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谋》 正文 楔子 初春的夜晚,晚风微凉。点点繁星,或深幽或清浅,缀于黑丝绒般的夜空中。丝丝缕缕的薄云间,有那银白的月色莹耀天际。 今夜,是个满月夜—— 银白月光洒落下界,连着那原本笼罩下界的浓郁黑暗,也似被驱逐似的,不得不收敛起张扬的利爪,小心隐于暗处,贪婪地窥视着人世间的一举一动—— 枝叶繁茂的林间,树木深幽。不多时,便已渐起了薄薄的雾气,似薄纱飘逸。或高大或矮小的林木,伸长着各自的枝叶,与落入凡尘的月光纠缠着,在林地间肆意地交织出或深c或浅地光怪影像。 树荫深处,透过一重深过一重的阴霾,一片浓溢的黑色,彷如一只静伏于暗夜的巨兽,眨动着橙红色的独眼,销势而立于森然的岩壁前,张着贪婪地巨口,誓要将靠近它的一切,尽数吞噬。待走近才发现,那是依着岩壁而建的两间石屋。 月色下,石屋外壁犹如泛起的涟漪,或凸或隐,起伏如波澜。未经打磨的石棱,粗粝黝黑,与周遭岩壁相同的色泽,不难看出,这些用来修葺石屋的石料,都是就地取材,而后依托着背面巨大的岩壁,草草搭就。 至于那独睁地橙红怪眼,则是此刻屋内燃着的烛焰。烛火摇曳,四散的烛光中,或有那不甘的光束,就算再微弱,也要拼命挤过石间的缝隙,向着屋外恣意地伸长,誓要向着暗夜,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眼见着屋内光影不断转变,想必是内室之人尚未入睡,正在来回忙碌着什么。 室外浓墨铺就的暗夜中,仿似被屋内传出的阵阵细微响动所吸引,一双眼睛忽的紧贴上了石壁,就着石间的缝隙,敛起呼吸,悄悄窥向屋内—— 屋中,除却正中摆放着的,一张黝黑的巨大石台外,就只剩靠着一侧石壁,草草铺就着的一方长案。案上,紧靠着烛台,放着一只盛有半满清水的铜盆。 此时,屋内的怪声已悄然而止。案前,站立着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此刻,他正半举着手,就着不甚明亮的烛火,仔细的打量着,手中那一块,尚在滴答着粘液的新鲜皮料。 “啧——” 细看了一阵,似对眼中所见极为不满,随着“啪”地一声轻响,那块还透着水渍的皮子,就被男人烦躁地,随手甩上了石台。搭在了,石台中央那一堆皮肉翻转,兀自猩红的血肉上。 此后,男人未再向那处多投去一眼,只是冷漠地一个转身,将自己沾满了粘液的双手,浸入了案上早就准备好的铜盆内。 “哗啦啦”地水声响起,盆中的清水似被投入了染料,浅一缕,深一束的色泽,瞬时弥漫开来。伴着男人清洗双手的动作,先前还深浅不一的水色,不久就乖巧地趋于一色,变得殷红一片。 其间,男人似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极有趣地事,先前因着不满还紧皱的双眉,即刻旋展开去。嘴角处,也挂上了一副晓有兴味的狰狞笑容。手中的动作,也因着其心情的转换,而越发地快速起来。 当男人再次提手出水,那原本沾满了猩红血液的双手,已然恢复了其原有的色泽。只是,右手虎口那一处,铜钱大小的皮肤,却依然如同此刻的盆中水一般,殷红异常。 此间石屋的左侧,草立着一个2米见方,一人多高的偏屋。与其说这是一间偏屋,还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个牲口棚。一个简陋到,连搭就一个茅草顶棚,都嫌奢侈,只是简单的,用成人手臂粗细的树干,密密围匝而起的一圈木栅栏而已。 男人此刻的心情,显然是极好的。只见他脚步轻快,等不急擦干手,就已快步来到了偏屋前,迫不及待地打开铁链,扯开栅栏门,借着头顶的莹白月光,将头探了进去—— 只是,下一瞬,他的笑容却瞬时凝固在了脸上。在一眼就能窥清全貌的栅栏内,除了满地脏乱地稻草外,再无他物。 男人的呼吸,也随着双眼在偏屋内的快速移动,而逐渐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脸上狠厉之色逐生。正当他即将暴怒之际,却又突然恰然而止。 只见,他双眼微眯,紧盯上了屋内的一处。显然,是发现了极有趣的东西。旋即,一丝狡黠的笑意,浮上了盈满阴冷的双眼。 月光下,男人目光所及,还是那堆肮脏的稻草。只是,此时的他却突然蹲下了身,伸出惯用的右手,在黑暗中,从散发着腐臭味的稻草中,摸索着捡起数根。 在这些稻草的前端,无一例外都粘挂着几许暗色的粘液。随后,又见他左手指尖轻沾后,两指相互来回揉捏了数次,紧接着放于鼻前轻嗅之后,迅速起身,急转至原先的石屋内。 一阵轻响过后,男人再次快步步出屋外,向着屋前,那一大片一望无际的幽暗树海,信步走去—— 方才,见着稻草堆上那痕迹忧新的斑斑血迹,男人的脸上就浮出了笑意。这笑意,先由微笑的嘴角延展到双颊,沿着整个脸颊蔓延。最后,就连每一根眉毛,都似浸染上了笑意。 如果说,生活于眼前的这个时代,一切的辛苦劳作只适合于阳光下的话。那他,就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异类。于白天而言,他更习惯于夜行。只因,他本就是为着暗夜而生。每当夜色降临,便是他狩猎之始—— 除却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动物的怪叫外,深夜的树林里,时常寂静地可怕。 高筑于枝丫间的鸟巢内,那在冬日里甫出生的小黄鹂鸟,紧缩着身子,裹紧了一身灰黑色的绒毛,不安地又往母亲温暖的翅膀下缩了缩。只为了能避着暗夜里,那忽闪着大眼睛,名叫猫头鹰的恶邻,恼人的咕咕声。 突地,一阵杂乱的声响由远及近,惊得原本还要咕咕上两声,吵邻家小朋友睡觉的猫头鹰,也猛地闭起了嘴。 树影斑驳中,一条黑色的身影,犹如惊恐的小鹿,不辨方向的在下方的林子里到处乱窜。不时,将林地间,那厚厚的枯叶,踩踏c挤压地沙沙作响—— 紧随着“砰”地一声闷响,凝结着露水的林间草地,被激地扬起了淡淡的水汽。月影朦胧中,只见那暗绿色的绒草上,扑卧着一条瘦弱的身影。 眼见着树梢月影浮动,只是草地上的那一头,却似失了生气。瘦弱的人影,依如先前一般,一动不动地倒伏着,许久都未见动静。 恍惚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僵卧着的人影,终于有了反应。一声浅吟声,自那躯体的喉间溢出。从这一细细地浅吟声中,不难听出声音的主人,乃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方才那长时间的僵卧,似是在为身体集聚力量做准备。直到此时,少女才紧咬牙关,颤抖着撑起犹如灌了铅的纤细双臂。在经过数次努力后,终于一个勉强地侧身,吃力地将身子翻了过来。 少女青白色的清秀脸庞,在斑驳的月光中,显得越发的惨白。似正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大颗的汗珠,由汗湿的额头渗出,沿着脸庞,至尖尖的下巴不停地往下滴落。一头挽起的乌黑秀发,此时也早已凌乱不堪。丝丝缕缕的额发,早已被冷汗浸透,混合着泥土c草屑,紧紧地贴于白皙的脸颊上c颈项间。 身上早已变得污秽不堪的月牙白衣衫,再次被染上了泥渍。特别是,胸前那犹如被泼洒上了大片的青墨。在月色的照射下,映出说不清的诡异。 那是,一大片暗红。 此刻,正犹如一朵慢慢盛开地墨色牡丹,妖艳绽放。每盛出一片花瓣,那暗红便在少女的胸前多晕染上一分—— 突然,喉间一阵麻痒,引来干咳阵阵。可,即便是这咳嗽声,也显得极为克制。原本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也早已失去了华彩。此时,只是惊恐地,四下观望,密切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突然间,她似乎记起了什么,慌忙想要再看一次手里的东西,只是左手些微的挪动,立马又引来胸口处的阵阵剧痛。 透过拳握的指间,漏出东西的一角,那是一小块早已被染上了,斑斑血迹的艳红色绸缎。 几个喘息间,耳边似又传来了枯叶的沙沙声。少女原本慌乱的双眸,也在这轻微地响动中,突地大睁。目光下意识地,又瞟向了不远处地幽暗中,一丛低矮灌木正在轻轻抖动。 不及多想,惊恐间少女匆忙佝偻起脊背,摇晃着支撑起身子,往着前方跌跌撞撞地跑去。 此刻,在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得越远越好! 远处的灌木丛中,一个瘦弱的男孩正紧捂着嘴,无声地瑟瑟发着抖,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看得真切—— 在林中一阵不辨方向地奔跑,终于榨干了少女身上最后的一丝气力,她瘫软地倚着树木剧烈地喘息着。 静怡的林中,突然一丝细微地响动自身后响起,惊地她顿时忘了呼吸。忽左忽右,一下又一下,伴着她的喘息,先前的沙沙声,不但没有远去,反而犹如跗骨的恶鬼般贴得更紧,萦绕在她身边,挥散不去。 恐惧,越来越甚,犹如漫天而至地洪水般,将她顷刻吞噬。 冷汗如雨自额际沁出,她知道他来了,他来了!那个石屋中的“恶鬼”,似存心逗乐般,亦步亦趋,始终不远不近地紧跟在她身后。 只是,此刻他似失了逗乐的耐心,正迫不及待地向她伸出了,早已准备的利爪。 惊惧万状中,少女努力地睁大双眼,想要将黑洞洞地四下瞧个分明。忽然,似有什么东西自眼前一闪而过,她下意识转身,眯起了双眼,只见一束隐隐的光亮,正透过左前方的薄雾,缓缓移动。 “光,光亮,人,人,有人来了——”突来的狂喜涌上心头。 “救,救命——” 正当她要呼喊出声时,身后一只粗大的手,突然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月色下的一片阴影,不知在何时已将少女悄然笼罩。有那湿热地气息,轻轻地吹拂上了她的耳畔。 一股寒意直透心底,少女的脸也随之急剧地抽搐起来。瞳仁顿时激剧地向内收缩,因恐惧而圆睁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伴着语焉不明的呜呜声,自干涩的灰白唇间溢出,间或有那大颗地泪滴划过眼角处的泪痣,滴落而下。 “嘘——” 黑暗中,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不顾怀中少女的拼命挣扎,只手拖着少女,往着身后的林中轻声退去。 少女身侧,那始终紧握的左手,直到此时,才不情愿地松了开来,一直被紧握着的东西,也随之悄然滚落。 静静地蹲藏在灌木丛内的男孩,也不知自己究竟藏了多久,他只觉得双腿麻的厉害,却始终不敢挪动。只是悄悄地伸手,抹去滴落眼睫处的冷汗。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眼前。它正透过,灌木的缝隙,将他一瞬不瞬地冷冷盯瞧。 伴着身旁灌木丛的不停抖动,冰冷的目光也正不断前移,瞬间,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湿热气息,便紧贴而至。 许是出于本能,男孩害怕地闭起双眼的同时,向着身前狠狠地挥出了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日常有点衰 伴着身旁灌木丛的不停抖动,冰冷的目光也正不断前移,瞬间,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湿热气息,便紧贴而至。 许是出于本能,男孩害怕地闭起双眼的同时,向着身前狠狠地挥出了拳头—— “陆斩炎——” 一声饱含怒意地暴呵声中,陆斩炎困惑地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入眼处是有些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淡蓝色儒衫的一角。随着视线的不停上移,一缕更为熟悉且扎眼的黑山羊须,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卧槽——” 似乎瞬间被眼前熟悉的东西所刺激,陆斩炎的大脑,在经历了短暂宕机后,高速运转了起来。 显然,刚才他又做梦了。而且,依然还是被重播了n次地那一个。 “夫子——” 陆斩炎一哆嗦,一个鲤鱼打挺迅捷地站起了身。在书斋内众人,一张张努力憋笑到变形的笑脸中,俊逸的脸上,也随之扯出了一抹咸淡适宜的淡然笑容。 面前之人既高且瘦,腰杆笔直,一身的儒衫纶巾,虽年纪尚轻,但颚下山羊须油光水滑,保养的甚是得宜。长脸威严,一如既往。同样,也一如既往地,瞅他不顺眼。 而此人不做他人想,正是书斋的严夫子。 只是不知,自己今天怎么又碍了“他老人家”的眼。 但见此时的严夫子,正一手持书,一手捂着一眼。剩下那只死死盯着他的眼中,恨不能喷出一团火来。瞧那模样,已是被气得瑟瑟发抖了。许是为了维持形象,此刻正努力地咬牙克制着。 “呀,夫子你的眼睛怎么了?” 呆怔了半晌,陆斩炎似乎终于发现了不妥。随即,又拉伸了嘴角的弧度,一脸地乖巧。 “你还有脸说!怎么回事,你心里就没点数?!少在那儿给老夫揣着明白装糊涂——” 见陆斩炎睁着一双清澈地大眼,满脸地无辜,已脸色发青的严夫子,这回是连胡子都抖了起来,“啪”地一声,顿时将手中的书,给狠狠摔了过来。 “诶,夫子,有话好好说嘛!” 陆斩炎嘴上讨着饶,却是身形一闪,错身躲了开去。见此,严夫子脸一抽,再也克制不住,厉声怒喝道:“滚,给老夫滚出去——” “哦——” 陆斩炎对此自是求之不得,在书斋内众人的哄笑声中,自是连忙滚了出去。 哦,忘了介绍,这大体一个关于穿越的故事。 而,故事的主人公——正是不才小弟我陆斩炎。陆斩炎的陆,陆斩炎的斩,陆斩炎的炎。 因着小弟讲故事的能力有限,看了前面的开篇,也许您会有错乱的感觉。那个,啥,为了避免接下来,再出现这些不必要的尴尬,现在就让我来帮您,好好捋捋。 既然,是个关于穿越的故事,那我还是从,穿越前说起吧—— 说来惭愧,鄙人穿越前,乃是一名法医,就职于s市市技术大队。就跟队中所有的法医一样,我的工作包括病理鉴定c伤痕鉴定c尸体检查c现场勘查c嫌疑人侧写,帮助侦查员判断案件性质等等—— 看着林林种种,眼花缭乱,其实总结起来就一个词——尸语者。或者换一种说法,我的工作就是:让尸体说话。 也许真像队中其他人,背后开玩笑时,说得那样,我这人明显属于“湿气太重”,哦,抱歉,应该是“尸气太重”这一类。所以,人跟着也就有点衰。 比方说:掏出打火机想点根烟,哪知火石哥突然来了脾气,只想离你远一点。所以,伴着刺啦一声响,它就上天了; 再比如:饿着肚子,去单位食堂排队买个包子,眼看着,好不容易总算挨到自己了。食堂大妈,却突然来了一句:“小伙子,明天再来吧!” 呆愣了半晌,始终没能明白:这包子,它怎么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紧俏商品了?见着,身后同样一脸懵逼加失望的同事,甚至暗暗生出了,明儿个咱自己做包子的冲动; 还有—— 那啥:出门没走两步,不小心踩到狗屎。低头,见着脚底那不离不弃,颜色略有差别,形状不明的糊状物,满脸的嫌弃。也不知,前世究竟是多少个五百次的回眸,造就了此时,你俩这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孽缘。 到后来,踩得多了,你也就释然了。毕竟,孽缘也是缘。是缘,它就有缘尽的一天。 回顾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路,生活似乎总在不经意间,给你带来诸如此类的“小惊喜”,瞬间就提亮了你的小精神—— 作为一名社会人,特别是一名成熟的社会人来说,相信很多人或多或少,都跟我有过相同的经历。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呢? 是吧!? 所以,上面这些根本都不叫事的“小惊喜”,本就跟衰不衰的无关,通常只是统计学上的概率意义而已。 只是,当日常生活中,这些事发生的概率值高了,且有了一种一路往上,飙到了离谱的地步时,那便——又让人,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比方说:每逢我当班,接手的案件,不是什么连环杀人案,就是变态杀人分尸之类,犯罪情节c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造成影响的恶性刑事案件。 这就离谱了,换句人话说:这完全是奔着不是大案,就必是要案的道上越走越欢啊! 这些高压案件,在一次一次挑战我专业技能的同时,连带着也造成了一个直接结果,那便是——但凡碰到我当班,刑侦队的探员,都是个个一副如临大敌c战战兢兢地模样。 谁让哥是衰神附体呢!连带着他们也没好日子过。 说虽这么说,但哥作为一名社会主义的四有青年,坚定地无神论者,自然是不会将诸如什么“尸气太重”,“衰人”之类,这些虚无缥缈地无稽之谈放在心上的。 直到——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s市市内连着突发了数起,手段残忍的杀人分尸案。通过对尸块的检验,我认为这些手法相同,都出自于同一个凶手。也就是说,市内出现了新的连环杀手。 此外,结合现场勘查c各种物证等的综合分析,可以看出行凶者头脑冷静,做事细致c有条不紊。在兼具反社会人格的同时,还具有极高的反侦查意识。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发现的数处抛尸地,皆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在没有抓手的情况下,不仅接手案子的探员焦头烂额,弄得人困马乏,案子毫无进展不说,整个专案组的工作,也都陷入了僵局。 市内,也因着恐慌情绪的不断蔓延,搞得人人自危。街上也增加了巡逻的警力,各方严防以待。 可即便如此,凶手依然没有停止犯案。不久,就有新的尸块被人发现了。 许是,前几次的犯案,都没留下可供警方追查的有力线索,几近“完美”的成功犯罪行为,让凶手产生了麻痹心理。让我在对最新的尸块进行查验过程中,有了意外的发现。 也正是这一新的发现,让我决定,即刻赶往新的抛尸地。对抛尸现场,进行第二次紧急勘验。 也就是在那时,我遇到了匆匆返回的凶手,结果可想而知—— 许是我这人真挺衰的吧! 可等整明白了,人也光荣了。再睁眼,便是再世为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再世为人 再睁眼,便是再世为人—— 要说,再世为人的我,身处何朝何代? 总的来说,运气还不差。落入的也还算是个和平年代——北宋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 在位的皇帝老儿,还是那位神神叨叨,沉溺于造天书c封禅之事,广建宫观,将东封西祀,当成事业来做的宋朝第三位皇帝——宋真宗赵恒。 何等身份? 这个问题,明显就将难度拉伸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除了能确定,我成功占了前面梦境中,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的身体外,只知道,当初我是在莱州,被出门在外的陆叔,于进城的山道边“捡到”的。 许是生前所经历的,对那男孩来说太过刺激,以至于,造成了他永久性或暂时性的记忆障碍。 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于我来说都一样:硬盘已坏,无法读取—— 当然,也不必太灰心。毕竟,还有那个来来回回,被播放了n次的梦境被妥妥地收入了脑中。 前任想与我聊天时,就时不时地拿它来跟我沟通一下。 虽然,不知道这个梦境的真实性如何? 但,相信对于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来说,它应该相当重要。甚至于,与他的身世,有着千世万缕的关系。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真相也许会迟到,但—— 永远不会缺席! 所以,即便现在身世成谜,也要微笑的告诉自己:这不叫事! 哦,对了,差点忘了交代,陆叔,单名一个荀字,是一名药材商。现在,陆叔他们一家同时也是我的家人。 至于,刚穿越时,所怀的各种雄心壮志,到了真正的现实面前,你才猛然发现,原来生存才是王道。 所以,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现在的我,也着实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暂且,等我在这,活明白了,再说吧! 自,唐代玄宗皇帝把长安所在的雍州,改为京兆府后,京兆府的首长,便被称为京兆尹,统领二十二县。 岁月匆匆,转眼到了这北宋年间,现今的京兆府下辖,现共有长安c樊川c鄠c蓝田c咸阳c泾阳c栎阳c高阳c兴平c临潼c醴泉c武功c乾祐十三县。 而这京兆尹,也就是现在的永兴军节度使c同平章事,相信只要对历史有过些微了解的,都应该不陌生,他便是从相位上,第四次下岗的——寇准。 而,我——陆斩炎,现在的居住地,便是这寇老西辖下的长安县。 读书的书斋,乃是清风书斋。取此名,许是为了暗合明月清风,傲骨凌霜之意。 先生在前面就交代过,依然还是那个严夫子:迂腐c固执。对此,叶离总是揶揄我说:每次提起他,我一脸盖不住的嫌弃之气,便会蓬勃而出。 严夫子,单名一个谨字,字子修。人如其名,不苟言笑,一言一行,都似用戒尺量过似的。处处,都以严谨自持。且,更为变态的是,他竟以此刻板的非人类要求,来约束我们这帮少年子弟。 依我看,这哪儿是什么授业恩师,分明就是摧残祖国花朵的刽子手! 所以,在陆斩炎的眼里,这么一位不老,不丑,周身却总是散发着一股老气横秋c迂腐死板之气,叫他一声老头也不为过的夫子,难相处的很。 但凡一想到,有谁将来若不幸与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都忍不住一哆嗦。 那才真叫——人间悲剧,惨绝人寰! 唐时,长安城以携“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之势,坐拥五宫九府三庙十二门九市十六桥,和一百六十个闾里。并借朱雀大街之利,由东至西,将城分为东西二县。东为万年县,西为长安县,取万年长安之意。 现在的长安县,虽不再是国都之地,却也热闹不减当年。 朝阳初起,县城各处便已是人声鼎沸,东西两市更是人流如织。特别是,到了近午市的此时:各色商铺林立的东市上,处处飘香,各色人等往来穿梭,人声鼎沸,繁华异常。 每当人员混杂之时,总有那么些人,浑水摸鱼,乘乱做些不规矩之事。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只狗子堂而皇地,解决了某些生理问题后,神清舒爽地摇着尾巴就走了。 陆斩炎叼着一根狗尾草,沿着大街,溜溜达达往着家的方向,慢慢行去。往日里,“踩雷”的次数多了,身体对于某些特定的物体,便也渐渐生了非同一般的警觉性。 看着那坨还在冒着热气,分外熟悉的物体,陆斩炎正庆幸着自己,在一步之差处及时收住了脚。伴着响亮的一声“老陆”,只觉身子被人猛地一推,“噗”地一声,脚底顿时又传来了那熟悉非常的触感。 陆斩炎幽怨地看了眼脚下,他就不明白了:这东西对自己到底是有多刻骨铭心,即便改变了形态,也不惜追逐千年,要来再续前缘。 还有,最可恨地,就是那个一手促成此事的帮凶—— 你的say hi就say hi,推,推——你妹啊推!伴着一声怒吼,陆斩炎幽怨的眼神,瞬时变得犀利,带着满满的杀气,嚯的扫向身后之人。但—— 见着身后那货,此时正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没心没肺地样子,陆斩炎瞬间又没了脾气,只得提着脚,往着旁边横走了几步,阴沉着脸,在路边的草丛上来回蹭着。 那人生得眉目清秀,看着与陆斩炎一边大,正是他的同窗叶离,此时也跟着陆斩炎紧走了几步,手更是习惯成自然地往陆斩炎的肩头搭去:“我说,老陆佩服啊,佩服!方才严老儿让你滚,你还真不含糊,竟真的滚啦!哈哈哈哈” 叶离但凡一想到,方才书斋内,严夫子那被气急了的模样,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可知,方才你出去之后,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明白过来。那脸,都不知抽搐了多少回了,铁青铁青的!” 他只顾着说笑,而完全没注意到,此时陆斩炎的脸色也是铁青铁青的。 处理着脚上麻烦的陆斩炎,听闻此言,只是不咸不淡地道:“我好意问他,他却不甩我。让滚我也滚了,他道还要我如何?” “噗——”叶离听了只是惊得咋了咋牙,哼声道:“你倒是好意思说。叫我说,他让你滚,都算是对你留了情面的。你呀,就是活该!” “诶,听你这话,你到底是哪边的?” “哪边?当然是你这一边的啊。不然,你以为他那乌眼青怎么来的?” 不用叶离说,陆斩炎自然也是明白,此时却是突然装起了傻。 “这事,若是摆到其他夫子身上,你这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行为,就算是用戒尺,将你手扇成猪蹄,那都算是仁慈的。你那就是在找死!” 陆斩炎心知,在如今这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将授业恩师当老爹供养的纯真年代,叶离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可,心里这么想,上了嘴,却是又变了另一番说辞:“切,我那还不是一时睡糊涂了嘛!” “得,你那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光授业之时瞌睡这一条,就该罚!你还好意思,在这为自己开脱。” “开脱?明明是那严老儿,对我格外苛刻,处处死盯着我好不好!” “你瞧你,又不懂了吧,应该说青眯有加才对!”说着说着,叶离竟似生出了莫名的感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上门提亲 “开脱,明明是那严老儿,对我格外苛刻好不好!” “你看,你又不懂了吧。应该说是青眯有加才对!”说着说着,叶离竟似生出了莫名的感慨。 “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依我看来,他对我是,轻蔑有加,还差不多!”陆斩炎一脸臭臭地道。 “得行!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别说你不知道,在这长安县,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把自家孩子,送去他手下受教一番。”叶离不服道。 严谨,师从名师,自幼时起,便已才名在外。本来考科举,对严谨来说乃是信手拈来之事。也不知为何,他却是无心仕途。这几年,只是安心地在长安县,设书斋授业解惑。 “据传,但凡经严老儿亲手教导过的弟子,即便进去时,再如何的无形无状,出来时那也都是人模狗样。别的不说,光礼节仪表绝非从前可比,多少爷娘接回自家儿郎,不得激动得老泪纵横!?” 叶离对于严谨的这一番吹捧,不但未让陆斩炎生出半点的敬畏之心,更让他有了后世戒除网瘾某教授,那句至理名言:“我看你需要电一电。”不由脸一抽,人也跟着一哆嗦,道:“我看,他这是在把我当成高难度课题攻关呢。”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倒确也像是正解!” 与陆斩炎厮混了这么久,叶离对于陆斩炎,突然间冒出的新鲜词汇,显然已见怪不怪了。且,接受率还挺高,忍不住又补了一刀,道:“不过,我看要糟,你一定会成为他授业生涯中耻辱的一笔。哈哈哈哈——” 听着此话,陆斩炎终是不淡定地转过头来,眉宇微皱,心道:“哈你妹啊哈,我看你小子也需要电一电。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在不爽地蹭了叶离几脚后,陆斩炎俊逸的脸上,才又一脸心满意足,扯起一抹诡魅的笑来,道:“走不走?你若是不走,我可急着回家呢哈!” “走啊,那个,我说你走那么急干嘛?好歹等等我啊——” 话还没说到一半,叶离只觉裤腿又被人蹭了一下,当他不明所以,低头去时,却是立时炸了:只见自己外袍的一角,青青黄黄地被糊了一大块。又见着,前面陆斩炎诡异地越跑越快,似乎瞬时明白了什么。 “陆斩炎,你给我站住,今天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打打闹闹间,两人不觉已转入一条长街。放眼望去,道路两旁皆是高墙深宅。可,即便墙垣深深,却也挡不住,满目的筒瓦月梁飞甍重檐交叠,亭台楼阁错落而现。 陆家和叶家的家宅,都坐落于这长街的一侧。因此,陆斩炎和叶离不仅是同窗,还是友邻。 看到左侧近前,这朱门红漆的深宅大院没?青砖白墙内透出的雕梁画栋c亭台楼阙的檐角,点点处处都显露出此宅的气派和巍峨。 长街上的两人尚未近门前,便见这宅邸的朱漆大门,顿时从两侧开启,门内跚跚走出一位头花花白的老仆来。远远地,见着陆斩炎和叶离,便殷切地迎了上来。 陆斩炎每次见此,都不觉眼眶一热。要知道,这宅邸不但是,这一溜长街上最大的一座。最为重要的是,它还是陆家的。 不过,那是以前—— 还有,看到那个离这里越来越近的,殷切老仆没?他也是陆家的。 不过同样,那也是以前—— 想着念着,陆斩炎的心中不免又是一疼,头也随之不觉低垂了一分。 原本以为,穿越后换了一具躯体,总不会像上辈子“尸气太重”,而那么衰了吧!?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这“衰”病,却是越发地严重了起来。捎带着,连收留自己的陆叔,也被扫了个台风尾,弄了个家破人亡!那啥,不好意思,有点感慨过头了哈!是破家,破家 经了这一出,他也算是整明白了,这哪是有点衰啊,简直是衰神附体,要把他往死里整的节奏啊! 更别提,那说好的主角光环了。这是,直奔着炮灰的节奏上走啊。 哎—— 随着第二声哀叹出声,陆斩炎的头是垂得更低了些。 那迎出门的老仆,此时也恰好来到了两人的跟前,见着陆斩炎便躬身拱手,恭敬地道了一声:“少爷!” 话出口,老仆忽觉不对,老脸一红,颇为尴尬地改口,道:“陆少爷!” 见陆斩炎淡淡地回了个笑,老仆才定了定神。续而,转向正微微笑的叶离,同样恭敬非常地躬身行礼,道:“二少爷,今天怎回来得迟了些?家里都正等着您呢!” 叶离随口应了声,转而又回身,对着陆斩炎道:“老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下再来找你哈!” “好!” 目送着眼前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宅院,陆斩炎又独自前行。没几步,便又到了一家门首。 不过这画风—— 墙垣残破,不仅墙头上有那枯草随风摇曳,不少地方还塌落下不少的砖块。更有一株倔强的泡桐,硬生挤出墙间的细缝,跃出院外。 入眼处的两扇木门,不仅要比前宅的朱漆大门,小上一圈不止,且,早已黑漆斑驳。裸露之处,都露出了,饱经风雨摧残过后的暗腐木色。木门的上方,颤巍巍地悬着一方匾额,“陆宅”二字却是雄浑苍劲,恍然似要跃木而出。 一阵风吹过,陆斩炎的俊脸又抽了抽—— 没错,这便是现在的陆宅,是不是很有鬼宅的既视感?!原本是连着陆家本宅,一个不起眼的偏宅小院。往日里备受冷落,如今却成了陆家一夜之间败落后,他们唯一能栖身的地方。 想着想着,陆斩炎轻吐口气,再抬头,俊逸的脸上,便已跃上了一抹阳光灿烂的甜笑。正待举手推门,眼前的两扇木门,却是“嚯”的一声,被猛地从里拉了开来。且,这苍劲之力,震得木门上那方匾额,也跟着颤了数颤。 紧随着“砰”地一声闷响,一具肥胖的身躯,毫无征兆地将待进不进的陆斩炎,给狠狠撞了个趔趄。 陆斩炎闷哼一声,弓着身,捂着被撞疼地肋骨,在一旁直呲牙。 对面那个婆子,先前还在歪着头骂骂咧咧。此时,显然也被撞得够呛。晃悠了大半天的身体,好不容易挨着墙,才站稳了身子。 这人倒是借着力站住了身,但她手里拎着的禽鸟,却是“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直扑棱。 “呦,可撞死我老婆子了!” “婆婆,可怪小子莽撞,您没事吧!?” 陆斩炎站直了身,口里道着不是,手也即刻伸了出处,想要搀扶上一二。 可那穿红戴绿的婆子,显然还不乐意了起来。蛮横地挥去陆斩炎伸过来的手,手撑着腰,一手甩着帕子,装腔作势地,擦着额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细汗。涂得血红的大口,只顾着一张一合,埋汰着陆斩炎的不是。一来一回间,这汗是没擦着,倒是惹得涂了厚粉的老脸,扑簌簌地直往下掉渣。 陆斩炎本就还泛着晕,此刻,闻着被那婆子扇得四下飞扬的刺鼻香粉味,鼻子一皱,就打了个刁钻的喷嚏。 端看眼前这位大红大绿的喜庆装扮,再瞄一眼墙角处,那一直扑棱着翅膀的大雁,不用猜,陆斩炎就知道,这想必又是上门来说亲事的某位媒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吃你家大米啦 端看眼前这位大红大绿的喜庆装扮,再瞄一眼墙角处,那一直扑棱着翅膀的大雁,不用猜,陆斩炎就知道,这想必又是上门来说亲事的某位媒婆了。 一说起古人的婚姻,陆斩炎以往,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包办”二字。以为,新人只能听从父母摆布。 如今,眼前见得多了,才发现,这个想象,至少对于宋人而言,并不准确。 所谓“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并不是父母包办的意思。而是指,一项婚姻的缔结,以媒人为中介,由父母出面。同时,新人对于自己的婚事,也具有一定的自主权,绝不是全然由父母说了算。 而,媒婆头一次上门说亲时,只要提着一只活雁,问问女方的意向就好。 见着跟前这婆子一脸没好气的模样,不用说,定是方才里面碰了一鼻子的灰,现在正恼恨得全身不自在呢。 陆家在陆叔这一辈,共有兄弟姊妹三人。老大,便是陆叔。老二,也是个大老爷们儿。不过,陆家这位二叔,现在不提也罢。眼下,还是说说小姑姑吧。小姑姑是家中的老幺,名紫莹。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小姑姑,自也是极得家中的宠爱,被如珠如宝的待着。 人虽称不上天姿国色,却也胜在是雪肤花貌,明眸皓齿。最为重要的是,温婉可人,兰心蕙质。 加之,陆家在没落魄前,那也是富家门第。由此,小姑姑也是这长安县内,屈指可数的待嫁小娘,原不知明里暗里被多少家盯着。 说句毫不夸张的,上门求亲之人,都快把陆家门槛,都给踩平了。本以为,到了待嫁芳龄的小姑姑,就算是不嫁入官宦之家,做个官太。那嫁入望族大户,当个少奶奶也是必然的。 奈何,通文墨,喜诗词的小姑姑,眼光却是极高的。即便,对方是与陆家门当户对的富家,儿郎平庸了些,那也是瞧他不上的。不然,早已挂了二九花样年华的车尾,还待字闺中了。 再加上,现在陆家又瞬时落魄,若要寻上一个如意郎君,怕是没先前那般容易了。 眼前这披红戴绿的婆子,乃是张家婆子,专以保媒拉纤为营生。若说,在这长安县的媒婆圈子里,也算是名人一个。只是,却不是什么好名声,惯是刁滑,出了名的爱钱如命。 张家婆子,每每到陆家来,为的都是她眼中的正事——为着陆家三女儿保媒。这来的,也不是头一遭了。所以,此番她见着陆斩炎也绝不眼生。 加之保媒拉纤的这活,也并不定每个对象,都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凡,来给有些个歪瓜裂枣,却又眼馋着陆家这块天鹅肉的说媒时,被陆家人呛,也不是头一遭了。可,谁让她老婆子最是贪钱,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呢?! 以前,之所以一直隐忍着没敢发作,还不是看着陆家富贵。这,陆家虽不及大富,但在长安县也算是小有名头的。俗语说得好,贫不与富斗,被人埋汰,便埋汰两句呗!又少不了她张婆子一两肉。只要,有钱入账,便可万事大吉。 可如今,这陆家是不比从前了。但,陆家这小娘子的脾气却依旧不小。瞧瞧,就在方才,又在她面前摆起谱来了,不是。 可,也不出去问问,她张婆子,又岂是肯吃哑巴亏,那么好相与的? 哼嗯,今儿个,她要是不把方才在里头吃的憋,全从眼前这陆家小子身上找回来,那她就不是张婆子了。 “先前,老身还只当是,哪个倒霉催的没长眼。这么一看,原来是陆家小郎啊!” 张婆子脸上挂着笑,弯腰拾起地上的大雁,又掸么了下身上的土。张嘴看似随意地搭了话,可这话里头,分明是夹着枪带着棒的。 “依着婆子的意思,你这做小辈的,还得多规劝规劝自家姑姑。凭般再如何的花容月貌,却也经不住这年岁蹭蹭地往上长,不是?也不看看——” 说着间,张婆子打眼偷瞧了陆斩炎一回,寻思了一会儿,终是没敢将后面的词吐出来。拿着帕子揶了下口角,扯起老脸笑着改口。 “那——三姑娘若是成了亲,你家老太太啊,也能省心,不是?否则啊,怕到了以后人老珠黄之时,就算悔青了肠子再想嫁,也是没人要了。说一千道一万,到时这吃苦的,还不是她自个儿嘛!?婆子这不是也为姑娘着急嘛!” 陆斩炎听着却是冷冷一笑,心说:这婆子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竟是往着陆家算计了。 这一头,张家婆子见陆斩炎始终一脸淡然地样子,心下更是来了劲儿:“你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婆子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瞧瞧,感情这回,又扮起活来了! 顿了顿,耳边张婆子却是又道:“这不赶巧来了个人家,说是有意你家小姑。婆子觉得这端得是个好事啊!这般兴匆匆地,便是跑了过来。哪知,你家姑姑倒好——” 一说到这,这张婆子就激动了,不仅鼓起了腮帮子,连着腰也叉了起来:“方才,老身也只是好言相劝了几句。但,瞧瞧你家姑姑那傲得样子,眼睛只差没长到脑门顶上去。端得自己,还跟以前那么金贵似的。说句不中听的,她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也不看看,自家现在落魄成是什么样子?——” 听着张婆子这番连讽带挖苦的话,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免要来了火气。 陆斩炎瞅着婆子,眼中光芒一闪,嘴角一扯,却是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我陆家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吃你家大米了?” “” “穿你家衣服了?” “” “还是说,花你家钱了?” “” 张家婆子先前还是一副刁蛮地泼妇样,被这连珠炮似的一问,突得两眼呆滞,一脸的懵逼状。 眼瞅着那一头,陆斩炎却是又笑着开了口,道:“也不对,就算我陆家生出了上面这份心思,怕是张婆家也供不起吧!” “” “所以——我陆家今日里即便再如何,也用不着您老操这份闲心吧!前走右拐便是巷口,好走不送!” “” 张家婆子的脸,青一阵c红一阵c又白一阵的,精彩得就跟个调色板似的,来回巴巴得换着色儿。只是喘气时,突觉胸口堵得慌。刚想要“哎哎”叫着,捂着胸口撑墙歇口气,眼前那两扇掉了漆的木门,却又是“砰”地一声,被人不客气地给当着面,用力甩上了。 门内,陆斩炎脸色阴沉,眼见着心下也是,被那刁婆子气得慌。 这陆家人都还没死呢,也就落魄了这短短的时日。平日里,这些窝在阴暗角落里的蛇虫鼠蚁,都憋不住爬出来了。 说来说去,一切的起因还是三个月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教科书级的二世主 三个月前,陆家老二也不知抽了什么疯,一夜之间,赌坊内的一场豪赌,把自己底裤当了也就算了。可,这孙子,够排场,竟硬是生生将整个陆家的家财,给输了个干净。 药材铺c宅子没了,就连着药铺里存着的那些药材,都给折了价,让人给一锅端了。 陆老二,干了此“惊天动地”的壮举,自知东窗事发后,回到家非被活活打死不可。于是,愣是忍着没敢回家,连夜就跑路了。他这一走倒是干脆,连带着给自家人,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赌坊的人,凶神恶煞地将自家清了个干净。更遑论,奢望着想要知道,当日里发生的各种缘由了。 他陆老二败了家,事后还一跑了之,走得了无牵挂,却是堪堪愁死了当家的陆叔。 万般无奈之下,陆叔只得遣尽家中仆役。连带着,跟着陆家最久的福伯,最后也不得不忍着泪,去了现在的叶家。此后,陆叔又将家中老母c小妹勉强安顿在这方偏院小宅里。 但,陆老二干得这事儿,终是犹如一根刺,扎在陆叔心中。思来想去,想去思来,在勉强隐忍了数日后,陆叔终是决定外出寻那陆老二。 当时,除了留下些许的家用外,陆叔还拿走了仅剩的几十贯钱。就指望着,寻人的一路上,顺道看看,能不能凭着以往积累下来的人脉,逮着机会,东山再起。 可哪知,陆老二那孙子,先前本就没跑出这长安县。而是,寻了一处僻静地,躲了起来。这头听着风声,见自己大哥前脚出门,后脚又杀了回来。寻着机会溜了空,顺手又把老母c小妹的体己钱c首饰,一个不拉地,全给卷跑了。 至此,他们这一头,算是彻底被掏了个干净—— 陆斩炎虽不知道,陆家是如何挣得今天的这份家业的。但,亲历了这份变故,他确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细细想来,陆家这次被彻底清盘,可说处处透着诡异。 虽说,陆老二日常正事不干,没个正行。耍钱逗乐,斗鸡撵狗,整个一教科书级的二世主。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人傻不普世事。反观,他对着自己大哥,来的这一招回马枪,可说还真不是一般的鸡贼。 同时,料想他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将全部家财做赌注。若说,他尚能算清楚,家里的大宅折吧折吧,能承多少银子。 但,陆斩炎就不信,整日里只知在街头乱窜,从未过问过自家生意的陆老二,还能头脑清晰到,知道这段时日里,药铺里进了多少货,存了多少药材,都是什么种类的。甚至于,连能折算成多少贯,都给精细的算计了出来。 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你能信?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真有人从背后算计,那这人又会是谁? 陆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不像。 虽说,同行是冤家。长安县内,自也有瞅着陆家药铺眼红的。可,陆家药铺被盘售后,接盘的新东家照着原样,一分不动地开了铺。要真是对头干的,那还不是换汤不换药的事?! 且,这新东家陆叔也不认得,那应该也不是旧仇了。 会是买了陆宅的叶家? 陆叔对此一脸茫然,显然,也不像。 且不说,这陆家宅邸除了建得还成外,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人,需额外花心思的地方。 就连,当初叶家买下陆家宅邸时,那也是用足了金白银的。可谓,根本没占上半分的便宜。 更别说,人叶老爷虽跟陆家人无亲无故,却挺仗义。在得知,陆家一时找不着地儿挪时,还将这偏院小宅,给陆家留了下来。 不过,不管当时陆叔是怎么想的,他陆斩炎可还真没少怀疑过,叶家是幕后黑手的可能。 毕竟,这陆家最值钱的大屋,是他们占着呢! 故此,当初陆斩炎与叶离相交时,真心是没放多少,试探倒是给得多多益善。 可,叶离毕竟是少年人心性,本就无甚城府,见着与陆斩炎投契,一来二去的,两人很快便打得火热。没几句,就老陆小叶地胡乱叫成了一片。 既然,买下药铺和宅子的,都不像是下局设套的。那剩下的,也只能按着以往的经验来推测。 通常来说,某个事件的幕后的黑手,往往就是既得利益者。 这么想来,明面上似乎——也就剩那赌坊了。 可,对于这一点,不论别人怎么认为,陆斩炎却始终持着保留态度。 同时,在陆斩炎看来,陆叔在不明冲着陆家来的人,到底是谁的情况下,选择远离长安县,不得不说实乃上佳选择。 在他自己都风餐露宿的情况下,家中老母c小妹,自不易随他远行飘泊。与其如此,还不如静留下来,麻痹对方的同时,还能以不变应万变。看看,这幕后黑手,是否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好。 这其中的道理,不用陆叔说,陆斩炎都懂。 也是在上面,这些零零杂杂的因素下,陆斩炎现在也就成了陆家家中,唯一能指望得上的男丁了。 就像陆叔临走前说的那样,现在这个家就交由他来守护了。 今日里,张婆子是让他给撞上了。可日后,若是再遇上杨婆子c李婆子呢? 这生活,还真是容不得苟且。 就算你停在原地不想走,却也总有人,想推着你一路往前行。更何况,现实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继续混日子。 他陆斩炎就不信了,凭着自己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中的社会主义四有青年,会在这千年前的时代里,张不开手脚,活动不开筋骨,让人给看扁喽! 别说,让陆家,再次鼎盛起来。就算到时,张婆子这种刁民腆着脸,想把小爷当神一样供着,也得要看小爷的心情。 更别说,小姑姑的婚事,让她委曲求全了。 今天他陆斩炎,把话撂这儿了。就算,日后小姑姑年岁大了又怎得? 到时,若是小姑姑想嫁,他陆斩炎到时,照样能让那些儿郎,从街头排到巷尾,任姑姑随意挑选。 想法是有了,还挺不错,可这入手所需的启动资金,却又让陆斩炎一时犯了难—— 陆紫莹想来也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此刻也已步了出来。见着陆斩炎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美目流转间,眉头一凝。待她拧眉想要开口时,却见陆斩炎早已抬起头,侧过满是阳光的俊逸笑容,对着她就是炫目地一笑。 紧接着,也不给她任何思索的机会,陆斩炎又是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提着鼻子嗅了嗅,瞬间双眼晶亮,对着陆紫莹却又耍起了无赖,道:“姑姑,小炎方一进门,便闻到你炖的萝卜排骨汤的香味,都快馋死我了。我们赶紧进去,若是去晚了,这排骨汤怕得让祖母一个人给喝完了!” 陆紫莹先前就怕因着自己的事,让陆斩炎受了委屈。想是,自己方才出来,他就听到动静了。可现在,他即不想提,自己也不点破。 心中有了计较,陆紫莹便也顺着陆斩炎的意,舒展了眉眼,随着他胡闹,道:“就你没大没小,还敢编排起你祖母来了。” “瞧姑姑说的。小炎哪儿敢!平日里,想要好好孝顺祖母都来不及。此刻,就算姑姑借小炎一百个胆子,小炎也不敢编排她老人家啊!” “好好好,就你孝顺。你的排骨汤,姑姑都给你留着呢!哪次可曾少了你的?!” 一听得,有得吃,陆斩炎眼睛又是一亮,一路急急催促着姑姑陆紫莹,往着厅堂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实力败家 陆家的后院,有一片不小的菜地。 眼瞅着,院外已是万物凋零的隆冬时节,但这院内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地景象。仿似,这短短的一墙之距,竟生生分出了两个不同的季节。 叶戟形,鲜绿色,柔嫩多汁的菠薐菜;相同色泽,却又比之要高出许多的芹菜;大叶紫梗,已缀上了紫色小花的昆仑紫瓜;还有那长着细卷须,沿着田中的竹架一路攀援而上,如今果实缀缀,早已挂满了枝头的黄瓜—— 这些在入冬后,富贵人家餐桌上都极少见的稀罕物,在陆斩炎眼中,除了作为做菜用的食材外,还有另一重,更为重要的意义上药用。 比如:菠薐菜跟另外一种葵菜一道煮成粥,能够通润肠道; 芹菜不但具有平肝清热,祛风利湿,除烦消肿,凉血止血,润肺止咳c降低血压c健脑镇静等的功效。常吃,尤其是吃芹菜叶,还对预防高血压c动脉硬化等具有辅助治疗的作用。 至于,昆仑紫瓜,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茄子。其根c茎c叶均可入药。叶,也可以作麻醉剂。种子,为消肿药,也用为刺激剂。 而之所以,一墙之隔的陆家后院,能有这一番奇景,还得亏这一方小天地的地下,那一股地热流经。 于是,便也造就了,这寒冬腊月的时节,陆家后院的满园春色。不但,饱了口福,还能省下不少的买菜钱。 叶离来到陆家时,陆斩炎正一个人,在后院的这方小天地里。走了一回,此刻正一手环胸,一手支着下巴,盯着这后院的一角愣神。也不知,脑中到底是在盘算着什么。 “喂,老陆,你不地道啊,有这么好的东西,却天天藏着掖着,都不知道要跟做兄弟的分享。” 眼前这满园的绿意,叶离也是第一次见。这一见之下,不由双眼晶亮,大为惊异。 这“秘密菜园”,倒不是说,陆斩炎真有意不让叶离知道。 而是,作为一个正经地“大老爷们儿”,就算还是正朝着“老爷们”这条道上,努力蹦跶的黄毛小子,也不会有事没事,竟往着人后院钻的。 “呦,来啦!”陆斩炎对于叶离的突然到来,显然没多大的意外。 “那是!要不是——” 叶离向来心直口快,心说:要不是,先前听着了动静,为了避开张婆子那骂大街的大嗓门,他怎么可能来迟一步,错过陆家小姑姑拿手的排骨汤啊!想说,却又觉着不妥,终又是把话,给如数咽了回去。 “你也听到了?”陆斩炎此时,倒也是不避讳。 “哈?!” 见着叶离的眼光开始来回飘,陆斩炎就知道,这家伙是又准备装傻了。 既然,做兄弟的不愿揭他的丑,他也承情地转了话题,指着院落一角处的耸起,道:“你觉得那东西如何?能买得出钱吗?” “啥宝贝?让小爷我帮你好好掌掌眼——” 叶家虽是经商之家,比不得官宦人家贵气。但,这富人的底蕴,却也不缺。 叶离虽说,是不得宠的少主,但好东西却也没少见。此刻,顺着陆斩炎的指向望去,惊地大张着嘴,看着都可以塞下个拳头去。 “卧槽,老陆,你可以啊!你可知,那是什么?是琉璃啊!靠,你这得有多丧心病狂,就把它这么杵你家菜地里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琉璃亦作“瑠璃”,其色彩流云漓彩;品质晶莹剔透c光彩夺目。古时,最初制作琉璃的材料,是从青铜器铸造时产生的副产品中获得的,经过提炼加工然后制成琉璃。 琉璃的颜色多种多样,因此古人也叫它“五色石”。那时,由于民间很难得到,所以当时的人们,把琉璃甚至看得比玉器还要珍贵。 可,此时叶离口中说的琉璃,却是另一种。虽,比不得上面的这么金贵,却也不似寻常之物。 此种琉璃,最早由古埃及人发明,后经由西域传入中原,也就是我们现在意义上所说的玻璃。在市面上,以球状,也就是玻璃珠的形态,最为常见。同时,也有以琉璃砖的模样出现的。据说,当初巴比伦人就用琉璃砖,装饰新巴比伦城。 对于现在来说遍地可见的玻璃,在彼时的宋代,却是稀罕的舶来品。因此,身价一直居高不下。 也难怪,叶离在冬日的阳光下,看了一眼,眼前那一堆,不,确切的说是排成一长笼,折射出闪烁光芒的东西后,会咋呼地大惊小怪了。 “有那么夸张嘛?!”陆斩炎显然有些后悔,要把接下来的事儿,告诉眼前这个一惊一乍地活宝了。 “哪儿夸张了,哪儿夸张了!老陆,不是我说你,说句不中听的,你这就是在败家。” 叶离说着话,人已是窜到了院角处,那一长笼玻璃前。口中还念念不忘,叨叨地啧啧,道:“诶,老陆真不是我爱说你,你真不愧为陆老二的亲侄子!” “”陆斩炎没想到,叶离会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来,不由地皱起了眉。 叶离见此,却颇为善解人意,笑道:“一样的实力败家——” “滚,少在我面前提那人渣!”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我不说,不说总行了吧!” 只是,对着那一笼玻璃细看了一会儿,叶离不仅很快没了初见时的惊艳,反而皱起了眉,颇为嫌弃地叹道:“你这琉璃,看着倒是挺壮观的。可,这品相——” “品相不佳?!” “可不是!不仅不够透亮,还千篇一律,通体上下地冒绿光啊。” 听叶离这么说,陆斩炎不由脸一抽,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而,那里叶离又接着品评,道:“更别提,中间还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鼓泡了!别说是放到集市去换钱,就是送我,我还觉得占地方。怪不得,你要把它们全杵这地里了!” “我说,你说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这是让你看琉璃了?我让你看的,可是那里面的东西。你透过这琉璃,好好往里瞧瞧!” “那你不早说!”一句话,倒是换来了叶离的抱怨。 但—— 陆斩炎耳边安静不到三秒,叶离声音又突地响了起来。只是,语气中似乎又夹带着,淡淡地不屑:“这都什么呀?根本就看不清嘛!模模糊糊地,看着还不是跟外面这些一样,绿油油地——” 其实,叶离眼前的这些琉璃,是当初陆家还富裕的时候,陆斩炎出于改善生活品质出发,借着家中烧制瓷罐药瓶的小窑,按着上一世,闲暇时在图书馆内看到的,玻璃烧制方式,烧制出的试验品。 由于烧制玻璃的沙子内含有铁,所以经他手烧制的这些玻璃,就像叶离说的,不仅统一都冒着绿光,还不透亮。同时,玻璃内还含有大大小小的气泡,也就成了叶离嘴里大大小小鼓泡。 至于这玻璃排成的奇怪造型,说出来也不稀奇,就是用两面玻璃和木制框架,架构起的,一长笼三角形模样的蔬菜大棚。 但,眼前这玻璃大棚里,种的不是蔬菜,而是—— 在那一排琉璃前折腾了一会儿的叶离,不知怎得突然无师自通,打开了一面琉璃。 眼见着玻璃棚内,绿色藤蔓上,那数只底色鲜绿,圆滚滚地球状物,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而后,哇的一声,大叫了出来,道:“老陆快看,快看,是西瓜,西瓜,西瓜啊——” “看着呢,吵死了!” 陆斩炎嘴上,虽鄙视着叶离的大惊小怪,却也早已笑眯了眼。 幸好,当初突然起了冬日里吃瓜的奢侈念头。也幸好,偷偷摸摸着,选择把瓜种在了这方偏僻的小院里。初时,也是怕地底流经的温泉热力不够,肥力不足,才又架起了这玻璃大棚。 如今,看着这大棚内一颗颗圆滚滚的大西瓜,陆斩炎自是相当满意:看来这第一次的试验田,长势还不错。 阴差阳错间,这后世里本就不起眼的大棚西瓜,许会在此时帮上自己的大忙,成为创业的第一桶金,也不一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邪性 “这天可真够冷的啊!” 刘重四跺了跺两只几乎冻得没了知觉的脚,使劲搓着双手,坐到了路边的一家小角店里。 “可不是嘛!再过几天就是长至节了,数九寒冬到那时,也算是正式开始了,能不冷嘛!这白日里,有着太阳,虽也顶不上什么用。但,至少看着,心里头还能好些。一到这晚上嘛,可就难熬喽——” 在角店里挨着最靠里的一桌,坐着一个中年力夫,看样子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一见着刘重四落座,便即刻把一角酒,给递了过去。 他这么一来,倒是弄得刘重四不好意思起来。对着这中年力夫,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地,直道是自己来得迟了。 那力夫最见不得刘重四,虚头巴脑地这一套,直挥着手,道:“闲话休说,先喝口酒暖暖。” 刘重四见此,也不再客气,接过,一仰脖子就全数灌了下去。等着酒气上升,才觉着身子暖和了些。 “诶,听说,最近那地儿可邪性的很啊!我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过去,不怕?” 中年力夫叨了一筷子菜,见着刘重四就着小菜,又将一杯酒灌下肚,边吃着边朝刘重四放在桌上的家伙什,努了努嘴。 “家里就指着这份活儿糊口呢,就算是再邪性还不一样得去!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来,喝酒——” 一顿饭下来,刘重四灌了大半肚子的黄汤。在角店前与那中年力夫拱手道别后,拽了拽衣领子,又整了整怀中的竹梆子,才酒足饭饱,口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手提着灯笼,晃晃悠悠地,往着与力夫相反的另一头走去。 长安县地广坊多,这人一多,杂七杂八的事儿,也少不了。夜间,更是少不得需要人巡夜。 刘重四的活儿,虽说也属衙门管,属巡夜的一种,却与那些个衙役大不相同,钱银也比之不得。相应地,这活自也简单。只需,打着梆子,巡夜报时即可。说穿了,他就是一更夫。 酒多了,身上是暖和了。可,这脚下的步子,却也是虚浮得厉害。一步三晃,连着人也有点飘乎乎地。 “许是真喝多了——”刘重四大着舌头,喷出一口酒气。 你当他方才,为啥灌那么多黄汤下肚?当真是这天给冷得?扯淡,还不是为了能壮胆嘛!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咚咚咚,伴着手中的一阵梆子声起,刘重四转身进入了平安坊的长街。 长街上,夜深人静,耳边厢能听到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和踢踢踏踏地脚步声。 越往前走,就越是黑咕隆咚地,一眼望不到底。再走一段,也便到了巷底。凭着手中灯笼的光亮,他从这都可以看到,巷底处的那栋大宅,影影绰绰的黑色阴影了。 这宅邸,本是个几出几进的大宅。但此时,却是黑漆漆地,看不到半点光亮。 “啊呸!刘重四你是不是蠢啊!” 夜色中,刘重四举着灯笼,暗骂了自己一通。 这没人住的废弃旧宅,没有光亮才正常。但凡透出一点光亮,哪怕是闹一丁点儿动静来,还不得把你活活吓死。 自从一年前,出了那档子事后,这里就鲜少再有人来。即便是白天,坊间的人,见着也多是绕着走,更别提这夜半三更了。 方才,王大力那货不说还好,被他这一提,刘重四心下,不觉又瘆的慌。随着,脚下离着那大宅越近,他这身上就凉得越厉害。 就在此时,寒风打着旋儿,发出呜呜地怪声,阵阵吹来。刘重四一激灵,只觉那风冷飕飕地,一个劲儿往着后脖领子里钻,一个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忽地,手中的灯笼,随着风摇晃了数晃,“噗”地一声,就熄灭了。 刘重四心中一惊,腿一软,也不知是踩中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只觉脚下一空,“咚”地一声,结结实实地就摔在了地上。 暗暗骂了句娘,刘重四摇摇晃晃地想要爬起。忽的,一阵沁人心脾地香气,不期然扑入鼻间,他就觉着眼前人影一晃。迷迷茫茫中,似乎有个女人,站在那大宅大开的门内—— 女,女人? 刘重四突然被什么刺激到,腾地一下爬了起来,揉了揉有些模糊的双眼,又往那大宅看去。 可,眼前除了那大开的大门外,门内黑洞洞的一片寂静,哪儿来的什么女人。 难不成,真是自己摔懵,看错了? 不可能啊!刚刚,他还明明闻到了香味来着。 正当,刘重四低头,准备拾起掉落在地的灯笼时,突然“吱呀”一声,似木门晃动,一道白色的身影,便也在此时,从门内一闪而过—— “鬼,鬼,鬼啊——” 所有的恐惧,伴着这声尖叫漫天而出。 刘重四掉头就跑,可那身下的两条腿,分明就已不听使唤。身后,“砰”地一声巨响传来,刘重只觉阴风阵阵,后背似被人猛推了一把,“咚”地一下,重重磕在了地上—— 随后,这处巷底重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一轮下玄月透过云层,洒下些许银白的月光。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长安县东市 街市上,这几日,比之往常又热闹了不少。 不仅,货色品种,比之平日里多了许多。就连,上街采买的人,也多了不少。且,很少有人,是空手而回的。 有那三三两两,相约一起上街的大娘大婶,一边挑选着街铺上,琳琅的商品。这口中的谈资,比之平日似也多了些。一路行来,这嘴就没停过。且,还说得绘声绘色。 待近前一听,谈得还是前几日里,在平安坊那一区,打更的更夫“半夜遇鬼”的事情。 “那宅子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后,就不干净。这不,害得那临近的,一到了晚上,就半个人影也无。就算是,左邻右舍,夜里听到什么动静,也都不敢出声,全躲被窝里瑟瑟发抖,只当没听见。” “可不是嘛!也就属那打更的胆子大——” “都传,说是那家的二姨娘回来了——” “咦——,你快别说了,怪渗人的——” “怕啥,说这事儿,都已经惊动了云霄观的道爷了。看她还能凶到几时!”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起来,这二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你这么说,当心那二姨娘晚上找你好好聊聊,诉诉衷肠——” “嘿,你这刁婆子,让你说,让你说!你这说得,还是人话嘛!” “我说,你们都快别贫了,那里围了这么多人,都是在干嘛呢?” 经她这一提,另两人也被着不远处,一个街铺吸引了目光,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那看去。 只是,那方寸之地,此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被人给围了个满满当当,哪还看得清半分。 那方寸之地,正中被围得两人,或许有人看着,还挺眼熟。 不是陆斩炎和叶离,又是谁? 只是不知,这本该上书斋的两人,不去读书,翘课来此东市,又是为哪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开档 长至节,俗称“冬节”或“亚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冬至。 它既是二十四节气中一个重要的节气,也是传统节日。特别是在古代,民间有“冬至大如年”的讲法。说是古时候,漂在外地的人到了这时节,都要回家过冬节,也就是所谓的“年终有所归宿”。 冬至这一天,也有祭天c祭祖的习俗。家家户户都把家谱c祖先像c牌位等供于家中上厅,安放供桌,摆好香炉c供品等。 祭祖的同时,也祭祀天神c土地神,叩拜神灵,以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家和万事兴。 据说,这祭天祭祖的习俗,是从宋代开始的。或许,宋时促成这一习俗的皇帝,就是现如今的宋帝赵恒吧! 毕竟,说起来,作为一名东封西祀的狂热分子,他可是把祭天之类的活动,全当终身事业来干。想必干着干着,总也希望,会有一些东西留下来的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长至节作为一个大节,不但民间的百姓,要忙着置办各种物品c吃食。连着官府,也要举行祝贺仪式,称之为“贺冬”。并且,官方还有例行的假期,流行互贺“拜冬”礼。 对于,准备将“暖棚西瓜”,隆重推出市场的陆斩炎来说,这各家各户,都舍得花钱采买的大好时机,怎么让其轻易错过。特别是,临近长至节前的这几日,更是推销商品的黄金期。 心动不如行动,这不,当下就拉着难兄难弟的叶离,一起翘了课。在东市找了个摊档,准备停当,就要大展拳脚。 眼瞅着今日东市上,人节接踵的热闹模样,恍惚间,竟让陆斩炎生出了,后世春节前夕,大采购的感觉。 相对与陆斩炎一脸的跃跃欲试,叶离却是一脸的苦逼。 “喂,我说老陆,你自己有课不上也就算了,干嘛还不厚道地非要拉上我啊!你也知道,那严老儿一板一眼的紧。我们这么干,还不得把他气疯了不可?” 要说叶离对严夫子有所顾忌,还不如说他是对他爹顾忌。只因,这严夫子再生气,也不会打断他的腿,可是他爹会——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忘了告诉我,严老儿让我罚抄,没抄完就不用去书斋的?” “那啥,不是,昨天听到发财大计,一开心就给忘了嘛!”叶离扯着一脸尬笑,只是话说到后来,却是越说越没了底气。 “切,那是谁说,但凡只要给个瓜,愿意跟着我上刀山下火海,做牛做马都不在话下的?” “嘿嘿,老陆,瞧瞧你误会了不是!我这不是要捧你场嘛!再说了,我叶离哪儿是重瓜轻友之人?连严老儿的课,我都翘了,这说明什么?这分明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啊!” 这牛是吹出去了,只是陆斩炎听了自己的话,分明是一脸的不信。叶离眼睛滴溜溜一转,顿时笑眼一眯,来了个火力转移,道:“诶,我说老陆,眼看这人也聚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别闲着了,赶紧开档吧。” 不用叶离说,陆斩炎也看到,此时的摊档前,确实已是围了人不少的人。有那,两两低头凑在一起,低头说话的;也有那,呆站着,直愣愣发着呆地; 只是,众人那一双双眼,毫无例外,全都滴溜溜地围着摊档前,那数只圆溜溜的西瓜转着。 但,最多也就这么干巴巴地光围着,竟是没一个人打头上来问个一二三四的。 见着眼前众人,如此这般地害羞带怯,叶离却是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那心情,估计跟他初见这瓜时一样,彻底蒙圈了。等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还不敢相信,眼前见的会是真的。九成九,这些瞧热闹的人,全是把这瓜当祥瑞来看了啊! 毕竟,这季节哪来的瓜啊?说高了,其神奇度,可直逼九穗稻c双头灵芝之类了。 犹记得当时,自己手中捧着这瓜,分明都感觉到那沉甸甸的重量了,可依然还是不敢相信,竟傻乎乎地问陆斩炎,道:“我说老陆,这能吃吗?能吃吗?不会是你用障眼法变出来,骗我的吧!” 有了叶离这块“金玉在前”,陆斩炎自是多少了解了,现在这些围观者的心思。 也不多言,嘴角扯出一抹浅笑,当着众人的面,在一字排开的数只瓜上分别弹了弹。而后,选定了一只,随手拿起又颠了颠,想来是最为满意的。这才将其,稳稳地放到了案前的案板上。 只见那瓜圆滚滚地,果面底色翠绿,均匀分布墨绿色细条纹带,瓜藤也新鲜地紧,显然是刚摘下不久,还新鲜欲滴着。 随着陆斩炎的手起刀落,伴着“咔”的一声脆响,红艳艳的瓜瓤带着颗颗的黑籽,瞬时展露。西瓜特有的清香,也随着陆斩炎熟练的切瓜动作,沁入了众人鼻间。 引来一阵吞咽口水声—— 真香啊—— 还当真是——瓜—— 众人震惊之余,有那离得近的,更是忍不住擦了擦嘴角。别说是尝了,连两厢再次相见,也差不多有大半年了。不见着还行,但凡是闻着味了,真是要了老命。那肚里的馋虫,仿佛都在此时,被那阵清香给弄醒了—— 可—— 下一秒,想象中的火爆场面,依然未出现。 虽然,四周还有清晰的吞咽口水声,但人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再来就只剩原地站岗了。 “尝尝——” 陆斩炎终是忍不住,指着那案板上,那被切成几囊,淌着汁水的瓜片,对着近前的一人道。 没想,那人见状却似吓了一跳,摆了摆手,又往后退了一步。 且,试了几个,都是如此。 先前,明明见着那瓜直流口水来着,没曾想,事到临头,却是胆怯了。 “既然,你们都不吃,那我自己吃得了!” 陆斩炎想着,便随手拿起一块瓜,埋头苦干了起来。只是,那吃瓜声,又引得近前的好几个人,努力地咽了咽唾沫。 这头陆斩炎找人试瓜,以惨败收场。 那一头的叶离捧着瓜,几乎走了大半圈,明明见着人人稀罕地紧,却始终也没见着一个人敢站出来,第一个尝试的。 就在叶离失望之余,却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刚要上前,不想那人却是冷着脸,一个转身,从身旁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诶,老陆,你知道我刚刚看到谁了?” “谁啊?”啃着瓜,陆斩炎含糊地道。 原本还败兴而回的叶离,见着陆斩炎此时,啃瓜啃得正欢,当下也不再客气,啊呜一口,也吃上了。 只觉,这瓜瓤入口甜汁满溢,脆嫩爽口,还有那清甜的香气,每吃一口都是享受。 那围观之人,全似不识货的痴傻之人,只是眼馋地,看着两人吃得爽快。 叶离啃完一块,这才好不容易腾出空来,道:“林俊砚——” “林俊砚?” 陆斩炎对此,显然也是颇感意外。 “嗯——” “怎么他今天也没去书斋?” 在陆斩炎的印象中,林俊砚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可以说,这林俊砚除了不拘言笑外,向来严老儿说一,他觉不会说二,是个十足的乖宝宝。 “是啊,我也正奇怪。刚好意,想给他尝尝鲜,没想却是越叫越走。诶,你说,今天这么多人都没去,严老儿会不会真发疯?” “难说——” 陆斩炎幻想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平时,也没见着你与林俊砚有什么来往,怎么就认为人会承你的情?” “那还不是当初,书斋众人都在笑你的时候,他却没有!” “就他那张面瘫脸,得了吧!” 陆斩炎将手中瓜皮一扔,又抄起一块,显然是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 叶离见着,难得出口打抱不平,道:“哎,我说老陆,你这就不厚道了哈——” “我说得是事实——” “” 正当陆斩炎要将手中的瓜片送入口时,却有一人挤出人群,来到案前,指着案板上切好的西瓜,道:“可否,也给贫道来块尝尝?” 陆斩炎微一愣,嘴角又挂起了惯有的笑容,心说:“哟,终于有一位识货的了。听那称呼,似乎还是位道长。” 待转过身来一看,来人二十来岁,结道士髻,一身月白道袍,腰系同色丝绦,绑腿布鞋,背长剑,手持拂尘,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见着,似乎还真是一名道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黑心肠 见着眼前清瘦矍铄,一派仙风道骨的小道爷,西瓜摊前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瓜群众们,精神不由都为之一振,肃然起敬的同时,连着那看人的眼神,似乎也顿时烁烁放起了光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在陆斩炎眼中,却是全然变了味。他俊脸上虽是笑容不减,甚至那嘴角还分明又往上提了几分,谁知心里却是狠狠地,道:吃你奶奶的纂儿。 也无怪乎,陆斩炎会出现这种反应—— 现在的皇帝赵恒,不仅在日后会被公认为北宋史上,最为崇道的君主之一,就其在位期间,也将是道教历史发展中的重要一环。 赵恒不仅重道,在政治上同时实行儒c释c道三教并隆的政策。 对外:寄希望以宗教文化,确立文化中心和上朝天国的形象,方便展开国际外交。 对内:以“神道设教”,想要以此,充分发挥出佛c道两教,劝人为善的社会功能。 但,单就劝人为善一面来说,能予以大同肯定,并一以贯之的只有少数达识者。大多数人,则滞情偏执,执着于小异,与道渐行渐远。 倘若自己记得不错,据《佛祖统纪》记载,宋真宗天禧五年,出家的僧尼数,将达到四十五之巨。其中鱼龙混杂c僧纪涣散c信仰混乱之弊病也将日渐凸显。 另一方面,由于僧尼人数增加过快,也导致了在传统的士c农c工c商c兵之外,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独立阶层——僧侣阶层。为了管理这样一个独立的阶层,又不得不衍生出了,一个庞大的僧官体制。 这样一个庞大的队伍,不可避免地又造成了一系列的问题。比如:有效的社会劳力和军队后备人数的匮乏c寺院经济的膨胀c僧众素质低下c用度奢靡等等。 眼前这位“小老道”,显然平日里,是在人民群众的头上,作威作福惯了。此刻,见着眼前有“好东西”,这老毛病是又犯了。 可算是,你今日出门没掐指念咒,碰上小爷我,还不得好好治治你这臭毛病。也好让你知道,一切小牛鼻子在小爷面前,那都是纸老虎。想要白吃爷的瓜,只有三个字:呵呵哒! 只是,陆斩炎这开口,却是:“呦,道爷有眼光啊!不亏见多识广,仙门中的神仙人物,与我等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果真是云泥之别啊!” 陆斩炎脸上献媚,光这一笑,似都能挤出一大波折子来。同时,他这一番作辑c捧人,却是也将周围,这里外三层的一众人等,给捎带了进去。 瞧瞧,小爷方才怎么说来着,偏叫你们不识货。这下好了,平白便宜了眼前这小牛鼻子,心疼不? “摊主过誉,贫道见这季节,能出此物,也着实稀罕。见着,方才摊主吆喝了许久,却也无人敢上前尝试。不为别的,就想打头先试试罢了。” 呦呵,小样儿怎么说得自己,犹如为了广大劳苦群众的幸福,慷慨赴义的壮士似的!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啊—— 难得你个小牛鼻子思想境界这么高,不管怎么说,作为一名有着同样高尚品德的人,他陆斩炎若是不帮着添砖加瓦一番,都不算仗义啊。 “就冲着道爷这句话,小子今天就是赔了老本,心里也是服气地舒坦。” 陆斩炎口中说的佩服,可脸上却分明是一副为难纠结样。思忖了好一会儿后,才一咬牙,右手成拳,往着左掌上一锤,续而又右手五指全张,就着那小道士眼前晃了晃,俊逸的笑脸,写满了诚恳,道:“跳楼吐血价,一块瓜50文。” “50文,还跳楼吐血价?你是不是疯了?诓人也不带你这般的,你怎不去抢啊!?”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抢着先,愤愤不平地道。 “就是,就是——” “小小年纪就凭般如此黑心肠,长大了还不得成大奸商,祸害四方啊?!” 仿似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许多人满脸地愤慨,这分明是在把他们当肥猪宰啊。 而,更多的人,则是暗自庆幸:这天下,果是没有白吃的午膳。得亏方才,没在这小子的蛊惑下,一时冲昏了头,不管不顾地捧起一块瓜就啃。 按着这小子信口开河的程度,案板上那些看似小清新,鲜嫩多汁的西瓜仔,也能秒变害人妖物。弄不好一块瓜,就会搞得你倾家荡产! 一旁,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叶离,见着此时群情激愤,又暗自吞了口口水。他都有点担心,群情激愤的下一瞬,陆斩炎会被人揍得连他妈,哦,不,是他小姑姑都认不出来。这才暗搓搓地,扯了扯陆斩炎的袖子,低声道:“是啊,老陆,这50文确实是天价,我看5文还差不多——” 其实他想说,这5文也挺贵得。 谁知,这陆斩炎却是根本不听劝啊!还挤眉弄眼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叶离这才瘪了瘪嘴,不再作声。只是,很是自觉地,又往后默默退了数步。免得等下人群发疯,连带着他这个池鱼,都给一起揍了。 “大家说得也都在理,若是普通的瓜,小子卖出这个价,不用大家伙动手,小子自己都没脸说。可,小子今番这摊档上的,岂是瓜?这时节,你们可曾见过有瓜?你见过?你见过?” 被点名的人,自是纷纷摇了摇头。 却又有人道:“既然,你卖的不是瓜,那你倒是说说,你卖的是什么?” “这位大哥问得好!”陆斩炎笑眯眯地道,看人的眼神全然是一副“孺子可教”样。 续而,又鼓动那三寸不烂之舌,道:“在场的,既然谁都没见过,这隆冬季节的瓜。那说明什么?说明它就不是一只普通的瓜!不是小子信口胡诌,小子反要说,今日里但凡是能见着此瓜的人,他就是个不折不扣有福气的。” “先前那大哥问的你还没答,怎么一出口,却怎又变成,我等是有福气的了?” 这小子哪里不是在信口胡诌,分明就是在瞎扯。不仅把他们当猪宰,感情现在又是在把他们当猴儿耍了。 “别急呀!好歹也得等小子慢慢道来吧!再者说了,诸位怎个没福气了?这季节的瓜,你们可曾在别处见过?没有吧!这说明什么,说明它稀罕啊?!诶,这可不是小子胡吹,先前这位道爷也是说过的。既然稀罕,它又说明了什么?这就是聚了天精地气的。且,聚了天地精气,它也就出了这么几个。所以,它不是祥瑞宝货,又是什么?而,这祥瑞宝货,又岂是人人得见的?所以,小子这才说在场的诸位,他都是有福之人啊!” “哦——”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人不但被忽悠的,愤愤之气小了许多,甚至有不少人当真,暗暗自喜了起来。 陆斩炎贼眼一溜,也是暗笑在心里,虽说人是衰了点,但看来做为一个主角,该有的自己也有。比如,主角的嘴炮—— 接下来,就该打铁趁热了哈! “不仅诸位有福,这瓜也是宝瓜啊!吃了,不说益寿延年,至少也能平安康健!道长,你说小子说的可对?” 陆斩炎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明白,团队力量的重要性。若是,临时没有怎么办?简单,组建一个啊!他陆斩炎,平生最喜欢干得,就是拖人下水,拉着当垫背,啊,呸,说错了哈,是把背交给值得信赖地盟友。 见着周围人先前的反应,显然这小牛鼻子似乎挺不一般。很好,他就是喜欢跟这种有实力的人合作。 日后,一旦这些善良的韭菜,发现自己被人坑了,要发疯,要打人,怎么办? 别客气哈,打那小牛鼻子!自己绝不拦着。 说着话,陆斩炎询问般的双眼,对上了眼前的小道士。且,眼神特真诚。 可,没曾想,那小道士一开口,却是:“若是贫道记得不错,摊主开始可是邀请众人尝尝,也就是可不花钱试着吃的意思。怎么,现在却是开口闭口的要起钱来了?” 卧槽,这人方才是去神游太虚了吗? 敢情自己方才说得口干舌燥,到了他这儿都变成对牛弹琴了?不过,也对,不然也不是小牛鼻子了。 陆斩炎当下,不得不按住性子,循循善诱,道:“道长,都说是一开始了!小子即是来这集市设摊,便是奔着以物换钱来的。所以——道长,买瓜吗?买吗?不二价50文一块,少一分都不买。” “嘿,你是谁家的小子?可知,眼前的这位道爷,是谁?怎得如此这般无理——”旁观的一壮汉,似再也看不下去,虎目一瞪,撸着袖子,就要来教训人。 却是那小道士压了压手,示意那人稍安勿躁。随之,从袖笼内掏出一个钱袋子,递到了陆斩炎的面前,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道:“既如此,50文,一文不少,摊主可收好了。” 见着小老道笑眯眯地爽快样,陆斩炎倒是有些摸不清这道士的路数了。但—— 自己又不曾,强迫他半分。自己有了底气,自也不会手软。接过钱袋颠了颠,也不数,就直接揣到了怀里。随后,指了指案板上的瓜片,对着眼前的肥猪,哦,不,小老道,热情地道:“道长,请随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聊斋?魔术?障眼法? “道长,请随意——” 陆斩炎说是说随意,眼见着那小道士,真要随意取瓜时,却是坏笑着,将自己手边一块籽看着最多,也最小的一块给推了出去,笑眼眯眯地,道:“这块不错!” 那小道士见着也不着脑,礼貌地点了点头,笑着接过,道:“多谢。” 而后,一口咬下,只觉得瓜瓤入口清脆,果汁甘甜满溢,由衷叹了一句,道:“确是好瓜。” 这一句,自是引得陆斩炎喜笑颜颜。 没多时,小道士便将手中的瓜,吃了个干净。只是,他一个不寻常的举动,却是引起了陆斩炎的注意。 只见,那小道士取出一块帕子,将吐出那些的黑籽,给细细地收了起来。 “不知道长,这是何意?” 见着陆斩炎看着好奇,小道士却又是淡淡一笑,也不作答。而是转了个身,对着周围看热闹亦未散去的众人,道:“贫道这里也有好瓜,诸位乡里要是有兴趣,倒也可以来试试。这价格嘛,比之小摊主的,却是要低上很多。不贵,一贯一只。” 啥?啥意思? 听着小老道这么说,陆斩炎却是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了。 众人中,有那心急地,也是奇道:“道爷既然自己有瓜,又何苦花那些冤枉钱,买他的这个?” 是啊,要不怎么说,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到底几个意思?你个小牛鼻子,倒是说说清楚先—— 瞧着众人,包括陆斩炎在内,投来的不解目光,小道士先施一礼,而后才道:“先前贫道就说,摊主的瓜不错。故而,要借它来做瓜种——” 呵呵,哎呦我去,你说话倒是别只说一半啊,吓了我一跳。估计要吃到这瓜,也得等到明夏了吧! 陆斩炎脸上掩不住地轻蔑,这嘴也是不饶人,想着,便也如实说了出来:“道长,该不会是让我们等到明夏,再吃吧!?” 陆斩炎此话一出,也引得旁边的一众人等,窃窃私语了起来。 “非也,今日即成!” 小道士抚了抚手中的拂尘,淡笑着道。 而话出口,更是引得周围一片哗然。就连,原先躲得远远的叶离,此刻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下一瞬只见摊位前,小道士取剑出鞘,单手执剑,衣袖翻飞间,陆斩炎耳听得闪过唰唰数声。再看那小道士,已是收剑入鞘。而,其脚旁,原本平整的泥地上,却是早已现出了一个小坑。 靠,这是要干嘛?用剑来刨地?知道今儿话说大了,要把自己给埋这吗? 陆斩炎此时,只差没能从鼻子里,轻哼出声。 而,那一边的小道士,显然是又有了动作—— 只见他,先是将收集的黑籽,往着小坑内细细撒去,口中还不忘对着众人,道:“只要把瓜籽种于此地,立刻便会结出瓜来。” 呵呵哒—— 你以为是上春晚,表演魔术呢? 说结瓜,就结瓜?! 陆斩炎心里暗戳戳的嘲讽,小道士自是不知道的。他边说着,边将堆在一边的土,复又推了回去,将瓜籽仔细地掩土覆盖。 只是,下一刻却发现手边无水浇灌,仿似微微着脑,见着临近一摊,却是个卖鱼的,才又淡笑着,客气着问那摊主讨要了些许的养鱼水,细密地往那埋籽处,浇灌了下去。 随着小道士一句:“立即冒芽——”的话语出口,在一众人等的惊叫声中,那埋了瓜籽的地面上,果真即刻冒出了一根嫩绿的芽来。而后,低垂着的芽头一正,硬是瞬间又伸出了两片嫩叶来,再来又是四片。 “靠!还真冒芽了!?” 同样,原本一直准备看好戏的陆斩炎,此刻也惊叫了出来。而,他身侧的叶离,则是一脸的懵逼。 “长大些,再长大些——” 随着小道士的言语声再起,众人目光惊骇,眼前地上这小小的叶片,正听话非常地不断长大。不多时,便已生出了西瓜特有的大叶,叶柄c藤蔓皆密被柔毛。 “开花——” “结果——” 每次随着小道士口令的变化,地上的植物,便也会紧跟着发生变化。 别说众人看傻了,见着花蒂处,慢慢鼓起来的小果实,还在不停地变大,陆斩炎突然觉得自己也是看愣了。 这可比,春晚的魔术,厉害多了啊!果真现场看的,和电视机前看的,就是不一样啊! 这一边的陆斩炎,正感慨万千。 而,那小一边的小道士,正忙着把藤上的瓜一个个摘下来—— 紧接着,让陆斩炎扎心的事情发生了—— 看着自己,折腾了大半天,瓜不但没卖出去,还被消耗掉一个。再转头,看看小老道那里—— 原先,还一直矜持,看戏到现在的看瓜群众们,集体疯癫,啊,不,是疯狂了。看那阵仗是哭着喊着,都抢着把手中的钱,往着小老道的怀中塞啊! 瓜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只有那么几只,一旦动作慢了,哪还有自己什么事?! 看着小老道的疯狂的“粉丝们”,瞬间将瓜抢售一空,陆斩炎被扎心过后,陆斩炎的眼又红了。不得不,考虑起一个现实的问题来:等下,自己该如何说服,这小牛鼻子做自家的伙计?! 毕竟,这伙计卖瓜时,可以自带表演娱乐节目,当活广告。 这广告一播放,那一只只的西瓜,瞬间就化为了一贯贯的铜钱,被妥妥地收进了兜里。最最主要的是,效果非常之棒。 就在陆斩炎对着小老道,流口水时,他的袖子却是被人扯了扯:“老陆,老陆——” “干嘛?”陆斩炎擦了擦口水,心情显然非常之不爽。 “那个——” 见着陆斩炎冒绿光的狼眼,叶离困难地吞了吞口水。指了指他们原先的摊档,不敢再言语。只是,那脚下却是悄悄地速退了几步:就怕等下陆斩炎一个把持不住,会暴起伤人。 待陆斩炎的目光,终于在自己的摊档前聚焦,下一秒,他便炸了毛—— 卧槽,我的瓜呢? 再看看,那一头的地上—— 靠,别说是西瓜叶子了,那地儿,简直就比,有人刻意打扫的还干净! 而,那赚得盆满钵满的小牛鼻子呢? 正担着满满的钱袋子,随着散去的人流,往着前方的大街信步而去。 你妹啊,方才那,哪儿是什么魔术啊!分明就是那神棍使得障眼法,搬空了他陆斩炎的西瓜啊! “喂,你个骗子,给老子站住!把老子的西瓜钱还回来,饶你不死——” 陆斩炎这一嗓子不叫还好,他越喊,前面那小道士,反是走得越快。 奶奶的,这不是做贼心虚,是啥? 怒气攻心,陆斩炎转身从案板上,操起一把西瓜刀,撒腿就追了上去。 哪知—— “砰!”的一声,脚底一滑,却是连人带刀,重重地摔了个狗吃屎。 “靠,谁那么没公德心,乱扔西瓜皮——” “那个,老陆,这个好像,是,先前你自己扔的——” 陆斩炎这一下,算是彻底懵了。 不过,也是拜这一摔所赐,陆斩炎似乎又有些回过味来。 方才,自己走剧情的时候,就觉得怪异:这故事,哪是什么,赚钱升级的穿越故事?分明就是拿错了剧本。那剧本还挺熟,像是聊斋的。只不过,人种的那是梨,到了他这,变了西瓜而已。 瞧瞧,就像那剧本里的一样,小老道这时,却是又停下了脚步,似乎正等着自己去追。 不管是小道士,还是叶离自是不知道:此时,陆斩炎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下一瞬,只见陆斩炎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发狠似得又追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老子管你是什么鬼,恭喜你,成功地引起了老子的注意!要是,不揍得连老君都不认得你,老子就不姓陆——” “喂,老陆,你倒是等等我啊!” 一前一后的三人,越追越逃,越逃越追—— 追过了长街,绕过长安坊,最终一路曲曲折折,追进了平安坊—— 眼见着,快要到坊内的一条巷底,那小老道身形一晃,却是顿时不见了踪影。 巷子清幽却深长,却越往前走,越是荒凉僻静,见着巷道两边虽是住家稀少,大白天里,却也是家家宅门紧闭。 陆斩炎和叶离一路往巷底深入,见这巷子,也没个岔路,显然那神棍此刻就被堵到了死路上。 正要来个瓮中捉鳖,待两人转过一个弯来,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地一跳。 只见,一座被烧得半毁地大宅邸,突然出现在了巷底—— 就算是在白日里,看着也给人一种,阴森凄凉之感。 陆斩炎和叶离两人,不由对望一眼。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时,却见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那大宅内缓缓步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抓妖除魅 见着,缓步从眼前的废宅内,走出来的身影,陆斩炎和叶离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面瘫脸?!” “林俊砚?!” 这位书斋的同窗,显然此时也发现了他们。那平日里,表情少得可怜的脸,难得显出了嫌弃的神色。眉头更是纠结地蹙了起来,那双眼带着不解和疑惑,将几步开外的这两人,是看了又看。 只见,陆斩炎和叶离两人,此时皆是一身的狼狈。 特别是陆斩炎,发髻散乱,灰头土脸的同时,身上那湖绿色的袍子,更是脏得没边。外加手中高举的那一柄刀,这模样除了惊悚外,活妥妥是个疯癫病患。 但,这林俊砚也是看看罢了,依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根本没心思,也没兴趣,上前与突然出现,又表现怪异的同窗,搭话攀谈的意思。 反倒是,向来心直口快的叶离,惊而后喜地热切道:“林俊砚,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当他无意瞟过,大宅上那歪歪斜斜,悬挂着的匾额时,叶离顿时又懊恼地,用手打了打自己的嘴,暗骂道:“让你平日里嘴上没个把门的!” 而,那林俊砚,仿似全然没听到叶离的话,也全然忽略了突然出现的,陆c叶两人。反倒像是,被身后大门内的动静吸引,面向大门内转过身后,又静立在一旁,不动了。 另一边,见着一旁陆斩炎,对自己投来的怪异目光,叶离刚要解释自己方才的奇怪举动,却也被大门那处传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随着,隐隐的说话声传来,那一处,却是陆续走出了四个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宝蓝缎员外衣,头戴同色院外帽,体型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紧跟其后的,是一个同样身着锦衣,风韵犹存的妇人。 那妇人原本也在攀谈着什么,此刻眼角瞥见,大门边静候一侧的林俊砚,脸上勾起一抹温柔地笑容,微侧过身,摸了摸他的头。 “老宅这——哎,不想又闹出了此等怪事。日里多亏了里正费心,才终不至于闹出不可挽回之事。如今,云霄观的道爷,即也是为了前日之事而来。奈何我与内子两人,确是不便时时来此看顾,甚是让人为难啊!” 中年男人边走,边对着另两人,客气地说着话。此刻,像是颇为难为和忧心。 “是啊,这三天两头的闹些幺蛾子,却是也将邻里们都弄得都不安生。听说,那打更的刘重四,那天夜里可是被吓惨了。这几日里,竟躺在床上直哼哼,家中这药石汤水的,都没断过!” 那两人,一个衣着普通,年纪也似那中年男人,说着话不多时,便已到了门口处。林俊砚面上,虽是冷淡,依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此时见着此人,却也拱手作揖。显然,应是家中旧识。应当就是,中年男人口中所称的里正。 “里正说的是,多是我们这的疏忽,刘重四那,我们自会去陪个不是。只是,老宅这,还有方才在屋中所谈及之事,还得多多劳烦您,帮着多多看顾!” 中年男人嘴上说得客气,这手也是摸摸索索着,从怀中掏出两只沉甸甸的钱袋,说着话将其中一只,往着里正的怀中塞了过去。 那里正原本还在假意推辞,两人来回了数次,道了一声“受之有愧”,便也老实不客气地,笑嘻嘻着往怀中揣了去。 这一头,见着里正收了自家的钱袋,中年男人面上也轻松了不少。续而,又转过身,对着那另一位,道起了客道话。只是,相对与方才对里正的态度,中年男子此时,显得要郑重许多。 “此事,最劳烦得还是道爷,烦望多多费心!此小小心意,望道爷不要介意。带回观内,帮信徒一家添些香火钱,积善积德。” 中年男人这一番话说得巧妙,本就不容对面之人推辞。此时,就着话,也顺势将手中分量更重的那只,给递了出去。 对面那人眉头一紧,见着不便推辞,道了声:“居士善心”,正准备将那钱袋收入怀中,却在此时,突然有人叫嚣了起来:“好啊,你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方才刚骗了小爷的钱,一个转身却是又来此地,骗吃骗喝。今日里,撞上小爷,算你倒霉。走走走,我们上衙门去,把这事好好说清楚了!” 在几人诧异且不明所以的复杂眼神中,陆斩炎已经提刀,气势汹汹地几步蹿了过来。 这余下的另一位,对于今天的陆斩炎,真正是记忆犹新,乃至刻骨铭心。 光看那一身月牙白色的道袍,身配剑,手持拂尘,一副清尘飘逸的世外之人的淡然模样,陆斩炎发誓,今日里,这人即便是烧成灰,他都能认得。 不是方才使者障眼法,将自己的瓜钱,卷了半子不剩的神棍,又是谁? 虽然讲真,那瓜是神棍变着法儿卖的。但,那瓜可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啊,呸,激动了,说错了哈,是自己一点一滴,亲手浇灌出来的啊! 见着自己好不容易奶大的孩子,啊,呸,又说错了啊,好不容易养大的西瓜,就这么被人拐了,他能不气,不伤心吗?简直就是,气到呕血三升。 “何处的疯孩,竟来此刻撒泼?!” 啥?疯,疯孩? 陆斩炎举着刀,明显愣了一下,见着说话之人,气势不小,身子却是,不争气地往着那神棍的身后,缩了缩。这才低头看了下自己现在的模样—— 好吧,他承认自己现在是有点那啥。 可,也不知这神棍使得什么法术,竟处处有人提他出头说话。而,那此次激动地出头之人,就是那里正。 “是啊,小兄弟。贫道并不认得你,这之间可有何误会?” 那道士不但并不着恼,还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双眼也特真诚的直视着陆斩炎,并无半分的闪躲。连带着,那腰板也挺得直直地。 “哈,不认识,还误会?” 陆斩炎却是冷笑出声,还真挺能装啊。这一装,还颇得后世心理学的精髓哈。不但表情到位,特别是那眼神,不是戏精本精,就是表情帝啊。 “难道,道长这么快就忘了,方才集市卖瓜的事?” “集市?卖瓜?小兄弟,是不是真误会了什么?贫道一早便在此处,从未离开——” 说着,不但那道士一脸的迷惑,连着余下的几人,也是一脸的不解。 “嗯,你和叶离两人在集市卖瓜,我是见着了。可,我来此之时,这位道长与姨母他们,却是已在此处了。想来——” 让陆斩炎意外的是,说话的,却是那一直冷漠的林俊砚。 而,被他这么一说,陆斩炎也跟着彻底迷糊了。难不成,还真是自己出糗认错人了? 不可能啊? 陆斩炎疑惑地转过头,想要问问叶离的意见。毕竟,那神棍,叶离也是看得真真的,还跟自己一路追着来着。 但,见着身后叶离一脸比自己还要困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的模样,陆斩炎哀叹一声,还是决定放弃了。 “照你的意思,你方才也是一直在此,未曾离开?” 心中有了计较,陆斩炎在瞥了那道士一眼后,上前便要扯过林俊砚,到一旁低声耳语几句。 没想林俊砚却是一脸的嫌疑,虽是转身避开了陆斩炎的魔爪,但也十分配合,跟着走远了几步,让在了一旁。最终,在狐疑地看了眼,有些怪异的同窗后,才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方才,嗯,我是说,就在刚刚,你有无见过有人进去?也是一身道袍的那种?” “没见过!” 林俊砚答得肯定而干脆,只是看着陆斩炎,心中更觉怪异。 “不可能啊?” 若说自己一人看错,还情有可原。但,他可是与叶离一路追赶而来的,分明就是到了这巷底。难不成,又是障眼法? “不对,不对——” 这其中肯定有些什么,是自己现在还没琢磨透的东西。刚想再问,可身旁哪儿还有林俊砚的影子? 再回身,便见那一处的几人,相互拱手做辑。看这架势,显然正要各自离去,慌忙间,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手就毫不客气地扯住了那道士的袍袖。 “小兄弟,可还有何事?”那道士虽被扯住了袖子,但依旧一脸淡然。 而,反观陆斩炎,显然也是被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弄得有些慌了手脚,尴尬的笑了数声,双眼一转,嘴角扯上一抹惯有的弧度,道:“方才,是小子莽撞,多有得罪!不过——小子觉着,与道长颇有些缘分。只是不知,道长法号为何,仙山何处?日后,若是得空,小子也好至山门拜访一二。” 虽然,现在还不知你耍得什么花招,但只要探得你落脚的处,也定叫你逃得了道士,逃不了观。尚且,还有这么多人在,也不怕你拿假话来诓我。 “呵,贫道道号星隐,乃是云霄观的一小道。” 那道士说着,眉眼一转,似乎早已将,陆斩炎心中的小九九,探得究竟明白。顿了顿,又道:“且,贫道这几日都将盘桓此地。小兄弟,若是有事,来此找贫道即可。” 还要在此盘桓几日,啥意思? 看着那被道士塞进怀中的,沉甸甸的钱袋,还不明白:你妹的,胃口不小哈,还打算继续变着法儿,在这捞钱呢?想得美!告诉你,小爷,如今算是真正跟你卯上了,看到时怎么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心中想是一回事儿,临了出口,却又满是好奇,道:“就不知道,道长,这几日是要——” 那道士听陆斩炎这么一问,看了一边的中年夫妇一眼,神色似颇为为难,倒是那林俊砚又一反常态地,道:“抓妖除魅——” 抓妖除魅? “小砚——” 妇人似忌讳颇深,见林俊砚这么说,颇为嗔怪地横了他一眼,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着,不等告别,拉着林俊砚的手便匆匆地率先走了出去。 陆斩炎觉得今天所经历的事儿,都过于诡异,正呆愣愣地在原地出神。等回过神,却已是叶离过来,猛拽着他就没命般地往外跑。 而,另几人,显然也在自己发愣的时候,全都走了个干净。 “喂,我说,叶离,你这是干嘛呢?” “老陆,你还不明白嘛?我也方才见着林俊砚,又见到那大宅上的牌匾,才回过神来,这地方邪性!它不能呆!” “为啥?” “哈?” 叶离抚了抚额角,一副被打败的模样,又道:“这就是林俊砚家的旧宅。而他家的人,也是在这宅子里,全被活活烧死的。只是,那纵火的凶徒,到如今也一直未被抓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这脸皮得有多厚 陆斩炎听得叶离如此一说,神色古怪,道:“你是说林俊砚一家几近灭门?还是被活活烧死的?” 叶离点了点头,道:“嗯,除了当时,外出幸免于难的林俊砚外,全家包括仆役在内一十八口,无一幸免。” 陆斩炎却是皱了皱眉,道:“我怎么不知道!?” 即便没有后世发达的信息网络,此等灭门大案,当时必然轰动,可为何同在此县,自己会全无所闻? 但,此话一出口,下一瞬,陆斩炎就后悔了,忍不住暗自吐槽,道:一年前,一年前自己才刚穿越,连身世都搞不清楚。这不,人还跟着陆叔往这赶呢!能知道,能知道,才有鬼! 也幸亏叶离不疑有他,只是无力地翻了翻白眼,道:“老兄,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虫子,这我怎么知道去!” 在清风书斋,严谨一向奉行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陆斩炎又是独来独往惯了,加之林俊砚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小透明,自己自不会到处,跟同窗诉说家中变故。故此,叶离也不觉太过意外。 自己能知道,也是亏得平时比较爱好听闲闻,手底下又有一群喜欢传闲闻的伙计c家仆。现在回想起来,仿似当时林俊砚,确实是有段时间,都没在书斋出现过。 叶离正满腹感慨地忆当年,陆斩炎却也正好趁此一脸干笑,把这事给揭过去。拍了拍叶离的肩,道:“我这还有点事儿要办,你先回吧!” “哦——” 还没完全回神的叶离,下意识地应了声。人正要往着巷口走,却不经意间,瞥到陆斩炎往着相反方向而去,猛然就炸了:“我说老陆,你丫吓傻了,巷口在那边,你往回跑作什么?” 被叶离这么一吼,陆斩炎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无奈的回过身,道:“我的钱被人骗了,能不着急回去找嘛?这不,乘着现在那废宅没人,进去看看。” 陆斩炎说着,又往那废宅处望了望,只见先前被合拢的大门,此时早已洞开大半,寒风透过那处,打着旋儿,发出呜呜地怪叫。一股寒意,沿着尾椎慢慢往上,激得陆斩炎浑身一哆嗦。 正待再走,回头又见叶离抖抖嗦嗦地,往着自己这紧赶了几步,便急忙开口阻止,道:“不是让你先回吗?跟来干嘛?” “这可不成,说了我们是兄弟,这种事儿——” “你可给我打住!”叶离正要往下说,却是被陆斩炎,硬生生给阻了去。 虽然,这小屁儿的话,让人心里暖暖地,但里面究竟怎样,自己也没底。还是稳当点,自己独自进去就成。 “我就进去看看,一会儿就出来。你瞎凑什么热闹?” 见着叶离一脸欲言又止,死命要跟的模样,陆斩炎叹了口气,不得不退一步,道:“你就在前面的茶铺等我,这总行了吧?” 有了这话,叶离才不甘愿地道:“行,那你可快点。要是有什么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别忘了,我手里可有这家伙呢!”陆斩炎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那把刀,呲牙露出一脸的笑来。 许是,前世多年的职业习惯使然,陆斩炎越是接近那废宅,脚下的步子越发走的小心翼翼,那双眼更是忙碌地没停过。 伸手推开那半开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庭院。紧靠大门两侧,各植了一株高大的槐树。此刻,除了那伸向天空的枝桠外,光秃秃地片叶也无。地上青石板的缝隙内,挤出了一株株的细草。这隆冬时节里,也只撑起一寸来高的枯叶c茎秆,满目的萧瑟。 几步开外,是三间成品字形排列的房屋。按着习惯,正中的为厅堂,两侧应该是就是东西厢房。 想来着火时,厅堂所在的位置,应离着火处最近。因此,相对于被毁了大半的厅堂来说,东西两侧的厢房,品相上要好上许多。还能看出,破败的门窗和被熏得半黑的外墙。 陆斩炎率先踏入的,便是正对着大门的厅堂。 只见,经过大火的洗礼,屋顶被已被火燎去了大半,墙面也有不同程度的开裂,墙皮脱落,露出了被熏黑的墙砖。 许是,真像林俊砚的姨丈所说,不便过来看顾,事发后这里也没经过细致的打扫。 墙角四周,草草垒放着成堆的破烂家具。见着,其都有不同程度的焦黑模样,显然,这该是当年火灾中的遗存物。 只是,与此番破败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厅堂正中摆放着一张,完整的红漆木桌。 陆斩炎用两指,细细地抹拭过桌面,却不见任何的灰尘。显然,是新安置不久。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方便那道士做法,特意摆放的。 桌上还摆放着数叠黄纸,上有朱砂图文。风一吹过,即便是用镇纸压着,也哗啦啦直响。想来定是那道士留下的符箓,只是不知是作什么用的。 陆斩炎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好奇,刚要拿起一张细看,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陆斩炎整个人猛地一僵,前世返回勘查现场时,凶手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袭击自己的情景,瞬间就在脑中炸开了—— 陆斩炎觉着此刻,就连那握刀的手,都沁出了一层汗。不及细想,拽紧刀柄,嚯地转身举刀就往着身后砍了出去—— “老陆,是我,是我——” 一掌之外,差点被吓尿了的叶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陆斩炎脸色也是奇差,怒不可遏,道:“不是跟你说,别跟来,别跟来嘛?你这不是找死吗?” 叶离与陆斩炎相交这么久,也从未见过陆斩炎这般模样,哭丧着脸道:“我怎么知道,你突然之间会发疯啊?” “” 陆斩炎见此,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紧跟着,别走散了。” 其实,陆斩炎说这话,显然是多余,自打见到陆斩炎本尊后,叶离便是贴着,亦步亦趋地挪动。他是真的怕了,这才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 当两人穿过厅堂,再往里走,便是第二进的院子。格局与第一进相同,只是眼前所见更为萧瑟凄凉。 若是,第一进还能看出房屋的模样,那这第二进,便只剩下被烧得焦黑地,一地残垣断瓦。 显然,起火的中心点,应该就是在这里。看着,这一地的焦黑,陆斩炎恍惚中,似能闻到大火中,那皮肉被烧焦后的恶臭味。待回过神,人已不知不觉,走入了那原本的堂屋内。 只是,在满目的焦黑中,他忽然看到,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浅白色包袱,静静地窝与残垣一角。且,看着还颇为眼熟。 呵呵,果然在这里—— 陆斩炎嘴角扯起一抹浅笑,正欲几步上前,面上忽觉劲风掠过,却是一个身影,抢先一步将那包袱抢了去。随即,双脚一瞪地,又轻轻松松地,跃上了一角的残垣。寒风中,衣襟随风飘逸,一副飘然出尘之貌。 “小摊主,哦,不,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说话之人,一身月白色道袍,手持拂尘,俨然一副淡然的笑容。 “星隐道长,果然是你!” 陆斩炎见着残垣上,正俯身,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的道士,倒也并无太大的意外,同样回以一脸淡笑。 “哦?!现在贫道倒是挺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从皮相上讲,除了双生子之外,很少有两人能那么想象的。更别说,能在神态上,也如此惟妙惟肖的。特别是,那十数贯钱体量可不小,而你方才离开之时,身上并无这鼓鼓囊囊的东西。想必,那钱财应当还在这废宅内。” “呵,说得好,听着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只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其他人,帮你说谎的?特别,里面还包括了林俊砚。” “要是贫道说,那孩子没说谎呢?” “没说谎?”陆斩炎听道士如此一说,心下顿时炸了:不可能。但,面上却还是笑着,道:“要是道长说的都是真的,难不成,你还真有分身术?” “嗯,差不多吧!” “什么意思?” “那可是贫道讨生活的手段,又岂能说与你知——” “” “那小子,是否可以认为,先前在这废宅内,弄出些神神鬼鬼的事儿,也是道长讨生活的手段?” “嗯嗯,这个贫道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些事还真不是贫道干的。” “那是谁?” “贫道也不知!不过,贫道到此,还真是另有目的。不知,小兄弟可否有兴趣参与一二?” “没兴趣——” 见着陆斩炎一副斩钉截铁地模样,那道士却是又笑了,道:“诶呀呀,这可让贫道为难了。小兄弟定然不知:一年前,此宅内发生的旧案,到现在还未破。官府为了缉拿真凶,特意出了悬红50贯——” 说到这,那道士故意顿了顿。 原先,还满不在乎的陆斩炎,此刻却用眼光撇了撇一旁的叶离,叶离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那又怎样?”陆斩炎听到有钱赚,显然已是动了心,只是脸上还是淡淡地。 “也不怎么样,本来还想跟小兄弟比比,看谁能先破了此旧案,就以小兄弟存在贫道这的6贯钱,做赌注如何?” “等等,我什么时候在你那存什么钱了?那包袱里的,分明都我的瓜钱——” “要是贫道记得不错,这瓜可是贫道卖出去的。见你是瓜的原主人,才不得已好意分你。既然,小兄弟不要,那贫道可就全数笑纳了。” 呵呵,能说这话,这人脸皮得有多厚啊? “小子怎么觉着,这是道长设了套,特意让小子钻呢?”陆斩炎咬牙切齿道。 “嗯,就算是贫道设了,那也要看小兄弟愿不愿意吧!”道士背着包袱,俨然一副吃定陆斩炎的模样。 “行——”陆斩炎咬了咬牙道。觉得自己脸上,一定写了“好欺负”三字。 “不过,小子赌注要加倍,12贯,所有卖瓜的钱——” “行,爽快,那就这么定了——” 叶离见着陆斩炎这么说,却是急了,道:“老陆,你是不是疯了?”那道士输了,有没有钱赔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陆斩炎就一定没有。 “大不了,我再给他六个瓜——”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还有其他穿越者? “老陆,老陆,我越想越不对劲儿!你说那道士,他图什么呢?若是为了悬红,何苦给自己找个对手?图你那钱?看那模样,似乎也不像啊——” 自从,陆斩炎答应了,那叫星隐的道士的奇怪赌局后,叶离回去的一路上,就没少叨叨。但,思来想去,想去思来,他就是猜不透其中的点。这不,不多会儿,双眉纠结地,都能拧成麻花了。 而,对于陆斩炎来讲,这事明显要简单的多。 首先,若当时自己不答应那道士的赌局,不用怀疑,自己的第一桶金,将会妥妥地打水漂。换句话说:他根本没得选。 其次:许是职业关系所然,一听到有案件,他这瘾是又被勾了起来。 协助破案c提供有效线索,是他们技术警察的职责,也是义务,甚至于拼死拼活,也不是每一个案件,都能提供有力的抓手,以至于情绪沮丧,觉得自己挺无能的。 但就像瘾君子有瘾,他觉得自己对当警察搞刑侦这一套,也是妥妥地上了瘾。方才,表面看着,虽是一脸的被逼无奈,其实身体却早已很诚实的,在那儿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不是上瘾又是啥?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处于创业筹备阶段,自己确实非常非常缺钱。以至于,听到有50贯的悬赏时,那眼睛都是亮的。 至于,那老道,还有里面可能会存在的各种弯弯绕绕,现在即便再怎么费脑,到头来,也只落得个猜测而已。倒不如,耐心等待,待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自见分晓—— 可,既然是接了赌局,就没有输的道理。 尽快熟悉案件,便成了陆斩炎当下的首要任务。 基于现场未被封存,早已破坏,想要知道,当年案件现场的详细情形,无疑还得从县衙内的卷宗着手。 只是,这卷宗又岂是人人都能看得! 前一刻还皱起了眉,正为着卷宗的事头疼的陆斩炎,瞟过一旁依旧紧咬着嘴唇,蹙眉纠结着的叶离,脑中突地灵光一闪:先前,自己怎么没注意到呢! 叶家,也算是长安县有名的大商家。为了生意上能得方便,免不得要与县衙的人打交道。而,叶离作为叶家商铺的少东家之一,若无意外,会有个把脸熟的书吏也不是不可能。 “叶离,你认识的人中,可有长安县的刀笔吏?” “刀笔吏?!” 叶离惊异地看了陆斩炎一眼,意思:你丫问这干嘛?话出口,那眼睛滴溜溜一转,便又即刻明白了陆斩炎的用意。只是,明白归明白,那脸却为难的皱了起来。好一阵冥思苦想后,还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得另想办法啊—— 陆斩炎颇有些失望的表情才出,那一头的叶离,却又突然坏笑了起来。紧跟着,手也熟悉到自然地,搭上了陆斩炎的肩头,嘚瑟道:“老陆,认识小爷也是你运气。不是我吹牛,小爷交友满天下,要什么样的兄弟没有?” 正吹得带劲,冷不丁陆斩炎横来一眼,才清了清嗓子,正经的道:“想来有一个人,兴许真能帮上忙——” “嘿,你小子,行啊!” “咳咳咳,我说,老陆,你轻点。你这明显属于挟私报复,想要捶死我啊——” 第二天一早,两人毫无意外地又翘课了。且,跑去的地方,正是长安县的县衙。可,敢情还挺巧,县衙是去了,要找的人却不在。 在叶离软磨硬泡,死乞白赖地强大攻势下,那留守的衙役才不得不吐露实情。 这不,一大早的,正赶上安乐坊那里出了命案,他们要找的人,还没来得急喝上一口热乎的,一早就过去现场了。 安乐坊,虽同是位于繁荣富庶的长安县内,却地处偏远,环境脏乱差,是个半废弃的破旧老坊。即便有坍塌的房屋,却也无人修缮。加之,坊内徘徊的乞讨者c流民,比正经的在册人员,还要多上许多,治安环境也令人堪忧。 陆斩炎和叶离,到达衙门内人所说的地方时,也是破费了番功夫。那是一处,废弃的生猪屠宰地。由于,原主人早不知去向,加之,今岁连着几场豪雨下来,本就破旧的危房,如今也塌了一半。房子一旁,是一条一米来宽,流通坊内的沟渠。而,发现尸体的地方,据说就是在这条不宽的沟渠里。 此刻,仿似这在坊内的人,全都出动了,房前屋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且,新奇的是,这围观的居然以年轻小娘居多。 没想到,这些姑娘家家的,不但好凑热闹,口味还挺重。 挨着旁人投来的白眼,陆斩炎与叶离两人,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前面,却又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不是说,凶案现场有多血腥,而是县衙的衙役们,竟然在这房屋与沟渠之处,拉上了几条麻绳。此外,拉起麻绳的地方,竟还安排了数名衙役看守。 妮玛,这妥妥地是,后世黄黑色警戒线的意思啊! 难不成,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陆斩炎懵懵地,还没来得急激动一把,却被一旁的叶离推了推。那嘴一张一合的,因着人声吵杂,也没怎么听清那货说的什么。 出于潜意识的职业习惯,显然此时的陆斩炎,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现场上。 原本泡在水里的死者,已是被人从沟渠里捞了上来,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一个窄袖短衫装扮的人,正背对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蹲在尸体前,仔细查看着。看那样子,应该是仵作。 这仵作的身边,虽然也围了几个衙役,但还是能透过人缝,看到尸体的部分情况。 正当陆斩炎眯起眼,看得出神时,一个中年衙役却是虎着一张脸,朝着他们两人所站的位置,走了过来。来人,正是长安县县衙的捕头,梁虎。 显然,这梁虎是先前见到了,跟自己猛打招呼的叶离,不得已,才施施然走了过来。因着,正执行公务,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梁虎方走过来,却是被叶离热情地一把拉到一旁,两人嘀嘀咕咕了数句后,梁虎又走了回去。 “老陆,妥了,我们先去醉仙阁整个雅间,虎哥这忙完了,晚上跟我们细聊!” 叶离一脸的兴奋,但陆斩炎的反应却是木木地,眼睛还是在那只能窥见一二的尸体上,连连打转。 “诶,我说,走了,走了,有什么可看的。” 说着,不管不顾的拉着陆斩炎就走,一边走,一边还叨叨着:“我可跟你说,这醉仙阁可是县里一等一的酒楼。到时,若是去得晚了,没了雅间事小,坏了你的大事,你可别赖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败家货 唐时市坊分离,居住的地方叫坊,贸易的地方叫市,比如作为都城的长安,也免不得在其城郭内部,被划分成称为坊的,一格一格的小格子。 唐朝坊市的界限,不仅有着的严格,就连时间上也做了强行限制。市集只能白天开设,太阳落山后民众必须回到坊间,除特定节日外,晚上不得随便出门走动,更不准出城。 到了有宋一代,坊市分区的封闭格局被彻底打破,坊间有交易的市集,市集也有供居住的房子。不仅如此,市集的开业时间也不再受限,太阳出山前的早市(也叫鬼市),夜晚开设的称为夜市。 一入夜,各色商铺林立的西市,灯火连天,行人摩节接踵,比之白昼又是热闹上了几分。街口处的醉仙阁阁高三层,乃是西市最为气派的酒楼,没有之一。虽不及汴京灰瓦青砖,雕梁画栋的白矾楼富丽堂皇,却也是人声鼎沸,推杯换盏间,一派地灯火璀璨。 说来,今天这醉仙阁也不知是闹了什么妖,比之平日里还要喧闹上几分。 等到陆斩炎和叶离,兴匆匆地要去楼上那早已定下的雅间,却是被着腆着一张老脸,笑成花儿的楼内掌柜,给拦了下来,殷勤地说是,要亲自带两位小爷上去。 可等到了楼上,三人在临栏的方桌前却是站定不走了。别说,当时陆斩炎的脸上不好看,叶离更是当场就炸了。 啥叫都怪他老糊涂,雅间早让人定了,却还不知,稀里糊涂地又应了他们,今儿只能委屈两人在此将就。 听了这话,叶离能依?明摆着,就是见他们好欺负。叶离这暴脾气说来就来,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没了就是没了,还能怎办?不得已,也只能将就呗! “虎哥,你老可算是来了!” 一身青衣常袍的梁虎,方踏入醉仙阁的三楼,便被早已候在楼梯口的叶离,给热情地一把扯了过去。 梁虎也是个大咧咧地粗大汉子,入了座,还直道这处就挺好,甚合心意。 听了这话,叶离那七上八下地心,才终于安稳地落了肚。 这边三人入坐,酒还没温热,眨眼地功夫,那邻桌却也被人占了。此时,放眼整个三楼,早已是被人挤了个满满当当,一个空座也无。 “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对这破案拿贼感兴趣了?莫不是,家业都狠下心来不要,准备来衙门厮混了?” 梁虎这话虽是说与对坐的叶离听,可自从一落座,那双虎眼就没少往陆斩炎身上瞟。借着这话,却是又将陆斩炎看了一回。只差,没能将陆斩炎的脸上瞧出个洞来。 “好啊,要是虎哥肯收,我还巴不得咧!话我可撂这儿了,你们谁都别拦我!” 叶离笑意盈盈,一筷子菜还没入口,不妨一盆冷水兜头泼来:“没有人会拦你。只要你,不怕你爹,打断你的狗腿就行。” 陆斩炎这话凉凉地,引来叶离满脸囧色:“嘿,老路,可没你这么搭茬的——” 一旁的梁虎,却是被逗得哈哈哈哈大笑,直夸这个小兄弟有意思。 见梁虎笑得开心,叶离心下实也不在意。方想再借着殷勤地替梁虎斟酒,也偷偷替自己斟了一杯,不想却是被梁虎一把将酒壶给夺了过去,道:“你个臭小子,从来都是这般没大没小,叔都不叫一声。此刻,竟还想偷喝起酒来了。去去去,哪儿有你的份。你就该学学这小兄弟,乖乖喝茶就好。” “要叫叔,那还不生生把您给叫老了啊!”叶离打着哈哈哈,心里又偷偷加了一句:若是老路敢喝酒,不被他小姑姑撵出来才怪。 “小子在此,以茶代酒,敬虎哥一杯!” “好,哈哈哈哈——” 一来二去间,梁虎也已三杯下肚。酒过半酣,陆斩炎借着帮梁虎斟酒,貌似无意地道了一句:“不知,今早那案子,虎哥可有了头绪?” “案子?!,什么案子?” 听得这话,梁虎拿酒的手一顿,眼光似飘忽地瞥了旁地一眼,一拍额头才道:“嗨,瞧我这脑子,也就数你们这些小屁孩好奇心重。今早这事,要真说起来,还真不算什么案子。估摸着那模样,多半是半夜喝醉酒误的事儿。推测,就是一脚虚踏,落入水中给淹死的!” “哦?!” 听得梁虎这么说,陆斩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嘴角扯出一抹不以为意地淡笑来。 “怎么,看小兄弟的意思,莫不是以为是我梁虎,搪塞你们不成?” 叶离,眼见梁虎突然阴下了脸,刚想打哈哈,缓和一下气氛,耳边却是又听得陆斩炎,笑了笑,道:“小子只是随口这么一问,若是梁捕头不便说,小子不问就是——” 梁虎向来都是个只适合抚顺毛的,这一回头,怎么老路却是将他先前关照地话,全忘了啊! 陆斩炎这话一出口,急得叶离桌下直踢他的脚。 果不其然,先前梁虎还阴着的脸,一听这话,脸色更是阴沉了起来。虎躯一动,嚯的起了身,就要作势离去。 眼见此,陆斩炎依旧眼皮一抬不抬地,小口啜着茶。叶离,却是觉得心口猛地一滞。下一瞬,就觉着,自己心口疼地厉害—— 这顿可是自己掏得荷包啊,真当他叶二少钱多得使不完呐,开玩笑,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啊! 这下可好,这正事都还没问,饭局却是要凉啊! 照我说老陆你丫的,十足就是个败家货。 陆斩炎直觉头顶阴影逼人,下一瞬,梁虎却是重又坐了下来,道:“老实说,就是你小子托的叶哥儿,来问林家老宅那案子的吧?” 说着话,他那双虎目也一瞬不瞬地紧盯上了陆斩炎。 “梁捕头说得不错,正是小子。” “怎么,也是冲着那悬红?” “可以这么说。” “呵呵,想要从某的口中,知晓一二确也不难,只要你说出,是怎么看出某有意隐瞒的就行?” 梁虎本就是个直肠子,此番见着这少年阴不阴阳不阳地,就算走了,这心里也委实不舒坦。还不如,借此问个清楚明白。 “很简单,当时虽然小子离得远,没能看得真切。却也于无意中,窥得了那尸体的一二。若死者真是落水溺死的,那死前必定会有个拼命挣扎的过程,就算是饮了酒,如今这寒冬季节也少不得被激醒大半。即是挣扎不仅头发c发际,手脚指甲缝,若是穿着鞋子,则包括鞋子内都会有泥沙,口腔c鼻孔内有水珠。呼吸不停,吸水入肚,因而又会出现两手自然蜷曲。但,就小子当时窥得,却绝非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身残志坚 陆斩炎的这一席话,说得有条不紊,条理清晰。梁虎听完,虽未有任何的表态,心中却着实骇然。不由又将眼前这个,还处在斗鸡走狗年纪的小儿郎,细瞧上了一回。 若不是来之前,将这名叫陆斩炎的孩子的底细查了一回,光听他方才侃侃而谈的模样,还真会以为这孩子是随师学了仵作的手艺。若真是那样,岂不是那位大人的翻版? 想着,想着,梁虎不由浑身一激灵。得,得,得,那样的单是这么一个,就已够自己喝一壶了。实不敢想象,若是以后再出一个,会是怎么个情景。 陆斩炎也不急着追问,自己说得对错与否?单看梁虎的模样,心中也已了然。此时,对于梁虎肆无忌惮地打量,也显得浑不在意,只是一贯地扯出一抹淡笑。 接下来,就只等着梁虎开口了! 陆斩炎这一席话,带给叶离的冲击力,自也比梁虎小不到哪儿去。也不知道,这个和自己一般吃喝打诨的家伙,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莫不是,家学渊源? 想到这,叶离断然地摇了摇头。 陆家先前开的,可是药铺。若说,与歧黄之术上,有些许的造诣,还在情理。可,陆斩炎方才口中的这一套,相对于活人,显然更适用于死后之人。 惊讶过后,叶离又有些隐隐的担忧起来。 也不知,陆斩炎这听着挺忽悠人的东西,是不是真正切中了要害,将眼前的梁虎给镇住了? 自己这么默不作声地瞪瞧着,也就罢了。那只,眼前的两人,也是打起了哑谜,竟是无一个开口的。 等了一回,叶离实是憋不过,才急急开了口催问,道:“我说,虎哥,你也别光顾着瞪人啊?是与不是,你倒是吱一声啊!” 哪知,那梁虎就是不爱搭理叶离。只是,如其所愿地狠瞪过去一眼。接着,自顾自地,拿起眼前那喝了一半的酒壶,也不用杯子,就着壶嘴,直接咕嘟咕嘟地,闷闷地自个儿灌了起来。 等稳了稳情绪,梁虎才道:“林家老宅的那起灭门案,发生在一年前,要说到具体日期,若是某记得不错,四天前就是整一年了。” 借着酒劲,梁虎的话匣子,算是彻底打开了。 只是,在接着往下叙述之前,他又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眼见着,自己这一方天地,并未引起旁人的侧目,才又说了起来—— 说起平安坊的林家,虽位于巷子的最里,宅子却占地不小,是一方带着后院的四进院子。光看这置宅的手笔,也端能看出,这林家是个富裕之家。 林员外,虽看着满脸横肉,据那坊长王里正c邻人反映,为人挺热善好施,也是个心善之人。若是遇上灾年,搭棚施粥的事,行得也很是勤快。 许是积德行善,人到中年的林员外,才好不容易得了个独子。林员外老来得子,却也没把儿子宠得无边。那孩子平日里,虽不太爱说话,性子沉闷了些,却也是礼仪得体。 话说,这林员外许是忧心子嗣单薄,前年方纳了一房妾室。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纳的却是那万花楼的花魁娘子。有人说,这林员外,哪是忧心什么子嗣?只是,借着子嗣的口,垂涎花魁娘子的美色,临到老了,也要入一回花丛。 更让人没想的是,那嫡妻尹氏,面上虽同意抬了妾室入门,实则却是个善妒之人。这花魁娘子进了林家的大门,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开始,这林员外还挺护着这美娇娘。后来也不知怎么着,就任由嫡妻凌厉自家小妾,吭都不再吭一声。 一年前的那天晚上,毫无征兆之下,林家的宅子就起了那满天的大火。那日夜里一见着浓烟翻滚,火仗风势,不多时就映红了半边天—— 长安县按着规制,每坊巷三百余步,都会设置一所军巡捕屋,以兵卒人为一铺。遇夜,巡警地方盗贼c烟火收领公事。同时,又于高处设置砖砌望火楼,派专人执事与上,一旦发现有哪处起火,马上驰报。 当时,平安坊的望火楼,哪敢有任何的怠慢,急忙发出预警。等到火龙队赶到,这林府周边的邻里,也已提着水盆c木桶赶来帮忙,来回运水,忙着灭火。 “只是,那火势比想象中的更为凶猛。不管怎么泼洒c浇水,一时半刻都压那火势不下。”梁虎说着,又闷头喝了一口酒。 “按着梁捕头的意思,那火起之时,八成是被人——加了火油?”陆斩炎若有所思的道。 “不错,等到那场大火被扑灭,整个宅子,也被烧得七零八落了。”梁虎点了点头,又接着道。 “那林家三人加上家中仆役的死因是?” 梁虎摇了摇头:“等我们进入那宅子,那夜林家一十八口,都堆在二进的那间堂屋内,成了焦尸。后来,据林家那小小子说,那厅堂是他们家吃饭时惯用的。” “也就是说,那场火起,只是凶徒,为了掩盖死者真正的死因,而起的毁尸灭迹之举?!” “不错!若是真遇火起,那林家之人,因是四散奔逃,又怎会都聚在不进不出的二进院落内?除非——” 除非,当时他们都已经死了! “嗯——“ “且,依仵作之言,凡是生前被火烧死的人,其尸体口腔c鼻孔里面有烟灰。这是由于死者没死前,被火逼烧,必然奔走挣扎,嘴巴张开,呼吸急促,所以会把烟灰吸进口腔c鼻孔内。四肢也会拳曲,成拳斗姿势。但他又言,若是死后被烧的,尸体虽然也手足拳缩,但口腔里却无烟灰。可,若是没烧着两肘骨及膝骨,手脚也不拳缩。” 听着梁虎细细道来,陆斩炎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也对这素未蒙面的仵作产生了好奇。类似的这些言语,最早应该是出于南宋宋慈的《洗冤集录》。 之所以四肢会成拳斗姿势,是由于高温作用下,四肢肌肉热凝固收缩,牵动关节,主管屈曲的肌肉比管伸展的肌肉强,故四肢屈曲。 同陆斩炎一样,叶离在一旁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当他听得,梁虎口中提到“仵作”时,两眼瞬时晶亮的可怕,一拍大腿,激动地道:“我先前还在想,我们长安县的仵作,这么有水准?他,他不就是那个身残志坚的县尊大人嘛?哈哈哈哈——” “咳咳咳——” 梁虎猛咳了一回,这都是被吓得啊。脸皮直抽搐不要紧,杯中的酒也被洒了大半。借着放酒杯的动作,才惊慌地瞟了瞟四周,若是让人听了去,那他这捕头的营生,也算是干到头了。 此时,只恨不能堵上叶离的那张大嘴。他就知道,这小子狗嘴里,准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你也不赖 叶离之所以,在提到县尊大人时如此激动,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自己的家世身份。 在长安县,叶家生意做得不小,故此他这叶家二少爷,也沾了家里的光。但凡知道的,不敢说,在外有多受人恭敬。至少,别人就不敢,随意欺负到你头上来。 这是在外,可在内呢? 都说了,他是叶老二了。即便是老二,就绝不会是长子。更何况,又是个妾室所生。再摊上个势利c善妒的嫡母,那日常的生活,也就“多姿多彩”了。 只是,嫡母碍于叶家老爹,还挺是喜爱自己这个二子。不至于,下狠手,将苛待之事做绝。却也绝不会,让自己与娘亲,在府中过得太舒坦。 别说已成年的大哥,是嫡长子,且又于之经营一道上,颇有天赋。哪一次,不是将老爹交办的事,干得妥妥帖帖?就是管理的店铺,也是众多叶家店面里,做得最为有声有色的。 撇去大哥是个经商的大才,不提。即便,是他再不济,按着祖上传下的规矩,这叶家的家业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妾所出的非嫡子沾手。 总的说起来,叶离是一个自小在大哥光环下,长大的孩子。加之,似乎学业上也不怎地,将来自己该如何,老实说他一直都是懵懵地。 可,从两年前开始,叶离觉着一直笼罩于自己头顶,密密麻麻地云层里,被一束名叫希望的阳光,撕开了一道口子。 自从这长安县的新县尊上任后,叶离的整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这县尊,不仅长得丰神俊朗,秀若芝兰。还有一段,不同于寻常的奋斗史。 用现代的话来说,叶离是把这位县尊,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来膜拜。 县尊姓左,名北宸,虽是世家子弟出生,但与叶离一样,也是妾室所出的庶子。甚至于,比之叶离还要凄惨一些。只因,这个庶子,还是个棺材子。 家族中人嫌他是小妾死后,棺材内所产,很是晦气,就一直不愿将他接回。只是,按月给些银两,将其托付给了身为仵作的冷三。 说起来,当初若不是冷三发现,左北宸也根本无法存活到现在。冷三家中无妻无子,见如今多了个孩子,心里也是高兴。 因着,当初左北宸幼小,冷家家中又无人看顾。于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冷三,若是碰到案子,便不得已带着左北宸一起过去。 眼看着,左北宸一天天的长大,冷三心里是既喜且忧。转眼,到了左北宸该开蒙的年纪。可,左家除了,依着旧历会给钱银外,却绝口不提将孩子接回的事。 冷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觉着如此放任不管下去,会耽误了这孩子的一身。于是,便想着做出一回偶遇—— 兴许,左老爷见着,这素未蒙面的儿子,乖巧聪颖,讨了他的欢心,便将孩子接了回去。 但,谁知左北宸,就是个冷倔的性子。知道冷三的心思后,更是不依。 冷三也是无法,最终只得瞒着,自己偷偷去求了那左老爷。左北宸这才,有了入私塾开蒙的机会。可私塾里的孩子,知道了左北宸是棺材子后,受排挤受欺负,也成了家常便饭。 幸得左北宸本就绝非凡品,一十八岁那年便高中进士。后便来了这长安县做县官。别看,年纪轻轻,到任两年来,将这长安县治理的颇有生色。 不仅如此,这左北宸更是个懂得感恩之人。将当初待自己犹如亲子的冷三,接至府中奉养。 若是,遇到所辖之地出了命案,每必亲临。凭着,长久以来的耳濡目染,左北宸对于仵作之事,可说颇为精通。有时,甚至比仵作更仵作。 听着叶离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神人,陆斩炎嘴角抽了抽,无力吐槽:这哪是什么身残志坚?若不是与他同窗,都怀疑这货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但,一想到严谨那张古板的脸,陆斩炎顿时又悻悻然,没了开口的欲望。 另一边的梁虎越听,脸上c额上冒起的冷汗,却是控制不住地扑扑而下。虎目惊慌四顾间,正头疼着,是不是要立刻起身,划清跟叶离的关系。 “梁捕头,既然当初,你们已发现尸体有异,可有查出其真正致死的原因?” 陆斩炎突然冒出的话,让梁虎顿感解脱。 只是开口前,他依旧还是摇了摇头,道:“为着此案,我们初时也询问过林府的邻里。事发,大约是在晚上吃饭时。也不知火头最早是从哪里冒出的。等有人发现呼喊,已是大火熊熊了。且,他们都表示,在起火之前,都未曾听到,林家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这就奇了,照说一十八口人,还是在全都清醒的情况下,若是发现不妙,必定会有人大声奔跑呼救,又怎会全无动静? 即便是凶徒人数不少,武功也好,要在第一时间,制服这么多人,几乎也不太可能。 用飞镖嘛?呵呵,你能保证,当时就不会有,闷声不响躲过去一两个?毕竟,人不在睡觉,你又怎会知道,这人当时,在宅子的哪里? 可,若是有内应呢?那他又要如何控制这么多人? 难道—— 会是毒杀吗? 想要无声无息地,在第一时间,杀死这么多人,这不啻是个不错的法子。 那动机又会是什么?仇杀吗? 前几天,林家老宅里闹鬼的事,又要怎么解释? 杀人者c装神弄鬼者,会是完全不相干的两拨人吗? 还是说,就是当时的行凶者?这么做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可,不管这些人,到底是谁,连着真正的死因,都不能查清楚的话,先不说,查案会犹如云里雾里,没个抓手。 即便是,运气再好,日后抓住了嫌疑人,那也只是嫌疑人。毕竟,你没底气,没参照,也不知他说的,怎么怎么弄死的人,是不是在信口开河? 现在这时代,更没有解剖尸体这么一说。一年过去,这尸体怕也是烂得只剩骨头渣子了。即便是自己有些手段,知道该如此操作,没有仪器,也做不了。 陆斩炎脑中,乱七八糟的胡乱想着。突然,一个念头窜了上来—— “那县,哦,不,我是说仵作,有没有排除,死者被刀刃所杀的可能?” 梁虎看着陆斩炎,眼中颇为奇怪,道:“这尸首,当时都烧成那样了,有些还叠在一起,一捧着,皮肉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梁虎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犯恶心,只差没脱口道:小兄弟,你这是存心逗人玩儿呢? 谁知,陆斩炎却是笑眯眯地,道:“梁捕头许是不知,按着林家的案子,有一种办法,即便是没尸体,却也能查出,是不是被刀刃所杀。” “哦?”梁虎眼睛滴溜溜一转,四下一看,似乎也来了兴致,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陆斩炎见着他的模样,嘴角微微扯起一抹淡笑,掩不住地自信,就连那说话的声音,也是高了不少:“只要命人扇去地上的灰尘,从当时陈尸的地方开始,用浓醇的米醋与酒浇泼。若是生前被杀死的,现场定会有血流沁入地下,经过浇泼后,便会呈现出鲜红色的血迹。可林家这尸体,毕竟还是被移动过了。不过,好在能大致确定,他们都是死在宅内。所以,小子认为此法应是可行,不妨一试。只是,检验起来,所费的米醋与酒,还需得多些。毕竟,宅子不小啊!” 陆斩炎的一席话,仿点醒了梦中人,梁虎将手中之酒一口闷尽,似感激地,道:“若你们真对林家这事有意,不妨去去找找打更的刘重四。” 梁虎撂下这么一句,一声告辞,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离了座。 见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梁虎,叶离有些不解地,看了陆斩炎一眼,道:“老陆,你既然有这办法,怎不自己去做?就不怕,虎哥知道了,抢在你前头?” 陆斩炎瞥了眼叶离,道:“你有钱买米醋和酒?” 听陆斩炎这么一说,叶离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坏笑道:“嘿嘿,老陆,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奸诈。” “再说了,你以为,梁虎没有你口中,那位县尊大人的首肯,会将这些东西告诉我们?” “什么意思?” “要是我推断的不错,你的那位县尊大人,方才就坐在我们背后那一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是出自那位大人的指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梁虎每次说话前,都要一番左顾右盼?” “啥?你是说刚县尊就在这?” 叶离听到自己的偶像来了,顿时就激动了。 但,下一瞬,却又被泼了冷水:“别看了,方才梁虎走没多久,那位大人也跟着走了。” 陆斩炎之所以,会有此种猜测,也是觉得方才邻桌之人,离去的背影,与早上那窄袖短衫的仵作十分相似。 “靠,老陆,你怎么都不早说?” 面对叶离的责难,陆斩炎却又道:“我看,梁虎一早就把今晚醉仙阁的事,告诉了那县尊大人。毕竟,这事说小也不小。他应该没那个胆子兜。” “难不成,你真当这醉仙阁的掌柜老糊涂了?八成,我们前脚刚出醉仙阁,那大人派的人,后脚就过来了。不然,一个雅间,一个在外,这事儿根本就没法儿弄,不是?” “真不愧是县尊大人,厉害啊!” 叶离口中夸赞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拍着陆斩炎的肩,道:“所以,你这最后那些话,是说给县尊听的?老陆,你也不赖啊!哈哈哈哈——” 陆斩炎见着叶离夸张的模样,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道:“好了,好了,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叶离点了点头,就去掏钱袋。但—— 下一瞬,他的脸色却是突然变了,“老陆,那啥——” “你不是要告诉我,没带钱袋,就出门了?!” 见着,叶离又诚实非常地,点了点脑袋,陆斩炎只想骂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喂,我说老陆,我们就非得今日去找那打更的吗?” 长安县的某个街头,在旁人纷纷侧目,投来不解地目光中,一个弯着腰,拄着个木棍儿,颤巍巍一路前行的老,哦,不,小少年,问着身旁同一画风的另一个少年道。 “你说呢?!” 见着,同样被逼着猫腰,洗了一整晚碗碟的陆斩炎,脸色阴沉,叶离只觉小心肝儿,没来由得又是一颤,心虚地扯出一脸的假笑来:“自然是今儿个去,且越快越好,哈哈哈,哈哈哈——” 迫于淫威之下,叶离不得不,亦步亦趋地,紧跟上陆斩炎的步伐。谁知,闷头走了没几步,便狠狠地撞上了前头,突然又停步的陆斩炎。叶离闷哼一声,捂着被撞疼地鼻子呲牙,但即便如此,也只敢暗地里,咒骂着故意使坏的某人。 只是,这“使了坏”的陆斩炎,显然也是无辜的。 只见,此刻他与对面而来的一人,走了个对脸。本着谦让的精神,陆斩炎主动往着左边,横让着走几步。没曾想,对面那人还真颇知他心意,竟也“心有灵犀”地往着那处,挪了数步。 陆斩炎见状,不由咋着牙花子,得,自己往右回走些吧!想不到,对面那人,却也跟着又右来了几步。 尼妹啊,这到底是要闹哪儿样?存心挑事是吧! 这么有来有往地行了两次,本就心情不佳的陆斩炎,终是压不住火气,怒道:“麻烦让让——” “呦,贫道先前还在奇怪是谁?怎么一见着面,就如此客气,给贫道躬身行礼啊。原来,是小摊主啊!失敬失敬!” 就着这阵仗,对面的,还真是存心来挑事的。而且,还是个“熟人”。 就冲着你这厚脸皮,小爷再给你加餐,来个三鞠躬好了,不用客气! 似乎是,被这贱贱地声音刺激到了,伴着令人牙酸的“咯”的一声,陆斩炎瞬间就直起了身子,脸上还扯出了惯有地淡笑来,道:“小子还当是谁?原来,是星隐道长啊!真是哪儿,哪儿都能遇见你啊!” “是啊!要不,贫道怎么说,跟小摊主有缘呢!” 有缘你个头啊,我看是阴魂不散才对! “嗯嗯——”陆斩炎笑眯眯地应着,眼珠贼溜溜地一转,又道:“看道长这来的方向,若是小子猜得不错,应该是从平顺坊来的吧!” “不错,不错!听说,前几日里,打更的刘重四,受了不小的惊吓。至今,还躺在床上直哼哼。贫道,这不就过来,帮着去邪压惊嘛!” 面对陆斩炎的试探,没想,那星隐一拂拂尘,左手捻了个指诀,客气地躬身回礼,笑得也极为坦然。还毫不忌讳,把自己找过刘重四的事儿,也特意说了出来。 “道长,还真是一副好心肠。” “好说,好说——” 星隐狭长眉眼含笑,双眼微动,却是将陆斩炎不安地蹙着眉,就连那还猫着腰,半矮着身子的叶离,貌似不经意地,暗扯了下陆斩炎袖子的细小动作,都收进了眼底。 而后,只见那星隐,微微一笑,在轻轻道了句:“贫道还有事,先行一步。”不等陆斩炎反应,便一个错身大步离去。 看着那道士翩然离去的身影,陆斩炎暗出一口气,只是脚下的步子,却行得更快起来—— 等到陆斩炎两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赶到刘重四家时,正赶上刘重四一仰脖子,将煎熬好的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原本,自那晚受了惊吓,吃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大好的刘重四,现在的精神头,倒像是不错。 刘重四见着家里人,把方才云霄观道爷留下的符都贴上了,这才满意地,又将手中一直紧拽着不放的一道平安符,也揣进了怀里。等到一切做好,才想起来,要招呼刚进得门来的两人。 待陆斩炎两人落座的同时,刘重四也借着力,半靠着床,说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只是,相对与已趴靠着桌子的叶离,陆斩炎却是客气地没坐。 其实,他这哪儿是客气啊!原本还直不起的腰,经过方才路上,斗鸡式的那“咯”的一下,这回直是直了,只是却又弯不下来了。一动,就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前些时候,一直听说林家宅子那儿不太平。可,我不晚上还得一个人去打更嘛?想着,喝酒能壮胆。于是,那天晚上,灌了半肚子黄汤的我,从路边脚店出来——” 陆斩炎只手摸着下巴(虽然,现在他的下巴上光溜溜地,还没长出胡子,但这是他但凡一想事,便养出的习惯。),听着刘重四,将那天晚上的事叙述完,忍不住开口追问道:“坊间的人都传说,你那天晚上遇到的女,” 陆斩炎刚起了个头,见着刘重四的脸,突然紧张地一抽,咳了一声,改口道:“小子很是好奇,您是怎么断定,她就是林家的二姨娘的?” 陆斩炎之所以这么问,无疑是出于两点考虑—— 首先:别说是在手中烛火被灭的暗夜里,离着几步远,便黑咕隆咚地看不真切。更何况,还是在急剧地惊恐之下。相信,刘重四应该没胆量抬头,将对方细细打量一回。 其次:这二姨娘好歹也是林家的小妾,应该不易上街抛头露面。就算她以前做花魁,刘重四充其量,最多也只是远远看过一两眼。 这样一个,几乎属于完全陌生的女人,刘重四又是怎么认识并肯定是—— “香,香气——” 刘重四颤抖着道。似乎,即便是在此时,鼻间也还蕴绕着,那挥之不去的香味。刘重四不由又下意识地,只手握紧了怀中的那道平安符。 是了,嗅觉记忆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论起来,这嗅觉记忆,可说是与其他感官相比,更具长久性。 从刘重四接下来的叙述中,陆斩炎也渐渐了解到,原来刘重四与这个二姨娘还真见过—— 按着刘重四的说法,那天虽然刚入冬,但是却冷的厉害。可,从酉时起,他就见林家的边门旁,站着两名女子。 看两人打扮,一人锦衣华服,美艳不可方物。另一人,长相也是清秀,只是那衣着打扮,显然是个丫鬟侍女。 因着,那女子好看,刘重四不由又多看了几眼。见两人站在门首,不断引颈眺望的模样,显然是在等人。 起初,他也没疑心其他。只是—— 一直到子时,他打更再经过那里时,明明见着两人,冻得在那里又是呵气,又是跺脚地,既不见着加件衣衫,也见着进去门内。只是,一味地在那儿脸色发青地受着冻,不由就好奇起来。 心说:这林家好歹也是大宅,等这许久即不见人来,留个守门的,到时通禀一声也就罢了。何苦,在此受这许多冻? 一摸这怀里,正好还有半壶酒,刘重四也是好心,掏出酒上就前几步道:“两位小娘,老汉这到是有些酒,看着两位冻得实在狠了,若是不介意,拿去暖暖身子?” 先前,刘重四也自是觉着奇怪,两人对着自己的问话,只是不答,一个劲儿地只知挥手,让他快走。 本以为,两人是不能言语。哪知,等得刘重四走进前,原本闭着的旁门,却是错开一条缝,伴着一阵咒骂,一盆水瞬时便兜头兜脸地泼了出来。 若不是,那美艳女子机敏,身形一晃,硬生生地挡了过去,刘重四非被泼个透心凉不可。 可,即便这样,刘重四还是被泼洒到不少。 那女子见着过意不去,又是赔着不是,又是拿出帕子,让一旁的侍婢帮着刘重四擦了擦。 也就是在那次,刘重四第一次,闻到了那股好闻的香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若林家的灭门惨案,真的是仇杀的话,这备受虐待的二姨娘,不可谓没有动机。是恨极了,拉着整个林家一同陪葬吗? 那,这一年后出现的“女鬼”,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二姨娘根本就没死吗? 那代替她的那具尸体,又是谁? 按着常理,既是诈死,那便应该小心地隐藏起身份才是。何须一年后,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 还是说,那个“女鬼”,本就是与之非常相熟之人—— 看来,有一个地方,非常有必要去上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英雄救英雄 “诶,疼,疼,疼,轻点儿——” 一抬头,眼见着堂屋内,两个大男人正以一种拧巴地姿势,呲着牙“互相伤害”着。若不是,自家这宅子的画风,过于奇特。方进门的陆斩炎,还真以为自己进错了门,去了跌打馆。 两人中一人,一身白衫锦服。二十郎当岁,全然一副富家风流公子的模样。 只是,美中不足,骚包了些—— 身上挂着的缂丝金花香囊,陆斩炎即使是隔着这老远的距离,都能闻到那股散发着,混有浓郁花香的白檀味。 许是,未了挽回些方才因着呼痛,而丢失的颜面。 白衫人,乘着换手的机会,将手中紧握着的折扇,往着后脖领一插,利落地倒上药油,又轻啐一口糊了糊,在对方一脸的抗拒中,撸起袖子,拽住那人高高挽起的袖子,“啪”地就往着那青紫了一大块的手臂上一拍。然后,咬牙死命地揉搓了起了。 看着这不要命的架势,陆斩炎倒是牙酸的有些同情起,正被蹂躏着地,那个破衣蓝衫的人来。 蓝衫人,身上c脸上都挂了好几处彩。想来,原本那身好好的衣衫,也是因着打架被扯破了。此时,面对白衫人的暴力式疗伤,见抵抗无望,也只能认命地接受。 但,明明是疼地狠了些,却也只紧皱起眉,瘪着嘴,连哼都未哼一声。 而,他的这副模样,显然更是刺激到了那白衫者。 “这淤血得使劲揉才能散,兄台忍着点儿。”说着话,白衫人手中更是没轻没重起来,连着脸色也狰狞起来。眼看着,这回怕是连吃奶的劲儿都要用上了。 听得那蓝衫人闷哼一声,才略为得意地扬了扬眉。 见此,陆斩炎除了同情之外,又多加了一分佩服。不由,也将那蓝衫人,细细看了一回。 那人脸上,分明已是青紫的厉害。可,却也掩盖不住那古板c迂腐气息,扑面而来,直冲双眼。 陆斩炎在愣了一秒后,原本的情绪,瞬间都化为了幸灾乐祸。真恨不能,上前加油助威,让那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虽然不知,这骚包的白衣人是谁。但,陆斩炎对这破衣蓝衫者,却是再熟悉不过。不是书斋的严谨严夫子,又是谁? 莫不是,因着自己几日里都溜堂,没去书斋,这严老儿来家中告状了? 一思及此,陆斩炎肯定以及肯定地点了点头:像他的风格! 若真如此,那搜遍了脑袋也无半点印象的“骚包白衣英雄”,就实在是有些让人猜不出来历了。 “你个臭小子,这会子倒是舍得回来了?” 陆斩炎原本还准备站在门口,看会儿戏,谁知刚落下脚呢,冷不防背后却传来了姑姑陆紫莹的叨念声。 “姑姑,你好啊!” 陆斩炎方讨好的叫了声,那端着茶盘的陆紫莹却是美目一瞪,没好气地道:“等下收拾你!家里来客人了,还不过来帮助!” “好咧——”见着陆斩炎讨巧的模样,陆紫莹没奈何地摇了摇头 “严夫子——” 厅堂内,见着突然出现的陆斩炎,被折腾地出了一头细汗的严谨,也是吃惊不小。端着茶,神情尴尬地脸也直抽抽。 想必,严谨做梦也没想到,这里会是自己那不知所谓的调皮学生——陆斩炎的家。而,让他更想不到,眼前这个正忙进忙出的小娘,真是陆斩炎的姑姑。 而,将严谨的反应,尽收眼底的陆斩炎,先前还有些忐忑的心情,这回却是将心彻底地放在了肚子里。 另一位白衫公子,却是自陆紫莹进入厅堂后,那双眼便不忘时刻追随着眼前的这道靓丽身影,再也没舍得移开过。 原来,今天偶然出现在陆家厅堂的两人,都是救了一回美人的英雄。事体的大体经过,也一如烂俗的老套情节一样—— 话说,准备过长至节,而上街采买的陆紫莹,按着习惯,去了西市。只是,买卖走走间,一次无意的抬头,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陆家老二。 自家这二哥,把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一夜给败了,而后一言不发,又来了个人间蒸发。别说自家大哥正追着二哥的影子,要个说法。就是陆紫莹也想“死个明白”。 当下,吃了一惊的陆紫莹,见着这突然出现的身影,虽隔着些距离,看不得真切。但,即便是冒着认错的尴尬,却也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于是,这原本看好的东西也顾不上买了,一路便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也不知,那人是否察觉了身后有人跟随,那脚下的步子分明是加快了几分。 不知不觉间,陆紫莹紧随着那人,出了西市。疾走过横街,又转入了街旁的坊内。兜兜转转,气喘吁吁间,人未曾追上不说,一个转身更是失去了踪迹。 失望间,陆紫莹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正打算回过身,转到大路,却是在这当口,被两个泼皮无赖给堵住了去路。 接下来,便是危机时刻,英雄人物登场了。只是,与传统的套路不同,这英雄要么不来,一来还来了两位,又恰好一头一尾,各站了一方。 两泼皮一看,挤眉弄眼地一挤兑,暗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人揍一个呗! 只是,上去之后才发现,一个是被人揍得狠了些。另一个,却是把人揍得狠了些。 最终,那个揍人时,屑微擦伤了下的英雄,在撂倒一个后,又神威大发,乘着英雄救美的机会,又顺带将另一个,被揍得狠了些的落难英雄,也给顺手救了。 只是,此时见着陆紫莹,对那落难英雄严夫子,嘘寒问暖的模样。骚包的白衣英雄,突然有些后悔了:若是,当时自己装弱鸡些,换成被狠揍了的是自己,该多好! 长顺坊内的万花楼,方一入夜,便热闹了起来。灯火璀璨,衣影婆娑间,一个转身灵动,便觉香气阵阵,沁入鼻间。只是,有些清雅沁人心脾,有些却是浓香阵阵,惹得人不由打了数个刁钻的喷嚏。 据说,这几日里,万花楼请来了,数位美艳的西域拓枝舞歌姬。也不知,这些歌姬是不是借着风头一时无二,拿腔作样自抬身价,就连永兴军路节度使寇大人府上的邀约也给回了。 为此,一时间,引得好事者纷至沓来,让本就生意火红的万花楼,又火上了几分。 万花楼后院,向来只供楼中的杂役进出,加之偏僻,走的人不多,紧邻着不高的院墙,有那高大的榆树伸出墙外,高大茂密的树冠,借着月色和零星的灯火,投落下斑驳的阴影来。 墙外的空地处,因着无人看顾,生出了数丛,高大的野草—— 此刻,只见枯黄的草丛微动,乘着后院寂静无声,却是从那处,窜出了两条人影。在张望了一回,确定四下无人后,迅速地往那处院墙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保证不弄死他 夜间的万花楼,随着亦发深沉的夜色,越发的热闹起来—— 三层镂空的围建方式,让一楼大堂除了宽阔之外,又得以向上,延伸至最高处。这一处,专供楼内演歌起舞用。但凡,到了歌舞起时,不管是人在几楼,只要依着栏杆,也能将这楼底的热闹瞧上几分。 今日里,楼底似乎又与往日有些不同。 原本,放置在堂内的桌椅被撤去了不少,只沿着墙角,在最外沿,虚虚的摆了数桌。不但,这底楼看热闹地围站了不少人,就连二c三层的围栏边也依了不少。 不用说,这为数不多的数张桌子,俨然成了抢手货。只是,正中位置的那一张,却依然空着。也不知,是专为哪位贵人预备的。 “两位尊客,这边请!” 不多时,一入夜便已在楼前候着的老鸨花娘,风花拂柳般拂开围观的众人,笑意盈盈地引着一行数人来了那空桌前。 那行人中,正中是一位圆领锦服的长须老者,另一位髡发左衽,看着打扮应是辽人。 临落座前,那花娘还特地殷勤地用丝帕擦了擦椅面,才满脸堆笑地退到一边。 在旁人对来人身份投来纷纷揣测的目光中,两人谦让了一回,才安然入座。只这一坐间,有那小厮,将早已备好的果盘c小食,陆续搬了上来。 原本,已退至一旁的花娘,此刻乘着上吃食,又飘飘然地步了过来。为的,只是亲手将一只绘着繁花花枝的鎏金盘,端起送上。 盆子精致,装着的东西,却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换成这季节,确是十足十的稀罕物—— 红囊黑籽绿皮,正是前几日里,楼中的伙计,在西市偶然购得的西瓜。 如今,却是被她献宝似地拿了出来。 那落座的两人,又岂是眼窄之人。只是,此刻顿觉清香扑鼻,心中也蛮是惊诧。 “老夫先前只知花娘这儿,歌舞新鲜不俗。不想,还有此等稀罕物。看来,你这万花楼,果真不简单啊!”那老者捋了捋颚下的长须,爽朗的开口道。 “大人瞧您又说笑不是?都是些讨巧的小玩意儿吧了。若是平时拿出来,还不怕污了您两位的眼吗?!”花娘嘴上不认,心下却是得意的紧。 “就属你这张嘴会说——” 那老者说着话,拿起桌上的酒盅,对着对面而坐的耶律木樨虚敬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道:“看来,老夫这回跟着耶律兄来,算是来对了!” “寇兄说哪里话,应是木樨跟着沾光才是!”耶律木樨回敬一礼,也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对于他们这些使宋的辽使来说,自是要将宋廷中的贵员,喜什么,不喜什么,不说摸个透彻,至少也需知个七八。 更遑论,眼前这位自澶渊之盟后,天下怕是已无人不知的寇准!比方说:嗜酒,喜拓枝舞;又比如:前几日里,寇府邀这万花楼的胡姬被拒—— 今日里,权当是自己投其所好罢了。 随着三声鼓起,先前还喧闹着的万花楼厅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间—— 平铺一合锦筵开,连击三声画鼓催。 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 带垂钿胯花腰重,帽转金铃雪面回。 踏着鼓点的节奏,穿着五色绣罗的宽袍,头戴胡帽,帽上有金铃,腰系饰银腰带,腰带悬银铃的数十位貌美胡姬,舞分两列,从两侧翩然而至。 随着鼓点节奏的不停变化,胡姬媚眼如丝,舞姿繁复婀娜,舞袖时而低垂,时而翘起,不论是旋转,还是扭腰折臂,动作刚健却又婀娜柔软灵动,快速复杂的踏舞中,纤腰佩带的银铃响声清脆。 让观者惊叹舞姿的轻盈柔软之时,不由竟看痴了。一个深深的下腰动作,一曲舞罢,频频的叫好声中,依然让人意犹未尽。 耶律木樨瞟眼,见寇准看得开怀,频频叫好,放下手中的瓜片,跟着叫道:“果然好舞。中原人杰地灵,别说这冬日出夏瓜。即便是,来这讨生活的平平舞姬,但凡沾了些许的灵气,果也不同了。哪是,我大辽苦寒之地可比——” 听这辽人突发感慨,想来后面必要生出些许的事儿来。 寇准思忖着,举杯便饮,正想借此不接话头。 不想,那辽人倒是又犹自说了下去,道:“这冬日出夏瓜,如今贵国这平头百姓也能享用。我虽为大辽使臣,却也是第一次见,着实稀罕。不知,可否在木樨离宋之前,劳烦寇兄,帮着置办些个,也好让我辽皇得个口福。当然,木樨也知此物罕有,自不会平白索取,愿以5贯一只求购!” 果然!这花娘没事献殷勤,倒是给自己献出了事来。 这哪是什么平头百姓都享用?别说,这冬日出的夏瓜,平头百姓不易得见,老实说自己也是头一回见。这是让他去哪儿帮他置办?可,若是一口回绝,却不免又失了国朝颜面。看似一件小事,却也是个两难之事。 “此事,难倒也不难——” 寇准脑中一转,确也想出一个法儿来,道:“这冬日出的夏瓜,虽是平头百姓也不难买。只是,数量极少,一个冬日里也出不了几个。若不是,价格奇诡,老夫又何须平白贪墨耶律兄几贯钱钞?送你几个又如果?” “即如此——” 原本以为,这耶律木樨听得价贵,只能作罢,没想只是一咬牙,道:“那木樨原以50贯一个求购!” 这土包子,到底是在我大宋坑了多少钱?一个瓜就给50贯?看他这口气,寇准都有一种冲动,以后30万的岁币,全折成瓜算了。 只是,在没找到之前,一切都是空想。 所以,此刻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大冬天的弄出这玩意,他保证不弄死他—— 寇准凑起一抹笑,道:“如此,老夫帮着留意便是——” 数墙之隔外,陆斩炎没来由的打了个刁钻的喷嚏。 “老陆,我们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翻墙做什么?”叶离觉得,近来只要一紧张,他就特别喜欢说话。 “废话那么多,还不快上!老子都快没气了——” 屁,若是今日大门尚且能进,用得着在这费力翻墙吗? 靠着院墙半扎马步的陆斩炎,俊脸憋得通红,咬着牙,双手使劲,颤抖着再次将叶离奋力地往上托去。 但,奈何算是碰上了猪队友。叶离除了手脚不协调之外,更不知借力为何物。连着几次下来,自己这都快憋出内伤了,可那家伙还是又一次,不负众望,华丽丽的趴着墙面,滑了下来。 靠—— 陆斩炎无力吐槽的翻了翻白眼。 “若还不行,自己一个人进去得了。”想着,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陆斩炎,又往手中吐了口吐沫,低声道:“最后一次!”。 没想,陆斩炎这么一说,倒还真起了作用。 叶离,似乎终于在这“最后一次”试炼中,找到了感觉—— 眼看着,叶离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敏捷的身手,陆斩炎忽地生出了一种:“先前这小子,定是故意的吧!”的感觉。 “老陆,老陆——” 躲在黑漆漆的树荫里,叶离忽然有些紧张的,往着下方叫了数声。 敢情是第一次爬墙做贼,声音都激动地有些发抖了起来。 “灯注意照着点,别摔了——”黑夜中,伴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突然有隐约的人声传了过来。 “嘘,轻点,有人来了!”陆斩炎抬头轻声道。 脚下不待任何的停留:一个助跑,借着双脚几个磴踏墙面的轻巧动作,陆斩炎顺利地勾住了院墙顶,整个动作潇洒利落,一气呵成。 接下来,只需一个简单的引体向上,爬上墙。再,借着伸出院墙的榆树,就可以顺利溜下了。 陆斩炎心里不停盘算着,根本就没注意到,黑夜的树荫里,一双眼睛,正满是兴味地,端瞧着自己。 耳听得前方的脚步声,离这越来越近,方攀上墙头的陆斩炎,立刻警惕地猫着身子,迅速地往着那树荫处挪了过去。 可没想,陆斩炎方挪了一小步,却是生生与旁边的人,撞了个趔趄。摇摇晃晃间,幸得被对方及时拉住,才没一头栽下去。扭过头,方想对叶离使个眼色道声谢,下一秒差点惊吓出声。 妮玛,这一旁的哪是叶离啊! 一阵寒风吹过,陆斩炎忍不住抖了一抖—— 只见,此时,这处树荫下的墙头上,正蹲着三个人。按着顺序依次是:一脸惊骇的陆斩炎,笑眯眯的星隐道士,哭丧着脸的叶离。 而,此时星隐的手,正十分“善解人意”地捂着陆斩炎的嘴。这也是为什么,先前陆斩炎没有惊吓出声的原因。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斩炎却是越来越紧张起来。只因,他发现身旁的星隐笑容越来越诡异起来。 随着,手持灯笼的烛光越来越近,那些人的身影也越发的清晰起来。打眼忘去,几个常服的侍从,正照着轿夫,抬着一顶小轿缓缓行来。 眼看着,那人再走几步,便要到下方,陆斩炎突觉身形一晃,却是被人一把推了下去。 爬上墙去是使得千辛万苦,下得墙来倒是“咚”的一声,一秒必达。 只是,形象惨了点,他与叶离皆是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出人意料 明晃晃的灯火下,只见摔了个狗吃屎的陆斩炎与叶离,脸朝下地趴在地上,全无形象。墙头,除了那树荫依旧,早已没了星隐的踪影。 按着常理来说,对于突然出现在于道上的“不速之客”,寻常人免不得在问一句“什么人?”的同时,紧接着便会抽刀拔剑全身戒备,以备下一秒的不测。 可—— 许是,陆斩炎与叶离两人的出现姿势,太过销魂。不管,是抬轿的四名轿夫,还是引灯护卫于小轿前的二名长随,对着突然出现的两人,皆选择视而不见。 数秒的尴尬过后,只听得,长随中一名高瘦之人,对着轿子,用平板到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道了一声:“到了!” 等着轿子内传出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轿帘已被一路紧随左右的丫鬟,贴心掀起。一抹清新淡雅的香味,随着吹拂而过的寒风,沁入鼻间。 侍立于较前的长随,依旧面无表情。在看着轿内之人步出小轿,走至一旁后,别说多做言语,就连表情也无多给一个。紧接着,便见着他不带任何停留,转过身,领着已空的小轿,又从原路折返而去。 见得轿子走远,原本小心站于轿前的人,才得以大大松了口气。 一方下玄月,带着淡淡的白光,钻出云层。淡弱的月色下,只见,万花楼的后院院墙处,除了陆斩炎和叶离两人外,便只剩,方才从那小轿里出来的一位美娇娘,以及全然以一副保护者姿态,护在女子身前的那名丫鬟姐了。 美娇娘螓首微动,见着墙角处已爬起身的陆斩炎和叶离,不由噗嗤一声,显然是被眼前两人的狼狈样,给逗乐了。 “看不出,两位小郎君小小年纪,却也是个风流人物。只是,不知为何,放着好好的前院不走,却偏要来爬这院墙?” 见着被眼前女子说破糗事,叶离不由脸一红,满脸的窘色。 而,皮厚的陆斩炎,则是皮皮的一笑,照例扯起嘴角,开口就来了句酸话,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莫奈何久候佳人不至,独留小生。原本说好的情致,自也是跟着变了味儿。哎,奈何,奈何!” “哦?看不出,小郎君竟也是个用情之人?却是让人看了也欢喜。只不知,小郎君是看中了楼中哪位妹妹,竟伤了小郎君的心?做姐姐的别的帮衬不了,帮着递个话,却也是不难。” 女子明知眼前这小子,油滑的紧,满嘴没个实话。自己也全未当真,只想着,随口扯几句玩笑话。没想,她这一说,却正中了陆斩炎的下怀,当下便当起了真来,道:“姐姐可当真?” “自是不假!” 一声轻笑,女子倒也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她倒要看看,这小子嘴里,真能冒出个谁来?心思一定,接着便道:“难不成,小郎君还信不过奴?” “小子自是求之不得!哪敢怀疑姐姐办法。若是真成了事,小子到时,少不得还得多谢姐姐!” 说着话,陆斩炎也是改了先前的油滑模样,一脸的认真非常,道:“那女子名叫琳琅,不知姐姐可曾认得?” 名字一出口,那女子却是听得一怔。打量着在一旁默默点头的少年,又看那油滑小子一脸的认真模样,寻思着倒也不像是作假。 女子默了半晌,没吭声。而,她身旁的丫鬟,显然是护主心切,一手指着陆斩炎,急急便叫了起来,凶巴巴地,道:“好你个油嘴滑舌的刁滑小子,我们姑娘什么时候与你有情来着?少在那儿胡说!” 呵呵,看来还真是得来全部废功夫。 原来,眼前的女子,就是如今万花楼的头牌。而,她也正是当初林家二姨娘,万花楼的前花魁——舞柔,最要好的小姐妹! 要了解舞柔的事,这琳琅无疑是最佳人选,没有之一。 万花楼内,老鸨花娘,见着寇准与那辽人起身要走,忙又殷勤地迎了上去,不外乎:“招呼不周c有空常来”等的招牌客道话。 客道归客道,眼见着一行人,上轿的上轿,骑马的骑马,即便是再热情,送了一程好歹也该回了。 可,那花娘不仅没走,还乘着假意客气之时,几步上前,偷偷扯住一人的衣袖,瞅着四下没人注意,拉着人便转到了一方阴影处。而后,压低声音,低声道:“这舞也跳了,瓜也上了,总之你让老娘安排的,老娘都乖乖照做了。你倒是给句痛快话,什么时候,把我的琳琅还来?” 说到最后,花娘即便是强忍着,竟也有些发起急来。 那人听得,却是伸手拍了拍花娘的脸颊,冷冷一笑,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便好!” 眼看要走,旋又背过身,阴冷地道:“你的琳琅不是好生的在万花楼吗?以后,少来攀扯些有的,没的!” 说完,像是嫌脏似的拍了拍袖子,乘四下无人注意,一个闪身出了那阴暗处,几步便紧跟上了同行伙伴。不久,便消失在了前方的黑夜中。 眼见此,一直不曾离去的花娘,轻啐着低咒了一声,怀着忐忑的心情,急急赶去了琳琅的房间。开门,见着琳琅在内,安然无恙地端坐着,正轻抚着古琴。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陆斩炎脑中正整理着,方才从琳琅口中探知的消息—— 舞柔原本出生江南,年幼时,被拐卖入了此地的青楼。 舞柔人长得漂亮,心思也灵慧。不仅,琴棋书画学得好,调香更是一绝。尤其喜欢,那带着清甜味的茉莉。不管是香粉,还是香囊,都偏爱那股味。且,这香粉还是她自己调弄。 所以,若说是舞柔身上常带的香味,应该就是那掺了薄荷香的淡淡的茉莉味儿。即便是自己调制的,那这味儿,应该也是独一无二。 她们卖身的这万花楼老鸨花娘,为人还算不错。不仅,平日里待她们和善。但凡,遇上有从良的机会,她也不会故意刁难为难与她们。也就因为这样,当初碰上有人执意要帮舞柔赎身时,花娘也并未阻拦。 按着琳琅的意思,当时的舞柔与一名书生有情。 虽说,儿女情长,但奈何,书生只是一介穷儒生,本就无力帮舞柔赎身。可,即便如此,舞柔也丝毫不在意。说是,只要书生不弃,赎身的事她自有办法。 只是,不管当时如何的海誓山盟,以后事情却是完全不同了—— 不仅琳琅没想到,只怕是这万花楼内的人都不曾想到:最终,舞柔会嫁入林府,成了那个林员外妾室。 舞柔花名在外,自少不得会引来许多的狂蜂浪蝶。林员外自第一次见了舞柔后,便对其一见倾心。没过多久,便提出要帮其赎身的意思。 自从知道林员外,有了赎她的意思后,哪怕是在自己的面前,舞柔再也未曾提过那书生一个字。 当时,得知舞柔要嫁人,那书生也来闹过。谁知,舞柔却做得很是绝情,当着众人的面,就把书生痛骂了一顿。搞得那书生全无颜面。 照着琳琅的回忆,舞柔应该是突然转变了心思。 可,到底是什么事,促使她突然转变?还不惜当着众人的面,羞辱那书生? 还有,林员外—— 当初应是待舞柔如珠如宝般,不然也不会花大价钱,帮她赎身。 可,又是什么事,让他也突然转变?即便,见着正妻虐待舞柔,也不管不问? 陆斩炎跑了一圈,似乎并无实质性的进展。 而,县衙那里,按着陆斩炎所说的办法,对林家老宅的检验,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 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从沟渠里捞上来的尸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还真**的对上了 听闻县衙要对林家老宅,进行重新勘验,隔天一早,陆斩炎与叶离草草扒了两口早饭,就匆匆往着平安坊赶去。 清晨的冬日,虽然清冷,但依旧阻挡不了,吃瓜群众怀着旺盛的好奇心看戏,聊八卦。 等陆斩炎和叶离赶到巷子里,林家的老宅外,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离林家大门三米开外的位置,围起了一圈麻绳。老规矩,一左一右,站岗似的立着几位腰悬佩刀的捕快,以防看热闹的人,一时兴起闯过“警戒线”。 陆斩炎嘴角不由抽搐了下,这“县尊”的想法,还真是跨时代。看来,自己很有必要,跟这县尊会上一会。不为别的,只为了探探底。 伴着太阳的不断升高,阳光洒落于身,给苦站于咧咧寒风中,却依旧热情到不想挪动脚子的八卦群众们,带来了丝丝的暖意。更让某些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梁捕头——” 陆斩炎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已经舒服地靠着自己,眯起眼小歇的叶离。 叶离一激灵,睁开了迷迷瞪瞪的眼睛,见着陆斩炎努嘴示意,便也往着那方向,向林家老宅门口望去—— 前面,那脸色发白,正撩起麻绳,往着警戒线外快走出的粗大汉子,不正是梁虎嘛!? 叶离回了陆斩炎一个眼神,便屁颠屁颠地往梁虎那儿踱了过去。 许是别人还不知道,别看梁虎长得五大三粗,端的还是衙门捕快的饭碗,但是他怕见血。但凡见着,就犯晕。 照着老陆的说法,这叫晕什么来着?哦,对了,晕血—— 眼瞅着叶离走了过去,陆斩炎也没了心思继续看热闹,眼也随着瞟了过去。一看之下,正碰着梁虎突然回头,惊了人群中的陆斩炎一身鸡皮疙瘩。总觉着,自己被那粗大的汉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叶离去了不一会儿,便又转了回来。将人群中的陆斩炎扯到一边,压低声音,便咬起了耳朵。 “老陆,你够神的啊!”叶离双眼晶亮,说着话,忍不住“啪”的一下,拍了陆斩炎一膀子。 在陆斩炎冷冷地横来一眼后,才尬笑着,复又压低声音,道:“知道,知道,低调,低调。” “县衙按着你上次说的法子,用米醋与酒浇泼了地。可,你猜怎么着?林宅的地上,不管是厨房c花园,还是廊道里,都显出了渗血的痕迹。虎哥说,那模样,就跟个屠宰场似的——” “等等,你是说,地上有血?“ 说着,陆斩炎用手磨了磨下巴,思忖道:”也就是说,这林家满门,都是被人砍死的?那为什么,林家周围的邻里,都说没听到动静?这不合理啊!” 对于陆斩炎喃喃的这些东西,叶离怎知道去!?只是,见着陆斩炎又是皱眉,又是沉思的,他也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 “头儿,有发现!” 突然一名小捕快跑了出来,见着先前溜出来,靠在一边透气的梁虎,急急地道。 “走,去看看——” 梁虎看小捕快脸色不对,转身就快步往着大宅走了进去。 此时,围着林家门口看热闹的众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着白底蓝花布袄的小妇人,也来到了此地。见着林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先是一惊。看着宅子里,不少捕快正进进出出着,心底不由又咯噔了一下,脸色也不自然地发白了起来。 约莫二炷香功夫后,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了出来。随着,忽的一颠,一只人手从白布下垂了出来。 “快看,是死人!” “这林家宅子都荒了那么久,怎么却是抬了个死人出来?” “有古怪啊!” “可不是嘛!”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突然人群中,一个妇人激动了起来,边叫着“让开”,边往拼着命往门口挤去。但,她却在看到担架的那一刻,双腿一软,“砰”的一声,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而,那晕倒在地的妇人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白底蓝花的袄子。 长安县县衙内,妇人经过一番救治,终是悠悠转醒了过来。只是,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众人,也不说话,下一瞬,发一声嘶声裂肺的尖叫,一个劲儿的大哭了起来。 妇人的这一下,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但大家只是面面相觑着,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看大嫂如此悲哭,必是遇到了不公之事,就不知可否说与本县听之?”许久,见着妇人终是止了哭,左北宸轻声询问道。 也不知是,这妇人是真哭够了,还是看着眼前的这位大人,能给人以安心的感觉。妇人一边抹着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说起了原由来—— 此妇人乃是高氏,嫁于栎阳县田三为妻。 田三家中除了老母外,还有一个妹子。但,这妹子却不与他们同住。而是,在长安县,给人做丫鬟贴补家用。平日里,婆婆即便再想见闺女,却也不得。每年,只有到了过年之时,得了主家的首肯,这小姑子才会回家住上个几日。 只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本该回家的小姑子却没回来。二个月后,家里却是来了一个陌生的姑娘,给家中带来了个包袱。说主家家中事忙,田家小姑脱不开身,只能托自己带了些东西回来,说还是主人家赏的。 打开包袱一看,她和田三两人却都傻了,原来那堆东西里,还藏了张金叶子。 田三有一手的木匠手艺,家中平日里的日子,到也算过得去。只是,也不知何时起,田三却是染上了好赌的恶习。 前些时候,因着欠了赌坊一笔钱,到期了都没能还上。被那赌坊的花胳膊,打上门来,东西砸烂了不少,人也被狠狠地按在地上臭揍了一顿。临了,那些花胳膊还撂下狠话,若是过几日,后再还不上,便要卸他田三一只胳膊。 走投无路之下,田三想起了在主家做丫鬟的妹子。心说,既然这妹子能得金叶子,必是在主家干得不错。不及多想,便是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本是一来二去,最多也是三四天的路程。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即不见田三转回,也无尺寸消息带回。 苦守家中的高氏,眼见着赌坊宽限的期限就在眼前,心中害怕。情急之下,只得将家中婆婆托给邻人看顾,自己也匆匆赶了过来,就想看看这田三在搞什么鬼? 可等到得林家大宅前,不但见着宅前围了不少人,还说什么死人了。见着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被人抬了出来,又联想到一直未归的田三,高氏急火攻心,当下便是晕了过去。 “这么说,你家小姑是在林府做丫鬟?” 见着眼前的左北宸问起,高氏先是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道:“也算是。小姑子先前,伺候着万花楼的一个花魁,叫什么舞柔的。” 高氏说着,像是又怕左北宸误会般,急急争辩道:“大人您别误会,她只是丫鬟,不做那种事的。” 见左北宸点了点头,才又继道:“后来,那花魁娘子嫁入林府做了妾室,她便也跟着去了。” “所以,你见着有人被白布抬了出来,便以为是田三?” “嗯嗯——” 见着高氏抹着泪又点了点头,左北宸眼神却突然凌厉起来,道:“那你可知,这林家早在一年多前,就已遭灭门惨祸?包括家仆在内,一个一十八口无一幸免。当然,这一十八个人内,也有你小姑。人即已死,又何来托人捎带东西一说?高氏,你休得在此信口雌黄,蒙骗本官!” “大人,小妇人所言句句属实啊,大人!” 高氏见着左北宸突然变了脸色,顿时吓得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连连叩首道。 “既然你说句句属实,有怀疑你夫田三被害,你倒是说说,这田三长相如何,身形何如?” 高氏惊惶之中抬起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见着左北宸身旁立着一名小捕快,却是眼神一亮,道:“田三,胖瘦合着那位官爷一般,只是人需再矮些,长得也是普通。只是,有两点,他左嘴角偏上点有一颗痦子,右边小腿上有一处长疤,那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划的。” 听着妇人的描述,左北宸面沉似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梁虎却是吃惊地瞪圆了双眼。边想着,看了眼身旁的小捕快。还真他娘的对上了—— 若这田三,真如妇人口中所说的一般,人确是死了。 却不是,今早从林家老宅抬出来的这具。 而是,前些日子从沟渠里捞上来的那具无名男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失职 回到县衙的后堂,左北宸将方拿在手上的茶盏,又一丢磕回了桌面。紧随着“啪”地一声响起,一掌重重地拍向桌面。一直温文的他,却是再也忍不住,暴怒了起来:“你们当初到底是怎么办的事?” 这一下,吓得紧跟在一旁的梁虎,心颤得厉害。原本就低着的头,这下是垂得更低了些。嘴唇蠕动了下,终是,没敢回话。 “怎么,现在却是又学会装聋作了?”左北宸凤眼一眯,声音森冷的可怕。 而左北宸的这一眼,对梁虎来说,不啻如芒刺在背,虎躯一颤,哆嗦了半天,终是嗫嚅地道了一句:“小人不敢!” 老实说,他真是懵了—— 有听说过,来县衙冒领财物的,可有谁听说过,还有来县衙冒领尸体的? 方才,被带着去见过尸首的高氏,一路啼哭着,又被带到了大堂上—— 高氏确认那具从安乐坊沟渠里,捞上来的尸首,正是田三无疑。 只是,接下来,对于林家灭门一事,她却是言辞绰绰,依旧矢口否认。说,不仅不知此事,更无人去田家报过丧。 所以,他们一家人,完全是被蒙在了鼓里。根本就不知道,一年多前,田晓蕊就已经身死。直到,今天才—— 说着,那高氏免不得又恸哭了一回。 听了这话,别说左北宸不信,就连堂上的一众衙役,都觉着眼前看似可怜的高氏,这谎撒的并不高明。 按着县衙的规定,小到认领失物,大到案件中尸身的认领,无一例外,都需在册子上签字画押。唯一的不同是,签的册子各有不同罢了。 此刻,面对高氏的抵赖,有那识得眼色的书吏,早已将册子寻出,取了过来。还特地翻到,当初林家老宅一案,死者家属前来领取尸首的记录中,田晓蕊尸身认领签押的那一处,小心地递了上去。 左北宸看了册子一眼,一扬眉,问那高氏道:“田高氏,你姓名何如?” 高氏听得问话,抬头看了堂上的左北宸一眼,在报了个名字后,又迅速地垂下了头去。 左北宸听后面色阴沉的可怕,“啪”地一声,就将手中的册子抛出,扔到了那高氏的面前,冷冷地道:“大胆刁妇,这册子上,明明就有你当时签字画押的印记在,竟还敢狡辩!?” 高氏吓得浑身颤抖,只是不敢上前拾取,丹瞟了那密密麻麻的册子一眼,便缩回了脖子,脸色发青的可怕。可,此后,她只知慌张地频频摇头—— “老爷问你话呢,还不速速答来!” 有那执笔的书吏,捧着册子上前,又让高氏看了一回,厉声催促道。 “不,不,不是的——” 高氏身体如筛糠般抖个不停,连带着回话的声音,也发起了颤来:“回,回大人,民妇,民妇本就不识得字,又,又怎会在这册子上签押。大,大人若是不信,大,大可派人至栎阳县查访,民妇,民妇绝不敢欺瞒大人。” 回想到当时堂上,别说左北宸懵了,堂内的一众人等,皆都是一脸的懵逼—— 所以,此刻梁虎虽觉得心里冤得慌,可除了低头默默承受着左北宸的怒气外,绝不敢吭声抗辩半句。 如今,出了此等的蹊跷事。说穿了,这就是他梁虎和手下这一班兄弟的失职。 这个错,他认—— “查,给我彻彻底底地查清楚,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小人这就去办——” 梁虎从内堂出来,脸色自好看不到哪儿去。去栎阳县查访的人,方才已得了令,快马出城。妇人高氏,在事情未弄清楚前,也暂时被看押了起来。 而,经今天这么一折腾,梁虎算是怕了。田晓蕊的事要查,当初这她所伺候的舞柔,其尸首的认领者,也是重中之重。也许两者之间,有着什么联系,也不一定—— 且,当初这林家一案中,所有认领尸体的人,都有必要过一遍。 今天,对于梁虎来说,是过得极不顺心的一天。 今天,对于为了解要开林家灭门一案,而到处奔波的陆斩炎来说,同样过得不太顺心—— 先前,刚到林俊砚姨母家时,那姨母听说自己和叶离,是林俊砚的同窗,还挺是高兴。说,俊砚这孩子,平时虽乖巧听话,人也懂事。只是,木讷了些,不怎么爱说话。所以,也没什么同龄的朋友。 如今,见着有同窗上得门来,自是欢喜的紧。特意,还嘱咐他们多留一会儿。 可,当她一听到,陆斩炎向林俊砚提起林家老宅,特别是那二姨娘的时候,不仅瞬时变了脸,又表现的极为激动。 陆斩炎,话还没来得急说上两句,自己和叶离两人,已被林俊砚那姨母,驱瘟神般地赶了出来。 现在—— “砰!”的一声响起,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同样愤怒地甩上了木门,被“谢绝”于门外的陆斩炎,嘴角抽了抽。看来,自己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啊! 虽心有不甘,可显然今天,并不是个好时机。正要转身离去,却被身后的叶离,扯了扯袖子。 顺着叶离努嘴的方向,不远处是两个挎着菜篮的妇人。此时,正对着这门首,指指点点。当下,陆斩炎会意,扯出一抹淡笑,便快走了过去。 “小子失礼,敢问一声,两位大姐,可知秦家书生——” 那两妇人,见着走来的少年郎一脸的和气,加之又被称作大姐,心下不仅心花怒放。 一个身着绿袄的妇人,往着那紧闭的木门,瞟了眼,八卦的劲头瞬时萌了芽。将陆斩炎扯过一边,轻声道:“要说那书生,我们也许久未见了。” 另一个妇人听了,也是点了点头。同时,又将陆斩炎和正走来的叶离,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接过话头,道:“你们要问的,可是那家的书生和花魁娘子的事?” “嗯嗯——” 这一天,寇准府上,却是迎来了一位稀客。这位稀客,不但自己来了,同时还带去了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正是当日,诚邀寇准去万花楼,观赏拓枝舞的耶律木樨。 同一天,东京汴梁城内城皇宫,大内延庆殿 紫金镂空的梵花龙纹香炉内,青烟袅袅,点点火光在星闪了几下后,终于燃尽了最后的一点香料,只留温软的余烬静躺其中。青灰的氤氲烟气,带着苏合香特有的浓郁香味,缓缓飘散满室。 但,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住,充斥在整个寝殿内的浓重药味。偶有风过,窗外灯火的光晕,因着树影摇曳变得忽明忽灭起来。几缕碎光,透过雕花的窗棱投入室内,光影斑驳的斜落在明黄色的帷幔上。 龙形云纹的紫檀木雕卧榻上,赵恒脸色苍白的闭目僵卧于上。年届五十的他,双鬓早已韵上了银丝。儒雅脸庞,与数日前相比,似又憔悴了几分。 此时,殿中繁华木雕的长案上,摆放着一颗圆滚滚,果面底色翠绿,均匀分布着墨绿色细条纹带的西瓜。 这是,今日初时方被送至宫内的。据说,是在永兴路辖内的长安县街头,觅得的稀罕物。 “永兴路嘛——” 赵恒看着这长案上的东西,却有些走了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帝王心 “官家,官家,您看谁来了?” 一串欢喜的呼声,却是让走神的赵恒,回过了神来。 虽还未见着人,但光听殿门处传来的脚步声,赵恒的脸上已是浮起了淡淡的笑容来。当下亦有些心急地撑起身,坐了起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还略带些稚气的说话声中,一个身穿月白圆领锦缎长袍的六七岁男孩,已快步走入殿内。见着床榻上的赵恒,即刻便毕恭毕敬地行起了礼来。来人正是赵恒的第六子,寿春郡王赵受益。 “乖了,快平身。到父皇这来,让父皇好好看看!”赵恒笑着道。见着这小小的身影,本有些暗淡的眼神,此刻复又明亮了起来。 “是,父皇。” 这一边,不用赵恒示意,陪着郡王一同前来的内侍周怀政,早已在龙榻前摆上了绣墩。陪在官家身边日久,许多事不用官家开口,他都能心领神会个一二。 要不然,当年能蹶着臀,攀着梯子,爬到承天门门顶上,取“天书”的,也不会是他周怀政了。 这些年,也正因自己能深得帝心,官家才会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往着寿春郡王身边放,还委为资善堂属官,管勾左右春坊事了。有些事,不用往着明里说,他也能看得明白。 只是,相对与寿春郡王满脸盈盈的笑意,周怀政却是苦着一张脸。 同样是相处日久,赵恒只是瞥上一眼,便已知道,这奴婢又准备在自己面前玩花样了。只不知,这次又是卖得何乖? 赵恒也懒得跟他猜哑谜,直接道:“大伴自进得门来,便是苦着一张脸,这是明摆着做给朕看啊!” “官家真是错怪奴婢。就算,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在官家面前放肆啊!”说着,周怀政装着惶恐万分噗通跪了下来。 “好了,说说,这是准备告谁的刁状啊?” 赵恒嘴上虽是问着谁,可这眼,却是有意无意地,撇了眼自己身前的赵受益。 赵受益却似无事人一般,只管自家乖巧地端坐着,让人瞧不出个端倪来。 周怀政自也是将这些看在了眼里,此刻却是更来了劲儿,满是委屈状地将一张叠好的纸,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赵恒的手中。同时,口中也没闲着,絮絮叨叨地就说开了。 “官家也知道,殿下闲时喜画马为戏,不仅奴婢等多番乞之。前番,就连着谕德张文懿,也凑起了热闹。殿下见着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就书了‘寅亮天地弼予一人'赐予张大人。别说,张大人接过时惊得喜笑颜开,就连咱在一旁瞧着,心里也没替他少高兴啊!这不,奴婢实是眼馋的紧,方才瞅着空儿,也跟殿下乞了一副,结果——” 周怀政说着,似委屈似讨好地,看了赵受益一眼。而,赵受益却是仰着头别过了脸去。 这一边,赵恒已接过纸,展开一看,却又是笑了起来,指着正襟危坐的赵祯道:“你这孩子端是调皮——” 原来那画纸上,画得是一匹黑质白章的老马,正倒卧于杂草间,不但笔法稚嫩,比例也称不上对称,旁却工工整整地书了“周家哥哥斩斩”几个大字。 见着自己的儿戏之举被戳破,赵受益也只是浅浅地莞尔一笑,并不敢在父皇面前,过多的放肆。回过身,却是瞪了那卖乖的多嘴奴婢一眼。 周怀政面上一副害怕的表情,内里又怎会将来自小殿下的威胁,放在心上。此番,见着官家哈哈大笑,在一旁的他,便满心的欢喜,脸上哪儿还看得出,先前的半点委屈c害怕来。 说说笑笑间,时间总是走得飞快,当天际第一声惊雷炸响,偌大的寝殿内,却又只剩下了赵恒一人,怔怔地望着已紧闭而起的殿门。 伴着一声细微的响动,一名身着黑色内侍服的年老内侍,从殿内的阴影处,缓缓步了出来。 赵恒收回目光,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道:“这次又怎么了?” “那边,已有人偷偷摸去了永兴路的长安县。是不是那位的直接授意,现在还不清楚!” 哼嗯,想来过了那些多年,未见着那尸身,终是安不下心嘛?! 赵恒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手背,末了,道了句:“知道了,让他们势必护住,便宜行事!” “是,奴婢告退!” 又一声惊雷炸响,殿内忽的闪过一道亮光,天边的闪电犹如舞动的银蛇,划过天际。 想不到,当初自己因着一念之差,颁下的那一道旨意,竟让那人如今做大至此。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局面早已经变得及不可控了—— 短短数年间,那人不仅拉拢了无数的朝中大臣,势力遍及整个朝堂,还在各个部门安插自己的党羽。甚至于,就连皇城司和四方馆这两个看似官职不高,却是皇家最致命的要害c命门都已染指。 知悉一切之后,又怎能让如鲠在喉的他,再能安坐得住? 皇城司,乃是管辖皇城治安之部,这里面的将士,都是帝王的贴身侍卫,是帝王的安危所系,也是作为一名皇帝最后的一道防线。如若这方都出现了野心者,那是足可轻易发动一场“玄武门之变”,软禁帝王,狭天子以令诸侯,彻底颠覆他赵家王朝的灭顶之作。 而,不起眼的四方馆,则是掌通进章表,举凡文武官朝见c辞谢c大朝会c进奏人到阙仪范之地。(但凡官员进宫,都要在那签字备案之所。)一旦,这一关节被人所控,有心人就能清楚的知道,当天身为帝王的自己见了谁c没见谁。更甚者,想让自己先见谁,后见谁,或让见不到谁,都可随意操控,任意为之。 换句话说,谁控制了四方馆,就等于切断了身为皇帝的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把自己跟朝臣了隔绝了开来。 而,对于这两手,无论那人是出于何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其造成的结果,都等同于将作为帝王的自己,实施了软禁的诛心之举—— 哼嗯,权力还真是一种极易上瘾的东西啊! 且瘾性极大,一旦尝试,就会产生其强烈的依赖性,让人性情大变,仰或是展露出了那人最为真实性情的一面。最为关键的,那还是无法用任何有效方法治愈的——不治之症。 若要说,唯一的摆脱办法,算来就只剩下那一种——死亡。 不管是为了刚刚步出寝殿那的孩子,还是为了眼前的家国,仰或是为了自己也好,赵恒知道自己都必须要动手,这个世上不容再出现第二个武曌。 可,自己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她,毕竟是自己的皇后,或者按着那人的说法,她更喜欢被称为自己的妻子。 一旦动手,皇子年幼,自己百年之后,又能将其托付于谁?保不齐,这世上不会出现第二个曹操c王莽之辈—— 床榻上,明黄的皇帐内,殿内安神用的苏合香,那浓郁的香气即便充斥于鼻尖,卧于塌上假眠的赵恒,思虑重重,依旧不停地转辗反侧着,难以入眠。 突地,雷声炸响,伴着后续不停地隆隆声,这一场雨,终是从酝酿了许久的云层中落了下来,就那哗哗的雨声听来,这冬雨应是极大的—— 又一声惊雷,划破雨幕响彻天际。黄帐内的赵恒,终是坐了起来,披衣步出了黄帐。 透过窗棂,抬头看着夜色中的雨幕,权衡利弊良久的他,终似下了最后的决定:倘若,想要把这手中的江山,顺利的传给幼子,那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看来,现在是时候让他回京了—— 只是,不知经过这顿时日的磨勘,他的性子—— 赵恒在殿内烦躁的来回踱着步,目光一个不经意间瞟过那雕花的长案。入眼的,还是那颗,依旧未曾动过的圆滚滚的西瓜。 见着那瓜,赵恒愣神片刻,忽的凤眼一眯,嘴角往上一扬,心中已有了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打个对折也行啊 许是因着今天的事情调查,推进的十分不顺,陆斩炎回家的一路上都十分的沉闷。 叶离数度想要开口,可见着陆斩炎的模样,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悉数咽了回去。 于是乎,为了不打扰“装深沉”的陆斩炎,叶离便也只剩抬头四顾可做。一路走来,赏了一路的景。虽说,这些景色,都已被看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再过几步就是孙家的饼铺,往左拐便是张家的糖水铺子。 要说唯一的不同,就属这天边的夕阳了。与陆斩炎郁闷的心情正相反,今天一整天都是晴空万里。所以,到了这傍晚时分,那轮犹如咸蛋黄般的夕阳,已是映红了半边天。 只是,看着,看着,那轮咸蛋黄下,似乎突然冒起了丝丝缕缕的黑烟。渐渐地,黑烟变得越来越浓重,瞬时就带起了一条火蛇。火蛇肆意张扬着,眼看着竟比之那悬在天边的红阳,更要妖艳上几分。 “老陆,老陆,快看,快看也不知道是谁家,竟走了水。”叶离凝目顿了片刻,霎时扯着嗓子乱喊了起来,那嗓音中竟还有丝隐隐地激动。 先前,还想着心事的陆斩炎,被叶离这么一扯,便也抬起了头,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顺着那方向看了过去。 “哎,我说老陆,我怎么觉着,那里看着,似乎,有点,像是我们家的方向啊?” “靠,你个二货,什么好像,明明就是啊——” 可千万别是我家啊! 叶离见陆斩炎脸色大变,顿时也慌了神。连奔带跑之下,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只是,等他这头刚跑起来,一旁的陆斩炎,早已窜了出去。 “喂,老陆,老陆,你等等我啊!” 寒风呼啸中,风涨火势,每近一步,似乎眼前的那一方火势比之前,又旺上了几许。 一路狂奔着的陆斩炎瞅着,亦发地心急。耳中除了那咚咚咚狂乱的心跳声,也只剩口中不停地喃喃低喃:姑姑c祖母,你们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等喉口已满是铁腥味的陆斩炎,喘着粗气,来到陆家宅子前时,那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熊熊的火光前,喧嚣声c呼喊声混做了一堆。呼喊声中,有拿着盆,提着桶前来救火的邻里,也有带着水车的军巡铺。每个人,都在极尽所能的运水c浇泼。即便,有些人已被熏花了脸,却也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 然而,相对与此时拼命救火的邻人,陆斩炎却在人群中,疯狂地穿梭起来。每当拉过一个人,他都会迅速地细看上一眼,而后又眼神一暗,焦躁着快速放开。续而,再去拉过另一个,周而复始—— “不是,不是,不是——” 每当放开一个,他都会在嘴里喃喃着。伴着每一个“不是”,都是一次失望。而,每一次的失望,都会让陆斩炎的心,亦发地狂跳上几分,恐惧亦随之涌上心头。 以至于,到了最来,他的手都止不住地瑟瑟发起抖来。 他在寻找,寻找陆紫莹和祖母—— 前世的陆斩炎,是个没有家人的孤儿。今世的陆斩炎,却有了陆叔c小姑姑c祖母。 他们虽然,并没有血缘上的牵绊,但他在这个家中也真真实实地,享受到了那份属于亲情的温存。他喜欢陆叔,喜欢小姑姑,喜欢祖母,喜欢陆叔给他的这个家。 但,越是喜欢,他就越怕失去—— 直到,人群中突地传来一声:“小炎——” 伴着那声呼唤,已有些木然的陆斩炎,下一瞬,已被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姑,姑姑——” 当时的陆斩炎木木的,只觉着眼里竟似凝起了水汽。只是,事后嘴硬的某陆,却说那是被烟给熏的。 彼时的陆斩炎,也没想到,在这浓浓的温情一刻,下一瞬眼眸中竟晃入了一个十分煞风景的身影,且看着他的神情复杂无状。且,看着来人的那一身衣服,一副烟熏火燎的模样。那颜色相对与白而言,更接近与灰黑。 自从某白衣骚包男,无意中巧遇,并搭救了小姑姑陆紫莹后,便会厚着脸皮,时不时地出现在陆家周围半里之内。为的,只是能方便的制造出,与陆紫莹巧遇的机会。 许是真应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今天,正在这附近溜达,试图再造偶遇契机的白衣骚包男,见着陆家突然起了火,不及细想,大喊着“救火!”的同时,一脚踹开了陆家的大门,不管不顾地就扎头冲了进去。 据说,当时的姑姑陆紫莹和祖母,全都晕倒在地,已是人事不醒。 孤零零独立于废墟前的陆斩炎,看着那明明已然碳化,却偶尔还会顽强地冒出一缕黑烟的梁木,心下不由就是一阵后怕。 当时,若不是这骚包男,只怕—— 事后,陆斩炎也问过陆紫莹,她说彼时自己正在厨房忙活,待到闻到一股异香人也不便晕了过去。之后的事,她完全没了印象,等到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的骚包男。 第一次,是冲着财;第二次,却是要人命。若是,这两次都是同一人所为,那—— “小兄弟——” 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陆斩炎终是回过了身,抬眸看了眼。 几步开外,正站着一主一仆。看着样貌,两者年纪皆已不小。 此时,见着被烧成残垣断壁的房屋,两人明显都迟疑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那老仆在老者的示意下,上前拱手问道:“请问,这里可有个叫陆斩炎的?” “有是有,不知两位找他何事?” 见着陆斩炎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紫衣老者捋了捋那油光水滑的长须,却是爽朗地笑了起来,道:“前些日子,听闻那人在市集卖瓜。老夫,来此不为别的,只为了求瓜而来。” “求瓜?老丈的意思是想买,买瓜?”陆斩炎听得那老者如此说,眼角不由抽了一下。 “正是——” “不知,那个,小子正是,咳咳——”见着老者又肯定地点了点头,陆斩炎正想说自己就是,但转念又改了主意,假意咳嗽着,道:“那陆斩炎的友邻,不知老丈准备怎么买?” 老者呵呵一笑,也不多说,只是伸出一手,比了个五字。 “五,五贯嘛?”陆斩炎双眼晶亮,竟突然有些激动起来。可,看着那已成为焦土的院子,他觉着自己的心在滴血—— 结果,那老者却是哈哈大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是五贯,是五十贯。” “一,一只?”陆斩炎说着,连那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哈哈哈,不错——” 这下,滴血瞬时变作了淌血。 他陆斩炎发誓,若是让知道是哪个挨千刀地放的火,自己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只是再抬头,俊满脸上,已是堆满了献媚的笑,搓着手道:“那个,不瞒老丈,打个商量如何?瓜现下,那个——正好没了。您看过几个月可好?价钱好商量,打个对折也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你以为,我愿意啊? 一入夜,人来人往的万花楼,便像着往常一般,热闹非凡。老鸨花娘,正在底楼忙着招呼客人。而,大部分的姑娘,也都离开了房间,到了楼下。 雕花红漆的木门在一开一合间,两条身影,鬼鬼祟祟地,闪入了三楼最东面的一间厢房内。 “喂,老陆,我们到底要找什么呀?” 叶离压低声音,轻声询问着,同样做贼似的,闪入房间的陆斩炎。 房内熏香扑鼻,只是这熏香味闻着,却有着丝丝的怪异。一向对香味敏感的叶离,发现不对,再要捂鼻却已是迟了,当下就打了个刁钻的喷嚏。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大体来说,就是你觉着,和这房间格格不入的,基本就是了——” 靠—— 听陆斩炎这么轻猫淡写地说话,叶离就想骂娘。自己又不是女子,加之这女子还得是做万花楼这种营生的,他怎么知道,什么东西是和这房间是格格不入的? 但,看着陆斩炎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始东翻西翻。虽然,对要找的东西,还是毫无头绪。但此时,叶离也只能认命的,配合着从房间的另一头,翻找起来。 如果将刑侦工作,比作是一双抽丝剥茧的手。那么,法医就是两只寻找线索的眼睛。而,作为一名优秀的法医,必须要做到事无巨细。因为,哪怕是极小的失误,都有可能会致使案情出现偏差。 这是当年陆斩炎入行时,带教师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入职后时刻谨记着的。 自进入门内,闻着那香味,陆斩炎便觉着古怪。 若是,自己的推断不错,她应该就是那人。这里,既是她选定的落脚点,那能证明自己推测的东西,一定就在这两间房内。只要,找到那决定性的东西,即便她掩饰的再好,也跑不了。 “我这里什么都没发现,不如去里间看看——“ 很快,叶离就翻完了一侧。见毫无所获,犹豫着抬头看了眼里间,便提议陆斩炎往里再找找。 而,这时的陆斩炎,却正站在忙着一个玳瑁装饰的衣橱。 随着衣橱被打开,只见在衣橱的最上一层,摆放着一只合起的神龛。且,那神龛的两扇门扉上,还被还扣上了一把精致的小铜锁。 若说,在衣橱里,放着神龛,就已经够诡异了。眼前这个不但放的地方不合常理,还是上了锁的,里头能不有些什么,才有鬼了。 今夜,陆斩炎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只是看了那铜锁一眼,下一刻,他便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两根细铁丝模样的东西。在插入锁眼处,来回捣鼓了数下后,伴着一声清脆地轻响,那把铜锁应声被打了开来。 呵呵,还果真是有古怪啊! 一见到神龛内的东西,陆斩炎的嘴角,便扯起了一抹惯有的笑容。 “不用了,东西找到了!” 那一边的叶离,听着陆斩炎这么说,立马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只见,那神龛内供着的,即非神像,也非佛像。而是,两块黑漆漆的牌位。看着,牌位上用金漆书写的名字,叶离好像是瞬间看懂了什么,但转瞬又迷糊了起来。正想开口陆斩炎,这两块东西,能证明什么? 却,忽然听得,原本安静的三楼走廊上,远远响起了脚步声。且,听着那动静,显然是往着这一处来的。 “不是说,今晚她们暂时回不来吗?” 面对陆斩炎满脸的疑问,叶离也是一脸的懵逼,眼一翻,无声地来了句:“我怎知道去!” 只是,随着那越来越近地脚步声,方才还有心情翻白眼的叶离,明显有些慌了神,看着陆斩炎的脸,写满了“怎么办?” 这房门,不用说,显然已是出不去了。陆斩炎将那神龛里的牌位取出,塞进包袱内。而后,才匆匆关了衣橱的门。转着身,将房内的情形看了回。显然,他也正在四下寻找脱身的办法。 “诶,老陆,老陆,这边,这边——” 突然,叶离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不错的地方。说着话的同时,一把就扯过了陆斩炎。快速地往着房间的后窗处,奔了过去。 与此同时,厢房的门正好被人,一把推了开来—— “王公子,钱公子,您两位自己瞧瞧。婆子我,方才不就说了嘛,琳琅丫头不在屋里。这回,您二位总该信了吧!” 三楼最东面的厢房门口,老鸨花娘指着空荡荡地屋里,对着一旁一白橙,两位身着锦缎的年轻公子道。 而,那两位年轻公子的身后,还带着两窄袖短衫的男子。此刻,却凑过身,伸长了脖子,张着眼,往那屋里乱瞟。看那模样,比之家奴,倒更像是市井中胡混的泼皮无赖。 “哪一次来,你这婆子不都是三推四推的没句实话。怎么着,听着花妈妈你这意思,倒还要赖我们兄弟硬闯不成?” “瞧公子你说的,我婆子忽悠谁,都不敢忽悠您啊!这不,琳琅确实不在。婆子瞧着,断没有坏了两位公子兴致的道理。要不,两位还是随婆子下去,挑几个知情识趣的姑娘陪着可好?” 要不怎么说,这花娘七窍玲珑呢?一条舌,翻来覆去惯会是讨好人。 可,那身着橙色衣衫的王公子,显然对花娘的这一套,并不买账。开口便,道:“得,得,得,就那些个庸脂俗粉。小爷我就看不上了,更别说这钱公子了。我说,花妈妈你也甭废话了,今儿我们就坐这等了!” 那王公子说着话,推开了花娘的手,毫不客气地就进了屋。 而,一旁那白衣的钱公子,显然也没有客气地意思。紧随其后,一屁股就在屋子里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又“啪”地一声响,打开了折扇。即便是在这寒冬腊月里,也自诩风流地扇起了扇子。身上,那缂丝金花的香囊里,混着浓郁花香的白檀香,也随着之慢慢弥散了开来。 叶离闻着味儿,皱了皱鼻,眼看着一个喷嚏就要打得震天响,却是被眼疾手快地陆斩炎伸手捂了个正着。 在叶离的一脸感激中,陆斩炎又看似随意地,将那手往着叶离的衣服上,蹭了又蹭。 这一边,眼看着一切发生的叶离,心情颇为复杂—— 那里,却又响起了花娘的声音:“既两位公子执意要留在这,婆子也不勉强。这就让人去准备些瓜果小菜送来,两位看着可好?” 见那王公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正要转身的花娘,却是又在房内发现了不妥。 “这窗,怎么倒是开了?”嘟囔着,花娘人已走到窗前。见着那窗半开不闭,索性将整个窗子都推了开来。见着,楼下那黑峻峻的池塘,依旧萧瑟宁静,似乎并不异样,这才放心的复又关上窗,走了出去。 而,躲进衣橱里的陆斩炎两人互望一眼后,顿时松了口气。乘着花娘转身带上门的时机,陆斩炎也偷偷将那衣橱门,错开了一条缝。 只是,看了一眼,陆斩炎又吃了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那正猛追姑姑的骚包男。 “你们俩,出去!好生去门外守着,别让人随意进来!” 陆斩炎正思忖间,却见骚包男,对着那王公子使了个眼色。王公子即刻会意,旋即开口,将身后的两个随侍,给悉数遣了出去。 “我说,表哥,表姐现在好歹也是小王妃了。你说,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但,巴巴地特地跑来长安县,还又是做局,又是放火地,费这么些个心思,只是要将那陆紫莹弄到手?你说,你到底是图个啥?” 见着身旁再无旁人,那王公子帮着骚包男倒了杯茶,说话便也不再顾及。 “你以为,我愿意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仙人跳 “你以为,我愿意啊?!” 白衣骚包男钱岑,说得一脸无奈—— 若是,说起太宗第八子周恭肃王赵元俨,这个“八大王”不仅在国朝是个人物,说其名闻外夷也不为过。 赵元俨育有十三子,但除了允熙c允良c允迪c允初四子外,其余皆早卒。 钱岑原本以为,家中长姐嫁于小王爷赵允迪为妻,借着赵钱两家的姻亲关系,钱家总算是有了大腿可抱。 说来,他想得也没错。这大腿是抱上了没错,只是抱着却并不牢靠。 姐夫赵允迪不是长子,自是没有继承王爵的命。但,赵允迪却是个不认命的。加之,又生就了一个争强好胜的性子,总奢望着,想要得到更多。可,想要得到更多,就势必得要付出更多—— 比如,不仅要在兄弟堆里,冒个尖儿;不说事事能干,至少得能为老爹分个忧吧。 于是乎,这几年,钱岑这不安生的姐夫,没少折腾。 今次,也不知从哪里得知,老王爷隐隐似特别关注,这长安县的陆家。时不时地,便会留着心,或看或问上一回。 这事既入了赵允迪的眼,自没轻易放过的道理。 开始时,免不得要细细打探一回,探探陆家的底,也好看看,这其中有何名堂。可传回来的消息,却是让赵允迪颇为失望——这陆家似乎无甚特别,就一普通平民。 当下,赵允迪也就纳了闷了,委实猜不透自家老爹的用意。一闲下来,便开始费劲巴拉的瞎琢磨—— 老爹既无意打压这陆家,也无弄死对方的念头,那便是存了拉拢之意了?!之所以,迟迟不出手,想来还是碍着自家王爷的身份。 想到这,赵允迪一拍大腿,似乎还正是这个理儿。 更可怕的是,这念头一旦在脑中生成,赵允迪便是怎么想着,怎么合理:既是碍于身份,那还不简单,拐个弯偶促其成,不就行了!? 只是,照着赵允迪的性子,与其费劲地拉拢,还不如让陆家离不开自己,将其紧紧拽在手心里实在。且,赵允迪的方法还挺多—— 比如:先把对方给弄残喽,然后自己再来个雪中送炭,施恩与人,就是个顶不错的法子。若是,能再结上个姻亲,那无疑就更妙了。 赵允迪这里正瞌睡着呢,陆家那里却恰好送了枕头来。让他脑中所想,皆有成了的可能—— 首先:陆家老二,就是个吃喝等死混日子的废物。一大爱好,就是闲了还喜欢玩上两把。 既然,这么喜欢玩,自己这就弄个人过去,怕不玩得你陆老二到时当了自己的家当,还得夸自己好呢! 其次,结姻亲这一途,也成了实实在在的可能。你陆家,不是恰好有个未出阁的姑娘嘛。据说,眼光还挺高。没事,他赵允迪就专治你家姑娘这病了。眼光高怎么了,先让你家破财。到了没米下锅,日子越发窘困时,怕你还不就范。 如此,若是按着赵允迪的戏本子走,陆家三子,他就能轻易地控制俩。到时,还怕这陆家能飞了去?! 现在,即已有了戏本子,就差这唱戏的人了! 此人,不仅要能信得过,还得会玩得转。这么想着,赵允迪就把目光,落到了妻家的小舅子身上。 论相貌,钱岑眉目清秀,也是个风流纨绔,纵横风月场里惯耍的老手。不仅如此,平日里,还什么烧钱玩什么。就算上个赌坊甩个钱,也能翻着法儿,玩出花儿来。 思及此,当时的赵允迪是越想越妙,到后来,竟还砸吧了下嘴:平时闲着,这小舅子就没少借着他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现在也是时候,轮到他为做姐夫的,做些贡献了! 换句话说,钱岑这个小舅子,在赵允迪眼中,就是个十足的败家玩意儿。 今次,让钱岑来长安县祸害陆家,也算没埋没他。而是,充分发挥了他钱岑,吃喝嫖赌的“看家本领”。 当然,大体的方向,姐夫赵允迪会替他把控着。钱岑,到时只要随机应变就成。 而,自钱岑到了长安县后,他的表现也没让自己的姐夫失望。先是与陆老二成了狗肉知己,带着陆老二到处撒欢。什么费钱玩什么,什么高兴玩什么。 等到陆老二完全放下了戒心,好戏也正式上马。玩一把仙人跳,就能把陆家老二手到擒来,坑得死死的—— 当初,在东京汴梁城有一个玩法儿,就是纠集上一伙人,装个员外富户,先是热情的将人带至家中,好酒好菜的吃着喝着,古玩珍宝赏着。兴致一起,就连家中的美姬侍妾也可与人。待到第二日,当那人昏昏沉沉地醒来,便是好戏正正上场的时候—— 某天,陆家老二被殷勤招待着,将前面的流程,都走了一通。待到第二日,当他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躺在他身旁,陪了他春宵一夜的美姬,却成了一具尸体。 一宿宿醉的陆老二,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当下,拿着衣服连滚带爬地,打开房门就要逃命,却迎面正巧撞上了热情的屋主。 只是,当那屋主一眼瞥见,床上已凉透的自家侍妾,瞬时就变了脸色,拉着陆老二便要去见官,撕心裂肺地嚷嚷道:定要让他陆老二以命抵命。 怎么看,这可都是要掉脑袋的人命官司啊! 当晚,人还好好地,就睡在他旁边。且,这房里,除了那侍妾和自己,再无第三人。可,一早起来,门还没开呢,那侍妾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房里。若说,不是他陆老二干的,谁人能信? 思及此,陆老二又怎能不慌? 自家虽还有些钱钞,可那长安县的县尊,却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若是,真被这家人扯着送去了衙门,那还不是死路一条? 惊慌中的陆老二,自是不敢找自家大哥的。且,就现在的情形,即便是找了也没用。 踌躇中,冷不丁地又挨了一拳。眼见着,那家人凶神恶煞般的家丁,拽起衣领又要打。被打怕了的陆老二,却是突然想起了,前些时日刚结交的钱岑。这人平日里出手阔绰,似乎挺有些来头。当时,便央求着让人找来了钱岑。 想不到,钱岑真仗义,还真去了—— 上来,立马就将那屋主扯到一边,好生安抚。 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有那么好相与的? 果不其然,话没说上几句,那屋主就跳了起来。眼见着事儿要砸,想不到钱岑眼一瞪,脸一横,也不知对那被扯过一边的屋主说了什么。再回过头,就见屋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算是作罢。 看你钱公子的脸面,人不送衙门可以,但得赔钱。这侍妾,不管怎么着,都是他平日里最得宠的。所以,想要息事宁人,还要赔的,就绝不是个小数目。 当时,陆老二只求脱身,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也不看递到眼前的欠条,到底写了多少,只管签字画押,只求早早了了此事脱身。 只是,当时的陆老二无从得知,这一签却是将陆家的家业去了大半。再加上,前几日在赌坊里签的欠条,算是把整个陆家都给折了进去。 待到冷静过后的陆老二,又起了恐惧之心。自己一夕之间,把整个陆家都给败了。回家还有活路吗?于是,转过身,他又央求着钱岑,帮自己暂时找了个地儿安生。 经由这一局,陆家的家财,算是整个化整为零,被清了个精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仇人还挺多 自从陆家家财被自己败光后,躲藏在外的陆老二,日子也不好过—— 万幸的是,落魄了的陆老二,觉着自己至少没白交钱岑这个朋友。 幸得其不弃,不但给他找了个地儿暂时安身。后来,还怕他住不惯,干脆将他弄进了钱家自家的宅邸。待他依如往昔不说,但凡钱岑自己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了他陆老二这一份。 可,相对于钱岑的掏心掏肺,钱府的下人们却很是市侩—— 钱岑在,待他自然是客气非常。按着主家的意思,什么好吃地好喝地,都恭敬地供着。 一旦,碰上钱岑不在府内,立马就转了脸色。先别想着,能有什么好吃好喝了。平日里,若能按时给他一顿剩饭剩菜,就已算是不错了。不仅如此,还时常指桑骂槐地拿酸话噎他。 这种被下人欺负到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但凡是换成有些脾气的,都会受不了。 更别说,陆老二这种往日里便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且什么都要好的的陆家二世主了。以前,只有他陆老二,给人颜色看,哪儿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常听人说什么: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这陆老二,算是真正品尝到了这个中滋味。 钱府的日子不好过怎么了?大不了,不过了呗! 想他陆老二,在长安县里,那也是有朋友的人。知心的不说多,还能没个个? 可谁知,到了那“知己”门上,不但没被请着去里头坐上一回,人还在门口刚在门口杵着呢,下一瞬就直接被告知:“家主不在,不知何时回府”,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将他给打发了; 也有那,碰巧在路上迎面遇上了的。却始终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露出呵呵一味冷笑,只一个眼色,便有那前呼后拥的家仆道一声:“别挡道!”,上前将他一把推让开,权当是不认得了事。 最好也不过是扔下几个铜板,就挥手将他随意打发了。那态度,就仿似在施舍叫花子般。 陆老二至此,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敢情以前的这些愚兄贤弟,还不如那酒肉朋友。 一通闹腾下来,无处可去的陆老二,不得已又转回了钱府。经由此一比,陆老二亦发觉着,钱岑这么个朋友的难能可贵。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段时日。一次偶然的时机所带来的转变,却是让钱府这些势力的下人,再也不敢轻视他陆家老二。 原因无他,有次钱岑邀陆老二去酒楼喝酒,临着二楼的栏杆往街上闲瞧时,钱岑竟无意中,看中了自楼下路过的一个小娘。陆老二也端是好奇,心说这钱岑眼光向来不低,究竟是什么样的小娘,竟能得钱岑倾慕? 顺着钱岑的指引一看,陆老二先是一诧,而后竟是笑了。 巧了,那小娘他也认得。不但认得,还很是熟悉。那小娘不是别家的,正是自家小妹——陆紫莹! 也正是这一眼,让陆老二双眼顿时有了昔日的光彩,精神也不由为之一震。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正复又热情地向着自己招起了手。 在陆老二心中:钱岑,不仅家世不错,单冲着他对自己的这份义气,人品更是杠杠地没话说。所以,小妹若是能嫁入钱府,不但不亏,简直就是赚大发了。 有了上边的这些心思,不用钱岑开口,陆老二也会帮着他,变着法儿,把自家妹子骗,啊,不,一时激动说错了哈,娶到手。 这下,便又有了后面,陆老二回家偷摸着,将自家老母和妹子的首饰c体己钱席卷一空之举。 当然,彼时的陆老二,根本不知道,不管是钱岑对待他的态度,还是钱府下人对他的苛待,都是钱岑授意下,做的局。 只是,陆老二那些个“愚兄贤弟”的态度,也算是给了钱岑意外之喜。有这些人,从旁这么一助力,不但让陆老二无处可去,从此只得死了心,在钱府乖乖地住下去。同时,又亦发的凸显出他钱岑的好来。 钱岑在控制陆老二的同时,还特意上了那做媒的张家婆子家一回。 这张家婆子,在这长安县媒婆圈里,向来口碑不佳。钱岑也正是冲着这一点,才去的。盘算着借张婆子的手,玩一把抛砖引玉。自然,在自己这美玉之前,那砖有多次就有多次才好。 想不到,钱岑才进得门去,正碰着那张婆子手上拽着大把铜钱,脸笑得跟朵儿花儿似的。满口答应着替那人上门试试。一打听之下,这要提亲的不是别家,正是要去这陆家,给陆紫莹保媒。 再一看要提亲那人,钱岑顿时乐了:城东三十好几的鳏夫张屠夫。且,还是找陆紫莹做填房!呵,这药比之自己手上这剂,可猛多了啊。 那叫啥来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此一来,不仅羞辱了陆紫莹,又为后面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自己出现,做了完美的铺垫。甚至,还省了自己一笔媒婆钱。对此一箭数雕之事,钱岑自是乐见其成的。当下,脚跟一转,“啪”地一下打开折扇,扇着风,就神清气爽地从那张婆子家退了出来。 当然,日后陆紫莹在西市,突然见到自家二哥,自也不是偶然。那都是陆老二,为了给钱岑制造一个英雄出场的时机,自愿“献”得身。 戏文上,不是常演女子偶被英雄所救,便芳心暗许嘛?!特别是,这出场的英雄不仅风流倜傥,还基本都会着一身白衣。 那天,行头c泼皮无赖都已成功就位。只是,这戏才刚启了个头,却出了意外—— 谁都没想到,半路还能跑出个程咬金来。不仅,搞得钱岑当场傻了眼,就连客串的两泼皮也顿时没了方向:接活时,可没说出俩“英雄”啊?! 一说及此事,钱岑又来了气,指着门外,对着表弟王良,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你倒是从哪儿挖来的这俩蠢物?怎么见着人,还真打啊?” 王良也是一脸无辜,瞟了眼门外,想说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当时,自己只说,打一拳给十个铜钱。谁知,其中一个二缺会蠢到以为揍人一拳,得这个数。见打了人,还有钱收,那还不拼命啊! 亏得,表哥运气不错,对上的不是那傻缺二货—— 王良想着,嘴角一抽,后怕地打了个哆嗦。下一瞬,又换上一张笑脸赔着笑,道:“表哥,你这事儿,不是要隐秘嘛?这不,我就没敢找外人!” “呸,就这俩憨货,你也好意思拿出手?!”钱岑啐了一口,又狠瞪了自家这没出息的表弟一眼。 说来,也正是在那时,原本只是一切顺着姐夫赵允迪意思办事的钱岑,阴差阳错地似真的对陆紫莹,起了不一般的心思。 这小娘原也受惊不小,见着严谨被揍得狠了,慌忙之中,也不知怎地就从墙角处摸了根棍子,一阵混乱中,随着钱岑上前,闭着眼对着那泼皮就抡了好几个闷棍。 当下,钱岑也错挨了几下。可,那时他也不觉着疼了。只觉,眼前这小娘就不似寻常的闺阁女子。换句话说,别看柔柔弱弱一小女子,其实还挺泼辣。 但是,他喜欢—— 见着表弟支吾了半天,也没敢回话,钱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来了怒气:“还有,那什么,我只是让你放个火而已。你也忒实诚了吧,弄那么大阵仗!?是不是,怕火小了,烤不死我啊?还有,你放火归放火,还放迷烟弄晕人作甚?这好歹也是你将来的表嫂——” 钱岑说着,想想不对,又补充道:“之一——” 听得表哥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王良更是摸不着北了,满脸地委屈:“那火我还没来得及放呢,就见陆家的院子起了火。我还以为,是你自己等不急放的——” “什么?” 这时,不仅是钱岑吃惊地鼓起了眼。就连躲衣橱憋了老半天,听了钱岑一肚子坏水,却又发作不得的陆斩炎,也是一脸的懵逼。 叶离见着,却是幸灾乐祸了起来,递过一眼,那意思:你陆家的仇人还挺多啊—— 陆斩炎见着恨不能腕过一眼去:这丫的,就是欠收拾! 而,与此同时,数里之外的县衙里—— 见着,已被乖乖传唤到堂的琳琅及其贴身侍婢,正越来越不耐烦,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梁虎,心下也恨不能将那爽约的叶离胖揍上一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舞柔(一) 梁虎一手撑着腰上的佩刀,已不知,焦躁地在衙门口,来回踱了第几圈。若不是,因着实吃不准,叶离和那姓陆的小子,现在到底到了哪儿,他非提着刀杀过去不可! “头儿,头儿——” 此时,同样候在衙门口的一个小捕快,轻轻地唤了梁虎一声。见他没反应,迟疑了下,才壮着胆子,用手轻拍了拍梁虎。 “头儿什么头儿?没见着老子正烦着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轻触之下,梁虎却是虎目一瞪,显得极不耐烦。 小捕快受了一惊,嘴角尴尬地一扯,指着不远处的手指也抖了数抖,怯懦地道:“瞧着那里,好像有人过来了,您看,莫不是你要等的人来了!?” 说完,小捕快又立刻缩回了身。就怕自己,一个眼瘸看错了,等下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梁虎虽然还是满脸的不快,但经由这小捕快一提,眼神一转,也像着那隐隐搓搓,正疾步赶来的人影望了去—— 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先前还在远处的两条身影,不多时却已到了身前。 县衙前的灯光下,梁虎原本瞪着的虎目,瞬时危险地眯了起来。 只见,台阶下,两个少年正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不停地喘着粗气。显然,是方才那一阵跑得狠了,呼哧了好一阵,也没见他们抬头说出一句话来。 而,这两人就如方才那小捕快揣测的那般,正是梁虎等了老半天的陆斩炎和叶离。 如今,可算是让他逮着人了—— 梁虎本就急躁非常,此时也不打算给两人喘息地机会,几步上前,一左一右像提小鸡般,拽起两人的后脖领,就往大堂那里拎去。 边走,还连珠炮般地道:“你俩小子也不抬头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怎生来得迟?事情可曾办妥了?若要再不来,某都要担心,明儿一早,是不是得赶到哪个犄角旮旯,给你们收尸去了!?” 梁虎说着话,眼也没耽搁,一个劲儿地竟往着陆斩炎身上瞟。 没想,回话的却是叶离这个倒霉蛋:“哎诶,虎哥,你就别提了,要不是——” “妥了,妥了,该查的我们都查实过了。梁捕头,闲事休提,我们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叶离喘着气正要往下说,陆斩炎却是拍了拍背上的包袱,截过了话头。 叶离也算是个鬼灵精,见着陆斩炎阻着,不让自己往下说,便也乖乖地闭了口,即刻改口附和道:“对,对,对,办正事,办正事要紧!” 梁虎虽说人看着长得糙了些,却也不傻。眼前两人的小动作,自是全瞧进了眼底。 说来说去,就属这姓陆的小子鬼心眼儿多。可,现在他正事都还没了,自是无多余的闲心去管其他的事。 所以,两人的这些小勾当,他全当没看见—— 三人疾走一阵,眼看着再走几步,便是大堂。陆斩炎却是,猛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在大堂前的游廊下,长身玉立着一个欣长的身影,正是长安县县尊——左北宸。 梁虎见着便要正身行礼,却见左北宸挥了挥手,又示意三人先随自己转入内堂。 原来,左北宸是见着陆斩炎两人一头细汗,气都还没喘匀,料想这心下自也不稳。这模样,显然不适合即刻入大堂,进行接下来的问询。 而,此时的大堂内,正跪着琳琅和她的丫鬟。在两人的身侧,分左右,立着四个衙役。 传她们到堂时,说是让她们有事问询。可,自入得这大堂来,余人不见,算起来,顶多也就那梁捕头出现过一回。且,也不问话,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不多时,便又转身走了出去。 来了既不问话,又不理会,还不让她们说话,只是这般枯等着。琳琅两人心中本就没底,自是狐疑的紧。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久,她们心中胡乱揣测地也愈加厉害。加之,又已不知跪了多少时辰,腿早已麻疼的厉害。可以说,此时的两人皆已身心疲乏。 “升堂——” 突然间,随着两班衙役的齐声高唱,杀威棒在地杵地碰碰响中,左北宸穿着官服,迈着官步走了上来。而,在他身后,俨然还跟随着梁虎c陆斩炎和叶离三人。 第一次这么威风的出场,叶离自是兴奋异常,更何况是跟着自家偶像同时出现。那大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立刻也有样学样,紧跟着偶像走了几步,全然一副狐假虎威,神气活现地模样。 而,此时的陆斩炎,脸上甚是平静,只在嘴角处,挂了一抹惯有的淡笑。 见着县尊身后紧跟着的人里,竟有那晚院墙边偶遇的小郎君。堂下,琳琅两人对视一眼,显然皆是吃惊不小。 “啪”的一声,惊堂木声起,左北宸道了句:“开审!“,却是撇了侍立在一旁的陆斩炎一眼。陆斩炎当下会意,对着左北宸躬了躬身,便缓步走下前去。 虽说,前世还是法医时,陆斩炎也参与过对犯罪嫌疑人的提审工作。只是,相比当时,此刻却多少有些别扭,总觉着自己,活像是左北宸的汉奸狗腿子,正要对无辜的“花姑娘”下毒手。 “琳琅姐,丫鬟姐!” 特别是笑嘻嘻地称的这一声姐,让他自己也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见着,琳琅看着自己尴尬地一笑,忽而皱了皱眉,复又一笑,道:“不不不,恕小子一时口快说错了,应该是琳琅姐,舞柔姐才对!” 陆斩炎此话刚出口,琳琅两人又皆是一颤,一脸的惊慌。只是,眼波流转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而那丫鬟,此时更像是被激怒了般,也不管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抬手指着眼前笑嘻嘻地陆斩炎,凶巴巴地叫了起来:“你个黄口小子,休得胡说,什么舞柔姐?舞柔姐,明明,明明早就已经死了。这事,想必这长安县,没有几人不知的。你少在这儿,妖言惑众!” “小满,这是什么地方?休得无礼!”琳琅见状,显然也已是急红了眼,对着丫鬟便是训斥。说完,又转过头,换上一副笑脸,对陆斩炎,道:“小郎君莫要见怪,都怪我平日里太过宠这丫头,让她越发的没规矩了。” 陆斩炎显然并没理会琳琅的意思,却是吧嗒了下嘴,转过眼而后又耸了耸肩,道:“是啊,舞柔,哦,不,应该说是林家的二姨娘,当年就死在了那场灭门凶案里。相信,这事若是说出去,凡是知道当年之事的人,都不会怀疑。一开始,就连小子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以为曾经的花魁,同时也是林家二姨娘的舞柔,真的死了。且,还死状凄惨,面目全非。曾经——” 说着,陆斩炎又眼光一转,这回却是对着面前的琳琅,道:“曾经,小子也一直以为,林家老宅闹鬼,那阴魂不散的‘二姨娘’,是与舞柔姐妹情深的琳琅姐,搞得鬼。直到——” 即便说着话,陆斩炎锐利的眼光,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不管是,两人的眼神,还是脸部极其细微的变化,他都没有放过。 “直到,后面出了冒领尸首——” “而此事一出,曾经有人,在事发后往着田晓蕊家送金叶子一事,便再也盖不住了;同时,我们也追查到,当年与舞柔有情的秦书生家,也同样收到了金叶子。且,不管是田晓蕊家,还是秦书生家,去的都是一个,右手有一大块烧伤疤痕的姑娘。” 见着那丫鬟额头已起了一层细汗,右手下意识地往里一缩,陆斩炎蹲下身,眼着那丫鬟的眼中,满是笑意:“相信当时去田c秦两家,送金叶子的姑娘,正是你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舞柔(二) 令陆斩炎想不到的是,他此话一出,那丫鬟小满却似听到了极有趣的事般,突然大笑了起来。原本低垂着的头,也在此刻抬了起来,那张本就平白无奇地脸上,满是讥讽:“是奴送的又如何?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说着,小满再不避忌。而,像是挑衅似地,伸出了那只右手。烛火下,原本白净的手背,狰狞恐怖。那是一块,几乎覆了整个手背的烧伤疤痕。此刻,她的眼神也再不惊慌c闪躲。反而,眸光犀利,直直地望向陆斩炎的眼中。 “诶,瞧姐姐这脑子,都怪我先前没来得急说。那些东西啊,都是我让小满送去的,也算是表表我的一番心意。” 没想,一旁的琳琅,却又在此时打了岔,开口便是句句分辨地意味。 眉眼一扬间,似又染上了幽幽的哀愁。见着陆斩炎转而认真地看向自己,抿了抿嘴又道:“小郎君想必也知道,我素来与舞柔姐亲厚。小蕊这丫头,还没随着舞柔姐嫁去林家之时,在楼中就与我处得不错。这不,突然间出了那档子事,当时大家都乱了方寸,我也是事后静下来,才嘱咐小满,替我送了些体己的东西过去。小蕊的娘亲,年岁也大了。加之,身体又不好,我就嘱咐着,没让她提林家那事!至于,秦家书生——” 说着,琳琅又顿了顿,似是感慨非常,轻叹了口气后,才又道:“舞柔姐当初出嫁之时,还说觉着自己对不起他。我也是敬他情意深重,那时正碰着手头宽裕,这才又让小满,帮我去秦家跑了一趟。” “原来,这事却是如此。听着,也合情理。看来,倒是小子捕风捉影,多心错怪了!”陆斩炎说着,笑着直起了身,又转身走回了左北宸身侧。 这一方,琳琅见着陆斩炎起身离开,借着袍袖的遮掩,伸手轻握了下丫鬟小满的手。一触之下,又迅速放开。但,她还未能全然松口气,就见着陆斩炎,手提着一个小包袱,重又走了过来。 “先前,琳琅姐说送金叶子去田家,是可怜田晓蕊身死,体恤田家老母。小子这么说,可对?” “自然没错!” “那接下来,又送金叶子去秦家,是敬佩秦家书生的情深意切。当得知舞柔当时,觉着自己亏欠了这书生,一直耿耿于怀。而,秦家家境不好,怕生计之事,误了秦书生的学业,影响其科举。特别是,彼时舞柔已是身死,你让小满代为送这金叶子过去,就权当这是替舞柔偿还,弥补遗憾?” 琳琅对此也是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只是,见着陆斩炎嘴角,突然扯起一抹冷笑,方意识到不好,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陆斩炎一声轻呵,随着包袱皮被扯开,两块黑底金漆的牌位露了出来。像是怕琳琅看不清似的,陆斩炎又“啪”地一声,将其轻置在了琳琅的面前。 而,那牌位上,赫然显出的正是:田晓蕊和秦家书生的名讳。 “别告诉我,你不认得此物。这可是,从你万花楼的那个衣橱内找到的。田晓蕊身死,你作牌位供奉,实属正常。先前,你又说,你送秦家金叶子,是为了资助书生学业。但,你在祭拜田晓蕊的同时,又供奉着秦家书生的牌位,这就有些说不过去吧?除非,你已确定他也死了!?只是,如此一来,又说不通啊。” 先前还强撑着的琳琅,听陆斩炎说到这,脸上早已死灰一片,紧咬着嘴唇,低垂下了头,手中的那一方丝帕,早已被绞的不成样子。 “秦家书生至今未归,当初也只不过是留了封书信在家。而,那时舞柔大骂羞辱秦书生,弄得秦家脸面无光。留书事后不久,就发生了林家老宅灭门一案。秦家老母,怕此事牵连到儿子。故而,对儿子出走一事,闭口不谈。如今,秦家书生是死是活,连这秦家人都不知道,你又何从得知呢?真是奇怪啊——” “好了,你们都别再为难琳琅了。这里,所有的事儿,都跟她无关——” 突闻此语,陆斩炎眸光晶亮,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心道:果然—— “舞,小满,你别——” 而,先前还失魂落魄地琳琅,却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满脸哀求地直摇头。可,她眸色中那丫鬟,却是一脸镇定地点了点头,柔声道:“琳琅,瞒不住地——” 说着话,丫鬟小满又安抚似的轻拍了下琳琅的手背。那张平白无奇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可,待到转向陆斩炎时,她却又昂起了头,目光灼灼逼人:“先前,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诈死的舞柔。田晓蕊的尸首,也是我乔装后,冒名领取的——” 一句话,说得堂上众人有的惊讶不已,有的却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先前,冒领尸体之事一出,梁虎领着手下又是一通翻查。 当初,林家主家的尸身,由林员外的妻妹,带着其唯一的儿子林俊砚领回,收敛下葬。 而,林家雇佣的家仆,基本都是通过牙行或者保人做中担保。 所以,不管是用人的林家,还是被雇佣的仆役家属一方,都有一份契约书为凭。也因此,当初这些家仆的家人,被知会前来领取尸首时,也多以那份契约书为准。 这东西,本就是证明身份,十分便捷又有力的凭据。故而,县衙办理认尸手续时,也不存在出现有误的可能。 只是,当初被认领的尸首中,有两人却是例外——二姨娘舞柔,和她从万花楼带来的贴身婢女。 舞柔的尸首,由琳琅代为收敛。 田晓蕊,因着是万花楼雇佣的丫头。找的哪间牙行,林家人也无人知晓。所以,当时,通知田晓蕊家里人,来办理认尸的事,也就落到了万花楼身上。 当时的花娘,见出了这人命案子,心也乱了。只知,当初田晓蕊丫头的契约书,是由舞柔出嫁时带了过去。情急之下,也没地儿找去。不得已,想了个笨办法,在楼内问了一圈。这才,有个熟知田晓蕊的丫头,道了田家的大致地址来。但,也只知,大概是某个村。具体的,还得到了地方上再说。 此事,花娘本是交托了一个丫头去办。谁知,那丫头倍懒地很。见着,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心下本就不愿意去。 正巧,见着几日前,琳琅新收了的丫鬟小满,在面前晃悠,便起了心思。 心说:这丑丫头整天不是发呆,就是盯着某处发傻,手还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干不了活。就剩光吃闲饭了,还不如,指使她去干点正事。 没想,自己方一开口,那傻丫鬟竟是十分乐意的,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些,都是这几日里,梁虎带着手下查到的。后来,与着那姓陆的小子,将这几日里的事汇总一说,那小子也觉着有古怪。一合计,便想着诈他一诈,才摆了今晚这一出。 嘿,还真想不到—— “你们知道,多年后,再次见到当年害死你双亲,害你——,而,那恶人却活得有滋有味,滋润非常,会是什么滋味吗?” 堂上的众人,谁都没想到,丫鬟装扮的舞柔话语哽咽,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只是,此时谁都不敢上前打岔。 就见着先前还一脸平静地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变得神情激动,眼底瞬时就蕴起了雾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舞柔(三) “你们应该知道,我实为江南人。却从小,便被人拐卖到了这万花楼吧?!” 舞柔,似是问着大堂内的众人。但,此刻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说的这话,其实只是在自问自答而已。 “事情,还得从父亲带着我和母亲,乘船北上说起——” 舞柔的父亲,是个常年行商之人。那一年,总算攒够了银子的他,在北地置办了个宅子。随后,回江南带着妻女,沿着惯走的水路,一路北上。 初夏的天气,沿河两岸垂柳依依。因着,贪看两岸的景色,行船缓了些。当夜,不得已,他们的船,便在一个野河湾停靠了下来。因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一夜,他们全家,便全都宿在了船上。 流水潺潺,夜风清凉,虫儿轻鸣,再加之星空万里,本是极为惬意的一个夜晚。可,谁都没想到,在那个夜里,他们遇到了流窜的水寇。 所有的美好,瞬间都被撕得粉碎。哭喊声中,是刀剑划过皮肉的声音。小小的舟船上,没处奔逃的人,还来不急跳水,便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满天血雾中,全船的人瞬时都被屠戮殆尽。 慌乱中被挤落下水的舞柔,虽侥幸生还。但,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站在船头,裸着上半身哈哈大笑的贼头。以及那人背上纹着的那头猛虎,还有斜穿过虎身的那条刀疤。 虽然,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舞柔,却并没有因此,而交上好运。不久,落入拐子手中的她,几经转手,还是被卖到了这万花楼。 转眼间,十多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舞柔也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明艳娉婷的少女—— 舞柔自成了花魁后,一夜之间,不仅身价倍增,更成了狂蜂浪蝶挥金如土,也要追捧的对象。似乎,只要能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便是无上的荣耀。当然,没少逛妓院的林豹,也成了其中之一。 别说,当时的舞柔,唯独青眯秦家书生。就算是,那些王孙公子,文人墨客也不在她的眼里。更遑论,她会对一个年过半百,一脸蛮横,活脱脱一个土财主的林员外在意了。 若不是,一次无意中听得,楼中伺候过林豹的姐妹调笑,提起他背后那头带着刀疤的猛虎纹身。舞柔估计是想破脑袋,也不会发现,原来当年的仇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至此,舞柔便起了要杀林豹,为父母报仇的念头。 也是自此起,舞柔开始有意的疏远秦家书生。只是,那林豹,许是过惯了刀口添血的营生,现在虽然已经改头换面,但骨子里还是谨小慎微。舞柔与他短短的几次接触之下,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于是,不得已,她答应了林豹要帮她赎身的提议,想借着入林府,再伺机而动。 本来,舞柔就没打算将田晓蕊带过林府,但她最终还是拗不过,这已隐约察觉异样的倔强的丫头。过门时,终是将她一并带了过去。当时,舞柔随身带着那丫头的契约,就是想还她自由。 不过,舞柔还是低估了林豹。虽已年过半百,不仅警觉异常,就连当年的身手也还在。新婚当晚,她杀林豹不成,却反被其制住。 许是,林豹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当年自己的手下,还逃过这一条。 连番虐打之下,舞柔也未吐露一字半句。因为,她知道,但凡自己吐了口,死的不止是她,连着晓蕊都逃不过。 所以,折腾了数次皆是无果的林豹,至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花重金买来的妾室,要杀自己? 许是,为了能继续维持,自己好不容易改头换面的新身份;又或者,是不忍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在一刀之下打了水漂。毕竟,在这长安县要杀一个人,绝不像当初那般容易了。 更何况,自己这妾,还是长安县的“名人”,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就算是自家,当初,为了能娶上这么一房妾室,尹氏就没跟他少闹腾。 呵呵,一想及此,林豹倒是有了主意—— 如今,倒不如借这尹氏的手,帮自己对付这贱婢。既然,杀不了她,让她受受苦,似乎也是挺不错的选择。 至此,对于嫡妻虐待这妾室的事,林豹不仅不闻不问,还乐见其成。 只是,让舞柔没想到的是,自己在林府日子凄惨的事,终是让秦家书生知道了去。原来,即便是当初万花楼的当众羞辱,都没让他断了念头。 寻着尹氏带舞柔去佛寺,敬香的机会。那书生与舞柔,偷偷地在寺内见了一面。此后,由着田晓蕊在其中走动,帮着两人传递书信。 就在林家灭门的前一天夜里,舞柔终是心动了,决定跟着秦书生逃离林府。只是,她们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林豹的谨小慎微。 自舞柔杀他不成后,表面他对着舞柔不闻不问。但,暗地里,他却始终派人紧盯着她,一刻都不曾放松过。 而,舞柔与秦书生接触一事,他至始至终都了如指掌。到了深夜,秦书生来到府外,准备帮着舞柔外逃之时,他终于出手了—— “那天夜里,林豹对着我们三人,免不得又是一顿毒打。”舞柔说着,拉起了衣袖,虽已时隔日久,但在那雪白的手臂上,还是能看到交错的伤痕。 “为了不让我们发出惨叫,惊动邻里,林豹按着老规矩,在我们口中塞上了麻核——”放下衣袖,舞柔又继续说道。 “毒打了我们一整夜,那林豹似乎已是累极。逐吩咐家仆看好我们,自己转回了前院。之后,我便被关进了柴房内。而,晓蕊依旧被捆绑在花园的游廊柱上,秦郎则奄奄一息地吊挂在树下。到了,天方擦黑,后厨那里像着往常一样,飘出了阵阵的饭菜香——” 此后,具体过了多久,舞柔也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再睁开眼的时候,却是见着两条蒙面的黑影,窜进了后院。手中的刀刃,满是血污,正不停地往下滴淌着血。那两人,走上前,在看了院中的田晓蕊和书生一眼后,其中一个眉骨处有着一条狰狞刀疤的凶徒,提着刀,向着紧闭着木门的柴房,缓步走了过来。 就在此时,原本已是奄奄一息的田晓蕊和那书生,却极力的挣扎起来。听见动静,那黑衣人厌恶地回身,便是一刀一个。在干净利索地结果了两人的性命后,在同伴的招呼下,那黑衣人只再瞟了一眼柴房后,便匆匆离去。 可以说,舞柔现在能保住性命,都是当时田晓蕊和书生用命换来的。 再之后,林家的前院便起了满天的大火。不久,那两黑衣人重又折回花园,将着田晓蕊和秦书生的尸首,一并抬去了前院。 大火一起,外面便吵吵嚷嚷来了不少人。救火的c泼水的,乱成了一团。当时,大家都在忙着救火,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身影乘着混乱,悄悄潜了出去。 自从火灾中逃出升天,浑浑噩噩的舞柔,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走着走着,她不觉又来到了万花楼。幸亏被琳琅发现,她才盖头换面,在万花楼重又生活了下来—— 事后,叶离曾好奇的问过陆斩炎:只不过,是在脸上涂个脂抹个粉的,能那么厉害?瞬间,就变得大家都认不得了? 在后世,这化妆术,可是被称为亚洲三大邪术之一。能不厉害吗?对此,陆斩炎只是抽了抽嘴角。 若是,按着舞柔的说法,这林家灭门一案,却是两个黑衣人所为。 而,彼时的陆斩炎,没注意到的是,当舞柔提及那眉骨上有刀疤的人之时,不管是左北宸,还是梁虎都不由为之一震。 这不正是,从林家老宅的密室内,抬出的那具尸体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黑吃黑 话说,那天梁虎带着县衙的一干衙役,去林家老宅,按着陆斩炎的法子,将米醋混合了酒,在宅院各处都浇洒了一遍,为的就是要排除,林家之人可能的死因之一。但,让谁都没想到的是,结果却出人意料。 中途,梁虎因受不了那场景,也就出去透了口气的功夫。气还没喘匀呢,一个小捕快,却是心急火燎地跑了出来,见着梁虎二话不说,又将他叫了进去。 原本,这小捕快合着几个人,正在后面的三进院子泼洒。可,洒着洒着,却出了怪事。只见着,那泼洒在的水,顺着一处墙根直往下淌地厉害。几人见着都是不解,就过去盯着细瞧了一回。 期间,也不知是谁,毛手毛脚地碰歪了残壁上的一盏铜制灯架。随后,只听得“咯咯”声响起,那地面竟突然往着墙壁处,缓缓退了进去,露出了一个3尺见方的洞口。 也是到了那时,已有些呆愣住的几人,才意识到那地下竟是个暗室。有了这重大发现,小捕快也不敢迟疑,当下立马就蹦出去,将梁虎给叫了回去。 暗室不大,却藏了不少金银珠宝。当时,梁虎等一干人等还在啧啧咋舌,没想到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富户家中,竟还藏着这么多的宝贝。且,还是这么个隐蔽地儿。 而,那句眉骨上有刀疤的尸身,也是在他们差点被眼前的珠光宝气晃瞎眼前,在这个暗室的,一处角落内发现的。且,看着尸表,那尸身还算保存的不错。 当时,仿似还有人在哪嘀咕,觉着这脸仿佛在哪儿见过。但,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去一查,呦呵,这尸身与前几日在安乐坊沟渠内,发现的无名男尸还真不同。这具尸首,果有些来头。乃是,悬赏了许久的江洋大盗——薛鳌。这薛鳌为一方流寇,犯案累累,手上攒了许多人命。 原本,他们还奇怪,这江洋大盗怎会无端死在了,林家老宅的暗室里? 如今,听得舞柔这么一说,爆出了林豹乃流寇的事,便也不奇怪了。想来,这薛鳌与林豹不仅认识,还颇有渊源。 一年前,薛鳌灭了林豹满门。一年后,却又被人给干死在了林家。 当时,左北宸也对这薛鳌的死亡时间,进行了推测。 按着四时季节的变动,尸体也会在春c夏c秋c冬四季里,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 一般来说,在春季的三个月里,尸体经过两c三天后,口c鼻c肚皮c两肋c胸前等处的皮肤就微显青绿色;经十天,鼻孔c耳孔内就有血水流出,尸体肿胀发臭。肥胖的尸身如此,久病瘦弱的则需经半个月后才出现此种征象。 而,现在乃是冬季。尸体在经过四五天后,除了会全身皮肤收紧,颜色发黄,只有很小的变化。 再考虑到,抛尸所在的这暗室环境。综合尸首的腐败状况,左北宸推断,薛鳌应该就在田晓蕊大哥田三,被杀害前一至两天遇害的。 若说,这林豹是被薛鳌黑吃黑,那又是谁杀死了薛鳌呢? 若是考虑到薛鳌的尸身,是在这暗室之内被他们偶然发现,那凶手只能是—— 一思及此,左北宸将陆斩炎叫至一边,对其耳语了数句后,陆斩炎重又走回到了舞柔的面前。 只见,陆斩炎蹲下身子,道:“舞柔姐,你可曾认得,田晓蕊的大哥田三?” “田三嘛——” 舞柔眼神空洞,边叨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失神了许久,才又缓缓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肯定地道:“认得!” 不待眼前的陆斩炎开口再问,她又幽幽地加了一句,道:“不但认得,我还杀了他!” “哦?”对此,陆斩炎却是皱起了眉,眼光深邃,直视着她的双眼,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要杀了他?又是怎生杀的?” “呵——,这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此人贪得无厌,缠着我想要勒索钱财。我怕身份败露,就干脆杀了他。”对于陆斩炎的直视,舞柔却厌恶地撇过头,急急地说道。 “你们若是去过田三落脚的客栈查访过,应该不难发现,当天他出去之时,喝了不少酒。先前,我还假意与他约定在子时十分,与林家老宅内,交予他钱财。那只不过是,我想将他骗出去,好方便下手的借口罢了。想不到,他那么蠢,真以为我会如他所愿。亥时,便晃晃悠悠地从客栈内出来了。那天,我其实一直偷偷看着客栈的动静,见他晃悠着出门,便一路尾随。随后,寻了个僻静处,将他推进了路旁的沟渠里——” 舞柔说得极快,仿佛是为了使自己重又冷静下来,舞柔说着,双手轻拽着下身上的衫裙。 陆斩炎只是皱了皱眉,回身看了眼左北宸。见着左北宸,摆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面摊脸,不由暗自叹了口气。不得已,转过身来又继续问道:“那你可认识薛鳌?” “薛鳌?” 舞柔停下来想了想,只是这次她没思忖太久,很快点了头,爽快地道:“认识!他也是我杀的!” “哦?舞柔姐,你肯定?” 舞柔鄙视的瞥过一眼,却是不说话。 “那你能说说,这薛鳌又是怎么死的?”见着舞柔的表现,陆斩炎双眉越皱越紧,只是心下却更加了然了起来。 说着,却是怕堂上人不信,顿时急躁了起来:“杀了便是杀了,有何好说的。反正与我而言,杀一个是杀,杀二个也是杀——” “不对吧,舞柔姐,小子却不这么认为,别说田三不是你杀的,估计连着薛鳌是谁,你也不清楚吧?!可,你却偏要执意全都认下,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在隐瞒些什么?” 林俊砚的姨母家,上次陆斩炎和叶离就来过一次。所以,这次也勉强算地上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这个宅院内,一进门就有个不小的花圃。即便是,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里,却依旧郁郁葱葱,姹紫嫣红,花香袭袭。 每到冬日,这府上的人,便只当这一隅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景。每每有人来,都要显上一显。 在这等林俊砚的功夫,陆斩炎便也和着叶离,在这花圃前小站了一回。 其实,不得不说,在放眼都是光秃秃的冬季,瞧见这一派春意盎然地景致,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不然,当初叶离见着他们家那菜园子,也不会激动地,在那里鬼吼鬼叫地了。 这,对旁人而言,许是显得稀罕。但,陆斩炎心里却明白非常。只怕,这地下,也正巧有地热之气。 不同的是,他们陆家的那块地,被他用来做了菜园子。 而,林俊砚的姨母,怕是平日里就喜欢花草喜欢的紧。故而这宅子上,全都用来种上了花草。 见着此刻花圃里栽种的花卉,开得正艳,就可见主人家花费的心思,非同一般。 大朵盛开,花盏颜色各异的月季;香气袭人的茉莉;还有那形态优雅,一派掌状绿叶中,每根花穗上都似停了,一只只紫色燕子般,惹人喜爱的飞燕草;再有,在这一片姹紫嫣红中,因着矮小毫不起眼,而极易被人忽略,花穗上挂满了白色钟状小花的铃兰—— “听说,你们找我?” 正当,陆斩炎盯着那铃兰花看得出神,却见着林俊砚快步走了出来。并且,还毫不客气地挡在了陆斩炎的面前。 这是,连个赏花的机会都不给啊—— “嗯嗯,想来你也知道,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见着陆斩炎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原本面无表情的林俊砚脸上,却显出了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嘴角轻轻一扯,道:“哦?这么说,都想通了?” “呵,原本还不太明白,但是见到这花圃,却什么都想明白了!” 见着眼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了半天哑谜,叶离可急了,心说你们都明白了,我可还没明白呢! “那走吧——”林俊砚扯起一抹笑,最后又看了眼前的宅邸,却是赶在陆斩炎面前走了出去。 正在此时,林俊砚的姨母快步赶了出来,急急道:“小砚等等,田三是我杀的,该是我随他们去——” 林俊砚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摇了摇头,终究是将那些未出口的话语,全数咽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恶果 在接触案件一始,陆斩炎就曾经怀疑过,当时薛鳌能在不惊动邻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这灭门案,应有内应的猜测,在林俊砚到案后,得到了证实。 去年的长至节前,林家突然来了一位稀客。 面对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友”,林豹不仅不觉着惊喜,甚至可以说警铃大作。特别是,当那人见着饭桌上的林俊砚,来了句:“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吧!”更让林豹,恨不能将这位不速之客,即刻赶出门去。 而,这人正是薛鳌。他来林家,不为别的,就想取回当年寄存在林豹这儿的财物。 可这林豹,不但不承认有此事,还将薛鳌给打将了出来。 若是比身手,讲真,这薛鳌还真不是林豹的对手。不然,当初合伙打家劫舍时,也不会是林豹做上老大的位置。 薛鳌,不但没要着钱,还平白无故遭了这一顿打,自是咽不下这口气。暗中观察了一阵,便盯上了林俊砚。在上学的路上,将林俊砚堵了个正着。 此后,林俊砚也正是从这薛鳌的口中,第一次知道了,对他来说足以颠覆其人生的骇人内幕—— 原来,当年林俊砚的双亲,是在途中被林豹劫财时,给杀死的。别说是大人,就连当时还在襁褓中的他,也差点死于林豹之手。 照着薛鳌的说法,自己能留下这条小命,还是多亏了当时他对着林豹的一句玩笑话。大致意思就是:让林豹手下留情,多积点德。 之所以这么说,还与林豹家的陈年旧事有关。 话说,原本林豹自己也有个孩子,但因其常年体弱多病,自己本就过着刀口舔血的营生,没法儿顾及,便一直将其寄养在了别处。 只是,当他再想要把孩子接回时,却发现那家人不仅早已遭了变故,自己的孩子也已不知所踪。 也不知,当时的林豹是真的听信了薛鳌所说,想为自己的孩子积些阴德;亦或是为了不久之后,金盆洗手改头换面所用,反正当时的林豹,确实手下留情,留下了林俊砚的这条小命。 对于薛鳌所说,林俊砚除了惊骇之外,自是惊疑不信的。而,对此,薛鳌显然也早有准备,一句话:听林豹亲口说,那终归假不了吧。 于是,那一天,林俊砚按着与薛鳌的约定,事先偷偷摸摸潜入了,位于自家三进院的林豹书房。 却在寻找藏身地时,无意中触动了暗室的机关。面对,暗室中的金银财货,本不相信薛鳌的林俊砚,心中却也不经意地动摇了起来。 之后,躲在暗处的林俊砚,自是将林豹与薛鳌的一番交谈,听得清楚明白。 哼,想不到真相,还真如薛鳌所说那般—— 一想到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自己竟认贼作父,林俊砚便又羞又愤。特别是,当听到林豹说起,当年杀害自己双亲时,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紧握着拳头的他,被彻底激怒了。 在那时,林俊砚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林豹—— 此后,林俊砚便接受了薛鳌的提议,答应在薛鳌行凶当日,先在林府的饭菜内下药。 当天,林俊砚先借着去姨母家,洗去自己的嫌疑。(实则,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对着“自己的家人”下手。) 而后,他又借口身体不适,自己一个人去了厢房,紧闭了房门。实则,一回到房间后的林俊砚,即刻又从姨母家偷偷潜回了林府。 只是有一点,即便是下毒,他也始终没打算用薛鳌给的药,而是以蒙汗药代之。 可,让林俊砚完全没想到的是,薛鳌会如此心狠手辣,血洗了整个林家。 薛鳌杀完人之后,又在将林府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让他失望的是,一直没能找到林豹收藏金银财货之地。失望之余,在将林家明面上,能搜刮走的物件,都打包包圆了之后,怒气未消的薛鳌,又焚了整个林宅。 那时,躲在一旁,将薛鳌的行凶过程,看了个七七八八的林俊砚,除了吓得魂不附体之外,更多的是悔恨。 等林俊砚再回过神来,大宅内已再无动静。只剩了那越烧越旺的大火。 见着,火势已经烧进了第三进的院子,跌跌撞撞地林俊砚这才想着,要从后院的院门离开。但,当他路过花园之时,却无意中发现了被关在柴房内的二姨娘舞柔。 当将失神的舞柔救出,并扶至安全的地方后,林俊砚才转身离开,准备偷偷地返回姨母家。 而,先前在家中,发现林俊砚不见了的姨母尹氏,正巧也来到了林府的巷子口。 只见,此时的大火,已烧的漫天红。巷口处,更是已乱成了一团。不停地有人来回奔跑着,大喊着:“失火了,救火啊!” 混忙中的尹氏,本就已不知所措。却在这时,又被一个浑身脏乱不堪的女子,撞了个趔趄,跌倒在地。 呼着痛的尹氏,想要开口骂人,可抬头早已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只是,在她的面前,落下了一个沾着血污的香囊。虽然,尹氏并没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但那香味她却是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二姨娘舞柔独有,且最为喜欢的。 也正是慌乱中的这一眼,让尹氏起了疑心。不仅认为舞柔没死,甚至还怀疑起,这林家的大火本就是舞柔所为。 后来,见着舞柔的尸首由衙门发还,她也便将这心思给按捺了下去。 只是,当初地上的那个沾染了血污的香囊,她却一直没扔,反而小心翼翼地保留了下来。 数日之前,让谁都没想到的是,花光了钱的薛鳌,再次来到了长安县,找到了林俊砚。并,威胁林俊砚说:若是不还他当年的那笔财物,他便将去年林家的灭门案,给都抖落出去。反正案子也还没破,就说是你林俊砚指使。到时,就算你浑身都是嘴都说不清。 愤怒的林俊砚,一番寻思过后,想起林家老宅那暗室,重又安静了下来。眼睛一转,心中有了主意,便顺水推舟答应了薛鳌的要求。 要钱可以,但在这人多眼杂,显然不便。说服了薛鳌的林俊砚,约定两人于深夜后的老宅交易。 后,薛鳌毒发,死在了那暗室内—— 只是,当时林俊砚隐隐发现,似有人在暗中窥视。但,等他赶到门外时,除了满眼的萧索,却并无发现任何可疑的踪影。 两天后,田三找到了林俊砚的姨母家。声称,若是不给他钱,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去。林俊砚以为,当时见到自己杀害薛鳌的就是田三。于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田三这个麻烦也一并解决掉。 于是,便先一面安抚住田三,一面决定按着当初毒杀薛鳌的办法,再如法炮制一遍。 只是,林俊砚不知道的是,当时在林家老宅,跟踪他,并偷窥了薛鳌死亡过程的人,不是田三,而是他的姨母尹氏。 为了要保护林俊砚,偷偷等候在田三所住客栈外的尹氏,乘着当夜田三外出,一路尾随至无人的荒僻处,猛然出手。在将晃晃悠悠的田三砸死后,推入了一旁的沟渠内。 同时,尹氏又借着,这段时间坊间流传林家老宅闹鬼之事,在田三身上留下了当年偶然拾得的那个香囊。 后,又在子时左右,赶到了林家老宅。当时,她的身上系着另一个香囊,而那香囊内装着的,却是从那蛮是血污的旧香囊内取出的半点香料。 正巧,撞着打更的刘重四,便演了一把二姨娘回归的把戏。 其实,当时的尹氏并不知道的是,即便她不出手,中了毒的田三也根本活不了。 对于林家一家来说,当初也只有这姨母尹,是真心疼林俊砚这个外甥的。所以,才会想着豁出命去,也要护着。只是,这方法—— 唉—— 陆斩炎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个案子虽然破了。但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脚下的步履越发沉重起来。 有句古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这里所说的报应,有时却是冥冥中注定般。犯罪是一颗恶果,它同时又是种子,一旦埋下,就会无穷无尽地再结出罪恶的果实来。 “诶,老陆,弄了这半天,我都还没想明白,为何当初你见着林俊砚他姨母家的花圃时,说你什么都明白了?”叶离搔了搔头,显然到了此时,他对此事还是一知半解着。 陆斩炎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道:“还记得那花圃里的铃兰花吗?” 见着叶离点了点,才又道:“别看铃兰小小一株花草,实则各个部位都有毒,特别是它的叶子。甚至是,保存鲜花的水也会有毒。而,中毒者一般都会面部潮红,紧张易怒。同时出现头疼,幻觉,红斑,瞳孔放大,呕吐,胃疼,恶心,心跳减慢等症状。最终导致心力衰竭,昏迷或者死亡!” 叶离虽然没有完全明白瞳孔是啥,什么是心力衰竭?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地猛捶了下手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怪不得,当时你会赶去薛鳌c田三他们住的客栈,问两人失踪的当天,是否出现了像是喝醉了酒的模样?且,还一个劲儿的让他们回想,当天是否又正巧,来了个半大不小的小子,找他们对吧?你是怀疑,林俊砚在客栈里就已寻着机会,给他们下了铃兰的毒?!” “嗯嗯——” 陆斩炎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又在搞什么鬼 沉默了一会儿,叶离的问题又来了,“那又为何,当初田三会去找林俊砚呢?” “想必,当时兴匆匆来到,林家老宅的田三,见到眼前的废宅,也是吓了一跳。见此,他又势必会跟,这周围的邻里街坊打听。当知道了林家的灭门案的同时,也必然会意识到自己被骗。情急之下又找不到,当初那个送钱去的姑娘。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去找这林家还幸存的林俊砚,或者是去到与林家关系密切的,林俊砚的姨母尹氏,那里讨要说法。而,他所谓的“知道的事”,无非就是自家妹子已死一事。哪知,遇到心里有鬼的林俊砚,便将他与当初在老宅内,偷偷窥视之人,联系了起来。” “原来,如此——” 叶离拍了拍脑袋,刚想明白了些,转瞬却是又皱起了眉,道:“其实,说起来,最让人想不通的还是那舞柔。当初,让田家人知道田晓蕊的死讯,与她刻意隐藏身份也不冲突啊!?何必,大费周章的去撒谎,要说田晓蕊还活着?这纸,终是包住不火。即便,当初田晓蕊没回家,可以借口掩饰。但,时间长了,久不见着田晓蕊,终会让田家起疑。她又何苦抱着,这时时刻刻被人揭穿的危险?” “你最后这句,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什么?你的意思是,莫不是要说,她报着的,就是被揭穿的念头吧?!” 叶离,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斩炎。 而,陆斩炎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她做了这么多,其实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结果。” “可,即便如你这般所说,似乎也有些说不通啊——” “错不了,她一直一来,都是希望被人早些发现猫腻,才为自己下了这个套。只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的这个套却套出了这许多的人。你还记得,当时刘重四说,第一次见到舞柔时,舞柔毫不犹豫地,就替他挡了泼出来的那些水吗?” “嗯额——“ 叶离摸着下巴思忖了好一阵子,才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其实,舞柔应是个极其懂得感恩的人。当初,刘重四只不过是好心,想让她们喝口酒,能暖暖身,她都能这么做。更何况是,当初救过她一命的林俊砚。事后,只要将林俊砚的突然出现,稍加推演,想必有些事就不难揣测出。加之,大火之后——” 陆斩炎顿了顿,又道:“对于爱和狠,都被那场大火一起焚毁的舞柔来说,或许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所以,亦是报林俊砚的一命之恩也罢,她才会把那两个命案,毫不犹豫地都应了下来。” 听着陆斩炎的推测,叶离感慨着吧嗒了下嘴,道:“这人的感情,可真是复杂啊!” 是啊,谁说不是呢! 不然,当初自己做法医时,带教的师父也不会说:有时候搞明白人情,就能搞清楚案子了。 “那你,当初又是怎么怀疑,琳琅那里有猫腻的呢?” 对于叶离的这个问题,后来琳琅也问过他。彼时,陆斩炎只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其实,说出来,半点神秘感也无。 当陆斩炎和叶离,第一次爬墙,阴差阳错之下,进入琳琅的厢房时,他就注意到房间里,那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毕竟,没有哪个姑娘,会喜欢用香烛的味道,当作熏香来用的吧。 更何况,他和叶离第二次,偷溜进去的时候,也同样闻到了这味道。那只能说明,住这屋子的人,应该时常会在屋子里点上香烛。而,一眼望去,屋子里又不见任何的神龛。只能说明,祭拜必定是遮遮掩掩的。所以—— “哦,好你个陆斩炎,原来当初偷溜进琳琅的房间,你早就知道要找什么。那为何又诓骗与我?” 对此,陆斩炎只是摸了摸鼻子,而后皮皮地回了一句,道:“我那不也是就一推测嘛!说不定,你当时细查之下,真能发现其他什么,也不一定啊——” 陆家,因着前几日里的一场大火,化成了废墟。叶离,作为陆斩炎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自然收留起了自家兄弟陆斩炎一家。 可,一直寄居叶家,那也不是个事儿啊! 于是乎,当县衙来人,通知陆斩炎林家灭门案的悬赏,可以拿了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翘了当天的课,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虽说,50贯钱不多,但要是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先凑合着起两间房,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去的一路上,陆斩炎就想得挺美。 但,这又是几个意思? 此刻,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二十来贯钱,陆斩炎显然是懵逼的。 就算是要“孝敬钱”,也不能这么算吧! 而,眼前的梁虎却是一脸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解释道:“小子,为了帮你破案,我们这上上下下,帮你跑腿出力,当卖你个人情也就算了。可,当初在林家浇地用的米醋和酒的钱,总不见得也得我们掏吧?就这,还没算上当时的人力功夫呢!有钱进账,你就知足吧!” 啥? 虽说官字两个口,但话也不带这么说的吧!啥时候,变成帮他陆斩炎破案了? 此刻,眼见着呼啦一下,又围上来了几个捕快,看着那一个个双眼烁烁放光的眼神,看得陆斩炎就心慌。当下,抛下二贯钱,抱着剩余的钱立马就跑了。不然,到时还不知能剩多少呢?! 不是他陆斩炎抠门,只是残酷的现实是,现在的他实是穷到底儿掉啊! 就是,不知这怀里的钱,还能起两间房不? 一边跑着,陆斩炎一边又愤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与此同时,一封弹劾,永兴军路节度使寇准与辽国使臣过往甚密,并收受大额钱财的折子,出现在了赵恒的案头。其意图,自是不言而喻。 赵恒拿起这折子看了一会儿,便又重新扔了回去,不由皱起了眉—— 话说,当年寇准在天雄军(大名府)为知军时,正碰着辽国使者路过。辽使听闻寇准在此,立马登门拜访。见着寇准便大发感慨,道:寇相公德高望重,为何不在朝廷为相,却跑来此穷乡僻壤? 听了这话,寇准却是哈哈大笑,道:“主上贤明,朝廷无事,天雄军乃我大宋北方重镇,除了老夫,无人可担此重任。” 此一番话,不仅吹捧了自家皇帝,也给寇准自己长了脸。怎么着,都挺好。 犹记得当时的寇准,不仅款待了辽使,临了还突发奇想,下令让军中护送使者离开天雄军辖地。 由于,此前并无使者经过,要宋军护送的规定。寇准特意找到转运使,要求他们拨款给钱犒劳。对此不合规矩的要求,转运使自是一口回绝。 想不到,这却是惹怒了寇准,盛怒之下的他竟写了一封奏折,上书中书省,要求朝廷拨款。对此无理要求,赵恒被气得在朝会上大骂寇准收买人心,以博取高名。 可,痛骂过后,还是冷静下来的赵恒自己,选择了妥协。一道圣旨,早早一句,让寇准自掏腰包了事。 虽说,寇准这人毛病是不少。你可以说,他生活奢华c花钱无数;也可以说,他桀骜不驯,唯我独尊—— 但,寇准是忠,是奸这一点,赵恒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只要寇准不死,就能震慑群丑,让那些小人心存顾忌,不敢轻易兴风作浪。且,现在这个时候,为了权力制衡,自己更需要寇准存在。 就不知,这次他又在搞什么鬼?竟,落了人此等的口实。 这一天一大早,寇准府前,突然出现了几个装着东西的大竹篓。府中长随出来一看,脸上竟是一喜。不多时,便又见着有人出来,将那些个竹篓尽数搬了进去。 不久之后,从寇准的府中,又前后出来了两辆马车。 其中一辆,车载不少,竟是一路疾驶出了城门。 而,另一辆,则明显悠然很多。一路晃晃悠悠沿着青石板的路,往着长街的方向行去。看,那一路轻车熟路的模样,若不是长往那一处走动,就应是不久前,方才去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我看你就是找削 陆斩炎刚拿着悬赏回到叶离家的小院,这后脚,叶离就心急火燎地跟了进来。 二话不说,拉起陆斩炎就往外跑,边跑边埋怨,道:“你说,你又瞒着我去做了什么好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有人踢上门来了?见那架势,似乎还很不好惹啊!” 听着叶离喋喋不休地叨叨,陆斩炎也是一脸的懵逼啊。 心说,自己这段时间,光查林家那灭门的案子,就忙得团团转了。更别提,这期间自家又被人给一把火烧了。他都快累成狗了,就算要发情,啊呸,那啥,一时激动又说错了哈。就算,是要去干些不三不四的事,自己也得有个时间,不是?! 此时,叶家偏院厅堂的黄花梨圈椅上,正端坐着一个褐衣的老者。 老者的身后,则一左一右,端身侍立着两位带刀的长随。光看那长随站立的架势,应该都是练家子出身。恰如叶离说的,一副霸气外露,十分不好惹的模样。 “陆家小郎,恕老朽唐突,冒昧前来拜访,恕罪恕罪。” 本是气定神闲坐着的老者,见着匆匆赶来的陆斩炎,却是客气非常地先作了一礼。 而,此人对于陆斩炎而言,也并不算全然陌生。正是,那天在变成废墟的陆宅前,有意买瓜的,那紫衣老者的仆从。 只是,不知此次这老仆单独前来,却是何意? “老丈有礼,是小子失礼。眼下,小子暂居友宅,照顾不周,勿忘见怪。”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嘛! 说着话,陆斩炎即对那老者深施一礼,说得话也分外的客气。 “老朽这次前来,不为别的。正是奉了家主之命,将瓜钱送予小郎。虽说,不如当初所许诺的那般,却也是家主能拿出的最大诚意。还望小郎,莫嫌少,才好!” 啥意思?瓜钱?这是来预付定金吗? 陆斩炎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听到有钱进账,即刻笑得见牙不见眼。谁让,自己正缺钱呢! 许是自己的诚意,终是感动了上苍,所以才派了这么个送财童子过来。 呃,虽说,这“童子”老是老了些,但他陆斩炎全不在意地—— “老丈说哪里话,小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敢嫌少。等出了第一批瓜,小子必定即刻送到府上——” 那老仆虽是听得一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颔首示意下,即刻就有人将一口小箱子,恭敬地送到了陆斩炎面前。 打开一看,却是满满一箱子的铜钱。估摸着那数量,应不在百贯之下。 看着,眼前这满满的一箱铜钱,陆斩炎差点没流哈喇子。 哈哈哈哈,真是发达了啊。有了这笔定金,重建陆家的宅子,那还叫事儿? “如今,东西即已安然送到陆家小郎手中,老朽也该告辞了。” 仿佛没见到陆斩炎那见着钱,便直了眼的模样,老者已起身告辞。 “嗯嗯,好,好,慢走不送哈——”陆斩炎全不走心地随口敷衍着。 看着早已毫无形象地搂着钱箱的陆斩炎,叶离就隐隐觉着额角直突突,无力地抚了抚额:这丢脸的玩意儿,真是怎么丢人,怎么来啊! “有劳长者跑这一次,这边请——” 在狠瞪了陆斩炎一眼后,叶离颇为客气地将那老者送了出去。 今晚,因着心情格外美丽,所以晚饭时,陆斩炎用了不少。这吃饱喝足,血液全都流到了胃里帮着消食,人就容易昏昏沉沉地——犯困。 陆斩炎一边剔着牙,一边溜溜达达地走到房内,关上房门,准备下一秒就扑到床上,狠狠地补上一觉。没想方一回身,却是整个人差点被吓得跳了起来。 只见,月光下的窗户大开着,而在那窗台上,正半靠半坐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的月白道袍,一腿曲起,一腿横放窗台上,左手横卧膝上,右手提着个酒壶,正往着口中送酒,那模样看着就十分的惬意,听着有人进来也未动身。 只是,趁着喝酒之时,瞟了眼陆斩炎。见后者正瞪着双眼,看着自己,微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道:“小摊主,可也要来一口?” 对此,陆斩炎原本应该在看到这臭道士的第一眼,就惊诧着脱口来一句:你,你怎么进来的? 可—— 见着那道士,一副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陆斩炎决定还是省点唾沫。 心说,这赌局是赢了,原本自己还愁着,怎么找这臭道士讨要。想不到,这道士人品虽不咋地,赌品倒是好的出奇。八成是,愿赌服输,自己送钱上门来了。 只是,一想到这赌局,陆斩炎心头一转,却是又皱起了眉,对那道士,道:“老实说,当时你诓骗我,破这个林家的灭门案,是不是因着,你就是那林豹寄养在外的孩子?” “噗,咳咳咳——” 那道士没想到陆斩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口酒猛喷了出来不说,还被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止了咳,才清了清嗓子,道:“呸呸呸,小摊主,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切——” 陆斩炎见着那道士急于反驳的模样,便别有深意的眯起了眼。 若说,这臭道士是在跟自己打赌,谁先把案子破了。倒不如说,他是处处在刻意帮着自己。所以,若说此人,与那林家没关系,鬼才信—— “诶,好吧,好吧!贫道如实说,总行了吧!” 看着陆斩炎的模样,道士就知瞒不过,便也如实说了起来:“确如你所猜测的那般。不过,林豹的那孩子不是贫道,而是贫道的师兄。” “师兄?” 见陆斩炎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道士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道:“对!就是那天,你在林家老宅见到,要帮着林家做法事驱邪的那个。我师兄,星隐。” “那你——” “贫道星尘!” “这么说,当初你是易了容了?” “嗯嗯——” “怪不得,我说怎么当初见着两人面庞一样,神情差异却那么大——” “等等,若是贫道记得不错,当时你说的可是:连着神情都极神似的。” 听道士这么一抢白,现在,却是轮到陆斩炎翻白眼了,“怎么,只能你忽悠我,就不许小子忽悠你了?” “嘿,好小子,果真是深藏不露哈——” “想必,你们当时应该已对灭门追查过,且都有了结果吧!?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处处给我制造方便了。” 见着星尘点了点头,陆斩炎又道:“可,既然当初选择了沉默,又是什么让你们在后来改变了主意?” 听得陆斩炎这么问,星尘却是叹了口气,而后道:“当初,师兄选择息事宁人,也只不过是念着当初林家欠了他们,全当一次还了。可,谁知,后面又出了人命了!师兄说着,不想再看着那孩子错下去,所以——” 感情,绕来绕去说了半天,自己都是让人当枪使了啊! “那,当初你们又是怎么选上我的呢?”这个问题,也是让陆斩炎顶好奇的。 星尘吧嗒了一下嘴,道:“说来,你小子还得好好谢谢我!当初,你在市集卖瓜,我就看上你了。心说,这小子多少也该有些能耐。后面,又故意将装钱的包袱放在旧宅,试你一试,想不到你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感情,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想着,如今疑问已消,陆斩炎旋即又换上了一张笑脸,讨要起“劳务费”来:“不管怎么说,这案子小子可是替你们圆了,现在也得兑现约定了吧!”说着话,陆斩炎毫不客气地摊出了手来。 星尘见着,却是笑骂起来,道:“你个钻钱眼里的臭小子,钱先前不是那老倌儿,给你送来了吗?你倒是好意思还问我要。” “哪儿有什么老倌儿?” “先前来的那褐衣的,不就是喽!” “那可是预付西瓜的定金,似乎与你个臭道士,没半毛钱关系吧!” “什么定金?那明明是,我抢在你家,全被火燎了前,从你家后园菜园子里抢摘出来的瓜,去换得钱好吧。” “等等,你说什么?我家失火时,你也在?” “哪啥?我有说嘛?哈哈哈——”星尘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道。 “你少给我在哪儿打哈哈!” 说着,陆斩炎危险地眯起了眼,脸色一沉,道:“还是说,我家那火,根本就是你放的?” “屁,道爷我响当当的人品。又怎会屑干如此偷鸡摸狗的事儿?!” 说着话,星尘“蹬”地一下,从窗台上跃了下来,续而凤眼也跟着一眯,道:“不过,不是我说你,你们家的仇人还真不少。我去时,火虽还没窜起。但,就正着两人在那房顶上,打地正欢呢!哦,对了好像那时,地上还躺了一个。我见着这么热闹,也就不往上凑了。这不,转身见着你家地里,那一个个圆滚滚的瓜了。觉着被火燎了可惜,就冒着被火烧的危险,将那瓜给一个个抢出来了嘛!” “啥玩意儿?还谢你?我看你就是找削!还好意思说,见着人不救,就光顾着瓜了!” “这哪儿是光顾着瓜了啊,救人的事儿,不是有人抢做了嘛!可别说,你不知道啊!况且,贫道我又向来不喜欢跟人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