,身边更需要熟悉的人伺候,除掉那些怀有异心的奴才们,才是对她腹中龙嗣最好的保护。” 离开坤宁宫时已是晌午时分,当我真正踏出坤宁宫庭院的那一瞬,我只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感蔓延上心头,我家族的所有冤屈与仇恨,终于悉数洗清。 我正这样想着,不自觉间脚下一倾,纯一与纯风连忙上前将我扶住,纯一担忧间道,“娘娘定是累了。” 我却释然一笑,拍了拍纯一的手背道,“我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许久没有过了…” ============== 三日后,玄烨已下旨将赫舍里芳仪的阿玛索额图革职查办,并被圈禁于宗人府中,命专人看守审讯,赫舍里氏府内一切家眷与下人皆被禁足于府内,不得外出半步。 我感叹一朝一夕之间的变化,昨日赫舍里氏还是后宫中最尊荣的皇后,而今日却沦为了末位的答应,成了阶下囚的女儿。 从前被革职查办的是我的阿玛,被关押于刑部大牢的“罪犯”是我的家人,而今日就轮到了赫舍里氏的头上。 虽已为家族报仇洗冤,我心中除却如释重负外却还有唏嘘,感叹周旋于前朝与后宫的不易,曾何几时,我们与前朝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时我忽然想起赫舍里芳仪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与她都是皇帝笼络权臣的工具,她说我们是一模一样的。 我隐隐想起入宫前的景象,我并非自愿入宫,而是因太皇太后倚信完颜氏,想要笼络完颜氏才选我入宫的,曾经的玄烨化名为君默,骗我放下了防备,最终将我彻底留在宫中,再也无法回头。 而后经历的一切,不过皆是因为当初对君默的错信,后来的一切痛苦,也不过因为今日对玄烨付出的一片真心。 我想起比我更早入宫的赫舍里芳仪,不知她是否自愿入宫,不知她是不是也经历过难以排解的痛苦。此时再想她那句“我和你一模一样”,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我猛然敛回了心神,拍了拍手下的书案,忽然喊道,“纯风?纯一?你们在哪儿?!” 她们二人闻声立时推开暖阁的门来回话道,“娘娘怎么了?” 我忙对她们二人道,“你们派人去坤宁宫看看赫舍里氏的近况,务必要保全她与腹中孩儿的安全。” 纯风着人去了坤宁宫,叫她回来后来回话,而后走进暖阁来问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还是于心不忍么?” 我用力摇一摇头,“并非不忍,而是…她腹中的孩儿毕竟是皇上的亲骨ròu啊。” 纯风有一丝哽咽,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对我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娘娘之前受的苦楚皆是拜皇上所赐!今日娘娘也该明白些了。” 我何尝不明白,我最清楚我自己的状况,若能熬过五年无虞已是万幸。只是有时候,我明知道我和他已没有了未来,却还是看不得他受苦。 我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命数不久,又为何要继续牵绊他,害他将来失去时痛苦呢? 我攥紧了纯风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掌,低声道,“纯风,从前是我连累了你…” “娘娘不要这样说,奴婢从小就跟着娘娘,自然是娘娘到哪儿,奴婢就要去哪儿。” 我忙捂了她的最,急声道,“你当然不可能一直跟着我,我已想好了,为家族报仇后,就让你与常平完婚,这是我答应你的。” 我知道这是纯风期盼了多年的,而此时她却忽然不忍起来,含着泪光问我道,“娘娘…奴婢走了,娘娘又该怎么办?” 我淡笑着摇了摇头,安抚她道,“不必担心我,日后你只需要顾常平和你自己便是。” 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依我如今的身体状况,若不为身边的人谋好出路,将来我若不在,又有谁能为他们着想? 我正与纯风说着,忽听路海与杜一进到暖阁前的回廊上来传话道,“娘娘,惠嫔小主来了,您可要见么?” 我忙回道,“快请她进来!” ======== 我邀惠儿坐在我身旁的榻上,命纯雨奉了茶,便笑问她道,“今日可是有喜事?妹妹想着来看我了?” 惠儿笑意融融地抿了口茶,笑着对我道,“姐姐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想着姐姐了?我有事没事就愿意往姐姐这儿跑,看来姐姐现在是烦惠儿了!” 我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忙用绢子掩住了嘴角,转而对她道,“我哪里会烦你,盼你来还来不及呢!” 惠儿听我此话才满意地一笑,放下茶杯对我道,“姐姐,今儿个皇上已经亲自审过了穆萧峰,马上就要亲审阿萧阿峰那俩姐弟了,姐姐可要去瞧瞧么?” 我闻言忙问道,“皇上如何处置穆萧峰?” 惠儿答道,“穆萧峰害姐姐受尽了苦楚,罪无可恕!皇上已将他处死了。” 也唯有将穆萧峰处死,才能解我心头只恨,我尚未开口,惠儿忽然又道,“姐姐,今儿皇上问穆萧峰一件事,说是他要是jiāo代了就答应留他全尸,最后穆萧峰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关于此事,乾清宫那边滴水不露。” 我不知玄烨究竟问了什么,我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当初那个为穆萧峰出谋划策逼我一步步走入死路的女人究竟是谁,那个阿萧口中穿了一身黑纱的女人。 而现在,穆萧峰已死,我也再难问出一个答案。 我忽然又想到了阿萧与阿峰,忙问惠儿道,“那阿萧姐弟俩呢?现在可在乾清宫?” 惠儿点一点头,对我道,“是啊,皇上此时正在审他们二人。” 我听后二话未说,立即推门离去,也不顾惠儿在身后的疑问,便急匆匆地向乾清宫赶去。 我必须救下阿萧和阿峰,我的命曾是他们救的。 我想我也想清楚了,我想要就此对玄烨说明,我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命数不久,又为何要继续牵绊他? ======== 当我赶至乾清宫时,乾清宫正被常安部下的御林军紧紧包围,门外几位侍卫见我到后,忙抬起了手中的长矛,向我行礼问安,我却来不及回应,径直冲进了乾清宫中。 “我们二人是天地会舵主的儿女,我们既已是天地会的人,就早已没了回头之路,皇帝,你要杀要剐,尽管来吧,我们早想到会有这一日了。”我狂奔着向乾清宫正殿内冲去,听到阿萧洪亮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朕本看在你们二人愿为皇贵妃作证的份上想免你们死罪,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朕就成全你们!”玄烨的声音中尽是怒意,我生怕我会晚到一步,他已判了阿萧阿峰死罪。 我用力打起乾清宫外的帘子,大步冲入乾清宫中,见阿萧阿峰被紧紧绑着,由刑部大牢的侍卫按在地上向玄烨跪倒。 “皇上!”我一声高喊打断了玄烨即将要说出的话,他错愕地望向门口,见我出现在乾清宫中,不禁诧异,“霏儿,你怎么来了?” 我却已顾不得解释,我径直跪倒在阿萧与阿峰的身边,高声对玄烨道,“求皇上开恩,放过阿萧阿峰姐弟!臣妾愿以xìng命担保,他们二人一定会改过自新!若皇上不肯放过他们,臣妾愿以xìng命相抵!” 玄烨被我的话顶撞得眉间猛然一蹙,连站在一旁的常安闻声都不禁紧蹙着眉头连连摇头,半晌后玄烨忽然狠狠拍下手下的御案,对我吼道,“胡闹!你有几条xìng命?可供你随随意意地就去为别人相抵!” 我缓缓抬头,直直望向玄烨的眼眸,此时我眼中已溢满了泪水,我缓缓开口答道,“臣妾只有一条xìng命,可这一条命,正是他们二人救的!” 玄烨的神情一滞,良久后他才渐渐消了怒气,问我道,“那依你的意思,朕放了他们的二人,他们二人又如何保证将来不会再犯上作乱?” 我忙开口为他们解释道,“皇上,阿萧与阿峰是身不由己,他们被穆萧峰收养,又怎么能置身事外?他们本xìng不坏,臣妾被扣于天地会中时,若无他们二人的保护,臣妾早已xìng命难保了。” 我此时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常安,忽然想起阿峰一直最崇拜常安的一身武艺,阿萧与他又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便忽然想到一个他们二人将来的去处。 我开口对玄烨道,“皇上,阿萧与阿峰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臣妾想,不如允许他们二人和常安一起在京城开办一家武馆,教习孩童们习武,一来可以让他们自食其力,二来可以造福于想要习武的孩子们…” 玄烨微微一笑,他缓缓低下头去摇了摇头,终于道,“朕依你,既是你的救命恩人,朕怎么能杀他们?” “谢皇上恩典!”我欣喜得忙叩头谢恩,阿萧与阿峰一时难以置信,竟忘记了谢恩,我忙示意他们二人道,“阿萧!阿峰!快点谢恩啊!” 阿萧阿峰生平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向玄烨叩首,道,“草民叩谢吾皇圣恩。” ======== 常安亲自带走了阿萧与阿峰,我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疾步走向坐在案后的玄烨,一时欣喜地环上他的颈后,笑道,“玄烨,谢谢你。”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来时我明明想得清楚,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我的心愿已了,冤仇已报,又知自己命数不久,不如与他斩断牵连,免害他将来受苦。 只是看到他,却还是这样不由自主地坠入他的漩涡。 他稍一用力,将我搂在怀中,将我顺势按坐在他的双腿之上,他在我耳畔低吟道,“朕舍不得看你伤心,更舍不得你用xìng命相抵!” 我含了一丝羞意微微而笑,他刮了刮我的鼻尖,温柔问道,“他们二人竟值得你用xìng命相抵,那朕和他们比还能算什么?” 我笑着攥紧了他的手,靠在他怀中笑道,“皇上愈发小孩子气了,竟还吃阿萧阿峰的醋!” “朕何时吃醋了?!”他却断然不肯承认,玩笑着与我争执,他靠在我的耳畔,呼吸漫过我的脸颊,道,“你才是愈发无礼了,还敢来揣测朕的心意了。” 我垂眸无声笑了笑,轻声道,“臣妾不敢。” 他将我拥紧,附在我耳畔道,“你都敢坐在朕的腿上了,还有什么不敢?”他话毕,用力吻上我的嘴唇,他突如其来的吻几乎令我措手不及,只得任由他的疯狂。 正当我们二人的吻愈演愈烈时,乾清宫后殿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脆如银铃般动听,“玄烨,毓娴闹着想要阿玛抱了!…” 我不禁被那人的声音惊到,忙将身前的玄烨推远,而他却还不肯罢休,直到舒妃的身影已真真切切出现在我们二人面前时,他才后知后觉敛回神来,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对走出的舒妃道, “裕勤,是毓娴又哭闹了么?” “没事了,来叫阿玛抱抱!…” 我缓缓走远离开,望着玄烨走向舒妃的背影,望着他抱起毓娴的身影,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他们才是真正幸福的模样吧? 他与他的妻子,还有他们的爱女。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美好。 “霏儿!你等等!”我正走到乾清宫的门处,玄烨忽然将我叫住,我回头去看,见舒妃与公主已不知去处,我见乾清宫内殿的大门大敞,想必她是抱着公主从后殿离去的。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玄烨却径直向我奔来,复又吻上我的唇,我用力将他推远道,“皇上不必如此,臣妾与皇上爱妻及爱女想必,自不值一提。” 他却将我拥紧,笑道,“方才还说朕孩子气,不知是谁孩子气,现在是谁在吃醋呢?” 我不禁气得狠狠拍了他一拳,仍旧赌气道,“臣妾哪敢吃醋?皇上明明就是所有人的。” “不,”他缓缓合起了双眼,将我拥得更紧,他道,“朕说过,自你住进朕的心后,再容不下别人。” 我只感觉眼底两行泪滑落,一时想起太多,我却不知该要从何开口,最终只道,“玄烨,若无意外,咱们的孩子也该出世了…” 他的手一颤,良久后才道,“霏儿,相信朕,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的心如被刀割一般疼,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们早已不可能再有孩子。 我缓缓道,“不,玄烨,不会了…” 他忽然变得极为焦急,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会了?…” 我想到太皇太后费尽心机才瞒住玄烨,不让他知道我身体的状况,我亲口答应了太皇太后,又怎能说穿? 我避而不答,只道,“玄烨…我不愿瞒你,更不想骗你,这次回宫,我只为报仇,如今心愿已了,其实在这宫中早已了无牵挂了。” 他忽然疯狂地摇起头来,口中念着,“不不不…不会的,怎么可能?你是不留恋皇宫,还是不再留恋我了?” 我们已没有了未来,我更不愿看着他愈陷愈深,有朝一日无法自拔。自从我在天地会经历那场劫难,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xìng命,我早已知道我就算有幸逃得一难,也不会命数长久。 那场浩劫对我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玄烨,对不起,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0 章 才我难以自控对你说了那些,其实今日来除了想救阿萧阿峰,还想做个诀别,我的心愿已了,日后我会努力像佟妃还有德妃那样,安安静静,留下空间给你,让你好好疼爱毓娴和舒妃,她们会让你更快乐,我能看得出来……” “她们会一直陪着你…”而我不行。这句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说这些做什么?!朕只是抱了抱毓娴,你怎么就突然说这些?!您若是真心如此,刚才为什么对着朕笑,笑得那么开心!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些?难道这些年咱们经历的还不够么?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玄烨忽然对我怒吼道。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吼道,“不是我不想珍惜!你根本不知道!” “我到底不知道什么?!”他立时质问道,我却还是将话硬生生地咽回了。 我不希望现在你坠的太深,有朝一日失去时太过痛苦,不如从今日起开始渐渐淡忘吧。 我本就祈愿着将来能和他无牵无挂,两不相欠。若不狠下心来,将来受苦的就是我们两人。 “你刚才说对了,我不是不留恋皇宫了,是不留恋你了。”我很下来忽然极为冷静地对他说道,他却一时间几乎失去了理智,他按住我的肩头,质问我道,“你…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吗!” 我极力按下心底的痛苦,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从今后,君将从前付我之心,付与她人可。” 我用力甩开他的羁绊,大步跨出乾清宫去,只听到他在身后吼道,“到底为什么?!” 我含泪只是低头笑了笑,背对他渐行渐远,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 走至乾清宫外,我只见舒妃抱着公主候在宫门外,见了我忙行礼问安道,“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我想着舒妃尚未出月,便忙将她扶起道,“姐姐快起来。” 她含笑点了点头,问我道,“皇上叫嫔妾回宫去,可是嫔妾想,公主一定愿意多陪陪她的阿玛,便没离开,准备等娘娘走了再…” 她说至此处自觉失言,猛然住了口,而我却丝毫没有火气,这不是正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么?我走以后,有人比我更爱他。 我只是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压抑,却是忍了忍,对舒妃道,“方才是我不好,姐姐一直在后殿我都不知道,现在姐姐进去吧,皇上也一定愿意多抱抱公主。” “是,那嫔妾告退。”舒妃向我福了身,正yù要走。 我却将她叫住,道,“姐姐!” “娘娘还有何吩咐?”舒妃回眸问道。 我道,“他心情不好时,就煮桂花蜜茶给他喝,那是他额娘曾经做给他的,他最爱喝…他累的时候,多陪他到御花园转转,他喜欢到御景亭上去!还有!其实有的时候他很缺乏安全感,姐姐多陪陪他…” 舒妃满面的疑惑,笑问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一个人去陪他,姐姐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下一章准备发个大塘... ☆、纯风出嫁 后来的几日,我只将自己关在钟粹宫中,不见任何人也不再出门走动,回宫时的初愿已经达成,我极力说服自己,我已没什么牵挂。 对于玄烨,我总是又盼又怕,曾经那样地期盼他,最后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任与伤害。今天我终于洗清所有的冤仇,我也终于鼓起勇气想要与他一别两宽、各安此生。 只是问及自己的内心深处,却还有另一重原因,我自知命难久矣,我只怕自己离开时他会悲恸,与其牵绊于他,不如让另一个人代替我继续陪他走下去…… 想着想着总是不禁泪眼朦胧,而我却告诉自己,“慢慢试着再也不去见他,总有适应的那天…”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十日之后,十天内我再没有见过玄烨,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当日却忽然听纯雨兴致勃勃地从钟粹宫外赶回来,和我笑谈道,“娘娘!奴婢今儿出去转了转,听说安少的武馆已经办起来了!就在完颜府不远处,就叫‘长安武堂’,武馆牌匾都是皇上亲笔给题的呢!” 此时我正坐在桌前用着早膳,忽然听到玄烨的消息,手掌竟忽然一松,手中的勺柄瞬时便从指间滑落。 “娘娘您怎么了?”纯雨见我有些走神,不禁发问道,“娘娘,安少和阿萧阿峰姐弟的武馆是您提议办的,皇上能亲自为武馆题字,自然是看在您的面上啊!娘娘怎么还不高兴呢?” 纯雨心思单纯,我也鲜少带她出宫去接触宫外的各种人事,所以她也并不知晓我的心思,玄烨越念念难忘,我便越于心不忍。 纯风站在一旁听纯雨如此说,便立时上前来替我换了副汤匙,转身便对纯雨道,“雨儿,今天御膳房刚进的点心还在小厨房里,你快去装一些送到惠嫔娘娘和佟妃娘娘那里去,也请她们尝尝。” 我知道纯风是为支开纯雨,待纯雨走后,纯风才对我道,“娘娘别多心了,皇上的事日后若不愿听,就少听些吧。” 纯一却十分不解地跟上前来,收拾了我手下的碗筷,喃喃道,“长姐和娘娘这是做什么?若没了皇上的欢心,娘娘日后的日子还怎能过得舒心?” 我对纯一笑一笑,想来她如今愈发长大了,跟随我在宫中这几年也愈发成熟起来,便也不再瞒她什么,低声对他道,“纯一啊,我的身子愈发不好,既然总有一日要离开,便不要牵绊着皇上,害他日后伤心了。” 纯一一听此话,立时将碗狠狠落在桌面上,不快道, “娘娘!您怎么就想不开呢?您当初九死一生地才得以回宫,好不容易能和皇上解开心结,您为什么还要自己难为自己呢!身子不好,就要好好调理着啊,您这样堵着气不见皇上,岂非对身子更不好?!” 纯风忙去抚了纯一的肩头,安抚她道,“纯一,娘娘也有苦衷,是老祖宗和太后不想皇上知道娘娘身子不好了的,咱们又怎么扭得过老祖宗?” 纯一闻言却更加气不过起来,吼道,“她们这样做,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她们这么做…是在害皇上!她们会让皇上留下遗憾的!娘娘!您不能背叛自己的心啊,对皇上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有您自己最清楚啊!” 我一时被纯一的话打动,却没有扭转自己的心意,纯一还尚未消气,纯雨便已从宫外回来,回到殿内跟我回话道,“回娘娘,点心都送到了,惠嫔小主喜欢得紧,说过几天就来看望娘娘!” 我温然一笑,心内宽慰,感怀时至今日幸得惠儿这样的知己,陪在我身边,待我数十年如一日。 “娘娘,奴婢出去一趟,又得了两个消息!”纯雨全然没有发觉暖阁内的异样和纯一的气愤,兴致盎然地对我道,“娘娘!皇上下旨封毓娴公主为和硕公主了,又册封了舒妃为舒贵妃,册封之礼将于三日后举行。” 我听后却也只是怔然,纯一却比刚才还要更加气愤,狠狠撂下手里的东西,骂道,“两个人净会赌气!这边刚劝住了,那边又赌气!真叫我急不得!” 我去拍了拍纯一的手掌,敛回她狠狠撂下的物事,对她笑道,“不必再为本宫而着急,你也看到了,不是本宫想不通彻,而是就算本宫回心转意了,有的人也早已变心了。” 此时路海进前来传话道,“娘娘,方才慈宁宫来传话了,请娘娘即刻到慈宁宫一趟。” 我闻讯立时放下手中的东西,看来今日就算不愿也不得不踏出宫门了。 梳妆时,我只命纯一与纯风为我略施了粉黛,且并未以朱红色点绛朱唇,发上装饰更是极简,只有一支步摇挽起了发后的燕尾,发髻之上零星缀着几颗东珠与金攒珠湖蓝色的蝶纹发饰。 我望着镜中并未过分装饰的自己,隐约露出了一丝憔悴,而我却已不在乎了。我答应自己不再对他心存有余念,便也不必再过分在意自己的容貌。 待我至慈宁宫时,才发觉宫中四处竟都已高悬红绸与灯笼,好似一派佳节的氛围,而近来却没有任何佳节,宫内唯有的喜事便是公主即将满月,舒贵妃即将册封而已。 我从轿辇之上步步走下,抚了抚身上的旗装,抚平盖在旗装外的一层层纱织,时而卷起一阵微风,带过一阵合欢的清香。 至慈宁宫中,门外太监高唱一声,“皇贵妃驾到” 静栖于宫檐上的鹊儿立时飞向了天空,我跨过慈宁宫外的遥遥丹陛,一步一步走入太皇太后起居的内殿,宫内来人皆已坐好,见我走入殿内,立时起身行礼。 “嫔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我福身行礼于殿中,太皇太后见我到了,立即从远处走下,亲自将我扶起道,“霏儿快起来,去坐。” 我谢过了恩,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面对于对侧的佟妃,微笑示意。待我落座后,太皇太后才开口道,“皇上和舒妃还没过来,哀家先跟你们说上几句。” 此时我才环视殿内所有的来人,我与佟妃、德妃、良妃、惠嫔、僖嫔、宜贵人与和常在皆已到齐,只差皇帝与舒妃。 我酸涩地一笑,极不引人注意。 太皇太后缓了缓后,才继续道,“如今人尽皆知,先皇后品行不端已被废黜,后宫不可一日无后,就如前朝不可一日无主。哀家和皇帝决定,要重新大封六宫,填补后位空缺。且荣妃同样被废,妃位与贵妃之位同有空缺……” 太皇太后话至此处,殿外忽传来一声高喝,“皇祖母,贵妃之位孙儿已有心仪之人!” 此时众人皆向门外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玄烨与舒妃缓缓走来,玄烨意气风发,携着舒妃一步一步走进内殿,见过了老祖宗后,便落座于正前,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贵妃之位孙儿已有心仪之人,便是裕勤,孙儿已决定于三日后册封她为舒贵妃,并准备派人为她重修延禧宫。” 太皇太后点一点头,淡然道,“也罢,既是皇帝的后宫,自然由皇帝说了算。那玄烨…皇后之位与妃位空缺你可有人选?” 玄烨的眉间微蹙了蹙,却很快转而笑道,“裕勤晋封为贵妃,马佳氏被贬,妃位便有了空缺,惠嫔育有皇长子,多年来辛苦,朕便决意晋她为惠妃,且朕准备为她整修储秀宫,马佳氏搬离后,她可独居储秀宫。” “臣妾叩谢皇上恩典。”惠儿立时从座位上站起,上前一步后恭恭敬敬行礼,向皇帝谢恩,我心中亦替惠儿欣慰感动,惠儿时至今日终算位至妃位,可成一宫主位了。 “至于贵妃之位应有两人,朕深觉佟佳氏稳重,入宫资历亦深,便决定册封佟佳氏佟妃为佟贵妃,与舒妃惠嫔同日册封。” 玄烨话毕,佟妃抚了自己洁白的旗裙,缓缓站出来而后跪倒谢恩道,“臣妾叩谢吾皇圣恩。” “皇帝,那皇后呢?”太皇太后最关心的仍旧是后位的归属,那才是所有人最想知道的答案。 玄烨的眼神流转,最终与我对望了一瞬,只是他的目光却又很快收回,与我目光相遇间,我仍能触碰到他对我的不解与气愤。 他还在气我那天的狠心决绝,气我这些日子来的闭门不见。 “皇祖母,册封皇后之事不可仓促,孙儿今日尚无定论,更不宜今日草率决定…还望皇祖母能为孙儿指点一二。” 玄烨委婉地拒绝了太皇太后对他的催促,太皇太后听后只温蔼地对玄烨笑道,“封后之事哀家不会chā手,此事还要由你自己全权决定,你既现在没有定论,那便等你有了人选再来告诉哀家吧。” 玄烨应了,太皇太后便拍了拍玄烨的手背,对众人笑道,“今日也没有别的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我却即刻站起了身来,高喊一声道,“皇祖母!臣妾有事要奏!” 太皇太后与玄烨皆是一怔,半晌后太皇太后才命人扶我起来,问我道,“霏儿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我清了清喉咙,掸清了身上的几分灰尘,高声道,“孙儿恳请皇祖母能为孙儿贴身侍女纯风指婚,将其指婚于完颜常平!这是孙儿与纯风多年来的心愿,还望皇祖母成全!” 太皇太后有几分错愕,她没有想到我会当着合宫人的面说出此事,更不会想到我会放走纯风。 太皇太后思虑了片刻后,便拉我到近前去,关怀道,“霏儿,你当真想好了么?纯风是你最知心知意的人啊,她若是走了,你可怎么办?你身子本就……” 此时玄烨就坐在我的面前,太皇太后的身侧,太皇太后说至一半,发觉自己险些说漏,立刻补救道,“你身子若不爽时,身边没个知心知意的人可怎么好?” 我淡笑着摇一摇头,道,“孙儿无妨,这是孙儿答应了纯风的,孙儿不能一直自私地将她留在宫中,还望皇祖母成全。” 太皇太后瞬时间眼眶中泛起一阵微红,抚了抚我的掌心,缓了片刻后才道,“好!哀家答应你!将纯风指婚给完颜常平,命其二人择吉日完婚!” 我退后了一步,领过纯风来,向太皇太后跪下谢恩,道,“谢太皇太后成全!” 离开时慈宁宫时,我疾步走在了最前,与惠儿简单叙了几句,便草草离开了慈宁宫,因我着实不愿看到皇帝与舒妃恩爱的模样。 然而终究难随我心愿,我正急急向回走着,却听身前的长街上传来舒妃温柔的声音,对玄烨道,“皇上,今日想在哪里用午膳?” 我还没有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却能听出玄烨的心不在焉,他很久后才答道,“随你。” 我握紧了纯风的手腕,加急了脚步,想要快些离开,不愿与他们二人撞面。纯一与纯雨二人紧跟在我身后,随我愈走愈远。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1 章 低着头急急向前走着,焦急不留神间忽然撞上一人,我忙抬头去看,竟是撞在了舒妃的身上,她与身边的玄烨正是从我面前经过的长街上走过。 我忍住了心中的怒意与不快,对舒妃道,“抱歉姐姐,本宫并没有看到姐姐在此经过…” “无妨,皇贵妃娘娘没事吧?嫔妾不碍事的!”舒妃反而关切起我来,我心中瞬时升起一阵不快,在玄烨面前,她永远都是这样温婉体贴的模样。 我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抬起头来瞧瞧望了望站在身旁的玄烨,发觉他亦同样在望着我,心中瞬时席卷过一阵倦意,这样的他还有她,我早已受够了,再不愿去见,也再不愿去争。 “姐姐无事便好,告辞。”我只是极为清淡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转身便yù离去,却忽然听到玄烨的声音传来,“你等等!” 我并未回头,只是驻了足,他追上前来扣紧了我的手腕,关切问道,“朕不想再问你那天为什么要说那么绝情的话了,朕只想知道你究竟怎么了?那天你说朕什么都不懂,今日连皇祖母都说你的身子…你究竟怎么了?” 他的语气几近恳求,我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话,我心中立时翻腾起许多的疼痛,我已下定了决心的,终于要与他各安此生,我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 就算再不忍,也不能心软。终于我只道,“臣妾很好,臣妾无事。” 回到钟粹宫后,我同常平常安于宫中商议纯风与常平的婚事,由常安出宫后将消息转述给留在府内的阿玛额娘,将纯风与常平的婚期定于三日后。 常安走后只留下常平与我小叙几句,我亲自为他选了几块昨日御膳房刚进的点心给他尝,对他道,“平弟,这几年是长姐对不住你,一直牵绊了你与纯风的婚事。” 常平含了一丝羞意,含笑道,“长姐说哪里话,若无长姐争取,今日我们二人也不能有所结果。” 此时纯风正蕴着一丝温暖的笑意站在常平身后,神情全然不似往日陪在我身边的那副严肃模样,我牵过了纯风的手,又牵过了常平的一只手来,对他们二人笑道, “我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我只愿你们二人能够珍惜未来的时光,为完颜家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好好孝敬阿玛和额娘。” 我说起这些,纯风却忽然害羞了起来,瞬时红了脸道,“娘娘说这些做什么,我们二人还没成亲,娘娘都想着抱侄儿了!” 我欣喜地一笑,想到未来不久或许就可以见到完颜家的孩子,心底忽然袭来一阵暖意与宽慰。 常平忽然道,“我知道长姐一直以来都更疼爱安弟,也更喜欢他些,自然也与他亲近,但是我知道,我是长姐的弟弟,无论如何长姐都会记挂我的,我便知足了,今日长姐能让纯风嫁与我,我已万分感激长姐了。” 一时听过常平的话,我不禁心内一阵难过,许久以来,因为常安年纪最小的缘故,我一直都更疼爱他些,他时常跟在玄烨身边,也自然与他的接触更多了些,只是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孰轻孰重,他和常平都是我的弟弟,我岂有不疼爱之理。 只是常平最为懂事,也更稳重,我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忍受了些什么,家族受难时,他被夹在皇宫与家族中间又岂能好过。 我扣紧了常平的手掌,不禁垂下一滴泪来,“平弟,原谅我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也请你相信我,在我心里你和常安从来没有孰轻孰重。” 夜间我已送走了常平,纯风与纯一刚刚闭了宫门,忽听钟粹宫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纯一疑惑着大晚上会是谁来,便上前去问,“是谁?” 而我却听到那最为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霏儿,是朕!朕想看看你,看看你…还好么?” 我此时已宽衣躺在了床上,听闻他的声音,才渐渐平缓下的心情复又阵阵作乱起来,我难忍自己心中的疼痛,将头转向内侧,不住地落下泪来,却还是决定不再见他。 便对纯一道,“纯一,不要开门,就说我一睡着了。” 纯一还未跑到院内回话,我已听到玄烨站在院外喊道,“朕已听到你的声音了!让朕进去瞧瞧你,只瞧一眼好么?” 我忍不住眼中的泪,更烈地落下来,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成为像佟妃一样的人,为何他却比从前更加痴情。 “不必了!皇上不必来看了,臣妾很好!皇上请回吧!”我高声喊过这一句,便以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来,蒙住自己的双眼倒在床内,任由泪水打湿了被子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周遭再没了声音,我也再不知玄烨是否还等在原地。 已是三日后,宫内锣鼓喧天,彩绸高挂,却不是为常平与纯风的婚事,而是为舒妃、佟妃与惠儿的册封大典。 我私下里为惠儿精心选了礼物,挑了上好的颜料与画纸送他,供她无事时绘图所用,入宫前惠儿最爱绘图,且绘图功底极好。 我复选了孩子最爱的吃食与衣裳送给惠儿的孩子,以表我对他们母子二人的关切之意。我明白惠儿不爱金银器物,也最看不起以财物阿谀奉承他人的人。 此时宫中没有皇后,册封之礼本该由我主持,因我此时是宫中皇贵妃,位同副后,然而我却不愿意参与此事,便只将诸事都jiāo予了德妃去做,且诸事都有太后与太皇太后帮助,也不必我再去多担心什么。 我已是许久没有再见过玄烨,册封当日亦是纯风与常平的婚礼,我早早同钟粹宫所有宫人将宫内装点一新,各处皆以红绸悬挂,将朱红色的灯笼高悬于宫檐之上。 纯一与纯雨为她们二人的长姐梳妆,我站在纯风身后,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我十岁起,纯风便跟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过,今日竟到了与她告别的日子。 我一时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只觉一时极为难过不舍却也极为欣慰感动,我早已将纯风视为了自己的家人,我深知日后她会幸福,她终于能与自己的如意郎君一同厮守。 初入宫那天,我们二人盼着有一日能逃出这宫廷的枷锁,而今日,注定我已再也不能,而她终于可以走出牢笼,去过海阔天空的生活。 我亲自走到往日自己梳妆的妆镜台前,从妆奁盒中取了一支攒金东珠湖蓝色蝶纹步摇来,亲自戴在了她的发上,笑望着镜中的她道,“没有什么能够送你,这支步摇最好看,我便将它送给你吧。” 纯风有一丝怯意,忙转身来对我恭敬道,“娘娘,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您收着吧,奴婢不敢要…” 我按下她的手,将她扭回到铜镜前的位子上,按住她的肩膀道,“从今日起,可要改口叫长姐了吧?怎么还能一口一个娘娘的叫着?” 纯风含笑道,“是,长姐。” 我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收下吧,本没什么礼物可以送你,那步摇就收下吧。” 我缓缓走出纯风梳妆的暖阁,走到暖阁外间,望着钟粹宫宫门外的彩绸高挂,望着空中绽放的礼花与震耳的礼乐之声,想来今日是玄烨最珍重的日子,他的舒妃,终于要成为他的舒贵妃了。 那支步摇我将它送给了纯风,我希望她婚后可以幸福美满,若我留着那支步摇,不知还有什么意义,那样令人赏心悦目的首饰,我不知我还可以带给谁看呢? 吉时已到,我亲自去拾起了红盖头,盖在纯风装饰一新、宛如画中之人的面上,送她一步一步走出暖阁。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不舍一层层袭来,自今日后,我身边再也不会有那个叫作纯风的女子,再也不会有那个无论风浪还是灾难,都对我不离不弃的那人。 纯一与纯雨同样红了眼眶,我想她们的感情将更为复杂,她们的长姐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幸福,然而却要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姐妹分别。 纯一与纯雨将送纯风上轿,并跟随纯风到达完颜府,参加今日她与常平的婚宴。我艳羡地望着纯一与纯雨,羡慕她们二人可以离开皇宫,回到完颜府去目睹纯风最美好的时刻。 “娘娘,您回去吧,奴婢去送了长姐,会早些回来的。”纯一转头对我说道,我只是点了点头,对她道,“照顾好你长姐。” 纯雨也顽皮地点了点头,对我笑道,“娘娘回去吧!长姐走了,奴婢和二姐会回来陪娘娘的!” 我点了点纯雨的额头,对她道,“你啊,出宫后可别给你姐姐惹麻烦!” 我目送纯风缓缓走上了花轿,就在她即将踏入花轿的一瞬前,她忽然回过头来,隔着一层厚厚的盖头,我并不能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却听到她极为细微的啜泣声,她道,“娘娘!容奴婢最后唤您一声娘娘!” 她陡然跪倒在我的面前,令我不禁一惊,我忙弯下腰去扶她,她却断然不肯,执意要将话说完, “娘娘,奴婢从未后悔跟在您的身边,娘娘乐时,奴婢心里也乐,娘娘痛时,奴婢也可以感同身受…奴婢走后,希望娘娘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去伤心…奴婢会时常回来看望娘娘…” 我听得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我一个劲地点头道,“纯风你快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 “奴婢叩别娘娘,愿娘娘永世无忧,福寿康健。”纯风重重叩首,盖头险些从头上滑落,我忙弯下腰去,替她盖好盖头,拥她入怀道,“我都知道,你去吧…未来不要总想起我,好好去珍惜与常平的时光吧。” “长姐快些吧!常平少爷早在宫门外等了呢!”纯雨道,我闻声便将纯风送入朱红色的花轿,挥一挥手,便听路海高声宣道,“起轿” 我站在长街的尽头,望着朱红色的花轿与人群渐渐消失在了远方,心内一阵失落,我多么希望此时可以目睹纯风最幸福的时刻。 我正失落又无奈地想着,忽听身边有人来传话道,“皇贵妃娘娘,皇上知道您今日一定想要出宫,便特许了您今日出宫,让奴才来给您传话。” 我转头一看,见竟是李德全走到我身侧,恭恭敬敬在一旁回话,我心内疑惑,今日册封大典,李德全怎会不在场呢? 我问道,“公公怎么到本宫这儿来了?怎么没跟着皇上?” 李德全讪讪一笑,道,“娘娘就不要问了,奴才也是依皇上吩咐办事。娘娘若是想要回完颜府,就快请吧。” 我此时才来得及去惊喜,欣然地点一点头,见李德全身后已抬来了轿辇,便道,“也好,还请公公代本宫去谢过皇上恩典。” 走入李德全身后的轿辇,随着轿内一路颠簸,直到我能感觉到自己已走出紫禁城的大门,我才缓缓掀起帘子来,见宫外街市上一片繁华,身前不远处便是纯风的花轿与常平浩浩dàngdàng地迎亲队伍。 到达完颜府后,抬轿的小厮们便将轿子落于完颜府门外不远处,我一人走下骄来,见完颜府的门楣已装点一新,又恢复了如往日一般的气派。 完颜府娶亲一事早已在坊间传开,今日早已有众多百姓围观于府外,想一睹常平与新娘子的容颜。我今日穿着极简,更并未仔细梳妆,因并未想到自己可以回到府中来。 此时陈嬷嬷正同五六个小厮一起在门外装点着门外的石狮子,我悄悄走到他们几人身边,猛然拍一拍陈嬷嬷的肩膀,她惊吓地回过头来见来人竟是我,不禁大喜道,“格格!竟是格格回来了!” 我顿时眼中一热,扑入陈嬷嬷的怀中,感怀道,“今日是完颜府的大喜之日,我怎能不回家?辛苦你了嬷嬷,一直照顾我的阿玛和额娘。” 陈嬷嬷擦了擦眼中的泪意,却仍旧极为欣喜地笑着,忙迎我入府,“这都是老奴应该的,格格快进去吧!二少爷早就已经回来了呢!” 我用力点一点头,听陈嬷嬷说常安也早已回来了,便想着先去见他一面,谁知当我真正走入完颜府的那一刹那,竟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在人群中忙碌着。 他登在高高的梯上,掸去了高挂在屋檐之上的红绸上的灰尘,他回过头来问站在身后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那人竟是玄烨。 他回过头来的瞬间,也遇见了我的目光,他瞬时温柔地笑出来,从高高的梯上跳下,飞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对我笑道,“霏儿,你来了。” 我一时惊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只是直直凝望着眼前的玄烨,忍不住眼中的泪意慢慢溢出,玄烨一只手将我拥入怀中,另一只手替我擦干了眼角的泪,他极为温柔地笑着,问我道,“怎么了?怎么高兴的日子还哭了?” 我却仍旧不肯这样快接受他的恩赐,扭头去便跪下道,“臣妾不知皇上在此,失礼之处还请皇上赐罪。” 他无奈地笑了一笑,弯下腰来扶我站起,继续笑道,“夫人这是做什么?今日我不是什么皇帝,只是完颜府的夫婿,你的夫君而已。” 我怔忡地望着眼前的他,心中一时极为感动也极为难以相信。 “夫人不信么?”他半玩笑道,话毕便拦下正走过的陈嬷嬷,道,“嬷嬷,我今日怎么样?” 陈嬷嬷端着各式各样的器皿与贺礼,笑意浓浓地对我道,“格格,今日姑爷可勤快了,帮着我们忙了许久呢!格格可不要再和姑爷置气了!” 我正奇怪府中的人究竟都是怎么了,忽见常安身着一身轻快的常服走过人群,我忙叫住他道,“安弟!你过来!” 常安应了一声,笑意盈盈地向我跑来,不禁惊喜道,“长姐何时回来的?我竟不知道!”常安转眸望了望站在我对面的玄烨,忽然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一笑,那笑容意味极深。 玄烨拍了拍常安的肩膀,喝他道,“别光顾着笑了,和你姐姐说说,今日我表现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2 章 ?” 常安走近我一步,含着笑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来对我道,“长姐,姐夫今日帮着府里上下打点了许久啊!你可不要再不理他了,不然他啊,他非得疯了不可!” 说完常安便一个扭头就走,我忙上前要叫住他,“安弟!安弟!…常安!” 我叫了他许久,他只是笑盈盈地走远,不再停留,只留给我一句话道,“长姐啊!我可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不然我要是坏了姐夫的事,回去后他非得吃了我!” 我被常安的话逗得扑哧一笑,此时再转头看向站在我身边的玄烨,笑问他道,“你说,你是不是威胁我的家人来着,一定要说你的好话?” 玄烨微微笑着,摊一摊手,道,“哪有啊,不信你去问阿玛和额娘。” 我也终于被他感化,不禁暖意浓浓地笑出声来,我贴近他一步,直到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想到纯一曾对我说的,对他的感情只有我自己最为清楚,我为何要拼命抑制自己的情感呢? 我猛然想起一事,今日是舒妃的册封贵妃之日!这样重要的日子,玄烨又怎么可以离开皇宫,来到完颜府呢?! 我不禁立时严肃起来,抬头问他道,“玄烨,今日是陈裕勤的册封之日,你怎么会不顾她…出宫来到完颜府呢?” 他瞬时吻上我的嘴唇,以此方法来打断我正在说的话,良久后,他才松开,抬起头来对我宠溺般地笑着,温柔道,“我说过,我今日谁也不是,只是你的夫君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发糖...言而有信…我说话算数吧… ☆、大喜之日暗流涌 “格格!姑爷!快过来啊!”我与玄烨正暖意浓浓地对望着,忽然听到回廊上传来佩月的声音,佩月今日身穿一身朱红色的旗装,衬得人格外喜庆。 玄烨循声去看,见到是佩月,不由得一时间看得出神,想来是因为佩月曾是赫舍里芳仪宫里的女官,而今日却出现在了完颜府中。 “格格,姑爷!快去大人的乐寿堂吧!人都到齐了,就差您二位了!”佩月喜气盈盈地笑着,全然没有发觉玄烨疑惑的目光。 “你…”玄烨缓缓开口,走近佩月一步,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问道,“你不是原先皇后宫中的近身女官佩月么?你怎么…” 不等玄烨问完,佩月已嫣然笑着,福了福身,对玄烨道,“姑爷,您说的是从前的佩月,现在的佩月,是完颜府的佩月!” 佩月话毕后,便立时转身去了,玄烨的目光追随了她片刻,转而回头对我笑道,“霏儿,这个佩月说话倒是像在打哑谜。” 我对玄烨莞尔一笑,他的臂膀顺势揽在我的肩头,伴我一步步走向阿玛居住的乐寿堂去,我侧头道,“这有何难懂,就如夫君一样,从前是天下人的皇帝,而现在只是我一人的夫君。” 玄烨忽然朗声笑起来,他俯下身来,凑至我的耳畔,暖言笑道,“果然是这样的道理!夫人说的正是,都怪我愚钝了。” 我只觉耳畔传来一阵热气,不禁用手点他的额头,他挽住我的手腕,爱意浓浓地望着身边的我,伴我缓缓走进乐寿堂去。 乐寿堂内的院落中已摆了长长一桌筵席,佩月、纯一、纯雨及完颜府一众丫鬟嬷嬷们前前后后忙碌着,将各式菜肴摆上了长桌。 我与玄烨走进暖阁中去,见阿玛额娘及常平常安兄弟已坐齐在暖阁当中,他们众人见到玄烨与我走进暖阁来,皆站起来身来相迎,玄烨见状忙上前去将阿玛额娘扶住,道, “二老快快落座吧,晚辈不是已与二老商榷妥当了么?今日晚辈来,是以府里女婿身份回府的,岂有岳丈岳母起身相迎女婿的呢?”玄烨亲自搀扶着阿玛与额娘去落了座,才走回至我的身边。 玄烨方才说,已与阿玛额娘商榷妥当了?为何我事先却丝毫不知?就连今日能够回府,也是李德全临时到钟粹宫通传的。 玄烨虽说是以女婿身份回府,可常平与常安二人却还是不敢在他之前落座,二人颔首静静地站着,玄烨不禁噗嗤一笑,道,“平弟,安弟,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快坐吧!今日是平弟的大婚之日,是完颜府的大喜之日,大家千万不要拘着了!” 我心内听得感动,他竟能将我的弟弟视为自己的弟弟,一时我只留意玄烨的一言一行,却忽略了阿玛及常安等人,此时才忽然道,“女儿见过阿玛额娘!给阿玛额娘道喜了!” 阿玛眼眸中盈着晶莹的泪意,见我后欣喜地忙道,“霏儿快快坐吧!” 此时玄烨才同我一同落座,暖阁内几人等候着院内的丫鬟们准备齐全,便于此时闲叙几句。 玄烨对阿玛与常平道,“今日晚辈来,为阿玛与额娘带了许多滋补所用的膳食,也为平弟带了贺礼,已全部由完颜府管家顾文孝收下,以此略表晚辈的心意,还望阿玛莫要嫌弃。” 我听得却忍不住眼底的泪,不因他的贺礼,只因他真的肯将我的阿玛视作自己的阿玛,将我的家人视为自己的家人。 “常平拜谢姐婿心意,常平感恩不尽。”常平起身向玄烨躬身,拱手道谢,玄烨含笑点一点头,“平弟不必客气,这是我与你长姐的一番心意,还望你早得贵子,能让阿玛额娘更加宽心。” 常平含笑点了头,便缓缓落了座,听至此处,额娘才忍不住对我与常平常安三人道, “我却是觉得常平已让我们十分宽心了,与纯风一直是踏踏实实的。却是常安!让我与你阿玛好生着急,我们何时才能见到安儿你的意中人呢?” 我掩嘴不禁一笑,想来额娘一直在府里生活,并不知常安早已在宫中有了意中人,更不知他的心上人正是当今的和硕雪绒公主。 常安立时红了脸颊,忽有一丝羞意,对额娘回话道,“额娘别打趣孩儿了,今日是兄长的大婚之日,额娘怎么忽然说到孩儿身上了?” 额娘却还不肯罢休,继续对常安道,“你兄长额娘自然是要催的,而你额娘也不能不顾啊!…” 我忍俊不禁一笑,见常安已被额娘说得不知再说些什么是好,便站起身来回话道,“额娘,您别替安弟cāo心了,他啊,心里自然有数。” 我话音未落,我只感觉身后飘来一阵若隐若无的香气,随后我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常安望着我的身后不禁目瞪口呆。 玄烨也望向我的身后,眉间稍蹙了蹙,随后不知是何用意地笑了笑。 我正感觉那阵香气熟悉得很,还未猜到来人是谁,那人已开口道,“晚辈博尔济吉特雪绒见过完颜大人,见过夫人!绒儿给二老请安了!” 我惊诧地转过身去望着跪拜在身后的雪绒,她身着一身亮红色滚金流苏的旗装,发上缀了四支东珠步摇,远远端详竟如神妃仙子般。 她嫣然笑着,声音脆如银铃,忽然的出现不禁将阿玛与额娘惊得不浅。阿玛与额娘曾经只在宫中除夕的宴饮之上见过雪绒,却从未见过这样鲜活的雪绒。 我缓了片刻,见阿玛与额娘仍旧是不知所措,惊得不浅,不禁笑道,“常安,你还不快来和阿玛额娘解释一下,绒儿为什么来了?” 常安此时才缓缓敛回神来,忙得从椅子上站起,冲到雪绒的身便,跪在她的身侧,对阿玛额娘道,“孩儿回阿玛额娘的话,绒儿…她便是孩儿的意中人!孩儿不敢再瞒阿玛额娘!” 我欣慰地笑一笑,见雪绒亦暖意盈盈地望了望身边的常安,与他对视一笑。 我亦走到常安的身边,对阿玛额娘笑道,“阿玛额娘,也是女儿不好,先前早已知道了他们二人的情意,却没有告诉二老,女儿只是盼着常安能早日亲口告诉阿玛额娘!今日当真是喜上加喜了!” 阿玛此时才缓缓回过神来,忙从前面疾步走下来,走到雪绒身前,将她扶起,道,“公主快快起来,老臣可不敢受公主此礼!” “伯父,绒儿是您的晚辈!自然要向您见礼,日后在完颜府,绒儿便只是绒儿,不是公主!”雪绒爽朗地笑着,眸中似乎闪烁着明亮的星河,阿玛欣喜地连连笑着,“好啊好啊!绒儿,快快起来!” “多谢伯父!绒儿今日听闻完颜府大喜,便急匆匆来了,来得匆忙,还望伯父伯母不要怪罪…” 雪绒站起身后低声对阿玛解释着,阿玛得知常安与雪绒的喜事,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怪罪,便忙道,“绒儿,你能愿意在今日来到寒舍,我已是三生有幸矣!” 额娘也已走到雪绒的身边,打量着亭亭玉立的雪绒,满目欣喜之意,雪绒对额娘笑道,“伯母,绒儿来得匆忙…若说起来,还要怪常安事先不把此事告诉我,害我毫无准备!” 额娘握紧雪绒的手来,温蔼地对她笑道,“绒儿,你能来,已是最好的心意了!” 而后雪绒又向常平道喜寒暄,几人见面后好不热闹,雪绒竟连我与玄烨都已忘至脑后了,而我们二人却不介怀,往日里我与玄烨都是最为疼爱雪绒的人。 我见他们几人正热闹非凡地说着,便悄悄退到玄烨身侧,问他道,“玄烨,你说的和阿玛额娘已商榷妥当了,究竟是何事?我怎么丝毫不知?” 玄烨神秘地一笑,牵起我的手来,对我道,“几日前你不肯见我,我左思右想后,知道常平即将成亲后,便与你阿玛商榷妥当,他成亲之日,我将以完颜府女婿身份回府,并将接你一同回府。” 我心头不禁滑过一阵暖意,几日前我心情低落,因为他的舒妃与他的毓娴公主,堵着气不肯见他,他却细心地想到了这样的办法哄我开心。 “你这么会哄人开心,想必宫里其他姐妹,你也是这么做的吧!”我故意对他假意生气笑道,他却立时认真起来,对我保证道,“霏儿,我发誓,只你一人,能让我如此用心。” 我温然地一笑,贴靠在他的怀中,笑道,“谢谢你玄烨,为了哄我开心,花了这么多的心思。” 他轻拍于我的肩头,低声道,“是啊,是我也对完颜府有过太大的亏欠,让你们受了太多冤屈…” 完颜府家中众人中午用过了午膳,便渐渐到了常平婚筵的时分,府上的客人陆续到访,常平与常安亲自去站到了门外代表完颜府迎客,迎来贺往间好不热闹。 府里几位年老嬷嬷的孙儿孙女也于今日进了完颜府,府内孩童嬉戏玩耍着,喜庆祥和的氛围将整座偌大的完颜府团团簇拥。 佩月与陈嬷嬷在府内迎客,迎各位来客去往不同筵席落座,来客们手中握着完颜府的喜帖,皆身着吉祥喜庆的颜色,仿若花团锦簇。 我怕玄烨的到来会引起来客的拘束与不安,便叫他留在暖阁内陪伴阿玛与额娘,而自己却陪着雪绒到院内迎客。玄烨百般不舍,才放我同雪绒离去。 我同雪绒站在府门一进垂花门内,雪绒对我笑道,“嫂嫂!皇兄待你真好!只离开你片刻都不肯!” 我脸颊上一热,点一点她的额头,笑道,“绒儿学得愈发顽皮了,可见是和常安学坏了?” 雪绒掩嘴一笑,继续对我爽朗道,“嫂嫂,我是说真的!虽说众人也以为皇兄待舒贵妃很好,可是我却从未见过皇兄用那样不舍的目光看她!” 我心下一凉,此时我才想起来,陈裕勤从今日起已是他的舒贵妃了,雪绒也再不是本朝唯一的和硕公主,毓娴出生不足满月,便已被册封为和硕毓娴公主。 “嫂嫂,是雪绒不好!偏要提她做什么!嫂嫂别生气了!”雪绒愧疚地牵过我的手来,向我撒娇道,我看了看她的样子,便不禁笑道,“我哪里还舍得生气?见到你乐还顾不过来!” “绒儿就知道嫂嫂疼我!”雪绒灿烂地笑着,我们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常平与常安洪亮的相迎声道,“竟是纳兰大人来了!快快请进!” 我抬眼望去,竟是纳兰明珠携其妻及其子纳兰涟笙与涟笙之妻佟佳冬蕊缓缓走来,我忙上前去迎,相迎道,“霏儿见过明珠伯父,见过纳兰夫人。” 纳兰明珠见我与雪绒站在院内,忙拱手行礼道,“见过皇贵妃娘娘,见过和硕公主。奴才不知娘娘与公主在此,着实失礼了。” 我连忙上前去将纳兰明珠扶起,对他道,“伯父快不要见外,今日是家弟大喜之日,伯父是贵客,岂有向我行礼之礼?伯父快快请进吧!阿玛已在等候了!” 陈嬷嬷亲自去送纳兰明珠与其妻前往阿玛额娘所在的暖阁稍作休息,涟笙此时才走到我身边,拱手向我道,“涟笙见过皇贵妃,给娘娘道喜。” 我心头顿时蔓延起一阵酸涩,与涟笙于今日偶然再次相逢,却是这样突然,却也是如此的生分,他于我的生命中,出现在玄烨之前,曾是我最想托付之人。 雪绒并不知我与涟笙的往事,只知道曾经温僖贵妃与皇后几次三番利用涟笙对我进行诬陷,雪绒想来是又怕人多口杂,便急急拦下了涟笙,与他寒暄几句,便命佩月送他与冬蕊前去落了座。 涟笙走时,我回眸去看,却发觉他亦在回头看我,终究我们二人只是无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彼此便都收回了目光。 迎来纳兰府贵客后,佟佳氏亦来了客人,就连陈广庭也携夫人与嫡长子亲自前来,见到陈广庭与他的儿子后,我忽然想到被陈广庭抛弃的陈情,他曾帮过我许多次,此时不知他又在哪里。 “格格在想什么呢?”佩月见我看到了陈广庭后,一直一人出神,便来关怀我道,我只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在想陈情而已。” “奴婢就知道格格惦记陈情,他啊,早是府里的常客了,今日和阿萧阿峰都来了呢,因不是大人写喜帖邀请的客人,便算是二少爷请的客了,方才已去落了座了!” 我心里一阵欣喜,竟不知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3 章 情与阿萧阿峰都来了。 正与佩月说话,门外又是一阵喧闹,雪绒本是安静地站在我身边,见到那来人后竟如箭般地冲了出去,扑上去高喊道,“平王兄!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欣儿嫂嫂可来了?” 我才留意到竟是平亲王到了,此时连阿玛也一同前来相迎,平亲王对雪绒笑道,“绒儿你究竟是想我,还是想你嫂嫂了?” 说话间,欣儿身着一身墨蓝色正一品诰命夫人朝服,梳着规规矩矩的旗头,缓缓走进府后对雪绒道,“绒儿,抱歉叫你久等了。” 绒儿去和欣儿见了礼,我便极为欣喜地上前去迎欣儿,对她道,“姐姐到了,快快请进。” 欣儿含着笑对我点头,道,“妹妹,今日大喜之日,我要恭喜妹妹了!”我引着欣儿向内走着,对她道,“姐姐同喜!” 平亲王到后,顾文孝便去核对了来客的名单,常平忙着去招待各位来客,常安便到一旁问顾文孝道,“先生,客人可已来齐?” 顾文孝只扫了一扫名单,便对常安道,“回少爷,还差最后一位,裕亲王及侧福晋还未到。” 常安算了算时辰,几乎已到吉时,他焦急地出府去等,又打发了府上的小厮去街外去迎。 我心里也不禁生了疑,裕亲王不会不清楚时辰,他为何迟迟未到呢?多日不见裕亲王,我同样牵挂得紧,不知我离开裕亲王府后,他可一切安好? 而此时玄烨与阿玛等人已在院内最前的席上落了座,其余来客也早已坐满,平亲王与福晋也已落座,而裕亲王及侧福晋却仍旧未到。 就要开席,万事俱备,只差裕亲王一人。 常安见状焦急得很,方才遣出去的小厮此时忽然气喘吁吁地冲回来回话,他摔在府门口外,连滚带爬了几步,见到常安后,哭喊道, “安少!不得了了!裕亲王就在街外,却和几个人动起武来了!此时正僵持部下!王爷和侧福晋都受了伤!” 我心下一惊,眼前不禁一晕,连连退了两步,幸得雪绒将我扶住,裕亲王是当今朝上武功最高之人,武功尚在常安之上,且久沙场,究竟是什么样的匪人竟可以伤到他的分毫?!又究竟是什么人要去伤害他呢? 常安听闻此事,也顾不得许多,连自己的剑都未带在身上,已立时怒声问那小厮道,“快说王爷在哪儿?!我这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加感谢久等??n.....【捂脸跑开】 ☆、爱你成疾,yào石无医 “常安!你等等!”我见常安已冲了出去,急忙追在他身后大喊,常安一时间停下脚下的步子,将手中的剑攥得更紧了些,他微低了低头,却没有回头来看我,只极为轻声地道了一句,“长姐,我会小心的。” 我追到府门之外,望着常安已经远去的背影,更是一阵强烈的不安与担忧,连裕亲王都难以抵抗的敌人,常安又怎么能全身而退? 顾文孝疾步地走至我身后,低声道了一句,“格格,快去落座吧,吉时已到了。” 我回头望着院内的好朋满座,听闻府内一片锣鼓喧天的礼乐之声,心思却难以平静,顾文孝还在等着陪我回到席间,我却对他道,“先生,你回去吧,告诉阿玛和额娘,说我与常安去去就回,不要担心我们,也不要让客人们发现。” 我话毕,便只身一人冲出了府门,我飞快地向长街的尽头跑着,只听到身后的顾文孝追到府外来大喊一声,“格格!您要小心啊!” 我已无心去想别人的话,脑海里只是挂念着裕亲王与常安,完颜府的大喜之日,究竟是什么人在此作乱,裕亲王又为何会遇此不测呢? 我仍为跑到长街的尽头,只见四人站在远处厮打在一起,除去常安与裕亲王外,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的男子。那两人并非一伙,二人武功都极为高强,裕亲王的手臂已经受伤,他以左手握剑,力道显然不足了许多。 常安见裕亲王已经受伤,处处保护于裕亲王,飞身挡在裕亲王身前,几度险些受伤,我在远处看着,已是心惊ròu跳。 我此时才留意到裕亲王身后不远处的一台轿辇,子静的惊慌失措地躲在远处,四五个王府里的丫鬟小厮们簇拥着他们的侧福晋,将子静保护在最后。 我疾步跑到子静身边,高喊道,“姐姐!”子静惊慌之中抬起头来看见是我,才匀了匀气,对我哭喊道,“妹妹!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家王爷,求求你…” 我上前去忙搭了她的手,忙安慰她道,“姐姐别担心,有常安在,一定会没事的…”我此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急忙对那几个丫鬟小厮们道,“这里危险,你们快送侧福晋到完颜府里去避避!愣在这儿是做什么!” 子静哭求着上前来对我用力摇头,道,“不!我不走!我不能离开王爷,他有危险,我怎么能离开!” “姐姐你在这里只会让王爷分心!你明白么?”我焦急地劝子静道,她却偏执不肯离开,我与她争执间,忽听身后一声痛苦地惨叫,那声音直直刺破我的心,我惊恐地回头去看 见常安的右手手腕被其中一个男子用剑砍伤,当即便有一抹喷涌而出的鲜血从他的手腕迸出,常安倾时松开了右手,手中的剑应声落地,他亦痛苦地跪倒在地,用左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我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常安沦为他人的手下败将。 常安跪在地上痛苦不堪,那割伤常安的男子已杀红了眼,对常安与裕亲王怒吼道,“谁叫你们多管闲事!既已被你们撞见了,就不能再留你们的活口!谁叫你们不长眼,碍到了我家大人的事!” 那男子挥起手里的剑锋,直直向已跪倒在地,痛苦不堪的常安挥去,常安却毫无躲闪,我惊恐地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想要推开常安,却被另一人抢先。 裕亲王扑在了常安的身上,他的背上被那男子生生划开一道吓人的伤口。 “不!王爷!”子静哭喊着推开身前阻挡的人们,拼命想要冲向身受重伤的裕亲王身边,还是被我死死拦住,那两个男子本没有注意到我们二人,我们不能再节外生枝。 裕亲王倒在了地上,而常安此时竟复以左手捡起了地上的剑,狠狠向那男子挥去,常安极力想要与他抗衡,却很快败下阵来,正值危难之际,我忽听身后一声高喝,“常安!我们来帮你!” 我惊喜地回头去看,竟是阿萧一人前来,阿萧一跃而起挥去手里的剑,吸引了那男子的目光,那男子邪魅地一笑,收起手里的剑来,极为不屑道,“区区女儿家,还想与我抗衡?” 我见那男人放松了警惕,收起了手里的剑,却还是担忧阿萧的安全,阿萧正在步步逼近,只听那男子身后一声洪亮的高喝,“你休要小瞧了我和姐姐!” 阿峰从另一个方向飞身而下,狠狠砸在男子的背上,趁男子不防备之时,将他狠狠摁倒,阿峰极为敏捷地将男子束缚,他正要挣扎之际,阿萧也稳稳落在男子的身前,将手中的剑锋一亮,比在男子的颈上,喝道,“别动!” 此时阿萧才用剑威胁他道,“说!为什么要追杀穆柯?” 阿萧望了望另一个陌生的男子,那男子亦感激地望向了阿萧阿峰,显然他们三人早就认识。 那伤了常安的男子虽已败在阿萧阿峰手下,却丝毫不肯服输,邪魅笑道,“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你!”阿峰一声怒喝,将那男子束缚得更紧,对他吼道,“快说!你刚才说的,你们家大人,究竟是谁!” “阿萧,阿峰…”常安此时极为虚弱地站起身来,用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对阿萧阿峰道,“他不会说的,依我看,不如先将他关起来,日后再慢慢地审他。” “今日算是放你一马!”阿峰极为气愤地怒喝着那陌生男子,正准备将他用绳子绑住,那男子见已无逃脱之处,竟趁众人不防备之时,夺下阿萧手里的剑,自刎而死。 我见此情此景,不禁捂住自己的眉眼,却还是看到了他瞬时喷溅出的鲜血,溅在了身前的地上。 我来不及去平静自己的情绪,已冲到了常安与裕亲王面前,见常安的手腕仍在出血,忙取出自己身上的巾绢,缠在了常安的手腕上,暂作处理。 子静已跪倒在了裕亲王面前,裕亲王此时才缓缓睁开眼来,众人皆忙围到他的面前,将他扶起,裕亲王的脸上尽是伤痕,右臂上的衣衫也早已被鲜血浸湿。 我伸手去托起了裕亲王的背,才发觉他背后的伤口也早将身后的衣服打湿。 “王爷…”子静跪在裕亲王身边,已泣不成声,裕亲王抬起手来抚了抚子静的额头,宽慰道,“别担心,我没事,习武之人受这些小伤算得了什么?” 常安此时扔下了手里的剑,跪在裕亲王身前,道,“常安跪谢王爷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常安无以为报…” 裕亲王只是轻声笑了笑,只摇了摇头,便伸手去拉常安起来,我颤颤巍巍地抚上裕亲王的额头,才刚开口却已哽咽,“王兄…” “霏儿,你还好么?”他有气无力地问道,我却再按捺不住眼中的泪水,自我走后,我与他再没有见过,我更没有再对他说一句感谢,感谢他在我最危难时刻的竭力相助。 今日再见,却是这样的情景。 我拼命地点头,却说不出话来,裕亲王宽慰地一笑,对众人道,“扶我起来。” 常安与阿峰扶起了裕亲王,他强忍住身上的疼痛,对王府的小厮道,“把本王的斗篷拿来。”小厮不解其中之意,只是去照办了,裕亲王将厚重的斗篷裹在身上,挡住了身上的一片血迹。 “走吧!去完颜府!今日可是完颜府大喜之日,本王怎能缺席?”他披好斗篷后,便又要向完颜去出发,我忙拦住他道,“王兄!不可!你周身是伤,怎能不进行医治?” 裕亲王低头笑了笑,复又抬起头来看我,笑道,“今日是完颜府大喜之日,我不想坏了你的兴致。况且我已说过了,这些小伤,不算什么。” 我心里倾时划过一阵难以名状的感动,而我却终究只是站在了他的远处,再没有说些什么,面对着子静与众人,我又怎么好再去关怀他些什么。 裕亲王命王府小厮飞快地处理了自尽的男子,恐怕惊吓到周围的百姓,随后才与子静走远。 待裕亲王及侧福晋离开后,我与常安才去问那另一个男子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阿萧与阿峰急忙跑上前来,阿萧对我与常安解释道,“阿颜姐姐,这位是穆柯,曾是我们养父穆萧峰的手下,嗯…他自然也是从前天地会中人,他与我们一样,是从小跟着穆萧峰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吃饱穿暖,也没有别的选择…” “安少!阿颜姐姐!”阿峰站在一旁也忙解释道,“我能保证,穆柯是个老实人,是被我养父胁迫入会的…他没做过什么坏事,皇上才会赦免于他!不知他是得罪了哪家的大人?” 那叫穆柯的少年怔怔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明显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阿峰用手肘拱了拱穆柯,问道,“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得罪了谁?那个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穆柯此时才缓缓抬起头来,哽咽着对阿萧阿峰道,“二位少堂主!求您二位看在从前的份上,救救我吧!他只说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他问我还记不记得曾有位穿黑纱到过天地会的女人,问我还记不记得她的长相,我本以为没什么,便和他说记得,他听后,就开始不依不饶地追杀我了!我根本不知道,得罪了哪家的大人啊!” 我心头一惊,那个穿黑纱的女人?!那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究竟是谁如此狠dú,要将我置于绝望之地,致使我受尽了百般的折磨,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你还记得她?你告诉我!她究竟是谁!你快说啊!”我一时如疯了般冲上前去,死死抓住穆柯的衣领,质问他道。 他又是一惊,道,“我是记得有个女人到过会里,只是她黑纱掩面,我已认不出她了,更不知道她的身份啊…恐怕真正知道那女人身份的,只有穆萧峰了,只是如今他已不在人世了……” “是啊,唯一知道那女子身份的人,已经死了,那他为什么还要追杀你?可见那人心虚至极,也狠dú至极!要将所有与此事有关的证人赶尽杀绝啊!这究竟是何人所为?竟如此心狠手辣……”常安义愤填膺道,他后悔不已,后悔自己没能亲自制服那自尽的男子,没能从他嘴里问出真相。 “长姐,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知道那女人究竟是谁,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一定会帮长姐查清的!”常安向我保证,我只是感动地对他点一点头。 “那…裕亲王又怎么会搅进来呢?”常安继续不解着问道,穆柯一听才知道裕亲王的身份,又惊又怕道,“那个人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正巧裕亲王经过此处,见到这一幕便下轿来救我,谁知那个人不分青红皂白,连我们二人一起都伤了!” 常安道,“那人武功高群,绝非等闲之辈,必是受过严苛训练之人,看他的手法…我却是想到了一人。” 我回眸望向他道,“是谁?” 常安遇见我的目光,紧张地蹙了蹙眉,对我低声道,“陈广庭。” ============== 我们四人回到府上之时,已是酒过三巡,各方宾客争相向常平与阿玛敬酒,常平已有些不胜酒力,阿玛却还是十分清醒。 我私下里将穆柯jiāo给了阿萧保护,又将常安带回了额娘居住的悦雅斋中,取来额娘时常用的yào箱,从里面取出金创yào膏与棉布,细细为他擦拭包扎,常安忍着痛一声未吭,只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4 章 对我道,“谢谢你长姐…” 我为他见到包过伤口,便将他右手上的衣袖放得更低,以此来挡住他的伤口,他牵过常安的手来,心疼道,“安弟,今日特殊,委屈你了…待宾客们走后,再请额娘来仔细微微瞧瞧。” 常安爽朗一笑,“长姐为我包扎得很好,现在已经不疼了,哪里还用得着麻烦额娘呢。” 我轻声笑一笑,望着常安理了理衣袖,便起身要走,他对我道,“长姐,你我已不在席间许久了,我先过去,长姐也快些过去吧,不要引起宾客们的怀疑了,今日是可是哥哥的大喜之日啊。” 我含笑着“嗯”了一声,便目送着常安先一步离开,收起yào箱时,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受了重伤的裕亲王,不知此时的他是否还强忍着疼痛坐在席间,假装无事般地饮酒。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想到常安对我说的话来,那杀手的手法与陈广庭相似究竟能说明些什么呢?他是宫内禁军统领,是舒贵妃的父亲,武功高超,有人研习他的剑法也并非稀奇。 只是我仍旧还是感到隐隐的不安,只觉此事中一定还有其他的联系。 然而我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暖阁外的院中尚坐着许许多多的宾客,需要我去欢迎,今日是我弟弟的婚宴,我绝不能让任何搅乱喜庆氛围的事情发生。 我以清水净了净面,便飞快地走入了院内的人群之中,欣儿上前来对我道,“妹妹,你方才可在这里?我怎么好像一直没见到你似的?” 我端起酒杯来敬欣儿酒道,“定是姐姐没注意到我,我方才一直在那边,没来和姐姐敬酒,还望姐姐恕罪。”我笑盈盈地端起酒杯来,仰头饮下,欣儿也并没有生疑,对我道,“原来如此,辛苦妹妹了。” 而后又是几位宾客前来恭喜客套,攀谈间询问我方才为何不在,我又是以应付欣儿的说辞讲给了他们,他们也没有生疑。 我正长出一口气,准备走回席间时,忽撞上身后一人,那人握住我的手腕,将头抵在我的额前,问道,“你骗得了他们,可骗不了我,你在不在人群中,我看一眼就知道!你方才究竟去哪儿了?” 我听到那人的声音,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我丢下手中的酒盏,靠进他的怀中,仿佛此时才感觉到害怕一般,我断断续续道,“方才裕亲王在街上,为救一个人,受了重伤,常安赶去救他们,也受了些伤,此时王爷他…” 玄烨见我惊魂未定的模样,忙抚着我的背,安抚道,“别怕了霏儿,已然没事了…你说王兄他,怎么了?” 我抬起头去望了望玄烨,又回头去望了望坐在人群之中的裕亲王,强装无事,瞬时一阵心疼,我扑进玄烨的怀中,哽咽道,“王兄他受了重伤,却没有命人医治,只是用斗篷盖住了伤口,他怕…他怕坏了今日的兴致…” 我忍不住竟一时哭出声来,玄烨抚着我的背,安抚于我,“再过不了多久,宾客们也该回去了,待他们一走,我就命人来给王兄医治,你别担心了。” 我站直了身子,玄烨暖意浓浓地对我一笑,伸出手来为我擦去了脸上的泪意,道,“别哭了,今日是高兴的日子啊,你放心,王兄不会有事的。” 我用力对他点一点头,抬眸望向他的目光,一时不觉,竟连自己的目光也温柔了许多,我淡淡扬了扬嘴角,浅浅笑了出来,问他道,“玄烨,你方才对我说的,是真的吗?” 他睁大了双眼,凑到我近前来,问道,“哪句?” 我垫起脚来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笑道,“你说我究竟在不在人群中,你看一眼就知道!” 他的目光温柔了许多,低头来对我道,“这许多年来,一直如此。” ============ 天色渐晚时,宾客们闹着将常安送入了洞房,年长者已陆续告辞离去,年轻者也于渐晚时刻,纷纷离开了完颜府。此时的府内,只剩下我的家人,与裕亲王、平亲王一家亲眷。 府内的丫鬟姑娘们忙着进进出出,清理着筵席所剩之物,天气渐渐凉了,纯一将一件外衣取来,披在我的身上,道,“主子,多穿一件吧!” 我感怀地回头望了望纯一,才发觉这一次为了送来衣服的人已不再是纯风,心中虽有些酸涩,却也真心替纯风高兴,我对纯一道,“你姐姐不在我身边后,你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比从前细心多了。” 纯一含了丝羞意,对我笑道,“主子过奖了,从前奴婢只是想着,事事有长姐照料,自己才会贪玩些,日后长姐不在,奴婢自然要收收心了。” 纯一与我jiāo谈间,玄烨缓缓走到我的身后,与我并肩走在山上的廊上,纯一福了福身便静静地退下了,玄烨拥我入怀,我静静靠在他的身侧,对他轻声道, “玄烨,你知道吗,我被天地会贼人抓住时,曾有个女人到过天地会,向穆萧峰泄露了你与常安想要救我的计划,害我最后险些丧命,且失了孩子…” 玄烨的手一颤,我立时问他道,“怎么,玄烨你知道此事么?”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今日同你说,才第一次知道。” 我听后才靠回他的怀中,继续道,“我想要知道那人究竟是谁,我已为我的家族复仇,可我的孩子…却还没有。” “霏儿,”他攥紧了我的手来,低声对我道,“咱们的孩子没了,我比你更要心痛,只是不要再继续因仇恨而活在过去了好么?答应我,好好迎接未来,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还没有答话,只是静静依靠在玄烨的怀中,忽听佩月急匆匆地跑上山来,惊慌失措地回话道,“格格!大事不好了,裕亲王…裕亲王他…” “怎么了?!”我瞬间站起身来,转身问她道,佩月半晌才继续道,“格格,王爷他晕过去了!流了好多的血…” “什么?朕不是已经命大夫前来为王兄医治了么?!怎么会这样!”玄烨不可置信地怒问道,佩月连连叩头,道,“裕亲王偏说回王府再做医治,在完颜府不能坏了大家的兴致…所以又让大夫回去了…” 我闻讯又急又气,飞快地跑下山去,见庭院当中一层层的人将裕亲王团团围住,众人见玄烨过来,便为他让开了道路,我与玄烨一同蹲到了裕亲王的身边,他此时已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 子静焦急地用手绢为裕亲王擦着汗,我对站在一旁的完颜府内小厮们道,“你们快将王爷扶进就进的暖阁里去!快请额娘过来为王爷看看!” 玄烨也道,“夫人一人恐怕应付不不来,快去将大夫请回来!要快!” 我话音刚落,裕亲王胡言乱语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他的手掌胡乱地抓着什么,忽然将我的手掌紧紧抓住,当着众人丝毫不肯松手,他胡言乱语地问着,“霏儿,可是你么?” 我眉间一蹙,见他如此情况也不能将他推开,便只道,“王兄,是我。” 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笑意,他听过我的回答后,忽又继续道,“霏儿,我…从未对你说过…我已爱你成疾,yào石无医…”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亲爱的们...之前也留言了不知道看没看见...我在准备一场非常重要的考试...于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不是因为他的成绩重要...而是那所大学真的是我已期盼了许久的了... 算了这都是题外话...我没找理由...只是真的希望理解我... 撤收的呢...可能是嫌我慢嫌我写的虐吧...不过没事...答应了的HE就一定是HE... 这篇小说在我心里的地位无法动摇...也无可取代... 所以...希望大家相信我忙完这段...更新很快就快许多许多了... 【无论如何,发生什么,弃坑算我输...】 爱你们卿霏 熬夜更新... ☆、爱之穷时尽沧桑 “王兄!你!”玄烨听后又惊又怒,站在众人之中极为尴尬,他愤怒地俯下身来,拎起裕亲王的衣领,怒吼道,“你果真!果真对她有这样的心思!今日你终于承认了!” 裕亲王于朦胧之中,半昏半醒,似是自言自语,静静笑道,“玄烨啊,你对不起她!” 裕亲王此时已犯下了大不敬的罪过,竟敢直呼皇帝名讳,众人皆惊恐地围站在周围,一言不敢发,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唯有子静,此时不顾皇帝盛怒,倾时跪倒在地,求玄烨道, “皇上!王爷此时身有重伤,还望皇上开恩!容许大夫先为王爷诊治!王爷有何罪过,妾身愿为王爷承担!” 玄烨紧蹙着双眉,只是瞥了瞥跪在地上的子静,并未命她起身。此时顾文孝急匆匆跑进前来回话道,“回皇上的话,大夫们已经到了,在大人的乐寿堂里等着了。” 我仍旧跪在裕亲王身边不敢起身,直到玄烨此时将我一把扶起,掸去了我身上的灰尘,又对顾文孝道,“朕知道了。” 玄烨冷冷对子静道,“福晋请起吧,王兄有伤在身,朕今日不与他争论长短,常安,去送裕亲王进暖阁。” 常安颔首应了,用自己已经受了伤的手腕托起沉重的裕亲王来,一时极力忍住疼痛,一声未吭。 子静心里眼里只剩下裕亲王一个人,来不及向玄烨谢一句恩,便急急起身,跟在了常安的身后,帮忙扶住已无意识的裕亲王。 玄烨命我跟随他走到方才我们二人静坐谈心的假山回廊之上,我一声未发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知他究竟要说些什么,我正低头想着,他猛然停下脚步,我不留意间,不禁撞入他的胸膛。 他伸手揽过我的腰间,扶我站稳,冷厉问我道,“你慌了?” 我抬头望向他的目光,遇上他那双不信任的眼眸,一时间只感觉难以名状的疲倦,我退了一步,颔首摇了摇头,“若时至今日,皇上仍不肯相信臣妾的真心,不如…” 他追上前来一步,问道,“不如怎样?” 我背对于他,低下头去,低声道,“不如就像皇上曾经对臣妾说的那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他从我身后将我紧紧抱紧,他的双手越环越紧,直到令我感到难以呼吸,他才道,“我只是怕…怕他的心终有一天会打动你!” 我猛然回头,用手掩住他的嘴,道,“不会!”望着他深情的目光,我终于投入他的怀中,“玄烨,没有什么人能够替代你,从前是,如今仍是。” 已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分,子静及裕亲王府的小厮们、平亲王夫fù二人、常安及雪绒皆围站在乐寿堂外,等待着裕亲王的消息,玄烨虽坐在亭上,却也时刻关注着裕亲王的消息。 玄烨坐在我的身侧,忽牵起我的手来,温柔声道,“霏儿,今夜回宫后…裕勤便是朕的贵妃了。” 我的手腕一抖,他却用力握住,仍旧对我道,“霏儿,这许多年来,你与我,我与她,终要有结果。” 我心头一颤,他今日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前的他从未与我这样平静地谈论起陈裕勤过。 我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的决定,他终于道,“霏儿,朕不可能不爱你,却也不可能没有她。”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也终于再忍不住眼泪的泪,心涩与心碎瞬时将我席卷,我竟不知许多年来我的苦苦坚持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把一切给了朕,为朕生了第一个女儿,就算最初对她没有感情,最后还是会对她生出感情。霏儿…请你…” 他还没有说完,我已苦笑道,“请我大度地接受你与她?玄烨,不知道你还记否,她入宫之前,你对我说,无论有她无她,你对我的情只增不减,那时我故作洒脱说我不在乎,你却要我小气一点,不要将你拱手她人,今日的你…却叫我大度地接受你们二人?” 他急于解释,“不是这样的!她已是朕的后妃,是朕女儿的母亲,朕无论如何都不能抛弃她,朕不忍心看你因她伤神,所以希望你理解朕的无奈!朕不能置她于不顾!也请你相信,我的真心。” 我听后,只是将手抬起,放在他的心口之上,犹记起当年他对我说的那句,“以后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人。” 我缓缓开口道,“你的真心?玄烨,你有心吗?” 他见我仍旧不能理解,几近疯狂般向我解释,生怕我会再次误解他,他道,“无论当初是否是我愿意,如今她已是朕的后妃,朕不能将她抛弃啊,霏儿,朕不忍心看你伤心,朕对她的所有好,皆因为我不能做负心之人!请你理解朕的无奈,朕会用尽全力去证明,我对你的心!和她们不一样!” 我的心已是极为痛楚,无论如何,我不能接受陈裕勤的存在,若无她,我与玄烨终究不会是今日这样的模样。 而我却还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既已不能久留于世,不如让她继续爱他吧,就算再不愿再不忍,还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呢。 我微笑道,“玄烨,我理解你,我会与她相敬如宾。” 终于,我收回自己的手来,缓缓走下山去,只对自己一人道,“若当初的你真的只是君默而不是皇帝该多好,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该多好。” 待我走到山下时,只见乐寿堂的暖阁门大敞,裕亲王的伤势已无大碍,众人欣喜地围坐在他的身边,我却无心进去一看究竟,我走上完颜府后堂内的回廊,顺着回廊走向凝花阁去,望着夜中一片落叶纷纷而落。 只觉自己已是这世上最孤单之人。父母不在身边,而手足也只能以君臣之礼束缚,我信任的纯风终于离我远去,而我用尽全力去爱护的人也终于背弃了我的合心之约。 一时间我仿佛明白了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爱之穷时尽沧桑。”我有些疲倦地依靠在了阑干之上,不知这世上是否还会有另个一人,像我一样爱着他。 深夜之中,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5 章 程回宫。玄烨与我同坐与轿中,而我却与他没有任何jiāo流,我静静坐着,怔怔坐着。我想我也与从前不同了,再不会拼尽全力去挽留他,去证明自己的心。 他侧头问我道,“累了吧?”我只是摇一摇头,道,“不累。”他牵过我的手来,拉我靠在他的肩头之上,当他紧紧扣住我肩头的瞬间,我终于抑制不住眼底涌出的泪水,我想要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他。 想要恳求他,最后几年好好陪伴在我身边,恳求他不要离开,恳求他不要让我的生活中出现那个舒贵妃。 “玄烨…”我狠狠咬了咬嘴唇,我想要就这样告诉他,我能留在世上的时间已不久,求求你不要再让陈裕勤出现好么?!最后几年,让我快乐地度过好么! 可我闭起双眼时,却忽然闪过太皇太后与太后的面目,若我就这样告诉玄烨,玄烨必要与她们起争端,必要兴师动众去找最好的大夫,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转头望着我,低头轻轻吻上我的耳畔,问道,“我在,怎么了?” 我蹙起双眉,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最终只道,“玄烨,谢谢你。” 他笑道,“谢什么?”我缓缓坐直身来,望向轿辇的帘外,出现那一片熟悉的金顶红墙,“谢谢你今日来完颜府。” 次日清晨时,我方起身准备梳妆,不经意间唤道,“纯风?”却才发觉纯风早已不在我的身边,我无奈地摇一摇头,望着急匆匆跑进来的纯一,道,“服侍本宫梳妆吧。” 纯一点头应着,扶我坐到梳妆台前,对我笑道,“娘娘昨夜睡得可好?” 我淡淡笑道,“还好,怎么问起这个?” 纯一含羞一笑,道,“昨天回宫后,娘娘便魂不守舍的,不知为何那样伤心,皇上送娘娘回来时,娘娘就好像喝醉了一般,皇上不放心娘娘,昨夜可是一夜未归乾清宫!就守在正殿里陪着娘娘!” 我心内一惊,不禁立时转过头去,问她道,“什么?怎么没人来告诉本宫?” 纯一边替我梳妆,边向我回话道,“娘娘回来就睡着了,皇上不让任何人打扰娘娘,自然没人赶来告诉娘娘啊!皇上啊…真是…” “真是什么?”我淡淡问纯一道,她望了望镜中的我,撇嘴笑了一笑,道,“真是痴情!” 正值此时,纯一方为我梳妆完毕,纯雨去御膳房传了早膳,将几样点心摆在案上时,我才发觉一式一样皆是我平时爱吃的,不禁问纯雨道,“雨儿好聪明,我爱吃什么,每样都记得!” 纯雨稚嫩的脸上滑过一丝羞意,笑道,“娘娘,奴婢不才,这些点心不是奴婢传的,而是奴婢到御膳房时,师傅们就准备好了的,说是皇上早就吩咐了的!” 我一时一言不发,只是对纯雨淡笑,道,“哦,我知道了,雨儿你去吧。” 纯一为我摆了碗碟,悄声问道,“娘娘可是又误会皇上了?皇上这样用心。” 我夹起一块芙蓉糕来,没有回答纯一的话,却是问道,“舒妃…不,是舒贵妃了,她今日是该向皇上去请安了吧?昨日她刚刚册封。” 纯一点一点头,道,“是啊,她也该来向娘娘请安,如今后宫没有皇后,娘娘是皇贵妃,她自然该来请安。” 纯一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来惠儿与佟贵妃的声音,惠儿笑道,“姐姐今日起得好早!我还想来给姐姐个惊喜呢!”我惊喜地站起身来,出门迎她们二人,她们二人也于昨日晋封,成为惠妃及佟贵妃。 惠儿怀中抱着自己的孩子胤,儿已长大了许多,如今已是聪明伶俐的孩子,他见到我后,从惠儿怀里跳下来,向我行礼跪倒,道,“孩儿见过纯娘娘!” 我爱惜地蹲下身去,将他抱起,望向惠儿道,“妹妹怎么忘了,我早说要做儿的姨娘,你怎么能让他喊我娘娘?” 惠儿忙笑道,抚着儿的头,道,“儿,以后纯娘娘就是你的姨娘,不开心时除了来找额娘,也可以来找姨娘,知道了吗?”胤点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欣慰地将胤放下,叫他坐在旁边的凳上,去选自己喜欢的点心吃,才和惠儿与佟贵妃道,“昨日我回来甚晚,没能去恭贺你们二人,实在愧疚。” 佟贵妃笑道,“昨天是完颜府大喜之日,皇上都格外看重,赐了完颜常平‘妙手回春’四字御笔,娘娘自然也会为弟弟劳累,我们二人怎会怪罪娘娘?” 我点一点头,望向站在一旁一直爱意浓浓望着胤的惠儿,道,“惠儿,我真替你高兴,位居妃位于你而言虽不甚重要,但是位居妃位却意味着你可以自己抚养自己的孩子了。” 她感动点头,道,“我活着,不过是为了纳兰家族,为了胤而已。” “舒贵妃娘娘驾到”我正与惠儿及佟贵妃二人谈心,忽听路海在外通传,我立时放下手里的杯盏,心里瞬间回想起昨夜里玄烨说过的种种,顿时感到一阵不快。 我怔了良久,纯一见我一直不说一句,才提醒我道,“娘娘,舒贵妃娘娘已在门外候着了。” 我才敛回心神来,道,“请舒贵妃进来。” 舒贵妃身着一身明红色旗装,前后皆以金丝线缠绕而成的流苏作饰,她耳边戴有一对百鸟朝凤图串珠耳环,头上共有十六支步摇,气派早已在我之上。 她怀中也抱着刚满月的毓娴公主,见到我后,将毓娴公主jiāo到身边侍女的怀中,翩然跪下行礼道,“嫔妾陈氏参见皇贵妃娘娘,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冷厉地并未看她,只是拾起桌上方才的杯盏来,细细抿了一口道,“姐姐快请起来,姐姐身份尊贵,本宫怎敢受姐姐大礼?” 舒贵妃颔首笑道,“嫔妾承蒙皇上错爱,才有今日晋封贵妃殊荣,嫔妾只是汉军旗女子,绝不敢僭越娘娘的身份。” 我冷冷笑道,“姐姐哪里是承蒙皇上错爱?本宫看,皇上一心一意都用在如何保护姐姐周全之上了。” 昨夜里玄烨对我说的那番话,同样有请我不要在日后难为陈裕勤的用意,而他却不能明说,只好委婉道来。 舒贵妃此时却再不像从前一般谦虚委婉,她抬头笑道,“是啊,皇上对嫔妾的用心,连嫔妾也感动涕零,现在虽已是回春的气候了,可皇上怕嫔妾刚生过孩子体弱,便在延禧宫的内墙内命人加修了一扇暖墙,嫔妾想,这样的待遇,原来也只有汉皇后窦漪房的椒房殿才有吧。” 我仍为说话,惠儿也讽刺笑道,“舒贵妃,就算时到今日,你也只是一介贵妃!你居然敢以汉皇后自比?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僭越皇贵妃身份,可当真如此吗?” “罢了!”我喊道,我已看倦了陈裕勤的模样,更听倦了玄烨对她的呵护,若不得最后圆满,不如容我最后几年清修。 惠儿听我一声高喝,也不再说话,舒贵妃也不再作声,正值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常安忽领着阿萧阿峰还有那日裕亲王在街上救下的穆柯走进我宫内来,常安见宫内诸多人正想退出殿去,我却叫住他道,“常安!无妨,领他们进来吧!” 常安颔首应了话,领着身后的人阔步走进殿来,正yù向我跪下行礼,我却一把将他拉起,拉他到我跟前来细细察看他手腕上的伤口。 我掀起他的衣袖来,见他伤口早已清洗干净,纱布也已更细心地更换过,便问他道,“可是额娘帮你换的?”他摇一摇头,“不是,臣弟不敢劳烦额娘,是…是公主为臣弟换的。” 我欣慰一笑,仰头望向常安俊朗的面庞,点头道,“好,多亏有绒儿在你身边。你今日来,可有何事吗?” 常安此时才想起来今日来的用意,领着穆柯走到我身边,道,“长姐,穆柯是记得那个进入天地会女人模样的最后的人,臣弟以为,留他在宫外不安全,不如送他入宫,押入宗人府之中,待臣弟启禀了皇上,再将他提出问话?” 我一把拉过穆柯来,想要问他的话,却发觉他已经有些怔然,我仔细打量,竟发觉,他一直目不转睛而又目瞪口呆地望着坐在一旁的陈裕勤…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等待!!我回来啦!!考完试啦!!可以愉快更新啦啊!么么哒!!比心! ☆、常安劫数 “穆柯?你想什么呢,娘娘叫你呢!”阿萧扯了扯穆柯的衣袖,将他带到我面前,我留意到穆柯望向舒贵妃异样的目光后,以手遮了遮口鼻,抬头淡淡对舒贵妃及惠儿佟贵妃三人道, “今日本宫与常安仍有要事相商,尔等且回去吧。”惠儿及佟贵妃闻声站起,拾裙翩然福身道,“是,娘娘。” 舒贵妃也站起身来向我行礼道,“嫔妾不打扰娘娘,嫔妾告退。” 我含笑点一点头,目送她们几人走出钟粹宫去,才想起她们三人是因晋封才来向我请安的,此时后宫无后,唯有我位同副后,而我今日却没有赏她们三人任何赏赐,于情于理都着实不适。 我后知后觉想起此事来,便命纯雨去取了御膳房今日新进的点心来,我因见方才儿十分爱吃,便叫纯雨装了两盒分别去送给胤与毓娴。 佟贵妃那边则赠送了一匹她最爱的苏绣玉兰色绸缎,予她去做衣裳。 纯雨拿着点心与绸缎去了,悄悄合起了暖阁的门,我才转眸对穆柯道,“穆柯,你方才怔怔瞧着舒贵妃做什么?” 穆柯蓦地回过头来,意识到我在对他说话,慌忙道,“我…我只是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她…” “穆柯,这样的话岂敢胡说?后宫中人你怎会见过?除非她就是入天地会告密之人,你说见过舒贵妃,可有把握吗?”我冷冷道,穆柯也已愈发没了底气,“我我…只是看着眼熟…” “若不能确认便不要随意开口,你可知舒贵妃是什么人?她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女人,若无十足证据,本宫也不敢说她一个不字。”我对穆柯淡淡说来,表面上的云淡风清已掩盖了我内心的不快。 “是娘娘,我知道了…”穆柯颔首对我应道。 我点一点头,对他道,“若让你一时想起那人的面目实非易事,明日皇上于乾清宫设宴,庆毓娴公主满月,本宫会带你一同前去,后宫中人皆会前去,到那时你可以看得仔细,那日入天地会之人,究竟是谁。” “穆柯谨遵娘娘吩咐。”穆柯颔首,我挥一挥手,常安便将他送出了暖阁,jiāo由御林军将士带走看护。 “长姐!”常安回来时欣喜地喊我,我转头望向他,见他一副欣喜不已的模样,也不禁一笑,牵他坐在我身边,问道,“安弟,有什么高兴事?” 常安望向了阿萧阿峰姐弟俩,阿萧和阿峰也不禁一笑,常安才对我道,“长姐,自我与阿萧阿峰姐弟俩一同开办武馆,他们二人就时常往返于完颜府中,阿玛与额娘也甚是喜欢他们二人,阿玛额娘已决定认他们二人为义子义女了!” 我欣喜地一笑,望向阿萧阿峰姐弟俩,惊喜道,“真的?那当真是喜事!从此后你们二人就真的是我的妹妹与弟弟了!” 我心中与阿萧阿峰感情极深,不仅因为与他们二人朝夕相处,更因为他们与我曾是过命的jiāo情,那份恩情我做什么也还不清他们。若无阿萧阿峰,恐怕早已没有今日的完颜霏了。 “长姐!受阿萧一拜!”阿萧拱手跪倒,向我行礼,我惊喜地忙站起身来,阿峰也同样跪倒在我面前,拱手向我行礼,我含泪扶起他们二人,感动道,“快快起来!” 我用力点头,握紧阿萧阿峰的手,感怀道,“从前的不幸都过去了,从今后我们重新开始。”我心疼他们二人的过去,亲生父母遭清军屠戮,后来的养父又带他们误入歧途,他们又险些丧命于朝廷的刀光剑影之下。 “常安,既然阿玛额娘收他们二人作义子义女,他们现在住在哪里?每月用银由谁负责?”我问道。 常安站起身后,在我身后道, “回长姐的话,他们现在已搬入府中去住了,阿峰与我和兄长同住在前院君怡堂,阿萧则陪额娘住在后院的悦雅斋。现在,府里收支由长嫂管理,武馆每月收入归为完颜府所有,阿萧阿峰每月用银由府里负责。” 我含笑点一点头,转头对常安道,“我入宫前住的凝花阁至今空落,阿萧若是愿意,就让她搬入凝花阁去住吧。” “姐姐不必了!阿萧愿意和夫人一起住,希望多陪陪夫人。”阿萧忙于解释,我欣慰地望向她而笑,道,“能有你陪伴额娘,我甚欣慰。” 常安忽然故意咳了两声,在我身后小声道,“长姐有了阿萧阿峰,就不疼我了!”阿萧一听不禁笑出声来,道,“兄长说哪里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长姐最疼兄长!” 我忍住笑意回头打了打常安的额头,笑骂道,“你啊,还叫我怎么疼你?” 我们四人正有说有笑,忽见纯雨垂头丧气地抱着一盒点心走回暖阁来,我关怀地问她道,“雨儿,你怎么了?” 纯雨抬起头来见我正直直注视着她,便忙藏了藏身后的点心盒子,解释道,“没…没什么!”我见纯雨不对劲,便拉她过来问道,“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必害怕。” “是啊纯雨姑娘!有什么就说什么!谁敢欺负了你,我阿峰为你出气去!”阿峰更加关心起纯雨来,纯雨缓缓抬了抬头,望了望站在眼前的阿峰,目光怔了怔,道,“阿峰…我怕说出来了,惹娘娘心烦。” “无妨,你且说便是。”常安淡淡对纯雨道,纯雨的目光遇到常安时总是十分柔软,她的脸瞬时一片绯红,我的心也不禁一凉,原来这么久纯雨仍在默默喜欢着常安,可怜她最早遇见常安,却只能将他隐姓埋名于心口。 我疼惜地搂过纯雨来,道,“你说吧,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我为你做主。” 纯雨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6 章 声啜泣起来,对我哭诉道, “娘娘!奴婢去给惠妃娘娘送过点心后,又去了延禧宫给舒贵妃送,谁知延禧宫的丫鬟们不让奴婢进去,说奴婢目无尊卑,怎能先给惠妃送礼而后给舒贵妃送呢?还说那些点心毓娴公主不稀罕,皇上早给毓娴公主赏了许多钟粹宫都没有的点心了!所以…” “简直是放肆!”阿萧听后极为愤怒,她安抚着伤心的纯雨,我接过纯雨手中没送出去的点心盒子,一言未发,只对纯雨道,“雨儿,你放心,你今日的委屈,本宫一定为你出气。” 我将点心盒子递给站在一旁的纯一,道,“纯一,带上这个,跟本宫去趟延禧宫。” 我同纯一及纯雨三人走至延禧宫时,只听宫内毓娴公主哭闹不止,声音之大几乎掩过了门外通传太监的高唱声,延禧宫内听闻通传声后,急急匆匆跑出五个宫女来,见了我便跪倒,参拜道,“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并未理会她们几人,仍向延禧宫正殿内走着,走入延禧宫舒贵妃平日起居的暖阁内,见舒贵妃正抱着毓娴公主不停逗她玩笑,可公主却仍旧哭闹不止。 舒贵妃见我走到殿内,忙将公主jiāo给了rǔ母去抱,走向我身边福身行礼道,“竟是皇贵妃娘娘亲自来了,娘娘万安!恕嫔妾未能远迎。” 我冷冷笑出一声,“不必,姐姐忙着照顾公主已十分辛苦了,本宫来没有何要事,只想向姐姐请教一事。” 舒贵妃扶我坐在榻上,又命宫女去泡了茶,后落座在我身侧,侧眸谦虚道,“嫔妾不敢担娘娘一声请教,娘娘有何吩咐,尽管说便是。” 我含笑道,“姐姐懂礼,可是延禧宫的下人们却不都是如此,若是她们坏了姐姐一向与人为善,通情达理的规矩,岂不委屈?” 我回身接过纯一手里的点心盒子,放在舒贵妃面前,低声道,“姐姐晋封之喜,本宫未来得及恭贺,只能以此略表心意,这是御膳房新进的几样点心,本宫看胤爱吃得很,便想着也给毓娴送几样尝尝。” 舒贵妃欣喜地接过桌上的点心,道谢道,“嫔妾谢过娘娘心系毓娴,只是毓娴还小,吃不得这些,不过…嫔妾替她收下了,谢谢娘娘的心意。” 我看着舒贵妃的言行举止,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我继续道,“本宫之所以亲自来送,是因为方才本宫派纯雨来送,被延禧宫几个宫女拦在了宫外,说纯雨目无尊卑,还说毓娴公主不稀罕几块点心。不知姐姐可知道此事?” 舒贵妃一惊,不禁哑然起来,良久后才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是谁这么不懂规矩?!” 我回身推了推纯雨,低声道,“去院内把拦你的宫女带进来。”片刻后,纯雨领着两个慌慌张张的宫女走进殿来,那两个宫女见了我便跪倒道,“皇贵妃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针对娘娘您的…!” “哦?不是有意针对本宫,那难道是针对我们纯雨么?” “不不不…”那两个宫女哭求着向前跪着挪了几步,磕头道,“是因为她先给惠妃送了点心,奴婢才不愿意让她进来的…” “糊涂东西!”舒贵妃听至此处猛然拍案站起,狠狠一掌扇在了那个宫女脸上,吼道,“纯雨姑娘先送后送又有什么关系?本宫还没有说什么,你们倒先替本宫做起主来了!若不是皇贵妃娘娘亲自前来,本宫都不知道你们做了这样糊涂的事!” 那个宫女一个劲给陈裕勤磕头,哭求道,“娘娘!您忘了是谁还您动了胎气难产么?就是惠妃啊!她处处针对您,出言讥讽,您怎能在她之后收礼?” “是啊娘娘!咱们延禧宫向来什么赏赐都是最先得的,皇上有什么好的也都是紧着延禧宫,怎能受这样的委屈?所有奴婢们才自作主张了…” 舒贵妃被那两个宫女气得面目全非,狠狠将她们二人推远,骂道,“混账!当着皇贵妃娘娘的面胡言乱语什么?好啊,如今你们都干自作主张了,以后还有什么不敢?” 舒贵妃听毓娴公主哭得更凶起来,才渐渐停住了口中的大吼,对身边贴身的侍女芙香道,“把她两个送到慎刑司去,别叫她们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芙香得了命,便招呼来几个太监,将那两个仗势欺人的宫女拖远,送去了慎刑司。 舒贵妃忙顺了顺气,才对我道,“娘娘见笑了,是嫔妾管教下人不周,才出了这样的事,叫纯雨姑娘受委屈了,本宫代她们二人给纯雨姑娘赔礼了。” 纯雨忙颔首福身,道,“奴婢不敢。” 我笑道,“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要不然日后若是因为那些下人和姐姐生分了,多不好。”舒贵妃忙陪笑道,“是啊,还是皇贵妃娘娘宽宏大量。” “好了,点心本宫也送到了,误会也说开了,本宫便也不久留了,姐姐请留步。”我再不多说一句,携着纯一纯雨二人缓缓走出延禧宫去,舒贵妃在我身后福身道,“恭送皇贵妃娘娘。” 离开延禧宫后,纯雨便对我道,“娘娘,看来是奴婢误会舒贵妃了,此事并非是她授意的。” 我冷冷一笑,道,“此事自然不会是她亲自授意的,只是从她身边下人的身上,就能看出平日里陈裕勤是什么样的心态。你们也听到了,她们觉得所有赏赐都该最先送到延禧宫,若迟一点,就闹脾气不肯收,可见往日里延禧宫都是什么样的作风。” 纯一点头道,“是啊娘娘,奴婢看她们对惠妃娘娘有很深的成见,嚣张得很,舒贵妃仗着公主与皇上太后宠信,已愈发嚣张了。” 我点一点头,淡淡道,“陈裕勤,当年陈情说得果真没错,她果真是我最大的威胁,她抢走了我最在乎的人。” “娘娘,您可有什么打算么?”纯一悄声问道,我轻声一笑道,“对于她和陈广庭,我早有准备,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我随纯一缓缓向前走着,头也未回道,“纯一,明日请常安暗中带穆柯去指入天地会之人,也是时候请陈情入宫了。” 我回到钟粹宫时,常安与阿萧阿峰姐弟已经离开,我一时觉得累得很,我不知何时才能安心休息?不知何时才能从无穷无尽的争斗中脱身? 我缓缓走回内阁想要休息,竟发觉玄烨正一人站在我的暖阁内,四处望着墙上的装饰,我一时惊喜却也心伤,只是静静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臣妾失礼…” 玄烨听见我的声音,立时转过身来扶我起来,牵住我的手,暖意盈盈一笑道,“何来失礼?是朕要在这里等你的。”他拉我坐在床边,拥我入怀,温柔问道,“方才去哪儿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合了合眼,我对他再不愿有何隐瞒,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向他说清,他却道,“裕勤向来温婉,怎么会有这样放肆无礼的下人,此番看来,当真是委屈她了。” 我冷笑一声,“恐怕,皇上的舒贵妃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陈裕勤了。”玄烨拍了拍我的肩头,安抚道,“好了,朕不提她了,朕今日来只想陪陪你。” 我也终于抛却心中烦忧,倚在他身边问道,“皇上近来都在忙些什么?”他轻声一笑,转头对我道,“朕啊,想给常安和雪绒赐婚了。” 我惊喜地坐直身来,忙问道,“皇上此话当真?!”玄烨含笑点了点头,道,“当真。”我激动地拥住玄烨的脖颈,吻上他的耳边,道,“玄烨,谢谢你。” 他吻回我的耳畔,低声道,“只是有人上表启奏,说完颜族位高权重,此时过于接近朝廷权力中心,家族中所有男儿皆是四品以上朝臣,完颜明若更是当朝一品,完颜常安是御林军统帅,你又是此时后宫位分最高之人,所以不宜再将公主赐婚予完颜常安。” 我木然地一怔,坐直身来,想来果然是树大招风之理,不禁担忧地问道,“玄烨,怎么?你担心完颜氏会功高盖主,会结党营私?会成为第二个鳌拜?” 玄烨宽慰着我,摇一摇头,笑道,“朕冤枉过完颜氏一次,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只是上表启奏之人众多,朕有些心力jiāo瘁而已。朕也希望绒儿和常安幸福。” “皇上…”我猛然起身跪倒在地,道,“皇上,若皇上能为常安雪绒赐婚,臣妾愿劝服常安辞去一切官职,陪同公主回到草原!臣妾敢保证,常安绝不会像朝臣所说那样功高盖主,结党营私!” 玄烨忙扶我起来,道,“朕又何尝不知道常安的忠心,霏儿你放心,朕会处理好此事,不叫你为此烦忧。” “谢皇上。”我恭敬地向他谢恩,他却邪魅地一笑,拉我坐到他身边,笑道,“只是口上说谢朕怎么管用?” 我一蹙眉,转头望向他道,“皇上什么都有了,什么也不缺,还需要臣妾怎么谢?” 他猛地一用力,将他附在身下,吻上我的耳后,迷离着笑道,“朕什么都有,就少一个你我间的孩子…” 次日清晨时,我醒来时竟发觉玄烨仍躺在我的身边,他从来都会在夜深人静时离去,当我醒来后只剩下冰冷的房间与我自己。我惊喜地发觉他仍躺在我身边,不禁惊喜笑道, “皇上今日怎么没去早朝?” 他拂一拂我额前的发,在我额头前落下一吻,笑道,“今日朕没有去早朝,想看看你每天早起是什么样。” 我脸上一热,仍躺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他,猛地抬起头来吻上他的脸颊,我环住他的脖颈,笑道,“皇上不怕别人骂皇上是昏君么?”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得有些错愕,却又很快反客为主,附在我耳边笑道,“那就让朕做这一天的昏君吧!” 我紧紧拥住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缓缓合起眼来,仔细想来我所希望的无非是我与他平平静静一起做过所有的风景,无关心计与yīn谋,只是,一切都那么遥不可及。 当日晌午玄烨将于乾清宫设宴,庆贺毓娴和硕公主满月,清晨合宫要向太皇太后与太后请安,玄烨一夜未归乾清宫,清晨时与我同去太皇太后所住的慈宁宫。 我与玄烨到时合宫皆已到齐,裕亲王、平亲王夫fù四人与雪绒公主也已到齐,太皇太后今日心情甚好,与慈宁花园内摆了御座及长桌,合宫中人围绕在太皇太后身边,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我四处打量常安的身影,因为我叫纯一去给他传话,今日要带穆柯暗中前来,指认那日入天地会告密之人。 我左右不见常安的身影,只能跟在玄烨身后走入慈宁花园,恭敬向太皇太后及太后行礼,太皇太后命子静将我扶起后,牵过我的手来,关怀问道,“皇贵妃近来身子可好?” 我颔首笑道,“多谢老祖宗关怀,孙儿很好。”子静退回到太皇太后身边,为老祖宗捶肩道,“老祖宗,您放心吧,皇贵妃人善福大,自然无恙。” 太皇太后拍一拍子静的手,回头对她淡笑,而此时我忽听到隐隐约约有小孩啜泣的声音,便回头去找,玄烨见我回头,疑心道,“霏儿,你找什么?” 我见众人都没有听到,便也没有回话,只是福了福身,告退众人,独自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纯一紧紧跟在我身后,有些打怵道,“娘娘找什么呢?哪有什么孩子哭的声音啊?”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缓缓走进一间暖阁,果真见一个孩子躲在角落哭泣,我定睛一看,竟是二皇子承瑞。他额娘是马佳氏,曾经的荣妃,因与赫舍里氏结党陷害我与完颜氏,如今被罚至辛者库浣衣。 自荣妃被贬后,他就被太皇太后带回了慈宁宫亲自照顾。 我走至他的身边,环住他的肩膀,安抚他道,“承瑞,怎么不出去和大家在一起?” 他扭头见是我,明显有几分惧意,颤抖道,“皇贵妃…是你杀了我额娘对吗?” 我心内一惊,他小小的年纪,怎么会认为是我杀了他的额娘?!纯一一听他的话就要发火,却被我拦下道,“承瑞,你额娘做了错事,在辛者库受罚,本宫没有杀她,将来她若是知错,本宫会让她出来和你团聚的。” 他稚嫩的眼神中瞬时充满了希望,我的心也不禁一暖,我牵起他的手细细摩挲,想起他刚出生不久时,曾被先皇后下dú,企图诬陷给我,他的命还是我额娘救的,从那以后,他的身子就比别人弱很多。 我拉他起来,用巾绢擦干了他脸上的泪,道,“走吧,出去和哥哥妹妹一起玩。” 他仍旧抗拒,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自卑,惠儿从前与荣妃不睦,儿自然也和承瑞接触甚少,毓娴自出生后便是皇帝的掌上明珠,舒贵妃日日看护,承瑞更不能与毓娴相比。 我抱他在怀里,笑道,“走吧,阿玛也在外面。” 当我走出暖阁时,才见常安姗姗来迟,我拦他在半路,他匆匆忙忙回头来见是我,忙着行礼却被我拦下,我只问道,“常安,穆柯可带来了?” 常安急得满头是汗,低头蹙了蹙眉,犹犹豫豫才道,“长姐,是臣弟无能…” 我笑他道,“你这是怎么了?不像你啊。” 他刚想答话,却被太皇太后看见,太皇太后坐在园中唤他道,“可是常安来了?快过来哀家瞧瞧。”常安忙回话道,“是微臣!” 我跟在常安身后走回玄烨身边,他见我领着承瑞,才对我道,“霏儿,你是去找承瑞了?”我点一点头道,“是啊,皇上也不能太偏心,有了毓娴,也要顾及承瑞和胤啊。” 玄烨低头见承瑞哭得眼睛都已红肿,忙蹲下身去,心疼地环住承瑞,微笑着拂一拂承瑞的额头,我牵着承瑞的小手,侧头去看玄烨对自己儿子慈爱的模样,忽又格外思念我本该出世的孩子。 想到我的孩子,我只恨那个进入天地会高密的女人,那个穆柯将要指认的女人。我此时才望向远处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7 章 常安,见他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问他道, “常安,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哀家怎么在皇帝身边见不到你了?” 常安不知此时被何事扰乱了心思,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样,他听了太皇太后的话良机后,竟毫无反应,直到雪绒在太皇太后身边小声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对太皇太后道,“我我…” 我心里一阵紧张,他怎么能在太皇太后面前称“我”?! 幸好他及时改口道,“微臣…忙着监管御林军众将士,忙着责人去看管刑部监牢与宗人府几名罪犯,也忙着在宫外按皇上旨意开办武馆。” 太皇太后点一点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此时太后身边的陈广庭忽然讥笑道,“安少果真是大忙人,不知是为皇上与朝廷效力,还是忙着为你姐姐效力?” 我立时敏感地望向站在太后身边的陈广庭,见他一副极为嚣张的姿态,心中立时充斥起一阵不满。 常安同样抬起头来,怒吼道,“自然是为皇上与朝廷效力!大人此话未免刻薄了些,难道我常安就不能与自己的姐姐见面么?” 陈广庭听后仍旧冷笑道,“自然可以,只是安少见得也未免勤了些,我究竟不知,安少是皇上的臣,还是皇贵妃的臣。” “你!”常安听后,猛地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吓得陈广庭不禁退了一步,吼道,“你要做什么?皇上面前想要放肆么!” 常安回头注意到面前的太皇太后与太后才又跪下,颔首道,“请太皇太后恕罪。” 舒贵妃站在太皇太后身侧,抱着毓娴公主,假似玩笑道,“最近安少是怎么了?怎么冒冒失失的,愈发浮躁了!” 太皇太后忽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只是摇了摇头。 玄烨见状忙上前去问道,“常安!你今日究竟怎么了!怎么这样没有规矩?” 常安忙跪着转向身后,面向玄烨重重叩首,道,“皇上恕罪!是微臣…有急事想要想皇上启奏!” 玄烨站定在常安面前,道,“既然是急事,你说吧!”常安谢过恩后,才终于吐露心声道,“回皇上的话,昨日微臣扣押一名有关天地会的要犯名为穆柯,他自称可以指认当日入天地会告密并指使天地会穆萧峰伤害皇贵妃的人…” 玄烨点一点头,淡然道,“朕知道此事,你昨日不是已经启奏过了么?” 常安抬起头惊恐地望了望玄烨,忽又重重叩首,道,“是微臣无能!今早微臣去牢内想带穆柯出来时,发现他…发现他已在牢里被人杀了!” 我猛地一惊,忽松开承瑞的小手,连连退了几步,昨日他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 太皇太后忽狠狠拍响手下的茶案,怒道,“完颜常安!哀家看你是愈发不把皇帝的话放在心上了,这样重要的证人,你怎么能让他被人杀了!难道你派御林军看守的监牢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 而玄烨却没有作声,然而他的表情在我看来,怒意丝毫不亚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继续道,“常安,哀家实话告诉你,今日哀家叫你来,本是想为你与雪绒赐婚,而你今日却让哀家大失所望!你这样不稳重,办事不力,让哀家怎么放心将绒儿托付于你?” “太皇太后!”常安闻声忽地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为自己辩解,我了解他,是他的错他从不会推脱。 我终于按捺不住,缓缓走出人群,跪在太皇太后面前,为常安求情道,“皇祖母,孙儿求您不要再生常安的气了,他还年轻…” “霏儿,此事本与你无关,但你的做法不得不让所有人觉得,你是在偏护你的弟弟!什么叫做他还年轻?难道年轻就是他犯错的理由了?”太皇太后被穆柯被杀一事惹得怒气正盛,连带我一起训斥道。 玄烨也终于不再袖手旁观,他走到我身边,低头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此事不能全怪常安,更不怨霏儿,皇祖母有什么气尽管撒在孙儿身上吧。” 我心内紧紧一痛,侧头望向玄烨,他同样望向我,目光中露出无尽的温柔,终究不发一言。 太皇太后听后只是苦涩地一笑,凄厉道,“看来哀家当年的担心果然没错!玄烨啊,你为了她,还有她的家人!究竟还有什么不能做?!如此看来,哀家果真不能让绒儿嫁入完颜氏一族,再为他们充斥朝中势力……”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久等啦!其实我一直在勤劳码字的..... 只是有的时候觉得写得不好不想草草发出来凑字数..... 所以修修改改好几次,才把这一章发出来...... 望喜欢! Ps:喜欢常安的小仙女可别打我哦! ☆、陈年积巨冤 “太皇太后!”我猛地抬起头来,跪着向前挪了两步,跪倒在太皇太后的身前,我抬头望向她道,“老祖宗还请三思啊,赐婚并非儿戏,常安与公主的情意老祖宗也是心知肚明的,嫔妾想老祖宗也一定希望绒儿可以幸福吧!” “霏儿,”太皇太后缓缓伸出一只手来,伸到我的面前,我微微一怔,良久后才犹豫地抓住她的手缓缓站起,她牵起我的手问道,“哀家只问你一句话。” “你为常安和求情,究竟是为他们二人的幸福,还是为你完颜氏的权力?” 我深知太皇太后至今仍手握大权,就算是玄烨也要敬她三分。她同样是当今最忌惮权臣会功高盖主、篡权谋逆的人,她绝非是平常的女流之辈。 “皇祖母,容孙儿说一句话。” 正值沉默之中,站在人后的裕亲王缓缓走出,拂袖跪倒,向太皇太后回话道,“皇祖母,完颜大人为官二十余载,兢兢业业,忠心为朝廷与皇上效劳,完颜常安更是敢为皇上以命相搏的人,老祖宗的担心,未免…” “未免多余了?福全,你是这个意思么?”太皇太后却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裕亲王抬头望了望太皇太后,复又低下头来,道,“孙儿不敢。” “行了行了!你们都起来吧,大喜的日子都跪着做什么?”太皇太后不知为何,在听过裕亲王的话后忽然笑了起来,她亲自扶起了玄烨与常安。 而后又对常安笑道,“哀家方才是因人犯被杀的事情而气愤,常安,裕亲王说得没错,你一直都对皇帝十分忠心,更何况…谁又能十全十美,没有失误的时候呢?” 常安一听此话,忽悠些错愕,却还是很快谢恩道,“微臣谢太皇太后理解。” “不过,你作为御林军统帅,皇帝的御前侍卫,这件事你必须要调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杀了人犯!你要让哀家看到你的能力,才能放心将绒儿托付于你啊。”太皇太后继续道。 常安听后欣喜道,“老祖宗请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清此案真相!” ============== 毓娴公主因得皇帝及太皇太后宠爱,出生后未满月就已被册封为和硕毓娴公主,她是当今皇帝目前唯一的亲生女儿,自然被皇帝捧为掌心珍宝。 她满月这日,因与宫中团圆节临近,于是太皇太后邀请后宫诸妃家眷一同入宫庆贺。 晌午时,宫中诸人聚于慈宁花园中,与太皇太后及太后一同欣赏院内景色,忽听宫外通传诸位客人已到,闻讯后各宫侍女纷纷去迎自己宫里的客人。 纯一去迎了阿玛额娘进园,常平与纯风跟在阿玛身后翩然走来。今日是纯风成亲后我第一次再见她,她却早已不像从前,她出落得更加大方得体,美丽动人。 各宫后妃忙着相迎自己的家人,一时间内园内不亦乐乎。纯风见到我后十分激动,忙着向我福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不禁失笑,忙着扶她起来,道,“该唤长姐了,怎么还叫娘娘?”她站起身来,也不禁笑道,“是!是妾身疏忽了,总想着还是从前的日子。” 我垂眸淡淡摇一摇头,道,“不是从前了,再不是从前了。” 此时常安忽走到我身边来,附在我耳边道,“长姐,昨日臣弟得到消息后,今日就将陈情也接进宫来了。” 我听后不动声色一笑,望着慈宁花园内一片祥云缭绕,宫檐之上一群燕子成群结队飞舞,一层层雾气笼罩在远处的大殿攒尖顶之上,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心行事,她不同于别人。” 我与常平纯风jiāo谈了几句,便听远处的陈裕勤对玄烨,“皇上,这是臣妾的弟弟,陈裕茗,今年已有十六了。裕茗,快见过皇上。” 陈裕茗立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向玄烨与太后及太皇太后请安,言行举止丝毫不差,令人挑不出差池。如此看来,必是他早在府里受过这样的训练了。 那个年轻人眉目之间与陈广庭十分相似,同样与陈情十分相似,他就像更年轻的陈情。 玄烨坐在御座之上,望向那叫陈裕茗的年轻人,挥手笑道,“不必拘礼,起来吧。”太皇太后见了这个相貌白净的少年,也不禁喜欢,叫他过来,便问道,“你现在在读什么书呢?可考取了功名了?” 陈裕茗拱手答话道,“回太皇太后,裕茗正在读有关兵法的书,裕茗随父亲习武已有六年,将来不愿考取功名,只愿能像父亲一样,掌管禁军!” “年纪轻轻,却是很有想法,但是你可知道,要想做禁军或御林军的统帅,需要何等的武艺才能胜任么?”玄烨低头并不看他,淡淡问他道。 那陈裕茗却很快答话道,“皇上!裕茗虽年纪轻,武艺却不容小觑!” 在场的人都不禁掩嘴偷笑,笑这个年轻人在皇帝的面前口无遮拦,可见方才的礼数必是练习过许久的,现在皇帝问了几句话便现出了原形。 “哦?既然如此,你就和常安过几招让朕瞧瞧。”玄烨转了转指上的扳指,略一仰头示意常安。 我知道常安几日前在完颜府外帮助裕亲王救下穆柯时,右手手腕受了重伤,不禁为他隐隐担忧,而他却信誓旦旦地走出人群,接过身后侍卫递来的剑,对玄烨道,“皇上,微臣不欺负他!微臣与他过招,只以左手握剑即可。” 玄烨赞许地点一点头,那个叫陈裕茗的少年却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抽出剑来便向常安刺去,大吼道,“完颜常安!你别看不起人!” 常安及时反应过来,用剑一挡,陈裕茗手里的剑便已一颤,险些掉落,连我这样的行外之人都能看出,陈裕茗脚步剑法都极不扎实,看他微有些发胖的身材,便与常安健朗的体魄不同。 想来他在府中也是娇生惯养,我一直听闻陈裕勤的生母是个极霸道护子的女人,看来这个陈裕茗也是她一手“栽培”的成果。 陈情就因为是陈广庭的私生子,而非陈裕勤生母的孩子,就被赶出了家门。陈情的生母最终死于重病,而陈情就成了真正无家可归之人。 我恍惚间回过神来,见常安已打得陈裕茗措手不及,他笨拙地用剑抵挡,却架不住常安娴熟的剑法。自始至终,常安只以左手用剑,右手一直握拳收于背后。 常安看来也没了兴趣,陪这个狂妄的年轻人继续玩下去,他用力用剑一挑,便陈裕茗手里的剑打落在地,陈裕茗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常安瞬时以剑抵在他的颈上,冷冷教训他道,“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浮躁的好!” 那陈裕茗恼羞成怒,自觉在皇帝与阿玛姐姐面前丢了面子,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骂道,“完颜常安!你凭什么教训我?要不是你,我阿玛早就接管御林军了!还轮得到你今日作威作福?” 常安扔下手里的剑,掸了掸手心的灰尘,转身便要走,云淡风轻对他道,“年轻人,朝中大事,也轮不到你指手划脚。” “完颜常安!”陈裕茗还不肯罢休,只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他追到常安的身后,继续骂道,“你不过仗着你姐姐的恩宠还有你的容貌!你有什么骄傲的?” “放肆!”玄烨终于大吼一声,狠狠拍响手下的茶案,惊得在场的人都不禁立时跪倒,玄烨大步走到陈裕茗面前,吼道,“完颜常安,助朕除鳌拜,平准葛尔,灭天地会,为朝廷几经出生入死,多年来护朕周全,也是你能点名道行指责的!” 我为玄烨的话而感动,常安多年来的牺牲与努力,他虽从未对我说过,却一直牢牢记在自己的心中,只是我也为玄烨不平,堂堂一国之君,又岂值得和这样一个黄毛小儿浪费口舌。 “朕想问陈卿,”玄烨猛然转过头去望向此时惊恐不已的陈广庭,目光凛冽,“平日在府中,你作为他的父亲,就是这样教他污蔑朝中有功之臣的么?!” “老臣罪该万死!老臣不敢!”陈广庭吓得连连叩头,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陈广庭额头上留下两行分明的汗意。 正值玄烨盛怒之时,陈广庭惊恐万分之际,毓娴公主忽然剧烈地哭闹起来,舒贵妃抱着毓娴公主跪在地上,此时同样十分窘迫,她哄着怀中的孩子,毓娴公主却还是不住地大哭大闹。 太后此时忽然开口道,“好了皇帝,别生气了,你看看,毓娴都害怕了,岂有阿玛在她满月这天去责怪外祖父的呢?” 玄烨望了望舒贵妃与毓娴,面上的表情才缓和了许多,他走过舒贵妃的身边,接过她怀中的毓娴公主,扶起了舒贵妃,便对舒贵妃道,“裕勤快快起来,委屈你了。” 舒贵妃委屈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低头诺诺道,“皇上是不是怪罪臣妾和臣妾父亲了?” 陈裕勤那副模样,在我一个女人看来都不禁生出了几分想要保护的心,更不要说玄烨,玄烨伸手替陈裕勤擦去了她脸上的泪,道,“朕不会怪罪你的。” 我看到眼前这一幕,只觉心底里一阵绞痛,我缓缓合起眼来,我深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二人比此情此景更要恩爱,可是我仍旧不愿面对眼前的种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8 章 “不提了,大家移步乾清宫吧!今日可是毓娴的满月!”太皇太后首先对众人笑道,打破了一片尴尬沉默。 =============== 傍晚时分,众人才坐齐于乾清宫大殿内,一片明黄色的灯光晕开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鼓乐笙箫之声从院内传来,似诉说一派天下太平的歌舞升平。 我坐于玄烨的右侧,却与他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的左下方坐着舒贵妃与佟贵妃,再至下方则是惠妃与德妃,僖嫔与良嫔坐在惠儿等左侧,再至左侧则是宜贵人与和常在。 常安早已告知我,陈情已等在殿外,时刻准备着入殿来面圣,而我却在看到玄烨对舒贵妃种种关怀后显得失魂落魄。 我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早知道他与陈裕勤是什么样的关系,明明已答应他,会与她相敬如宾,却还是做不到。 玄烨似乎注意到我的异样,筵席开始前,他转过头来问我道,“霏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一时出神,想到这竟是晌午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禁冷笑道,“皇上,还注意得到臣妾…?” 他面色一窘,伸过手来,将我的手握紧,关怀道,“你不要怪朕,今日情况特殊…” 我甩开他的手,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极低声道,“玄烨,我好累,真的…”他仍旧拉过我的手,在我耳后道,“若累了,就在朕肩上靠一会。” 我苦涩一笑,合起双眼时看到的仍是晌午时他亲手擦去陈裕勤眼底泪意的样子,他那样温柔的模样,从未展露给别人。 “是心累!你到底还是不懂我!”我猛地转过头去遇见他有些无辜的目光,心底的累意却更浓烈起来,“玄烨,我想问你一句话。” 他点一点头,“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怀念从前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光么?”说完这句话,我眼底的泪已滚落而下,他伸手想要为我擦去泪水,却被我阻止,我只对他道,“你说!你会么?” 他心疼地低下头去,摇一摇头,“霏儿,朕不管你信或不信,朕心里只有你一人!至于旁人,她们是朕不能抛弃的人啊!” 我轻叹了口气,将他推远,道,“你终究不肯回答我,罢了!罢了…” =================== 酒已过三巡,众人jiāo谈正欢,来往间互相敬酒攀谈,玄烨身边一我尚不知名的臣子忽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对玄烨与舒贵妃道, “奴才斗胆敬皇上与舒贵妃娘娘一杯!奴才深知舒贵妃娘娘最得皇上宠爱,生了公主,也是皇上的心头挚爱,今日奴才在此恭祝吾皇与舒贵妃娘娘福寿安康,恭祝毓娴公主殿下万福安康!” 舒贵妃极为欣喜,立时端起酒杯来望向那位大臣,玄烨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直到舒贵妃唤玄烨道,“皇上?皇上!”他才敛回心神来,随意端起酒杯来,一口气饮完,将酒杯狠狠砸在御案之上,道,“谢谢卿的心意!” 舒贵妃不知玄烨闷闷不乐所为何故,有些困惑,却还是陪笑着饮下了杯中的酒。 此时陈裕勤宫中的侍女芙香抱着毓娴公主缓缓走出,舒贵妃立时围了上去,亲自接过自己的女儿,玄烨点一点头示意,内务府的人便捧着一只匣子走上殿来。 匣子内放着脂、粉、宝、钗、兵、籍等一系列物件儿,供毓娴公主摸取,陈裕勤笑意盈盈地抱着公主,引她摸取匣子里的东西,毓娴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从匣子里抓出一把袖珍的红缨宝剑来。 满殿的人皆是错愕,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唯有玄烨并不惊讶,他朗声笑道,“看来朕的娴儿,将来要做另一个花木兰了!”玄烨如此说来,殿内众人自然附和赔笑。 我望向远处的常安向我眼神示意,便知是时机已然成熟,便理了理心绪,端起自己的酒杯来,高高举起望向玄烨与陈裕勤道, “皇上,臣妾在此,敬皇上与姐姐一杯,望皇上与姐姐百年好合,永世恩爱!也祝公主,能够健康成长…” 我已然有些醉意,难以控制自己的眼泪,边说着边笑着,却也边落着泪,玄烨紧紧一蹙眉心,瞬时转头望向我道,“今日你闹什么?!” 我不禁笑出声来,道,“怎么?皇上怪罪臣妾了?今日不该说这些吉利话的么?皇上若是不饮,臣妾就先干为敬。”我说毕,高高举起杯盏,仰头饮下。 放下酒杯后,我才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缓缓笑道,“姐姐,今日裕茗惹姐姐心烦了,既然这位弟弟不争气,姐姐不如介绍别的弟弟来给皇上认识?” 陈裕勤一怔,全然不知我话中之意,她窘迫地笑出声,问道,“娘娘恕嫔妾愚钝,不知娘娘所指何人?” 我笑着拍一拍手,望着殿外漆黑一片的庭院内缓缓走来两人,他们二人走过殿外遥遥丹陛,从光yīn的背影处走进殿来,一个御林军的侍卫护着陈情大步走来。 陈裕勤看清了陈情的面孔后,不禁大吃一惊,惊得猛然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是你!” 我含笑道,“姐姐别慌,他究竟是谁,还是由姐姐亲自告诉皇上吧,这样岂不更好?” 玄烨不禁将眉头蹙得更紧,他望一望站在殿内的陈情,忽然惊问道,“朕在宫外时,是不是曾见过你?” 玄烨的确在裕亲王府时见过陈情的面,只是那时玄烨根本不知陈情的真实身份,就是事到如今,他也仍旧不知。 “裕勤,他究竟是谁?”玄烨转头问道,陈裕勤却已经完全慌了神,她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他是…是…” “他到底是谁?!”玄烨更加焦急,想要知道真相,陈裕勤却急得没了办法,最后只能诺诺答道,“他是…他是臣妾的弟弟。” “弟弟?”玄烨也不禁大吃一惊,他竟没想到曾经在裕亲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就是舒贵妃的弟弟,他转头望向坐在席间,此时却已慌乱万分的陈广庭,问道,“陈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怎么从未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 陈广庭缓缓站起身来回话,脚下却已有些不稳,看来自知自己做的伤天害理之事终究要难保,他也大概没有想到,陈情会有一日与我走到了一起。 陈广庭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大殿之中道,“回皇上,他…他是…老臣的私生子,所以…才…” 玄烨厌恶地看了陈广庭一眼,又望了望跪在他身边的陈情,才缓缓对陈情道,“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难道也是为了给毓娴公主庆贺满月?” 陈情目不斜视,不卑不亢,为玄烨重重叩了一头后,一字一句清晰道,“草民身负天大的冤情,望皇上为草民伸冤!” 玄烨极力忍住即将bào发的愤怒,转头望向我,质问道,“霏儿,你为什么要让他在今天入宫?你对朕有不满,可以向朕发泄!为什么要毁了毓娴的满月宴!” “因为臣妾要让所有人都看着,皇上才不会再包庇他们!”我同样愤怒地大吼,玄烨已无路可退,将怒目从我身上移开,对陈情道,“你有什么冤情,你说!” 陈情再次叩首,道,“草民陈情,是当今禁军统领陈广庭长子,却因草民生母并非陈广庭嫡妻,即陈裕勤与陈裕茗的生母,便被陈广庭与陈氏夫人狠心赶出陈府,草民生母被逐出府后,便郁郁寡欢,最终身染重病,完颜夫人曾为母亲看病,但最终…母亲还是不治身亡!草民也至此无家可归。” 我留意到太皇太后微微红了眼眶,她以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高声对陈情道,“陈情,你起来说话!陈广庭,他说的,可是真的?!” 陈广庭跪在原地,周身颤抖,声音也已经完全变了声色,他颤抖道,“太皇太后…这都是老臣内人做出的事啊…老臣毫不知情啊…!” 陈情轻蔑地轻哼一声,仍旧不卑不亢,他拱手对玄烨与太皇太后朗声回话, “皇上!太皇太后!赶我与母亲出府,的确是陈氏夫人所为,但是我与母亲出府后,陈广庭却一直派禁军侍卫追杀我们二人,企图杀人灭口,要此事永远不被世人提起!当后来陈广庭知道草民没死的时候,草民已经长大,他想要再杀人灭口也并非易事。” 我亦不禁一惊,我与陈情相识以来,他只说他的母亲因病而亡,却从未说过陈广庭曾派禁军将他们二人追杀。 陈广庭听至此处忽然周身一软,颓然地瘫倒在殿内,他身上的颤抖愈发明显,我坐在大殿最远处,仍旧清晰可见。 “你说,陈广庭派禁军侍卫追杀你与母亲,你有什么证据?”玄烨蓦地抬起头来,凝视着跪在殿内的陈情,冷冷问道。 若陈情所述冤情只是家庭琐事,玄烨自然倦怠过问,只是陈广庭若真的曾动用兵权,暗中派禁军追杀他们二人,此事便不只是家庭琐事而已了。 “回皇上!”陈情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他转头望了望坐在殿后的常平与站在殿前的常安,忽然淌下两行泪来,连我都不知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陈情忍住了想要痛哭的情绪,终于道,“我与母亲被逐出府后,幸得一位单身母亲的收留,得以寄居在京城城北一处简陋的院内,那个时候,那个母亲的两个儿子刚刚出生……” 陈情擦了擦脸上的泪意,振作了些许后继续道, “直到后来,有人接走了她的两个儿子,她说…她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当那天夜里,禁军侍卫们知道了我们在哪儿,快赶到我们的院子时,她趁乱送走了我和我母亲,她自己则留在了院子里,顶替了我母亲…” “禁军侍卫们哪里认得我母亲的样子,自然以为她就是我母亲,我坐在马车上走的时候,亲眼看着那些强盗用刀剑杀了她!禁军们没有找到孩子在哪儿,就以为她把我藏了起来,于是一把大火烧了整个院子!” 此时陈广庭已几近昏厥,玄烨拾起桌上一只杯子狠狠砸向陈广庭,怒斥道,“陈广庭!你告诉朕!这些是你做的么!他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些,你敢不敢告诉朕,这些是不是你做的!” 陈裕勤已啜泣起来,她用巾绢擦着眼泪,不知是发自内心还是在表演,她低声道,“陈情,我不知道你曾经历过这些啊…” 陈广庭只是抬眼看了玄烨一眼,虽已极为恐惧,却仍旧不肯承认,“皇上,他…他一面之词…皇上怎能…” “可是朕记得京城城北的那场大火!当年朕钦点你去救灾,谁知…!”玄烨说至一半,已气得再说不出话来,他猛地一滞,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陈情,你说的这些事,可有证人?”太皇太后关怀问道。 陈情落寞地摇头,道,“时隔久远,能为我作证的人全都死了…唯一剩下的,只有当年那两个小孩,只是他们大概已不记得了吧。” “那你还能不能找得到那两个孩子?哀家想要亲自补偿他们,还有你!” 陈情凄凉地笑着,两行泪潸然落下,他道,“草民能找得到他们啊!因为他们就在这儿…”殿内众人皆是万般惊异,陈情却自顾自说着,“因为那两个孩子,就是完颜常平和完颜常安!” “什么?!!”我只觉晴天霹雳一般,顿时五雷轰顶,阿玛从未提起过常平常安的生母,谁知我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她。 一时间我只觉五味杂陈,惊恐、震惊感袭上我的心头,我只觉我的一切感知都已不再清晰。 陈情此时却又继续道,“我之所以亲近报答完颜府,不仅因为完颜夫人曾无偿为我母亲治病,更因为…常平常安的生母,为了救我们,死在了禁军侍卫的刀下!” “原来…”常安忽然难以自控地走向了殿中,我担忧地望着他,立时站起身来,只怕他会做糊涂事, “你和我们亲近,处处帮着我们,不是因为你觉得你的身世和我们相像,而是因为你早知道我的生母是为救你而死!你!你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我!你为什么啊!”常安的情绪已几近崩溃,他手中握着一把剑,几近哭喊。 我知道常安虽从未说过,但他一直渴望知道自己生母的身份。可是阿玛却从未提过,我更不知今日陈情所说,阿玛是否知情。 玄烨低头蹙着眉,挥手示意了裕亲王,因当今朝上也唯剩下裕亲王可以制服常安。 裕亲王便得了命便上前去牢牢束缚住了常安,将他抱起束缚在殿旁,常安却已经崩溃地哭喊,“陈情!你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我!你为什么……!!” 这样的冤债,何时才能还清,才能解开呢?如果当初阿玛与额娘没有误会,便不会有那个可怜的单身母亲,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不会有今日的痛苦。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常平常安!你们别怪我!”陈情仍旧跪在大殿正中,朝向远处被裕亲王束缚的常安大喊,“我不想害你!所以将仇恨都自己一个人憋着!我不愿看你们兄弟变成我这样!一辈子只知复仇!如果我早告诉了你,你还怎么可能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成就!” 我此时才留意到,阿玛已老泪纵横,他缓缓站起来道, “回皇上,老臣之妾常氏,的确死于那场大火,老臣当年去见她时,才发觉她的院落已被烧得精光,她也早已不在人世了…这件事,如果不是陈情说起,老臣至今不知道她为何会丧命于火海!” 常平木然地站在远处人中,在周遭皆静坐的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他木然着一动不动,纯风在一旁担忧地喊他,他却已毫无反应。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我难以自控地痛哭起来,我冲下御案,冲到了常平身前,将他拥住,以手轻拍着他的脸颊,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恸,“平弟,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这样…你别吓我…” 只是我手上一松,他却已毫无知觉,直直地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9 章 下去,纯风也立时疯了般跪在了常平身边,额娘也冲了过来,按住了常平的人中。 玄烨走下殿来,站在陈广庭面前,问他道,“朕问你,你还想抵赖么?” 陈广庭急红了眼睛,他抬头望向玄烨道,“我不抵赖…也赖不掉!陈情还活着,这就是天意…我该还的,必须要还!” 玄烨极厌恶地转身就走,痛恨地下令道,“来人!除去陈广庭顶戴花翎,革去一切官职,押入刑部大牢jiāo由刑部查办!自今日起,由完颜常安…” 玄烨望了望站在远处的常安,见他今日这般模样,却又收回了自己的话,道,“自今日起,由裕亲王福全接管宫中禁军。” 几名侍卫冲入殿内正yù拖走陈广庭,谁知陈广庭却忽然站起身来抽出了侍卫腰间的宝剑,一剑砍伤了那两名侍卫,两名侍卫倾时间痛苦地倒在地上。 乾清宫外把守的御林军闻声立时冲了进来,陈广庭大吼道,“完颜霏!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陈广庭已杀红了眼,他数十年都曾是宫内禁军统领,武功自然在那些侍卫之上。 他杀开一片血路,直到他直直向我冲来时,裕亲王才松开怀中的常安,他们二人一同阻止陈广庭,竟不料常安或许是悲伤过度加之手腕上的伤,他很快便败下阵来。 只剩下裕亲王一人苦苦支撑,裕亲王为救穆柯所受的伤势更重,很快他身上的伤口便殷出一片血迹,我望着眼前的裕亲王以身体为我抵挡,瞬时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福全!”我声嘶力竭地吼着,踉跄着上前两步从身后将裕亲王狠狠推远,裕亲王顿时摔倒在了大殿之中。 此时大殿内一片混乱,一队御林军侍卫护着太皇太后与太后躲至了后殿,另一队御林军却还没有赶来。 殿内坐着的所有后妃皆已起身躲闪,只剩下纯风和额娘守着昏厥过去的常平。 “完颜霏!只要你死了!我死也无憾!至少我女儿就可以成为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陈广庭以剑锋直直对准于我,我已惧怕得没了逃走的力气,我只怔然瘫坐在常平的身边,望着他手里的剑向我越逼越近。 我终于紧紧闭起了眼睛,扭头不敢再看眼前的一切,当我以为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忽觉身前扑来一人,死死将我护在了身后,那人被一股力量推动着,死死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敢睁眼,却听见殿内忽然传来一片惊恐的惊叫声,脚步声也杂乱了起来,似乎有许许多多的人向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我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来,却见身前的那人,竟是玄烨。 他左肩之上chā着一把剑,鲜血顺着剑柄汩汩流下,我已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颤抖着将他扶住,任由眼泪不受控地落下,“玄…玄烨…你……” 陈广庭见自己最终竟伤了皇帝,也已经万念俱灰地瘫倒在地上,最终被御林军众将士制服。 玄烨缓缓倒在了我的怀中,他的双眼合而又启,于模糊中对我道,“朕的心唯有鲜血才能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心疼常平常安宝宝...【哭泣.jpg】 我真不是常平常安的亲妈...也不是亲姐...【捂脸.jpg】 求轻拍!望喜欢!笔芯... ☆、年来多梦少年事 我只觉眼前一片混乱,泪眼朦胧之中看到大殿内乱作一团,乌泱泱一片御林军侍卫冲向了玄烨,将他扶起。我毫无知觉地瘫倒在地上,竟不知后来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冲来的人们将我扶起后离开了乾清宫。 当我依稀从昏沉的睡意中醒来时,睁开双眼发觉只有纯一与纯雨守在我的身边,周遭再无其他人的身影,我不禁害怕,玄烨在哪儿?常平和常安又在哪儿?! 我肩上只有一处浅浅的擦伤及膝上几处淤青,并无大碍,我翻身坐起,便要向外跑,却被纯一从身后拦住,她喊道,“娘娘!您也受伤了,您还要去哪儿?” 我甩开她的双臂,回身焦急问她道,“我问你,皇上现在在哪儿?!常平常安又在哪儿!” 纯一怄气地叹了口长气,她蹙起眉来看着我,道,“皇上还能在哪儿?!自然在乾清宫!平少爷和安少没一个清醒的!奴婢好不容易守着娘娘睡了,娘娘这又要去做什么?!” “他为护我而中剑,我怎能只顾自己!”我回身抚开纯一的手,她却还是追来企图留我在钟粹宫中,却被一旁的纯雨叫住道,“姐姐!让娘娘去吧!你根本不明白娘娘的心情!” 纯一立时松了手,回头去看站在她身后的纯雨,听着她笃定地喊出“你不明白”几个字来。纯一木然,我却再不顾了,立时跑出来钟粹宫去。 虽已是初夏的深夜,但空气中仍凝着重重的暑意,闷闷的氛围里唯有急声蝉鸣打破了沉寂。 我一路跑着,直到乾清宫时已是汗流浃背,我来不及平息自己的气息,便已冲进了人流熙攘、宛若白昼的乾清宫。见诸位后妃皆在此处,唯我缺席。 太皇太后及太后无一人离开,摆了椅子就坐在乾清宫殿门前,两列后妃皆颔首跪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我自她们身边走过,全然不知殿内的情况,只望见大殿内一片明黄的灯光,其中太医来往,jiāo谈声不绝于耳。我走过跪在两侧的后妃,只听到人群中传来几声啜泣,忽觉心内一凉,难道竟是玄烨有什么不测? 此时我眼中心中只剩下玄烨,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知道他是否受了苦?我一言未发,拾裙yù要踏进乾清宫中,却听身后一声厉喝,“完颜霏!” 我迟疑地回过头去,只见太皇太后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她用力拄着杖,于众多丫鬟侍女的搀扶下走近到我的身边,我因玄烨的事而心中奇乱,竟迟钝地忘却了行礼问安。 她以手中拐杖狠狠抡在我的脚踝处,我不得已摔跪倒在她面前,不禁抬头疑惑道,“老祖宗…?” 她的声音因极度的心焦的变得沙哑不堪,“哀家只想问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毁了毓娴的满月,为什么要在今日让那个陈情入宫!” 我抬起头来望着极度气愤的太皇太后,因说了几句话后已气短喘息咳嗽不止,她的近身侍女忙为她抚背。 我担忧地注视着眼前的老人,一直以来对我疼爱有加的老人,今日却对我满怀误解。 我望向她解释道,“老祖宗,陈情的冤屈您也听到了,难道他不该伸冤么?!” 太皇太后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我的脸上,怒斥道,“伸冤可以在任何一天!你为什么偏偏要让他在今天进宫!那个人与皇家毫无干系,却毁了公主的满月,毁了禁军的统领,更伤了哀家的玄烨!” 她说到玄烨时以手狠狠拍着自己的心口,一时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都就此戛然而止了。 望着她因玄烨而悲痛yù绝的模样,我更是百般煎熬,我甚至希望现在躺在殿内生死未卜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老祖宗,皇上现在这个样子,嫔妾比任何人都心急!嫔妾从未想过陈广庭他会…”我还未说完,太皇太后复高高举起手中的拄杖狠狠抡在了我的身上。 一时疼痛难耐,我狼狈地摔倒在地,太皇太后却仍旧不依不饶吼道,“你怎敢说你比任何人都心急?若你真的如此,便不会最后一个才来!” 我委屈地从地上跪起,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解释,最终却只淡淡对她道,“完颜霏是皇上的妻子,皇上若有不测,完颜霏绝不苟活于世!” 她有一瞬的触动,忽然泪如泉涌,以手按住自己的头部痛苦不已,她颤颤巍巍退了几步,身旁的一切后妃便都起身来将她扶住,搀她坐回到座位之上后,她才痛哭道, “冤债啊!冤债!他为了你连命都不顾了,你又说他若有不测,你绝不苟活!叫哀家不知如何才能忍心将你二人分开?” 我淡淡而笑,心中的悲伤来得彻底却也来得平静,我知道当我家族权倾朝野那一日,便是我要被太皇太后亲手铲除的那一日。 前朝要讲究权力制衡,从前有遏必隆、索额图、纳兰明珠与我阿玛相互牵制,互相平衡,宫中大内又有陈广庭与常安相互制约制衡,后宫中则有赫舍里芳仪,温僖贵妃,舒妃与荣妃… 而今日,前朝无索额图无遏必隆,仅剩的纳兰明珠又与阿玛jiāo好。大内中又没了陈广庭,完颜常安便是说一不二之人。 而后宫中已无皇后,已无温僖贵妃,更无从前的荣妃,仅剩的舒妃今日虽贵为舒贵妃,但有今日这样致命一击,已是元气大伤,仅剩我位居副后之位。 今时今日的完颜氏一族,又如何能不让太皇太后升起防备之心呢? 就算我们从无反心反意,也会被她口上冠冕堂皇的罪名,除之而后快。 我深深懂得这样的道理,更清楚当年她与玄烨选我入宫,本就是为了铲除鳌拜,而后制衡当年的皇后与温僖贵妃。 没了鳌拜,会有下一个完颜明若与完颜常安;没了赫舍里芳仪和温僖贵妃,却有下一个我,在她看来,我们本就毫无区别。 “老祖宗不用为难,”我缓缓站起了身来,向她径直走去,她立时安静下来听着我所说的话,我只微微一笑,向她轻声道,“留给我的时间,本就不多了。” 我转身要走,只想进到殿内去亲眼看一看玄烨,却又被太后拦下,她轻快地追至我身后,训斥道, “今日若不是你和你弟弟常安将陈情带入宫中,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你觉得你能逃得了干系吗?” 我怔怔站在原地,面向着大殿而背对于她,我的影子在殿内的光下透shè出极长的影子,亦如此时我心中无限拉长的悲伤。我低头含笑道,“太后难道想罚我,而不是罚有罪之人么?难道陈情所说,不该由皇上为他做主么?” 我只淡淡说完这一句,人群之中的舒贵妃立时哭着跪倒在了太后的眼前,边哭便道,“太后明察啊,当年的事裕勤丝毫不知啊…裕勤不知自己的弟弟竟在外颠沛流离、任人欺凌了那么久…更不知他今日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我蓦地注视于跪在太后面前的陈裕勤,不禁开口问道,“姐姐所说有心之人,又当何指?” “有心之人自己自会明白!”太后高喝一声替陈裕勤答了我的话,她亲自去扶了陈裕勤起来,安抚她道,“今日之事不怨你,哀家知道你是无辜的。” 我不禁冷然一笑,不知她乃无辜之人,何人又是有心之人。 我仍旧要进到大殿中去,却又被太后拦住,她站在远处对我冷厉道,“此时太医们正在殿内为救皇上而心焦不已,你进去又能为他们做什么?”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按照自己的内心答道,“嫔妾想陪着他。” 话至此处时,舒贵妃早已擦干了眼泪,从太后身旁的椅子上猛然站起,向我走来道,“若说想陪着皇上,在场的人又有谁不想呢?嫔妾更想陪着皇上!因为,他是嫔妾女儿的阿玛。” 我心底一痛,苦涩地一笑,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没了出口的yù望,不知从何时起,面对宫中的人心,我已疲倦得很。 良久后,殿内的太医陈云安急匆匆地从殿内冲了出来,拂袖便跪倒在了太皇太后的身前,太皇太后惊喜地忙去将他扶起,关切问道,“陈太医,皇上他…” 陈云安颤抖着跪在地上重重叩首,惧怕道,“回太皇太后,微臣该死,皇上的伤势很重,现在血仍未止住…皇上仍旧昏迷不醒!” 我听后只觉悲恸自心底里,再至周身每一处角落訇然中开,瞬时间我竟痛恨起我自己,我为何要在今日命陈情入宫? 想到玄烨挡在我身前的那一瞬,我只觉自己都如死了一般,我此时只希望时间可以倒流,那把剑伤的是我,而不是他。 太皇太后一听陈云安的话几乎要立时昏厥过去,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这样的消息,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道,“你们必要竭尽全力为皇上救治!” 陈云安自是应下,诚惶诚恐地叩了头,复又赶回到乾清宫内,待他走后,太皇太后对在场诸位妃嫔道,“皇上病重的消息谁也不许外传,凡今日在乾清宫者谁也不得出宫!” 众妃嫔只知暗自哭泣,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太皇太后瘫倒在椅子上,命李德全道,“去请大阿哥胤过来。” 李德全极悲痛地颔首得了命,转身便去了,我却再难抑制自己的情绪,太皇太后此时去请大阿哥是要做什么?!难道她要放弃救治玄烨了吗?! 我扑倒在她的面前,哭求道,“老祖宗,您要做什么?!皇上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她拉我站起来,目光凛冽,极度犹豫终于道,“因为我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要知道,我不仅是玄烨的祖母,更要想着朝廷和天下!你又怎么能懂?” 她厌烦地挥了挥手,命人将我拖远,复又道,“皇贵妃完颜氏蓄意挑唆草民犯上作乱,罚掌嘴二十。” 我身边立时围过来四名女官,我努力跨过她们的身影,望向坐在远处的太皇太后,我尚未开口求情,只见远处一人陡然叩首道,哭求道, “老祖宗开恩啊,皇贵妃待皇上之心天地可鉴!今日之事也当是她意料之外的啊!若皇上醒来后知道老祖宗责打了皇贵妃,皇上又该怎么想呢?” 我闻声已是泪眼朦胧,此时本与惠儿无关,她本可平静度过今夜,却被我而牵连。 “惠妃,你说的句句在理,既然如此,那便由你代替皇贵妃受过,你说如何?”太皇太后还未回应,太后已不依不饶道。 我闻声后,心中不禁一惊,立时冲过女官们的束缚,跪在她二人面前,道,“所有事端因我而起,我心甘情愿受罚,请太后开恩,不要牵连惠妃。” 太后冷声一笑,俯视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0 章 二人道,“当真是姐妹情深啊。” 她话音未落,只听乾清宫外一声高唱,“大阿哥到”李德全怀抱着半梦半醒的大阿哥胤,脚步匆忙地从乾清宫外跑来。 胤在看到惠妃后,便不愿再在李德全怀中停留,哭闹着要挣脱开来,李德全不敢用力绑着大阿哥,只将他放下,胤便飞一样扑进了惠儿怀中。 我极少见到惠儿落泪,此时她却已泣不成声,紧紧拥住怀中的孩子,不断摩挲着胤的背,惠儿合起双眼道,“儿…好了,一切都好了,额娘在这儿。” “额娘!李公公说皇阿玛他病了,阿玛他究竟怎么了?额娘,你又为什么哭啊…”胤已是极为害怕,连我看了都不禁生出了恻隐怜爱之心。 太皇太后与太后见了胤后,便彻底打消了要罚惠妃的念头,太皇太后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牵过胤的小手去,爱抚着他的头道,“儿乖,不要闹,你额娘她很好。” 我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将惠儿扶起,推她向太皇太后与胤走近,她却不肯,偏回过头来望着我,声泪俱下道,“姐姐!错的不是你,该受罚的也不是你!若不是陈广庭胡作非为,怎么会今天这些事!” “别说了!”我低吼道,她却不肯听我的话,推开我的手来偏要将我扶起,她同样低吼道,“我不可能看着姐姐挨打!” 我终于再难抑制心中的气愤,为什么惠儿就是不能明白我的用心,我狠狠将她推远,冲她吼道,“我叫你走!你走啊!别再为了我冒险,你还有胤,你怎么就不想想他!” 她倾时间变得默然,垂首站在我的身边,终于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四个女官将我架远… 夜空中月明星稀,唯有几缕轻云点缀其间,不绝于耳的蝉鸣令我心头一阵烦乱,想起我初入宫那年也是这样的夏日,那年的我和他仍未有这样繁多的牵绊。 那年的我也从未想到过,我的生命会在讳莫如深的宫闱之中被摧残得枯萎凋零,今日的我唯剩下最后一点执念与一身躯壳,再没了从前热情的向往与奋不顾身。 火辣辣的痛感刺痛着我的神经,脸颊之上尽是麻木的疼痛,直到那女官已打得手掌刺痛,她才停下了动作。 我感到嘴角有一丝苦意,以手去擦,却摸到一股鲜血自我的唇齿间流出。 我摇晃地站起身来,那四名女官立时来扶我,待我站稳后她们又都瞬时跪下磕头道,“皇贵妃娘娘饶命,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奴婢们也不敢不遵啊…” 我打量那四个年轻的女官,竟如我初入宫时的模样毫无分别。当初的我惧怕宫内的一切,厌恶宫中的争斗与位高权重之人,却不想这须臾数年,我已变成了自己当初厌恶的模样。 我已疲倦得很,身上的疼痛加上内心对玄烨煎熬一般的担忧,我已毫无力气去责怪这几名女官,我淡淡道,“你们起来吧。”便转身yù走。 我回过身去时,却发觉纯一与纯雨一言不发,皆站在我身后,她们二人吹着泪,心疼地将我搀扶住,纯一低低在我耳畔道,“娘娘,都怪奴婢不好,不能替娘娘受苦!” 我含笑着拍了拍她的额头,虚弱地笑道,“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受苦,我叫你们跟着我,不是跟我受苦的。” 当我摇摇晃晃走回到乾清宫高台之上时,只见殿内的光略暗了些,方才啜泣的妃嫔们也已止住了哭泣,我心内一阵大喜,难道是玄烨醒了? 正值此时,陈云安满面喜色地冲出殿来,跪倒在太皇太后身前,报喜道,“启禀太皇太后,皇上的肩上的伤已无大碍,血已止住,皇上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太皇太后瞬时松了一口气,破涕为笑地扶起了陈云安,道,“快快起来,有劳各位太医了。” 陈云安正yù起身,其身后忽又跑出一名年轻的太医,跪倒在陈云安身后,向太皇太后道,“老祖宗!皇上醒了!说想见…” 他正兴高采烈地说着,太皇太后忽狠狠拍了拍手下的茶案,喝道,“你可要记清楚了,皇上想见的究竟是谁!” 听闻玄烨清醒的消息,我已是极为欣喜,我仍旧独自一人站在远处,等待着太医们的消息,听玄烨究竟想要见谁。 太后以目光望了望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舒贵妃陈裕勤,同样厉声问道,“你说清楚了,皇上究竟想见谁?!” 那个年轻的太医无助地望了望跪在身前的陈云安,陈云安只向他使了使颜色,那年轻的太医便立时明了,对太皇太后道,“皇上醒了,说想见舒贵妃和毓娴公主。” 陈裕勤一闻此讯,立时难掩兴奋与雀跃,探身去抱过了已在rǔ母怀中睡着的毓娴公主,一路小跑着跑进来乾清宫正殿。 我望着陈裕勤远去的背影,只觉一阵难以名状的失落,我如此为他受苦,为他焦急,谁知他醒来想见的第一人却是舒贵妃和她的女儿。 方才忽想起许多初入宫时的事情,只觉早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我所剩的最后一点痴念无非是玄烨一人而已,既已如今,我亦无意再续余年。 我怔怔站在原地,望着暖阁窗上映出的人影婆娑,陈裕勤抱着毓娴公主坐在了玄烨的身边,我听不到二人的jiāo谈之声,却已觉暖阁内早已是一片分外温柔的情意。 若玄烨想见的人不是陈裕勤,他此时早该又派人出来传话了才是。只是现在他二人静默无语,只剩下窗上一幅对望的光影,想来他所思所念之人果真是陈裕勤。 我想到今夜宴饮之上,玄烨与陈裕勤的恩爱种种,他对所有妃嫔都格外冷淡,唯有对舒贵妃,他已是用尽了全力去保护。他知道我不喜舒贵妃,竟不惜身份,亲自向我开口,让我包容体谅他们二人。 我所怀念的往昔,那些年只有我和他的时光,早已一去再不复返了。那些时光,是我念念不忘,而他却全然忘却的了。 初夏的夜里忽袭来一阵凉意,我感觉周身一冷,不禁打颤起来。我胸前一阵阵闷气,已盖过了脸上火辣的疼痛。 时至今日知道我命数难久的人也只有太皇太后与太后而已,她们责令太医院所有太医向玄烨保密,玄烨自是没有发觉丝毫异样,我想,自然是因为他的心思早已用在了舒贵妃与毓娴公主身上。 太皇太后担忧玄烨最甚,不顾自己的身体,拄着拐缓缓走进暖阁去瞧他,一众丫鬟宫女簇拥着她,稳稳走进正殿去。 良久后,太皇太后才从暖阁内笑意盈盈地走来,她身后的女官们闭了正殿的殿门,而此时舒贵妃仍旧留在殿内,太皇太后站在阶上,对身下众人道, “皇上已全醒了,现在正和舒贵妃说体己话儿呢,皇帝说叫大家都回去吧,有裕勤陪着他就够了。” 我一听此话,只觉方才胸前的憋闷化为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我闷闷地咳了几声,便觉一阵晕眩。我身后的其余妃嫔听此话后,便都福了身,纷纷离去了。 我脚下忽然一软,摔倒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瞬时觉得周身上下磕得极疼,却无力说出一句话来,纯一与纯雨慌忙跑到我身边将我扶起,却又忽然惊道,“娘娘!您…!” 纯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哭着掏出自己的巾绢来,按在我的唇边,她本雪白的巾绢立时被染红了一片。 纯一边哭边急着喊道,“皇上竟如此狠心绝情!方才还为了娘娘不惜受了重伤,这会子见了舒贵妃又什么都忘了!你们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霏儿?!”我忽听有人喊我,却也没力气睁开眼去看是谁,朦朦胧胧间听到太皇太后的声音传来,“纯一,快送皇贵妃回钟粹宫!快点传太医!” 听到是太皇太后的声音,我奋力睁开眼来,努力笑道,“老祖宗,我不碍事儿,叫太医们都候着乾清宫的信儿吧,不必去钟粹宫了…” 她忽然声泪俱下,以手攥住了我的手,疼惜道,“傻孩子,其实祖母一直最疼你,只是…只是…祖母怕任何有可能会威胁到玄烨的人啊…你会怨祖母吗?” 我苦涩地笑一笑,眼前的影子已经不尽详实,他所说的威胁到玄烨的人,怕是我的家人与我吧,她一直最怕玄烨会像先帝一样,因心爱的女人去世而抛弃了社稷。 我不怨她,我早知道我入宫后就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平衡温僖贵妃与先皇后的棋子。 而后我再无力气去回答她的话,只是倒在纯一的怀里,意识愈发模糊,我只听太皇太后呼唤道,“来人!快来人!送皇贵妃回宫去!” 良久后并无人来,因今夜里的出了大事,御林军及侍卫们皆有各自去处,而太皇太后身边那几位宫女又没法将我抬起。 太皇太后已是极为焦急,直到我听到裕亲王的声音,他向太皇太后行礼后一言未发,便一把将倒在地上的我抱起,急急奔回钟粹宫去。 已是夜深露重之时,我才依稀从梦中醒来,醒来后发觉枕头上已哭湿了一片。 见我醒来,帘外的人立刻去点燃了烛火,此时我才看清,原来一直坐在我身边之人,不是旁人,竟是裕亲王福全。 我无言地望着他,只觉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片无尽的疼惜,而我终究一言未发,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便转过头去再不看他,一人暗自垂泪。 他拾起了我的手来,紧紧攥在掌心,放在脸边道,“霏儿,为了他,真的值得么?他身边注定会有更多的女人。” 我只咳了两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来,却使不上力气,他用力地攥着我的手掌,叫我动弹不得。 “王兄,你可知常平常安怎么样了?”我良久后只问了这样一句,他心疼地抚了抚我耳后的发,低声道,“常平已清醒过来了,常安也镇静了许多,他们已陪大人和夫人回府了。” 我略点了点头,便合起眼来想要就此睡去,却忍不住心里一直在想着玄烨与陈裕勤相处的情景,裕亲王一直没有离去,仍旧攥着我的手掌,陪伴在我身边。 而我尚未睡去,便听暖阁内忽然传来一人的声音,他道,“朕还想呢,难怪想见她一面这么难,原来是王兄在陪着她啊!” 我立时一阵惊喜,那竟是玄烨的声音,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坐起身来,却还是支撑不住,手臂一软竟倒在了坐在床边的裕亲王怀中。 而我却丝毫不顾眼前的裕亲王,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站在不远处的玄烨,他的左肩以纱布缠绕,其上殷出了鲜红。 我心里顿时一阵不忍,而他却面无表情,走到我身边后,冷冷道,“朕竟不知,你是这样无情无义之人,朕为护你而中剑,却连见你一面都那么难!你为什么连见朕一面都不肯?” 我推开眼前的裕亲王,对玄烨吼道,“皇上何时说过要见臣妾?…” 我无力继续说完,裕亲王便道,“皇上,霏儿为了见你,跪在乾清宫外那么久,还挨了太皇太后罚的掌嘴二十!你倒好,醒来后只传了舒贵妃和公主进去,你可知道霏儿在外为你担惊受怕了多久?” 玄烨一时听得木然,他微蹙了蹙眉,良久后才道,“那为什么裕勤对朕说,你不肯来见朕,所以她才进去了?…” 我绝望地一笑,原来你一直那么相信她说的话,而我说的,你却从来不信。 不知过了多久,裕亲王已离开了暖阁,玄烨却未离开,他缓缓走到我的身边,以右手托起我的脸颊来,抚摸着我的眼眸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都哭得像个桃儿了?” 我赌气不肯理他,他却又坐到了我的身边,环我入怀道,“朕放心不下你,想来看看你…”他说完后忽又轻笑道,似是在自言自语般,“说来也怪,别人都想着来看朕,而朕却只想着来看你。” 我一听他此话,立时忍不住眼底的泪意,我抬起头来骂他道,“自己的命都快不保了!还想着别人做什么!” 他温柔一笑,将我拥得更紧,轻声道,“你不是别人。” 我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将我这一夜对他的担忧与怨愤都发泄出来,他抚了抚我的手背,却又忽然问道,“朕刚才亲眼看见裕亲王拉着你的手,你们…你们两个,没做什么吧?” 我一听此话,猛地一怔,回过神来后,一掌将他推远,骂他道,“你走!我不想理你!” 说完却又哭得更凶,只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方才我在太皇太后及众人面前所有的坚强,在他面前都瞬间崩塌。 他又是轻声一笑,蹲到我的面前,抬手擦去我眼底的泪,对我笑道,“朕和你说笑呢,怎么就至于哭得这么伤心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说为什么!”我极力冲他大吼道,“还不是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努力地码完了这一章hhh 【捂脸.jpg】 望喜欢~么么哒!喜欢请收藏哦~ ☆、梦碎 我一声大喊后,玄烨的目光怔然了片刻,竟立时吻上了我的面颊,我只觉忽然如窒息一般,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宫中人虽众多,恐怕唯有你会为朕哭得这样伤心。”他于我耳畔轻声低吟。 他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身边,我却下意识地向后躲了分毫,我低下头去道,“皇上不知,皇上躺在乾清宫中不省人事时,有多少姐妹哭得梨花带雨。” 他顾自地笑了笑,随后便是轻轻摇一摇头,他坐到我的身边,转头温柔对我道,“她们是在哭自己,而你不同。” 夜里的钟粹宫极静,我几乎可以听到窗外树叶落地的声音,玄烨平静地躺在我身边,我借着一轮清澈的月光,转头去看他时,却发现他睫毛上沾着的湿润的泪意。 “霏儿,对不起…朕做不到…”他在梦中挣扎着低吼,我忙坐起身来抚上他的胸口,却听到他继续说道,“对不起,朕做不到…杀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1 章 我心内一惊,他究竟在说什么?他在梦中又究竟梦到了什么?! “玄烨,我在…你刚刚…说什么?”我试探着去问他的话,希望他告诉我真相,他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而他却再不回应我的话,他的梦渐渐平息,他也渐渐安静,而我却再也难以入睡,我隐隐觉得,玄烨有一件天大的秘密在隐瞒着我,这件事被他瞒下,他内心难安,才会在梦中不自觉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躺回到他的身边,侧头凝望着他,他的侧眸与我第一次遇见他时早已千差万别。 那一年他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可以在大雨中陪我在北苑策马,而如今的他褪去了稚嫩与青涩,城府渐深的他也让我不敢再那么依赖靠近。 可是,他还是他啊,还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他啊。 想至此处,我将他紧紧环入怀中,将头紧紧靠在他的身侧。 “玄烨,我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信任你么?”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世间都如凝固一般,只有我仍是鲜活的存在。 次日清晨时,玄烨如常早已去了早朝,暖阁内只剩下我一人,纯一进暖阁来服侍我梳了妆,便笑盈盈地对我说道,“娘娘,您猜今日谁来看您了?” 我因为昨夜里玄烨不着边际的话而分神,并没有专心去听纯一的话,我班上没理会她,她却着急起来,道,“娘娘,您听到奴婢说什么了吗?” 我此时才回过神来,转头问她道,“嗯?你说谁来了?可是惠儿和佟贵妃?” 我正问着,只听门外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问候,“娘娘!是奴婢回来了!”我立时被那声音吸引,只见纯风身穿一身墨蓝色织锦缎绣的诰命朝服翩然走进门来。 我一时极为惊喜,瞬时感觉热泪盈眶,这是纯风走后第一次回到钟粹宫来看我。她自我年幼时便跟随于我,而我们二人也早已不是主仆,而是多年来的知心挚友。 “见过长姐,给长姐请安。”她恭恭敬敬福身,向我行礼问安,我听到她那一声亲切的“长姐”,只觉与她更加亲厚起来,便忙着将她扶起,笑道,“不必拘礼,快坐。” 我同她坐在窗下的卧榻之上,纯雨上前来奉了茶,她见了自己的长姐回来,难掩兴奋,黏在纯风身边多了许多话,我从见过纯雨依赖纯风的模样,也不禁想起来常平常安二人,不知他们二人此时是否还好? 我开口问纯风道,“纯风,今日怎么有空回来?常平和常安,他们可还好么?” 纯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对我笑道,“长姐,常平已没事,今日同我一起来了,只是方才储秀宫惠妃那边忽传召太医,他才临时去了,很快就会回来。至于常安…他也平复得很快,现在正忙着查穆柯被杀一事,他只要忙起来,自不会再想伤心事。” 我点一点头,为他们二人的振作而感到欣慰,若他们二人被此事击垮,才中陈广庭下怀。 而最令我担忧的,终究是玄烨对陈广庭的态度,陈广庭所犯下的滔天大罪理当处斩,也只有将他处斩,才足以平民愤。而我却隐隐觉得,玄烨会因舒贵妃与毓娴公主而网开一面。 纯风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便斟酌道,“长姐所担忧的,纯风也有想过,只是…皇上是明君,绝不会在这样的大是大非上因私情而徇私枉法。” 我微微笑一笑,却觉得这一次与每一次都不再相同。从前的温僖贵妃与遏必隆,索额图与赫舍里芳仪,他都没有因情而偏袒过谁,只是这一次…我却觉得,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立场明确。 此时我才后知后觉想起纯风方才的话来,常平去了储秀宫为惠妃诊治,我不禁着急问她道,“纯风,惠妃那边,可是身体不适么?” 纯风摇一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惠妃娘娘是怎么了…” 我想要去储秀宫看望惠儿,却又怕与常平走差,便只能留在钟粹宫中焦急地等他,还没等来常平,却等来了舒贵妃身边的芙香。 她领着身后几个丫鬟女官,捧着各式绸缎新衣走进暖阁来,她见到我后便跪,道,“奴婢芙香参见皇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我点一点头,道,“你起来吧。”她才领着身后的人缓缓站起,她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诸多裁做新衣的绸缎来,恭敬对我道,“皇贵妃娘娘,这是皇上新赏的绸缎,请娘娘挑选一匹喜欢的留下。” 我略看了一眼,见其中一匹的颜色甚得心意,与盛夏中盛放的合欢花蕊的颜色如出一辙,便命纯一将那匹留下,芙香完了差事,正准备带着身后的诸多丫鬟退出去,却被我叫住问道,“芙香姑娘留步,不知皇上所赐之物,为何由姑娘来送?” 芙香转身向我福了福身,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因为皇上是最先送到我们延禧宫给舒贵妃娘娘挑的啊!所以就由奴婢来送了!…” 她说至此处,却忽然脸色大变,猛然住了口,倾时跪倒叩头道,“皇贵妃娘娘恕罪!奴婢该死!” 我只轻笑了一声,扬了扬手,纯一便上前去扶了她起来,我淡然对她道,“你何罪之有?皇上的决定,又岂能是你能左右的,你去吧。” 芙香惊恐万分地跪了安,慌慌张张退了出去,我却忽然累得很,退靠在卧榻上渐渐合了眼。 纯风担忧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关怀问我道,“娘娘可还好?若是累了,便去躺会儿吧。” 我摇了摇头,“我不累,只是心呐…累得很。” 玄烨,我不知此时我还能否将你看得真切。你曾对我说过甜言蜜语,也对我说过你的万般无奈,而此时我只能将它们置于玩笑之地,遗忘皆空罢了。 我累的时候经常在想,如果继续爱你是一件令我痛苦,同样令你为难的事,那不如让我们结束这样折磨人的感情罢。 我本以为在铲除赫舍里氏后,我就能安心离去,然而我错了,人是难以满足的,我亦是同样。 当我看着常平和纯风拥有了自己的幸福,便还想再看到常安与雪绒的幸福。我亦不知,当我看到他们都拥有幸福后,我又是否还会奢求自己的幸福。 没有了温僖贵妃,没有了荣妃,也没有了皇后,而我苦苦坚持的唯一目的,便是想看看这许多年来,我与陈裕勤在他心里,究竟是谁更重要。 说到底,我还是想要知道答案的,我还没有放弃。 只是,如今看来,逼迫我放弃的人却是他。几日前毓娴公主的满月宴席之上,他们二人的恩爱种种已足以点醒我,我的坚持毫无意义。 而他为我受的那一剑又让我重燃希望,让我仿佛觉得他心里最在乎的终究是我,而今日之事,又像是一盆冰水浇醒了沉醉在不真实梦中的我。 我已疲倦极了,他这样反复无常的感情已让我无数次心碎,也让我害怕。 我靠在卧榻上静静合着双眼,良久后才听到常平回来的声音,听闻他回来,我才强打起精神来见他,却发现惠儿亦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来到了钟粹宫。 我立时站起身来,去迎惠儿,担忧问她道,“惠儿,你究竟怎么了?” 惠儿忽冷冷地一笑,极为愤恨道, “姐姐,今日皇上赏赐的绸缎,被人以凌霄花粉浸过,香气不浓所以难以察觉,因我曾被荣妃用汲魂草伤过,所以才会格外留心!我被人害过一次,这一次绝不会再叫别人害我!” 我正听着惠儿的话,只觉身后一阵冷意,原来没有了皇后,没有了温僖贵妃,没有了荣妃,看似平静的后宫中仍是波澜暗涌。 常平点一点头,走近我一步道,“娘娘,凌霄花粉虽不具有dúxìng,但是绝不可长期嗅闻,若长期嗅闻会引起头晕恶心,周身乏力,精神不振等,若花粉进入眼睛,亦有可能会造成双目失明,而怀有身孕者若误食了此花粉,则极有可能会小产。” 纯风一听,立时跑出去取了那匹我留下的绸缎来,jiāo给常平去看,常平将绸缎展平,以水浇在绸缎之上,而后用手指轻沾了水滴,放在鼻下仔细分辨。 良久后常平才缓缓擦净了自己的手指,对我道,“娘娘,您这一匹上,没有凌霄花的花粉。” 我蹙一蹙眉,不知究竟是何人要伤害惠儿,惠儿向来不喜争宠,也不喜在宫中出尽风头,究竟是谁想要害惠儿呢?! 我想不清楚究竟会是何人所为,也不敢断定自己凭空的猜想,却听惠儿冷笑道,“姐姐不必为此伤神,我定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也为姐姐除害!” 我正想要劝惠儿不要冲动,却听殿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路海急得失了神色,连滚带爬地跪倒在殿外,对我道,“娘娘!娘娘…安少在延禧宫惹怒了舒贵妃,皇上要罚安少啊…现在连太皇太后和公主都去了!” 我一时间不能消化这样的消息,“常安惹怒了舒贵妃?他们两人又怎么会有jiāo集呢?” 而我还没有问出口,常平已气急败坏地挥了挥拳,骂道,“我已经告诉他了不要冲动,没想到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立时回头去看常平,贴近在他身前极低声问他道,“他究竟怎么了,你不许瞒我!” 常平直直地看了看我,很快又愧疚地低下头去,他咬了咬嘴唇才道,“长姐…常安偏说我们生母被杀一事,与舒贵妃脱不了干系,我劝他不要多想,他却还是…” 我不等常平说完,已急急地冲出了钟粹宫,我要去延禧宫说清楚这一切,我害怕玄烨和常安在一气之下会做出糊涂事。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保护下常安,我绝不能叫他受任何伤害,更何况现在是即将赐婚的当口。 =========== 延禧宫外已层层叠叠围了许多的禁军,我到时却发觉惠儿也跟在我身后急急赶来,我只是在人中远远望了她一眼,她便已领会我的心事。 多年来,我唯感激在深宫中得如她般知己,无论风雨磨难,自始至终,待我数十年如一日。 我走进延禧宫时,那一声划破云霄的高唱惊飞了落在檐上的飞燕,我远远看见常安跪在玄烨面前,而玄烨此时已充满了盛怒。 毓娴公主在nǎi娘的怀中哭闹不止,而舒贵妃却坐在远处玄烨的身后,不住地啜泣哽咽。 太皇太后坐在舒贵妃的身边,而雪绒却是焦急难耐地站在太皇太后身后,不断地望着面前的常安,却不能为他求一句情。 我望着因盛怒而良久不肯说一句话的玄烨,毫无声息地跪在了常安的身边,玄烨似是没有看到我的到来,他以滚烫的目光注视着常安,而常安同样不肯屈服,扭头看向远处,不肯与玄烨说上一句。 “皇上请息怒,臣妾来迟,不知愚弟如何惹怒了皇上和舒贵妃?”我开口问道,而玄烨却同样不肯看我,他直直注视着常安,冷然道,“让他自己和你说。” 我瞧瞧拉了拉常安的衣袖,低声道,“你究竟怎么了!” 常安长出一口气,转头望向我道,“长姐,臣弟同你说,也不会同昏君说!臣弟今日才看清,那个昏君心里只有他的舒贵妃!从来没有江山!” 我一时被他的话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忙去捂了他的嘴,吼道,“常安!你胡说什么!” 玄烨听过常安的此一番话后,忽然更加震怒起来,他怒吼道,“完颜常安!你放肆!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杀你!” 他想要狠狠踹在常安的身上,却被我挡在常安身前,他终究狠狠踹在了我的身上,当他发觉不对时,已为时已晚。 我缓缓从地上爬起,对玄烨道,“求皇上给臣妾些时间,臣妾想知道常安究竟怎么了…他不是有意的…” 常安一把将我拉起,自己也再也不跪,直直指着玄烨对我吼道,“长姐!你到今天还相信他的话吗!你知道我彻查穆柯被杀一事,查到最后才发现,杀穆柯的凶手就是他!就是长姐你还心心念念相信的他!” 我怔怔听着,常安已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穆柯就要指认入天地会告密的人,我就要为长姐报仇!而他却亲自派人杀了穆柯!你说他居心何在!” 我听着听着,只觉周遭都了无声息,只剩下眼角的两滴泪缓缓落下,常安的怒吼声打破了我脑海中的沉寂, “刑部大牢把守森严,常人根本不可能进去!而那天是李德全带了皇帝的信物进了大牢,而后穆柯就莫名其妙死在了牢内!他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可还是被我部下御林军看到,那天除了李德全没有别人再进去过,不是他还能是谁?” “长姐,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保护那个告密之人不为外人所知。” “而那个告密的人,那个害的长姐没了孩子,险些丧命在天地会的人…我若没有猜错,就是舒贵妃!” “那天穆柯望着舒贵妃怔怔发呆,说似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因为除了舒贵妃,还有哪个人,皇帝会费尽心思地去保护呢?” 常安说至此处已是声泪俱下,我同样已是泪眼朦胧,我不敢相信常安告诉我的一切,或者,我不愿相信玄烨会这样做。 昨日夜里他的那一句梦话,“朕做不到杀了她…”此时在我耳畔回响得格外清晰。 “霏儿,你听朕说好么?”他扯过我的手掌,目光中已尽是渴望被理解的神色,他柔声对我道,“朕不想你活在仇恨之中,如果能忘记那样的不幸,于你而言不是更好么?朕再也看不得你活在痛苦之中……” “这么说…常安猜测的…都是真的?”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攥紧了我的手,紧蹙着双眉,极为担忧地望着我。 原来我念念不能忘的伤痛,念念不能忘的那个孩子,在你看来,只是该被遗忘的不幸。 那一刻我不知自己究竟痛到了何种程度,只感觉比匕首在我身上划开血ròu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2 章 的伤口还要痛,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也不愿再说。 我最刻苦铭心的往事,在他看来竟是该被遗忘的往事,我拼尽余生想要找到的告密者,他却不择手段地保护,只因为那个人是他爱的舒贵妃。 他见我良久不说话,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我,将我的手攥得更紧,而我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奋力甩开他的手,我摇着头向后退着,我此时已恨透了他,这须臾数年的真心,却是这样错得荒唐。 他却追上前来,仍想解释道,“霏儿,朕愿意自己承担这样的痛苦,也不愿让你知道真相!” “你何时知道的?”许久过后,我却只有这样的一句话,他担忧地疾步向我走近,拉住我的手,道,“霏儿你…还好吗?” 我却再一次甩开他的手,怒吼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紧紧蹙着眉,低声道,“在穆萧峰被处斩前。” 原来他那么早就知道了真相,我听后只是难以控制地笑着,笑自己多年来的荒唐,笑自己的愚蠢至极,笑自己在天地会中,用自己余生的命数换了他的命。 而他却晋封了几乎害死我的人为贵妃,宠爱着杀死了我们孩子的女人,他在知道了真相后将他们之间的女儿宠爱成了时间最珍贵的珍宝。 是他自己用尽了全力保护了杀死我孩子的女人,是他亲手掐碎了我心中最后一点留在世上的希望。 “长姐,你知不知道,昏君还要释放陈广庭!也是因为他是舒贵妃的父亲!他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哥哥的母亲,就是死在了陈广庭的刀下!”常安声泪俱下地怒吼着,“他不是长姐的夫君!他是我们完颜氏的仇人!” 我以目光扫了扫坐在远处的舒贵妃,躲在太皇太后身后抽泣着,不断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告密之人当真不是嫔妾啊!是穆萧峰陷害臣妾啊…嫔妾从未见过他的面…是他想要挑拨我与皇贵妃厮杀!” 我又以目光扫了扫站在我面前的玄烨,再望向在nǎi娘怀中哭闹的毓娴公主,我终于觉得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们三人是那样幸福,而我多年来还在坚持什么呢? 我将自己的真心错付得彻底,错付得无法挽回,错付得荒唐可笑。 “完颜常安,你还记不记得在你面前的是皇帝?”太皇太后终于开口说道。 常安冷冷一笑,“皇帝?他是皇帝,可却再不是我的皇帝!” 与此同时常平终于冲上前来跪在了常安的身边,叩头道,“皇上恕罪,常安他…脾气倔强,年轻气盛,口出狂言…还望皇上恕罪…若要论罪,皇上罚微臣吧!” “兄长你至今还这样做,到底为什么啊!他包庇着企图杀死长姐的凶手,保护着杀死长姐孩子的人!还要饶恕杀死你我亲生母亲的凶手,你为什么还要向他屈尊求饶!” “常安,你知不知道,你我的生死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常平回过头去,冲站在身后的常安怒吼。 “他若愿意杀便叫他杀啊!我倒要看看,为了他的舒贵妃他还能杀多少人!” “玄烨,”太皇太后缓缓从最后发站起身来,走向我面前的皇帝,她平缓着问道,“穆萧峰说的话可有依据?他能否确定那个告密之人就是舒贵妃?” 皇帝转过头去,向太皇太后颔首,摇头道,“回皇祖母的话,穆萧峰只说他凭印象,觉得那人就是舒贵妃,却不能确定。” 太皇太后直直注视着我,道,“霏儿你也听到了,皇帝没有依据,又怎能凭只言半语去做决断呢?包括陈广庭之事亦是如此,只凭那个陈情几句话就能断定二十年前的冤案么?” 他若不能确定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去掩藏弥补呢?有为什么要杀了穆柯,害怕我知道真相? 我有太多想说,却一句也没有说,一切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没有意义了,为了他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没有意义了,我也再也不愿为了他去日夜担心,日夜害怕失去。 “舒贵妃告密之事尚没有依据,可今日完颜常安犯上作乱却是真,其口出狂言企图污蔑当今皇帝杀害人犯,其罪不可恕也,哀家已下定决心,取消其与和硕公主婚约,并会在一月内为公主另作赐婚。”太皇太后冷冷地说着,而后只留下一个银发稀疏的背影,渐渐远去。 “老祖宗!”雪绒听罢,疯了一般追了过来,见到太皇太后已坐在轿辇之上急急而去,她才转过身来跪在了玄烨面前,哭求道, “皇兄!绒儿求求皇兄让太皇太后收回成命吧!皇兄知道绒儿的心思,若强迫绒儿嫁给别人,绒儿愿以死谢罪!” 我自始至终站在原地,此时忽然跪倒在皇帝面前,轻声笑道,“玄烨,时至今日,我再没有什么留恋…我愿以一命相抵,换常安和公主余生相守。” 他伸出双来扶我起来,低吼道,“你起来。” 我挣脱开他的束缚,我抬头望向他已陌生无比的面孔,道,“你答应我。” 他却忽然泪如泉涌,竟让我有一时得触动,他蹲在我的面前,将双手紧紧按在我的肩头,他哽咽着道,“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而我却是无声地一笑,这算是你不值一提的弥补吗?只可惜我心意已决,再难挽回矣。 我此时才明白,自我回宫后你对我的所有包容与温柔,都因为你的愧疚,因为你将你所有的爱意与真心都付给你身后的那个女人,你对我的只是可怜的同情而已。 “成全常安和绒儿,好么?”我没有再看他,我只是跪在他的面前,而望着身下的一片灰黑。 余光之中,他用力地点头,道,“我一定会成全他们二人,我答应你。” 我轻声笑着,忽然不知思绪飘向了何处,我缓缓站起身来,竟走向了抱着毓娴公主的nǎi娘,我淡淡笑着,走向了那个一直哭闹的女孩儿,舒贵妃立时止住了哭泣,挡在了nǎi娘身前,拦住我道,“你…你要做什么?” 我却只是以目光望了望nǎi娘怀中的孩子,而那个孩子亦同样在遇见我的目光后止住了哭泣,我面上的笑意亦忽然更浓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也许我还在幻想着我那个也该出世了的孩子。 “霏儿…”玄烨追到了我的身后,我却没有看他,却仍是笑着,似在自言自语,“她长得可真像你啊。” 他不知该要说些什么,亦不再试图牵住我的手来,他良久后只对我道,“霏儿…朕没有办法,朕不能让她没有额娘,更不能看着你知道真相后痛苦……你能明白吗?” 所以,你就晋封了想要杀死我的女人,所以,你继续有增无减地宠爱着她,所以,你很快忘了我们的孩子,因为你有了心爱的女儿。 而你苍白无力的解释,我还能相信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仍旧望着被舒贵妃护住的毓娴公主,我低声笑道,“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么?” 他立时充满了希翼,倾时道,“只要你说。” 我再没有去看他,我想就此忘了他的模样,我望向延禧宫外一片氤氲的天空,道,“从此后,你我此生不要再相见。” =========== 那日我走了很久,有很多人跟在我身边,纯风姐妹三人还有常平、常安及雪绒,而我却孤单得感觉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样。 那日我走到了坤宁宫,这是我已许久没有踏足的地方,我不知道今日的赫舍里氏会些做什么?不知道她是否又满怀希望地盼着自己的孩子出生,恢复她曾经的荣光呢? 我踏入布满灰尘的坤宁宫,这里曾是中宫皇后居住的宫殿,今日看来却与冷宫并无两样。那日我站在这里与她周旋的样子仍历历在目,而今日我却再不会那样做了,因为此时的一切于我而言都不再具有意义。 坤宁宫中的宫人见到我后有几分惧意,更有几分疑虑,我曾与赫舍里氏水火不容,我们本该是死生不再相见的仇敌。 是她陷害了我家族中所有人,害我被贬出宫,诬陷了我家族与天地会勾结企图谋逆,若无她的陷害,舒贵妃也不会有机会杀死我的孩子。 赫舍里氏并没有梳妆,她散着身后的长发,靠在侧殿内一处低矮的卧榻之上,她似是已许久没有说过话了,见到我后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我坐在她的对侧,只是看她,却不发一言。 终究是她打破了沉寂,她道,“完颜霏,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却知道你过得并不比我好。” 我淡淡一笑,望着眼前的她,道,“你说过,我们本就是一模一样的。那个时候我不认,现在却认了,我输的彻底,也愚蠢得彻底。” 她冷厉地笑出了声来,“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我们虽然都是皇帝笼络权臣的工具,而你却付出了真心。” 我望着她已将我看透的神情,竟真切地感觉到了我与她的相似,我们都是太皇太后选中的人,我们的存在是为了皇帝能够笼络住权臣的人心,抗衡朝上的其他势力。 她的阿玛索额图被用来抗衡鳌拜,而我的阿玛却被用来抗衡她的家族。当鳌拜不在了,她的家族势力权倾朝野之时,就是太皇太后与皇帝铲除他们之日。 今日有赫舍里芳仪做前车之鉴,日后便有我后事之师。 我望着她已十分明显的身孕,不禁问道,“为了孩子,你会好好活下去么?” 她却笑道,“我的存在只会让他的日后变得更加艰难。” =========== 当夜里,钟粹宫内一片凄清的冷意,我不知所想地坐在窗下,忽想起刚入宫时最爱与他坐在窗下听雨,他会为了亲自烧开桂花蜜茶。 下雪的日子里我们喜欢在钟粹宫后的听雨轩嬉戏,他故意哄我,每次都骗我,让我以为他被我打伤了。 我在大雪里烧掉了所有有关涟笙的东西,我等着涟笙,而最后等来的却是他,他神色狼狈地穿着被泥水打湿的衣物,他冻得满脸通红,却说是怕我冷。 我永远记得的,就让它们从此都遗忘而空罢。那些回忆,于我而言再没有意义,除了折磨自己与嘲笑残酷的现实。 我在窗下坐了许久,直到夜已沉寂得很,我想着此时的自己,嘲笑自己只是毫无意义的躯壳。这一次我不再准备去化解自己的危难,也不会再一次与他重归于好。 只是夜深了,窗外的嘈杂声却也大得很了,我一直未睡,却听嘈杂声中传来, “赫舍里氏诞下一名皇子,却因难产而不幸去世。” 我苦涩地笑着,我心中毫无一丝畅快感,只感觉到眼角边的泪水瞬时滑落,原来她比我勇敢那么多,原来她早已决定不再留在世上。 那么我,是不是也没有什么停留的理由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HE我是认真的... ☆、余生独自敛 深夜中的钟粹宫毫无平静之意,来来往往的嘈杂脚步声充满了宫苑的每一处角落,纯风今夜因担心我而没有离去,此时已取了一件挡风的长衣来,披在我背后,仔细劝我。 赫舍里氏因难产去世的消息立时传遍朝野,立时有诸多文武大臣入宫为其吊唁,虽说她已被废黜,但她终究是玄烨第一位皇后,更是本朝初期四大辅政大臣赫舍里索尼的孙女,她在朝中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太医院传来的消息是,“赫舍里氏拒绝了太医院医治,恳求众太医只保她腹中的孩子,不需对她进行任何医治。” 我毫无表情地接过纯风手中的长衣,心内惊讶于自己竟是十分的悲痛,或是因为她的境遇与我太过相似,或是因为我们都是皇帝手中一颗棋子。 纵然她曾将我推入深渊,恨不得将我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地,然我却不再恨她,因为当我慢慢走近她的位置时,才懂她的身不由己。 她从不是自私的,若她自私,她大可坐在她的凤座之上尽享荣华富贵,再不受其家族指使cāo控,然而她没有,她牺牲了一切,希望家族能稳固在朝中的根基,她输得彻底,也输得凄惨。 若非我与她已是你死我活,我从未想过送她入今日之境。 我紧了紧身侧的斗篷,试图挡住我心里的寒风,却是徒劳。我坐在轿辇上,身侧两列仪仗中的宫人们手提朱红色的镂空宫灯,红墙上映出我一言不发的悲伤身影,遥遥一条长街被灯火点燃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凄寒。 我竟回忆起当年我仍是女官时,同是走在这条长街上,迎面遇见当时一手遮天的温僖贵妃,温僖贵妃步步紧逼,语出讥讽。而我那时只是无依无靠的一介女官,最终却是她救了我。 她曾对温僖贵妃说,“后宫中新进多少人是皇上说了算的,你我又何苦为难她们?” 我曾想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就该是如她的模样,肌肤如雪,凤冠霞帔,端庄大方,即便只是一个眼神,亦露出不俗的贵气。 只如今,我再不是无依无靠的女官,她也再不是凤冠霞帔的皇后,我们从走进这里的那一天起,即再不是我们自己。 我竟佩服她的洒脱,有多少后宫女人为了自己的荣华,为了自己的孩子,在这里痛着忍着,又如我,至今日已不知在坚持什么,却仍旧孤独地走在狭长的长街上,走向一条不归路。而她,却决绝地从此撒手而去。 我不自觉间已是泪流满面,当我到达坤宁宫时,宫中诸人皆已来齐,明晃晃一排宫灯比往日都更亮,却难以改变这样的结局,赫舍里诞下的男童被太皇太后紧紧抱在怀里。 太皇太后与玄烨已亲自为赫舍里诞下的男孩儿取名,取名为胤。 皇帝同舒贵妃站在太皇太后身侧,皇帝垂眸望着自己的孩子,终究将他接过,紧紧抱在怀中,落下两行清泪。 我曾说,与他再不相见,而今日情形,却是不得不见。 我站在坤宁宫内,忆起的竟都是我入宫后初次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3 章 这里请安的情景,那年端庄温婉的皇后,那年宽容待人的芳仪,都在多年来后宫的刀光剑影中被磨灭得再无踪影。 “姐姐来了。”那声音带有几分颤抖,我回头过去,见惠儿颤颤巍巍地向我走来,我努力平静地温然向她一笑,想要抚平她心中的惧怕。 “姐姐,我到今天才明白,当年天地会之事,害姐姐最苦的人,并非赫舍里芳仪。” 我只是低头一笑,此时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已全然不在乎了,自然也不再介怀当年害我的人有没有应有的下场。 我只是不自觉地望向了远处的皇帝,见他抱着怀中的男孩,悲伤地哭泣着,舒贵妃依靠在他的身边,时而为他擦去泪水,时而拂一拂新生儿的面庞。 “他有他的幸福,我也本该像赫舍里氏一样。”我望着坤宁宫中的来往宫人,却不知目光聚焦在何处。 “姐姐放心,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惠儿笃定而平静地说着,我却觉再没有必要了,我拉起她的手来,道,“不必为我冒险,你要保全你自己。” 而正值此刻,皇帝正沉浸在浓烈的悲伤之中时,太皇太后忽然道,“玄烨,后宫已空缺后位三月有余,你若还不肯册封后宫中一人为后,哀家就要为你新开选秀,择佼佼者入宫,填补后位空缺。” “皇祖母!”他开口后有一分迟疑,他向四周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道,“芳仪刚刚过世,宫中不宜cāo办选秀事宜,更不宜过早册立皇后。” 太皇太后却含了几分怒意,吼道,“你可知后宫一日无后,人心就一日不安的道理?!” “孙儿明白!只是孙儿不想!若无心仪后位人选,孙儿宁愿让后位空缺。” “如何会没有合适人选?”太后此时才开口道,“舒贵妃自入宫后勤谨稳重,从未做过越矩之事,哀家和老祖宗都疼爱她得紧,玄烨你亦是如此,对她宠爱有加,为何不能册立舒贵妃为后?” “太后莫要忘了,几日前陈情才揭露陈广庭草菅人命种种恶行,舒贵妃作为陈广庭长女,如何能够不受其影响?”久居深宫的德妃此时缓缓开口道。 我此时才恍然惊觉,已是许久未见过深居简出的德妃了,与她同在的还有与她同住的良嫔,她二人历来jiāo好,互相扶持。 太后轻蕴着几分怒意,不屑地略笑了笑,道,“哦…竟是德妃来了,哀家已是许久没见过你了,不知你今日前来可是为了争夺皇后之位?” “嫔妾今日是来送赫舍里氏的,”德妃更是不屑地浅笑,她恭敬福了福身,朗声道,“太后因说舒贵妃从未做过越矩之事,嫔妾才忍不住要说上几句!舒贵妃擅入天地会告密,致使安少营救皇贵妃计划落空,更害得皇贵妃失了第一个孩子,受尽折磨几乎一死,不知这可算越矩之事?” “若在太后眼中,这样的行为仍不算越矩之事,那嫔妾觉得后宫人人皆是合格的皇后人选。”德妃继续平静道。 我在心中只感叹她的果敢,她的正直,自入宫后我与她鲜少接触,更无何jiāo情,今日才真正看懂她的“德”字。 “德妃你过来。”太皇太后坐在椅上,唤来了德妃,亲自问她道,“若依你之见,不知何人才是相称的皇后人选?” “回太皇太后,嫔妾愚见,以为皇贵妃完颜氏才是皇后人选,她多年来几经陷害,却从未有过二心,皇上若不能将皇贵妃的不易看在眼里,嫔妾愿为皇贵妃正名。” 我一时被热泪模糊了双眼,我与她从无jiāo集,她又如何能看得到我须臾年来的不易?许是她曾在深宫之中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又或是她感念我曾对她不经意的帮助。 “德妃你不要说了。”太皇太后似是累了,声音中尽是疲倦,我自然明白她的心,完颜氏于她而言已是最大的威胁,她又怎么会同意我坐上最尊贵的凤座? 而且太皇太后心知肚明我的身体状况,就算完颜氏对她毫无威胁,就算我可以是玄烨的皇后,她也不会让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成为后宫的主人。 “皇祖母…”玄烨将怀中的男孩jiāo到身后rǔ母的怀中,急切地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为何不肯听德妃所说,其实…德妃所说正是孙儿心事!” 我心内却是极为悲恸,“玄烨,为何不肯早一些做这样的决定?若在早些时候,我大概会很开心吧。” “她不可能成为你的皇后。”太皇太后冷厉地望了望玄烨,继续道,“就算你现在不理解哀家,哀家也不能允许你这么做,你需要的是能让你安心的女人,做你的皇后,做你的妻子!” “正因为是孙儿的妻子,孙儿才不会退让!无论她现在误解朕到什么地步,朕都会等她!皇祖母一日不答应,朕就让后位空缺一日!” 我只是笑他痴狂,他怎知我心中所想,最悲哀之事莫过于他还在期待着将来,而我却再不留恋于人间。 “玄烨!你要明白,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你深思熟虑过的!她不能是你的皇后,也不会让你安心…”太皇太后不知究竟该要同玄烨如何解释,难道要告诉他我的身体已撑不了多久么? 我缓缓上前,拂一拂身前的旗裙,翩然跪倒,今日再同他说话,我已有几分抗拒,却仍是极力压住了心内的不适,道,“臣妾谢皇上圣恩,但请皇上收回成命,因妾身之心已不在吾皇,还望皇上另择皇后人选,以定后宫之心。” 他侧头正望着远处的太皇太后,此时却是愣在了原地,良久后他才苦笑道,“你说…那你的心在哪儿?” “在天在地,于风于月,在于世间万物,独不系君。”我缓缓地答了这句话,他却只剩下冷笑,“世间最懂朕的人是你,最不懂朕的人也是你。” 我亦苦笑,这世上最不懂我的人同样是你,纵然我以为最懂我的人,应该是你。 “是皇贵妃亲口说的不愿意,德妃你还有什么说的么?”太后忽来了精神,怒骂德妃起来,我却去扶起了德妃,对太后道,“还请太后惩罚嫔妾,不要牵连德妃,此时与她无关。” 太后却是不屑与我多说一句,她转头望向玄烨,继续问道,“皇帝,你已看到了,既然如此,舒贵妃岂非皇后最佳人选?” “让玄烨自己去决定吧!哀家相信他会明白的!”太皇太后似是对太后说话,更是在对所有人说。 于我而言,皇后又有什么意义,我已决心要走,皇后之位只是一把更重的枷锁。只是我至今不知常安与雪绒是否能修成正果,若他们二人也能拥有自己的幸福,我便再没有任何留恋牵挂。 “皇上!舒贵妃绝非心思单纯之人,还望皇上三思啊!”惠儿忽从人中站出,陡然跪倒在玄烨的面前。 玄烨已是极为疲倦了,他于今夜失去了结发妻子,他的孩子失去了母亲,他的祖母逼迫他册立新后,他已陷入两难境地,以我对他的了解,惠儿此时的做法只能将他彻底激怒。 我不禁为惠儿担忧,但我已无计可施,惠儿已高声道,“舒贵妃以凌霄花粉浸泡皇上欣赏的布料,企图以花dú谋害臣妾及大阿哥胤!舒贵妃居心叵测,心思dú辣,还请皇上明断,为臣妾做主!” 难道惠儿所说的,让害我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就是如此吗?我不禁为她担忧,更为她的莽撞而惧怕。 “惠妃,你在胡说什么?”玄烨略蹙了蹙眉,他的眉眼神情在我看来,已接近震怒的边缘,“朕欣赏的布料是从江南进贡,一直有专人看管保护,入宫后第一日便送往各宫,当日朕一直与裕勤在一起,她怎么会有时间以水浸泡布料?” 我心中不禁更为担心,那日来送布料的的确是舒贵妃身边的芙香,之所以由她来送,正因为那日玄烨一直与舒贵妃相处在一起。 “皇上,臣妾可以以命保证,臣妾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啊!皇上要为臣妾作证啊…”舒贵妃眼含泪意的模样总是楚楚动人,玄烨历来见不得陈裕勤受苦,便立时对她道,“朕不许你用命作保!你走了,朕该如何?毓娴又该怎么办?” 我转过头去淡笑一声,这样对比鲜明的场景我已懒怠再去回忆,回忆没有她时,我与他的样子。 惠儿大抵没有想到皇帝那日会一直与舒贵妃宫中,惠儿为我复仇心切,我却不能为她分辨一句。 我总在想,若无纳兰芷珠,岂有我完颜霏的今日?我的几劫生死,皆是她不弃不离守在身边。 当皇帝禁止太医来钟粹宫为我看病时,是她冒险以自己的名义为我请来了太医;当我被贬出宫时,是她放低了身份出宫前来看我,是她为我受了赫舍里家族死侍的那一刀。 我亏欠她的太多,已不知该怎么还清。 “惠妃,你说舒贵妃以dú花之水浸泡布料,那她又怎么会知道你会选择那匹布料呢?若被别人选了去,岂不是失误?舒贵妃又怎么会做这样的愚蠢之事?”太皇太后也察觉出漏洞,不留情面地质问惠儿道。 “这…”惠儿也没了对策,见她为我报仇却落得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我只是心里一横,终于走上前去跪于她的身边,对玄烨及太皇太后道,“回皇上,回老祖宗,那布料上的花粉,是臣妾下的。” “姐姐!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要你这样!”惠儿却是疯了一般将我推开,声嘶力竭地大吼。 “惠儿!你根本不知道,那dú本就是我下的!我想要dú的人不是你,我下错了dú!当然不能告诉你!”我同样对她大吼。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冷冷问道,目光审视着我们二人。 我抢在惠儿之前道,“回老祖宗,妾身一时糊涂,企图dú害舒贵妃,却不想将花粉错下在了惠妃的布料之上,妾身害怕暴露,所以一直隐瞒。” “霏儿!”他的那声大吼彻底打乱我的思绪,他冲到我的面前,以手掐住我的下颚,怒吼着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一刻我竟真的这样觉得,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我如此拙劣的谎言,却只有他还不肯信我。 我用力扭过他的手,侧过头去只觉两行泪滚滚滑落,我轻笑道,“是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狠狠甩开我的下颚,远离我一步,颤抖地低吼道,“霏儿,你到底还要朕怎样,你才肯相信…在朕心里从来没有人能与你相比?你为什么要害裕勤!你若是恨,就来害朕吧!她是无辜的!” 我本是一片平静,却在听到他此句话后再难自控,我挥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一步步向他逼近,吼道, “那你又为什么还要欺骗你自己?你的心明明已变了,你所做的一切都在证实这一点,而你却不敢承认你的变心,因为你不愿面对这样的自己!”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他良久,他却是更加愤怒地怒吼道,“朕变心了?朕为你如何委曲求全,为你如何焦虑难安,为你如何辗转反侧,你都看不到!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是朕变心!” 我却再没有力气与他争吵,我不是已决定要将一切都放下了么?为何还要和他争吵呢?我要学着将他放下,学着把一切都放下。 “我可把前事种种当作幻梦一场,遗忘皆空。你也不必再折磨自己…君可择一人,终一生。这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的温存。” 我的话音仍未落,太皇太后已打断了我二人的争吵,她低吼道,“皇帝!皇贵妃做了错事,她自己已承认了,哀家问你,你要如何惩戒于她?” 我仍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无论是何惩罚,我都已毫无惧意。 夜空中忽闪过一道惊雷,惊得刚出世的胤嗷嗷地大哭起来,淅淅沥沥的雨滴很快落了下来,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裳,玄烨转头望着太皇太后,许久没有说话。 我不怪他的沉默,若他开口为我说话,我大概又会不舍得离开吧。我感谢他的沉默,才让我好过一点。 “皇帝既然不肯决定,哀家便替他决定。”太皇太后站在远方,隔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雨帘高声道,“皇贵妃完颜霏企图以dú谋害后妃,着褫夺其‘纯’字封号,罚俸半年,于钟粹宫中反省思过,无传召不得面圣。” 我跪下谢恩,我心中感念她,终于让我归于平静,终于让我不必再与他相见。 我走得决绝,走得毫无留恋,却听到惠儿的大吼,“姐姐!” 她奔跑于大雨之中,追至我的身后,我转身紧扣于她的十指,低声告诉她,“惠儿,此生得你般知己,是我无上荣幸。” “姐姐,这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自己担下来?”她已哭得变了声音,我却不能露出自己的心疼,我努力笑道,“惠儿,你还有胤啊,他不能没有你,我什么也没有了,也不怕再失去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怎么写成HE呢… ☆、温凉雨夜渐回暖 那夜的大雨下了许久,雨落在屋檐上发出震耳yù聋的声音,我替惠儿担下了诬陷舒贵妃的罪名,此时被太皇太后罚闭门思过,无传召不得面圣,而我却不后悔,正得自己难求的清净。 我靠在卧榻上,独自一人看雨,想到那年初入宫时,他陪我坐在钟粹宫后的听雨轩一同看雨,我倚在他的肩头,曾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如今不知他又在哪里陪着谁呢?想至此处,我又笑自己,“都过去了。”想来世间太多感情都是如此不得善终。 或许他仍念我,我仍爱他,只是我们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面对着对方笑了。 他费尽心思地保护下了害死我孩子的凶手,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可能原谅他。可是我不去恨他,我没有力气去恨一个人,特别是他。 我轻轻叹了叹气,走到桌旁将蜡烛又灭了几盏,挪身坐在了窗边,推开窗后仔细闻着窗外雨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4 章 息。 我忽然想起惠儿的事来,她向来不是会无缘无故诬陷他人的人,今日为何会这样莽撞地诬陷皇帝心尖上的舒贵妃呢?我想不明白,我也不相信惠儿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我忽然担忧起来,我选择不闻不问,我选择决绝离去,可想过我走后惠儿的处境?若不能帮她证明清白,我离开后她又该怎么办? 想至此处,我忽地叩了叩身后的窗,纯风几日来一直留在宫中陪我,只怕常安触怒了玄烨后,我的情绪会不稳定。 纯风提着一盏明灯,同纯一走进暖阁来,进来后先理了理自己沾染了雨水的裙角,而后才走到我身边问道,“长姐可有何吩咐?” 我抬起头来抓紧了纯风的手,见到她与纯一,我不禁眼底一热,恐怕如今真正还陪伴着我的人,只剩她们几个。 “娘娘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纯一比纯风更加紧张,我见她的模样,便笑道,“你别紧张,我很好。只是想到今日惠妃的事…有些想不明白。” 纯一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奴婢还以为娘娘身子不适呢!方才淋了雨,奴婢就担心了好久!” 我浅浅一笑,拉着纯一与纯风坐到我身边,将壶中的热腾腾的茉莉花茶倒在杯中,递到她二人手里,笑道,“喝些茶驱驱寒气。” 纯风同纯一有些怯意,并不敢接过我手里的茶杯,我却笑她们二人道,“你们姐妹三人早已是我的亲人,数十年如一日待我的,恐怕早没几人了。” 纯一宽慰我道,“娘娘不要这样想,除了我们姐妹,还有常平少爷和安少爷啊…还有五福晋,还有惠妃娘娘,还有公主…” 我低笑着打断她,想来纯风并不明白,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她们几人以真心待我,却绝不会将我视作生命的中心。 只是说到常安,我忽然想起那日他当面指责了舒贵妃与玄烨后,我再没有见过他的面,不禁心内担忧,便问纯风道,“你这几日可有家里的消息?安弟近来如何?” 纯风忽然面色一窘,却让我心里的担忧愈发浓烈,常安向来不会与我抱怨自己的处境,每次见我总是尽力让我宽慰。 “他究竟处境如何,你不许瞒我。”我立时放下手中的杯盏,纯风闻声站起,低头颔首向我道,“长姐…安弟只是暂时在府内休养,几日没有入宫而已…长姐不必担心。” 我听纯风语气犹豫,仍有几分将信将疑,然我多年来最信任纯风,便也不再追问。 我只道,“几日不见他了,明日叫他来见我一面吧。”我话音未落,纯一已扯开话题道,“娘娘!您不是正说惠妃娘娘的事么?怎么又想起安少来了?” 我见她们姐妹二人如此模样,心中更是生了疑,然而我却知道,若她们真心瞒我,无论我如何追问,她们都不会告诉我真相。 我只得顺着她们的话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惠儿衣裳上的凌霄花粉究竟是不是舒贵妃染的,如若不是,以惠儿的xìng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去诬陷旁人?!” 此时窗外的雨瞬时大了起来,纯一放下了撑窗的竹竿,转身对我笑道,“娘娘!这有何难的,惠妃娘娘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好人,所以说,惠妃娘娘的衣服上一定有不洁之物,常平大人也能证明啊。” 我低头思虑,轻声道,“惠儿认定了是舒贵妃所为,可我今日看她的反应,确实不像是她所为,更何况她此时最得圣宠,何苦去伤害惠儿呢?” 纯风复又去烧了一壶热水,倒在我的杯中,仔细劝我道,“我亦想惠妃娘娘不会诬陷舒贵妃,那定是有人投了不洁之物,只是此人是谁,却不得而知…什么人会在衣服上做手脚呢?” 纯风正说着话,我忽听钟粹宫外有人隐隐哭泣的声音,再仔细去听,竟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我立时亲自批了遮雨的斗篷,走出暖阁去去看,只见钟粹宫朱红色的高门之外,一个小男孩蹲坐在宫门下哭泣。我撑起了纸伞挡在他头上,弯下身去看,竟发觉是二皇子承瑞。 我心内一惊,立时一阵心疼,承瑞的额娘马佳氏进了浣衣局,他由太皇太后亲自抚养,但太皇太后终究年事已高,精力有限,承瑞时常受不到应有的照顾。 我唤来了路海与杜一,将承瑞抱起,带进了钟粹宫,我带他进到我平时起居的暖阁,亲自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问他道,“承瑞,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没回老祖宗那里?” 他揉了揉哭红的眼睛,抬头看我道,“承瑞想见阿玛,娘娘能带我去见阿玛么?”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我却不能满足他。 无传召不得面圣,我如今根本不能随意去见他。 我只笑了笑,为承瑞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道,“承瑞想不想吃糕点?额娘这里有许多,去叫纯雨姐姐拿给你吃。” 他却突然大哭大闹起来,扯着我的衣角哭闹道,“娘娘是不是不想带我去见阿玛?阿玛说娘娘是他最在乎的人!若娘娘肯带承瑞去,阿玛一定会见承瑞的。” 我却忽然失语,我不该如何面对小孩子一颗极为纯净的心,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他的阿玛,他的额娘,都不是心思简单淳朴之人。 窗外的雨愈发猛烈,承瑞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暖意浓浓的暖阁中渐渐起了困意,他迷迷糊糊时低声道,“纯额娘,我额娘是永远都只能留在浣衣局了吗?” 我心里愧对于他,因为他额娘是我亲手送进浣衣局的,可是我更恨他阿玛对他的不闻不问。 我见承瑞靠在我腿上已渐渐睡去,便低声吩咐杜一去为他接来热水沐浴。当杜一打来热水时,纯一轻手轻脚地将承瑞抱起,我才动了动自己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 我望着杜一在内暖阁为承瑞沐浴,我忽想起纯风一句话来,“是什么人会选择在衣服上动手脚呢?”竟猛然想起了什么。 我狠狠一拍手下的茶案,高声道,“承瑞的额娘,从前的荣妃,如今就在浣衣局中!” 那批新进贡的衣裳要先送到浣衣局去浣洗,其余众人都不可能有机会接触贡品,这也是皇帝相信舒贵妃的原因之一。 纯一略打了打呵欠,问我道,“娘娘您想到了什么?马佳氏进浣衣局受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纯风也猛然想到了什么,手下一顿,道,“是啊!这绝非巧合!” 我努力抑制住心内的气愤,没想到她已被罚入浣衣局仍要兴风作浪。 纯风去为我取了御寒的斗篷,撑了纸伞,对我道,“纯风陪长姐同去。” 我坚定地对她点一点头,又望向内暖阁中的承瑞,以眼神示意了纯一,道,“若需要时,你明白本宫的意思。” =================== 漆黑的夜里,大雨肆虐,唯有我与纯风走在昏暗的长街之上,浣衣局位于女官居住的北三所内,此处于我而言却有着难比寻常的意义,那年我与君默,与仍不是皇帝的他,所有美好而干净的回忆都在此处。 纯风去敞了浣衣局的大门,而此时于大雨的深夜之中,浣衣局内的宫人们仍未休息,仍旧纷纷忙碌着。 浣衣的水声与大雨的水声jiāo织在一起,令人分不真切。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众人顺着声音向身后来看,见来人是我,纷纷慌乱地起身,跪在了院中。 大雨很快将她们身上的衣衫打湿,而我站在雨中却丝毫没有离开纸伞半步,我于人群中很快寻到了马佳氏的身影,她唯唯诺诺地跪在最后,恐怕我发觉她的存在。 我并未理会其余众人,只走到马佳氏面前,轻声笑道,“姐姐别来无恙啊。” 她惊恐地种种叩首,“皇贵妃娘娘恕罪啊,奴婢不敢受娘娘姐姐之称。” 我仍旧淡笑,俯视于她,“何来恕罪一说,姐姐在浣衣局中思过,本是勤勤恳恳,本宫为何要恕你无罪?” 她猛然抬头来望我,眼中已尽是惊恐,以她如今的地位与处境,我若想置她于死地,根本不需费吹灰之力。更何况她心里清楚,她的儿子尚在宫中。 她跪在雨中向前挪了两步,死死抓住我的裙摆,苦求道,“娘娘,奴婢已经知错改错了,娘娘为何还要咬住奴婢不放,奴婢可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看来她是死也不知悔改,如今在我面前硬撑,我倒想看她在承瑞面前还能如何硬撑。 “新进贡那批新衣上的凌霄花粉可是你染的?”我一字一句问她,她却仍旧装作一派毫不知情的模样,对我哭诉道,“娘娘已得到了一切,有皇上的恩宠,有家族的势力,为何还要故意为难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我冷冷轻笑一声,道,“好啊,你丝毫不知情。纯风,让知情的人进来。” 纯风得了吩咐,转身又去大敞了门,只见纯一抱着睡着的承瑞缓缓走来,纯雨与路海为他二人撑伞。 我勾起嘴角一笑,望着马佳氏已渐渐崩溃了防备,她在雨中爬着,来不及起身,也顾不得起身,已向承瑞冲去。 “承瑞!”她的嘶吼撕心裂肺,竟叫我眼底一阵酸涩,承瑞趴在纯一肩头,渐渐有了意识,他愣了一愣,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承瑞渐渐回过头来,在漆黑的雨夜中,他渐渐看清了跪在远处的人,他瞬时间yù从纯一的怀中挣脱,他大哭着呼喊他此生最亲近的人,我点了点头,纯一便将承瑞放了下来。 “承瑞!”马佳氏拼劲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生怕有人再将他夺了去。 马佳氏上下打量承瑞,忽然眼底一红,簌簌地落下两行泪来,她转头问我道,“是你一直在照顾他吗?” 我摇一摇头,道,“并非本宫,只是偶尔留在他身边照顾,你我之间的恩怨本与他毫无牵连。” 马佳氏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与泪水,承瑞也伸出手去替他的额娘去擦,轻声道,“额娘别伤心,纯娘娘对孩儿很好,只有她愿意和孩儿说话。” 我走到他们母子面前,道,“你不要多想,照顾承瑞是本宫自愿的,并非企图利用他来控制你,就算现在你不说实话,本宫该如何对承瑞,仍会如何对他。” 马佳氏从地上站起,转身冲进了厢房,取出一块巾绢来,jiāo到我手上,道,“娘娘请过目,这是指使我在新衣上涂抹花粉的人留下的。她以此包裹花粉并jiāo到我手上,说我若按她吩咐行事,不仅可以报复娘娘,还可以保护承瑞…所以我照做了,恐怕她们没有想到,那件新衣会被惠妃先行选走吧。” 纯风接过巾绢仔细打量,问道,“这能证明什么?” 马佳氏拿过巾绢,翻开背面一处折角,露出一个赫然的“陈”字。 我倒吸一口凉气,竟未想到此事当真与陈氏有关。我只以为氏马佳氏的报复,我也只是为惠儿证明清白,却还是查到了陈裕勤的头上。 “大概是下人粗心不懂事,才会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马佳氏猜测道,我亦想起几日前去延禧宫为纯雨讨回公道时,遇见的那几个不会说话办事的宫人,被舒贵妃赶出来延禧宫。 “这个陈字当真是陈裕勤的陈么?姐姐应该清楚舒贵妃的地位。”我仔细说道,反复斟酌看着那块巾绢。 马佳氏轻笑道,“皇上应该最认得这块巾绢的主人,娘娘若不信可以去问皇上。” 我却更是冷笑,“问皇上?本宫如今因此事为惠妃担过,于宫中思过,无传召不得面圣,如何去问皇上?” 马佳氏轻声道,“竟未想到你过得也不好。”她爱抚着承瑞的额头,又对我道,“娘娘于宫中思过,今日许我母子二人相见,其中过错娘娘可有想过?” 我淡笑道,“本宫不能带他去见他的阿玛,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他来见他的额娘…本宫什么也没有,也不留恋什么,有何过错又有何惧怕。” 马佳氏将巾绢塞进我的掌心,道,“其实我懂,我不恨你,是我执念太深…是我随波逐流,是我需要靠山,才同那些人一起害你,不曾想过今时今日我还能帮你,绵薄之力还望娘娘笑纳。” 我淡淡一笑,将那块巾绢握紧,最后深深望了她一眼,无言离去。 是她懂的太晚,她并不恨我。从最初依附温僖贵妃,再到后来依附赫舍里芳仪,她只是需要有人为毫无家世背景的她遮风挡雨。 ============= 我一人已忘记了撑伞,走到浣衣局高门之外,忽发觉一人的身影停留在此,我尚未看清他究竟是谁,他已开口道,“霏儿,你也来了。” 我心头一颤,我的所有坚强总会在他面前崩溃,而如今我却学着不再需要他。只是如今,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周身一紧。 他同样没有撑伞,缓缓向我走来,他揽住我的腰间,气息已与我十分切近,“对不起。”他轻声说道。 我竟瞬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泪意,我已不知他这一声对不起是在为哪件事情向我道歉,是为他袒护了我们孩子的凶手,还是为他杀了穆柯,或是为了他要释放陈广庭,再或是为他负了所有誓言。 “是朕错了,不该不相信你的清白,朕心里明白,凌霄花粉绝不是你所为。”他的双眸闪着晶莹的目光,竟如我第一日遇见他那般。 自始至终我没有中断过对他的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份感情,越爱他我便越痛苦,直至今日我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皇上也想到马佳氏了?”我淡淡问道,他点一点头,道,“是,朕想问清楚她,以还你的清白。” “皇上不必去了。”我冷冷笑道,从手中取出那块巾绢jiāo到他手上,我已懒怠谋划如何说出真相,懒怠谋划如何扳倒舒贵妃,我只想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真相,他如何决定我也再不过问了。 他怔怔看着巾绢折角处的“陈”字,我轻声道,“马佳氏说,正是巾绢的主人指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5 章 她在衣服上涂抹凌霄花粉的,企图dú害臣妾,却不巧害错了人,偏叫惠儿选走了那件新衣。” “臣妾只知道这些,臣妾明白,皇上会保护舒贵妃不受伤害的…臣妾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臣妾久病之人,闭门思过正是难得的清净。”我转身yù走,他却猛然从身后将我紧紧抱住。 他轻声在我耳边道,“我好想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想了,我好累,我只想我们能像以前一样。” 我的心底翻滚起一阵难以名状的伤感,他的话在我听来竟像是痴人说梦。 “皇上这是做什么?皇上是天下的主,如何能弃之而不顾。”我强压住自己的情绪。 他却将我抱得更紧,他附在我耳边道,“你再叫我的名字一声好吗?” 我缓缓握紧了他的手,泪水已混合着瓢泼的大雨浸湿了一切,我轻声道, “玄烨,你与我,回不去了,我们还能回得去么?在你放弃了我们的孩子时,在你疼爱了陈裕勤时,在你一次又一次选择不信任我时,在你保护了害死我孩子的凶手时…我们就已回不去了。无论我有多少遗憾,无论我还如何爱你,我们都回不去了。” “是我糊涂,糊涂到以为自己在保护你却深深伤害了你,糊涂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你的感情…你来教我如何不伤害一个人地去爱一个人好吗?” 我已哭得不能自已,我哭自己爱他爱到没了力气,哭他痴狂竟还想着从新开始,哭自己不敢告诉他我的余生不多,哭我们还这么深深爱着彼此却回不到从前。 我终于转过头去将他紧紧拥住,我并非想要与他重新开始,而是想要珍惜现在,趁他还在我眼前,趁我还在这世上。 “爱一个人那么难,我又怎么会?”我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他感动地抚着我的背,道,“只要你愿意,我愿意和你一起学!我会等,等到你真正愿意原谅我那一天!” 我气他总是这样会让我毫无还手之力,狠狠打上他的胸膛,他却突然一倒,几乎摔倒,幸得扶住了身后的高墙。 我担忧地将他扶住,问他道,“你究竟怎么了?” 我隐隐约约发觉他的肩头一片殷红,解开他的衣衫想要看个清楚,他却含了一丝羞意制止我道,“这是做什么?” 我挥开他的手道,“你让开!” 我不顾他的阻拦,解开他的衣衫才发觉他肩头的剑伤又渗出一片鲜血,伤口触目惊心。我怒吼着问他,“有伤为什么不传太医!” 他系上衣扣,轻笑道,“为你而受的伤,若传了太医被太后知道,她又该难为你了。” “我不怕!”我不知自己何来的勇气吼出这样一句话,我心疼地望着眼前的他,对他道,“走吧,回去吧,我为你擦一擦伤口。” 他却是忽然极为欣喜地笑道,“我们…一起回钟粹宫吗?” 我抬头点一点他的额头,道,“难道你就不怕乾清宫那么多太监宫女到太后那里传闲话了么?好在我那里都是信得过的人。” ============ 当夜中,他同我一并回到钟粹宫时已近凌晨,宫内宫人见到玄烨前来都不进大惊,也难怪他们会这样觉得,就连我自己也以为我此生都不会再与他亲近。 我命纯一去打了干净的热水,我仔细为他解开包扎伤口的棉布,看到他为我挡的那一道剑伤,只觉心如刀绞。 他静静坐在卧榻之上,我则跪在他的身侧,仔细为他清理了伤口,再为他换yào包扎,我看着他尚未愈合的伤口,道,“若是疼就告诉我。” 他却忽然对我浅笑,“不疼,朕一点也不疼。” 我望着他的笑意,忽然对他道,“玄烨,我愿意和你一起学。” 他侧头问我,“学什么?” 我坐在了他的身侧,为他披好身上的衣物,对他暖笑道,“学如何好好爱一个人。” 用尽最后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下面的话: 对不起更等的各位,因为我最近眼睛不是很舒服...于是更新有些困难(十分困难...)所以才会停更了这么久,这一章我摸索着写完了,可能很多错别字还请见谅...因为我现在真的看得不是很清楚... 另外关于文章的话: 他们俩够不容易的了...所以让他们好过一些吧...真的我已经为她哭了好几次,为他哭了更多次...所以我就努力,让他们以后别再赚走我那么多的眼泪了吧... ☆、浓情淡如你 夜已深时,窗外的雨才渐渐小了,我披了一件御寒的围衣走到外暖阁来,低头吹灭了一盏蜡烛,转身yù走回内暖阁时,却撞上站在我身后的玄烨。 他垂眸浅浅笑着,望着我案上平铺的细白宣纸,问我道,“你平时都在写些什么?” 我同样望向那张宣纸,我已许久没有写些什么的心情了,上一次写下满纸的荒唐,还是与他一起握笔写下的“莫失莫忘”,恍然已过了这么久,书案上的纸竟然就这样一直铺着。 我浅笑道,“平时不大写的,上次写还是‘莫失莫忘’四字。” 说罢我伸手想要去将那张宣纸卷起,他却忽地从身后将我抱住,抱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不要收了,我想为你再写一次,好么?” 我缓缓倚在他怀中,只是觉得有些累了,却淡笑道,“好啊,皇上想写什么?” 他附在我耳边道,“我同你一起写。” 我重燃上那盏烛灯,我们二人前后而站,我拾起笔架上的毛笔,他握住我的手掌,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下“诺今欢”三字来。 我望着他笔下俊朗的字迹轻笑,转头问他道,“诺今欢?什么意思?” 他拉我走出暖阁,陪我坐在钟粹宫后的听雨轩内,我望着细雨中轻轻摇曳的合欢花树,忽想起几年前我们二人坐在这里整夜看雨的时光。 “我愿为你,许诺今生今世所有的欢乐。”他认真地望着我,这一次他的目光与以往不同,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 我轻轻踮起脚尖来,环住他的肩头,合眼笑道,“为君诺今欢。” 雨仍旧下着,淅淅沥沥般似无断绝,我捧起玄烨写下的“诺今欢”三字,目光不自觉温热起来,他伸出手来为我细细擦去眼角的泪意,他笑道,“我还留着呢。” 我放下手中的宣纸,问他道,“什么?” “莫失莫忘。”说着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已经被折得有了破损的宣纸,他极为小心地将它展开,又见当年最令我心动的几字。 “莫失莫忘…”我仔细望着,不自觉自言自语道,“真的可以么?” “绝无戏言。”他淡淡道,将我轻轻拥入怀中,我将他缓缓回拥,这样的拥抱于我而言已太遥远了,遥远到不真切,远到有时忘记了他怀中的感觉。 我们二人静默,轻轻拥着彼此,却听宫墙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嚷与脚步声,我望向钟粹宫外的宫墙,发觉被火把照亮成了鲜艳的火红色。 “快快快!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太皇太后和皇上谁也饶不了咱们!”宫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公主?”玄烨忽疾步冲向了宫门处,我只以为玄烨是担忧毓娴公主,便也没有拦他。 我心里也清楚,有舒贵妃在,有合宫的太医在,毓娴公主若是有些小小的不适,也不会有何大碍。 当我缓缓走到宫门口处时,见长街之上几名御林军将士跪倒在雨中,头也不敢抬地回着玄烨的话。 玄烨焦急着问他们道,“你们吵吵嚷嚷在议论什么?!” 其中领头的御林军回道,“是和硕公主殿下…雨夜中试图私自骑马冲出皇宫…公主殿下武艺高强,御林军与禁军也不敢伤公主分毫,将公主追丢了…臣等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玄烨忽猛烈地咳了起来,我抚着他的背,焦急又疑惑地怒问道,“胡言乱语些什么?和硕公主殿下尚在襁褓之中,怎么会骑马私自出宫?” 那御林军将士抬头望了望我,诚惶诚恐道,“臣不敢欺瞒皇上与皇贵妃娘娘,骑马私自出宫的不是毓娴和硕公主,而是雪绒和硕公主啊…” “什么?!”我不禁大惊,许久不见雪绒,我以为她一切安好,却不知她为何突然会有如此反常举动? 我忽又想起今夜里纯风与纯一提到常安时的犹豫不安,在我面前的遮遮掩掩,我心中的猜想愈发清晰起来,我拉住玄烨的衣袖,冷声问他道,“皇上,臣妾斗胆问一句,常安到底在哪儿?” 玄烨微微侧眸,只淡淡道,“朕命只是他回府休沐了。” “那为何臣妾想传他入宫见上一面,纯风姐妹闪烁其词,避而不答?皇上可知否,常安是臣妾最疼爱的弟弟!”因多日没有常安的消息,我心里的紧张与焦虑无处安放。 常安当面指责了当今皇帝与皇帝宠妃舒贵妃,毫不避讳指责皇帝为“昏君”,质疑皇帝亲裁的陈广庭一案。 如此一来,皇帝相当于保护了杀害常安生母的真凶,我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我怕常安意气行事,最怕常安会忍不下一时的委屈。 “朕自然明白常安是你最疼爱的弟弟,所以只是暂时命他卸任回府而已,朕与你一样,根本不知绒儿今日为何会这样做!”玄烨也来了火气,见他的模样,却不像是在瞒我的模样。 他真心与我和好,没有理由再伤害常安惹我恨他。 “报”玄烨与我正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何事时,远处御林军一名将士大步跑来,跪倒在玄烨脚边道,“启禀皇上,公主找到了!太皇太后命人去搜了完颜府,公主就在完颜府中。” “好,现在公主在哪儿?”玄烨急切问道。 那将士拱手道,“回皇上的话,公主被太皇太后亲自带回了雨花阁,并命人在雨花阁看守,完颜明若也被带回了宫中,太皇太后说…” 那将士唯唯诺诺地抬头看了看我,只怕惹我愤怒一般,见我并无任何异常,才继续道,“太皇太后说其私藏公主,罪不可恕矣。” 我轻笑着向后退了两步,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无论我多么努力地想要证明完颜氏一族从无任何野心,太皇太后不会相信,她只相信她看到的一切。 我是玄烨执意要立为皇后之人,陈广庭倒台,常安便是宫中防卫的最高统帅,阿玛亦是朝上举足轻重的一品朝臣,如今除却纳兰明珠无人能与之并提。而纳兰氏又与完颜氏jiāo好,无人抗衡的局面便是玄烨与太皇太后最不愿看到的。 我一言未发,推开身前的玄烨便向外跑,他却追在身后道,“霏儿,你去哪儿?朕会保护好你阿玛,你去了情况只会更乱!会让皇祖母觉得此事与你有关!” “若是事关陈广庭与常安,皇上当真会站在常安一边而不顾舒贵妃的生父么?我宁愿让太皇太后觉得此事与我有关,也不愿你在其中为难!玄烨…陈广庭杀死的是常安的亲生母亲!我至今不懂,你为何要释放陈广庭…你口口声声说的最在乎我的感受,却为何保护的都是舒贵妃的家人?”我站在远处的长街上,迎着坠落的细雨,转身向玄烨大喊。 玄烨亦不再顾几名御林军将士,追到我的身后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只有放陈广庭出来,与常安形成抗衡牵制的局面,才能不让完颜氏一家独大,从而削弱皇祖母对完颜氏的忌惮,朕才能护你们周全!无论你相信与否,朕做的每一件事,包括不让你知道害死咱们孩子的真凶是谁,都是为了你!” 我怔怔地望着他,我竟从未想过,他要放陈广庭出来居然是为了让他与常安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从而削弱常安的势力,达到保护我们的目的。 我默默望着他,他却是满腔的急切,恨不得将自己全部心声都倾诉于我一般。他眼神炙热地望了我许久,最后却是一言未发,只是淡淡对我道,“回去吧,朕会保护你的家人。” 我不知该不该就这样离去,因为我心中着实担心阿玛与常安,还有今日惹怒了太皇太后的雪绒。 细雨落在我们二人面上,他却一动未动,我合了合双眼,他抬起手来拂去我眼前的雨水,握紧了我的肩头笃定道,“你放心。” 我淡淡点头,正要离去,却听身后的一内监来报,“奴才参加万岁爷,参加皇贵妃娘娘,奴才传太皇太后懿旨,请皇上和皇贵妃娘娘一同前往雨花阁。” 玄烨立时严肃起来对他道,“皇祖母有何要事?朕一人去见她还不够么?” 那太监含了丝笑意,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太皇太后说今日之事与完颜氏有关,所以希望皇贵妃娘娘在场,一切才能说得明白。” 我抬头望着玄烨,他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对那内监坦然道,“好,皇祖母既然要见,就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你去回话,说朕这就过去。” 那太监走后,玄烨才转身对我道,“霏儿,既然皇祖母要见你,你就一定要去,若是避而不见反倒更引她疑心。你放心,今日无论是何风浪,朕与你同进同退。” 我信任地点头,这一次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与以往都不一样的神色。 至雨花阁时雨势渐大,空中不时划过亮紫色的惊雷,我身上的旗装已湿了大半,我与玄烨同坐轿辇,缓缓走下时才发觉雪绒正被罚跪在大雨之中。 我冲过去扶她,才发觉她已哭得没了力气,我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她,心底划过一阵莫大的心疼,为了她,也为常安。 “绒儿,你快快起来,怎么在这大雨里罚跪?若是病了可该怎么好?”我不自觉间已有了哽咽之声,我伸手去扶她,她却将我推开道,“嫂嫂,是我连累了你和伯父…我已无颜再见常安了!” “绒儿!你何出此言!常安将你视为此生唯一所爱之人,自然该共同患难!”我气雪绒不肯信任常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6 章 心疼此时脆弱的雪绒。 “嫂嫂…”我蹲下身去,雪绒便抱紧我的肩头痛哭起来,她断断续续道,“嫂嫂…我真的很担心常安,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宫中没有,府里也没有…他犯了那么多错,我好怕皇兄会置他于死地!” “绒儿…会没事的。”我强压住心头的担忧与不安,抚着雪绒的背努力让她平静,玄烨此时才缓缓走进雨花阁来,见我与雪绒跪于大雨之中,只吼一声,“你们起来,随朕进来!” 雪绒平日里起居的雨花阁正殿中,太皇太后端坐于正中,我发觉阿玛跪在殿内不敢抬头。 玄烨向太皇太后问了安,便开口问道,“皇祖母,今日孙儿来迟,不知绒儿做了什么,惊动了老祖宗?” 太皇太后无可奈何地扫视众人一眼,最终道,“你去问你妹妹吧!叫她亲自说给你听!” 雪绒陡然跪倒在玄烨身后,开口道,“皇兄,绒儿一心担忧完颜常安,在宫中四处问不到他的消息,只想看看他是否安好!因为绒儿怕…怕…” “怕朕杀了他,是吗!”玄烨忽然震怒,转头冲向雪绒怒吼道,他如此一怒,殿内所有人都立时跪倒在地,我亦不敢例外,只得恭恭敬敬跪倒。 “朕若杀他,早不会留他到今日了!留他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朕为昏君!朕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你们无一人看得明白!”玄烨忽然猛烈地咳了起来,我担忧地望向他,随着他每一声咳嗽,都感觉心被撕裂一般。 “朕命他回府休沐是为了保护他,减少他在朝中出现的次数,以避他人口舌,可他不但不领情,还不知了去向!他所作所为,如何令朕不心寒?”玄烨此时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利剑,划破了残酷的现实。 从前我从不知晓他为我们所做的谋划与牺牲,我忽然懂得了他那句“朕以为你会懂朕,可是你没有”的含义。 “完颜明若,你当真不知道完颜常安的去向吗?”太皇太后忽然发问道,阿玛跪在地上只摇了摇头,道,“老臣当真不知犬子去向,若是知道,老臣一定亲自领他来向皇上与太皇太后赔罪。” “皇贵妃,你又是否知道常安的去向?”太皇太后又向我发问,我微微抬头,望向她担忧而又苍老的容颜,忽然明白她多年来的不易在玄烨没有长大的时光里,所有的大事小情都是她一个人在支撑,她走到今日的不易唯有她自己知晓,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轻易崩塌。 而今时今日的完颜常安与完颜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是对她辛苦建立的一切产生威胁的人,一个手握兵权且桀骜不驯、屡立战功的年轻人是她必须留意的隐患。 更何况这隐患已不再是隐患,而是一道惊雷。 当常安当面指责了皇帝为“昏君”,我就该知道,常安已是太皇太后必须要铲除的人,更不可能再将朝中第一位和硕公主许配于他。 “回皇祖母,嫔妾不知。”我淡淡答道,她却又转向了阿玛,厉声道,“完颜明若,你虽不知完颜常安去向,但私藏和硕公主是真,你又作何解释?” 雪绒一听此话,立时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叩首道,“皇祖母!是绒儿自己骑马出宫去找常安的,与明若大人无关!明若大人事先也毫不知情!皇祖母若要罚,便罚绒儿一个人吧!” “皇祖母!”玄烨忽然高声道,“常安他曾为朝廷几经沙场出生入死,为护朕周全几次受伤,此时犯错是他一时糊涂,皇祖母此时万不可再作牵连,此绝非明智之举。” 太皇太后一时无言,良久后才低吼道,“玄烨,你要明白,哀家这样做,也全是为了你。” 雨花阁外忽划过一道惊雷,一名御林军将士冲进了暖阁,惊慌失措回报道,“回皇上、太皇太后的话,找到安少了。” “在哪儿?!”迫不及待问出此话的却是雪绒。 那御林军拱手望了望站在远处的玄烨,不知是否应该答话,直到玄烨道,“你说。”他才开口回话道,“安少在刑部大牢内,企图刺杀关押在刑部大牢内的陈广庭。” 我眼前只觉一黑,我知道常安不冷静时易做错误的决定,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大错特错。 “陈广庭现在如何?”玄烨立时问道,那御林军将士道,“回皇上的话,陈广庭无碍,因发现得及时,安少尚未动手。” 玄烨命众人一同赶往刑部大牢处,当我到时只见常安被众人押在最前,我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亦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少年,今日如何落得这样的下场。 “放开他!”玄烨高喊,那些御林军将士才将常安松开,我冲上前去紧紧扶住他的臂膀,才发觉他脸上尽是伤痕,似是与许多高手过招后留下的,就算他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以一敌十。 “长姐…我没事…”他此时仍在宽慰我,我却更忍不住自己的泪意,我取出腰间的巾绢来,擦去他眼角眉梢的血迹,心疼万分道,“安弟,不要再胡闹了好么…” 他轻笑我,“长姐,我自入仕以来,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受过多少伤,经历过多少生死,可有说过半个不字?可今日我赤诚忠心换来的却是朝廷的怀疑!皇帝包庇害死长姐腹中孩儿的凶手,还企图放过杀死我亲生母亲的凶手!如何不叫我心灰意冷?” 可是玄烨要释放陈广庭并非常安所想那样简单,我一言半语又不能同他说清,只能安抚他道,“安弟,你要明白,朝廷并非疑心于你,而是皇上亦有皇上的为难之处。” 常安望了望站在我身后的玄烨,而后望向我道,“长姐!他几次三番伤你,你还不肯清醒吗?” “常安!”我大吼他,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你这样下去会毁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霏儿,不必再与他多说,他若能明白自会明白,若他不能明白,再多说也是无益。”玄烨此时走到我的身边来,伸手将我扶起,拥我入怀,抚慰我担忧常安的情绪。 常安却也站起身来,直直注视着玄烨的双眸,冷笑道,“皇上,微臣敢问一句,这么多年来,微臣为皇上出生入死,皇上究竟将微臣视作什么?是一颗棋子,还是皇上的心头隐患?” “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可惜你却不懂朕的心意,朕为何要释放陈广庭,你可有仔细想过!” “仔细想…”常安冷笑,“还能是为何,自然是为了皇上心头的舒贵妃娘娘!” “常安!”我终于遏制不住我对他的愤怒,狠狠打上他的面庞,他捂着自己的面庞,忽然狂笑起来,而后转头望向我道,“皇贵妃娘娘,既然如此,微臣恭喜娘娘重回皇上的身边!娘娘将来要好好享受以亲人血ròu换来的苟且欢愉!” “常安!你放肆!”此时雪绒也再也按捺不住,他狠狠打上常安的胸膛,骂他道,“你可知道你的姐姐为了你担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你不理解她还要这样伤她的心吗?” 我一时心口极痛,痛到让我控制不住眼底的泪,痛到我不敢相信对我说出此话的人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我望着常安的模样,脚下逐渐不稳,玄烨在我身后将我扶住,我却忍不住胸口内一阵灼热,猛然咳出一抹鲜血,吐在了自己身前的衣服上。 大雨之中,血迹很快被冲淡,只是我心上的伤痕却不能就这样被抹过,我于朦胧中感到一些人将我抱起,也听到常安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姐”,只是我却累极了,我曾怕不能撑到亲眼看到他与雪绒成亲那日,如今,我怕的是不是都要一一应验了呢? 当我醒来时,只见玄烨一人坐在床边陪伴于我,我猛然坐起身来,左右想找常安的身影,却找不见他,只得问玄烨道,“玄烨,常安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玄烨扶我躺好,对我道,“他的状态很不好,朕命人押他回府了,也命人寸步不离地看守他。” “玄烨…”我不禁哽咽,我按住自己的眉心,后悔万分道,“是我不好,没能和他说清楚,他会明白的对么…” 玄烨抚着我的背道,“朕希望你只顾你自己,不要再想别人了。” “可是他是我的弟弟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玄烨已气愤地打断道,“可是可是!常安比朕要重要,雪绒也比朕要重要!完颜府所有的人都比朕要重要!朕想问你,在你心里,朕到底又算是什么?” 我低着头思虑,却没有想要回答玄烨的话,我明白完颜氏是必要被铲除的了,到如今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若我能自己一人代他们受过,为他们求得一条生路,也算我余生最后的价值。 “玄烨…放了我的家人好么…我愿代他们受过!”我突如其来的话却叫玄烨彻底没了耐心,他狠狠摔下手里的yào碗,对我大吼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代他们受过?你以为你能救得了所有人吗?全天下会有谁在乎你的死活!唯独在乎你的人你却从不在乎!朕为你做了多少,你也从来都看不见!” 我愣了良久,我不知他为何忽然这般激动,我以为他会明白我担忧常安的心。 “好啊,你不是问朕,究竟更在乎你和陈裕勤谁吗?朕想朕终于明白了。”他背对于我淡淡道,“朕更在乎裕勤!因为只有她才会在乎朕的感觉!你从来没有想过,若你轻易地为别人而死,朕…又该怎么办?” 我费力地从床上走下,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我希望他能够明白我的心思,我并非不在乎他的感受,只是我此时已无暇顾及那么多。 “朕对你而言,很不重要对么?”他忽然轻声问我。 我不知该怎么告诉他,他是我最爱的人,他是我离开后会感受到钻心剜骨一般疼痛的人,我又该怎么告诉他? “你不必回答,朕都懂…其实朕早就知道,无论是你的家人,还是纳兰涟笙,再或是裕亲王,他们都比朕更重要,因为你总是拼尽全力地保护他们,这么久,朕早该看得清楚了。” 玄烨哭了,他哭得像个孩子,我却不知该要说些什么。 “朕有时问自己,自己付出的真心到底又算什么?” 玄烨,我答应你要与你一起学,如何好好爱一个人。 可我却在常安此事过后才明白,真正爱一个人,就是要给他自由。 是我束缚了常安太多,最后换来的是却他的恨。 我明明是个命不长久的人,若再将你束缚,本就是自私的做法,那不是真正地爱你啊。 我曾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你的世界中消失吧,直到你将我忘了,你总会比现在好过一点。如今想来,那时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难道还要牵绊着你越陷越深吗?等到我不在时,你又该怎么面对?我最见不得你难过,又怎么忍心见你不舍的样子? 你说你最在乎陈裕勤,这样也好,我也可彻底释然了,我多年来想要知道的真相,你终于告诉我答案了。 “玄烨…”我轻声唤他,他没有回头,我只是走上前去一步,这一次我们没有争吵,也没有火气,我只是淡笑道,“谢谢你告诉我答案,也谢谢你曾爱过我。” “或许…如何好好爱一个人,我怕是永远都学不会了。”他话毕,忽从衣袖中取出两张宣纸来,一张是我们曾写下的“莫失莫忘”,而另一张是我们才刚刚写下的“诺今欢”。 他道,“这些...你收着比我更好。” 我伸手想要接过那两张纸,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力气,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两张纸飘落在地。 我以为我和赫舍里氏不同,我以为我与钮祜禄氏不同,我以为我的家族不会是我们之间最后的隔阂,却未想到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我缓缓坐在了地上,捡过那两张纸,只觉自己周身上下都疼得难忍,却也只能自己忍下。 是我忽略了你也会累,我忘记了你也有你的骄傲和脾气,既然如此,不如就这样,真的就此放下吧。最后这一天与你的欢愉,我会牢牢记得。 只可惜到最后,我最信任的亲人离我而去,我最爱的他也离我而去,我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他们真的不是不爱彼此了...只是都太累了... 放开能让彼此都轻松一点... 有人和我说玄烨太渣了... 但是这一章最后他的几句话... 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他的痴情...】 ========= 好了... 故事真的快讲完了... 常安与雪绒是最后一个梗了~ 前面的都是小boss... 太皇太后才是真大boss... 我说好的HE就是不会动摇的... 但要给他们时间... HE才会是真正的HE~ 看完给我留言吧~么么哒! ☆、千秋罪 玄烨走后,钟粹宫陷入一片寂然的沉默,宫中的夜总是这样寒冷而又漫长,与他最初相逢时,他所给我的一片温暖与欢愉,都在这样夜里被消磨如烟了。 我忽然想饮酒,因为只有醉熏时才能忘记一切,我一人去斟了酒,靠在窗下独饮,一壶冷酒入腹,却更觉头晕目眩。 我忽听窗外一片议论纷纷,我尚未过问,纯风已进暖阁来慌张道,“长姐…安弟他…” 见她慌张模样,我心中已知晓了一二,今日常安的种种放肆,已让我心寒至极,纯风斟酌了片刻才道,“长姐,安弟被收押入狱了,公主那边…太皇太后也已下旨,将公主指婚于科尔沁部苏合王子,明日清晨就送公主返回科尔沁成亲。” 我虽已深知了这结局,可当它真正到来时,我仍旧难以抑制自己心底的悲伤与无力。 窗外忽然划过一道惊雷,我向后靠了靠,只感觉周身一阵寒冷,我感觉自己想要抓起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以我现在的身份,我又怎么可能再为常安说一句开脱? 时至今日,连常安都对我重重误解,我不知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7 章 有谁可以信任我? 回想起那年常安与雪绒的初见,雪绒一眼看穿常安的身份,而常安却误以为雪绒是公主身边的侍女。 二人约定赛马,定要分个高低胜负,二人争吵大闹,却也重归于好。常安因索额图诬陷完颜氏时被冤入狱,身负重伤后无人医治,正是雪绒跪在皇帝的大殿外整整一夜,求来了为常安疗伤的太医。 从始至终,一直在等他的人,都是她,从未变过。 我犹记常安曾说,此生除雪绒不娶;雪绒也道,除常安不嫁。 这世上不幸的人已太多,我不希望再多他们两人。更何况,他们又是那样至纯至真之人。 我想起当夜里常安对我冷冷说出的那句“皇贵妃娘娘”,只感觉心已冷到了底,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是最令我骄傲的少年,今日这般情形又如何让我不为之心痛? 而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凭我现在与玄烨的关系,我又怎么可能再去御前为他求情?以太皇太后现在对我与家族的怀疑,我更不可能求太皇太后法外开恩。 我现在唯一的资本便是自己的一命而已,若能换常安与雪绒后世安稳,便也不算辜负。 可我不能鼓起勇气去见玄烨,更不敢跪在他面前,说出求他放了常安的话来,因为我深知常安的过错,我有什么资格求他放了我的弟弟?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我听钟粹宫后的暖阁大门一声巨响,一个瘦小的身影冲出了房门,只身跑在大雨之中,一道闪电划过时,我才看清她全身已被大雨打湿。 我起居的殿门忽然被撞开,纯雨一脸失神地冲进殿来,我看着她一言不发地跪在我面前重重磕头,心已碎成了碎片。 我亲自去扶她起来,哭问道,“雨儿何至于如此?” 她未曾开口却已红了双眼,断断续续道,“雨儿知道娘娘不能再为安少求情,雨儿只求娘娘带雨儿去见皇上,雨儿想求皇上成全了安少和公主!” 我一时感慨得难言,最初之时,是纯雨最先遇见了常安,时至今日,我仍记得当年常安摘下自己的云形扇坠送给纯雨的情景,我不知道,时过境迁这么多年,纯雨是否还念着常安。 我偷偷擦去了自己的眼泪,只怕让身边的人看见了更加伤心,我深知,玄烨不可能会见纯雨这样一介宫女,我却仍感动于她的勇气,我道,“雨儿,你又为何要执意如此?他们的事你大可不管,继续留在我身边安稳度日就好。” 纯雨执拗地摇头,“娘娘不懂在乎一个人的感觉吗?就算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纯雨话毕,我才如梦初醒,原来须臾数年,纯雨当真还爱着常安,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当初那一眼已耽误了她这许多年来。 “雨儿,”我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我努力对她笑道,“谢谢你给我勇气,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常安和公主,这一次不仅因为他们,更因为你。” 纯雨的笑容缓缓浮现在脸上,她温暖笑道,“无论娘娘要做什么,奴婢都会跟随左右,绝不退缩。” 纯风此时才忍不住急道一句,“雨儿你胡闹!你可知现在娘娘处境的为难?太皇太后本就忌惮完颜一族,你还要娘娘在这风口浪尖冒险吗?” 我轻笑着安抚纯风道,“纯风,你不必为我担心,这也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娘娘!”纯风忽然哭道,“娘娘,无论我是否是常平的妻子,我都是自心底里认娘娘作亲人的,我不想看着娘娘冒险!何况是这样毫无胜算的冒险!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那就让他怪罪好了,”我仰起头来不让泪水留下来,我轻声道,“若怪罪我能放常安与雪绒一条生路,我亦不亏。” “长姐!”纯风哭喊着跪在我的身后,而我却不忍再看再逗留,我领着身后的纯雨渐渐走远,只淡淡对纯风道,“你起来吧,将来替我照顾好家中父母。” 我与纯雨并未撑伞,她义无反顾的模样令我感动也令我感伤,我想就算是常安那样心xìng开朗的人,在这世上也总要有几个难以坦诚相对的人吧。 “雨儿,为了常安受任何惩处,你都不怕吗?”我问她道,她抬头看了看我,低声笑道,“不怕,只要看着他娶到心爱的人,我什么都不怕。” 我紧紧将她护在自己怀中,试图为她挡住扑头盖面浇打下来的大雨,她也用小小的手拥住我的腰间,笑道,“娘娘也不怕,对么?” 乾清宫的侍卫将我拦在宫外,称皇帝不愿再见钟粹宫人,我便一言未发,兀自跪在了乾清宫遥遥的宫门之外,那侍卫见状忙上前来道,“还请娘娘快快起来吧!您若是损伤分毫,奴才等承受不起啊…” 我冷冷道,并未看他,“烦请去通传一声,就说臣妾完颜霏求见皇上。” 那侍卫为难地摇了摇头,转头望了望身边的将领,那将领也不敢私做决定,然他二人见我并未撑伞,一人跪在大雨之中,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绝不能离开,因为今夜将是常安与雪绒最后的机会,若我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能放弃。 “此时本王接手管理宫中禁军,所有禁军将士必要听本王调令才是。”此时我身后忽传来一人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却见是裕亲王独自走在雨中。 自陈广庭残忍杀害常平常安母亲的事被公之于众后,陈广庭被撤去一切官职押入天牢,玄烨下令由裕亲王接替管理禁军一切事宜。 “本王命你们即刻去为皇贵妃娘娘传话!若皇贵妃娘娘贵体有任何损伤,本王定轻饶不了你们!”裕亲王高声一喝,那小侍卫立时拱手得命,转身冲入乾清宫中。 我跪在大雨之中,并未回头看他,只是忍了忍眼眶中的泪水,道,“王兄,谢谢你…” 他站在我身后一步,并不向前,只道,“你对我,又何必言谢。” “王兄,你走吧,若他来了,会迁怒于你。”我轻声劝他道,我知道此时我所做的一切,只会将皇帝彻底激怒。 而裕亲王却轻笑道,“死都不怕,还怕迁怒吗?” 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我以为那小侍卫会出来传我进去,却未想到玄烨会亲自前来,他亦没有撑伞,他疾步走在雨中,见我跪在大雨之中,竟忽然道,“你给朕起来!谁叫你在这里淋雨?” 我挣脱他的束缚,吼道,“不要你管我!我只求你…成全常安和绒儿!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 他却面露难色,却仍执意要扶我起来,我却偏偏不肯,他忽然怒道,“科尔沁部公主婚事向来由太皇太后全权决定,朕不可在此事上与她争执。” 我冷冷地望着他,我心内深知,只要他的一句话,就能成全常安与雪绒,他只是不愿意再为我与太皇太后抗争罢了。 “臣妾知道皇上与太皇太后难以容忍完颜常安如此放肆,若皇上肯成全他们二人…臣妾愿以任何条件jiāo换。” “你以为朕会用你去作任何jiāo换吗?”玄烨冷冷笑了一声,他的面容突然严肃起来,渐而缓缓松开我的肩头,冷冷道,“朕早该知道,你心里只有你的家人,就算当年入宫,你也是为了家族忍辱负重对么?你从不是为了朕。” 我望着他的模样,在冷雨之中更显得异常寒冷难以靠近,我没有回答他,只道,“世间难得两全之事,若我走后,你尚可安稳度日,可我的家人却不能。” 他冷笑,“是啊,你走了,朕还能安稳度日。” 他拂袖要走,却被站在黑暗之中的裕亲王拦住,裕亲王狠狠拉住皇帝的衣袖,道,“她如此模样跪在雨中求你,你也忍心要走?!” 玄烨此时同样异常愤恨,他狠狠甩开裕亲王的牵绊,怒吼道,“朕就知道是你!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裕亲王拦住玄烨,道,“我要你和她说清楚,若不能!就不要再折磨她!” 我只摇一摇头,忽然轻笑道,“不是他折磨我,是我自己…幸好都过去了,我也能放得下了。” 裕亲王见状更是气愤,忽然扼制住皇帝的手腕,吼道,“在你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玄烨更是疯了一般将他推开,再不顾自己的形象,他忽然哭得极为伤心,他望了望跪在大雨之中的我,又望向站在身前的裕亲王,道,“她!曾是我的全部!” “皇上!”我忽然大吼,我不知该如何终止这一切,终止我与他,我与这座樊笼的纠缠,我最终向他重重叩首道,“臣妾完颜氏恳求吾皇开恩,赐臣妾一死!还家族中人和平安宁!成全常安与公主姻缘!” 玄烨忽安静下来,四周忽然只剩下倾盆大雨的坠落之声,他着雨水向我走来,缓缓蹲下,慢慢握住我的臂膀,我渐渐抬起头来,却见他哭红了双眼,他蹙着双眉苦笑道,“你逼朕杀了你?” 我苦笑着点一点头,“彼此都干净,又有何不好呢?” “你给朕起来!”玄烨大声怒吼,他使出极大的力气将我拉起,待我站起后却仍旧紧紧攥着我的肩头,我痛得哼出声来,他才猛然松了手,他低头贴近我道,“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杀你,任何人都别想伤害你。” 他转身就要离去,我却追到他的身后,隔着渐渐要合起的宫门,我大喊道,“玄烨!成全常安和绒儿好吗?” 他没有再说一句,只是命身后层层叠叠的侍卫关了乾清宫的大门,将我关在了黑暗之中,我胡乱擦去脸上的雨水,回头望向一直等在原地的裕亲王,忽然道,“王兄,再帮我最后一次,可以吗?” 因为我再没了选择,过了今夜,绒儿就将是科尔沁部苏合王子的妻子。 他缓步上前,道,“只要你说。” 我斟酌了良久,才带裕亲王远离乾清宫宫门,我们二人站于钟粹宫宫外,我道,“如今看守常安之人皆是宫中禁军,皆听王兄调遣,至于御林军方面,凡有些品级地位之人,都与常安有些旧情,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让演一出瞒天过海?”他立时接在我的话后问道,我只轻轻点了点头,道,“若王兄觉得为难,我绝不纠缠。” 裕亲王朗声大笑,“我有些许年头没做过这样越矩的事了,现在想来,却是十分怀念。” 我抬头望着他笃定的模样,心中一片难以言表的感动,我不知我能回报他什么。 “王兄…来日皇上与太皇太后定会降罪,我一人承担绝不牵连王兄…” 我尚未说完,他已制止我道,“妹妹不必如此,既是我心甘情愿的,将来后果如何,我与你一起承担。” 我只觉眼圈一阵发烫,我低下头去不想让他看到我落泪的模样,他却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抬起手来犹豫了许久,最终用他的衣袖擦去我脸上的泪,他笑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在街上逛着,你和那些人那么不同,让我看一眼就能记得。” 我回想到那年的五台山,我在烟花节前夕于街市上闲逛,买下合心玉,期盼着烟花节那日将合心玉送给玄烨… 那年的我与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玉还在,可人呢? “王兄…太皇太后既然要公主嫁回科尔沁,必不会再给常安机会,今夜是最后的机会,我恳请王兄命禁军将士释放常安,我会亲自前往公主雨花阁,带她出来,送他们二人远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一番话毕,我本以为裕亲王会有所退缩,毕竟我将犯下的是违逆抗旨的大罪,是欺君罔上再无退路的大罪。 然而裕亲王却肯定断然道,“事不宜迟,既然如此,我即刻前往大牢放常安出来!” “王兄万不可贸然行事,若牢中忽少了人,定会引人察觉,王兄必要以旁人伪装常安留在狱中,能拖几日是几日,为他们二人争取些时日。” 而裕亲王却是笑道,“妹妹糊涂,明日便是绒儿出嫁的日子,明日一早就会有人发现公主不见了,就算有人假装是常安被关在狱中,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再连累一人而已。” 如此想来,的确不值得再连累一人同我受过,我便道,“王兄思虑周全,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雪绒所住的雨花阁今日灯火通明,禁军与御林军看守于此,把守阵势丝毫不输给皇帝所住的乾清宫,我要进去容易,却不知如何将雪绒带出这里。 然我已全然没了退路,如果我此时退缩,就相当于白白坑害了裕亲王与常安。 雨花阁外的侍卫们见我前来,纷纷跪倒参拜道,“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不知娘娘驾临此处,有何贵干?” 我平静道,“明日公主出嫁,本宫向来疼爱公主,今日岂有不来看她的道理?” 那侍卫略点了点头,道了句,“是。”便放我进去,我招手唤来纯雨,特意让她在侍卫面前停留了许久,才带她走进雨花阁去。 雪绒起居的正殿内红烛燃如白昼,我走进大殿门前,却听到雪绒隐隐的哭泣声,我心下一痛,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送他们二人远走,再不受这樊笼的困扰。 我缓缓推开正殿大门,见雪绒已屏退了身边众人,心下忽稍微轻快了些许,雪绒听有推门声,以为是自己身边的宫女,忽大吼道,“谁叫你们进来的!” 雪绒哭得梨花带雨,抬起头来见来人是我,忽大吃一惊,不禁惊呼,我连忙捂住她的嘴焦急道,“绒儿你别出声!一会儿我叫纯雨装成是你,你随我一同出去,与常安会和,一起离开这儿!走得越远越好!” 雪绒努力挣脱我的束缚,转头向我道,“嫂嫂!可你呢…我们走了,你可要怎么办?” 我淡淡笑着,为宽慰她,我只得骗她道,“是你皇兄授意我这样做的,来日太皇太后或许会责怪我,但只要有皇上在,我就没事。” 雪绒半信半疑,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8 章 眉问我道,“当真如此?那皇兄为何不光明正大为我们二人赐婚?” 我不能再让雪绒问下去,若她起了疑心不肯走,那边裕亲王与常安就极有可能被人发现,我一言不发,只命纯雨为雪绒换上一身宫女的服饰,纯雨则换上雪绒的衣衫,坐在远处的案旁装作是她。 我又吹灭了两盏烛灯,让殿内的光线更暗,更让人难以分辨出坐在殿内的到底是不是公主。 只要能撑到明日清晨,常安和雪绒就有足够的时间走得远远地,无论皇帝派多少人去追,都再难追上他们的脚步。 我捂紧了雪绒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绒儿,我来不及与你细说,你只需知道,你若不愿伤害常安,就不要出声!” 我带雪绒走到雨花阁宫门处时,那侍卫忽然拦住我们二人道,“娘娘留步,不知娘娘身边的宫女,可是换了一个人?” 我心内一紧,却是全力保持着镇静,这些年来的大风大浪又有何没有见过,此时无论如何都要挺住,我淡然道,“只怕是你看花了眼,本宫进来时只带了一名宫女,就是她,再无旁人。难道你忘了她是同本宫一同进来的么?” 那侍卫却是将信将疑,他眯起眼睛来,提起一盏灯笼缓步向我靠近着,我下意识伸手挡了挡身后的雪绒,吼道,“放肆!难道连本宫的人,你也要查么?你可把本宫放在眼里!” 那侍卫退了半步,将目光从雪绒身上收回来,颔首道,“娘娘息怒!只是非常之时,太皇太后亲自jiāo代了要奴才们看好公主。” “难道你们还怕本宫伤害公主不成?”我冷笑一声,质问他道,他却不敢作答,半晌只道,“奴才知道娘娘疼惜公主,不会伤害公主殿下,但是奴才必要看清了人才能放人。” “你!”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侍卫身后忽走来一人,高声道,“依本王来看,那人正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纯雨姑娘,哪里还有别人?你们不要太教条,连皇贵妃娘娘的面都不肯给吗?” 我闻声望去,见来人竟是平亲王与欣儿夫fù,心内一时激动不已,我已是许久没有见过他们二人,今日前来,救我于危难之际。 欣儿同样缓缓开口道,“皇贵妃娘娘自不会做有违宫规之事,还请各位见谅,纯雨姑娘胆子小,各位不要吓着她了。” “难道有平亲王及福晋亲自来为本宫作证,你们还不肯信么?”我冷冷地质问那个小侍卫,他终于扔下手里的灯笼,跪下拱手道,“奴才不敢,娘娘请便便是。” 我头也未回,带着身后的雪绒匆匆走出雨花阁的地界,走到远处后我才问平亲王道,“不知王爷和姐姐今日怎么会突然至此?只怕是我要让王爷与姐姐失望了…我身边的不是雨儿,而是…” “什么都不必说了,”平亲王轻声道,“当年启用常安的人是我,今日我不能看着他坠入深渊而不出手相救,常安是个值得出手相救的年轻人,是我对不起他,当年我就不该带他入宫面见皇兄,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 我淡淡笑着,当年常安入宫面圣的场景我仍依稀记得,那年青涩的害羞少年,与叱咤一时的御林军统帅,哪个才是常安的真面目呢?或许只有在远离这朝局纷争的地方,他才是他,才是那个最明亮的少年。 东华门处,裕亲王已备好马车与常安一起等候,平亲王夫fù留在远处留意四处情况,我送雪绒走到常安身边,才见雪绒飞奔着扑入常安的怀中,二人相拥而泣。 我低头擦一擦自己眼角的泪意,一言未发,只站在远处望着常安,我不知我该与他说些什么,我不知他此时是否还怨我恨我? 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望着裕亲王塞给常安盘缠与粮食,嘱咐了他几句,便送他们二人上马,我望着常安扶雪绒上马,早已是泪流满面,我深知他此一去,一生便再不能相见。 我不顾他是否还怨我,我都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若他留在狱中,就算将来他甘心与公主分开,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王兄!快送他们走啊!宫中内监若是巡至此处,就再也走不了了!”平亲王压低了声音,对裕亲王低吼道。 裕亲王立时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拍一拍马儿送常安与雪绒出了紫禁城,我却再也忍受不住,追在他的身后,越走越快,我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长姐…长姐!”我却忽然听到他唤我,我循声望去,他泪流满面的回过头来望着我,却抵不住马儿越跑越快的步伐,“长姐保重!是常安误会了长姐!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发遥远,我的视线也愈发模糊起来,我终于对他高喊道,“常安!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走得越远越好!” 我就这样望着他,望着他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望着我最疼爱的弟弟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裕亲王命禁军将士关了宫门,我眼前除却一片红墙金顶,表面浮华万千的表象外,什么也不剩了。 这世上从此又多了两个幸福的年轻人,只可惜幸福的人再多,再也容不下我一个。 “妹妹!你还好么?”此时我才意识到欣儿前来扶我,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才发觉自己方才晕在了长街之上,我睁开眼望着欣儿,望着她模糊的面庞,笑道,“姐姐,我没事。” 那一夜无语,我想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至今日为止,我在宫中再无留恋可言。我独自起身,去将玄烨写下的那张“诺今欢”收在荷包里,放在了枕下,我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还像以前一样那样爱着他,尤其是他。 只有让他以为我已彻底变了,当我离开后他才不会难过,我才走得心安理得。 次日天明时,宫内尚无异动,我只听纯一前来回话道,“娘娘,纯雨还没被发现…只是…只是…” “你说吧,本宫没什么受不住的。”我并未梳妆,只是更了衣,靠在窗下出神,纯一福了福身,道,“娘娘…慈宁宫太皇太后那边传您过去,因为皇上决定下月新开秀女大选,您是皇贵妃,要同皇上和老祖宗一起同看秀女画像。” 我只是怔了片刻,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新开选秀,当年我自心底里抗拒的那次秀女大选竟已过去了那么多年。 我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平静,我最终只是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我仍未梳妆,只是改换了一身旗装,一刻也未耽搁,即刻前往了慈宁宫。 皇帝端坐在殿内,与他的皇祖母其乐融融地看着秀女们的画像,我进殿后轻轻福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 皇帝眼眸未抬,太皇太后笑道,“皇贵妃过来吧,同爱家和皇帝一起看看。” 我颔首答道,“是。”翩然走到太皇太后身边落座,我的目光落在皇帝手中一幅画像之上,见右下角写着“纳兰明珠之女纳兰岫瑜”几字,那女孩眉目周正,双目有神,画像上微微笑着的模样更是摄人心神。 我浅笑道,“皇上很看中纳兰氏么?” 他微抬了抬头,最终却未与我对视,他道,“朕听闻岫瑜自小贤淑,纳兰明珠的女儿自然错不了。” “皇上既喜欢,来日封妃便是。”我云淡风轻道,仿佛此事与我毫无干系,他却抬头望了望我,见我一副毫无反应的模样,忽然怒道,“皇贵妃一点也不在乎吗?” 我并未看她,只是继续望着纳兰岫瑜的画像浅笑道,“封妃是皇上的事,臣妾又要在乎什么呢?” “你…”他yù言又止,却是被一个大惊失色的侍卫打断,那侍卫闯入慈宁宫中,极为失礼,皇帝还来不及发怒,那侍卫也破口道,“皇上!大事不好!和硕雪绒公主不见了…留在雨花阁的是钟粹宫的宫女纯雨,大牢之内,犯人完颜常安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皇帝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他即刻站起身来,疾步向那侍卫走去,我却拦在他面前道,“皇上不必问了,此事是臣妾所为。” 皇帝忽将目光转向于我,他一怒之下扼住我的喉咙,吼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不会杀你。” 我仰头望着他,苦笑道,“皇上杀了臣妾吧,成全了他们。”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不择手段的让他们二人在一起?”皇帝极不理解地问道。 我却是只淡淡笑道,“我不想看他们将来和我一样。” “朕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谁知朕的宽容换来的不是你的悔改,而是你越发的放肆!完颜霏,你可知你犯下的这一切是欺君罔上,必死的大罪吗?!”皇帝狠狠问我道,我却是不愿再去用力说一句话,我只是点一点头,道,“臣妾都知道,皇上罚臣妾吧。” “皇帝,此事还有何可疑之处?自始至终,只有皇贵妃完颜氏为罪人完颜常安求情,今日完颜常安与公主私逃,定是受她庇护,若是如此皇帝还不能下定决心除去完颜氏,不知要留到何日?!”太皇太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画卷,定定问道。 皇帝此时才极为平缓道,“即刻派三千禁军出京追回罪人完颜常安及和硕公主,皇贵妃完颜氏无德,拘禁钟粹宫,任何人不得探望,从今后再不得踏足乾清宫半步。” “皇帝!难道到今日你还对她留有旧情,还不忍心杀她?”太皇太后已几近震怒,皇帝却更是高声地吼道,“朕心意已决,任何人都不可能违逆。” 我淡淡而笑,重重叩首道,“臣妾谢恩。” 我身后冲来两个高大的侍卫要将我拖走,皇帝一声大吼制止道,“你们谁也不许碰她!让她自己走。” 我支撑着站起身来,已是转过身去,又道,“臣妾还想再见最后一个人可以吗?” “谁?”他问道。 “臣妾想见惠妃最后一面。” 惠儿居住的储秀官已是全新的模样,自从惠儿封妃后,皇帝下令命人重修储秀官,自那以后我还没有来过储秀官。 我方才踏足惠儿居住的储秀宫,忽然发觉宫内坐着另一个貌美如画的年轻女子,唇红齿白,肌肤如雪,一撇一笑皆是大家风范。 惠儿见我来了甚是高兴,想来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她请我坐下,我却只问她那个女孩是谁,竟像是在哪里见过。 惠儿对我笑道,“姐姐,她是我叔父的yòu nǚ,纳兰岫瑜。”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快要结局了...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辩解的话不说了... 也是我自己效率低... 不过我还是不忍心胡写发上来凑字数...就酱吧..! 今天看到有人说喜欢看这篇小说 喜欢这个风格而且不一味只追求看甜文... 真的挺高兴的!! 总之我会给这篇文一个满意的jiāo代... 也不浪费自己去付出的心血和时间... 最后一句话,望喜欢... ☆、半醒半浮生 我听到她的名字后,转身就要走,却被惠儿拦下,她不解问道,“姐姐去哪里?我妹妹她好容易才进宫一次,姐姐就同我们姐妹俩说说话吧。” 我浅笑,低声对惠儿道,“惠儿,她将来是陪侍君侧的人,还是让她少见我的吧。”纳兰岫瑜正是今日皇帝挑选秀女画幅时看中的秀女,我却没有想到我会在惠儿这里遇见她。 如今我是被皇帝厌恶的人,是被太皇太后忌惮的人,整个家族都是朝廷的眼中钉,纳兰岫瑜尚未入宫,前途未可知,若想她将来顺利,就不要与我这样的戴罪之人有任何牵连了。 “姐姐是说…岫瑜将来会入宫?”惠儿听了我的话竟有些诧异,我同样诧异为何惠儿会不知此事,我还未说些什么,殿内坐着的纳兰岫瑜已高声道,“芷珠姐姐,她究竟是谁啊?” 惠儿回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我拦下,我低头道,“不必告诉她了,为她好,也为了我。” 惠儿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腕道,“姐姐是不是遇到了难处?为何不对惠儿明说!”我眼底温温一热,却是苦笑出来,时至今日没有任何人能救我,我做的决定本就是没有回头余地的。 “我私放了雪绒和常安。”我只是淡淡说道,惠儿已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姐姐好生糊涂!姐姐若不救他们二人,常安无非就是娶别家的女子,绒儿无非是回到科尔沁,尚可安稳保命!可姐姐这么做…所有与此事有牵连的人都难保命!” 我转头定定看着惠儿,看来惠儿并不懂我此时的处境,“既已行至山穷水尽,何不放手一搏。”就算我们坐以待毙,也不一定就能换得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宽容。 “惠儿,来日在宫中的路要你自己走下去。”说至此处我已哽咽,闭起眼时,想到的是那年一同选秀的惠儿,是那年被涟笙劫走的惠儿,是那些年与我一路走来的纳兰芷珠。 “姐姐!……”她追在我身后不知所言,我转头对她温润而笑。如果我们没有入宫,如果我们并非相识于紫禁城,我们大概会有一生的坦诚相jiāo之谊吧。 我被两名太监紧密看守着,向钟粹宫走着,却忽见纯风大惊失色地冲到我身前跪倒,她跪下便哭,“娘娘!求您去乾清宫救救纯雨吧…她…她…” 纯风哭得几近没了力气,我从未见过这般失神的纯风,忙问她道,“雨儿怎么了!”纯风抬起头来看我,我才发觉她的眼睛早已哭肿,她拽着我的衣衫道,“娘娘…纯雨求皇上放过常安和公主,却被皇上下令杖责三十,还要赶她出宫去…” 我听后只是默然,脚下的步子却越走越快,几次就要摔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乾清宫跑,乾清宫内几人抬着一人的身体向外走着,待我走近了才发觉他们抬着的正是纯雨。 “雨儿!”我高声吼着向她冲过去,却被侍卫拦住,侍卫将我狠狠推倒在地,怒吼道,“皇上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9 章 ,罪人完颜氏不得踏足乾清宫!”我忍着痛等纯雨被人抬来,我才冲到她的身边。 纯风也在此时赶来,纯风哭得极为伤心,见此时纯雨浑身是血的样子,哭得已没了声音,我拉起纯雨的手,见她还微弱地呼吸着,心已是绞碎般的疼着。 “雨儿,今日我就让常平和你长姐送你出宫…你再不能跟着我受苦!”我牵着她的手啜泣道,她却没力气回我一句话,趁着此时完颜氏尚未被赶尽杀绝,我只想靠常平送她出宫,救她一命。 纯风用力跟着点头,命那几人跟着我们二人送纯雨回到了钟粹宫,我望着她躺在了榻上,渐渐平息,泪水已是满面,“常安,你对得起公主,就真的对得起她吗?” 转身出了纯雨的暖阁,我只觉胸前一阵剧痛,剧烈地咳起来,纯一忙上前来扶我坐下,端来清水与我道,“娘娘,您终究要保重身子啊…” 我只是端着手里的杯子,一口也没喝下,淡淡笑道,“就算我保重自己的身子,我又还有多长的路能走呢?” 夜间常平私自来到钟粹宫接纯雨出宫去,我劝纯风同常平一同回府,陪着阿玛额娘,纯风担心自己的妹妹,便应下来。 常平走前见我气色不好,却要为我诊脉,我只怕他会知道真相,便一味推脱,他却更起了疑心,道,“若长姐让臣弟诊脉,臣弟不肯走。”我才侥幸地想着,常平未必就能发现什么,便伸出手来让他诊。 常平良久后也不说一句话,我以为他没发现何异常,心里才松下一口气来,才发觉他是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哭着,纯风发觉他的异样,更是着急,怒问道,“长姐究竟如何?你倒是说话啊!” 常平低着头,最终瘫坐在地上,道,“半年。” 我只感觉两行热泪从眼角边滚落,我靠在靠枕上,淡淡笑道,“平弟别伤心,半年于我而言,足够了。” 我深知自己自从在天地会中几乎一死被人救回一命后,就没有多久的命数,如今就要看到自己的结局,半年足够了。只可惜,我曾经爱过的人,在乎过的人,如今却是最恨我的人,若如此撒手而去,只怕自己执念难安。 也罢,执念至最后,无非凉薄而已,我亦没有必要再折磨自己。 常平和纯风带纯雨走后,钟粹宫转瞬只剩下我与纯一两人,我躺在暖阁内燃着暗暗的灯光,望着窗外一轮明月,不知所思。不知常安与雪绒此时走到了哪里,不知他们可能躲过官兵的追捕。 夜间一阵鼎沸之声,我隐隐约约从梦中醒来,却听到纯一告诉我,“娘娘…安少和公主在远郊被官兵抓捕,困于远郊。”我坐起身来,却觉得心口一阵发热,猛然吐出一抹鲜血,溅在床边。 纯一落着泪,一言不发,我亦知道,我与家族的末日就要到来。只要被捕,我们绝无生还之路。 “完颜氏!”我听见殿外忽然有人大声呼喝,只见一队粗鲁的官兵冲进暖阁来,将我从床边生生往外拽着,大声吼道,“皇上和太皇太后传你去问话!” “你们住手!”纯一在后面追着,大声吼叫着,“我们娘娘病的很重!”那些官兵却是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来,讽刺纯一道,“娘娘?很快就不是娘娘了!让你们娘娘去天牢里养病吧!” 官兵押我来到慈宁宫,而并非乾清宫。我衣着不整亦尚未梳妆,被官兵推搡着摔倒在太皇太后和皇帝的面前,我才发觉裕亲王与子静,平亲王与欣儿也跪在殿内,一言不发。 我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支撑着自己跪在地上,才发觉皇帝一直看向别处,从来没有看过我。我不知是他对我的厌恶太重,还是不忍心看我们今日见面的生分。我却全都不顾了,他如今怎么想我,对我来说还有什么重要。 “完颜霏,你一人私放常安便罢了!可你为何要带上爱家的孙儿们和你一起违抗朝廷旨意!你可知罪!”太皇太后厉声问道,我自知这一次再不是从前的小风小浪,这一次不是什么人可以力挽狂澜的。 “老祖宗,我自知死罪,绝不推辞,只是此事与二位王爷无关,还请老祖宗不要牵连。”我有气无力地说着,皇帝此时才回头来草草看了我一眼,却又很快将目光挪走。 “这是你自己说的,那就不怪哀家包庇自己的孙儿了。”太皇太后命人扶裕亲王与平亲王起身,裕亲王却不肯,道,“皇祖母!若您要将霏儿问罪!那便将孙儿一同问罪吧!我们本是一同犯错,为何现在只罚她一人!” 太皇太后本是想救他们二人,被裕亲王这样一闹,却是没了退路,太皇太后一片窘迫,此时皇帝才开口道,“王兄一片真心,着实令听者感动。”皇帝缓缓从宝座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却是俯视于我冷笑道,“完颜霏,王兄对你一片真心实意,你就不曾感动吗?” 我早就不愿与他纠缠这个问题,也早就不愿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所有真心jiāo付给他,最后换来质疑与不信任。 我抬头对他笑道,“如何能不感动?若非不能,早已以身相许。” 他面色立时铁青,却如旧对我冷笑着,“此生怕是再没可能了。” 他转身坐回他的皇帝宝座之上,太皇太后低声道,“皇帝,终该给她一个了结了吧。” 皇帝长出了几口气息,最后道,“褫夺完颜氏皇贵妃之位,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钟粹宫。”太皇太后听后却是大怒,“皇帝!你时到今日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吗?你若下不了,哀家为你做这个决定!” “皇祖母!”他赫然打断了太皇太后,“孙儿什么都可以听祖母的,唯独这件事不可以!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自然和别人不一样!她是乱臣贼子!你现在留她,留下的便是来日的祸根!你懂得吗?” 皇帝却是再也不听,头也未回地离开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大怒,一气之下赶走了平亲王与裕亲王等人,只剩下我跪在空dàng的大殿之中。她忽命人将我带得近些,她低头问我道,“哀家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还想替你保护下常安,他更想保下你。” 我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忽然紧紧攥住我的一只手来,一字一句对我道,“他想保住你们两方,又谈何容易?哀家逼他做决定,是为了让他好过一点,若是你不在了,他就可以放过常安和你阿玛一命。” 朝臣们所反对的是完颜家族在前朝与后宫的勾连,忌惮的是完颜家族在前朝、后宫的势力,若是其中一方倒台,另一方就不足为惧。我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 “你不想看着自己的阿玛和弟弟都同你一起丧命吧?”太皇太后问道,我只是摇了摇头,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若我不在了,完颜家族又有何可惧?后宫没了我,皇帝身边没了常安,前朝之上想要拔除阿玛就轻而易举。 “哀家答应你,会放了常安和雪绒,让他们二人回科尔沁草原,也放过你家里其他人,让他们安养晚年。”太皇太后如是对我说道,我却仍是没有反应,直到她说道,“只要你在一日,玄烨就一日想保你,他就会痛苦一日。” 我猛然抬头看她,问道,“他为何会痛苦?” 太皇太后苦涩地一笑,笑我痴,对我道,“哀家带你私下里去瞧瞧他。” 我们二人到乾清宫时,太皇太后示意宫外之人不要出声通传,她带我从殿后绕行,我们二人站在殿后的窗下,我见里面里面一片通明的灯火,已是凌晨,他却还未休息。 我听到舒贵妃的声音,她劝他休息,他却不肯。舒贵妃退下后,几名重臣的声音从窗内传来,“皇上,老臣恳请皇上下定决心,除掉完颜氏反臣以振朝纲!若不除完颜常安,天下民心难安!难道要全天下百姓看着皇上轻饶违抗圣旨的反臣吗?” 另一名朝臣又进言道,“皇上!只除完颜常安尚远远不够,若无皇贵妃完颜氏在宫中鼎力支持,他一人又怎能做到这些?臣跪请皇上处死完颜氏,以清肃后宫风气!” “皇上!”另一名大臣的声音却已哽咽,我只听到他的声音道,“皇上,完颜常安多年来战功累累,忠心护主,若非陈广庭dú害其生母,他又怎会想反?奴才恳请皇上看在完颜常安往日战功的份上,饶他不死!而至于前皇贵妃完颜氏,当无可恕,她在后宫一日,皇上一日心难安啊!” 皇帝忽然震怒,“放肆!朕难道要你们来教如何做好一个一国之君吗?”那些大臣立时诚惶诚恐道,“微臣不敢!” 太皇太后推开窗子的一道缝,让我望向殿内去,我见皇帝推翻了桌上的所有奏折及一切物品摆放,怒吼道,“你们都走!朕不想再听这些!”皇帝痛苦地捂着头,倒在宝座之上,舒贵妃此时从内殿里款款走来,按抚着他的眉心。 我没有想到,我的存在会让他这样为难。原来他不忍杀我,却又是折磨着他自己,他让自己这样痛苦,这样为难。太皇太后领着我向外走着,道,“所以哀家问你,愿不愿意看着他这样痛苦?” 我没有说话,而她却已全然明白我所有心思,她道,“臣子们争论不休,君臣间不睦,而后社稷危矣。他下不了的决心,只能哀家来下,哀家不怕你恨我,哀家只怕若是不管,才是真正害了你们。” 我已是泪流满面,我从未想到我为他带来了这么多的痛苦,我自私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从未想过他每日面对的难题。 “哀家是想要放过你,也放过玄烨,再不要看你们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彼此。” 我转头问她道,“皇祖母,您有何办法,孙儿愿意。” 她欣然笑道,待我们二人已回到慈宁宫,闭了宫门,她才命人端上一瓶yào瓶,jiāo于我手道,“此乃无留丹,其中一共三颗,分三次吃下,可留你一月xìng命,这一个月里,你要让玄烨对你彻底绝望,你走后他才不会痛苦。” 我颤抖地接过她手里的yào瓶,感叹原来我的xìng命是这样薄如白纸,只待她无用时,便可将我弃之不顾。我问她道,“太皇太后能答应我,放过常安和公主,还有我的家人吗?” 她重重地点头,“待你服下第二颗后,你会亲眼所见哀家下懿旨,命人释放他们二人回到科尔沁草原。至于你的家人,皇帝来日罢黜完颜明若的一切官职后,哀家会允许他在府内颐养天年。” 我合起眼来,几滴泪从眼眶内滑落,我攥紧了手中的yào瓶,轻轻点了点头,最后才道,“是不是我走了,他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她没有立时回答,隔了良久,她才答道,“他很快就会忘了你,新开的选秀也快到了。”我早已不知痛为何物的心忽又疼了一瞬,此时我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我还活着,我还有感觉。 “若你真不愿他痛苦,最后这段时间,就让他彻底忘了你。”她说道。 “只要皇祖母遵循承诺,孙儿绝无犹疑。”我说着从yào瓶中取出一颗,放在手心中,转头走到远处茶盏处,将yào丸吞入口中,用水顺入喉中,静静感受着那颗极苦的yào丸在我的舌尖留下难以忍受的苦涩。 我以此表达自己的决心,希望她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她却忽然留下一行泪来,“此乃无留丹,只要吃下一颗,就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你不再服用后两颗,你也至多还能留于世间两月。” 我却是笑道,“我已说过,我绝无犹疑。” 她用力点头,“你的家人,哀家定会替你保护。” 待我回到钟粹宫时,天色已渐明,纯一扶我走回到内暖阁,问我道,“娘娘,您可还好?”我只望着她笑道,“好,一切都好。” 我将那瓶无留丹藏在我的枕头下,却还是被纯风发觉,她问我那是何物,我却是对她道,“那是yào,是救命的yào,是救他命的yào。”纯一不解,扭头问我道,“救谁的命?”我最终只是笑,再不说一句话。 次日我才闻讯,皇帝晋封舒贵妃为皇贵妃,位同副后,协理六宫事宜,新开选秀将于三日后举行殿选,届时将选入宫中十名秀女。 已服过一颗无留丹的我时常幻听且时常出现幻觉,有时又时常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说的话,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从前的变化,竟比从前更加虚弱。 我虽被幽禁钟粹宫,却仍被太皇太后允许出宫走动,我需要犯错,需要触怒他,需要让他彻底绝望。若我不出宫走动,又何来这样的机会呢? 我听闻皇帝在御景亭上赏花,便一个人草草前往御景亭,只是每每走到此处,却又难免触景伤情,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年我们坐在这里吹箫赏月,那年在这里拾合欢花的落英。 我这样想着,不自觉已走到御景亭最高处,却见皇贵妃依靠在皇帝怀中甜甜笑着,我尚未被他们二人发现,只听皇贵妃轻声问他道,“皇上,来日又有那么多姐妹入宫,皇上可会冷落臣妾吗?” 皇帝却是心不在焉,他良久不说话,当皇贵妃又问他时,他才道,“你放心,朕心里也没有第二个她了。”皇贵妃忽然坐直来,问道,“皇上说谁?” 皇帝立时笑道,“朕是说,心里再容不下第二个人了。”他目光直直地注视着皇贵妃,她才肯作罢。 我轻声苦笑,这些我终于不必再看,最多最多还剩下一月有余而已。我故意走到他们二人面前,亦不问安,也不下跪,装作没看到他们二人的样子四处寻着。 “皇上,她怎么来了?”皇贵妃十分不满我的出现,这许多年来,她终于完完全全凌驾于我的头上,终于位分居于我之上。 我转过头去才去看他们二人,我故作轻蔑地一笑,“原来是皇上和皇贵妃在这里,皇上和娘娘在这里相约,难道我就不可以?”我故作无礼,只为将他激怒,而我不知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0 章 做法能都奏效。 “你放肆!你今日是什么样的身份,竟敢这样和本宫说话!”皇贵妃厉声喝道,我只轻笑一声,仍是俯视她道,“娘娘说我今日是什么样的身份?我自己竟也不知呢。” 皇贵妃气急败坏,站起身来目光冷厉地怒目瞪我,低吼道,“好啊,那本宫就让你知道,你现在只是个卑贱的奴婢。” 皇贵妃话毕,继续坐回皇帝的身边,依偎在皇帝身边,娇媚道,“皇上,臣妾喜欢山顶那束茉莉花,臣妾想带回宫里去养着,不如皇上让那个下人替臣妾摘下来?”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果他说好,我绝不犹豫。 最终他道,“听你的。” 我放声笑出声来,笑得那样凄凉,我仰头大笑,向山更高处走着,见那束茉莉开在山侧,我需要踩在回廊上,抱紧柱子才能将将够到。我踩上回廊,左手抱紧了身侧的朱柱,右手用力向外伸着,却还是够不到那束茉莉花。 我踮起脚尖去够,才稍稍触碰它的枝芽,脚下本是踩着高高的鞋底,站在高处已是难以站稳,更不要说还要踮起脚尖去够高处。我一把拽下那束茉莉,终于站稳,我望着山下一片合欢,忽然想着,不如就这样松手吧,那一切也就结束了,将来如何我也不必知晓了。 我左手本是牢牢抱着柱子,此时却瞬时一松,我的身体立时失去了平衡,从回廊上摔下去,而我却没有坠下山去,我只从回廊上摔在亭中就被一人从身后紧紧揽住。 他在我身后将我紧紧拥在了怀中,我尚惊魂未定,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永远离开,却是落在了他的怀里,他的一切我都那么熟悉。我努力想要挣脱他,他却死也不肯松手。 我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他很紧张,他大概是吓坏了。而我却只是用力想要挣脱他,直到我放弃挣扎,我发现他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把我锁在怀中。 我忽然发觉他哭了,他的啜泣声从我耳边传来,我就这样望着山下的远景,一动也不动地靠在他怀里,他将我搂得更紧,他的泪水落在了我的肩头,我蹙了蹙眉,企图缓解眼内的酸意。 他忽然在我耳边道,“霏儿…”而后却又什么也没说,他的声音哽咽到说不下去一句完整的话,而我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却在听到他唤我一声名字后彻底崩溃。 我颤抖地痛哭着,我知道哭是最懦弱的表现,但我此时还能再做些什么,我对他所有情愫都在我的哭声中了,我们什么也不会再说。 我终于将他推开,将手里的那束茉莉花jiāo到他手上,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回地从山的另一侧飞快地跑下山去。 自那日晚间起,我已开始吃不下饭去,夜间只要睡下便会高烧不退,梦里便是呓语不断,我睁开眼来,发现玄烨坐在我的床边,我欣喜地抓住他的手,终于这一次只有我们两人了。 而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着他的手,他来后,我觉得自己渐渐精神起来了,他望着我笑,对我说,“朕一定命人医好你的病,朕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我说,“如果还能活下去,我再不想错过你了。”他仍旧是笑,可是笑得忽然模糊起来,我猛然从剧烈的咳嗽中惊醒过来,发现身边只有纯一一人而已。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每次写文 都被自己虐得很惨 自己一入戏 写完一章要流不少的眼泪... 我也是比较心疼看文章的你们... 非常抱歉一直更新的很慢,除了抱歉也不知道说啥...因为我本身就是个更新比较慢的人...(捂脸) 好了,距离结局越来越近了,完颜霏看到自己的结局了,我也想好了… 不用嫌虐了,毕竟这个故事真的快要结束了… 忽然挺感谢自己坚持了这么久,坚持真的不易,尤其生活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这一次说一声感谢给自己听吧。 ☆、怎奈对你情深切 我后来一直躺在病榻之上,再难起身,时而听说皇帝又为了处置完颜家族的事在朝上龙颜大怒,时而又听说舒皇贵妃为了秀女入宫的事闹了不少脾气,然而我也无力再去过心了,一日中我只有两个时辰清醒着,望着望着就又渐渐不清醒起来。 转眼到了新晋秀女入宫的日子,我听闻纳兰家的女儿纳兰岫瑜被直接封了瑜妃,心里感恩那日没有与她见面。其余九名秀女来自不同府邸,此次选秀不同于往次,皇帝与太皇太后不再以笼络朝臣为目的,而是以秀女容貌作为了首先。 同时皇帝大赏六宫,各宫皆有赏赐,而钟粹宫自然是被排除在外的,皇帝晋封舒贵妃为舒皇贵妃后,又晋升宜嫔为宜妃,晋升德妃为德贵妃,良嫔为良妃。就连之前被罚至浣衣局洗衣的庶人马佳氏,亦被解禁出浣衣局,复位荣答应。 可皇帝却仍旧没有册立皇后。 秀女入宫那日,皇帝决定大摆宴席,宴请皇族重臣,同后宫众人同乐。那日下着大雨,竟如同我最初入宫那一日一模一样,我躺在钟粹宫的病榻之上,听闻窗外一片礼乐之声,心神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盛夏。 那年握着我手写下“莫失莫忘”的人,早已远去,我亦不再乞求当今的皇帝回心转意,只怀念那年与我没有隔阂的玄烨而已。 想到多年来误会不断,再看看如今处境,我只觉释然,我躺在榻上合起眼来淡淡笑着,想着再过不久,终于要脱离一切烦忧,心境忽然比从前都要豁然起来。 窗外礼乐之声忽然近了,我却不知何故,想来是有秀女经过此地,纯一出去探望,却被钟粹宫看守的门卫赶了回来,我只拍了拍床边对纯一道,“不看也罢,来坐。” 纯一从前是个三个姐妹里最烈xìng的,如今却常常落泪,我见了她的模样更是不忍,便对她笑道,“你不必为我伤心,该为我开心才是,不久后我就自由了。” 说罢后,我只合起眼来淡淡笑着,纯一暗自擦眼泪,却还是努力对我笑道,“主子会好起来的,就算将来没有皇宫,没有皇上。” 我又何尝不希望自己还能好起来,还能真正的自由呢,只可惜我已服了无留丹,我自知不可能再活过两月,一切都只是幻想而已。今日已是我服下第一颗后的第三天,我也该服下第二颗,然而却还没有得到太皇太后的懿旨。 正当我深思倦怠地在榻上躺着,门外的门卫忽然闯进来吼道,“完颜氏!今日秀女入宫,皇上传你去乾清宫一同宴饮,你可不要坏了皇上的兴致!” 我自觉蹊跷,却也不再多想,我已不会再为自己前途而谋划,就算是yīn谋陷阱又有何碍。我支撑着坐起身来,对那人道,“我知道了,待更衣后便去。” 那人却是催促道,“你还更什么衣?!你以为皇上还会再注意你么?皇上只是碍于面子传你过去,你快点过去就是了!” 我同样笑自己,何苦还要更衣,就算再见他也没什么留恋,于是我只是挽了发髻,同纯风走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被装点一新,宫殿内悬挂朱红色绸缎,礼乐之声不绝于耳,这样喜庆非凡的景象于我而言却是麻木,我感受不到任何喜庆的氛围,想来我爱的人离我而去,我的家人生死未卜,自己则是穷途末路,就算在钟鸣鼎食之家,又有何欢愉可言? 我一身简单的常服,不加任何点缀,不做任何装扮,同众人已是天壤之别,就连近御前侍奉的宫女尚且不如,我竟不明白皇帝为何会传我在今日来到此处,难道不会坏了他拥新人入怀的兴致吗? 我到时门外的通传太监已是极为尴尬,不知该作何通报,更何况皇帝几日前下旨,不允许钟粹宫任何人踏足乾清宫,今日气氛喜庆,他们自然不好与我争执,坏了喜气的氛围。 正在为难之际,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亲自出来领我进去,那女官见了我的模样,眼底不禁泛起一阵不忍,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一言不发,她不过是替人办事,不该有任何自己的情绪。 我跟在她的身后,慢慢走入乾清宫中,才发觉众人早已到齐,曾经见我需要行礼的后宫众人此时皆以怀疑的目光打量于我,人群中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那些女子更年轻也更美丽,时而温婉低头饮酒,时而温润同皇帝而笑。 我站在殿中无人通传,亦无人理会,我本想向皇帝行礼问安,却发觉他根本没有发觉我的到来,他兴致极高地饮着酒,已有些微醺之意。 直到他身边的舒皇贵妃发觉我的到来后,才皇帝耳边耳语了几句,他才定睛朝我这边瞧来,顿时震怒,狠狠打碎了手里的酒盏,吼道,“谁让她进来的?!朕说过,钟粹宫的人谁也不能进来!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我心内浅笑,果然是一场骗局,我此时再想到那位领我进来的女官的表情,才恍然大悟过来,这一切只可能是太皇太后亲手安排的,目的是让我激怒皇帝。 我呆滞地站在殿中,一句话也不愿说,既然太皇太后答应放过常安和雪绒,以及我所有的家人,我做这些牺牲也不算什么。皇帝震怒地望着我,目光一动不动,却是一句话也不发,我只是微微低着头望着地面,同样一言不发。 我忽然有些累,服过无留丹后,我已不能长时间站立,亦经常不甚清醒,我抬头望了望皇帝与舒皇贵妃,才发觉眼前一片晕眩,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脚下猛然一软,眼前也立时一黑… 待我醒来后,我发觉我所在的竟不是钟粹宫,我努力睁开了眼睛,想看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待我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处于乾清宫的偏殿之中,躺在皇帝平日里休息的榻上。 我反应过来后起身便要走,却发现床边并没有自己的鞋子,正在无措时,忽有一人走进殿来,冷声道,“既然病了,就要好好休息。” 我抬起头去看,我明明最熟悉他的声音,却不敢相信此时与我说话的会是他,皇帝身着一身明黄色的朝服走进侧殿来,又坐到了我的身边,强迫我躺下,道,“你告诉朕,你究竟怎么样?” 我躺在榻上,仰视着坐在我身边的他,不知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我决定服用无留丹,有多少是为常安,又有多少是为了他?若不是看了他的为难痛苦,我绝不会那么轻易接受。 我想着想着,望着他落下一行泪来,却又是望着他笑,我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掌,我感受到他真实地存在着,只是问道,“太医怎么说?” 他眉头紧蹙,对我道,“太医院太医众口一词,说你身体安好,并无大碍。” 我缓缓笑了笑,此时太医院所有太医听太皇太后调遣,太皇太后命太医们瞒住皇帝,他们岂敢不瞒。我于是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臣妾…不,奴婢身子一切都好,并无大碍,方才只是太累了。” 他忽然猛地注视于我,他目光中的审视令我不寒而栗,我和起眼来,不再看他,我不想要骗他,不想问心有愧。他继续道,“我不信,我不许你瞒我。” 他目光中的渴望仿佛让我再一次见到当年处处呵护我的他,只是现在的我们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们了。他没有称“朕”,在我面前他早已习惯了“我”。 我毫无气力地躺在他的床上,望着他只剩下淡淡地笑,我握不住他的手,便对他道,“别走…”此时我已有些不清醒,竟控制不住要说的话来。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忽然转过头去不肯看我,我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他却忽然道,“你恨不恨我?”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心底难以忍受地痛起来,为了他我忍受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最后还是落得我一人凄凉收场的结局,我如何不恨他。可我却做不到真正恨他,就算不再爱慕,也不做不到憎恨。 我合起眼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轻声笑了笑,“朕早该知道的,你肯定会恨。”他良久没有再说话,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觉他伏在了我的身边默默地啜泣着,他捶打着床板,哭道,“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你逼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抗旨放走常安?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办法救你?” 我忽然心疼他的处境,在朝堂之上有无数来自朝臣的压力,而他心里或许仍是想保护下常安的,他更不想伤害自己的妹妹,而现在的他却是进退两难,如果想保下常安和雪绒,就要亲手除掉我。 我攥紧了他的手掌,我希望他能决绝一次,不必再让自己为难,我对他道,“玄烨,我不怕死,杀了我就能保护下常安和雪绒,你下旨吧。”我希望他能尽快斩断这一切,若他下定决心,太皇太后也不会出此下策。 而他却忽然疯狂喊道,“我不可能!”他直直注视于我,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语气低沉道,“我做不到,杀了你。”我气他不决断,更气他折磨自己也折磨着我。 正当我们二人相视无语时,舒皇贵妃从外走进殿来,径直走到皇帝面前问道,“皇上,新入宫的各位妹妹们还在正殿候着,皇上可要见她们一面?” 皇帝垂眸不语,良久后才强打精神抬起头来,道,“裕勤你先去吧。”舒皇贵妃福了身,临走时不忘理一理皇帝耳边的碎发,而后才依依不舍地望着皇帝走远。 待她走后,皇帝忽然对我道,“当年是我和你赌气,才宠幸了她,这么多年一错再错,我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我爱得终究不是她,可我真正爱的人…却被我伤害得遍体鳞伤。” 他这样放低了身份,如此平心静气向我倾诉,我却不敢再听下去,本是决定要永远离开,我不想听到任何让我不忍心离开的话。 我扭过头去不想再听下去,他却强行扭过我的头来,继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1 章 说道,“我知道终究回不去了,可我想真正面对自己的心。”我带着几分惧意望着眼前的他,他猛然倾覆在我的身上,吻上了我的脖颈,我用力推他,却奈何根本无法将他推动。 他如从前一样,yù求不满地占有着,我落着泪环住他的后背,我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我们都不必再说任何多余的话,我们嘴上从未说过,可是身体又是那么真实地想念着对方。我更清楚,这或许是我与他的最后一次。 想至此处,更是忍不住落泪,他见我哭了,忽然停下问我道,“疼吗?”我狠狠拍着他的后背,道,“才没有。”他闷闷地笑了一声,继续他的攻势。 于我而言,心里的疼痛早已超过了身体,此时我眼前的人终究要属于别人,可我们还有那么多愿望来不及去实现,还有那么多误会彼此不知真相。 那日直至天色渐暗,他也没有去见那些新入宫的秀女们,他默默坐在我远处的御案边看奏折,我披好外衣,从床上缓缓走到他身边,见他面色凝重望着那些弹劾常安与完颜家族的奏折,望着被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他。 我走到他身后,按了按他的肩头,问他道,“累吗?” 他扔下手中的奏折,回眸地望我,忽然将我的手紧紧握住,问道,“霏儿,你说朕想保护你们,真的做错了吗?” 我含笑望着他,轻声道,“何来对错之分,不过是顺从内心所想罢了。”他想必是累极了,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力不从心的神色,自我遇见他,他一直运筹帷幄,于国事上颖悟绝lún,从不会力不从心。 “只因为此事与你有关,朕才会不知如何决断。”他转过头望着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奏折黯然说道,我暗暗想他英名纵横,决不可在此事上为后人诟病,那样亦不是我想看到的。 “若皇上为偏袒完颜家而与朝臣起争执,致使朝局不稳,人心惶惶,实非奴婢所愿。”我十分平静地对他说着,而他却更激动起来,吼道,“朕为了保护完颜家,为了…保护你!坚持了这么久,难道你要朕放弃吗?” 我扭过头再不肯看他,若非他执迷不悟,我也不会以太皇太后所出下策结束xìng命,若他肯亲自给我一个结局,我亦满足。时至今日他说他想保护完颜家,可他从前都做了什么? “但凡你肯多信任我与家族一点,我们亦不会步入今日之境,时至今日,你还谈何保护?我只求皇上亲自给我一个结局吧。”我淡淡说完,他却猛然站起,双手按住我的肩头,吼道,“难道你就这么不在乎?一点都不留恋…不留恋我?” 我垂眸苦涩地笑着,玄烨你可知,当你拼尽全力保护下陈裕勤时,当你为了隐瞒她所犯罪行而替她杀人灭口时,我就不再留恋你了。 你不知道你对她的疼爱对我意味着什么,她是我一直想知道的凶手,是杀害了我们的孩子的凶手。 而你却日复一日宠爱着她,一日更甚一日地宠爱着她和你们之间的女儿,既然你如此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也唯有离你而去。 她的父亲杀害了常平常安的亲生母亲,而你却又释放了她的父亲,无论你因为什么,无论你是否无奈,这对我和我的家族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你和你的祖母开始不信任我与我的家族,我们就要像所有被你亲手扶植又亲手扳倒的家族一样,更替轮回,荣极一时又灰飞烟灭。 “我不留恋。”我肯定地回答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眸,他倒吸一口凉气,双眸立时红润了起来,他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没能控制住崩溃的情绪。 他没有再说一句,只是瘫坐在了自己的御座之上,无助地哭着。我站在远处就这样望着他,他是天下至高无上的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而此时的他,坐在只属于他的御座上却哭得像个孩子。 想来他不过是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已,在此时却是这样难。 我只希望他能尽早清醒,只有干脆地杀了我,才能保护常安和他的妹妹,才能平朝廷之愤。我既然深谙此理,又怎么会求他保护我,自然只能求他给我结局。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更自由,会有更多更你值得爱…值得保护的人,你也不会再为我为难,为我生气…为我伤神…”我本想离开,只是见他如此却又不忍离开,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还未说完,自己却又忍不住落起泪来。 他抬起头来望着我,我将游离的目光挪回,与他四目相jiāo,他从御座上起来,冲到我的面前来,忽然紧紧攥住我的手,却是缓了良久才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仍是君默时,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护你到底。” 当日的一诺于今日听来却是这样荒唐可笑,须臾数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源于他的不信任与疑心,又何来护我到底。 “那个时候的我,把你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哪怕你只是有一点不舒服,我也会担心得不行,每天都会在心里想上无数遍,到底要怎样,你才会开心…” 他说着说着却是笑了,他低头垂眸笑了笑,忽然自言自语道,“不光是那个时候,我又有哪天不是这样呢…我用尽了一切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方法在保护你,可是说来可笑,我最后却都是在伤害你…” “玄烨,”我缓缓望着他而笑,他同样期待满满地望着我,我却是说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停留在与你相知相遇的那段时光…如果没有那些误会,没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我们也许会很好吧…只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我颔首笑了笑,再也不看他,我将双手从他的掌心抽出,转身就要离开,他却从我的身后将我拦住,我望着门外一片漆黑的夜空,望不到一丝光明,仿佛将世上所有人都裹进了无尽的黑暗中,我淡淡道,“这一生终须一别,就让我们把它看得淡些吧。” 话毕后我抽身离去,他却仍旧没有领会我话中的含义,他追在我身后高喊,“朕绝不放弃!” 可惜他仍然不知我已是穷途末路,只有一死再无其余选择,他的皇祖母早已替他做好了决定,哪里还容得下他不肯放弃。 当夜我回到钟粹宫时,见太皇太后身边那个新来的女官在暖阁门外等我,我早已深知她的来意,便请她进去,对她道,“姑姑今日来,是来监督我服下第二颗无留丹的吧。”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是,待娘娘服了第二颗无留丹,太皇太后就会下懿旨释放完颜常安和公主殿下了。” 我轻声笑了笑,合起眼来想到常安离开那日望向我的最后一眼,竟未想到那会是最后一眼,我只觉两行热泪从眼中滑落,我淡淡对那个女官道,“我若死了,能不能不要告诉常安。” 那女官有一丝动容,却仍旧没有肯定地回答我,她只道,“奴婢会请示太皇太后的。” 我点一点头,从枕头下取出那只yào瓶,将它紧紧攥在手心,还有两颗,今日服下第二颗后,我所剩的时间至多也只有一个月而已。我打开yào瓶,倒出其中的一颗来,放在手心中再以水服下,那女官见我确实服下后才安心离开。 吃过第二颗后,我更是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直挺挺地摔在了暖阁内,纯一闻声冲出来扶我,她啜泣着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越是吃yào身子越弱呢…” 我望着纯一,不忍再这样欺骗她下去,然而我却不能说任何,因为此事只有我与太皇太后还有她身边那位女官知晓,太皇太后害怕皇帝知道,所以叫我守口如瓶。 为了救常安和不牵连家中父母,我自然不敢违抗于她。 那夜我的神志尚为清醒,尚能自己言语,尚能自己辨认方向,只想到几日后服下第三颗后就再没这样的机会,于是便偷偷起身,独自一人披了件外衣,走出了钟粹宫。 夜总是寂静而神秘的,暗黑将人吞没,只有在黑夜里,人们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才敢坦诚地审视自己。我一人静悄悄地站在御花园的门外,望着堆秀上那座御景亭,想来我这浮生梦一场都是在那里开始的。 我迎面走来一人,那是个面生的女人,她同样是独自一人,悠悠地徘徊在园内,待她看到我后,便向我径直走来,我仔细打量了她良久却仍旧不认得。 我见她一身朱红色吉服,头上以八支东珠步摇作饰,想必已是位居妃位,而我此时毫无装饰,粗糙地只随意披了件外衣,形容不堪。 她拦下我道,“诶!姐姐,我想问你,你可是宫里的老人了?” 我见她年轻而又貌美,开口便唤我姐姐,问我是否是宫中的老人,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我仰头仍旧望着远处的堆秀山,道,“从新人到老人,也不过转瞬即逝罢了。” 她开心地望着我笑,牵起我一只手来,道,“那姐姐一定知道钟粹宫在哪儿吧?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去?” 我立时转头注视着她,此时钟粹宫是合宫上下谁都不愿踏足的地方,生怕会与我,与完颜家族的逆案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为何她会要去钟粹宫呢? “你是什么人?”我冷冷问她道。 她仍旧暖暖地笑着,对我道,“姐姐,我叫纳兰岫瑜!我想找那个从未露过面的先皇贵妃完颜氏!” “你…”我一时有些惊愕,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我只问道,“你找她做什么?你不怕被她牵连吗?” “不怕!”纳兰岫瑜用力地摇着头,笑道,“我觉得她好神秘,我们新入宫的秀女谁都没有见过她!可是我们都知道,从前是她最得宠,所以我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为什么皇上那么放不下她?她抗旨也不忍心杀她?” 我转头望着她,原来她是为此而来,我冷冷开口道,“若你想知道如何得宠,恐怕要去延禧宫问问现在的舒皇贵妃了,完颜氏怕是帮不到你。” “舒皇贵妃…她那么高高在上,我们哪里见得到她…”纳兰岫瑜有一丝失落,嘟嘟囔囔地小声说着,又忽然对我笑道,“姐姐,感觉你很了解完颜氏?你是什么人啊?” 我一时慌了神,想到此时纯风不在宫内,便胡乱说道,“我是纯风,完颜氏以前身边的宫女。” “那太好了啊!我们都知道姐姐的大名,姐姐一定很了解完颜氏,能不能和我说说呢?”纳兰岫瑜渴望地侧头望着我,我仿佛能看到她眸中的星光。 我不禁唏嘘,此时的她和当年当刚刚入宫的我是何其相像,不过须臾数年,却已是这般光景,从一个动人的少女到穷途末路的将死之人,亦是转瞬即逝而已。 “你想知道什么?”我毫无情感地冷冷问她,她却是微微笑了笑,望向了我一直望着的远方,她低声道,“我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皇上一直忘不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有时候我不忍心更新是真的有一种停在原地不敢走下去的感觉,不忍心看悲伤继续上演,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讲,如果这篇文完结了,我会很伤心,会觉得空落落的,所以我也不舍得写得那么快...因为我就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一种任务,我是把她当作生活的一部分来看待的。所以...我自私的更的很慢,谢谢包容... 然后!这篇文的确快要结局啦!在此征求一下对番外的意见和主意呀~ 很有可能我就这么写啦! 最最后!!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热烈热烈欢迎我可爱的ròu砸回我们大北京喽!!虽然我们现在不在同一座城市,没有办法见面,但是距离永远都不会远~感谢你一直热爱我的文章和我的人物们~ 虽然我现在不在大北京,但是我可爱的常安会在北京默默地守护着你啊哈哈!!笔芯!?? ☆、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听过纳兰岫瑜的话后,不由自主地一怔,而后却是凄凉地一笑,我边笑着边摇头,我转头望着她,黯然说道,“她不过是个离人罢了,除了苟延残喘,她还有什么?你说的都是过去了,没人知道她和皇帝之间都经历了什么…” 纳兰岫瑜却还是不肯死心,仍旧追问道,“我听说过!她经历了很多很痛苦的事,可越是这样,皇上越会记得她!” “她都经历过什么,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一二?日后若是和皇上提起,我也好多留心一些。”她目光澄澈地望着我,在月光的映衬下,她的目光竟似一片清澈无比的湖水,未经污染。 “你当真要听?你不怕日后落得像她一样的下场。”我淡淡问她,她却更感兴趣起来,拉着我的袖口道,“姐姐快说,我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我轻笑她的天真,只怕来日在这宫闱之中,她的天真也会被磨灭得消失殆尽,我开口道,“当年裕亲王与完颜常安带兵出征,行军计划被温僖贵妃阿玛出卖,导致常安被俘,裕亲王舍身去救,虽救出常安,却是死伤惨重…” “早在出征前皇帝便怀疑完颜氏与裕亲王有染,直到裕亲王舍身去救完颜氏的弟弟,更让皇帝疑心他二人的关系,回京后温僖贵妃的阿玛遏必隆将所有罪责推卸在领军主帅裕亲王的身上,常安也被牵连,完颜氏去为裕亲王及常安求情,乞求查明真相,却被皇帝认为是要保护与自己有私情的裕亲王……” 我说至此处忽然落下两行泪来,想到前路将尽,前事念念不忘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姐姐和完颜氏感情很深啊,说到她的往事,自己也忍不住落泪了…”纳兰岫瑜也有一丝悲怆,将自己的手绢塞到我的手中,我摇了摇头没有接下,说道,“只不过跟在她身边时间长了,很多事都是亲身经历罢了…” 我敛回心神,继续说道,“完颜氏与此同时病重,皇帝却下令封锁钟粹宫,不得任何人探望,不得太医诊治,当年,舒皇贵妃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2 章 只是舒妃,她便是在那段时间开始得宠的。” “后来太后和皇帝亲自审讯完颜氏,太后命人掌完颜氏的嘴,皇帝亲手撕碎了曾经和完颜氏一起写下的字笺,完颜氏吐血晕倒在大殿之上…” “后来皇帝虽然悉心照顾昏迷不醒的完颜氏,可是终究回不到从前了…再到后来皇后有孕,诬陷完颜一族与天地会乱臣贼子勾结谋逆,完颜明若与完颜常安入狱,完颜霏被贬为庶人,逐出宫外…完颜氏暂住裕亲王府,借医治瘟疫之时,无意中查明事情真相,她想要告诉皇帝,可是皇帝出宫,发现完颜氏怀有身孕,一味认为完颜氏腹中的并非自己的骨ròu…” “舒妃也在此时怀有身孕,皇帝在裕亲王大婚之际,携舒妃一同出宫恭贺,遇到暂住在裕亲王府上的完颜氏,皇帝说…裕勤腹中的才是他要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 “还记得那年他对完颜氏说,他要将他们二人间的孩子亲自养在身边,抚养教育他长大…” “那日大雪,完颜氏一气之下出走,却被天地会中人掳走,在天地会中她不肯jiāo代皇帝所在位置,受尽了折磨几乎一死,纵然她最后捡回了一条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她没了孩子,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当年告密令自己几乎一死的人,正是舒皇贵妃,而皇帝…知道事情真相,却帮她隐瞒,继续宠爱她与她的女儿。” “舒皇贵妃的父亲残忍杀害了常平和常安的生母,皇帝却对他网开一面,太皇太后反悔常安与雪绒公主的婚约,完颜氏私自放走了雪绒公主和她的弟弟常安…如今的她,一个人留在钟粹宫,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姐姐!”纳兰岫瑜忽然开口唤我道,“姐姐能否带我去看看完颜氏?我…我想陪她说说话…” 我侧头望着她满目的真诚,却只能对她说谎,“她已病倒了,不省人事,不会再见任何人。” “姐姐,那你说她…大概很恨皇上吧?可是皇上那么深情…她再也不知了…”她在说出此话时,目光流露出无限的惋惜与感伤,我却只是笑一笑,我低着头望着砖瓦,又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与明月。 “恨…她何尝不想恨呢…” “姐姐,皇上从前喜欢和完颜氏一起做些什么呀?若是我有幸知道,大概也能像她一样…”纳兰岫瑜还没有说完,我却是打断她道,“像她一样?像她一样穷途末路却不知归途吗…” “无论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她才是皇上一直记在心底里的人,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就算是舒皇贵妃,她心里必然也清楚。我想像完颜氏一样,就算最后在遗憾中离开又能如何?至少让自己心爱的人牢记一辈子!”纳兰岫瑜信誓旦旦地说着,我却不敢置信,为何她入宫尚只有一天,就能这样笃信? “你…”我想问你怎么知道却生生吞回了自己的问题,现在的我知道得越多,离开时便越不舍,又何苦再来为难自己。 最后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对纳兰岫瑜说道,“他们喜欢到御景亭上看御花园的合欢,喜欢收藏雨后落叶上的积水,喜欢一起写字,喜欢一起听雨赏雪…完颜氏喜欢喝他亲手泡的茶,喜欢静静看他写字,喜欢看他哄小孩子…” “皇上喜欢完颜氏什么…我怕是也说不清楚。”我落寞地将目光从远处堆秀山上敛回,收回到自己脚下的砖瓦之上,纳兰岫瑜凑近了我一步,抬起头道,“姐姐,你方才的目光好温柔…” 我没有理会纳兰岫瑜,竟像是自顾自地说着,“他还说若是完颜氏为他亲手做一件斗篷,他就天天穿着,就连夏天也要穿着…他说完颜氏的孩子他会亲自抚养在身边,他还说…莫失莫忘…” 说至此处,我终于忍不住眼中两行泪水,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纳兰岫瑜却是一言不发,她低头缄默着,不知所思。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时光飞逝,而我的回忆却与时光逆行,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夏天,他紧紧拥我在怀,点着我的额头笑道,“博卿一笑,当真不易。” 那一年,仅因为我一个不快的眼神,他便瞬时扔掉了手里舒妃做给他的香包。 我又仿佛回到五台山的那个初春,那年还没有舒皇贵妃,还没有后来的是非纷扰,他同我走在溪水蔓延的山间,怕我介怀,纵然受冻也不肯穿陈裕勤为他做的斗篷。 大雪纷飞的寒冬,他和我在听雨轩无所顾忌地打闹,我们二人却丝毫察觉不到寒冷。 初入宫那年的寒冬,他穿着被泥水打湿的衣裳匆匆赶来,只怕我一个人孤独害怕,他到的时候只有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惠儿有孕时,我亲自照顾在病中的惠儿,却被他怒斥,“孩子孩子孩子,难道孩子就比你重要么?!” 可我也清晰记得摔碎合心玉时他的模样,记得对我不信任时的他,记得在众人面前分享舒妃有孕的喜悦的他,记得寒冬之中,他留我一人在外瑟瑟发抖却为舒妃披上一件外衣的他,更记得不肯相信我腹中孩子是他骨ròu的他… 如此种种,周而复始,须臾数年,已是支离破碎。 “姐姐,谢谢你!”纳兰岫瑜满意地一笑,感激地牵着我的指尖,我摇一摇头,“不必言谢,我所能做的实在有限。” 她也终于笑道,“皇上也知道,想要完颜氏回心转意何尝容易,更何况她病骨支离,岂有将来呢?我会让皇上知道,我会加倍温暖他受伤的心的!” 我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转身低声笑着,缓缓向回走着… 夜色更浓,将我深深吞没在其中,我的所有心事,也只有在这样的黑暗里,我才敢单独拿出来品味。我努力做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却无奈把这世间所有滋味都尝遍。 后来我一个人坐在长街的角落,直至天色泛白。听闻长街上御林军将士的通报,“太皇太后懿旨,释放完颜常安及和硕公主,允许其二人回到科尔沁草原…” 我的喜悦很快被难以掩饰的悲伤覆盖,常安被放,就意味着我要服下最后一颗无留丹了,若是吃下第三颗,我不知自己还能清醒多久? 我正一人默默想着,忽见那个面熟的女官上前来找到我,道,“娘娘也该回去了。” 我望了望面前的她,她更有几分不忍,不敢与我对视,我费力地支撑自己站起来,忽发觉脚下轻飘飘地已站不住,她忙上前来扶住我道,“娘娘…此时多留一日于您而言同样是折磨,太皇太后此时已释放了公主与常安,太皇太后说夜长梦多,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苦笑着点头,道,“老祖宗命你监督我服下最后一颗无留丹么?” 她深深低着头,却是肯定地点头,“是。” 我立时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是热泪满面,想来我这一生终于要在今日结束,无论我还有多少遗憾,也都不必再有怀念了。 “走吧,咱们回去。”我对那女官说道,她搀扶着我缓缓向钟粹宫走着,我所见每一处红墙每一块金瓦,是第一面也将是最后一面,我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曾得到他独一无二的爱,也曾荣极一时,曾经地位比肩于皇后,最后尚能保全家人一条xìng命,我的下场亦不算太坏。 “我服下最后一颗无留丹后,还有多久的时间?”我波澜不惊地问那女官道,她黯然声答道,“三日,只是三日内不会再知道任何事。” 我仰头望了望初生的太阳,一切竟是那样讽刺,阳光象征着新生,而我却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 原本寂静无声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我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觉层层叠叠的人簇拥着两人款款行来,我望向那熟悉的背影,一时心中竟如火烧。 他与舒皇贵妃并肩而行,向另一个方向走着,他脚步极为匆忙,我不知他要去向何处,更不知所为何事,我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目光一丝一毫也不舍得离开,“这是不是最后一次了?”我问自己。 那女官拉我的衣袖道,“娘娘,多思无益,走吧。” 我却是生平第一次那样渴望喊出他的名字,生平第一次那样渴望追逐他的脚步,因为我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狠狠甩开那女官的牵绊,拼命向前跑着,却在即将接近他的刹那猛然停下,我散乱的发髻被风刮得更加凌乱,几缕长发挡住了我望向他的视线,而我却再没有了任何惧意,“玄烨!”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至此完颜霏的第一视角就全部结束了... 哎 我对这篇小说的感情啊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除了伤感就是不舍... 希望她能结束的慢一点,可这天还是会来的... 伤感中也带着骄傲和喜悦,如此庞大的任务,我就要坚持胜利了... ☆、青史除名没尘埃 已是盛夏的尽头,紫禁城的长街之上弥漫着秋意渐浓的凉意,皇帝却只是穿了单薄的衣衫,脚步匆匆地从乾清宫赶往慈宁宫,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舒皇贵妃捧着皇帝的斗篷,紧紧跟在他身后,他却来不及回头看一眼。 皇帝想要问个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祖母会突然决定释放完颜常安与雪绒?因为皇帝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若想放过常安与雪绒,就必须杀了完颜常安的姐姐完颜霏。 他疯了一样地想要问个明白,他祖母的这道懿旨究竟是什么含义。 皇帝曾说,他绝不会放弃,就算最后众叛亲离,他也不会下旨杀她。他也曾想,“如果杀了她才能换来万世太平,朕宁可不要这样的太平…” 他听到了身后的呼唤,他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可是他没有回头,他想说的太多,却不能在这一时说清。 所以他选择沉默,他希望与她再次相见时,他已经解决了所有梗在他们中间的难题。 这一次他不想听任何人的话,他只想听他自己的心声。 “玄烨!”完颜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呼唤他,乞求他能回眸再与自己jiāo换一个眼神,哪怕眼神中只剩下疏远的距离。 完颜霏再也没有力气去追逐他的脚步,她停在了原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渐渐停下的脚步。 他与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就好像这一生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他望着他一言不发,可是她却已是泪流满面,这一生还有多少想要倾诉,也只剩下这样一个眼神而已。 皇帝来不及再去对她说一句话,他要去见他的祖母,他想要救她,他不允许世上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终于,皇帝没有向她走来,也没有对她留下只言片语,他领着跟在身后的舒皇贵妃,回过头去渐渐走远。 完颜霏望着他的背影,所有的感情都在那个目光中了,留恋、悲伤、渴望亦或是怨恨,都在泪水中混杂不清。 她这一生还有多少想对他诉说,却也只剩下这样一个眼神而已了,无论还有多少遗憾,这一生于她而言,都已经结束了。 那女官走到完颜霏的身边,她搀住完颜霏的臂膀,对她低声道,“皇上不会来的,咱们走吧。” 完颜霏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了,却还是在此刻泪如决堤,她不知此生曾为那人忍受了多少痛苦,却也只有那人给了她独一无二的时光。 完颜霏最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她习惯了将泪水融进笑容里,她用她浅浅淡淡的笑掩盖了一切自己的情绪,她仰头望向天空,望向秋日里一片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就如她参加选秀那日一模一样。 万事轮回,就连天空也出奇地相似,她在这样的日子里踏入后宫,也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永远离开这里。 他们两人逆向而行,再也走不到jiāo集。 回到钟粹宫时,完颜霏心内一片凄然,望着凝花阁后的听雨轩,不知所思。那女官见完颜霏久久不挪步,便上前去催促道,“在看什么?快些进去吧!” 完颜霏却连理会也不曾理会,忽然疯了一般向听雨轩跑去,她直直冲到那颗种在听雨轩后的合欢树下,仰起头望着合欢花漫天盛放的模样,合欢本是盛夏绽放,却在此时突然开放,究竟是为何故? 完颜霏正仰头望着,忽然一阵风吹过,将树上所有的合欢全部吹落在地,她忙蹲下身去拾那些花瓣,拿出自己贴身的荷包,想将合欢的落英装在自己的荷包之中,却忽然停下了手下的动作。 她讽刺地笑了笑,将手里的荷包扔在了原地,再也没有将它捡起来。 她又摸了摸腰间的合心玉,仔细将它摘下,她将那枚玉紧紧攥在自己的掌心,她缓缓合起双眼,两行泪顺着脸颊落在玉上,她爱惜地将玉擦拭干净,仔细挂在了合欢树的枝干上。 她转身离开,再也不留恋这里,她跟着那女官走进暖阁去,她站在窗边,拾起自己放在枕下的yào瓶,那女官道,“娘娘,今日最后一颗服下后,最久至次日清晨,一切就都结束了,娘娘也再不必受煎熬折磨。” 完颜霏缓缓点了点头,她以目光扫视一圈自己起居的暖阁,再扫视自己写字的案台,黯然地点了点头,接过女官手里的一杯清水,仰头服下最后一颗yào。 服下后她却没有感受到过多的痛苦,竟觉得比从前轻松了许多,只是她不知道还能撑到哪一步。 既然已决定要狠心离去,又何苦还要撑呢?无非是心里还想着再见那人最后一面罢了。 就算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却还是倔强地不肯放弃。她以为他听到了,她以为他一定会来。 此时的慈宁宫内,皇帝怔怔站在太皇太后的面前,听着她江山祖宗的言论,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此时的他只高喊了一句,“皇祖母是否动了杀她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3 章 太皇太后听过他的话猛然停住,站起身来缓缓向他走近,道,“孙儿,祖母仁慈,从未想过送她入绝境。今日她之境地,皆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 “皇祖母,朕今日也要说明,无论是谁,都不能动她。”他目光灼烁,第一次直接顶撞了自己的皇祖母,太皇太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也没必要再说什么,因为那个女人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只等尘埃落定,一切都成定数。 此时的钟粹宫内,纯一跪在完颜霏床边,已知道了一切的真相,这一次告诉她真相的人不是完颜霏,而是那位女官。 纯一恨极了皇帝,恨极了太皇太后,恨极了一切将完颜氏害死的人,为什么她们就容不得她一个人?为什么让她受尽了伤害,还要让她彻底离开自己唯一心爱的人? 她同样哭完颜氏的境遇,当年风光无限的完颜府格格,荣极一时的皇贵妃,临死前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守在身边,她的爱人,她的家人朋友,她的弟弟们,无一守在她的身边。 当年的完颜府格格,曾对她们姐妹说,“来日入宫后便是亲人,我只将你们视作亲人。”纯一曾以为那是她冠冕堂皇的说辞,谁知这须臾数年,她真的像亲人一般待她们。 “纯一…”纯一听见完颜氏唤自己,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跪着向前挪了两步,跪到完颜霏身边,低声问,“主子叫奴婢吗?” 完颜氏的双眼半合半启,她已是有气无力,道,“我房内尚有百余两银子,来日你出宫,就将那些带上吧。” 纯一心里又气又痛,失声痛哭道,“我不要主子的银子!我想要主子活下去!” 完颜氏笑她痴狂,道,“尽说些胡话…将来没了我…你一人可要…可要学会留意人心…” 纯一却是继续落着泪,不知说些什么,她不忍心打断用尽全力才说出几句话的完颜氏,完颜氏继续道,“我走后,你若愿意,便去完颜府吧,那儿永远都是你的家…”完颜氏说完后,便是如释重负般,双目呆怔怔地望着屋顶出神,不再言语。 此时完颜府内人心惶惶,因为完颜常安的被俘及完颜霏的废黜,完颜明若已被下旨闭门思过两月,期间皇帝未曾命他面圣。完颜常安虽仍在太医院当职,却也备受冷落,各宫不敢过于接近。 完颜府外的街上,斜对面的街口处那家武馆便是完颜常安与阿萧阿峰姐弟俩一起合办的,那门前的牌匾还是当今皇帝的亲笔。纯雨在武馆内养伤已是一月,纯风寸步不离照顾自己的妹妹,渐渐鲜少听闻外面的消息。 这一日纯雨已能自由走动,她在武馆内帮着阿峰收拾衣物,却忽然听武馆的小厮匆忙失色地冲进来给阿峰传话道,“少爷,宫里不好了…” 阿峰虽不再与朝廷作对,却也鲜少过问关心宫里的事,上一次他chā手宫中的事,是因为他要报答完颜氏的两次救命之恩。一次是为他医治时疫,一次是从皇帝的手下留下了他的一条命。 “宫里的事?来和我说做什么?”阿峰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接过纯雨手里的衣物,对纯雨暖意盈盈地一笑,纯雨却是一愣,她久未回宫,早已不知宫中发生了何种翻天覆地的变故。 她只记得自己出宫时,完颜氏才刚刚私放了完颜常安与雪绒公主,完颜氏曾对自己说,她会拼尽全力救下常安。 纯雨只在乎常安的幸福,常安的生死,却忽略了她一直信任至极的大姐姐、她的主子完颜霏,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纯风听到此话,立时警觉起来,她忽然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阿萧从后间里走了出来,问那小厮道,“宫里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纯风忽然有些不敢听,纵使还未听是何消息,浓浓的愧疚与负罪感就已经将自己包围,自己的夫君常平曾告诉自己,要她在最后关头保护好他的长姐,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那小厮低下头去摇了摇头,道,“小的也只是听说…听说完颜府的大小姐,也就是从前的皇贵妃,已经病重了,撑不到明日了。” 纯风闻言,立时脚下一阵不稳,练练退了两步,摔倒在一面屏风前,纯雨愕然地望着四周,她万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以为待她养好伤,她会听到皆大欢喜的结局,她以为常安会幸福,完颜氏也不会有大碍。 阿萧听后立时就向外跑,阿峰却将姐姐拉下,吼道,“姐姐,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看她!你没听到吗?她撑不到明天了!阿峰你不要忘了,到底是谁救了咱们,咱们才有今日的安稳日子!” “姐姐,你糊涂!你如何能进得宫去?难道凭你曾经行刺过皇帝的事迹?!”阿峰情急下顾不得许多,阿萧却狠狠打了阿峰一个巴掌,甩开她的弟弟道,“你放肆,若连救命的恩情都不记得,还如何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你等等!”纯风颤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的眼底已经泛红,却流不出一滴泪来,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阿萧的面前,道,“趁此时常平尚未被牵连,我还可以带你们进宫。” 纯风坐在驶向紫禁城的马车上,一言未发,她不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陪了她一世,却在她最需要亲人的时候心安理得地离开了她。她合起双眼,记起的仍是她出嫁那日,她亲手为她盖上红盖头的情景。 她曾说要陪她同进同退,却变成了她自己一人的安稳度日,与她的如履薄冰,难得善终。 纯一听到钟粹宫外有动静,以为又是太皇太后派来看完颜氏是否已经咽气的下人,她作了必死的决心要拦住那些人,却发觉来人是自己的姐姐和妹妹。 她瞬时周身一软,扑在纯风的怀里痛哭,纯风还未见完颜氏的面,已泣不成声,她只问,“娘娘如何…” 纯一发泄过心底的悲痛与恐惧,狠狠怒骂纯风道,“娘娘从前多么信任姐姐,而你今日!却在她已经不认得人了的时候才来!如何不令她心寒!” 纯风一听此话,更是掩不住心底一片凄然的寒意,她大步跨入完颜氏起居的暖阁,见她已是昏迷不醒,倒在榻上只等咽气,顿时控制不住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 “长姐…”纯风高声大吼了一声,倾时跪倒在完颜氏的床边,谁知她竟缓缓睁开眼来,口中含含糊糊念了一句,“常安,是你回来了?”纯风听到完颜氏的话,情绪更是崩溃,原来她那一声长姐竟让她以为是常安回来了。 “娘娘,是奴婢纯风…”纯风落着泪,其余的一句再也说不出来,她自觉有无数的亏欠与愧疚,完颜氏却不会再怨她,因为她早知这一切的凶险结局,从未想过要她们一同承担。 纯雨与纯一此时也进了暖阁,纯雨以双手掩着脸哭,一句话也不敢说,纯风拉她跪倒在完颜氏的床边,她才敢看一眼完颜氏,此时的完颜氏早不是风光无两的皇贵妃,也没有了动人光鲜的容颜,整个人如同拉朽枯木,毫无生气。 纯一此时将完颜氏如何病至今日地步的原委告知了纯风姐妹,纯风震怒,质问纯一道,“如此惨无人道,难道皇帝就丝毫不知吗?” “如何能不知!若要杀了主子,没有他的首肯,谁又敢这么做呢!”纯一声泪俱下,只叫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纯风早知皇帝多疑的心xìng,却不知皇帝竟会残忍绝情至此,以此种手法,将完颜氏慢慢折磨而死。纯风附到完颜氏身边,低声问道,“娘娘还有什么想说的,都告诉奴婢吧…” 纯风在问出此话时如同心如刀绞,她多么希望完颜霏尚能自己完成所有未完成的心愿,亲自去见所有想见不能见的人啊… “他会来吗…”此时的完颜霏不知是在胡言乱语,还是神思清醒,毫无犹豫,只吐出这样一句话来,纯风听后以为完颜霏还念着常安,更觉得心痛无比,她摇一摇头,只得善意骗她道,“娘娘,安少在科尔沁草原,他很好,只是一时回不来…” 完颜霏却忽然一把紧紧攥住了纯风的手,呼吸愈发急促,喘息了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等最后,她手上没了力气,将纯风的手扔下,才从嘴边道出一句,“玄烨…” 纯风只觉得要窒息了一般,她如此可怜眼前人的境况,却什么也代替不了,她用力点着头,安抚完颜氏道,“娘娘放心,皇上一会儿就来…奴婢这就叫纯雨去请皇上过来…皇上一会儿就来!” 纯风回头去吩咐纯雨,道,“雨儿你快去乾清宫请皇上过来!无论如何,请他过来!” 纯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用力点着头,她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水就已经跑出了暖阁,在钟粹宫宫门外她遇到一直在外等待的阿萧阿峰姐弟,阿萧拦下她道,“娘娘可好?” 纯雨含泪一言不发,只摇了摇头,转头就跑,阿萧再也顾不得礼数,冲进了完颜氏起居的暖阁,她见纯风跪在床边片刻不离地和完颜氏说着话,只怕她渐渐合上双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完颜氏睁大了双眼,歪在榻上一动不动,却还有极为微弱的呼吸,她的胸口一起一伏,却已是极为缓慢,纯风再说些什么,她已没有了回应,她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睁着双眼,她知道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阿萧见状再也忍受不住,转头跑出暖阁,躲在墙角痛哭流涕,阿峰前来安稳自己的姐姐,却也无法抚慰姐姐的情绪。 纯雨一路飞奔终于赶到了乾清宫,她企图冲进乾清宫中,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下,那些侍卫仔细打量了纯雨一番,怒气汹汹地大吼,“皇上有旨,不见任何钟粹宫的人!” 那些侍卫只记得皇帝的口谕,却从不懂皇帝的内心,可他们要做的也仅仅只是遵圣旨行事罢了。 纯雨被推了一跤,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我们主子快不行了,只想再见皇上一面,求求你们放我进去吧!我求求你们!” 那些侍卫一听此话,更是厌恶道,“宫里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们哪个不是成天要死要活地想见皇上,岂是说见就能见的!我劝你回去吧!” 纯雨急得只剩下哭,她探头望着乾清宫院内,却看不到一张面熟的脸,她所见之处皆是陌生的面庞,她也不禁生疑,那些宫女如此面生,难道皇帝此时不是和舒皇贵妃在一起吗? 与此同时,一个女官模样的人从里面施然走来,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纯雨道,“你是谁的人,谁给你的胆量私闯乾清宫?你可知我们瑜妃娘娘正与皇上在一起么?” “瑜妃…”纯雨却丝毫不知此人是谁,她一脸茫然望着站在眼前的女官,那女官却是摆了摆手轰她道,“你快走吧,不要扰了万岁爷和娘娘的兴致。” “姐姐!姐姐!”纯雨见那女官要走,冲上去想要追上,却还是被侍卫们狠狠推倒在地,纯雨不肯罢休,哭喊道,“姐姐,我们主子快要不行了,求求姐姐禀告皇上,求皇上去看一眼吧!” 那女官微微停下了脚步,侧眸问她道,“你们主子是谁?” “钟粹宫完颜氏。”纯雨立时答道,那女官听了只是冷笑,道,“完颜氏,那已是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你不说我竟快忘了。皇上此时厌恶完颜氏谁人不知?我等避之不及,恕不能为你通传。” “姐姐!求求你!”无论纯雨再怎样苦求,那女官仍旧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的乾清宫内,皇帝正与瑜妃纳兰岫瑜在一起赏玩字画,纳兰岫瑜自小能写得一手好字,皇帝赞赏不已。 皇帝命纳兰岫瑜随意写几字瞧瞧,纳兰岫瑜无意写下了“莫失莫忘”四字,皇帝见后立时蹙眉,将宣纸狠狠拍在案上,吼道,“朕何时允许你写这四个字了!” 纳兰岫瑜诚惶诚恐,不知何处惹怒了皇帝,只得跪在地上求饶道,“臣妾无知,不知何处惹恼了皇上,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摇了摇头,只觉周身乏力,他向远处走着,坐在卧榻之上,漫不经心道,“你起来吧,以后记着这四个字不要写了。” 纳兰岫瑜缓缓起身,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问道,“皇上,为何臣妾就写不得这四个字呢?方才是皇上叫臣妾随意写的呀…” 皇帝仰靠在卧榻之上,用手按着眉心,道,“那是朕曾经写给完颜氏的。” 纳兰岫瑜只觉心头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蔓延心头,那天夜里她遇见的女人自称是纯风,对她说出了皇帝的一切喜好,说出了完颜氏从前与皇帝喜欢做的事情… 纳兰岫瑜心里清楚,那个女人就是完颜霏,而不是别人。她本就在自己姐姐纳兰芷珠的宫里见过完颜霏,只那一面,她就牢牢记住了她究竟是何模样。 她只想试探完颜霏,是不是真的心灰意冷,彻底死心。看来她没有,纳兰岫瑜这样想着,因为她在完颜霏的目光中读到了渴望与思念。 纳兰岫瑜以为皇帝彻底绝情,以为完颜霏彻底死心,谁知这两人谁也没有真正放下过对方,纳兰岫瑜忽然对皇帝笑道,“皇上可知,那日夜里臣妾在御花园见到完颜氏了。” 皇帝却忽然如惊醒一般,从卧榻上猛然坐直了身子,目光中闪着晶莹的光,他问道,“你…见到她,她可说了什么?” 纳兰岫瑜立时跪倒在皇帝面前,道,“臣妾斗胆对皇上说出实情,那日夜里臣妾只想去拜访完颜氏,想知道她从前为何那般得宠,谁知…却在御花园遇见了失魂落魄的她。” “她没带身边的人,只她一个人站在合欢台下发呆,她向臣妾隐瞒了身份,自称是纯风,臣妾也没有拆穿她。她回忆起和皇上的往事,曾…哭了。” 皇帝猛然咳了几声,立时问纳兰岫瑜道,“你都问了她什么!为什么要害她伤心?” 纳兰岫瑜将头低得更低,不敢触碰皇帝的眼神,她低声道,“臣妾问从前她和皇上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4 章 喜欢做些什么…她一件一件告诉臣妾,教臣妾如何能得圣心,说到一半,她才情不自禁哭了!” 纳兰岫瑜说至一半,忽然抬起头来望向了皇帝,跪着向前挪了几步,高声道,“皇上亦是重情重义的男儿,既然心里仍念念不忘,为何要为难自己,永不相见呢?” 皇帝低头望着纳兰岫瑜,他震惊于这个女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震惊于他竟敢于说出真相,此时宫中人人谈及完颜氏色变,唯有她愿意坦诚相对。 “你又知道什么,若不能解决我们面对的一切难题,每见一次都是徒增伤心罢了。”皇帝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纳兰岫瑜解释,纳兰岫瑜忽然站起身来,对皇帝笑道,“皇上,臣妾想,只要皇上愿意,一定还能挽回完颜姐姐的心的!我能看得出来,她是眷恋皇上的!” 皇帝忽然舒展开了紧蹙的双眉,仿佛迎来最美好的消息,他舒缓地笑着,“你此话当真?朕以为…她早对朕绝望了。” “当真!臣妾也知道,皇上一直空悬后位,就是因为她,对不对?”纳兰岫瑜问道,皇帝浅笑,“你当真是放肆,都敢来揣测朕的心思了。” “世人都说后位终将是舒皇贵妃的,可臣妾不这样认为,臣妾提到舒皇贵妃的时候,皇上虽也高兴,却只是与臣妾谈上几句,而提到完颜氏还眷恋着皇上…皇上连眉眼间都是笑意。”纳兰岫瑜嫣然笑着,仔细说道。 皇帝听后却忽然笑道,“岫瑜,你知不知道,朕为何选你入宫?” 纳兰岫瑜摇头,“难道不是因为臣妾的阿玛,纳兰明珠吗?” 皇帝含笑着摇头,道,“若为笼络你阿玛明珠,朕只需要惠妃一人即可,何苦再加一个你?朕曾听说你聪慧过人,最识人心,京城内jiāo口称赞明珠的小女儿与众不同,所以想借此契机请你入宫而不引旁人怀疑,请你帮朕挽回一个人的心。” “所以皇上只能借选秀为契机?这样就让世人以为,皇上只是平常选妃,而不是另有所图。”纳兰岫瑜道。 “正是此理,朕想给她一个惊喜,朕曾答应过,只有她才是朕的皇后。若你能帮朕实现,朕愿还你自由。”皇帝说道。 纳兰岫瑜颇有深意地一笑,而后轻快点头,“岫瑜愿意。” 此时的钟粹宫内已哭成了一片,完颜氏尚未咽气,却也只是苟延残喘,危在旦夕。她尚睁着双眼熬着,等着,望穿秋水却看不到她在等的人。 纯风还在说着,“娘娘,皇上很快就会来了…” 完颜氏张开嘴说了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纯风靠近了去听,仍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纯风忽然发现完颜霏在指着什么东西,于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找,发现是抽屉里的一摞纸。 纯风回到完颜霏的身边,才读懂她口中的意思,原来完颜霏一直在说着这样一句话,“没有你,我终究是写不完这几个字的…” 纯风来不及看纸上的内容,只听完颜霏忽然闷闷地笑出几声,纯风见她忽然望向了远处,不再用力睁大双眼,纯风惧怕地凑上前去,哭喊着,“娘娘,娘娘…您别睡…皇上很快会来的!” 纯风疯了一般对身后的杜一与路海吼道,“你们去乾清宫看看啊!为什么纯雨还没有回来!” 完颜霏拉住了纯风的手,她摇了摇头,以双眼望向了纯风,道了一句,“阿玛额娘…” 纯风拼命点头,道,“娘娘放心,我一定尽全力照顾好他们…长姐放心…” 完颜霏已撑过了整整两炷香的功夫,她的体力被一点一点消耗,在她朦胧又模糊的意识里,她仿佛回到了孩提的时光,她牵着大风筝在府里奔跑,她追在姐姐哥哥的身后,以为这一生都会这样无忧无虑。 她看到了涟笙,看到了常安,看到了常平,看到了欣儿,看到了惠儿,看到了雪绒,也看到了裕亲王… 她看到了死去的赫舍里芳仪,看到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温僖贵妃,看到了做尽yīn险之事的荣妃,也看到了她这一生都忘不掉的陈裕勤… 她看到了每个人,却没有看到他。 在她最后的模糊的意识里,她没有见到他。 完颜霏终于合起眼来,她终于如释重负,这一生都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她终于合上双眼,随风而去了,所有爱与恨,恩与怨,终于都与她无关了。 纯风跪在原地,她闷闷的哭泣声终于如撕裂一般,充斥了钟粹宫的每一处角落,一阵大风刮过,将后院里落满的合欢花卷起,吹散在每一处砖瓦。 纯一附在床尾失声痛哭,除了哭泣她就像是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纯风在晕眩中站起身来,她抽出一把匕首,怒气冲冲地就往钟粹宫外冲,她要去看看,皇帝究竟在做什么,为何不能来见她最后一面。 完颜氏殁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慈宁宫,很快传到了延禧宫舒皇贵妃那里,也很快传遍了后宫。 纯雨还在宫门外苦苦求着,苦求那些侍卫可以放她进去,却听到纯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纯风拉起跪在地上的纯雨,以匕首狠狠刺伤了其中一名侍卫,并以匕首挟持那名受伤的侍卫,道,“让我们进去,否则我就在你脖子上划这么一刀!” 那些侍卫不敢近前,只得放纯风进去,他们只等纯风进去后放下防备再将她制服,却看到李德全急匆匆地从乾清宫殿内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纯风冲向了李德全,质问道,“敢问李公公,皇上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我们娘娘想要见他一面,他都不肯!我们娘娘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要他如此绝情!” 李德全一惊,他来不及反应,只是疑惑道,“纯风姑娘何出此言呐?何时有人来给万岁爷传过话啊,说想见万岁爷一面?” 纯雨哭得没了力气,却还是喊道,“我在宫外跪了一个时辰!想要见皇上一面,那些侍卫却不肯放我进来!” 那些侍卫遇见李德全责问的目光,立时颔首道,“回李公公的话,万岁爷口谕,不见任何钟粹宫的人,也不许钟粹宫的人踏足乾清宫,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李德全无奈至极地摇了摇头,只有他明白完颜氏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完颜常安与裕亲王领兵出征那年,完颜氏病的不省人事,皇帝移居钟粹宫寸步不离守候。 天地会犯上作乱那年,完颜氏身受重伤,失掉了孩子,皇帝日日出宫至裕亲王府探望,但凭是太皇太后也叫不回皇帝。 “奴才这就领您进去见皇上,这就请皇上过去!”李德全道,纯风却是不依不饶,她怒吼着道,“晚了!我们娘娘已经不在了,还要他见什么?难道要我们娘娘死后也不安宁吗?” 李德全惊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半晌才开口确认,“完颜娘娘…殁了?” 纯风不再作声,只是一人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径直冲入乾清宫正殿,却见皇帝与纳兰岫瑜有说有笑,共赏字画,一时只为自己的主子哀愤,却不知一切该从何说起了。 李德全此时才缓过了神来,急匆匆冲进正殿来,脚下一个不稳,狠狠跌倒在大殿当中,皇帝望着远处的纯风不知何故,不知纯风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本已是出嫁出宫的人。 皇帝站起身来,走向跪在远处的李德全,疑惑问道,“究竟怎么了?这样失魂落魄的。” 李德全周身发抖,他知道皇帝知道后的反应,却也不敢多瞒一刻,他怕说得太直接会更伤皇帝的心,只委婉道,“万岁爷…钟粹宫那位…刚刚殁了。” 皇帝缓了片刻,只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凄冷,他努力地笑着,又问道,“李德全,你说什么呢?你说谁…” “万岁爷节哀顺变啊!钟粹宫那位…刚刚殁了!”李德全连哭带跪,一副极为伤痛的模样,皇帝却还是不信,他麻木地笑着,蹲下身去,拉起李德全的衣领,柔声问道,“你告诉朕是谁…你明白告诉朕!你告诉朕到底是谁!你说!你说啊!” 李德全哭得眼睛尽是血丝,极为恐惧地抬起头来望了望皇帝,又缩回到原地,道,“皇上…钟粹宫完颜氏殁了…” 皇帝一动不动地拎着李德全的衣领,他愣在原地许久,才缓缓转头看了看纯风和纯雨,又看着李德全,笑着问道,“朕不信,你骗朕的,你快说你骗朕的!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他笑着笑着眼里已落下两行泪来,他开始猛烈地咳嗽着,脚下愈发不稳起来,他疯了一般抓住纯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问道,“你告诉朕,是谁…他说的完颜氏不是朕的霏儿,对不对!对不对!” 纯风扭头不再看他,扭头间却也是泪千行。 皇帝完全失了魂魄,他不知自己下一步要踩在哪里,他转头看着李德全,李德全跪倒在皇帝的脚下,道,“万岁爷保重龙体啊!” 皇帝此时才找到大门所在的位置,他跌跌撞撞地向往冲着,他一路上跑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脚下没了力气,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了不少跟头,蹭破了他的额头,蹭破了他的脸颊。下人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上前来扶,却都被他视而不见。 他跑到钟粹宫时,见宫内纸钱白幡已烧了一片,自己却还不肯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他直愣愣地推来暖阁的大门,见完颜霏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已换好了一身雪白的寿衣。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十指相扣,他笑着望着她,轻声道,“霏儿,我来了啊,我来看你了,你别逗我开心了,我不喜欢你的这个玩笑…”他望着她摇头,他等着她回答,他等着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他的。 完颜霏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不答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以为结局就要这样了吗? 那就太天真了哦… ☆、青史除名没尘埃(二) 完颜明若一人坐在完颜府的乐寿堂内,他怔怔地望着高处的字画如行云流水,却忽然讽刺地一笑,他这一生拼了全力,用尽了心机,想要官至高处,可最后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那年他望着自己的女儿坐上马车离开了完颜府,去往了如虎狼之穴一般的宫城,而他却没有做过任何挽留。他明知自己的女儿是皇帝笼络自己的棋子,却还是选择将女儿推远。 他骗他的女儿,当今皇帝已不年轻了。所以那年的完颜霏,才从未疑心过年轻的君默的身份。 他曾经辉煌到风光无两,府外高高悬挂当今皇帝的御笔匾额,也曾潦倒困顿,沦为阶下囚。他挣扎了一生,最后却只剩下四分五裂的家人与漂泊不定的将来。 渐斜的夕阳从窗子投shè进来,将完颜明若麻木不仁的身影拉得更长,他呆呆坐着,等着自己最后的结局。“大人,宫里来人了…”管家顾文孝轻轻推开门,忽见暖阁内扬起一片灰尘,他不知完颜明若坐在那里已有多久没有动过了。 “皇上若想取我xìng命,随时来取…只求皇上不要牵连我三个孩子…”完颜明若背对着外面缓缓走来的人,他的背影显得憔悴而又苍老,那传旨的太监只是站在门口,便不肯向里走,他轻声道,“太皇太后说了,从今儿起大人您就安全了,没有人能再伤害您。” 完颜明若被禁足三月,以为自己等来的会是自己的死讯,如今得到这样的消息,让他一时间难以相信,只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太皇太后会轻放于他,定有jiāo换条件。 他脑海里忽闪过一个自己最不愿面对的结局,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脚下却是一软,狠狠摔倒在传旨太监的面前,他痛哭着抬起头来,想伸手抓住内监的衣摆,却被内监厌恶地推开。 “公公…我女儿她…是不是…”完颜明若愈发没了力气,他不敢再问下去,更不敢再听下去。完颜明若的妻子此时走进暖阁来,见明若倒在暖阁内忙跑去搀扶,她尚未扶起明若,却听内监冷冷道,“钟粹宫完颜氏才刚刚殁了,从此你们没了后宫的势力,老祖宗才肯开恩放你们一条生路。” 完颜夫人手下的动作一停,还未来得及扶起明若,自己已瘫倒在地上,顾文孝老泪纵横地上前来扶他们二人起来,却是一个也扶不起。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宫去看看她!为什么!”明若嘶吼着,眼中已布满了血丝,那内监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仍旧装作镇定道,“完颜氏一族都是罪人,皇上和太皇太后肯留她全尸已是法外开恩,你如何还敢妄想去看她?!” “我明若有错,我一人承担!为何要我儿女替我去还?时至今日我再说我从无不臣之心还有谁信!只是我女儿她…何尝对皇上有过二心?为何要这样对她…” 明若说着说着渐渐没了气力,晕倒在了地上,顾文孝才扶起了夫人,又忙着去扶明若起来,那内监见状立时离开了完颜府,他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也说完了。 从此以后,完颜常安与和硕公主被释放,然他们二人却再也不能回到京城,只能生活在远在天边的科尔沁草原。完颜明若虽被判无罪,却再也不能离开京城半步,这便意味着,他与他的儿子常安,这一生都无法再见面。 紫禁城上方的天空已是一片漆黑,而宫内四处点亮宫灯,为刚刚离世的人照明了归途,他们怕,她会一直留在这里不肯离开。钟粹宫内里里外外跪满了身穿孝服的内监宫女,他们哭作一团,哭得撕心裂肺,却又有几人真正能为她伤心呢? 皇帝的目光失去了中心,他站在暖阁里四处望着,嘴里还时时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谁也不知道他还在等什么。太医院与内务府的人几次前来要将完颜氏移灵至宝华殿,皇帝却不肯,他挡在完颜氏的身前,告诉所有人,她只是累了,只是睡一下,不要打扰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5 章 皇帝蹲在完颜氏的床边,他轻轻抚着完颜氏的碎发,温柔对她笑着,道,“朕知道你累了,那就好好睡一觉吧,不过你要记得,休息够了就醒过来,朕还在这儿等你呢。” 纯风跪在近前,听到皇帝的话,哭得更凶,逐渐已没了力气,皇帝复又紧紧握住完颜氏的手来,温柔地摩挲着为她取暖,道,“朕记得你怕冷,可是朕…” 皇帝说着说着忽然哽咽起来,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完颜氏不再有生气的面孔,他努力着说下去道,“可是朕那年却让你怀着身孕,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的大冬天里…霏儿,你快点儿醒过来吧,朕以后再也不想留你一个人了…” 皇帝攥着完颜氏的手,沉默地低下头去,良久后众人才听到皇帝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他的哭声极为低沉,却是痛彻了心扉,他抬起头来望着完颜氏凌乱的碎发,用自己的手胡乱地为她整理,他低声说着,“霏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而后却又再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皇帝的目光挪移到完颜氏的腰间,他发觉她的腰间一片空空dàngdàng,竟突然如疯了一般冲出去去找,钟粹宫内虽燃着宫灯,却还是一片黑暗,皇帝看不清脚下的一切,他慌乱得想丢失了最心爱玩物的孩子,宫外成群的宫女与内监惶恐地跪在原地不敢抬头,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皇帝跌跌撞撞地冲回到钟粹宫暖阁中,他翻遍了每一处角落,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纯风望了望此时的皇帝,心如刀绞一般地疼着,她合起眼来,心中默默念着,“娘娘,他来了,你看见了么?” 皇帝冲回到完颜氏的面前,蹲下身去问她道,“霏儿你告诉朕,你将玉放在哪儿了?你到底将玉放在哪儿了?”完颜氏自然不会再答话,皇帝更几近崩溃,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忽然看到院后那颗他曾亲手为她种的合欢树,竟忽然冷静下来。 他缓缓向那颗合欢树走着,心里却是越来越怕,他害怕知道真相,他害怕看到她留下的任何东西。他呆呆望着那颗凋谢了的合欢花树,忽看到枝干不高处有一个隐隐映着光的物事,他望着那发光的东西,忽然回忆起当年他种下这棵树时的情景。 那年的他们还坐在这里听雨,坐在这里赏花,坐在这里想象着一切未来的美好。 皇帝伸手去摘下那枚玉佩,他将他捧在手心里,忽然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脚下似是踩到一枚细软的荷包,他极快地移开自己的双脚,低下头去捡起那枚荷包,看到里面只收集了一半的合欢,又见合欢树上的所有绒花儿都已飘落,他竟又忽然失控地痛哭起来,他歪倒在树上,缓缓滑落摔倒在地上。 皇帝已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他支撑着爬起来,想要将散落一地的合欢收起来,才发现自己一个人终究是做不完这些的。那年的堆秀山上,他们二人第一次相遇时,她还蹲在自己的身旁…皇帝这样想着,忽然想到纵然那年自己欺骗了他,可那年他却尽了全力保护她,后来种种,他至今已不敢回忆。有那么多yīn谋与陷害,他选择了不信任,让她独自一人承担。 如此想来,他似乎没有权力在这里伤心。她的死,始作俑者,本就是他。 皇帝失魂落魄地走回到暖阁里,他安安静静地坐回到完颜氏的身边,将合心玉与那荷包小心翼翼地戴回到她的身上,他轻声地说着,似是怕吵了她休息,“最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忘了,我还一直戴着啊,你怎么敢丢了它…” 皇帝话毕后,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完颜氏的面庞,他一直一动不动地坐着,似是已忘记其余所有的事情,皇帝缓缓和起眼来,他轻声道,“霏儿啊,这一生,这一次,终于只有你我了,我们都不用管了。” 他轻抚着她的面孔,与多年前竟是无异,只多了眼角那许多的憔悴,他对她道,“你若是不想醒过来,那我就去陪你。”皇帝低沉地笑着,望着她再也不会醒来的面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了,唯有失去了她,他才更深刻地体会,没有什么是可以代替她的。 因为再也没有人像她,更不会有人是她。 李德全一直候在一旁,他听到皇帝的自言自语,周身都不禁一阵冷颤,他们的先帝因为一个女子的逝世而放弃了江山,太皇太后最怕这样的事重蹈覆辙,如今听到皇帝这样的话,李德全竟觉得如临末日。 他悄悄退出了暖阁,对外面跪在最前面哭得伤心yù绝的小太监道,“快去慈宁宫请太皇太后过来,就说万岁爷…不好了。” 皇帝长长吸了一口气,他望着完颜氏暖阁内的一切,一切都那么陌生,一切又都那么熟悉,那年他们一同写过字的书案,那年他们一起坐着听雨的卧榻,还有百宝阁上他们曾经一起煮过桂花茶的青花瓷罐。 皇帝将什么都忘了,只记得那年他躲在堆秀山下静静听她吹箫,只记得自己鼓足了勇气走到她面前,只记得那天夜里他们蹲在亭内捡起合欢的落花。 他想将一切都忘了,将所有人都忘了,只记得她就够了,他渐渐痛到没了感觉,痛到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皇帝此时在想起一些事来,他淡淡开口问纯风道,“纯风,她可有什么话留给朕?” 纯风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深深低着头,道,“娘娘只有一句话留给皇上,娘娘临走前以为皇上厌恶她,不肯来看她,所以没什么别的话…” “她说什么?”皇帝从始至终紧紧握着完颜氏冰冷无比的手,纯风忍痛地指了指远处的书案,道,“娘娘曾指着那抽屉说,‘没有你,我终究是写不完这些的’…” 皇帝缓缓回过头去,仿佛看见完颜霏的影子站在那里,仿佛看见她手里握着毛笔安安静静写些什么的样子,他含着满目的泪失魂落魄地向那书案走过去,他拉开最上层的抽屉,之间其中一叠厚厚的字笺。 他小心翼翼将那些字笺取出,只见其上写满了“莫失莫忘”,只是写得纵然再多,却没有一个写得完整。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你以后,也不再有这四个字的谎言。”完颜霏写下这些字时,曾这样痛彻心扉地想着,她想写完这四个字,却总也写不完,纵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那样的困难。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只要闲在宫里,她就没日没夜地写这些字,每次写完又都是病得不省人事…”纯风默默说着,皇帝已是哭得难以自控,他的泪水将那些厚厚的字笺打湿,他抱着那些她写过的字,仍能嗅到墨迹留下的墨香,却闻不到她身上的气息。 皇帝冲回到完颜霏的身边,牵起她的手来,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对她吼道,“霏儿,等我找到你,我们再一起写这四个字…” “皇帝要去找谁?!”钟粹宫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太皇太后稳步从宫外渐渐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考完期中回来了... 最近心里一些事很乱... 就连写故事的时候都进不去自己最心爱的故事... 心里挫败感很强烈... 这是我最爱最爱的故事没有之一... 转眼已到了第一百章... 不知道写得怎么样... 如果看起来乱七八糟... 那就告诉我... 我一定会好好改... ☆、生死两茫茫 皇帝万念俱灰地瘫坐在地上,他望着他的祖母缓缓走来,却毫无起身之意,他面颊上仍是泪,却忽然讽刺地笑出声来,淡淡问道,“皇祖母果然还是来了。” 太皇太后见皇帝如此模样,周身不禁一颤,脑海中最可怕的记忆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她想到二十年前他的亲生儿子跪在自己面前,乞求她放他离开。 “玄烨…你起来说话。”太皇太后推开搀扶的宫女,亲自走上前去,企图扶起瘫坐在地的皇帝。 “祖母,你是不是以为,孙儿是没有心的?”皇帝毫不理会太皇太后的话,自顾自地问着,目光仍望着远方,望着他望不到远方。 太皇太后心中更惧怕起来,这样情景同二十年前是那样相像,却又毫不相同,她不知该如何处理,更毫无经验。二十年前的她是个挽留的失败者,今日的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怎么会,祖母的玄烨永远都是心系天下的,怎么会没有心呢?”她坐在床边,低头泪目望着瘫坐在地上的皇帝。 皇帝忽然冷笑,却又突然疯狂,他怒吼道,“朕有心!可是朕把心给了她!皇祖母杀了她,就等于杀了孙儿的心!”皇帝的怒吼瞬时充斥了钟粹宫每一处角落,吓得宫外的下人齐齐跪倒,不敢起身。 “不是祖母杀了她…”太皇太后静静开口说道。皇帝却更是冷笑起来,“若不是皇祖母的懿旨,有谁敢动她分毫?” 太皇太后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孙儿,眉间微动了动,缓缓道,“是你不知,自她回宫后,她就已命数不长,她在天地会所受的折磨已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早已支撑不了多久,并非祖母要她xìng命。” 皇帝忽抬头望向她的祖母,目光中尽是朦胧的泪意,当皇帝听到他的祖母说她早已支撑不了多久时,他的情绪难以遏制地又一次崩溃,他不敢相信,完颜霏临终前的身体状况如此不堪,自己竟会毫不知情。皇帝想到每一次问起太医“完颜氏身体如何”时,太医都会给他积极的答复,他此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就像是一件愚蠢的玩物,一直被人蒙在鼓中。 “我那样信任祖母,敬重祖母,祖母为何要骗我!为什么让太医瞒我?!为什么不让我好好为她治病…”皇帝说着说着已没了力气,哭也渐渐没了声音,他站起身来却又摔倒在床边,摔倒在太皇太后的脚下,他抽噎着的声音也渐渐消失,皇帝终于晕厥在了太皇太后的脚边。 “将皇帝送回乾清宫。”太皇太后开口说出这句话时才感觉两行冰冷的泪从眼眸滑落,她不知自己是在哭玄烨,还是在哭死去的完颜霏。她明明是最清楚皇帝有多爱完颜氏的人,她明明是最清楚完颜霏死后玄烨会有多伤心的人,可她还是选择亲手杀死了完颜霏。走到今日,她早已没有选择,在前朝与后宫,在没有硝烟的战场,她不得不走出这一步棋。 她侧眸望去,见皇帝的龙辇已经走远,才颤颤巍巍地走到完颜霏的身边,她望着她枯萎的容颜,眼泪忽然决堤,她抚开完颜霏额前的乱发,低声对她道,“对不起…孩子,从今后你就自由了。”她攥紧了完颜霏的手,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六年前的完颜霏,年轻而又明朗,那时的她第一次跪在自己面前,喊自己“皇祖母”。 “将皇贵妃移灵宝华殿。”她垂眸望着完颜霏一动不动的身躯,低声吩咐着,她唤她为皇贵妃,是留给她最后的尊严。宝华殿内监很快围上前来,将完颜氏移入棺椁,以白布蒙住周身。 “奴才请太皇太后懿旨,可要为皇贵妃封棺?”内监上前来请旨,太皇太后的目光已近乎涣散,她在宫女的搀扶慢慢走出寒冷无比的钟粹宫,她只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让她回去吧。”宝华殿内监不明太皇太后话中之意,何为让她回去?而他也不敢再多过问,只得奉旨行事,领了旨便连忙去了。 宝华殿内,高僧坐于棺椁两侧,为皇帝先皇贵妃高唱经文,为其超生。白色的蜡烛燃满了大殿,排排层层仿若连绵不绝,大殿内香烟缭绕,青色的薄烟从香炉内升起,氤氲宝华殿每一处砖瓦。殿外跪有守孝宫女内监共百余人,隐隐的哭泣声藏在了高僧诵唱经文的声音背后。 皇帝仍昏迷不醒,躺在乾清宫的侧殿榻上,舒皇贵妃独自一人守在皇帝身边,不停用巾绢为皇帝擦汗,舒皇贵妃忽闻皇帝呓语,“我知道你在…”她欣喜地立时回应道,“皇上,臣妾在这儿。”皇帝猛地攥住陈裕勤的手,瞬时从梦中醒来,大喊道,“霏儿!朕知道你在这儿!”皇帝的额前尽是冷汗,他睁开眼的刹那,欣喜之意溢于言表,他以为他会看到他想见的人。 而清醒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他才渐渐意识到,他永远也不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那个人已在等待与绝望中永远离开了自己。皇帝一把推开陈裕勤,不顾自己只穿了贴身休憩的衣服便向殿外冲,他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而自己到钟粹宫时,就能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皇上!你要去哪儿!”陈裕勤追在皇帝的身后,皇帝却不再答话,他赤着脚向外跑,宫女内监见状惊得魂飞魄散,立时跪倒在长街之上久久不敢起身,皇帝将脚磨出了血,却也不觉得疼。当他失魂落魄地推开钟粹宫的门时,宫内已没有了哭泣的宫女内监,皇帝不觉笑出声来,他以为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霏儿你在哪儿!”他漫无目的地找着,他推开每一间暖阁的门,虽已不见哭泣的宫女内监,却也不见这里的主人。殿内漆黑一片,再没有一丝光明,整座钟粹宫冷冷清清,连花都不再了。 皇帝清醒过来时只感觉到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当他终于不再感觉到疼痛时,又感到铺天盖地的晕眩,最后他再也不能独自站立,终于又一次摔倒在冰冷又坚硬的地面上,口中吐出一抹鲜血。 “皇上!皇上这是做什么…”舒皇贵妃追进了钟粹宫,她哭得梨花带雨,冲进钟粹宫来将皇帝扶起,她身后跟了一众宫女太监,立时将皇帝扶起,扶他坐到钟粹宫的回廊之上。 “皇上要保重龙体啊,就算不为别人…也要为自己啊。”舒皇贵妃痛心不已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模样,泪水淹没了她的眼眸。她这一生受尽了皇帝的恩宠,从一位中途入宫的秀女到后宫首尊的皇贵妃,她一路春风得意,从未与皇帝有过嫌隙。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何皇帝从未与她有过嫌隙,却与完颜霏矛盾误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6 章 不断。 因为她从来不懂,皇帝从不介意她与旁人的关系,也不介意她与谁走得亲近,更不在乎她的想法与自己是否一致。 从未在乎过,又怎么会有嫌隙。 皇帝在乎完颜霏与其他人的关系,在乎她与涟笙,与裕亲王的关系,她与谁稍微近了一步,皇帝都打心底里愤恨。他在乎完颜霏的想法,就算与他稍有偏差他也觉得遗憾。他在乎完颜霏的情绪,若她难过,他便更加难过,若她开心,他便更加开心。 “她在哪儿?朕要去找她…”皇帝双目失神地坐在回廊之上,他的声音若有若无,此时的皇帝就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没了心爱的玩具,他的世界也变得空空dàngdàng,再无趣味可言。 “先皇贵妃在宝华殿…太皇太后命人将她移灵至宝华殿了。”舒皇贵妃不敢再瞒皇帝,低头默默答道,待她说完,皇帝已猛然窜起,疯了一样向外冲着。 皇帝到宝华殿时,只见殿外跪了一片宫女内监,一片漫无尽头的白色映得他眼底发酸,他木讷地向殿内走着,却见惠妃与佟贵妃两人跪在棺椁前哭泣吊唁,他一句话也不说,只走到完颜氏的棺椁前望着她的灵位发呆。 惠妃哭得撕心裂肺,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皇帝,她哭得直不起身来,口中呜呜咽咽地道,“姐姐!你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为什么要自己放弃呢!为什么…你要惠儿日后一人该怎么办呢…” 皇帝听到惠妃说完颜氏自己放弃,心里翻江倒海痛到难以呼吸,他冲到惠妃面前,怒吼着质问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说她自己放弃!” 惠妃痛心之余不禁大吃一惊,她哭得没了力气,尚未回答皇帝问话时,宝华殿外却传来一片嘈杂,舒皇贵妃及太皇太后疾步走进宝华殿来,舒皇贵妃见到皇帝便跪,她面上的妆容已经哭花,她扯住皇帝的衣角苦求道,“皇上!臣妾求您救救毓娴啊!” 皇帝已没有了反应,舒皇贵妃心急如焚,重重磕头道,“皇上!完颜常平借为毓娴诊治之时劫持了她,要以她为人质,jiāo换完颜氏尸身啊!” ☆、一生终须别 紫禁城的长街上席卷着一阵阵yīn冷的风,数百名太监宫女簇拥着两顶杏黄色的轿子向延禧宫急急跑着,前面一顶内坐着的是当今的太皇太后,而后面一顶内一同坐着的是当朝的皇帝和他最宠爱的女人舒皇贵妃。 舒皇贵妃依偎在皇帝的肩头,不住地抽泣着,因为她的女儿毓娴公主正面临着生命危险。皇帝则麻木不仁地呆坐在轿子里,方才是他的祖母命人将他拖进轿子里,他才怔怔地坐进来。 宝华殿内此时一片暗黑,为先皇贵妃诵经的高僧们仍坐在殿内,然而声音却小了许多,殿外跪拜守灵的内监宫女们也趁无人注意悄悄进食休息。先皇贵妃安静地躺在棺椁内,面容上带着令人费解的表情,眉间微蹙,嘴角却带着安详的笑容,令世人不知她离开时带着怎样的心情。 惠妃跪在棺椁便默默抽泣着,她抬头望了望雕龙画凤的棺椁,诉说尽了躺在其中之人生前曾拥有过的一切辉煌,可那些辉煌还有什么意义呢?当她撒手人寰那一刻起,她就如同所有消散在天地间的沙尘一样,不复存在。 “姐姐,若真有来生,惠儿只愿姐姐嫁得心上之人,闲来廊下谈心,儿女绕膝,得一人心而白首不离矣,再不踏足今生是非之地,受非常人忍受之苦。”惠妃缓缓合起双眼来,竟看到远处一片黑暗中,一个女人奔跑着,冲到摔倒在地的自己身旁,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不要动!就装作是昏过去了!” 那是她们入宫初年时,完颜霏和完颜常安救起她和涟笙的场景,时隔多年,一幕幕仍然清晰。从那以后,纳兰芷珠全心全意认完颜霏为姐姐,完颜霏也将纳兰芷珠视作深宫中最亲近的人,多年来的喜乐或是苦难,她们同生同死、同进同退。 惠妃为完颜氏叩了三个头,当她的额头碰到冰冷的地面时,她才意识到,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她的姐姐,她在虎狼成群的后宫中唯一的依靠,已离她而去矣。 太皇太后同皇帝与舒皇贵妃终于到达延禧宫,然而未进宫门却已听见宫内一片嘈杂,内监和宫女们惊慌失措地安抚着一个人的情绪,而那人手中握着匕首,以手肘紧紧钳住毓娴公主的喉咙,逼退所有想要上前的人。 “常平大人您冷静啊!大人是医者…怎可动伤人邪念呢!”延禧宫舒皇贵妃身边的贴身女官芙香上前劝慰,却无济于事,那人仍以匕首紧紧抵在毓娴公主的颈部。毓娴公主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只剩下一个劲地掉眼泪,嘴里断断续续喊着阿玛额娘。 “毓娴!额娘在这儿!”舒皇贵妃急得已完全没有了顾忌,她拼命地冲进延禧宫殿内,见一群太监宫女围绕着失去理智的完颜常平,无计可施地看着他以一把极锋利的匕首抵在公主的喉咙处。 “完颜常平!你放开她!”舒皇贵妃拼了命地想要冲上去,却被身后一片宫女拉住,舒皇贵妃哭得更凶起来,回手扇在那些宫女脸上,怒斥道,“你们难道要本宫在这里干看着吗!” “皇贵妃你过来。”太皇太后的声音从殿后传来,围站成一圈的太监宫女瞬时颔首退让,闪出一条路来,太皇太后同皇帝缓缓从殿后走来,当常平见到皇帝时才稍稍冷静了些,他将匕首从公主的颈部移开,直直对准了走来的皇帝,他冷冷地笑着,“皇上,您终于来了。” 而皇帝却不发一言,只是怔然地看着眼前的常平,常平冷冷地一笑,脸上却忽然滚落两行晶莹的泪,他转头望了望皇帝,复又望着窗外道,“我长姐她离家那年只有十六岁,那时候她舍不得走,盼了这许多年,我终于能接她回家了。” 皇帝仍然是怔然,愣在原地不发一言,常平说着说着却又难以自控起来,他仰头大笑着,忽然大吼道,“可怜可笑啊,我完颜家一生忠心耿耿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你杀了我的姐姐,流放我的弟弟常安,软禁了我的阿玛额娘…还包庇杀害我生母的凶手陈广庭!皇帝,我完颜常平只想问问你,我们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和你的朝廷!” 皇帝仍旧一言不发,他呆滞地站在原地,似是什么也没听到。完颜常平见皇帝如此模样,忽然暴怒起来,他以那把匕首再一次抵在公主的颈部,怒吼道,“皇帝!你说话啊!你说到底为什么!”皇帝却仍旧是愣愣地毫无反应。 舒皇贵妃见毓娴公主一个劲地哭泣,已是心如刀割,她跪在皇帝的脚边哭求道,“皇上,臣妾求您说句话吧,救救毓娴啊…她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 常平忽然冷笑道,“我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冷漠,我长姐在时,皇上不是最疼毓娴公主了吗?”完颜氏仍在世时,皇帝百般疼爱毓娴公主,每每被完颜氏看到,她都会心如刀割,因为她与舒皇贵妃同时怀有身孕,而皇帝不信完颜氏腹中之子的身份,致使完颜氏最后在天地会中几乎一死,失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难怪我长姐的xìng命在皇上看来分文不值,皇上连自己亲生骨ròu都可以不在乎,还会在乎谁呢。”常平忽然缓缓举起手中那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对皇帝笑道,“天地会作乱那年,就是这把刀,在我长姐身上划开共三十四处伤口。每一道伤口皆是触目惊心,直到今日我长姐身上仍留着伤疤,她那三十四刀,刀刀为你而受。” 那年在天地会中,完颜霏宁死不肯说出皇帝所在的位置,后又因舒皇贵妃告密,于绝望中目睹皇帝与舒皇贵妃恩爱种种,终于对人世再无留恋,自请了结xìng命,穆萧峰便以凌迟之法在她身上划下三十四处伤口。 后常安带兵剿灭天地会时,便私藏了这把伤他姐姐的匕首,如今常安被远放科尔沁,常平便接过了这把沾满了完颜氏鲜血的刀。 “罢了,说这些还做什么…无非是惹我自己伤心,你还怎么可能会有一丝痛…”常平话毕高高挥起那把匕首要向毓娴公主刺去,舒皇贵妃惊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恳求常平道,“常平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毓娴…她是无辜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毓娴吧!求求你…” “很简单,我要带我姐姐走,我决不允许她死后还留在这里,我要带她回家。”常平淡淡地说着,舒皇贵妃却是喜出望外,她没有想到他的要求是这么的简单,丝毫不侵犯自己的利益。 舒皇贵妃转头跪向皇帝,泪眼朦胧地求道,“皇上,斯人已逝,不可追回矣,可毓娴尚有生机啊!臣妾求皇上早做决断,救救毓娴啊!” 皇帝此时终于有了反应,他没有理会舒皇贵妃,而是直直向常平走去,常平紧张地以匕首相向,而他却伸出手来,以手掌紧紧攥住匕首的刀刃,顿时鲜血横流,皇帝对常平冷笑道, “你说朕不会痛?是啊,你说对了!你姐姐走了以后,朕就不知道痛是什么了!”常平愣愣地看着皇帝攥住刀刃,将匕首从自己手里夺了过去,鲜血流了满地。皇帝又将毓娴狠狠推远,推向了跪在远处的舒皇贵妃。 “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是朕愧对完颜家,但是你要带走你姐姐,绝对不可能!她是朕的妻子,朕不会允许任何人带她走!”皇帝冷厉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常平,而后忽将手中匕首狠狠捅在自己的肩头,惊得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皇帝却仍旧波澜不惊道,“朕愿同她一起受此刀之伤,就算那年伤的是她,朕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够了!皇帝!”太皇太后终于从人群后走出,她怒目而视着皇帝,目光中已尽是泪光,太皇太后举起手中的拐杖直指皇帝,怒吼道,“你告诉祖母,你究竟还要为那个女人伤自己多少次!难道祖母杀了她,也不能阻止你为了她伤害自己吗?” 皇帝的手一松,那把chā入他肩头的匕首应声落地,皇帝手掌心的鲜血及肩头上的鲜血迸溅了一地,皇帝却是愣在原地毫无反应,直到良久以后,他才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拽住了他祖母的衣袖,不可置信地问道,“皇祖母说什么?皇祖母不是说过,不是皇祖母了她吗?” 太皇太后甩开眼前的皇帝,努力镇定道,“哀家知道你想保护完颜霏,也想保护完颜常安,可朝廷舆论却不允许你这么做,那些个朝廷大臣们不允许你同时保护他们两个人!所以哀家答应完颜霏,若她肯彻底离开,哀家会成全她的弟弟还有她的家人。” 皇帝只感觉胸中有一团怒火无处安放,他怒问道,“可朕从未对她说过朕的难处!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太皇太后只摇了摇头,轻声道,“那日哀家领着她私下里去乾清宫看你,她看到你被朝臣们为难,骑虎难下又进退两难,便下定了决心,要还你一个清净了。” 皇帝听至此处,蓦地咳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久久难以起身,舒皇贵妃才刚安抚好了毓娴公主,又跑上前去搀扶皇帝起来,她低声呜咽着,附在皇帝耳边道,“皇上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先皇贵妃已去,还请皇上节哀顺变。” 太皇太后见此情景,立时吼人去传太医,常平虽在殿内,却是冷眼旁观,他已绝望彻底,再不对皇帝存任何幻想。 “她…为什么不肯等一等?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等朕保护下他们所有人…为什么偏觉得朕保护不了她呢!”皇帝捶打着地面,血与泪混在一起,流淌开来。 “皇上!”殿外忽传来纯一的声音,她缓缓走入殿来,见到皇帝与太皇太后后恭敬行礼,而后才开口道,“娘娘最后的日子里,一直是奴婢守在娘娘身边,奴婢最知道娘娘在想什么。” “当年入宫为妃本就有违娘娘心愿,若非娘娘一心认定皇上,恐怕娘娘早就了结余生了…只是后来,皇上负了娘娘所有的心愿,娘娘没了孩子,回宫后仍难得皇上信任,待娘娘得知皇上就是保护杀害她孩子凶手的人后,娘娘就再也不留恋人世了…” “娘娘一直想回去,回到属于她的地方…”纯风极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扭头望着皇帝说道,“这里从来都不是娘娘的家,她最终也没能等到她要等的人…” 皇帝也悲伤得木然,他低着头问纯一道,“她都说了什么…” 纯一紧紧咬住了嘴唇,终究没忍住眼底的泪,她抽泣道,“娘娘尚有意识时问奴婢的长姐,他会来么?奴婢和长姐以为娘娘问的是常安,便说安少远在科尔沁,一时回不来,可娘娘却说了一句…” 纯一忽然哭得更凶,也不敢再说下去,皇帝却怒道,“她说了什么!你告诉朕啊!” 纯一立时跪在地上叩首道,“皇上!娘娘当时只说了‘玄烨’二字啊!”纯一自知说出皇帝名讳乃是大不敬之罪,但她也不想再做隐瞒,她不希望完颜霏还留有任何遗憾。 皇帝悲伤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常平却又走上前来道,“皇上,微臣长姐生前已被贬谪为庶人,是被除名宗庙之人,自不能再位列于宗庙,若皇上还对长姐念一丝旧情,就请皇上恩准微臣带长姐走吧…” “奴婢求皇上开恩!放娘娘随常平走吧!娘娘是愿意的…她生前所有遗憾,不要再留到走后了…”纯一声泪俱下着恳求道,而此时殿外裕亲王身披一身白衣,缓缓走入大殿,他只站在门口,便低声道,“她生前为你受了那么多苦,死后不要再让她难遂心愿了。” 皇帝抬头怒目望着站在门口的裕亲王,忽然失去理智一般地冲上去,吼道,“若不是你,朕又怎么可能与她走至今天这一步!” “若皇上能对她多一点信任,就算再多百个千个我,又有何碍!” 裕亲王亦是丝毫不惧,厉声回击道,“那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7 章 她被逐出宫,住在我府上,她如何恋你眷你,我全都看在眼里!她纵然有疾在身,仍为你四处颠簸,各处布yào!而你呢?是你的不信任才害了她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凶手!你还要解释么!” 皇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裕亲王,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裕亲王压住了火气,只冷冷道,“求皇上放了她吧,让她至死,终能安生。” 那日夜间,皇帝一人走在通往宝华殿的长街之上,宫灯映出他狭长的影子,投在红墙之上显得异常凄冷。他一个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宝华殿时,蜡烛仍燃着,为逝者诵经的高僧却已不再,只剩下完颜氏一人躺在漆黑的殿内。 皇帝忽然笑了笑,他疾走了两步,走到完颜氏的棺椁边,皇帝伸出手去攥住了完颜氏的手,他笑道,“对不起,方才是常平和朕闹,朕才来晚了…” 皇帝望着完颜氏的容颜,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他又道,“霏儿,他们说…你想离开朕,想离开这儿…你是这样想的么?”皇帝问到此处,也终于下定决心,若所爱之人当真有此心愿,他宁愿折磨自己一生去思念她,也要成全她最后的心愿。 皇帝等着完颜氏回答,她却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椁内,皇帝讽刺地笑了笑自己,从腰间掏出属于完颜霏那一半的合心玉,皇帝悉心地为她戴在了衣间,最后只低声道,“你如何这么狠心,轻轻巧巧地一走,却让朕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啊…” 皇帝抚了抚完颜氏的脸颊,他垂眸望着她,最后一次认真地望着她,他对她说道,“霏儿,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想见。若有来生,你我凭字相认,我再不愿负你…” 当夜皇帝下发圣旨,昭告天下先皇贵妃完颜明若之女完颜氏因病而薨,着追封谥号孝纯皇后。同时辍朝三月,改朱批为墨批,举朝上下皆需身穿丧服以示哀思。 人们都知道皇帝此道旨意一出,便意味着皇帝已接受了完颜氏薨逝的事实,无论皇帝再如何悲痛yù绝,他的生命终将继续,他终不能弃江山子民于不顾。完颜氏也将同无数的后宫女子一样,在历史重蹈覆辙中被人遗忘。 “恭喜娘娘,将来再没有人与娘娘争皇后之位了。”舒皇贵妃身边的芙香望着浩浩dàngdàng出殡的队伍,望着白幡漫天,听闻着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对身边的主子笑道。 舒皇贵妃望着那些白幡,见所有穿白的人都哭红了眼,心底里竟也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我和她斗了一辈子,到头来看似是我赢了,可我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娘娘这又是为何呢?”芙香问道。 “我到如今才知道,我根本不敢做她敢为皇上做的事,皇上也不会为我做会为她做的事…”舒皇贵妃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望着渐渐远去的白幡与人群,声音低冷地说着。 “娘娘在说什么啊?奴婢怎么听不懂?”芙香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舒皇贵妃低头笑了笑,几滴泪却也随之滑落,她复又仰起头来道,“你自然听不懂了,我只是想啊,若我死了,只能被他埋于地下,百年后再被他遗忘而已,可是为了她,皇上宁愿这辈子都折磨自己,也要送她回到她想回的地方,让她弟弟带她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现充啊... 再加上我本来码字也慢... 所以只能先说抱歉...但我从来没想过弃坑的... 而且说好HE就一定是HE...另外番外就给辛辛苦苦喜欢完颜霏和玄烨的小天使送个福利吧... 不然真的是被虐的太惨...爱你们...笔芯... ☆、故人何日是归年 康熙二十年秋,过了一场难熬的盛夏,随着姗姗来迟的第一场秋雨,京城的气候猛然添了寒意。秋雨来得萧瑟无声,只在片片涟漪中留下极轻的影子,金黄色的银杏叶留恋秋雨的温存,便甘心随着连绵的秋雨一起坠落。低凹的水洼处映着yīn沉的天空,亦映着寒冷的初秋。 街上的行人匆匆,许多人都因为骤来的寒冷而无心留恋秋雨的神色,急忙向回走着。街角的屋檐下,一个神色含蓄温柔的年轻女子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只有五六岁模样的小孩儿正在躲雨。 女子神情焦急,眼神流转向四处望着,她希望眼前的雨快点停下,却也无计可施。她担心再这样冻着,自己的孩子们会冻病了。她正准备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孩子们身上,她的女儿忽然捡起了地面上一片被打湿的银杏叶来,举在眼前对她笑道,“额娘你看!这片叶子像不像一把小扇子?” 女子蹲下身去,将女儿搂在身边,轻声笑道,“像,额娘也觉得很像。”她顺势将厚实的衣服披在了女儿的肩头,抚了抚女儿额前的发,将女儿拥进自己的怀里,爱意浓浓地问道,“弘曦冷不冷?” 女孩儿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只盯着手里的树叶,她道,“弘曦不冷!额娘把衣服给弟弟吧!” 女子说话间回头找寻自己的小儿子,却发觉身后已是空无一人,她焦急地站起身来寻找,却还是没有看到自己儿子的身影,她只感觉心头一震,在寒冷的雨天里,额头上却瞬时布满了汗珠。 “文儿呢?”弘曦也发觉了异样,她回头没有看到弟弟的身影,便抬头问自己的额娘,才发现自己的额娘已急得满头是汗。 弘曦脱下身上厚重的外衣,注意到街对面的一家古董店正大敞着店门,周围又没有其他店面,便拉了拉额娘的衣角道,“额娘,弟弟会不会在那儿?” 女子拉紧了女儿的手,生怕自己的女儿再与自己走散。她领着女儿冒雨跑了街对面的古董店,见自己的小儿子弘文一个人坐在里面望着各式各样的古董宝物。 “文儿!”女子又急又气地吼道,顾不得许多,便冲进店去将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你走了为什么不告诉额娘?!知不知道额娘很着急!” 女子的声音引来了店里的掌柜,掌柜一脸不快地从内间里走出,吼道,“是谁啊?吵吵闹闹的!知不知道我们今天在等一位贵客!闲杂人等一概不伺候!” 女子闻声,将儿子从怀中放下,望了望那位走出来的掌柜,掌柜看清了女子的面目,忽然赔笑道,“呦,是完颜夫人啊…小的不知道是您来了,可今儿…小的这店,真的不开张。” 女子轻笑一声,云淡风轻道,“纯风资历浅,又是闲杂人等,不敢应掌柜一声‘夫人’。既然纯风来得不巧,那便告辞了,小儿打扰之处,还请掌柜多多包涵了。” 那掌柜连连点头哈腰,不敢顶撞半句,他心里清楚,现在的完颜家虽然非官非宦,还是早年间的戴罪一族,却仍是当今皇帝“心尖儿”上的人。 完颜明若不在朝为官已有五年,完颜常安被远放科尔沁也有整整五年。五年间,完颜明若被限制自由,不得离开京城半步,完颜常安也被限制,永不得再回京城。而人们习惯xìng避而不谈的先皇贵妃、已逝的孝纯皇后完颜氏,也已逝世整整五年。 一切趋于平静后,在如今的完颜府中,只剩下完颜明若夫fù与长子常平及其妻子纯风。所幸纯风于五年前生下一双儿女,长女名为完颜弘曦,意为他们的女儿如美好的日光般明亮而温暖;幼子名为完颜弘文,常平夫fù寄希望于他,望他来日饱读诗书,以文自立。 那掌柜在京城经营生意经营得久了,早就看清了京城中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现如今的完颜一族无官无职,之所以仍能在京城中生活立足,全因为当今皇帝仍对完颜姓人仍心怀愧疚,所以多有照顾与保护。 纯风正领着自己的儿女yù走,却在回首间撞上身后一个步履匆匆、不拘小节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大声呼喝着,“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没有啊?!” 纯风被撞得眼前一阵晕眩,那男子却毫无抱歉之意,心中不禁一股火气,她回头要与那男子理论,却见弘文又趁自己不留意时跑了出去,纯风追了两步大喊道,“文儿!你回来!” 弘文却是没听见般地继续向远处跑着,弘曦站在额娘身边,见额娘急得不行,便也大吼道,“完颜弘文!你给我回来!” 那年轻的男子一听弘曦的话,忽然停了自己口中的问话,用折扇点了点掌柜面前的一幅画,道,“停!你先等等,我先去问几句话!” 那男子从纯风身后走上前来,道,“不知夫人尊姓大名,方才在下冒犯了。” 纯风才将弘文带回身边,懒怠理会那无礼的男子,只轻蔑地望了望他,道,“不必了,公子想必是掌柜所说的贵客,是纯风冒犯了。” 那男子一听纯风的名字,目光中一亮,浅笑着上前去逗了逗纯风怀中的弘文,道,“你叫弘文是吗?”弘文点了点头,那男子欣慰地一笑,又问道,“那弘文知道完颜常安是谁吗?他是不是弘文的家人?” 纯风一听那男子提到常安,心里顿时一紧,为什么所有人都避而不谈的敏感话题,他却能这样轻松地问出来?纯风下意识将弘文抱得远了些,警惕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弘文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男子又是一笑,笑起来更显得他稚嫩,他扭头望了望弘曦,而后才道,“我…我只是个崇拜完颜常安大名的人而已!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从前完颜常安的声名大噪!他可是最年轻的御林军统帅和御前侍卫!是我唐突了,方才听到他姓完颜,才会以为他会认得完颜常安。” 纯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只是个崇拜常安大名的普通人而已。常安至今仍是戴罪之身,因为他反叛朝廷与携公主私逃的大罪。虽朝廷对先皇贵妃有过承诺,以她一命换常安的平安,答应对常安不再追究,却也没有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他的名字。 “我当然认识他!阿玛说,完颜常安是我的亲叔叔!只是我和姐姐从来都没见过他…”弘文在纯风怀里吵闹着回答着,不甘心自己的母亲说自己什么都不懂。 那男子颇有深意地笑了笑,目光中蕴了些难以令人读懂的神色,只对弘文道,“你总有一日能见到他的,我想…他也一定很想念你们。” 纯风忙去制止弘文道,“文儿!你胡说什么!”纯风是陪同完颜霏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她知道为了换来今日完颜家的平安,完颜霏都牺牲了什么,她格外珍惜今日难得的安稳,也格外警觉,有人要来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 那男子拱手向纯风告了辞,一言未发便大步离开。纯风内心难安地牵起一双儿女的手,匆匆领着他们向回走。 =========== 待那男子回到古董店中,古董店的掌柜已经准备好了一卷长长的画轴,正仔细地用细软的拂尘清扫着其上的灰尘。掌柜的见那男子走了回来,立即满面笑意地迎上去道,“王爷,小的已经把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就等您打眼了!” 男子轻声笑了笑,只挥了挥手,“你展开我瞧瞧。” 掌柜的招呼来三个小伙计一起展开了画轴,那男子走上前去一步,只见其上缓缓而现一栩栩如生的女子,端坐在画中正莞尔而笑。那男子蹙了蹙眉,上下打量了一遍,只道,“我也没见过画上的人,也不知道你们画的究竟怎么样。” 那掌柜的一听此话,立时点头哈腰道,“王爷啊,这可是小的参照着她原先留下的画像画的啊,可不敢有半个差错儿啊!还请王爷放心。” 那男子放声而笑,用手中的折扇抬了抬掌柜的头,笑道,“我是实话实说,的确没见过画上的人!你紧张什么啊?你们画得好不好,还得我拿去给皇兄瞧了才知道。” 那掌柜的听到此话才松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直了身子道,“王爷若觉得没差错了,小的这就给您把画收好了!” 那男子轻声应了句,便转头在古董店里四处闲转着,他目光流转处不过是些令他看得厌烦的瓶瓶罐罐,他向来不喜爱着类珍宝,更不爱收集,若非皇帝托他办事,他想他自己绝不会踏足这样的地方。 那男子今年方十九岁整,是当今皇帝的七弟,名曰“隆禧”,两年前刚刚被当今皇帝册封为亲王,封号为纯。五年前他远在苏杭,听闻京中大变,前御林军统帅完颜常安造反,携公主私逃,完颜常安的姐姐完颜霏被贬为庶人,不久后便在宫中病逝。 太皇太后本下定决心要追究常安与完颜氏的罪行到底,却在最后时刻原谅了常安,只让他永远不得回京,再无其余惩罚。完颜明若也只被罢官,免去一切株连的惩罚。 那年隆禧只有十四岁,尚不懂朝廷争斗与后宫争斗中的险恶,他更从未见过那年掀起惊涛骇浪的常安和完颜霏。那年他十四岁,又远在苏杭,只是听闻宫中发生剧变,皇贵妃病逝后皇帝痛心yù绝。关于那件事的细枝末节,他一概不知,他的哥哥们也从未对他提起过。 隆禧无聊地折着自己手里的扇子,他脑海里想了许多,越想心里越觉得好奇,忽然朗声问道,“掌柜的!你见过完颜氏吧?就是已逝的孝纯皇后!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掌柜的惊得手里一松,险些把手里的画掉了,他忙摇了摇头,道,“小的哪里见过…王爷是问错人了…” “你在这里开店有十年了吧!和完颜府就隔一条街,你会没见过她吗?”纯亲王隆禧却不肯相信掌柜的话,进一步质问他道。那掌柜见骗不过纯亲王,才叹了口气道,“那可是个倔强的女子啊,若不是xìng格如此,她也不会最后抱憾而终。” 隆禧在掌柜的语气中听出几分酸涩,他心里一阵难过却也不知从何而来,最终只是拿了那幅画,草草离开了古董店。 =========== 纯风回到完颜府时,雨才渐渐小了,完颜府的小丫鬟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8 章 思和冬念从府里盈盈地跑出来迎她,笑道,“少夫人今日没带伞,我们担心了好一会儿呢,本想着去找夫人,没想到夫人却先回来了。” 纯风只觉得今日在古董店见过的男子太过奇怪,令她心里不安,所以宁愿淋雨,也匆匆赶了回来,纯风将弘曦和弘文jiāo到秋思手上,吩咐道,“带曦儿和文儿去洗个热水澡吧,别叫他们病了。” 秋思笑盈盈地应了一声,领着弘曦与弘文向府内去了,冬念便走上前来搀了纯风的手腕,问道,“少夫人也淋了雨,用不用奴婢去打盆热水来?” 纯风慌张地打断她道,“不用!你告诉我,常平少爷可回来了?” 冬念不知道纯风今日怎么了,慌张失措的模样和往日全然不同,却也不好多问,只道,“少爷回来了,在乐寿堂陪老爷说话,今儿个纯雨姐姐和阿峰,还有阿萧来看老爷了,少爷去陪他们一起说话儿去了。” 纯风听纯雨来了,心里一时高兴得紧,便道,“雨儿还在吗?走,陪我一起去乐寿堂。” 乐寿堂内,纯雨和阿峰坐在完颜明若和完颜夫人的对侧,阿萧则坐在完颜夫人的身边,陪夫人说话,佩月从后堂内端来刚刚沏好的蒙顶茶来,倒在杯中分给在座的人。 纯雨是纯风最小的亲妹妹,那年在宫中因为完颜常安求情,被皇帝下令责打,生死之际完颜霏送她出宫到阿峰的武馆养伤,本只对完颜常安一往情深却处处受伤的纯雨,终于在高高的宫墙外遇见了属于自己的翩翩君子。 阿萧和阿峰曾是天地会反贼穆萧峰的义子义女,天地会犯上作乱那年,救了完颜霏的命,最后改过自新终被皇帝赦免。自那年后,完颜明若和完颜夫人便收他们二人做了义子义女。 纯风翩然从堂外的垂花门下走来,完颜夫人远远瞧见了,便吩咐佩月去给纯风摆椅子,纯风恭恭敬敬给完颜明若夫fù行了礼,便坐在了常平身侧,佩月也立时加了茶盏,给纯风奉了茶。 完颜夫人见纯风回来,却没有见到弘曦和弘文,不禁发问道,“纯风,曦儿和文儿呢?可跟你一起回来了?” 纯风笑答道,“额娘,秋思带曦儿和文儿跟去更衣沐浴去了,方才回来得急,他们淋了些雨,孩儿怕他们病了。” 完颜夫人淡淡点了点头,仍有几分担忧,自从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完颜霏,也失去了自己视如己出的小儿子常安,她只剩下了常平。如今的她,将自己的孙儿和孙女视为心头的至宝。 纯雨见姐姐回来了,不禁开心道,“姐姐回来了,若是二姐也能在就好了!若是常安和娘娘也能回来…”纯雨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儿,从前在宫中时便是如此,这也是从前完颜霏不愿意叫纯雨去做事的原因,她怕宫中诸多的人和事会伤害到这个女孩儿。 纯雨见暖阁内瞬时陷入一片寂静,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之失,她忙向完颜明若夫fù道,“是雨儿说错话了!不该提起安少和…”纯雨不忍心再说,她只抬头看了看完颜明若夫fù,便悻悻地低下头去。 完颜明若率先开口笑道,打破了令人无所适从的尴尬,他道,“都过去五年了,一切也该过去了,纯雨你起来吧。” 纯雨回去落了座,纯风才在私下里悄声问常平道,“那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吧?我今日遇见一个奇怪的男子,问弘文认不认得常安…我只怕他知道咱们的秘密。” 常平听了只握了握纯风的手,安慰她道,“连阿玛额娘都不知道的事,怎么会有旁人知道,你不要多想了。” 常平虽这样想着,思绪却还是被硬生生拉回到五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他跪在轻烟缭绕的慈宁宫大殿中,远处宝座之上一个苍老的女人对他道,“哀家不能再留你姐姐,不能再纵然完颜氏权力日益增大,可哀家也不忍心真的杀了她啊,所以哀家要求你帮一个忙。” 常平记得那日的寒冷和悲伤,他答应太皇太后,他会守口如瓶,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完颜霏没死的秘密,可他还是忍不住地伤感,他知道自己的姐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更知道,让姐姐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永远隐姓埋名下去是一件何其残忍的事情。 太皇太后告诉常平,让他去假装劫持毓娴公主以此威胁皇帝,逼迫皇帝同意让他带走完颜霏的棺椁,从而放完颜霏一条生路。 常平至今仍记得那天皇帝目光涣散的模样,他本是逢场作戏,却意外地说了真心话,他拿出那把常安留给他的刀,那把天地会反贼在完颜霏身上划开三十四道伤口的刀。 他哭喊着骂道,“你根本不会在乎我姐姐的死活!”皇帝却用手掌抓住了那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在自己胸膛。皇帝说,“朕愿与她一同承受此刀之伤!” 那个时候常平多么想亲口告诉皇帝,完颜霏还没离开,她还在等他。可他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家人的平安,生生隐瞒了这个秘密,是他亲手分开了这对痛苦挣扎却不得解脱的往日眷侣。 每当常平在梦中惊醒,他都忘不了姐姐在风光昏黄的阁内醒来时问他的第一句话,“常平,最后他来过吗?”常平记得完颜霏黯淡无光的眼神,也记得她问出这句话时的神情。 常平可以告诉她真相,告诉她皇帝的悲伤yù绝与悔不当初,告诉她皇帝并非绝情不肯前来看望,而是不得而知她病重的消息,才会一直迟迟不来。可他不能再让姐姐心中怀有希望,他怕来日再生变故,还会毁了来之不易的平安。 所以他回答道,“没来过。”他不敢看完颜霏的眼睛,更不敢回想真相。他只记得完颜霏靠在远处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太皇太后派来的人协助之下,瞒着所有的人送走了完颜霏,将她送往了杭州,他们希望在那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她可以忘却前尘,过好自己的余生。 如今五年转眼而过,完颜霏再也没有回过京城,也再也没有问起过皇帝的消息,她就像真的在五年前已经离世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了。 =========== 直到正午时分,隆禧才匆匆忙忙赶回到紫禁城中,他小心翼翼提了皇帝让他取回的画,一步步走进肃穆静默的乾清宫中,门外太监高唱,“纯亲王到” 他便跪倒在乾清宫的殿外,直到李德全从殿内掀了门帘走出来,躬身对他道,“王爷快快起来吧,皇上等了许久了!” 隆禧此时才整了整衣襟,步履稳健地走进乾清宫正殿中去,他见皇帝坐在内殿御案之后静静阅览着奏章,便脚步极轻地走近前去,跪倒问安道,“臣弟隆禧参见皇兄,皇兄万安!” 皇帝猛然心中一喜,按下手中的毛笔,抬手示意道,“隆禧,快起来!”皇帝示意李德全去给隆禧摆了凳子,而后才问道,“如何,朕嘱咐你取的东西可拿回来了?” 隆禧立时奉上手里的画卷,道,“毫发无伤,臣弟为皇兄取回来了!” 皇帝迫不及待地展开手中的画卷,只见画卷之上的女子眉梢蕴着温柔的神色,嘴角仍带着令人想看却看不透的笑意。皇帝期盼这幅画卷期盼已久,本是兴奋的心情却在见到这幅画后变得无比低沉。 隆禧见皇帝久不说话,以为是对画像不满,便试探着问道,“皇兄可是不满意这幅画?若是不满,臣弟便叫他们重画!” “不,没有。”皇帝忙解释道,“是画得太像了,又想起了她而已。” 隆禧坐在皇帝的对面,皇帝的每一缕悲伤他都看在眼里。他的皇兄,于朝堂之上运筹帷幄,颖悟绝lún;于后宫之中不偏不倚,雨露均沾。他从未见过如此落寞的皇帝。 隆禧才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听李德全上前来回话道,“皇上,舒皇贵妃、瑜妃和惠妃来了。”隆禧闻声,便起身退到了一侧。皇帝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画像仔细收好,收在自己的身侧,才对李德全道,“让她们进来吧。” 舒皇贵妃走在最前,同瑜妃、惠妃一同走来,她们三人请过安后,舒皇贵妃便道,“皇上,今日雨后天气凉了,臣妾叫御膳房煲了红枣粥,特意给皇上送来。” 皇帝抬起头来,目光中是有几分倦意,他温柔地对舒皇贵妃笑了笑,道,“难为你了,日日为朕忙碌。”陈裕勤只是含羞一笑,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做什么也是心甘情愿的。” 皇帝命人收下了皇贵妃送来的红枣粥,便听瑜妃纳兰岫瑜道,“皇上,臣妾绣了个安神的荷包,皇上带着夜里便能睡得舒服些。”纳兰岫瑜温婉地一笑,一撇一笑皆是动人的神色。 皇帝命李德全去接过瑜妃手中的荷包,并未说话,便抬头问惠妃道,“今日芷珠来可也是做了东西给朕?” 惠妃向来清冷,最不喜讨好皇帝,自从完颜霏走后,除却佟贵妃外,她也不再愿意与后宫众人有所jiāo集,今日忽然前来乾清宫,不禁令皇帝疑惑。 惠妃并未抬头,只冷冷道,“没有,臣妾只是捡了些东西,来送给皇上。” 皇帝闻言尚未说些什么,舒皇贵妃已按捺不住道,“大胆惠妃!竟敢用捡来的秽物侮辱皇上不成!” 惠妃冷笑一声,头也未回便道,“是不是秽物,还要皇上亲自说了算,姐姐急些什么?” 话毕惠妃只从衣袖中取出一用墨蓝色棉布围成的包裹,她缓缓解着包裹,殿内却已溢满了一阵阵花香,她对皇帝淡淡道,“皇上,合欢这花只开盛夏一季,现已入秋了,这是今年宫中最后的合欢花,臣妾想皇上会喜欢的,便捡来了。” 皇帝半晌一言未发,心底一阵复杂感受,却也不能说出于心,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亲自接过惠妃手里的包裹,淡然道了一句,“谢谢你惠儿。” 惠妃忽然红了眼眶,她却是轻声笑道,“皇上从不叫臣妾惠儿…” 皇帝也怔然了许久,才想起来原来是她才这样称呼惠妃的,原来自己的脑海中,心底里全部都是她,不经意间就会说出于口。 “是朕累了,你们去吧。”皇帝如此敷衍回答,只怕自己说得再多,会像惠妃一样难以自控眼底的泪意。 待惠妃三人走后,隆禧才从侧殿走来,他见皇帝将瑜妃所送的荷包随意扔在了远处,便问道,“皇兄不喜欢瑜妃送的荷包吗?” 皇帝抬眼望了望隆禧,才发觉他已经走到了身前,皇帝毫不在意地轻笑道,“没地方挂了,便不挂了。” 隆禧望了望皇帝的腰间,见皇帝仍挂着一枚残缺了一半的玉佩,玉佩下的红缨已有些褪色泛旧,皇帝却仍然坚持每日带在身上。隆禧开口问道,“皇兄,那枚玉佩,是她送的吗?”隆禧的目光随即望了望皇帝身旁的画像。 皇帝忽然十分认真地望了望眼前的隆禧,他没想到隆禧会猜到这枚玉佩的来历,在他心里,隆禧仍然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 “是啊…”皇帝轻声说着,不自觉间目光中已然尽是温柔的神色,他低头抚摸着那枚晶莹的玉佩,似是自言自语般道,“朕不敢忘啊…” “皇兄,你能不能和臣弟讲讲她的故事?臣弟好奇得很!”隆禧只是好奇地发问,却勾起了皇帝的伤心回忆,皇帝方才在惠妃面前强壮镇定,此时却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再也装不下去。 皇帝的目光变得无比哀伤,哀伤到隆禧根本无法看懂,哀伤到旁人立即就察觉地到,哀伤到周围的气氛都变得无比沉默,“她已经不在了,朕答应自己忘了她,却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忘。” 隆禧才意识到自己惹了皇帝心伤,忙道,“皇兄会再遇见像她一样的人,甚至比她更好的!” 皇帝忽然轻笑出声,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会了,我的弟弟!没有人像她,再像也只是皮囊而已!朕真的怕了,你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朕就看着白幡漫天,想到她等到死也没等到朕,朕真的疼得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终终终终于回来了! 失踪人口的回归啊哈哈哈哈哈... 请原谅我失踪了一个月...(捂脸) 这部分原先本来只想做番外的,结局就停在完颜霏永远离开的时候... 后来想想,还是把这部分放进正文吧,我还是想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故人何日是归年(二) 那日隆禧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对先皇贵妃完颜霏闭口不提,因为她是皇帝心底深深一道伤。 五年间若有人提及完颜氏,于亲近者面前,皇帝独自流泪,而于朝臣面前,皇帝则会暴怒。由此,谁也不愿意提及皇帝的忌讳。 那日隆禧站在乾清宫外的高台之上怔然了许久,他望着飞扬卷翘之下的细雨如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湿气,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李德全自殿内掀帘走来,他几步走至纯亲王隆禧身后,低声问道,“王爷怎么还未回去?” 隆禧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李德全的存在,他微愣了愣神,恍然从浮想中凝神回来,回头淡笑一声,道,“方才想着想着,便不知道要走了。”他回过头去仍在轻笑,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感慨。 李德全听了更加好奇,便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不如奴才送您回府去?”李德全不知今日皇帝都对他说了些什么,让他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大。 李德全话音未落,隆禧已挥手道,“不必了!”他似是猛然想到些什么一般,转头对李德全道,“李公公,劳您带我去趟钟粹宫吧,我听闻其间装潢仍如旧日。” 李德全脸色忽一变,心下不禁一惊,因为皇帝从不允许任何旁人走进那里。钟粹宫自完颜氏去世后就一直空置,皇帝派专人清扫,从不允许任何新进秀女住进其中,就连钟粹宫内的各正配殿名称匾额都如完颜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9 章 在此居住时一样,从未做过任何改变。 李德全难为道,“王爷恕罪,皇上最忌讳旁人踏足钟粹宫。” 隆禧微瞪了瞪李德全,而后立时理解他的难处,他朗声笑道,“无妨,我不过是今日听皇兄说起她说得多了,所以才想着要去看看,我今日就要回杭州,想来是没机会去看了。” 隆禧话毕,便缓步走进了雨中,他一人独行,从不带随身跟从,李德全忙撑了伞追上去,护纯亲王一片无雨,隆禧见李德全追来,便又道,“今日我在宫外见到完颜家的两个小孩儿了,一个叫弘曦,一个叫弘文,都快满五岁了。” 李德全低头叹了叹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王爷万不要将此话与皇上提起,不然皇上又免不了伤心了,若没有当年那件事,纯皇贵妃娘娘的孩子也该有六岁了。” “难怪皇兄方才连眼神都变了…”隆禧仰头细细回想着,李德全却大吃一惊,立时问道,“王爷莫非已将此话与皇上说了?!” 隆禧轻轻点了点头,他迎着伞外的细雨走着,只待走得远了,他才回头对被落在身后的李德全道,“公公回去吧!我想…皇兄没那么脆弱!” ============ 此时科尔沁草原一片万里无云,秋高气爽。潇洒的骏马肆意奔驰,蒙古包的大帐外,完颜常安扎紧了马缰,将自己的小女儿珠兰其格抱上马背,正准备教她骑马。 大帐内却忽然传来了喧闹之声,雪绒公主领着他们的长子弘翊与次子弘芮跑到常安的面前。 珠兰其格见了自己的哥哥们就按捺不住,挣脱着从自己阿玛的怀里跳下来,扑到哥哥们的身边,笑道,“哥哥也来陪我骑马了!” 常安无奈地与公主对望了一眼,公主便将三个孩子一齐推向常安,戏谑道,“孩子们都闹着找你!你总不能只管珠兰,不管男孩儿们吧?好了,现在他们都归你管了啊!” 话毕,公主便微微笑着走进了帷帐,常安在她身后方想开口,“诶!绒儿…”却被弘翊打断道,“阿玛!我和芮儿也想骑马!让我们和妹妹一起骑吧?” 常安吞回了要说的话,俯身抱起了弘翊,将他最大的儿子放上马背,高声道,“好!那就一起骑!”常安狠狠拍响了马背,松开了手中的马缰,马儿便向远方如箭般奔驰而去。 弘芮和珠兰其格见自己的哥哥在马上熟练地保持着平衡,不禁兴奋地鼓掌雀跃,常安站在一旁未发一言,心底里却满是骄傲与自豪,他望着望着却忽然酸了眼眶,他猛然想起许多年前的春节,他与和硕雪绒公主,也就是如今自己的妻子,赛马套环的情景。 那时候他的姐姐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像今日自己骄傲地望着弘翊一样望着自己。 常安望向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与碧草相连的天空,如今他所有的幸福都是他的姐姐用xìng命换来的,他每每想起此处,都不能原谅自己的自私。 常安垂下头去,忽觉一丝凄凉悄然滋长,纵然他如今家庭美满,却也只是一个离人罢了,他栖身于天高皇帝远的科尔沁,再也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也再也见不到自己年迈的父母与久别的兄长。 他正如此默默地想着,公主已于不觉间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去紧紧与他十指相扣,公主侧眸道,“常安,你每次这样,我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也想起嫂嫂了。” 公主望向远方俞跑俞远的弘翊,以手指吹响了口哨,那匹脱缰的骏马便载着弘翊一路狂奔而返。常安转头亦望向公主,他淡然道,“他们说长姐走时,还念着我的名字,知道等不来我,还特意嘱咐了不要告诉我…” 常安说着说着已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意,雪绒不愿儿女见到常安落泪的模样,便蹲下身去对弘芮与珠兰其格道,“去找哥哥玩儿吧!”公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背,微笑着望着他们一路跑远。 “绒儿…”常安忽攥紧了公主的手,他努力镇静却是于事无补,他道,“绒儿,长姐走时我不在,这五年来,我也从未在她灵前祭拜…是我害怕牵连你和孩子们。” 雪绒摇了摇头,安抚他道,“常安,不要这么说,我是你的妻子,弘翊他们是你的孩子,有什么苦难,我们都与你一同承担,何谈连累。” 常安抬手抚了抚公主的脸颊,他轻笑道,“这一次无论结局如何,我想要回京城一次,我想看看阿玛额娘,还有兄长…还想在长姐灵前亲手燃一支香,你敢同我一起回去吗?” 雪绒亦轻笑,她牵起夫君的手来,笑道,“绒儿随夫君至天涯海角,绝无犹疑。” 常安长舒一口气,他望着远方的蓝天与碧草,他擦去眼底的泪意,恍惚间似看到完颜霏对他微笑的模样,耳边又回dàng起那最后一句话,“常安!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 他摇了摇头,自言道,“对不起长姐,这一次我要回去,因为常安再也不能独忍安生。” ============ 康熙二十年初秋,杭州的节气仍是温润,我醒来后去推了窗子,便闻到窗外一阵清香的气息,纯一端了热水走进阁来,笑着问我道,“主子醒得好早,可休息好了?” 我笑望她,道,“起来后精神格外的好。” 纯一为我挽了发髻,更了衣便伴我走到院内散步,今日阳光格外充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我望着不大的院落,却觉异常的知足,在此处鲜少有人认识我的面,就连临街的邻里也不认得,我过着几乎等同于隐居的生活,却比从前在高墙之内更加自由。 纯一总劝我再寻一个更加疼爱自己的人共度余生,而我却再没有这样的心思,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是还与多年以前的那个人有关。 我走得累了便在院内的藤椅上休息,正倦倦地靠着,身后一人忽蒙了我的眼,笑道,“妹妹今日可舒坦些了?” 我微微一笑,掸开他的手,笑道,“前几日只是小病而已,哥哥不必牵肠挂肚。” 我回头望向身后的人,只见涟笙一袭白衣,站在我身后迎着阳光望我,他轻笑道,“妹妹是经历过一死的人,所以哪怕只是小病,我也担心得不行。” 纯一站在一旁笑他道,“涟笙少爷是书读得多了,日常生活里的事儿才会都不懂了,主子前两日只是咳嗽了两声,少爷不必挂念。” 我靠回藤椅中,想到两月前涟笙带女儿静姝来杭时,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只以为这天下当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直到涟笙说出那句,“多年未见,妹妹可好?”,我才敢相信,那站在我面前的男子,便是我尚在懵懂时也曾想要一心托付的纳兰涟笙。 他与佟贵妃胞妹佟佳冬蕊于四年前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静姝,取自《邶风静女》中“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一句,取娴静美丽之意。 静姝两月前高烧不退,涟笙同冬蕊为她访遍京城名医仍是徒劳无效,只待一医者告知涟笙,静姝需到苏杭温润一带休养,才能得愈。 涟笙担心路途遥远冬蕊忍受不来,便一人带着静姝到了苏杭。可我奇怪,为何涟笙来到杭州便会与我相遇,为何会这么巧合?又是为何,当他见到我这个早已“死了”多年的故人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吃惊? 他答应帮我守口如瓶,回京城后绝不宣扬,我见静姝来的那日病得厉害,便先邀涟笙带女儿暂住院内,帮他一同照顾静姝。 至如今,静姝已在杭州停留两月,病早已好得彻底,可涟笙却仍没有要回程的意思,我想他亦是留恋起这座城的柔美,便也从不问他何时回京的事。 那日我精神尚好,便想领着静姝到街上去走走。经历了这两个月与静姝的朝夕相处,我与她已是十分亲近,她更愿意陪我出府去走走,涟笙也难得的不留在府内看书,愿意与我们同行,一同到街市上漫步。 那日阳光正浓,映得人睁不开眼睛,我领着静姝走在涟笙身边,涟笙一路无言,只等我走到一家玉器店旁,取下各式的玉佩与自己腰间一枚佩戴了多年的玉佩比对时,他才开口道,“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妹妹都忘了。” 我只愣了一瞬,立时放下手中诸多的玉佩,转头问他道,“兄长此话是什么意思?” 他见我有一丝不快,却也没有缓和,仍旧直言直语道,“妹妹这么多年仍旧自己一个人,难道不是因为戴另外那半块玉的人?” 我心底忽浅浅一动,我自己亦难以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曾经无比深爱过的人,如今也只是我脑海中的一个名字罢了,时间久到我几乎记不清他的声音,更忘记了在他怀中是什么感觉。 我对他所有幻想与期待,都在我合上双眼却仍等不来他时破灭。 我低下头去收起来自己的合心玉,仍旧戴在自己的腰间,我低声对涟笙道,“只是习惯了而已。” 我正说着,那玉器店的老板忽收起店来,我抬头问他道,“掌柜的急着去哪儿?” 那玉器店老板抬头答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王爷就回来了,他让我送几块玉石到他府上,我现在就要立刻动身了!” “王爷?什么王爷?”我不禁奇怪,从不知杭州有哪位王爷在此,那老板微笑了笑,“姑娘是才来的吧,难道不知道当今圣上的七弟纯亲王隆禧,时常来杭州吗?” 我心头一动,从前只听闻过他的名字,却从未谋过他面,更不知这些年来他已是亲王,我只记得我离开京城那年,他尚且只有十四岁。 我尚没能想起有关隆禧全部的回忆,便已听到身后一声高喊,“掌柜的!我要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常安回府 我闻声立时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俊朗的年轻男子站在我的身后,他的五官之间尚带有一丝与当今皇帝相似的气质,我立时低了头,牵起静姝的手yù向外走。 我低头向外走着,只感觉那年轻的纯亲王将目光一丝一缕全部聚在我面上,我心下一阵不安,只怕他将我认出。只是想来他从前并未见过我面,我才努力平静地向外缓走。 我以手牵着静姝,略加紧了步子,却在yù要踏出店门之时听到他对身旁小厮一声轻笑,道,“我发现我一来古董店,准能遇见小孩子,上次在京城,遇见的那两个完颜家的小孩儿叫什么来着?” 我心下猛然一动,脑海中不断回响他口中“完颜家的小孩子”那几个字,我木然地愣在古董店门,怔忡地望着站在阶下的涟笙,静姝仰起头来看我,拉我衣袖问道,“姑姑怎么了?”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听身后店内的纯亲王继续笑问那小厮道,“你记xìng好,还记得他们叫什么吗?”小厮仍是陪笑道,“王爷折煞奴才了,不过那两个孩子奴才还是记得的,女孩儿叫弘曦,男孩儿叫弘文。” 我只感觉呼吸一滞,感伤于我竟都不知他们的姓名。静姝见我落下两行泪来,忽搂住我的腰间,仰头问我道,“姑姑怎么哭了?谁惹姑姑不高兴了?”我听了她的话,立时以巾绢擦净了泪意,蹲下身去抚开她的碎发笑道,“姑姑没事,是屋外阳光太刺眼了。” 待我站起了身,涟笙仍站在阶下等我,我缓缓而笑,却有几分酸涩之意,我仰头望向碧透的天空中一抹娇艳的暖阳,平和问他道,“兄长可见过他们?” 涟笙并未答话,只是上前来领过了静姝,才缓缓“嗯”了一声,我闻声淡然而笑,以手遮了眼眉,复又开口轻声道,“我从未见过他们,想来他们…一定和常平很像。” 涟笙走来亲自擦去了我面上的泪意,他垂眸了良久,却忽然直视于我的双眸坚定道,“完颜家从未谋反,也从未怀有不臣之心!世道一定会还妹妹一个清名,到那时常安也会回来,妹妹也会回来。” 我却是垂眸凄然而笑,我抚开涟笙的手,似是自言自语道,“你以为我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被皇帝名除宗庙的人,还能回得去么?” 我与涟笙相望无言,想来十年前的我们咫尺天涯,我一朝入宫,与他便是终身错过,只是如今想来已是释然。 我终迈开步子向远处走着,只感觉屋外一阵凉意,纯一商前来为我披了一件外衣,于我耳畔轻声道,“主子小心受了凉。” 纯亲王的话似是敲开了我早已冰封许久的心门,我所想所念,多年来皆系挂于一人之身,春秋冬夏来回往复间,早已露结为霜。 五年前那个凄冷的夜晚,我在生与死间被常平救回一条命,太皇太后令我隐姓埋名隐居在此,从那时起我决定忘了你,可后来…我又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你。 我曾说你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而是我一人的夫君;如今我却强迫自己只视你作天下人的皇帝,与我自己再无任何牵连。这五年来又有哪一日,我不是生活在漫无目的的思念之中?只是渐渐地,便也不再期盼什么。 常平告诉我,你到最后也没有来过钟粹宫。 所有的思念又一次在这样残酷的回忆中戛然而止,我跟在涟笙身后恍然向回走着,回身对纯一低声道,“纯一,咱们回去吧。”纯一跟紧了脚步,一直不离我的左右。 只待远离了街市,我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呼,“姐姐!请留步!” 我猛然停住了脚步,回眸间却撞上纯亲王隆禧的目光,他满头是汗地追来,已追到了我的身后,我正不知他是何目的,便见他抬起手来,将一枚玉佩jiāo还到我手里,对我微笑道,“姐姐的玉佩落在方才的店里了。” 我收紧了手指,将我的合心玉收在怀中,抬头对他笑道,“谢谢你,若是这枚玉丢了…”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抢了先,他无声地一笑道,“若是这枚玉丢了,姐姐会追悔莫及的吧?”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0 章 心下一震,不知他为何会懂这枚玉对我的重要,还想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却想到言多必失的道理,便只是匆匆道了谢,随涟笙与纯一去了。 回到我所住府上时,涟笙与静姝先行进了院落,我走在他们二人身后,回身吩咐纯一道,“关上门吧,起风了。”却忽然见那纯亲王隆禧摇着折扇就站在府门外的台阶下。 我不禁大惊,还未开口问些什么,他却已是笑道,“一路跟随至此,实在失礼,还望姐姐见谅!”我疾步走出府门去,站在阶上问他道,“你究竟来做什么?” 他拱手微微行礼,走上前来两步,凝笑道,“我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姐姐,竟是眼熟得很!不知姐姐可去过京城?”我微一蹙眉,极怕被他认出,我忙转头道,“从未去过,你定是认错了。” “我又没说过我将姐姐认成了什么人,姐姐怎么就说我是认错了?”他爽朗而笑,跳上府门外的台阶,站在我面前只一步的距离,继而朗声道,“只是眼熟而已,就像我兄长画上的人。” 我立时抬头望他,心下想说的话嘴上再也控制不住,我开口问他,“你兄长?”他用力点头,望向远处风景淡然而笑道,“我兄长可是个长情的人…” 他说罢这句,忽转过头来望向我轻轻地笑着,对我认真而又坚定道,“我真希望你就是我兄长画上的人!我就能把兄长所有的思念苦闷都对你说了!可惜…我知道你不是她,她早不在了。”他目光中的落寞与惋惜在我看来竟是那般清晰。 我颔首而笑,向后闪了闪身,对他温然道,“既到了门口,便请进去坐坐吧。”他目光中忽闪起一片向往,开口问我道,“真的么?我真的可以进去?姐姐的夫君不会介意吗?” 我闻言不禁失笑道,“哪里来的夫君,方才你所见之人是我兄长,那小女孩儿是我兄长的女儿。” 他恍然大悟,脸上忽露出一丝喜悦,脱口而道,“我就是说!若你能全然放下,另寻他人,如何对得起我兄长一片痴心!…”我正蹙眉听着他此番话,他才住了嘴,颇有些窘意地对我道,“抱歉姐姐…是你与她长得太像了,我才会分不清楚的!” 我莞尔一笑,帮纯一一起敞了府门,转身迎他进去,道,“请吧,小王爷。”他却是有些羞涩地淡笑,转头问我,“姐姐如何知道我是谁?” 我随手关了府门,领他与他身后小厮进府去坐,道,“如何不知,全杭州都知道纯亲王隆禧的大名。” ========== 我邀隆禧入暖阁喝茶,便令纯一去沏了我雪藏的普洱来,隆禧站在我暖阁内,俯身嗅着茶盘上溢起升腾的茶香,抬头称赞道,“姐姐的茶果真是好茶!竟能与我兄长往日里喝的茶相媲美了!” 我端起茶盅来细细抿了一口,听闻他此话只端着手中的杯盏不动声色,我只能装作并不知晓他兄长身份的模样继续问道,“王爷所说兄长,是指裕亲王,还是平亲王?亦或是…当今圣上?” 他忽直直地注视于我,凝声问道,“姐姐当真不是那画上之人吗?为何对我几位兄长如此了解。” 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浅浅笑道,“裕亲王骁勇善战,平亲王贤能有德,自是人人都知道些的。”他却是仍旧不信,含了几分深意,顾自笑着,“就算如此,那姐姐为何能与我如此从容对坐饮茶,平常杭州百姓,凡是认得我者,总有几分惧意拘礼在,而姐姐,与他们完全不同。” “你既喊我一声姐姐,那便是我的弟弟,与弟弟饮茶,又何来惧意与拘礼呢?”我仍旧波澜不惊地答着,不露半分不安的神色,他终究作罢,便坐到我身侧与我一同饮茶。 那日夕阳渐斜,我才送隆禧出府,他拱手谢过我今日邀请的情分,临走时他的随从去为他牵了马,他便等在府门之外,回首间对我高声道,“姐姐!若你是她,那我便告诉你,我哥哥他这些年来从没忘了你!若你不是她…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我一言未发,只对他淡淡微笑,缓缓合了府门去了。 那日我才问起涟笙何日回京的事来,我只怕涟笙走得久了,冬蕊会放心不下。我去问时,涟笙正留在房内读书,静姝在一旁熟熟地睡着,涟笙见我来了便起身倒水,对我笑道,“既已打扰了妹妹两月,不如十日后陪妹妹过完中秋再回京城吧。” 我点头答应,涟笙愿意陪我过今年中秋,我自是愿意,家人团圆的佳节,有他和静姝在,我与纯一也不再孤单。 我正起身要走,涟笙却在我身后道,“今年中秋,妹妹一定会开心的。”我不知涟笙究竟何意,却也不再追问,若他有心瞒我,纵使我再追问,他也不会说出真相,他自小就是这样。 我只回首对他微微而笑,轻声道,“但愿如哥哥所言。” ========== 那日纯亲王隆禧回了在杭的行宫,便忙命人去取了笔墨来,他难以按捺心中的兴奋之意,要将今日所有见闻倾注笔端,呈奏皇帝。 早在隆禧自京城启程之前,就听闻太皇太后所住慈宁宫传来风言风语,说完颜霏未死。当年太皇太后所做一切无非是为瓦解完颜氏势力,又护下完颜霏xìng命。 那时隆禧根本不信,连自己的皇兄都深信不疑的事情怎么还会有假?可他却未想到,远在杭州自己会遇见一个与画上之人一模一样的女子,就连她垂眉温然而笑的神色,都与画上毫无分别。 此次隆禧来杭并非皇帝委派,而是他的皇祖母命他来杭州寻找医治头痛的灵yào,只是近来太皇太后无病无灾,为何偏要钦点自己来杭寻yào?而自己最近又碰巧在各处听到了完颜霏未死的传言,就连隆禧自己,也不得不细想这其中的关联与皇祖母真正的用意。 隆禧将书信一气呵成,又将信笺装进信封仔细封好,jiāo与身边的小厮加急送往了京城。他多希望自己的兄长还能再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子,就算今日他所见之人并非画上之人,其容颜相似程度也足够他的兄长慰藉相思。 ========== 五日后的京城更填了寒冷,月明星稀之夜,一行五人身披黑衣,神色慌张地跑进了完颜府大门外的屋檐之下。 其中男子回头看了看四周,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待完颜府管家顾文孝前来开了门,男子便领着一行人匆匆进了完颜府的大门。 顾文孝老泪纵横地迎着男子与其身后四人向乐寿堂走着,早已不知所言。适逢深夜,乐寿堂内却是灯火通明,毫无睡意。完颜明若夫fù及完颜常平妻儿皆在殿内,等待着来人。 顾文孝缓缓推开了乐寿堂大门,只见门内所立屏风仍如往日,男子眼下一热,喉中不知哽咽何物,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领着身后三个孩子绕过殿内屏风,便见殿内众人站在烛光之下,早已望眼yù穿。 “常安!”完颜明若之妻一声哭喊,扑向疾步走进殿来的男子,男子此时才掀开了衣帽,众人才见他如往日一般的俊朗神色,常安上前揽住自己的额娘,二人相拥一时哭作了一团。 常安妻子纯风忙上前搀扶,见状也不禁连连落泪,常平亦上前来扶起了自己的额娘与弟弟,兄弟二人一时相望无言,只剩下相拥的泪水。 此时完颜明若坐在远端,常安见过了额娘与长兄长嫂,便领着身后妻儿去见过了阿玛,常安长子弘翊从常安身后走出,跪在殿内道,“孙儿弘翊给祖父祖母请安。” 次子弘芮后道,“孙儿弘芮给祖父祖母请安!”最后只剩常安yòu nǚ珠兰其格,他最小的女儿珠兰走到两位哥哥身边,同样向明若夫fù跪倒道,“孙女珠兰其格给祖父祖母请安!” 完颜明若一时笑得合不拢嘴,亲自站起来去抱了自己的孙儿孙女们起来,搂在怀中不知如何疼爱是好,此时纯风也将弘曦与弘文从侍女秋思手里接过,拍一拍他们的背道,“快去见见弟弟妹妹们。” 弘曦领着弘文走到珠兰身后,珠兰转头间望见弘曦的身影,便开口问道,“你就是弘曦吗?阿玛告诉我,弘曦是我们的长姐!”弘曦点了点头,便牵起弘文的手来,对珠兰等人道,“我是弘曦,他叫弘文,是我的弟弟,也是你们的哥哥!” 弘曦才刚话落,弘翊便从明若身边跑到弘文身边来问道,“你是哪年哪日生的?我额娘和我说,我或许比你还要大呢。” 弘文尚小,仍记不住自己的生辰,纯风见状便去问了公主道,“不知翊儿是何年所生?文儿是康熙十六年三月初一生。”雪绒含了抹笑意,答纯风话道,“刚巧翊儿大文儿一年,他是康熙十五年所生。” 殿内众人其乐融融笑作了一团,纯风去搂了弘文笑道,“文儿以后要叫弘翊为哥哥了,日后文儿还多了个哥哥疼爱呢!”众人正说笑着,完颜夫人便吩咐了秋思和冬念去取她早日里为常安的三个孩子裁制的新衣来试。 殿内本是一派融洽的乐意,却听角落有人暗自落泪,纯风转头见佩月一人躲在墙角落泪,便去拉了她的衣袖道,“今日大家高兴,你哭什么?” 纯风如此一问,众人忽寂静下来,转头凝视着暗自落泪的佩月,佩月擦了擦眼底的泪意,哽咽道,“如今大家都回来了,就只有格格不在了!当年是格格领我进的府,如今也只有我还记得格格了!” 纯风心底猛然一痛,她自己才是陪伴完颜霏最久的人,她如何能不挂念于她? 纵然纯风心底知道完颜霏此时远在苏杭,却不敢开口告诉任何人,因为她知道这件秘密关系着自己夫君的人头。所以她心中有再多的难忍与亏欠,都只好自己忍下。 众人一听佩月此话,立时寂静无声,一阵感伤弥漫开来,而这样的情绪却是珠兰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懂的,她跑到常安的身边,拉着自己阿玛的衣袖问道,“阿玛,大家都怎么了?那个姐姐说的格格又是谁啊?” 常安抚开珠兰的手,他跪倒在完颜明若面前,痛哭流涕道,“阿玛,是孩儿不孝,当年一意孤行闯下大祸!先是图一时之快污蔑当今圣上,后又误解长姐一番心意,最后竟还违抗圣旨携公主私逃…若非孩儿糊涂,长姐她…长姐她也不会牺牲了xìng命换家人平安啊!这些年来,每每想至此处,孩儿都备受煎熬,夜不敢寐啊!” 雪绒公主此时揽过自己的孩子们来,她的目光中映着晶莹的泪意,对孩子们温柔笑道,“那个姐姐说的‘格格’,是你们阿玛的亲姐姐,是额娘的嫂嫂…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公主脑海中忽然忆起无数往日时光,一幕一幕都渐渐回忆不清,留在回忆里渐渐发黄泛旧,她酸涩地抹去眼角的泪,她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忘了嫂嫂的声音与容貌。 ========== 同日夜间,皇帝收到来自杭州纯亲王隆禧的一封手书,他躺靠在承乾宫瑜妃纳兰岫瑜的殿内,借着昏黄的烛火拆开了信笺的信封,当第一行字:“臣弟今日于杭得见皇兄先皇贵妃完颜氏其人,一撇一笑皆如往日,毫无分别…”映入皇帝的眼眸时,他的双手早已是颤抖不已。 皇帝自卧榻上猛然起身,脑海中响起一阵阵混乱的嗡嗡之声,他胸口中仿佛沸腾起一阵汹涌的热意,如疯了一般命人多点上殿内几盏宫灯,他拼命地揉着双眼,看了那封书信无数遍,才肯相信自己所见。 纳兰岫瑜自内殿翩然走来,坐到皇帝身侧,为皇帝擦去额前的汗意,她悄声问道,“皇上在看什么?怎么大冷的天还出了这么多的汗?” 皇帝将书信紧紧攥在手心,不敢让任何人看见,他推开身边的纳兰岫瑜,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皇帝没有传身边的任何人,一路飞奔,径直跑向完颜氏原先起居的钟粹宫中,他推开早已尘封许久的大门,他漫步在自己已五年未曾踏足的院落,心底一时感慨万千,却全部哽咽在喉。 他不来此处,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惧怕,就像他曾对隆禧说的那样,“她走的时候,朕真的疼得怕了。”他望着院后听雨轩那颗合欢,一时想到某年冬天,他们二人在此处嬉戏打闹的场景。 一晃数年飞逝,他无数次担心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忘记了她的音容相貌。 皇帝推开凝花阁的门来,只见其中一物一事都如旧日,他所见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完颜霏的影子,她时而站在案后写字,时而坐在窗下听雨,时而又依靠在自己怀中说着梦话… 皇帝小心翼翼地将纯亲王的信笺从怀中取出,放在手心里仔细展平,惜如珍宝般地反复阅读,读罢后他已满面是泪,竟不知是因喜还是因悲。 只待他抬起头来时,他轻触着钟粹宫暖阁内的砖瓦,自问道,“霏儿,如果真的是你,你还会见朕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常安回来了! 宝宝们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哈哈哈常安都已经回来了~ 完颜霏还会远吗! ☆、【结局前篇】吾与所爱隔山海 深夜之中,烛光摇曳在乾清宫冰冷的大殿之中,只有偏隅一角被烛光渲染成摄人心魄的朱红,皇帝手中攥着细软如雪的宣纸,独自依靠在窗边。自瑜妃承乾宫中回来后,皇帝一人似是失了魂魄,口中尽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言语,也似是再看不见任何人。 李德全见皇帝的模样,不禁紧张不安,却又不敢擅称皇帝有疾,去传太医,更不敢轻易将事情传到太皇太后的耳中。百般思虑之下,他只得自己打了帘子进去,见皇帝仍看着手中的宣纸发呆,便去极为谨慎地问道,“天色不早了,奴才伺候皇上歇息吧?” 李德全见皇帝毫无反应,心内一紧,却还是横了心继续问道,“皇上今儿翻了瑜妃娘娘的牌子,奴才可要请娘娘过来?”皇帝此时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1 章 淡笑着摇了摇头,极轻道,“谁都不是她,再像也只是皮囊而已。” 李德全心中一怔,不知皇帝口中的“她”所指何人。从前他最知皇帝心中所念,因后宫唯她一人病时,皇帝曾衣不解带移居其宫中亲自照顾。而如今时过境迁,自那人走后,皇帝于后宫中尽力做到雨露均沾,除延禧宫舒皇贵妃得一二分殊待,再无旁人。 李德全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只以为皇帝所指之人是延禧宫舒皇贵妃,便凑近前去道,“那奴才便去延禧宫请皇贵妃娘娘过来。” 皇帝闻言竟是不屑地轻笑出声,他靠在身后的窗上闭目凝神,最终只淡然道,“她当年也只不过是最像她的影子。” 李德全立时明白了皇帝所指究竟是何人,然他竟未想到,时到今日,皇帝仍对她念念不忘。而他更不敢想,这几年来皇帝看来毫无异样,心里究竟忍受了多少痛苦。 李德全终于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进退两难地垂首站在皇帝身前,皇帝只是轻笑,像是对着眼前空dàng的大殿自言自语,“后来,朕瞒着所有人继续爱她,以护完颜氏余者,避免皇祖母再生疑心。朕以为自己能一忘皆空,可过得越久,记得越清楚!” 他说罢竟一人顾自落起泪来,李德全见了心惊,只得猛地跪倒在地叩首,皇帝只笑道,“当年的事与你有何干。” 李德全亦哭着叩首道,“奴才当年若能发现在宫外求见的纯雨姑娘,放她进来,便不会有后来的悲剧!”皇帝俯视着跪倒在殿内的李德全,片刻后却不再看他,只仰起头来道,“你去吧,当年是连天都不容她,人又什么办法。” 李德全静静地退出了大殿,不出丝毫声响,皇帝仍旧靠在窗下,一人望着檐外一轮明月,忆起无数往事,为何当年不解她心中意?皇帝翻开手中隆禧的手书,其上“…得见皇兄先皇贵妃完颜氏其人,一撇一笑皆如旧日,毫无分别…”几字仍旧灼目,他思绪猛然碰撞,起身便冲出殿外,殿外清冷的气息夹杂着稀薄的水气扑在他面上,他大吼道,“李德全!即刻去完颜府传完颜弘文和弘曦进宫!” ========= 夜间我方宽衣休息,却忽梦诸多往事,想起多年来未曾梦及他,竟蔓延起一阵伤感。见屋内漆黑,便只身点了一支红烛,合衣坐到窗下,推开轩窗见夜空中诸多繁星,一时心神皆被抽离。 七日后便是中秋,却不知我此生是否可以再得团圆。几年间我曾无数次想要提笔写信,却唯恐自己的突然出现会打破家人难得的平静,于是次次不了了之。我亦不知常安于科尔沁安否,不知他是否如常平一样儿女绕膝。 我更不知他如今是否所爱如弱水三千,是否儿女又忽多成行。 我于静谧中只听得纯一于外间酣甜入睡,心内不忍打扰,便轻手轻脚站到院中,适闻涟笙屋内传来稀疏之声,仔细听来才听得涟笙对静姝道,“姑姑要来看你了,你可高兴?” 我心中只以为涟笙口中的“姑姑”所指为我,正不解其中意,竟听闻院外有人轻叩门扉,心下惊动时却见涟笙推门而出,他见我正立在院中静默无语,怔然了片刻便感怀笑道,“妹妹…妹妹与故人,果然心有灵犀。” 他不待我答话,便去领着静姝去敞了门,门外寒风汩汩而入,我以衣衫挡了挡寒风,抬头间见门外来人立在月光之下身穿一袭长衣,她发髻边的流苏亦是眼熟,却已不知是何年曾相见。 涟笙退到院内一旁,只让我二人相望,我不敢相信那来人的身份,却又不得不信亲眼所见,我迎着寒风疾步向前走着,目光中尽是盼寻,却感觉这样咫尺的距离竟是那样遥远。 待我站在她身前时才看清真切的她,面目如故,朱颜未改。可如今的我们再相见,却已是天翻地覆以后。 我忽忆起当年她与我一同入宫做女官同生死共进退的日子来,后来在宫中诸多年里,那段日子都令我最为怀念。我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进怀中,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早已哽咽,我望着她身后空中那轮明月,心中的思念几乎将我吞噬。 她亦抬手将我环在怀中,却没有一言,环绕在我耳边之声只剩哽咽。我眼中泪水滚落在她的肩头,我此时才沙哑地喊出一声,“姐姐!”欣儿紧紧叩住我的手心,泪眼朦胧道,“妹妹如今可好?” “都好都好…”与欣儿相见本已是我此生妄想,却不想尚真有此日,我一时欣喜,无论她问些什么便都答好。两三句寒暄后,我便牵了她的手yù领她进院,此时才见她身边嬷嬷抱有一熟睡的女孩儿,不禁好奇问道,“这可是姐姐的女儿?” 她温然而笑,回身抚了抚女孩儿稚嫩的面孔,俯身吻上孩子的额头,起身后答道,“她叫暖玉,是我与王爷的长女。”欣儿说出此话时幸福之色溢满目光,我心底暖意盎然,感怀多年来欣儿与平亲王随平平淡淡却从未生出变故。 我领欣儿与其身后嬷嬷进了院落,又邀涟笙同静姝进我暖阁小坐,我燃了暖阁内所有的烛灯,才轻声唤醒了纯一,她见到是欣儿亲自前来,一时更是惊喜。 涟笙坐在我对侧,望着我与欣儿见面后分外亲近,便对我笑道,“我便说妹妹今年中秋会开心,是否果真如此?”我牵起欣儿的手来,一时感动垂泪,便用力点头道,“姐姐前来杭州可是哥哥安排?为我思虑着实有心了。” 静姝坐在涟笙身边见我与欣儿的热泪盈目的模样,便问涟笙道,“阿玛!姑姑来看姑姑!两个姑姑怎么都哭了?”涟笙闻言只是轻笑,却不能告诉她残酷真相的只言片语,便拍了拍静姝的背,唤来那嬷嬷道,“带格格下去休息吧,照顾好两个格格。”那嬷嬷低头应了,便领着静姝退身出去。 待静姝走了,我同欣儿与涟笙才好说话,欣儿此时才泪目问道,“妹妹当年究竟是如何瞒住所有人出宫的?我这五年来每每想到妹妹走时宫中只孤身一人,连梦里都不安。” 我垂眸只低声道,“当年太皇太后为瓦解家族势力,势必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她承诺我死后会成全常安与公主,会善待保全我的家人,还告诉我…我走后,他,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欣儿听得落泪,却问道,“他是谁?”涟笙猛然抬头,对欣儿道,“妹妹糊涂,竟不知她会为谁了结自己的xìng命吗?”欣儿恍然大悟,自骂糊涂,却更不可置信,不信我竟会痴心至此。 “后来常安被困于科尔沁再不得回京,天下人也都以为我死了,我阿玛官职尽无,完颜氏于朝中多年培植势力于朝夕间分崩瓦解,太皇太后已达目的,便于皇帝昭告天下皇贵妃已死后命常平带我出宫至苏杭。” 太皇太后当年本就无意置我于死地,她于众人面前几次三番逼迫皇帝将我处死,目的是为将戏做真,她知道皇帝不会下令将我处死,最后终要她自己了结这一切。她必须要让天下所有人都以为完颜霏死了,才能真正瓦解完颜氏的祸根。 她后来命常平救我只因她并无dú心要我xìng命,她只想铲除朝廷的威胁,而并非我个人,她既然目的已达,就不必再对我赶尽杀绝。 待我说完后,欣儿听得沉默,目光中尽是伤神,她低声对我道,“妹妹纵然活着,却再不是自己了,隐姓埋名要至何日止啊!”我轻抚她的手背安抚于她,这些年来连我自己都接受了这样的生活,旁人又还有何不平,我只笑问她道,“姐姐如何还知道我尚活着?” 欣儿此时只望着涟笙,她哽咽着道,“哥哥告诉我你尚活着,只是远在苏杭!起初我自是不信,只待哥哥亲自到了苏杭,他寄信给我要我亲自来看,我才相信!” 我此时对涟笙的疑问更是愈来愈重,我转头望向他,终于一字一句问道,“哥哥究竟从何得知?这本是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烛火摇曳,映着涟笙淡然而笑的面孔,他一手搭于桌上,一手撑在膝上,他缓缓抬头对我与欣儿道,“我曾说真相终有一日会大白天下,完颜氏从未谋反,更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就算完颜氏隐姓埋名五年之久,尚不能就此掩过被冤屈的人心!就算是当年的始作俑者太皇太后,也懂得这个道理。” ========= 那日夜间又下起了雨,密密麻麻的雨珠夹杂着空气中的寒气蔓延了京城,家家户户都早就合掩了门窗准备入眠。李德全却冒雨出宫,亲自领三名大内侍卫及三名内监亲自前往完颜府。 李德全到时已趋近凌晨,完颜府门楣不复从前阔气,只剩府门外高高悬挂的“完颜府”三字皇帝御笔所书匾额诉说着这个家族曾拥有的辉煌。 李德全同六名随从见皇帝御笔先行跪拜,而后从雨低地中起身,走上台阶去叩响了门环。 此时完颜府内正沉浸在一派宁静之中,只剩下完颜常安一人跪在完颜霏灵前醒着,他忽听夜间有人敲门,一时警觉心堤防,却不能亲自去开门。因他是朝廷的逆犯,他此番回京更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完颜常安握了佩剑,走出凝欢阁外的灵堂,迎着从稀疏枝桠间落下的冷雨走向外院的门房,见三名小厮在房内熟熟睡着,又见顾文孝所住的暖阁也熄了灯,便独自一人去到府门内,自缝隙间看清了门外的来人。 常安自然认得李德全,又见他身后三名大内侍卫眼熟,犹以为是从前御林军中的将士。 常安心下一动,不知李德全来府上究竟何意,正踌躇无措之际,只见远处纯风披了一件长衣提着灯笼走来,常安忙迎过去颔首道,“是嫂嫂来了,门外来人是皇帝身边的李德全。” 纯风只吸了一口凉气,一团白雾在她面前升腾而散,她压低了声音走上前去在门内看了良久,才转头对常安道,“常安,你回房去,千万别被他瞧见了,他的事我们来应对。” 常安闻言只是低头,他心底不禁一酸,从前无比辉煌的御前侍卫,御林军统帅也终有需要别人保护的一日。 迫于眼前情状紧急,常安也只能暗自落寞,他点一点头道,“有劳嫂嫂了。”纯风只是含笑点头,“你快去吧。” 纯风还未开门,管家顾文孝也被院内动静惊动,披了外衣又撑了纸伞出来,他上前去亲自开了门,由纯风迎李德全进来。李德全见门内站着的是旧熟人纯风,便满面笑意道,“竟是纯风姑娘亲自来了,多年未见,姑娘可还一切安好?” 纯风记起当年完颜霏临终前亦没能见到皇帝一面,正因为李德全手下人不作通传而酿成悲剧。思至此处,纯风心里不禁一阵恨意,却又不能表露于面,便只是轻笑道,“劳公公记挂,纯风诚惶诚恐。” 李德全颇有些窘意地垂眸笑了片刻,便领着身后的众人入府,纯风微微欠了身子迎他们,随后跟在李德全身后问道,“公公此次出宫,可是奉了皇上什么旨意?” 李德全含笑,“正是。”纯风闻言立时去命秋思同顾文孝将府内所有人叫来,跪接圣旨。 方过半柱香的功夫,完颜府上下自完颜明若到佣人丫鬟共三十余人已齐齐跪倒在府门内,众人任夜雨浇打一动不动,李德全见弘曦与弘文已在人群中,才开口道,“传皇上口谕,传完颜弘曦及完颜弘文入宫。钦此。” 纯风闻此言,惊惧之下只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得动,半晌过后她才扑在自己一双儿女面前,向李德全问道,“皇上传他们二人做什么?他们只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常平亦站起身来缓和问李德全道,“还请公公明示,为何皇上会传召犬子入宫?” 李德全只敷衍答一句,“皇上自然是要问他们二人话。”便一挥手命身后三名侍卫上前去,硬生生地抢过了完颜弘曦及弘文,弘曦被拉扯着远离了自己的父母,不禁哭闹大喊,“放开我!我要额娘!” 纯风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扯着李德全的衣摆求道,“皇上要问什么,传我去问吧…弘曦和弘文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李德全终于忍无可忍,甩开跪在脚边的纯风,不耐烦道,“皇上圣旨岂容你们讨有余地?难道你们完颜家还想要抗旨不成!”李德全又转身对身后其余三名内监道,“带人走!”而后只站在人后再不动声色。 纯风自知完颜氏本已是戴罪一族,万不可再节外生枝,惹下祸端。纯风更明白,只要完颜氏再有一丝一毫的异动,朝廷便不会再对他们网开一面。 她无助又绝望地跪在地上,望着自己的儿女被人粗鲁地带走,却什么也做不了。常平及府内的小厮们正在与李德全等人争执不下时,远处的黑暗中忽传来一冷厉无情声音道,“若想带他们走,先问我同意与否。” 众人回首,只见完颜常安独自一人提了宝剑从暗处走来,完颜明若见状不由得几乎昏厥过去,他最知道常安的xìng子,知道他定会惹下祸端。如今他又是朝廷禁回京城的逆犯,现在来自投罗网,不仅难以保全自己,更为家族现状雪上加霜。 李德全怔了许久,才敢相信眼前来人正是完颜常安本人,他忙命三名内监住手,因他知道完颜常安的本事,他今日所带的几个人完全不是常安的对手。 李德全连连向后退着,常安却是一步一步靠近,他本是一言不发,却在最后道,“李德全,我姐姐的仇,我不如一同报了。”他拔出手中的剑来,却不以剑刃伤人,他只以剑柄击打,已将左右冲来的三名侍卫打倒在地。 李德全见常安武功仍如从前,心底已是极为慌乱,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已见常安手中的剑刃映着冰冷的寒光向自己挥来。 李德全以为此番自己再没机会回得宫去,却在剑刃落下前听到纯风一声大喊,“常安不要!” 常安于最后一刻收住了手中的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2 章 他满目噙着泪意,已是痛苦不堪,他必须要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收敛自己的锋芒,压抑自己心中的仇恨,这一切于他而言,都过于残酷。 常安心里也清楚如今自己的身份,自己是朝廷网开一面免死的逆犯,是自己长姐牺牲一命才换回一命的逆犯,他怎么还可以犯上作乱?方才他难以自控冲出来,已是大错特错,可他忍不了家人受苦,自己却在暗处躲藏。 “常安…”完颜明若虚弱地啜泣着,他举起手来想要抓住常安,抓住的却是眼前的幻象,常安知道自己阿玛想要说些什么,他一句话也没有答,只是扔下了手中的宝剑,低头默默垂泪。 李德全命身后人去报了官,不出片刻便有大批官兵冲进完颜府来,将常安狠狠束缚,李德全对众官兵道,“此乃朝廷要犯完颜常安,他擅自回京已是欺君大罪,尔等定要小心,将其jiāo由皇上亲审。” 李德全的人还是带走了完颜弘曦和弘文,同时也逮捕了常安,官兵质问常安可有同行回京人,他只道,“唯我一人。” ========= 皇帝此时已命下人备好一切行囊车马,准备亲自前往杭州,他传完颜弘曦和弘文只是想在临行前见一见完颜氏的小孩,因他私心想着,若自己真能在杭州见到完颜霏,他想亲口告诉她,家中老幼一切安好。 皇帝一人静静地等着弘曦与弘文,还命人去取了孩子们爱吃的点心来,却听御林军首领将士来报,“皇上,微臣等在完颜府内逮捕逆犯完颜常安,现已押回宫中,皇上要如何处置?” 皇帝回头看跪在地上的御林军将士,心底一阵阵惊异,他思虑了万千,最后竟无比平静道,“带他来见朕,放开他,让他自己走。” 皇帝转身坐回自己的御座,见帘外远方的天空逐渐泛白,也见五年未见的完颜常安同完颜弘曦与弘文走进殿来,皇帝一时心底里感慨万千,这个他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转眼也不复当年。 御林军将士见常安不跪,上前去强制他下跪,常安便是屈服,他跪在地上许久后只道一句,“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和我家人没关系,皇上要杀就杀我吧,本来当年该死的就是我,不该是我姐姐。” 皇帝一言不发,只望着跪在远处的完颜常安,他的眉眼仍如当年,可惜却再不是当年那个陪在自己身边肆意而笑的意气少年。残酷时光抹杀的不仅有完颜霏曾鲜活的生命,更有完颜常安曾令人无比艳羡的年华。 皇帝如今见到常安,也不再有心思同弘曦弘文玩闹,他命李德全着人将他们二人送回完颜府,而后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内问常安道,“朕问你,如果你姐姐如今还活着,你愿意去寻她回来么?” 常安听后只是冷笑,问皇帝道,“皇上以此骗我,还有什么意义?” 皇帝目光灼烁,直直凝视着跪在殿内的常安,他全然不同常安纠缠,只厉声问道,“朕问你,你有没有胆量寻她回来!” 常安心底忽然一动,他一瞬间竟也恍惚了,难道他的姐姐当年…当真没死?他亦心底触动了一瞬,仿佛眼前至高无上的皇帝仍是当年疼爱呵护自己姐姐如珍宝的男人,总是会为了与姐姐有关的事竭尽心力。 常安静静地思虑了良久,殿内一片寂然,烛火的光影在朱红的墙壁上舞动,慢慢光亮也变得昏暗了,常安才反问道,“若我姐姐还在,皇上愿意寻她回来么?” 皇帝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离,他道,“纵然所隔千山万水,朕也要亲自追她回来。” ☆、【大结局】山海皆可平 那日夜里的雨下了很久,弘曦与弘文被送回完颜府时已近天明,纯风听闻府外传来马车的声音,又听门房小厮来传是少爷和格格回来了,不等下人来撑伞便一路小跑着出去迎。 纯风拥着弘曦与弘文,见他们二人身上并无半分异样才放下心来,弘曦替纯风擦去眼角边的泪,踮起脚来问道,“额娘怎么了?我和弟弟很好,一路上都有人照顾我们。” 纯风拂去眼角的泪,努力笑着点了点头,她抱起弘曦,又牵起弘文的手,一路向回走着,开口问道,“你们见到皇上了吗?他都问了你们什么?”弘曦摇一摇头,高声回道,“皇上没问我们的话!他见了叔父就只同叔父说话了。” 纯风此时才惊觉常安此去凶多吉少,而方才自己只牵挂自己的一双儿女,已全然忘却常安的安危了。因为不知从何日起,众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常安可以踏平世间无数沟壑坎坷,却已没有人记得他脆弱的模样。 天地间的雨仍在下着,纯风拥紧了身边的孩子们,企图让他们暖和起来,秋思前来为纯风撑了伞,雨滴打在伞面上飒飒地响着。走至回廊之上,纯风的目光飘忽间落在常安与雪绒起居的暖阁,见其中一片灯火摇曳,已是极为不忍,她知道雪绒因担心常安还没有睡下。 纯风颔首叹了叹气,眼前一片白雾飘dàng而散,她拍了拍弘曦与弘文的肩,随后对秋思道,“送他们回去吧。” 秋思领过了小少爷和小格格,却不知纯风要作何打算,疑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纯风仰起头来苍然一笑,只感觉眼下一滴泪立时迎风而逝,她道,“若娘娘还在,一定不忍看常安受苦…”纯风哽咽了片刻,而后又道,“我要将常安换回来。” “不必了嫂嫂。”纯风方话毕,只听身后府外轰然而响,周身已湿透的常安落寞走入府内,他沿着回廊走到纯风身边,神色黯然道,“嫂嫂我回来了,今时今日…我常安还有什么值得旁人牵肠挂肚。” 纯风听得心底酸涩难忍,想到当年最意气风发的少年,最终却在前朝与后宫的刀光剑影磨中将锋芒磨灭殆尽,忙摇头道,“不要这么说!若你姐姐还在,她绝不愿意看见你这样消沉!” 常安冷笑道,“这些年来是我苟且偷生,牺牲了长姐的xìng命而换我平安!我还有什么颜面再见她!” 常安将满目怆然的纯风留在原地,自己穿过廊下的垂花门进了暖阁,只言未发。 ========= 而此时的紫禁城内,熊熊燃烧的火把将讳莫如深的朱红长街照亮,迎着丝丝坠落的冷雨,侍卫手持火把将已久无人住的钟粹宫包围,后宫所有嫔妃皆颔首站在檐下。 舒皇贵妃身边的芙香从长街上远远地跑来,已是汗意淋漓,她压缓了步子跑到舒皇贵妃身边,低声道,“娘娘,情况怕是不妙,皇上竟要亲自过来。” 皇贵妃一闻此言,已是内心大惊难安,她努力平复下自己极为焦虑的心情,上前对众妃嫔道,“今日究竟是谁偷进钟粹宫,最好即刻告诉本宫,不然祸事将大,惊动了皇上,更没有好果可言!” 众人一片沉寂,面面相觑,不知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远处皇帝只身一人冒雨前来,他身上只穿一件单衣,因夜深本已休息,却忽闻有人夜闯钟粹宫而愤然难安。钟粹宫正如皇帝心头一颗朱砂,容不得任何人踏进,那是他最倔强的逆鳞。 李德全的通报之声尚未远去,皇帝已急不可耐走向众妃嫔,他见众人颔首惊惧地站在屋檐之下沉默无语,却仍旧难以抑制心内的愤怒,皇帝怒吼道,“究竟是何人闯入了钟粹宫!”皇帝望向钟粹宫原先合起的大门此时被人推开,心底的愤怒即将漫出胸口。 众妃嫔闻声跪倒在地不敢再发一言,更无一人敢于承认,侍卫手中火把的燃烧声传至耳际,皇帝的怒火已难以抑制,他直指陈裕勤道,“皇贵妃位同副后,有权治理后宫,你说,是什么人闯了进去!” 陈裕勤悄悄抬头望向此时冷厉无情的皇帝,再不似往日对她温柔而笑的模样,她心底一痛,跪在雨水之中重重叩首道,“皇上恕罪,臣妾无能,不知是何人闯了进去…不过臣妾已经查清,钟粹宫中并无所失,想来并不碍事。” 皇帝久久不语,他冷漠地低着头,望着陈裕勤诚惶诚恐的模样,最终竟无情至极道,“你难道真以为,你能与她相提并论么?” 多年以来,纵然陈裕勤清楚当年自己获宠的真正原因,而自己却欺骗自己不敢面对,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皇帝有朝一日会真的忘了她,只记得自己,可是她错了,皇帝何曾忘过,就像陈裕勤自己一样,又何曾忘过。 陈裕勤没想到,时过境迁须臾数年,完颜氏已离开人世五年,皇帝竟会在今日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她跪在雨中摇摇yù坠,感觉自己已分不清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她抬头望向皇帝的面孔,与当年她在街上与他的惊鸿一面想比,早已多了许多岁月的痕迹,可她却一直未曾转移地深爱着他。 而皇帝却早已不顾陈裕勤,他疾步走进钟粹宫中,不带任何人同行。他发觉宫内布置一切如旧,只可惜物是人非,想至今晚有人闯入自己心中的禁地,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原谅。 他回首望向宫门外跪了一片的妃嫔宫女,不发一言,他缓缓走至众人面前,极为低沉道,“今日究竟是谁闯入钟粹宫,朕希望你能自己承认,不然来日查出,你一人的过错,就要你全家人一起承担。” 人群中忽然传来隐隐的哭声,皇帝的目光被承乾宫瑜妃吸引,她颤抖地哭泣着,在人后扯了扯堂姐惠妃的衣袖,哽咽道,“姐姐就快承认吧,不然受牵连的人将会更多!” 惠妃淡然地瞥了一眼瑜妃,冷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牵连你。”而后她翩然起身,垂下早已被雨水浸透的旗群,步步走近皇帝,而后下跪叩首道,“臣妾私闯钟粹宫禁地,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见竟是完颜氏生前与之极为要好的惠妃闯入了钟粹宫,心内不禁大惊,面上却还是云淡风清,他缓缓开口道,“你私闯钟粹宫究竟为何?”惠妃直起上身来,却仍旧跪在原地,她并未直视于皇帝却目光温和道,“姐姐忌辰,我不愿姐姐清冷。” 话毕后,惠妃两行清泪滚滚而落,想至五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完颜氏独自一人在清冷的钟粹宫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她已痛彻心扉,她再也不愿将来的完颜氏仍如寥寥孤魂,无人挂念。 皇帝怔然地望着惠妃,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不能忍受任何人闯入钟粹宫,却无论如何做不到对惠妃残忍。完颜氏今日忌辰,皇帝以为只有自己仍旧挂念离人,却不知天下仍有人心为她留有余地。 最终皇帝只道,“惠妃,你起来吧。”而后便转身离开钟粹宫,大步远去。 次日皇帝降旨,褫夺皇贵妃陈氏治理六宫之权,罚其闭门思过,期间不得面圣。亦罚惠妃思过,一月禁足。当日皇帝亦决定晓谕各宫,即将巡幸苏杭。 ========= 那日夜间自宫中回来的完颜常安失魂落魄地坐在暖阁的窗下出神,一言不发,珠兰其格去扯着他的衣袖说话,他也似是没听见一般,雪绒见常安此状,便送三个孩子到纯风房里托秋思照顾,自己独自回暖阁问常安道,“常安,皇兄究竟都对你说了什么?” 常安泪流满面,雪绒前去为他擦去面上的泪痕,心痛地关切道,“常安,有什么还不能同我说吗?”常安摇一摇头,最终扑进雪绒的怀中失声痛哭,他道,“绒儿,皇上告诉我,长姐人在苏杭,当年并没有离开人世…” 雪绒只觉极为惊诧,当年人人皆以为先皇贵妃已离世,五年来毫无端倪可言,为何会在五年后忽然发现她当年并未离世呢? 常安痛哭失声道,“我多想再见长姐一面,可如今我才发现我有多懦弱,我根本无颜再见她!这五年来我苟且独活,如今又该如何见她…” 雪绒心痛地安抚着几位脆弱的常安,她轻声道,“常安,当年的事都已过去了,长姐总该希望我们能不辜负她,好好活下去的…你没有对不起她,你不要这么想…” 常安抬起头来望向雪绒,他目光中的脆弱已昭然若揭,雪绒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常安,纵然是当年在狱中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他。 常安哽咽道,“皇上要去苏杭寻我长姐,问我是否愿意同行,我多想见长姐一面,可我不敢!我也不能原谅皇上,他当年是如何对我长姐的,我仍历历在目,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打扰长姐平静的生活?” 雪绒望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她知道一切真相都即将大白于天下,当年完颜氏被冤屈的忠心与当年含恨而终的完颜霏,一切都将在这个寒雨淅沥的夜晚结束。 雪绒缓缓抚着常安的背,轻声道,“余生所剩不长,为何折磨自己,不去见日夜思念的人呢。” ========= 次日皇帝微服出行,自京城前往苏杭。无论这一路有多远多长,与他而言都不言辛苦,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已是yīn阳两隔,怎似京城至苏杭那样短暂呢。 皇帝一身常服,所穿所用皆似寻常人家的公子,他坐在马车之中方出东华门,常安已骑马赶上,雪绒亦同样跟随在侧,只是他二人一路与皇帝保持一定距离,为不让皇帝发现他二人的存在。 因为此时常安与皇帝仍有心结,若非雪绒鼓励劝慰,他此时此刻绝不会出现在此处。 一路之上皇帝风餐露宿,皆因不愿惊扰当地百姓,常安雪绒一路跟随,未曾被发现。皇帝身边跟随之人只有裕亲王一人及十名御林军侍卫,一路安全无虞,并无异样。 唯独行程已渐近尾声时,忽遇暴雨。那日皇帝及裕亲王一行人走至山林溪水旁,骤然暴雨滂沱,却无处可躲。山坡上滚石滑落,马匹受惊,向前狂奔而不受控制。 裕亲王恐怕皇帝受伤,忙勒紧马缰后请皇帝暂时下车躲避,而周围环境闭塞并无开旷之地,又加暴雨滂沱,一行人一时狼狈至极。常安勒马缓缓走在远处,他远望见皇帝与裕亲王等人在雨中无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3 章 可躲,一时心中不忍想要上前去帮助,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因为常安明白,此时的自己再也不是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与御林军的统帅了,戴罪之身怎能轻易近君侧。 可常安心中已悄然滋长起一阵感动,当年的是是非非他虽仍不能释怀,可他也亲眼见到了九五之尊的皇帝为了自己的长姐而跋山涉水,一路不辞辛苦,从遥远的京城走至这里。 常安恍惚间想起自己曾是御前侍卫的岁月,他也是走在这样的山林小溪间。那年他跟在皇帝与自己长姐的身后,所闻所见皆是他二人恩爱的场景。那时山中雾气弥漫,地面湿滑难行,皇帝以手揽着长姐的腰间,恐怕她会滑到。 那时候常安便想,或许岁月静好与君老的模样就该是如此。可谁又能想到后来那诸多的是非恩怨?那年的常安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长姐将会在孤寂中一个人离开。 只是回忆着,常安便已湿了眼眸,眼前暴雨漫天,他与雪绒都在树下,望着皇帝为见自己长姐而一刻不耽误前行,纵然在此恶劣天气仍坚持上路。 常安眼底的湿意更重起来,他默默想着,“若他不是皇帝,或许可以与长姐做最幸福的眷侣吧。” 常安驾起马来,缓缓跟在了皇帝身后,雪绒同样骑马赶上,这一路上,无论常安身至何处,她都一步不离地跟随,风餐露宿与长途辛苦她都尝遍了,却没说过一个“累”字。 常安与雪绒才刚追上皇帝与裕亲王的脚步,却忽然见山间冲出许多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刀剑。常安心下一惊,四周环望见才发觉他们早已被人包围,落入了四面楚歌之地。 雪绒勒紧了马缰,万分紧张地yù要调转方向,才发现身后也早已被一群黑衣蒙面的男子堵住了退路。常安与雪绒与皇帝相隔甚远,却同样被包围,而对方究竟是何身份,却无从而知。 常安小心翼翼地挪动右手yù要拔剑,却被一名黑衣男子发觉,黑衣男子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在了常安所骑的马背上,马匹嘶鸣着向前狂奔,常安已被甩下了马背,摔在一片泥泞的地面上。 常安立时起身yù要捡起掉在远处泥沼中的剑来,却被一个黑衣男子抢先,一脚将剑踢远,常安徒手与男子过招,却很难持久抗衡。 雪绒见状,立时从马背上飞身而下,狠狠拍上马儿的颈部,骏马飞奔而去,将远处的一群黑衣蒙面人撞得四分五裂,摔倒在地。 常安以手肘狠狠击中男子的腹部,男子痛苦地躺倒在地,常安于此时拔出自己的剑来,比在那男子的颈间,怒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男子扯下蒙面来,嘴角已淌满了鲜血,他冷厉笑道,“完颜常安,当年是你带人灭了穆萧峰天地会满门,今日就是你偿还xìng命的时候!” 常安一听竟又是天地会作乱,心中已满是仇恨,他挥起剑来,狠狠划过男子的颈间,瞬时一片鲜血横飞,男子已没了气数。 那男子身后其余人见常安已开了杀戒,竟忽然四处逃窜,常安心中想到当年天地会害长姐几乎一死,今日又来作乱,已因仇恨失去了理智。他追赶上前,左右挥起手中的宝剑,将所有人手刃于此。 常安此时去搀扶住了在雨中被淋的雪绒,他心疼地望着心爱的女人为自己而担惊受怕,而雪绒却骄傲地望着眼前自己深爱的男子,又如当年一般嫉恶如仇,意气风发而不可一世。 此时常安见远处更多的黑衣男子将皇帝与裕亲王重重包围,他已顾不得许多,也终于不再顾及自己的身份,他义无反顾地飞身跃起,一路狂奔冲向远处的皇帝与裕亲王。 裕亲王与其余十名御林军侍卫左右抵挡周围层层包围的黑衣刺客,却因人数过少而渐渐抵挡不住,裕亲王一剑划过刺客的颈部,鲜血喷涌而出浸染了裕亲王胸前的衣裳,裕亲王退回到皇帝的面前,慌忙中急道,“皇上!臣今日就算搭上这条xìng命,也要为皇上杀出一条血路!” 皇帝定定站在人后,毫无惊恐之色,时至此刻他只坚定道,“王兄,今日朕同你同生同死,同进同退!若难当真逃厄运,朕绝不苟且偷生,弃王兄于不顾!” 裕亲王眼底一阵酸意,而他却没有时间去想更多,他左右抵挡着,保护着皇帝要将他送向更远的地方,最终却被更多的刺客围住,无法动身。一黑衣男子以剑直指皇帝,怒火中烧道,“皇帝!当年你一句话就杀光了我会中兄弟,今日就轮到你偿还xìng命!” 裕亲王冲上前去与黑衣男子过招,却被刺客刺伤了手肘,当年与天地会余孽jiāo手,裕亲王曾伤了手臂,几年来精于休养,武功已大不如前。 裕亲王已身受多处剑伤,却忽然不顾对手的攻势,他回首向皇帝大吼道,“你不要管我!你不能被困此处!我要你活着见到霏儿!”裕亲王此话说完,已倒在一片泥泞之中,他奋力想要挣扎却再也没了力气。 黑衣刺客高挥手中的剑锋,只要他将剑锋穿过手下败将的身体,多年前那个曾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裕亲王就将从此消逝于人间。正值刺客手中的剑急速落下时,常安手中的剑锋以迅猛之势挡开刺客手中的宝剑。 裕亲王于此时翻身站起,与常安一起共御劲敌。雪绒也在常安身后骑马跟上,三人合力已将周围刺客击退众多,暴风暴雨的山间,许多刺客被击倒后从山坡上翻滚而下,再不复踪迹。常安来后,很快为裕亲王解围了方才的困境。 常安为护皇帝周全,已大开杀戒,不再手下留情,裕亲王亦不再为刺客留有余地,二人合力很快肃清周围作乱的一党刺客。常安与裕亲王收剑的那一刻,陡峭的山崖上已是横尸遍野。 常安将剑收入剑鞘,他转眸间见皇帝站在不远之后,立时疾步上前参拜跪倒,道,“微臣…草民常安,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常安深深颔首而不敢看皇帝的双眸,因当年他对皇帝绝望后而选择离开紫禁城时,他直指皇帝怒吼“昏君”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而后许多年来,他对皇帝的恨与忠纠缠在一起,五味杂陈。当年他舍命保护皇帝的忠心有多决绝,今日他对皇帝的恨意就有多浓烈。 常安就跪在大雨之中的泥泞间,皇帝低头望向他,见他音容相貌亦不似从前,仔细看来才发觉,这些年的风霜亦在少年的脸上留下诸多痕迹。皇帝一步一步走向跪在面前的常安,他亲自伸手将他扶起,只道一句,“你如何是草民,你一直是朕的弟弟。” 常安闻声抬头,这些年他忍受的屈辱与委屈终于在这一刻轰然涌出,可所有的不堪与折磨也都在皇帝一声“弟弟”中消逝不复。 ========= 中秋那日杭州清朗无云,气候温润宜人,家家户户沉浸在团圆中秋的喜悦之中。我晨起后简单梳头,便坐在院中看着静姝与暖玉玩耍,她们二人在我面前嬉戏打闹的模样才能让我感受一丝生命的意义。 我与欣儿对坐在院中,纯一为我二人端来清茶,茶香与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混为一体,令我心旷神怡。我的余生本已只剩下打发不尽的光yīn,不再存有意义,是她们让重新记得活下去的意义。 涟笙那日早早出门后许久未归,我与欣儿皆不知他去向何处,所为何事,唯有坐在院中等他回来。 我忽闻院外街市传来吵闹喧嚣之声,方yù起身去看究竟,便见涟笙失魂落魄地推门闯进院来,他眼底浸着红润的泪意,我惊诧间忙与欣儿上前迎他,又见纯亲王隆禧亦跟在他身后。 我扶了摇摇yù坠的涟笙进来,焦急问他,“兄长这是怎么了?”他侧头看一看我,又转头看一看院里玩耍的静姝,忽怅然笑道,“妹妹,三月前太皇太后召见我于慈宁宫中,告诉我当年真相,她要我亲往苏杭迎你回京,因她深感当年所做错事已致完颜氏忠心满含冤屈,她不想一错再错…” 我听得脸庞发烫,而四肢冰凉,心底里一阵阵惧意,原来涟笙忽然来杭的目的在此,而非领静姝休养看病。 涟笙转头直直注视于我,忽然失声痛哭道,“妹妹!可我知道你多年以来心结为何!你不能释怀当年皇上的无情决绝,于是我私下中与纯亲王联系,请他写手书启奏皇上,望皇上能亲至苏杭与你相见,说清当年真相,并非你所听那般!” 我听后心内一片凄寒,不懂涟笙为何突然提起此事,难道他与纯亲王当真已写手书启奏皇帝禀明真相?我更不敢想若真如此,我将来又将面对什么。 纯亲王隆禧忽跑进前来对我哭诉道,“嫂嫂,今日你不必再对隆禧伪装,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怔然地望着隆禧,不知他究竟要对我说些什么,他略缓了片刻终于愤愤不平而道,“今日我可以告诉你,你走后,皇兄从无一日忘怀,他不能释怀你的不辞而别!” “当年乾清宫下人阻挡纯雨在外而致使皇兄从始至终不知你病重的消息!你走后,他整日惶惶而不可终亦,几度伤心yù绝,若非后来太皇太后劝他说嫂嫂不愿见他如此,他恐怕此生再难振作精神。” 隆禧一番话毕,我已不知心中究竟是何感受,所有被我极力尘封的爱与恨、恩与怨都在此刻翻卷而起,忽然变得无比清晰,任我如何强迫自己遗忘都做不到分毫。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我愣愣地问道,可隆禧却忽然痛哭失声再说不出一个字来,涟笙拉我走入廊下低声道, “妹妹,确如我所想,皇上已启程亲往杭州,可那日纯亲王府上信使经过山林,见皇上已被诸多刺客包围,打斗间丝毫未占上风,待纯亲王府兵前去救驾…只见山崖上横尸满地,面目全非,只怕皇上凶多吉少,此时京城虽尚无音讯传出,也只怕是消息尚未传回京城!” 我闻言后立时感觉胸口如被撕裂一般,难以忍受地痛着,天旋地转间已难以分清眼前所见是否属实,我感觉脚下一轻,周身摇摇yù坠,无数悲痛的情绪梗在胸口却掉不下一滴泪来。 我眼前的人左右转着,待我能听清他的声音后才发觉我也摔倒在了廊下,涟笙满面流泪地将我扶起,哭诉道,“妹妹节哀顺变,我本希望妹妹与皇上二人能亲自解开心结,可如今!…” “你不要说了!”我一掌推开在我眼前的涟笙,我已悲痛得没了气力,对涟笙道,“你为什么要让他为我冒险!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从此以后,你要我将相思…寄于何处?” 我狠狠推开涟笙,甩开身后紧跟不舍的纯风与欣儿,我疯了一般地向街市上跑,我想要知道他究竟在何处,我要寻遍这一路,我要知道他究竟倒在了何处。 今日是中秋,是人间团圆之日,可于我而言不仅无合欢之乐,还要忍受人世间唯一深爱之人离世的悲痛。 自我来到杭州那一日起,我已下定决心,余生只留独自敛。我心内清楚,无悲无喜,无欢无痛,我亦可以麻木地走完这一生。可与他的再次相见却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希望,若他已不在,我的生命中便再也没有一点希望! 我一路狂奔着,可时光仿佛过了许久,我却仍跑不到远方,我绝望地站在原地远望,所见之处只有一片耀阳的晴阳。 我一人站在街市正中一动未动,只剩下一人默默垂泪,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人声音,那声音极为熟悉却已遥远到陌生,已不知有多少年未曾耳闻,他问道,“这么多年,你为何仍旧独身一人?” 我不敢回头,只怕一切只是自己一场幻觉,可我眼底的眼泪却早已难以控制,一滴一滴自眼眸中滚滚而落,温热更痛彻心扉。 无论那个声音是真是假,亦或是我的幻觉,我都以真心回道,“我与所爱隔山海,而山海不可平矣。” 我多年来仍旧独身一人,终究因为君故,与君隔山隔海,如何再寻心意相投之人。 一阵微风吹过,我听到他衣衫被微风席卷而飘dàng的声音,那声音如此真实,令我无法否认自己的想法,此时站在我身后之人,正是我遥寄相思之人。 我缓缓回过头去,见他容貌如旧,真实而贴近地站在我的身后,他眼眸泛红,嘴角边却凝着最温热的笑容。我与他相对之时,恍然想来,竟觉已有半生之久。 五年来日日夜夜,留给我的总是漫无终日的相思,让我如何能相信这一切真的会发生? 我已是泣不成声,“你是我的错觉吗?…”他嘴角含笑,步履坚定地上前一步将我拥进怀中,直到我真真切切感受着他的温度,我才敢相信这一切不是我的幻觉。 我以颤抖的双臂将他回拥入怀,泪水已打湿他胸前一片衣衫,“玄烨…我好怕,我以为你死了!”他心疼万分地将我拥得更紧,只道,“还没见到你,我怎么敢死。” 微风吹过,风干了我脸上的泪意,我将头埋入他的怀中,一切相思与不安都在此刻不再折磨,我想要倾诉纵然有千言万语,而此时却只剩拥紧他的周身,轻声道一句,“玄烨…” ========= 那日苏杭的微风清凉却不凄寒,阳光似比每一日都更清朗,裕亲王与常安站在远处亲眼所见这一场重逢,都认为这世间所有遗憾都因此而圆满。 这一生走至此处,裕亲王才第一次懂得,完颜霏这一生所求之人,自始至终从未变过。他也才懂得,究竟何人才能真正给她满足。 完颜霏合目而笑着,回首往事,所有爱与恨,聚与别,都不过前事荒唐,大梦一场而已。她这一生所有的爱而不得,都于此刻终止。 完颜霏听到玄烨轻微哽咽的声音,感受着他以脸颊紧紧贴在耳侧的温热,玄烨一字一句极为珍重道,“吾与所爱隔山海,而山海皆可平矣。” 这一刻,与这一生,于完颜霏而言,都已足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4 章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最后一个字那一刻,我忽然有一些不敢相信。我还会写一篇结束语,所以这里就不再多说,也不想煽情...... 我只想说,这一篇我最爱的故事,我付出了无数心血,一路走来真的不易。感谢所有愿意一路陪我走来的你们,所有点开这一章,陪他们走完这一场梦的你们... 时到今日,我的故事真的完整了。也像文章的最后一句话一样,这一切,都足够了…… 最后,真的感谢所有愿意陪我一路走来的你们,我无以言表,感激皆在心中。 卿霏 于2018年1月14日 ------------------------------------------------------- 访问小说分享者(如梦丶)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950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