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玉传》 《完玉传》正文 第1章 竹马青梅 交了保护费的小贩看着远去的大汉偷偷呸了口吐沫,心想着要不要换个职业。 在帝都卖零食的前途似乎并不光明,但自己虽然读过几天书却没有一技之长,而且没有资金背景的他实在没有更好的营生。 要不然去参军?算了,隔壁的狗子还没立下战功就残了,军队虽然打了胜仗但他却付出了一条腿。 况且听说最近南境好像并不太平,还是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的小铺面吧。 心理嘀咕着前途渺茫的小贩没有注意到顾客的光临。 “喂!喂喂!还卖不卖东西啊?!” “哦哦哦,不好意思,嘿嘿,两位小朋友买点什么?” 回过神的小贩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子,殷勤地介绍着各种零食。 小贩并不是新手,虽然买卖不大,但也具备了不俗的眼力。 这两小孩虽然都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但从领口露出的真丝内衣边和身上的皮帽皮靴可以看出并不是平民子弟。 双脚离地趴在柜台上的小男孩明显大一些,一边费力撑在柜台上眼泛金光地流着口水一边问:“湘儿,你想要吃什么?” 后面那个比小男孩还要矮上一些的小女孩早就已经被橱窗里面琳琅满目的糖果和零食诱惑住了。 肉乎乎的小手一边指着一边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那个也要,还有里边的那个……” 一男一女两个粉雕玉琢的小朋友仿佛是从年画里跳出来的。 小男孩虽然满脸稚气但眉目间已经有了一抹英气,被唤作“湘儿”的小女孩虽然还是个子矮矮,但不难看出未来倾国倾城的潜质。 “眼大肚儿小,你吃得了吗?”小男孩跳下柜台,双手背后自作老城地说教道。 “吃得了,我吃得了!”小女孩一边信誓旦旦地反驳。 一边拍着自己即使挺起又被外衣包裹却仍旧不大的肚子,仿佛想要展示一下自己肚子无与伦比的载荷量。 “那也不行,你零食吃多了晚饭会吃不下,又该被发现。这样下次就没那么容易溜出来了。只能选一样,大不了下次出来再吃别的。” 小男孩年纪不大,但显然斗争经验丰富,说完也不理小女孩撅起的嘴,脱下靴子拿出一枚金币。 “选好了吗?” “嗯……嗯……冰糖葫芦吧……”显然取一舍众的选择方式让小女孩非常犹豫。 “老板,三串冰糖葫芦。”小男孩说着,把金币递给了小贩。 “这……这……小公子,您这……这不是戏耍小人吗。我实在没见过拿一个金币来买冰糖葫芦的。” 看着小男孩递过来的一枚金币,小贩着实吓了一跳。 整个大陆的钱币有统一的大小规格,材质分为金、银、铜三种。一枚金币等于一百枚银币,一枚银币等于一百枚铜币。 小贩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就几百枚铜币而已,这一枚金币需要找零九千多枚铜币,实在是让他犯了难。 “那怎么办?我今天只偷,额,只带了这一个金币。” 小男孩皱着眉头,显然没有预料到消费的过程会出现波折。 小女孩更是满脸焦急地拉扯小男孩的衣角,眼中甚至泛起了雾气。 刚刚的选择她已经放弃那么多,如今最后的选项也可能难以得到,让人不免感觉小女孩没有立即哭出声已经很值得表扬了。 小男孩拉过小女孩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对小贩说: “那我不要三串了,给我一串就好。” “小公子,您误会了,一串冰糖葫芦是一枚铜币,您的钱足够,可小人真的没有那么多的零钱找给您啊。” 小男孩这下才明白,原来不是钱不够,而是钱太多了,松了一口气,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那就不要找零了,三串冰糖葫芦,快一点。” 小贩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的事真的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但老实本分的他也明白,不义之财莫轻取的道理。 这两个小孩子定是大富人家的公子小姐,而且涉世未深,显然对于金钱的购买力和概念不甚了解。 小贩想了想说: “小公子看来不常在市面走动,这一枚金币可换一百枚银币,这一百枚可换一万枚铜币。小公子虽然并不在乎这一枚金币,但这确实是一笔巨款。您既然执意要买,小的就卖给您。小的名叫张三,日后您什么时候想吃零食就来,小的分文不取,您看可好。” “真的吗?!太好了!”小男孩还未说话,小女孩湘儿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 湘儿一边憧憬着下次光临时的大快朵颐一边感叹人生的大悲大喜来的太快,刚刚以为冰糖葫芦都要从眼前飞走了,现在竟然来了这么大的一个福利,小湘儿没有立刻昏过去让人不免感叹定力之强。 小男孩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洋溢着满脸的笑容却还硬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 “那以后就要让张三老板破费了。” 张三看着两人可爱的样子,递过三串冰糖葫芦,连忙说:“哪里哪里,小公子出手阔绰,实在是照顾小铺生意。” 然后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微笑着对小男孩小声说道:“下次想吃零食就只管过来,不要再偷家里的钱了。” …… 帝都的街道上,小男孩一手拿着两串冰糖葫芦,一手拉着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看着周围的新鲜事物,若不是一只手被小男孩牵着恐怕早就被街面上的形形色色吸引了进去。 “哇!阿玉哥哥快看!那个人会喷火!哇!好漂亮的裙子!呀!真厉害!那个人竟然把宝剑吞下去了……” 小湘儿的眼中似乎什么都值得停下来看一会,什么都精彩非凡。全然不顾嘴边和衣襟沾满了糖屑,小花猫一般大声赞叹。 被唤作“阿玉”的小男孩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看那神态和表情,脸上仿佛写满了“我早就看到过了”、“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见过比这个更好的”…… 但是在热闹的皇都大街小男孩也难免频频驻足目瞪口呆。 两人穿过了最热闹的闹市区,小湘儿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冰糖葫芦上,一边大口地咀嚼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阿玉哥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可以,但是我们要先讲好条件……” 小男孩快速地从竹签上咬下一枚被糖壳包裹的红果,随意咀嚼两下用力咽进肚子,丝毫没有留意嘴角粘上的糖屑和果色,然后挺胸抬头眼神睥睨,努力作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 “南湘,你可知你是帝国的公主?” “我知道。” 小萝莉一边说着,一边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冰糖葫芦上,似乎想要尝试小男孩刚才一口吃进一枚红果的厉害招数。 “咳咳,看着我。公主就应该有公主的样子,公主应该是美丽聪慧的,是端庄大气的,是……” 说到一半,肖玉看着湘儿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小脸,再看她被红果撑起的两腮,一脸嫌弃地帮她擦了擦嘴角,接着说: “湘儿,想要问问题可以,但是我要对你提出条件:你要答应我,在你不确定你的问题是否愚蠢幼稚的时候,你要先问我,倘若我不知道答案,我会告诉你应该问什么人。” “好。”南湘糯糯地答应。 她知道,每当肖玉摆出这副模样时,他说的话都很重要。 见南湘已经答应,肖玉摆出一副见多识广,学识渊博的样子,“问吧。” “我想问,既然我是帝国的公主,那我们刚刚看到的卖零食的小贩和耍杂技的艺人是不是都是我的臣民?” 南湘一脸激动地提问。 “那是自然,你是帝国的公主,虽说大陆上不只我南氏帝国一个国家,但帝都之内的百姓自然都应当算是你得到臣民。” “既然他们都是我的臣民,那我可不可以给他们下达旨意?” “如有所需……自然可以……”肖玉搞不清这小萝莉又动了什么心思,犹豫了一下说道。 听到肖玉的“自然可以”后,小湘儿转身就要往回跑。肖玉一把将她拉住。 看着南湘一脸兴奋的表情,肖玉问道:“你要回去给那些艺人下旨?” “对啊。” 肖玉一脸无奈地说:“湘儿,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再者说,你我乔装出行,未必能令人信服的。” “没关系,我下旨让他们和我一起回宫,进了宫城他们自然就信了。” “回宫?!” “对啊,他们住进皇宫我想吃什么零食就能吃什么零食,想看什么戏法就能看什么戏法。” 小湘儿一边向肖玉介绍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一边眼冒星星地留着口水。 “呼……”肖玉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 “湘儿,这是不行的。帝国法度有规定,除了侍女内侍以及当值的禁卫军任何外人不得在宫中过夜。你看我时常出入皇宫,可见我何时于宫内留宿?” 得知自己憧憬的梦幻生活不能实现,南湘刚刚还兴奋异常的小脸瞬间哀怨了起来。 一脸的不高兴,嘟嘟囔囔地嘀咕:“为什么不行,明明宫中有那么多的空房子。为什么不行,明明可以住得下很多人。为什么不行,明明阿玉哥哥可以住我的房间的嘛。为什么不行,明明……” 小南湘似乎把帝国律法都刻在了手中的冰糖葫芦上,用力地咬了一口,更可能把悲愤化为了求知欲,不停地问着各种各样看似幼稚但却令肖玉的小脑袋瓜也常常断路的奇葩问题。 “皇宫是不是我家?” “当然了。” “哥哥们的家是不是他们的王府?” “对啊。” “那哥哥们可以带人回家住,为什么我不可以?” “这个……因为……因为你哥哥们住在王府,而你住在皇宫。” “为什么哥哥们可以有王府,而我没有?” “因为他们都是大孩子了,而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也会有公主府的。” “有了公主府我就能带人回家住了?” “这个……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你是帝国唯一的公主,没有姐妹。所以能和你同住公主府的应该是驸马?” “什么是驸马?” “驸马就是你未来的夫君。” 小湘儿似乎从肖玉的回答中整理出来了一些东西,沉吟了一下,突然高兴地跳起脚来,“太好了,等我长大了就让刚才卖零食的老板当我的驸马!” “这个……这个……” “怎么?又不行?”湘儿皱起眉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肖玉。 “这个……恐怕不行……帝国法律似乎没有规定驸马的年龄和身份……但是……但是选谁做驸马还要听南伯伯的。” 肖玉毕竟也只是比南湘大一岁的小孩子,虽然他知道卖零食的小贩不可能成为驸马,但他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缘由。 “哼,我的驸马为什么要听父皇的?” 显然连番的打击令小南湘很不开心,一边拖拖拉拉地被肖玉牵着走,一边嘴里面吭吭唧唧地碎碎念。 “为什么什么都要听父皇的? 为什么我吃东西睡觉要有各种各样的规矩? 为什么不准我出宫?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肖玉显然已经习惯了小萝莉埋怨和吐槽,不理那张一脸委屈的小脸,拉着慢吞吞的小湘儿往前走…… 念叨了一小会,小湘儿的注意力又被路边的胸口碎大石表演吸引了过去。 一边兴奋地看着表演一边跟着围观群众一起叫好,“呀!太厉害了!阿玉哥哥快看!好!好!” “快走吧,再不回宫天就快黑了。”肖玉一边拉着一步一回头的南湘挤出了围观的人群,一边咬下竹签上最后一枚红果。 看着肖玉手中仍有一串还没吃过的冰糖葫芦,再看看自己手中竹签上还剩下的几枚红果,小南湘突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小南湘微眯着一双大眼睛,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微微扬起小脸,一副“我已经发现了你的阴谋了”的表情。 学着肖玉平日里的阴阳怪气:“阿玉哥哥?为什么每次买零食你都要拿着两份,而我只有一份?” 肖玉看着南湘可爱的模样,摆出一副同样的表情,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嘲笑说: “小笨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用手揉了揉小南湘的脑袋,肖玉无奈地笑着说:“那是因为,每次你吃零食都……都会这样。” 肖玉的话刚说到一半,南湘手里的冰糖葫芦就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用手绢帮南湘擦了擦手,肖玉两只小手握住手中未曾吃过的冰糖葫芦两端,费了好大力气撅成两截一脸宠溺又嫌弃地递给南湘。 南湘接过半串冰糖葫芦,又拿出她的惯用伎俩,眯起眼睛“嘿嘿”地冲肖玉娇憨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继续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冰糖葫芦,一边被肖玉这个小哥哥领着往回走…… 快到宫城外的时候,肖玉照例从怀中取出小水囊,用手绢沾上清水帮小南湘和自己擦手擦脸。 “阿玉哥哥,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吧……这只手擦完了,那只手给我。” 小南湘一边乖乖滴递过另一只手,一边问:“若是我有东西不知道的时候,而你也不在,我该问谁。” 肖玉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师兄,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我大哥?” “恩,就是南慕云师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章 皇宫夜话 三十年前南林继位的时候,整个帝国正处于灭亡的边缘。 先皇帝南镇亲率大军举全国之力西征左岐,史称“第一次大西征”。 本以为是开疆拓土的必胜之战,谁想到竟然大败而归。南镇身受重伤,同行皇子重臣皆命丧左岐。 恰逢此时,帝国南部发生叛乱,西部防线更是节节败退。 帝都之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当南镇看到被称为“帝国粮仓”的江东被海匪洗劫的奏折后,终于急火攻心再也坚持不住了。病榻上的南镇将玉玺皇位传给南林后,魂归天外了。 在传位前,南镇亲笔写下了最后的调令——请北境将军,勤王。 时任北境将军的肖泰乃是肖家家主。 肖家历史悠久,人们都知道肖家从南氏建国起,一直为帝国驻守北境。 但若是翻看皇室绝密典籍就会发现,从南氏还只是前朝臣子的时候,肖家就已经驻守在北境不知多少年了…… 南林继位于帝国危难之时,本以为自己会成为帝国的亡国之君,却没想到先皇的七字调令终于还是扶住了飘摇的帝国。 肖家的勤王部队来了,战乱平息了。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刚刚继位的南林虽然没有了军事的威胁,但对于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皇帝而言一切都并不轻松。 南林足够勤政,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有出色天分的皇帝,也还没有做好准备等上皇位。 他没有大刀阔斧改革的经验和魄力,没有成就雄图霸业的野心和武力。 他武学天赋算不上出众,没办法成为烈烈军旗下御驾亲征的战神,他只能用脑子、用勤奋、用一切能用可用的阴谋阳谋守住祖辈们留下的这片江山。 物资的匮乏,军队的羸弱,经济的萧条,朝廷中贵族世家们对于年轻皇帝的阳奉阴违,民间百姓困苦民心动荡,南林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 他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了朝堂之上,几乎每日都挑灯批阅奏折到深夜。 很多人都在议论,议论这个新皇帝,意见出奇的一致: 南林是个勤奋的皇帝,但并不优秀, 没有令人激动的言论, 没有令人振奋的举措, 没有令人惊喜的功绩, 似乎南林的目的和手段只是为了求一个平稳。 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有些懦弱,在朝堂之上甚至有些受气的皇帝,用五年的时间恢复了帝国的经济,用十年的时间对帝国的军队完成了重组。 南林继位第二十年,整个帝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全面超过了“第一次大西征”前。 而在这二十年之中,南林的后宫除了继位时例行的一次选秀,便再没有纳过一人;整个皇室的花销用度,还不敌先皇帝在世时的一半。 五年前,南林继位的第二十五年,大皇子南慕云亲率军队开始了“第二次大西征”。 西征大军一路如洪水决堤势不可挡,不单是收复了三十年前丧失的国土,更杀入了左岐腹地。 若不是南慕云离奇负伤,双腿残疾,大军很可能一直打进左岐的都城。 此刻,看着眼前自己曾经最为器重的儿子,南林心中百味难调…… 南林面前坐着的正是大皇子——南慕云。 一位很潇洒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身材有些偏瘦,身披一件褐色皮袍,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懒洋洋的安适。 “你真的越来越像你师父了,真让人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是吗?但儿臣听说,师父当年勤王功成还都时母后已有身孕,而在此之前两人未曾见过面啊。” 南慕云嘴角抿过一丝戏谑,一边捧着手中的茶杯一边优哉游哉地说道。 “哈哈哈哈!就连这张嘴也是越来越像了。” 似乎是想到了记忆中的某个人,南林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此时这一对父子身边再无旁人,否则即便是父子之间,也让人很难想象竟然有人能和皇帝开这种玩笑,而皇帝自己也乐在其中。 南林很享受和长子独处的时光,因为他知道,纵然已在至尊之位,但真正能让自己毫无顾忌地畅谈心中所想,也唯有自己的这个长子…… 或许还有另一个身在北境的人…… “朕说的不是相貌,而是神韵。” 一边说着,南林一边端详起南慕云的这张脸。 南慕云相貌很不错,但并不是那种能瞬间吸引目光的丰神俊朗。 鼻梁算得上挺翘,但并非形如刀刻; 嘴角总是沁着一抹笑意; 眉毛弯弯说不上浓密,让整张脸陡然一变的是那双眼睛。 也正是这一双眼睛,让南林在每次见到时,不免想起那个人。 南慕云的眼睛乍一看上去平淡无奇,想要仔细看清却又总有一种朦胧惺忪的感觉,当人专心注视着那双眼睛的时候却会发现那双眼睛深处有着无尽的深邃。 在那双眼睛的深处, 有如画一般的美丽安详, 有修罗地狱般的恐怖, 有锋锐如剑的气势, 有温柔如絮的情怀, 当你似乎要沉沦于这一双眼眸之中的时候,猛然逃出,却又发现这这双眼睛和整张脸完美地契合,柔和随意,平淡无奇。 “哪有什么神韵,只是看清了,也看开了一些东西罢了。”南慕云随意地笑了笑。 南林同样报以微笑,不置可否。 似是斟酌良久,轻声问道:“可责怪过为父?” “或许有过吧,但更多的是感激。感激父皇为我选了一位好师父,感激父皇派我去北境的十年。我知道,若不是父皇,师父未必会允。” “为父当年说过,若你在北境能学得你师父一成,则朕心甚慰,若你能学得你师父三成,定是一代明君。此刻……朕……悔不听你师父之言,太急了……” 看着南慕云被毛毯盖上的双腿,南林的全身紧绷,显然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父皇不必自责,师父之言可能更为正确,但父皇的决策也全无问题。国仇家恨,五年之前的西征,势在必行。结果也无疑辉煌,所失去的无非……也就是儿臣的一双腿。” 说着,南慕云微笑着看向自己已经全无感觉的双腿,眼中有无奈有酸涩还有一种莫名的滋味,似乎是……漫不经心、全无所谓。让人不禁感慨这位皇长子似乎也太云淡风轻了些…… 南慕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南林,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父皇看儿臣可曾学到师父的三成?” “本事学了多少还不知,但这副懒散的样子可是学足了十成。” “哦?父皇可想知道师父是怎么评价您的?” “哦?为父倒想听听。” “咳咳。”南慕云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坐姿,慵懒的模样再次塌下去一分。 眯上眼睛却努力挑动眼皮,作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学着轻佻的语气说道:“阿云啊,你悟性不错,练功也够刻苦,但是却走了弯路。其实你本可以不用拜我为师,只要学得你那皇帝老爹的一分奸巧刁滑,足堪乱世无虞。” “哈哈哈,学得像,你师父那家伙就是这副样子!”南林丝毫不以为忤,笑得前仰后合。 …… “陛下,公主和肖家小少爷回宫了,歌林统领命老奴第一时间向陛下禀明。”一名看上去颇为老迈的公公近前说道。 “知道了,一个时辰之后你去湘儿那,就说朕要考教今日的功课,让她过来。” “德顺明白。”说完,唤作德顺的公公为南林和南慕云再次斟满茶水,躬身退去。 等到宫人退去,南慕云笑道:“父皇明知湘儿和阿玉疯了一天,哪有学习什么功课来考教。怕是一会儿阿玉那小家伙也会跟来。” “呵呵,你并未知晓前因,怎能理清后果?每次这两个小家伙偷溜出宫,歌林那丫头都会暗中保护,再护送回宫,朕怎会有丝毫担心。但今日却命德顺来禀明,你可知道为何?” “哦?呵呵,怕是阿玉又想了什么点子来扰您了吧。” “我先卖个关子,一会你就知道了。”南林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脸上却挂着宠溺的微笑。“并非阿玉那臭小子,而是你师父有信传来。” 南慕云知道自己的父皇南林与师父肖翔天乃是结义兄弟,对师傅的幼子、自己的小师弟肖玉也是视如己出。 想起师傅一家对自己的关爱,又想起机灵古怪的总爱粘着自己小师弟,南慕云的嘴角和眼睛弯起了温暖的弧度。 “云儿,五年前你负伤后赶往北境你师父那医治,直到一年前归朝。为父一直未曾问你,为何你师父要命你将阿玉带回帝都?” “师父并未细说,只说要亲自赶往北境前线,一时半刻难以得闲。阿玉生性顽皮,命我带阿玉回帝都后要督促一二。” “哦?北境前线吗……”南林的眉头微微皱起。 南慕云看着父亲微锁的眉心,没有作声。 他并不知晓南林在疑惑什么,但他心中同样充满疑问。 北境前线,自己生活在北境多年却从未见识过的地方。 南慕云曾不止一次地旁敲侧击和北境兵镇的将士打听过讯息,但说到“北境前线”的时候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南林机械地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放在嘴边却没有张嘴,又机械地放下。 南林隐隐感觉,肖翔天将幼子送回帝都,并不简单。 “难道,连他都感到自危,需要提前安排家小?……不会,这世上怎能有令他自危的事情呢,最多不过棘手一些罢了,况且若有危机这次又怎会……”南林喃喃自语。 似是自我开解成功,南林眉间再次展开,恢复那帝王应有的从容,嘴角还挂上了庸人自扰的无奈笑意。 南慕云心思玲珑,看到父亲渐次变化的神色,又一次想到自己关于北境的一些疑问,想到了那些不论是从师父还是从父亲都不曾得到过答案的疑问。 这些疑问由来已久,南慕云在北境度过的时间远比帝都多,但北境、师父一家似乎充满了无数的秘密,充满了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但却仍有一些疑问。 似乎一个巨大秘密的谜底就在自己眼前,但隔着一层雾,看得见,却又看不清。 “父皇,北境将军府……” 还不等南慕云提问,南林打断道:“自你第一次从北境回来,你就问过关于北境的事。这么多年,关于北境,我一直没有与你多说。并非不愿,而是为父也知之不详啊。” “纵然不详,也总有儿臣可学可听的东西。” “也罢,你师父命你将阿玉带回,这份信任,已经给予了你知晓的资格。” 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终于要得到解答,南慕云的情绪有些激动。 “不过……呵呵,你幼年便前往北境和你师父一家生活,按理说我们南氏谁最熟悉北境,连为父也及不上你。”南林劳神在在地啧了一口茶,怅然感叹:“哎,纵然是御用精品,雨后新茗,比起那北境特有的极地寒烟还是少了一分清冽呀……” 南慕云哑然,苦涩地调侃道:“父皇之机智……师父所言不虚。” “极地寒烟”是北境特有的珍贵茶茗,清冽回甘,可提神清心。南慕云藏有一盒,极为珍惜,不曾让出过分毫。南林觊觎已久,没想到今日竟然隐晦地以交易的形式提了出来。 南慕云看着父亲一副奸计即将得逞的样子,无奈地笑道:“父皇既然有意品鉴,明日儿臣携茶入宫献与父皇便是。” “哈哈!好!既然如此为父也与你谈谈北境。”说完,南林微微正色。 南慕云瞬间收起慵懒的模样,正襟危坐:“儿臣细闻其详。” 南林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无奈: “在为父刚刚继位之时,心中的疑问其实比你更多,当时我询问的人是你的师父。但当我知道了一些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我连谜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是现在仍是如此……”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3章 如此惩罚 秘密,总是充满了诱惑力。尤其是对于求知欲旺盛的人,更是无法抗拒。 但对于真正能称之为“秘密”的事物,当你越是了解,越是感觉一无所知。 南氏帝国是大陆最北端的国家,南氏帝国的帝都位于帝国的最北端,皇宫位于帝都的最北面。 因此,南氏的皇宫就是天下公认的,大陆最北坐标。 帝都依山而建,只有南门,若能攀上东西两侧连绵的山脉就会发现,整个南氏帝国的都城像极了一把四方形的扇子。 整个帝都坐落于盆地之中,也是扇子的扇面。 而扇柄的中部便是帝都的南门。 南门到扇面的底部是一段宽敞的通道,通道的两侧便是大陆闻名的“北川绝壁”。 立壁千仞堪堪形容,鬼斧神工亦难锻造。 北川绝壁是南氏帝都的天然关口,数百丈的绝壁,似是天神之剑一剑劈开,绝壁连接的北川山脉号称“绝地”,相传毒瘴凶兽数不胜数。 南氏帝国的版图千百年间或大或小,但从未有任何势力能攻进南氏的帝都,凭借的正是这南门两侧的北川绝壁。 被称之为“绝地”的北川山脉没有人了解,也没有人知道这连绵万里,被浓雾笼罩的庞大山脉到底有多高。 纵然有好奇之人,或武艺高绝之士闯入那片厚厚的浓雾也从未带出过丁点讯息,因为凡是攀入那片浓雾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久而久之,对于北川山脉,世人皆以禁地视之,亦看作大陆极北的雄奇景观。 但南林和南慕云都知道,帝都并非只有南门,北川山脉也绝非不可逾越。 南慕云被肖翔天带往北境之时还只是个懵懂孩童,甚至没有对帝都和皇宫的丝毫记忆。 他记忆的起始便是北境的兵镇,他第一次被带回帝都已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初次离开北境的南慕云被一个年长他几岁的酷酷的大姐姐带着,骑马骑了一天一夜,来到了一处山洞。在山洞中又是一天一夜的徒步,山洞的尽头出现一扇石门,当打开石门的时候他才知道,山洞的另一边竟然就是皇宫的藏宝阁。 那是他第一次在记忆中刻下皇宫的样子,第一次刻下他父皇南林的样子,第一次知道那个酷酷的大姐姐叫歌林,第一次知道,帝都通往北境的“北境之门”原来在皇宫的藏宝阁。 皇宫之中通往南林书房的一条花榭上,一大二小三个人影。 月影初上,宫廷之中的楼阁亭台虽不是灯火通明,但还算得上亮堂。 此时早春,仍有余寒,但花榭之下的花丛却不知为何已是葱葱菲菲,距离百花争艳虽是远远不足,但红花绿朵也已缤纷异常。 月色伴着花香,湿润却不冷冽的微风带着一丝早春特有的清爽。 当先的两个小小个子,边走边玩还似乎一起讨论着什么,不时传来悦耳清脆的笑声。 仔细看来,个子稍高一些的小男孩一身简洁利落的青色劲装,虽不华丽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不论做工面料皆属上乘。 稍矮一些的小女孩则是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腰间一条明黄色绣花丝带,并无过多的装饰,但此刻于花榭之上却像极了传说中的花仙子,明亮可爱。 在两个活泼可爱的小童之后的那道身影是一位身着御林军制式劲装的女军官。 齐耳的短发非但没有削减他的美丽,更使她多了一丝潇洒。深红色的劲装的没有掩盖她修长的身材,更让她多了一点英武。 此时这位治军严谨不苟言笑的女统领脸上竟然挂着从未被人看到过的柔和微笑。 “阿玉哥哥,我想问一个问题……歌林姐,能帮我摘一下那朵黄色的花吗……” 南湘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一朵春桃,一边回头望向后面的女军官。 “问吧……歌林姐,我想要那根最长的狗尾草。”肖玉指向花榭深处。 原来两小身后的女军官便是御林军中唯一的女统领,位列御林军三大统领之首的歌林。 歌林低声称好,便轻点脚尖,飞身掠过花池。飞身取花算不得什么惊世绝技,但片刻功成的速度却着实不俗。 两双肉乎乎的小手鼓着掌接过花,两双眼睛眯成了四瓣月牙儿。 “为什么你能有钱买零食,而我没有呢?” 南湘一边努力地想把春桃别在裙子上,一边问道。 “咳咳……咳……这个这个,哎呀!” 当南湘问出问题,肖玉已经知道了情况不妙。果不其然,自己偷钱的失主在后边扯起了他的耳朵。 “好你个臭小子,咱们回头算账。” 歌林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咳咳,这个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有钱了。” 显然肖玉并不想告诉南湘自己金币的来路。 “哦……又要长大才可以……” 南湘撅起小嘴嘟嘟囔囔地说道。 似是感觉到南湘的小失落,肖玉趴在南湘耳边轻声说道: “没关系,只要你想吃零食、想买玩具、想看戏法,我可以带你去。” “阿玉哥哥最好了!”南湘抱着肖玉的胳膊一边摇一边跳。 以歌林的功力,所谓轻声自然瞒不过她。但此刻看着两小开心的样子,歌林的心也明亮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安坐于书房之中的父子二人,此刻相对无言。 南林知道,南慕云心中在震惊的同时,整理着思绪。 北境,世人皆不知如何通往的北境。 即使是朝中百官,也如百姓一样,单纯地认为北境将军府只是负责拱卫皇宫北侧的皇家秘密部队。 至于为何称为“北境”,不外是掩人耳目。 因为众所周知,皇宫之北是北川山脉。之所以被称之为“绝地”,不单是因为几乎无人能够攀上千百丈的岩壁,更因为山脉之中如有禁制,千百年来,连只鸟也没有飞出过。 “……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怎么?是不是比之前更迷糊了?是不是出现的疑问更多了?若你真的想要了解北境的种种,便努力吧。 你师父曾说过,能够去往北境前线,才能了解更多,才有资格了解更多。” 南慕云思量着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稍稍收拾了一下心思,因为门外已经传来了蹦蹦跳跳的脚步声…… “肖玉见过师兄,见过南伯伯。” 肖玉一进门,嘴里炒豆般地问了好便跑到一边的案几上挑起了水果,然后也不理南林和南慕云无奈的目光,把一个大苹果塞在了南湘手里,自己也抱起一个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阿玉一直和歌林住在皇宫的御林军的军营之中,对皇宫的一切全如自家一般。 “歌林见过陛下。”歌林微微欠身。 “歌林姐。” 此刻全天下都以为双腿皆残的南慕云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对着歌林深施一礼。 “慕云双腿虽已接好,但仍需,注意,俗礼凡规无视亦可。纵然日后……大丈夫并不一定只能凭双腿才能立于世间。” 歌林淡淡地说道,但细细听来,那“注意”两字的停顿显得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慕云谨记。” 南湘接过苹果,刚要一口咬上去,又想起还未行礼,欠身憨憨地笑道:“湘儿见过皇兄,见过父皇。” 刚说完便一口咬在了苹果上。 南林宠溺地笑了笑,然后努力地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道:“阿玉、湘儿,朕听闻今日你们二人又偷偷地溜出来宫?” 南湘还在沉浸于苹果的可口,随后就好回答,被肖玉一伸手堵住了嘴巴。 “南伯伯明鉴,近日听闻宫城之外有毛贼作祟,湘儿命微臣前往惩治。微臣恐惩戒失度,便邀公主一同前往。” 肖玉嘴里一边脆脆地咀嚼着苹果,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 一边三个大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小的顽皮鬼还真是撒谎不打草稿,蒙骗鬼话张嘴就来。 毛贼作祟?惩戒失度? 就凭两个豆丁大的小人,若不是暗中一直由歌林保护,怕是不知道被绑架拐卖了多少次。 “咳咳,阿玉啊,南伯伯发现,你还真有……真有你父帅年轻时候的风骨啊。” “南伯伯过奖了,为保国泰民安,惩奸除恶、身先士卒,肖玉愿为人先。” 一边说着,肖玉一边在大苹果上又咬了一口。 南慕云招手唤过南湘抱在怀中,低头在南湘脸上闻了闻,故作意外地叫道: “呀,今天湘儿身上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呢?哦……我知道了,是桂花糕的香味。” “嘻嘻,猜错了,亏了别人都夸大哥聪明,连冰糖葫芦和桂花糕都分不清,嘻嘻……” “哦?这么香甜的冰糖葫芦,我怎么从来都没吃过?哎,枉我以为帝都的美味已被我尝遍,没想到今日才知道,是大哥井底之蛙了。” “嘿嘿,是阿玉哥哥带我去的,就在……我们还去了……” 好不容易看到机智聪慧的皇兄出丑,南湘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盘招供。 看着南湘还在洋洋自得地炫耀自已所见所闻的杂技戏法,肖玉气鼓鼓地一把把南湘从南慕云怀中抢了下来,愤愤地埋怨道: “哼,就属师兄最坏……你也是,怎么说漏嘴了啊?小笨蛋。” 看着还搞不清楚状况自顾自吃着苹果的南湘,肖玉想要敲敲她的小脑袋,手都举了起来,却又舍不得,松开小拳头揉了揉南湘的头发。 险些笑出声的南林再次板起了面孔。 “好了,公主南湘擅自出宫,罚闭门思过一夜。德顺。” “在。” 德顺走进前,抱起南湘走出书房,“公主,该回宫休息了。” “哦。” 南湘还不懂什么叫闭门思过,抱着苹果回头冲肖玉挥了挥手,“阿玉哥哥,明天见。” “明天见。” 对于南林的惩罚肖玉已经习以为常了。 上次自己带着南湘偷溜出宫放爆竹,无意间点着了户部尚书的房子,金殿之上面对着哭成泪人的老尚书,南伯伯也只是罚各自闭门思过一夜而已。 南林看着德顺抱着南湘走远,看向了歌林,歌林轻轻点了点头,南林心领神会。 “咳咳,肖玉顽皮成性屡次出宫,发配北境,歌林押送。” “哦,恩?”对于什么惩罚,肖玉全然不在意,但听到“北境”两个字却来了精神。 “我可以回北境了?哈哈,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幼时离家难免会思念家人,但几次想要回家时却被告知无人护送,暂且不行。如今听说可以回到北境,肖玉早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歌林今晚回去帮阿玉收拾行装,明日清晨出发。” “是。” “云儿也退下吧。” “是。” …… 虽双腿已无大碍,但南慕云仍旧是一副虚弱异常不良于行的样子。 任谁看见这位被宫人搀扶着艰难前行的大皇子,也不会想到,此刻的南慕云早已全然恢复。 看着戒备森严的皇宫,看着盔甲长枪林立,南慕云想起了歌林的话: “皇宫之中侍卫宫人众多,其中定有眼线。你父皇的安全大可不必担心,但你自己却要精细万分。 当年残你双腿之人,绝不希望看到如今双腿完好的你。 若不小心掩饰,怕是再残,便是你的命了。” 书房之中,看着肖玉边走边跳渐渐远去的身影,南林眼中划过一丝不舍。 喃喃自语道:“肖翔天呀肖翔天,你可真是舍得啊……阿玉……南伯伯等你回来。” 夜深了,天上的月辉渐弱,慢慢的,云朵遮住了整个月亮。 几道黑影渐次飞出了皇宫,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极其小心隐秘。 就在黑影飞出的同时,于案几前侍候南林笔墨的德顺猛然抬起了头。 “陛下,有人出宫了,是否……” “不必。” 南林继续笔下的书信。 将书信亲自封好后,南林抬头一脸轻松地说道: “德顺,有你在宫中护卫,朕和湘儿可有危险?” 德顺一愣,旋即明悟, “是老奴愚钝了。” “野草欲争春,怎敌兰花香。”南林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忍,轻声说道: “如今慕云双腿已好,要怎么做,便交给他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4章 北国长夜 北境兵镇,虽是兵镇,但只从面积上看,竟然是南氏帝都的数倍。 这是一座不被世人所知的城镇,这是一座遗世独立的城镇。没有人会想到,大陆极北的北川山脉之外,竟然还有人类。 整个北境兵镇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南北略短,东西略长。 兵镇的东西两面是不知绵延几多的耕田,兵镇的南面是一片雾气缭绕的丛林,而这片丛林的另一边便是北川山脉。 在兵镇的北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没有植物,没有人烟,极目望去竟然一眼望不到边际。 兵镇的城墙皆用巨石垒砌,高度虽不突兀,但坚固异常。 兵镇之内建设得异常规整,贯穿东西南北的两条大陆正正当当地将兵镇平均分成四片。 兵镇之中,庞大的校场,密集的住宅,还有许多庞大莫名的建筑,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过道通路虽不算宽敞,但亦如用尺子勾勒,东西南北,笔直方正。 在住宅区域,或大或小的院子代表着军职的高低和人口的多少。但即便是最大的院落,也无丁点装饰,只有一间间砖石垒砌的朴素房屋。 其中最大一处院子的正门上写着五个字“北境将军府”。 北境将军府,一座并不恢宏气派的大宅院。没有亭台楼阁,没有雕梁画栋,朴素简单的房子弥补其中。 围墙不高,即便是身无丁点武艺的普通人想要翻越也不难。房子的颜色亦如整个北境兵镇,青石素瓦。 若以外人看来,整个北境兵镇朴素得有些压抑,但兵镇之中却充满了爽朗的笑声。 夜已深,整个兵镇再无一点灯光,寂静得宛如死城。北面城门之上两道身影望着北面的平原轻声地说着什么,似是不想吵醒城中睡去的人们。 肖翔天坐在城墙上,双腿荡在城墙外,歇着肩膀,插着腰,目光悠远地望着北门外月光下的平原。 他面容俊雅,刀刻般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眸,一袭白衣,一条银色的发带。若不是那高低不一的肩膀和并不雅观的坐姿,任谁都会把这位统领北境的将军看成一位出尘的书生。 “哼哼,我倒真想看看,他们是否真的能攻入我北境。”肖翔天不屑地笑了笑,但这一瞬间爆发的气势,似要将这天地也吞噬了。 穆琴看着身前背对着她的男子,无奈地笑了笑。就是这一抹微笑,却流露出一种令百花无颜的韵味。 同样一身白衣的穆琴静静地站在肖翔天身后,身上并无丝毫装饰,脸上更是全无粉黛,但如画的面容却蕴含着一种难言的美丽。 那是一种能令苦难的人感到希望的美丽,那是一种能让躁动的心安静下去的美丽,那是一种寒冷的夜也能令人感到温暖的美丽。 并不妖娆,亦无艳色,只是静静站立的穆琴,给人的是一种柔和却不失大气,更无限圣洁的美好。 “公公离开北境已经多年,你也不再是少将军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穆琴一边说着一边手指轻点肖翔天的脑后。 肖翔天的气势骤然收敛,埋怨道:“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他爷爷突然离开,我本是想将这北境交于雷儿的。我是真的不愿当这劳什子的北境将军。” 穆琴知道,肖翔天说的乃是实话。虽然他比谁都看重北境,但却从未想要主掌北极。当年若非老将军肖泰离开北境时肖雷尚小,恐怕这北境将军府早已隔辈传给自己的大儿子了。 “不知公公如今在何方。” “哼,老头子把这么一摊子事扔给我,自己跑了。等安置好玉儿,我便将这北境交给雷儿。”肖翔天伸了个懒腰,似是过过嘴瘾也令他轻松不少。 “南面可有回信?”穆琴略有急切地问道。 “恩,明日清晨歌林带玉儿启程。嘿嘿,一年没见,臭小子不知长高了多少。”肖翔天回头对着穆琴笑道。 “若非你执意要……哼,玉儿本应留在我身边的。雷儿说,前线那边又有动静,此次怕又和玉儿待不了许久。”穆琴一边气气地说着,眼神一边望向平原的尽头,冷冷地说道:“可恶,简直是诚心耽误我陪儿子,难道真的以为我穆琴好欺负吗?” “放心,雷儿在前线应付得来。” “就你心宽,雷儿的功力纵然进度非凡,但毕竟前线……”穆琴不无担心地埋怨。 “哈哈哈!”肖翔天一声长啸:“我肖翔天的儿子,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这天下又有哪个敢伤其分毫?” 平原之上随着这声长啸刹那间风尘四起,肖翔天仍是松松垮垮地靠坐在城墙之上,但这句充满了霸道的威胁却似怒龙一般向北面冲去,而城墙北面的兵镇之内却仍是寂若无人…… 不知多远的北境前线,将士们无不听到了这句护犊子到了极点的威胁。 “哈哈,翔天这臭小子还是真实好胆。” “哈哈,当年老将军在的时候也是这般的霸道,这般护犊子。” “没错没错,这股子嚣张和老将军是一模一样。” “嘿嘿,校长就对了,这本就是北境将军应有的样子。” “臭小子功力是又有精进了啊。” “现在想来,翔天小时候若是不那么偷懒,恐怕如今的境界不会输于老将军吧。” …… 军营中的老兵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此刻的肖雷、北境将军府的少将军、肖翔天和穆琴的长子、肖玉的哥哥、正在营帐中与副将、主管们议论着什么。 挺拔的身姿,素雅的白袍,虽然看上去并不强壮但却给人一种硬朗可靠的感觉。 棱角分明的面容宛如刀刻,坚毅硬朗。头发不长但显然和那已经冒头不少的黑色胡茬一样最近疏于修理。 单是看身形、相貌,肖雷简直就是铁血军人的不二代表。但那双随时带着柔和目光的眼睛和挂在嘴角的温暖笑容却能给人一种温柔和可靠。 营帐之中的肖雷同样听到了父亲的话,苦笑无奈地看了看面前正在开会的几位前辈和副将,略带尴尬地笑了笑道:“父亲还是不放心我啊,呵呵,各位见笑了。” 此刻的帐中都是在前线多年的老将,更都是看着肖家子孙长大的。 肖雷幼年入军、少年领兵、而今二十五岁,从小兵到将军已经在北境前线拼杀十年了。 这些北境长辈看到肖家小辈已能独当一面,无不满脸欣慰。 “哈哈哈,少将军不必介怀,平心而论,少将军这十年来的表现军中无不佩服。将军身为人父,更是无可厚非。” “少将军的天赋不下于将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假以时日定能执掌北境。” “恩,倒是这份性格却全然不像。将军年少之时,就因为那副懒散的样子,不知道被老将军收拾过多少次。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 “哈……” 许久之后,肖雷独自走出营帐,望着南边兵镇的防线,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喃喃道:“一年不见,小家伙也该回来了。” 北境兵镇的城门之上,穆琴早已不在,肖翔天仍旧是松松垮垮地靠坐着,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南氏皇宫歌林的营房之中,歌林躺在床上,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 肖玉蹑手蹑脚地爬下自己的床,悄悄地取出笔墨。 南慕云回到自己的王府便屏退左右回到卧室,直到现在仍旧辗转反侧。 帝都距离皇宫不远的几处府邸,几个人影先后步入,随即便都戒备森严,直到此刻仍旧灯火通明。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5章 青楼夜话 初春时节的夜晚和白天相比温度相差不多,帝都的街道上已无白日的喧闹,偶尔有三三两两的醉汉从打烊的酒馆中蹒跚而出。 店铺门市都已关门上板,茶楼酒馆也开始打扫清理,唯有高挂红灯的秦楼楚馆还是一派热闹景象。 藏春楼,帝都有名的销金窟,亦是名满天下的风流寻欢之所在。 气派华丽的大门,酒伴花香的庭院,虽是初春时分,院中已然是红花翠柳。 入门之后穿过庭院,便是在红灯烛火下显得分外豪华的几座楼阁, 楼阁分为三层,每一层此刻都是好不热闹,与寂静的街道截然相反。 一层皆为宽敞的大厅,或是酒席,或是赌桌。 大厅之中纷纷攘攘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陪酒姑娘的娇笑声、 酒客们划拳行令的吆喝声、 赌徒们叱咤赌局的呐喊声…… 互相掺杂互相侵犯,但身处其中的人们却享乐其中,仿佛这分不清哪来何往的声音正是这漫漫长夜寻欢作乐最好的调料。 二楼之上楼与楼之间皆是天桥栏杆相连。 天桥栏杆之上,或才子独酌,或两两相依,或风尘女子依栏卖弄。 千姿百媚的美妙女子们全无丝毫夸张招揽,风骚、娇媚、优雅、清纯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风韵。 或诗酒风流的才子、或腰缠万贯的财东、亦或是满眼情欲的色中饿狼…… 有的卖弄文采、有的显露家资、还有的直接召来龟公…… 如百花丛中纷然寻觅中的蝴蝶、蜜蜂、苍蝇,选中猎物,三三两两步入二楼无数的房间之中。 红灯幔帐之下,或是珍馐美味、或是千金美酒、或是琴瑟歌舞、或是巫山云雨。 曼妙风光虽不被外人欣赏,但只闻其中的愉悦畅快便足以让人意乱情迷。 正所谓: 绮丽罗衫怀中醉,粉黛香肩喜放歌。 天倾地陷君何恼,藏春楼中戏娇娥。 三楼之上的包间明显要简洁宽敞许多,不知是何缘故,位于三楼之上就连下方纷杂的噪音也渐弱了不少。 此时三楼的一处包间,一个紫衣中年人推开窗子,看着楼下的沉浸于美酒美女的众人。 “藏春楼,名不虚传。来了这么久,这南氏的帝都还真是意想不到的繁华啊。”中年男子虽是微微低头向下观瞧,但仍是一副睥睨之姿。 中年人身后站着十几个随从,同样是一身精致高贵的紫袍。不论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目无余子的倨傲神色。 “北夷之地,皇权独尊,若非北川绝壁,小小南氏怎配拥有这片福地。” 一位脸圆腰粗,一身肥膘的紫袍老者愤愤地说道。 “四长老此言虽是不错,但终有偏颇。不论南氏配与不配,这北川绝壁从古至今始终是在南氏手中。 若非北川绝壁南氏帝都怎会千百年来全无战火; 若非这千百年来从无战事波及,南氏的这座帝都又怎会成为无人不侧目的福地呢?” “钟门主说的是,此次若是功成,不论是北川绝壁还是南氏的这片福地就都是我们烈阳宗的了。若是不出意外,此刻我们紫霄门的……” “住口!”钟门主厉声呵止,目光阴冷地望向身后众人。 “宗门为了此事筹谋已久,临行之时宗主嘱咐,此次我们紫霄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关于宗门计划以后休要再提,切记,小心谨慎、各司其职,万不可节外生枝。” 四长老目光躲闪地瞟了钟门主一眼,早已醒悟。 此次计划除了门主和几位长老,其余人皆知之不详。若是自己一时失言造成任务失败…… 四长老想起宗门的惩罚,暗暗后怕。 几位紫霄门中的年轻一辈,此刻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钟门主平日里谦和宽厚,几时见过如这般严厉。虽然对全盘计划知之不详,但心下暗暗打定主意,自己的任务万万不容有失。 十几个紫袍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一道黑影自窗口飞掠而入。 “门主。”黑衣人先行叩拜,随即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紫霄门门主钟万屠淡淡说道:“可曾确认?” “已经证实,这几日御林军统领歌林打点行装正是准备离开皇宫。” “哦?此去何往?归期何日?” “歌林此去乃是随肖玉前往北境,名为押送发配实为护送。今日午后,歌林安排了御林军第一营三个月训练和轮值任务,具体归期不详。” “肖玉……北境……”钟万屠皱起了眉头。 皇宫之中的情况钟万屠基本掌握,肖玉,他自然知道。 肖玉同南氏皇长子南慕云于一年前出现在皇宫,随御林军统领歌林住于侍卫营。于皇宫之中游玩无阻,与南氏唯一的小公主南湘年龄相仿,感情深厚…… 至于肖玉的身份信息,只知道是北境将军府的后人,却再无了解。 “关于北境将军府你们调查结果如何?” 钟万屠此次前往南氏帝都之前,已经不止一次请教过烈阳宗其他几门负责关于南氏计划的主事人。 在众人口,他不止一次听到了“北境将军府”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之不多。 只知道北境军队是南氏皇帝的秘密军队,北境将军府的所有信息也只有皇帝南林一人知晓。 “关于北境将军府,所有公开史料都没有记载。相关秘史也皆被南林销毁,无人知晓。但据宫中的一位老太监所说,三十年前南镇临死之时提到过北境。”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的宗门的绝密任务失败……”钟万屠喃喃自语。 “张老大!”钟万屠似是想到了什么,唤过一名壮硕的汉子,疾步走到桌前。 一边运笔如飞一边说道:“明日清晨,速速返回宗门,将这张字条交于宗主手中。” “是!” 张老大接过字条,上面写着:三十年前事关北境。 吩咐完张老大,钟万屠松了一口气,继续对黑衣人问道:“其他人都到了吗?” “自皇宫出来,我暗中护卫,确认所有人手都已进入相应府邸。” 黑衣人话音刚落,“叮铃铃——”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正是藏春楼特有叫门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6章 凤九儿 藏春楼三层的包间,向来招待的都是大人物。包间的墙壁皆是特殊材料所筑,若关闭门窗不论多高的修为都不能听见屋内的丝毫动静。 一昼夜一百枚金币的价格虽是算不上天价,但足以让许多自诩腰缠万贯的财主望而却步。不过即使是收入不高的百姓也都知道,藏春楼三层,物有所值。 数年之前,南氏帝国的一名封疆大吏贪赃枉法、轻贱人命,坑杀十几位联名举报的当代名士。南林震怒,下令批捕。 但这个贪官直到五年之后才被缉拿斩首,而在这五年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在藏春楼三层的包房之中。而之所以被缉捕,也是因为他耗尽了家财,再也没钱租住在号称绝对安全的藏春楼三层。 钟万屠等人此刻谈话的内容都堪称机密,选在藏春楼作为谈话地点,正是为了不会被外人所窃。 绝密的谈话进行之中,却听到门外铃声响起,被打扰、愤闷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丝莫名和疑惑,在藏春楼三层,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来打搅? …… 看着出现在门外的女子,包括钟万屠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一些目眩神迷。 大红色的紧身长裙勾勒出妖娆的曲线,丰满高耸的胸部陷出一道深沟,连带着性感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毫不吝啬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血红的嘴唇,娇俏的鼻子,一双充满了无尽挑逗的眼眸,集合在如新剥鸡蛋般的娇嫩脸蛋上。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精致地编扎盘起,配上一支百鸟朝凤的玉质簪子。 这女子手摇一把羽绒折扇,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便已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咳。”钟万屠轻咳一声,唤醒了醉迷于美色中的众人。 “敢问姑娘摇我唤门金铃,有何指教?”钟万屠之前被打扰的恼怒全无,此刻的话语中充满了谦恭小心。 钟万屠身为烈阳宗紫霄门的门主,心机见识自然非同一般。面前的女子单是这副样貌足以勾魂摄魄,更何况如此妖艳美貌绝不可能寻常人物。有些时候,绝顶的姿色完全可以代表强大的实力。 “小女子凤九儿,打扰诸位爷了。” 美人微微躬身,歉然施礼。就是这微微欠身,却已令紫霄门的几个小伙子流出了鼻血。 “原来是凤姨,久仰大名。” 钟万屠抱拳施礼,心中却已经再次提起两分精神。 凤九儿,人称“凤姨”,藏春楼掌柜,自幼被收养于藏春楼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长得更是艳压群芳。钟万屠早有耳闻,却始终无缘一见。 关于凤九儿的传闻有很多,有的说她是之前藏春楼老鸨子的私生闺女,亲爹都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无疑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暗地里全面支持着藏春楼。 也有人猜测藏春楼的凤九儿乃是皇帝南林在宫外圈养的“野娘娘”,碍于身份不愿张扬。 更有人说凤九儿是南慕云、南慕风、南慕雨三位皇子共同的情人,而且直到现在四人时常还厮混在一起,做一些不便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人们总爱编故事,若故事的主角是为绝世美人的话,那更加是肆意编排。似乎只是嘴上过过瘾编排轻薄一下,生理上也能得到满足。 “诸位爷包下我藏春楼三层的这间屋子已经一年有余,九儿在这先谢过诸位在生意上的照顾了。” 凤九儿再施一礼,娇滴滴的声音伴随着迷人的脂粉香气,让人感觉单单这娇嫩绵软的声音便已是千金难求。 “凤姨客气了,我等叨扰多日,藏春楼事无巨细安排的分外妥帖。在下这里也谢过凤姨了。” 此刻的钟万屠全无倨傲,甚至有些谦逊地过分。他摸不准这位凤九儿的真实身份背景,更不清楚此刻她前来的目的。若只是说这几句不疼不痒的场面话,钟万屠是绝对不相信的。 凤九儿酥若无骨的声音再次响起:“哦?诸位爷对我这藏春楼还算满意?” “事无巨细,妥当周到。” “既然能令各位爷满意,小女子也就放心了。诸位来我这藏春楼时间也不短了,可是清楚我这藏春楼的规矩吗?” 凤九儿的声音仍旧是酥酥软软,但此刻的钟万屠却不知为何从背脊窜上来一股凉气。 “可是我等有何冒犯?还请凤姨指出。” 仍旧是香气弥漫,仍旧是轻声细语,仍旧是催人欲醺,凤九儿缓缓说道: “诸位因何来我藏春楼,九儿不会过问。诸位于我藏春楼中所议何事,九儿也不会打听。关于各位在这藏春楼中的一切,九儿敢来保证,无人可泄露出分毫。但诸位在我藏春楼中,便要守我藏春楼的规矩。藏春楼打开门做生意,高来高走却绝不允许。” 钟万屠恍然大悟,凡是来到藏春楼,皆需要正门而入,告知来由。今日消息重要,黑衣人急于禀报,再者也确实未将这一处青楼过分看重,竟是直接自楼外飞掠而入。 “凤姨海涵,我这位……” 钟万屠话还未说完,凤九儿娇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 “呦、呦、呦,我九儿也不是小气之人。这位兄弟,想必是有急事,将我这规矩一时忘了。” 黑衣人能隐匿于皇宫,也是心思玲珑之辈,看此情形,疾步上前,深施一礼。 “凤姨海涵,小人今日确有急事,一时坏了凤姨的规矩,请凤姨责罚。” “咯、咯、咯……倒是个玲珑人儿。” 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凤九儿一脸轻松地说:“既然如此,九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现下小惩一二。” 话音未落,凤九儿玉指轻扬,一枚金币自指尖飞出。从黑衣人,右腿膝盖而入,腿窝飞出。 没有理会惨叫的黑衣人,没有理会周围愤怒、惊异的眼神。凤九儿仍是一脸妖媚的微笑。 “诸位,稍后九儿会派人送来上好的金疮药,但是这右腿怕是废了,还望诸位爷以后记得我这藏春楼的规矩呦。” 说完便转身袅袅婷婷地离开了,自始至终也未踏入屋中一步。 “门主!” “门主!” …… “好了!记住我的话,宗门利益第一,切勿节外生枝!” …… 就在藏春楼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二皇子南慕风的府邸、三皇子南慕雨的府邸、御林军另两位统领和朝中几位大臣的府邸,随着一个个黑衣人带去信息,也在紧张地议论着什么。 谈话的内容一样有:歌林、肖玉、北境。 只是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南慕云。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7章 王府密谋 南氏皇帝南林是个勤于政事的皇帝,后宫精简,不沦美色。自继位以来,只是在登基之时选秀一次。 南林有三个儿子一位公主,皇长子南慕云、二皇子南慕风、三皇子南慕雨和小公主南湘。 南慕云的生母是已故的慈淑皇后,慈淑皇后姓董,是将门之女。慈淑皇后和南林在第一次大西征之前便已成亲,那时候的南林还只是皇子。 先皇帝南镇帅大军第一次西征,先锋军就是慈淑皇后的娘家父亲董成功将军率领的,最终西征失败,董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南林继位几年之后,慈淑皇后诞下龙子——南慕云。慈淑皇后贤良淑德,协助南林管理后宫井井有条。她勤俭杜奢,精简后宫用度,满朝文武无不佩服。 几年前,再次诞下皇族血脉——小公主南湘。但遗憾的是,这位南氏国母产后不久,便因病逝世。南林万分感伤,追谥为慈淑皇后,以彰其仁慈淑德。 二皇子南慕风的母亲是赵贵妃,三皇子南慕雨的母亲是钱贵妃。 这两位贵妃皆是南林继位大选时选中的秀女,自诞下龙子之后,相继册封贵妃。 赵贵妃的父亲是南氏帝国的户部尚书赵蒙,钱贵妃的父亲是工部尚书钱江。两位贵妃母凭子贵,于后宫之中风头无两,再加上家世显赫,二人之子南慕风和南慕雨都被朝中大臣争相追捧。 至于赵蒙和钱江,更是当朝最有势力的两位权臣。 “如今情报已经确认,诸位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看着眼前的众人,南慕风一派淡然,但眼中的欲望和急切却隐藏地并不完美。 此刻南慕风的府邸戒备森严,府兵侍卫张弓持戟。 内堂之上,南慕风居于首位,一身锦袍头束玉冠,不论身材脸型都与南林很是相似,只不过眉眼间多出一抹阴狠决绝。 南慕风身旁站立着刚刚禀报完毕的黑衣侍卫。其他人按照尊卑长幼权力大小分坐左右。定睛看去,无一不是朝中大臣帝都名流。 “殿下,敢问这位黑衣壮士究竟是何人?”一位一身青衣,谋士模样的人起身问道。 “关于此人身份赎慕风不能告知,各位只要知道,他刚刚所言无一虚假便可。”南慕风说道。 “既然如此,小人认为此乃天赐良机。肖玉与皇长子走动颇多,而不论肖玉身在何处歌林必定离之不远。此次歌林和肖玉一同离去,皇长子那边……我们必定会寻得机会。” “恩,所言不错,南慕云如今不良于行。我们指派杀手,只要觅得机会便不用再考虑肖玉和歌林这方面的因素了。” 说话的正是一位布衣老者——户部尚书赵蒙。 “老尚书所言不错。” …… 众人纷纷附和,但南慕风的眼中却没有丝毫喜色。 “外公,难道如此良机就只能是对付一个南慕云?歌林是禁卫军第一高手,此时她离开,皇宫那边……我们就不能……”南慕风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显然对于单单刺杀南慕云他并不满足。 “殿下,皇宫的守备远比你想象的要森严。不说禁卫军中的诸多高手,就是陛下贴身的几个太监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再者说……”赵蒙不无警告地说道。 “难道我们筹谋良久,就只是为了一个南慕云?!”南慕风的情绪显然有些急躁。 “殿下切莫心机,且等我我把话说完。” 对于朝中局势赵蒙与此刻同处一室的许多人,不止一次地交流过,此刻再次声明,无外是担心南慕风急于求成导致功亏于溃。 “当今圣上,皇子三位,公主一位。而未来,继承那至尊之位的一定是三位皇子的其中一人。 也就是说,殿下您的对手只有两个:皇长子云殿下、三皇子雨殿下。” 赵蒙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从衣袖之中取出两枚金币和一枚银币。 “云殿下和风殿下您,就好比是这两枚金币,而雨殿下就好比是这枚银币。 雨殿下贪花好色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他贪财受贿也从未能瞒过圣上。因此,圣上在这两枚金币面前,绝不会选择这枚银币。” 赵蒙将手中的银币丢在地上,继续说道: “五年之前,云殿下率军西征,战果斐然,风头无匹。若不是双腿残疾,想必陛下早已册封太子。但一国之君始终要顾全体面,所以朝中大臣自知道云殿下痊愈无望的时候,便纷纷倒向了殿下您,和三皇子。” 说着便要丢出手中的一枚金币。 “但是!”赵蒙提高声音的同时,又将那枚即将丢弃的金币收了回来。 “肖玉出现了。肖玉出自北境将军府,这不是秘密。北境将军府是直属于圣上的绝密部队,虽然没有人知道北境将军府战力如何、驻扎何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圣上的绝对信任。 北境军队可能驻扎在帝都之外的某个秘密营地; 也可能是帝国边境部队某个精英团体的编号; 还可能就是隐匿于帝都之中的特勤部队; 但不论如何,北境将军府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而这股力量,随着肖玉的到来慢慢倒向了皇长子云殿下。” 听到这里,南慕风也微微正色。 “肖玉虽然顽劣,也不睬人情。但他与南湘公主形影不离,南湘公主与云殿下一母同胞,因此肖玉于三位皇子中与云殿下感情最好。 观圣上对肖玉的溺爱荣宠,若是说未来某日肖玉能通过北境将军府左右圣上意志,我绝对相信。” 赵蒙再次举起手中的两枚金杯。 “因此,如今圣上的眼前仍有两枚金币,而殿下的头号对手就是皇长子——南慕云。 若我们利用此次机会,刺杀成功,那陛下的眼前也就只剩下殿下这一枚金币了。” 一边说着,赵蒙将手中的一枚金币丢出了屋外。 “但是,若殿下不满足于刺杀云殿下,轻举妄动企图逼宫,一旦失败,那即使我们刺杀南慕云成功,殿下这枚金币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赵蒙将手中仅存的一枚金币也扔出了屋子,指了指脚下,继续说道: “因为,纵然两枚金币全都没了,圣上还有一枚银币……” 南慕风看着地上的那枚银币,定了定心神。 此刻他已知晓,险些一时冲动,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就在南慕风府中讨论如何刺杀南慕云的时候,以南慕雨、钱江为首的另一伙人,也在紧罗密布的商议着。 纵然内容和过程略有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同样是——刺杀南慕云。 而御林军另外两位统领,金龙、银虎,也被告知了关于肖玉离都的相关消息…… 此时的肖玉终于歪歪扭扭地写完了几页信,轻手轻脚地从柜子底下取出一个小包裹,把信塞了进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8章 离宫 清晨的帝都清爽安静,太阳还未升起,此时的天色刚刚有些发亮。 皇宫之中,执勤的御林军早已完成换防,南慕云的马车行进了宫城。 宫城门口,南林的贴身太监德顺,竟然亲自搀扶着南慕云向皇宫里面走去。 从南慕云略显疲惫的脸上可以看出,昨天夜里他并没有休息好。 南氏的皇宫里面似乎存在着不少的秘密,因为即便是皇子贵妃也有许多不允许涉足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紧靠宫城北墙,不见有人护卫,但确实从来无人能进入其中。 藏宝阁,就是这样的一处所在。 “南氏皇帝南林,遣肖玉、歌林前往北境,御前德顺、皇长子南慕云相送。”南林领众人立于藏宝阁院落门前,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院门竟然自动打开,藏宝阁门前的院中站立着两位老者。两位老者看面容颇为相像,皆是一身素衣,看上去并不起眼,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年迈老人。 但从两人浑浊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却不难看出,他们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般羸弱。 “墨左爷爷!墨右爷爷!” 肖玉欢呼一声,跑了过去,一下蹦到了一位老者的怀里。 “哈哈,阿玉长高了不少啊。” “离开北境一年多,想家了吧?” “估计这一年多,穆琴那丫头怕是想坏了。” …… 两位老者一脸慈爱地看着怀中的肖玉,满脸宠溺地与肖玉逗趣。 “南林见过两位前辈。”这位南氏的皇帝此刻全无架子,看那神情还有着一丝轻松与安心。 “南慕云见过两位师叔祖。”南慕云深施一礼,此刻的他没有用人搀扶。 南慕云师从肖翔天,不止一次往返北境与帝都,自然知道,即使是在北境,墨左墨右两兄弟也是辈分很高的。 “德顺……”德顺正要开口。 “行了行了,都不是外人,不必拘泥俗礼。怎么?慕云此次不回北境吗?”墨左将怀中的肖玉递给墨右,一边领众人步入藏宝阁一边问道。 “慕云此次暂不回北境,书信一封已交给歌林姐了。况且,帝都之中还有……” “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头子我不想打听,也不想知道。”墨左急忙打住了南慕云的汇报。 此间众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入藏宝阁这宫城禁地,此刻都全无意外。对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藏宝阁内部,干净异常,空无一物,竟是习以为常。 “慕云师兄。” 肖玉从墨右的怀中蹦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跑到南慕云身前。 “这里面是我留给湘儿的信和东西,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她。她识字还不多,你要帮她念。” 肖玉身穿一件小小毛皮夹袄,白嫩的小脸蛋一脸的认真,眼中还有一丝不舍。 “你要告诉她,我回家去了,过一阵子就回来。让她好好读书识字,等我从北境回来的时候,一定给她带好多好多好玩的玩具和好吃的零食。你一定要亲手将这包裹给她,你……” 众人看着肖玉念念叨叨地一遍遍嘱咐,都是有些忍俊不禁。 “你师兄记住了,放心吧。好了,时辰不早了,过一会就要上朝了。” 南林笑着催促道。 墨左和墨右两人合力扣动了机关,原本严丝合缝、空无一物地墙壁上随着几次敲击,竟然出现一扇石门。而石门的另一边,就是穿过北川山脉、通往北境的隧道。 就在歌林领着肖玉准备步入隧道的时候,歌林回过头,对南慕云郑重地说道: “此去北境,归期未定,慕云在帝都之中切记,万事小心。” “歌林姐放心,慕云如今双腿已恢复如初,纵有宵小也难奈我何。” 看得出南慕云似乎早有准备,歌林点了点头,领着肖玉走进石门后的隧道。而随着两人走远,墙壁上的石门再次关闭,藏宝阁再次成为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几位身份不同于我兄弟二人,即便是在这皇宫之中也需留意。如今天已渐明,我二人就不多留了。”一边说着,墨左墨右将南林三人送至院门口。 “如此,南林告退,宫中这禁地劳烦二位前辈。” 两位老者含笑点头,轻挥衣袖将院门再次关闭。自始至终,墨左和墨右都未曾踏出院门一步。 …… 金殿之外不远处的一处花园之中,南慕云再次被德顺搀扶着步履蹒跚地缓步前行,而南林也似乎并不急躁,放慢脚步,惬意同行。 “怎么?没睡好?” 看着南慕云重重的黑眼圈,南林打趣问道。 “何止没睡好,真真是一夜无眠。” “哦?自诩潇洒如风、随性如云的南慕云也有失眠的时候?不是茶水喝多了?” 身为皇帝亦是父亲的南林阴阳怪气的调侃道。 南慕云翻了翻白眼,一脸不舍地闷声说:“那极地寒烟稍晚时候儿臣定会差人送入宫中,言而有信的道理儿臣还是懂的。” “哈哈哈!”儿子郁闷不爽的神情,一向是南林最喜欢看到的。似乎南慕云在自己手中吃瘪,南林就能以徒代师看到肖翔天吃瘪的样子。 “哈哈哈!北境?” “北境。”南慕云点点头。 “可是仍旧想不通、看不透?” “想不通、看不透。”南慕云再次点头。 南林淡淡开导道:“你自幼聪慧,你师父也未曾放松对你的教导,怎么如此浅显问题竟然会困扰你足足一夜呢?” 不理会南慕云更加疑惑的表情,南林继续说道。 “为父已经说过,关于北境,就算是朕几十年来,也仍有许多想不通,看不透。你又怎能一朝一夕就能看清?” “但即便是看不清,你只需要想通其中的关键之处,就算最终仍然是一头糊涂又能怎样?” 此时南林一派轻松淡然,而南慕云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一些,似是被点明了方向。虽然仍未打开宝盒,但终究是有了钥匙。 “父皇教诲的是,昨夜儿臣确实执拗了。” “哈哈哈!那极地寒烟就不必送入宫中了,回去自己提提神,有些东西虽然复杂,但需要的就是一点不求甚解。” “儿臣谨记。” …… 随着一路交谈,三人已出了花园行至金殿外。 有内侍从德顺手上扶过南慕云,南林也已经准备更衣早朝去了。 南慕云苦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在自省己身。看了看北境的方向,在内侍的搀扶下,向南湘的院子走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9章 一夜无眠的不只有南慕云一个,藏春楼三层包间之中的钟万屠,同样是一夜无眠。 城门刚刚开启,钟万屠就命张老大第一时间带着自己写的字条出城去了。南慕云想了一夜的北境,钟万屠想了一夜的同样是北境。 三十年前,烈阳宗暗中实施了无数的计划。 秘密调派人手协助左岐,击溃趁南氏先皇帝南镇的西征大军。趁南氏西征失败之时,策划叛乱、援助侵略,企图一举拿下南氏的帝都。 但就在南镇重伤垂死,南林新帝继位,南氏四面楚歌,整个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局面陡转。 烈阳宗策划的,针对南氏帝国所有的外围攻势,全面崩溃,几乎是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宗门这些年来,一边继续针对南氏暗中筹谋,一边也从未放松过对三十年前失败的调查,虽然相关线索查到一些,但仍旧是一团迷雾。 此时的钟万屠通过宫中内线已经知道了当年事关北境,所以丝毫不敢怠慢,派出信使的同时,他也在专心的思考着。 北境将军府,无疑是三十年前挽南氏于既倒的关键,但如此盖世功勋为何竟无丝毫的表彰赏赐呢? 或许北境军队暗中已受嘉奖,但战力如此之强的一支军队为何从未现于人前? 既然能够完成对宗门计划安排的全面打击,那这支军队必然庞大且战力非凡,为何宗门几十年来从未发现过? 难道南氏皇宫以北,北川山脉之间,真的存在一伙盖世雄兵? …… 关于北境,不论是南慕云还是南林,从未在人前主动提起过。每当有人问起,既不否认也不透露丝毫。 钟万屠也曾想过从肖玉这个小娃娃口中得到些东西。 但显然有人曾告诫过肖玉,所有和肖玉接触过的皇室中人、大臣内侍,都从未得到过有关北境的任何消息。 钟万屠全无头绪…… 南慕云此时被一位内侍搀扶着,行至小公主南湘的暖香阁外,还没进院子,便已经听到里面小公主脆生生的追问。 “阿玉哥哥呢?” “没来吗?” “为什么没来呢?” “是不是我睡觉的时候来过了?” “阿玉哥哥今天为什么没来一起用早膳?” “我要等阿玉哥哥!” “阿玉哥哥不来我也不吃!” …… 南慕云进入暖香阁的时候,正好瞧见南湘摇着头噘着嘴和宫女们发脾气。心中暗暗叫苦。 这个阿玉,临回北境之前,还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苦差事。 “大哥?” 小公主看见了走进屋的南慕云,急忙跑过去,一边帮扶着南慕云坐下,一边追问: “阿玉哥哥呢?为什么今天没来和我一起用早膳?” 看着南湘一脸的急切和期盼,南慕云不知如何开口。 想到小妹听到肖玉离去消息的样子,南慕云心中十分不忍…… 湘儿尚在襁褓之时,母后因产后体弱,卧床不起,没过多久便辞世而去。 湘儿的记忆中从来便没有过母亲的影子。 父皇忙于朝政,虽总是尽力挤出时间,但仍无法过多地给与湘儿陪伴。 自己自幼随师父前往北境,近几年来,准备西征,北去治伤,相伴时间也是不多。 慕风、慕雨虽长留帝都,但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况且因为自己的原因,也从未与湘儿有过多亲近。 可以说南湘虽是一国掌珠,但于这皇宫内院却少有快乐。 一年之前,肖玉随自己来到帝都,同歌林一起住进御林军营地,自此便成了湘儿唯一的玩伴,最亲近的人。 两人每天形影不离,一同用膳,一同习文识字,一同玩乐。 肖玉只比南湘年长一岁,但处处谦让,事事照顾,更是全无底线地维护满足。 两人虽然时常闯祸,但肖玉对南湘的宠溺却胜过任何人,包括父皇和自己。 南湘对肖玉也是绝对的信任依赖。有什么话有什么心事,全都告诉阿玉。 每次两人闯祸,湘儿都是笑嘻嘻地躲在阿玉背后。 南慕云清楚,这无关担当与责任,只是南湘知道,她的阿玉哥哥会为她挡住前面的一切,不会让她有一丁点的不开心。 …… “你说话呀,你说话,是不是阿玉哥哥要和我玩捉迷藏?”南湘甜腻腻的声音打断南慕云的思绪。 “湘儿,阿玉托我给了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快给我!快给我!” “给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答应了我就把礼物给你。” “我答应,答应,快把礼物给我。”南湘跳着脚催着。 “好,那你要答应我,一会你不准哭,还要好好地吃饭。” “我答应,快把礼物给我,快、快、快。” 南慕云从怀中掏出肖玉给他的小包裹放在桌子上,他也很好奇,包裹里面是什么,包裹中的信上写了什么。 打开包裹,里面是十几枚金币和一些放得住的小零食。 宫中膳食都由御膳房统一烹制,皇室的小孩子如今又只有南湘一人,所以御膳房供给的点心难免不合小公主的口味。 肖玉在宫中的时候,经常领着南湘偷偷溜出宫去。宫外的零食点心虽然不如御膳房的精致高档,但却更讨两个小孩子的喜欢。 如今肖玉回了北境,看样子是担心小湘儿馋嘴,包裹里都是在宫外才能买到的小零食。 熏烤好的肉干、秘制的果脯、一粒粒五彩缤纷的嚼嘴、或炸或炒挂着糖壳的干果……小湘儿已经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眯起眼睛笑着拍手,蹦蹦跳跳地叫着: “太好了!太好了!都是我喜欢吃的!阿玉哥哥最好了!” 看着南湘高兴的样子,南慕云笑着拿过了包裹里的那封信。 看着肖玉字体稚嫩,时有涂抹,错字横飞的信,南慕雨微笑地默念了起来。他很怀疑若不提前默读一边,一会儿能不能把这封信完整顺畅地读给南湘。 南慕云刚开始默念的时候还有些揶揄,但看着看着,渐渐收起了脸上的那份嘲弄,眼中也有些湿润了。 当默念完整封信,南慕云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仍在眯着眼睛数着糖果的南湘,他的心中多了份感动,也有一些酸涩。 他不知道一会儿把信读给南湘之后,小公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0章 肖玉的信 春寒起,暖无踪,繁花虽茂,不知温玉何往吾何从。 俏脸欲倾盆,怎奈知己已难收,待他日,良人归来,话轻愁。 小公主的暖香阁中,南慕云南湘兄妹二人,面前一封信,并肩坐于桌前。南湘双手托着脸,活泼地摇晃着小脑袋。 随着南慕云沉静无波的声音,小公主的俏丽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小嘴撇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晶莹的大眼睛也沁上了泪珠…… —— 湘儿: 明日一早我就要回家了,哦,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出发了。 这封信是我刚刚偷偷爬起专门写给你的,我出发的时候天还早,你还没起床,所以我拜托慕云师兄把这封信交给你。 其实我挺想留在帝都陪你的,但是我也想念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大花,就是我告诉过你我养的那只猫咪。 歌林姐说不能带你一起回北境,不过也好,北境好玩的东西虽然也不少,但还是不如帝都漂亮。 在我送你的包裹里面有不少我偷偷留下果子、零食,我知道你不喜欢宫中的点心,但我不在没人带你溜出宫,这些都是放得住的,你要有省着吃,吃光了就没了呦。 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每次买零食我都比你多一份吗?多出来的都在这里了,本来想每次一点哄你开心的,但既然要回家了,就先一起都给你把。 刚刚歌林姐收拾包裹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所以我感觉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我都不会回帝都了。 不过你别伤心,我一定会尽早回来,到时候我给你带好多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 包裹里面的金币是我偷歌林姐的,每次一枚,攒起来的。若是你想要什么东西,可是南伯伯又不允,你就偷偷把钱给慕云师兄,让慕云师兄给你买。 湘儿,你要好好读书习字,我会给你写信,要是你想我了就可以读我写的信了。我在北境、你在帝都,虽然不能见面,但若是你会写信了,就可以在信上和我说话了啊。 还有,你要好好吃饭,快快长高,我听说大陆的南边还有好多好玩有趣的地方,等我们都长高长大了我就能带着你一起去游历江湖,吃遍四海了。 我回北境就没人再陪着你偷偷跑出宫了,你不许自己溜出去,外面太危险,若没有我的保护,你遇到坏人怎么办? 若是你在宫中实在闷,就去求慕云师兄,撒娇、耍赖,让他带你出宫玩。若是他不答应,你就哭,躺在地上打滚。 若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或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歌林姐,让歌林姐替你出气。 若是不想告诉别人,你就在小纸条上写下来,等我回去,我替你收拾他们。 湘儿,你要早些学会写信,把开心的不开心的告诉我,免得我在北境担心。 我也是第一次写信,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总之,湘儿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肖玉。 —— 放下手里涂涂抹抹的几页信纸,南慕云静静地看着小妹。 可怜兮兮、委屈巴巴、泪珠挂在眼角却未滴落的小湘儿显然在忍耐着。 白嫩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不理刚刚读完信的南慕云。哒、哒、哒,跑向餐桌,拿起了勺子。似乎想要狼吞虎咽,但总不能如愿。撇着小嘴、皱着鼻子,擦红的眼睛再次湿润。 南慕云心疼地轻唤一声:“湘儿。” “哇——” 小湘儿再也忍不住了,丢下勺子,跑向南慕云,把头埋在南慕云怀中,哇哇大哭了起来。 断线一般的泪珠,一下接着一下的哽咽,碎人心尖的娇嫩哭声,南慕云不知如何安慰。 肖玉离开帝都,有有人期待、有人轻松、也有人猜忌疑惑,但要说最伤心就是自己的小妹。 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身为皇室子弟南慕云明白,肖玉的离开,不仅仅是带走了南湘的快乐,更是带走了南湘心中的保护神一般。 看着虽然发泄完,但仍然抽抽搭搭,脸上挂着泪痕,花猫一样的小湘儿,南慕云开口说道: “湘儿呀,若是我,现在洗洗脸,好好吃饭。” “可是、可是、可是我吃不下,我想阿玉哥哥。” “阿玉哥哥已经回家了啊,他给你留了信,可还等着你回信呢。” “那、那、那大哥你快点,快点帮我写回信。” “信要自己写,刚才信里也写了,阿玉见到你亲笔写的信他才会高兴。” 南湘闻言也想起肖玉信中所说,不顾哭花的小脸,急忙跑到门口叫来宫女,催促着去请平日里最不喜欢的,教导读书写字的柳大人。 然后匆匆忙忙地用完早膳,简单地清洗打点了一下,乖乖地坐在书案前等着被她和肖玉捉弄了无数次的柳大人。 看着素来厌烦诗书的南湘,此刻竟然已经练习起往日所学,南慕云欣慰地笑了笑。 拿起桌上的一一颗糖果,一脸期待、贪吃的表情道: “不知道这颗糖果是什么味道的,哎,真想尝尝。” “不许动!” 小湘儿凶巴巴地跑过来,一把抢过南慕云手中的糖果。 “这是阿玉哥哥给我的,谁都不许动,大哥也不行。” “哦?那湘儿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大哥出宫的时候给你带回来。”一边说着,南慕云一边又满脸笑意地从桌上拿起一枚金币。 “没有、没有。” 南湘赶忙把肖玉留给她的金币、零食重新包起来。又从柜子上取过一个精致的木匣,将包裹连带几页信纸都装了进去,然后抱在怀里。 一边警惕地偶尔望向南慕云,一边在房间里左顾右望,思考着藏在哪里最安全。 北川山脉的隧道之中。 肖玉拉着歌林的衣角,嘟嘟囔囔地抱怨:“这破地方,鬼气森森的,总感觉身边有人。” 歌林摸了摸肖玉的头,没有回话,但心中可并不平静。 这隧道之中的阴魂气息唯有灵绝颇高的人,才能感知。自己初次在隧道中感知到的时候,修为已至宗师层次中级,难道这小家伙现在就有所察觉? 肖玉如今勉强算是个低级武徒,这怎么可能呢? “不知道湘儿看没看到我留给她的信,看到那么多零食她一定很高兴。”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来路,肖玉脸上带着浓浓的留恋,不过语气中却有一丝丝得意。 歌林看着火把上跳动的火焰,沉默无语,因为就连她也不知道,这对青梅竹马,何时能再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1章 肖玉归途(上) 一支火把,高矮二人,漆黑悠长的隧道之中,歌林和肖玉已经走了大半天。 虽看不见外面的阳光,但心中自有估算的歌林知道,这隧道,走了还不到小半程。 肖玉随着渐行渐远,慢慢地适应了这北川山脉之中,少有人知的隧道。 一年之前,想来是因为人多胆大,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肖玉只觉得隧道幽长,其余并无体会。但这次只有他与歌林两人同行,感观却大不一样。 阴森、诡异的隧道,初入其中的肖玉有些发寒,但渐渐地却适应了许多,甚至借着火光,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隧道幽深但并不狭窄,还十分宽敞。虽然两侧有壁,头上有弧顶,但肖玉可肯定,这隧道的宽敞程度,绝对要在京城帝都最宽敞的主街之上。 隧道的整个内壁没有丝毫锤凿斧刻的痕迹,也没有砖石镶嵌,似是被传说中的神明,用极强的力量,极快的速度一拳打通。 两侧岩壁虽不能说是光亮如镜,但总归是平整异常。 隧道漆黑没有阳光,自然没有芳草植株,但地上却连破碎石屑也极为少见,若是少些尘土,简直比得上皇宫大殿之前的前庭御阶。 深幽却不寂静,毕竟北川山脉之内,肖玉能偶尔听到几声奇怪的响动。 歌林话不多,起初每次有动静,肖玉都紧了紧抓住歌林衣角的手。几次之后,见并无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出来,肖玉也就见怪不怪了。 在如此阴森诡异的环境中,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都会产生恐惧或是幻想。 肖玉虽然心中忐忑但并不害怕,他相信,不论从前方的黑暗中蹦出什么,他也许会吓一跳,但绝不会有危险,因为他身边有歌林。 “歌林姐,我们还要在这黑洞里面走多久?”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北境?” “南湘看到我会写信了,一定很羡慕我吧。” “父亲和娘亲都在家吗?” “哥哥在家吗?” …… 肖玉碎碎叨叨地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看样子好奇占少数,多半是通过说话给自己壮胆。 隧道中除了二人再无一物,但肖玉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没有感到恶意,但并不舒服。 没有裂缝,没见洞口,但隧道之中的肖玉,总感觉到若有若无微风吹过身边。也许是心里恐惧作祟产生的幻觉,也可能确有自己理解不清的东西。 “歌林姐,你感没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我。” “嗯?没有。”歌林脸上虽然仍是沉静如水,但心中可并不平静。 哼,我乃是堂堂北境将军府的小将军,岂能在这小小黑洞中吓得尿了裤子了? 打定主意,松开歌林的衣角,后腿两步。 “歌林姐,你先走远两步。” 一边说着,小将军竟然已经将裤带解了下来,撩起上衣,以雷霆之势一把将裤子脱到脚踝。扶住胯下的小东西,运气发力,呲出一道水线。 然后挪动双脚,原地竟然转了一圈。 站定看了看自己周围尿出来的圆圈,小将军肖玉满意地提上裤子系好腰带。 “哼,暗中小妖,好大狗胆!鬼蜮伎俩竟敢招惹小爷我,先让你闻闻骚气,待我回家告诉我父亲和娘亲,定要叫你好看。” 肖玉站在圆圈中间,看四周仍无动静,快步跑到歌林身边,再次拉起歌林的衣角,催促离去。 “走吧,嘿嘿,这是湘儿身边那个吴嬷嬷告诉我。童子尿排毒辟邪,暗中若有邪祟,定然不敢再来扰我。” 歌林好笑地看着肖玉,“你怎么知道这有邪祟?我怎么看不见。” “歌林姐都发现不了,那必不是人。若无邪祟,无外是浪费一泡好尿,若有邪祟,嘿嘿,让它知道我的厉害。” 肖玉一脸洋洋得意,似是尿壮人胆,继续向前。 对于肖玉的做法和言论,歌林不置一词,只是眼神古怪满脸揶揄地向上看了看。 不知何处,云烟缭绕的一处林中,石桌石凳坐着两人。 一人脚踩石凳,屁股坐在石桌上,放声大笑。这人卖相极佳,一身白衣,面容俊秀,若不是那副豪放不雅的做派,说是谪仙临凡也有人信。 另一人,一身灰色衣衫,须发皆白,独眼、独臂。虽是模样不讨人喜,但端坐于石凳之上,却别有一番出尘之意。 此刻那灰衣人表情滑稽,似乎想要发火,却宣泄无门。似是想要破口大骂,却又不得不自恃身份。 “哈哈哈,我肖翔天这小儿子如何?” “不过尔尔。” “切,死鸭子嘴硬,未及武徒便能感知阴魂之力,还能察觉你这残废的探测,你告诉我这他娘的叫‘尔尔’?” 对于肖玉被看低,当老子的肖翔天自然心里不服。 “观其父,知其子,纵然神明转世,也是一个惹祸精。”灰衣人面无表情。 “虎父自然无犬子,我儿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定能亲自替老子来这收拾你。” “十年无望。” “二十年可行?”肖翔天微微正色。 “尚可一试。” “切,鬼信。与雷儿相比何如?” “资质不弱,血脉更强。其余的……年纪尚小,无从查探。” “够意思!不枉我给你带酒带肉。” 灰衣人不再说话,那残存的一只手臂撩起一片水渍且带着异味的衣服,满脸的嫌弃。 肖翔天意得志满,满面春光,一边哼着烂俗的小曲,一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似是还在回味酒香,就听灰衣人淡淡说道: “赔我衣服。” “啧、啧、啧,秦老怪,你是真他娘的不识抬举,没听我儿说吗?童子尿辟邪。” 肖翔天说完便站了起来,转身离去,仍旧是哼着四六不通小曲。 秦老怪既不留也不送,似乎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表情都嫌累。 肖翔天已经不见了踪影,秦老怪仍旧独坐林中,正当秦老怪举杯欲饮之时,空中传来肖翔天丝毫不掺戏谑的问话: “阿玉可持寂灭?” 秦老怪猛然瞪大了独眼,一脸震惊,略带犹疑地涩声反问:“可是北境?” 肖翔天传音打断,“北境无虞,百兽不动,秦前辈只需告知翔天,阿玉可持寂灭?” 秦老怪认真答道:“待屠绝心日,玉持寂灭时。” “好!哈哈哈!”不知多远之外传来肖翔天豪迈的笑声,“待子持寂灭,共饮状元红!” …… 漆黑的隧道前方,终于出现光亮。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十二章 肖玉归途(下) 北川之巅不知何其高,北境之景难与外人道。 顺着光亮走出奇奇怪怪的隧道,便是一片钟灵秀丽的丛林。面对着这片仙境一般的清雅之所,不单是肖玉,歌林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百花缠绿树,蝶舞鸟争鸣,阳光之下,林中或动或静的一切都镀着一层晶莹。 若是文人墨客有幸会于此地,定然会文思泉涌、诗兴大发,挥毫泼墨一番。 南慕云在北境之时,不单是修习武艺兵法,诗画风流也皆不俗。 肖玉在南慕云的府中看到过许多山水风景的名家手迹,但不论是臆想挥毫,还是临摹细琢,都没有自己从小游玩的这片林子动人、讨喜。 文曲书院的才子陈丹青,琴棋书画皆享誉已久,墨宝手迹被附庸风雅之人炒至天价,名流大家更是赞其“神仙笔”。 陈丹青曾一身素衣满目淡然地进过皇长子府中,即兴一副山水,在场之人无不溜须拍马,南慕云更是将其请进书房,探讨交流。 陈丹青离开王府的时候,满脸陶醉回味,众人皆以为,定是名流汇集大有裨益。但不想陈丹青自此之后,极情于山水,却无一满意。 只有南慕云知道,陈丹青当日只是赏了一幅画,一副从师娘穆琴那讨来的山水画,而画的就是肖玉和歌林眼前的这片郁郁葱葱。 当日的陈丹青曾问道:“云殿下,此画出自何人之手,画中绝色可曾相见?” “有幸相见,但挥毫之人……前辈有训,恕难相告。” “丹青可能亲临?” “此生无缘。” “观此手迹,但无缘一观,呵呵,殿下是想毁了我啊。”陈丹青摇头苦笑。 “先生误会,先生大作,慕云钦佩,请入书房一览是期望先生更进一步。” “哦?”陈丹青一脸期待。 “先生之作,不论意境还是手法,皆可谓是当世一流。但,先生所画山水,尚属人间……” 南慕云当日意在点拨,但仍有保留,因为穆琴曾言道:“纵是天神手段,仙境沉凡,此间万物已再难被超越,再难更迷人了。” 肖翔天也曾评价:“要是能把这处景色搬到北境前线,两边还打个屁啊,坐下来喝茶赏景就行了。” 肖玉和歌林漫步其中,虽是赶路,但此时却再难加快脚步。 肖玉一遍遍地深呼吸,贪婪地享受着从口鼻而入的空气。湿润的空气中搅着泥土的苦涩、草子的幽香、百花的芬芳。 肖玉边走边玩,一会儿追跑逗弄着并不怕人的蝴蝶,一会儿趴在地上品尝一下花瓣上的甘甜玉露,一会儿又抱住一棵树干将脸贴上倾听着什么…… 文人骚客最喜比诗斗墨,归故还乡的诗歌小曲不知写了多少。 有荣归故里的满腔豪情,有功名未显的意兴阑珊,还有彷徨、踌躇,驻步不前。但真正写出无意名利,游子归来心境的却少之又少,勉强能用来抒发此处心境的也只是: 看新芽,倚古树,江山依旧色;云游万里,苍穹不动,少年归,重温昨日梦。 此时的肖玉尚不能清楚地描述出自己的心境,他只知道,当行出隧道,看到这一片葱郁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些激动,浑身上下似乎都处于一种暖洋洋地舒适轻松之中。 这片丛林即使是北境中人,也不允许随意涉足,因此可以说是少有人烟。就算是从前的肖玉,也需要每次都由亲人长辈带领,经父亲批准才能来此游玩。 但肖玉此刻虽未见一人,却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歌林姐快看!上次娘亲就是在那作画,我就在旁边抓住了一只金色的蝴蝶!” “还在!还在!这树上的痕迹是哥哥帮我刻上去的,当时我才这么高。歌林姐,你帮我比一比,再刻一个记号。” “咦?这里应该有个歪脖树的?” “找到了!在前面!” ……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肖玉这逛逛那看看,努力寻找着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或给他留下过痕迹的一草一木。 想要穿过这片丛林,即使片刻不停也要一日的行程,但歌林并不着急,静静地跟着肖玉在林间游逛。 流连此处的不只肖玉,从小在北境长大的歌林同样很享受在这林间漫步。只不过她没有告诉肖玉,自己在儿时也曾陪着穆琴来此作画,也曾缠着肖翔天帮她留下身高的记号。 月影高悬,还没看见前方的林影的尽头,两人还未走过小半的丛林。 看着歪脖树下熟睡的肖玉,歌林一脸宠溺地掏出手帕拭去他嘴角挂下的口水。 黑夜密林之中,月光斑驳洒下,伴着虫鸣草香,歌林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片人间仙境虽和北川山脉相连,但从来没有野兽出现,即使是常见的野兔山鸡也从未有过。 此时的歌林无比安心,即使在兵甲林立,高手如云的皇宫大内,歌林也从未睡得这般安心。因为她知道,进入此林便已进入了北境。在北境,肖玉便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清晨的林中雾色朦胧,身处其中宛如登上云端。 肖玉之前游玩了半日,休息一夜,触景生情。渴望及早见到家人的心,愈发急切。 用力吸满一口气,朝着远处用力呼喊:“我是阿玉啊``````我回来了!” 然后催促道:“歌林姐,你背着我走,我要快点见到父亲和娘亲。” 歌林背起肖玉,瞬间如风一般在林间飞掠而过。 …… 清晨,北境将军府。 “嗷吼,嗷吼,嗷吼……”一只白色的小动物一边叫着一边跑到门口。 小家伙白底黑纹,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脑袋,像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猫。但略粗的四肢和额头上的黑色王字纹表明了它的身份,竟然是一只小白虎。 小白虎个头实在是小了点,竟然还不如家猫大。叫声也实在是娇气了点,虽然是在用力吼叫,但声音却和虎啸毫不沾边,倒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 庭院中一棵海棠树下,穆琴猛然抬起头,一脸的慈爱挂念,然后竟瞬间消失了。 北境兵镇的校场之上,一群生猛矫健的汉子,着上身,在捉对进行搏斗训练。 肖翔天懒洋洋地穿梭其中,一会儿踹这个一脚,一会儿搂头盖脸地给那个一巴掌,出手全无规律,似乎全凭喜好。但随着他的每次介入,之前有人占得上风,或胜负渐明的对局再次势均力敌。 就在穆琴消失的同时,肖翔天也突然精神了起来。 兵镇之中,随着百里之外肖玉的那声呼喊,校场边几个喝茶聊天的大汉,街道上几个邋里邋遢闲逛的老头,伙房中忙着操持早饭的胖婶……无一不是精神一震,露出一脸的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3章 母子相见 密林尽头,一座威严肃穆的城池耸立在前方——北境兵镇。 不饰丝毫装彩的巨石城墙,灰黑色的城门从视觉上就能告诉来人们它的厚重,隐约能看到兵镇之中少有的几座高大建筑的尖尖屋顶。 “嗷吼,嗷吼……” 平日难得一开的南门前,小白虎在穆琴怀里一声接一声地欢快叫着。 穆琴面含微笑,温柔地看着林中走来肖玉和歌林。 她想要张开双臂飞奔过去,用力地把肖玉紧紧拥入怀中。 一年多的离别不至于想念到抽筋噬骨的程度,但幼子离家的挂念和担心却每日萦绕心头。 但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在城门处,耐心地等待着儿子奔到她的面前。 穆琴知道,慈母心最是消磨英雄志。 纵然她心中如何想念那个离开时还总粘着自己要抱抱的小小幼儿,纵然在儿子离开的许多夜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此时的穆琴除了欣喜不愿表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她不愿让儿子看到她的日思夜想、魂牵梦念,不愿让儿子看到她的牵肠挂肚、望眼欲穿。 她要用此刻在城门前的所展现的雪兰风华、不动如山来告诉肖玉: 不必担心、不必挂念,你归来娘亲满怀欣喜,你离去娘亲不会做你的负担。你的未来不是在娘亲的裙摆下、臂弯里,你的未来是要驰骋纵横在这天地之间。 此时的肖玉早已从歌林的背上下来,在还未见到城墙的时候肖玉就要坚持自己跑回去。 “我背着你岂不更快些?”对于肖玉的坚持歌林并不理解。 “你背着我,我便还是小孩子。” “我不背你,你便长大了?”对于肖玉的言论,歌林有些好笑。 肖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离家一年,父亲和娘亲定然是想的紧,说不定已经在城门等着了。 若是被你背着,那在他们眼中,我还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娘亲心软,肯定又要心疼。 但若是他们看见我自己走,没准就以为我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想来娘亲他们也不再挂记我离家的这一年时光。” 虽然知道肖玉的想法并不成熟甚至有些不着逻辑,但歌林却不自觉的眸子发痒。 “放心吧,回去我就和将军还有琴姨说,说我们的阿玉长大了。” “嘿嘿,快走吧,我好像都闻到胖婶伙房的饭香了。” …… “娘亲!” 遥遥地看见那个在梦里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白色身影,无数次含泪想念的温婉样子,肖玉连跑带跳地飞奔过去。 穆琴微笑着张开双臂,蹲下身子,等待着肖玉撞入怀中的那一刻。 小白虎从穆琴的怀中跳了下来,迎着肖玉跑了过去。迎上了肖玉,小白虎便随着他的脚步,在其两腿之间蹿腾、跳跃,似乎也在表达着对小主人的想念。 扑到穆琴怀中的肖玉把头埋在穆琴的颈间,微微有些颤抖。 “娘亲,娘亲我好想你……”肖玉努力忍住已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但声音还是带上了些许哭腔。 “娘亲也想你,平安回来就好。”穆琴同样激动,不得不运起内力,才平息下澎湃的心情。 肖玉偷偷地擦了擦眼睛,把头埋在穆琴的秀发间,不再说话,也不抬起头。他怕娘亲因为自己哭而心疼,也怕自己钩下娘亲的泪水。 穆琴轻轻地拍着肖玉的脑袋,并没有拆穿他的小动作,只是温柔地安慰。 歌林没有说话,恭立一旁,满眼的感动中还有一丝羡慕。 “大花,让我看看你长大了没有。你怎么一点都没长?好像还变小了一些。”似是为了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睛,肖玉蹲下身,抱起脚下的小白虎。 “嗷吼,嗷吼。”委委屈屈地低吼了两声,小白虎竟然翻了翻眼皮,不知是在嫌弃小主人给自己起的名字,还是在辩解自己只是没长大,但也并未变小。 “琴姨。”等穆琴站起身,歌林欠身一礼。 “一路累坏了吧,这一年多辛苦了,亏了有你在那边我才放心。”穆琴慈爱地帮歌林整理着衣衫,掸去尘土。 “并无辛苦,阿玉长大了不少,也很懂事。”虽然口不对心,但之前与肖玉已经讲好。不过此刻说出来,歌林却并不感觉别扭。 穆琴看着肖玉宠溺一笑,不置可否。 “娘亲,你快看看,怎么样?我这一年是不是长高了很多?” “恩,是高了一些。” “我还在皇宫和湘儿一起读书习字了,而且我还给湘儿写了一封信呢。” “哦?我们阿玉竟然已经会写信了。湘儿?慕云的那个妹妹吗?” “恩,我比她大一岁,她才这么高……”肖玉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帝都皇宫外有很多街市店铺,还有很多人变戏法、耍杂技……” “看来我的玉儿在帝都长了不少见识啊。” “那是当然,我经常偷……额……走出皇宫去。” 肖玉吐了吐舌头,自知险些说漏嘴。 穆琴自然知道小儿子从小便不安分,在兵镇的时候就不老实,但并不深究,仍是一脸慈爱。 “玉儿在帝都吃住得如何?” “住的还好,我和歌林姐住一起。吃的不好,饭菜不如胖婶做的好吃,更不如娘亲做的。” “哦?是吗?” …… 肖玉兴高采烈地边走边说,似乎要把这一年多在帝都的所见所闻全都讲出来。 随着三人步入城门,兵镇的南门缓缓关闭。 肖玉将小白虎大花顶在头顶,就像是带了一定毛茸茸的白色虎皮帽子。小白虎憨态可掬地趴在肖玉的头顶,不时舔舔爪子揉揉脸。 此时正是北境将士在校场上训练的时间,兵镇的街道上人并不多,但每个人见到肖玉都要问候调笑几句。 “呦呵,这不是阿玉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歌林这丫头这一年都累瘦了,想来阿玉在帝都可是并不安分啊,哈哈哈!” “啧啧啧,尿床大王回来了,穆琴,将军府的褥子不够了可以来我家借啊。” “臭小子长高了不少,不知道裤裆里的小东西长没长?” “哈哈哈!前两年阿玉还穿着开裆裤到处跑,如今的裤裆都缝上喽!” …… 对这群从小便熟识的叔叔伯伯,对他们随口的揶揄,肖玉不急也不恼。 能应付的就回击两句,应付不了了就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抛出一个我不理你的白眼,惹得众人畅快大笑。 快要步入将军府的门栏之时,远远走来一位白衣男子,人未至声先到。 “快让老子看看,南林那抠门皇帝可将我家阿玉饿瘦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4章 拐媳妇 北境将军在肖翔天心里面算不得什么好差事,但祖辈遗训,不得不从。 北境兵雄,甲天下,唯肖氏将令是从。为了北境,肖翔天可以舍去一身修为,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但被这将军府拴住身子却是他厌恶的。 在肖翔天看来,当这劳什子将军远不如红颜相伴,策马天下来的潇洒畅快。 为了逃避老爷子肖泰给安排的册封仪式,年轻的肖翔天曾离开北境游历逍遥数年。但寻得佳人从南归来后,竟主动接过了那曾经避之不及的家主令。 就在接过家主令的当天,北境将军府来了一位破衣烂衫,面目慈善、怀抱女婴的和尚。和尚身高七尺,膀大腰圆,似是老将军肖泰的旧相识。 和尚与肖泰下了一日棋,喝了一日酒,睡了一日觉,和肖翔天切磋了一日,便拐带着肖泰离开了北境,留下了来时怀中的女婴。 肖翔天自始至终不曾和大和尚说过一句话,更不知其姓名。起初见到曾恭敬问好询其名号,后来也曾刻意调侃奚落妄图搭话,但大和尚每次都只是哈哈大笑,不出一言。 大和尚看模样像是得道高僧,慈悲为怀,但与之切磋一日后肖翔天暗暗心惊。 肖翔天武学天赋奇高,但不论是试探还是杀招,大和尚都是满面笑貌,从容化解。而大和尚的招式却不似救苦救难的菩萨,阴狠毒辣,招招命门。 肖泰与和尚临行之前嘱咐肖翔天照顾女婴,并定下规矩,此女终生为肖家之女但需取名姓歌,必视若己出但不可纵溺。 说完便与那大和尚晃身一闪不知所踪。 肖泰再归北境之时已经是几年之后肖雷出生之时,身边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 大和尚看了一眼襁褓之中的肖雷,留下了肖翔天听过和尚说的唯一一句话,“北境将军府,世代皆英豪。”便又随肖泰离开了,从来到去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几年后,肖玉出生,如肖翔天所料,父亲又回来了,身边仍是那个破衣烂衫的大和尚。 和尚和肖泰又是下了一日棋,喝了一日酒,睡了一日觉,之后两人密谈一日。肖泰又与肖翔天说了一夜的话。 临行之前,肖泰又留下了一句,“北境需在肖雷手,玉持寂灭便无忧。我肖氏一族,不负天下,不负人。” 这些年肖翔天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话而感到轻松,当了解了北境使命之时,他便做好了将这一切抗于肩上的打算。 肖雷和肖玉天赋出众他纵然欣喜,但他更愿儿子们庸碌一生。 事实证明,老爷子的预言并不是无的放矢。肖雷天资聪颖,十岁已是武徒中级,十三岁便有大师修为,如今十七岁,竟已进入了宗师境界。 似是性格更近于他娘亲,肖雷如穆琴一般谦和稳重,待人宽厚友善,被北境的将士和家人称作是“北境之光”。 肖雷在前线战场勇猛却不失机敏,不论筹谋帷帐还是战场杀敌,肖雷都能从容不迫。 不谈修为,平心而论,肖翔天也已认为,比起自己,大儿子肖雷更适合当这个北境将军。 但对于幼子肖玉,肖翔天却不理解父亲当日的预言。 肖玉比起自己小时候还要顽皮,从小生活在这兵镇之中,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由于是幼子的缘故,自己和穆琴多有宠溺。 但娇宠并不仅限于家中,古灵精怪的小阿玉是兵镇所有人的开心果。每次阿玉闯祸,自己准备端起父亲的架子训诫一番的时候,总有一群北境前辈急火火地跑进府中,将肖玉护在身后。 本想将阿玉送往帝都,让其学习磨砺一番,但从几次暗中探访和书信往来中发现,效果并不明显。 所幸肖玉虽然年幼顽劣,但本性淳善。即便是小错误不断,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从来没让自己和穆琴失望过。 但就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娃娃,父亲怎能预言要将那绝世凶器交到他的手上? 要知道即便是如今的肖翔天,轻易也不敢动用那号称是“魔兵”的寂灭。 …… 将军府中,肖翔天抱着怀中的小儿子,简单地和歌林说了几句话。 歌林在帝都之时与北境时有信件来往,对于义父和义母把肖玉交给她照看,歌林不单单是感到了信任,更能体会到自己称之为“将军”、“琴姨”的义父义母带来的温暖。 “我早就说,我儿聪慧绝顶,南林的酒囊饭袋怎能看住我家阿玉。哈哈哈。”听到肖玉经常偷溜出宫,肖翔天竟然与有荣焉。 歌林撇了撇嘴,腹诽道:若不是我提前吩咐,暗中保护,这小滑头带着个更迷糊的小湘儿,两人不知被御林军抓住多少回了。 “就是就是,要不是每次湘儿都露出马脚,南伯伯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出去过。”肖玉洋洋得意地和父亲吹嘘。 “湘儿?南林那家伙的小公主?” “恩。” 肖玉一边乐呵呵地剥着肖翔天给他带回来的大瓜子,一边说着这一年的见闻。 “阿玉啊,把湘儿拐出皇宫都是小意思。让爹爹看,不如拐到北境来,做媳妇,你看咋样?” 肖将军循循诱导,脸上满是笑意。似乎已经看到了南林,最宠爱的小闺女被自己儿子拐成老婆后,气急败坏的样子。 “啪。” 穆琴一把筷子,敲到肖翔天的头上。 “在孩子面前没个正形,总是教坏我家玉儿。” 肖玉看着娘亲端上的饭菜,一边留着口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湘儿不想当我的媳妇,湘儿想让张三当她的驸马。” “谁是张三?”发问的不是肖翔天,也不是穆琴,而是自以为对两个小家伙了如指掌的歌林。 “帝都云王府前面街口开糖果店的,湘儿最喜欢他家的冰糖葫芦。” 穆琴三人看了看肖玉,皆捧腹大笑…… 四人一桌,其乐融融,桌上是穆琴精心准备的几道菜,都是肖玉喜欢吃的。 肖玉双手并用,满嘴流油,一边和一只雪鸡腿较劲,一边嘟囔着:“娘亲做的东西就是好吃,要是配上胖婶做的酱牛筋就更好了。” 兴高采烈地吃着,肖玉还不忘扯下鸡头,丢给脚边早就流出口水的小白虎。 正在这时,咣当一声,将军府的大门已经被踢开了。 一位雍容富态,却满身油渍的老婆婆提着篮子走了进来。肖翔天咧了咧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懒样子。 老婆婆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他娘的没良心的肖翔天,我家阿玉回来了,倒是救了你这耗子命。 你他娘的是个猪脑子?不早些迈着你的狗腿去你祖宗我那取酱牛筋,倒让老娘亲自送来。 哟……快让胖婶看看,我家乖乖玉娃儿可是受了苦喽……” 老婆婆一手提篮一手轻松地将肖玉抱了起来,又是贴脸儿又是揉头,好生亲近了一番。 歌林起身恭敬地问好,穆琴又去拾掇了一副碗筷,肖翔天翻着眼皮不敢答话。 肖将军将肖玉送去帝都以后,每次见到胖婶都是狼狈得很,搞不清她到底要换几个辈分,也不知要给自己换几种种族。 对于这位老婆婆,北境除了肖玉,没人不畏惧三分。但对于肖玉来讲,胖婶却是最和善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5章 胖婶的大嗓门 北境,一个不像兵镇的兵镇。 兵镇在中原大陆上并不罕见,或因为政治军事需要,或因为地形环境所迫,屯兵建城,聚集兵勇。 将士们开垦荒地,集中训练,在四海升平的时候他们只是兵镇中普通的平民,但战事一起,他们又会持刀披甲,跨马冲锋。 中原大陆之上,帝国、宗门、帮派势力纵横,而每个势力都有各自的地盘领土。势力领地接壤的边陲地带,兵镇或大或小,十分常见。 虽大小规模不定,但举凡是兵镇都有几个特点。 第一,兵镇之中没有繁杂的机构衙门,兵镇诸事皆由统帅负责。 因为兵镇之中的居民都是将士及其家眷,所以一切事物皆与军事相关。因此兵镇统帅必须总揽全局,虽不必凡事亲力亲为,但却有权利和义务处理好兵镇所有的事情。 第二,兵镇将士必效忠所属势力,而相应的是,势力也必须供应兵镇所需的物资粮饷。 因为说到底,兵镇仍是一方势力的暴力武器驻扎在势力范围内的某处土地。 第三,兵镇的统帅由势力中枢选定,势力中枢有权遥控决定兵镇的一切。 兵镇之中的将领统帅从属于势力,若势力不能控制兵镇,那兵镇统帅不免会裂土而立,自封为王。 因此拥有兵镇的势力,定期都会要求兵镇统帅返回中枢述职,了解遥控兵镇情况,甚至定期更换兵镇统帅。 兵镇将士的父母族亲也都会安置在势力中心,既是为了方便保护,免去将士后顾之忧,也是为了以此裹胁,免去将士的不臣之心。 但北境这座兵镇却不尽相同,而这些不同也是帝都的南慕云所不能理解的。 北境的一切同样由北境将军府掌控,但北境将军府却绝不受南氏帝国的控制。 通往北境的密道,由北境将军府把守。即使是皇室嫡长子南慕云,也需获得北境的许可才能步入墨左墨右所把守的通道。 至于北境的兵马,从未拿过帝国一粮一饷,相应的,即便是有需要皇帝南林也无法调动。 北境的兵强马壮南慕云深有体会,就连最普通,实力最弱的勤务士兵也皆是高级武徒以上的修为。至于每十人一小队的小队长则全部是大师以上的水准。要知道南氏战力最强的御林军,除歌林之外的两位统领也只不过是中级大师而已。 战力如此之强的北境军队若能南归,横扫天下绝不是妄言。 但在北境生活多年的南慕云绝不会认为此处是远隔喧嚣的世外桃源,他见过从北境前线上退下的几位宗师级将领,其中不乏残肢断腿,伤情严重的。 但对于北境前线的消息,是什么样的敌人能令足以横行大陆、开宗立派的宗师级强者伤成这样?不要说南慕云,就连皇帝南林也并不知晓。 北境兵镇之中,除了将士也有家眷,基本上都是生于北境,死于北境,很多人自来到北境之后,便一辈子也没出过这座兵镇。他们并不效忠于南氏帝国,他们只忠于北境将军府,只忠于肖家。 这样的一座兵镇,更像是一个脱离帝国之外的势力。 但南林却告知南慕云,肖翔天曾说过:“北境,永远只是兵镇;肖家,只会是南氏的守护者。” 南慕云不知道,纵然他生活在北境多年,但他所了解的北境,不过是冰山一角…… 北境前往中原大陆的通道不只一条,北境固然隔世但也绝不闭塞。 每一年的兵镇之中的预备军都会分成三批。 实力过关,通过选拔的会奔赴北境前线。 虽未通过选拔,但仍有潜力的,则继续留在兵镇的预备军中,为来年准备。 而年岁偏长,潜力有限,且未通过选拔的,则由北境将军府赋予其他任务。有的继续留在兵镇,也有的南归大陆。 而大陆之人,能够来到北境的也不只是南氏皇长子一人。 每一年大陆顶级门派——北斗剑宗,都会有一批弟子通过另一条通道来到北境。 这些弟子大多十二三岁,其中一小半都是四五岁时离开兵镇的北境子弟,一大半则是生于中原大陆的孩子。 北境子弟不论男女都会回到自己家中,而其他的孩子则会被送到胖婶的大院儿。 生于中原大陆的孩子大多是孤儿或弃婴,也有一些是被亲人自幼卖掉。他们从小便被北斗剑宗收容,待到十二三岁,征得同意,被送往北境。 这些孩子不论男女,不论出身,自回到北境之时,便会进入北境的预备军。 从这些孩子进入预备军起,似乎是被施了魔法,所有人都拼命地修行训练,看到有资格奔往前线的人时都会流露出羡慕、敬佩的目光,无一例外。 而当他们长大、结合、诞下新的生命后,又会充满骄傲和期待地将自己的孩子送往北斗剑宗。 多少年来,周而复始。 来到北境时的青涩孩童,也变成了人父人母。不变的是这座屹立不倒的兵镇,和心中的一份光荣…… 对于现在北境的人来说,还有一样是没变的,那就是胖婶的粗喇叭高声。 兵镇之中人人各司其职,很少有时间和必要开伙做饭。胖婶主管的伙房,负责解决几乎所有人的饭辙。 没有人知道胖婶到底多大了,老将军肖泰在北境时称她为胖婶,兵镇最小的肖玉也称她为胖婶,北境几乎所有人都是吃着胖婶的饭长大的,不论老幼。 若是问起在北境最吓人的是什么,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到胖婶的大嗓门。 “他娘的,你们这群贼羔子!还不给我赶快的滚起来吃早饭?!不用训练了吗?!” “都是懒鬼投胎吗?!昨晚上在炕头折腾废了?!一会儿训练就结束了,那群狼娃子还等着吃饭呢!还不快点!” “吃、吃、吃,就他娘的知道吃,饿死鬼托生的笨蛋!给!不够一会儿再盛。” “都死哪去了?魔怔了?!不用吃饭了?你个龟儿子肖翔天,快把崽子们放了,饭都凉了!” “赵小宝!你再让你奶奶我看见你剩饭,看我不抽了你的筋!” …… 胖婶的大嗓门每次都能吓人一跳,但似乎又是最美味的下饭菜。 在北境前线,若是聊起来最想念的是什么,有的人会说是家人伴侣,有的人会想是大屋暖炕,还有一样大家都想的就是胖婶的饭菜和大嗓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6章 天下第一 胖婶带来的篮子里不只有酱牛筋,还有许多其他精致小菜,甚至还有一碟子专门制作的花样高点,都是肖玉喜欢吃的。 看着肖玉吃得满嘴流油、兴高采烈,胖婶又白了一眼肖翔天,但没再开骂,只是向穆琴埋怨道: “你们两个可真是狠心,这么小小的娃儿就送去帝都,一去就是一年。就算要送,送去北斗剑宗不是一样?” 穆琴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笑。 肖翔天接过话茬:“北斗剑宗?送到剑叔那?还不如留在北境。玉儿四岁的时候,溜进武库,我不过是训诫一二,语气稍稍重了些。正巧剑兰护送弟子回归北境,回去告诉了她师父,老爷子不惜动用以剑御身,一日千里赶来将我教训了一顿。若是玉儿去了剑宗,还不被宠上天?” 胖婶心疼肖玉在外一年,但也知道肖翔天说的在理。肖家子弟都是搏击长空、不畏风雨的鹰隼,是驰骋天下的豪杰,怎能贪恋一时的安逸享乐。 胖婶未再与肖翔天搭言,尝了几道穆琴的菜,指导调教起来。 穆琴的厨艺虽不能说是登峰造极,但也却对是登堂入室的。但对于胖婶的指点,却显得十分虚心。这份虚心不掺半点虚假,因为胖婶在她心中,就是厨神一般的存在。 北境物产丰富,兵镇有自己的农庄,也有专门的人手负责收掠各种珍贵食材。 但物产丰富不代表应有尽有,许多中原大陆常见的调味香料在北境都没有。至于北境出产的肉食,虽然珍贵程度远超大陆农家的禽畜,但味道和肉质都难以让人接受…… 但这些问题,都难不倒烹饪技艺已至出神入化的胖婶。不论是肉质坚韧,刀斧难断的蛮牛肉,还是味道苦涩的泥滑鱼,在胖婶的手中都能变成美味佳肴。 “这雪鸡肉中若是能多炖上半个时辰,汤味就更鲜了。下次若是要做,去我那取两株火钱草一起入锅,给玉娃儿补身子正合适。” “本是要去的,但您那时正忙,便未打扰。” “这有哪门子打扰?下次我忙着,你自己动手找就是了。这泥滑鱼……” 肖玉不理会大人的谈话,对他来说,去北斗剑宗还是南氏皇宫都无所谓。北斗剑宗有剑爷爷,一样不会无聊。而南氏皇宫也有了小伙伴,帝国的小公主湘儿。至于这雪鸡汤里是不是加了火钱草,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美味。 说来也怪,皇宫之中名厨大师无数,御膳珍馐更是不知吃了多少,宫中菜品虽然都是精美异常、华丽无匹,但肖玉总感觉,宫廷御膳吃起来远远比不上胖婶和娘亲做的家常菜可口美味。 美食入腹后,那种浑身舒坦,精力旺盛的感觉更是在北境才能体会到。 大快朵颐之后,肖玉抱着同样肚子鼓鼓的大花坐在院中的石阶上玩耍,肖翔天迈步近前。 “咳咳,玉儿,和爹爹到书房来。” “哦。” 肖翔天、肖玉、小白虎大花,从大到小排着队向书房行去,穆琴和胖婶则在院中看着离开的两人一兽,谈论着什么。 “冬去春来,给前线赶制的皮甲需要加紧了。新娃儿动作慢些,你那边还要多赶赶。真不晓得剑问心在剑宗都干了些什么,就不知修炼之余让娃儿们学学女红?”胖婶愤愤地埋怨了一句。 穆琴柔声笑道:“您放心吧,赶得及。剑叔怕是顾及不来,我们多经心也就是了。姑娘们都算手巧,只是年纪尚小,您多调教也就是了。” 北境女眷皆要习武修行,但不得赴前线。已成家择偶的都听从穆琴指派,尚未婚配或丧偶寡居的都由胖婶负责。 看着穆琴一脸的温和,胖婶的大嗓门也像是上了锁,皱了皱眉头道:“玉娃儿高了。” “恩,也懂事了。”穆琴一脸的慈爱。 “翔天信了他那老子的话?那‘魔兵’真要交到玉娃儿手上?你们两个做爹娘的就真舍得?雷娃子自己就不成吗?” “统领北境足矣,但那寂灭……难呀……”说到此处,穆琴的脸上也挂上了些许愁色。 似是看出胖婶发自内心的担忧,穆琴一脸轻松地笑道:“胖婶不必多虑。有他爹在,也许玉儿一辈子也看不到那寂灭。” “若是前线……”胖婶没有说出那不吉利的话。 “若是前线风平浪静,让人放心,我便守着两个儿子挑儿媳。若是真要有一天非玉儿持戟不可……大不了我再回一次焚天谷,带上人马将这天下屠个来回,帮我儿子省些力气。” 穆琴虽然仍是柔声笑语,但胖婶却感到一股冲天的气势自穆琴身上喷涌而出。 此时两人耳朵一动,便默契地不再说话,因为此时书房内传出了肖玉父子的声音。 “玉儿,爹爹脑子最近有些不够用,忘了我家阿玉今年几岁了?” “七岁。”肖玉一边低头搓弄着怀中的小白虎,一边随口答道。 “还是我儿脑瓜灵光,记得清楚,比爹爹强。这一年在帝都习得几字?” 肖玉一脸的不服气道:“几字?内阁有个什么大学士,他抄的那本《偃陜敕》我都能读下一多半了。” “呦呵!早知我儿顶尖聪明,不想爹爹还是保守了,以我儿的脑袋,若早些习字读书,怕是如今也能在南边中个什么状元。” 肖玉乐呵呵地不置可否,仍是低头戏虎。虽然明知爹爹是哄自己开心,但在他心里却认为,纵不中亦不远。 “我家玉儿如此聪慧,如今也该学些本事了,若不然,出门免不了被镇里的人逗弄调笑。” 肖玉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地表示同意:“自然要学,若不然,瘸了腿的赵老头和打铁的鲁大伯还以为我就会尿炕呢。” “本事出千行,行行有状元。我家阿玉想学什么本事?” 肖玉放下怀中的大花,昂起脑袋,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是最厉害的本事,学好之后,去当个天下第一。” 肖翔天啪一拍手,竖起大拇指。“愣是要得!不愧是我儿,好气势!大魄力!有点我肖家子孙的意思!” 肖玉满脸的理所当然,满脸得意但还努力作出一副谦虚矜持的样子。双手抱拳,拱了拱手道: “爹爹过奖了,记得我去帝都之前您就说过:‘学最牛的本事,讨最俊的老婆’。玉儿现在还不想讨老婆,但本事却要学那最牛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7章 写信呗 北境南门外的密林之中,溪水如铃铛叮咚轻鸣,岸边空地一棵盘根老树下,有一长方案几。 那老树不知几多岁月,曾经的主干早已中空,但枝丫下垂早就盘结入土中,生出无数新根新干,故而老树非但未死,反而生得愈发枝繁叶茂,树冠奇大无比。微风拂过,枝条摇曳,树冠上千叶万叶沙沙作响,宛若梵音。 树冠之下,肖翔天背靠树干,双脚搭在案几上,手边草地上随意丢着几只装酒的葫芦。 肖玉有样学样的背靠树干,奈何双腿长度略有不及,够不到案几,只能搭在父亲的腿上,怀中抱着被唤作“大花”的小白虎。 一片树叶吹落,还未落地,肖玉凌空一把抓住,放在嘴边吹出一串并不悦耳的哨音,似乎有些懊恼。这门手艺是他刚刚学会的,嘴唇已经有些微微红肿的肖玉勉强能吹出动静,但像父亲刚才那般吹出一支悦耳动听的曲子却有心无力。 长案的另一边,穆琴脸上沁着笑意,整理着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木盒,似乎那尖锐刺耳的一声哨音比丝竹琴瑟的百转千回还要动听百倍。 穆琴的身边蹲坐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孩,虽然双手捂住耳朵以隔绝那并不喜欢的声音,但看着对面比他大上几个月的肖玉仍是满脸憨憨的笑意。 “就学这吹叶子的本事如何?随手拈来的叶子,吹出一段好听的小调,嘿,想想就惬意。”肖翔天拎起一只葫芦,边喝边开导着一旁的肖玉。 “能吹出个天下第一?”肖玉转头问道。 “我教肯定成不了,让你娘亲教你,练上个几年,哪怕是吹笛名家,也要甘拜下风。” 肖玉思量片刻,摇头道:“算了,吹这么一会儿,嘴就肿了,若是练上个几年,怕是什么好吃的都吃不了了。” “那就学做菜,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爹爹还能跟着沾光。”肖翔天再饮一口酒。 “能成天下第一?” “难,不过到时候你和胖婶学上几年,我再和你娘亲说好,让她从此不再下厨,稳稳的天下第二。” “不行不行,甭想骗我,那样岂不是要天天我来做饭,不行不行。” 肖翔天含笑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问道:“那你说,想学些什么本事?” 肖玉想了想,盘腿坐直问道:“南慕云师兄学的什么?” “慕云学的倒是不少,但奈何没有我家玉儿这般聪慧的脑瓜儿,学不成什么高超的本事,勉强能够乱世保命的本领倒是学了一些。”说完,肖翔天拎起另一个葫芦。 肖玉又问:“那哥哥学的是什么?” 肖翔天痛饮一大口酒,哈出一股酒气,不知是对肖玉说还是对自己说:“雷儿?学的是我吧,是我吗?”说完便一口气再灌下一口酒。 对面的穆琴走过来蹲下身,轻轻地摸着肖玉的头,柔声道:“我家玉儿想学什么便学什么,学成之后自然便是天下第一,若谁敢不承认,娘便把他杀了也就是了。” 看着身边如同天仙化人的柔美娘子竟如此“豪气”,肖翔天撇了撇嘴。 “怎么?你不信?”穆琴似笑非笑地看着肖翔天。 俊雅男子看着身边的妻儿,宠溺一笑,轻说道:“怎会不信?没有人比我更信。” “嘿!”肖玉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娘亲刚才的话就是牛气,既然刚才说哥哥学爹爹,那我就学娘亲。” 饶是肖翔天的睿智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儿子的话,纳闷道:“学你娘亲?学你娘亲什么?” “什么都学,书上有云‘技多不压身’。”肖玉仰着脑袋解释道。 一家三口之外的壮硕男孩看着肖玉憨憨笑着。 肖翔天打趣道:“既然要学你娘亲,那有你娘在前,怕是永远也当不上天下第一喽。” “为什么不能成天下第一?”接下来,七岁小童的话令北境这一对超凡入圣的眷侣同时眼睛一亮,“在玉儿看来,爹爹和娘亲还有北境的大家都不在这‘天’下。” “哈哈哈,肖泰倒是有个了不得的孙子,好一个不在这‘天’下。” 人未到,笑声已至,有一衣衫褴褛的胖和尚独身南来。 —— 中原大陆幅员辽阔,为何称之为“中原”没人知道。大陆历史绵延千年,至于千年之前,人类文明自然存在,但却无史可考。在大陆现存的经史子集中最远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的“百国乱战”。 而百国乱战之前,唯一被世人所知的史料就只有由传说中太白仙人所著的《李太白游记》。也正是这本游记,让世人知道了整片大陆的全貌,让人们知道了这片大陆的名字——中原大陆。 中原大陆的南极是火海群山——焚天谷,那里群山连绵但全无半点绿意,山谷之中岩浆火池数不胜数,即便是远远眺望也没有人能够受得了那终日的高温烘烤。 中原大陆的西极是千鸟飞绝的茫茫荒漠,没有人知道荒漠的尽头是什么地方。曾经有无数游侠僧侣企图穿过那荒漠,看看荒漠的尽头,但不论他们准备得如何充足,坚持了多少时日,都没能成功,甚至其中的很多人,都永远地埋在了沙海之中。 大陆东边是最为神秘却又最无奇的——蔚蓝海域。碧蓝的海水,接天的远方,无数人依靠着大海生活,无数古今势力出海寻岛访仙。是否有人寻到仙人,说不清楚,但无数远方海岛却是众所周知。大海的深处无人知晓,大海的远方,也没人发现新的大陆。至于生活在海上的人除了无数小岛上未曾开化的土著,便是许许多多来历复杂的海匪。 大陆的北极便是南氏帝国所倚靠的北川山脉,《李太白游记》有言: 北川山脉不知何起,不知所终;不知其长,难断其广;山脉之中多瘴气,多毒虫,凶兽集居,不为人往。 此时的南氏皇宫之中,两个比太白仙人知道得还要多的人信步于宫城之内。这两位帝国最为尊崇的男人,除了远远跟在后边的一位年迈宫人,便再无一人随侍。 “如今这般大摇大摆地走入宫中,想必是要做的都做完了?不必再刻意伪装了?” 身姿俊逸,眉眼温和的男子无奈一笑道:“慕云本意是借歌林姐离宫这段时间钓出几条大鱼,没想到反是儿臣失策了。儿臣全然不防,却不想,家贼与外贼竟能勾搭成奸,倒是帮着兄弟认清了一些废物。” “可还应付得来?”南林虽是言语关心,但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担忧。 “毕竟是从北边回来的,偷鸡摸狗的毛贼还能应付。”南慕云满脸轻松,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 “最近十几日云王府出现了不下五十人行刺,没留下一个活口,就不想擒住一个审问出点什么?”南林玩味地笑看着儿子。 南慕云伸了伸懒腰,说道:“审问什么?从何而来?听命于谁? 呵呵,纵然是问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他们杀不了我,我也从未想过杀他们背后之人。 师父曾经说过,我所谋之事只需——我南慕云,身未死。而我所学的本事,也无非就是图个活命。 至于您那张椅子最后落在谁的屁股下,只要我身未死,便全无所谓。” 南林摇了摇头,有些遗憾但更多欣慰地问:“真的不愿坐在南氏的龙椅上?” “不知道,说不好。小时候只是看着父皇,嫌弃那个位子太辛苦,如今却也不能再说不愿,只是更愿意守好暖香阁里的湘儿。” 看见南林想要开口,南慕云赶快笑着补了一句:“若是力之所及,儿臣更愿湘儿坐稳一国掌珠。” 听到南慕云等同于守护一国的承诺,南林点点头,说道:“你师父当年说过,为父也就当皇帝凑合,成不了什么大丈夫,你比爹强。” 这对皇室父子相顾无言,默契地走到小公主南湘的暖香阁外,听着太傅和公主的师生诵读,南林回头对儿子笑问道:“湘儿最近用工许多,可知为何?” 南慕云望向皇宫北面的高耸山峰,不乏酸味地悻悻说道:“写信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8章 将军不可 肖玉离开北境的一年之中见过了许多在北境不曾见过的事物,其中的寺庙和和尚给他留下的印象颇深。 他不明白为什么庙里的和尚要把头发剃光,凉快?也不明白那些吃斋念佛的光头想要干什么,晦涩拗口的经文他更是一句都听不懂。 虽然对寺庙的斋饭不怎么感冒,但对于帝都庙里的和尚,肖玉是打心眼里喜欢。 那群大小光头都是待人谦和,举止有礼,最重要的是哪怕他将饮用的水缸中倒上墨汁,身为住持的法明长老也只是和颜悦色地吩咐气鼓鼓的小沙弥去清洗干净,对自己则只是笑眯眯地阿弥陀佛。 但如今爹爹身边的这个胖和尚却有些不一样。 邋里邋遢的胖和尚笑眯眯地盘膝坐在肖翔天的身边,但白衣俊雅的肖翔天却全无笑意,反而眼神阴沉,满脸冷峻。他今日听到了胖和尚的第二句话,虽然是在夸赞幼子,但他没有丝毫领情的意思。 满脸都是我不想理你的表情。 见肖翔天不准备开口,胖和尚的笑容中流出一抹莫名的意味,似是苦涩似是无奈。 和尚自顾自地拎起散落在身边的一只酒葫芦,举止豪迈地一饮而尽,望向肖玉道:“你刚才说北境不在这天下,那北境在哪?” 粉雕玉琢地小男孩呆呆地张着嘴巴,完全没有听见和尚的问题,愣神了片刻叫道:“你这和尚怎么能饮酒?!” “哈哈哈!为何和尚不能饮酒?”说完将手中葫芦丢在一边。 “报国寺里面的和尚都说不能饮酒。” “为何?” 是啊,为何?肖玉自己也想不明白,用力地皱了皱眉说道:“大概是法明长老不允。” “哦,贫僧不归报国寺管,所以不用守他们的规矩。”说完,胖和尚又拎起一只酒葫芦。 听到胖和尚的回答肖玉感觉虽比不上娘亲之前的话,但也挺一样牛气。 肖玉还想问胖和尚为何一身行头这般不堪,便听到娘亲的声音。 “阿玉,你和石凡去那边玩会儿,带上食盒,里面有胖婶给你们准备的点心。” 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的背影,肖翔天调整了一下坐姿,稍稍直了直腰,将腿撤下了案几,挑起靠近和尚一边的眼眉,淡淡地问道:“老爷子说啥?” 自从肖翔天接任北境将军,老将军肖泰便离开了北境,二十多年唯有两个孙子降生之时露过两面,却也都是来去匆匆,而且身边都有这个破衣烂衫的胖和尚。 曾经的肖翔天只知道祖祖辈辈驻扎在不为人知的北境是为了守住中原大陆的北门,抵挡那些同样不为人知的,被称作“兽蛮”的怪物。但直到肖玉出生后,他才从父亲嘴里知道了肖家一代代的更为隐秘的使命。 北境将军府,不只是北境的中枢,同样是肖家的私宅。 但在这座宅子里从未见过祖孙三代长时间的生活在一起,身为人孙的肖氏少将军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出现过“爷爷”的影子。 并非肖氏寿福浅薄,而是肖家历代基本全是一根独苗。而当这棵独苗出生之后,身为老将军的爷爷辈,便有了新的任务。 肖翔天仍未忘记肖玉出生之时,自己和父亲的彻夜交谈。 “这北境将军说是难当,却也简单的很,无非就是守好了这一线。别让北边的兽蛮过来,也别让南边的笨蛋过去,爹要和你说些卸任将军之后的事。 肖家最近几百年皆是一脉单传,到你这竟能结出两个果儿来,不单有了雷儿,如今又有了玉儿。嘿,争气是挺争气,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总有一日,这将军府要交到你儿子的手上。甭管是谁,你也都会和爹一样,成为‘老将军’,但老将军却不比将军要来的轻松。 爹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心地把北境交到你手上,然后尽力为我两个孙儿的成长争取时间。 你没见过你爷爷,但那老头子为你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你单骑出北境他才作古。爹爹不知有没有这份本事,毕竟,除了北边的兽蛮,南边的还有一群呱噪的杂毛。 但这事就和打架一样,甭管打不打得赢,总得过过招才能知道。 若是你有空还可去兽蛮的北边看看,嘿,祖宗们不容易啊” 这些年肖翔天看似闲散,但从未忘记肖泰那夜的一字一句,包括临别之时父亲给二子以及肖家的评语,更去过了兽蛮之北,看到了父亲想让自己看到的景象。 他知道肖泰与自己这个儿子夜谈之后是与和尚去了南边,此时见到和尚孤身而返,便知道父亲在南边并不从容。 —— 看着向肖玉追去的小白虎,和尚收敛起笑意,淡淡地回道:“老将军让我带话给你,最多再挺上个十年。” “哦?南边都出来这么厉害的角色了?能困住老爷子十年?” 和尚放下手中的葫芦,面带悲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是老将军最多只能拖住他们十年了。” 肖翔天眼角一跳,两束寒光钉在胖和尚的脸上,坐起身子,慵懒闲适一扫而空,正襟道:“南边可是有了变故?望渡贤大师能解惑一二。” 法号“渡贤”的胖和尚挪了挪屁股,如先前肖翔天一样靠在树干上,但全无丝毫惬意悠然,更近乎如释重负。 和尚轻咳两声,用破烂袈裟随意擦去嘴角血迹,拎起一只葫芦灌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我独自而返,说起来算不得仗义。但若是老将军和我换个位子,贫僧怕是坚持不到老将军脱身啊。总得有个人回北境送信不是。” 胖和尚苦涩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一千年,不长,但也不短了。千年之前世间能有几个圣人?但这千年之后,中原大陆不可同日而语喽。” 老和尚再饮一口,望向杀机若隐若现的穆琴,淡淡说道:“当年你娶了穆家这妮子,不都见识过了吗。” 肖翔天松弛下了背脊,再次靠在树干上,一脸嘲弄地笑道: “我家玉儿到了学本事的年纪了,怕是媳妇出不了北境。倒是我,还真想和他们再见上一面。当初破不了您的金刚不败,不如试试能不能杀几个圣人。” 话音刚落,一股恢弘庞大的气息自肖翔天的身上冲天而起,片刻之后,天上虎啸龙吟不止。一边的穆琴没有搭腔,也没有意外,仍是自顾自地收拾着为儿子准备的一个个木匣。 渡贤和尚有些意外,十几年前他曾与继任将军府不久的肖翔天有过切磋,凭借自己的金刚不败与其打了个平手。如今耳闻云端的龙虎之声,胖和尚自认已不是这位北境将军的对手了。 “将军如今已不逊色于老将军多少了,屠圣自然不在话下,但” 和尚话未说完,之前穆琴放于树下长案边的一个乌黑长匣微微震颤,肖翔天抢先说道:“若是翔天佩刀前往?” 和尚脸色微变,回道:“仍难助将军脱困。” 长匣的震颤再次剧烈了几分,肖翔天笑着再问:“若是负枪一杆?” 和尚满脸肃然,郑重回道:“贫僧离开老将军,独自北奔之时,老将军身边便已围有不下十位圣人。” 白衣将军无奈地摇了摇头,此时的长匣已剧烈震颤不止,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匣而出,穆琴的神色也变得严肃。 还未等肖翔天再问,胖和尚一脸焦急地抢先喊道: “将军不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19章 石凡 北境城外大树下,肖玉坐在长案后,屁股下面是一乌黑的长条木匣。 木匣的材质和身后的树干一样,叫作“金刚木”。 相传远古时期有一国王子,不爱江山,不爱美人,无意于江湖,无意于山水,唯独喜好佛经。 王子每日于一棵小树下诵读佛典,这一读就读了一百年。百年间,小树为王子遮风挡雨,同时聆听佛法。当百年之后,王子坐地成佛,小树也已通灵。 王子成佛飞升之时,感念于小树百年来的不舍不弃,便携小树共登天阙。登天之时,小树在人间洒下无数树子,而这些树子成树之后,便被称作“金刚树”。 金刚树成活不易,成材更难,非有机缘者不能得见。千百年来,脱身于金刚树枝干的金刚木无一不被争相追捧。 金刚木通体乌黑,异常坚硬,若是裁制成匣,所藏之物必为重宝;若存身于佛门寺庙之中,更是被奉为镇宗之宝。 黑木匣上的肖玉此时正津津有味地趴在长案上看书,案几上左右两边还各放着几本,看封面的样子,不难发现这几本都是古籍,虽精心保管,但仍能看出年岁不短。 放下手中的书本,肖玉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 “石头!”肖玉叫来在溪水边和小白虎玩闹的壮硕男孩儿。 绰号石头的男孩虽然要比肖玉小上半岁,但个头足足比肖玉高出一头。 “帮我一起把这些读过的书收起来,真搞不懂,为什么爹爹让我读书,却只准你习字。” 石头憨憨地笑了两声,说道:“将军说我脑子笨,越读书越笨,不读书没准以后还能聪明些,嘿嘿。” “笨怎么了?等我以后成了书里面说的绝世高手,谁欺负你我就收拾谁。” “行,嘿嘿。”石头高兴地笑了两声。 说完话的肖玉也如书中的大侠一般豪气纵横,小手一挥,“走,回家,吃饭。” 七岁的肖玉揪着小白虎“大花”的尾巴,一边故作老城地训斥着贪玩的宠物,一边与刚满七岁的石凡向北境城走去。 —— 那日晴空之上的龙吟虎啸肖玉也听到,本以为爹爹要和那胖和尚较量一番,但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 远远看着父亲和娘妻与那胖和尚说了几句话,肖玉便和石凡一起被招呼了过去。然后被告知,从那日起,自己就要开始学本事了。 至于学什么本事,肖玉没问爹娘没说,只是让他读书。而陪他一起的就是从小的玩伴——石凡。 石凡是地道的北境子弟,论说地道,比肖玉这个将军府的小公子还要地道几分。 石凡的父母都是出生于北境,幼时离家,从北斗剑宗归来后进入预备军。石凡的父亲正式奔赴前线后,官至师团长官,母亲则负责与其他女眷一同经手北境的衣食。 石凡尚未出生之时,父亲便牺牲在了前线,母亲也因难产去世。这个自出生起便失去了爹娘的孤儿成了整个北境共同的孩子,这在北境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对于很多北境的孩子来说,当从北斗剑宗返回北境的时候可能爹娘便已去世,当年穿着开裆裤与爹娘离别,很可能就是此生的最后一别。 甚至有很多像石凡一样,记忆中干脆就从未有过爹娘的样子,前往剑宗的时候也是由胖婶相送。 在北境,是不是孤儿没有那么多差别。对于北境的孤儿来说,无非就是一起睡觉吃饭的兄弟姐妹多了一点,胖婶的嗓门小了一点,见到将军和夫人的次数频繁了一点。 但石凡与北境其他的孩子却不一样。 自幼父母双亡,石凡不单是吃了百家饭,更是喝百娘奶。石凡只比肖玉小了半岁,穆琴也算是他的半个奶娘。 尚在襁褓之中的石凡不同于肖玉,不哭不闹,作息规律,所有喂过石凡的姨娘们都称赞石凡的乖巧。 石凡的性子温和,这在北境人尽皆知。在由胖婶负责照料的孤儿大院里,石凡算是最听话懂事的,偶尔有了磕碰也最多就是撇撇小嘴,从不哭喊撒娇。 若用上一个稍微准确一点的形容,属于那种再没耐性的父母都不会厌烦的孩子。 北境中四c五岁到十二c三岁的孩子几乎全都被送往了北斗剑宗,但石凡是个例外。 四岁的石凡和一众同龄的北境子弟离开时,谁也没有想到,在北境每日乐呵呵c温顺懂事,甚至时常被小伙伴戏弄也只是憨憨傻笑的石凡竟然在北斗剑宗变得凶狠癫狂。 据负责带路照料南行的人说,一路上石凡都未有丝毫的不对劲,只是一入剑宗就显得烦躁不安,等见到了剑宗其他弟子的时候,开始变得眼神凶狠,对待除北境以外的剑宗弟子,稍有矛盾便是拳脚相向。 石凡初入剑宗且年龄尚幼,但不论是对同龄的中原弟子,还是来自中原大陆的师哥师姐都敢凶悍以对,即便不敌,也有股悍不畏死,以命相搏的味道。 不知道是担心石凡出现意外,还是剑宗的少男少女们出现意外,石凡被剑宗宗主剑十三亲自送回了北境。 回到胖婶大院的石凡再次变回了大家印象中的那个温顺得有些憨傻的孩童。 —— 肖家人作为北境现今及未来的领导者,幼时不会随同龄小孩子一起去中原的北斗剑宗,代代如此。 肖玉作为北境将军府最近几百年来第一个“二”公子,更是备受宠爱。 有哥哥肖雷扛起未来北境将军的担子,担起北境父老的期望,肖玉从出生起便是一个不被苛责c不被强迫,只余关爱呵护的宠儿。 肖玉在去往帝都之前最喜欢去胖婶的大院,不单是因为胖婶总能拿出美味的饭食把他喂得满嘴流油,更是因为胖婶的大院有很多或大或小的孩子。 他们有的父母双亡,有的来自中原,虽然在他们幼小的记忆里不能挖出多少中原的景象,但能听听北境之外的剑宗趣事也不错。 隔三差五领着一群穿着开裆裤,走路都会摔跤的小娃娃做上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就更有意思了。 肖玉最好的玩伴便是石凡,不单单是回到北境的石凡和他年龄相仿,更是因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小自己半岁的石凡总可以为了自己不顾一切。所谓的“一切”,包括胖婶和身为北境将军的肖翔天。 石凡懂事醇厚,而且不会说谎,从来不会。 肖玉每次准备带头搞出一些调皮的恶作剧时,石凡都会说上一句:“这样不好吧。”但若是肖玉执意闯祸,石凡仍是会紧紧相随。 一次二人用城中军马的草料笼火堆,险些烧毁整座草料库,赶来的肖翔天一把就揪住了肖玉,胖婶也看到了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石凡。 还未严词逼供,只是随口的询问,石凡便承认是自己笼火引发的火灾,但未提肖玉。 当被问到肖玉时,石凡却一声不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即便是胖婶的巴掌一下下拍在石凡的屁股上,平日里对谁都乐呵呵的石凡仍旧是闭紧嘴巴不吐一字,直到肖玉看见石凡红肿的屁股,哭着认错。 当事后肖翔天问到为何时,石凡只是乐呵呵地解释:他自己做的不愿否认,所以便承认了。但怕阿玉受罚,又怕自己说谎惹得胖婶不开心,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那时的肖翔天笑着问石凡:“为何?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罚吗?” 石凡只是憨憨地笑了笑,说道: “嘿嘿,我也不知道。 在北境,每个人我都喜欢。甭管是爷叔婶姨,还是哥哥姐姐,我都尊敬;那些比我还小的弟弟妹妹也都挺可爱。 但阿玉不一样,他是我的朋友?是这个说法?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亲近。 我不希望阿玉受罚,不管是不是做错事,嘿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0章 没个悟性 据《李太白游记》的记载,在中原大陆的中间,有一座山,占地不广却高耸入云。相传高山是大陆的天柱,聚大陆灵气于山巅用以擎天。 大山的名字叫做“天鼎山”。 中原大陆,无数的河流c湖泊c高山c峡谷,将这片大陆细细分割。如同是一张大饼,被一个调皮的孩子胡乱切割了一番后,又岂止百块。 这或大或小的上百块饼总要有个归属,于是上百个大小势力瓜分了这张分割后的大饼。 但是烙饼的人似乎手艺不高,一张饼上,有的地方咸,有的地方淡。再加上大饼是被胡乱切割的,块数虽多,但并不平均。 咸淡不一,大小不一,再加上有一个号太白的世外仙人写了一本《李太白游记》,告诉了世人,原来这张大饼远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大。 于是,有了千年前的百国乱战。 每个势力的掌权者都想要更大c更美味的饼。在这张大饼面前,掌权者无所不用其极。昨天还相约一起抢饼的同伴,今天就把自己饼抢了过去。 每个参与抢饼的人,不单要忙着抢别人的,还要时刻防备自己被抢。盟友c敌人,关系并非一成不变。 在这场“抢饼”的乱战中,死了无数人。死的最多的不是参与抢饼失败的所谓王族,而是那些从没有拥有过一块饼的普通中原百姓。 参与乱战的上百个国家势力,不断有国家势力消亡,也不断有新的国号旗帜竖起。 前者不全是被屠戮干净,还有种选择,叫“归顺”。后者更多的是趁曾经的主子不注意,偷偷从主子的饼上撕下一块。 没有人知道这场杀戮不断的大战要持续多久,也没有知道谁能把整张大饼抱在怀中。 中原大陆的百姓好似大饼上的盐粒芝麻,起初也能算是抢饼者衡量大饼价值的参照。但后来,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盐粒芝麻的多少,只要能抢到饼,即使这些锦上添花的作料死个一干二净,也没什么大不了。 战火的波及,家园的毁灭,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于战乱勉强算是死得其所,更多的人死于饥饿,死于寒冷,死于骇人听闻的易子相食。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似乎已经成为了理想的梦境。白骨何止露于野?岂是千里无鸡鸣? 大小城中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无人收殓的尸体,凡是可以充饥的粮食野物,也都被督粮官收掠一空。 整个中原大陆,宛如末日尽头。 在整片大陆充满了战火厮杀的乱战后期,一群人的出现改变这个天下的走势。 这群人出自“天鼎山”,自称“山孥”。 —— 天鼎山的山孥没有参与抢饼,也没有阻止抢饼,更没有远离天鼎山。 山孥们将天鼎山山脚的树林伐了个干净,开辟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在空地上,支起了一口口大锅,杂粮米粥,野菜肉汤。 起初,天鼎山附近的难民听说有人施舍饭食,便纷纷前往。杂粮米粥虽然比不上喷香的白饭,但好在能填饱肚子,所谓的肉汤也难见肉渣但仍有荤香。 对于准备好随时赴死的饥民来说,天鼎山下的那片空地,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后来甚至整个大饼上的芝麻盐粒都开始纷纷向着天鼎山蠕动或蠢蠢欲动。 山孥们支起的锅越来越多,饥民们也都开始在这空地上支起了破布麻绳的帐篷。 闻到饭香的不只有饥民,还有忙于抢饼的各个王族军队。 当第五支企图和难民抢食的军队被山孥们轻描淡写地杀光,这片空地上的难民们彻底安心了,而奔赴而来的难民们,速度更快了。 天鼎山的山孥们除了舍粥,便只是伐树,用以扩大越来越拥挤的空地。 随着空地上的帐篷越来越多,空地上的人已不能称之为难民了。 有逃难至此的郎中为患病的人们诊治,甚至获得进山采药的许可。有曾经教书育人的老夫子,给吃饱肚子的孩童们授礼解惑。大人们不分你我地互相帮忙加固帐篷,掩埋之前来犯的,五支军队的尸体,并收集那些不知能不能称为战利品的可用之物。 当距离天鼎山稍远一些的难民赶到时,听着孩童们追逐打闹的欢笑声,看着空地上一顶顶帐篷前一张张安心满足的笑脸,闻着那好似珍馐的饭香,这些后来者无一不眼中含泪。 随着赶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从天鼎山上下来的山孥也多了不少,但他们仍只是舍粥c伐木。 在众多帐篷中,有一个异常简陋的,他的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精壮小伙子,全家人死在了逃难的途中。 小伙子是第一个找到山孥讨要东西的,当一个被山孥们称作“山婆”的,一脸慈祥异常和蔼的老奶奶将一把斧子交给他后,小伙子成为了第一个加入到伐木工作中的难民。 当小伙子精疲力尽,正准备去领粥的时候,一位被山孥们唤作“山公”的老公公,笑眯眯地递给了他一小袋白米。 并无企图的小伙子意外地得到一小袋白米,成为空地上第一个吃到白米饭的人。 人们也第一次知道了天鼎山除了有山孥,还有山公和山婆;山公c山婆并非夫妻,也不只这一双,而是负责领导男女山孥的一群长者。 小伙子获得的白米不多,只捞出了一碗白米饭。在无数羡慕渴望的注视下只吃了一口,他便将剩下的米饭全都分给了周围一群已经流下口水的小孩子们,虽然每人只分到了一小口,但每个孩子的嘴巴,都咀嚼了好久。 自这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帮忙伐树c舍粥的队伍里。对于这些人,山公山婆们也都不吝啬地赠与了一小袋粮食,或是一大块粗布。 帮忙的难民越来越多,空地上的山孥反而越来越少了。 空地上也并非相安无事,一片祥和,随着帐篷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口角矛盾也多了起来,甚至有人大打出手。对于空地上人们的是是非非,不论是山孥还是山公c山婆们从未有过干预。 起先有人还会请偶尔下山的几位山公做主裁度,但作为衣食恩主的山公们只是询问舍粥c伐木的情况,对人们期望居中裁断的请求则婉言相拒。 后来矛盾双方则开始找到了年长的夫子,或是出言公正的老者。渐渐地,人们一旦出现矛盾纠纷,或是有商议决策的时候,则会自动前往几位夫子老者的帐篷前。 天气转凉,一位最受尊敬的夫子主动求见了几位山公。获得准许后,之前在山根随意丢弃的木头被人们裁切成了木料,在空地上围绕着中间的帐篷,依靠着天鼎山,建起了一间间木屋。 老幼妇女们先行搬入了木屋,青壮男性则加厚了帐篷。 妇女们用帮忙伐木c舍粥换来的粗布赶制冬衣。在帮自家亲人做好后,便帮着那些孤寡老人和孤儿。家里已无女眷的汉子也会找到功夫宽裕的嫂子婶婆,请她们帮忙。 男人们一部分继续忙着盖木屋,一部分则进山采集山果。当所有人都能挤进木屋后,在那位曾在帐篷前授业长须夫子的提议下,一间间小屋子在之前的大木屋外围被建了起来。 在长须夫子和爹娘长辈的要求下,平日在帐篷间嬉笑追跑的小孩子也开始帮着收集裁下的树枝废木,用于过冬取暖之用。 木屋越来越多,中心空地上的帐篷越来越少。当第一场大雪落下,几乎所有人都住进了代表着新家的小木屋。而最早盖好的几幢大木屋则只余下了长须夫子c最早伐木换粮的小伙子和同他们一样的丧亲寡人。 那个冬天,整个中原大陆都在一片片地死人,除了天鼎山下的这座建起不到一年的小镇。 除夕夜,在先前最先造好的一间最大的屋子里,整个小镇的人聚集其中。取出了积攒许久,从天鼎山换来的粮食,采回的山果,做了一顿很是单调,却让人幸福到落泪年夜饭。山孥和山公山婆们婉言拒绝了长须夫子的邀请,但送来十几头烤好的山猪黄羊。 整个小镇两千多人,聚在那间最大的屋子中,吃着喷香的白饭,酸甜的山果,每人更是分到了几块烤肉。对于他们中的许多人,这还是近些年来甚至一生中,第一次吃到白饭。 那年的年夜饭,人虽多但并不吵闹,甚至有些安静,有人哭,有人笑。 山脚下的小镇居民总算熬过了冬天。 正月还没出,有了新家c亲人犹在的人们就商量着帮大屋里的鳏寡孤独盖房子。长须老者带头以劳资费力为由,婉拒了大家的好意。 并提议将先前杂居的大屋略作隔断改造,年长者为父母婶伯,年幼者为子侄,分居其中。若有情意相投的,小镇共同见证喜事,再合力造屋更为妥当,小镇新民们无一不交口赞好。 新的一年,中原大陆仍旧战火不断,天鼎山下的木屋也越来越多。山孥们不再施舍饭粥,不再大面积伐木,但准许山外的人上山拾柴采果,保护木屋中的新民在小镇外围开垦的面积不大的土地。 小镇上曾经的难民们虽然远远说不上什么丰衣足食,但衣食还能算是无忧。 天鼎山周边的一些王国首领,看着木屋新民的农田已经迈进了自家的大饼,但碍于山孥们非凡的身手,便求见天鼎山的山公山婆,询问是否也准备下山抢饼。 山公山婆们没有丝毫的恃武倨傲,而是连声道歉,表示从未想要干涉抢饼后,找来了山下几位以长须夫子为首的年长老者。 时间久远,王国首领们和曾是难民的老者们说了些什么,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只是从那之后,天鼎山周边的王国势力不再干涉天鼎山下的新民们占用自己的大饼,但要交付一些粮食以作租金。新民们还可以用粮食c果子c柴薪c草料换取其他所需之物,包括土地。 这场王国与难民的交易中,王国们得到了抢饼所需的粮食,而难民们得到了安居所需的一切。 天鼎山的山孥们没有参与,但每个人都知道,没有山孥们的庇护与帮助,这场交易就不会达成。自那以后,小镇的人们会将每年结余的粮食取出一部分,记录后存放于曾经的大木屋,没有人会在意多少,只是尽心而已。 小镇的青壮们在夫子老者们记录完毕后,会扛着粮食进入天鼎山。天鼎山也从不拒绝,每次都有山公笑着感谢,然后留下山上所需。剩余的粮食,则派遣山孥保护着扛粮的新民去和忙着抢饼的各个王国首领换取所需之物。 小镇渐渐变成小城,小城变成大城,直到千年后变为如今中原大陆第一大城市——中都,天鼎山一直都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山下百姓的馈赠,也一丝不苟地保护着这座城市,千年以来从未被战火波及。 时光荏苒,千年后的中原大陆已经大不一样,曾经争霸天下c疯狂抢饼的许多王国都已经变成历史长河中的一粒粒沉沙,当然也有一些势力和国家如天鼎山一般,屹立不倒。 —— 天鼎山下有中都,中都东北方位的最远端就是大陆最北端的势力——南氏帝国。 南氏如天鼎山一样,凭借着镶嵌在北川山脉内的帝都,和令任何名将武夫都望而却步的北川绝壁,自千年前的那场乱战,不论版图如何变化自始至终都站在这片中原大陆之上。 此时南氏的皇帝南林坐在书房中,似是在自言自语,眼睛却看着恭立于身前的一袭黑衣。 “南氏于百国乱战后期崛起于这座帝都,这谁都知道,算不得什么秘密。 但若是说为何能够崛起,以及建国初始的一些秘辛,别说是大陆上的外人,就是朕这个一国之主最初也未能从史料中看到过蛛丝马迹,只能断定与山那边的北境分不开关系。 后来北境的肖将军告诉了朕一些事,呵呵,吓人得很呐。虽然难以置信,但我知道,他没必要骗我。 我欠翔天的太多了,南氏欠肖家的更多,但对肖家欠债的又岂止我南氏啊。 从那之后朕知道了为何先皇出兵左岐却无北境相助; 为何我南氏疆域不大却仍是自称帝国; 为何千年来再寻不见第二个‘北川绝壁’; 为何那北境连朕也去不得。 慕云是我的长子,我求翔天领他去北境。本以为慕云学成能代南氏还点债,谁成想,他没学翔天却学了穆琴,还学得不伦不类,呵呵。” 黑衣人不单一身黑色劲装,更是面覆黑甲遮掩容貌,始终未曾说话,看见南林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刚要告退,便发现南林身前的书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拎着酒葫芦的白衣男子。 南林看见身前吊儿郎当的北境将军,有激动c有惊喜c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那宛若嗜酒仙人的男子玩味地笑道:“我肖翔天像是催租扒皮的债主?娘的,当年我化名‘肖枫’,你化名“南储”,结拜时候说得好听,这会儿开始和我亲兄弟明算账了?啧啧啧,帝王心术,帝王心术啊。” 肖翔天看了一眼披着斗篷c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说了声“滚蛋”,便一脚将黑衣人轻飘飘地送了出去。 说得上潇洒出尘的肖将军歪歪地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小酌了一口,语气不屑地说道:“儿子,自有儿子的活法,老子管那么多有什么用? 当初我收慕云去北境,从未想着他以后能干什么,无非是看你这边事多,照顾不好他。 慕云是我徒弟,我和媳妇都喜欢,名字还是穆琴取的。虽说比不上我家肖雷和阿玉聪明吧,但也不是笨蛋。 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命,你个当老子的,攒钱娶媳妇就成了,管那么多,不累? 当年我单枪匹马游中原,那时候也不知道你是南氏的太子,就是看你顺眼才结拜的。 怎么?当了皇帝就不做兄弟了? 一千年前救南氏的人姓肖,但不是我肖翔天;三十年前帮你守下疆土的是肖枫,但不是北境。 切,没个悟性。” 中指指端挑着那只酒葫芦,抬起胳膊晃了晃,满脸心疼,又毫无诚意地说道: “整两口?” 我就想知道,是不是我在这咔咔写,其实根本没人看啊?有看的能不能留个言什么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1章 同谁饮酒 北境虽在南氏帝都的更北面,但春雨却反而不如南氏帝都下得气势。虽不是缠缠绵绵的牛毛细丝,但也没有帝都落地成花的畅快景象。 金刚树下,三人一“猫”各自“独酌”,这不大不小的春雨竟被金刚树庞大的树冠完全遮住。 肖玉站在黑色长匣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手舞足蹈;长案另一侧的石凡则认认真真地看着一本崭新地小册子;穆琴一边整理着一个个书匣一边满眼宠爱地看着肖玉;小白虎“大花”正在和一根没什么肉的骨头较劲。 一袭淡蓝衣裙满脸柔和善的美貌妇人,两个幼童一个机灵好动一个憨直可爱,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白虎点缀其中。 雨水滴落在金刚树茂密的树叶上,非但没有流到树下,反而轻巧地弹到树外。树冠上有“滴滴答答”,也有“兮兮沙沙”,配上树下的三人一“猫”,还真有点“雨打金刚声声梵”的玄妙。 肖玉所读的书都是肖翔天和穆琴夫妇精心挑选的,没有文人浅唱的济世厥词,也没有文采风流的鸟语莺鸣,但每一本都是千年之前的古籍。 这些书籍若是流传至中原大陆,每一本都会造成不小的轰动。毕竟,那部被奉为天书仙典的《李太白游记》,还要奉肖玉身边木匣中的这些书籍为祖宗。 细看书目,这些肖玉已经读过或即将翻阅的古书讲述的全是些游侠列传c精怪小说。也难怪读书的肖玉会手舞足蹈,津津有味。 书案对面,石凡手里的书则并不出奇。那本册子是中原大陆上幼童入学之后,都将首先学习的《正论》。除了教授幼童识字,便是懂得仁c义c礼c智,这些最根本的道理。而《正论》的编纂者,正是千年前,百国乱战时迁居至天鼎山下的一群意在教化人心的老夫子。 “啧啧啧。” 肖玉有些意犹未尽,放下了手中的刚刚读完的一本书,问道:“这书到最后还是没有写明白,这取得经书的玄奘禅师到底教化了多少人? 教化之后的人和之前有何不同? 若是举国供佛,天下太平,那要那么多衙门还不成了摆设? 那赐他为‘御弟’的皇帝哥哥,有没有学大佛祖那般皈依佛门? 还有那斗战行者,成了金身佛陀,就真的比之前更逍遥些? 那全是光头c蒲团的佛教圣庭,能比得上鸟语花香的花果山? ” 每当读完一本书,肖玉就要问上不少乱七八糟的各种问题,而穆琴或是肖翔天则会说些自己的看法,至于到底能够解惑多少,全无所谓。 对于肖玉的一些问题,二人都是一笑置之,对于书中所写肖玉所悟,二人都时常说上一句“无需甚解”。 穆琴拿过肖玉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看了看封面,笑着说:“真本书是你爹挑的,娘也说不上喜欢。 那斗战行者看似法力无边,还是逃不出个规矩。 至于书中写的大乘佛法,娘没读过,咱们北境也没有,想来也不是什么人间至理,要不然这天下不早就太平了?哪还来的咱们北境。 至于那斗战行者,自然是在花果山待得更舒坦,说归来还是技不如人,眼高手低。 若是当年一棒子敲死了那佛陀,哪还用辛辛苦苦地去西行遭罪。 喏,看这本,娘给你挑的。” 穆琴递过一本书,封面无字,书页有些泛黄,满脸宠爱地说道:“我家玉儿以后是世间一等的人物,哪有什么规矩配用在我儿身上? 到时候东南西北横行无忌,若是有那不开眼的挡路,见仙诛仙,见魔屠魔。 若有人欺负我家阿玉,收拾他。” 捧着那本字迹工整得过分,封面无字的书,听着娘亲的话,肖玉一挥小拳头,说道: “嘿,还是娘亲气派!” 似是想起什么,肖玉笑眯眯地说道:“书中那些天下无敌的大侠都有武艺傍身,就算不是天下无敌,行走江湖c战阵杀敌都有几手绝招。 那些挨欺负c受委屈的多半是武艺不精,可爹爹也不说教我几手,最近更是去了南边。 昨天我和石头摔跤,同样没学过功夫石头一下子就把我摔倒了,要不娘亲你教我? 学几手厉害的功夫,到时候还能去和湘儿显摆显摆。” 一边捧着小册子的石凡憨憨笑了笑,说道:“我个子高,力气也大些,等你长高了自然也就厉害了。” “笨石头,我长高了你不是更高了?” “嘿嘿。”似是感觉肖玉说的更有道理,石凡笑着挠了挠头。 穆琴笑着揉了揉两个小孩子的头,笑着对石凡问道:“那本《正论》的字都认下了?” “认是认得差不多了,若是自己默写,还有小半不会,嘿嘿。” “不急,将字都学会了,便试着默写,何时能默写了,琴姨再帮你挑书。” “恩,嘿嘿。” 穆琴接着转过头,假装严肃地对肖玉说:“打不过石凡怕什么?石凡还能欺负你?” 石凡憨憨地笑着说:“嘿嘿,还是琴姨说的更有道理些。” 看着肖玉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穆琴柔声说道:“我家阿玉这么聪明,书里面写的绝世武功还不是一学就会? 那斗战行者的伏魔棍法c燕小六的祖传刀法,我家阿玉稍动脑筋还不就是千技傍身? 什么绝世秘籍c盖世武功都抵不过我家阿玉的血的脑袋瓜儿?” 肖玉一听,眼睛一亮,小手一拍“啪”。 “娘亲说得在理儿。” —— 千年前的百国乱战不只给天鼎山下带去了一座中都,还给那座中都带去了无数的大儒先贤。 在中都城建成不久之后,百国乱战也进入了尾声,不再征战不休。这其中一本名为《中原地制》的地理文集,和那本《正论》的先后问世功不可没。 《中原地制》将中原大陆以天鼎山下的中都为中心,按照东c南c西c北c中c东北c东南c西南c西北九个方位分为九州,详细地记载了九州地貌和风土人情。 《正论》则将诸多夫子的经世济民理论融会贯通,教人以理,教人依礼的同时,更是提出来类似“民为本,礼为根”的治国之术。 当在天鼎山的保护下,中州愈发繁华的情况下,各个势力的君主首领发现,拼死拼活抢来的地盘确如手中那本《正论》所言:领地再大,没有经营土地的平民,只靠军队,日子好像过得并不舒坦。 就在诸多王国放慢甚至放弃铁蹄征战的时候,中原大陆上,一些宗门帮派,甚至山贼土匪如雨后春笋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所行之事无非是效仿天鼎山,授民以安居,取民以岁余,同周边的王国军队做起来生意。 渐渐地,整片中原大陆似乎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从比拼占领地盘的大小,变成了比拼依附百姓的多寡。 而当初争霸天下的上百王国,也渐渐消减,甚至有很多反而选择依附实力强大的宗门帮派,相邻两个王国的直系王子或是未来储君很可能就是同一宗门的师兄弟。 中原大陆并非自此再无战事,但自百国乱战之后,各种势力间即便有所征战也定是极力避免伤及无辜,更是会想方设法地编排出类似“替天而行道,救民于水火”的响亮口号。 而作为整个大陆的中心的中都,俨然成为了世间最难得的平安净土,天鼎山也无形中成为了大陆上最超然的势力。 —— 南氏皇宫的暖香阁中,今日并无琅琅书声,宫女嬷嬷们候在屋外。 大皇子南慕云一早便来到小公主南湘的住处,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个样貌潇洒出尘却醉醺醺的中年人。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酒气,却仍旧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小公主南湘皱了皱娇俏的小鼻子。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我大哥的朋友?怎么能在皇宫里乱逛?大早上就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望见那男子向自己看过来,南湘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已经像是一只小蚊子了。 白衣男子自然就是肖翔天,看着眼前娇憨可爱的南湘,肖翔天笑着说道: “我?我是你父皇的朋友。醉酒?切,你父皇醉得今日早朝都起不来了。至于我叫什么?告诉你也无妨,宫笛夜。” 小南湘皱着眉头默念了两遍,嫌弃地说道:“宫笛夜?好怪的名字。” 肖翔天靠在门边,从怀里掏弄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盖子抿了一口,似是感觉小瓶中的酒过于烈了,用力哈出一口浊气,说道:“不怪,不怪,多念几遍就好了。” “宫笛夜,宫笛夜”小公主南湘还真的依言念了起来。 看了一眼身边满脸醋意,正准备出声去拨乱反正的南慕云,肖翔天抬起一脚,将这位南氏大皇子踹了出去,语气不善呵斥道:“出去等着,阿玉有口头密信带给南湘公主,哪是你能听的?” “阿玉哥哥?!”一听见心里思思念念的那个名字,小公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认识阿玉哥哥?你是从北境来的?阿玉哥哥怎么没来?” “咳咳”肖翔天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南湘似乎没有尽头的一连串问题。 “阿玉现在在北境读书,学本事,等到他学成了本事,自然就会来帝都找你了。”说完,肖翔天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裹,递给南湘。 “喏,阿玉让我带给你的。” 南湘像抢劫似的接过包裹,小跑到桌边,急火火地打开。 包裹中是北川山脉下那片密林里特有的可口山果,还有一些出自胖婶独家手艺的糖糕点心。 翻来找去的南湘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这包裹中的零食,一脸失望地问:“阿玉哥哥没给我写信吗?” 看着小公主挂水的眼睛,肖翔天也有些心疼,柔声安慰道:“阿玉让我告诉你,这些糖糕果子都是他最喜欢吃的,所以一听我要来帝都,便去找人讨要,让我给你送来。 此前他并不知道我要南下帝都,所以也没能来得及给你写信。” 南湘看着一小堆零食,挑了一块糖糕咬了一小口,便再次包了起来。 然后跑到床边,爬上床后撅起小屁股在被褥下翻了半天,取出一封信,大眼睛汪着泪珠递给肖翔天,说道: “宫笛夜叔叔,这是我给阿玉哥哥写的信,你一定要记得给他。 还有,还有,告诉阿玉哥哥一定要记得给我写回信。” 看着眼前小姑娘的一脸郑重其事的梨花带雨,肖翔天点了点头,说道: “嗯,没问题。不过以后就叫我宫笛夜就好了,不用再后面加叔叔。” —— 离开皇宫,看着身边一脸幽怨的南慕云,肖翔天笑道:“怎么?怕我家阿玉把你妹妹拐跑了。” 南慕云叹了一口气,愤愤地刮了一眼不正经的师父,酸溜溜地说道:“怕的是不用拐。” 肖翔天呵呵地笑着,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用陪我了,我去灌点酒,稍晚还要去南边一趟,回吧。”说完,不等南慕云回复,肖翔天独自向远处走去。 夜色渐浓,名满天下的藏春楼,一白衣谪仙突兀地出现在青楼老板凤九儿面前。 凤九儿看见眼前凭空出现的白衣男子,脸上没有理应出现的惊恐慌张,反而能看到一抹娇羞。 肖翔天好笑地盯着面前脸颊微红的红衣美人看了一会儿,将手中已空的酒葫芦丢了过去,佯装怒道: “倒酒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2章 青楼掌柜 这世间形形色色的好人c坏人c恶人c善人,分不得那么清楚,纵使是整天嘴里面念叨着慈悲为怀,不食荤腥的得道高僧,也免不了要祸害田间的一抹翠绿。 但若是笼统看来,百米养的百样人,包括那宫刑之后的太监,也脱不了个男女之分。 男人相对于女人来说,高大,健壮,因此没有疑虑地成为了担梁顶柱的角色。女子凭着细腻温婉,也把一家后院的活计揽入怀中。 这算不得什么不好理解的圣人文言,但却是这天底下最明白不过的大道至理。 因此,中原大路上走南闯北,奔波养家的大多还都是老爷们。 大陆分为九州,一州之内的山河平原c大小势力,多如牛毛。 百国乱战之后,势力和势力之间的争斗角逐从没断过,好在一千年来没有大规模的混战乱战。纵有争斗,势力双方又都打着为民谋福祉的口号。 因此,对于老百姓来说,虽然偶有战火波及,但还算能捞到个太平。 老爷们出门挣钱养家,吃多大苦,挣多大钱。中都建成之后,在数百年前使用了由金c银c铜铸就的三种钱币,以百为进制,渐渐被整片大陆所接受,后来更是首创了票号,印刻金银于纸张,大大促进了整个中原大陆的繁荣。 中原大陆幅员辽阔,物产丰盈,且风光各异。各地物产不同,南北行商c东西跑马就成了赚钱的门道。跑得越远,挣钱越多,日子越好,离家越久。 不提整片大陆,南氏和左岐占据北边的东北晋州,从南到北,骑马驾车昼夜不息地走上一趟少说也要个把月。 因此,对于东奔西走的商客们来说,青楼是排苦解乏,犒劳自己的绝佳去处。 商客们羁旅在外,披星戴月c行商跑马,为的就是家里的婆娘和崽子日子好点;但疲乏的身体和孤苦的心灵同样需要慰藉。 因此,每当行至较大的城镇,秦楼楚馆c茶坊酒店,就成了除商行外的必达之处。 喝上一壶小酒,听上几首曲子,再叫来几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揉揉肩c捶捶背,即便不行床笫之欢,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份犒劳。 当然,青楼的幔帐朱纱之中也不全是行商过客。 许多游学的才子书生每到一处,即便不能拜访当地的名儒大家,也不会错过当地的青楼妓院。这之中有的是真名士也有些假风流,但不论是上流还是下流,多见一些美人,多写几句诗词,都算是——不负年华揽风骚。 青楼女子见过的景多c事多c男人多c女人多,单就说这份见识,不提市井民间的良家女子,就是高门豪阀之中的大家闺秀也比之不上。 至于自幼凭借胚色,被卖入高档青楼的少女,不单姿色出众往往还有些雅艺。琴棋书画有所长,诗词歌赋有所悟,青楼女子的魅色加上闻弦知音的才情,更是令许多读书人倾倒。 中原大陆上流传出才子佳人的小说唱本,鲜有风流才子邂逅贵府千金的桥段,更多的都是少年书生与风尘女子的故事。不全是为了卖个噱头,更因为后者更贴近现实。 家境不错的才子们希冀于红尘之中觅得一两位知音为伴,至于两情相悦金银赎身之后,为妻为妾?为奴为婢?各人有个人的潇洒风流。 一些落魄的读书人,更想试试能不能骗得姑娘的香囊,至于香囊是否由姑娘亲手缝制,香囊主人的模样才情是否合乎心意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香囊之中到底放了多少银两。 风流诗篇不少,忘恩负义更多,但并不妨碍读书人对青楼之中那些妙曼女子的喜好追捧。 青楼自然不是外地人的专场,对于当地的金主来说,做客红楼更是必不可少的生活调料。 平民百姓的日子看的是日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当日头敛走最后一丝光亮,若是天暖时节人们便在屋外借着月色和远近灯火纳凉闲聊,省下几分灯油钱。 若是阴天或寒日,也无非是一家人就着火盆煮上一壶劣酒,烤上一捧豆子或几个地瓜话话家常。 与想方设法省下灯油的寻常百姓不同,有闲钱的人对日头的敬畏要少得多。 拮据点的攒上几枚银币在各个赌档里晃悠,希冀着碰上一两位手风顺的跟注吃红。也有输光了本钱的赌客,四处找寻熟人,准备用面皮舍下几枚钱币前去捞本。 一掷千金的大赌客自然有,但他们追求刺激的地点却不是小赌档。 有闲钱的不一定都嗜赌,月色上涨,找上几个平日里聊得来的好友亲朋,喝上两杯,也是一番情趣。至于是大酒楼还是小酒馆,因人而异,因钱而议。 当然,花钱买钱的不少,花钱买酒的也不少,花钱去妓院窑子买姑娘的人更多。 在南氏都城里真正有钱的豪客,看不上地痞帮派控制的赌档,也看不上本分生意的小酒馆,更看不上满脸都是劣质胭脂水粉的窑姐。 他们习惯把钱花在能赌c能吃c能喝c能嫖的气派青楼。 而青楼之中的魁首,当属——藏春楼。 —— 拎着刚刚灌满的酒葫芦,看着窗外的男男女女c形形色色,肖翔天听着藏春楼大掌柜凤九儿关于南氏帝都的详尽汇报。 小小年纪便总领藏春楼,等闲难得一见,身份扑朔迷离,艳压万芳,姿色卓绝的凤九儿此时就像是一名乖巧的婢女,眉眼含羞地恭立一旁。 凤九儿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又不失条理。 “之前阿玉于京城中之时,多方势力调查跟踪,企图探究北境者为多数但无人袭杀。想来一方面是不确定阿玉的具体身份,另一方面也担心隐于暗处的防卫。 歌林姐未出手干预,九儿也就未敢多事,因此藏春楼也没有干预。 调查阿玉的基本都是南氏帝国的朝中文武,唯一外来势力是烈阳宗。 三十年前,暗中相助左岐,勾结东海海匪,煽动南部叛乱,企图一举灭掉南氏的已确定是烈阳宗的手笔。 南氏此时尚未知晓,九儿没有接到指示,因此未曾泄露。 烈阳宗此时在帝都仍有人手,主事人为紫霄门门主钟万屠,实力为高级大师,半只脚已踏入宗师境界。 钟万屠派人分别联络了南慕风与南慕雨,企图刺杀南慕云以夺储君之位。自阿玉和歌林姐返还北境至今曾多次派人行刺,皆被南慕云斩杀。 刺客里有紫霄门弟子和两位皇子的死士,九儿皆暗中随行,但未曾出手。 此时钟万屠及十余名手下就在藏春楼,九儿曾出手一次,照规矩教训了一个没守藏春楼章程的紫霄门弟子。 钟万屠曾暗中调查藏春楼,依例只是让他查到了藏春楼中有一位与他实力相仿的江湖剑客。 钟万屠曾先后送信回烈阳宗两次,第一次断言三十年前计划失败事关北境,第二次写明了南慕云的伤势痊愈及大师巅峰的实力。 想来以烈阳宗的实力能查到三十年前的‘肖枫’,但查不到将军,至于是否增派人手继续刺杀南慕云,九儿不敢断言。 ” 窗边的肖翔天仍旧看着窗外,有些所谓的意兴阑珊,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担忧烦恼着什么,葫芦中的酒不够烈? “九儿。”肖翔天转过身,舒展开眉头,打断了凤九儿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北境大门不只有一扇,眼睛也不只有一双。南氏所在的东北晋州也不只有一座藏春楼,就算是在这南氏帝都之内,也不只有你一个凤九儿。要不这次随我回北境算了。” 凤九儿本就微红的脸蛋变得更红了,大红色的旗袍,婀娜妙曼的身材,精致的容貌,再配上此时愈发羞红的脸蛋,岂是勾人心魄可以形容。 “九儿在九岁的时候被被琴姨所救,之后便被带到这藏春楼,至今已经十年了。若是离开,有些舍不得。” 看着这位年纪轻轻便已出落得美艳异常的青楼掌柜,肖翔天的嘴角渐渐上扬,笑着说道:“十年前给你取名字的是你琴姨,可救你的我怎么记得是我家雷儿?” 听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凤九儿的脑袋似乎又低了几分,这不难理解。未过门的儿媳妇见公爹,害羞紧张是正常的,但与公爹论情郎,则要更羞人几分。 “少将军少将军的恩情,九儿不敢忘。” “啧啧啧,不敢忘?不敢忘还是不想忘?” 脸如熟透苹果的青楼掌柜说不出话,肖翔天也不再逗弄这个早已认可的准儿媳,再次望向窗外,一边饮酒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当年‘肖枫’解南氏危局并非北境的意思,说到根上,不过是我肖翔天的任性所为。 千年前北境助南氏于北川绝壁之北建都,是诺。为的也无非是保下南氏的血脉。 三十年前,我化名‘肖枫’行走中原,在焚天谷讨了你琴姨做老婆。之后一路浴血而返,再到后来助南氏脱困,再到收南慕云返北境,是情。 一是我与结拜兄长南林的情,再者是你琴姨与南慕云的娘亲,那个已故皇后的情。 老爷子对我干涉中原大陆不置可否。我知道,其实只要有北川绝壁在,纵然是圣人,也打不进南氏的帝都。皇宫里有墨左墨右两位入圣前辈,加上北川绝壁,南氏的血脉断不了。 至于我北境从未刻意遮掩,更未禁止窥视,纵然是天下大白,又有几人能真的越过北川山脉? 但三十年似乎是长了点,这次竟然能将你肖泰爷爷困住,啧啧啧 不知这护了千年的南氏血脉,还护不护得住啊” 凤九儿虽然在准公爹面前多有羞怯,但并非不谙世事。正相反,总领藏春楼多年,更是心思玲珑之人,内心深处更是早已以肖家儿媳自居。 她明白,北境也好肖家也罢从未将她看作是外人,北境将军既然与他说出这些,更不是为了捻叶伤秋以抒苦闷。 “老将军被困可有危险?” “那个叫渡贤的和尚能独自回来,便说明老爷子尚能应付,但独自脱身不易。” “将军此次离开北境可是要前去助老将军脱困?” “想过,但还是算了,中原人的本事稀烂,脑子却好用,若留有后手将我也困住,呵呵,怕是会被老爷子骂死。” 凤九儿想了想脸色有些害羞地继续问道:“少将军之前差人送过信,说前线已整体南撤,计划撤到北境城下,可是北境有什么特殊安排?” 肖翔天看着窗外青楼中的热闹景象,听着楼下赌局的热火朝天,目送着一位位倾家荡产或是盆满钵圆,嘴角上扬却并无笑意地轻声说道: “任性一把。” 然后面色柔和地看着凤九儿,“若是老爷子拖不住南边的杂毛,那估计我也不是对手。 北边的向往南下,南边的估计也想往北边去,肖家和北境受的是夹板气。 老子受气也就罢了,难道儿子也得受气?” 凤九儿不知如何答话,也不知肖翔天口中的“老子”c“儿子”具体指谁。 她从对面那张笑脸上看不出笑意,但她能感觉得到,身前这个实力深不可测,随时都可以率军南下一统中原大陆的北境将军浑身上下酝酿着一股暴虐的情绪。 “你那未来的小叔子见过你了?”,沉默了许久,不想继续之前话题的肖翔天收敛起那股烦躁的情绪,笑容和蔼地唠起了家常。 凤九儿知道肖翔天是在说肖玉,听到那个小家伙的名字,藏春楼的大掌柜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我一直都是在暗中保护,没有让阿玉见过我。” 说到小儿子,肖翔天脸上一股子得意洋洋,“那小子现在在读书,嘿,聪明得很,比你那少将军强上不少。” 凤九儿撅了撅小嘴,一副护短不爱听的表情。 “你还别不信,当年雷儿读书时像个闷葫芦,不爱说话。即便有不解之处也只知道闷头翻书,阿玉可要油滑得多,只要身边有人,张嘴就问,不舍得费一点脑子” 肖翔天说得眉飞色舞,对小儿子的宠爱丝毫不加遮掩。 对肖玉的聪慧伶俐亦有所感,且同样喜爱的凤九儿问道:“都问了些什么?” “这个江湖轶事c野文杂技都有些。”肖翔天有些尴尬地草草带过,心里却对小儿子的关注喜好与有荣焉。 想起自己和儿子的对话,肖翔天的脸上洋溢起发自内心的得意。 赌档?青楼?我儿以后行走江湖自然是要去的,不光要去,还要去赌档赚他个盆满钵满,去青楼阅遍那人间绝色。 —— 夜已深,即将离开的肖翔天看着凤九儿,轻声说道:“之前并非说笑,不必事事听从雷儿的,阿玉有的是人宠爱,有的是人保护,纵然以后要行走中原也有他自己的历练。早日回北境,我和你琴姨还等着抱孙子呢。” 凤九儿面含桃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说的,都是对的。他说的,我都照做。” 肖翔天无奈地看了这自己和妻子早已接纳且都很满意的准儿媳一眼,摇了摇手,离开了藏春楼,离开了帝都,一路向南。 走在乡间小路,看着在乌云遮掩下若隐若现的月亮,听着草虫木蝉的轻鸣,肖翔天一脸冷峻地喃喃自语道: “肖家在北境几千年了,让我当个画地为牢的北境将军,当了也就当了。但若是凭着圣人的身份就想要为所欲为,我肖翔天的也算不得什么好脾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3章 势力和规矩 金刚树下,长木案前,肖玉若有所思。 三人为众,但众不限三人。十人c百人c千人亦可称之为众。 人多谓众,众大成势,人多势众说到根上,无非就是拼一个人头多寡。人头少的势小,人头多的势大。 众人相聚是为了成势,成势的目的也无非是想借势。 月夜赶路出门在外的羁旅行者,习惯三两结伴,一路上互相壮胆,彼此照应,说白了就是借势以求个一路顺风。 山野村寨因为一块洼地,一处水源,偶有争执群斗。村民们成群结队地拎着锄头握着镰刀,并非都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更多的是为了成势,再借势。 成势是为了压过对手的气势,或不被对手的气势压倒。借势是为了以后的日子更舒坦滋润,家人子女们的冬衣厚一些,屋里的米缸满一点。 为了成就这个“势”,发展这个“势”,甚至领导这个“势”,中原大陆自千万年前,人类开蒙明智之始,便存在着无数的势力。 从族群c部落c村寨,发展到城镇c都市c王国,直至天下划为九州一千年后的今天,势力始终有大有小,彼此交结缠连。 势力若是说复杂了,那需要洞悉明确洪荒万法c寰宇至理,几乎不可能。但要是往简单了说,无非是两拨人的互利互惠,势力的领导者和势力的追随者。 小到一个山野乡村,大到一个庞大的帝国,都有其领导者和追随者。 领导者需要经营发展势力,通过势力让自己获得的更多,生活的更好。追随者需要遵从跟随领导者,依靠着势力来经营自己的生活。 不论势力大小都是如此,不存在善恶之分c无所谓好坏与否,即便是杀人掠货的强盗匪帮也一样是这个道理。 势力由人相聚以成,人多了,就要有个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方圆没了,势力也就散了。领导者需要用规矩来管理约束追随者,而追随者同样需要规矩来作为生活的准则。 青楼有青楼的规矩,村寨有村寨的规矩,帮派有帮派的规矩,宗门豪阀有家训门规,王国大城更是有详尽的律法。 对于中原大陆来说,但凡有人,必有势力;但凡势力,必有规矩。中原九州无数势力之中,共有多少规矩?谁的规矩最大?哪家规矩最好?可有一定之规?说不好,更数不清。 看着娘亲从食盒中取出一碟碟造型精美c勾人食欲的糕点肉铺,肖玉推给对面的石凡一块糕饼,又抛给远处独自戏耍的小白虎大花一片肉脯,自己则靠在树干上继续发呆。 一身淡蓝衣裙的穆琴看着肖玉怔怔出神地模样并未打扰,只是安静地整理着案几旁的书籍。 似是不准备自费脑筋,肖玉挑了一片肉脯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一边指着案几上的一本传记,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娘亲,为何书中这秀才要守那么多的规矩?” 穆琴微微侧头,看了看书中的文字,辨别出了肖玉问题的出处。 一本传记小说,讲的是一位年少才子为得佳偶与人结仇,惹恼了当地一名官家子弟,结果家破人亡,美人亦沦为恶少玩物,才子落草为寇,聚众成匪,最终手刃仇家的故事。 故事文笔皆不出奇,胜在才子追求美人时所写的几首诗词算得上不俗,穆琴本意是将其选来,让儿子记住诗词,他日为自己讨儿媳时,应付不时之需。 但读书嘛,一本书出百样情,不提初衷,只要读出些东西,总是好的。 “书中那秀才不是自己一人,他有家族便要守家族的规矩。秀才身在郡城,便要守郡城的规矩。他亦是一国子民,还要守一国王法。身份多了,守的规矩可能也就多了些。” “可他最后成了山贼,更是带人杀了那个恶少,不是一样破了规矩?若是如此,当初为何不直接打杀了那恶少,领着美人落草?虽然仍旧可能会家破人亡,但那样好歹还不算一无所获。” 对于书中秀才的结局,肖玉显然并不满意,嘟嘟囔囔地分析着,一边埋怨着秀才的迂腐,一边把跑来与他亲热的大花踢到一边。 穆琴笑了笑,抱过一脸委屈的大花说道:“规矩多了,自然有个权衡。再者说,局面不同c心态不同,要守的规矩自然也就不同了。 若非他家破人亡,心上人受辱,可能他最终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守那些规矩。” “窝囊!” 狠狠地咬了一口香甜的糕饼,肖玉继续说道:“读了这么多的书,为何书中的规矩那么多? 我怎么没听说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南林伯伯的规矩是不准偷偷溜出宫,胖婶的规矩是不准偷吃大伙房的酱牛筋,爹爹的规矩是不准在草料场玩火。 还有吗?我们北境有没有其他的规矩?” 穆琴将大花放在地上,摸了摸肖玉的头,轻声道: “北境自然有北境的规矩,但北境的规矩并非是肖家定的,你爹爹更从未明言过什么。 在我们北境,规矩都是自己定的。 对于北境的将士来说,你爹的话就是规矩;对于那些姨嫂婶婆,胖婶的话就是规矩;对于娘亲来说,你爹爹就是规矩。 在我们北境,看不到书写于纸上的法则章程,但在每个人心里,都会给自己定点规矩。 不过若是北境中人行走在外,自然避免不了要知晓其他各地的规矩。 但若是想要用强,让我北境之人去守那些地头蛇的条条框框,提什么入乡随俗,那就要看你那些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的性情了。 但对于我家阿玉来说,要学会给自己找规矩,只需守那自己定下的规矩。 我家阿玉总有一日会知晓外边各种各样的规矩,若是不喜欢那便不必去守。 若是他日我儿在外面遇到那些讨厌的规矩,那便教教那些定规矩的人,你喜欢什么样的规矩,改了也就是了。” 肖玉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但若是他们不改怎么办?” 穆琴还未说话,一边的石凡憨憨地笑了笑道: “嘿嘿,胖婶说过,不听话的就该挨打。” 一边说着,比肖玉小上几个月却高出一头的少年笑着挥了挥小拳头,理所应当的样子。 肖玉一副恍然大悟c理应如此的模样,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笑道: “胖婶就是胖婶,说话在理儿!这天下的规矩就应该全让胖婶来定。” 穆琴温柔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正准备大快朵颐的肖玉再次抬头,“这世上有没有谁都必须遵守的铁板规矩?” 穆琴显然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有吗?没有吗?” 思考了片刻,穆琴抬头望着渐渐西下太阳说道:“‘日出而天明,日落则月升’算是谁都要守,且谁都改不了的规矩吧” —— 一袭白衣晃着葫芦的肖翔天走进一座大城——武光城,他抬头看了看城门之上刻有“武光”二字的匾额,不知意味地笑着摇了摇头。 武光城,给南氏所在的晋州定规矩的地方。 百国乱战结束之后,中原大陆分为九州,每一州仍旧有数不清的势力。争斗c厮杀虽未断绝,但都仅限于一州之内,一千年来从未有势力企图染指一州之外。 不知何时起,中原九州各州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州内众人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例如南氏所在东北晋州,所有江湖武人,不论本地外地若佩刀持剑必要进行登记。如若不然,一旦发生争斗,不论缘由就地格杀。 东部的梁州境内不许践踏梁田c东南扬州每逢大城小镇必须缴纳通行路费c南部丰州不允许有秦楼楚馆 中原各州各有各的规矩,千奇百怪c花样繁多。 给各州定下一系列州内规矩的,就是各州的顶尖势力。 或是独尊一州的一言独裁,或是州内几个顶尖势力的协商共拟,总之,不论是州内的帮派宗门,还是王国百姓,一州的规矩,是谁都要守的。 独尊晋州的烈阳宗便坐落在这座武光城中。 武光城在几百年前是武光帝国的都城,后来武光的最后一位君主残虐无道,被多方势力剿杀,帝国疆土被瓜分,但未有一人恃武攻入武光城。 就因为烈阳宗的一名宗门弟子送出的一封书信,告知各路人马,武光皇帝已自缢于皇宫,皇室中人也已与寻常百姓无异,帝国国库可全交于各方势力,但武光城不可有任何一名百姓受战火波及,否则烈阳宗将出手干预。 当各方势力首领殷勤地送走了烈阳宗那名弟子,便派出得力机灵的人手于当夜进入武光城。 所有人轻声轻语,行动蹑手蹑脚,唯恐惊扰到入夜后的城内百姓。 那时的武光皇城内已空无一人,城外仍是那名白日里传信的烈阳宗弟子,当各方代表表示将收缴的大半财物献与烈阳宗时,那弟子只是嘱咐出城时切勿扰民,并未接受。 自那之后,烈阳宗在东北晋州的地位愈加超然,数百年来,如天上的神明一般俯视着整个晋州。 数百年间,烈阳宗制定了晋州的规则,也守护着整个晋州。 肖翔天走进了武光城的一家酒馆,酒馆不大,柜台上摆着相对廉价的米酒。 柜台后有一扇开着的小门,透过小门可以看到门后是一方小小的庭院,放有水缸木盆等杂物,想来这后院应该是店家的住所。 酒馆的掌柜是个老实憨厚的中年人,后背微微有些岣嵝,不知是身体有恙还是长期点头哈腰落下的习惯。 酒馆掌柜一边伺候着仅剩的几桌客人,一边满脸堆笑地听着他们说话。 中原大陆,行商跑马,游览江湖的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人一辈子没出过自己所在的一州之地,甚至没有出过自己的村子。 原因也不难理解,时间精力都是还算是小事,出门在外即便是一路平安,这车脚路费也不是个小数目。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的离家在外,光是这笔盘缠就不是普通百姓负担得起的。 酒馆掌柜年轻时也做过仗剑天涯的梦,后来继承了父辈的酒馆,最远也就是去过武光城附近的几个镇子,再后来听说了大陆中心的中都,那里的客栈一夜的花销就是自家酒馆一个月的收入,就更没了远行的心思。 自己不出门不代表见识短,酒馆掌柜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但走南闯北的江湖游侠却见过不少,听他们说说自己不知道的奇闻异事,也就成了酒馆掌柜的一大爱好。 今日离打烊的时间不远了,但酒馆里还剩下三桌客人。两桌是一伙的,一共有十多个人,都是赤膊上身的健硕汉子。 酒馆掌柜对他们并不陌生,这是几个人出自晋州本地的一个小帮派,猛虎帮。 猛虎帮,山寨匪帮,老巢在武光城北面的虎头山上,属于那种人数不少但上不得什么台面的势力。 猛虎帮虽是匪帮,但干的大多是走镖c护卫这类正经的生意,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也从未坏过烈阳宗定下的一州之规。 这十几个人是猛虎帮的镖师,每次走镖回来都要到这个小酒馆喝点酒,然后去城内的下等窑子乐呵一番。 “老吴,快到打烊的时辰了吧?给,再来一坛子米酒,喝完了咱爷们儿也要去舒坦舒坦了,哈哈!” 十几个年轻汉子哈哈大笑,眼睛里似是泛着火光,想来是惦记起一会儿要亲热一宿的窑姐了。为首的壮汉丢给吴姓掌柜七c八枚银币,一口喝掉了碗里剩余的米酒。 这几枚银币超出了两桌酒菜的价格,但吴掌柜也不矫情,捧来了一坛子米酒之后,又去自家院子里取来了一盘晾晒好的豆干。 吴掌柜也不忌讳,把盛放豆干的盘子放在镖头的一桌,又从盘子里抓起一把放在另一桌的空盘中,笑着说道:“头晌午才晒好,上不得席面,自家吃的,下酒正好。” 那为首的壮汉一边张罗着倒酒,一边啃了口豆干,“恩!有滋味!咋着?老吴?整两口?” 老吴笑着摆摆手,“有余他娘鼻子顶厉害,喝没喝闻得出来,我这身子骨比不得你们这些练舞的,若是今儿晚上贪嘴了一口,嘿嘿,西屋可没烧炕啊。” 镖头哈哈大笑,似是嘲笑这老吴惧内,也像是羡慕吴掌柜家里面有个知冷知热的贤惠媳妇。 “老嫂子的手艺没的说,吴老哥?进你吴家门可是亏喽。”另一桌的一个年轻镖师一边豆干下酒一边打趣调笑。 吴掌柜仍是笑呵呵的,非但不生气,还有点得意。 “典镖头?这趟走镖有啥新鲜景儿?给咱说说,开开眼。”吴掌柜搬了个凳子,稍离酒桌,坐在那镖头身侧,嚼着豆干,喝着茶水,像往常一样希望从这些江湖人的口中听到些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 那姓典的镖头放下碗,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一拍吴掌柜肩头。 “嘿,你还别说,这趟还真是开了眼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4章 如龙骏马宫殿车 吴掌柜是个老实本分的买卖人,平日里除了经营自己的小酒馆也没啥特殊爱好,攒下点家当也都是交到老婆手里。 他最喜欢的,就是向酒馆的酒客打听些江湖趣事,以便闲下来和邻里晚辈话话闲篇。 猛虎帮的一群常客,都知道这佝偻掌柜的习性,再加上是常来常往,又有几杯酒水三四银钱的相互照拂。因此,这群汉子也就习惯了将走镖途中听到见到的江湖趣事说来下酒。 但今日典镖头还有个心思——让邻桌那外地人别小瞧了自己的这帮弟兄。 小酒馆已经快到打烊的时间了,但除了猛虎帮的两桌,小酒馆中还有第三桌酒客。 第三桌是一位一袭白衫的男子,稀疏的胡茬,略有凌乱的头发,以及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整洁的白衣,可以看出来这男子此前应该是在奔波赶路。 独身男子的一桌,除了酒壶酒杯就只有两碟小菜,但看他举杯饮酒的抬手仰头却显得潇洒从容,不像是在小酒馆里喝酒的羁旅行客,倒像是高坐青楼的风流才子。 武光城虽然是烈阳宗宗门所在,从来没人敢在此寻衅滋事,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每次见到猛虎帮这些城外的所谓江湖人都是敬而远之。 虽然说不上有什么畏惧忌惮,不过毕竟是能佩剑提刀的武夫,也许还和烈阳宗有些许交情,因此面对这些江湖人,普通百姓还是不愿招惹,尽量客气。 典镖头这些跑江湖的,对那些平民百姓带着别样情绪的客气习以为常,全不在意。 小帮派有小帮派的心酸,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有所敬畏,何尝不是对他们的另一种歧视;那些高门权贵,表面上义气千秋难保心里不是唾骂鄙视;而像烈阳宗这种真正的大势力,看待他们则像是看鱼塘中的虾米,不值一提;只有像吴掌柜这样敢于和他们无忌交往的,才真的算是对他们有所敬重。 此时,在典镖头眼中,邻桌的白衣男子,似乎就把自己看成了虾米。 虽然同在酒馆饮酒,但猛虎帮众人来时那白衣男子就已经在了,而且不同于当时其他酒客或真或假的客气,那白衣男子对自己这十多人呼呼啦啦地行进酒馆,竟然全无反应。 在典镖头心里,最令他感到不舒服的,也许不是那男子对自己等人的视而不见,而是那份虽同在酒馆喝酒却学之不来的潇洒从容。 也许是想要炫耀,更可能是源于一种内心深处的自卑,今日典镖头的声音异常大,像是酒烈声高气势雄浑,更像是为了让那邻桌的男子听得清楚。 “老吴?见过马车吗?”典镖头挑眼瞄了一下邻桌那男子,故意卖了个关子。 佝偻掌柜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咋个没见过?咱武光城的大户人家,谁家没有?” “得,那你给说说,你老吴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马车有多大?” “最大?还得说是那次烈阳宗主出城时乘的,八匹大马拉着,那车里怕是都能摆桌酒席喽。” “摆酒席?算大?” 典镖头像看乡巴佬朝吴掌柜撇了撇嘴,眼睛却瞟了一眼邻桌的男子,稍稍又提高了一些嗓音说道:“你见过和你这酒馆一般大的马车吗?” 吴掌柜睁大眼睛,愣了愣说道:“乖乖,当真?那得要多少匹马呀?” 并未理会佝偻掌柜的目瞪口呆,典镖头看向邻桌,并未从那男子的脸上看到什么波动,有些不满意,似是担心自己的话被看成是信口开河地出牛皮,他决定讲得再仔细些。 “这趟镖走的是扬州,路程这你也知道,要先从咱们晋州南下,过滦江到的是梁州,再一路往南,渡了洪河便是扬州了。 这一趟弟兄们虽然算是走小长,但你也知道,从咱们晋州到扬州的镖,我也不是走了一趟两趟了,所以一路都算是太平,偶尔有江湖上的兄弟也都能卖个面子。 但扬州那地方还真不是人待的,算不上上等的饭馆打尖就敢他娘的要几十枚银钱。 咱出门在外,吃的用的都是帮里的家当,得对得起帮里的弟兄家小吧?所以咱还和以往一样,镖一过手,就领着弟兄们北返了。 过了洪河到了梁州,走得慢了些,置办了点帮里面用得着的和家里人吩咐的东西。 就在滦江边上等着渡河的时候,来了一队人马。 咱这些年走南闯北,新鲜物件新鲜事见的也不少,但那一拨人看着就不一般。 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全是一身淡绿劲装,腰间佩着长刀,背上负着轻弩,总共能有上百人。兄弟我也是练过的,不说瞎话,那一百多号人没一个是庸手。” 似是想起了一同看到的情景,一个年轻些的镖师补充道:“那帮人骑的马也显着阔气,就算是咱帮里最精神的帮主坐骑,估计也比不上。” “啧。”不知是气恼自己的话被打断,还是嫌弃手下的小兄弟在邻桌男子面前跌了份,典镖头嘬了下牙花子,瞪了一眼那年轻汉子,接着说道: “那伙人把江边清出了一片空地,没过多会儿,就来了一驾马车。 说是马车,其实老远看着更像是幢小房子,不瞒你说,咱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马车,若是说起来还真不比你这酒馆小。 说是房子也不对,那马车镶着金边,嵌着玉石,像像是像是个小宫殿,对,宫殿!” 典镖头一边说着一边环顾了一下小酒馆的大小。 “那车夫是个老头子,就一个人,拉车的大马前后总共只有八匹,但每一匹都要比寻常的大马高出一头还多。 之前和你说过,头几年走镖,去过一次中都,看见过一种叫‘象龙’的大马,我这身高才刚刚到马背的高度,当时以为那就算是最雄骏的宝驹了。 你能想到吗?那拉车的八匹大马比那‘象龙’还要最少高出一头。” 注意到邻桌的男子也放下杯子,露出之前一直不曾出现过的若有所思,典镖头有些得意。 吴掌柜一边想象着宫殿似的马车,一边估计着那拉车大马的高度,思索了片刻追问道:“上百人的阵仗,那么大的马车,典镖头瞧见了车里坐的人?” “嘿,当时咱大伙急着过河,也就没再凑那个热闹,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梁州的大人物呗。” 姓典的镖头含糊带过,他确实没有看到那马车中人。但他没说的是,在那辆马车来到后不久,他们整支镖队和江边的众人便都被那上百号人强制驱逐到远处,并勒令全部低头蹲下,足足半个时辰。 “行了行了,弟兄们酒足饭饱,该撤了。” 典镖头招呼着手下喝尽碗中酒,吴掌柜也回过神,准备起身相送。就在这时另外一桌的白衣男子的声音传来。 “在下肖枫,中州人士,不知各位好汉能否赏个名号亮个眼儿?” 酒馆中的白衣男子正是化名“肖枫”的肖翔天,此时他双手抱拳,语气随意但不失和善。 行走江湖报名喊号大有讲究,肖翔天的一句话,吴掌柜听不出什么玄机,但进了典镖头耳朵里可就大不一样了。 报名是报名,喊号是喊号。报名报的是自家名号,姓甚名谁或是江湖绰号;喊号喊的是出身来历,可以是何方人士也可以是所属势力。 “典三刀,城外虎头山,猛虎帮,走散台的,混口饭吃,肖兄弟,幸会。”典镖头同样双手抱拳,郑重说道。待他说完,其余镖师虽未出声,但也都拱手回礼。 走江湖,混饭吃,对于典三刀这种出身小帮派的江湖人来说,武艺高强与否并不重要,混的不是腥风血雨,策马仗剑,混得是个安稳太平,因此,最重要的就是个交情面子。 化名肖枫的肖翔天,报了名也喊了号,话里话外就是无意结仇。 先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路,再问对方名号,意在客气礼让,放低姿态。若是顺序反之,先问对方,则有倨傲之嫌。 “眼儿”在江湖上是镖旗的意思,请镖师们“亮个眼儿”,意思请镖师们告知旗号,以后行走江湖,生意往来,有个相互照拂。 对于典三刀这种人来说,武艺拳脚可以稀松平常,但江湖上的行话暗语却必须通晓。 典三刀从肖翔天的话语中可以看出,对面这白衣男子也是一位江湖人,而且言语和善,意在结交。 因此,典三刀当先报出了自己的名号c出身c帮派,算是礼尚往来。对于这位肖枫问询的镖局旗号,典镖头也含蓄地表示,自己是“走散台的”,并无镖旗。 镖师把自己“保镖”称为“唱戏”,而像猛虎帮这种帮派,虽然一样走镖,但挂着帮派的门头做生意,并没有另外办设镖局的,则称为“走散台”。 短短两句对话,双方都流露出善意,并都告知对方,自己,是江湖人。 “肖某无意欺瞒典兄弟,在下虽走过几趟江湖,但还不敢妄称是江湖人,只是方才听到那华贵马车,有些疑问,望典兄弟告知一二。” “肖兄弟不必客气,典某知无不言。” “敢问典兄弟,那马车车身可是黑底镶金?” “确是如此,实不相瞒,我与自家弟兄都未能接近马车,虽没能走进细观,但那车身确是黑底镶金且嵌有多种玉石。” “不知那车身之上可有金徽?是何样式?” “金徽?”典三刀皱眉思索,他确定那车身是黑底镶金没错,但目力有限,车身纹路和细节并未看清也并未细看。 此时典三刀身后的一位年轻汉子轻唤了一声,“镖头。” 典三刀看了那汉子一眼,说道:“二牛,你可是看清了?若是看清什么直与肖兄弟说便是,不可胡诌吹嘘。” “是。”被唤作二牛的年轻镖师说道:“小弟不知肖兄所说的那金徽是咋个样子,但小弟目力还算不错,那车身之上除了镶金花纹还有个图案,像是个兽头,不知是不是肖兄所说的金徽。” “二牛兄弟可还记得那兽头的模样?可是三眼豹头?”肖翔天眼睛一亮。 “三眼豹头?”二牛皱眉思索了片刻,“对,对对对,是一个三只眼睛的兽头,但是不是豹头小弟不敢确定。” —— 肖翔天又和典三刀等人抱拳拱手了一番,便目送着他们拐出了巷子,仍是一人喝酒,若有所思,这时吴掌柜走了过来。 “客官是中州人?”酒馆掌柜佝偻着,声音中充满了小心和试探。 “是,掌柜的不用客气,若是不嫌弃叫我肖老弟便可。”肖翔天笑着说道。 吴掌柜发现,面前这位自称来自中州的男子并没有因为自己打断了他的思考恼怒,而且态度算得上友善,也松了口气。 他不是江湖人,对于那些走江湖的,有些仰慕但也带着些许畏惧。 他可以和典三刀等人言谈自如,是因为彼此熟悉,但对于同样可能是江湖人的肖翔天,他则带着些许敬畏,更何况这男子还自称是来自于那中原大陆中心的中州。 “那咱就当真了,肖老弟,若是我没猜错,老弟应该是第一次来武光城的武人吧。” “哦?”肖翔天楞了一下,笑着问道:“老哥何出此言啊?” “咱这酒馆是小门面,小生意,但这酒却是不错。 手艺是祖辈传下来的,咱用不起好料,但胜在功夫。比不上高门大户的美酒香甜,但胜在一个‘烈’字。 兄弟你今个在咱这铺子里坐了一天,咱不是王婆不吆喝那瓜,但一般人还真就喝不了这么多酒。 兄弟?可是练武之人?” 吴掌柜算不得多么精明,但自家的酒劲却再了解不过了。 肖翔天一坐一天,虽不是饮酒如水,但直到此时也是几斤烈酒下肚了,若不是体魄远超常人,此时早已醉倒。 吴掌柜并非是想打探些什么,实在是这武光城对武人的限制最多,自家小生意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掌柜的慧眼。” 肖翔天笑着饮尽杯中酒,抢在吴掌柜之前说道:“老哥放心,肖枫初次来这武光城,但并非不懂规矩,今日叨扰老哥了。” 说完,放下几枚银币,便拎起已经装满烈酒的葫芦懒洋洋地离开了酒馆。 看着渐渐走远的“肖枫”,吴掌柜有点遗憾。在他看来,碰上从中州来的客人,却没能听听中州的趣事,不比一天不开张难受得少。 已经走远许多的肖翔天,兜兜转转,等到吴掌柜关板插闩之后,又晃荡回了小酒馆所在的巷子。 夜幕下的巷子全无灯火,一蹒跚老者缓缓行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5章 那年将军卸印 酒馆不是饭铺,不必披星戴月地早起准备。就算是有一大早就赶来喝酒的酒腻子,也无需天光未亮就开门迎客。 吴掌柜自家的买卖依托住宅房院,习惯了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如往常一样,吴掌柜开门之前先准备打扫一下酒馆门前的巷道。 拖着扫帚从偏门而出的吴掌柜打着哈欠,准备伸个懒腰开始干活的时候,看见了巷口的大柳树下坐着一个人。 吴掌柜将扫帚依放在墙边,双手插进上衣口袋,佝偻着腰走了过去。 “爹。”吴掌柜轻轻唤了一声。 柳树下的老人并未吱声,仍旧一边抽着烟袋,一边微微抬头眯着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西北远方。 吴掌柜并未多言打扰,蹲坐在了一旁的墙根,打着哈欠静静地陪着不知神游何方的父亲。 顺着老人手里烟管飘出的旱烟越来越淡,老人猛嘬了两口,然后抬起脚,用鞋底磕净烟管里的烟灰。 “当年让你守着这酒馆,不准你去外面瞎跑,这回可服气了?”老人淡淡地说着,眼睛仍旧望着西北。 “嘿嘿。”吴掌柜憨憨地笑了笑,说道:“没啥不服气了,媳妇娶了,娃儿都有了,心思也淡了。” “哼,甭装糊涂。” 老人轻哼了一声,“昨晚这武光城里,除了你,这巷子里发生的事便没有别人知道。 我和那人合力之下,就算是那烈阳宗的宗主也察觉不出丝毫端倪,故意让你听见不外乎是老子的一点心思。 至于那人,察觉你的窥视却装作不知,也许是看了你爹我的面子吧。” “爹认识那人?”吴掌柜被点破昨夜的鬼祟窥探,但并未有何惊奇,自家老爷子的神识超凡,昨夜那白衣男子想来也绝非等闲之辈。 “认识?算是吧。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几十年了,第二次见面而已。”老人仍旧目视西北。 “哦,高手?”吴掌柜接着问道。 “恩,他家的人怎会不是高手,怎能不是高手啊。”老人有些怅然,语气里有些疲惫,更有些不易察觉的自豪。 “哦,爹,昨晚我确实在偷听。”吴掌柜站起身,思索了片刻,仍旧选择坦然说出真相,“但不瞒您说,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老人听到此处,始终瞭向远方的眼神猛地一收,转头看向吴掌柜。 吴掌柜一脸无辜,老人微瞪的眼睛中却满是惊异。 片刻之后,老人豁然大笑,拎起屁股下面的小凳子向远处走去。 吴掌柜知道,老人是去街口下棋去了,但他不知老人所笑何事,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昨夜始终未能突破巷子里神识的封锁,但修为已入半圣的父亲却说自己装糊涂。 吴掌柜看着老人走远的背影,似乎不像往日那般弱不禁风了,隐隐竟然还能听见老人哼唱的歌谣。 吴掌柜有些纳闷,平日除了自己的独子吴有余,老人一向不苟言笑,今日咋个哼起曲儿来了?那曲子自己好像也从未听过。 “何处的四季呦呦有蝉鸣 何处的枯骨呜呜戍边门 清唱的小调儿最下酒 饮血的马驹儿呦最可心儿” —— 北境城里,这几日要比往日热闹许多,前线大军撤回北门外,将士们分批次入城省亲。 对于为何大军南撤,没有人谈论,也没有人质疑。对于北境来说,肖家人统帅北境边军,是攻是守,剑锋指向何处,马蹄踏向何方,他们从不关心。 没有子孙父辈的口口相传,也没有刻印在祖宗遗物上的千古家训,让无数北境百姓将士对肖家如此唯命是从的,是那个故事。 一个北境人从小都听过的故事,一个不被中原大陆所熟知的故事,一个让每一个北境人骄傲自豪的故事。 前线大军最后一个入城的是少将军肖雷,肖雷并未于城内停留,而是北门而入南门而出,径直赶往了南门外密林中的那颗金刚树下。 最先发现有人前来的是小白虎“大花”,当远处一人一马显露身形,肖玉放下手里的零食书籍,笑着飞奔过去。 “大哥!” 肖雷一手把肖玉抱在怀中,额头相抵,宠爱非常地亲热了一番。 “少将军。”石凡憨憨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对于这位少将军,他除了亲近还多了些敬重。 石凡在陪肖玉读书前,一直帮胖婶做些打扫跑腿的小活计,因此和北境将士接触得比较多。言语间,他听闻了许多关于肖雷在前线领军的事迹。 英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在肖玉眼中,不论是风靡帝都的那些美男子,还是书籍话本里的俏郎君,都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哥哥。 一旁的石凡,看着肖雷身穿黑色软皮衫,外套银色锁子甲,银色的狼头护肩,金色的龙头护心镜,眼睛里泛着憧憬的光芒。 这几日他已经开始读了些书,在石凡看来,书中所写的那些斩帅夺旗,万夫莫当的英雄豪杰,也就是面前男子的这副模样。 “大哥,看我长高了没有?”肖玉从肖雷的怀中跳了出来,用力地挺了挺胸脯。 肖雷一脸温和地笑着说道:“恩,长高了些,不过还是石头长得快,看这样子用不了两三年,怕是比我都要高喽。”说完揉了揉石凡的脑袋。 “嘿嘿。”石凡咧着嘴傻笑,一脸满足,似乎面前男子的话语就是天大的褒奖。 “哼。”肖玉撇了撇嘴,对于石凡的大块头,肖玉也很是郁闷,明明自己还要比石凡大上一些,但现在两人站在一块,石凡比自己足足高上一头还多。 肖玉不再纠结个头的问题,伸出小手笑嘻嘻地说道:“礼物!” —— 猛兽獠牙串辫成的项链,比拳头还要大的晶莹宝石,还有许多即便是在北境也很少见到的可口果子,一大堆肖雷带回的礼物堆放在金刚树下长案上。 肖玉和石凡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串兽牙项链,两人一边大口吃着一种暗红色的果子,一边摆弄着案几上的大小物件,就连地上的那只小白虎也抱着一颗晶莹透亮的圆球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肖玉和石凡在那忙活,肖雷靠在树下和煦地笑着,满脸的欣慰满足。似乎这堆任何一件都会引起中原大陆轰动的宝贝,最大的价值就是讨弟弟一笑。 肖雷正准备拿过一本肖玉读过的书,眼神一挑,看见了肖玉坐在屁股下面的漆黑木匣。 肖雷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渐渐皱起,正要开口询问,远处一袭湖蓝色长裙缓缓行来。 “娘亲!快看,快看,大哥送我的项链,好看不?还有这个,你吃一口,特别甜!还有这个”肖玉拽着穆琴的衣袖,献宝似的介绍着自己刚刚获得的礼物。 “娘亲。” “回来啦,累了吧,晚上娘亲亲自下厨,给我家雷儿好好补补。”穆琴温柔地抚摸着肖雷愈发棱角分明的脸庞。 肖雷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深,微微鼓起的两腮出卖了他紧咬的槽牙。 察觉到了肖雷的反常,穆琴疑惑了片刻,在眼神瞟见金刚树下的木匣后,穆琴终于了然。 “回去吧,你爹也刚刚回来不久。” 肖雷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了一间精美的兽皮披肩,送到穆琴的手里,但始终都未出一言。 看着肖雷渐渐远去的身影,穆琴有些担心,担心那对同样都是离家许久的父子,担心那场即将发生在那对父子之间的交锋。 —— 北境兵镇之中,充满了家人团聚的温馨,但靠近北门的将军府却安静得有些反常。 几个平日里在兵镇无所事事的老人,晃悠悠地溜达在将军府周围,或是抽着旱烟,或是聊天c下棋。 一切似乎与往日并无太多不同,但隐隐可以发现,几个老人不着痕迹地将整个将军府围了起来。 裹着围裙拎着大饭勺的胖婶一脸无奈地走近,看着这群熟悉的老面孔,语气不善地呵斥道: “一群怂货! 就知道在外边当门神,没一个敢进去劝几句的?! 老娘的饭真真是喂进了狗肚子!” 一个独臂的老人笑呵呵抽了口烟,慢悠悠地说道:“出不了大事,不过是爷俩打架,就算掀翻了顶子,说到底,还不是一家人。” 胖婶白了一眼问道:“打起来了?” “还没,估计快喽。”独臂老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显然眼底认真起来几分。 将军府内,南游归来的肖翔天,虽看不出许多羁旅的奔波劳苦,但眼皮却好似沉了几分。看着面前已独掌大军,英姿勃发的肖雷,肖翔天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 从小便温润恭谦的肖雷,此时脸色铁青,眉眼间蕴含着一抹阴沉。若是此刻的将军府内有其余武道高手,便会发现,此刻的肖雷内息蓬勃激荡,好似随时准备大打出手。 “敢问父亲可还记得,雷儿初次拜领帅印时你我的约定?”肖雷语气不善地问道。 “咋能不记得?大丈夫嘛,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过的话咋能不记得?”肖翔天假装一本正经地回答。 “既然如此,当初的约定仍旧作数?”肖雷的语气愈发生冷。 “那是自然。” “好!当日约定,肖雷自拜领帅印之日起,亲掌北境边军,戍卫北境,挑肖家世代之重任;肖玉束发之日起南往中原,弱冠之后再不得北返!” “嗯,嗯,嗯,是这么说的。”肖翔天仍是一副劳神在在的模样。 “孩儿敢问,阿玉身边的木匣可是‘寂灭’?” 肖翔天此刻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片刻之后轻声说道:“是。” 肖雷双目通红,身上银甲交错争鸣,嘶哑的声音里蕴含着努力压抑的暴怒,“为什么?” “并非为父不守约定,而是肖家的担子,你一个人怕是挑不起来了”肖翔天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哈,哈哈哈!”肖雷仰天大笑,全无风度地怒吼道:“那雷儿就让爹看看,这北境,我守不守得住!” 话音刚落,肖雷便已向肖翔天冲去,右手拳出如雷,拳罡似乎要撕裂周围的一切,伴随着阵阵轰鸣。 拳罡未至,肖雷的左手仿佛无中生有一般,从身后抽出一杆银枪。 就在拳罡轰至肖翔天面前,肖雷双手持枪,不知是人送枪出,还是枪带人进,一身银甲持银枪的肖雷宛若银色闪电,紧随拳罡逼近肖翔天。 肖翔天无奈一叹,先是衣袖用力一挥,打散拳罡,紧接着从身边抽出一根通体乌黑的棍棒,与肖雷的银枪重重地轰在了一起。 之后两人掠入院内,银枪黑棒粗鲁地一次次对轰,全无章法套路。 纵然两人身法飘忽,御兵如神,但你来我往的结果均以一次次兵器的猛烈碰撞结束。 此时,将军府外,几个抽烟c聊天c下棋的老人皆不再如先前那般优哉游哉了。几位老人盘膝而坐,神情严肃,眼底深处还有几分赞赏和诧异。 随着将军府内银枪黑棒的一次次轰击在一起,几位老人似乎都硬受了狠狠一击,甚至有几位老人的嘴角已经有血丝渗了出来。 当银枪黑棒最后一次对撞结束,肖雷倒飞出了院子,而院外的几位老人也都齐齐吐了一口血。 看着此刻嘴角流血,双手抽搐的肖雷,几位老人摇了摇头,古怪地笑了笑,便各自离去了。那位独臂的老人,还悄悄地向肖雷竖了个大拇指。 此时的院内,青石地板早已寸寸龟裂,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进来说话。”此时的肖翔天也不复往日的云淡风轻,话语中也多了几分正经的烟火气。 晚饭时分,酒菜丰盛,就连一向不许饮酒的肖玉和石凡,也一人分到了一杯果子酒。 石凡并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肖玉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白日里刚刚见过的哥哥,似乎身体不太舒服;看待自己的眼神仍旧宠溺,但却多了一些自己未曾见过的意味。 平日里,爹爹总是一副哪怕天倾地陷也可一力挡之的样子。今日却似乎有些心事,肖玉还发现了一些从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忧虑。 娘亲是最温柔的,但似乎今日有着不小的火气。这火气好像不是因为爹爹,也不是因为哥哥,更不是因为自己或者石凡,那到底是谁惹了娘亲不开心? 这一年,肖玉八岁。 这一年,北境前线,将士南归。 —— 同样是这一年,南氏帝国皇长子南慕云武道入宗师。 这一年,晋州烈阳宗所在的武光城内,一家小酒馆的掌柜,夫凭子贵攀上了一州霸主的高枝。 这一年,东南扬州的第一豪阀欧阳家,北上晋州。 这一年,一辆精美的马车驶入了南氏的帝都。 这一年,中都天鼎山召回全部在外的山孥。 这一年,整个中原大陆发生了许许多多影响了后世千百年的小事。 这一年,肖雷卸帅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6章 北境危局 逝者如斯,昼夜不舍。八年,算长还是算短? 对于传说中的武道入圣之人,一个闭关修行便是几个八年。 对于中原大陆上的跑马客商来说,八年时间不过就是车马行商的几个来回。 八年,弹指一挥间。 也许有人慨叹白云苍狗,但对于中原大陆上顶尖的人来说,江山依旧才最为妥当。 春花依旧落,江河不复归,南氏帝都藏春楼的大掌柜凤九儿,不比二八少女体悟得浅。 八年,她仍没有成为肖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八年,她没能再见一次那早已认定的小叔子;八年,那位日思夜念的少将军也不过见过匆匆几面。 世事变迁,风云无常。对于当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北境探子,凤九儿无怨无悔。对于曾经许诺的明媒正娶无法实现,她浅笑置之。因为当肖雷卸下帅印的消息传进她的耳朵起,她便知道: 这天,要变了。 藏春楼顶层的那间房内,凤九儿一袭红裙,此时的她已经二十七岁了。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如她这般年龄,不说是儿女成群也早已嫁为人妇。 藏春楼凤九儿的名号,并未因她的年龄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在这八年间越发响彻中原。 东南扬州,有好事者编排了个“中原十大花魁”,囊括了中原九州时下最为艳名远扬的十位青楼美人,而凤九儿每次都能位列其中。 雕花窗前,凤九儿侧头北望,此时的她有着含珠百合般的清纯娇媚,还带了些怒放牡丹般的高贵风韵。 凤九儿嘴角微翘,露出一抹醉人的笑意。贴身侍女若是在侧,一定会知道,这位国色天香的“凤姨”又在思情郎 八年前,也是在这间屋子中。 肖雷未披甲未持枪,一身青衣素带。若光看衣着,刚刚卸印的少将军就像是一位清贫书生。 但若细看那如刀刻的面庞,那深邃坚毅的眼眸,那仿佛能擎天撼地的挺拔身姿。卓尔不凡?英俊潇洒?或者是玉树临风?似乎形容得都不太恰当,除了“英朗”,似乎多一个字都有损那一身英雄气概。 那年,他好似盖世英雄;那年,她无愧风华绝代。 肖雷c凤九儿,两人相顾无言。她面色绯红只是低头卷弄衣角,他揽美人入怀但只是浅浅微笑。 她不像那个八面玲珑的藏春楼掌柜,更不像榜上有名的青楼花魁。 他不像是沙场纵横无惧的将军,更不像足以横行天下的武道高手。 他和她,同样羞怯;他和她,同样甜蜜。哪怕这份甜蜜,仅仅是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 他问:“可安好?” 她答:“君安好,我便好。” “恐怕”肖雷面含苦涩,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幼相亲,少年交好,自竹马青梅,到结草誓偕老。对于一对年轻的恋人,这是最美好,最浪漫的,只待那最憧憬的明媒正娶,红花大轿。 但此刻却要告诉那百依百顺,温柔懂事的良人,曾经的誓言有变,肖雷不知如何开口。 凤九儿抬起头,轻轻地抚摸着肖雷的脸庞,笑着摇了摇头,抢先捂住了肖雷的嘴,柔声说道: “之前,将军来过,欲接我回北境。我不愿。 一是盼你亲至,为我插红花,携我入夫家。 二是你传信,让我照看阿玉。虽然阿玉已经北返,但终会再南来,我还想替你做些事。 阿玉在帝都一年,往返一次,想必也是为了走一趟北川山脉吧。 你曾传信,告知我前线大军南撤,我本以为是前线有什么大动作。 将军不喜中原,但那次亲至,我便知道事情发生在中原,若非如此将军根本不必南游。 再之后,歌林姐亲至藏春楼,告诉我,你已卸下帅印。 我便知道,肖郎身不由己了。” 他从小便知道她聪慧绝顶,但他没想到,她竟比自己还要透彻几分。 凤九儿站起身,用含水的眸子看着肖雷,接着说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若能留影于君心,朝相见夕死足矣。” 肖雷看着眼前如春花般明媚的女子,他笑了,笑得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笑容里有满足,有欣慰,有愧疚,更多的是幸福。 “九儿,给我十年,十年后,若北境犹在,我陪你轻舟游南海,此生不北归。若十年后,北境不复,我携你一同撒血北门外。” —— 想起那天肖雷的笑容,此刻的凤九儿一边笑着,一边喃喃自语,“八年了,八年了” 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酒客c赌客c嫖客,凤九儿从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打乱了她的思绪,让她想起了那日临别前,肖雷说的话。 —— “你自小在我家长大,爹娘更是早就把你当作了儿媳,因此肖家和北境,你了解的都不少。此次南来,想说一些,你不知道的。 你知道肖家世代镇守北境,但你不知道,几千年来,真正守住北境的不只是我肖家的血脉,和北境的大军,更重要的是肖家世代相传的一杆魔兵——‘寂灭’。 肖家每一代人,都要自幼年起,每年与寂灭接触,测试契合度。 寂灭之所以被称为魔兵,就是因为杀气太盛。若是契合度不够,非但不能驾驭,反而会被它影响心智,变成只知杀戮的魔头。 据说肖家先祖在寂灭上留下过血脉印记,旁人不要说驾驭,除了我肖家人,即便武道修为再高,也无法接触寂灭。 而寂灭的测试之物,便是父亲使用的那根通体乌黑的铁棒,我从未见过寂灭全貌,但我知道寂灭是杆大戟,而那根铁棒就是大戟的一部分。 时至今日,不说寂灭,就是那根铁棒我也无法神志清明地握起。 但阿玉不同,阿玉刚会走的时候,一次见我测试,铁棒剧烈反抗,震颤不已,我还未能握牢便被震晕过去。 当父亲娘亲去而复返时,竟然发现那根铁棒不见了,与铁棒一同不见的还有刚刚学会走路的阿玉。父亲本来能用血脉之力将铁棒召回,但那次竟然全无反应。 当再次寻到阿玉和铁棒时,是在胖婶的伙房,那时的阿玉正专心致志地想要把铁棒烧毁。 阿玉的血脉和寂灭的契合度极高,虽无丝毫武道修为在身,但寂灭在他手中就好似寻常玩具一般。 若一切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阿玉的血脉强盛于我,我自然高兴,日后阿玉统帅大军我也毫无怨言。 但阿玉的血脉之力异于常人,体魄更是异于常人。肖家人血脉玄妙,体魄雄健,即便不去修习功法,武道修为也会稳步提升。 但阿玉幼时却时常患病,整个北境束手无策,后来请出北川山脉里的秦伯伯,才发现,阿玉虽然血脉之力远胜常人,但体魄却还不如中原的寻常小孩,羸弱得可怕。 秦伯伯还声明,若阿玉强行习武练功,非但不能增强身体,反而会激发血脉。 在身体并不强健的情况下,阿玉蓬勃的血脉之力一旦迸发,很可能直接丧命。 也就是在那时起,我决定独力执掌帅印,无论将来是否北境局危,都不让阿玉踏足沙场。 即便有一日,肖家守护了几千年的北境毁于我手,即便是北境不存一人,我也不愿阿玉陪葬。 况且还有父亲和娘亲,北境未必就守不住。 但不久之前,父亲告诉我,北境可能不单要应付前线的战事了。 爷爷在中原被多位武道入圣的高手围困,目的无外乎是我北境。若爷爷低挡不住,那北境就将腹背受敌。 而且北边兽蛮的攻击也愈发猛烈,我在前线已力有不补,若一旦兵危,就必须要父亲亲自上阵。若是那样,南边一旦有变,就只能托付给寂灭了。 而寂灭,也只能置于阿玉之手。 而我,所能做的就不多了” —— 想到肖雷的话,看着那道拾阶而上的紫衣身影,凤九儿眼神中划过了一丝厌恶。 凤九儿行出房门,身姿袅袅地迎上了那袭紫衣,笑吟吟地招呼道: “呦,钟门主,好久不见呀。” —— 十八年前,一座破败不堪的城外,刚刚饱尝了战火的灾民和侥幸活下来的无主军人c佣兵一起颓废在城门外,没有家园,也没有了目的。 不久,一些赶来发战争财的商人支起了破烂的帐篷c摊位。 难民们没办法像残兵一样用武器和铠甲换食物,至于商人们更是毫无怜悯,他们看上的是年轻的妇人和含苞待放的女孩。 将她们精心打扮,喂饱穿暖后,卖到青楼或是财主家,那远比逃兵们的废铜烂铁值钱。 那时候的凤九儿还没名字,九岁,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 从血与火的包围中侥幸活了下来,过度的惊吓令她只有一个想法:跑到有人的地方,离开那些军人和雇佣兵。 她已经不记得父母的名字和模样,一个人跟在难民的后面。不需要乞讨,因为不论是谁都已经喂不饱自己的肚子了。 直到那些人贩子的到来,他们打着招收女工的幌子,摆设摊位。摊位后面的烂菜叶让歌林活了下来。 白天躲在一堆烂帐篷中间,晚上偷偷地跑到外面去捡没人要的菜叶和商人们丢弃的剩饭,她过得像一只老鼠,一只没有尖牙利爪的老鼠。 直到那个女人和少年的到来 “小偷!妈妈,那有一个小偷!” 一个穿着金丝镶边白袍,五官很是秀美的小正太叫住了正在捡剩菜的她。 她下了一跳,这些日子她没少因为这些菜叶挨打,但一无所有的她只能一次次趁着夜深人静出来觅食。 当看清了来人,她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的她,虽然仍旧是个九岁的小丫头,但已经在这座地狱中学会了太多的人情世故。 来人是一个小男孩,看样子要比自己大上一些,但也就是十四五岁。 小男孩穿着自己从未穿过的漂亮衣服,额头上的宝石装饰比那些奸商的还要漂亮一些,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剑鞘上镶金缀玉发出漂亮的光芒。 小男孩虽然看上去一脸嫉恶如仇,但好像并不准备对自己动手。 她松了一口气,向小正太身后看去。 “圣洁”。 看到小男孩身后的女人,这是她脑子里面瞬间闪过词汇。高挑的身姿,天蓝色的长裙,满脸的温柔,宠溺地看着小男孩。 “雷儿,不要那么大声,你看,你把这个小弟弟都吓住了。”那女子一边揉着小正太的头一边说道。 “他就是个小偷,你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手里的破碗还装着菜肴,一定是小偷。”小正太不依不饶。 “我不是。”她辩解道:“我我只是只是来捡些他们吃剩的饭菜。” “骗人,谁会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一定是你趁人家不注意偷来的。” “没有!我没有!这这真的是他们剩下不要的” 小正太不依不饶,她带着哭腔坚持解释。 虽然态度坚持,但她声音始终压得很低,她怕被人听见又要挨打,也怕小男孩嘲笑她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好了,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女人打量着她破碗中大杂烩一般的剩饭菜,目光温柔地问。 “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九岁了还有我我不是小弟弟,我是女孩。” 长期如老鼠一般地生活,她对人对事都很谨慎小心,但对于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她却没有想过隐瞒。 “骗人!你怎么没有梳辫子,你怎么没有穿裙子,你穿的是裤子。男孩子才穿裤子,女孩子都像我娘亲这样穿裙子的。” “我我没有骗人,我就是就是女孩子。” 她有些着急,似乎感觉小男孩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本来也是梳辫子穿裙子的,但现在没有头绳,没法梳辫子,至于这条裤子,还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她还在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什么方法证明自己的性别,那蓝裙女子笑嗔着说道: “雷儿,妈妈要和这个小妹妹说说话,你就不要插嘴了好不好。你看,这小妹妹被你吓的脸都白了。” “谁!谁在说话!不知道大当家的在休息吗?!”几个大汉听见这边的声音叫嚷着跑了出来。 “呦呵,你个小叫花子,又来偷剩菜!来人!打!今天把这小杂种打死了算!” 她吓得双手抱头缩在墙根,这几个大汉她再熟悉不过了,每次来捡饭菜最怕遇见的就是他们几个。 “嗯?你你拿的真是剩菜?你为什么要吃剩菜?”小正太听见大汉的话,知道误会了歌林,小脸蛋红红的,一脸歉意地问。 此时的她哪还在乎他的问话,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边。 她紧张地抬了抬眼,正准备观察一下这次的拳头从哪个方向来时,却看见那个白衣男孩站在了她和那几个大汉中间。 “不许打人!她拿的是你们扔掉的饭菜,所以不能叫小偷!就算她是小偷,也应该送到官府。你们是男孩子,她她可能是女孩子,男孩子不应该打女孩子!” 小正太手持短剑,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蓝裙女子走到小正太身边,伸手抛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准备些干净的饭菜,再准备一间宽敞的帐篷,剩下的就算是以前这孩子欠下的饭菜钱了。” 几个大汉能跟着奸商出来做护卫也都有几分见识,看着袋子中满满的银币,连忙一脸讨好地连连称是。 房间中,那女子一脸温柔地对她说:“九岁,以后就叫凤九儿吧。” 小正太小脸通红地伸出手,“对不起,之前说你是小偷。” 她伸出自己脏兮兮的小爪子,犹豫了一下握住了那只白皙温暖的小手,“没关系谢谢你刚刚挡在我面前” 那时的她没有想到,从那以后,那小小的背影越来越高,不知多少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知是不是从十八年前,她就开始对那个背影开始迷恋。 穆琴,那个美丽的蓝裙女子。肖雷,那个小小正太,那个道背影的主人。 —— 此时的凤九儿满脸笑意却内心厌恶地和钟万屠寒暄,她不知道,当她再次看到那道背影的时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7章 年少愁滋味 中都,汇集天下斯文之地。 每一年,来自中原九州的无数世家才子c当代俊彦纷纷汇集于此,或是品评世事,或是舞文弄墨。有的是为了得以于藏龙处求真知,有的是为了于鸟鸣处掩口吃。 无数礼法大家c无数当代鸿儒,或是授业于自家庭院,以传道解惑;或是招摇于闹市街头,以追名逐利。 在中都,这座并不崇尚武力的中原最大城市,百家齐舞共争鸣。 那些士子文人,也许手无缚鸡之力,也许衣衫褴褛如乞丐。但中都,给予了他们最大的包容和慷慨。无数世代于此的豪阀望族皆有家训:散尽家资,不辱斯文。 在中都,从君王霸主c天下英豪到当代才子c绝世红颜;小到乡野趣事,大到各州豪门,无不可评之,无不被评之。 即便是言辞激烈,甚至是捶胸怒骂,只要不是蓄意诽谤,胡乱编撰,皆可出言无忌。 文人学子之所以敢如此畅所欲言,只因为这里是中都,只因为他们在天鼎山下,只因为这天下的“大规矩”皆出自于这里,只因为守着这座城的是天鼎山的山孥。 一所书院之内,聚集了不少文人墨客。年纪最小的也许刚刚识字,年纪最长者,已是白发苍苍。 众星环绕之中,一少年侃侃而谈。 少年素衣青衫,束发潇洒,一丝不苟。他身材欣长,有些清瘦;眼神清澈,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虽还不具备名家大儒的豪气风范,但也是气度从容,优雅非凡。 好一位谦谦君子,好一个朗朗少年。 但细细端详,黑面白底的布鞋虽洗刷整洁,但鞋边早已磨破。一身长衫虽素雅俊逸,但不难看出袖口和下摆已有多处补丁。 但满屋老少却无一人轻视,原因无他,此人正是名声响彻中原的大才子——诸葛向阳。 诸葛向阳,生于东南扬州。他虽然家境贫寒,但自幼在县城的书院做零工,虽然没有能力入学读书识字,但做工之余,他喜欢上了学子的琅琅书声,迷上了从窗内飘出的淡淡墨香。 耳濡目染之下,诸葛向阳竟以扫帚为笔,大地为纸,写出了一手好字。 一次机缘巧合,正在练字的诸葛向阳被书院馆主发现,馆主惊讶于诸葛向阳的聪慧,准许他不必再事杂务。 虽仍未准他旁听,但要他提笔抄书,用抄好的书来换工钱。 诸葛向阳于书院抄书,虽从无先生解惑,许多书中所言不能尽晓,但他竟能过目不忘。 他每次抄录完一部书,更是能一字不差地背诵无误。 后来,诸葛向阳外出游学,为寻常百姓写过家书状纸,为青楼女子写过唱词小曲儿,他游历中原,但从不参加任何王国的科考,也不接受任何势力的招募。 最后,诸葛向阳来到中都,遍访中都学者,欲揽百家之长,以求真知。 —— 此时的诸葛向阳已是中都名气不小的“诸葛先生”了,虽仍旧无一安身立命之所,但中都的大小书院都喜欢时常请他去讲点什么。 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舞文弄墨的文人体魄自然和贩夫走卒不能相提并论,纵然是有心去行万里路,但自家相对柔弱的体格却并不允许。 即便是家财富裕,但坐车赶路c仆从侍奉,也当不得一个“行”字。 当看到已经行路不只万里的诸葛向阳时,中都的书生学子,就像是看到了一座难被掘尽的巨大宝藏。 诸葛向阳所说的那些各州风光c异域风情c奇人异事,对这些闭门苦读c研究学问的笼中书生,无异于一部部著作。 行过万里路的书生不同于客商c仆从c江湖人,书生有更浪漫的情怀和更美妙的视角。 他们看到的不只是金银所易c明码标价的商品货物,不只是刀光剑影c气贯长虹的江湖厮杀。 书生的眼中,有美艳却不知其名的野花,有辛辣却欲罢不能的浊酒,有样貌普通却做得一手好菜的乡间小娘,还有许许多多难以道尽的世间万物。 此时,诸葛向阳正在说的,是被评入“十大花魁”,晋州南氏帝都,藏春楼大掌柜——凤九儿。 若是寻常行商旅客c江湖人,说起来不外乎是“漂亮”c“好看”。偶有腹中藏墨之人,可能会说出“倾国倾城”,“绝代佳人”。 这些空洞乏味的词语,非但不能让人闻之有所感,反而会让这些饱读诗书,自以为早已从书中览尽世间绝色的文人墨客觉得平淡无奇。 原因也很简单,那些或繁或简的词语,皆出自先人之手,早已被用滥用透了。既无惊喜,亦无惊艳。 诸葛向阳神色憧憬,但眼底清澈,声音平淡不掺一丝污浊地说道: “初相见,恰逢秋凉,诸葛只身沐雨,不名一文c手无一物,于濛濛中览北国风光。 凤姨一袭红衣,伴一明媚少女,依红伞弄花枝,只一笑,小生已不知东西,不知春秋,不知寒暑,不知何时街头已不见红衣,衣袜尽湿透。” 诸葛向阳无奈地笑了笑,好似回忆起当时的狼狈与失态,接着说道: “再相见,绿酒灯红,藏春楼外,羡红衣蹁跹,于金银c酒靡中,婷婷袅袅,俗物不染独风流;风流,一见九儿尽化愁;化愁,转头念,此生无所求。 小生囊中羞涩,难入楼;难入楼,余甚喜,若不然,此生难回头。 美人如酒,佳人如书,于书中寻沉醉,于酒中乐无忧。 此生若再见,诸葛再不饮酒,为暖红衣,焚尽天下书。” 随着诸葛向阳平淡的声音落下,满屋子的人仍旧在静静回味。 年幼的孩童在琢磨,这位诸葛先生说的不像是诗,不像是曲,但甚是好听。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之意,但果然如书院的先生c馆主所说,这个大哥哥确实是个大才子。 一些少年学子,则一边畅想着那位绝世美人,一边回味着诸葛向阳所说的亲身经历。 有的怒其不争,初次见,怎的就呆立在雨中了?晃了神?何不壮起胆子上前去,寻来一份良缘?若是当时是我 有的轻其贫寒,心底盘算,若有机会去那极北之国,定要散尽千金,求那红衣凤九儿一见。即便是红袖添香,两无言,也要见上一面。 更多的,是在心中默默勾勒起那红衣女子的模样,虽各人有所不同,但无一不是让他们梦中的良人,都是一副“负了天下又何妨”的样子。 一些年长的先生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微微皱眉,一脸追忆,似是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似是想起了曾经错过的佳人。 还有一些并未深究那凤九儿,只是一脸赞赏地看着众人所围的那清瘦书生,诸葛向阳。 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于南氏,诸葛曾想起过先辈所吟的一句词: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尽识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在我离开南氏帝都之时,恍然略有所感。先辈所言,若不理前因,不提后果,只以字面而论,有所偏颇。 少年愁,愁之清澈,如山间清泉,如鸟语花香;也许某日难说愁时,值得回味,甚至为之迷醉,但时下,却愁得仍旧刻骨铭心。 尽识愁,愁之厚重,如奔流洪水,如巍巍高山;也许更为深沉苦涩,甚至意义非凡,但此愁难空灵,少本性,愁得毫无潇洒,全无风情。 ” 在众人看来,诸葛先生也许只是因那红衣女子而尽抒胸臆,但诸葛向阳此时想到的却是另一个远在南氏帝都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南湘。 南氏的领土虽然不大,但毕竟占据一州之东北,因此也算不上小。 作为一国的公主,南湘此时已经十四岁了。 宫廷之中的勾心斗角,她虽无意牵扯,但难免耳濡目染。十四岁的她,远比同龄的小姑娘要敏感,也比同龄的孩子多了许多难以向旁人道的愁苦。 八年,本应是南湘作为一国的公主最无忧无虑,最天真烂漫的八年,但一切都未能如人所愿。 最好的玩伴离开帝都之后,时常来看自己的大哥南慕云似乎也没那么得闲了。 她很少出宫,甚至不愿离开自己的暖香阁。因为她的阿玉哥哥说过,外面很危险,只有在他的保护下,她才能平安。 而在这暖香阁中,陪伴他的只有一封封和北境往来的书信。 通过信,她告诉她的阿玉哥哥,她不快活,她想他。她想要出宫玩,她想吃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她打算过让大哥带她出去,但每次看着南慕云在她面前一脸疲惫却强颜欢笑,她便打消了念头。 她告诉他,她曾参见过一次南慕云府上的宴会,但她不喜欢那些满嘴圣人文言的学子,也不喜欢那些才子的赞美和奉承。 宫中朝中,激流暗涌,纵然她不愿意听,但仍旧有一些东西会传进他的耳朵。她告诉他,她不想听到这些事。 大哥c二哥和三哥似乎在争着做皇帝,而且不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私下府中,全无顾忌地针锋相对。她告诉他,她很担心,不只担心南慕云,她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但还不算是无力为继,但对于哥哥们的明枪暗箭,竟然置若罔闻,好似全然不知。她告诉他,她好生气。 曾经极少有人提起的北境,如今已人尽皆知。甚至是宫女太监也在明目张胆地谈论,而很多的事情就算是她这个小公主,也感到震惊。 原来,北境竟在北川山脉以北,原来北川山脉的北边竟还有人烟,而且竟然有人能穿过这座连绵不知其远的“绝地”。她告诉他,她想要去北境看一看。 自己所处的南氏帝国听说已经成为了大陆的焦点,而自己所在南氏皇家,更是首当其冲。她不知她要面临着什么,也不知道北境对于中原来说有多大的诱惑,她告诉他她很害怕,很希望她的阿玉哥哥在她的身边。 在信中,她知道,她的阿玉哥哥一切都好;她知道,她的阿玉哥哥也在想她。 她知道,在阿玉哥哥家有一只可爱的“大白猫”,但“大白猫”就是长不大。 她知道,她的阿玉哥哥总有一天会来接她,接她去他家,一个四季都有鲜花的地方。 她还知道,她的阿玉哥哥要成为“天下第一”,到时候谁也不能欺负她。 暖香阁中,南湘已经出落成一朵秀丽可人的挂露芙蓉,作为一位公主,她少了些温婉大气,却多了一些难得的钟灵清雅。 看着桌角的紫檀木匣,南湘笑了笑,那里面有许多肖玉托人带来的零食和玩具,还有许多把南慕云都惊得目瞪口呆的奇珍异宝,鸡蛋大的蓝宝石c拳头大的夜明珠 收起木匣,南湘撇了撇嘴。歌林姐似乎离开帝都了,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她了。最近几年,只有那个来自北境的“宫笛夜”偶尔来几次帮忙送信。 花梨雕莲的桌子前,南湘手托香腮,另一只手轻端紫毫,纸上并无一字。 南湘喃喃自语:“阿玉哥哥,湘儿想你了。” —— 离开书院的诸葛向阳神情有些落寞,他厌恶这座中都,但却不得不生活于此。为了自己的性命,更为了心中的那份执念。 一处简陋的院子,主人是一间客栈的老板,诸葛向阳如今借宿于此。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夜晚的中都比白天更为繁华。独坐院中的诸葛向阳仰望着星空,喃喃道: “南湘,等到了他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8章 先干为敬 北境城外,缥缈幻林,金刚树下,此时的肖玉已经不是那个顽皮淘气c古灵精怪的小男孩了。 如今的肖玉有着如他娘亲一样的俊美面孔,浑身上下弥漫着他父亲一样洒脱的气质。 英俊?没错,他是英俊的,但不同于肖雷的铁血英气,刀凿斧刻,肖玉的英俊更温柔,更宁静。 若是把肖雷比喻成通体染血,却仍旧熠熠生辉的绝世宝刀,那肖玉则更像是从未出鞘伤人的俊雅佩剑。 此时的肖玉长高了,眸子也越发深邃,或许是因为身在北境却饱读闲书,比起北境将士,肖玉多了一份儒雅文气。 肖玉靠坐在金刚树的一根粗壮枝干上,一条腿在空中来回晃悠,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摇晃着一个小葫芦。不时一脸纠结地对着葫芦嘴抿上一口。 “吧唧啊”抿嘴闭眼后的肖玉一脸陶醉。 酒是好酒,但似乎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还是烈了一些。 树下,一个铁塔般的汉子,顶着一顶白色棉帽,抬头看着肖玉。细看之下才发现,“棉帽”原来是一闭眼酣睡的小白虎。 汉子身高臂壮,虎背熊腰,个子竟然比寻常人高出了一头。但向上观瞧,浓眉大眼,透着懵懂;两腮鼻下都有着细柔的绒毛,这分明还是个稚气尚未脱尽的少年。 少年正是肖玉从小的玩伴,石凡。 “石头,给。”肖玉将手中的葫芦抛给石凡。 “我不爱喝酒,你自己喝吧。”石凡晃了晃葫芦,撇了撇嘴,准备丢还给树上的肖玉。 “尝尝,和咱们平时喝的果子酒不一样。” 石凡将信将疑地拔下塞子,先是闻了闻,皱着眉头喝了一口。 “哈啊辣!哈呀”石凡皱着眉头,咧着嘴,一边伸着舌头哈气,一边将酒葫芦丢还给肖玉,然后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葫芦,猛灌了几口清水。 “哈哈哈,有那么辣嘛?我可告诉你,平日里我爹的葫芦里,装的就是这种酒。”一边说着,肖玉又抿了一小口。 “干白?你又去胖婶的酒缸里偷酒了?”石凡瞪大眼睛问道。 “嘘”肖玉从树上跳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咱们马上就要行走江湖了,你看书中的武林高手c江湖大侠,谁不是大碗饮酒,畅快洒脱? 再说了,若是你这幅样子,别人请你喝酒,你却嫌弃酒烈,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哎,以后喝酒这种事,还得看我。” 石凡皱着眉毛想了片刻,他不理解为什么走江湖就要当大侠,也不知道大侠们为什么都爱饮酒,更不明白,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但他也并未深究,对于他来说,肖玉本来懂得就多,肖玉说的,自然是对的,他只需要按照肖玉说的去做就好,这才是最简单也最被他接受的道理。 至于别的,他不会多想,也不愿多想。 肖玉似乎也并不准备解释,对于他来说,石凡不喜欢饮酒,那不饮便是了,就算是日后需要与人应酬,自己出面就好。 石头不喜欢,那就不必做,谁也强迫不得。这对于肖玉来说,也是最基本的道理。 肖玉踮起脚,抬起手,一把从石凡头上将小白虎“大花”拽了过来。 小白虎被抓在肖玉手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看见小主人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哼,爹爹说‘大花’不是猫,是老虎,还是极其罕见的白色老虎。 石头,你说说,‘大花’哪里像老虎?哪有这么小的老虎? 这么多年,你长高了,我也长高了,咱们三个吃的c喝的都是一样的,‘大花’还不用读书练武,吃饱之后,除了玩就是睡。 可你看看,这么个小不点,若是和胖婶养的那只‘小花’打架,经得住一爪子? 上次你不是也瞧见‘小花’抓老鼠了吗,要我看啊,收拾‘大花’都用不了那么些功夫。” 肖玉一边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晃了晃小白虎。气呼呼地盯着眼前圆圆的那颗小脑袋,眼神里透露出无奈和失落。 无奈的是,曾经被自己寄予厚望,想要让其超过“小花”的“大花”竟然如此不争气,长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头小小。 失落的是,自己的宠物看样子永远不能和胖婶的“小花”一较高下了,这无形中增加了自己潜入胖婶厨房的难度。 小白虎一脸委屈地“嗷呜c嗷呜”叫了几声,似是在辩解着什么。 石凡接过小白虎,轻轻地摸了摸隐隐有些黑色斑纹的小虎头,似乎也疑惑于小白虎的个头,“那怎么办?以后还叫‘大花’?”石凡瓮声瓮气地问道。 肖玉似是早已成竹在胸,一脸淡定地说道:“既然是白虎,自然不能叫‘大花’了,个头大小是其次,最起码是老虎啊。听父亲说这种白虎名字叫‘白敖’,那以后,就叫‘大白’。” “大白?大白,大白”石凡念叨了几遍,但似乎并没发现和“大花”有什么太多不同,但在他想来,区别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自己笨了些,听不出来罢了。 既然阿玉说了,自然有阿玉的道理。 —— 云烟缭绕,灵鸟鸣蝉,四周幽静清凉,巨树林立,草猛叶阔,此处正是北川山脉之中。 石桌石椅,对坐二人。 “秦老怪,我儿不日便要离北境,出北川了,这会儿就别卖关子了。”肖翔天满脸的嫌弃,瞥了一眼对坐之人。 须发雪白的秦老怪独臂端酒一饮而尽,微微睁开独眼,缓缓地说道:“血脉之强横,举世无匹;筋骨之羸弱,不及幼童。你这当爹的舍得?” 似是说中了伤心事,肖翔天轻叹一声,“哎,要不咋办?北边逼得紧,南边不消停。雷儿至今握不住戟柄,只能看玉儿的造化喽。 媳妇因为这事生气,又找不到旁人发火。这不,十天前出北门,提剑闯阵十六次,估计要杀痛快了才能回来。 杀兽蛮是好事,可老子独守空床可还行?” 肖翔天一脸哀怨,但语气却更像是炫耀,就像是和好友炫耀自家宝贝的孩子。 秦老怪仍旧是不温不火,显然对于有无媳妇,媳妇能干与否全不在意,淡淡说道: “若老将军肖泰力竭,北境能否同时应付南北?” 肖翔天缓缓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做派,平静地回答道: “若再无变故,不足为虑。” “变故为何?” “兽蛮以北。” 听到肖翔天的回答,秦老怪沉默无语,似是在思索权衡着什么。 肖翔天微微坐正,眼神尖锐地盯着秦老怪仅剩的独眼,语气严肃地问道: “若家父道消于北川,秦兄可能抵得住中原圣人?” “若无变故,不足为虑。” “变故为何?” 面对刚刚自己的问话,秦老怪沉声说道:“天鼎山。” 似是早已预料到答案,肖翔天并不意外,但脸色仍然沉重。 秦老怪站起身,面向北方,目光似是穿过了迷雾,似是穿过了山脉,穿过了缥缈幻林,穿过了金刚树的层层密叶。 他突然提高音调,看向肖翔天,“若变故成真,你肖翔天当如何?” 听到这个自己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肖翔天突然笑了。 “如何?如何?哈!哈哈哈我肖翔天自然会战死兵镇北门外。至于这中原,这天下,哼,看他们的造化了。” “哼。”秦老怪同样轻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少打马虎眼,‘寂灭’呢?阿玉呢?” 肖翔天望向北川之南,淡淡说道:“那就看你秦老怪说的是吹出的牛皮,还是真真的本事;以及两年后的‘天鼎大会’了。” “值得么?”秦老怪面露悲戚。 “不值吗?”肖翔天淡淡一笑,“纵然是北境死绝,换肖玉独活。我敢保证北境亦无一句怨言,毕竟,肖家在,便可一力守北境。即便肖玉最终身死,北境亦无愧于” 说道此处,肖翔天似是内心挣扎着什么,但最终仍是说出了那两个字,“中原”。 寂静,此时的石桌周围,似是虫鸣鸟叫也应景地消散了。 许久之后,肖翔天恢复了闲散的样子,斜着肩膀,撑着腿,满饮一杯,语气随意地说道: “行了,豪言壮语都听完了,说说吧,以后老子的儿子还要交到你手上呢,总得让我交个明白吧。” 秦老怪独臂一挥,石桌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玉瓶,玉瓶通体翠绿,里面似是承装着一些液体。 “你北境肖家,恐怕是当今对血脉之力最熟悉的了。 你们肖家子孙皆身怀龙血,家传绝学‘苍天煙’亦是依仗的龙族血脉。 但你可知,这天下间,仍有不输于你肖家的血脉,那只‘白敖’便是其中之一。 不瞒你说,北川山脉近千年从未出现一头白虎,而‘白敖’号称白虎之王,更是只出现于史籍之中。 当年,阿玉出生之时,北川竟惊现‘白敖’,不知其父,难寻其母,似从天而降。 北川对所有灵禽猛兽皆有禁制,但那只幼年‘白敖’竟然出入无阻,全无征兆地离开山脉,跑到了尚在襁褓的阿玉身边,即便是我也召之不回。 后来,幼虎与阿玉相亲,我便更难将之带回山脉了。 世间万物,山川草木,花鸟鱼虫皆有灵,这你知道。肖家的血脉可自行采纳天地灵气,因此,世代肖家子弟即便从不修炼,武道修为亦突飞猛进。 但‘白敖’血脉之力虽然强盛,但并无人形,因此,想要成长攀巅,其需要的天地灵气更为庞大。 白敖虽然幼时体型较小,不过一旦血脉激发,在众多灵兽之中,便有了不逊于你肖家血脉地位的强横血脉之力。” 说着,秦老怪将玉瓶丢给肖翔天。 “这玉瓶之中是北川之内数十种强横灵兽的精血,回去给那白虎吞下,足以激发其血脉。 那白敖自幼与阿玉相伴,本是执掌杀伐的至凶之物,但竟能在阿玉身边如此安静,想来自有渊源。 日后,阿玉行走中原,有这白敖相随,自然多了份保障。 至于阿玉的筋骨体质” 秦老怪顿了顿,微微抬了抬头,看向肖翔天,继续说道: “若想要阿玉执掌‘寂灭’,血脉契合自然最为重要。 但若是以阿玉现在筋骨和武道修为,寂灭在他手中,也不过是一杆力道沉些的重戟。 若是强行激发血脉用戟,可能还未伤敌,自身便已经脉尽断而死了。 因此,若想将‘寂灭’交于阿玉之手,必须改变阿玉的筋骨。 阿玉筋骨羸弱,天材地宝药力凶猛,承受不得。若是如中原大陆的武人一般,练武强身,那不过是细水填海,稍有不慎还可能适得其反。 因此,只能寄希望于这次“天鼎大会”的麒麟窟了。若是能从中得到麒麟遗骨,便有机会重塑其筋骨,不过” “好了。”听到此处,肖翔天出言打断,“剩下的不必说了,至于如何选择,那是阿玉的事了。” 说罢肖翔天站起身,仰头闭目许久,恳切地说道: “秦兄,阿玉只知北境之北有兽蛮,只知肖家世代守北境,为守中原北门,其他的一无所知。 若有一日,弟不能亲口相传,肖家历代之责,望秦兄代为教诲。 还是那句话,‘北境无虞,百兽不动’,北境即便是只剩肖家,肖家即便只剩肖玉一人,北境亦无虞。” 说着,肖翔天举起身前酒杯,笑着说道:“秦兄曾说过:‘待屠绝心日,玉持寂灭时。’我信得过秦兄。” 说完,肖翔天便仰头端杯,一饮而尽,再抬头,已泪流成行。 肖翔天飘身而去,秦老怪独坐桌前。 看着对面空置的酒杯,秦老怪远远听到肖翔天的声音传来。 “待子持寂灭,共饮状元红!秦兄!我肖翔天先干为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29章 出北川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北川山脉和北境兵镇中间的这片林子,显得越发神秘。 花草树木郁郁葱葱,但无一毒蛇猛兽。蝉鸣阵阵,蝶虫飞舞,不知其名的花朵在夜幕下泛着点点荧辉。 最大的那棵金刚树下,肖玉的眼睛明亮,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 树下已无案几,亦无藏书,只有一人一兽一动不动地享受着这林之中的静谧。 八年时间,肖玉对这片林子已全无陌生,即便是没有清凉的月华,没有这些虫翼花瓣泛起的荧光,他仍能辨别出何处是嫩叶,何处泛花香。 八年,他不单单是在这棵金刚树下读了不少的杂门闲书,也知道了许多事情。 或是郑重告知,或是随口流露,肖玉从包括父母在内的北境众人口中,知道了许多关于北境c关于肖家c关于这片缥缈幻林c关于自己的事情。 当然,还有那个北境中人都知道的故事。 就如同读书时的随口问询,纵然是不求甚解,但知道的越多,困惑便越多;每当想通一个问题之后,便会发现更多更复杂的问题也随之涌现。 夜幕之中,肖玉望向不远处的潺潺溪水,月光之下波纹粼粼,如一条金鳞绸缎,溪水击石,如摇铃,如鸟鸣,玲珑作响,爽人心怡。 头顶之上,微风拂过,为他遮风挡雨近十载的这棵金刚巨树,树叶轻摇,荧光闪烁,那如同仙界梵音的沙沙动静再次响起。 肖玉轻扬嘴角,用力伸了个懒腰,木匣为枕,躺在树下。八年,这林子中的一切,他看不厌,听不烦。 看着身边酣睡正香的,已经改名为“大白”的小白虎,似是想起了什么烦心事,肖玉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小白虎的屁股上。 小白虎被一巴掌拍了个激灵,踉跄之后,耀武扬威地“嗷呜”了几声,个头本就不大的“大白”,冲着空无一物的面前空地逞威风,更显滑稽。 肖玉一脸嫌弃地说道:“就知道睡!亏你还是头老虎,个头大些的老鼠都比你大。 明日我便要出去行走江湖了,看看书里面别人的坐骑c跟班,要不就是丰神俊朗的仙鹤灵禽,要不就是威风八面的虎豹巨兽。 再看看你,若是路遇强敌与其交手,你怕是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若是情况不妙准备撤退跑路,是我抱着你还是你驮着我? ” 肖玉似乎是越说越气,也不管小白虎“大白”听不听得懂,一边说着,一边又照着面前的小脑瓜敲了几下。 似是习惯了小主人的碎碎念,小白虎晃了晃脑袋,再次贱兮兮地贴着肖玉趴下,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肖玉的手。 看着小白虎晶莹透亮的一双眼睛,肖玉叹了一口气,轻柔地抚摸着自己面前的小东西。他知道,它也许不是最强大的,但它一定是最忠诚的。 从小到大,自记事起,他的身边就跟着它。它个子小,跑得慢,每次在兵镇里捉迷藏,暴露目标的总是它。 但每次自己闯祸,不论是胖婶还是爹爹,只要训斥惩戒自己,它便会斗争到底,竭力维护,虽然它的牙齿连对方的裤管都咬不破。 这些年来,除了石凡,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只有它,自己可以畅谈心声的也只有它,未来行走江湖,自己的身边也一定是它,只能是它。 似是感觉到了小主人的思绪万千,小白虎的脑袋轻轻地拱了拱,静静地趴在肖玉身上。 “大白,爹爹说你是‘白敖’,是白虎之王,但看你这样子,短时间也没大出息。 明天你就要和我一起离开家了,到了外面,你不许调皮,不许乱跑,伙食估计会比家里差一些,那也没办法。 石头和咱们一起走,估计以石头的本事,在中原大陆没什么对手。但保不齐有传说中的绝世高人,如果打起架来,你看我眼色,要是石头打不过,你就偷偷溜走,然后回北境报信。” 小白虎“嗷呜,嗷呜”,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表达着什么。 “你放心,爹爹已经把家传绝技教给我了,虽然不能轻易使用,但情况危急时,保命不难。” 说到家传绝技,肖玉面带笑意,但笑意之中却又掺杂着一丝苦涩。 “哎,肖家历代之人皆修为精深,英武非凡,若是我也能如此就好喽。 爹爹说,我血脉天赋不错,只是筋骨羸弱,因此不能修炼习武。 大白,你说要是我像石头那样,天生铜皮铁骨,是不是我也能像大哥那样,去北边前线看看,瞧瞧那兽蛮是啥样子的。 我和你说啊,其实我挺羡慕大哥的,统领前线大军,阻兽蛮于中原之外。瞧瞧,多威风! 若是我也能习武练功的话,以后保不齐,后世也有人在书上写我的故事呢。 ‘北境肖玉,同兄长肖雷,帅北境大军,阻兽蛮于北门外,保中原太平,保百姓安居。’ 嘿,想想都牛气。” 一边说着,肖玉的眼睛里满是憧憬,抬头看着夜空。 “你是灵兽,你说,那天鼎山上真的有麒麟遗骨吗?爹爹说若是能找到麒麟遗骨,便可以重塑体质,到时候我就可以习武练功了,保不齐真的能拿个‘天下第一’当当,嘿嘿。 娘亲说,即便我一辈子不能习武,我也能一辈子平安生活在北境,有爹爹和大哥足以。 但是我和你讲,我想要习武,是有私心的。 歌林姐上次和爹爹说话我听到了,南氏帝国好像不太平。若是南氏有危险,那湘儿就有危险,我是湘儿的哥哥,保护不了妹妹,还算什么哥哥? 你说是不是? 湘儿写信给我,说她不快活。若是我修为高超,谁惹她不开心,我就收拾谁。但若是依靠别人,把湘儿接来北境,我岂不是被看扁了。 再说了,也有损我在湘儿心中的形象呀,对不对? 两年后的‘天鼎大会’,恩,说什么我也得拿到那麒麟遗骨!” 微风轻拂,一片叶子飘飘落下,肖玉凌空抓住,放在嘴边。 悠扬的哨声响起,曲调婉转变换,时缓时急,就像是此时肖玉的心情,苦涩c彷徨c期待c憧憬 稍远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两道身影,一袭湖蓝长裙袭雪白长衫,细看之下,那长裙的裙摆沾染着点点血迹。 “杀痛快了?” “还没。” “怎么不接着杀了?” “来看看儿子。” 长衫男子神态闲适,语调轻松,一脸揶揄,正是再接帅印的北境将军,肖翔天。而那长裙染血,一脸冷酷的,则是肖玉的娘亲,穆琴。 “肖翔天,你们肖家是北境的,北境也是你们肖家的,我管不着,既然嫁给了你肖家当媳妇,那我穆琴,自然也是你们肖家的,也是北境的。 但雷儿和玉儿是我穆琴的,北境已经抢了我一个儿子,这次玉儿若是有了什么差池,就别管我顾不得那么多大义了。” 穆琴面若寒霜,言语间,渗出浓烈的杀气。 肖翔天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玉儿此次南行,只为麒麟遗骨,若当真寻得遗骨,前路为何,还要看阿玉自己的选择。 若是遗骨只是传言,或取之不得,那万事休矣。 至于你我,呵呵,到时候活着咋说吧。” 穆琴脸色渐渐转暖,嘴角泛起笑意,远处的肖玉正在吹着她最喜欢的那首曲子。 穆琴满脸宠溺地看着远处的少年,此时的她很幸福。 她知道,若是说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英雄盖世的真豪杰,她家里已经有了两个。 她真的害怕最小的那个也去当英雄,她更希望她的阿玉是个调皮捣蛋,贪吃馋嘴的无用少年。 但纵然心有不愿,她也不会去干涉小儿子的选择,哪怕是走上了她最不希望的那条路。 中原有人企图越过北川山脉,越过北境;北边的兽蛮以及兽蛮更北,企图攻入中原大陆;这一切她都没法改变,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肖家数千年即便无人知晓,仍旧扎根北境,他的丈夫肖翔天c他的儿子肖雷,她为他们以及他们的祖辈感到骄傲c荣耀。 但此时,她知道,很可能未来的某一天,北境的担子会压在她小儿子肖玉的肩上。 她心疼,她不甘,她怨愤。不过现在,她只能将这一切,发泄在旁边这男子身上。 原因无他,只因为当她还是个懵懂少女时,那白马提枪的“肖枫”,便已是一肩可挑天下的男子汉,直到现在,他潇洒依旧。在她眼中,他的丈夫肖翔天,仍旧是可阻天倾地陷的那个大英雄。 肖翔天从腰间卸下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轻轻揽过身边已是一脸柔和女子,安慰道: “放心吧,石凡这八年间从武徒,迈大师,过宗师,已入超凡之境。 渡贤大师说过,石凡天生铜皮铁骨,不论血脉筋骨皆属上乘,而且心窍通达,乃是极具灵根之人,想来机缘若到,不日便可入圣。 中原的圣人没那么闲,圣人之下,石凡皆可应付。 这次要他随阿玉一同南行,一方面是阿玉自幼与他相亲,另一方面,也想替北境留下些香火。 之前,我已将肖家的‘苍天煙’传给了玉儿,并明示,非生死危难之际不可轻试。 以阿玉的血脉天赋,若启‘苍天煙’,呵呵,不知威能几何呀。 而且,你别忘了,咱家阿玉可是近千年来,除了那个人,和寂灭切合度最高的。 放心吧。” —— 一曲罢,肖玉随手丢掉叶子,站起身,乐呵呵地抱起小白虎,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嘿嘿,也不错,两年,顺便还有时间先去看看湘儿,对吧。” —— 翌日清晨,另一条北境与中原大陆相通隧道入口,这条隧道并非通向晋州南氏帝国的皇宫,而是通向晋州西面的北部,建州。 一群人围着一辆普通马车,马车并不华丽,就连拉车的大马也是最普通的品种,而非北境独有嗜血宝马。 “玉娃儿,去了中原,不比咱北境,若是打架吃了亏,就回来告诉胖婶,不丢人。”胖婶眼睛红肿,一边帮忙整理着行李,一边嘱咐道。 “石头,到了中原大陆要知道啥叫‘出门在外’,你性子直,多听玉娃儿的,别一不高兴就与人动手。 还有,马车里有包好的酱牛筋,你俩省着吃,吃光了可就吃不到咱北境的味了。 ” 看着马车上的肖玉和石凡,胖婶泪眼婆娑地嘱咐着。 “行了,鹰崽子哪有不飞的,别听你们胖婶的。你俩出去,别给咱北境丢脸,阿玉,有人找茬就让石头揍他娘的,不能让人欺负了咱。” “对,石头,听说中原大陆有个啥武林盟主,你去当了算了,以后你瘸伯没准去了中原还能沾沾光呢。”一个瘸腿的汉子朗声笑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嘱咐c祝福,当肖翔天和穆琴走上前时,众人微微散开。 “我儿马上就要去中原行走江湖了,当爹的嘛,总得念叨念叨。” 肖翔天仍是那副全无所谓的样子,将手中的乌黑铁棒丢给肖玉。 “喏,送你了。 爹没教过你棍法,但好歹算样兵器,若是有人不长眼,欺负你和石头,抡棍子敲他娘的。 这铁棒和那让你须臾不得离身的木匣,都是咱肖家的传家之宝,你可给我精细点。” 虽有些许忐忑,但闯荡江湖在即,肖玉还是有些隐隐的兴奋,“知道了,看我这次取了那麒麟遗骨,回头去混个‘天下第一’,也当个绝世高手。” 穆琴上前分别帮肖玉和石凡整了整衣衫,满脸笑意,此时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担忧,也瞅不出丁点焦虑,她笑着轻扣了一下肖玉的额头。 “就知道逞能,别听你爹的,出门在外,什么都没自己的小命重要。 若是能修炼便修炼,若是取不到那麒麟遗骨,没法修炼,成不了绝世高手,那便寻个漂亮媳妇嘛。 讨个最漂亮的媳妇,一样是‘天下第一’。 若是在中原过得不畅快受委屈就回来,回北境告诉娘,到时候娘给你出气。” “得嘞,就这么着!” 没有依依惜别,除了胖婶更没有一滴眼泪。离家的无一丝眷恋,送别的无一丝牵挂,这样的离别看上去轻松自然。 待马车向南驶入隧道,离众人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胖和尚于缥缈幻林之中坐南朝北,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紧随马车一闪而逝。 感知到轻掠而过的胖和尚,肖翔天轻声道了一句,“拜托了。” 当马车渐深,石凡燃起火把,火光驱走黑暗的同时,石凡看见了肖玉脸上两行晶莹的泪痕。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方才一派轻松的送别场景陡然一变,所有人面容沉重,起身向北境回掠而去。 路上,肖翔天罕见用生冷的语气说道:“除星阁外,北境所有在中原大陆的人手,即刻起北返归建,而后封闭所有通道。” 话音刚落,并无应答,无数黑影从缥缈幻林的各处纷纷闪掠南去。 这一日,肖雷并未送行,北境北门外,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日,北境天地尽染血。 这一日,北境少年出北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30章 大猫白敖 隧道之中幽暗寂静,除了不急不缓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就只有从四周墙壁上偶尔传来的古怪动静。细细索索,虽然声音不大,但在隧道之中却很是清晰。 对于隧道,肖玉和石凡都算不上陌生。 八年前,肖玉在北境和南氏皇宫之间的一次往返,虽然隧道不是一条,但两条隧道并无太多不同。 同样走过隧道的还有石凡,幼时随着众多北境的子弟在北斗剑宗弟子的引路之下,他同样有过一次往返。 马车上,唯一没走过这条隧道的,就只有那头小白虎了。 隧道之中甚是整洁,也许是很少有人通行,也许是时常有人打扫,就连北境城中街道上的尘土碎石都很少看见。 马车平稳,借着火把的光芒,缓缓前行。 小白虎丝毫没有初次离家的不适和彷徨,在隧道之中更是尤为兴奋,一会儿跳下马车绕着马蹄边跑边跳,一会蹿上马车“嗷呜,嗷呜”地嚎上两声。 “回来,就你最不老实,瞎转悠什么。”肖玉一把抓住又一次准备跳下马车的小白虎,将其按回自己的怀里。 本来想要再斥责几句,但转念一想,小家伙和自己一样,也将背井离乡,出走中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用力地揉了揉小白虎的脑袋,肖玉转头看向了同他并排坐在车厢之外的石凡。 石凡仍是如平日一样,很安静,默默地赶着马车。但细看之下似乎有些忧心忡忡,这种表情的石凡是肖玉从未见过的。 “怎么了石头?这就想家了?”肖玉一脸调笑。 “不是。”听见肖玉的问话,石凡憨憨地笑了笑道。 “那是怎么了?一脸心事的,不想和我一起去中原?” “不是,没什么,就是就是有点不舒服。” 想到石凡可能是不习惯隧道里幽暗的环境,也可能是舍不得远离胖婶,肖玉未再深究。 “对了,给你看样好东西。”肖玉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 “瞧瞧,这是什么?”肖玉把小玉瓶举到石凡眼前,一脸得意地问道。 “什么?你从肖伯伯那里偷来的好酒?” “不对,再猜。” “从缥缈幻林里搞到的花汁玉露?” “也不对,接着猜。” 石凡接连猜错,到后来竟然连沾边的答案都想不出来了,索性走上了染料的路子。 卖足了关子的肖玉,一脸神秘地说道:“你记不记得,自小大白就和我们混在一起。有一次我爹爹说,我出生不久我家便来了大白。这么算起来,大白的年龄怕是比你还大吧。对不对?” 石凡皱着么头算了算,点了点头。 “那你再看,不说胖婶的小花那种,那种最最普通的家猫小狗;就算是可采纳天地灵气,用以成长的珍贵灵兽,长个十多年,怕是也比大白大多了吧,可你看它,好像从小到大,一点都没长。” 旧事重提的肖玉这次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丝毫沮丧和失望,反而是一脸的洋洋得意。 “告诉你吧,今早出门前,爹爹告诉我:大白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兽,所需要的天地灵气远超寻常那些,而且血脉之力特别强横,比刘瘸子那头独角青牛还要厉害。 现在的大白血脉之力还未觉醒,若是什么时候觉醒了,嘿,保不齐连你都不是对手。” 肖玉一边说着,一边把小白虎抱在怀里,满眼的自豪,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某日,小白虎大展雄伟的样子。 “那咋样才能让大白觉醒?”石凡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到从小的玩伴竟然有朝一日也能拥有强横的实力,石凡很高兴,高兴大白也能像他一样拥有出众的实力,保护它自己和阿玉;更高兴的是,小家伙终于不用再让阿玉感到丢脸了。 “这就要说到这个小瓶子了。 这小瓶子里,据说是数十种灵兽的精血,爹爹说只要让大白喝了,血脉之力应该就能觉醒了。 本来我还想替你多要一瓶的,不过爹爹说只有这一瓶,而且这灵兽精血的力量太过暴烈,对你未必有好处” 随着小玉瓶的出现,被吸引了目光的不只是石凡,小白虎“大白”的眼睛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玉瓶,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之吞入腹中。 小白虎虽然不知道玉瓶之中到底是些什么,但它本能地感觉到,这瓶子中的东西,对它来说极为重要,是它天大的机缘。 看着小白虎垂涎欲滴的样子,肖玉轻拍了一下虎头,“没出息。” 同样充满期待的肖玉将瓶塞打开,将瓶口放在自己鼻子下面,用力地嗅了又嗅。 “咦?没啥味。” 说完,又将瓶口伸到石凡的鼻子下面。 石凡皱着眉头,同样努力地想要闻出些特殊气味,但事与愿违,“恩,血腥气都没有,会不会拿错了。” 看着已经口水直流的小白虎,肖玉再次闻了闻,“应该不会,看看大白这没出息的样子,估计是知道了这是好东西,错不了。” 肖玉将小白虎抱入怀中,小白虎未经指示便已经张大了小嘴巴,肖玉将玉瓶中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倒入大白口中,然后将其放在两人中间。 片刻之后,小白虎浑身上下渐渐有乳白色的光芒闪烁,它眼神变得兴奋清亮。 看了肖玉一眼后,小白虎浑身开始颤抖,似乎全身用力地酝酿着什么。 肖玉和石凡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小白虎,唯恐漏掉些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稀有灵兽的血脉觉醒,这可不是等闲能看到的。 小白虎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只见它双爪用力前伸,背脊努力向后躬,虎头微低,咕噜咕噜地打着鼻音。 突然,小白虎身形前挺,张大嘴巴,仰天长啸,浑身白光猛烈一闪,“嗷呜!” 肖玉和石凡面面相觑,两相无言。 震惊,太震惊了,这声虎啸和往日大白的叫声竟全无差别,一样的稚嫩娇弱。 小白虎似乎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那声虎啸,消耗殆尽,慢悠悠地走回车厢,抱团趴下,昏昏睡去。 肖玉长着嘴巴,许久之后,仍是不肯挪开视线。 “完了?”肖玉呆呆地问。 “好像是完了。”石凡也是懵懵懂懂,弄不清小白虎的血脉到底觉醒成功了没有。 “这就完了?!”肖玉猛的提高声音,情绪激动地自言自语,“咋没变大?个头没变,声音也没变,那刚才它在这威风个什么劲呢?! ” 一旁的石凡不知道怎么安慰魂落魄的肖玉,只能默默地赶车。 —— 就在小白虎浑身白光一闪而逝的同时,隧道之上的北川群山之中,遮天蔽日的密林里白光四射,狂风不止,一头威猛无匹的黑纹白虎虚影,骤然凝聚。 白虎身形巨大,獠牙森寒,虎须如根根钢针,一双虎目冷冷环视,睥睨山林。 隧道之中的小白虎吼声娇嫩,但山林之中那白虎虚影,一声虎啸简直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虎啸之后,北川山脉之中寂静无声,百兽沉默,似乎是唯恐惊扰了什么。 虎啸声直冲云霄,不知为何,虎啸之后虽是晴空万里,但九霄至上竟然雷鸣不止,如天神怒喝。 白虎虚影缓缓消散,不远处,灰衣独臂的秦老怪瞪大了仅剩的独眼,喃喃道: “白敖,竟这般霸道” —— 隧道之中,肖玉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血脉觉醒嘛,我又没见过,保不齐就是刚才那样呢,没准大白一觉起来就能长大一圈呢。 就算是没觉醒,也没什么大不了嘛,最多我下次回北境,再求父亲搞一瓶精血也就是了。 不争气的大白,就会糟蹋东西,还不如给刘瘸子的青牛呢。 ” 虽然嘴里面自我安慰地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但肖玉还是不时地掀开车厢的布帘,看看小白虎是否睡得安稳。 马车渐深后,石凡燃起了两支火把。渐渐将注意力转向隧道之后,肖玉似乎发现同样的通道,上次与这次似有了些不同,可细细比较,却又发现好像并无异样。 肖玉想起曾经读到过一段诗词,作者为何人,作于何时皆难以考究。只知道作者生活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那时的北川还不是“绝地”。 作者自小生活在北川脚下,少年便外出求学,当衣锦还乡之后,再次攀上儿时常常游玩的北川,即兴赋诗了一首。 在诗中,作者怀念童年时的美好,感叹求学之时的艰辛,最后表达了对未来的美好希望。 其中一段肖玉印象最为深刻,大致是说:少年时候的北川风景秀美c花草更香;长大后的北川,似乎比儿时多了些雄奇豪壮,巍然肃穆。 当时不解,他便问一旁饮酒的爹爹;爹爹告诉他:山景未变,花草仍未变,变得是那酸夫子的阅历和视野,不外是少了些童真童趣,多了些恭谦敬畏。 想到这里,肖玉知道了隧道的异样出在自己。上次随歌林姐同行,自己胆小怕黑,因此只知紧紧跟随,沿途也没有细细观瞧。 而今除了胆子,自己的眼界也大了,再细看这隧道,已然是大不一样。 隧道之长,横穿山脉;隧道之宽,马车行于其中仍显得空空荡荡。如此宽敞的隧道,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所建?就算是繁华街市,与这隧道相比也比之不及。 隧道的墙壁虽不是光滑如镜,但也平整异常,若只是为了单纯行路,为何这墙壁修整得比自家将军府的围墙还要精致? 还有,连接中原大陆和北境的这种隧道,自己知道的就不只三条,如此庞大的工程究竟是什么人于何时所挖建? 挖掘这些隧道,当真是人力所为?以肖玉的认知,即便是如今的北境,也很难完成如此庞大的工作。 隧道位于北川山脉之中,但隧道之中别说是活物,为何连蛇虫鼠蚁的痕迹都没有? 正准备和石凡讨论讨论的肖玉,再次从石凡的脸上看见了那种并不熟悉,而且很不适合那壮硕少年的皱眉深思。 肖玉刚要出口询问,石凡稍稍放缓了马车的速度说道:“阿玉,你上次去中原大陆,就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没感觉到中原人的心思险恶?” 听到石凡的问题,肖玉反而松了口气,“嗨,我还当怎么了呢,看你半天的愁眉苦脸。 放心吧,我爹爹不是都和你说了嘛,当年你去剑宗,是因为血脉之力太强,但年纪又太小,过于敏感而且过于自我保护,所以才会放大他人的恶意,进而伤人。 中原自然是有坏人的,但并不是都坏,如今你都已入超凡之境了,血脉之力也早已收放自如,不用太过担心。 你看我,当年去了趟中原,一待就是一年,还不是啥事没有。” 似是解开了心头的疙瘩,当仍是感觉哪里不对,不过既然阿玉这么说,石凡也不愿多想。憨憨地笑了笑,一脸轻松地赶快马车。 “那阿玉,我们去了中原,咋分辨好人坏人,咋和人交往?”石凡随口问道。 “嘿嘿。”肖玉得意一笑,“这个问题,我早就向我娘亲问好了。”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瓜子,分给石凡一半。 “欺负人的是坏人,剩下的都是好人。至于和人交往,要分男女。 男人嘛,看得顺眼就是朋友,不顺眼的是敌人。至于女人嘛” “女人有啥不同吗?” “娘亲说了,不顺眼的不招惹,顺眼的拐来北境当老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31章 大和尚渡贤 马车缓缓停下,此时的小白虎还在车厢内熟睡,肖玉抬头看向眼前巨门。 隧道已经行至尽头,一扇巨门出现在马车前面,借着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出,银灰色的巨门镶嵌于隧道之中,巨门之上,刻写有密密麻麻的奇怪文字。 肖玉在北境读书八年,虽不能算是博古通今,但即使是数千年前,早已失传文字也能识得一些。但看着眼前巨门上的奇怪字符,肖玉竟然全无头绪。 不要说理解文字内容,就算是找出一个相熟接近的古字都十分困难。 跳下马车的肖玉走上前去,抬头端详着这扇不知是何材料的巨大闸门。 巨门的材料不像是岩石,比起岩石它要更为光洁平整一些。但又不像是什么金属,因为巨门非但没有光泽,反而抚摸之下的触感有些粗糙。 努力地想要认出几个字符的肖玉,面容严肃,皱起秀气的眉毛,静静思索。 这未曾出现在数千年典籍之中的字符,是否象征着更为古老的文明? 若是存在更为久远的文明,那这隧道c这巨门是否是当时所建? 而掌握着北境和北川这些秘密的肖家,与那久远文明,是否有所关联? 肖玉想要从这扇巨门的文字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但未能如愿,转头看向举起另一支火把,站在马车之上的石凡。 石凡对这门上的字符,以及隧道之中的那些不同寻常全不在意,此时,他正被一幅雕刻在巨门之上的图画所吸引。 隧道宽敞,虽是修建在北川山脉之中的岩洞,但洞顶甚高。巨门封锁隧道,因此更是高耸非凡。 巨门下半部是或大或小工整排列的奇怪文字,而文字之上的上半部,则像是一副展开的庞大画卷。 画中事物同那些文字一样,也是雕刻在巨门之上,虽然不施颜料色彩,但栩栩如生,细看之下,画中人物表情,动作神态,无一不仿若现世,可堪称鬼斧神工。 画中的内容大致可以分成四部分,每一部分的主体表现皆有不同。 第一部分看上去像是许多的侠客高手,或是御剑飞行,或是拔刀以待。一个个身形俊逸,面容严肃,拿着各种肖玉见过或是没见过的兵器法宝,严阵以待。 紧接着,中间是一群张牙舞爪的狰狞猛兽,猛兽的数量远超对面的侠客高手,它们手中握着人类的断肢残骨,有的甚至口中咀嚼着血淋淋的人头,目光中流露出残忍和兴奋。 在这群猛兽的后面,是整幅图画最靠后的一部分。 三个面容和蔼的老者,并肩而立,气度出尘,似乎正在微笑着谈论些什么。三人慈眉善目,须发飘扬,似仙人般悠然自在。 三人模样皆与常人不同,居中老者头生双角,左侧的背生双翼,而第三个老者细看之下裸露在外的胸膛和手臂皆有鳞片覆盖。 最后,则是整幅画卷最为震撼的部分。 侠客c猛兽c老人,在这三者的上下,有无数体型庞大的巨兽。 这些巨兽似乎在欣赏着什么,更像是置身于这三者之外,冷眼旁观。 它们的个头比起画面中间的三者要大得多。即便是最小的,一匹额头之上有月牙图案的巨狼,也是那些御剑侠客的数倍之大。 一头猛虎懒洋洋地蜷缩在画面一角,微微睁开的一只眼睛,又要比那巨狼大上一些。 猛虎的对角,那些侠客的头顶之上,一条巨蟒静静盘踞,未漏獠牙与蛇信,只是眼神森寒地偏着头。 在巨蟒的头上,竟然还落了一只巨大的老鹰,这本是天敌冤家的一蟒一鹰,竟神色无异c相安无事。 头生独角的骏马c背插双翼的麒麟c两颗脑袋的雄狮各种各样的巨兽围绕着中间的三者。肖玉和石凡看得入神,石凡指着右下角那头懒洋洋的猛虎,“阿玉,你说以后大白能长到这么大吗?” 肖玉看了看,有些羡慕又有些无奈地说道:“估计费劲,要是真长这么大,那一天要吃多少?估计能把胖婶气疯了。” “嘿嘿,倒也是。”似乎想起了胖婶在伙房骂骂咧咧的样子,石凡笑了笑。 “石头,你看那匹马,就是额头有独角的那匹,是不是比咱们北境的‘嗜血’还有雄健些?” 石凡点了点头,“恩,我以前听胖婶说过,有一种灵兽叫‘独角兽’,也是大马的模样,头生独角,不知道是不是这东西。” “嘿,这次去中原大陆要是能碰见,咱俩就一人弄上一匹,到时候骑回北境,还不羡慕死他们。” “恩,是这个理儿。”石凡憨憨地笑着,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北境众人羡慕的眼神了。 欣赏够了巨门,肖玉按照肖翔天的嘱咐,在巨门之上寻到了几处机关,然后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 石门缓缓抬起,露出了不远处的洞口。 肖玉和石凡坐回马车,穿过巨门,向洞口行去。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发现,在这巨门之上的画卷之中,除了他们看到的,在众多巨兽身后,竟然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若仔细观瞧,从巨兽之间的点滴空隙里可以发现,巨兽们的身后竟然是一条不见首尾的蜿蜒巨龙,巨大到似乎整幅画卷也画不下它的身子,更遑论首尾。 当马车穿过之后,巨门再次缓缓落下,回头观瞧的两人发现,巨门的另一边非但没有文字和图案,竟然与寻常的岩壁一般无二。 临近洞口,巨门关闭,隧道变成山洞,山洞变窄变矮,两旁石壁开始变得粗糙,地面也变得斑驳不平。 山洞之中,不少棺椁随意摆放。 北境前线连年战争,肖玉和石凡虽未见过那敌对的兽蛮,但对于死人和棺椁也并不陌生,而且没有丝毫忌惮。 棺椁材质普通,而且看样子已经闲置了许久,上面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肖玉跳下马车,跑到一口棺椁前,“石头,帮个忙,看看里面有没有死人。” 石凡勒马停车,来到肖玉身边,只见他单手随意一推,棺盖便被轻松推开。 而后石凡并未停下动作,只见他似乎并未用力,便将棺盖轻易掀起,一脸随意地拎在手中,探头看去。 “没人。” 肖玉也趴在棺材上仔细看了看,“像是一口新棺材,难道‘星阁’里还有人在中原开棺材铺?” 二人再次乘上马车,发现这个山洞中,大大小小总共有数十口棺材,洞口渐近,二人熄灭火把。 当行出山洞,正值太阳高照,二人发现,这里竟然是一片墓地。 苍松翠柏之中,散落着许多坟丘,有的前面立有石碑,有的则是一块木板,更多的只是野草疯长的一座座土丘。 视线穿过坟地,两人看到了远处的建筑,看样子像是一户民居。 —— “渡贤大师!”肖玉还在伸着脖子,瞭望前面那几所房子的时候,石凡看见了不远处的和尚。 听见石凡的呼喊,肖玉也转过头,看见了从一处坟丘后走来的大和尚渡贤,“大和尚?你怎么来了?” 对于这个邋里邋遢,破衣烂衫,总是满脸堆笑的胖和尚,肖玉和石凡都不陌生。 八年时间,肖玉在缥缈幻林的金刚巨树下读书,石凡陪读一旁。 这期间,石凡不同于肖玉的是,读的书相对少了些,因为他要花上许多的时间去习武修炼。 而在这修炼的过程之中,这胖和尚是石凡除了肖翔天和穆琴之外的另一位师父。虽然渡贤和尚从不承认收石凡为徒,但在其修炼过程中,却给出了不少的指点。 相比于石凡对渡贤和尚的尊敬,肖玉对这个在自家北境混吃混喝的胖和尚始终喜欢不起来。 在他的眼中,喜欢饮酒更喜吃肉的胖和尚,远不如南氏帝都报国寺里,那群吃斋念佛满脸庄严肃穆的和尚来的厉害。 而且,对读书之余时常观瞧石凡练武的肖玉来说,只知道耍嘴皮子,从未传授给石凡一招半式的胖和尚,明显是个喜欢藏私的小气鬼。 “哈哈哈!”胖和尚大笑着走来,临近两个少年,慢慢放缓步子,微微低头,理了理早已经破败不堪的僧衣。 “阿弥陀佛,贫僧应肖将军所托,为两位初走中原江湖的小施主引路” “停!”听见胖和尚渡贤对自己的称呼,肖玉急忙出声打断,跳下马车,一脸我早就知道你想干什么的表情。 “别忙着叫什么‘小施主’。 大和尚,我可告诉你,我不像我爹爹和娘亲那么好骗。 这里不是北境,没有我爹娘给你撑腰。再者说,我和石头带的盘缠有限。 引路可以,但别想着骗吃骗喝。指路向导可以,不过其余的一切,都得听我指挥。” “哈哈哈,那是自然。” 听见大和尚渡贤会一路同行,石凡轻松了不少,比起肖玉他更为欢喜。 在北境习武修炼之时,虽然渡贤和尚从未展露过身手功力,但几次对自己的点拨都是恰到好处,意义非凡。 因此,在石凡的眼中,渡贤和尚同肖翔天叔叔c穆琴婶婶一样,都是不世出的高手。 三人行至前面的房舍,略作修整,走近细看,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寺院。 寺院不大,寺中更是空无一人。说是寺院,其实就是一间破庙。说到规模和格局,比起寻常百姓人家也强不到哪去。 正门老旧的匾额上写着“枯木寺”。 总共三间房子,一间用作诵经礼佛的大殿,一间用作烧火做饭堆放杂物的伙房,还有一间用作休息的僧舍。 说是大殿,其中只有一个破旧蒲团,令人意外的是,这枯木寺中竟然看不见一本经书。 而且大殿之中,更是无一“佛”字,也没有供奉菩萨佛祖,蒲团前,只有一身落满灰尘的袈裟。 石凡张大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心中的得道高僧,世外高人,所在寺庙竟是如此的破败不堪。 比起石凡的吃惊,肖玉则是一副果真如此的样子。在他看来,这邋里邋遢的胖和尚,明显就不是什么出自名山大寺的高人。 大和尚渡贤并没有什么行李,只是换了身衣服。 他将身上那件已经分不清有多少块补丁的僧衣扔进了灶坑,换上了蒲团前那件落满灰尘的袈裟。 “走吧。”换上袈裟的胖和尚似乎心情更好了,本就笑口常开的嘴角又咧开了几分。 肖玉撇了撇嘴,这件袈裟补丁确实少了些,看上去也干净不少,但在他看来,既然同行,胖和尚这副打扮还是给自己和石头落了面子。 心里虽然有些嫌弃,但肖玉还是打定主意,到了城镇,一定给这大和尚置办一身像样的新行头。 “哼。”似是想到已经确定要花出去的银钱,肖玉轻哼一声,拽着石凡钻进车厢,没好气地道:“你来赶车。” —— 车厢之中,石凡几次想要出去替换大和尚,都被肖玉用眼神制止了。 在肖玉看来,大和尚虽然邋遢,但好歹算是熟人,既然一路上的衣食住行自己准备负担,那大和尚赶车也是理所应当。 最重要的是,在肖玉心中,虽然渡贤和尚膀大腰圆c身材肥硕,但分量终究是比不过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石凡。 坐在舒适的车厢里,不能帮忙赶车,石凡有些不好意思,隔着布帘陪胖和尚搭话解闷。 “渡贤大师,你家寺庙的后院那片坟地,咋个葬了那么多人?” “哈哈哈,不多不多,都是贫僧的师兄弟,还有贫僧的徒弟。” “啊?你还有徒弟?”似乎是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不开眼的出家人,肖玉插话道。 “有的有的,还不少哩。”胖和尚一边赶车,一边满脸的得意地笑着。 “那大师的师父呢?怎么没见到?”石凡接着问道。 车厢外的大和尚渡贤,渐渐收敛了些笑容,一只手轻轻地拂过身上穿着的,早已退色许多的袈裟,一脸怀念地微笑着。 “贫僧的师父成佛了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32章 谁主南氏 东北晋州,最后一个帝国,南氏。 帝国,由君主统治的强大国家。帝国这个称呼,在千年前的百国乱战时期,多如牛毛。 但随着百国乱战的结束,各种各样不拘泥于地盘疆域大小的势力出现,“帝国”已经逐渐地消散在了中原大陆上。 如今的中原九州,除了南氏以外,已经没有国家自称“帝国”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国家,不论领土多少,不论王室的实力强弱,都各自依附于强大的势力。 王子公主们成为名门大派的弟子,王室成员成为帮派宗门的护法长老,甚至一国之君挂职某个庞大家族势力的客卿,这些都是司空见惯。 而南氏,是从百国乱战至今,大陆上公认的,最后一个坚守皇室荣耀的帝国。 南氏帝国虽然领土不大,偏居于晋州东北一角,但整个大陆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南氏的帝都依旧繁华,自从八年前那个震惊大陆的消息传出之后,嵌于北川山脉之中的南氏帝都,更是成为了整个大陆的焦点。 无数来自中原大陆的各方势力,都在悄悄地渗透这座极北之城。 而晋州最顶尖势力烈阳宗,百般探查得到的那个秘密,如今已经连茶馆的说书先生都已经知晓,而且每天都要说上几回。 藏春楼三层的一处单间,钟万屠手持密信,脸色阴厉。旁边两个紫霄门的年轻弟子皆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钟万屠看完密信,借桌前烛火将其化为飞灰。 “你们下去吧,南慕风和南慕雨那边要加快速度;至于那位皇长子,密切监视其一举一动,即便是去了茅房也要记录禀报。” “是。” 遣退了左右,钟万屠的眼神更为阴沉,他看着桌上燃尽的纸灰,他想到了信中的最后一句: 限期两年,天鼎大会前功成,逾期烈阳宗再无紫霄。 烈阳宗,下设紫霄c绿水c青云三门,主晋州事物。三门各有门下弟子数千人,而作为紫霄门的门主,钟万屠此刻的肩上,扛着的已不只是自己的脑袋。 钟万屠与另外两位门主相比,不论是武道天赋还是自身修为,都有不足。 八年前借宗门秘法跨入了宗师门槛,但武道宗师细分为大c中c小三重境界,而八年至今,自己的修为仍在小宗师徘徊。 钟万屠知道,之所以宗门任命他为紫霄门门主,看重的并不是他的实力,看重的是他的心机和谋略。 宗门没有走眼,自己也不负宗门所托。八年前,他探明当年破坏宗门大计的“肖枫”确实与南氏的北境有所关联。 而后多方调查发现,所谓北境,竟然北至号称“绝地”的北川山脉另一边。 进而钟万屠更加笃定,南氏帝国的皇室,掌握着穿越北川山脉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代表着一座未被开启的宝藏,代表着可能不逊于中原九州的庞大疆域,甚至可能代表着一个未曾揭下面纱的新世界。 但不知为何,这些足以轰动整个中原大陆的秘密,如今竟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随处可得的谈资。 而自从有关南氏和北境的消息传遍中原大地之后,不单单是晋州的烈阳宗,几乎所有中原九州上得了台面的大势力,都在明里暗里地在南氏探查。 而钟万屠所剩的优势,也仅仅是烈阳宗对南氏帝国的布局,提前了一些而已。 控制南氏c掌握通道c越过北川,在如今这个整个大陆焦点聚于一处的时候,谈何容易。 钟万屠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凶光,手中一对把玩的石球化为粉末。 —— 南氏皇宫之中,南林的书房。皇帝南林窝在龙椅之中,一脸难以遮掩的疲态。 南林对面坐着的正是皇长子南慕云,此时的南慕云已不再故作残疾,身穿锦袍,头戴玉冠,神采奕奕。 看着儿子眉眼中露出的那丝同某人一般无二的慵懒,南慕云淡淡地笑了笑,“怎么样,事情办的还算顺利?” 听到父亲的问话,南慕云有些无奈。 不同于另外两位主理帝国重要衙门的皇子,南慕云在身体复健之后,领了一个翰林院的虚职文官。 本以为父亲南林会体恤自己,放任他远离朝政;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领到了一个编史修书的差事。 起初还好,只是收罗史书加以整合编纂;偶尔宴请天下名士,评论世事,书写文章,过后编录成籍。 但最近几年,南林总是借自己编书的差事大发雷霆,或震怒于所谓的“谋反通敌之论”,或计较文章中所谓的“遗祸后世之言”,命自己一查到底,严惩不贷。 这时的南慕云才明白,自己的父皇是在以编书为由,借自己铲除一些豪门名士。 纵然心有抱怨,但是南慕云仍旧照办不误,原因很简单,他明白,如此大肆抓捕砍头,自然有父皇的深意。 “有父皇那些‘名正言顺’的理由,想不顺利都难。”南慕云阴阳怪气的回道,“如今在这帝都之中,盛传一句顺口溜,父皇久居宫墙之内,想必未曾听说。” “哦?说的什么?为父倒想听听。” 南慕云微挑着眼皮,歪着嘴,悻悻然地吟道: “南家长子恶如虎,宁见阎王不见君。 日出行进谁家府,待到日落楼已空。” “哈哈哈,虽然狗屁不通,但还真是恰如其分。”南林开怀大笑,全然不顾自己的帝王身份。 看着面前的父皇,这个一切的幕后主使,南慕云选择闭口不言,显然不准备再为这个罪魁祸首增加什么笑料。 估计是笑得有些疲累,南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收敛起咧开的嘴角,品了一口身前的香茗,放下杯子轻声说道:“如今朝中,慕风慕雨的人手基本已经清除干净,你说说宫外如何。” 听见自己的父皇南林终于言归正传,南慕云也收敛起以往的懒散样子,正襟危坐。 “自从关于我们南氏和北境的消息传遍大陆,九州各方势力明里暗里地都来到了帝都,不论是慕风慕雨还是我,都有接触。 这之中,除了前来皇宫求见的各方代表,各个势力也都有门下子弟拜访结交儿臣,想必慕风慕雨那边也是如此。 言谈中,偶有提起北境,儿臣依父皇所示,知无不言,想必此刻他们也能清楚,北境并不掣肘于我们南氏。 除了明里暗里地明示暗示交好之意,各方势力也尤为关注我南氏的立储之事,无非” 南慕云说到此处,顿了顿,一方面是话题言语有犯忌讳,另一方面是他不想轻易提起这个不愿提及的话题。 更重要的是,南慕云不知口中之言,需不需要避讳父皇身后的那个蒙面黑衣人。 几年前,南林第一次见到这个黑衣人,是在自己的府上。一身黑衣脸覆黑色面甲,于自己府中一剑刺死了一名修为与自己伯仲之间的刺客。 几年来,南慕云多次见他恭立于父皇身旁。无论自己与父皇论及何事,这黑衣人竟然全无避讳,父皇似乎也不以为忤。 南林再次端起身前的茶杯,笑着说道:“世间万物皆有生死,纵然日日被人呼以‘万岁’,但终有一日为父也终归会逝于泥土之中,但说无妨。” 南慕云微微点头,“九州势力关注我皇家立储之事,无非是准备在父皇登仙之前,与储君交好,甚至操控储位。 待到父皇登仙之后,便可借此掌控南氏,掘出北境,探究北川之北。” 南慕云言罢,脸上已寒霜挂满,血丝冲瞳。 他自幼拜师于北境,心性多了些闲散安逸,无欲无求。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万事不盈心的样子,但内心却自有其坚持,而且傲气傲骨丝毫不少。 对于储位,南慕云早已表明无意于此,但不代表心甘情愿地看着外人操控。 虽然因为戒心也好,妒忌也罢,八年间,同父异母的两位兄弟从未停止过对自己的刺杀,但他除了自保,全无还击。 甚至决定,不论未来那张龙椅是他二人谁来坐,他都会全力拥护。 南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端着茶杯,面目不见一丝波澜。 许久之后,南林目光柔和地看着南慕云,“行了,早些回去吧,记得有空多去湘儿那看看。” 南慕云起身告退,书房之中只留南林和那黑衣人。 看着南慕云行出书房所在的院落,南林站起身,再次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那黑衣人想要上前搀扶,南林抬手制止。 南林行至书房之外的假山旁,声音很低,但不似自语,“慕云的心性终究是正了些,纵然是狠下心来,能夺下皇位?我看不见得。 再者说,如今,就算是夺下了位子,这‘帝国’估计还是保不住的。 若是真的有那一天,湘儿保得住吗?” 黑衣人静立一旁,并没有出言的意思。 “之前在慕云府上的那个诸葛向阳,如今身在何处?” “天鼎山下,中都。”黑衣人简明扼要地回道。 “那书生本事不知道怎么样,但心气之高,远高于慕云。所求之学问,慕云更是难以给出答案,却不知怎么会替慕云跑腿,呵呵。” 似乎并没有指望黑衣人搭话,南林接着说道:“你给说说,九州势力最后在这帝都,谁能说的算?” 黑衣人略作思索,“九州之中,论及实力,烈阳宗算不得第一,但在我南氏经营时间远长于其余各方。 更重要的是烈阳宗有雄踞晋州之便,想必笑到最后的,应该还是钟万屠。” —— 不同于民风粗犷尚武的晋州,位于晋州西边的北部建州,势力不像晋州那么复杂分散,大小不一。 建州只有三个大势力,背靠北川山脉的北斗剑宗,与晋州接壤的百花谷,还有南邻中州的达摩禅院。 建州多山地丘陵,地势平坦适于耕种的平整土地很少,更别说兴邦建国的平原了。因此,建州在连绵起伏的山地之间建起了许多村寨c城镇。 由于这些村寨城镇规模都不大,人口也不多,每个村寨c城镇之中,都在所处势力的主持之下选出了村长和城主,负责日常管理。 整个建州又在三方势力的联合推动之下,在各个村寨c城镇间修缮了许多山间通路,由于地形所限,虽然加以修缮,但许多小路仍是崎岖蜿蜒。 小路崎岖,马车自然难以全速前行。 “石头,去不去尿尿?”肖玉看了一眼仍在睡觉的小白虎,双手抓着裤带。 “没有,你去吧,我们等你。渡贤大师,麻烦停一下,阿玉要去尿尿。”石凡一边和肖玉说着,一边掀起马车上的布帘,满脸歉意地抢先和大和尚说道。 “好嘞。” 渡贤和尚答应一声,勒紧缰绳,肖玉跳下马车,碎步小跑地钻进了一旁的林子。 “渡贤大师,你说大白为什么觉醒之后喜欢睡觉?以前可是精神欢快的很呢,如今除了偶尔睁睁眼睛,饭都不好好吃了。是不是非但没有觉醒,反而吃坏了身子?”石凡一脸担忧地问道。 “哈哈哈,世间万物,皆逃不出缘法。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熟睡未尝不是觉醒,觉醒未必不可熟睡嘛。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哈哈哈哈,阿弥陀佛。” 石凡撇了撇嘴,但还是默默记下了大和尚的话,他自知愚钝,悟不透这些佛门道理,准备回头说给阿玉听听,也好知道是什么意思,以及小白虎是好是坏。 “大师,你不要生阿玉的气,阿玉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他心眼挺好的。之前在那个路过的村子,他还专门帮你问了有没有新袈裟卖,还说想要买来送你的,只不过没寻见。” 大和尚仍旧是哈哈大笑着满嘴佛曰,听得石凡一阵头大。 肖玉此时提着裤子,从一旁的林子里器宇轩昂,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咳咳,这里风景不错,还有阴凉,石头,下车吃饭。”肖玉挺胸抬头,努力寻找着寄情山水c潇洒豪迈的感觉,准备一步步朝着自己梦想的江湖大侠靠拢。 石凡拎着一个包裹跳下马车,打开包裹之后,从里面取出了之前买到的油饼。 分别递给肖玉和渡贤和尚之后,石凡自己也拿起一个,率先吃了起来。 似是感觉伙食单调,肖玉再次爬上马车,取出一个从村寨酒馆里买来的大酒囊,拔起塞子,轻轻地抿了一口。 啧吧啧吧嘴,肖玉转头看见一脸羡慕的胖和尚,撇着嘴将酒囊递给了和尚,“喏。” 肖玉看着和尚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口,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忍住没有出声。 接过大和尚递回的酒囊,肖玉晃了晃,重新放回车厢,小声地嘀咕着:“乖乖,一口就是半皮囊子,还好不是从胖婶那偷装的那个葫芦。” 再次跳下马车的肖玉,一脸无奈地看着渡贤和尚那身老旧袈裟,“大和尚,最近的城镇是哪?要走多久?”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问题,渡贤和尚竟然咽了咽口水,“阿弥陀佛,自贫僧的枯木寺,我们一路向东,再行五日,便是‘落花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33章 初见叶梓滢 北部建州多山岳丘陵c峡谷深渊,平坦耕地不多,但并不贫瘠。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建州崇山峻岭数不胜数,广袤的山林更是难以被人们探遍。取之不尽的山果野味,虽然没有让建州如东南梁c扬二州那般阔绰富饶,但一州之民总还是能衣食无忧。 晋州尚武,境内游侠武人数不胜数,武馆c帮派c匪寨随处可见,所以中原九州一直流传的一句话:晋州武林,半中原;中原江湖,看晋州。 因此,不论出身于九州何地,行走江湖的游侠武夫,都会去晋州闯荡一番。并非说其余八州没有武林高手,而是不到晋州,在其余各地很难看遍这江湖的多姿多彩。 若是说晋州的江湖武林冠绝中原,那建州名扬天下的便是江山秀色。 建州山脊并非出自北川,而是西北雪山的余脉,地势西北高c东南低。 建州西北是号称“小雪峰”的“胡连山”,与胡连山隔渊相对的是壁立千仞的北川山脉,岩壁陡峭,飞鸟难留。 两山之间的那道深渊,终年云雾缭绕,没有人知道深渊之下是何景象,更没人知道渊深几何。 民间有关于这道深渊的各种说法,甚至还有许多神鬼传说。 其中之一是说,这深渊直达地底,与地狱九幽相连接,在诸神时代,地狱的魔鬼修罗沿深渊而上,祸乱中原,最后诸神合力封印,以无上神通封闭深渊。 而整个胡连山,则是由魔鬼修罗的尸骨残骸堆砌而成。而胡连山之上的北斗剑宗,则是诸神后裔所创,世代镇守那扇被封印的地狱之门。 当然,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但北斗剑宗早已明言,胡连山并非白骨所砌。 胡连山山景极美,号称“一山四季”,山顶终年积雪,而北斗剑宗便矗立于山巅。 中原大陆不论是江湖豪杰,还是文人墨客,但凡有想要阅遍名山大川的,很难不寄情于胡连山。 行半山而近看,葱郁玲珑;抬眼远眺,虎踞龙盘,气象雄浑。登高再看,乔木成林似海,河流蜿蜒不息,精巧细腻处如小家碧玉,尽显秀色;险要之处,即便相距甚远,仍倒寒背脊。 北斗剑宗于山巅而下c依山而建,即便是盛夏时节,山巅仍旧是银装素裹。白城立雪山,晴天之时,于山下仰望,小雪峰高耸入云,宛若仙城。 曾有中州名士造访北斗剑宗,游览之时,于山巅写下: 满眼已知银世界,举头尽是玉江山。 自胡连山往东,山岳渐矮c地势渐缓,不再如胡连山那般险峻,但自有风韵。 蜿蜒小路,高低山丘,梯田小流,野花繁盛不知其名者十之八九。 土地魅色,丘陵贪花,似是不屑于蓝天黄土,愈往东,泥土色彩多变,配以矮木细枝,另有一番,“遍识天下,不识君”的奇域之美 此时的肖玉和石凡,就沉浸在这色彩斑斓的奇域之中。 “我的天!石头快看,看那边的泥土,像不像胖婶做的红豆泥?” “恩恩,还真是,还有那边的,地面咋个黑乎乎的。” “之前在书中读过,胡连山下c百花谷外,大地似染色。如此一看,先人所言不虚,不虚。” 两人从车厢里面大呼小叫地探出脑袋,看着山间美景,宣泄着心中的惊奇。 —— 临近落花城,山间通路宽敞平坦了不少,偶尔几间茅屋点缀在山坳间。 远近炊烟渐渐升起,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饭香,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就连一直在车厢里睡觉的小白虎也钻出车厢,露出小脑袋,同肖玉和石凡一起,眯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安闲。 “石头,酱牛筋还有没有?” 石凡钻回车厢,从最里面的角落翻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取出里面用油纸包裹的家乡美食。 “就这些了,昨晚你和渡贤大师喝酒,吃了一多半。”石凡将油纸包递给肖玉。 看着油纸包里所剩不多的酱牛筋,肖玉有些心疼,行脚在外,家的味道难寻也难留。 看着已经遥遥可见的落花城,肖玉咬了咬牙,“早晚都得吃光,还不如吃个痛快,下车,吃饭。” 说着,肖玉将所剩的酱牛筋分成四份,石凡的最多,小白虎的其次,剩下最少的两份是他自己和渡贤和尚的,相差不多。 三人一虎,停车路边,在距离马车不远的山坡空地上,就着北境胖婶的酱牛筋一边赏景,一边准备享受落花城外的最后一餐。 胖和尚渡贤对于肖玉递来的酱牛筋毫不客气,三口两口就收拾得一干二净。 看着此刻胖和尚津津有味地啃着油饼,肖玉撇了撇嘴,又看到石凡准备将自己的牛筋再分出一些,肖玉拦道:“吃你的,忘了我爹咋说的了?长得越壮实,你的修为精进地越快,出门在外更需尽量吃好。” 肖玉一边老气横秋地说着,一边略有不愿地又从自己身前纸包里分出了一些酱牛筋,给到胖和尚。 这一路行来,肖玉虽然仍是看不惯胖和尚那副邋里邋遢的样子,但印象也算不得坏。 几次问询,不论是建州的风土人情,还是几人的行程,胖和尚都是知无不言。再加上一路赶车向导,为石凡和自己解惑中原,肖玉都很是领情,早已将其视作一伙。 看着胖和尚仍旧是狼吞虎咽,吃饭的气势不逊于石凡,肖玉脸泛笑意,“大和尚,出家人不是都不吃肉吗?为何你是酒肉不拒?” 渡贤胡乱擦了擦嘴,一手里握着半张油饼,一手将所剩牛筋丢入嘴中,嘟嘟囔囔地说道: “生死轮回之中,世间万恶源头,具因三垢,贪c嗔c痴。 贪者,于顺境之中起贪爱竖贪念,非得之不可,取之不得,则心有不甘,情有不愿,难自在,难成善。 嗔者,于逆境之中起嗔恨有憎厌,难如意称心之时,不安本性,起厌恶愤恨,难守本心,难守本性,难持重。 痴者,不明事理,不辨是非,不分善恶,颠倒妄取,起诸邪行。 于贫僧而言,不以荤素悲喜,不以得失乱性,纵有五戒,因荤素酒水而起贪嗔,与背佛何异 ” 肖玉和石凡听得目瞪口呆,显然对于渡贤和尚的话,两人都不感冒。 石凡眨巴眨巴眼睛,对于胖和尚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未入耳,他只是有些惊奇,为何破衣烂衫c喝酒吃肉的渡贤大师竟能说出那么多自己听都听不懂的高深道理。 而肖玉则确实听懂了,但他只是纳闷,为何此刻满嘴油渍的胖和尚说起佛门大道理,竟然可以这般全无羞涩,面皮何以如此厚实。 待到胖和尚呼了一声佛号,肖玉笑着说道,“车厢里还有一皮囊子酒,喝点?” 胖和尚笑意更甚,“佛门虽有五戒,然” 还不等胖和尚说完,肖玉便撇着嘴跑向了马车,石凡也不再理会,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胖和尚愣了愣,但丝毫不以为意,仍在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支骑队自远处飞奔而至。 骑队十几个人,清一色的枣红色骏马,马背之上,十多名骑士皆身披大红色斗篷。 为首的骑士少女模样,看上去十六七岁,发辫如蝎尾,眉眼间自带一抹英气,嘴角轻扬露出一对俏皮可爱的小虎牙。 骑队的方向看似是前面的落花城。 正从车厢拎着酒囊子下来的肖玉,看着由远而近的骑队,正在感叹为首少女骑士的威风凛凛,马队飞驰而过。 对于车厢里走出的肖玉,骑队显然并未在意,但骑队之中马术却分高下。 马队呼啸而过,肖玉一边用手挥散飞扬起的尘土,一边把酒囊护在怀中。正在这时,不知是红马失神,还是骑士马术不精,骑队坠在最后的那匹马,竟向着肖玉直冲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肖玉翻身滚向一旁,还好一脸惊恐的年轻骑士猛勒缰绳。红马长嘶一声,前蹄高抬,“聿”,年轻骑士见路人无恙,松了一口气。 虽然红马停住,但此刻就立在肖玉身前。 浑身尘土的肖玉跌坐一旁,而刚刚飞驰而过的马队也停了下来。 突然,一道黑影自远处飞奔而来,正是满脸怒容的石凡。 石凡虎目圆睁,面若凝霜,杀气腾腾地飞掠而至。只见他未出拳脚,沉肩一撞,竟然连人带马一同撞飞出去。 石凡跑回肖玉身边,将其扶起,前前后后检查了个遍。 此时不远处的骑队也勒转马头,有人下马扶起那年轻骑士,为首的少女来到肖玉和石凡面前,目光惊异地看向石凡。 她并不诧异石凡以肉体之力撞飞大马,她惊叹于刚刚石凡飞掠而来的速度,高手。 见肖玉除了浑身的灰尘,并不大碍,石凡松了口气,但转念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只见他瞬间掠出,在所有人都未能反应的时候,已一手攥住年轻骑士的脖子,将其推倒在地,并紧贴地面滑出数米。 石凡骑在那年轻骑士身上,一手握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死死握拳,眼看就要一拳砸下。 “且慢!” “石头!” 两声呼喊同时响起。 那年轻少女,轻踏马背,飞落在石凡身前。虽然震撼程度远不如石凡,但一手轻身功夫却也算是造诣不浅。 石凡看了眼不远处起身跑来肖玉,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少女。 少女看着石凡冰冷的面孔,心底一颤。她看清了石凡的眼神,那是一双,视自己等人如草芥的眼睛。 此刻的她毫不怀疑,即便是杀尽此间所有的人,这少年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少侠少侠息怒,刚刚是我弟弟不对,我在这里代他向你道歉。但所幸所幸少侠的友人并无大碍,还望少侠少侠手下留情。” 少女看着壮硕少年高高举起的拳头,看着那张冷漠阴沉的脸,她不清楚自己能否平息这场意外冲突。如果这少年执意出手伤人,那她也只能抬出师从门派了。 “石头,快起来吧,我没事。”肖玉握住石凡举起的拳头,笑嘻嘻地说道。 石凡放下拳头,起身松开了被自己按翻在地的少年骑士,但仍旧眼神冷酷地看向少女, “你要道歉的不是我。” 少女会意,连忙转向肖玉,想要欠身施礼。 “嗨,不用不用。”肖玉一脸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上前扶起了倒在地上一脸呆滞的少年骑士。 转过身,肖玉理了理衣服,双手抱拳c鼓足气势,装作一副老江湖的样子。 “咳咳,在下肖玉,敢为诸位好汉,何门何派?” 肖玉唇红齿白,面容俊秀,身材修长,举止斯文,再加上未曾习武,未有武艺傍身;相比于闯荡江湖的游侠武人,更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 知道这两位少年已无意动手,看着眼前这个面相亲和,似乎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俊秀书生,此刻竟摆出一副江湖豪侠的姿态,少女有些好笑。 “叶梓滢,落花城叶家,我弟弟马术不精,刚刚冲撞了少侠,小女子代他致歉。” 一边说着,自称叶梓滢的少女欠身一礼,自始至终少女对于肖玉,皆以江湖礼节待之。 叶梓滢的一声“少侠”,显然令肖玉十分受用。 “咳咳,好说好说,额好说” 肖玉满脸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但毕竟是第一次与江湖女侠打交道,话到此处却不知如何继续。 看着肖玉先前的举动,以及略带窘迫的样子,叶梓滢不难猜出这少年是初出江湖。 “小女子所在叶家,就落户于前面落花城中,此间冲撞万望少侠海涵。若少侠一行踏足落花城,一定要来我叶家做客,以全我叶家赔罪之礼。”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要大摆酒席。”肖玉满面春光地抱拳还礼,对于叶梓滢的姿色样貌,肖玉全不在意,令他得意的是,这少女的一举一动流露出的江湖气。 此时,之前落马的那少年骑士也回过神来,怯生生地走到肖玉身前,眼神惧怕地看了一眼肖玉身后仍旧一脸冰寒的石凡,满脸羞红地向肖玉深施一礼。 “肖兄海涵,在下在下叶无声,我骑马不久,今日随姐姐着急入城,一时一时冲撞了肖兄”叶无声说着,又瞟了一眼石凡,对于这个壮硕的少年,他打心底里畏惧。 “无妨,无妨。” 叶无声的一个“肖兄”显然令“少侠”石凡更加得意了几分。 此时马队之中一中年人行至叶梓滢身后,在其耳后悄悄地嘀咕了几句,叶梓滢皱着娇俏的小鼻子微微点了点头。 “少侠见谅,我等还有要事,需及早入城。江湖儿女,来日方长,梓滢于落花城中恭候少侠一行。”叶梓滢一脸歉意地拱手拜别。 “好,女侠女侠保重。” 听到肖玉的称呼,叶梓滢嫣然一笑,翻身上马,道了声“告辞”,一甩红色披风,策马而去。 渐远之时,叶梓滢再次回头,看了眼仍在肖玉身后始终脸色冷硬,终了自己也未曾得其姓名的壮硕少年。 回头看了看仍旧面带愤愤的石凡,肖玉笑着拍拍他,“你看,这不没事吗,就是摔了一跤。放心吧,走,接着吃饭。” 两人向渡贤和尚和小白虎那里走去,不知肖玉说了什么,来到胖和尚身边的时候,石凡已露出了那副憨憨的笑脸。 两人并肩而坐,说笑着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不远处小路上的人来车往。 自始至终,渡贤和尚都没有离开此地一步,但肖玉和石凡都没有发现,再次坐回来后,身后的土地已龟裂如蛛网,身边的青草也似被什么齐齐斩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34章 英雄梦 夸竹马,提木刀,豪言宣于口,将心与天齐,恰少年,做个英雄梦。 早在北境缥缈幻林读书时,不知是何原因,那时的肖玉便倾心于传记小说中的江湖大侠。青衫仗剑,与飞鸟游鱼赛逍遥。 欲登高,则弹腿而上;欲潜渊,便纵身一跃。世间无处不可去得,世间无路不可行之。 于山巅抚雄鹰,观云海涛涛;立乡野嗅花香,品微风习习。不论身在何处,只余心中所寄,不问归期c不思所往,唯眼前一色,罢了,再向前。 肖玉的心思不是秘密,石凡也知道,甚至还不只一次听捧着游侠传记的肖玉念叨,日后自己若能行走江湖,当如何如何c定要如何如何。 石凡没那么多想法,他心思简单甚至有些愚笨,但却有一种特殊的天赋,那就是能敏锐地感知对方的善意或者恶意。 这种天赋在幼年时尤其突出敏感,即便是旁人心思有一丝不善,石凡便能感觉到强烈的危机。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能力反而不再那么敏锐了。 但正因为幼时的这种天赋,令石凡对中原没什么好感。 对于石凡来说,一辈子待在北境,也没什么不好。他没有像肖玉一样看过那么多传记闲书,也没有对这个世界世界有什么好感与恶感。 在石凡心中,来不来中原走江湖无所谓,甚至以后能不能去到北境前线也无所谓,哪怕是一辈子待在城中,帮胖婶打打杂,和肖玉闯闯祸,他也很满足。 但石凡的一切想法,都从八年前的那天开始变了。 当从胖婶口中得知,离家一年的玩伴从中原归来,石凡很是高兴。但胖婶接下来的话,让他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北境兵镇,人人习武修炼,不论是前线杀敌的边军将士,还是被将军府另遣他事的其他人,即便是做饭缝衣的婆姨婶子,也都有武艺傍身。 但阿玉例外。 胖婶告诉他,阿玉血脉出色,但筋骨羸弱,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有修习武艺,若有一天阿玉遇到危险,很难自保。 那时的石凡便打定主意,要好好习武,不为了在前线面对凶狠残忍的兽蛮,也不为了自己的武道修为多么出众,更没想过功成名就c扬名立万。 他只有一个想法:阿玉功夫不好,那要是阿玉遇到危险,我得去保护他。 这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也无关肖玉是否是肖家的子孙,更牵扯不上北境的使命责任。 这只是好朋友间的互相帮助。 就像是阿玉每次寻来什么好东西,总要分享给自己;每次有好玩的,阿玉都会带上时常坏事的自己;每次阿玉闯祸,自己守口如瓶;每次阿玉被罚,自己都陪在一边 这些无关对错,无关大义,只是一份割舍不下c又难以形容的朦胧情谊。 而后,石凡知道了肖玉要去中原参加那个什么天鼎大会,他便毫不犹豫地决定随行。 他不喜欢中原,但因为什么遗骨,阿玉却又必须走一趟中原不可。 他没有迟疑,更没有什么挣扎,在他单纯的心思里:阿玉去中原那个到处充满恶意的地方,没有自己的保护怎么能行? 对于天鼎山在什么地方,何时动身前去,为何要先去那个南氏帝国,石凡没有问,甚至没有思考过。 因为在临行之前,他就已经想出了一个,在他看来简直是可以奉为圣典的,并为之沾沾自喜了好久的理论: 阿玉懂得比自己多c比自己聪明。因此,到中原之后,一切听他的就是了,自己只需要保护好阿玉,至于思考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费脑筋。 —— “石头,要是我刚刚不叫住你,拳头就砸下去了?”肖玉看向石凡,将酒囊递给身后渡贤和尚。 “恩。” “你那一拳,可是奔着取他性命去的?” “恩。”石凡点头承认,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仍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油饼上。 “哎。”肖玉轻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他知道石凡是想要给他出气,更知道当时的石凡一定很是愤怒,很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被你掀翻在地的少年,可能只是无心之失,并无恶意?” “没想过。” 看着仍旧专心吃饼的石凡,肖玉撇了撇嘴,一脸无可奈何地揉着额头。 这时,似乎脑筋终于转动的石凡猛一抬头,眼神警惕的看向肖玉,“对啊!他们是不是有恶意?!” 肖玉翻着白眼无言以对。 “琴姨说过,随着我的实力越强,之前对危险的感知力不知为何竟然变得不再敏锐了。 哎,当时你真不应该拦我,要是把那些人都杀了,哪里还用像现在这样费脑筋。现在就是想去找他们,也不好找了。” 一边说着,石凡也学起肖玉的样子,一脸纠结地揉着额头。 似是被石凡的逻辑打击得有些厉害,自己也不知怎么与这个闷葫芦讲道理,肖玉“呀呀”叫着向石凡扑了过去,双手胡乱地猛揉石凡的脑袋。 “咳咳。”一番打闹之后,看着顶着一头“鸡窝”的石凡,肖玉轻咳两声,“石头,中原江湖自然有很多人心怀歹意,但也少不了行侠仗义c与人为善的仁义之士。 要不然,书中的那些英雄豪杰是哪来的? 日后若再遇到先前那种状况,出手可以,但切忌取人性命。 我们是要成为仗剑江湖c主持正义的大侠;可不是来当心狠手辣的杀手屠夫的。” 石凡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对他来说,伤人与杀人,并无不同。但既然肖玉说了,他也不介意下手轻些。 看着石凡答应,肖玉也松了口气。他一心期待行走江湖,为的是于不平处铲不平,于无声处放高声,可不是为了那些并不诗情画意的血雨腥风。 “啥时候才能碰见我不喜欢的规矩”肖玉低声念叨了一句。 看着已经吃完酱牛筋,趴在一旁舔爪子的小白虎,肖玉将其一把抓了过来,不顾小白虎“嗷呜,嗷呜”地乱叫,将其抛起接住,再抛起接住 “大和尚,先前你说:嗔者,于逆境之中起嗔恨有憎厌,难如意称心之时,不安本性,起厌恶愤恨,难守本心,难守本性,难持重。 刚刚我与那一队骑士,相逢一笑泯恩仇,可算持重?” 渡贤目光复杂地看着肖玉怀里的小白虎,微笑着说道:“虽不中亦不远,然” “那石头因我而恼怒,欲恃武伤人,算不算未守本心?”肖玉未等胖和尚说完,继续问道。 渡贤笑着摇了摇头,“本心之中,自有善恶,万般人观落花飞舞,所悟又岂止万般? 你肖玉之善恶,与他石凡之善恶,又岂能一语定之? 救千百人者未尝不入地狱,屠千万人者未尝不能成佛” 肖玉听得迷迷糊糊,但却能明白,胖和尚的大概意思是石头的所作所为既算不得错,也称不上恶。 从胖和尚手中接过酒囊,肖玉浅抿了一口,松了一口气。 —— 酒足饭饱,肖玉和石凡趴在地上逗弄小白虎,不时有笑声传来,渡贤看着这两人一虎,心中却并不平静。 先前那骑队飞奔而过,红马失蹄,肖玉倒地,石凡飞掠而至。自始至终,渡贤未曾离开此地一步。 并非是他选择袖手旁观,也不是笃定两人能应付一切,而是因为,肖玉倒地的一刻最先想要动作的是那只可爱的小白虎。 那红马向肖玉奔去之时,渡贤便发现了小白虎的不同寻常,只见它虎目猩红,獠牙微露,浑身颤抖。 感知到小白虎流露出的一丝暴虐气息,渡贤唯恐发生什么意外,急忙施以压制。 石凡飞掠而去,待他将那少年骑士按翻在地,小白虎才渐渐收敛起先前的爆裂情绪,但仍旧眼神凶悍地死死盯着那一众红衣骑士。 而后肖玉出面讲和,似乎一切已随风而过,但此时小白虎竟然将冰冷的视线转向大和尚渡贤。 不只是怨愤胖和尚先前的出手阻拦,还是心性顽皮想要与他较量一番。 在一僧一虎视线交汇的瞬间,小白虎先前的气势再次迸发而出,甚至犹有过之。 渡贤和尚再次运气压制,双方气势逐渐攀升,但似是心有灵犀,气势的交锋尽施展于身后的山岗。 而随着之后肖玉石凡二人走来,这场交锋也无疾而终,未分胜负。 小白虎再次恢复如常,变回了那只活泼可爱的“大猫”。 渡贤也未提一字,但他心中却并非脸上的这般波澜不惊。 灵兽,渡贤和尚并不陌生。不同于一般的飞禽走兽,灵兽数量稀少,而且对天地灵气异常敏感,并能吸纳炼化以供己用。 最重要的是,灵兽聪慧,虽无人形,却通人意。 就灵兽而论,也如武者修炼一样,天赋有高有低,天纵之资自然修炼得快些,而资质平庸的则要慢上许多。 至于灵兽修炼之后,受自身所限,本领高低也各不相同。对飞鸟灵禽而言,飞得更快c更高;就猛兽而论,则战力惊人。 而在本就很是罕见的灵兽之中,更有极少数的灵兽身具血脉之力,一旦觉醒,成长速度更是突飞猛进。 若以人类的武道修为而论,别说是大师c宗师,有些灵兽甚至可以匹敌超凡c入圣境界的高手。 虽然渡贤从肖翔天口中得知,这小白虎是身具血脉之力的白敖,但没想到血脉觉醒之后,实力竟如此不容小觑。 先前的较量虽然自己并未全力以赴,但只以气势来说,此时的小白虎已不逊于跨入超凡之境的石凡了。 —— 太阳已过正中,离开山坡的树荫,三人向马车行去。 看着来回蹦跳在三人脚边的小白虎,胖和尚笑眯眯地说道:“阿玉,依你先前所言,日后我等是不是轻易不可取人性命?” “那是自然,我辈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是一定的,但也不至于锱铢必较,真正的英雄豪杰心胸都宽广着呢。 再说了,闯荡江湖,名声和脸面最重要。 ‘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即便功夫是天下第一的绝顶高手,也得守着份侠义不是。” 肖玉一副江湖前辈的口气,抬着下巴指点江山。 肖玉说着,胖和尚的眼神瞟向小白虎,后者竟然跟在肖玉腿边,目不转睛地听得津津有味。 行至路边,看着孤零零的马车,肖玉有些沮丧,“哎,看看先前那叶家姑娘,披风骏马,呼啸来去,多威风。 等到回了北境,下次出来,咱们也得多叫上几个人,骑大马c穿披风,嘿,想想就威风。” 一边说着,又一队骑士飞奔而过。 这次的人马更多,声势更为浩大,骑士的年纪看上去也都要年长一些,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 两旁行人车马纷纷避让,但骑队行至人前,竟全无收敛缓速,偶有行人惊倒,也无一人停马。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肖玉急忙闪到一边,有些羡慕也有些厌恶地看着。 对于骑队是否威风,石凡没有兴趣,他接过肖玉手中的东西,准备放入马车。 就在这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名骑士挥鞭敲马,正巧甩在了石凡的背上。 石凡全不在意,似乎那一鞭子无异于搔痒,马队呼啸而过。 肖玉气鼓鼓地走到石凡面前,“你怎么不把那家伙抓住?!” “啊?我没事,不疼。” 看着石凡一脸全无所谓地样子,肖玉咬牙运气,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石凡随肖玉坐进车厢,抓了抓脑袋,一头雾水。他不知道阿玉在那里闷闷的气些什么,难道是生气出北境时没能带上一支骑队? 石凡“善解人意”地看着肖玉,决定给比自己聪明一些的阿玉讲讲道理。 “阿玉,咱们北境的军马是能用在前线杀敌的,不像他们那些只能逞逞威风,你看咱北境的‘嗜血’,随便一匹也比他们胯下的雄健不少。 再说了,如今你后悔也来不及了。等回了北境,你和肖伯伯说说,下次出来领上一队骑兵也就是了” 石凡越说声音越小,他不知道为何阿玉好像越来越生气。 “对!你说的对!笨石头。”肖玉满脸无奈。 没法和石凡发脾气,肖玉把气都盯在了远去骑队的那些黑色披风上。那支骑队的每一件披风上面,都绣着一个眼神阴森的狼头。 马车继续前行,缓缓地靠近了落花城。 肖玉没想到,不论披着红色披风的叶梓滢,还是绣着狼头的黑披风,会那么快再见。 更没想到,不久的未来,他真的会扬鞭纵马,踏中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完玉传》正文 第35章 建州风云 北斗剑宗c百花谷c达摩禅院,建州三个最具实力的宗门,合称“佛剑谷”,他们共同制定了建州的规矩,也明确了各自的势力范围。 而所谓的势力范围,并非如王国统御疆土,而是所主范围之内,即便并非宗门中人,也需恪守宗门所定规矩;而三个宗门,则需要保证势力内的百姓不受刀戈侵扰。 三宗所辖,各有各的独特规矩。 北斗剑宗坐镇建州西北群山,其中城镇屈指可数,山坳之中村寨无数,而所有进山狩猎采摘的山民,需应剑宗要求,按时上缴一定比例的收成。 西北群山占地广袤,不宜耕种,但仙草灵药却要比中原其他地方多上不少。 而北斗剑宗规定,除建州西北的山民,任何人想要进山采药,必须要经剑宗允许。 对于山民偶然采集得到的灵药,北斗剑宗也有规定,如有需要应优先卖给剑宗。说白了,若是北斗剑宗不允许,外人根本得不到一株建州西北的药材。 达摩禅院在建州的南部,那里虽也有高山,但地势相对平坦,而且紧邻中州。 达摩禅院是佛门圣地,也是中原大陆佛教信徒的必达之处。 在达摩禅院的势力范围内,家家户户皆要敬佛礼佛,供奉佛像。 每逢初一c十五,无数来自中原各地的信徒香客都会赶往禅院,进香拜佛。达摩禅院规定,势力之内不论是平民还是武夫,都需对香客以礼待之。如有困难,境内百姓当施以援手。 百花谷是一个弟子皆是女子的宗门,坐落在建州东部的一个山谷,而山谷的名字也叫百花谷。 百花谷是一个丘陵间的盆地,盆地之中,各种鲜花何止百种。除了寒冬,不论春秋c盛夏,谷中皆是蝶恋蜂狂c姹紫嫣红,景色煞是美丽。 而且即便是同一季节,不同的节气,谷中景色亦不相同。但景色不同,四季谷中的虫鸣鸟叫却始终未曾停过,即便是寒冬。 蜂蝶汹涌c鸟鸣如铃,尤其是花色最好的盛夏,谷中百蝶落百花,其红,岂止万千。 在百花谷的势力范围,除了百花山谷的其他地方,特殊的规矩不多,可以说只要是勿扰平民,不辱花谷,万事皆可。 但对于百花山谷,规矩却多得很,更是明言:男子未经允许不得擅入花谷,女子年满十五必须前往花谷折花一支。 —— 当然,北部建州也如其余八州一样,本地势力总领本州,但一州之内却并非只有本州势力。 东北晋州烈阳宗开办的武馆c东部梁州豪阀开设的粮店c东南扬州的几大商行 只不过在建州的地盘上,不论是中原巨富还是武道豪门,都要守“佛剑谷”定下的规矩。 建州因地势所限,大城不多,而且不少都集中在靠近中州c由达摩禅院统辖的建州南部。 不过在建州东部,也有一座建设得颇为宏伟的雄城——落花城。 落花城是建州东部首屈一指的大城,即便是在整个建州,也仅仅比临近中州的青阳城小一些。 因为临近东北晋州,所以商路通达,贸易繁荣。不论是行脚走马的往来客商,还是游览大陆的书生侠客,落花城都是他们的重要一站。 落花城常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而在落花城中,要说最有势力的,当说是本地的叶家。 叶家祖上跑马起家,干的是行脚卖力的行当。 叶家先祖从建州西北的山民手中,收罗山间草药c野兽毛皮之后,回到落花城中,简单地分门别类,便南下卖至中州。 将所带之物售卖一空之后,叶家人再一路东去,赶往大陆东部的梁州。 梁州地处平原,地势平坦c沃野千里c适宜耕种。叶家人在梁州采购到粮食之后,经东北晋州返回落花城。 这一趟去而复返,虽然耗费时间不短,花费力气不少,甚至偶尔还会遭遇山贼盗匪,弄不好还会丢掉几条性命;但是归来之时的收获,却让叶家人乐此不疲。 行商一路,不但能收获数目不少的银钱,还能带回许多在建州相对稀少的稻米粮食。 就是靠着一次次这样的去而复返,叶家如今已成了落花城最大的家族c整个建州有名的商号。 如今的叶家人已经不需要亲自去走马行商了,但叶家的商号c生意c门面遍布中原九州,虽然比不上东南扬州的那些豪商巨贾,但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大家族了。 天下十大富商之中,落花城叶家,虽然屈居榜单末席,但仍旧可以看出叶家的财富底蕴。 而叶家之所以能登上那评点天下富商的榜单,不仅仅是因为叶家的财富家产,更因为叶家的一位大小姐—— 叶梓滢。 叶梓滢是叶家当代家主叶槐的亲孙女,自幼在落花城中得百花谷的一位长老垂青,收作弟子。 自此之后,除了逢年过节c长辈寿辰,叶梓滢都留在百花谷。 叶梓滢聪慧伶俐,甚得百花谷的师尊长辈喜爱,而且性格活泼,与宗门弟子相处得都甚是融洽。尤其是节日还乡之时,每每都有百花谷弟子来叶家做客。 正是因为叶梓滢,本就家财雄厚的叶家,搭上了百花谷,于落花城中更是如日中天,即便是城主府也要逊色不少。 甚至在落花城的百姓口中,经常说道:城主府能管的,叶家也能管;城主府管不了的,叶家还能管。 好在即便是富贵显荣c地位尊崇,叶家在落花城中也全无横行霸道,而且门风醇厚。叶家子弟也都是彬彬有礼,未曾展现出丝毫的飞扬跋扈c目中无人。 此时叶家的大门口,马队呼啸而至,尘土飞扬,路人纷纷侧目。 “谁呀?这么嚣张?!” “谁知道,指不定是哪来的村野莽夫,不晓得天高地厚。” “前来叶家拜访,还敢策马扬鞭,这不是不把我们落花城放在眼里嘛。” “叶槐老家主待人宽和,每逢严冬还施衣舍粥,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呀,按理说不至于有什么仇家吧。” “要不要去城主府那边说一声?看样子像是找麻烦的。” “用不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正好让他们去叶家碰碰钉子。” 叶府门外,过路行人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待到尘土散尽,众人却傻了眼。 这个嚣张跋扈,马踏前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家的大小姐,叶梓滢。 叶梓滢的嘴角微抬,但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甚至眼神中藏着些许愤怒。 “开门!” 不知道是怒火攻心,脑子变得有些迟钝;还是只想随口喊些什么,以壮气势。 话音未落,翻身下马的叶梓滢已经抬起一脚将大门踹开,径直向里走去。 这气势雄浑的一声“开门”,显然已经通知了自己的归来。大门一开,顿时一大群婆姨婶娘都围了上来,一边堆着笑脸嘘寒问暖,一边面带惧意地小心陪行。 而叶梓滢身后的一群骑士,则面面相觑,一边给被惊扰的路人道歉,一边吩咐下人将坐骑带往马厩。只有那个年轻的骑士叶无声,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姐姐。 行至家族的议事堂,叶梓滢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陪自己一路行来,未曾理睬过的一大拨娘子军。 “此次回家是要与爷爷议事,望各位婶子婆姨勿怪梓滢失礼之处。” 话音刚落,叶梓滢便已走进了议事堂,待到身后的叶无声跟进来后,回手便一把将门重重地摔合。 议事堂中,叶梓滢的爷爷c叶家的当代家主叶槐,端坐主位,左右两旁,叶梓滢的叔伯兄长还有叶家的几位长老供奉悉数在列。 叶梓滢环视一圈,并未看见自己的父亲,叶博元,“诸位兄长长辈都在,梓滢也不废话了,我只想问一句,我叶梓滢要嫁人,为何我自己不知?!” 叶槐面容和蔼,身形富态,给人一种好好脾气富家翁的感觉,他无奈一笑道: “梓滢,此事确实仓促,未能来得及与你商议,但这不是也赶回来了吗,现在商议也不迟嘛。 无声,可是你擅自离家,去了百花谷?” 叶槐一边说着,一边佯怒着板起脸,指了指叶梓滢身后的叶无声。 叶无声怯怯地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父亲,朝着叶槐尴尬一笑。对于他来说,在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爷爷反而是最好说话的。 叶槐也抿嘴一笑,手指凌空虚点了他两下。 爷孙的一通嬉闹,缓和了叶梓滢带来的紧张气氛,但叶梓滢的脸色却丝毫没有转暖。 “孙女想问一句,若是无声不去百花谷报信,是否天下尽知之时,梓滢才能知晓?” 叶槐仍旧一脸和蔼,“你在百花谷潜心修炼,等闲爷爷也不愿打搅,一切大事小情皆料理妥当之后,再告诉你,也是怕你习武分心嘛。” “等闲?难道孙女的婚姻大事竟是等闲事?” 叶槐露出些许疲惫,挥了挥手,众人默默行出议事堂,只余老少二人。 “对方提亲仓促,别说是你,就是爷爷也措手不及啊。”叶槐叹了口气道。 “仓促?措手不及?好,那敢问是何人来我叶家提亲?” 看着一脸怒意的叶梓滢,叶槐低声说道:“青阳城,铁如龙。” 听到爷爷的话,叶梓滢如遭重击。 —— 青阳城,建州第一大城,临近中州,而青阳城的的铁家更是在整个建州首屈一指的家族。 青阳城铁家,不单是一个家族,更是一个在建州仅次于“佛剑谷”三宗的超级势力。 没有人清楚铁家的历史,也没人能说得清楚铁家到底有多少产业,似乎在建州的每一个行当都能找到铁家的影子,但每一个行当铁家也都不会去主导。 之所以说铁家是建州第一大家族,是因为在青阳城,铁家的地位比在落花城的叶家,更为尊崇。 所有人都知道,建州青阳城的铁家,和中州的天鼎山关系匪浅。 有人说铁家的始祖就是天鼎山的山公;也有人说,铁家是负责帮天鼎山在建州采购物资的代言人是真是假没人说得清楚。 但有一点,所有人都知道,铁家的每一代,都有人会去天鼎山拜师学艺,成为山孥;当学成之后,再回归铁家。 因此,在建州南部的青阳城,即便是达摩禅院也要对青阳城的铁家敬之三分。 而铁如龙,正是铁家这一代派去天鼎山做山孥之人。 看着叶梓滢凝重的脸色,叶槐轻声说道: “如龙那孩子不错,之前来过一次,说是一年前在中都见过你,且一见倾心,而今学成下山,便来了咱们叶家提亲。 哎,说是提亲,但未曾书信告知,便人马俱到,抬着聘礼亲自来拜见爷爷。 呵呵,要硬说是‘抢亲’,爷爷不想昧良心,但若是说要‘提亲’,哼,‘逼亲’还差不多。 好在如龙那孩子我看着不错,如今从天鼎山回来,也算是学有所成,未来更是会成为铁家的家主。 而且他也承诺,未来你嫁过去,一定是正室,日后若有子嗣,便也会送去天鼎山学艺。 ” 叶梓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待到叶槐说完,叶梓滢仍旧沉默不语。 寂静持续了片刻,叶梓滢抬起头,轻咬下唇,眼泛泪光地看着身前的和蔼老人。 “可是他都快四十岁了!” 大声喊完,叶梓滢没有看向叶槐,而是看了一眼叶槐身后的屏风,便跑出来屋子,自始至终虽眼角晶莹,但她并未落一滴眼泪。 叶槐站起身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重新坐下,而此时从身后的屏风里走出了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相貌于叶槐有七分相似,身材略胖,看着也是一副富态相,此人正是叶梓滢的父亲,叶博元。 叶博元一直躲在屏风之后,此时的他脸色有些纠结,他没敢见自己的女儿,此时也不知怎么与父亲沟通。 “爹。” “坐吧。”叶槐的脸色不再像先前那般和蔼,此时甚至有些气恼。 “梓滢梓滢毕竟还小,是不是可以再和铁家那边拖一拖?”叶博元说话有些吞吐,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话并不能让父亲开心。 “屁话!”叶槐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叶博元一眼。 “你女儿不懂事,你也不懂嘛?!这是我们叶家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能借此机会搭上天鼎山,我们叶家就会成为真正的豪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