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尸人笔记》 第1章:从乱葬岗开始 古语云: 风雨夜冥冥,燐火出坟青。 新坟将旧冢,相次似鱼鳞。 不过此时在西陵城外,乱葬岗中的新坟旧冢已然难辨。那一座座黄土包前,也早已是杂草一片。 在凄冷的秋雨之中,只见两个满脸污垢苦力,此刻正吃力的抬着一卷草席,一步一歇的来到了一处土洼旁。 “憨子,咱就把他就扔这得了!”只见一个满头癞子的中年气喘吁吁道。 那刘虎虽然名里带个‘虎’字,但是却瘦的和竹竿似的,实际上活得连老鼠都不如。 若不是他马屁拍的着实不错,伙着憨子这傻大个,从衙门里帮身白役的手中接下了这个搬死人的活计,他们俩早就饿死了。 那憨子似乎脑子有点问题,虽然长得粗粗壮壮像个矮冬瓜似得,但是却对那刘虎言听计从。 只见他憨憨的抬头朝刘虎咧嘴一笑,当即便开心的叫到:“好咧!”说罢便直接将手上的草席往旁边一扔。 顿时便看见一个面色惨白的脑袋从草席之中滑了出来,重重的砸在那潮湿的泥土之上。 随后只听得那刘虎‘哎呦’大叫了一声,而后便气急败坏的骂道: “你个驴日的龟孙儿! 要撒手也不晓得提前讲一下? 哎呦~,我的老腰!” 于是随着一阵萧瑟的秋风刮过,只见那刘虎一边骂着那憨子,一边被他搀着向这城中走去。 随着两人的身影在蒙蒙细雨之中渐渐远去,乱坟堆中,当一阵秋风吹过,那本就松散的草席终于被吹开了。 只见那草席之中竟然裹着一个青年书生,望之也不过双十年纪。 随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荒野枯坟之间,便见那书生就这般孤零零的躺在泥泞之中。 …… 也不知过来多久,恍惚间,当姜渊从那无尽的深渊之中,挣扎的醒来之时,忽然感觉到脸上传来一丝丝凉意。 当他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看看是不是点滴漏了,但是却始终难以提起精神。 就在他拼尽全力的想睁开眼皮之时,却隐隐的似乎听见了一阵风声,而且竟然好像还有那翅膀扑腾的声音。 姜渊脑中顿时有些发懵……他这是在野外? 姜渊隐约记得他昨晚喝了点酒之后便直接睡着了,现在这是被魇住了么?怎么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他越想越急,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尽全力的挣扎着。 随后好像有一声碎裂声响起,姜渊便好似冲破了什么桎梏一般,终于猛然睁开了双眼,仰天大吼一声。 “啊~” 不过在发出一声无意义的狂吼之后,姜渊的脑袋却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胀痛,而后他便又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虽然姜渊再次昏了过去,但是方才静寂的乱葬岗却被他的一声大吼搅动的一阵鸟惊鼠奔。 未几,只见一个浑身黑麻粗布的阴阳脸老者分开草丛,缓缓从荒坟深处走了出来。 却见他颇为疑惑的看了地上的姜渊一眼,而后不由轻轻试了试姜渊的脉搏。 半晌之后,只见这老者一脸感慨的抚须叹道:“未曾想这世上竟然真有这尸蹶之症!” …… 这老者本姓是什么已经没人知道,因为他当年出世时便是一副阴阳脸,故此直接便被家人遗弃在荒野之中。 最后还是上一任义庄守尸人胡老道将他捡了回去,辛辛苦苦的拉扯大。 因为据说只有命硬的人才能镇得住那些孤魂野鬼,故此义庄守尸人大多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常常都是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于是胡老道便想着将这个命苦的娃娃养大,最后自己也能有个送终的。 十几年后,那胡老道也终究如愿以偿,死后终于有了一个摔盆哭灵的了。 而当那上一任义庄守尸人死去之后,那周边的乡绅商量了一阵,便索性让那阴阳脸的后生接了胡老道的位子。 于是,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这阴阳脸老者便连胡老道的名号都接了过去。 这位胡老道因为自小便在义庄之中长大,加上容貌恐怖为众人所惧,故此他也极少进城。 可以说在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死人却是要比活人都多。 时日一久,胡老道在义庄之中自然也没少经历一些诡异之事,但是靠着上一任守尸人传下的土法子,倒也都勉强解决了。 不过在见多了尸变之后,胡老道却是对那些所谓的‘起死回生’的传闻充满了怀疑,在他看来那或许也不过就是一场尸变罢了。 但是方才胡老道仔细的查了查,这地上的书生确实还有脉息。虽然他看似有些虚弱,但是也的确是个活人。这才令的胡老道不免感慨了一番。 …… 次日,当胡老道看着姜渊呆呆的坐在义庄的门前一言不发,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劝道: “姜二郎,想开点吧,这世道本就是这样。 姜家如今就剩下你这么一个独苗,你要是再死了,恐怕你父母在地下也不会心安!” 当胡老道说完,见姜渊还是两眼茫然的看着庄外的荒草时,他也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在义庄之中活了大半辈子,但是有那过路的货郎在,胡老道倒是对西陵城中的消息有所耳闻,像姜渊的消息便是他从那货郎口中打听到的。 他本以为姜渊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故此才病死牢中被扔了出来,却不想姜渊的经历要比他想的还要凄惨。 …… 姜家在这西陵城中原来也曾经阔过,只不过后来渐渐败落了下来,到如今也只不过勉强守着一个祖宅罢了。 本来若只是如此,如今的姜家倒也算的上小康,毕竟姜渊据说书读的不错,日后说不得还能考个功名。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秋雨之后,那年久失修的姜家祖宅终于支持不住了,几乎塌了小半。 姜家上下虽然心中悲苦无奈,但是也不得不七拼八凑的拿出些积蓄来,准备将祖宅修葺一下。 可是就在这修缮的过程之中,那雇来的木匠瓦工却无意中从那腐烂的房梁内发现了一方石匣。 顿时便惹得一干手工匠人惊叹连连,有那手快的匠人当即便将那石匣打开,却见那石匣之中只有一卷画轴。 本来姜老汉还想着无人之时再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是有担心这些七嘴八舌的将事情传歪了,便索性展开画轴。 于是本来还喧闹的人群,顿时便寂静一片。众人俱是呆愣愣的看着那画中的美人怔怔的发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结果没过多久姜家出了一幅绝世名画的消息,便传遍了西陵城内外。 因为当时在场的人俱是口口声声言称,那画中美人对他们展颜一笑了,故此更使得那美人图的名声多了几分神异。 不过常言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还未等姜家从惊喜之中缓过神来,便有一个自称是城东李府的中年上门拜访,言称愿意出价百两求购此画。 因为当时已有商贾报价千两,故此姜老汉便婉拒了李府的人,不想却因此惹上了祸事。 那位李老爷虽然是个白身,但是却有个好侄儿在宫中侍奉,如今正执掌司礼监,可谓是权势滔天。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于是转眼之间那位李老爷便发达起来了。 这人一发达便容易得意忘形,那位李老爷也不例外。 在得知姜老汉拒绝了自家的好意之后,他便直接勾结了县衙刑房胥吏,将姜老汉一家都关了进去。 不过让西陵城中百姓怎么也想不通的是,那姜家上下都到了那般地步,为何还死死的守着那副美人图? 纵然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但是也不至于比人命重要啊! …… “是啊!还能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呢!” 想到这里姜渊的不由苦涩一笑,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经过一日一夜的煎熬之后,他终于消化了原身的记忆了。 此刻他当然明白姜家上下为何宁愿满门灭绝,也不愿将那副画交出来。 因为那幅美人图一直便在姜家正堂上挂着,只是……画还在,画上的美人却没了。 这样的一幅空白画轴,你让姜家人怎么敢拿出去。若非是他们自家亲眼所见,连姜家人自己都不相信有这般奇事。 后来姜老汉在狱卒的折磨之下,其实也不得不将此事和盘托出。 但是那狱卒只以为姜老汉编了个故事诳他,于是恼羞成怒之下反而又将姜家人暴打了一通。 在这样的折磨之下,没过多久姜家三口便接连死去。若不是姜渊的意外乱入,姜家也算是满门灭绝了。 可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破家灭门之事,但是在西陵城却依旧没有泛起多少波澜。 除了那些闲散的酒客会偶尔当做谈资聊起,其他人很快便将之抛到脑后。 第2章:鬼心不如人心毒 “胡伯,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看着胡老道在义庄正堂之中,为那一口口棺材上香,姜渊在犹豫的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从后世那个不敬鬼神的年代成长起来的姜渊,本来以为鬼神之说不过只是虚妄。 但是在经历了一番生死,又从原身的记忆中看见那幅美人图的诡异之后,姜渊心中的信念却忍不住动摇起来。 胡老道闻言却是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站在那一排排棺材前轻声念道: “人鬼殊途,各有归路。 诸位若是心有牵挂,尽管向家人托梦便是,千万莫要来找我!” 说完他还微微一稽,不忘颂念几句驱邪咒语。 待将这些仪轨完成之后,胡老道这才缓缓的出了一口气。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姜渊哪里不明白胡老道的意思,不知为何忽然之间他却是感觉心底有些毛毛的。 见姜渊面色忽然一白,胡老道便明白他被吓到了,于是轻笑道: “不用担心,人有善恶之别,鬼亦分善鬼、恶鬼,并不是所有鬼物都会害人的。” 胡老道一边与姜渊说着,一边背着手慢慢的在院中踱步,看到倒是与寻常的老头一般无二。 姜渊见状不由心中一动道:“胡伯,您这义庄里还缺人手么?” 本来正准备浇花的胡老道听他这么一说,手中当即便忍不住一僵,那浑浊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喜色,随后不知为何却又忽然失落起来。 只见胡老道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而后轻叹道:“守尸人可不是什么好行当,你年纪轻轻的,日后前途光明,又何必走上这条路!” 姜渊闻言却忍不住苦笑道:“胡伯过奖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如今的处境……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姜渊此言一出,倒是让胡老道愣住了。 他细细思量了一番,这才发现姜渊眼下除非一辈子隐姓埋名、或者是落草为寇,否则他还当真没有什么好去处。 要知道虽然姜家满门是被冤死狱中的,但是除非那位司礼监太监暴毙而亡,否则姜家的案子不会有谁敢去触碰的。 并且如今在大陈的户籍上,姜渊已然是个死人了。如此一来别说科举、从军,即便他从事那商贾贱业都是做梦。 甚至若是让那李家人得知姜渊的下落,想必他们也不会吝啬再出手一次,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胡老道终究忍不住轻叹道:“唉!又是一个命苦的……” 不过姜渊听罢却是洒然一笑道:“用你老的话来说,这不正合了咱守尸人的命格么!” 见姜渊遭此大难却仍有这般气度,胡老道少不得又在心中感叹连连。 …… 义庄西侧的厢房之中,当姜渊在上一任守尸人画像前郑重上了三炷香后,胡老道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其实他也曾想过像自家养父一般收养一个孩子,日后为他养老送终。 但是在思量再三之后,胡老道还是不忍再让那些孩子与他一样自幼与死尸为伴,故此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本来他以为自家必然要孤独终老了,但是没想到临了竟然还能遇上姜渊,这让他心中不由泛起了久违的温暖。 曾经好似木石一般稳重的双手,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在喝了一口姜渊奉上的热茶之后,胡老道不由眼圈微红的连连道:“好,好孩子!” 姜渊知道他为何这般反应,故此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自从姜渊醒来之后,胡老道可以说是对他恩情最重的一位。 故此无论是出于报恩,还是生存的角度考虑,姜渊都不后悔这个决定。 当然,姜渊之所以没有选择隐姓埋名的离开西陵城,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发现每当他升起离开的念头时,便会感到头痛欲裂。 胡老道只以为他是旧伤未好,但是姜渊自己心中清楚,这应该是原身残留的执念在作祟。 这让姜渊隐隐意识到,若是他无法化解这段执念,那么别说离开此处逍遥自在了,说不得哪一日他便无疾而终了! 就在姜渊心事重重的在那默默深思时,只见胡老道忽然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一本色泽泛黄的古书来。 看着胡老道忽然递过来的这本旧书,姜渊不由面色愕然的接了过来。 因为那旧书封面上完全是一片空白,并未留下任何字迹,故此姜渊便疑惑的看着胡老道。 见他这幅神色,胡老道不由矜持的抚着花白的胡须,轻轻一笑道: “此物乃是我当初从先父手中接过来的,其中有历代守尸人留下的随笔,也算是我守尸人一脉的传承了。” “守尸人一脉的传承?” 姜渊闻言顿时便忍不住眼前一亮的问道:“胡伯,难道咱们这一脉是隐于世俗的修仙门派么?”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心中窃喜不已。 果然,主角的待遇虽然会迟到,但终究还是不会缺席的! 可惜还没等他开心一会儿,这个美梦便被胡老道无情的打破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见胡老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要是老头子会修行,还能在这里窝着?这里面是能让你保命的东西!” 在随手将那本守尸人笔记塞给他之后,胡老道便懒得再理会他,一转眼便又去院中晒太阳了。 用胡老道的话来说,守尸人做久了必然阴气重,若是不多晒晒太阳,死后必然会尸变。 当然,像这种奇奇怪怪的常识,在守尸人笔记中比比皆是。 于是当姜渊翻开那有些卷边的书封后,首先便有一行字映入眼帘…… “人死曰鬼,器老为怪,兽老成精。 凡此三类,化作人形祸乱世间者,即为【妖】! 故此妖鬼、妖怪、妖精者,皆乃大凶大恶之物,凡人遇之大多十死无生。 后来者若是见之,当立即望风而逃,或可活命! …… 鬼分善鬼、恶鬼,善恶难辨之情鬼。 故此后来者若能见此随笔,当以此中秘法分别应对,切勿一概而论,否则容易做个枉死鬼矣!” 看到这里姜渊不由一阵恍然,原来守尸人一脉的传承,竟然真的只是用来保命的。 不过想来也是,若是没有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各种古怪秘法,恐怕胡老道也不能在这义庄之中过了一辈子。 虽然在明白真相之后姜渊心中有些失落,但是那书中所言的‘山鬼、蛇鬼、无头鬼’之类的幽冥秘事,还是令他心中好奇心顿起。 于是他很快便平复了心情,津津有味的捧起那本守尸笔记看起来。 …… “生死殡葬多禁忌,我辈行事切勿轻忽。若是遇此十不葬之局,当千万小心。 一不葬粗顽块石,二不葬急水滩头, 三不葬沟源绝境,四不葬孤独山头, 五不葬神前庙后,六不葬左右休囚, 七不葬山冈撩乱,八不葬风水悲愁, 九不葬坐下低小,十不葬龙虎尖头。 …… 人有善终、凶死之别,凡凶死者常心含不平之气,此类尸体最易尸变。后来者遇之,当能避则避!” 当看到这里姜渊忍不住心中一动,他却是想起了原身那冤死狱中的父母来。 于是姜渊想了想,不由面色复杂缓缓来到胡老道面前,轻声道:“胡伯,我……父母会化作冤死鬼么?” 姜渊的内心此刻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既希望姜老汉夫妇魂魄尚在,能看着自己为他们伸冤从而了无牵挂的离去。又担心原身的鬼魂忽然冒了出来,将他心中最大的隐秘戳破。 就在姜渊心中忐忑纠结之时,胡老道终于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而后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神色无奈的轻叹道:“西陵乃是大陈陪都,城中的府衙、牢狱都有钦天监的高人布下阵法。 你父母死后若是能安心往生那倒还好,若是他们欲要化作鬼物伸冤,恐怕此刻……已然魂飞魄散了!” 当胡老道说完之后,他便看见姜渊就那般默然的呆立一旁,久久都没有动弹。 这让他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慨。 “人言鬼恐怖,鬼道人心毒!” 越是见识了这世间的肮脏算计,胡老道便越发觉得这义庄是一处净土。 或许年轻的时候他还曾想着离开,但是随着年岁渐长,胡老道这离开的心思倒是越发淡了。 在他看来这义庄虽然时不时的会出现小乱子,但是在这里他至少能活得痛快一些。 他宁愿与这些冷冰冰的尸体作伴,也不想在那黑白不分、善恶难辨的世俗中打转。 这一点他相信随着时间流逝,姜渊迟早也会明白的…… 第3章:守灵 荒野古林两盏灯,且听犬吠伴鸟声! —————— 在得了那本守尸笔记后,姜渊几乎是在废寝忘食的看着。胡老道见他这般有兴趣,便也就随他。 于是当次日姜渊被胡老道唤起时,便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着就好像随时要睡过去似得。 在无力打扫完院子后,姜渊不由无奈的对胡老道说道: “胡伯,明明咱们庄中十天半月都不见有人来,你又何必每日这么早起来呢?” 胡老道闻言却是瞪了他一眼,怒其不争道:“昨夜的书白看了?” 看着姜渊那副迷迷糊糊的模样,胡老道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方道: “咱们这义庄虽然做的是死人生意,但是其中规矩与寻常客栈没什么不同。 凡入义庄,无论生死都是客!这早晚三炷香便好似饭菜一般,少一次都不行的!” 姜渊听完顿时想起来昨夜好像确实看到了相关内容,于是只能尴尬的朝胡老道笑了笑。 胡老道见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耐心的叮嘱道: “二郎呐,这点你千万要记住了。 咱们求的就是一个安安稳稳,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惫懒而坏了庄里的安宁!” 胡老道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故此如今他只能尽量将一生经验都告诉姜渊。 否则他担心留下姜渊在此,最后反倒是害了他。 姜渊感受到胡老道那担忧与关切的眼神后,心中不由一暖,于是郑重的向胡老道一稽道:“胡伯放心,此言我一定记住!” 于是接下来姜渊便随着胡老道来到那阴森的正堂之中,跟着胡老道身后,看着他是如何行礼上香的。 …… 如今在义庄正堂之中,正齐刷刷的摆放着四五十个棺材。其下都是用两个长凳支着,看着倒是颇为简陋。 不过姜渊发现并不是每个棺材面前都有香炉,于是不由心生疑惑。 或许是胡老道看出了姜渊心中所想,于是便带着他来到那几乎棺材前,朝他示意道:“打开!” 姜渊闻言当即便吓了一跳,他虽然胆子要比寻常人大一些,但是还不至于虎到这地步。 无奈胡老道就那般沉着脸瞪着他,姜渊僵持了片刻之后,只能深吸一口气,而后连忙闭上双眼用力将那棺盖推开。 见他这幅模样,胡老道不由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看清楚了,这是个空棺!” 姜渊闻言这才敢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果然发现眼前的棺材中是空荡荡的一片。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姜渊那如释重负的模样,胡老道不由无奈的撇了撇嘴道:“啧啧,你这胆子~,还得练啊!” 姜渊闻言不由苦笑道:“是是是,谁能和您比呢!您见过的死人比我见过的活人都多!”这点他还真是比不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姜渊这么一说,胡老道也不由眯着眼矜持的笑了笑。 或许是姜渊的马屁拍到点子上了,只见胡老道一边在棺材间走着,一边还谈兴正浓的为他介绍道: “这是城北王太公的,那老头怕儿子不孝,所以早早的便给自家寻摸了一口柏木棺材送了来。” “可惜,那老头身子骨忒好了些,倒是让他儿子走在前头。” 说着他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道:“这老子的棺材,倒是让儿子用上了!” 只见胡老道如数家珍一般,将那一口口棺材的来历都悉数说了一遍。 尤其是那几口他人寄放的空棺,更是再三与姜渊说清楚了,以免日后他弄错了。 看着姜渊那在一旁聚精会神的暗暗记着,胡老道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 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见他背着手轻叹道:“棺木之中虽然楠木为贵,但是能寻常富贵人家最多也就能寻到一些柏木、松木,故此这些都不打紧。 不过二郎,你千万记住了,若是遇到柳木棺时,一定要千万小心,能不接的便不接为妙。” 姜渊闻言顿时不由愕然道:“胡伯,咱……还有权利不接棺的吗?” 要知道义庄本就是周边士绅聚资修建,暂停棺木的所在,他们只能算是义庄的管事的罢了。 虽然因为义庄的特殊,倒是一般人无事绝不会前来,但是若有遇上扶灵回乡队伍,按理他们却是必须招待的。 见他这般诧异的模样,胡老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就不会说客满了么!” “……” 看着胡老道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姜渊只能默默一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 可惜,打脸的事情来得太快! 待到日暮之时,当姜渊看着胡老道将那两个衣着寒酸的汉子引进义庄后,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算是明白了,胡老道嘴上道理虽然一套一套,但就是心肠软,常常言行不一。 当初在乱葬岗救自己是因为这个缘故,今日明知那口棺材不妥却依旧迎了进来,也是如此。 一旁的胡老道见状顿时便明白他心里再想什么,当即便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 姜渊闻言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走上前来,与那两个汉子一道将那棺材稳稳的抬放到长凳之上。 趁着抬棺的机会,姜渊再次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细密直纹,轻微柳香。得,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待胡老道郑重的上完三炷香后,那对看似好像父子的两个汉子,不由感激的朝胡老道一稽道:“麻烦道长了!我们父子就歇歇脚,明日一早就走!” 看着那老汉满脸褶皱、眼窝深陷,一脸憔悴的模样,胡老道不由轻轻摇了摇头道: “唉!还是多歇一会儿吧!人死不能复生,老哥还是看开点吧!” 那老汉闻言却是无奈的一叹,似有无尽心酸无奈,但是却无能为力。 那一旁的中年汉子虽然也是眼圈通红,但是眼中的愤怒与不甘却实在无法掩饰。 姜渊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看来棺中的这位也是属于‘凶死’了。 …… 因见这二人神色憔悴,故此胡老道便让姜渊多准备了些饭食给两人送了过去。 待两人用完餐过来道谢之后,或许是心中的愤懑继续依旧,那中年汉子终于忍不住说起了其中缘故来。 原来他们本是西陵城外的青山村人,本来靠着几亩薄田,冯家四口虽然过得寒酸了些,但是勉强尚能饱腹。 可惜去岁的一场旱灾,使得江北十八府几乎颗粒无收,那青山村自然也不例外。 若不是后来那冯老汉幼女将自家卖身与蔡府为奴,冯家上下几乎就要活活饿死。 在熬过了那场饥荒之后,冯老汉便拼命做着农活想着能早日将女儿赎回来。 “可是没想到蔡白虎那个畜生,竟然说我妹妹偷了他府中的银子,在被他发现后就投水自尽了。” 只见冯大郎双目通红道:“他们竟然还有脸说什么蔡府宽宏大量,不计较那丢失的银子了! 我妹妹明明就是被他们凌虐至死的,这些丧尽天良的竟然如此无耻!” 看着冯大郎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冯老汉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旁。一时间,两个七尺男儿竟然忍不住泪如雨下。 “唉~” 无论是胡老道还是姜渊都没有问为什么不报官,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草民是没有资格让那些官老爷操心的。 甚至在姜渊的记忆中,那位蔡白虎也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故此西陵城中百姓虽然都知道蔡家的佣钱高,但是除非走投无路,否则没有谁会愿意去蔡府为奴。 见冯老汉父子如此伤心,胡老道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只见他带着姜渊回到义庄正堂,又绕着冯幼娘的棺木转了一圈,而后面色忍不住眉头紧皱道:“你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 姜渊闻言不由诧异的看了那胡老道一眼,担忧道:“胡伯,您这身体能撑的住么?还是让我来吧!” 却不料那胡老道固执的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我还不至于到那地步!这口棺材不是你能应付的,你先下去吧!” 见胡老道这么执拗,姜渊也只能作罢,便直接转身离开。 于是凄冷的秋夜之中,灵堂之上只见一面色凝重的老者缓缓的靠着柱子上,双目虚眯的假寐着。 霎时间,灵堂之中便只剩下一点油灯在微微闪烁着,四下一片死寂…… 第4章:十朝古都 因为秋夜的寒气最重,故此姜渊没敢睡的太死,早早的便起身向灵堂赶来。 不过当他赶到之时,胡老道已然在为各个棺材前奉上早香。 姜渊见状连忙上前担心的问道:“胡伯,你怎么样了?” 胡老道毕竟上了年纪,故此现在已经是面色枯黄、眼神黯淡。 只见他无力的朝姜渊摆了摆手,而后疲惫道:“昨夜侥幸无事,今日当没有什么大碍,你稍后仔细着些就是了。” 姜渊见他这幅疲倦的模样,于是连忙上前道:“您放心吧,这些我都知道,您还是赶紧去歇息吧!” 胡老道见状这才缓缓的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在灵堂之中检查了一番诸般布置,而后方才回到厢房中歇息。 待那冯老汉醒来知晓了胡老道守了一夜之后,不由面色一黯。 不过冯老汉父子俩也确实没有什么积蓄了,否则也不会买这最便宜的柳木棺材了。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两人也只能郑重的在胡老道门外磕了个头,而后便匆匆离去的。 虽然姜渊心底也颇为同情这父子俩,但是见这颗定时炸弹终于离开了,他心底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 或许是上了年纪的人觉轻,故此胡老道即便是一夜没睡,但是也仅仅眯了两个时辰便再也睡不着了。 晌午一过,待姜渊在那各个棺木前奉上午香之后,他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打算与胡老道说了。 “不行!”可是没想到胡老道却是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 看着姜渊那情绪低沉的模样,胡老道轻叹了一声,而后无奈道: “二郎,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个死人! 若是李府的人知道你还活着,这……后患无穷啊!” 胡老道之所以不担心被姜渊连累,主要是因为义庄生人罕至,没有谁会闲得来义庄串门。 因此只要衙门与李府的人都以为姜渊已经死了,那么姜渊平日行事只要小心点,便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待过上几年,李府背后的那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失势了,姜家的案子便有希望了。 届时姜渊即便不能伸冤,但是终究也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过胡老道见他无论怎么说,姜渊就是执拗的低头不语,终究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再问姜渊进城的目的,而是缓缓起身进入厢房之中,不一会便提着一个小木箱出来。 看着姜渊那疑惑是眼神,胡老道无奈的瞪了他一眼道:“就算是真要进城,你起码也要做些遮掩吧?你真当衙门里的人都是瞎子呢?” 说着只见他从那木箱之中拿出诸如猪皮、地黄、麦面、桑皮等物,窸窸窣窣的鼓捣了一阵,而后又拿出一罐不知用什么熬制的黑膏便在姜渊脸上涂抹。 姜渊见状虽然觉得有些恶心,但是出于对胡老道的信任还是强自按捺住心中的不适,任由他在自家脸上折腾。 毕竟若是按照他原来的想法,不过是在脸上涂写泥土罢了,能不能瞒过城门吏也全靠运气。 不过饶是姜渊心中有所准备,但还是被一股莫名的恶臭味熏得连连干呕。 正当他想要放弃之时,却听见胡老道忽然感慨的轻叹道:“好些年没用了,倒是差点把这门手艺忘了!” 说着便又起身到厢房之中翻找起来,姜渊见状便连忙起身来到脸盆边看着自家现在的德性。 “这……这也太丑了吧?” 姜渊简直不敢相信,脸盆中倒映的那个疤头癞脸,满脸横肉的家伙是他。 就这幅尊荣,姜渊若是在街上遇见了绝对不会有看第二眼的意思,毕竟实在他倒人胃口了。 当胡老道看见姜渊那副恶心的模样时,不由呵呵笑道:“别嫌弃了,你现在越是恶心便越安全!” 说着只见他将一件酸臭不堪麻衣粗袍扔给他,姜渊顿时便忍不住苦着脸道: “胡伯,我……我现在这模样已经够恶心的了,就不用在搞的这么臭了吧?” 胡老道却瞪了一眼,板着脸道:“别废话,你先穿上!” 姜渊见状也只好屏住呼吸,而后迅速的将那不知多久没洗的麻袍穿在身上。 随即他便立刻察觉这麻袍的猫腻所在了。 这件麻袍一穿上,他那腰身顿时便粗了一圈不止,并且后背似乎也有些微微的隆起。 胡老道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白了他一眼,轻哼道: “衙门里的那些老公门虽然心肝都黑透了,但是手底下还是有两手绝活的。 那些老油条有时候就算是只看见你的背影,也能在心底闻出味来!” 说到这里他不禁微微一顿,而后不由轻叹道:“唉!早去早回吧……小心点!”说罢便背着手进入了厢房之中。 姜渊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郑重的向胡老道一稽之后,便毅然的踏出了义庄的大门。 …… 虽然大陈立国不过百余载,但是作为大陈陪都的西陵城却甚是宏伟厚重。 甚至若是单论底蕴,在西陵城面前,如今大陈京都邺京简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早在邺京还是一片荒野的时候,西陵城便已经屡屡被各朝定为都城了。 ‘十朝古都’的这个名头,可是实实在在用千年岁月磨砺出来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每遇到改朝换代之时,西陵城都必然难逃战火。 于是随着时间流逝,当年龙盘虎踞饶西陵的西陵城,也渐渐的在战火之中被耗干了底蕴。 当年横亘百里的西陵城,如今也大大缩水。当初极盛之时号称‘内十三外十八’共有三十一座城门的西陵城,如今也只剩下了八座城门。 “三山聚宝临通济,正阳朝阳定太平, 神策金川近钟阜,仪凤定淮清石城。” 三山门外,看着那青苔遍布杂草丛生的古城墙,姜渊的脑子不由闪过了这首西陵百姓常挂在嘴边的打油诗来。 想到这里,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就好似人一般,这座城终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而那城内的权贵,也早已像这座古城一般,烂成了一滩淤泥了! …… 因为现在已经几近晌午,正是日后高照之时,人流渐少。 故此三山门处那守门的小吏都缩在门洞内斜靠着休息,除非有商队或是行商进城,否则他们根本都懒得起身。 毕竟西陵城的声势虽然不如以往,但还不至于像那些乡下小县一般,为了收几个买路钱而坏了‘十朝古都’的气度。 而当姜渊经过之时,因为那杀伤极大的体味,那几个守门吏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便朝他连连摆手,让他赶紧滚进去。 姜渊见状心中不由一喜,便连忙故作憨笑快步穿过了三山门。待姜渊离开之后,那几个城门吏方才厌恶的在口鼻扇了扇。 一个满脸痘印的麻子脸甚至还呸了一声,一脸嫌弃道:“呸!乞丐一样的玩意儿,也敢进城?也不知道泡尿照照!” “嘿,张麻子,这你可就说错了。指不定这些乞丐背地里过得比咱几个还舒服呢!” 只见张麻子对面的一个山羊胡的老头猥琐的笑道。这老头黄腔一开,顿时那城门洞中便热闹起来。 见众人越说越不成样子,那张麻子大概觉得丢了脸面,便瞪了对面一眼道:“那作孽的银子咱爷们不挣!”说着便抱着那干裂的枪杆倚在门墙上午睡起来。 “嘿~”见他这幅固执的样子,那老王头也不以为意,依旧与旁边的守门吏大谈起太平坊的新罗奴的妙处来。 不过无论是张麻子还是老王头恐怕都没想到,在他们眼中好似乞丐一般的姜渊,竟然在太平坊之中有一处宅院。 若是从这点来看,那两个守门吏倒还真是比不上他…… 第5章:十字坡 沿着高高的坊墙,姜渊在穿过金虹街,走过金虹桥之后,终于来到太平坊之外。 话说西陵虽然有三十六坊,但是其中也是有着明显的贫贱富贵之分的。 并且因为西陵分属陪都,故此这城中格局却不像寻常城池一般‘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因为当初西陵初建之时,北城便是皇城所在。后来随着历代王朝扩建,故此到如今大半北城都成了皇帝离宫了。 除非皇帝巡幸西陵,否则平日里北城大多都没什么人会去,甚是荒凉无比。 西陵城中的高门权贵,大多则是在聚集在东城与西城之处。并且因为东、西两市的存在,导致一干豪商也都费劲了心思往此处聚拢。 故此西陵城中那些普通百姓,大多便只能蜗居在城南之地了。 不过随着多年来的繁衍生息,本来便不大的城南开始变得越发拥挤不堪。 时日一久,城南的各坊便成了一团乱麻、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角色自然少不得往里钻。 藏污纳垢久了,便是那些衙门的衙差也都开始忌惮起城南来。 往日里衙差过来办事,少不得还得提前打声招呼。否则最后差事办砸了不说,甚至还可能有血光之灾。 而号称西陵销魂窟的太平坊,便是在这东城与南城的交界处。 看着坊间那来来往往的的青衫士子,姜渊忍不住一阵摇头苦笑。 因为家住太平坊,故此在他的记忆里,当初他可是没少在坊间碰见书院里的师长。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往日在书院之中他可没少被那些老先生们开小灶。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因为这太平坊中的宅子,他可是一直被书院里的同学羡慕着。 可惜,一场飞来横祸,让一切都成空了。 …… 看着破旧的木门上那个大大的‘封’字,姜渊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果断的绕到后宅外,从一处狗洞钻了进去。 因为那副美人图的意外出现,所以随着姜家上下被投入牢狱之后,这老宅修缮最后也只能半途而废。 在跨过那些破木烂瓦后,姜渊来到那仅剩的厢房前。 当他轻轻的推开那虚掩的房门后,便看见屋内便好似遭了劫匪一般,诸多家常物事被扔的乱七八糟。 姜渊不用多想也明白,家中仅剩的那点银两定然已经不翼而飞,不过他这次回来却不是为了这些。 只见姜渊神情复杂将那副明晃晃的挂在墙上的画轴摘了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着手中的这幅画纸枯黄、平平无奇的空白画轴,姜渊的心中满是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这幅美人图就是在他们全家的注视之下,一点点的消散不见,最后只留下一副空白画轴。 不过现在的他自然不会像原身一样,以为是鬼神作祟。 毕竟这世上可以让墨水隐形的办法不再少数,或许这幅美人图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呢! 于是只见他在那堆零乱的衣物之间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阵,而后便又端了一盆水来将明矾化开。 因为一般以明矾水为墨写字,待墨干之后其字迹自隐,故此常常有学子在科举是以此法作弊。 不过当姜渊将那幅空白的画轴缓缓浸入水中之后,足足过了半晌,却依旧不见丝毫变化。 见此情形,姜渊忍不住眉头微皱。 只见他微微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端来了一盆盐水,而后又将那幅画轴再次浸入其中。 之所以用盐水浸泡,乃是为了防止画者用墨鱼墨作画。因为比之明矾水,此法却是更隐蔽一些。 往年大陈科举之时,曾经也出现过精通此法的士子,以此墨在衣袖上书写文章,而后在开考之后频频以汗润之,其字迹便会自现。 不过过了半晌之后,那画纸之上依然是毫无变化。 姜渊见状顿时不由的愁眉紧锁,随后病急乱投医之下,他甚至点起油灯以火烤之,但是却依然毫无结果。 在尝试了各种办法无果之后,姜渊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就在他颓然之时,却忽然想到了胡老道留给他的守尸人笔记。 “难道……你真得不是凡品?”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面色复杂的看着那副空白画轴,久久不语。 半晌之后,姜渊开始尝试最后一种方法。 只见他掏出匕首,面色坚毅的在掌心割开一道口子,而后缓缓朝向画纸之上按了下去。 忽然,只见一道幽光闪过,姜渊顿时便软软的倒了下来。唯有那只血迹斑斑的手掌好似与那画纸黏住了一般,依旧牢牢的吸在上面。 …… 就在姜渊躺在姜家祖宅中人事不知之时,义庄之中,早前已经离去的冯家大郎却满脸焦急的跪在胡老道面前。 待那冯大郎说完之后,胡老道便坐在逍遥椅上眉头紧皱的沉吟不语。 那冯大郎见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得蒙头磕起头来,不一会儿那额头之上便已然是血迹斑斑。 “唉~” 见此情形胡老道终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在回屋收拾了几件物事之后,便眉头紧皱的对那冯大郎道:“事不宜迟,快些带路吧!” 冯大郎闻言顿时当即便大喜的朝胡老道又磕了几下:“多谢道长出手,我……我以后一定为您日日祈福祷告。” 说着他便匆匆忙忙的起身,带着胡老道离开了义庄,向着青山村赶去。 说来也无怪乎这冯大郎心急如焚,毕竟冯老汉现在还在家中躺着,人事不知呢。 若不是青山村的村老以前见识过胡老道的手段,冯大郎便是求人都不知道去哪求去! 待到胡老道与冯大郎骑着借来的黑驴,匆忙赶到青山村时,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一路之上的颠簸,也快将胡老道这老身子骨给颠散架了。 不过当他脚步瞒珊的踏进冯家那土屋之后,当即便神情大变,随即便快步上前查看起冯老汉的面色来。 只见冯老汉此刻面色晦暗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角歪裂,好似在诡笑一般。 片刻之后,胡老道脸色凝重的看着冯大郎,肃声问道: “你把从义庄离开之后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的都给我说一遍,一件也别给我拉下!” 冯大郎见胡老道神情如此凝重,当即不敢隐瞒的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今早鸡鸣之后,家父和我因为怕打扰您休息,便悄悄的推着棺材走了。 一直走到晌午,家父和我才在路口茅舍处停下下来歇息,吃点饭食后便准备继续赶路。 不过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所以家父不小心在路口跌了一跤,还把包袱里的碗筷打碎了。 家父心疼了好久,等回到青山村将我妹妹葬下之后,他走着走着便忽然躺下了,成了现在的这幅模样。” 听到这里胡老道不由神情一动,当即死死的盯着他,凝神问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摔碎陶碗的?” 冯大郎闻言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却依然立刻回道:“十字坡!” 听到这里胡老道顿时便感到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意,只见他忍不住缓缓闭上双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第6章:太平风流 冯大郎见胡老道忽然沉默不语,顿时便忍不住慌了神。 他不明白不过是打碎了一个破碗,为何自家老父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只见胡老道叹息了一声道:“横死之人本就多有不平之气,因此有极大的可能会化作厉鬼。 因你先前之言,我本以为幼娘乃是溺死在蔡府的池塘之中。故此即便是化作厉鬼,当也离不得那处水域。 可是,却没想到……唉!” 冯大郎听见胡老道这么一说,顿时急得直跺脚的哀求道:“道长,你就别瞒我了,还请直说吧!” 胡老道的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无奈的轻声道:“你妹妹不是溺死的,而是……被活活饿死的!” 看着冯大郎那呆滞的眼神,胡老道便索性一次性说个明白了。 “横死之法中,以饿死最凶。 其他横死之法,最多不过煎熬一时三刻,便会一命归西。 可是唯独饿死,却是最残忍、最折磨的刑罚。 因饿死之人需要在痛苦之中苦苦煎熬数日、乃至于十数日,最后方才得满怀不甘的死去。 而在这是段时日之中,其积蓄的怨气非是一般厉鬼可比。 唉,这也是为何厉鬼之中,以饿死鬼最凶的缘由所在!” 说罢看着冯大郎那满是血丝的双目,胡老道微微摇了摇头道: “常言道:十字路口通阴阳。 故此在十字路口弄出碗筷的动静后,极易引来饿死鬼! 幼娘本就是生生饿死的,如今再听到碗筷的动静,便是想要往生轮回,恐怕都要被引回来了。 若不是你父亲与她有血脉关系,早就被幼娘生生吸成枯骨了,哪里还能熬到现在!” 听完胡老道的解释之后,冯大郎顿时便忍不住一个踉跄的瘫坐在地,满脸的痛不欲生之色。 只见他瘫软在地涕泗横流的痛哭道:“都怪我……都是我没用,养不活幼娘……都是我没用!” 冯大郎还记得去年旱灾之时,当幼娘将她卖身为奴得来的粮食带回家后,她明明那么饿,可是却硬是强忍着一口没吃。 “大哥真笨,我马上就要进蔡府了,还能没吃得么!” 当时幼娘还一脸笑眯眯的昂着小脑袋算计道:“我现在少吃一口,待会儿去蔡府就能多吃一口,家里不就能多一口粮食了么!” 可是冯大郎没想到,他们吃的居然是幼娘用命换来的粮食,而幼娘……最后竟活活饿死了! 看着冯大郎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胡老道无声的摇了摇头,但是最后还是对他说道: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妹妹走了厉鬼道,老朽是没有办法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他便要起身离去。 那冯大郎见状顿时连忙跪在他身前哀求道:“道长,请您发发善心,救救我父亲吧!” 胡老道闻言顿时眼神深邃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方才缓缓道: “要想救你父亲,便要解决缠在他身上的饿死鬼……你,当真决定要如此?” 胡老道话音一落,冯大郎脑中便好似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一般,顿时便呆立当场! 良久之后,在胡老道那复杂莫名的神色之中,只见冯大郎终究面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 就在冯大郎点头之时,姜宅之中,姜渊终于在那青石地砖上缓缓醒来。 只见他面色惨白的缓缓支起了身子,而后茫然的环视了一圈后,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看着掌心处那到已经泛白的伤口,姜渊的脑袋隐隐得又感到一阵眩晕。 只见他面色无奈的苦笑道:“别人不都是滴血认主么?怎么一到我这,就好像成了放血杀猪了呢!” 姜渊现在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埋怨。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空白画轴是件异宝没错。但是方才它也没少吸血,差点就把姜渊再次送走了! 算上先前那次,他可算是让这空白画轴坑两回了! 于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只见他无奈的将这画轴塞入麻袍之中,将之遮掩的严严实实不露丝毫。 不过当他准备离开之时,却忽然感到脚下一软,当即便忍不住一个踉跄。 “得嘞!准是失血过多!” 姜渊苦笑了一声之后,便强打着精神来到茅房外。 只见他屏住呼吸在那茅房横梁之上摸索了一阵,而后方才面色一喜的将一个锦囊取了下来。 “老爷子,谢了!下次我多烧点纸给你!” 看着锦囊中的那点碎银子,姜渊忍不由神情复杂的低语道,说完他便忙不迭的离开了茅房。 当姜渊再次悄然的从姜宅出来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正是斜阳独倚,金风细细之时。 正所谓:太平坊里太平楼,道不尽的太平风流! 此刻却正是那些欢场风流客出来活动之时。 看着坊街上那高矮不一,老少咸急的人群,姜渊忍不住嘴角微翘的轻轻笑了笑,随即便哼着小曲绕进了一处小巷。 看着巷尾处的那个熟悉的羊肉馆,姜渊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嗯,不错,还是那个味儿!” 虽然姜渊浑身酸臭令人作呕,但是那阎老汉还是一脸憨笑的将他迎了进去。 正所谓进门便是客! 这羊肉馆之所以能在小巷之中开了这么多年,除了因为阎老汉的手艺硬是要得之外,便是因为他从来不狗眼看人低。 故此这太平坊里的龟奴、小厮之流,都喜欢没事儿便来这里吃上一口羊肉面。 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面上铺着的一块块厚实的羊肉,姜渊顿时忍不住想起了兰州拉面一年只用一头牛的传说来,想到这里姜渊不由轻轻摇头一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羊肉本就性温热,有着补气滋阴、暖中补虚的功效。 可以说,这碗羊肉面,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一个补元阳、益血气的温热补品了。 人参倒是比羊肉面好,可是他那点碎银子,恐怕连一根参须都买不起。 于是在将香菜、葱花、姜末与面食搅拌均匀后,姜渊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幅饥渴难耐的架势,倒是令一旁的食客忍不住有种再来一碗的冲动。 第7章:阴阳录 在一碗羊肉面下肚之后,姜渊顿时便觉得胃里一阵暖洋洋的,于是便奢侈了一把……足足吃了三碗。 终于在姜渊的面上多了一丝血色之后,他方才心满意足的迈着八字步,缓缓的走出了三羊馆。 倒不是姜渊真的想要这么高调,而是肚子实在撑得慌,不这么走他怕吐出来。 于是姜渊就这般一边遛食,一边思量其先前的变故来。 一想到那副画轴的底细,姜渊便忍不住无奈的吐槽着:“留个鬼的传家宝啊!祖宗,你也太有才了!” 也不知姜家先祖从哪里得到的这幅美人图,反正因为那画中女鬼相助,姜家先祖便就此大富大贵起来,否则也买不起西陵城内的宅子。 在尝到了这个甜头之后,姜家先祖便将这画中女鬼当做传家宝一般传了下来。 可是也不知是那一代出了问题,使得姜家断了传承,于是那幅美人图便就此被困在画中、无人问津。 而当姜老汉因为修葺祖宅,无意中将那幅美人图挖出来时,那画中女鬼早已熬得油尽灯枯、魂飞魄散了。 至于后来众人所见到的美人像,不过是些许鬼气留下的残影罢了。当那鬼气散尽,画中美人自然也就没了。 想到这里姜渊便不禁无语的在金水河畔坐下,看着那河上往来不断的小船不由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过在感慨了一番姜家的遭遇之后,姜渊便不由眉头紧皱的思量起来。 “阴阳录?……好古怪的名字!” 在姜渊以精血勉强让这幅画认主之后,他总算是知道此物的名讳。 这卷阴阳录到底是从何而来已经无从得知,但是根据姜渊先前吸收的信息,他发现姜家先祖可能做了一件买椟还珠的蠢事。 因为与这阴阳录的神异相比,那画中的女鬼简直就是个添头。 姜渊猜想着,可能姜家先祖当初无意中为这画中美人上了一炷香,这才将那画中女鬼唤了出来。 而后或许便被那画中鬼虚言欺骗了,故此才只以为这幅画轴不过是一个载体,真正神异的是那画中女鬼。 不过姜家先祖虽然干了捡起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但是那画中鬼为了独占姜家香火而说得鬼话,虽然骗的姜家团团转,可最后她自己却也因此作茧自缚、油尽灯枯了。 可以说一饮一啄,报应不爽。 不过让姜渊发愁的是,他现在却是空有宝贝而用不得,简直就像一个抱着金饭碗的乞丐一般。 毕竟他现在既无功法、又没法力,便想要烧香叫帮手,这阴阳录里也都是空空荡荡的。 看着金虹桥上那些衣着光鲜的行人,姜渊无奈的发现了一个残酷真相:“唉!没想到换个世界我也还是个穷人!” 在认清了现状之后,姜渊终于息了兴风作浪的心思,准备继续回到义庄中苟着。 什么时候他没那么穷了,什么时候再报仇也不迟! …… 于是姜渊便趁着落日的余晖,赶在城门关闭的之前终于出了西陵城。 不过当他赶回义庄之后,却发现义庄之中竟然空无一人……额,空无一个活人! 这让姜渊眉头不由疑惑的在义庄之中转了一圈,最后方才在灵堂前的香炉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在看完那纸条上的内容后,姜渊来不及多想,便连忙为灵堂之中的几位‘贵客’上好晚香。 待灵堂之中青烟袅袅之时,姜渊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想起那纸条上的留言,姜渊便不由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先前胡老道还告诫过自己,要小心谨慎,切勿轻忽。按照他的习惯,应该不会错过这一日三香之事才对。 可是义庄到青山村的路程,也不过就几里地。便是胡老道腿脚再慢,他也该能赶的回来才是? 思量再三之后,姜渊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连忙出了义庄,向着青山走去。 …… 就在姜渊匆匆忙忙向青山村赶来之时,青山村冯家土屋之中,胡老道的状态却是十分不妙。 先前他以守尸一脉代代相传的秘法,截蒲为剑、割蓬作鞭、副以桃梗、蒜头,悬於床户。 随即他便令冯大郎找来了一只公鸡、一只黑狗,而后取鸡血为墨,准备在冯老汉的身上画伏鬼驱邪符。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胡老道还是让冯大郎捧着一盆黑狗血在门口备着。 可是正当胡老道方才在冯老汉的脑袋画到一半,便看见本来笑容诡异的冯老汉,忽然面目狰狞的朝他张开了大嘴。 随即他便听到一阵暴戾的鬼啸声在耳边响起,顿时胡老道便像纸片一般被掀得向后撞去。 看着胡老道那副口吐鲜血的惨状,冯大郎似乎是被吓傻了一般,竟然就捧着木盆在那呆呆的一动不动。 胡老道见状顿时气得爆喝道:“你还等什么?快把狗血泼在你爹身上,快啊!” 说罢胡老道便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发现饶是他做了诸多准备,但还是低估了冯幼娘心中的怨气。 如今以那饿死鬼的威力,恐怕他的伏鬼驱邪符是画不成了,只能勉强用那至阳气血将它逼出冯老汉体外了。 另一边,冯大郎在挨了一顿怒骂之后,终于回过神来。 只见他当即便神情惶恐的将木盆之中的黑狗血朝着冯老汉奋力泼去。因为太过慌忙,他甚至连手中的木盆也一起扔了出去。 不过还好,那盆中的狗血绝大部分都落在冯老汉身上。 于是随着一阵鬼哭之声响起,冯老汉身上顿时便冒起了一阵阵黑烟。 随后胡老道与冯大郎便眼睁睁的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飘荡在床榻之上。 看着那像草一样细弱的四肢与干瘪的躯体,冯大郎顿时不由悲呼道: “幼娘,我是大兄啊!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大兄啊!” 见此情形胡老道只得连声制止道:“她如今化做厉鬼,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冯幼娘了,你千万莫要靠近!” 看着那如枯草一般的头发下那惨白的面容,冯大郎终究忍不住瘫倒在地。 因为他看着冯幼娘竟然在啃噬着一直断手,而后似乎感应到冯大郎的呼喊一般,她竟然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猩红、饥渴难耐的看着他。 那赤裸裸的贪婪眼神,顿时吓得冯大郎一个激灵,竟然当场失禁了。 已出地铁,谢邀! 在一碗羊肉面下肚之后,姜渊顿时便觉得胃里一阵暖洋洋的,于是便奢侈了一把……足足吃了三碗。 终于在姜渊的面上多了一丝血色之后,他方才心满意足的迈着八字步,缓缓的走出了三羊馆。 倒不是姜渊真的想要这么高调,而是肚子实在撑得慌,不这么走他怕吐出来。 于是姜渊就这般一边遛食,一边思量其先前的变故来。 一想到那副画轴的底细,姜渊便忍不住无奈的吐槽着:“留个鬼的传家宝啊!祖宗,你也太有才了!” 也不知姜家先祖从哪里得到的这幅美人图,反正因为那画中女鬼相助,姜家先祖便就此大富大贵起来,否则也买不起西陵城内的宅子。 在尝到了这个甜头之后,姜家先祖便将这画中女鬼当做传家宝一般传了下来。 可是也不知是那一代出了问题,使得姜家断了传承,于是那幅美人图便就此被困在画中、无人问津。 而当姜老汉因为修葺祖宅,无意中将那幅美人图挖出来时,那画中女鬼早已熬得油尽灯枯、魂飞魄散了。 至于后来众人所见到的美人像,不过是些许鬼气留下的残影罢了。当那鬼气散尽,画中美人自然也就没了。 想到这里姜渊便不禁无语的在金水河畔坐下,看着那河上往来不断的小船不由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过在感慨了一番姜家的遭遇之后,姜渊便不由眉头紧皱的思量起来。 “阴阳录?……好古怪的名字!” 在姜渊以精血勉强让这幅画认主之后,他总算是知道此物的名讳。 这卷阴阳录到底是从何而来已经无从得知,但是根据姜渊先前吸收的信息,他发现姜家先祖可能做了一件买椟还珠的蠢事。 因为与这阴阳录的神异相比,那画中的女鬼简直就是个添头。 姜渊猜想着,可能姜家先祖当初无意中为这画中美人上了一炷香,这才将那画中女鬼唤了出来。 而后或许便被那画中鬼虚言欺骗了,故此才只以为这幅画轴不过是一个载体,真正神异的是那画中女鬼。 不过姜家先祖虽然干了捡起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但是那画中鬼为了独占姜家香火而说得鬼话,虽然骗的姜家团团转,可最后她自己却也因此作茧自缚、油尽灯枯了。 可以说一饮一啄,报应不爽。 不过让姜渊发愁的是,他现在却是空有宝贝而用不得,简直就像一个抱着金饭碗的乞丐一般。 毕竟他现在既无功法、又没法力,便想要烧香叫帮手,这阴阳录里也都是空空荡荡的。 看着金虹桥上那些衣着光鲜的行人,姜渊无奈的发现了一个残酷真相:“唉!没想到换个世界我也还是个穷人!” 在认清了现状之后,姜渊终于息了兴风作浪的心思,准备继续回到义庄中苟着。 什么时候他没那么穷了,什么时候再报仇也不迟! …… 于是姜渊便趁着落日的余晖,赶在城门关闭的之前终于出了西陵城。 不过当他赶回义庄之后,却发现义庄之中竟然空无一人……额,空无一个活人! 这让姜渊眉头不由疑惑的在义庄之中转了一圈,最后方才在灵堂前的香炉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在看完那纸条上的内容后,姜渊来不及多想,便连忙为灵堂之中的几位‘贵客’上好晚香。 待灵堂之中青烟袅袅之时,姜渊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想起那纸条上的留言,姜渊便不由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先前胡老道还告诫过自己,要小心谨慎,切勿轻忽。按照他的习惯,应该不会错过这一日三香之事才对。 可是义庄到青山村的路程,也不过就几里地。便是胡老道腿脚再慢,他也该能赶的回来才是? 思量再三之后,姜渊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连忙出了义庄,向着青山走去。 …… 就在姜渊匆匆忙忙向青山村赶来之时,青山村冯家土屋之中,胡老道的状态却是十分不妙。 先前他以守尸一脉代代相传的秘法,截蒲为剑、割蓬作鞭、副以桃梗、蒜头,悬於床户。 随即他便令冯大郎找来了一只公鸡、一只黑狗,而后取鸡血为墨,准备在冯老汉的身上画伏鬼驱邪符。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胡老道还是让冯大郎捧着一盆黑狗血在门口备着。 可是正当胡老道方才在冯老汉的脑袋画到一半,便看见本来笑容诡异的冯老汉,忽然面目狰狞的朝他张开了大嘴。 随即他便听到一阵暴戾的鬼啸声在耳边响起,顿时胡老道便像纸片一般被掀得向后撞去。 看着胡老道那副口吐鲜血的惨状,冯大郎似乎是被吓傻了一般,竟然就捧着木盆在那呆呆的一动不动。 胡老道见状顿时气得爆喝道:“你还等什么?快把狗血泼在你爹身上,快啊!” 说罢胡老道便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发现饶是他做了诸多准备,但还是低估了冯幼娘心中的怨气。 如今以那饿死鬼的威力,恐怕他的伏鬼驱邪符是画不成了,只能勉强用那至阳气血将它逼出冯老汉体外了。 另一边,冯大郎在挨了一顿怒骂之后,终于回过神来。 只见他当即便神情惶恐的将木盆之中的黑狗血朝着冯老汉奋力泼去。因为太过慌忙,他甚至连手中的木盆也一起扔了出去。 不过还好,那盆中的狗血绝大部分都落在冯老汉身上。 于是随着一阵鬼哭之声响起,冯老汉身上顿时便冒起了一阵阵黑烟。 随后胡老道与冯大郎便眼睁睁的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飘荡在床榻之上。 看着那像草一样细弱的四肢与干瘪的躯体,冯大郎顿时不由悲呼道: “幼娘,我是大兄啊!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大兄啊!” 见此情形胡老道只得连声制止道:“她如今化做厉鬼,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冯幼娘了,你千万莫要靠近!” 看着那如枯草一般的头发下那惨白的面容,冯大郎终究忍不住瘫倒在地。 因为他看着冯幼娘竟然在啃噬着一直断手,而后似乎感应到冯大郎的呼喊一般,她竟然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猩红、饥渴难耐的看着他。 那赤裸裸的贪婪眼神,顿时吓得冯大郎一个激灵,竟然当场失禁了。 第8章:意外之得 古语云: 风雨夜冥冥,燐火出坟青。 新坟将旧冢,相次似鱼鳞。 不过此时在西陵城外,乱葬岗中的新坟旧冢已然难辨。那一座座黄土包前,也早已是杂草一片。 在凄冷的秋雨之中,只见两个满脸污垢苦力,此刻正吃力的抬着一卷草席,一步一歇的来到了一处土洼旁。 “憨子,咱就把他就扔这得了!”只见一个满头癞子的中年气喘吁吁道。 那刘虎虽然名里带个‘虎’字,但是却瘦的和竹竿似的,实际上活得连老鼠都不如。 若不是他马屁拍的着实不错,伙着憨子这傻大个,从衙门里帮身白役的手中接下了这个搬死人的活计,他们俩早就饿死了。 那憨子似乎脑子有点问题,虽然长得粗粗壮壮像个矮冬瓜似得,但是却对那刘虎言听计从。 只见他憨憨的抬头朝刘虎咧嘴一笑,当即便开心的叫到:“好咧!”说罢便直接将手上的草席往旁边一扔。 顿时便看见一个面色惨白的脑袋从草席之中滑了出来,重重的砸在那潮湿的泥土之上。 随后只听得那刘虎‘哎呦’大叫了一声,而后便气急败坏的骂道: “你个驴日的龟孙儿! 要撒手也不晓得提前讲一下? 哎呦~,我的老腰!” 于是随着一阵萧瑟的秋风刮过,只见那刘虎一边骂着那憨子,一边被他搀着向这城中走去。 随着两人的身影在蒙蒙细雨之中渐渐远去,乱坟堆中,当一阵秋风吹过,那本就松散的草席终于被吹开了。 只见那草席之中竟然裹着一个青年书生,望之也不过双十年纪。 随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荒野枯坟之间,便见那书生就这般孤零零的躺在泥泞之中。 …… 也不知过来多久,恍惚间,当姜渊从那无尽的深渊之中,挣扎的醒来之时,忽然感觉到脸上传来一丝丝凉意。 当他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看看是不是点滴漏了,但是却始终难以提起精神。 就在他拼尽全力的想睁开眼皮之时,却隐隐的似乎听见了一阵风声,而且竟然好像还有那翅膀扑腾的声音。 姜渊脑中顿时有些发懵……他这是在野外? 姜渊隐约记得他昨晚喝了点酒之后便直接睡着了,现在这是被魇住了么?怎么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他越想越急,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尽全力的挣扎着。 随后好像有一声碎裂声响起,姜渊便好似冲破了什么桎梏一般,终于猛然睁开了双眼,仰天大吼一声。 “啊~” 不过在发出一声无意义的狂吼之后,姜渊的脑袋却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胀痛,而后他便又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虽然姜渊再次昏了过去,但是方才静寂的乱葬岗却被他的一声大吼搅动的一阵鸟惊鼠奔。 未几,只见一个浑身黑麻粗布的阴阳脸老者分开草丛,缓缓从荒坟深处走了出来。 却见他颇为疑惑的看了地上的姜渊一眼,而后不由轻轻试了试姜渊的脉搏。 半晌之后,只见这老者一脸感慨的抚须叹道:“未曾想这世上竟然真有这尸蹶之症!” …… 这老者本姓是什么已经没人知道,因为他当年出世时便是一副阴阳脸,故此直接便被家人遗弃在荒野之中。 最后还是上一任义庄守尸人胡老道将他捡了回去,辛辛苦苦的拉扯大。 因为据说只有命硬的人才能镇得住那些孤魂野鬼,故此义庄守尸人大多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常常都是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于是胡老道便想着将这个命苦的娃娃养大,最后自己也能有个送终的。 十几年后,那胡老道也终究如愿以偿,死后终于有了一个摔盆哭灵的了。 而当那上一任义庄守尸人死去之后,那周边的乡绅商量了一阵,便索性让那阴阳脸的后生接了胡老道的位子。 于是,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这阴阳脸老者便连胡老道的名号都接了过去。 这位胡老道因为自小便在义庄之中长大,加上容貌恐怖为众人所惧,故此他也极少进城。 可以说在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死人却是要比活人都多。 时日一久,胡老道在义庄之中自然也没少经历一些诡异之事,但是靠着上一任守尸人传下的土法子,倒也都勉强解决了。 不过在见多了尸变之后,胡老道却是对那些所谓的‘起死回生’的传闻充满了怀疑,在他看来那或许也不过就是一场尸变罢了。 但是方才胡老道仔细的查了查,这地上的书生确实还有脉息。虽然他看似有些虚弱,但是也的确是个活人。这才令的胡老道不免感慨了一番。 …… 次日,当胡老道看着姜渊呆呆的坐在义庄的门前一言不发,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劝道: “姜二郎,想开点吧,这世道本就是这样。 姜家如今就剩下你这么一个独苗,你要是再死了,恐怕你父母在地下也不会心安!” 当胡老道说完,见姜渊还是两眼茫然的看着庄外的荒草时,他也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在义庄之中活了大半辈子,但是有那过路的货郎在,胡老道倒是对西陵城中的消息有所耳闻,像姜渊的消息便是他从那货郎口中打听到的。 他本以为姜渊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故此才病死牢中被扔了出来,却不想姜渊的经历要比他想的还要凄惨。 …… 姜家在这西陵城中原来也曾经阔过,只不过后来渐渐败落了下来,到如今也只不过勉强守着一个祖宅罢了。 本来若只是如此,如今的姜家倒也算的上小康,毕竟姜渊据说书读的不错,日后说不得还能考个功名。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秋雨之后,那年久失修的姜家祖宅终于支持不住了,几乎塌了小半。 姜家上下虽然心中悲苦无奈,但是也不得不七拼八凑的拿出些积蓄来,准备将祖宅修葺一下。 可是就在这修缮的过程之中,那雇来的木匠瓦工却无意中从那腐烂的房梁内发现了一方石匣。 顿时便惹得一干手工匠人惊叹连连,有那手快的匠人当即便将那石匣打开,却见那石匣之中只有一卷画轴。 本来姜老汉还想着无人之时再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是有担心这些七嘴八舌的将事情传歪了,便索性展开画轴。 于是本来还喧闹的人群,顿时便寂静一片。众人俱是呆愣愣的看着那画中的美人怔怔的发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结果没过多久姜家出了一幅绝世名画的消息,便传遍了西陵城内外。 因为当时在场的人俱是口口声声言称,那画中美人对他们展颜一笑了,故此更使得那美人图的名声多了几分神异。 不过常言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还未等姜家从惊喜之中缓过神来,便有一个自称是城东李府的中年上门拜访,言称愿意出价百两求购此画。 因为当时已有商贾报价千两,故此姜老汉便婉拒了李府的人,不想却因此惹上了祸事。 那位李老爷虽然是个白身,但是却有个好侄儿在宫中侍奉,如今正执掌司礼监,可谓是权势滔天。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于是转眼之间那位李老爷便发达起来了。 这人一发达便容易得意忘形,那位李老爷也不例外。 在得知姜老汉拒绝了自家的好意之后,他便直接勾结了县衙刑房胥吏,将姜老汉一家都关了进去。 不过让西陵城中百姓怎么也想不通的是,那姜家上下都到了那般地步,为何还死死的守着那副美人图? 纵然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但是也不至于比人命重要啊! …… “是啊!还能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呢!” 想到这里姜渊的不由苦涩一笑,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经过一日一夜的煎熬之后,他终于消化了原身的记忆了。 此刻他当然明白姜家上下为何宁愿满门灭绝,也不愿将那副画交出来。 因为那幅美人图一直便在姜家正堂上挂着,只是……画还在,画上的美人却没了。 这样的一幅空白画轴,你让姜家人怎么敢拿出去。若非是他们自家亲眼所见,连姜家人自己都不相信有这般奇事。 后来姜老汉在狱卒的折磨之下,其实也不得不将此事和盘托出。 但是那狱卒只以为姜老汉编了个故事诳他,于是恼羞成怒之下反而又将姜家人暴打了一通。 在这样的折磨之下,没过多久姜家三口便接连死去。若不是姜渊的意外乱入,姜家也算是满门灭绝了。 可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破家灭门之事,但是在西陵城却依旧没有泛起多少波澜。 除了那些闲散的酒客会偶尔当做谈资聊起,其他人很快便将之抛到脑后。 稍晚一点 在一碗羊肉面下肚之后,姜渊顿时便觉得胃里一阵暖洋洋的,于是便奢侈了一把……足足吃了三碗。 终于在姜渊的面上多了一丝血色之后,他方才心满意足的迈着八字步,缓缓的走出了三羊馆。 倒不是姜渊真的想要这么高调,而是肚子实在撑得慌,不这么走他怕吐出来。 于是姜渊就这般一边遛食,一边思量其先前的变故来。 一想到那副画轴的底细,姜渊便忍不住无奈的吐槽着:“留个鬼的传家宝啊!祖宗,你也太有才了!” 也不知姜家先祖从哪里得到的这幅美人图,反正因为那画中女鬼相助,姜家先祖便就此大富大贵起来,否则也买不起西陵城内的宅子。 在尝到了这个甜头之后,姜家先祖便将这画中女鬼当做传家宝一般传了下来。 可是也不知是那一代出了问题,使得姜家断了传承,于是那幅美人图便就此被困在画中、无人问津。 而当姜老汉因为修葺祖宅,无意中将那幅美人图挖出来时,那画中女鬼早已熬得油尽灯枯、魂飞魄散了。 至于后来众人所见到的美人像,不过是些许鬼气留下的残影罢了。当那鬼气散尽,画中美人自然也就没了。 想到这里姜渊便不禁无语的在金水河畔坐下,看着那河上往来不断的小船不由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过在感慨了一番姜家的遭遇之后,姜渊便不由眉头紧皱的思量起来。 “阴阳录?……好古怪的名字!” 在姜渊以精血勉强让这幅画认主之后,他总算是知道此物的名讳。 这卷阴阳录到底是从何而来已经无从得知,但是根据姜渊先前吸收的信息,他发现姜家先祖可能做了一件买椟还珠的蠢事。 因为与这阴阳录的神异相比,那画中的女鬼简直就是个添头。 姜渊猜想着,可能姜家先祖当初无意中为这画中美人上了一炷香,这才将那画中女鬼唤了出来。 而后或许便被那画中鬼虚言欺骗了,故此才只以为这幅画轴不过是一个载体,真正神异的是那画中女鬼。 不过姜家先祖虽然干了捡起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但是那画中鬼为了独占姜家香火而说得鬼话,虽然骗的姜家团团转,可最后她自己却也因此作茧自缚、油尽灯枯了。 可以说一饮一啄,报应不爽。 不过让姜渊发愁的是,他现在却是空有宝贝而用不得,简直就像一个抱着金饭碗的乞丐一般。 毕竟他现在既无功法、又没法力,便想要烧香叫帮手,这阴阳录里也都是空空荡荡的。 看着金虹桥上那些衣着光鲜的行人,姜渊无奈的发现了一个残酷真相:“唉!没想到换个世界我也还是个穷人!” 在认清了现状之后,姜渊终于息了兴风作浪的心思,准备继续回到义庄中苟着。 什么时候他没那么穷了,什么时候再报仇也不迟! …… 于是姜渊便趁着落日的余晖,赶在城门关闭的之前终于出了西陵城。 不过当他赶回义庄之后,却发现义庄之中竟然空无一人……额,空无一个活人! 这让姜渊眉头不由疑惑的在义庄之中转了一圈,最后方才在灵堂前的香炉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在看完那纸条上的内容后,姜渊来不及多想,便连忙为灵堂之中的几位‘贵客’上好晚香。 待灵堂之中青烟袅袅之时,姜渊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想起那纸条上的留言,姜渊便不由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先前胡老道还告诫过自己,要小心谨慎,切勿轻忽。按照他的习惯,应该不会错过这一日三香之事才对。 可是义庄到青山村的路程,也不过就几里地。便是胡老道腿脚再慢,他也该能赶的回来才是? 思量再三之后,姜渊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连忙出了义庄,向着青山走去。 …… 就在姜渊匆匆忙忙向青山村赶来之时,青山村冯家土屋之中,胡老道的状态却是十分不妙。 先前他以守尸一脉代代相传的秘法,截蒲为剑、割蓬作鞭、副以桃梗、蒜头,悬於床户。 随即他便令冯大郎找来了一只公鸡、一只黑狗,而后取鸡血为墨,准备在冯老汉的身上画伏鬼驱邪符。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胡老道还是让冯大郎捧着一盆黑狗血在门口备着。 可是正当胡老道方才在冯老汉的脑袋画到一半,便看见本来笑容诡异的冯老汉,忽然面目狰狞的朝他张开了大嘴。 随即他便听到一阵暴戾的鬼啸声在耳边响起,顿时胡老道便像纸片一般被掀得向后撞去。 看着胡老道那副口吐鲜血的惨状,冯大郎似乎是被吓傻了一般,竟然就捧着木盆在那呆呆的一动不动。 胡老道见状顿时气得爆喝道:“你还等什么?快把狗血泼在你爹身上,快啊!” 说罢胡老道便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发现饶是他做了诸多准备,但还是低估了冯幼娘心中的怨气。 如今以那饿死鬼的威力,恐怕他的伏鬼驱邪符是画不成了,只能勉强用那至阳气血将它逼出冯老汉体外了。 另一边,冯大郎在挨了一顿怒骂之后,终于回过神来。 只见他当即便神情惶恐的将木盆之中的黑狗血朝着冯老汉奋力泼去。因为太过慌忙,他甚至连手中的木盆也一起扔了出去。 不过还好,那盆中的狗血绝大部分都落在冯老汉身上。 于是随着一阵鬼哭之声响起,冯老汉身上顿时便冒起了一阵阵黑烟。 随后胡老道与冯大郎便眼睁睁的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飘荡在床榻之上。 看着那像草一样细弱的四肢与干瘪的躯体,冯大郎顿时不由悲呼道: “幼娘,我是大兄啊!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大兄啊!” 见此情形胡老道只得连声制止道:“她如今化做厉鬼,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冯幼娘了,你千万莫要靠近!” 看着那如枯草一般的头发下那惨白的面容,冯大郎终究忍不住瘫倒在地。 因为他看着冯幼娘竟然在啃噬着一直断手,而后似乎感应到冯大郎的呼喊一般,她竟然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猩红、饥渴难耐的看着他。 那赤裸裸的贪婪眼神,顿时吓得冯大郎一个激灵,竟然当场失禁了。 第9章:温暖的棺材 荒野古林两盏灯,且听犬吠伴鸟声! —————— 在得了那本守尸笔记后,姜渊几乎是在废寝忘食的看着。胡老道见他这般有兴趣,便也就随他。 于是当次日姜渊被胡老道唤起时,便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着就好像随时要睡过去似得。 在无力打扫完院子后,姜渊不由无奈的对胡老道说道: “胡伯,明明咱们庄中十天半月都不见有人来,你又何必每日这么早起来呢?” 胡老道闻言却是瞪了他一眼,怒其不争道:“昨夜的书白看了?” 看着姜渊那副迷迷糊糊的模样,胡老道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方道: “咱们这义庄虽然做的是死人生意,但是其中规矩与寻常客栈没什么不同。 凡入义庄,无论生死都是客!这早晚三炷香便好似饭菜一般,少一次都不行的!” 姜渊听完顿时想起来昨夜好像确实看到了相关内容,于是只能尴尬的朝胡老道笑了笑。 胡老道见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耐心的叮嘱道: “二郎呐,这点你千万要记住了。 咱们求的就是一个安安稳稳,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惫懒而坏了庄里的安宁!” 胡老道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故此如今他只能尽量将一生经验都告诉姜渊。 否则他担心留下姜渊在此,最后反倒是害了他。 姜渊感受到胡老道那担忧与关切的眼神后,心中不由一暖,于是郑重的向胡老道一稽道:“胡伯放心,此言我一定记住!” 于是接下来姜渊便随着胡老道来到那阴森的正堂之中,跟着胡老道身后,看着他是如何行礼上香的。 …… 如今在义庄正堂之中,正齐刷刷的摆放着四五十个棺材。其下都是用两个长凳支着,看着倒是颇为简陋。 不过姜渊发现并不是每个棺材面前都有香炉,于是不由心生疑惑。 或许是胡老道看出了姜渊心中所想,于是便带着他来到那几乎棺材前,朝他示意道:“打开!” 姜渊闻言当即便吓了一跳,他虽然胆子要比寻常人大一些,但是还不至于虎到这地步。 无奈胡老道就那般沉着脸瞪着他,姜渊僵持了片刻之后,只能深吸一口气,而后连忙闭上双眼用力将那棺盖推开。 见他这幅模样,胡老道不由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看清楚了,这是个空棺!” 姜渊闻言这才敢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果然发现眼前的棺材中是空荡荡的一片。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姜渊那如释重负的模样,胡老道不由无奈的撇了撇嘴道:“啧啧,你这胆子~,还得练啊!” 姜渊闻言不由苦笑道:“是是是,谁能和您比呢!您见过的死人比我见过的活人都多!”这点他还真是比不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姜渊这么一说,胡老道也不由眯着眼矜持的笑了笑。 或许是姜渊的马屁拍到点子上了,只见胡老道一边在棺材间走着,一边还谈兴正浓的为他介绍道: “这是城北王太公的,那老头怕儿子不孝,所以早早的便给自家寻摸了一口柏木棺材送了来。” “可惜,那老头身子骨忒好了些,倒是让他儿子走在前头。” 说着他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道:“这老子的棺材,倒是让儿子用上了!” 只见胡老道如数家珍一般,将那一口口棺材的来历都悉数说了一遍。 尤其是那几口他人寄放的空棺,更是再三与姜渊说清楚了,以免日后他弄错了。 看着姜渊那在一旁聚精会神的暗暗记着,胡老道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 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见他背着手轻叹道:“棺木之中虽然楠木为贵,但是能寻常富贵人家最多也就能寻到一些柏木、松木,故此这些都不打紧。 不过二郎,你千万记住了,若是遇到柳木棺时,一定要千万小心,能不接的便不接为妙。” 姜渊闻言顿时不由愕然道:“胡伯,咱……还有权利不接棺的吗?” 要知道义庄本就是周边士绅聚资修建,暂停棺木的所在,他们只能算是义庄的管事的罢了。 虽然因为义庄的特殊,倒是一般人无事绝不会前来,但是若有遇上扶灵回乡队伍,按理他们却是必须招待的。 见他这般诧异的模样,胡老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就不会说客满了么!” “……” 看着胡老道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姜渊只能默默一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 可惜,打脸的事情来得太快! 待到日暮之时,当姜渊看着胡老道将那两个衣着寒酸的汉子引进义庄后,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算是明白了,胡老道嘴上道理虽然一套一套,但就是心肠软,常常言行不一。 当初在乱葬岗救自己是因为这个缘故,今日明知那口棺材不妥却依旧迎了进来,也是如此。 一旁的胡老道见状顿时便明白他心里再想什么,当即便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 姜渊闻言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走上前来,与那两个汉子一道将那棺材稳稳的抬放到长凳之上。 趁着抬棺的机会,姜渊再次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细密直纹,轻微柳香。得,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待胡老道郑重的上完三炷香后,那对看似好像父子的两个汉子,不由感激的朝胡老道一稽道:“麻烦道长了!我们父子就歇歇脚,明日一早就走!” 看着那老汉满脸褶皱、眼窝深陷,一脸憔悴的模样,胡老道不由轻轻摇了摇头道: “唉!还是多歇一会儿吧!人死不能复生,老哥还是看开点吧!” 那老汉闻言却是无奈的一叹,似有无尽心酸无奈,但是却无能为力。 那一旁的中年汉子虽然也是眼圈通红,但是眼中的愤怒与不甘却实在无法掩饰。 姜渊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看来棺中的这位也是属于‘凶死’了。 …… 因见这二人神色憔悴,故此胡老道便让姜渊多准备了些饭食给两人送了过去。 待两人用完餐过来道谢之后,或许是心中的愤懑继续依旧,那中年汉子终于忍不住说起了其中缘故来。 原来他们本是西陵城外的青山村人,本来靠着几亩薄田,冯家四口虽然过得寒酸了些,但是勉强尚能饱腹。 可惜去岁的一场旱灾,使得江北十八府几乎颗粒无收,那青山村自然也不例外。 若不是后来那冯老汉幼女将自家卖身与蔡府为奴,冯家上下几乎就要活活饿死。 在熬过了那场饥荒之后,冯老汉便拼命做着农活想着能早日将女儿赎回来。 “可是没想到蔡白虎那个畜生,竟然说我妹妹偷了他府中的银子,在被他发现后就投水自尽了。” 只见冯大郎双目通红道:“他们竟然还有脸说什么蔡府宽宏大量,不计较那丢失的银子了! 我妹妹明明就是被他们凌虐至死的,这些丧尽天良的竟然如此无耻!” 看着冯大郎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冯老汉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旁。一时间,两个七尺男儿竟然忍不住泪如雨下。 “唉~” 无论是胡老道还是姜渊都没有问为什么不报官,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草民是没有资格让那些官老爷操心的。 甚至在姜渊的记忆中,那位蔡白虎也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故此西陵城中百姓虽然都知道蔡家的佣钱高,但是除非走投无路,否则没有谁会愿意去蔡府为奴。 见冯老汉父子如此伤心,胡老道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只见他带着姜渊回到义庄正堂,又绕着冯幼娘的棺木转了一圈,而后面色忍不住眉头紧皱道:“你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 姜渊闻言不由诧异的看了那胡老道一眼,担忧道:“胡伯,您这身体能撑的住么?还是让我来吧!” 却不料那胡老道固执的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我还不至于到那地步!这口棺材不是你能应付的,你先下去吧!” 见胡老道这么执拗,姜渊也只能作罢,便直接转身离开。 于是凄冷的秋夜之中,灵堂之上只见一面色凝重的老者缓缓的靠着柱子上,双目虚眯的假寐着。 霎时间,灵堂之中便只剩下一点油灯在微微闪烁着,四下一片死寂…… 第10章:邪门方术 冯大郎见胡老道忽然沉默不语,顿时便忍不住慌了神。 他不明白不过是打碎了一个破碗,为何自家老父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只见胡老道叹息了一声道:“横死之人本就多有不平之气,因此有极大的可能会化作厉鬼。 因你先前之言,我本以为幼娘乃是溺死在蔡府的池塘之中。故此即便是化作厉鬼,当也离不得那处水域。 可是,却没想到……唉!” 冯大郎听见胡老道这么一说,顿时急得直跺脚的哀求道:“道长,你就别瞒我了,还请直说吧!” 胡老道的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无奈的轻声道:“你妹妹不是溺死的,而是……被活活饿死的!” 看着冯大郎那呆滞的眼神,胡老道便索性一次性说个明白了。 “横死之法中,以饿死最凶。 其他横死之法,最多不过煎熬一时三刻,便会一命归西。 可是唯独饿死,却是最残忍、最折磨的刑罚。 因饿死之人需要在痛苦之中苦苦煎熬数日、乃至于十数日,最后方才得满怀不甘的死去。 而在这是段时日之中,其积蓄的怨气非是一般厉鬼可比。 唉,这也是为何厉鬼之中,以饿死鬼最凶的缘由所在!” 说罢看着冯大郎那满是血丝的双目,胡老道微微摇了摇头道: “常言道:十字路口通阴阳。 故此在十字路口弄出碗筷的动静后,极易引来饿死鬼! 幼娘本就是生生饿死的,如今再听到碗筷的动静,便是想要往生轮回,恐怕都要被引回来了。 若不是你父亲与她有血脉关系,早就被幼娘生生吸成枯骨了,哪里还能熬到现在!” 听完胡老道的解释之后,冯大郎顿时便忍不住一个踉跄的瘫坐在地,满脸的痛不欲生之色。 只见他瘫软在地涕泗横流的痛哭道:“都怪我……都是我没用,养不活幼娘……都是我没用!” 冯大郎还记得去年旱灾之时,当幼娘将她卖身为奴得来的粮食带回家后,她明明那么饿,可是却硬是强忍着一口没吃。 “大哥真笨,我马上就要进蔡府了,还能没吃得么!” 当时幼娘还一脸笑眯眯的昂着小脑袋算计道:“我现在少吃一口,待会儿去蔡府就能多吃一口,家里不就能多一口粮食了么!” 可是冯大郎没想到,他们吃的居然是幼娘用命换来的粮食,而幼娘……最后竟活活饿死了! 看着冯大郎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胡老道无声的摇了摇头,但是最后还是对他说道: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妹妹走了厉鬼道,老朽是没有办法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他便要起身离去。 那冯大郎见状顿时连忙跪在他身前哀求道:“道长,请您发发善心,救救我父亲吧!” 胡老道闻言顿时眼神深邃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方才缓缓道: “要想救你父亲,便要解决缠在他身上的饿死鬼……你,当真决定要如此?” 胡老道话音一落,冯大郎脑中便好似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一般,顿时便呆立当场! 良久之后,在胡老道那复杂莫名的神色之中,只见冯大郎终究面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 就在冯大郎点头之时,姜宅之中,姜渊终于在那青石地砖上缓缓醒来。 只见他面色惨白的缓缓支起了身子,而后茫然的环视了一圈后,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看着掌心处那到已经泛白的伤口,姜渊的脑袋隐隐得又感到一阵眩晕。 只见他面色无奈的苦笑道:“别人不都是滴血认主么?怎么一到我这,就好像成了放血杀猪了呢!” 姜渊现在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埋怨。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空白画轴是件异宝没错。但是方才它也没少吸血,差点就把姜渊再次送走了! 算上先前那次,他可算是让这空白画轴坑两回了! 于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只见他无奈的将这画轴塞入麻袍之中,将之遮掩的严严实实不露丝毫。 不过当他准备离开之时,却忽然感到脚下一软,当即便忍不住一个踉跄。 “得嘞!准是失血过多!” 姜渊苦笑了一声之后,便强打着精神来到茅房外。 只见他屏住呼吸在那茅房横梁之上摸索了一阵,而后方才面色一喜的将一个锦囊取了下来。 “老爷子,谢了!下次我多烧点纸给你!” 看着锦囊中的那点碎银子,姜渊忍不由神情复杂的低语道,说完他便忙不迭的离开了茅房。 当姜渊再次悄然的从姜宅出来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正是斜阳独倚,金风细细之时。 正所谓:太平坊里太平楼,道不尽的太平风流! 此刻却正是那些欢场风流客出来活动之时。 看着坊街上那高矮不一,老少咸急的人群,姜渊忍不住嘴角微翘的轻轻笑了笑,随即便哼着小曲绕进了一处小巷。 看着巷尾处的那个熟悉的羊肉馆,姜渊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嗯,不错,还是那个味儿!” 虽然姜渊浑身酸臭令人作呕,但是那阎老汉还是一脸憨笑的将他迎了进去。 正所谓进门便是客! 这羊肉馆之所以能在小巷之中开了这么多年,除了因为阎老汉的手艺硬是要得之外,便是因为他从来不狗眼看人低。 故此这太平坊里的龟奴、小厮之流,都喜欢没事儿便来这里吃上一口羊肉面。 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面上铺着的一块块厚实的羊肉,姜渊顿时忍不住想起了兰州拉面一年只用一头牛的传说来,想到这里姜渊不由轻轻摇头一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羊肉本就性温热,有着补气滋阴、暖中补虚的功效。 可以说,这碗羊肉面,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一个补元阳、益血气的温热补品了。 人参倒是比羊肉面好,可是他那点碎银子,恐怕连一根参须都买不起。 于是在将香菜、葱花、姜末与面食搅拌均匀后,姜渊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幅饥渴难耐的架势,倒是令一旁的食客忍不住有种再来一碗的冲动。 第11章:五官灵台郎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 姜渊在上完早香之后,面色淡然的静坐于阁楼之上,缓缓的参悟起那《饿鬼吞吸术》来。 半晌之后,只见他口鼻之间有两缕灵光在缓缓的伸缩不定,便好似两条游龙一般游弋着。 随着时间流逝,只见姜渊周边隐隐似有云气涌动,渐渐的竟然在其身下汇聚成云朵之状。 如今情形,倒也难怪修道之人常以‘云床’称之。 在吐纳了一周天之后,姜渊方才面色平和的缓缓睁开的双眼。 此刻他只感觉天地仿佛顿时清晰起来,六识亦是好像当即强大不少。 姜渊先前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气虚血亏之状,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在感受到体内的那股暖阳阳的圆融之意后,姜渊只感到一股发自本能的喜悦之意。 “没想到我不过初入‘黄芽’之境,竟然就有这般妙处?修行之事,当真是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体会到修行的妙处之后,姜渊此刻已经彻底的沉沦其中。 不过正所谓:修行有时。 姜渊在做完今日的修行功课之后,体内的经脉便已经达到了上限。 故此若是他想再继续吐纳修行,最终也只能适得其反、有害无利。 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姜渊也没有强求。毕竟能修行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 但是姜渊倒是没有闲着,只见他取出那幅阴阳录重新又炼化了一番。 毕竟滴血认主之法还是有些粗陋,姜渊为了保险起见,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省懒。 不过或许是错有错着,在姜渊重新用他那微薄的法力,炼化了一遍阴阳录之后,确实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只见一团星星点点好似萤火虫一般的灵光,此刻正安静的躺在阴阳录之中。 姜渊可以保证,先前在姜宅滴血认主的时候,这画中绝对没有玩意儿。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的接触到那团灵光之后,顿时便感到无数的记忆片段,刹那间好像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于是便好似一部纪录片在脑中展开一般,浮光掠影之间,他便看一个少女十七年的人生。 片刻之后,只见姜渊忍不住眉头紧皱的揉了揉脑袋。若不是先前经历过一回,他现在恐怕已经晕了过去。 “冯幼娘?” 不过待那股胀痛之感过去之后,姜渊却不由面色感慨的呢喃着这个名字。 没错,方才他所见到的便是冯幼娘那短暂的一生。 姜渊却是没想到这阴阳录还有这种神妙,原来它不仅能吸收厉鬼解封功法,竟然还能将那些厉鬼的记忆剥离出来? 这般神异倒是令姜渊大开眼界。 不过在一番欣喜之后,姜渊却不禁有些傻眼了。 “我要一个小丫头的记忆有什么用?学怎么伺候人么?”姜渊不禁有些无奈的吐槽道。 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渊便索性将某些察看起某些记忆片段了。 …… 话说冯幼娘的一生,着实可以说的上是凄苦无比。 短短一十七年中,她便有十六年几乎都窝在青山村。若不是那场旱灾,她恐怕也不会踏入西陵城半步。 然而就算是在青山村的十六年,她也过得着实凄苦。以冯家的家境,冯幼娘常常得熬夜做些女红桑麻之事填补家用。 本来冯老汉还给她谈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村中知根知底的人家。那小伙看着也是老实人,冯老汉本想着过些时日便把女儿嫁过去。 但是去年一场大饥荒,不仅使得冯家陷入绝境,也使得冯老汉的准亲家没了生路。 最后冯家靠着冯幼娘卖身为奴活了下来,而那家人则是早已满门饿死。 不过与冯幼娘在蔡府的经历相比,这青山村中的贫苦却又反倒不值一提了。 但是在细细看了一遍冯幼娘在蔡府之中的经历后,姜渊不由眉头微皱的低语道:“黄婆?” 从冯幼娘的记忆里,姜渊发现那蔡白虎之所以如此暴戾,并且府中屡屡有奴婢暴毙,好像都与这个貌似和善的老妪脱不了干系。 冯幼娘之所以被活活饿死在蔡府的柴房之中,便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那蔡白虎本就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因为常年的纵欲,故此早已有些力不从心。 也不知他怎么与那黄婆勾搭上,随后便从她手中得到了一个邪门的方术。 那便是以少女的经血为饵料,佐之以人参鹿茸,经秘法焙制之后,便能得一‘赤龙丹’。 那蔡白虎因为在吃了此丹后果然感到精气渐复、雄风大振,故此对那黄婆便愈发深信不疑。 并且就是在那黄婆的指点之下,蔡府方才每年都招大批的少女入府为奴。 随后便整日只予这些侍女一些清水、素菜为食,不允许她们沾一点荤腥,从而逼得这些侍女成了蔡白虎炼丹的工具人。 可是这些侍女在这般艰苦的待遇下,还要被人用药物催逼经血,最后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这也是为何蔡府侍女屡屡暴毙而亡的原因所在。 …… 因为那位诡异的老妪,故此姜渊将冯幼娘在蔡府之中的经历都细细的看了一遍。 甚至就连最后冯幼娘化作饿死鬼,虐杀蔡府满门的事情都没有放过。 不过除了最后冯幼娘被一股莫名的气势给惊出西陵城之外,姜渊便再无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正当姜渊有些无语之时,却忽然心中一动,当即便远远的感应到好像有人在朝义庄赶来。 见此情形,姜渊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立刻将阴阳录收入体内。而后就像往日胡老道一般,静静的躺在前院之中晒着太阳。 片刻之后,姜渊便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倏忽便来到了义庄门前。 在听见一阵咚咚做响的敲门声后,姜渊这才缓缓起身前去开门。 只见三匹至少有七尺高骏马正停在义庄门口,看着这三匹马那神俊的模样,姜渊眼中不由升起一股艳羡之意。 如此身量,这几匹马必是来自山南草原无疑了。听说山南大马管禁甚严,市面上常常有权贵出千金求购都不可得。 不过当姜渊抬头看清马上骑士的服饰时,心中顿时便一片了然。 鹅帽锦衣,蟒纹鱼尾?呵呵……如此,倒不足为奇了。 只见为首的那名脸色冰冷的中年骑士,腰一块铜牌悬,上有‘冬官’二字。 姜渊顿时便明白其身份,于是当即将正门大开,长稽一礼道:“姜渊,见过三位都尉!” 第12章:“鬼客”盈门 虽然姜渊在这些道佛经典之中,只能偶尔看到一些只言片语言,会及修行之事,零零星星的并不成章法。 但是这些信息对于如今的姜渊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随着秋日的微风轻轻拂过,只见逍遥椅上,姜渊好似睡着了一般,良久方才翻开一页。 看着书上所言只言片语,姜渊时常会陷入沉思。 “其炁萌动,至微至细,谓之黄芽……凝神下照,杳杳冥冥……真炁发生,神明自来?” 直到看到千年前那位纯阳真人的《五蕴灵文》,姜渊心中顿生豁然开朗之感。 “原来人有三万六千神……竟是这个意思?” 姜渊先前一直不能理解,人的身体里怎么会住着三万六千神仙呢? 故此每每看到此类言语之时,总以为这是凡俗之中以讹传讹所致。 不过先前他算是明白了,所谓修行,不过是修道之人远转功法收心入静、调节身心,最后感应天地内外呼应,使得身中生发出新的生炁罢了。 而人体之中的这一点先天真炁,在最初产生之时,便仿佛种子入士之后刚刚拱出的嫩芽一般。 虽然微小,但是其中却蕴含无限生机,故此方才称之为“黄芽”! 只有炼出了这一点“黄芽”,姜渊方才是真正的踏入了修行之境。 至于那句“人有三万六千神”之言,其本意应该是指人体遍布真炁。 故此修行之人便是在不断的觉醒这些本命灵性的过程中,逐渐的脱胎换骨,超凡脱俗! 于是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姜渊随后几日的修炼成果顿时远胜先前。这当真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了! 不过“饿鬼吞吸术”虽然在凝练真炁的阶段十分好用,使得如今他的本命真炁已然不像先前那般虚浮了。 但是关于如何以‘黄芽’引来‘灵泉’,随后又如何以‘灵泉’滋生‘五帝’,姜渊便完全是一无所知了。 更不用说最后如何合‘五帝’之炁,凝成元神之体了! 毕竟那篇‘饿鬼吞吸术’,不过只是一篇入门级的修行之法罢了。 故此在完成了每日的修行功课之后,姜渊除了雷打不动的读经诵典之外,少不得暗自思索着怎么找到后续的功法。 不过修行归修行,姜渊的本职工作还得继续干着。毕竟像义庄这么轻松的活计也不多见。 随着各路的孝子贤孙进进出出,灵堂之中的棺材开始越来越少,姜渊每日上香也越来越轻松了。 在将最后一位‘贵客’送出义庄大门之后,看着那群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姜渊只感觉一身轻松。 不过正当他嘴角微翘的准备关上大门,安逸的享受这个难得的午后时光之时,却忽然看见那一身黑袍的皂隶,匆匆忙忙的朝他这边赶来。 姜渊心中不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那黑袍皂隶在看见姜渊之中,顿时面色大喜,随后便连忙气喘吁吁的朝他走了过来。 “胡道长,你赶紧准备一下,有大活要来了!” 因为姜渊少与外人来往,故此这些人便依旧对他以胡道长称之。 毕竟经过两代人的熏陶之后,如今在这些人眼中,胡老道这个名号几乎便成了义庄招牌了。 姜渊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此刻他的心情,便好似放假前一刻被老板叫回去加班一样,那是十分的纠结与不爽。 只见他忍不住一脸无奈的问道:“这位小哥,如今这也没听说有个什么灾异,哪里又来得这么多尸首?” 那黑袍皂隶此刻也是一脸无奈之色,只见一脸怨气的吐槽道: “还不是那些吃菜事魔的乱党闹得,这几日秋斩,砍得菜市口的地就没干过!” 不过这皂隶虽然又累又渴,但是却没有踏进义庄一般,硬是在义庄门外与姜渊说了一声,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看着他那避如蛇蝎的模样,姜渊不由觉得好笑。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他又顿时笑不出来了。 …… 这城西义庄本来只是周边乡绅筹建,当初只能算是一桩善举。 但是渐渐衙门里有些不方便处理的尸身,便也开始往这里扔了。 遇到这种情况,当初筹建的乡绅自然无可无不可了。 毕竟他们此事又不用他们去操心,而且还能凭白得一人情,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渐渐的城西义庄,便成了一处半公半私的所在。 不过还好,对于衙门来说大多时候,有些尸首只要往乱葬岗一扔就是了,其他的都不用理会。——就像当初的姜渊一样! 但是有些时候遇到一些身份特殊的凡人时,衙门自然也就不能那么随意了。 就好似三十年前景宗驾崩之时,那时候南北两京着实动乱了一阵子。 于是在新帝继位之后,便有几位已然致仕的老臣,被以对先帝不敬的罪名押入了西陵大狱。 那些个老头子本来就有些五劳七伤的,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于是没过多久便一个个两眼一闭、双腿一蹬的与世无争了。 要知道那几位老臣虽然致仕,但是毕竟还有些故旧亲朋,并且朝廷见他们死都死了,便也就不再追究了。 于是当初那批老臣的尸身,便被西陵府像烫手山芋一般的扔给了城西义庄。 姜渊记得胡老道在随笔之中可是着实吐槽了一番,用他的话来说,当真是比伺候‘祖宗’还累,最后还没落到一声好! 但是姜渊有些想不明白,按照大陈朝廷的禀性,那吃菜事魔教不过就是一群乱民罢了。 若是按照西陵府往常的习惯,大多都是直接在菜市口一砍,随后往乱葬岗一丢就完事了。 为何这一次,竟然还让那些乱民死后还享受到“贵客”的待遇了呢? …… 不过无论姜渊怎么想,该来的最后总是要来的。 虽然有些心痛自家那来之不易的假期,但是作为资深打工人的姜渊,还是满怀怨念的将那群‘贵客’迎进了义庄。 至于那些皂隶则是远远的站在义庄之外,驱使着一群苦力将那一口口薄皮棺材抬了进去之后,便直接毫不犹豫的溜之大吉了。 这使得姜渊本来还想打探一番的想法,只得无奈的落空了。 第13章:棺材 荒野古林两盏灯,且听犬吠伴鸟声! —————— 在得了那本守尸笔记后,姜渊几乎是在废寝忘食的看着。胡老道见他这般有兴趣,便也就随他。 于是当次日姜渊被胡老道唤起时,便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着就好像随时要睡过去似得。 在无力打扫完院子后,姜渊不由无奈的对胡老道说道: “胡伯,明明咱们庄中十天半月都不见有人来,你又何必每日这么早起来呢?” 胡老道闻言却是瞪了他一眼,怒其不争道:“昨夜的书白看了?” 看着姜渊那副迷迷糊糊的模样,胡老道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方道: “咱们这义庄虽然做的是死人生意,但是其中规矩与寻常客栈没什么不同。 凡入义庄,无论生死都是客!这早晚三炷香便好似饭菜一般,少一次都不行的!” 姜渊听完顿时想起来昨夜好像确实看到了相关内容,于是只能尴尬的朝胡老道笑了笑。 胡老道见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耐心的叮嘱道: “二郎呐,这点你千万要记住了。 咱们求的就是一个安安稳稳,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惫懒而坏了庄里的安宁!” 胡老道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故此如今他只能尽量将一生经验都告诉姜渊。 否则他担心留下姜渊在此,最后反倒是害了他。 姜渊感受到胡老道那担忧与关切的眼神后,心中不由一暖,于是郑重的向胡老道一稽道:“胡伯放心,此言我一定记住!” 于是接下来姜渊便随着胡老道来到那阴森的正堂之中,跟着胡老道身后,看着他是如何行礼上香的。 …… 如今在义庄正堂之中,正齐刷刷的摆放着四五十个棺材。其下都是用两个长凳支着,看着倒是颇为简陋。 不过姜渊发现并不是每个棺材面前都有香炉,于是不由心生疑惑。 或许是胡老道看出了姜渊心中所想,于是便带着他来到那几乎棺材前,朝他示意道:“打开!” 姜渊闻言当即便吓了一跳,他虽然胆子要比寻常人大一些,但是还不至于虎到这地步。 无奈胡老道就那般沉着脸瞪着他,姜渊僵持了片刻之后,只能深吸一口气,而后连忙闭上双眼用力将那棺盖推开。 见他这幅模样,胡老道不由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看清楚了,这是个空棺!” 姜渊闻言这才敢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果然发现眼前的棺材中是空荡荡的一片。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姜渊那如释重负的模样,胡老道不由无奈的撇了撇嘴道:“啧啧,你这胆子~,还得练啊!” 姜渊闻言不由苦笑道:“是是是,谁能和您比呢!您见过的死人比我见过的活人都多!”这点他还真是比不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姜渊这么一说,胡老道也不由眯着眼矜持的笑了笑。 或许是姜渊的马屁拍到点子上了,只见胡老道一边在棺材间走着,一边还谈兴正浓的为他介绍道: “这是城北王太公的,那老头怕儿子不孝,所以早早的便给自家寻摸了一口柏木棺材送了来。” “可惜,那老头身子骨忒好了些,倒是让他儿子走在前头。” 说着他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道:“这老子的棺材,倒是让儿子用上了!” 只见胡老道如数家珍一般,将那一口口棺材的来历都悉数说了一遍。 尤其是那几口他人寄放的空棺,更是再三与姜渊说清楚了,以免日后他弄错了。 看着姜渊那在一旁聚精会神的暗暗记着,胡老道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 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见他背着手轻叹道:“棺木之中虽然楠木为贵,但是能寻常富贵人家最多也就能寻到一些柏木、松木,故此这些都不打紧。 不过二郎,你千万记住了,若是遇到柳木棺时,一定要千万小心,能不接的便不接为妙。” 姜渊闻言顿时不由愕然道:“胡伯,咱……还有权利不接棺的吗?” 要知道义庄本就是周边士绅聚资修建,暂停棺木的所在,他们只能算是义庄的管事的罢了。 虽然因为义庄的特殊,倒是一般人无事绝不会前来,但是若有遇上扶灵回乡队伍,按理他们却是必须招待的。 见他这般诧异的模样,胡老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就不会说客满了么!” “……” 看着胡老道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姜渊只能默默一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 可惜,打脸的事情来得太快! 待到日暮之时,当姜渊看着胡老道将那两个衣着寒酸的汉子引进义庄后,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算是明白了,胡老道嘴上道理虽然一套一套,但就是心肠软,常常言行不一。 当初在乱葬岗救自己是因为这个缘故,今日明知那口棺材不妥却依旧迎了进来,也是如此。 一旁的胡老道见状顿时便明白他心里再想什么,当即便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 姜渊闻言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走上前来,与那两个汉子一道将那棺材稳稳的抬放到长凳之上。 趁着抬棺的机会,姜渊再次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细密直纹,轻微柳香。得,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待胡老道郑重的上完三炷香后,那对看似好像父子的两个汉子,不由感激的朝胡老道一稽道:“麻烦道长了!我们父子就歇歇脚,明日一早就走!” 看着那老汉满脸褶皱、眼窝深陷,一脸憔悴的模样,胡老道不由轻轻摇了摇头道: “唉!还是多歇一会儿吧!人死不能复生,老哥还是看开点吧!” 那老汉闻言却是无奈的一叹,似有无尽心酸无奈,但是却无能为力。 那一旁的中年汉子虽然也是眼圈通红,但是眼中的愤怒与不甘却实在无法掩饰。 姜渊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看来棺中的这位也是属于‘凶死’了。 …… 因见这二人神色憔悴,故此胡老道便让姜渊多准备了些饭食给两人送了过去。 待两人用完餐过来道谢之后,或许是心中的愤懑继续依旧,那中年汉子终于忍不住说起了其中缘故来。 原来他们本是西陵城外的青山村人,本来靠着几亩薄田,冯家四口虽然过得寒酸了些,但是勉强尚能饱腹。 可惜去岁的一场旱灾,使得江北十八府几乎颗粒无收,那青山村自然也不例外。 若不是后来那冯老汉幼女将自家卖身与蔡府为奴,冯家上下几乎就要活活饿死。 在熬过了那场饥荒之后,冯老汉便拼命做着农活想着能早日将女儿赎回来。 “可是没想到蔡白虎那个畜生,竟然说我妹妹偷了他府中的银子,在被他发现后就投水自尽了。” 只见冯大郎双目通红道:“他们竟然还有脸说什么蔡府宽宏大量,不计较那丢失的银子了! 我妹妹明明就是被他们凌虐至死的,这些丧尽天良的竟然如此无耻!” 看着冯大郎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冯老汉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旁。一时间,两个七尺男儿竟然忍不住泪如雨下。 “唉~” 无论是胡老道还是姜渊都没有问为什么不报官,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草民是没有资格让那些官老爷操心的。 甚至在姜渊的记忆中,那位蔡白虎也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故此西陵城中百姓虽然都知道蔡家的佣钱高,但是除非走投无路,否则没有谁会愿意去蔡府为奴。 见冯老汉父子如此伤心,胡老道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只见他带着姜渊回到义庄正堂,又绕着冯幼娘的棺木转了一圈,而后面色忍不住眉头紧皱道:“你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 姜渊闻言不由诧异的看了那胡老道一眼,担忧道:“胡伯,您这身体能撑的住么?还是让我来吧!” 却不料那胡老道固执的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我还不至于到那地步!这口棺材不是你能应付的,你先下去吧!” 见胡老道这么执拗,姜渊也只能作罢,便直接转身离开。 于是凄冷的秋夜之中,灵堂之上只见一面色凝重的老者缓缓的靠着柱子上,双目虚眯的假寐着。 霎时间,灵堂之中便只剩下一点油灯在微微闪烁着,四下一片死寂…… 第14章:忠臣无后 在查看了识海之中的道文之后,姜渊心中欣喜之余也不禁有些失落。 因为这次出现的不是什么修行功法,而是一个名为‘五灵挪移术’的法术神通。 这个名字或许对于寻常人来说会有些陌生,但是当姜渊看完其中内容之后,便不由失笑道:“这不就是‘五鬼搬运术’么?” 这五鬼搬运术在民间还有一个别称,唤做‘五鬼运财术’。可以说即便是没有接触过修行者的普通百姓,大多也都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五鬼搬运术’之所以火出圈了,主要却是因为常有一些神婆妖道借着此法敛财。 于是一来二去的,‘五鬼搬运术’名声虽然臭了,但是也同样变得大名鼎鼎了。 但是若是与姜渊得到的这个‘五灵挪移术’相比,‘五鬼搬运术’便不值一提了。 毕竟那些邪魔外道虽然得以役使五鬼,为他们在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的情况下,悄然的窃取他人财物。 但是‘五鬼搬运术’在施法的过程之中,却常常容易出先各种意外,否则也不会在民间传出各种秘闻了。 且不说此法搬运不了太多重物,只能取一些轻巧的黄白之物。若是在施法的过程中,那五鬼遇到了什么意外的辟邪之物,也常常会无功而返。 故此与‘五鬼搬运术’相比,姜渊手中的秘法却堪称是一个升级版。好用不说,还那么多的限制。 “五灵?” 看着秘法之中的要求,姜渊心中顿时便有了主意。 待姜渊将那‘五灵挪移术’暗暗记在心中之后,这才有空打量起那些记忆碎片来。 在辨认了一番之后,姜渊便选了那楠木大棺中的逝者的记忆查看起来。 …… 原来这楠木棺中之人名为章鹄,虽然不过双十年纪,但是却是吃菜事魔教的一方坛主章鹄。 这此是因为被叛徒出卖,方才落在了官府手中。 不过若是仅仅如此,西陵府也不必如此避之不及。 主要是因为章鹄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还是前任剑南道总管章忠嗣仅剩的一个儿子。 为什么不说是独子呢? 因为这为前剑南道总管共有五子,除了长子早夭之外,其他的三个儿子都已经战死沙场了。 独独章鹄因为自幼体弱,这才幸存了下来。 当姜渊看到这里时,顿时明白了西陵府为何对这位这么避如蛇蝎了。 甚至姜渊都能想到,若不是这位章公子在吃菜事魔教中的地位不低,犯的又是谋逆大罪,西陵知府恐怕说什么也要保下他的性命。 倒不是章鹄的威望有多高,他能有这般待遇,全是因为他父亲死得太冤了。 章忠嗣本是农夫之子,因为家贫故才从军求一个活路。后因他勇猛无敌又素有胆略,故此以路从行伍小卒走到了一方总管都督的帅位。 随后数十年间,他历任边境各职。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廉洁无比,从未有过贪生怕死之事。 并且在他手中曾经因为南蛮夷族占领的疆土,也逐渐一一被收回大陈疆域。 可以说若是在大陈开国之时,像他这样的功勋便是一个万户侯也做得。 可惜,章忠嗣越是能征善战,廉洁奉公,便越发衬托的那群开国武勋之后的无能。 不过若是丢下脸面也就罢了,毕竟那些勋贵大族也不是放不下架子的。 只有他能吃到好处,被人嘲讽几句也就算了。 可惜章忠嗣能屡战屡胜的原因,便是因为他治军甚严,从不喝兵血以自肥。 故此凡是在他麾下,那些武勋往常想要玩的把戏,便彻底没了可能。 如此一来,章忠嗣每换一处任职,便会得罪一批武勋。 数十年下来,几乎将那群开国武勋之后得罪遍了。 并且当今隆嘉帝因为已经御宇三十载,早就没有了早年的进取之心。 故此在那些武勋勋贵的整日谗言之下,朝廷一直对章忠嗣‘有功小赏,有过大罚’。 若不是因为章忠嗣立身甚正,早就被邺京中的那群勋贵弄得身败名裂了。 不过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当章忠嗣继任剑南道总管都督一职后,因为朝廷党争的缘故,终于被那些勋贵抓到了机会。 因为章忠嗣在剑南道总管时,有意收复三河要地,使得大陈自此占据形胜之地,以此保南疆百年太平。 不过虽然此策与国有大利,但是就因为此策与前首辅袁州的旧策相合,故此被如今首辅严松摒弃一旁。 毕竟严松费尽心机才将袁州弄下台,这才坐上了首辅之位,如今又怎么会再用袁州的旧策? 若是此策不成还好,若是成了,岂不是又给了袁州卷土重来的机会! 于是为了防止袁州死灰复燃,夏松不仅严厉的驳斥了章忠嗣的奏报,还准备将他罢职去位。 毕竟如今在夏松眼中,章忠嗣无疑就是袁州一党在军中的余孽,是必须要铲除掉的。 不如此,他这首辅的位子便坐得不安稳。 可是对于章忠嗣这样功勋卓著的边疆大帅,即便是夏松身为首辅也不能无故罢免的。 于是就在夏松想要整治章忠嗣之际,武勋一脉便闻着味的就凑了上来,顿时两方便一拍即合。 最后由勋贵出手栽赃,随即再由首辅亲审的边帅贪腐军饷案,便就这样的被炮制出来。 隆嘉帝纵然知道其中有着猫腻,但是到了他这个年岁,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要的只是一个字,那便是‘稳’! 故此为了安抚首辅与武勋一脉,隆嘉帝便故作不知的忽略了此事。 但是可笑的是,直到将章忠嗣处斩,章府抄家之后,大理寺也没有找到几两银子。甚至就连章忠嗣的棺材都没有着落。 最后还是因为老僧不忍这位于国有大功的老将军曝尸荒野,这才冒死于深夜之中收敛了章忠嗣的尸身,悄然的安葬在寺中。 夏松事后得知,纵然心中不悦,但是也不好与一个出家人计较。 于是他笔下一动,便将章忠嗣家中妻子判了一个流两千里,这才心中稍快。 但是此事传出之后,天下有识之士,无不为章忠嗣一家遭遇而感到愤懑。 于是当夜便有人冒死在严府院墙外写了一句诗,言道: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 没过多久章忠嗣之冤,便传遍天下各处。 饶是姜渊身处义庄之中,也曾听过些许传闻。 第15章:乐极生悲 常言道:宰相肚中能撑船。 可是如今的这位首辅,肚子别说撑船了,便是撑个狗尾巴草都够呛。 就在章忠嗣死后,其老妻、幼子也立刻踏上了流放的路途。 不过还未走完这三千里路,章忠嗣发妻便因为年老体弱而病死途中了。于是章府上下,便只剩下章鹄孤零零的一个独苗了。 在如此情形之下,恐怕换做任何人都会心性大变,更别说是一个弱冠少年了。 于是借着父亲的余威,在那押解兵卒有意的纵容之下,章鹄在流放途中便私下逃了。 后来邺京应天府府尹吉霖知晓之后,心中不忍功臣无后,便有意无意的掩盖过了此事。 不过应天知府吉霖纵然有意保全章鹄,无奈章鹄因为父亲的遭遇,对大陈朝廷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故此当他逃离之后,并未选择隐姓埋名了此残生;也未抱着为父伸冤的心思,准备去求那些权贵大臣。 章鹄选择了最激烈的一条路,那便是造反! 作为戎马一生的边帅,章忠嗣自然也有效忠于他的亲兵随扈。 但是因为章忠嗣生前严令他们不得轻举妄动,并且被严松安排进军中的勋贵也对他们严防死守,故此他们才一直悄无声息。 可是随着章忠嗣一死,那些勋贵武将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对他们这些章党余孽也开始清算起来。 于是当听闻章帅在幼子流放路途中逃了,如今在草莽之中潜伏时,便有数十位对章忠嗣死忠,并且了无牵挂的悍卒毅然离营追随。 就是在这些旧部的护卫之下,像章鹄这样的体弱书生才能在草莽之中活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章鹄渐渐的接触到了吃菜事魔教,这才真正的走上了造反的这条路。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吃菜事魔教也只是朝廷对那些乱党的蔑称,他们真正的名字应唤做‘摩尼教’! 其实在前朝之时,这摩尼教本是受朝廷管辖,可以合法传教的。 也不知为何大陈建立之后,便将此教列为邪教淫祀之列,不禁不允许此辈传教,而且还屡屡出手打击。 于是一来二去的,这摩尼教不反也被逼反了。 那些摩尼教高层自然也知道朝廷冤杀章忠嗣之事,于是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他们对于章鹄的投奔都甚是欢迎。 于是,章鹄便凭借这自幼看得兵书战法,以及他父亲的言传身教,开始逐渐的在摩尼教中混得风生水起。 数年时间便前后策划了大小十余场起义,最后成功的跻身摩尼教坛主之位。 并且凡是他率领的摩尼教众举事起义都有一个极大的特点,那便是义兵皆额裹白巾,上书一个‘冤’字。 故此虽然他屡屡造反起事,但是在民间的名声却着实不错。 并且不少人因为章忠嗣死的太冤,故此对章鹄为父伸冤之举竟然还抱有同情。 这可以说是摩尼教造反这么多年来,所遇到过的最奇葩的事情。 可惜,面对章鹄时不时得便要冒出来打脸一番,严松自然早就恼羞成怒。 虽然他不太在意官场非议,但是首辅的体面他还是要的。 于是在严松的严令催逼,以及叛徒出卖之下,章鹄终于在潜逃多年之后被缉拿到案。 因为担心再出现有士卒私下放人之事,故此为了以防万一,严松便令将章鹄等人在西陵府就地处斩。 甚至为此,刑部的文书都是后补的! 西陵知府陆宏本来只想安安心心的捞几年银子,哪里想到竟然会摊上这么一个棘手的麻烦。 因为畏惧杀了章忠嗣独子日后会被人清算,并且传出去名声也不好,于是便装病让同知去监斩。 不料那位同知竟然是个狠人,在监斩那日当众‘不慎’落马摔断了腿。 这监斩之责,便落到了西陵府推官身上。 于是监斩当日,随着那推官一脸苦涩的扔出那道令箭。 顿时章鹄与那一干亲兵,便直接身首异处! …… 在浮光掠影的看完了章鹄的一生之后,姜渊除了一个‘惨’字之外,并不想再说什么。 再说了他与章鹄的经历说起来也不过是半斤八两,他也没有资格可怜别人。 至少在章鹄临死之时,也有六个亲兵不离不弃,随他一同赴死。 姜渊若是现在死了,恐怕也只有义庄里的苍蝇会关心了。 接着他便接连查看了其他几份记忆碎片,果不其然,这些都是章鹄父亲的旧部亲兵。 不过在接连看了几乎真人纪录片之后,姜渊不由笑道:“哈哈~,总算是有点其他收获了!” 回想着脑中的记忆片段,姜渊忍不住嘴角微翘。 “心意枪……十八路散手?嘶!好阴险! 不过……我喜欢!哈哈~” 在接收了那些记忆碎片之后,姜渊顿时感觉自家好似自幼练武一般,对那心意枪与十八路散手,顿时如掌中观纹一般了解。 并且心意枪不仅可以战场对阵,还可以化枪为拳私斗杀敌。 一想到心意拳的意到拳到,变化无穷;以及十八路撒手的刚猛狠毒,奇快无比;姜渊便忍不住心痒难耐。 毕竟前世他离武林最近的时候,便是在公园里遛弯的时候。 只见他缓缓摆开架势,先来了一脚‘野马践槽’,随后便是一招‘灵蛇拔草’,最后在一招‘鹞子穿林’之后,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姜渊便成功的饿狗扑食了! “嘶~啊!” 只见姜渊趴在地上倒吸了几口凉气,半天都没敢动弹。 没办法,谁让他空有记忆,身体素质却跟不上。 刚才的那几招招式倒是挺标准的,但是还没两下便先扯到裆,后扭到腰了! 若不是姜渊在修行之后,身体素质已经大大加强了一番。 就凭刚才他这么一番折腾,指不定当场就残了。 所以说功夫千万别没事一个人瞎练,否则最后别神功没练成,反倒是把人给练废了。 于是‘前’武林高手姜渊,在趴在地上静静的体会了一番‘恶狗扑食’这招的玄妙之后,终于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随后,便小心翼翼的回到阁楼上用灵气疗伤去了。 因为晚了,他怕某些东西废了! 第16章:护道 姜渊在反复确认了自家雄风依旧之后,这才无奈的苦笑了一阵。 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了! 姜渊现在就是空有一身悍卒厮杀的经验,但是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体。 在这种身体跟不上意识情况下,再高明的功夫也白瞎! 于是姜渊便老老实实的按照记忆中的秘法,开始锻炼其身体来。 还好有那些悍卒的经验在,故此他虽然是重头练功,但是却好似复习一般,只要身体素质上来了,基本便已然掌握了那几门功夫。 翌日,迎着熹微的晨光,只见姜渊起落钻翻之间,进退自如;动转反侧之际,随心所欲。 观其拳势动作简捷,古朴纯真,大有阴阳互济之妙。 倏忽间,便只见拳影纵横往来,却看不清姜渊的身形是如何变幻的。 心意拳练到他这个程度,基本上算是达到了‘动之不见形,击之不见影’的宗师境界了。 当然姜渊也没自满,毕竟他这连偷师自学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复制黏贴,有什么好骄傲的! 姜渊在将‘十二真形’与“六合式”练了一遍之后,便开始以棍为枪,开始练起心意枪来。 这倒不是姜渊不识好歹,舍本逐末,放在好好的修仙功法不练,转而痴迷这些拳脚功夫。 而是以姜渊现在的道法修为,如果对上普通人还可以应付,但若是遇上了一些武道高人,便有些够呛了。 毕竟道法再如何玄妙,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初窥门径的菜鸟罢了。 故此对于姜渊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多学一些护道手段。 像那些初入修道之路的小散修也是如此,若是没有些压箱底的手段,此辈大多都宁愿宅在深山老林之中。 毕竟修行之辈被江湖中人给宰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过在学会了这些武道手段之后,姜渊便不能像以往一样悠闲了。 每日一早,他在完成当日的修行功课之后,便需要继续再练一番拳脚。 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在修行,剩下的时间方才能安心看一会儿道佛经典。 不过今日,姜渊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 西陵城西郊的风水或许不怎么好,因为此方出了有姜渊这座义庄之外,还有一个让人头痛的东西——那便是城西乱葬岗。 这座乱葬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现在已经无人知晓。 反正若是按照西陵城的年岁来推算,这城西乱葬岗恐怕也是一处历史悠久的古地了。 历朝历代因为各种的战乱瘟疫、天灾人祸,使得诸多无人理会的尸首便被草草埋葬在此。 甚至就像姜渊先前那般,只是随意的扔在此处便了事了。 于是时日一久,这乱葬岗自然也就变得白骨处处、杂草丛生。 但是万物相生相克,这乱葬岗在被众人嫌弃的同时,倒是也得了一桩好处。 因为此处人迹罕至,故此生长在此的一些药材大多都药性十足。 诸如墓回头、石竹花、天泡子等草药,还真的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找到极品成色的药材来。 先前胡老道便也是因此之故,方才发现了被扔在乱葬岗的姜渊。 不过姜渊这次倒不是为了采药而来。 只见静静的在乱草之中闭目凝神的站了一会儿,随即但见他耳郭微动,与此同时姜渊手腕猛然一动,一颗石子便被射出。 于是片刻之后,那乱草从中便听得一阵凄厉的哀鸣之声。 姜渊这才缓缓的睁开双眼,欣喜的笑了笑。毕竟这样的暗器手段他也是刚学会,正是感到新鲜的时候。 不过玩儿归玩儿,不过半个时辰,姜渊还是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找齐了——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各一只。 并且姜渊找到的这些家伙,一个个看起来便要比寻常的狐鼠之流大上一许多。 这也是姜渊为何偏偏要来乱葬岗抓这些家伙的原因所在、 毕竟人乃先天道体之形,这些兽类常年在乱葬岗中以人为食,一身气血、灵性早就不是同族可比了。 看着即便被他制住,还一个个瞪着猩红的双眼朝自家龇牙的五兽,姜渊不由畅笑了一声,便直接打到回府了。 …… ‘五灵挪移术’与寻常的‘五鬼搬运术’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此法役使的不是人之生魂。 所谓‘五灵’者,即‘狐黄白柳灰’也! 因为这五种兽类天生灵性要比其他野兽强些,故此相比其他兽类更容易成精,于是在民间常有‘五仙’之称。 而‘五灵挪移术’用的便是这五仙之灵性。 姜渊在回到义庄之后,发现那七副棺材还没有被运走,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像这种事情他也无能为力,一旦头七过去之后还没有人前来领棺,姜渊也只能按照义庄的规矩将这几副棺材安葬在后山之中了。 按照旧例,当姜渊上完晚香之后,他便径自上阁楼去了。 只见他缓缓的将那几只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放在地板上。 在静静地闭目调息了一阵之后,姜渊方才面色郑重的缓缓结出一道‘归灵印’。 随即他手掐道决轻轻向前一点,顿时那道法印瞬间便没入了那只狐狸体内。 于是,只见本来还龇牙咧嘴的野狐,当即便呆若木鸡、僵立当场。 没过多久,只见原来毛发浓密好像小牛犊一样的野狐,竟然缓缓的坍缩下去。 一旁的蛇鼠之流,顿时便感应道一股不祥的气息,于是双目之中竟然甚是人性化的出现了哀求之色。 姜渊见状不由啧啧称奇,若不是他知道这几个以人为食的家伙底细,恐怕还真要被他们的演技可骗过去了。 这几个小家伙,一个个就像影帝似得,当真是能眼睛来演戏的好手。 片刻之后,只见先前还鼓囊囊的野狐,就已然便成了一具干尸。 只剩下一团缥缈的黑云,缓缓浮现在那具干尸之上。姜渊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只见他如法炮制,不一会儿便将那‘五仙’就都处理了。 看着那悬浮与半空中的五团黑云,姜渊当即便运转着‘五灵挪移术’伸手便将那黑云之中一抓。 顿时,只见那五团黑云好似倦鸟归巢一般,转眼间便没入了他右手手掌之中。 看着掌心处的那五点黑痣,姜渊眉眼眼笑之余,当即便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第17章:执念 因那五灵乃是姜渊以秘法凝成,故此无形无状,可随他心意耳边,甚至方便自在。 故此姜渊在看了一眼楼下之下,心中不由闪过了一个念头,顿时便忍不住坏笑起来。 只见随着姜渊心意一动,那五团缥缈的黑云在一阵变幻之后,竟然化作了五个黑衣黑帽的鬼卒。 最诡异的是,在这五个鬼卒中间竟然抬着一口棺材! 不过见此情形,姜渊却不由满意的轻笑着点了点头。 “义庄么,总得有些特色不是!” 姜渊思量了一番,却是再也找不到比棺材更适合的东西了。 再说了,【见棺发财】——这是多好的兆头! 便是一不小心让人瞧见了,也不至于吓着别人不是! 在小小的满足了一番心中的恶趣味之后,姜渊神色一正,却是准备实践一番。 只见随着姜渊的心念微动,那五鬼连带着那口棺材顿时便化做一缕青烟没入地下,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此刻在城东康乐坊之中,李府上下却正是灯火通明,人影不断。 不时地还有一阵阵丝竹之声,伴随着一股股酒肉香味飘荡在康乐坊之间。 那坊门处的赵瘸子半眯着眼,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的酒香,片刻之后方才依依不舍的睁开了双眼。 只见他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远处那喧闹的李府,忍不住低声嘟囔道:“娶再多婆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老绝户的命?” 一想到那李老九今晚就要娶第八房小妾,赵瘸子心中顿时就想掉进了醋坊一般,横竖都不是滋味! 毕竟就在几年前,那李老九也不过就是一个和他一样看守坊门的老鳏夫。 若不是李老九那个忽然兴起来的太监侄儿,他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又岂能发到现在这幅模样? 不过一想到李老九连娶八个小妾,结果硬是一个块地都没发芽。 赵瘸子便忍不住朝李府的方向吐了一口吐沫,鄙夷道:“呸!这就是报应!” 别看他只是一个坊丁,但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西陵城中,还真的就是他们这类人消息灵通。 赵瘸子在私下里可没少听说李老九那个老混蛋的‘丰功伟绩’。 那家伙就是一个老地痞,一朝得势之后,仗着自家侄儿的威风便没少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就好似李老九那八房小妾,其中便有好几个便是他使手段强娶回来的良家闺女。 不过赵瘸子只以为李老九是人老心不老,色心不死。 但是他却是不知道,此中还另有内情! 那李老九最所以不顾花甲之龄也要老树开花,便是因为他那个在宫中当职的太监侄子。 当初李老九一家赤贫如洗,为了能有一口饭吃,他那侄儿李四这才狠心割了一刀入了宫。 至于李家剩下的人则是死的死,亡得王,只剩下李老九靠着偷鸡摸狗活了下来。 如今那李四在宫中混出头来了,钱有了,权也有了,剩下的自然就只差个后人了。 对于宫中的大太监来说,这种事早有旧例,大多都是寻一个五服内的子弟过继到自己名下继承香火。 本来那李四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待他命手下人一查,这才发现李家上下竟然只剩下他那个年过花甲的叔叔还在。 并且他那个不成器的叔叔虽然活着,但是却是一个老鳏夫,也没个后人。 一时间李四好险没晕过去,只以为自家当真要绝户了。 不过在思量再三之后,他却是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便是让他那个年过花甲的叔叔再辛苦耕耘几年,说不定便能老树开花呢? 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李四这才对李老九这么放纵。 并且还亲自为也找来了良医调理身体,为得就是让李老九再多雄起几年。 对于侄儿的想法,李老九自然是心知肚明。 其实他现在也后悔当初没留个后,否则他也不至于这把年纪了,还得夜夜辛苦耕耘。 李老九心中清楚,他这后半辈的富贵,如今可就全系于下半身了! …… 就在那李老九满身酒气,一脸淫笑的走向卧房之时,只见有五缕青烟悄然的已经渗入了李府。 借着与五灵之间的感应,姜渊先是在李府的库房之中转了一圈。 看着那满箱满柜的金银珠宝,字画古玩,姜渊不由可惜的摇了摇头。 若不是怕节外生枝,他今日少不得要来一出劫富济贫。 虽然如今这些黄白之物。对他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 当那李老九踏进卧房之时,一眼便看见一位身段婀娜的美娇娘,正怯生生的坐在喜床之上。 李老九顿时便感到心中一热,当即便淫笑的想要凑上去。 但是等他转身刚将房门合上之时,便感到屋内忽然一暗,那喜烛竟然被吹灭了。 李老九先是微微一惊,随后便不由猥琐的笑道:“美人,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个调调!不错,我喜欢!” 他还以为是新娘子故意吹灭了蜡烛,想要和他来一场床帏之戏呢! 就在李老九醉醺醺的在黑暗之中乱摸时,只见一阵阴风飘过,李府后厨之中顿时便少了一坛美酒。 于是只听得一阵惊呼声从黑暗之中传来,那李老九浑身上下已然被美酒浇的透湿! 还未等那李老九回过神来,只见一点带着火星的枯草忽然从后厨消失,转眼便落到了李老九身上。 “啊~着火啦~救命~快救我~” 只见眨眼之间,李老九便已经成了一个火人。 看着那根人形火炬在房间之中横冲直撞着,姜渊心中那郁结已久的怨气,终于消散了许多。 “谁说五灵挪移法不能杀人的?” 就在姜渊心情舒畅之时,那床边的新娘子也已经被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于是当李府的下人听到动静,然后撞门而入之后,李老九已经被烧的摇摇欲坠了。 虽然最后李老九身上的火,被下人直接用被子给卷成一团扑灭了。 但是被烧得血肉模糊的李老九,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故此,没过多久,他便直接一命呜呼了! 而当李老九断气之时,义庄之中,姜渊忽然感觉身上好似轻松了许多,甚至连修为好像都有所精进。 于是姜渊便明白,他这具身体的执念总算是解决大半了! 终于下班了!o(╥﹏╥)o 在查看了识海之中的道文之后,姜渊心中欣喜之余也不禁有些失落。 因为这次出现的不是什么修行功法,而是一个名为‘五灵挪移术’的法术神通。 这个名字或许对于寻常人来说会有些陌生,但是当姜渊看完其中内容之后,便不由失笑道:“这不就是‘五鬼搬运术’么?” 这五鬼搬运术在民间还有一个别称,唤做‘五鬼运财术’。可以说即便是没有接触过修行者的普通百姓,大多也都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五鬼搬运术’之所以火出圈了,主要却是因为常有一些神婆妖道借着此法敛财。 于是一来二去的,‘五鬼搬运术’名声虽然臭了,但是也同样变得大名鼎鼎了。 但是若是与姜渊得到的这个‘五灵挪移术’相比,‘五鬼搬运术’便不值一提了。 毕竟那些邪魔外道虽然得以役使五鬼,为他们在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的情况下,悄然的窃取他人财物。 但是‘五鬼搬运术’在施法的过程之中,却常常容易出先各种意外,否则也不会在民间传出各种秘闻了。 且不说此法搬运不了太多重物,只能取一些轻巧的黄白之物。若是在施法的过程中,那五鬼遇到了什么意外的辟邪之物,也常常会无功而返。 故此与‘五鬼搬运术’相比,姜渊手中的秘法却堪称是一个升级版。好用不说,还那么多的限制。 “五灵?” 看着秘法之中的要求,姜渊心中顿时便有了主意。 待姜渊将那‘五灵挪移术’暗暗记在心中之后,这才有空打量起那些记忆碎片来。 在辨认了一番之后,姜渊便选了那楠木大棺中的逝者的记忆查看起来。 …… 原来这楠木棺中之人名为章鹄,虽然不过双十年纪,但是却是吃菜事魔教的一方坛主章鹄。 这此是因为被叛徒出卖,方才落在了官府手中。 不过若是仅仅如此,西陵府也不必如此避之不及。 主要是因为章鹄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还是前任剑南道总管章忠嗣仅剩的一个儿子。 为什么不说是独子呢? 因为这为前剑南道总管共有五子,除了长子早夭之外,其他的三个儿子都已经战死沙场了。 独独章鹄因为自幼体弱,这才幸存了下来。 当姜渊看到这里时,顿时明白了西陵府为何对这位这么避如蛇蝎了。 甚至姜渊都能想到,若不是这位章公子在吃菜事魔教中的地位不低,犯的又是谋逆大罪,西陵知府恐怕说什么也要保下他的性命。 倒不是章鹄的威望有多高,他能有这般待遇,全是因为他父亲死得太冤了。 章忠嗣本是农夫之子,因为家贫故才从军求一个活路。后因他勇猛无敌又素有胆略,故此以路从行伍小卒走到了一方总管都督的帅位。 随后数十年间,他历任边境各职。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廉洁无比,从未有过贪生怕死之事。 并且在他手中曾经因为南蛮夷族占领的疆土,也逐渐一一被收回大陈疆域。 可以说若是在大陈开国之时,像他这样的功勋便是一个万户侯也做得。 可惜,章忠嗣越是能征善战,廉洁奉公,便越发衬托的那群开国武勋之后的无能。 不过若是丢下脸面也就罢了,毕竟那些勋贵大族也不是放不下架子的。 只有他能吃到好处,被人嘲讽几句也就算了。 可惜章忠嗣能屡战屡胜的原因,便是因为他治军甚严,从不喝兵血以自肥。 故此凡是在他麾下,那些武勋往常想要玩的把戏,便彻底没了可能。 如此一来,章忠嗣每换一处任职,便会得罪一批武勋。 数十年下来,几乎将那群开国武勋之后得罪遍了。 并且当今隆嘉帝因为已经御宇三十载,早就没有了早年的进取之心。 故此在那些武勋勋贵的整日谗言之下,朝廷一直对章忠嗣‘有功小赏,有过大罚’。 若不是因为章忠嗣立身甚正,早就被邺京中的那群勋贵弄得身败名裂了。 不过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当章忠嗣继任剑南道总管都督一职后,因为朝廷党争的缘故,终于被那些勋贵抓到了机会。 因为章忠嗣在剑南道总管时,有意收复三河要地,使得大陈自此占据形胜之地,以此保南疆百年太平。 不过虽然此策与国有大利,但是就因为此策与前首辅袁州的旧策相合,故此被如今首辅严松摒弃一旁。 毕竟严松费尽心机才将袁州弄下台,这才坐上了首辅之位,如今又怎么会再用袁州的旧策? 若是此策不成还好,若是成了,岂不是又给了袁州卷土重来的机会! 于是为了防止袁州死灰复燃,夏松不仅严厉的驳斥了章忠嗣的奏报,还准备将他罢职去位。 毕竟如今在夏松眼中,章忠嗣无疑就是袁州一党在军中的余孽,是必须要铲除掉的。 不如此,他这首辅的位子便坐得不安稳。 可是对于章忠嗣这样功勋卓著的边疆大帅,即便是夏松身为首辅也不能无故罢免的。 于是就在夏松想要整治章忠嗣之际,武勋一脉便闻着味的就凑了上来,顿时两方便一拍即合。 最后由勋贵出手栽赃,随即再由首辅亲审的边帅贪腐军饷案,便就这样的被炮制出来。 隆嘉帝纵然知道其中有着猫腻,但是到了他这个年岁,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要的只是一个字,那便是‘稳’! 故此为了安抚首辅与武勋一脉,隆嘉帝便故作不知的忽略了此事。 但是可笑的是,直到将章忠嗣处斩,章府抄家之后,大理寺也没有找到几两银子。甚至就连章忠嗣的棺材都没有着落。 最后还是因为老僧不忍这位于国有大功的老将军曝尸荒野,这才冒死于深夜之中收敛了章忠嗣的尸身,悄然的安葬在寺中。 夏松事后得知,纵然心中不悦,但是也不好与一个出家人计较。 于是他笔下一动,便将章忠嗣家中妻子判了一个流两千里,这才心中稍快。 但是此事传出之后,天下有识之士,无不为章忠嗣一家遭遇而感到愤懑。 于是当夜便有人冒死在严府院墙外写了一句诗,言道: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 没过多久章忠嗣之冤,便传遍天下各处。 饶是姜渊身处义庄之中,也曾听过些许传闻。 第18章:真正的用处 姜渊在反复确认了自家雄风依旧之后,这才无奈的苦笑了一阵。 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了! 姜渊现在就是空有一身悍卒厮杀的经验,但是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体。 在这种身体跟不上意识情况下,再高明的功夫也白瞎! 于是姜渊便老老实实的按照记忆中的秘法,开始锻炼其身体来。 还好有那些悍卒的经验在,故此他虽然是重头练功,但是却好似复习一般,只要身体素质上来了,基本便已然掌握了那几门功夫。 翌日,迎着熹微的晨光,只见姜渊起落钻翻之间,进退自如;动转反侧之际,随心所欲。 观其拳势动作简捷,古朴纯真,大有阴阳互济之妙。 倏忽间,便只见拳影纵横往来,却看不清姜渊的身形是如何变幻的。 心意拳练到他这个程度,基本上算是达到了‘动之不见形,击之不见影’的宗师境界了。 当然姜渊也没自满,毕竟他这连偷师自学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复制黏贴,有什么好骄傲的! 姜渊在将‘十二真形’与“六合式”练了一遍之后,便开始以棍为枪,开始练起心意枪来。 这倒不是姜渊不识好歹,舍本逐末,放在好好的修仙功法不练,转而痴迷这些拳脚功夫。 而是以姜渊现在的道法修为,如果对上普通人还可以应付,但若是遇上了一些武道高人,便有些够呛了。 毕竟道法再如何玄妙,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初窥门径的菜鸟罢了。 故此对于姜渊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多学一些护道手段。 像那些初入修道之路的小散修也是如此,若是没有些压箱底的手段,此辈大多都宁愿宅在深山老林之中。 毕竟修行之辈被江湖中人给宰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过在学会了这些武道手段之后,姜渊便不能像以往一样悠闲了。 每日一早,他在完成当日的修行功课之后,便需要继续再练一番拳脚。 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在修行,剩下的时间方才能安心看一会儿道佛经典。 不过今日,姜渊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 西陵城西郊的风水或许不怎么好,因为此方出了有姜渊这座义庄之外,还有一个让人头痛的东西——那便是城西乱葬岗。 这座乱葬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现在已经无人知晓。 反正若是按照西陵城的年岁来推算,这城西乱葬岗恐怕也是一处历史悠久的古地了。 历朝历代因为各种的战乱瘟疫、天灾人祸,使得诸多无人理会的尸首便被草草埋葬在此。 甚至就像姜渊先前那般,只是随意的扔在此处便了事了。 于是时日一久,这乱葬岗自然也就变得白骨处处、杂草丛生。 但是万物相生相克,这乱葬岗在被众人嫌弃的同时,倒是也得了一桩好处。 因为此处人迹罕至,故此生长在此的一些药材大多都药性十足。 诸如墓回头、石竹花、天泡子等草药,还真的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找到极品成色的药材来。 先前胡老道便也是因此之故,方才发现了被扔在乱葬岗的姜渊。 不过姜渊这次倒不是为了采药而来。 只见静静的在乱草之中闭目凝神的站了一会儿,随即但见他耳郭微动,与此同时姜渊手腕猛然一动,一颗石子便被射出。 于是片刻之后,那乱草从中便听得一阵凄厉的哀鸣之声。 姜渊这才缓缓的睁开双眼,欣喜的笑了笑。毕竟这样的暗器手段他也是刚学会,正是感到新鲜的时候。 不过玩儿归玩儿,不过半个时辰,姜渊还是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找齐了——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各一只。 并且姜渊找到的这些家伙,一个个看起来便要比寻常的狐鼠之流大上一许多。 这也是姜渊为何偏偏要来乱葬岗抓这些家伙的原因所在、 毕竟人乃先天道体之形,这些兽类常年在乱葬岗中以人为食,一身气血、灵性早就不是同族可比了。 看着即便被他制住,还一个个瞪着猩红的双眼朝自家龇牙的五兽,姜渊不由畅笑了一声,便直接打到回府了。 …… ‘五灵挪移术’与寻常的‘五鬼搬运术’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此法役使的不是人之生魂。 所谓‘五灵’者,即‘狐黄白柳灰’也! 因为这五种兽类天生灵性要比其他野兽强些,故此相比其他兽类更容易成精,于是在民间常有‘五仙’之称。 而‘五灵挪移术’用的便是这五仙之灵性。 姜渊在回到义庄之后,发现那七副棺材还没有被运走,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像这种事情他也无能为力,一旦头七过去之后还没有人前来领棺,姜渊也只能按照义庄的规矩将这几副棺材安葬在后山之中了。 按照旧例,当姜渊上完晚香之后,他便径自上阁楼去了。 只见他缓缓的将那几只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放在地板上。 在静静地闭目调息了一阵之后,姜渊方才面色郑重的缓缓结出一道‘归灵印’。 随即他手掐道决轻轻向前一点,顿时那道法印瞬间便没入了那只狐狸体内。 于是,只见本来还龇牙咧嘴的野狐,当即便呆若木鸡、僵立当场。 没过多久,只见原来毛发浓密好像小牛犊一样的野狐,竟然缓缓的坍缩下去。 一旁的蛇鼠之流,顿时便感应道一股不祥的气息,于是双目之中竟然甚是人性化的出现了哀求之色。 姜渊见状不由啧啧称奇,若不是他知道这几个以人为食的家伙底细,恐怕还真要被他们的演技可骗过去了。 这几个小家伙,一个个就像影帝似得,当真是能眼睛来演戏的好手。 片刻之后,只见先前还鼓囊囊的野狐,就已然便成了一具干尸。 只剩下一团缥缈的黑云,缓缓浮现在那具干尸之上。姜渊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只见他如法炮制,不一会儿便将那‘五仙’就都处理了。 看着那悬浮与半空中的五团黑云,姜渊当即便运转着‘五灵挪移术’伸手便将那黑云之中一抓。 顿时,只见那五团黑云好似倦鸟归巢一般,转眼间便没入了他右手手掌之中。 看着掌心处的那五点黑痣,姜渊眉眼眼笑之余,当即便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第19章:好人难当 因为秋夜的寒气最重,故此姜渊没敢睡的太死,早早的便起身向灵堂赶来。 不过当他赶到之时,胡老道已然在为各个棺材前奉上早香。 姜渊见状连忙上前担心的问道:“胡伯,你怎么样了?” 胡老道毕竟上了年纪,故此现在已经是面色枯黄、眼神黯淡。 只见他无力的朝姜渊摆了摆手,而后疲惫道:“昨夜侥幸无事,今日当没有什么大碍,你稍后仔细着些就是了。” 姜渊见他这幅疲倦的模样,于是连忙上前道:“您放心吧,这些我都知道,您还是赶紧去歇息吧!” 胡老道见状这才缓缓的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在灵堂之中检查了一番诸般布置,而后方才回到厢房中歇息。 待那冯老汉醒来知晓了胡老道守了一夜之后,不由面色一黯。 不过冯老汉父子俩也确实没有什么积蓄了,否则也不会买这最便宜的柳木棺材了。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两人也只能郑重的在胡老道门外磕了个头,而后便匆匆离去的。 虽然姜渊心底也颇为同情这父子俩,但是见这颗定时炸弹终于离开了,他心底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 或许是上了年纪的人觉轻,故此胡老道即便是一夜没睡,但是也仅仅眯了两个时辰便再也睡不着了。 晌午一过,待姜渊在那各个棺木前奉上午香之后,他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打算与胡老道说了。 “不行!”可是没想到胡老道却是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 看着姜渊那情绪低沉的模样,胡老道轻叹了一声,而后无奈道: “二郎,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个死人! 若是李府的人知道你还活着,这……后患无穷啊!” 胡老道之所以不担心被姜渊连累,主要是因为义庄生人罕至,没有谁会闲得来义庄串门。 因此只要衙门与李府的人都以为姜渊已经死了,那么姜渊平日行事只要小心点,便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待过上几年,李府背后的那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失势了,姜家的案子便有希望了。 届时姜渊即便不能伸冤,但是终究也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过胡老道见他无论怎么说,姜渊就是执拗的低头不语,终究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再问姜渊进城的目的,而是缓缓起身进入厢房之中,不一会便提着一个小木箱出来。 看着姜渊那疑惑是眼神,胡老道无奈的瞪了他一眼道:“就算是真要进城,你起码也要做些遮掩吧?你真当衙门里的人都是瞎子呢?” 说着只见他从那木箱之中拿出诸如猪皮、地黄、麦面、桑皮等物,窸窸窣窣的鼓捣了一阵,而后又拿出一罐不知用什么熬制的黑膏便在姜渊脸上涂抹。 姜渊见状虽然觉得有些恶心,但是出于对胡老道的信任还是强自按捺住心中的不适,任由他在自家脸上折腾。 毕竟若是按照他原来的想法,不过是在脸上涂写泥土罢了,能不能瞒过城门吏也全靠运气。 不过饶是姜渊心中有所准备,但还是被一股莫名的恶臭味熏得连连干呕。 正当他想要放弃之时,却听见胡老道忽然感慨的轻叹道:“好些年没用了,倒是差点把这门手艺忘了!” 说着便又起身到厢房之中翻找起来,姜渊见状便连忙起身来到脸盆边看着自家现在的德性。 “这……这也太丑了吧?” 姜渊简直不敢相信,脸盆中倒映的那个疤头癞脸,满脸横肉的家伙是他。 就这幅尊荣,姜渊若是在街上遇见了绝对不会有看第二眼的意思,毕竟实在他倒人胃口了。 当胡老道看见姜渊那副恶心的模样时,不由呵呵笑道:“别嫌弃了,你现在越是恶心便越安全!” 说着只见他将一件酸臭不堪麻衣粗袍扔给他,姜渊顿时便忍不住苦着脸道: “胡伯,我……我现在这模样已经够恶心的了,就不用在搞的这么臭了吧?” 胡老道却瞪了一眼,板着脸道:“别废话,你先穿上!” 姜渊见状也只好屏住呼吸,而后迅速的将那不知多久没洗的麻袍穿在身上。 随即他便立刻察觉这麻袍的猫腻所在了。 这件麻袍一穿上,他那腰身顿时便粗了一圈不止,并且后背似乎也有些微微的隆起。 胡老道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白了他一眼,轻哼道: “衙门里的那些老公门虽然心肝都黑透了,但是手底下还是有两手绝活的。 那些老油条有时候就算是只看见你的背影,也能在心底闻出味来!” 说到这里他不禁微微一顿,而后不由轻叹道:“唉!早去早回吧……小心点!”说罢便背着手进入了厢房之中。 姜渊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郑重的向胡老道一稽之后,便毅然的踏出了义庄的大门。 …… 虽然大陈立国不过百余载,但是作为大陈陪都的西陵城却甚是宏伟厚重。 甚至若是单论底蕴,在西陵城面前,如今大陈京都邺京简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早在邺京还是一片荒野的时候,西陵城便已经屡屡被各朝定为都城了。 ‘十朝古都’的这个名头,可是实实在在用千年岁月磨砺出来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每遇到改朝换代之时,西陵城都必然难逃战火。 于是随着时间流逝,当年龙盘虎踞饶西陵的西陵城,也渐渐的在战火之中被耗干了底蕴。 当年横亘百里的西陵城,如今也大大缩水。当初极盛之时号称‘内十三外十八’共有三十一座城门的西陵城,如今也只剩下了八座城门。 “三山聚宝临通济,正阳朝阳定太平, 神策金川近钟阜,仪凤定淮清石城。” 三山门外,看着那青苔遍布杂草丛生的古城墙,姜渊的脑子不由闪过了这首西陵百姓常挂在嘴边的打油诗来。 想到这里,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就好似人一般,这座城终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而那城内的权贵,也早已像这座古城一般,烂成了一滩淤泥了! …… 因为现在已经几近晌午,正是日后高照之时,人流渐少。 故此三山门处那守门的小吏都缩在门洞内斜靠着休息,除非有商队或是行商进城,否则他们根本都懒得起身。 毕竟西陵城的声势虽然不如以往,但还不至于像那些乡下小县一般,为了收几个买路钱而坏了‘十朝古都’的气度。 而当姜渊经过之时,因为那杀伤极大的体味,那几个守门吏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便朝他连连摆手,让他赶紧滚进去。 姜渊见状心中不由一喜,便连忙故作憨笑快步穿过了三山门。待姜渊离开之后,那几个城门吏方才厌恶的在口鼻扇了扇。 一个满脸痘印的麻子脸甚至还呸了一声,一脸嫌弃道:“呸!乞丐一样的玩意儿,也敢进城?也不知道泡尿照照!” “嘿,张麻子,这你可就说错了。指不定这些乞丐背地里过得比咱几个还舒服呢!” 只见张麻子对面的一个山羊胡的老头猥琐的笑道。这老头黄腔一开,顿时那城门洞中便热闹起来。 见众人越说越不成样子,那张麻子大概觉得丢了脸面,便瞪了对面一眼道:“那作孽的银子咱爷们不挣!”说着便抱着那干裂的枪杆倚在门墙上午睡起来。 “嘿~”见他这幅固执的样子,那老王头也不以为意,依旧与旁边的守门吏大谈起太平坊的新罗奴的妙处来。 不过无论是张麻子还是老王头恐怕都没想到,在他们眼中好似乞丐一般的姜渊,竟然在太平坊之中有一处宅院。 若是从这点来看,那两个守门吏倒还真是比不上他…… 第20章:善恶未必有报 这一日,姜渊正伸着懒腰,想着要不要弄点野味打个牙祭的时候。 忽然耳边微动,顿时不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上次那刑房皂隶便推门而入。 看着王六那满脸堆笑的模样,姜渊颇为无奈的将手中的典籍放下,轻轻摇了摇头道:“总往这跑,你也不嫌晦气!” 看着姜渊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王六也没觉得怠慢。 毕竟上次的那副楠木大棺,可是着实将衙门折腾的不轻。 姜渊能以小小年纪便将它压住不出乱子,这叫啥?在王六看来这就是隐世高人! 故此现在姜渊就算是放个屁,恐怕王六都能从中看出什么深意来。 如今衙门里的人都把押棺到义庄的事情,视为一桩晦气的差事,故此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 可是在王六眼中,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反正有姜渊在,他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于是他便将这桩差事揽了下来,如此一来在衙门之中赚了一堆人情不说,他还能时不时过来和高人拉拉关系。 摊上这样的好事,你说那王六怎能不乐! 在让苦力将身后的三副棺材抬进灵堂之后,这次还不待姜渊他开口询问,他便主动将来由给交代了。 …… 这次棺里躺着的这位却是位杏林大家,唤做伊扈! 因为一手精湛的医术,他这一辈子不知救治了多少性命。 正所谓: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五流弹唱六流金,七僧八道九棋琴。 故此伊大夫靠着一手医术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在西陵城中也是颇为受人尊敬。 不过这位行善积德了一辈子,可是到头来别说是善报了,连善终都没落到。 说起来这位的遭遇,倒是与姜渊有那么一丝丝关系。 先前姜渊不是隔空一把火将那李老九给烧了么。 这位伊大夫便是宫中那位李四太监请来的良医。 本来李四将他请来,便是专门为了给自家那不成器的老叔调理身子,好为李家留后的。 结果现在可好,血脉没留下来,人还给烧死了。 李老九宫中的那位侄儿顿时差点没将伤口给气崩,当场尿血了! 可是再生气他也没办法呀,人都死了,他总不能再把人给弄活了。 他若是有那本事,直接把自家兄弟接上不好么? 可是虽然认清了现实,但是一想到自家成了老绝户了,那位李四太监私下里每每都忍不住气得面目全非。 或许是因为像他们这类阴阳人少了点东西,故此宫中的这些太监心理就没有几个正常的,那李四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他在宫中一时间不方便脱身,但是却派了一个心腹太监来到了西陵。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的给他出一口恶气。 可是自李老九死后,李府上下哪里不知道天要塌了。 日后别说是富贵了,恐怕连命都未必保的住。 于是一夜之间,满府上下顿时跑的一干二净。 走了还不说,一个个的手上也没空着。 至于那八个娇滴滴的小妾,自然也是走得一个不剩。 若不是伊大夫厚道去报了官,恐怕衙门里的人要等到李老九臭了才能发现此事。 于是当那位李四太监的心腹黄门来到西陵,见到的便是一个空荡荡的李府。 那些看热闹的闲人,本以为这个小黄门或许就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他竟然二话没说先将伊大夫抓了。 用他的话来说,这次的事情那就是伊扈手艺不精,这才使得李老九在烧伤之后不治身亡。 虽然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他在胡扯,但是没有谁愿意为了区区一个医匠得罪宫里的大佬的。 便是伊大夫这些年行医救下的病患,此刻听说了消息之后,也都一个个乖乖的呆在屋里,连一个出面说句公道话的都没有! 其实那小黄门心中清楚,这次的事情与伊扈没关系。 可是谁让这李府上下都跑的一干二净,眼下能找到的只有他呢? 这小黄门可不管什么冤不冤枉,他只知道宫中的那位祖宗,早就恨不得将李府上下的这些废物一个个都活剐了。 毕竟就算是李老九失手走了水,但,这也定然是这群下人们没有尽心! 跟了李四那么久,他自然大概也摸清了这位祖宗的心思。 故此来之前他便想着好好的将李府上下折磨一番,然后再一个个送他们上路。 可是没料到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只抓了一个老实人! 这小黄门一想,得嘞,一个就一个吧,总比没有强! 于是在牢中被那小黄门用宫中私刑折磨了三天三夜之后,伊大夫终于在满心不甘之中一命归西了! …… 听王六说到这里,姜渊顿时便明白这又是一个怨气深重的。 想到这里姜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府衙之中不是有停尸房么,你们就不能往那送?” 姜渊是真得不想抢同行生意! 他与那些说相声的不一样,他是真心盼着同行的生意红火。 当然,如果能把他的生意全给抢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听完姜渊的话后,王六不由脸色忽然有些僵硬。 只见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而后缓缓指着一旁的薄木棺材尴尬的说道:“停尸房里的人……不都在这么!” 听他这么一说姜渊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随即他方才诧异的看着王六问道:“府衙里的停尸房,就这么没了!” 王六闻言不由颓然的点了点头道:“嗯,没了!” 对此王六也很无奈! 要知道伊大夫本来就被冤枉的,再被那小黄门折磨了那么久,早已是怨气深重。 更别说他行善积德了一辈子,到最后落难之时竟然无人问津,这更让伊扈心中怨气冲天。 故此那位小黄门倒是拍拍屁股便潇洒的走了,但是衙门可算是摊上麻烦了。 本来衙门里想着是先暂时将伊大夫的尸首放一晚,然后再好好找位佛、道高人做个法师,消消这位的怨气。 可是没想到连一夜都没撑过去,衙门停尸房的守尸人连带着学徒,便一齐了账了。 这样一来,谁都知道这个麻烦不是一般大。 第21章:四逆归元汤 这些时日,随着姜渊的慢慢打听,他也渐渐的了解了此世中的一些消息。 大陈虽然以武立国,以文治国,但是却尊道而崇佛。 无他,因为这是一个道法显圣的世界! 故此虽然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修行还是一个陌生且遥远的事情。但是对于公门中而言,却并不是那么陌生。 甚至当初的大陈太祖便是修行中人,只因修行资质一般,这才误打误撞的下山参与了争龙夺鼎之事。 而大陈得以立国的根基之一,便是因为得到了阴阳道一脉道统的鼎力襄助。 否则在没有修行者支持的情况之下,凡人英杰便是再如何天纵奇才,也难有问鼎之日。 不过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大陈在立国之后,太祖因感阴阳道势大,故此另立钦天监以作制衡,以此招揽天下修行之辈。 如今钦天监设有监正一名,官居一品,位同宰执。不过因为钦天监的存在十分要紧,故此大多由天子心腹担此重任。 但是即便如此,以历代皇帝多疑的禀性,还是少不得玩大小相制的那一套。 故此如今钦天监监正只负责监管之责,行上通下达之事。至于其他一干外事,都是由监正之下的五官正负责。 所谓五官者,春、夏、中、秋、冬五者是也。 …… 那名中年骑士既然腰悬冬官令,自然便是冬官正麾下的五官灵台郎了。 按照大陈律法,凡入五官灵台郎者,皆从七品,授都尉之职。 故此别看这三位看似形单影只,但是若转入地方县府,当即便可掌一县武事。 那中年骑士见姜渊倒有几分眼力,于是便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只见他当即便目光犀利的直视着姜渊问道:“青山村妖鬼做乱之事,是你报上去的?” 姜渊闻言则是坦然的回道:“不错,确实是我!” 姜渊之所以如此主动,是因为他明白即便他不上报,那青山村长也会如此。毕竟死了三条人命,总要有个说法的。 那三名五官灵台郎见姜渊点头应下,这才一齐干净利落的下了马,而后便丝毫没有忌讳的便进入义庄之中。 在环视了一圈义庄之中的布置之后,那为首的中年骑士顿时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这义庄之中的布置虽然粗陋不堪,但倒是有些章法,却是与邸报之中的讯息吻合。 待姜渊将胡老道先前留下的纸条奉上,那中年骑士看过之后,面色终于略有缓和。 眼下这情况再清晰不过了,无论是青山村村民的口供、还是这些证据,都说明了此次青山村出世的那只妖鬼,乃是这义庄守尸人拼死除去的。 虽然他看不上这些流传于民间的粗浅手段,但是他也明白像胡老道那样只会些许驱邪秘法的守尸人,若是豁出命去,对于妖鬼之流还是能有几分威力的。 于是只见他眉头一松,顺手轻按着腰间的斩邪刀,正色道: “钦天监本就是奉天斩妖,稽查天下。这次妖鬼之祸若是尔等早些上报,你师也未必会死! 不过,念他铲除妖鬼有功,我也就不多什么了!” 言罢只见他在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随手丢给姜渊:“此为藏元丹,乃宫中秘传,有救死护生之效,算是你师除鬼的奖励吧!” 说罢他便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 待这三名五官灵台郎纵马离去之后,只见先前在那中年骑士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一位白面青年,这才随意的撇了撇嘴道: “萧头儿,反正那出手之人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浪费一粒归元丹呢!” 那中年骑士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若能让这些阴暗处左道之流乐于‘行侠仗义’,一粒归元丹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哈哈~,萧头儿,果然还是你高明!” 那白面青年闻言却是立刻意识到中年骑士的用意来,于是顿时便忍不住眼神一亮的笑呵呵道。 虽然对于他们而言,区区一个妖鬼也算不得什么,但是能少些麻烦也总是好的。 这下他算是明白了,为何萧符是郎将而他却只是个郎卫,这还真不是靠熬资历就能混上去的。 不过另一位面有病容的五官灵台郎,此刻却忽然在开口道:“郎将,那……蔡府还要去查么?” “人都死光了,难道我等还要去问鬼么?” 不待萧符回答,对面的白面青年便忍不住吐槽道:“若不是那蔡白虎残虐不仁,又岂会惹出这桩祸事。 这些权贵子弟当真是百无一用,就会添乱。你说说,我等为他们收拾烂摊子的次数还少么?” 虽然那青年有些多嘴,但是他说得倒也与萧符心中想得一般无二,于是只见萧符沉声道: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监中的事情还多着呢,莫要再耽搁了!” …… 待那些五官灵台郎踏着秋风匆匆离去之后,义庄之中,姜渊不禁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那归元丹来。 片刻之后,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颇为无奈的的摇了摇头:“这点灵气,也敢称是宫中秘传?这灵丹的成色也太次了吧!” 不过姜渊虽然口中如此,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这枚丹药收了起来。毕竟嫌弃归嫌弃,好处还是不能浪费的。 要知道姜渊如今也才初入‘黄芽’境,距离踏入‘灵泉’境也不知还有多远,若无意外恐怕数年之内,他都无法炼制这归元丹。 故此姜渊还是很谨慎的将那瓷瓶收起,想到这里他却忽然有些感慨,先前若是能有此丹,胡老道也许也不用死了。 在惆怅了片刻之中,姜渊忍不住有些无奈的对着胡老道的灵牌道:“见义勇为多横死,明哲保身享天年……胡伯,你说你要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该多好!” 在感怀的为胡老道上了一炷香之后,姜渊便像昔日的胡老道一般,缓缓的绕着灵堂巡察了一圈之后,便淡定的躺在逍遥椅上,静静的看起道经佛典来。 虽然这些流传于世的道佛经典之中,只有劝善之言,并无修行之法,但是姜渊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常言道:微言大义! 那便是因为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在其道心的影响之下,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其实都是在遵从着本心,此谓知行合一。 而这些道佛经典能流传于世,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写出的。 第23章:狠人呐 “胡伯,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看着胡老道在义庄正堂之中,为那一口口棺材上香,姜渊在犹豫的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从后世那个不敬鬼神的年代成长起来的姜渊,本来以为鬼神之说不过只是虚妄。 但是在经历了一番生死,又从原身的记忆中看见那幅美人图的诡异之后,姜渊心中的信念却忍不住动摇起来。 胡老道闻言却是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站在那一排排棺材前轻声念道: “人鬼殊途,各有归路。 诸位若是心有牵挂,尽管向家人托梦便是,千万莫要来找我!” 说完他还微微一稽,不忘颂念几句驱邪咒语。 待将这些仪轨完成之后,胡老道这才缓缓的出了一口气。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姜渊哪里不明白胡老道的意思,不知为何忽然之间他却是感觉心底有些毛毛的。 见姜渊面色忽然一白,胡老道便明白他被吓到了,于是轻笑道: “不用担心,人有善恶之别,鬼亦分善鬼、恶鬼,并不是所有鬼物都会害人的。” 胡老道一边与姜渊说着,一边背着手慢慢的在院中踱步,看到倒是与寻常的老头一般无二。 姜渊见状不由心中一动道:“胡伯,您这义庄里还缺人手么?” 本来正准备浇花的胡老道听他这么一说,手中当即便忍不住一僵,那浑浊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喜色,随后不知为何却又忽然失落起来。 只见胡老道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而后轻叹道:“守尸人可不是什么好行当,你年纪轻轻的,日后前途光明,又何必走上这条路!” 姜渊闻言却忍不住苦笑道:“胡伯过奖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如今的处境……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姜渊此言一出,倒是让胡老道愣住了。 他细细思量了一番,这才发现姜渊眼下除非一辈子隐姓埋名、或者是落草为寇,否则他还当真没有什么好去处。 要知道虽然姜家满门是被冤死狱中的,但是除非那位司礼监太监暴毙而亡,否则姜家的案子不会有谁敢去触碰的。 并且如今在大陈的户籍上,姜渊已然是个死人了。如此一来别说科举、从军,即便他从事那商贾贱业都是做梦。 甚至若是让那李家人得知姜渊的下落,想必他们也不会吝啬再出手一次,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胡老道终究忍不住轻叹道:“唉!又是一个命苦的……” 不过姜渊听罢却是洒然一笑道:“用你老的话来说,这不正合了咱守尸人的命格么!” 见姜渊遭此大难却仍有这般气度,胡老道少不得又在心中感叹连连。 …… 义庄西侧的厢房之中,当姜渊在上一任守尸人画像前郑重上了三炷香后,胡老道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其实他也曾想过像自家养父一般收养一个孩子,日后为他养老送终。 但是在思量再三之后,胡老道还是不忍再让那些孩子与他一样自幼与死尸为伴,故此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本来他以为自家必然要孤独终老了,但是没想到临了竟然还能遇上姜渊,这让他心中不由泛起了久违的温暖。 曾经好似木石一般稳重的双手,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在喝了一口姜渊奉上的热茶之后,胡老道不由眼圈微红的连连道:“好,好孩子!” 姜渊知道他为何这般反应,故此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自从姜渊醒来之后,胡老道可以说是对他恩情最重的一位。 故此无论是出于报恩,还是生存的角度考虑,姜渊都不后悔这个决定。 当然,姜渊之所以没有选择隐姓埋名的离开西陵城,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发现每当他升起离开的念头时,便会感到头痛欲裂。 胡老道只以为他是旧伤未好,但是姜渊自己心中清楚,这应该是原身残留的执念在作祟。 这让姜渊隐隐意识到,若是他无法化解这段执念,那么别说离开此处逍遥自在了,说不得哪一日他便无疾而终了! 就在姜渊心事重重的在那默默深思时,只见胡老道忽然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一本色泽泛黄的古书来。 看着胡老道忽然递过来的这本旧书,姜渊不由面色愕然的接了过来。 因为那旧书封面上完全是一片空白,并未留下任何字迹,故此姜渊便疑惑的看着胡老道。 见他这幅神色,胡老道不由矜持的抚着花白的胡须,轻轻一笑道: “此物乃是我当初从先父手中接过来的,其中有历代守尸人留下的随笔,也算是我守尸人一脉的传承了。” “守尸人一脉的传承?” 姜渊闻言顿时便忍不住眼前一亮的问道:“胡伯,难道咱们这一脉是隐于世俗的修仙门派么?”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心中窃喜不已。 果然,主角的待遇虽然会迟到,但终究还是不会缺席的! 可惜还没等他开心一会儿,这个美梦便被胡老道无情的打破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见胡老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要是老头子会修行,还能在这里窝着?这里面是能让你保命的东西!” 在随手将那本守尸人笔记塞给他之后,胡老道便懒得再理会他,一转眼便又去院中晒太阳了。 用胡老道的话来说,守尸人做久了必然阴气重,若是不多晒晒太阳,死后必然会尸变。 当然,像这种奇奇怪怪的常识,在守尸人笔记中比比皆是。 于是当姜渊翻开那有些卷边的书封后,首先便有一行字映入眼帘…… “人死曰鬼,器老为怪,兽老成精。 凡此三类,化作人形祸乱世间者,即为【妖】! 故此妖鬼、妖怪、妖精者,皆乃大凶大恶之物,凡人遇之大多十死无生。 后来者若是见之,当立即望风而逃,或可活命! …… 鬼分善鬼、恶鬼,善恶难辨之情鬼。 故此后来者若能见此随笔,当以此中秘法分别应对,切勿一概而论,否则容易做个枉死鬼矣!” 看到这里姜渊不由一阵恍然,原来守尸人一脉的传承,竟然真的只是用来保命的。 不过想来也是,若是没有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各种古怪秘法,恐怕胡老道也不能在这义庄之中过了一辈子。 虽然在明白真相之后姜渊心中有些失落,但是那书中所言的‘山鬼、蛇鬼、无头鬼’之类的幽冥秘事,还是令他心中好奇心顿起。 于是他很快便平复了心情,津津有味的捧起那本守尸笔记看起来。 …… “生死殡葬多禁忌,我辈行事切勿轻忽。若是遇此十不葬之局,当千万小心。 一不葬粗顽块石,二不葬急水滩头, 三不葬沟源绝境,四不葬孤独山头, 五不葬神前庙后,六不葬左右休囚, 七不葬山冈撩乱,八不葬风水悲愁, 九不葬坐下低小,十不葬龙虎尖头。 …… 人有善终、凶死之别,凡凶死者常心含不平之气,此类尸体最易尸变。后来者遇之,当能避则避!” 当看到这里姜渊忍不住心中一动,他却是想起了原身那冤死狱中的父母来。 于是姜渊想了想,不由面色复杂缓缓来到胡老道面前,轻声道:“胡伯,我……父母会化作冤死鬼么?” 姜渊的内心此刻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既希望姜老汉夫妇魂魄尚在,能看着自己为他们伸冤从而了无牵挂的离去。又担心原身的鬼魂忽然冒了出来,将他心中最大的隐秘戳破。 就在姜渊心中忐忑纠结之时,胡老道终于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而后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神色无奈的轻叹道:“西陵乃是大陈陪都,城中的府衙、牢狱都有钦天监的高人布下阵法。 你父母死后若是能安心往生那倒还好,若是他们欲要化作鬼物伸冤,恐怕此刻……已然魂飞魄散了!” 当胡老道说完之后,他便看见姜渊就那般默然的呆立一旁,久久都没有动弹。 这让他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慨。 “人言鬼恐怖,鬼道人心毒!” 越是见识了这世间的肮脏算计,胡老道便越发觉得这义庄是一处净土。 或许年轻的时候他还曾想着离开,但是随着年岁渐长,胡老道这离开的心思倒是越发淡了。 在他看来这义庄虽然时不时的会出现小乱子,但是在这里他至少能活得痛快一些。 他宁愿与这些冷冰冰的尸体作伴,也不想在那黑白不分、善恶难辨的世俗中打转。 这一点他相信随着时间流逝,姜渊迟早也会明白的…… 第24章:苦战 生不认魂,死不认尸。 在见识了几个糊涂鬼之后,姜渊倒是对‘难得糊涂’这四个字有了新的体会。 当你能力有限的时候,不如看开一点。 在这一点上,伊大夫的家人便是此中的佼佼者。 当初得知尸体有异,死不瞑目之时,这几位可是一个比一个能装死。 现在见识头七安然渡过,尸体可以入土为安了,倒是一个个痛不欲生的来义庄接尸了。 先前的那些受过伊大夫恩情的旧朋亲友,也开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满脸悲戚的前来吊孝。 这一番热闹的场面,倒是让姜渊开了眼界。 看着伊大夫儿子在灵前哭的都断气了三回,偏偏每次都被人救了回来,姜渊不禁对伊家人的医术感到佩服。 唉!可惜没人配合他,不然他也想试试起死回生是什么感觉! 不过眼下的这副情形,却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那边伊扈的遗骸在伊家后人的操持之下风光大葬了,另一边因为伊扈而死的守尸人师徒,却冷冷清清的躺在义庄之中无人问津。 因为守尸人都是命格孤寡之人,所以这对师徒一死,府衙里连抚恤的银钱都省下了。 除了贴了两副棺材,衙门便再没有理会过这二人。 “也罢!你们既然来到这,那就都是客人!” 看着灵堂正中那两口孤零零的棺材,姜渊无奈的摇头摇头道:“我义庄之中,众生死而平等,尔等也好好往生吧!” 眼见天色已暗,姜渊便唤出五鬼,将这两副棺材抬到了后山。 看着五鬼那像模像样的抬着鬼棺送灵,姜渊忍不住嘴角微翘。 也许,这才是五鬼的本职工作才是! …… 常言道: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要是按照《葬经》上“外气横行,内气止生,浅深得乘,风水自成”的标准。 那么义庄后山的这片坟地,只能算是一块废地。 凡是葬入此处者,与后人而言无利无害,不过就是一个安息之所罢了。 当初就因为这块山地贫瘠无比,常年没有什么收成。 这才被当初的那几位乡绅捐出来做了义坟,以积阴德。 故此姜渊没有怎么讲究,就随意的选了两处空地令五鬼葬下去了。 黄土一埋,纸钱一洒,齐活! 就在姜渊准备离开之时,却忽然不由面色一沉的看向那坟头深处。 不一会便见一个面如鸡皮、白首苍苍的老太婆,忽然从坟头深处走了出来。 只见那老太婆不知为何,却是面色狠戾的看着姜渊,尖声道:“胡老道就没教过你,不要多管闲事么!” 那刺耳的嗓音,听着就让姜渊忍不住眉头一皱。 不过冲这老太婆的态度,显然是来找事的。 于是姜渊只是面色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便随意道:“我管的闲事多的去了,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一件!” 见姜渊这般神情,那老太婆顿时面色阴沉无比。 只见她当即就怒极而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管我黄仙的事儿!” 说完那老太婆便拄着拐杖猛然一跺,便化作一阵微风散开了。 姜渊先是一愣,随后忽然想起了到这老太婆是谁了。 说起来他们虽然只是初见,但是姜渊却曾经见过她一面。 因为此人便是“黄婆”! 先前那蔡白虎就是在她的蛊惑之下,这才去练那个邪门的赤龙丹。 可以说那些被枉死的小姑娘,都是她而死的。 姜渊本以为那黄婆不过是一个乡里神婆,拿着不知从哪得到了邪门秘法骗取财物。 可是现在看来,姜渊还是小瞧了她。 这老太婆明显就是黄鼠狼成精了,靠着“出马仙”的把戏,在人间厮混呢! 所谓出马仙,便是那些有了道行的胡黄蟒等妖精,想要躲避雷劫、快速修炼,特意选择一些人类做为香童,附体于人身之上。 而那些被选中的出马弟子,便是乡间的神婆之流。 不过大多出马仙都只是带着弟子在乡间立下堂口,为人查事看病,从而混些人间香火修行。 至于像黄婆这般嚣张着倒是少见。 姜渊本以为乱葬岗的那些黄鼠狼,只是无意中被人肉的味道吸引过去的。 现在看来恐怕那些以人尸为食的小家伙,恐怕还是这黄婆有意放养的,难怪这老太婆要怪他多管闲事! …… 在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姜渊顿时明白了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以那黄婆的手段,不是他服个软就能过去的。 于是姜渊当即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向着义庄撤去。 见姜渊不战而逃,夜幕深处那面色凶残的黄婆不由阴笑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说罢她便裹挟着一股雾气向着义庄飘去。 因为义庄和后山之间隔的极近,故此不过片刻时间,姜渊便回到了义庄之中。 他这倒不是被那黄婆吓得落荒而逃,而是因为后山之中有胡老道与一干亡者坟墓,姜渊不想再打扰他们死后的安宁。 见那黄婆果然被他引来之后,姜渊不由冷笑一声。 随后便提着一柄心意枪,猛然爆喝一声的便向着黄婆冲去。 “武道功法?” 在看到姜渊爆发出的那旺盛的气血之力后,黄婆不由眼神一凝,毕竟这些阳刚之物对她却是颇有克制。 不过一想到自家放养了那么久的活蛊,就这么被姜渊可祸害了,黄婆心中的怒气便不由又涌了出来。 于是她心中一狠,便也顾不得什么,当即便纵身往前一扑。 姜渊手中的铁枪本来是朝着那老太婆的脑袋去的,但是却不想黄婆纵身一扑,顿时化作了一道黄影闪过了枪头。 随即他眼前顿时便出现了无数魅惑的幻象,姜渊见状索性闭上双眼,手持心意枪随心而动。 于是,只见一阵寒光闪过,姜渊顿时感到好似击中了一块破革一般,艰涩无比。 那雾气之中,只听得那黄婆闷哼一声,随即便愈发暴戾的化作无数道残影向着姜渊攻去。 虽然那武道手段让她有些忌惮,但是区区小伤她还是抗的住的。 不过黄婆倒是想要看看,这小子能抗的住她几记利爪! 第25章:乐极生悲 在几次无功而返之后,姜渊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这才发现这老婆子虽然看似鹤发鸡皮的,但是肉身却着实强悍,不愧是妖兽之身。 他手中的铁枪虽然犀利,但毕竟只是凡间武器。 虽然姜渊后来也在上面画了一些驱邪符咒,但是对于黄婆这种道行精深的黄大仙而言,却依旧没什么意义。 就在姜渊思量着该怎么对付这个黄大仙时,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心意枪便不由慢了一瞬。 随即只见一道寒光乍起,他顿时便感到后背一凉。 情急之下,姜渊当即便猛然向前一扑,顺势一个驴打滚勉强躲过了这一击。 不过饶是如此,他的左肩之上还是留下了三道深刻见骨的口子。 见姜渊竟然躲过了,那好似饿狼一般大小的黄大仙只是冷冷一笑,随即身影一闪便又隐入了雾气之中。 见此情形,姜渊不由眉头紧皱的不发一言。 方才那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意识到,这周边的雾气显然有毒。 可是即便他屏住呼吸,但是那雾气还是隐隐的在影响着他,不过片刻时间,姜渊身上便又多了几道口子。 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但是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方才避开。 夜色深处,只见那黄婆声音飘忽不定的桀桀怪笑道:“小子,别费力气了!乖乖给本大仙认个错,老身说不得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姜渊闻言不由冷哼一声道:“畜生一样的东西,也敢自称大仙?你还真是好大的脸!” “混账,你找死!” 或许是姜渊的这句话刺激到了黄婆,只见她猛然尖喝一声,随即姜渊便看见一道道黄影向自己扑来,一时间即便是姜渊也无法分辨哪个是那黄婆本体。 不过在这危急关头,姜渊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嘴角微翘、面露笑意。 就在他将要淹没在那一群黄鼠狼的攻击之下时,只见一道黑幽幽的鬼气忽然从他脚下冒出。 于是姜渊的身形顿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口黑漆漆的鬼棺。 见此情形,那只混在一群黄鼠狼幻影中的黄婆立刻便感到不妙,想要抽身而退。 但是可惜,此刻已经为时已晚。 只见随着一方黑幽幽的棺盖落下,那些双眼血红、尖牙利嘴的黄鼠狼,顿时一个不落的都被装入了鬼棺之中。 在“五灵挪移术”的神妙之下,姜渊不过瞬息之间便出现在迷雾之外。 看着那些被困在鬼棺中的黄鼠狼,他不由呵呵一笑道:“阁下既然这么着急进棺材,不如就小子就做回好事,送你一程,如何?” 鬼棺之中,被姜渊阴了一把的黄婆不由气急败坏道:“小子,你莫得意,我看你这破棺材能困我到几时!等我出来了,老婆子定然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声音中的怨毒之意,姜渊即便隔了数十丈都能清晰可闻。 眼见鬼棺即便是在五鬼的镇压之下,也依然跳动不休。 他不由面色一沉,这老不死的还真没说错,这鬼棺当真还困不了她多久了。 若不是姜渊还有其他手段,说不得便当真让她逃过一劫了。 只见姜渊嘴角微翘的轻轻一笑道:“既然这口棺材不行,那我为阁下再换一口棺材就是!反正我义庄别的没有,就是棺材多!” 说着便见他笑眯眯的一挥手,顿时一卷两尺见方的空白画轴缓缓的在鬼棺之上展开。 那鬼棺之中的黄婆似乎感应到什么了,顿时不由凄厉的尖叫挣扎起来,顿时将鬼棺撞的好似快要散架一般。 姜渊见状不敢再继续耽搁,于是随着他心念一动,五鬼当即身影一闪便拖着鬼棺向画轴中挪移而去。 不过转念之间,五鬼连带着鬼棺便出现在了阴阳录之中。 只是此刻五鬼却好似鸡仔一般,一动也不敢动的乖乖蹲在原处,完全没有在外界那威风神气的模样。 见五鬼似乎对阴阳录有着莫大的恐惧,姜渊也不在折腾他们了,当即便将他们从阴阳录中放了出来。 不过随着鬼棺撤去,先前那嚣张的不可一世的黄婆,便好似一个普通的野兽一般,直接现出本体趴在阴阳录中瑟瑟发抖。 可惜无论她怎么求饶,姜渊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 只见随着他心念一动,一道栩栩如生的黄鼠狼虚影,便被阴阳录从那黄婆的体内抽了出来。 随后姜渊便看到阴阳录似乎颇为嫌弃的将那只黄鼠狼躯壳吐了出来,只留下那黄鼠狼的生魂在阴阳录之中。 “嘿!你还挑三拣四了?” 见此情形,姜渊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 不过这样也好,这头黄鼠狼怎么说也算是个妖兽。虽然说不上一身是宝,但是也差不远了。 于是拎着手中这好似头牛犊一般的黄鼠狼,姜渊不由嘿然一笑。 …… 因为工具有限,姜渊只能简单的用药炉当做锅灶,在用各类药材去了腥臊味之后,便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锅黄仙汤。 一锅妖兽汤不过片刻之间,便被他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那骨架都被他嚼吧嚼吧的给吞了。 不过或许这锅黄仙汤有些太补了,不一会儿姜渊便感到浑身燥热,面色赤红。 即便是一桶桶冰冷的井水浇下去,他还是感到体内的有一股股热气正要喷涌而出。 “坏了!补过头了!” 摸着身上那滚烫的皮肤,姜渊不由苦笑的感叹道。 姜渊还是低估了那头黄鼠狼的道行,以现在的药性来看,它恐怕已经修行了上百年了。 若是“五鬼挪移术”和“阴阳录”给力,姜渊今日便死定了。 不过此刻姜渊觉得,要是他过不了眼下的这关,他恐怕也是死定了。 眼下他这幅情形,倒是正是应了那句俗语:叫化子要黄连——自讨苦吃! 不过姜渊尝到苦头之后,情急之下倒是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便是借着这股药力,干脆直接远转着《玄关炼气术》突破至灵泉境。 此法虽然冒险,但若是成了,姜渊这次的苦便没有白受,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26章:意外来客 开船不等客。 姜渊现在也算是被逼到份上,便是不突破都不行了。 幸亏平日里这义庄之中也少有什么闲人打扰,倒是让他可以静下心来颂经读典。 故此如今突破虽然略显匆忙,但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只不过姜渊先前想准备的更充分些,把握也能大一些,这才迟迟没有破境。 不过在心中有了决断之后,姜渊当即便果断的进入义庄密室之中闭关修行。 …… 就在姜渊即将突破的紧要关头,义庄之外,却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义庄门外高挂的两个白纸灯笼上那“升棺”“发财”四字,三葬忽然莫名的感到有些亲切。 自从师父当年将他从棺材里救出来后,他便觉得自己和义庄有缘。 当他修行了《地藏本愿经》之后,便是更是如此了。 故此自他出了黄冈寺之后,三葬这一路上却是甚少在佛寺挂单,大半时候倒是义庄借宿。 这一路上为人超度诵经,倒也未曾短了饭食。 不过当他正欲敲门借宿之时,却忽然眉头微皱的停下手来。 “……却不知哪位同道竟然在此处修行?” 三葬在感应到义庄深处那股澎湃的气势之后,却是忍不住失笑的摇了摇头。 在微微思量了一番之后,他索性在义庄门外席地而坐,竟然默默为姜渊护法起来。 “…… 除无妄之灾,解有雠之愆。 脱九厄之难,离三途之苦。 …… 无极无量法,无量度众生。 无极无量光,照出诸魂泉。 一切冤家鬼,尽离地狱中。 存亡诸聚生,一切离苦难。 ……“ 于是在这凄冷的秋夜之中,这偏僻的城郊外便出现了这般奇怪的景象。 直到天色泛白,鸡鸣三翻。 义庄深处的密室之中,姜渊这次缓缓的睁开双眼。 顿时只见一片漆黑的密室之中刹那便闪过了一丝电光,映照的虚室皆白。 见此情形,姜渊便明白这是自己匆促破境的后果。 毕竟虽然成功迈入了灵泉境,但是面对那暴涨的法力,姜渊控制的却难免有些吃力了。 不过这些许的瑕疵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想到就因为一时贪嘴,便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姜渊自己也有些无语。 不过就在深刻的反省之时,却忽然不由眼角一挑,却是感应到义庄门外的动静来。 看着那小和尚的样子,貌似是在为他护法? 念及此处,姜渊却是不由心中一暖。 虽然他在闭关之前,也曾经令五鬼藏于地下暗中护法,但是这个陌生小和尚的举动,还是让他颇为感动。 于是他当即便从密室之中出来,在微微整理了一番之后,便将义庄大门大开。 看着眼前这一身青灰僧袍,圆脸囧眉,一脸青涩的小和尚,姜渊先躬身一礼感谢道:“昨夜多谢道友护法,姜渊愧受了!” 三藏见他如此礼敬,不由青涩一笑道:“居士不必多礼,我也不过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居士不用放在心上。”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什么来,于是微微后退了半步。 在朝姜渊微微合十一礼后,便仰着小圆脸正色道:“不知居士这里可否方便借宿,小僧可为亡者超度,不白住的!” 看着他那熟练的模样,显然是没少被拒绝过。 “道友说笑了。” “只要道友不嫌晦气,想住多久都成!” 见他这般模样,姜渊倒是对他不由愈发顺眼起来,毕竟自食其力的人总不会让人讨厌到哪去的。 却不想姜渊此言一出,三葬顿时不由眼神一亮道:“真的?” “……” 这是什么鬼? 三葬的反应倒是让姜渊有些措不及防。 不过就冲昨夜这小和尚给他护法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干出恩将仇报的事来。 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姜渊还是迎着小和尚那期待的眼神,轻笑道:“自然不假!” …… 于是在进行了一番奇奇怪怪的交谈之后,姜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收下了一名员工。 而义庄之中,也终于迎来了一位“活得”住客。 因为灵堂常常被那些“贵客”占着,故此姜渊大多都是在灵堂之外院中空地待客。 在一番见礼之后,姜渊顿时不由面色古怪的看着眼前的小和尚道:“三藏法师?” 见姜渊的语气有些古怪,小和尚不由有些奇怪道:“怎么,居士以前听过小僧的法号么?” 姜渊顿时不由一脸莫名的感慨道:“岂止是听过,道友的法号,在下简直是如雷贯耳啊!” 见他这么一说,三葬顿时便愈发感到更奇怪了。“……小僧这,这也是第一次出寺呀!居士,莫不是认错了?” 言罢,为了怕姜渊误会,小和尚还在木桌上将自家法号老老实实的写了一遍。 看着案几上的水迹,姜渊不由一脸诧异的看向小和尚道:“三葬?道友法号……不是三法藏之意嘛?” 这也怪不得姜渊诧异,毕竟这得是脑梗到什么地步,才能想出“三葬”这个法号。 似乎是见惯了旁人的诧异,小和尚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只见他那囧眉微微抖了抖,便笑呵呵的解释道:“黄岗寺到小僧这辈,正是“三”字辈。故此家师方才给我起了这么一个法号。” 说罢他竟然还颇为得意的笑了笑,显然是对这个法号颇为满意。 “……” 姜渊这次是真得无语了,原来这世上还当真有这么随(脑)意(梗)的老和尚。 在经过一番艰难的交流之后,姜渊这才明白,原来小和尚俗家姓苏。 当初其母在怀他的时候,便因为遭遇火灾而不幸身亡。 若不是其父在灵堂中意外的听到棺材里有婴儿哭声传出,不顾家人劝阻打开了棺材,三葬恐怕就要随其母一起下葬了。 不过待其年岁渐长,却又接连遭遇了两次死劫。 最后,在小和尚三岁时,因为他的父亲的意外死去。 苏家上下纷纷都认为是他命格太硬,这才先克母,后克父。 于是苏家人为了避免再被他连累,在一番商议之后,就悄悄的将他丢到黄岗寺之外,对外则言称他意外病故了。 他那不着调的师父便是在知道了小和尚的经历之后,方才将他的法号取名为三葬。 不过在听三葬说他乃是行“三”字辈后,姜渊不由好奇的看着他问道:“恕在下冒昧,请问令师法号是何?” 小和尚闻言顿时面色一正道:“吾师乃是黄岗寺住持二更法师!” “那请问令师祖是?” “……吾师祖法号一灯是也!” 虽然不明白姜渊为何对自家师门长辈这么好奇,但是三葬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第27章:贪嘴的代价 虽然姜渊不太能理解黄岗寺的风俗,但是这些与他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于是在啧啧称奇了一阵之后,他便将此事甩开。 随后在与三葬聊了几句之后,姜渊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和尚竟然有喜欢住义庄的习惯。 姜渊顿时不由好奇的问道:“这又是为何,难道……道友有什么癖好不成?” 虽然俗语有言“人无癖,不可交”。 但是若是这个小和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那么这样的朋友姜渊也不敢交啊。 对于姜渊的疑惑,三葬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冒犯,毕竟他这一路没也少被问过这个问题。 只见他正色道:“昔佛祖于灵鹫山开坛说法,有婆罗门女于佛前立大誓愿曰——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如此方才有地藏菩萨之出世! 如今我既修行《地藏本愿经》,自当遵循菩萨教诲。” 说到这里他不由腼腆一笑道:“我虽然无地藏菩萨那般大法力。不过我曾于佛前立下誓愿:凡我所经之路,若有义庄者,必渡尽亡者,方才启程!” “……” 虽然姜渊并不认可三葬这般理念,但是他尊重三葬选择这般理念的自由。 于是在略过此事之后,姜渊还是为三葬准备了一些素食,以表感谢之意。 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次出门,故此三葬对于一干人情世故却是生涩的很。 对于姜渊所问,几乎是有问必答。 对于他的来意,三葬直言道:“如今黄岗寺新一辈只有小僧修为尚可一观,故此这次便由我服僧纲之役。” “僧纲之役?” 听三葬这么一说,姜渊不由眉头一皱。 他当即不由疑惑的问道:“如今在大陈境内,连修行者都要被逼服役了么?” 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在疑惑大陈有这么强么?竟然能逼迫修行中人服从朝廷的差遣? 若是果真如此,那么姜渊倒是真的小瞧了这大陈朝廷。 见姜渊这般诧异,三葬也不由微微一愣,毕竟这些消息应该算是修行界的常识才是。 不过三葬禀性纯良,见姜渊当真不知,他便也不追问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将这其中缘故讲了一遍。 “这僧纲之役倒也算不上是大陈逼迫,据说自上古以来便有此例。” 面对姜渊的不解之色,三葬微微一笑的缓缓道:“如今大陈境内,僧有僧纲,道有道纲。但是凡是欲要开山立宗,收徒传道的仙门,都需有宗门弟子入大陈钦天监听差。” 听到这里姜渊不由神情一动,随即嘴角微翘的轻笑道:“那倘若我并不准备收徒传法,那岂不是可以避开此役?” 见他这么一说,三葬却是老老实实的点头道:“居士聪颖,确实如此!” 或许是怕姜渊幸存侥幸范了禁忌,三葬紧接着便提醒道: “不过若是有修行者食言而肥私下收徒者,当即便会被通传天下,各宗门可群起而攻之!” 姜渊闻言不由呵呵一笑道:“多谢道友提醒,我还是知道轻重的。” 毕竟姜渊修行只是为了求一己长生不死,逍遥于天地之中! 徒弟什么的,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个累赘,并无任何意义。 不过一想到前几日所见到的场景,姜渊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问道:“既然修行界之中有此规矩,那……摩尼教起义之事又算是什么?” 三葬闻言顿时一脸茫然的看着姜渊道:“自然算是争龙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见他如此神色,姜渊顿时便明白在其他修行者眼中“摩尼教”的地位了。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暗自庆幸,幸好先前他没有自以为是的插手摩尼教与朝廷之事。 现在看来,此中必定还有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窍! …… 次日一早,因见灵堂之中确实没有亡者停灵。 三葬这才颇为遗憾的与姜渊告辞而去。 待这个尚是赤子之心的小和尚离去之后,姜渊不由感慨的笑了笑。 姜渊心中明白,若是易身而处,他是绝对做不到三葬这般无私的。 不过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 他既然愿意兼济天下,那么他便安然的在义庄之中独善其身好了。 待送走三葬之后,姜渊这才有心思关注其阴阳录中的变化。 先前在收了那黄大仙的生魂之后,阴阳录却是难得的沉默了一阵子。 片刻之后,方才有一篇道文出现在姜渊的识海之中。 “……《阴兵六术》?” 待看清楚道文之上那明晃晃的四个大字之时,姜渊顿时不由的一愣。 这……竟然是一篇淬炼阴兵的功法? 虽然他将那五灵化作鬼卒之状,但是说实话那确实不过是徒有其形罢了。 可是如今在得了这《阴兵六术》之后,他这手下的五鬼,倒是升级有望了。 因此虽然此术对姜渊修为并无甚增益,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 只见他在细细的参悟了一遍这《阴兵六术》后,便迫不及待的修习起来。 幸亏姜渊身处义庄之中,周围阴气浓郁之地倒是不少。 于是待他根据秘法点出了无处**之后,便将五根画满符箓的老槐木,小心翼翼的埋入各处**之中。 随着五鬼轮转之阵一成,姜渊顿时便从五鬼处感到一股由衷的欣喜之情。 见此情形,姜渊这才放下心来。 …… 因为《阴兵六术》已经出乎姜渊的预料了,故此他对接下来的那黄大仙的记忆,倒是没有多少期待了。 不过出于职业习惯,姜渊还是缓缓的查看起那黄大仙的记忆来。 或许当真是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吧。 还没等他从那黄大仙的记忆中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先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原来这妖精,竟然是被摩尼教中强者从山中引出来的。 在进入西陵城之前,这黄鼠狼便与摩尼教搅和在一起了。 这次她潜入西陵城搞风搞雨,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受摩尼教指示的。 看到这里姜渊忽然觉得,貌似昨晚的黄仙汤好似也没那么好喝了…… 第28章:风水 棺材,亦称寿棺,老房。 在西陵城周边乡下,也有百姓习惯称之为“十页瓦”、“十大块”,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棺材多是用十页木料制成。 若是遇到家境好的,也有用十二页木料制成的,不过这种棺材则俗称“十二元”。 不过虽然棺材在民间虽然有各种俗称,但是实际上它就是一个盛载遗体的空匣子。 但是因为这世上的人有三六九等、贫富贵贱之分,故此便是死后众生也是不平等的。 像西陵城中的寻常小康人家,若是有老人去世,一般大多是以桐木为棺。 若是子女孝顺的,那么或许会用心寻访一些优质的柏木、松木为棺。 至于那优质的楠木棺材,便不是寻常人家能享受的了,这大多都是为那些官宦人家准备的。 不过当看见那些从西陵府衙运出的棺材之后,姜渊顿时便忍不住眉头微皱。 棺材的数量倒是不多,不过只有七副而已。但是其中一副却明显与其他几个不同,使得姜渊想不注意都不行。 待姜渊走进之后,顿时便问道一股楠木的清香。 “啧啧~,连多放一晚上都不愿意,硬是要连夜送来,看来这位贵客的来头不小啊!” 看着眼前的这幅上等楠木棺,姜渊忍不住摇头感慨道。 只见那楠木棺正面材头上勾画的是碑厅鹤鹿。 两只雪白的仙鹤与那一簇旺盛的松柏,顿时将画面映衬的清洁幽雅,别有一番仙家风范。 而在材头正顶上写着“安乐宫”三字,棺材的两旁则分别画着两条正在腾云驾雾的黄金龙追逐戏弄着宝珠。 其间所有图画的色彩都层次分明,绚丽有序;神兽身影也线条飘逸流畅,一看便让人觉得不俗。 并且因为棺身上所有的图画都用立粉、贴金等技法,于是使得整个棺材顿时显露出一股庄重大方之感。 这样的材料,这样的精心对待,若说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位王侯姜渊都相信。 不过虽然姜渊此刻心中满是疑惑,但是毕竟来者是客,他还是按照守尸人的规矩在这七副棺材前上了三炷香。 可是姜渊没想到,他虽然以礼待客,但是这几位贵客貌似想要给他来个下马威。 看着那几副棺材前的三炷香烧着烧着便成了两短一长以状,姜渊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按照守尸笔记中记载,若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必然是逝者心中的不平之气太盛,故此不愿受人间香火。 若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十有八九那尸体会出现尸变。 想到这里,姜渊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MD,我就知道衙门里的那帮人没安好心!” 那群人必然早就知道这几副棺材的诡异,故此再不惜连夜送来也不愿留在府衙的停尸房。 可是纵然姜渊此刻心中再如何臭骂那群黑心肝的,但是眼前的局势还是得他处理。 于是他一遍回想着守尸笔记之中的秘法,一遍连忙用笔在几具棺身上画着伏鬼驱邪咒。 可是还没等他将当中的那副楠木大棺画完,顿时只见一阵阴风吹来,随着灵堂中的纱幔飘动,灵堂中那几盏油灯在苦苦坚持了片刻之后,终于无奈的熄灭了。 随着那几盏油灯一灭,偌大的义庄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灵堂正中的姜渊,则忽然感到周边的温度似乎猛然降了下来。 不过幸好姜渊如今大小也算是个修行之人,故此夜中视物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看见已经有一缕缕黑气从那方楠木大棺之中升起之时,姜渊顿时心中大急。 如此情形明显是那棺中尸体在吸收天地间的怨气、阴气,若是不能尽快打断,那么姜渊已经可以为自己准备好棺材了。 情急之下,姜渊忽然想起了先前那件他一直没有弄明白的阴阳录来。 于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姜渊便立即祭出了那卷阴阳录。 顿时只见一点灵光从姜渊体内飞出,当即便化作一卷画轴缓缓的在灵堂上空展开。 于是,只见本来好似潮水一般涌向那楠木大棺的怨戾阴气,竟然转眼间全朝着阴阳录中涌去。 或许是见到自家口粮被夺,那棺木之中立刻便传来一阵好似凶兽一般暴戾的嘶吼之声。 随即便见楠木大棺之上那方沉重不堪的棺盖,顿时便好似草芥一般被猛然掀飞出去。 而后姜渊便看见一道略显虚浮的无头鬼影,突兀的出现在棺材之上,只见他仰天嘶吼一声后,便猛然探出一只鬼爪,好似闪电一般的向上方的画轴撕去。 可惜,当那只鬼爪方一触碰到那阴阳录的画面,便立刻好像陷入了漩涡之中一般,不仅没有损害到画轴分毫,还将自己给陷了进去。 于是姜渊便一脸愕然的看着先前还凶威滔天、不可一世的无头厉鬼,就这样眼睁睁的在他眼前,好似一个无助的小姑娘一般,硬生生的被拖入了画轴之中。 并且在将无头鬼拖入了画中之后,那阴阳录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便又绕着其余的六幅棺材转了一圈。 在接连又收拢了几道鬼影之后,阴阳录这才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通过与阴阳录之间的感应,姜渊隐隐的察觉到阴阳录现在的状态……似乎是吃饱了? 姜渊顿时不由苦笑不得的将阴阳录收起,随后看着那彻底安静下来的几副棺材,心中终于放心下来。 于是在重新将灵堂收拾了一番之后,姜渊便半是不解、半是期待回到了阁楼之上。 待姜渊静坐于阁楼之中,缓缓的闭上双眼感应起那阴阳录中的变化之时,他便又看到了一副熟悉的场景。 只见七团好似萤火一般的光团,此刻正安静的飘荡在阴阳录之中。姜渊顿时便明白了,这些定然又是那些鬼物的记忆碎片。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姜渊不由得对阴阳录的来历愈发的好奇起来。 这件异宝到底是被大能炼制、还是由天地孕育而出的? 被它吞噬的厉鬼,又到底去了何处呢? 还未等姜渊思量清楚这些问题,便又感应到有篇道文出现在自家识海之中。 于是姜渊顿时忍不住嘴角微翘的将那些‘不重要’的问题抛之脑后,开始满心期待的查看起这次的收获来…… 第29章:求静不可得 阴阳两字有大关, 吉凶就在一向间。 点穴不知生与克, 葬者何必请地仙。 待姜渊分金定穴选下了义庄方位,又不厌其烦的画好义庄图纸之后。 在王六用心的监督催促之下,新的义庄却是很快便破土动工起来。 按照“坎宅巽门”的风水格局,小寒山义庄虽然不过十余亩大小,但是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姜渊除了将灵堂扩大了数倍之外,顺带着连活人的地方也都一一配齐了。 如此一来,姜渊日后终于可以不用在院中待客了。 故此姜渊虽然整日待在义庄之中修行吐纳、参悟典籍,但是也时常会通过五鬼关注小寒山那边的情况。 这一日,正当姜渊吐纳完毕,准备活动一番拳脚之时,却忽然面色一冷,随后便立即消失不见。 …… 此刻在小寒山上,那一干泥瓦匠人早已是乱做一团。 即便是一直尽心监督的王六,此刻都忍不住面色惨白的连连后退。 看着宅基处那口令人毛骨悚然的蛇坑,姜渊忍不住眉头一皱。 方才也不知那些匠人挖到了什么,顿时便有无数长蛇好似潮水一般的向外涌出。 当即便将深坑中奠基的那几个匠人吓得亡魂直冒,一个个都忙不迭的向外爬着。 见此情形,姜渊没有再说什么废话。 当即便面色一冷的大喝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列队从伍。朱雀玄武,魂飘魄舞。急急如律令,散!” 随着姜渊这一声大喝,好似惊雷一般在工地上响起。 顿时那一干匠人便不由的心神一定,虽然依旧是面有惧色,但是却没有先前的那副心神大乱的模样了。 王六在回过神来之后,立刻便看见了姜渊的存在。他顿时便明白,方才的当头棒喝乃是姜渊所为。 只见他面露惊喜之色的连忙冲到姜渊身前道:“道长,你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咱可就得让那些长虫给吃了。” 说罢他便想指着那处蛇坑向姜渊诉苦。 可是令王六没想到的是,宅基处先前还密密麻麻好似蛇窟一般的土坑,现在竟然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一条蛇影。 面对着王六那震惊莫名的眼神,姜渊面色凝重的轻轻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未发一言。 因为他怕王六知道真相之后,自此便再也不能安心入眠了。 眼下这局面,当真是“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 …… 因为姜渊没有多说什么,故此王六在回过神来之后,他只以为先前是什么不知死活的山野精怪作祟。 于是也不知他脑补了什么,只是在见那些长蛇瞬间便消失不见后,王六便又拉着一众匠人继续开工了。 不得不说,在处理这些俗事之上,王六还是颇有些天赋的。 也不知他是怎么很那些匠人解释的,姜渊不过是在那小寒山工地转了一圈。 那些先前还瑟瑟发抖的匠人们,转眼间竟然又一脸红光的继续工作起来。 看着那重新又喧闹起来的工地,姜渊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刹那间便又消失不见。 回到义庄之后,姜渊不由眉头紧皱的静静思索起来。 先前小寒山上出现的那些长蛇,并不是真正的活物。 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那些长蛇乃是生民怨力所凝,因积蓄太久方才凝聚蛇形。 这次措不及防之下,让它们走脱了。日后这三江二十六府之地,恐怕便要多事矣! …… 就在姜渊这边忧心忡忡之时,摩尼教策划许久的起义终于爆发了。 因为在起义之前,摩尼教就有意的在民间引导百姓对朝廷的怨气,加上又有一干妖孽在某些勋贵身旁助纣为虐。 故此这次起义,西陵城虽然因为分属陪都,位格太重,故此早早的被扑灭了乱事。 但是除了西陵府之外的三江二十六府中,几乎在一夜之间便已是遍地战火。 数万摩尼教死忠信徒,裹挟着数十万愤怒的蚁民,就凭借着简陋的武器便已然成功攻克数县之地。 一时间那摩尼教义军竟然已成跨州连郡之势,可以说在摩尼教历代起义之中,以此次的声势最盛。 那西陵府陆宏虽然有意主动出手弹压,但是因为那摩尼教号称百万义军的声势着实有些吓人。 故此在陪都权贵的压制之下,他只能暂时以自保为重。 只要西陵府不出乱子,其他地方他便暂时管不着了。 幸好敢在人心动荡之前,王六紧赶慢赶的还是带领着那群匠人成功的将小寒山义庄完工。 看着眼前专门赶来辞行的王六,姜渊不由嘴角微翘。 这家伙哪里是过来辞行,分明是过了邀功的! 不过念及这次小寒山义庄王六确实也出力甚多,于是姜渊在微微思量一番之后,还是扔给他一张金刚符。 “此物你好生带着,若是当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测之事,它可以为你抵挡一次道兵之劫!” 还未等姜渊的话音落下,王六顿时就激动的朝他磕了几个响头,而后便双眼火热的看着的手中的玉牌。 在王六看来,有了这东西在,他简直就是多了一条性命了。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再给姜渊磕几个。 与此物相比,他这段时间的辛苦又算什么! 对于王六的心情,姜渊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道只能防御凡间兵刃之伤的金刚护体符,可能不值一提。 但是对普通百姓来说,此物也算是一件奇宝了。 不过姜渊没兴趣看别人在自家面前跪来跪去的,于是不待王六再说什么,便挥了挥手让他自去。 待王六离开之后,姜渊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便消失在原处。 小寒山上,看着眼前崭然一新的新义庄,姜渊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倒是没有忙着搬家,而是围绕着义庄在小寒山上下时隐时现起来。 半晌之后,当看见小寒山的山脚处终于升起一阵白雾时,姜渊不由眼神疲惫的大笑起来。 因为眼前的这处迷雾,却是姜渊根据那夜与黄婆交手之时,它弄出的那阵迷雾化用而来的。 在消化了黄婆的记忆之后,姜渊虽然无法像黄婆那般驾轻就熟的御使这天赋神通。 但是在凭借着些许外力相助,还是不难将此术重现的。 话说,这也算是姜渊自我领悟到的第一道阵法了。 有了这处迷阵在,其他的暂且不说,至少姜渊不必担心那四处乱窜的摩尼教义兵,会来打扰他的宁静生活了。 第30章:有眼无珠? 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 这日姜渊前脚刚搬进新居,后脚小寒山义庄之外便已然是大雨倾盆。 看着窗外那阴沉沉的天空,姜渊不禁面色疑惑的又算了一遍。 “不错呀?今日乃是庚子年、己丑月、辛巳日。” “月煞东、福神西北。” “未时,大吉。” “宜:斋醮、出行、安葬;盖屋、搬家、作灶、安床、入宅。” 在一阵喃喃低语之后,姜渊还是不由疑惑的抬起了头,因为结果还是和原来一样。 虽然他这点风水八卦之术尚且看不了什么天灾人祸,但是短时间的天气变化还是有把握推演的。 更何况今日这个搬家的日子,还是他反复推演数次之后才定下的。 虽然谈不上什么黄道吉日,但是对于搬家入宅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先前若不是姜渊反应的快,在大雨落下之际便立刻用五鬼将那些家当挪移至屋内,那么他这点家底恐怕早就在雨中泡水了。 因为这场意外,姜渊本来入住新宅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随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姜渊心念一动忽然便冒出了一个想法。 于是只见他在特地置办的那方书架前,挑挑拣拣的找出一堆史书来,而后便一本一本的翻检开来看。 “楚武帝,光平七年,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关东尤甚,深者一丈,竹柏尽枯。” “周孝帝,奉天四年八月,大寒……冬大雨雹,百官人马有冻死者。三江俱冻,雪满河谷,南北之途为之中断!” “……雍和四年,三月频雪。” “……元和八年,东都大寒,西京井中冰厚尺余,三江南国之地再现江上奔马之景!” 随着翻检的书籍越多,姜渊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松弛下来。 半晌之后,在看完手中的记载之后,他终于释然一笑,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即只见他大手一挥,顿时那满地散落的书籍,一眨眼便又复归原位。 毕竟这些书籍可都是他费劲心思才‘买’来的,可不能乱扔! 待他躺在竹椅之上时,姜渊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明悟。 按照史书记载的前几朝王朝末年之象,姜渊发现在朝代更迭之时,常常会有诸般异象发生。 先前读到此处时,他还不以为意,只以为这是一干文人史官的臆想罢了。 但是现在姜渊再一想,顿时发现自家还是想岔了。 此方天地到底还是与地星不同,这里可是一个道法显圣的时代。 在天人感应确实存在的情况之下,因为三才失衡、阴阳失序而导致气候变幻无常,这确实是极有可能的事实。 在明白了这一点后,姜渊再次暗自反省了一番。心中暗自发誓,绝不再想当然的将前世的观念带入此世了。 在一番反思过后,姜渊自觉自家的心境又进步些许。 于是决定来点酒菜庆祝一下,也算是当做乔迁之贺了。 只见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旁侍立的五鬼顿时便化作一缕缕黑雾钻入地底。 片刻之后,本来空空如也的案几上,顿时就出现了满满当当的一桌酒菜。 “葫芦美人肝、凤尾虾、水晶肴肉、飞龙汤……嗯,不错,不错!” 只见姜渊在尝了几口之后,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笑眯眯的饮上了一杯三江春! 虽然一人独饮,但是姜渊却依旧自得其乐。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满桌酒菜与那一坛美酒便全落入了姜渊的腹中。 虽然以姜渊的修为足以逼去酒意,但是他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毕竟若是连喝酒的乐趣都要剥夺了,人生那还有什么意思! 只见他借着酒意一边敲着杯盏,一边醉眼朦胧的斜靠在椅上轻吟道: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也非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哈哈,是啊!不如归去……” 就在姜渊醉醺醺的趴在桌上就要酣睡过去时,忽然一阵轻笑声便从庄外响起。 姜渊闻声顿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便将酒意逼出体外。 当他感应到义庄门外有三股生人气息之时,姜渊不由心中一紧,不由的暗自懊悔自家的疏忽大意。 接着只听得一声轻语从义庄门外传来: “钦天监,冬官正麾下,五官灵台郎萧符拜访,还请姜道友一见!” “哦?是他?” 听闻此言之后,姜渊不由的心神一动。 他却是想起了,那萧符却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当初胡老道因为青山村饿死鬼一事身陨之后,便是这萧符前来受理此案的。 虽然当初他被姜渊糊弄过去,并未真的查清了真相。 但是他毕竟还是姜渊见过的第一位修士,故此姜渊对他的印象还是颇为深刻的。 …… 此刻在小寒山义庄之外,萧符正一脸正色的静静站在门外。 至于上次随他一通前来的白面青年江赫与另一位面有病容的中年骑士杨毅,当下也一同前来了。 不过与另外两人不同,那白面青年江赫此刻面上却不由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先前钦天监收到西陵坐探传回的消息,奏报在西陵府境内,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突兀的出现一窝蛇坑。 萧符在得知这一消息的详情之后,顿时便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并且在得知姜渊也参与其中之后,萧符更是断定自家先前看走眼了,于是当即便准备带着麾下人马向着西陵府赶来。 江赫当时见状顿时便极力劝阻萧符莫要大惊小怪。 毕竟像这样的消息,钦天监每年不知要收到多少,何必如此当真? 至于那个守尸人? 江赫更是断言他不过只是一个修为浅薄的旁门左道之人,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无论江赫怎么说,性情向来稳妥的萧符还是决定走一遭。 结果还未等他们见到姜渊,这小寒山下的迷雾便已经结结实实的给了江赫一个下马威。 毕竟这迷阵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也不是什么能都能布置出的。 等到这三人穿过迷雾来到义庄门前,刚要敲门求见之时,便听得姜渊的那几句醉后狂歌。 在听清了这首醉后小词之后,无论是萧符还是江赫,当即便感到一股愤懑与坚韧之意扑面而来。 在微微品味了一番词中真意之后,萧符不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 故此虽然姜渊没有名言,但是仅仅通过这首醉后小词,萧符便能猜到,那位道友必然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方才隐居在这义庄之中的。 至于一旁的江赫,此刻已经不用萧符再说什么,他便感觉自己简直眼瞎的不能再瞎了。 他竟然将那位品性高洁、底蕴深厚的隐修强者,真的看成是一位窝在义庄与死尸为伍的守尸人? 念及此处,江赫只感觉有眼无珠这个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第31章:五官令 古语云: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有了看法,故此即便姜渊还是如先前一般模样,但是在五官灵台郎江赫眼中,却赫然多了几分高深莫测之姿。 待义庄正门大开之后,还未等为首的萧符说什么。 姜渊便诧异的看见一鹅帽锦袍,蟒纹鱼尾的白面青年,忽然面色惭愧的朝他深深一稽,随后道:“先前确实江赫有眼无珠,还请道友勿怪!” 看着江赫那内疚的模样,姜渊不由愣住了。 “现在钦天监的人都这么讲礼貌了么?” 念及此处,姜渊不由疑惑的看向萧符道:“这……” 萧符见状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无奈之下,姜渊只得面带苦笑道:“道友请起,先前我虽非故意隐瞒,但是却有不得已之处,与道友又有何干!” 见他如此表态,江赫心中不禁愈发惭愧,不过此事到底还是揭过去了。 萧符见姜渊还是不愿表面身份,于是也不好再刨根问底。 于是在一番见礼之后,萧符方才说出来意。 听得萧符问起先前的那场变故,姜渊不由眉头一皱,随即也没有隐瞒什么,直接说道: “那日我正好在现场,故此我敢肯定,在匠人破土之前地下并没有什么活物。 至于后来出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长蛇……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当是天地怨戾之气所化,并非活物!” 随即看着萧符那紧皱的眉头,他不禁若有所思的问道:“哦?可是其他地方也发现了此物?” 见他反应这么快,萧符不禁眼见一挑的佩服道:“见微知著,道友果然厉害!” 说罢萧符不由感叹道:“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这些怨戾之气,便是大陈之垢啊!” 虽然萧符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姜渊还是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些怨戾之气忽然间在各处爆发出来,那么……是不是代表大陈貌似已经无法承受这些‘社稷之垢’了? 虽然因身份所限,有些话萧符不好明言,但是显然在某些事情上,他与姜渊的看法还是一致的。 不过萧符虽然证实了心中的怀疑,但是此刻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一旁的江赫与杨毅似乎也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一时间,义庄之中气氛不由变得有些沉重。 不过纵然几人心中有着诸般想法,但是一旦涉及到关乎整个天下的大事,便不是他们能轻易改变的了。 于是片刻之后,萧符强压下心中的心绪,朝着萧升微微一稽以示谢意。 随即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道友道行精深,若是就如此埋没于山野岂不可惜。不如……道友来我钦天监试试如何?” 见萧符这么一说,一旁沉默不语的江赫与杨毅顿时神情一振,随即都不由面色期待的看向姜渊来。 虽然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们也看不清姜渊的修为境界。 但是在两人看来,即便不论修为境界,仅仅是姜渊微微显露的那一丝阵法造诣,便足矣让他们垂涎三尺了。 要知道即便是在钦天监之中,修行过阵法之道的修士也是寥寥无几。 姜渊不知道,因为种种误会,如今这三人已经在心中为他自行脑补了各种背景。 不过虽然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夸我?随便! 想要我出门?门都没有! 于是姜渊在笑眯眯的瞪了一旁看热闹的江赫与杨毅一眼之后,方才无奈的对萧符道: “萧兄好意在下心领了!” “不过,这世间太乱、难分是非,还不如我这义庄来得黑白分明,清清白白!” “……与活人相比,我更愿意与死人待在一起!” 这些话曾经是胡老道告诉姜渊的,但是今天姜渊忽然明白了胡老道的心境了。 在这段时日里,通过诸般记忆,他既见识了名士大儒的蝇营狗苟,也体会了贩夫走卒的道义坚持。 有时候,以善心而行恶行,更要比纯粹的恶人来的恐怖! 姜渊前世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若是论起人情世故与阴谋算计,他不认为自己能玩得过这世间的人精。 有些事情,不是一场穿越就能改变的。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姜渊不期望能做一个智者,但是他愿意做一个清醒的人。 因此在明白了自己的弱点之后,他并没有丝毫挑战自家软肋的意思!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姜渊,萧符嘴巴微微张几次之后,终究还是无奈的叹息一声。 虽然他有些遗憾不能得姜渊相助,但是姜渊已经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于是在沉吟片刻之后,萧符只得面色遗憾的将一方玉牌放在案几之上。 见此情形,姜渊不由疑惑的看着他。 “呵呵,道友莫要误会。” 只见萧符无奈的苦笑道:“此乃五官令,也唤做‘供奉令’,其中会不定时的出现一些悬赏。” “凡是不愿入我钦天监,但是却来去自由的修行之辈,都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出手。” “若是道友看上什么悬赏了,也可以此方式来与钦天监交易!” 毕竟这世间越是本事大的人,越是容易恃才傲物,修行者便更是如此了。 有些强者无论钦天监如何邀请,都始终不愿意受这份拘束。 于是在多次碰壁之后,钦天监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如此一来,虽然这些修行强者依然不受钦天监约束,但是好歹终于能为大陈所用了。 若非真的想与姜渊结一份善缘,萧符不会选择这个办法。 毕竟以他的职权,手中也不过只有两枚五官令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渊不由眼神一亮,这办法倒是不错。 毕竟无论怎么说,钦天监终究是有着大陈朝廷在后面支撑。 其手中掌握的修行物资,恐怕远不是修行界中的某一家宗门可比的。 并且对于姜渊来说,这样的交易方式可就要安全许多了。 反正若是遇到危险,大不了他不要那份悬赏就是了!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满意的朝萧符颔首一笑。 见此情形,萧符也不禁嘴角微翘。这份人情,他算是卖出去了。 唯独剩下江赫与杨毅两人,在一旁面色犹疑的看着相视一笑的两人。 他们却是不知这气氛……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暧昧了? 第32章:九品悬赏 待姜渊与萧符在无言之中达成了默契之后,两人之间聊得便愈发投契起来。 闲谈之中,姜渊忽然想起了先前借宿的三葬小和尚,越是便顺便问了一嘴他的境况。 却不想萧符一听到他提起三葬的名号,顿时便不由得一脸古怪之色。 “……怎么?可是涉及到什么机密之事么?” 姜渊顿时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萧符闻言却是不由无奈的苦笑道:“道友过滤了。实在是那位的举动……唉!” 最后还是江赫在一旁忍笑的解释道:“道友有所不知,三葬大师在我钦天监可是受欢迎的很!” 在江赫那声情并茂的形容之下,姜渊的也不由哭笑不得起来。 他这才知道三葬在进入了钦天监之后被划入了春官正之中。 要知道黄岗寺一脉虽然向来人丁稀少,但是却是名声在外。 历代黄岗寺传人凡是未半途夭折者,最后几乎都成功凝结元神。 故此虽然三葬如今修为不高,但是却早已被钦天监内部的高人盯上了。 在他进入钦天监之前,五官正内部便经过了好一番争抢。 后来还是现任春官正技高一筹,这才将三葬拉入自家麾下服役。 不过让钦天监众人没想到的是,在进入东都邺京之后,三葬除了在首日于钦天监应卯签到之外,便再没有踏入钦天监一步。 俗语有云:东都百物皆贵,居大不易! 故此每年不知有多少平头百姓,因为诸般缘由在邺京的各个角落之中悄然死去。 虽然衙门里高悬“明镜高悬”之匾,但是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 只要没有苦主前来找事,便是有人死在衙门前,对京兆尹来说,也不过如清风拂面罢了。 毕竟东都之民何止百万,即便一日死上一人,一年也不过只有三百余人。 对于朝廷来说,这也叫事儿? 可是京兆尹虽然见怪不怪,但是三葬没有随波逐流。 他在进入东都之后,便几乎终日奔波在城中各处。 凡是他察觉哪里有百姓死去,便是再远也要赶去。 正如他当初发的誓愿一般,凡其所经之途,必渡尽亡者,方才启程! 无论对方是高门大户,还是乞儿贫户,三葬都一视同仁。 从不收取报酬,只为亡者超度往生,事毕则去! 故此没过多久,东都上下便几乎都知道邺京城又新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并且因为他这般怪异的举动,市井之中还为他取了一个绰号。 “白事和尚?” 当听见三葬的新绰号之后,姜渊顿时不由失笑道:“这绰号倒是颇为贴切!” “谁说不是呢!” 萧符亦是一脸无奈道:“如今春官正都快愁死了,凡是知道其中内情的,都快将钦天监当做笑柄了!” 最让钦天监为难的是,三葬此举虽然荒唐了些,但是却事关其个人修行。 如此一来,钦天监便是再如何心中别扭,但也总不好毁人道途。 随着既然一边饮酒一边详谈,姜渊对钦天监的了解倒是越发多了几分。 不过萧符此行毕竟是为了公事而来,却是不好太过耽搁。 于是在酒尽之后,三人便告辞而去。 毕竟除了西陵之外,萧符一行还有其他地方需要查验。 …… 待萧符等人离去之后,姜渊这才有空静下心来,好好看看那五官令中到底有什么。 “九品悬赏令?呵呵,有点意思!” 不过他方才凝神内视,便不由嘴角微翘的轻轻一笑。 姜渊发现这玉牌之中的诸般悬赏,竟然有一到九品之分。 一品曰紫,二品曰赤,三品曰青,四品曰蓝,五品曰黄,六品曰绿,七品曰橙,八品曰黑,九品曰白。 其中悬赏力度,以一品悬赏最高,九品最次。 因此,这九品悬赏也被戏称为‘白板追杀令’。 因其悬赏不高,对付的又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故此这九品悬赏极少有被修士放在眼中。 不过姜渊显然是修士之中的异类。 因为此刻正兴致勃勃的一项一项的看着那些白板追杀令。 “庆丰县有虎峰盗作乱,屠戮一村八寨。该当诛灭!——九品悬赏:归元丹一颗!” “长芦府城有采花贼为祸,论罪当死!——九品悬赏:十年灵芝草一株!” “灵安郡主被困泸州城,失联月余。救之脱困者,南安王府必重酬。——八品悬赏:冥铁三斤!” “……嗯?” 看到这里姜渊终于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泸州城早已被摩尼教攻陷,这悬赏……难怪能被评为八品! 不过美人虽好,但是姜渊依然不为所动。 只见他扫了一遍五官令中的悬赏之后,竟然只接下了一个任务。 “李府老太爷驾鹤归西,欲寻一上吉之壤!——九品悬赏:黄金百两!” 待接下这个任务后,姜渊不由得意一笑道:“找活么,当然是‘钱多事少离家近’最重要!” 更何况那李府尚书家祖上,与姜渊这一脉也算是有些香火情分。 当初胡老道打理的城西义庄,便是李府主持修建的。 虽然如今他在小寒山开了分店,但是城西义庄的差事他可还是兼着呢! 反正有五鬼在,姜渊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再说了,这寻龙点穴也算是他的本职工作。 故此这份悬赏对他来说,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于是随着姜渊心念一动,顿时那道九品悬赏之上的光泽便黯淡了下去。 随着姜渊将这则悬赏接下,另一边李府那边收到消息之后,李家上下心中却是不由的惊喜莫名。 毕竟他们也只是因为老爷子遗愿,这才拜托钦天监西陵司试一试罢了。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修行高人看得上这黄白之物? 不过李府的人怎么想,姜渊现在却是管不着。 此刻他正御使着五鬼漫山遍野的跑呢。 毕竟纵然不为了那百两黄金,他也不能坏了自家名头不是! 幸好这李府就准备葬在西陵周边,否则姜渊一时间还未必能找到合适的上吉之壤。 上次为了找合适的新居所在,姜渊可是几乎将西陵周边都跑了个遍。 虽然这西陵天子之穴被毁了,但是贵人之穴他记得还是有几处的! 第33章:地师 俗语云:“福人得福地!” 因坟地有吉凶之分,那福地自然也就是百姓口中的吉壤了。 就好似人有各形各貌,坟墓也有墓形墓相。 若是亡者的家人选择的坟地有凶煞之气,安葬不好,那祸延子孙便不是一句虚言了。 在民间便专门有一类术士为人寻龙点穴,寻找适合安葬的风水宝地。 像这类人,常常被百姓称之为地师。 不过这次因为李老太爷的生辰八字有些刁钻,故此即便李府请来了数个名声在外的地师,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一处合适的坟地。 毕竟那些地师虽然都曾苦心专研风水之道,但是到底未入修行之门。 有些时候即便是口诀背的再勤,终究也抵不过姜渊那双灵眼一扫。 不过姜渊纵然有法力在身,这寻龙点穴的步骤还是少不了的。 …… 在风水相术之中,所谓的【龙】非是指龙脉,而是指山岳脉络之意。 故此这‘寻龙’之说,便是攀登山脉最高峰,而后勘察山脉的走势的意思。 若是山脉走势通畅,那么这山脉在一路穿帐过峡、束气、行到有河流,湖泊的地方时,便会凝沙交水,化气结穴,阴阳交汇。 不过《青囊经》有云:龙认生死,穴认真假。砂认粗秀,水认曲直,向辩纯疵。 意思就是指,这【龙】也有生龙和死龙之分。 若是地师眼拙,错将死龙看做生龙,那么其所点的‘穴’也是假穴! 本来风水之道讲穷就是‘有气则生,无气则亡’。 若是地师寻的是一条死龙,那么哪里还有什么藏风聚气之效。 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的原因,便就是在这了! 姜渊在御使着五鬼游走了一圈之后,倒是很快便选定了一处位置。 在西陵城以东三十里处,有一座五屏山。 此山不高,不过数百丈。但是却绵延起伏近百里,山势余脉与巫江相连。 其山体倒是凹凸分明,形如龟盖;龟身隆起,甚是厚重。明堂前有江水融聚,山外还有一众小山罗列,朝山远拱。内局藏风得水,外局气势宏大。 姜渊在反复审视了一番之后,确定此处正应了《青囊经》所言‘十九贵穴’中,那‘金龟渡水’之相。 在确定了吉壤之后,姜渊当即便写好了文牒,将此处方位一一写明,随即便令五鬼送信。 …… 翌日,当李府当代家主李象,发现了那封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家书房的文牒之时,不由大吃一惊。 “老爷,小的问过好几遍了。” “昨夜值夜的守卫们当真没有听见丝毫动静,确实不知那封书信是如何出现的!” 看着李象那紧皱的眉头,李府管家不由小心翼翼的回禀道。 “你不用说了,下去吧!” 不过出乎李府大管家预料的是,在听完李象却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面色漠然的让其退下了。 待一干侍从都退下之后,李象方才不由一脸感慨的叹息了一声。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封文牒便是钦天监中的修行高人送来的。 他没想到昨日才有人接下悬赏,今日这风水宝地竟然就找到了? “修行之妙……令人何其羡也!” 只有在这无人之时,李象方才能发自心底的感慨着。 不过他终究还是李府之主,故此在收拢了一番心绪之后,李象便令人连忙将那百两黄金送到钦天监西陵司去。 出于对修行者的敬畏,李象甚至都未再去验证那处风水宝地的真假。 毕竟在他看来,不过区区百两黄金,还不值得一位世外高人如此费心的。 不过李象却是不知,当收到了李府的酬劳那黄金百两之后,姜渊可是一连数天都是笑眯眯的。 但是这黄金来的快去的也快。 姜渊虽然很喜欢那黄灿灿的金子,但是金子毕竟不能吃,也不能辅佐修行的。 故此在把玩了几日黄金之后,姜渊便照例在西陵城各大药房之中进行了一番自取自结的把戏。 反正有着五鬼在,姜渊如今对这些药材的价目可都是倍清的。 甚至出于对那些药材商人事后被惊吓的补偿,姜渊常常还会多留些金子。 不过灵药难得,姜渊在将百两黄金挥霍完了之后。 西陵城这一茬的灵药,也差不多都被他给搜刮走了。 有了灵药,自然要炼丹了。 随着一炉灵丹下肚,在感应到自家的修为又增长一丝后。 姜渊忍不住感叹道:“难怪古人曾言‘财侣法地’为修行四友。此言果真不虚!” …… 于是在初尝五官令的妙处之后,姜渊对其中的悬赏不由越发的感兴趣来。 在随后的几日,他几乎将西陵周边所有能接的悬赏都接了个遍,丝毫没有什么高人的矜持。 什么‘寻物’‘治病’‘查事’之类不入流的活计,他都一概来者不拒。 一时间,钦天监西陵司上下几乎没有不知道姜渊这号人物的。 并且因为萧符走之前的特地嘱托,故此西陵司上下都知道姜渊是因为某些不便言说的原因,方才隐居在义庄之中。 故此即便西陵司上下都对姜渊的举动感到有些不解,但是还是没有谁敢贸然的打扰他。 直到这一日,姜渊在收下钦天监送来的又一株灵药之后,见那西陵司的甲士竟然还没走,不由眉头微皱的看了他一眼。 那甲士见状不由心中一沉,于是连忙恭声道:“前辈容禀,小人实有要事相告!” 姜渊见状倒是不禁有些好奇,因为他心中明白,若非当真有什么必要之事,西陵司的这些人应该没有胆子打扰他。 那甲士见姜渊神情稍缓,于是忙不迭的说道:“西陵司内方才收到消息,因先前前去解救灵安郡主脱困的同道,如今都下落不明。” “故此如今钦天监在南安王府的悬赏之外,另有重酬相谢。” “若是前辈能将灵安郡主与那队五官灵台郎带回,钦天监可任由前辈在宝库之中选取一物,或是答应前辈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 在传完这些话之后,那甲士便满头大汗的匆匆离去了。 不过姜渊闻言却是不由一愣,经这甲士一说,他倒是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所见到的那个八品悬赏来。 于是姜渊索性拿出五官令又瞧了一眼,这才发现先前的八品悬赏如今已经变成了五品了。 看着那行散发着明黄光泽悬赏之言,姜渊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因为他发现那位灵安郡主的重要性,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第34章:鬼蜮空城 古语云: 风雨夜冥冥,燐火出坟青。 新坟将旧冢,相次似鱼鳞。 不过此时在西陵城外,乱葬岗中的新坟旧冢已然难辨。那一座座黄土包前,也早已是杂草一片。 在凄冷的秋雨之中,只见两个满脸污垢苦力,此刻正吃力的抬着一卷草席,一步一歇的来到了一处土洼旁。 “憨子,咱就把他就扔这得了!”只见一个满头癞子的中年气喘吁吁道。 那刘虎虽然名里带个‘虎’字,但是却瘦的和竹竿似的,实际上活得连老鼠都不如。 若不是他马屁拍的着实不错,伙着憨子这傻大个,从衙门里帮身白役的手中接下了这个搬死人的活计,他们俩早就饿死了。 那憨子似乎脑子有点问题,虽然长得粗粗壮壮像个矮冬瓜似得,但是却对那刘虎言听计从。 只见他憨憨的抬头朝刘虎咧嘴一笑,当即便开心的叫到:“好咧!”说罢便直接将手上的草席往旁边一扔。 顿时便看见一个面色惨白的脑袋从草席之中滑了出来,重重的砸在那潮湿的泥土之上。 随后只听得那刘虎‘哎呦’大叫了一声,而后便气急败坏的骂道: “你个驴日的龟孙儿! 要撒手也不晓得提前讲一下? 哎呦~,我的老腰!” 于是随着一阵萧瑟的秋风刮过,只见那刘虎一边骂着那憨子,一边被他搀着向这城中走去。 随着两人的身影在蒙蒙细雨之中渐渐远去,乱坟堆中,当一阵秋风吹过,那本就松散的草席终于被吹开了。 只见那草席之中竟然裹着一个青年书生,望之也不过双十年纪。 随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荒野枯坟之间,便见那书生就这般孤零零的躺在泥泞之中。 …… 也不知过来多久,恍惚间,当姜渊从那无尽的深渊之中,挣扎的醒来之时,忽然感觉到脸上传来一丝丝凉意。 当他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看看是不是点滴漏了,但是却始终难以提起精神。 就在他拼尽全力的想睁开眼皮之时,却隐隐的似乎听见了一阵风声,而且竟然好像还有那翅膀扑腾的声音。 姜渊脑中顿时有些发懵……他这是在野外? 姜渊隐约记得他昨晚喝了点酒之后便直接睡着了,现在这是被魇住了么?怎么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他越想越急,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尽全力的挣扎着。 随后好像有一声碎裂声响起,姜渊便好似冲破了什么桎梏一般,终于猛然睁开了双眼,仰天大吼一声。 “啊~” 不过在发出一声无意义的狂吼之后,姜渊的脑袋却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胀痛,而后他便又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虽然姜渊再次昏了过去,但是方才静寂的乱葬岗却被他的一声大吼搅动的一阵鸟惊鼠奔。 未几,只见一个浑身黑麻粗布的阴阳脸老者分开草丛,缓缓从荒坟深处走了出来。 却见他颇为疑惑的看了地上的姜渊一眼,而后不由轻轻试了试姜渊的脉搏。 半晌之后,只见这老者一脸感慨的抚须叹道:“未曾想这世上竟然真有这尸蹶之症!” …… 这老者本姓是什么已经没人知道,因为他当年出世时便是一副阴阳脸,故此直接便被家人遗弃在荒野之中。 最后还是上一任义庄守尸人胡老道将他捡了回去,辛辛苦苦的拉扯大。 因为据说只有命硬的人才能镇得住那些孤魂野鬼,故此义庄守尸人大多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常常都是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于是胡老道便想着将这个命苦的娃娃养大,最后自己也能有个送终的。 十几年后,那胡老道也终究如愿以偿,死后终于有了一个摔盆哭灵的了。 而当那上一任义庄守尸人死去之后,那周边的乡绅商量了一阵,便索性让那阴阳脸的后生接了胡老道的位子。 于是,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这阴阳脸老者便连胡老道的名号都接了过去。 这位胡老道因为自小便在义庄之中长大,加上容貌恐怖为众人所惧,故此他也极少进城。 可以说在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死人却是要比活人都多。 时日一久,胡老道在义庄之中自然也没少经历一些诡异之事,但是靠着上一任守尸人传下的土法子,倒也都勉强解决了。 不过在见多了尸变之后,胡老道却是对那些所谓的‘起死回生’的传闻充满了怀疑,在他看来那或许也不过就是一场尸变罢了。 但是方才胡老道仔细的查了查,这地上的书生确实还有脉息。虽然他看似有些虚弱,但是也的确是个活人。这才令的胡老道不免感慨了一番。 …… 次日,当胡老道看着姜渊呆呆的坐在义庄的门前一言不发,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劝道: “姜二郎,想开点吧,这世道本就是这样。 姜家如今就剩下你这么一个独苗,你要是再死了,恐怕你父母在地下也不会心安!” 当胡老道说完,见姜渊还是两眼茫然的看着庄外的荒草时,他也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在义庄之中活了大半辈子,但是有那过路的货郎在,胡老道倒是对西陵城中的消息有所耳闻,像姜渊的消息便是他从那货郎口中打听到的。 他本以为姜渊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故此才病死牢中被扔了出来,却不想姜渊的经历要比他想的还要凄惨。 …… 姜家在这西陵城中原来也曾经阔过,只不过后来渐渐败落了下来,到如今也只不过勉强守着一个祖宅罢了。 本来若只是如此,如今的姜家倒也算的上小康,毕竟姜渊据说书读的不错,日后说不得还能考个功名。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秋雨之后,那年久失修的姜家祖宅终于支持不住了,几乎塌了小半。 姜家上下虽然心中悲苦无奈,但是也不得不七拼八凑的拿出些积蓄来,准备将祖宅修葺一下。 可是就在这修缮的过程之中,那雇来的木匠瓦工却无意中从那腐烂的房梁内发现了一方石匣。 顿时便惹得一干手工匠人惊叹连连,有那手快的匠人当即便将那石匣打开,却见那石匣之中只有一卷画轴。 本来姜老汉还想着无人之时再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是有担心这些七嘴八舌的将事情传歪了,便索性展开画轴。 于是本来还喧闹的人群,顿时便寂静一片。众人俱是呆愣愣的看着那画中的美人怔怔的发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结果没过多久姜家出了一幅绝世名画的消息,便传遍了西陵城内外。 因为当时在场的人俱是口口声声言称,那画中美人对他们展颜一笑了,故此更使得那美人图的名声多了几分神异。 不过常言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还未等姜家从惊喜之中缓过神来,便有一个自称是城东李府的中年上门拜访,言称愿意出价百两求购此画。 因为当时已有商贾报价千两,故此姜老汉便婉拒了李府的人,不想却因此惹上了祸事。 那位李老爷虽然是个白身,但是却有个好侄儿在宫中侍奉,如今正执掌司礼监,可谓是权势滔天。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于是转眼之间那位李老爷便发达起来了。 这人一发达便容易得意忘形,那位李老爷也不例外。 在得知姜老汉拒绝了自家的好意之后,他便直接勾结了县衙刑房胥吏,将姜老汉一家都关了进去。 不过让西陵城中百姓怎么也想不通的是,那姜家上下都到了那般地步,为何还死死的守着那副美人图? 纵然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但是也不至于比人命重要啊! …… “是啊!还能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呢!” 想到这里姜渊的不由苦涩一笑,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经过一日一夜的煎熬之后,他终于消化了原身的记忆了。 此刻他当然明白姜家上下为何宁愿满门灭绝,也不愿将那副画交出来。 因为那幅美人图一直便在姜家正堂上挂着,只是……画还在,画上的美人却没了。 这样的一幅空白画轴,你让姜家人怎么敢拿出去。若非是他们自家亲眼所见,连姜家人自己都不相信有这般奇事。 后来姜老汉在狱卒的折磨之下,其实也不得不将此事和盘托出。 但是那狱卒只以为姜老汉编了个故事诳他,于是恼羞成怒之下反而又将姜家人暴打了一通。 在这样的折磨之下,没过多久姜家三口便接连死去。若不是姜渊的意外乱入,姜家也算是满门灭绝了。 可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破家灭门之事,但是在西陵城却依旧没有泛起多少波澜。 除了那些闲散的酒客会偶尔当做谈资聊起,其他人很快便将之抛到脑后。 第34章:鬼蜮空城 沿着高高的坊墙,姜渊在穿过金虹街,走过金虹桥之后,终于来到太平坊之外。 话说西陵虽然有三十六坊,但是其中也是有着明显的贫贱富贵之分的。 并且因为西陵分属陪都,故此这城中格局却不像寻常城池一般‘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因为当初西陵初建之时,北城便是皇城所在。后来随着历代王朝扩建,故此到如今大半北城都成了皇帝离宫了。 除非皇帝巡幸西陵,否则平日里北城大多都没什么人会去,甚是荒凉无比。 西陵城中的高门权贵,大多则是在聚集在东城与西城之处。并且因为东、西两市的存在,导致一干豪商也都费劲了心思往此处聚拢。 故此西陵城中那些普通百姓,大多便只能蜗居在城南之地了。 不过随着多年来的繁衍生息,本来便不大的城南开始变得越发拥挤不堪。 时日一久,城南的各坊便成了一团乱麻、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角色自然少不得往里钻。 藏污纳垢久了,便是那些衙门的衙差也都开始忌惮起城南来。 往日里衙差过来办事,少不得还得提前打声招呼。否则最后差事办砸了不说,甚至还可能有血光之灾。 而号称西陵销魂窟的太平坊,便是在这东城与南城的交界处。 看着坊间那来来往往的的青衫士子,姜渊忍不住一阵摇头苦笑。 因为家住太平坊,故此在他的记忆里,当初他可是没少在坊间碰见书院里的师长。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往日在书院之中他可没少被那些老先生们开小灶。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因为这太平坊中的宅子,他可是一直被书院里的同学羡慕着。 可惜,一场飞来横祸,让一切都成空了。 …… 看着破旧的木门上那个大大的‘封’字,姜渊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果断的绕到后宅外,从一处狗洞钻了进去。 因为那副美人图的意外出现,所以随着姜家上下被投入牢狱之后,这老宅修缮最后也只能半途而废。 在跨过那些破木烂瓦后,姜渊来到那仅剩的厢房前。 当他轻轻的推开那虚掩的房门后,便看见屋内便好似遭了劫匪一般,诸多家常物事被扔的乱七八糟。 姜渊不用多想也明白,家中仅剩的那点银两定然已经不翼而飞,不过他这次回来却不是为了这些。 只见姜渊神情复杂将那副明晃晃的挂在墙上的画轴摘了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着手中的这幅画纸枯黄、平平无奇的空白画轴,姜渊的心中满是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这幅美人图就是在他们全家的注视之下,一点点的消散不见,最后只留下一副空白画轴。 不过现在的他自然不会像原身一样,以为是鬼神作祟。 毕竟这世上可以让墨水隐形的办法不再少数,或许这幅美人图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呢! 于是只见他在那堆零乱的衣物之间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阵,而后便又端了一盆水来将明矾化开。 因为一般以明矾水为墨写字,待墨干之后其字迹自隐,故此常常有学子在科举是以此法作弊。 不过当姜渊将那幅空白的画轴缓缓浸入水中之后,足足过了半晌,却依旧不见丝毫变化。 见此情形,姜渊忍不住眉头微皱。 只见他微微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端来了一盆盐水,而后又将那幅画轴再次浸入其中。 之所以用盐水浸泡,乃是为了防止画者用墨鱼墨作画。因为比之明矾水,此法却是更隐蔽一些。 往年大陈科举之时,曾经也出现过精通此法的士子,以此墨在衣袖上书写文章,而后在开考之后频频以汗润之,其字迹便会自现。 不过过了半晌之后,那画纸之上依然是毫无变化。 姜渊见状顿时不由的愁眉紧锁,随后病急乱投医之下,他甚至点起油灯以火烤之,但是却依然毫无结果。 在尝试了各种办法无果之后,姜渊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就在他颓然之时,却忽然想到了胡老道留给他的守尸人笔记。 “难道……你真得不是凡品?”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面色复杂的看着那副空白画轴,久久不语。 半晌之后,姜渊开始尝试最后一种方法。 只见他掏出匕首,面色坚毅的在掌心割开一道口子,而后缓缓朝向画纸之上按了下去。 忽然,只见一道幽光闪过,姜渊顿时便软软的倒了下来。唯有那只血迹斑斑的手掌好似与那画纸黏住了一般,依旧牢牢的吸在上面。 …… 就在姜渊躺在姜家祖宅中人事不知之时,义庄之中,早前已经离去的冯家大郎却满脸焦急的跪在胡老道面前。 待那冯大郎说完之后,胡老道便坐在逍遥椅上眉头紧皱的沉吟不语。 那冯大郎见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得蒙头磕起头来,不一会儿那额头之上便已然是血迹斑斑。 “唉~” 见此情形胡老道终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在回屋收拾了几件物事之后,便眉头紧皱的对那冯大郎道:“事不宜迟,快些带路吧!” 冯大郎闻言顿时当即便大喜的朝胡老道又磕了几下:“多谢道长出手,我……我以后一定为您日日祈福祷告。” 说着他便匆匆忙忙的起身,带着胡老道离开了义庄,向着青山村赶去。 说来也无怪乎这冯大郎心急如焚,毕竟冯老汉现在还在家中躺着,人事不知呢。 若不是青山村的村老以前见识过胡老道的手段,冯大郎便是求人都不知道去哪求去! 待到胡老道与冯大郎骑着借来的黑驴,匆忙赶到青山村时,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一路之上的颠簸,也快将胡老道这老身子骨给颠散架了。 不过当他脚步瞒珊的踏进冯家那土屋之后,当即便神情大变,随即便快步上前查看起冯老汉的面色来。 只见冯老汉此刻面色晦暗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角歪裂,好似在诡笑一般。 片刻之后,胡老道脸色凝重的看着冯大郎,肃声问道: “你把从义庄离开之后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的都给我说一遍,一件也别给我拉下!” 冯大郎见胡老道神情如此凝重,当即不敢隐瞒的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今早鸡鸣之后,家父和我因为怕打扰您休息,便悄悄的推着棺材走了。 一直走到晌午,家父和我才在路口茅舍处停下下来歇息,吃点饭食后便准备继续赶路。 不过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所以家父不小心在路口跌了一跤,还把包袱里的碗筷打碎了。 家父心疼了好久,等回到青山村将我妹妹葬下之后,他走着走着便忽然躺下了,成了现在的这幅模样。” 听到这里胡老道不由神情一动,当即死死的盯着他,凝神问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摔碎陶碗的?” 冯大郎闻言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却依然立刻回道:“十字坡!” 听到这里胡老道顿时便感到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意,只见他忍不住缓缓闭上双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第35章:避无可避 次日,天色依然阴沉无比,不见日光。 泸州城内的街坊间,早已变得一片荒凉。 在那大街小巷间悬挂的大大小小的店招,此刻就好像破布一般四处散落着。 随着一阵秋风吹过,顿时卷起一阵落叶枯草,随风飘荡到两旁空门大开的门户中。 看着曾经热闹的市井街头,如今竟然空荡荡的好似荒野一般,姜渊心中忍不住一沉。 虽然他遵循着自保为先的原则,并未以真身入城。 但是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不由的眉头微皱。 街道之残留的血迹与些许金银,显然表明了当初摩尼教义军撤的相当仓促。 随着他沿着街道渐渐深入,姜渊忽然神情一动,迅速的抬头向一旁看去。 只见一个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男子,忽然从一旁的巷子中跌跌撞撞的走出来。 看着他双眼浑浊,神情呆滞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失去了神志。 不过从他的一身短打的衣着,与他那显眼的花臂上,姜渊却是不难看出他的身份来。 此人想必便是先前入城捡便宜的那些青皮地痞之一。 看着他这般浑浑噩噩的模样,姜渊顿时不禁若有所思。 若是后来入城的人都像他这般神志被夺,那么这泸州城的情况或许还并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不过让姜渊有些担心的是,这些凡人神志被夺之后,实际上对外界早已失去了准确的感知。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位灵安郡主便是没有受摩尼教戕害,也未必能幸存下来。 毕竟在神志迷失的情况下,便是有食物放在这些百姓面前,他们都未必会吃。 最后这些被困在城中的残余人等,即便没有因为各种意外身死,也迟早会饿死。 …… 随后果然不出姜渊所料,在后面的路途中,姜渊时不时的便可以看见倒毙在路旁的青皮地痞。 甚至就在一处水井的不远处,姜渊还发现了一具浑身干巴巴的,显然是脱水而死的兵卒。 看到眼前的这般恐怖的场景,姜渊却忽然对那幕后的妖魔有些感兴趣来。 根据先前诸般痕迹,他发现那妖魔似乎与寻常妖魔不一样,它貌似并未以人为血食。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它甚至都未曾直接出手杀人。 这一路上倒毙的尸体,可以说是活生生的困死在这城内的。 那么……问题来了! 引起这一切变故的幕后妖魔,它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姜渊心中疑惑渐生之时,在隐约间好似听到一阵丝竹之声从前方传来。 甚至伴随着那丝竹之乐,还有一阵低吟浅唱的吴音侬语,断断续续的在空气中飘荡着。 若是换做在其他地方,姜渊说不得还有兴趣欣赏一番这三吴之乐。 但是在眼前的这般境地下,无论这曲子唱的有多动听,姜渊也只感到分外的诡异。 并且他发现这曲声貌似有些魔性,他不过略微好奇的听了片刻,便感到有些许的恍惚。 若不是识海之中的阴阳录忽然一震,姜渊恐怕也要悄然无声的沉迷进去。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姜渊果断认怂。 毕竟不作死便不会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只见他当即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并且一直凝神抵抗着那曲声的侵袭。 …… 与寻常古城那四四方方的格局不同,泸州城共有八面城墙。 其城墙周长计有二十六里,城堞四千五百七十有奇,宗分八门进出。 分别是“威武门”“时雍门”、“南熏门”、“德胜门”、“西平门”、“水西门”、“拱辰门”“金斗门”。 这八门的位置乃是按照八卦的方位次第排列,姜渊在入城之时,便是从东边的威武门进入的。 因为顾忌那处诡异的曲声,姜渊几乎是沿着八门一圈一圈向内搜索着。 借着五鬼那穿墙入土好似本能的便利,姜渊很快便将泸州城外围扫了一遍。 没过多久,他便在城西的一处道观之中发现了那队失踪的五官灵台郎。 可是让姜渊眉头紧皱的是,无论是三葬还是那位灵安郡主,都不在这道观之中。 “……道友?醒醒!” 在唤醒失败之后,为了保险起见,姜渊还是先以五鬼挪移书术将这三人运出城外,暂时安置在那城郊破庙之中。 这幸亏这三人乃是修行之辈,辟谷月余对他们来说当真不算什么。 故此当姜渊把三人带出城外之后,没有了那曲声的纠缠,这三人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当看见姜渊手中的五官令之后,不用他多解释什么,这三人顿时明白了眼下的情形。 “仇余丰/燕公寅/穆竹英,多谢道友相救!” 看着这两男一女俱是一脸感激的看着自己,姜渊淡淡一笑道:“诸位不必客气,吾亦是各取所需罢了!” 见这三人除了神色有些萎靡,其他并无什么大碍。 姜渊想了想,还是眉头微皱的径直问道: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三葬当是与尔等一同入城的。” “为何方才却没有和你等同在一处?” “他去哪了?” 见姜渊如此神色,仇余丰三人不由神情一动,随即心中都不由一阵苦笑。 三人顿时明白了,这位道友是冲着三葬来的,至于救他们恐怕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不过饶是如此,三人心中还是依旧感激姜渊的出手相助。 那一身玄服的仇余丰当即便将他们入城之后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最后只见那位一身红装的女修穆竹英无奈道:“三葬大师的神魂之力非我等可比,故此在我们于无奈之下,避入金仙观自保后,为了寻找破局之法,三葬大师便直接离去了。” “我等道行浅薄,实在不知三葬大师后来的去向!” 待他们三人说完之后,姜渊的面色不禁有些凝重。 因为姜渊心中明白,在那种情况下所谓的破局之法,恐怕只有找到变故的源头这一条路了。 偏偏三葬修行的又是《地藏本愿经》。 按照小和尚那纯良的性子,他几乎都可以断定他向着那曲声的源头走了。 想到这里,姜渊忽然有些心累! 第36章:护花和尚 前人有诗云: 当年真是戏,今日戏如真。 两度旁观者,天留冷眼人。 有时人生当真如戏一般,变化无常,令人无奈。 在得知三葬极有可能向着那曲声的源头寻去之时,姜渊思量半晌,还是没办法就这样看着三葬去死。 于是只见他无奈的轻声一叹,随后眨眼间便从城郊破庙之中消息不见。 “……这?” 见此情形,仇余丰三人先是一愣,而后便不由露出钦佩之色。 他们却是没想到这位前辈竟然这么硬气,如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怎能不让他们钦佩。 不过他们却是不知,再离了金仙观之后,姜渊便又另找了一处地方藏了起来。 毕竟一切都以保命为要,姜渊可没准备真身入城。 再次御使着五鬼进入了泸州城之后,姜渊倒是省事很多。 他没有再耽搁时间,直接便循着那曲声向着异变的源头赶去。 …… 片刻之后,姜渊耳边那低吟浅唱之声开始越发清晰。 若非有识海中的阴阳录镇着,姜渊恐怕早就和那些凡人一般失去神志了。 终于,在御使着五鬼绕过一个又一个的街口之后,姜渊终于看见那曲声从何而来。 只见在一处偏僻的巷口外,此刻正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 让姜渊恨不得揣上一脚的小秃驴三葬,自然也在其中。 不过三葬此刻的状态却是要比那些凡人好些。 只见不远处墙角,他正与一位面带贵气的美人相互依偎的靠着一处。 看着两人双手十指相连的紧紧牵在一起,姜渊不由好笑的撇了撇嘴。 他没想到自家找这家伙找的要死,这小和尚却在城里享着艳福。 不过待姜渊扫过那美人腰间的龙纹玉佩之时,他顿时便明白了此人是谁。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位应当就是那位被困在泸州城的灵安郡主了。 不过令姜渊惊讶的是,这位灵安郡主在被困月余之后,竟然气息竟然还平稳如初? 他又不死心的又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发现这位灵安郡主竟然当真无事。 姜渊顿时面色不解的扫视了两人一眼,随即他忽然眼神一凝。 只见他缓缓的分开三葬与灵安郡主那紧握的双手。 随后眼前的一幕,顿时让姜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啧~啧~啧~” “我看你也别叫白事和尚,干脆叫护花和尚得了!” 虽然明知三葬听不见,但是姜渊依然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因为他发现在两人十指紧握的双手之上,明显的割开了两道口子。 显然是三葬这家伙为了不让灵安郡主油尽灯枯,这才在昏迷之前将自家精血渡给她。 三葬毕竟是修行者,他的精血对于寻常凡人而言,其实本就是一种大补。 他失点血不过是虚弱一阵子,但是却将灵安郡主的命给保住了。 不过看到这般情形,姜渊忽然不由的眼珠一转,随后不由一脸坏笑的看着三葬。 要知道陈朝上下虽然对于男女大防,没有什么吹毛求疵的要求。 但是三葬这以精血救人之举,在旁人来看那便是与灵安郡主血脉交融了。 姜渊现在很想知道,当灵安郡主知道自家体内流淌着三葬的精血时,她会是什么反应! …… 就在姜渊准备将三葬与灵安郡主带走之时,却忽然发现耳边的曲声忽然一换。 他不由心中暗想,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去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作祟? 于是,随着姜渊心念一动,他当即便穿过了那一地的尸体,来到了巷口出。 忽得随着一阵盘铃想起,姜渊只听得一阵哀戚的低吟浅唱传来: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不知为何,当听到这折曲子时,姜渊心中不由莫名的升起一股沧桑之意。 这与神通无干,纯属这曲声动人,令人感同身受罢了。 看着那具好似幼童一般,以椴木为躯,一身绮丽舞袖,妆容而婉媚绝伦,甚至还带有点滴泪痣的歌女木偶,姜渊忍不住目瞪口呆。 这木偶虽然雕刻的栩栩如生,看着既端庄又妩媚,但是终究是一个死物。 它……怎么忽然就成了这般模样的呢? 看着那木偶好似真人一般,在狭窄的巷口旁翩翩起舞,姜渊顿时不由若有所思。 他发现无论这木偶如何变幻,好似都没有离开在巷口外的方圆之地。 凡有所异,必有所由! 于是姜渊当即便凝神观察着四周的情形,可是四下除了一堆尸体外,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嗯?不对!” 当姜渊无意见扫过那女偶身旁时,忽然不禁眼神一凝,却是被她身旁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个鹤发鸡皮,衣衫褴褛的老翁尸身,不过这具遗骸却是与其他尸身有着很大的不同。 其他倒毙在这巷口的尸体,大多都是在浑浑噩噩之中,硬生生的被耗到油尽灯枯而死。 但是这老翁却是不同,因为在他的胸口之上有着一道明晃晃的刀伤。 姜渊隐隐觉得,或许问题的关键便在这老翁身上。 可是正当他悄然的接近这老翁遗骸,想要探查一番时,先前一直自歌自舞,对姜渊视若无睹的女偶,顿时便僵住了。 只见随着一阵艰涩的‘嘎吱’声响起,那女偶突然缓缓的转动脑袋,甚至诡异的朝着姜渊所在方向看了过来。 姜渊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从心底冒出。 果不其然,本来空旷的街道,忽然间便响起了一阵凄厉无比的尖啸声。 姜渊当即便感觉脑袋好似被针扎的一般,顿时有些头晕目眩。 而趁着姜渊失神之际,那女偶忽然舞着水袖开始翩翩起舞。 只见无数细丝好似毒蛇一般,顿时便铺天盖地的向着姜渊涌来…… ———————— 抱歉,发晚了。 我习惯了慢工出细活,见谅! 第37章:器老为怪 面对迎面而来,好似雨点一般的丝雨,姜渊幸好及时以阴阳录镇压下神魂的震动。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姜渊当即便御使着五鬼化作一股股黑雾,向着那妖偶逆势冲去。 那妖偶似乎也没想到姜渊会有这一手,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过随即她便只见舞袖轻动,那一根根银丝顿时好似利刃一般朝着那一缕缕鬼气割来。 但是因为五鬼之躯并非实体、聚散由心,故此即便被她打散了一两团,对于五鬼来说也无大碍。 并且在修行了《阴兵六术》之后,五鬼的实力也渐渐与寻常黄芽境修士一般无二。 这妖偶虽然手段犀利诡异,但是主要的威胁还是在于她那能在悄然之间,便使得生灵沉沦的神魂攻击。 在姜渊以阴阳录镇住自家神魂之后,这妖偶的手段便相当于被废去大半了。 当五鬼逼近那妖偶之后,顿时便化作一团黑雾将她牢牢包裹其中。 于是不过一眨眼,先前还凶焰滔天的妖偶,顿时便被关在一口黑幽幽的鬼棺之中。 就在那鬼棺剧烈跳动挣扎之时,只见五鬼各自分立一方,随即合力抬起鬼棺,转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或许是故地重游缘故,因此这次当五鬼再次出现在阴阳录中之时,虽然依旧有些战战兢兢,但是好歹没有上次那样丢人。 至于先前还挣扎不已的妖偶,在鬼棺散去之后,便好像普通木偶一般,竟然就在阴阳录中一动不动立着。 看着呆立在阴阳录中的那个妖偶,姜渊想了想,决定暂且留她一阵。 不过在那妖偶被姜渊收走之后,这泸州城中异动的源头也算是消除了。 于是城郊之外,姜渊本尊当即便昂首挺胸的进入泸州城。 在来到先前的那处巷口之后,姜渊没有急着唤醒三葬,而是先将那具老翁的尸体收起。 随即姜渊想了想,忽得眉头一挑,却是想到了一个妙招。 只见他抬头寻找了一阵,随即便在城中四街交汇之处,看见了一座高耸挺拔,雄伟壮观的楼阁。 …… 此楼重檐斗拱,近有九丈多高。 但见其楼体上四面各悬巨匾两块,上书: 钟鼓楼中,终古钟鼓撞不断;凤凰塔缝,奉皇凤凰引难鸣。 楼台之上则是安置着大铁钟一口,大鼓一面。其下则安放着日圭、漏壶。 而此处,便是泸州钟鼓楼了! 要知道如今在大陈可没有时钟可用,一切记时全靠日圭和漏壶,但是这两样可都不是什么能随身携带的物事。 虽然老百姓也可以根据日头的高度来判断时辰,但是到底太多粗略。 故此在大陈各城,在城中繁华交汇之处,必然会有这么一座钟鼓楼。 平日里,城中百姓便全靠着这钟鼓楼的报信,在得知每日里的准确时间了。 在每日黄昏戌时之时,钟鼓楼会先鸣钟十八响,着发鼓计时。 每夜五更之时,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敲鼓十二下。 待第二天凌晨五更告罄时,则会再鸣钟声。 此谓之:晨钟暮鼓,警醒四方。 不过眼下姜渊可不管是什么时辰。 只见他当即就来到那口大铁钟前,抬起手便猛然拍下。 顿时在其法力催动之下,一股震耳欲聋的钟声便从高高的钟鼓楼上向四方传开。 随着姜渊一掌接着一掌的拍下,顿时那震耳的钟声就好似波浪一般,源源不断的向着四周冲刷而去。 一时间无论是三葬等修行之士,还是侥幸活下来的青皮地痞,都渐渐的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 片刻之后,只听得一声脆响,那口硕大的铁钟在姜渊的猛然敲击之下,竟然崩裂成一地碎片。 姜渊愕然的看了一眼,不由无奈的笑了笑。 不过见眼下的这个情况,姜渊估计该醒的都醒的差不多了,于是转瞬之间便又回到了下方。 看着那位灵安郡主眼神闪躲,面带红晕的模样,姜渊不由似笑非笑的看了三葬一眼。 也不知这小和尚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竟然毫无反应的起身先朝躬身谢过。 “这次有劳道友相救了!” 三葬心中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家被困在这,以姜渊那懒散的性子,恐怕绝不会出这么远的远门。 “行了!你我便不必客套了!” 姜渊没有再与三葬啰嗦什么,毕竟人虽然救出来了,但是后续的麻烦事儿还多着呢。 于是姜渊面带笑意的看着三葬道:“如今城中的异变源头已除,这善后的事情便交给道友你了!” 说罢不待三葬拒绝,姜渊便瞬间消失不见。 见姜渊竟然说走就走,三葬不禁无奈的摇头苦笑起来。 倒是一旁的灵安郡主,在看见姜渊在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不见。 她顿时连害羞都忘了,忍不住露出一脸惊愕之色。 且不说三葬与灵安郡主后续是怎么交流的。 在离开泸州城之后,姜渊没有再磨蹭什么,当即便又坐着船往回赶。 不过先前顺流而下时有多畅快,现在逆流而上时就有多吃力。 但是姜渊已经不用像来时那样赶时间了,于是慢点也就没什么了。 于是在船舱之中,只见姜渊一脸淡然的在那静静盘坐着。 此刻他却是正在查看那老翁的记忆。 …… 原来那衣衫褴褛的老翁,乃是一个唱傀儡戏的艺人。 这次作乱的妖偶,竟然就是这老翁所制。 这位傀儡翁半生漂泊、居无定所,每到一地,便以唱傀儡戏谋生。 他便就这样过了数十载,无妻无子,所伴者唯有那个他年轻时亲手所制的女偶。 对于这位傀儡翁而言,这个木偶便已经好似他的家人一样了。 故此这些年来,他虽然跋山涉水不知走过多少城池,但是却一直小心保护着那女偶。 俗语有云:极于情者极于道。 随着这位傀儡翁的一腔心血倾注之后,那女偶也开始渐渐通灵。 正所谓“人死曰鬼,器老为怪,物老成精”。 这女偶在阴差阳错之间,也算是成为了一个妖怪了。 不过在来到泸州城之前,这妖偶却是一直都在本本分分的陪着老翁唱着傀儡戏,并未有丝毫异动。 第38章:人不如狗 国仇犹可恕,私恨最难消。 那妖偶虽然通灵,但是禀性倒也不坏。 或许,也可以说像她这样机缘巧合之下成形的妖怪,其心中本无善恶之分。 妖偶因那傀儡翁而出,估计即便后来她开了灵性、凝就法力,但是却依旧还在那老翁身边,随着他跋山涉水,街头卖唱。 或许在她那单纯的心思里,这样的日子便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可惜,当傀儡翁带着她来到泸州城时,不巧正碰上了摩尼教作乱。 还是义军造反的老套路,先是城内内应作乱,随后城外义军趁机攻城。 一般这几招套路使下来,摩尼教大多都能如愿以偿。 可惜这次摩尼教遇到的泸州知州,却是一位难得的干才。 他对于摩尼教的手段早有耳闻,故此早早的就做好了防备的手段。 在摩尼教内应作乱之时,知州当即便令城中兵卒果断辣手镇压。 并下令,凡是逗留在外者,一概做乱党论处! 于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流浪汉,顿时一个个的都遭了殃。 至于那傀儡翁倒不是无处可去,毕竟一个大通铺他还是住的起的。 可是他毕竟已经是垂垂老朽了,匆忙之间哪里来得及赶回去。 于是道左相逢之际,便被一干巡城的士卒随手劈了一刀。 有句老话说的好: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为何? 因为当遭逢乱世之时,人连狗都不如! 就像在巡城的士卒眼中,那傀儡翁与路边的蝼蚁没什么区别。 杀了就杀了,反正没人在意。 可惜这次他想错了。 在傀儡翁死后,那妖偶瞬间便发狂了。 先前动手的兵卒,当即就在她那狂舞的银丝之下,被千刀万剐、撕成碎片。 可是在开了杀劫之后,这妖偶似乎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在日复一日的卖艺生涯之中,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街头卖唱。 于是那妖偶便就这样守在老翁的尸身旁,一如他活着的时候一样,缓缓的在巷口轻舞着。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曲还是旧时曲,但是唱曲的人却成了她自己。 …… 待看罢那傀儡翁的一生记忆之后,姜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 即便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这次泸州异变的其中原委,但是他依然不知该如何评价那妖偶的行为。 以己度人,在傀儡翁无辜惨死的情况下,那妖偶出手报复也无可厚非。 至于后来的惑神迷志之举,也只能算是妖偶的无意之举。 毕竟若是她当真想要杀人,又何必这般磨磨蹭蹭。 至于导致那傀儡翁身死的罪魁祸首,无意就是那位泸州知州了。 可是在乱军攻城之际,他身为知州,守土有责。 如此一来以重典治城中乱象,也无可厚非! 至于那造反的摩尼教乱民,也都有着各自不得不反的缘由。 故此姜渊在一番思索之后,只能感叹乱世之中无是非! 念及此处,他顿时也就熄了对那妖偶的杀心。 这卫道士谁愿意做谁做,反正他是懒得做的。 替天行道的旗子太重,他可扛不动! …… 就这样,当姜渊乘船悠哉悠哉的回到小寒山义庄后,他便将那妖偶放了出来。 或许是在阴阳录中待久了,被吓住了。 因此当姜渊将那妖偶放出来之后,她倒是并未做出什么突兀的举动,就那般默默的立在堂前。 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如孩童一般大小,穿着鲜艳火红衣裳的女偶,姜渊不禁有些恍惚。 毕竟她除了身量小一点之外,其他的倒是与寻常舞女一般无二。 当然,最让姜渊看重的,却是她这次在泸州城显露出的群攻神通。 偌大的泸州城,在阴差阳错之间,差点就真得被她变成了一处鬼蜮。 若不是她的神通正好被阴阳录克制,他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可能生擒她。 两人默然对视半晌之后,姜渊终于开口道:“我这义庄还缺个伙计,若是阁下愿意留下,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那妖偶闻言顿时不由美眸微蹙,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她先是朝姜渊轻轻颔首,而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可!不过妾身要先送杜翁入土为安!” 听她这么一说,姜渊不由微微一笑道: “那是自然,我这义庄做到便是送亡者往生之事。” “道友便是不说,此事我也是要办的。” …… 说起来这次阴阳录给的反馈,可以说是历次以来最磕碜的一次了。 “《百戏谱》?” “我要这玩意儿作甚?上街卖艺么?” 姜渊无语的将那《百戏谱》抛至一旁之后,便将那老翁的尸身取了出来,小心的选了一副空置的棺材放了进去。 毕竟对于义庄而言,棺材简直就和吃饭的家伙什一样,都是必须要常备的。 待合上棺盖之后,看着那个面带悲容的妖偶,姜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 毕竟与西陵城中的那一干孝子贤孙相比,这妖怪倒是显得更有人情味儿些! 待她郑重的在老翁灵前三跪九叩之后,姜渊方才缓缓道:“道友节哀!” 说到这里,姜渊却是不由一愣,随即不禁有些尴尬道: “我却是忘了问了!不知道友可有名号?” 那妖偶闻言也怔住了,毕竟这些年她虽然有了灵智,但是她却从没有在老翁面前显露,只是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为取名号,她也用不上名号。 不过如今老翁身死,这妖偶这才恍然。她,或许该有个名字了! 于是在一阵怅然之后,只听得那妖偶声音幽幽的轻叹道:“庄主就唤我……香君吧!” 这些年她随着老翁不停的穿州过府,那《南朝梦》也不知道演了多少变。 如今妖偶细细想来,却不由恍然发现,原来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戏中人的名字了。 姜渊虽然奇怪她为什么以一个戏中人的名字,作为自家的名号。 但是眼下正事要紧,于是便没有多问。 于是在半晌之后,只见五鬼忽然现身,随即他们五个便缓缓的抬着那老翁的怪才,一路稳稳的走到了后山坟地之中。 看着这五个甚是专业的五鬼,那妖偶在心中诧异之余,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第39章:做大做强 那傀儡翁虽然一辈子都在颠沛流离,但是从他的记忆中,姜渊却发现他曾经也有机会脱离这种生活的。 毕竟也不是没有高门大户想要将他招揽至门下,当家养的班子,只需闲来为贵人们唱戏就成。 可惜老头性子倔,宁愿在江湖上苦点累点,也不想当一个笼中犬。 耻为奸佞帮闲客,宁做街头卖唱人。 嘿!够硬气! 看着后山又多了一口新坟,姜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 今日他葬人,也不知日后谁来葬他! …… 在将傀儡翁安葬之后,姜渊与那妖偶香君便相顾无言的回到了义庄。 看着一进义庄,就在呆坐在那的香君,姜渊顿时有些无语。 虽然他留下这妖偶,是为了使得义庄的防御更上一层楼,但是这毕竟只是以防万一之举。 因此当香君一直呆坐在那时,姜渊顿时感觉有些怪怪的。 于是在思量了一番之后,只见姜渊面色和蔼的看着她道: “香君,你若是往日里若是有什么爱好,如今尽可去做。” “反正义庄里的生意也不忙,你不必整日守在这里的!” 说来也怪,平日里姜渊整日与死尸为伴时,也没有感到害怕。 可是方才那妖偶不过只是像纸人似的安静坐在那里,姜渊却隐隐的感觉有些后背发凉。 待姜渊开口之后,妖偶香君终于微微动了动。 只见她缓缓的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姜渊道:“爱好?发呆算么?” 往日她除了在傀儡翁卖艺的时候会动弹一二之外,剩下的时间其实完全与普通的木偶一般无二。 在她短暂而单调的妖生之中,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枯燥。 故此如果姜渊不唤她,她恐怕能在堂下一直发呆下去。 看着妖偶香君那迷惘的眼神,姜渊忍不住微微张了张嘴,但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像她这么奇葩的妖怪,姜渊还是第一次见到。 竟然比他还宅,这简直掀翻了姜渊对妖怪的认知了! 甚至在姜渊看来,她却是有点‘阅尽红尘万象,心如赤子依旧’的意思。 于是在微微沉吟了一阵之后,姜渊忽然灵光一闪,却是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只见他轻轻朝妖偶香君一点,当即便有一点灵光好似萤火虫一般,缓缓的从姜渊指尖飞出,慢慢的落在妖偶香君的眉心之上。 顿时那妖偶双眸不由轻轻一动,随即竟然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片刻之后,只见她轻轻朝姜渊微微一礼,随即便风姿绰约的离去了。 毕竟《百戏谱》中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戏,她还需要细细准备一番才是。 见妖偶香君终于看起来正常点儿了,姜渊不由欣慰的颔首微笑。 随后便重新拿起古书,一脸惬意的靠在竹椅之上。 于是安静的庭院之中,终于又响起了逍遥椅缓缓摇动的声音。 …… 虽然这次泸州之行,姜渊是因为三葬才去的。 但是最终他也确实将灵安郡主救了回来,甚至连先前的失联的那些五官灵台郎能脱困,也都算是他的功劳。 故此在泸州异变结束之后,姜渊的悬赏也都到手了。 除了南安王府的三斤冥铁之外,他记得当初钦天监也额外发下悬赏呢。 于是在思量再三之后,姜渊索性将钦天监的悬赏也换做冥铁。 随着交手的经验渐多,他也开始觉得没有一个趁手的家伙什着实不便。 但是到底日后要用什么,姜渊暂且还没想好,于是索性先准备好炼器材料再说。 毕竟冥铁乃是顶级的炼器奇珍,即便是南安王府也不过藏有几斤。 若不是有大陈一国之力支持,钦天监也未必能收集多少。 故此当得知姜渊选择的悬赏乃是冥铁之时,钦天监内五官令顿时不禁一阵肉疼。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可惜,朝廷的脸面终究还是要得。 若是因为心疼些许冥铁就出尔反尔,那么大陈朝廷多年以来在修行者中积累下来的声誉,恐怕就要一朝散尽了。 届时钦天监通过五官令而勉强拉拢到的那些散修强者,恐怕也要一夜星散。 于是,作为姜渊在钦天监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熟人之一,萧符无奈的被安排送货的重任。 看着那座在云雾之中忽隐忽现的小寒山义庄,萧符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江赫与杨毅在下马之后,亦是一脸羡慕的看着云雾深处。 要知道他们腰间的斩邪刀虽然已经算是上等的法器,但是其中却连丝毫冥铁也无。 甚至两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冥铁——足足有三十六斤! 别嫌弃,就这还是钦天监监正力排众议定下来的。 谁让姜渊那家伙开口就要百八十斤! 若不是怕被人说恩将仇报,钦天监中的那几位五官令都准备过来让姜渊好好清醒清醒。 当萧符一行三人缓缓地敲响了义庄大门之后,不一会儿大门便开了。 看着姜渊那笑吟吟的模样,萧符不由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正当他想说两句牢骚话抱怨一番时,忽然听得一声唢呐猛然直冲天际,随即一阵凄惨的哀乐之声便开始此起彼伏。 萧符顿时便感到一阵激灵,“我不过是想抱怨两句,用不着直接送我走吧?” 姜渊虽然猜不到他心中在想什么,但是见他这般神情也知道被惊住了,毕竟前几天他也是这幅表情。 天知道妖偶香君为什么偏偏喜欢了唢呐——这么魔性的乐器。 于是只见他淡淡一笑道:“道友勿要多想,贫道也就是想拓宽一下义庄的业务范围,故此又招了一位伙计。” 说到这里姜渊不由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和蔼看着萧符三人道:“诸位也算是老朋友了,日后要有业务可要记得照顾我。贫道一概八折!” 听得姜渊这么一说,萧符顿时便忍不住面色一黑。“……还八折?照顾你大爷的业务!” 若不是知道打不过他,萧符定要狠狠的吼出这句话。 但是一想到他们还有任在身,于是萧符与江赫等人,只能强憋着心中的郁闷将那储物袋交给他。 宝贝到手了,姜渊自然是乐得眉开眼笑。 可是无论他如何盛情邀请,萧符三人都是一脸便秘模样的拒绝了。 看着匆匆离开的三人,姜渊不禁若有所思道:“要不……下次请他们吃药?” 第40章:唱与谁人听 老子江湖漫自夸,收今贩古是生涯。 自从义庄里多了一个伙计之后,总算是多了些人气儿了。虽然,那位并不是人。 因为香君乃是木偶通灵,故此其天生便会一些物化神通。 无论是什么物件到了她手里,不一会儿就能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木偶。 于是过了一阵子,姜渊便无奈的发现义庄里多了不少仆役来。 看着那一个个默默洒扫的人偶,姜渊心里不由微微一叹:“就这阵势……谁敢来停灵呦!” 不过在尝试了几天被人伺候的日子之后,姜渊顿时就微笑的颔首道:“嗯,反正还有一处义庄,大不了就在下面接活好了!” 毕竟那一个个人偶天天干活勤快不说,便是连粮食都不用,简直是太省心了。 而见姜渊对那些人偶没有什么反感之后,妖偶香君这才露出了真正目的。 只见她竟然悄悄的作出了一个戏班子,看着那一个个人偶像模像样的穿着行头,吹拉弹唱、咿咿呀呀。 姜渊顿时不由猛拍大腿,这才明白让了香君的当。 不过此时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他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但是香君也明白这戏班子平日里操练起来也确实吵闹的紧。 于是在得知姜渊还有一处分店之后,香君平日里排戏的时候便大多去城西义庄。 如此一来,小寒山上姜渊终于又能舒舒服服的看书了。 …… 不过舒服归舒服,正事儿还是要做得。 姜渊在思量再三之后,还是准备给自家炼制一柄飞剑。 虽然他既不会剑法也不懂御剑术,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谁让剑仙最帅呢! 可是当姜渊将刚将钦天监的冥铁自须弥袋中取出,正考虑该怎么炼制之时。 自入了他识海之中便从未出来过的阴阳录,终于破天荒的出来透口气。 只见一点灵光闪过,那阴阳录便悬浮在义庄后院之中。 还没等姜渊弄明白怎么回事呢,便见一阵微风吹过,那地上的冥铁便消失不见。 “……” 姜渊顿时便忍不住眼神呆滞的看着半空中的阴阳录,嘴巴张合了几次,硬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之后,姜渊终于回过神了。 只见他一脸悲怆的仰天长叹道:“造孽啊~” 他的剑仙梦,还没开始……便已经破碎了! 不过事已至此,姜渊也只能干巴巴的仰头看着。 只希望阴阳录不要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起码,多少让他喝点汤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就在姜渊靠着竹椅上,就快要垂垂睡去的时候。 半空之中的阴阳录终于微微一震,随即便见一道灵光闪过。 一根七尺多长,浑身黑溜溜的铁棒顿时斜插在青石板上。 看着重新回到自家识海中的阴阳录,姜渊顿时有句***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有飞剑也就算了,你给炼个哭丧棒算怎么回事? 看着好端端的冥铁最后被糟蹋成这么一个玩意儿,姜渊不禁有些欲哭无泪! 不过在一阵纠结之后,姜渊还是乖乖的拔出了那根哭丧棒。 这根哭丧棒长七尺二寸,通体幽蓝色;下粗上细,通体水纹。 而在那顶端处,只见八条铁链好似红缨一般缠绕其上。 待姜渊炼化之后,发现此处看着虽然其貌不扬,但是神妙之处倒是不少。 唯一让姜渊有些抓瞎的是,他看不透这哭丧棒的品级。 不过他转念一想“阴阳录出品,必属精品”的招牌,姜渊也就不再纠结了。 但是因为这哭丧棒着实不太好随身拄着,于是姜渊索性便将它收入识海之中蕴养着。 在解决了兵器的问题之后,姜渊便彻底闲下来了。 毕竟秋斩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衙门里的生意也断了。 于是姜渊便安安静静的在小寒山上逍遥自在起来。 …… 这人呐,就经不起念叨。 姜渊前两天还以为自己能自在一阵子,却不想没过几日王六便脸色怪异的上门拜访来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了半天也没说起正题,姜渊无奈的将手中典籍往旁边一扔,没好气道:“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 听得姜渊这么一说,王六那唠叨的声音顿时一哑,随后方才见他讪讪一笑道:“小人这不是怕冒犯了您么。” 说着怕姜渊再恼了,王六也不敢再废话,连忙道:“您养的那个戏班子……是正常的嘛?” 见他这么一问,姜渊顿时不由愣住了。 随即他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哪个戏班子?” 见他这幅表情,王六顿时便忍不住脸色一白,眼神惶恐道:“道长,您可别逗我。您在城西义庄里有个戏班子,您,您不会不知道吧?” 看着他那冷汗直冒的模样,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渊这才意识到王六说的是谁,于是不由恍然一笑道: “你说的是她们呀!” “不错,那是我的伙计。” “怎么?她们惹出什么事了么?” 见姜渊这么一说,王六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还以为那义庄之中有出了什么鬼物作妖呢。 不过见姜渊这样问起,他顿时不由苦笑道:“这到没有!只是您家这戏班子有点……有点太受欢迎了!”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各有各的规矩,这梨园行也不例外。 但凡又外地的同行前来谋生,大多都会上门拜访一遍此处的同行。 倒不是一定要孝敬什么东西,有时候就是一个礼数,一个面子! 你礼数尽到了,他便袖手旁观,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可是倘若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过来抢食吃,那么就是看不起当地的同行。 香君这次招的就是这个麻烦! 她若是只在义庄里操练义庄自娱自乐也就罢了,没人会理会她。 可是偏偏有那孝子贤孙们因为家中长辈好这一口,故此想请她们去唱一场。 毕竟像这种堂会说白了便是唱给鬼听的,故此城中戏班少有人会答应。 因此那些孝子贤孙们见这义庄中竟然又多了一项业务之后,自然喜出望外。 毕竟都住在义庄里排戏了,还能忌讳那些么! 这说的倒也不错。香君怕鬼么?鬼怕她还差不多。 如今有人请她唱戏,她自然求之不得,当即就顺势答应了。 并且因为这堂会都是开在夜里,故此香君也不怕出什么岔子。 第41章:夜奔 香君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她爱唱戏,也不忌讳给死人唱戏,但是这到底与她自家在义庄中排戏不同。 她虽然是夜里去给死人唱堂会,但是有活人愿意听,她也不能拦着不是。 只能说香君当真是妖怪里的奇葩。 不杀人、不好斗,就喜欢唱戏? 绝了! 要知道她怎么说都算是个修行之辈,结果偏偏要和普通人抢饭吃,这谁受得了? 于是没过多久,她这初出茅庐的杜家班顿时就在西陵城火了。 甚至在杜家班夜里为死人唱堂会的时候,都有一票戏痴不顾忌讳的躲在外面听戏。 这一来二去的,自然惹得西陵梨园行的同行们心中不快。 …… 凤歌楼上,只见一群形态各异班主们各怀心思的坐在一处。 别看这些人虽然貌似斯斯文文的,但是一个个说起话来可都是透着一股血腥味。 “诸位,都说说吧,咱怎么料理那杜家班?” 只见一位面色颇为阴柔的中年在缓缓眯了一口茶之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此人便是这西京梨园行行首舒青。 话说舒青本是个酒楼中的说书人,听说当年宫中的贵人来西陵城时,见他能说会道又了解西陵名胜,便让他在跟前伺候了一阵。 不过这位舒班主却是好手段,他倒是没有妄想什么一步升天的美事。 而是借着这么一点点香火情分,硬是在梨园行里拉起了一个班子。 在他的经营之下,渐渐的这舒家班却是越来越红火。 不知道的内情都只以为是舒班主好手段、会经营,但是梨园行里的同行却是都面上称颂,心底鄙夷。 无他,因为这位的手段太狠、太脏! 要知道梨园行里的人脉说破天了也只是皮毛,只有里面的‘角’才是核心。 故此一个戏班能不能做起来,除了班主的经验手段之外,最主要的便是要看班主的眼力如何了。 舒青自家唱戏的本事虽然不赖,但是最多只能算是个票友。 故此他虽然在前期通过挖‘角’拉起了一个班子,声势也着实闹的不小。 但是西陵城的同行其实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毕竟一位‘角’能唱的其实就那么些年,他挖去的那些人虽然经验深厚,但是也都唱不了几年了。 于是众人都等着在舒青班子散了之后,再唱上几天《南朝梦》呢!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般唱词,简直是忒应景了。 可惜舒青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家的短板在哪,因此他从来没想过和同行比眼力。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他笑话的时候,这位却另辟蹊径。 他花钱雇佣了一批街头的青皮、乞丐,让他们在暗中帮其关注各个戏班的消息。 倘若发现了有好苗子,舒青便使出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将人弄来。 这样一来,虽然他弄来的苗子不一定个个成角,但是几率却要比他自家找的高得多。 因此凤歌楼中,当舒青开口之后,众人顿时都明白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 毕竟包厢之中的众位班主也都听人说起过,那杜家班的苗子好像都不错。 不过即便明白舒青心底的算计,但是众人还是一致同意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数’的杜家班。 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在从凤歌楼散去之后,众人便各使神通去了。 看着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开,舒青不由嘴角微翘的得意一笑。 本来他还正苦恼最近没淘摸到什么好苗子呢,没想到一眨眼就有人送上门了。 一想到过几日就有新鲜的货色送上门,舒青双颊便忍不住微微泛起一阵红晕。 …… 话说王六对姜渊的事,当真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虽然他在衙门里就是一个小角色,但是三教九流的消息渠道却是不少。 故此梨园行算计一出,他差多就收到消息了。 不过也幸亏王六过来报信,否则姜渊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就几天的功夫,香君竟然就弄出这么多事来。 但是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反正姜渊不认为香君会吃亏的。 于是在王六离去之后,姜渊除了令五鬼暗中关注之外,私下里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 城郊张员外府上,当香君从张府出来后,忽然不由的眉头微微一皱。 张府的管家见状顿时不由关心道:“杜班主可是有什么不适?要不就留在府上暂歇吧?” 张管家方才可是看得真真的,这位杜班主唱戏的时候,自家老爷的眼睛可是眨都没眨呢。 可惜这位杜班主貌似就是喜欢唱戏,若是说起其他事来,常常半天没有一个字。 不过见香君依旧坚定的摇了摇头,张管家只好令下人驾着马车送杜家班一行回去。 若不是怕露出破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香君才懒得坐这么慢的马车。 不过随着夜色越来越深,香君忽然不由疑惑的看了一眼车外。 那车夫以为自家做到隐秘,可在香君的眼中却好似掌中观纹一般。 这马车虽然方向没变,但是去的却是城西的另一处院子。 香君或许是天生心大,故此即便发生了这种事情,她却依然淡定的坐在车上,等着看那车夫到底要带他去哪。 当然,同样淡定的还有御使着五鬼暗中窥伺的姜渊。 因为他此刻正惬意的躺在小寒山义庄之中,远隔数里的看着这场另类的直播。 当那马车缓缓驶入一处庄园后,那车夫当即便一溜烟的窜了下去。 只见他一脸鬼祟的与院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说了几句,随即便一脸谄媚的接过一个钱袋子,兴高采烈的离去了。 看着那车夫远去的背影,屋檐之下舒青不由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家生子又如何?只有银子给够了,谁还愿意当奴才?” 舒青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靠的就是他会花银子,舍得花银子。 若是能帮他达到目的,便是一个乞丐他也从来不悔前诺。 也正是这个‘好名声’,方才能使得他屡屡得手。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眼见着已经将那杜家班一网打尽,舒青的心中便忍不住的舒畅。 一想到车帘后面那些娇嫩的小家伙,舒青更是感觉性致分外的高昂1 不过当舒家班师爷一脸得意的撩开车帘,准备把杜家班的大大小小的角都请下来时。 只见他忽然更见了鬼似得,猛然惊呼一声:“呃……” 随后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当场就死了? 第42章:看戏 也无怪乎舒家班的师爷会被吓死。 毕竟任谁在深夜之时,乍一看到一车厢描腮画眉木偶,都会心底发凉。 更别说他前脚还以为车厢里装的是一群娇滴滴的小娘子,结果后脚却看到这一幕? 见师爷那一脸惊愕的模样,舒青还没来得及发问的呢,却见他已经吓死了。 舒青心中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这位到底是个人精! 只是刹那间,他甚至没有去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吓死了自家师爷,直接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毕竟无论那里面是何种危险,他离得远远地总没错。 不得不说,这位能有今日这般家业当真不是侥幸。 唯有小寒山上的姜渊有些无奈。 我这瓜子都准备好了,结果你就让我看这些? 甚至香君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场变故竟然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姜渊无奈之下,只好令五鬼将那舒家班师爷运回来。 一来是帮他入土为安,二来么也算是毁尸灭迹,替香君收拾手尾。 香君在见地上的尸体忽然不见了之后,便明白姜渊插手了。 于是她便放心的带着自家的小班子离去了。 ……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过几日另外几家便得知了舒家班师爷失踪的消息。 当初参与过凤歌楼之宴的那几家戏班,有一个算一个的顿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杜家班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这,谁敢招惹! 毕竟他们只是谋财的,可不是那些拿命去拼的丘八。 同时他们也在等着,看那舒青到底会怎么应对。 既然他一开始想吃独食,那么就得把这个场面撑住了。 不然的话,这梨园行的行首可就不是他能做得了。 这个道理他们懂,那舒家班班主舒青自然也懂。 昨夜他虽然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但那是因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如今脱出身来,他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眼下这情况,他便是想退也退不得了。 此刻在安平坊别院,只见舒青正一脸笑意的朝着一位老道作揖道: “劳烦仙师了,这次若得庇护,在下定有后报!” 这次舒青也是花了老大的人情,方才打听到这位申屠道长的存在。 随后又送上了几根他好不容易收集来的灵药,这位申屠道长方才答应出手。 看着舒青那谦卑的神色,申屠虎不由矜持的点了点头。 根据舒青的描述,申屠虎不认为那妖孽有多大的本事,说不得就是一个孤魂野鬼作祟。 像这样的角色,申屠虎不知解决了多少。 故此在舒青几番哀求之后,他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毕竟修行不易,散修修行更不易。 没有师长帮助的他,也只有靠自己不时地的赚取一些修行资粮了。 …… 虽然出现了上次的变故,但是香君却依然行事如旧。 不过这一次舒青没有再费心思收买车夫,因为申屠虎直接出手就将那马车拦下了。 或许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舒青倒是没有出面 只见在漆黑的夜幕之后,忽然一直猛虎从天而降,拦下了香君乘坐的马车。 那车夫顿时就哭爹喊娘的从车前跳下,立刻屁滚尿流的跑远了。 看着那毫无动静的车厢,虎背之上申屠虎忍不住眉头微皱,却是没想到香君这么能沉得住气。 随即只见他冷笑道:“你便是躲的了一时,难道还能躲的了一世不成?” 说罢他心念一动,当即便一群伥鬼从他座下黑虎身上冒出。 只见那群密密麻麻的鬼影,当即好似旋风一般的就朝着马车卷去。 看着眨眼间便被吸成干尸的几匹驽马,申屠虎不由嘴角微翘。 要知道为了凑出这些伥鬼,他可是着实在山间跑了不少地方。 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便是硬生生的用法术困住了一处偏僻的山间村落,随后用养蛊的法子,方才孕育出这些厉鬼来。 若不是他座下的黑魂天生神异,申屠虎都未必能控制的住这些厉鬼。 而这招百鬼夜行,也正是申屠虎压箱底的手段。 自从他炼成此招之后,还少有人能应付的。 不过这次该他倒霉。 因为无论是姜渊,还是香君,都正好将他这招百鬼夜行克制的死死的。 只见那百鬼还未接近车厢,便已然晕晕乎乎的渐渐停了下来。 看着那些神色呆滞的厉鬼,以及耳边回荡的低吟浅唱之声,申屠虎顿时心中一惊。 可惜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见无数银丝好似雨点一般向他席卷而来。 “嘶~” 申屠虎当即便感觉到一阵浓郁的死亡气息。 刹那间他甚至来不及驱使坐骑,只得自己迅速的闪避到一旁。 那黑虎因为灵智不高,故此反应慢了些。 因此当其回过神来之后,便看见一丝丝银线好似利箭一般穿透了他。 “吼!” 那黑虎顿时猛然爆发出一阵哀鸣之声,可惜还不待它挣扎,便见那银丝隐隐一拉。 随即幽暗的夜色之中,当即便落下了一阵血雨。 转眼间,那黑虎便化作了一推血块。 小寒山之中,姜渊顿时不由可惜的摇了摇头。 好好的虎皮垫子,就这么糟蹋了。 不过相比姜渊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申屠虎则是惊怒交加。 他没想到这不过出来挣个外快,竟然也能遇到这么硬的茬子。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将舒青可撕巴撕巴吃了。 不过看着眼前那一身红衣的香君,他心中不由怒气更胜。 “妖孽,在我人族地盘,你竟还敢如此猖狂?” “今日贫道定要替天行道,为世人除了你这大害!” 说罢,只见他猛然喷出一口精血,转眼间便结成一道道血符没入那百鬼体内。 于是先前还被香君困住的那些厉鬼,一眨眼竟然都脱离的她的迷惑,一个个都双眼血红的朝着香君扑去。 见此情形,小寒山之中,姜渊终于忍不住眉头一皱。 毕竟香君的本事,守山是一把好手,但是临机对阵,便不免有些三板斧的德性了。 尸体复活,走尸,行尸走肉?丧尸?】 【鬼市?】 【宁与死人同处,不与活人同眠】 【三葬与灵安郡主回门】 第43章:三葬的烦恼 生不认魂,死不认尸。 在见识了几个糊涂鬼之后,姜渊倒是对‘难得糊涂’这四个字有了新的体会。 当你能力有限的时候,不如看开一点。 在这一点上,伊大夫的家人便是此中的佼佼者。 当初得知尸体有异,死不瞑目之时,这几位可是一个比一个能装死。 现在见识头七安然渡过,尸体可以入土为安了,倒是一个个痛不欲生的来义庄接尸了。 先前的那些受过伊大夫恩情的旧朋亲友,也开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满脸悲戚的前来吊孝。 这一番热闹的场面,倒是让姜渊开了眼界。 看着伊大夫儿子在灵前哭的都断气了三回,偏偏每次都被人救了回来,姜渊不禁对伊家人的医术感到佩服。 唉!可惜没人配合他,不然他也想试试起死回生是什么感觉! 不过眼下的这副情形,却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那边伊扈的遗骸在伊家后人的操持之下风光大葬了,另一边因为伊扈而死的守尸人师徒,却冷冷清清的躺在义庄之中无人问津。 因为守尸人都是命格孤寡之人,所以这对师徒一死,府衙里连抚恤的银钱都省下了。 除了贴了两副棺材,衙门便再没有理会过这二人。 “也罢!你们既然来到这,那就都是客人!” 看着灵堂正中那两口孤零零的棺材,姜渊无奈的摇头摇头道:“我义庄之中,众生死而平等,尔等也好好往生吧!” 眼见天色已暗,姜渊便唤出五鬼,将这两副棺材抬到了后山。 看着五鬼那像模像样的抬着鬼棺送灵,姜渊忍不住嘴角微翘。 也许,这才是五鬼的本职工作才是! …… 常言道: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要是按照《葬经》上“外气横行,内气止生,浅深得乘,风水自成”的标准。 那么义庄后山的这片坟地,只能算是一块废地。 凡是葬入此处者,与后人而言无利无害,不过就是一个安息之所罢了。 当初就因为这块山地贫瘠无比,常年没有什么收成。 这才被当初的那几位乡绅捐出来做了义坟,以积阴德。 故此姜渊没有怎么讲究,就随意的选了两处空地令五鬼葬下去了。 黄土一埋,纸钱一洒,齐活! 就在姜渊准备离开之时,却忽然不由面色一沉的看向那坟头深处。 不一会便见一个面如鸡皮、白首苍苍的老太婆,忽然从坟头深处走了出来。 只见那老太婆不知为何,却是面色狠戾的看着姜渊,尖声道:“胡老道就没教过你,不要多管闲事么!” 那刺耳的嗓音,听着就让姜渊忍不住眉头一皱。 不过冲这老太婆的态度,显然是来找事的。 于是姜渊只是面色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便随意道:“我管的闲事多的去了,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一件!” 见姜渊这般神情,那老太婆顿时面色阴沉无比。 只见她当即就怒极而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管我黄仙的事儿!” 说完那老太婆便拄着拐杖猛然一跺,便化作一阵微风散开了。 姜渊先是一愣,随后忽然想起了到这老太婆是谁了。 说起来他们虽然只是初见,但是姜渊却曾经见过她一面。 因为此人便是“黄婆”! 先前那蔡白虎就是在她的蛊惑之下,这才去练那个邪门的赤龙丹。 可以说那些被枉死的小姑娘,都是她而死的。 姜渊本以为那黄婆不过是一个乡里神婆,拿着不知从哪得到了邪门秘法骗取财物。 可是现在看来,姜渊还是小瞧了她。 这老太婆明显就是黄鼠狼成精了,靠着“出马仙”的把戏,在人间厮混呢! 所谓出马仙,便是那些有了道行的胡黄蟒等妖精,想要躲避雷劫、快速修炼,特意选择一些人类做为香童,附体于人身之上。 而那些被选中的出马弟子,便是乡间的神婆之流。 不过大多出马仙都只是带着弟子在乡间立下堂口,为人查事看病,从而混些人间香火修行。 至于像黄婆这般嚣张着倒是少见。 姜渊本以为乱葬岗的那些黄鼠狼,只是无意中被人肉的味道吸引过去的。 现在看来恐怕那些以人尸为食的小家伙,恐怕还是这黄婆有意放养的,难怪这老太婆要怪他多管闲事! …… 在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姜渊顿时明白了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以那黄婆的手段,不是他服个软就能过去的。 于是姜渊当即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向着义庄撤去。 见姜渊不战而逃,夜幕深处那面色凶残的黄婆不由阴笑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说罢她便裹挟着一股雾气向着义庄飘去。 因为义庄和后山之间隔的极近,故此不过片刻时间,姜渊便回到了义庄之中。 他这倒不是被那黄婆吓得落荒而逃,而是因为后山之中有胡老道与一干亡者坟墓,姜渊不想再打扰他们死后的安宁。 见那黄婆果然被他引来之后,姜渊不由冷笑一声。 随后便提着一柄心意枪,猛然爆喝一声的便向着黄婆冲去。 “武道功法?” 在看到姜渊爆发出的那旺盛的气血之力后,黄婆不由眼神一凝,毕竟这些阳刚之物对她却是颇有克制。 不过一想到自家放养了那么久的活蛊,就这么被姜渊可祸害了,黄婆心中的怒气便不由又涌了出来。 于是她心中一狠,便也顾不得什么,当即便纵身往前一扑。 姜渊手中的铁枪本来是朝着那老太婆的脑袋去的,但是却不想黄婆纵身一扑,顿时化作了一道黄影闪过了枪头。 随即他眼前顿时便出现了无数魅惑的幻象,姜渊见状索性闭上双眼,手持心意枪随心而动。 于是,只见一阵寒光闪过,姜渊顿时感到好似击中了一块破革一般,艰涩无比。 那雾气之中,只听得那黄婆闷哼一声,随即便愈发暴戾的化作无数道残影向着姜渊攻去。 虽然那武道手段让她有些忌惮,但是区区小伤她还是抗的住的。 不过黄婆倒是想要看看,这小子能抗的住她几记利爪! 第44章:摩尼 当义庄中的木偶仆役开门之后,门外的灵安郡主顿时又被吓了一跳。 三葬顿时不禁有些尴尬的看着忽然抱着自己的灵安郡主,忽然莫名的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幸好灵安郡主还没有彪悍到那种地步。 在发现自家竟然抱住了三葬之后,灵安郡主也不由脸色一红的连忙松开了手脚。 于是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之后,她竟然忘记了先前的害怕。 待她回过神来看着那一个个貌似恐怖的木偶,竟然一个个在院中洒扫做着些仆役之时,灵安郡主顿时又忍不住好奇起来。 只见她环视一周后,不由疑惑的看着厅堂前的一幅对联: 人道鬼恐怖,鬼晓人心毒;横批:人鬼难分! 看罢之后,灵安郡主顿时不由心中一凉,却是对姜渊不免有了些许畏惧。 不过如此来都来了,她便是后悔也晚了。 于是只见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三葬后面,就好似一个新入门的小媳妇一般。 姜渊远远的见到这幅情形,还不由心中暗道自家走了眼,竟没看出这小和尚有这般调教内宅的手段。 当看见姜渊那般古怪的眼神之后,三葬便明白姜渊误会了。 可是当着灵安郡主的面,这老实的小和尚也不好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了,于是只能脸色通红的与他见礼。 “先前泸州之变多亏道友相救,若非道友出手,小僧定然难以保全。” 只见三葬老老实实的向姜渊深深一礼后,感激的说道:“日后道友若有吩咐,小僧定当义不容辞!” 随着三葬的话音落下,灵安郡主这才稍微将心情平复下来,亦是随着三葬福了一福。 见她这般夫唱妇随的模样,姜渊不由眼神佩服的朝着三葬暗暗点了点头。 小和尚或许是被逼急了,竟然默默念了一道迷魂咒,于是灵安郡主竟然立刻恍惚的歪倒了身子。 在将她小心的安置在一旁的坐塌上后,三葬方才一脸无奈的朝姜渊道:“居士误会了,小僧与郡主当真没有什么私情啊!” 看着三葬的眉头都快愁成了一团,姜渊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哈哈~,道友勿怪,确实贫道眼拙了!” 只见姜渊摇头失笑道:“不过,若是如此道友也不必将郡主迷昏吧?直接说开便是!” “……唉,就是说不开呀!” 三葬面露苦笑的看着姜渊道:“还望居士能指点小僧一二,助小僧脱离苦海!” 说罢这小和尚竟然比刚才还郑重的向姜渊深深一稽,看样子却是由衷而言。 不过姜渊听完他这番话之后,却怎么都感觉这家伙是故意过来找他炫耀的呢? 有一个肤白貌美又年轻的郡主倒贴,完了他还死活甩不掉?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凡尔赛式的炫耀啊! 作为单身贵族的姜渊,顿时感到内心受到了成倍的伤害。 “此时我又未曾遇到过,道友问我作甚!” 只见他眼珠一转,却是不怀好意道:“不过道友既然心有疑惑,不如回去问问令师,或许……能有所得呢?” 不想他这随口之言,三葬听了之后,竟然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姜渊见状不由心中暗笑不已。 他现在却是十分好奇,当三葬师尊见到自家徒弟带了一个相好的回门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恐怕,少不得教训一番吧? 三葬却是不知姜渊的恶趣味,故此在细细思量一番之后竟然还好生相谢。 不过在掀过此事之后,姜渊免不了要向三葬询问一些外界的消息。 毕竟三葬身处钦天监,又在东都待了好一阵子,想必会知道一些他所不知的消息。 面对这姜渊的打听,三葬倒是没有什么保密的意识。 只见他面色颇为惆怅的微微一叹道:“这天下兴亡,苦的最后还是无辜百姓,也不知这乱世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姜渊闻言不由疑惑道:“不是说摩尼教义军如此气势正盛,大有扫清寰宇,改朝换代之势吗?这么,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三葬神情无奈道:“小僧本以为也是如此,可惜……这次乱世不再只是凡俗之争了!” 听得他这么一说,姜渊脑中顿时便闪过了一个念头,当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 “嘶~,难道修行界中的各大宗门下场了?” 面对着姜渊的猜测,三葬没有说什么,只是面色无奈的点了点头。 姜渊见状顿时不由心中一沉。 若是如此,这次乱世的危险恐怕还要超出他的想象。 果然,他选择待在小寒山是对的。 不过让姜渊疑惑的是历代改朝换代虽然有修士参与,但是大多都只是个别修行者行险之举。 因为争斗之事存在太多变故,故此极少会有宗门亲涉其中。 否则若是所扶持的潜龙最后没有成功化龙,且不说那新朝的报复,便是那庞大的因果反噬都能让一个大宗喝一壶的。 故此若非走到了绝路,否则没有那个宗门会行此险招。 毕竟安安稳稳的在山中修行不好么,虽然慢是慢了点,但是安全稳妥啊! 面对着姜渊的疑问,三葬想了想还是将他从钦天监内听到的传闻说了出来。 “听说那摩尼教根本精义乃是《二宗三际论》,其既拜黑暗,又祭光明。实则无善无恶,行事诡异无端。” 只见三葬有些犹豫道:“这次各大宗门出手,好像便是因为那摩尼教强行逼人改信。并且在摩尼教所占之地,只允许摩尼教传道,其他无论佛、道,皆被其视之异端!” 听到这里,姜渊倒是渐渐明白了修行界各大宗门为何更火烧屁股一般,竟然急匆匆的下场挽救大陈。 毕竟若是他们再不出手,光凭钦天监的修士还未必是那摩尼教的对手。 若是等到最后那摩尼教大势已成,当真据有天下,那么佛、道两脉的处境,恐怕便要难了。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摩尼教有些飘了。 估计是这一段时日的顺风顺水,使得他们有了什么额外的想法,不然他们岂敢这么小视天下英雄。 不过三葬说的也对,如此一来本来看似明朗的局势顿时又归于混沌了。 在这反复拉锯之中,最后苦的还是普通百姓罢了! ———————— (。?_?。)?I’m sorry~ 颈椎病犯了,去医院拍了片子,说是反曲。 反正就是没什么好办法治疗,开了点止疼片回来了。 唉!颈椎有问题,可是最涨的却是后脑勺,就感觉一直有跟筋在抽搐。 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思考,更别说码字了。 昨天欠下的两章我后面尽量补上,抱歉了! 第45章:血日 香君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她爱唱戏,也不忌讳给死人唱戏,但是这到底与她自家在义庄中排戏不同。 她虽然是夜里去给死人唱堂会,但是有活人愿意听,她也不能拦着不是。 只能说香君当真是妖怪里的奇葩。 不杀人、不好斗,就喜欢唱戏? 绝了! 要知道她怎么说都算是个修行之辈,结果偏偏要和普通人抢饭吃,这谁受得了? 于是没过多久,她这初出茅庐的杜家班顿时就在西陵城火了。 甚至在杜家班夜里为死人唱堂会的时候,都有一票戏痴不顾忌讳的躲在外面听戏。 这一来二去的,自然惹得西陵梨园行的同行们心中不快。 …… 凤歌楼上,只见一群形态各异班主们各怀心思的坐在一处。 别看这些人虽然貌似斯斯文文的,但是一个个说起话来可都是透着一股血腥味。 “诸位,都说说吧,咱怎么料理那杜家班?” 只见一位面色颇为阴柔的中年在缓缓眯了一口茶之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此人便是这西京梨园行行首舒青。 话说舒青本是个酒楼中的说书人,听说当年宫中的贵人来西陵城时,见他能说会道又了解西陵名胜,便让他在跟前伺候了一阵。 不过这位舒班主却是好手段,他倒是没有妄想什么一步升天的美事。 而是借着这么一点点香火情分,硬是在梨园行里拉起了一个班子。 在他的经营之下,渐渐的这舒家班却是越来越红火。 不知道的内情都只以为是舒班主好手段、会经营,但是梨园行里的同行却是都面上称颂,心底鄙夷。 无他,因为这位的手段太狠、太脏! 要知道梨园行里的人脉说破天了也只是皮毛,只有里面的‘角’才是核心。 故此一个戏班能不能做起来,除了班主的经验手段之外,最主要的便是要看班主的眼力如何了。 舒青自家唱戏的本事虽然不赖,但是最多只能算是个票友。 故此他虽然在前期通过挖‘角’拉起了一个班子,声势也着实闹的不小。 但是西陵城的同行其实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毕竟一位‘角’能唱的其实就那么些年,他挖去的那些人虽然经验深厚,但是也都唱不了几年了。 于是众人都等着在舒青班子散了之后,再唱上几天《南朝梦》呢!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般唱词,简直是忒应景了。 可惜舒青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家的短板在哪,因此他从来没想过和同行比眼力。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他笑话的时候,这位却另辟蹊径。 他花钱雇佣了一批街头的青皮、乞丐,让他们在暗中帮其关注各个戏班的消息。 倘若发现了有好苗子,舒青便使出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将人弄来。 这样一来,虽然他弄来的苗子不一定个个成角,但是几率却要比他自家找的高得多。 因此凤歌楼中,当舒青开口之后,众人顿时都明白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 毕竟包厢之中的众位班主也都听人说起过,那杜家班的苗子好像都不错。 不过即便明白舒青心底的算计,但是众人还是一致同意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数’的杜家班。 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在从凤歌楼散去之后,众人便各使神通去了。 看着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开,舒青不由嘴角微翘的得意一笑。 本来他还正苦恼最近没淘摸到什么好苗子呢,没想到一眨眼就有人送上门了。 一想到过几日就有新鲜的货色送上门,舒青双颊便忍不住微微泛起一阵红晕。 …… 话说王六对姜渊的事,当真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虽然他在衙门里就是一个小角色,但是三教九流的消息渠道却是不少。 故此梨园行算计一出,他差多就收到消息了。 不过也幸亏王六过来报信,否则姜渊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就几天的功夫,香君竟然就弄出这么多事来。 但是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反正姜渊不认为香君会吃亏的。 于是在王六离去之后,姜渊除了令五鬼暗中关注之外,私下里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 城郊张员外府上,当香君从张府出来后,忽然不由的眉头微微一皱。 张府的管家见状顿时不由关心道:“杜班主可是有什么不适?要不就留在府上暂歇吧?” 张管家方才可是看得真真的,这位杜班主唱戏的时候,自家老爷的眼睛可是眨都没眨呢。 可惜这位杜班主貌似就是喜欢唱戏,若是说起其他事来,常常半天没有一个字。 不过见香君依旧坚定的摇了摇头,张管家只好令下人驾着马车送杜家班一行回去。 若不是怕露出破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香君才懒得坐这么慢的马车。 不过随着夜色越来越深,香君忽然不由疑惑的看了一眼车外。 那车夫以为自家做到隐秘,可在香君的眼中却好似掌中观纹一般。 这马车虽然方向没变,但是去的却是城西的另一处院子。 香君或许是天生心大,故此即便发生了这种事情,她却依然淡定的坐在车上,等着看那车夫到底要带他去哪。 当然,同样淡定的还有御使着五鬼暗中窥伺的姜渊。 因为他此刻正惬意的躺在小寒山义庄之中,远隔数里的看着这场另类的直播。 当那马车缓缓驶入一处庄园后,那车夫当即便一溜烟的窜了下去。 只见他一脸鬼祟的与院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说了几句,随即便一脸谄媚的接过一个钱袋子,兴高采烈的离去了。 看着那车夫远去的背影,屋檐之下舒青不由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家生子又如何?只有银子给够了,谁还愿意当奴才?” 舒青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靠的就是他会花银子,舍得花银子。 若是能帮他达到目的,便是一个乞丐他也从来不悔前诺。 也正是这个‘好名声’,方才能使得他屡屡得手。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眼见着已经将那杜家班一网打尽,舒青的心中便忍不住的舒畅。 一想到车帘后面那些娇嫩的小家伙,舒青更是感觉性致分外的高昂1 不过当舒家班师爷一脸得意的撩开车帘,准备把杜家班的大大小小的角都请下来时。 只见他忽然更见了鬼似得,猛然惊呼一声:“呃……” 随后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当场就死了? 第46章:黄泉路上无老少 今天有点私事,刚回来。 o(╥﹏╥)o我可能喝的是假酒,有点恶心。 hold不住,跟各位大佬请个假,谢谢了! 我先去厕所眯一会儿…… 第47章:细思极恐 王六在安慰了妻子之后,便在昔日同仁的嘲笑之下,几乎是变卖了家当匆匆离开了西陵城。 小寒山下,当姜渊看着一脸惊惶的王六一家时,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念及两人间确实有些渊源,于是姜渊便缓缓道:“山下尚有些空地,你等若是不嫌弃,便在那住下吧!” 见姜渊终于点头了,王六不由大喜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说罢硬是拉着妻儿磕了几个响头后,这才一脸喜色的离去了。 小寒山下,看着那荒凉的空地,王妻不由气苦道:“你莫不是疯魔了不成!不是你说城里不干净么?怎么还住到义庄旁了呢!” 王六闻言不由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低声道:“你给我小声点儿!你以为我那平安符是从哪里来的?” “……” 王妻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而后方才恍然朝着山上拜了拜,再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小寒山地处城郊,乃是乡下偏僻之地,故此那荒地也值不了几个钱。 王六索性卖了一片荒地下来,没过几日便雇人建起了一栋木屋。 然后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在山下开起了棺材铺来,偶尔也兼卖些香烛纸钱。 姜渊见状不由无奈的摇头失笑,这家伙倒是脑子活泛,竟然还做起了义庄的周边生意来! 不过有了王六这铺子,姜渊倒是也省了不少事。 加上周边乡里的百姓也有这需求,故此在薄利多销之下,王六也算是勉强立住了脚跟。 …… 不过王六是安稳下来了,但是姜渊的麻烦却刚刚开始。 小寒山义庄之中,只见香君难得没有出去排戏。 看着在香君银丝束缚之下犹在拼命挣扎的那个人形怪物,姜渊不由一脸阴沉。 在沉吟半晌之后,姜渊眉头微皱的看着香君道:“你说此物就是昨夜在路上袭击你的元凶?” 自从舒家班散了之后,香君本本分分的唱着戏已经好久没有出过什么意外了。 不料昨夜其归来之时,却忽然遭遇突袭。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奇怪的是香君察觉到,那夜幕中的怪物的目标竟然不是她。 于是她当场便不禁有些走神,一不小心便让那怪物逃了出去。 此事姜渊听她说起过,不过他倒是没有料到香君这么快便找到了罪魁祸首。 只见香君神情淡淡道:“我昨夜留了一丝线头在它身上,故此今日方能在城西贫民窟中找到它。” 根据香君的描述,这怪物在白日之时便浑浑噩噩好似在昏睡一般。 在被香君拿下之后,这怪物的反应也有些颇为迟钝,完全不似那晚一般的敏捷。 待香君说完之后,看着眼前这状若人形,却青面獠牙,四肢粗壮的怪物。 姜渊心中隐隐的已经有了一个最坏的猜测。 因为这个怪物与寻常精怪不同,在被香君生擒之后,它身上尚且残留这些许布片。 虽然衣衫褴褛,但是却不难看出那一件澜衫。 要知道如今西陵城中,这风骚的澜衫唯有那些家境不错的士子们最喜穿着。 如此一来,这怪物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姜渊在扭断了这人形怪物的脖子后,发现它竟然还在挣扎。 直到姜渊将它那畸形的心脏毁去,它方才彻底死去。 借着姜渊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将其收入阴阳录之中。 当一缕周身布满黑气的生魂被阴阳录吞噬之后,姜渊顿时便迫不及待的探查起那士子的记忆来。 …… 这书生唤做郭若,乃是西陵府学一廪生。 虽然大陈如今已经好似一个腐朽的老宅一般,破旧不堪、垂垂欲坠,但是到底还是有愿意为国尽忠的人。 郭茹便是其中一位。 他虽是商贾之子,但是却自幼好学,早早的便在读书一道上显露了天赋。 于是其父亲自此便用心培养他,一心想要帮助他高中进士。 可是欲郭若意图挽狂澜于既倒,使得大陈再度中兴的宏伟目标不同。 郭若之父想着的却是让儿子在当官之后,能更好的庇护郭家的生意。 甚至像西陵八大商号那般,在盐引之事上分一杯羹,一跃成为西陵盐商中的一员。 郭父的这般想法自然不被郭若认同,但是因为一切的支持都来自他的父亲。 故此虽然他一路中试进入了府学之中,但是却心中却始终有一个心结。 因为随着他的学问日深,郭若便愈发明白想他父亲这般的商贾就是国之蛀虫。 若是他想要再兴大陈,那么首先要对付的便无疑是自家。 在明白了这一点后,郭若便再无以往那般苦读求学的动力。 夹杂在忠孝之间,饶是郭若再如何聪敏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于是一个曾经在府学中意气风发、领袖群伦的士子,便这样渐渐堕落了。 其他学子见他整日流连在太平坊中的烟花之地,便以为他也如其他读书人一般,终究逃不过风流二字。 渐渐的府学之中便少有人来理会他了。 故此当他染上花柳之症,被青楼中的打手龟奴扔到大街时,自然也没有谁来救他。 而一个重症之人在无医药救治的情况下,又能在凄冷的秋夜之中熬多久呢! 郭若甚至没有等到天亮,便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到这里时,姜渊其实心中已经满是疑惑了。 他本以为这士子是修行了什么旁门邪术,这才弄得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没想到郭若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什么恶事,更不用说炼什么邪术了。 念及此处,姜渊心中的阴霾不由越发多了起来。 …… 果不其然,在郭若后半段的记忆之中,姜渊看到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 那场景……就好像这份记忆是由两个人拼接而成的一般。 对!就是这种感觉! 因为透过后半段记忆,姜渊看到的乃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天空,其间充斥着各种魑魅魍魉的世界。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的心中一震。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若是他死了,是不是也会出现像郭若一样的情形? 第48章:杀止乱 只恐输赢无定局,治由人事乱由天。 在摩尼教覆灭之后,姜渊算是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何意了。 也不知道西陵府衙是当真没有发现城中鬼魅的存在,还是没有将那些小民的性命放在心上。 反正在姜渊令王六传讯之后,西陵城竟然戏照唱,堂会照开。 太平坊里依旧是醉生梦死,夜夜笙箫。 姜渊看不透人心,也懒得猜他们怎么想。 他传讯只为求个心安,如此这些官僚们自己不在意,那么他也懒得巴巴的凑上去。 况且在得了《三坟》之后,姜渊所有的心思便都在这上面了。 毕竟与修行相比,这些事都算是旁支末节。 …… 随着世道渐乱,小寒山渐渐倒是成了西陵周边一块难得净土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向来轻视那些愚昧的草民,但是有时候草民自有草民的活法。 虽然姜渊一直以来行事都甚是低调,但是西陵城周边的某些百姓,还是渐渐察觉道小寒山的神异所在。 的确,这些终日蝇营狗苟,为了三餐奔波的百姓或许没有什么智慧……但是他们有心! 这些有心人再察觉到周遭的总总异常的变故之后,慢慢的发觉小寒山周边貌似极少传出这般消息。 在悄然之间,竟然有不少百姓效仿王六一般,竟毅然的举家迁往小寒山下定局。 没过多久,原来空无一户的小寒山脚竟然已经有了数百户人家。 而左近乡里农户,也渐渐以寒山村称之。 此刻在通往寒山村的乡间小道上,只见一位相貌英武的少年道人,正一脸无奈的在一红衣少女身旁劝道: “师妹,你切勿冲动啊!我俩初到西陵,此处局势尚未打探清楚,怎能如此仓促的就做下决定!” 那红衣少女望之也不过豆蔻年纪,脸上的婴儿肥尚且未曾褪去。 只见她眉眼灵动的轻哼道:“这不是明摆着么,还要打探什么?” 说着那红衣少女便忍不住嘴角微翘的得意显摆道: “这西陵城内外都有鬼魅作乱,唯有这小寒山周遭平安无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哼,定是那义庄之中的旁门左道在弄鬼!” 听得这红衣少女这么一说,那少年道人嘴巴开合了几次也之后也不知该怎么劝。 毕竟正常人谁会喜欢住在义庄? 故此在这少年道人下意识的便也认为这义庄之中的修士有问题。 不过一想到下山之前师尊的交代,这少年道人只好再劝那红衣少女行事谨慎些。 可是无论他怎么费劲口舌,那红衣少女都充耳不闻。 要知道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宗一次,这红衣少女早就想着要和楚师姐一样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了。 眼见着终于有了机会实践她的人生目标,她又岂能放弃。 只见她在兴致勃勃的观察了一阵小寒山虚实之后,随即眼珠一转却是顽皮一笑道:“木师兄,我先过去喽。跟不跟,你自己看着办吧!” 言罢那红衣少女竟然当即便踏着玉剑向着小寒山的方向破空而去。 见此情形,那少年道人顿时无奈的轻声一叹,但是随后还是毫不犹豫的紧紧跟在那红衣少女的后面。 …… 先前虽然摩尼教用了同归于尽的法子,将这天下搅和的乌烟瘴气。 但是天底下的修士到底还未曾死绝了,仅仅一个摩尼教,还不足以毁了整个修行界。 于是在摩尼教举教献祭引来那域外鬼物之后,各大仙宗的门下弟子便开始大批出山。 一来,可以借这乱世历练一番门下弟子;二来么,也可以收拾一下如今这个烂摊子。 而这两位,便也是因此而来的。 那红衣少女唤做巫若云,而那少年道士则姓封,单名一个平字;两人都乃是齐云宗剑堂弟子。 那红衣少女巫若云,因为入门较晚,故此一直没有达到出门历练的标准。 这次因为宗门有令,故此其师尊方才特许她随着封平去红尘之中走一遭,也好磨砺磨砺心性。 可是封平虽然修为比巫若云高些,先前也曾经出山执行过任务,但是不过年许不见,这才出山他便忽然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还未等他们俩到西京,巫若云与封平便已经遇到了好几波鬼魅害人之事。 虽然一开始巫若云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在经历了几次之后,她便很快适应了山外的环境。 不过或许是先前的几次交手太过顺利,因此使得巫若云的性子有些矫枉过正。 没有见识过人间险恶的她,还以为所谓的红尘历练便是这般简单呢。 于是在简单的了解了西陵局势之后,她这才草率的决定对小寒山出手。 …… “天气归、地气藏、风气动……育黄芽而引灵泉,生长元胎……元胎?” 义庄之中,姜渊看似颇为自在的在逍遥椅上躺着。 但是,实则他的脑中无时不在参悟着那卷《三坟》残篇。 随着他丹田之中的灵泉渐满,这几日姜渊已经渐渐感应到了突破的契机。 可是因为那《三坟》实在有些玄奥,有些关窍姜渊在没有弄明白之前,他还是不敢贸然突破。 随着午后的阳光一点一点流逝,只见姜渊那本来淡然的脸上忽然嘴角微翘,显然是偶有所得。 正当姜渊想着趁着此刻心念通达再参悟一阵子的时候,他却突然眉头紧皱的睁开的双眼,一脸不悦的看向庄外。 只听得一阵娇喝声顿时响起:“齐云宗弟子巫若云前来拜山,还请道友现身一见!” 随着那话音一落,姜渊便立刻察觉到有两名修士闯过了山底迷雾,此刻已经来到义庄门前。 那迷阵虽然威力不大,只是姜渊用来隔绝一般凡人的骚扰以及预警用的。 但若是正常同道之间的拜访,可没有向门外那两人一样,直接推门入户来到别人房间前敲门的。 于是姜渊不由冷哼道:“好大的架势!齐云宗教足下的就这是这般的礼数么?” 义庄门外的巫若云闻言顿时不由俏脸微红,只见她羞恼的瞪了一眼封平之后,便索性冷哼道:“本仙子替天行道,还需要讲什么礼数?” 说罢只见她当即便御使身旁盘旋的如碧玉一般的长剑,瞬间好似长虹一般先前劈去。 “妖孽,看剑!” 第49章:少女剑未佩妥…… 血日现,鬼门开! 姜渊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此役过后……钦天监已名存实亡矣!” 小寒山义庄之中,面色惨白的三葬不由神色无奈的轻叹道。 看着他那元气大伤的模样,姜渊不由面色沉重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各宗联手围剿么?为何最后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姜渊可不相信摩尼教已经强大到能横扫大半个修行界的地步。 三葬面色怅然的摇了摇头,随即苦笑道:“摩尼教……也没了!” 在三葬的低沉的讲述之下,半个时辰之中姜渊不由神色数变,到最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缓缓的吐出一口郁气。 只见三葬面色哀伤的朝姜渊一稽道:“小僧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灵安郡主那,还请道友看顾一二。拜托了!” 小和尚到底还是没有与灵安郡主走到一起。 不过,灵安郡主的努力貌似也没有白费。 奈何,天意弄人! 虽然没有了钦天监,但是三葬身上却还担着黄岗寺,这世道……终究由不得他! 佛门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三葬虽欲六根清净,但是生在如此浊世,他又怎能清净! …… 待三葬离去之后,义庄之中姜渊不由久久未发一言。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初三葬那青涩的模样,但是看着背影沧桑的三葬,姜渊一时间不由有些默然。 不过在一番感慨之后,姜渊很快便收拢了心绪。 因为三葬带来的消息,实在让姜渊没有时间再多愁善感了。 姜渊之前虽然知道摩尼教崇尚二元论,认为世上唯有明尊与魔主两位真神,但是姜渊没想到他们竟然在面临大难之时竟然如此决绝。 不过细细想来,这倒也并不奇怪。 毕竟在摩尼教的教义之中,人类的躯体本就是魔主创造的囚笼。 为的就是以肉体束缚人类光明的本质,并阻止人类回归光明。 可以说这样的教义在各教之中,实在是独树一帜,别无分店。 按照三葬方才告知的消息,这次修行界各宗出手的迹象早已被摩尼教隐隐察觉。 故此他们在衡量敌我双方的力量之后,自认不敌,于是便索性定下了同归于尽的计策。 但是对于姜渊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毕竟各大宗门的修士死的再多,与他也没有什么干系。 让姜渊心情沉重的是,摩尼教在各宗围攻之时,竟然献祭了所有教众的肉身,直接打开了阴阳通道,将他们教义中所谓的黑暗世界接引到此世来。 清明那日的血日,便是天地剧变而引起的异象。 那一日摩尼教虽然全军覆没了,但是围攻的各宗强者也在诸多鬼怪的冲击之下死伤大半。 姜渊可以想象到,日后这天下已经不止是乱世那么简单。 …… 正所谓: 莫到老时方学道,孤坟多是少年人。 黄泉路上无老少,奈何桥上骨肉分。 以往姜渊还未等对自家的境遇有多少什么感觉,但是在得知未来会是什么光景之后,姜渊不由分外庆幸他踏上了这条修道之路。 或许最开始的那些修行前辈,求的本不是什么长生,为得也许只是一个逍遥罢了! 毕竟时间灾劫如此之多,若非几分实力,又岂能随着心意活着呢! 府衙之中,面对这王六的辞呈吏房掌司不由可惜的摇了摇头。 毕竟别看这胥吏地位不高,但是其中油水却着实不少。 这王六当初也是接了他老子的班,才能摊上这份差事的。 如今他就这般轻易的弃了,以后有他哭的时候! 不过王六自己犯傻,吏方掌司也懒得教他这个聪明。 毕竟这多出来的一个空位,他少不得还能多谢进项呢! 在笑呵呵的令人送王六离去之后,吏方掌司便不由乐呵呵的将消息放出去了。 待王六回到城西小院之中,其发妻在得知他的竟然辞去了衙门的差事之后,不由惊呼道: “王小六,你莫不是疯魔了不成?这么好的差事,你就这么辞了?” 看着哭闹不已的发妻,王六顿时面色一黑的低吼道:“你个妇人知道什么,现在能有命活着就不错了,你还想着捞油水?是不是把我这条性命搭进入,你才甘心?” 见他当真发怒了,其妻顿时不由面色一白,也不敢在骂骂咧咧。 只见她一脸委屈的坐在床头道:“我是没见识,可是你辞了这差事,你让小武以后怎么办?” 要知道衙门之中的胥吏自古都是父子相袭、世代传承。 王六这一脱手,丢的可不知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前程! 见发妻那哭哭啼啼的模样,王六也不好再发怒。 只见他面色无奈的说出了前几日的变故:“三日前我与单瘸子巡街……发现城东屠三一家子都死了,现场只剩下一推碎骨!” 其发妻闻言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还是不由疑惑道:“这般凶案不是常有的事么?你若是怕了,不去理会做个样子就是了,又何苦辞了差事?” 王六闻言不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只见他从怀中逃出了一件物事放在妻子的面前。 看着床榻上那发黑的平安符,其妻不由一脸茫然。 只听得王六眉头紧皱道:“昨日单瘸子也死了……家中也是只剩下一堆碎骨!也是在那天之后,我这平安符方才发黑了!” 见他这么一说,其发妻不由面色一白道:“你,你的意思是?” “若非这平安符替我挡住了那脏东西,恐怕如今我们全家也是这下场!” 看着妻子那面色发白的样子,王六不由咬牙道:“城里现在不太平了,咱不能坐在这等死!” 若是只有这一桩怪事,王六也不至于害怕成这般模样。 但是在单瘸子死后,王六因为心中不安,故此隐隐的在暗中打探了一番。 结果让他有些胆颤心惊! 这段日子以来,衙门里接到的凶杀案几乎是以往的数倍。 只是因为暂且无人察觉是鬼物作祟,故此无论是衙门里还是城中百姓,都以为是寻常凶案。 一个个不禁不害怕不说,还都兴致勃勃的在一旁看热闹。 这让王六意识到,那暗中的鬼物可能与以往不同。 它似乎要聪明的多! 第50章:欺人太甚 那红衣少女巫若云在被姜渊讥讽了两句之后,竟然直接恼羞成怒的一剑劈下。 封平见状虽然有些觉得不妥,但是却也不好阻拦。 毕竟在他看来他们此次下山确实要斩妖除魔的,那庄中之人便是受些委屈,也算是为苍生尽了一分力了。 但是封平万万没想到,还未等巫若云将那义庄劈开。 便见道无数银丝好似银蛇一般,瞬间就缠绕在那玉剑之上。 巫若云见状顿时心中一惊,连忙御使着玉剑左劈右斩,但是奈何那些银线滑溜无比,毫不受力。 不过转眼之间,巫若云便感受到自己的本命灵剑失去了控制。 只见她当即面色突变的惊呼道:“你使得什么妖法?妖道,快放开我!” 封平见状也不禁心中一惊,当即也顾不得让师妹历练了。当即便心念一起,直接御使着飞剑向着半空之中的银线斩去。 看着封平那本命飞剑上的丝丝雷光,香君不由眉头微皱。 她这牵丝虽然是由众生七情六欲所凝,诡异无端、玄妙异常,但是却容易被至阳之物所克。 故此当见到封平一剑斩来时,香君不由的想着暂退一步,另想他法。 却不料姜渊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莫要理会,那少女且交给你了!” 对于香君的主动出手相护,姜渊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故此又岂能让封平放肆呢! 于是在听得姜渊开口之后,香君便轻轻一笑,放心的去解决那红衣少女去了。 …… 义庄之外,眼见着自家飞剑即将那诡异的银线斩断,封平心中终于放松了一点。 不过就在他刚松了一口气之后,便看见一个好似文弱书生一般的青年道人忽得出现在半空之中。 只见那道人猛然祭出一根哭丧棒,竟然直接朝着他的飞剑砸下。 封平本以为义庄中的旁门修士正在对师妹出手呢,故此完全没料到竟然还有第二位修士在内。 不过这也确实怪不得他,香君因为乃是木偶成怪,向来诡异难测。 除非她自家愿意,否则同阶之中少有修士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不过当封平见姜渊忽然出手,还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极力的偏转方向,使得飞剑朝着姜渊斩去。 但是此时飞剑之势已衰,只见在姜渊的哭丧棒强击之下,那封平立刻脸色一白的惨呼一声,随即七窍之中隐隐露出一丝血迹。 见此情形姜渊也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他便反应过来。 只见他颇为满意的看着手中的哭丧棒,却是没想到这根貌不惊人的棍子竟然还能捎带打击神魂。 不过此刻不是高兴的时候,于是姜渊没有细究,当即轻轻一挥哭丧棒。 随后那哭丧棒顶端的数根铁链,顿时便好似一片渔网一般,立刻便将封平的飞剑锁住。 下方的封平见状也顾不得神魂剧痛,当即便强自怒喝道:“旁门左道,竟然也敢打我齐云宗飞剑的注意!做梦!” 说罢只见面色惨白的手掐真决,大喝道:“青帝君子,西极月皇。四真三气,上升金光。妖鬼作祟,我道何昌?五雷速来,急急如律令!” 顷刻法毕,只见他面色一白,又忍不住喷出一口精血。 姜渊见状倒是不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五雷正法?” 他虽然习得修行正法,但是毕竟走的是野路子,从未像封平二人一般接受过系统的教导。 因此姜渊出手常常非死即伤,因为他实在不会其他的法术了。 如今见封平还有其他的手段,他顿时来了兴趣。 不过在此之前,他却是要先将封平的那柄雷剑给收拾了。 半空之中,在数根幽冷的铁链紧紧的缠绕之下,那飞剑顿时便好似死鱼一般再无动静。 毕竟姜渊哭丧棒上的锁链乃是冥铁所铸,自然不是香君那几根细细的银线可比的。 只见姜渊将哭丧棒轻轻一甩,顿时那柄被裹成一团的飞剑,当即便好像一条上钩的鱼儿一般被他甩进了袖中,随后便被送入了阴阳录之中。 而姜渊方才将这飞剑收起,半空之中的聚拢的雷云顿时便落下了一道惊雷。 见此情形,下方彻底感应不到自己飞剑的封平,这才郁气稍解。 ……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也。 因为雷霆为阴阳之气所生,实乃是窃天地之威为己用,故此诸法之中以雷法为最。 天地之中除了那些根基深厚的仙宗之外,其他散修少有知晓雷法之秘的。 不过齐云宗作为道门大宗,门中自然是有着雷法传承的。 凡齐云宗弟子,驱雷役电,祷雨祈晴,治祟降魔,炼度幽魂几乎都已经是常态。 故此即便封平此刻有伤在身,但是他还是召雷即至。 眼见着那雷霆好似狂蟒一般从天而降,转眼便将这自家击来。 在这般天地之威下,姜渊方才体会到雷法的霸道之处。 如此凛凛天威,他可不敢自负到以肉身相抗。 只见在那滚滚乌云之下,姜渊负手而立,随着他心念一动,那哭丧棒顿时便将那道天雷迎去。 于是那本来朝着姜渊击来的天雷,转眼便被拦下了。 当姜渊御使着哭丧棒拦下了那道惊雷之后,并没有选择前行相抗。 只见哭丧棒上缠绕的那些铁链,顿时便好似狂舞的玄蛇一般随风见涨,越来越长。 看着眨眼之间便垂落八方的铁链,封平顿时有些傻眼了。 他没想到自家压箱底的雷法,竟然被姜渊这个旁门散修这么轻描淡写的接下了。 随即封平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只见他一脸愤怒的怒吼道:“我不信!再来!” 说罢便又召来了一道天雷朝着姜渊劈去。 可是却还是如先前一般,被姜渊轻而易举的接下了。 看着没有丝毫损害的哭丧棒,以及毫发无伤的姜渊,封平顿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羞辱。 姜渊见状不由嘴角微翘的摇着头道:“呵呵,看来齐云道法不过如此!” 说罢他便心念一动,那悬在半空之中的哭丧棒,顿时化作一道灵光没入了义庄上方的雷云之中。 只见随着那硕大的哭丧棒一阵搅动,本来浓郁低沉的乌云,在闪烁了一阵雷光之后终于不甘的散去了。 见此情形,在姜渊的双重讥讽之下,封平终于受不了了。 只见他神情癫狂的朝着姜渊低吼道:“欺人太甚!” 说着封平便双眼通红的好似失去理智一般朝着姜渊冲去。 第51章:熊孩子出笼 就在姜渊欺负封平没学过物理,故意拿自家魔改版的避雷针逗他的时候,另一边的战场也差不多落幕了。 在香君的独家的神魂攻击之下,那红衣少女巫若云别说是玉剑了,就连自家都被绑的和粽子似得。 不过在交手的过程之中,巫若云总算没有太废物,终于发现了妖偶香君并非活人。 那巫若云当即便面色通红的怒骂道:“与妖孽为伍,你这妖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定然要让师尊灭了你们!” 说着只见巫若云猛然喷出一口精血,随即便见一块玉简猛然从她天灵升起,当即便要破空而去。 可是在香君与姜渊这两层天网之下,那玉简却还是被姜渊拦下。 “除恶务尽,以绝后患?” 看完那玉简中的传讯之后,姜渊的眼中顿时一脸寒意。 只见他面色冰冷的扫了两人一眼,随即眼露杀意的冷然道:“冥顽不宁!” 说罢姜渊便不再留手。 面对着那少年道人封平的如疯魔一般的拼死攻击,姜渊毫不犹豫的举起哭丧棒猛然一跃。 在五鬼挪移术的挪移之下,转眼间他就出现在封平上空,随即便奋力劈下。 至于封平祭出的那些符箓法术,则通通的被哭丧棒上转动的铁链化作铁幕拦下。 于是顷刻之间,只听得‘噗呲’一声轻响。 封平的脑袋立刻便好像西瓜一般爆裂开来,一堆红的白的顿时炸裂的到处都是。 看着好似稻草人一般从半空落下的封平残骸,下方被缚的红衣少女巫若云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 随即只见她吓得花容失色,涕泗横流。 “呜呜呜……我,我不降妖除,除魔了,你们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此刻她再无丝毫先前的跋扈之色。 不过若是她面前的姜渊,或许这些哭哭啼啼还有用,可惜香君不吃这套。 于是还未等她把话说完,只见香君心念一动,顿时巫若云那娇俏的脑袋便被银线割下。 看着片刻之间便横尸在地的两人,姜渊也不由暗道晦气。 姜渊不是什么卫道士,他做事向来论迹不论心。 在他看来,无论你打着什么借口,但只要所行之事于民有害。 那么便是一文不贪的清官也尽可杀得。 因为通常越是这样的人,其所造成的恶事,往往要比贪官的危害更大。 就好似眼前的这两人一般。 打着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的幌子,就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了么? 若是这样,他们与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这样打着大义来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姜渊通常都不会惯着他。 在姜渊御使着五鬼将这两人的尸首送进阴阳录之后,香君便一脸淡然的招来偶人洒扫清洗,倒是配合的颇为默契。 在阴阳录将两人记忆抽取出来之后,看着荧光闪闪的光团,姜渊当即毫不犹豫的融了进去。 …… 话说这齐云宗,乃是千年前齐云道人所创。 因为当初齐云道人在开宗立派之前,曾被誉为元神之中第一人。 故此在其开山立派之后,齐云宗也曾辉煌了好一阵子。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其宗门所在的无名山头,也因此被修道之人称之为齐云山脉。 可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齐云道人便是再强,但终究不是无敌的。 在一次与仇敌交手之后,齐云道人虽然力毙强敌,但是自家也是身受重伤。 元气大伤的齐云道人在拖着残身回到山门之后,没多久便身死道消了。 虽然他在临死之前尽数留下了一身传承,但是失去了他的支撑,齐云宗还是不可避免的衰落了。 千余年来,齐云宗起起落落,总算是没有覆灭在时光长河之中。 但是因为先前在各宗围剿摩尼教之时,齐云宗本以为此乃十拿九稳的事情。 于是便令宗内长老带头,领着门内的后起之秀去见识一番。 一来是让后辈们多见识些大场面,以后也好结班。二来也不免有些想让下一代弟子露露脸的意思。 其余各宗后来也大多都是如此行事。 可惜因为摩尼教的不配合,本来被他们视之为稳操胜券的大战……翻车了。 一时间不仅是齐云宗,各大宗门都精英弟子几乎都死伤大半。 于是没过多久各宗便纷纷大开山门,一来是为了收些修道种子;二来也是为了让新弟子赶紧成长起来。 不过巫若云的身份却有所不同,因为她乃是剑堂长老独孤秀的亲传弟子,向来深受宠爱。 那位独孤长老终身未婚,一心向道,据说当初甚至连齐云宗宗主的求亲都拒绝了。 因为巫若云乃是她从小教导的弟子,故此几乎将巫若云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让一个性子古怪的老姑婆养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可想而知后面会是怎样的结果。 在独孤秀的宠爱之下,巫若云虽然修为一般,但是齐云宗内却少有同门敢惹她。 毕竟以独孤秀那古怪的性子,可不会顾忌什么以大欺小的恶名。 这次若不是她在摩尼教一役受的伤势过重,必须立刻闭关养伤,独孤秀恐怕要亲自暗中护道。 不过封平作为她的得意弟子,一身修为在同辈之中也算优秀,故此独孤秀这才放心的将巫若云交给他。 可惜这次熊孩子出笼,遇到的却是姜渊这个不会怜香惜玉的家伙。 …… 姜渊在扫了一遍封平与巫若云的记忆之后,顿时不由眉头微皱。 虽然他并不后悔杀了这二人,但是根据这二人记忆,显然后面还有麻烦在等着他。 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姜渊在将此事暗自记在心里之后,便忍不住眉开眼笑的细细查看起齐云宗的道法来。 虽然这巫若云与封平只是亲传弟子,平日所学的除了独孤秀所传的御剑术之外,所会的法术也不多。 与齐云宗藏经阁那庞大的底蕴相比,两人所知晓的也不过只是九牛一毛。 不过饶是如此,这些记忆对姜渊来说也是有着大用。 就好似那齐云宗对于新弟子的系统教导,便让姜渊有些豁然开朗之感。 他现在缺的就是这些基础性的东西! 第52章:阵法与风水 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净,是曰无漏! 在得了齐云宗的秘传的道门典籍之后,姜渊顿时渐渐有些明白了《三坟》残篇之中,所言的“斩除五漏,寂然问道”之言的含义了。 若是按照齐云宗的道法,当其门下弟子修行至灵泉境,那么后续便需要感悟天地元气以应五脏。 当修士在感悟天地玄妙后,于五脏之中生出五炁,那么便可点醒五脏中的先天之灵,孕育出身神。 故此在灵泉境之后,方才谓之五神境也! 按照如今道门中的修行之法,各门各派皆认为人体之中自有玄妙所在。 在人身之中的各个部位,均有神居而主之,以泥丸之神为主,统摄人体之中的三万六千神。 只是寻常凡人终其一生,常常也无法觉醒体内的诸多灵性真炁。 若是有凡人能觉醒某些部位的先天之灵,那么自然会有相应的神异显露在外。 就好似红尘之中各路旁门左道,此辈虽然无修行正法,但是却依然可以施展一些诡异秘术,便是因此缘故。 不过若是红尘武道炼至极致,却有极小的机会能觉醒体内真炁,从而化身体修。 但是像这样以武入道的凡人,在红尘中便是数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武道宗师常有,但是能以武道通神者,则是万中无一。 姜渊在遍阅史书之后,只发现八百年前于龙门关死战百日的那位左千户,貌似有着武道通神的气象。 除此之外,世间再未发现第二尊武神出世! …… 不过上古人皇的气魄却是非今人却是能比,按照《三坟》残篇上的记载: 人坟者,乃是尽夺天地之精华,占尽三才之造化。 可谓是以天地为棺,而葬己身。 在生死之间,明悟阴阳之玄妙,而后方才以阴阳化生五行! 这般修炼之法却是与如今修行界的观念截然不同。 今法乃是感悟天地之气,以己身而去适应天地。 故此以当今道法孕育出的五神,也是适应者此方天地而出的。 如今五神境的莫大神通法力,其实都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 倘若天地有变,那么以今法成道的各宗高人,恐怕大半要道行尽散,元气大伤。 即便天地法度不变,但是修行今法的修道之人,也常常无法走出这片天地。 就好似这次被摩尼教牵引而来的“毗舍耶”界,当其意外的与此方天地重合之时,那重合之域的天地法度顿时大变。 这也是为何各宗高人强者,在那“毗舍耶”界的鬼物冲击之下,竟然死伤惨重的最大原因。 毕竟当那天地大变之时,各路真人的神通法力几乎被废去大半。 以如此半残之身,他们一身本事十不存一,又如何能降妖除魔! 但是《三坟》残篇中所言的古法却是不同。 按照上古人皇的雄心壮志,人族当称霸诸天万界,岂能被局限于区区一处天地之中。 故此按照《人坟篇》记载,姜渊当以气御气,以神御神。 当他以窃天地造化于已身,以自身阴阳之气衍化五神。 那么如今孕育出的五脏之神,便可以不用被一方天地法度约束。 即便是岁月轮转、天地变迁,姜渊一身神通法力也不会有丝毫影响。 以这般手段孕育出的五脏之神,则被《三坟》称之为“五帝”。 即:心窍火德帝君祝融,肝窍木德帝君句芒、肺窍金德帝君蓐收,脾窍土德帝君后土、肾窍水德帝君玄冥。 孕此五帝之神,则可以感天地、动鬼神,呼吸风云雷雨,无所不至矣! 像这种将诸般伟力归于自身者,方才是上古人皇眼中的“真人”。 …… 在消化了巫若云与封平的记忆之后,姜渊终于睁开了双眼。 看着在密室之外静静护法的妖偶香君,他不由嘴角微微一翘。 随即只见姜渊心念一动,却见两柄飞剑从姜渊袖中飞出,转眼之间便落在香君手中。 看着忽然飞至的两柄飞剑,香君不由诧异的睁开了双眼看着姜渊。 “你那神通虽然诡异不凡,但是太易受雷法克制。日后若是被人看破,恐有身死道消之厄!” 说罢只见姜渊伸出食指轻轻一点,顿时便见一点灵光没入香君的眉心之间。 看着美眸微闭的香君,姜渊眼见带笑的轻声道:“此乃齐云宗御剑之法,你可参考一二。我另赐你一篇炼器之术,你若是不愿用这飞剑,也尽可熔去另炼!” 说罢姜渊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留香君一人在密室之外静静体会那道法玄妙。 在从密室出来之后,姜渊倒是没有急着突破。 这次那红衣少女巫若云的举动虽然让姜渊有些无语,但是此事倒是也提醒了他。 小寒山下他先前随意布置的迷阵还是有些简陋,对于普通凡人倒是好用,但是对于一般修士便没有多大作用了。 若是下次在有想巫若云这般无理取闹的修士来找麻烦,姜渊少不得还得亲自出手。 于是在一番深思之后,姜渊忍不住想着将齐云宗的阵法之道与风水秘术杂糅于一处。 毕竟他如今囊中羞涩,无论是什么阵盘还是阵旗,他现在都没有条件炼制。 故此姜渊才想到了这个因地制宜的折中之法。 虽然如此一来,小寒山这法阵便无法如其他仙宗阵法一般灵活移动。 但是姜渊本来便准备在此处宅到成仙再出去浪,故此这唯一的缺点对他来说,便万全不是问题了。 …… 正所谓山为龙,水为脉。 这小寒山当初并不是什么福地。 只是因为姜渊有意又坏去了两处风水,在小寒山周边七处风水绝地的基础之上又加了两处。 如此,方才硬生生的凑出了这关九龙戏珠的风水局。 利用龙珠处那阴极反阳之变,将小寒山改造成一处修行福地。 不过如此一来,在寒山周边围绕的自然就是九条阴龙了。 于是姜渊在细细推演了一番之后,便不由将目光放在了这九条阴龙之上。 “……九阴归元阵?” “嗯,就这么办了!” 第53章:卖队友 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姜渊设想虽好,但是他却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风水之术与阵法一道虽然殊途同归,都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 但是二者之间倒是还是有不少差异的。 以姜渊如今的道行,确实无法兼顾二者,更别说取长补短、杂糅一处了。 正当姜渊望着那起伏的地脉唉声叹气之时,阴阳录中终于有了动静。 随着一阵灵光闪过,他顿时便感觉道一篇道文出现在自家的识海之中。 姜渊顿时心中一惊,连忙凝神看去。 “《地坟篇》?” 姜渊在看清了开头的那三个道文之后,便忍不住心中暗喜。 自从在细细参悟了《人坟篇》之后,姜渊方才意识到《三坟》的玄妙远超他的想象。 因此在明白《三坟》的重要性之后,他便不由的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唯恐日后无法得知《三坟》全篇。 于是姜渊刚才虽然仅仅只看了一个开头,他的心中便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方才有心思继续往下看去。 “乾形天,坤形地;地天降气,天地圆丘。 风形气,雨形云;天气垂氤,地气腾氲。 …… 天、地、日、月、山、川、云、气,皆从乾坤而起,察而用之,则无竭无穷矣。” 姜渊本来心中还是一片欢喜,但是在通读了一遍这《地坟篇》之后,他便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因为他发现这《地坟篇》竟然比先前的那篇道文还要晦涩难懂。 他在读完之后,既能从中看到练气之理,又感觉它实际上是在讲阵法之道。 随后姜渊转念一想,甚至觉得连风水之术都蕴含其中。 一时间,他也不知这《地坟篇》到底在讲了些什么! 不过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或许是姜渊心心念念的便是阵法与风水杂糅之事,故此在看着那《地坟篇》的时候,姜渊便时常会在风水、阵法一事上隐隐有些明悟。 先前他还一直不知,该如何兼容风水与阵法之道间的差异。 但是在进一步的体会了《三坟》的玄妙之后,姜渊看着周遭的地势,不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于是,在略有所得之后,他便沿着地脉走向,不断的在九处风水之地中游走。 每到一处荒野,都因地制宜的在各处荒山野岭之间改动着地势。 其中辛苦难捱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也是他侥幸没有遇到什么山岳,小寒山周遭地势大多如丘陵一般,无甚名山。 故此姜渊在辛辛苦苦凿通几处地穴,随即或是削了几处山包,或是挖开了几口泉眼之后。 他终于勉强将九龙戏珠之风水局与九阴归元阵统合于一处。 这样一来,他既保证了风水局藏风聚气的优势,又同样将法阵护己克敌的优点留了下来。 在最后完成了一处位置的安排之后,只见小寒山周遭的地脉顿时不由的轻轻一震。 若不是眼下已是到了后半夜,大多百姓都已然入睡,否则姜渊耳边恐怕不得安宁。 …… 当看见隐隐变得有所不动的山川地势,姜渊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在九龙归元大阵的守护之下,小寒山的防御力增强了何止百倍,甚至连小寒山的灵气都愈发浓郁起来。 正在义庄之中闭关炼器的妖偶香君,在感应到周遭的变动之后,顿时不由眉开眼笑起来。 这次在与封平一战之后,香君也发现自家身上的不足之处。 故此在得了齐云宗的御剑之术后,香君着实细细的反思了一阵。 在苦思良久之后,香君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之法。 那便是以齐云宗祭练飞剑之法,重炼她手中的万千牵丝。 如此一来,香君不禁大大的增强了自家牵丝的杀伤力,同时还能取巧以这万千牵丝布下剑阵。 虽然这剑阵只能算是简陋低配版,一旦使出这压箱底的绝招,香君的战力可就顿时倍增了。 至于那两柄飞剑,香君在思量一番之后,还是炼制成了一柄月轮与一方日盾。 “嗯?给我的?” 看着香君递过来的两件法宝,姜渊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只见香君神色不变的眼见含笑道:“我有牵丝剑阵,若是有人能破,便是有着两件东西也是枉然。你比我更需要!”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香君觉得自从她进入义庄之后,出力少,好处多,一时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故此虽是妖怪之身,但是却是赤子之心的香君,这才专门为姜渊炼制了这两件法宝。 看着香君那神色坚定的眼神,姜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收下了。 只是待香君离去之后,他不免有些感慨,如今这世道倒是妖怪要比人还讲道义。 …… 小寒山上的厮杀虽然闹得动静不小,但是因为在姜渊与香君联手之下很快便将那两人镇压了。 故此山下的百姓们除了奇怪那忽聚忽散的雷云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不过百姓不知,不代表其他人不知。 至少钦天监在西陵司的坐探,在按照探查了一番之后,几乎可以肯定那齐云宗的弟子凶多吉少了。 说来这也是钦天监的锅。 若是在承平之时,朝廷气势正盛,那么便是齐云宗这样的世外之人也不敢如此放肆。 毕竟有着钦天监在,各宗弟子多少还是要收敛一番的。 可是如今且不说大陈还能苟延残喘多久,仅凭一个几乎成了空壳子的钦天监,已经不足以再威慑各方了。 谁让钦天监在围剿摩尼教这件事情上的兴趣,远要比修行界各大仙宗还要大呢。 如今遭到摩尼教临死反噬,其他仙宗或许只是伤了元气,但是钦天监却是几乎没了元气了。 当初在钦天监监正的极力坚持之下,钦天监几乎是强者尽出。 结果一场大战下来,摩尼教是灭掉了,但是钦天监的强者也没有剩下了几个。 至于像三葬这般幸存下来的各宗弟子,则是都在第一时间便师门召回了。 毕竟到了眼下这个关头,几乎谁都能看出来,大陈的天命差不多快要尽了。 因此在钦天监名存实亡之下,钦天监西陵司的坐探自然不免起了其他心思。 在一番斟酌之后,西陵司便毫不犹豫的将姜渊给卖了。 就在姜渊布置九阴归元阵的时候,一道传讯便悄然飞进了齐云山脉…… 第54章:习惯了 “宁与死人住,不与活人居。” 姜渊在得知了西陵司的举动之中,心中着实不由感慨良多。 若不是他没事便听些八卦当做消遣,他还当真没想到先前还合作的好好的西陵司,竟然转眼就把他卖了。 尤其是在与香君的赤子之心相比后,姜渊愈发觉得还是义庄更适合他。 …… 西陵城北钦天监司衙。 只见西陵司掌司祝巨面色凝重的看着左右道:“这几日让地面的兄弟都收敛些,莫要节外生枝了!” 书房之中的三位都尉不由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只见也面色阴柔的中年书生有些不解道:“大人,可是朝廷有什么消息传来了么?“ 祝巨闻言不由轻声一叹道:“你们不懂,凡是与修士相关的事情,俱不可以常理视之。” 只见他神情忌惮的向小寒山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朝廷……而是小寒山的那位!” “大人说的极是。” 祝巨话音一落,只见书房之中的另一位面色虬髯的壮汉便附和道:“朝廷算个屁啊!” 看着大汉面上那嚣张的神态,那位阴柔书生不由有些鄙夷的撇了他一眼,显然这粗汉只听懂了祝巨的半句话。 不过书房之中的几人也早已习惯了此人的举动,除了那粗汉之外,其他两位都尉顿时明白了祝巨的言外之意。 于是本来喧闹的书房顿时便陷入了一片静寂。 在将消息传出去的那一刹那,他们心中都清楚齐云宗会有什么反应。 若是不出意外,小寒山上那位曾经的钦天监客卿,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虽然祝巨等人先前与姜渊并无仇怨,但是为了日后的前程,祝巨等人也顾不得旁人的死活了。 毕竟这些年来他们虽然因为钦天监的身份得了不少好处,但是同样的也结下了不少仇人。 如今眼看这大陈就要倒了,他们自然得想办法为自家再找一个靠山。 本来西陵司中的这几位对未来还迷惘着。 但是在察觉到前几日小寒山上那场厮杀的内幕后,祝巨等人当即便看到了一丝未来的曙光。 在他们看来,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助他们搭上齐云宗的最好工具。 毕竟就算是修行宗门,也总需要凡人来处理一些杂事不是。 正当祝巨等人在书房之中心神不宁之时,忽然间却见祝巨一脸骇然的睁大眼镜看向前方。 只见不知何时,姜渊竟然已经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看着面无表情的姜渊,祝巨顿时面色惨白。 只见他强自压在心中惊骇,嘴唇在微微开合了几下之后,不由扯出一张笑脸道: “道,道长若是有事但说无妨,西陵司上下便是粉身碎骨也定会给道长办妥!” 看着先前还想着投靠齐云宗的祝巨,现在竟然转眼又向自己效忠? 姜渊忽然觉得很没意思的紧,心中也没有什么出气的心思了。 于是便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随后怅然道:“诸位,且上路吧!” 说罢他便提起手中的哭丧棒轻轻一顿,只见那上端的勾魂链顿时好似游蛇一般,转眼便将几人的魂魄勾出拉入了阴阳录之中。 随即五鬼便默契抬着鬼棺晃晃悠悠的出现。 只见他们二话不说便将书房之中的那几具尸首收入棺中,转眼吸收一空。 看着这毁尸灭迹的利落劲,姜渊不由欣慰的微微颔首。 什么叫专业?这就是! …… 不过姜渊虽然杀了祝巨他们,但是也无法将消息追回了。 这次的事情说来也是他的疏忽,高估了钦天监坐探的人性底线。 他没有料到,这些名义上还属于朝廷的官吏们,竟然如此之快的便想着转换门庭。 在思量再三之后,姜渊还是决定以不变因万变。 毕竟如今他修为突破在即,若是现在就此逃窜的话,姜渊可没有把握在逃亡的路上就能进阶。 更别说失去了离开了小寒山,他也就相当于失去了九阴归元阵这一大臂助。 故此在一番衡量之后,他还是决定留下了。 虽然可能会有些冒险,但是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于是,在回到小寒山之后,姜渊便郑重的找来香君道: “自今日起我将闭关潜修,若是有人前来挑衅,你只管守住小寒山,其他都可不去理会。” 香君闻言不由眉头微皱,顿时便明白姜渊在担心什么。 不过只见她美眸忽然一动,却是微微看向山下的村落,眉头微蹙的轻声道:“那么,他们怎么办?” 姜渊闻言不由的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已告知王六近日将有变故,去留皆由他们自行做主。” 说着姜渊忍不住感慨道:“我帮他们,那是情分;不帮他们,那是本分。在这乱世之中,能不能活下去,便看他们自己了!” “……我明白了!”香君闻言不由轻轻的点了点头。 有了姜渊的这句话,她便知道该怎么对待山下的那些凡人百姓了。 虽然妖偶香君并非人族,但是这些年随着傀儡翁在红尘之流浪。 在静眼旁观之下,香君不知见识了多少恩将仇报之事。 就像如今山下百姓,虽然托庇于小寒山才得以免遭鬼物之害。 但是倘若姜渊不再庇护他们,甚至即将给他们带来危险,那么山下的百姓恐怕会瞬间翻脸。 毕竟凡人总是健忘的,无论是恩还是情,只有他们有需要,便可以彻底的抛之脑后。 …… 就在小寒村因为姜渊的一道通知而炸裂开来之时,小寒山上姜渊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闭关之中。 在补上了自家在基础上的短板之后,姜渊很快便明了《人坟》篇道文的含义。 但是关于如何明悟阴阳之玄妙,如何以自身阴阳化生五行,姜渊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因此在思来想去之后,姜渊却是想出了一个别致的办法。 正所谓山北阴、水北阳。 只见他在小寒山北面阴气最重的地方,挖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随即姜渊便往棺材里一趟,让五鬼将自己埋了。 当姜渊躺在棺材之中,看着棺盖被缓缓的合上,视界渐渐一片黑暗之时,忽然听到一道唢呐声猛然响起。 姜渊心中顿时不由咯噔一声,本来有些淡定的心情,竟然莫名的惶恐起来。 看着姜渊忽然朝着自己怒目而视,香君不禁有些尴尬的将手中的唢呐放下。 “……不好意思,习惯了!” 第55章:有仇自远方来 被活埋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酸爽……谁试谁知道! 本来姜渊尚且还能保持平和的心境,但是却不想最后还是被香君那一唢呐给惊到了。 他算是切身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初闻不知唢呐意,再闻已是棺中人。 小寒山北面本就多阴少阳,加上姜渊又是特地寻了一处阴气浓郁之地。 因而此刻在棺材之中,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阴冷刺骨。 但是就在姜渊感到自家将要被冻僵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却又是一变,本来寒冷刺骨的棺材之中竟然逐渐暖和起来。 对于这般诡异情形,姜渊心中早有预料,故此没有什么大惊小怪,而是用心体会着其中阴阳转化之妙。 先前因为姜渊布下的这个九龙戏珠的风水局,使得周遭的九条阴龙之气俱在小寒山交汇。 于是在物极而反,阴极生阳情况下,小寒山上这才成了一处修行福地。 因此姜渊虽然身处地下的极阴之穴,但是却能在片刻之间经历阴阳突变之景。 而这便是姜渊将自己活埋的目的所在。 当香君滴滴答答的吹着唢呐走了,姜渊便渐渐的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在阴阳变化之间,他渐渐不再克制心中的思绪,而是放任着自己体会着生死的恐惧。 常言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姜渊想得便是在这大恐怖之中,抓住那一闪即逝的阴阳造化之机。 …… 就在姜渊于棺中渐入佳境之时,齐云山脉中,一座沉寂已久的山洞之中终于传出了动静。 看着剑阁上方忽然出现的雷云,崖下的守阁弟子顿时不由一惊。 “快,速去禀报宗主!” 不过剑阁之上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齐云宗宗主又岂能不知。 还未等这个两人黄芽境的外门弟子禀报,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便忽然出现在了剑阁上空。 那两位青衣弟子见状,当即便连忙见礼道:“拜见宗主!” 不过那老道却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而后淡笑道:“尔等且退下吧,这里不是你们能待的地方!” 待将这几个修为浅薄的弟子驱离之后,在那老道身旁已然出现了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 看着天空之中的异状,只见那为黑衣玄袍的中年道人不由大笑道:“哈哈哈,我齐云宗中兴有望矣!” 一旁的身姿窈窕的白袍道姑闻言也不由眉眼含笑的感慨道:“没想到竟然是独孤师妹最先突破,当真令人意想不到!” 这三位便是齐云宗如今仅有的三位元神真人:宗主公羊廉,传功长老墨道人以及藏经阁阁主商月。 平日里若是无甚关乎宗门安危的大事,这三位都是甚少露面。 甚至就连先前围剿摩尼教一事,都是由剑阁长老独孤秀领着弟子去的。 不过因为摩尼教的玉石俱焚,使得前去的弟子几乎全灭,连独孤秀都负伤而回。 齐云宗宗主公羊廉本以为独孤秀能活着回来,便已经是天大幸事了。 他却没想到独孤秀在重伤之后,竟然能破茧重生,反倒明悟了元神之妙。 一想到日后齐云宗日后将要有四大元神坐镇,公羊廉心中便不由的一阵畅快。 只见他双眼惆怅的看着天空上的雷云,轻声感慨道: “齐云宗衰落的太久了,也该是崛起的时候了!” 传功长老墨道人与藏经阁阁主商月闻言,顿时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倒不是他们认为多了一位元神真人之后,齐云宗便能无敌于天下。 而是如今各宗皆势力受损,却唯独齐云宗反倒势力逆涨,这使得他们都觉得“气运在我,齐云当兴”! 山洞之中,被公羊廉等人当做吉祥物的独孤秀此刻却面目狰狞。 随着其识海之中五色之气的不断旋转,天空之中的雷云也越发浓郁。 当在五色气旋之中终于凝出了第一滴元神之液后,半空雷云之中也终于落下了一道惊雷。 随着电光一闪,独孤秀所处的山洞顿时塌陷。 但是在她周身却出现了一处诡异的真空,使得独孤秀并没有沾染丝毫灰尘。 在那第一道劫雷落下之后,雷云之中便好似听了什么命令一般。 不过片刻时间,雷云之中的劫雷便好似雨滴一般,接二连三的轰然落下。 见此情形公羊廉三人不由眉头一皱,但是却没有丝毫出手干预的意思。 毕竟若是他们此刻出手,对独孤秀只能是有害无利。 只见独孤秀虽然端坐在废墟之间,但是头顶之上的劫雷落下之下,顿时便有一道剑光自其体内爆射而出。 那飞剑便好似蛟龙一般,将一干落下的劫雷俱都席卷一空。 不过随着劈散的劫雷越来越多,那柄赤色飞剑上的灵光也不由越发的黯淡起来,甚至渐渐的在其剑体之上有裂纹暗生。 还好此刻独孤秀体内的五色气旋终于完全转化为元神之液,于是随着她心念一动,顿时公羊廉等人便看见一道恍若真人一般的元神从独孤秀体内飞出。 见此情形公羊廉不由大笑道:“哈哈哈,成矣!” 果不其然,随着独孤秀的元神一出,顿时那飞剑便好似活过来一般,威力何止倍增。 随着独孤秀元神合剑,猛然一剑劈出,那本来遮天蔽日的雷云顿时便露出一道明显的真空。 一道久违的阳光当即便照射在独孤秀身上,一时间将她映照的好似神人一般。 随即不过须臾之间,本来乌泱泱一片的乌云便顿时消散一空,只留下一柄神威无穷的飞剑在半空之中滴溜溜的转着。 当独孤秀睁开双眼之后,便看见公羊廉、墨道人以及商月,面带笑意的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面色苍白但是却气势大涨的独孤秀,公羊廉不由开怀一笑道:“恭喜师妹自此为我本中人!” “恭喜师妹!” “师妹恭喜了!” 见此情形,独孤秀那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多谢!” 本来独孤秀的性子便颇为古怪,公羊廉等人先前也早就知晓,故此见状也不以为意。 只见商月眉眼似月、笑靥如花的柔声道:“师妹,你且先调息一二吧,莫要耽搁了!” 到底是女人心细,商月见独孤秀法力损耗颇大,便建议让她先修养一二。 公羊廉见状自然不由自嘲几句老糊涂了。 可是就在公羊廉三人在齐云宗主峰之上等着为独孤秀庆功之时,却忽然不由诧异的向远方看去。 只见一道剑光正好似雷电一般,迅速的从天际之中划过。 见此情形,公羊廉等人不由一脸愕然。 “……师妹这是怎么了?” “怎么如此匆匆离去” 在连忙招来剑阁弟子询问之后,三人这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当独孤秀得知了自家爱徒的死讯之后,竟然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要去为徒报仇。 暴怒之下,独孤秀甚至顾不得调养渡劫之中的体内的暗伤。 在明白此事原委之后,公羊廉不由无奈的摇头苦笑道:“这……独孤师妹的性子倒真是耿介!” 虽然他觉得独孤秀此举,或许会让齐云宗背上以大欺小的恶名。 但是一想到独孤秀性子古怪,公羊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让宗内先行准备好庆典之事…… 第56章:仇人相见 国仇犹可恕,私恨最难消。 那妖偶虽然通灵,但是禀性倒也不坏。 或许,也可以说像她这样机缘巧合之下成形的妖怪,其心中本无善恶之分。 妖偶因那傀儡翁而出,估计即便后来她开了灵性、凝就法力,但是却依旧还在那老翁身边,随着他跋山涉水,街头卖唱。 或许在她那单纯的心思里,这样的日子便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可惜,当傀儡翁带着她来到泸州城时,不巧正碰上了摩尼教作乱。 还是义军造反的老套路,先是城内内应作乱,随后城外义军趁机攻城。 一般这几招套路使下来,摩尼教大多都能如愿以偿。 可惜这次摩尼教遇到的泸州知州,却是一位难得的干才。 他对于摩尼教的手段早有耳闻,故此早早的就做好了防备的手段。 在摩尼教内应作乱之时,知州当即便令城中兵卒果断辣手镇压。 并下令,凡是逗留在外者,一概做乱党论处! 于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流浪汉,顿时一个个的都遭了殃。 至于那傀儡翁倒不是无处可去,毕竟一个大通铺他还是住的起的。 可是他毕竟已经是垂垂老朽了,匆忙之间哪里来得及赶回去。 于是道左相逢之际,便被一干巡城的士卒随手劈了一刀。 有句老话说的好: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为何? 因为当遭逢乱世之时,人连狗都不如! 就像在巡城的士卒眼中,那傀儡翁与路边的蝼蚁没什么区别。 杀了就杀了,反正没人在意。 可惜这次他想错了。 在傀儡翁死后,那妖偶瞬间便发狂了。 先前动手的兵卒,当即就在她那狂舞的银丝之下,被千刀万剐、撕成碎片。 可是在开了杀劫之后,这妖偶似乎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在日复一日的卖艺生涯之中,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街头卖唱。 于是那妖偶便就这样守在老翁的尸身旁,一如他活着的时候一样,缓缓的在巷口轻舞着。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曲还是旧时曲,但是唱曲的人却成了她自己。 …… 待看罢那傀儡翁的一生记忆之后,姜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 即便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这次泸州异变的其中原委,但是他依然不知该如何评价那妖偶的行为。 以己度人,在傀儡翁无辜惨死的情况下,那妖偶出手报复也无可厚非。 至于后来的惑神迷志之举,也只能算是妖偶的无意之举。 毕竟若是她当真想要杀人,又何必这般磨磨蹭蹭。 至于导致那傀儡翁身死的罪魁祸首,无意就是那位泸州知州了。 可是在乱军攻城之际,他身为知州,守土有责。 如此一来以重典治城中乱象,也无可厚非! 至于那造反的摩尼教乱民,也都有着各自不得不反的缘由。 故此姜渊在一番思索之后,只能感叹乱世之中无是非! 念及此处,他顿时也就熄了对那妖偶的杀心。 这卫道士谁愿意做谁做,反正他是懒得做的。 替天行道的旗子太重,他可扛不动! …… 就这样,当姜渊乘船悠哉悠哉的回到小寒山义庄后,他便将那妖偶放了出来。 或许是在阴阳录中待久了,被吓住了。 因此当姜渊将那妖偶放出来之后,她倒是并未做出什么突兀的举动,就那般默默的立在堂前。 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如孩童一般大小,穿着鲜艳火红衣裳的女偶,姜渊不禁有些恍惚。 毕竟她除了身量小一点之外,其他的倒是与寻常舞女一般无二。 当然,最让姜渊看重的,却是她这次在泸州城显露出的群攻神通。 偌大的泸州城,在阴差阳错之间,差点就真得被她变成了一处鬼蜮。 若不是她的神通正好被阴阳录克制,他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可能生擒她。 两人默然对视半晌之后,姜渊终于开口道:“我这义庄还缺个伙计,若是阁下愿意留下,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那妖偶闻言顿时不由美眸微蹙,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她先是朝姜渊轻轻颔首,而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可!不过妾身要先送杜翁入土为安!” 听她这么一说,姜渊不由微微一笑道: “那是自然,我这义庄做到便是送亡者往生之事。” “道友便是不说,此事我也是要办的。” …… 说起来这次阴阳录给的反馈,可以说是历次以来最磕碜的一次了。 “《百戏谱》?” “我要这玩意儿作甚?上街卖艺么?” 姜渊无语的将那《百戏谱》抛至一旁之后,便将那老翁的尸身取了出来,小心的选了一副空置的棺材放了进去。 毕竟对于义庄而言,棺材简直就和吃饭的家伙什一样,都是必须要常备的。 待合上棺盖之后,看着那个面带悲容的妖偶,姜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 毕竟与西陵城中的那一干孝子贤孙相比,这妖怪倒是显得更有人情味儿些! 待她郑重的在老翁灵前三跪九叩之后,姜渊方才缓缓道:“道友节哀!” 说到这里,姜渊却是不由一愣,随即不禁有些尴尬道: “我却是忘了问了!不知道友可有名号?” 那妖偶闻言也怔住了,毕竟这些年她虽然有了灵智,但是她却从没有在老翁面前显露,只是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为取名号,她也用不上名号。 不过如今老翁身死,这妖偶这才恍然。她,或许该有个名字了! 于是在一阵怅然之后,只听得那妖偶声音幽幽的轻叹道:“庄主就唤我……香君吧!” 这些年她随着老翁不停的穿州过府,那《南朝梦》也不知道演了多少变。 如今妖偶细细想来,却不由恍然发现,原来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戏中人的名字了。 姜渊虽然奇怪她为什么以一个戏中人的名字,作为自家的名号。 但是眼下正事要紧,于是便没有多问。 于是在半晌之后,只见五鬼忽然现身,随即他们五个便缓缓的抬着那老翁的怪才,一路稳稳的走到了后山坟地之中。 看着这五个甚是专业的五鬼,那妖偶在心中诧异之余,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第57章:少有侥幸 该死的加班! 唉,刚到家,我尽量码完字再睡! 我是不是该说,有谁看过凌晨四点半的杭州么?╮(╯▽╰)╭ 第58章:留客【一位在世神农走了……】 西陵自古便是水陆要津,南国重地,否则也不过屡屡被各朝定为京师。 因此在西陵城外,除了四通八达的官道之外,便是川流不息的三江水道了。 此刻在那繁华的巫江之上,若是有过路的船客细细观察,或许便能发现江底那不时闪烁的幽光。 不过片刻时间,姜渊便以五鬼挪移术跑出了数百里,不过所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不小。 看着姜渊那面色惨白的模样,香君的眼中不禁满是担忧之色。 先前在阵法自爆的余波之中,姜渊的伤势便没有来得及调养。 如今又强行驱使着五鬼不断挪移,当即便使得姜渊的伤势愈发严重。 若不是姜渊修为大进已然踏入了五神境,恐怕他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下来。 片刻之后,香君美眸微蹙,终于开口劝道: “庄主,你还是暂且调养一二吧!……如此,我也好再放些诱饵!” 听得她这么一说,姜渊在微微思量了一番之后,不由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便在江底的一处水草丛中停下,开始抓紧时间调息起来。 因为姜渊心中清楚,在没有了阵法相助的情况下,在没有赶到目的地之前,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死里逃生的机会。 从巫若云与封平的记忆之中,姜渊可以断定若是让那老妪再次追上,她恐怕即便是以伤换伤,也会不顾一切的要杀了自己。 若是换做平时,他会很欣赏独孤秀这个果断的性子。 但是眼下作为被追杀的一方,他便只能一丝都不可懈怠。 …… 就在姜渊在水底胎息调理伤势的时候,香君也抓紧时间开始制作诱饵。 因为妖偶之身的特异天赋,对于那些没有神志的野兽,香君呼吸间便能控制一片。 先前在山林之中,便是她迅速控制了众多的飞鸟,带着她与姜渊的分身偶四散而逃。 若不是分身偶数量有限,她无法在瞬息间便炼制出来。 先前独孤秀感应到的,便不会只是区区数十道气息了。 眼下也是如此。 只见随着她心念一动,香君那纤纤玉指竟然齐齐而断。 香君顿时忍不住眉头紧皱,但是还是强自催化这玉指复生。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好似割韭菜一般,不断的收割着自家的手指。 眼见着数量差不多了,香君这才面色疲惫的停了下来。 随即只见她轻轻一点,在其天赋神通的操纵之下,那一根根玉指顿时便化作一堆只有手指大小、栩栩如生的木偶。 不过到了这一步还不算完。 紧接着,就见她在水底扫了一眼,随即便迅速的将数十只游鱼抓了过来。 在牵丝的魅惑之下,香君轻而易举的便将这些游鱼炼做自己的玩偶。 于是片刻之后,那一个个游鱼在将沾染了两人气息的分身偶吞下之后,便迅速的顺流游去。 在被香君以法力燃烧了气血之后,这些游鱼在幽暗的水底简直就好似利箭一般,除非精血枯竭,否则绝对不会停下。 并且偌大的巫江之上,不知有多少水脉与其相连。 随着两人一路上不断的散布饵料,两人的气息几乎遍布于巫江水网之中。 故此虽然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但是独孤秀却依旧没有追上来。 …… “小子,别让我抓到你!” 只见在巫江上游的一处峡谷之上,独孤秀面色阴冷之极的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没想到姜渊的手中竟然有那么多分身偶。 如此一来,即便她每每都能找到姜渊真正的气息所在,但是却因此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若说独孤秀乃是以巧破拙,那么姜渊的手段便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并且因为姜渊时而陆路,时而水路。 故此即便独孤秀胸中的怒火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但是却依然不敢只凭感觉便赌姜渊的去向。 不过这是姜渊倒霉。 倘若这次追杀他的同阶修士,那么他根本不用跑。 甚至若是来得是齐云宗的其他元神修士,在遇到他这么无赖的脱身之法后,估计也不会坚持不懈的追下去。 可惜他偏偏惹来的是独孤秀! 这位老太婆本来就性子古怪,如今修行更进一步之后,便越发难缠了。 …… 数日之后,南蛮大山之外。 只见两位形容狼狈、衣衫邋遢的男女,正神情疲惫的在枯树桩上歇息。 此刻无论是姜渊还是香君,都已经几乎快要到了极限。 毕竟一路不眠不休御使着五鬼挪移着,便是五鬼都快要被榨干了,更何况姜渊呢。 至于香君也不好过,毕竟就算是韭菜也需要时间生长。 纵然她这妖偶之身再如何神异,但是也架不住这么收割呀! 不过还好,在这几天不眠不休的煎熬之后,两人终于快要脱离苦海了。 看着眼前瘴气弥漫的南蛮群山,香君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只希望庄主的猜想是 对的,否则她可真的跑不动了。 密林中,两人没有休息多久便再次上路了。 穿梭在南蛮群山之中,依仗着五鬼挪移术,姜渊便好似龙入大海一般轻快。 不过在路过了几处山头之后,看着山下那荒凉的山城,姜渊不由怅然的摇了摇头。 作为摩尼教总坛所在,南蛮群山乃是遭受“毗舍耶”界侵蚀最严重的地方。 两处陌生的天地,便在这里重合了。 那日汹涌而出的鬼物,不仅让各宗强者吃了大亏。 更是使得本就瘴气处处,人烟稀少的南蛮群山,变得愈发的人迹罕至。 甚至曾经尚且还算热闹的山城、石寨,如今也大多成了一座座空城。 当姜渊渐渐深入群山深处之时,他当即便敏锐的察觉到周遭的天地法度开始有些诡异起来。 并且香君的神通法力也开始时灵时不灵了,姜渊顿时明白,这最终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悬崖之上,看着已然变成一座裂谷的摩尼教总坛,姜渊那紧皱的眉头终于微微松了下来。 不过一旁神态虚弱的香君见状,却不由无力的笑道:“若是那老姑婆还是追来了该怎么办?” “呵呵!” 姜渊闻言不由释然一笑道:“那我就请她留下来做客!” ———————— 袁老走了…… 惊闻噩耗,我开始还以为是谣言。 可惜,没有等了第二次辟谣! 或许正是因为他让我们吃的太饱了,所以我们没有认识到他到底有多重要。 他的功绩,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知道他有多伟大。 神农者,农神也! 第59章:摩尼乱域 当姜渊沿着裂谷一路向前走着,顿时便看到了一处古怪的所在。 本来延绵起伏的百万群山,到了这里却好似忽然被什么巨力抹去一般,顿时戛然而止。 于是呈现在姜渊眼前的,便是一座座起伏的山脉之间,常常忽然便出现了一片辽阔的荒原。 而在一片空旷的荒原之中,也常常会突兀的耸立着一座大山。 这样诡异的地势,使得从未来过南蛮的香君不禁啧啧称奇。 但是姜渊看着眼中,却不由的眼神一凝。 因为他虽然从未来过南蛮大山,但是却从韩半山的记忆之中,见识过此处曾经的地貌。 看着眼前好似随意拼凑在一起的地脉,姜渊这才见识到,什么叫做改天换地。 他在记忆中看到的此处明明是一片苍莽群山。 但是眼下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片陌生的天地。 想到这里,姜渊不由抬头看来一眼天空。 果不其然,本来还阳光毒辣的日头,此刻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只留下一片昏黄的光芒。 …… 当两人来到裂谷的尽头,看道一处倾塌大半的山城之时。 眼见香君气息越来越乱,姜渊索性便停了。 “行了,别走了!就在这歇息吧!” 香君见状不由疑惑的扫视了一眼周边,而后有些不解道: “这里?是不是有些太显眼了?” 姜渊闻言只是淡然一笑道:“不显眼一点,又怎么能让那个老太婆找到我们呢?” 见姜渊这般神情,香君顿时便明白他不止是想要逃命那么简单。 虽然香君不知道,在这处天地法度混乱的地方,姜渊为何丝毫没有影响。 但是在亲身体会了一遍此处的诡异之后,香君也不由嘴角微翘的轻笑道:“就怕那位不敢进来!” 姜渊听罢不由眼角轻扬,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明白香君担忧很有道理。 毕竟先前独孤秀便带着弟子在这里吃了大亏,可以说她深知此处的诡异之处。 不过姜渊选在此处,便就是让独孤秀能看到他的处境。 姜渊就不相信,看到他这般自在的模样,那个老太婆还能坐得住! …… 就在两人随意的在古城废墟之中,寻了几处尚且完整的院子住下了来的时候。 独孤秀也终于来到了摩尼乱域的入口处。 看着眼前那到阴冷幽暗的裂谷,独孤秀不禁有些心中一抽。 只见她本就皱巴巴的老脸,此刻越发愁得皱到了一起。 独孤秀可还清楚的记得,就在几个月前,她就是在这里经历了一场天地大变。 三个月前的那场变故,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做无助。 曾经被她倚为臂助的飞剑,在那场变故之中,几乎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因天地法度的错乱,使得她甚至不敢将飞剑祭出杀敌。 因为她担心下一刻,飞剑便会失控的遗失在外。 若不是作为一个剑修,独孤秀不禁擅长飞剑之道,同样也精通近战剑道。 恐怕那一日她便要与其他修士一样,憋屈的死在鬼物冲击之下了。 不过独孤秀转念一想,以她三个月前那五神境巅峰的修为,都几乎栽在这摩尼乱域里面。 先前的那个小子,不过刚入五神境,并且貌似也不是剑修。 如此贸然进入,那小子定然十死无生。 就在独孤秀心中憋闷准备放弃之时,裂谷尽斗忽然升起的一处篝火引起了她的注意。 以她的实力自然不难看见,姜渊与香君两人正在那座废城之中落脚。 看着姜渊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样,独孤秀这数日来积蓄的怒火顿时再也抑制不住了。 便是不为了给自家徒弟报仇,冲着这段时日的奔波,独孤秀见不得姜渊如此嚣张。 此刻在她心中,那孽障便是死,也该死在她手里! …… 虽然无论是姜渊还是独孤秀,此刻都十分的想要弄死对方。 但是不得不说,这两界交汇处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还没等姜渊等到独孤秀那个老太婆,他便先被“毗舍耶”的鬼魅找上门来。 随着一阵狂风卷起,姜渊便发现先前还算平静的荒野突然好像活过来一般。 只见一股股黑气忽然从各处角落里窜出,眨眼间,姜渊便陷入了众多鬼魅的包围之中。 甚至连两人所处的荒城之中,都有不少绿幽幽的鬼魅在飘荡着。 见此情形,姜渊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杀意。 不过他随即一想,独孤秀随时会找上门来,若是他现在出手,那么可就露了底细了。 在知道自己不受此处诡异的影响之后,独孤秀便是再恨他,恐怕也不会再进来了。 一旁正在调息的香君见状,当即便明白他心中的顾虑。 于是香君当即嘴角微翘的柔声道:“庄主且住,这些小喽啰便暂时交由我打发吧!” 说法她便强行打起精神,施展起了当初她在泸州城中的神魂攻击之法。 随着一声声低吟浅唱的吴音侬语响起,荒城之中,本来朝着两人藏身处汇聚而来的鬼魅,顿时便忍不住发生一阵凄厉的哀嚎。 像它们这般无形无质之物,寻常的刀兵少有能奈何它们的,但是此类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神魂攻击。 不过香君自进入此处之后,体内的法力便一直有些失控。 故此当她御使着这神魂攻杀之术时,不免有些断断续续,时灵时不灵的。 如此一来,纵然有些鬼魅被她惊走。 但是那些聚拢而来的鬼魅之中,难免会有些凶性深重之流。 于是虽然香君极力施展着神通,但是也不过是在勉力支持罢了。 姜渊见状则是小心的在一旁掠阵,以免香君真的阴沟了翻船了。 荒城之外,当独孤秀感应到那断断续续的音杀之术后,顿时便忍不住冷冷一笑,心中越发觉得姜渊愚不可及。 他就算是能借此地摆脱她的追杀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自入死敌? 荒城之外,只见这老太婆当即便取出一柄煞气甚重的八面铜剑。 看着那柄铜剑的样式,显然乃是军中所用的重剑,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入了她的手中。 在经历过当日的变故之后,独孤秀愈发觉得还是手中剑靠谱。 故此她没有施展任何法术神通,当即便提着一柄重剑闯了进来。 不得不说,一位元神境强者的肉身果然强悍。 七尺多长的八面铜剑在那老太婆手中,竟然就好似稻草一般,如臂指使…… 第60章:怀疑人生 荒城深处,因为有香君一直支应,故此姜渊便一直用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当看见那群围攻的鬼魅忽然骚动起来之时,姜渊便明白机会来了。 姜渊坚信‘反派死于话多’! 故此他在动手之前,从来不会说什么废话,也不想在那老太婆面前来一波当面打脸的嘲讽。 毕竟嘴炮什么的,哪有动手来得爽快! 只见他那取出哭丧棒后,脚下一阵幽光闪过立刻消失在石屋之中。 不得不说五鬼挪移术的神出鬼没之处果然够诡异,直接便让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独孤秀上空。 于是姜渊二话不说,当即便猛然祭起哭丧棒奋力砸下。 当独孤秀发现他的行迹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不过那老姑婆向来好斗,自走上剑修之道后不知经历了多少大战。 故此即便姜渊的攻击让她颇为诧异,但是独孤秀还是立刻沉着应对。 只见她直接以攻对攻,当即便毫不犹豫的提起八面铜剑猛地斜撩向上。 虽然她用的是近战之术,但是八面铜剑之上爆射出的那道犀利之极的剑气,却无疑显示这老姑婆在近战剑道上的造诣也不低。 随后只听得一声金石交击之声好似惊雷一般响起,两人顿时俱不由的后退了几步,神色都顿时凝重起来。 姜渊惊讶的是没想到即便是在这个地方,独孤秀这个老婆子的战力竟然还这般强悍。 而让独孤秀眉头紧皱的却是,姜渊的状态貌似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就算两人都有些失算,但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也不得不战了! 从这点来看,姜渊与独孤秀倒是颇为相似的。 只见两人在察觉到对方的异常之后,都是毫不犹豫的又反冲上去。 于是只听的一阵阵金铁之声,好似雨点一般响起。 那一声声惊雷之声,顿时震的周边的鬼魅一阵哀嚎。 误打误撞之下,倒是替香君减轻了不少压力。 不过看着荒城废墟深处横冲直撞的两人,香君不禁有些担忧起姜渊的安危来。 虽然先前她认同姜渊的计划,但是毕竟他们算计的是一位元神修士。 倘若计划稍有变故,姜渊恐怕便会弄巧成拙。 不过香君虽然心中忧心,但是以她眼下的状态能自保就不错了。 故此也只能在一旁干等着了。 …… 此刻在荒城的另一边,只见姜渊依仗着五鬼挪移术的诡异,便好似刺客一般,不断的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独孤秀周围。 一击不中,便退走再来,极少会与独孤秀缠斗。 可以说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姜渊都尝试过了。 但是独孤秀这老太婆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斗战手段着实了得。 即便她几乎纯粹的以肉身之力,以剑修近战之术御敌,但是却依然屡屡令姜渊无功而返。 要知道这着摩尼乱域之中,她一身神通法力几乎都被废了大半。一干元神手段,也都无法施展。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姜渊一时间还是拿她没办法。 甚至若是他一不小心,还会被这老太婆像个毒蛇一般咬上一口。 在几次交手之后,姜渊心中越发庆幸先前在小寒山时,没有自不量力的想要与她较量。 若是当是他出手了,恐怕连一成胜算都没有,还白白浪费了逃命的机会。 就在姜渊心中庆幸之时,独孤秀心中也是闪过了诸般念头。 独孤秀能以古怪的脾性走到今日,自然也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 实际上在发觉姜渊丝毫没有受这摩尼乱域的影响之后,她心中便已有退意。 毕竟报仇归报仇,但是自己性命却是最为要紧的。 虽然她心中依然恨不得把姜渊千刀万剐,但是再察觉到姜渊的异常之后,独孤秀还是理智的作出了判断。 眼下局势不明,她便是要报仇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于是在心中有了定计之后,独孤秀丝毫不顾颜面的说走就走,连一句狠话都不留。 见此情形,姜渊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不怕独孤秀咄咄逼人,但是她能这般理智压下仇恨,放下颜面退去,却当即令姜渊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姜渊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是今日就这样让独孤秀走了,他日后说不得会为此付出百倍的代价。 于是他眼神之中,立刻闪过了一丝决绝之意。 只见姜渊毫不犹豫的纵身将独孤秀爆退是身形拦下。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次闪躲,而是实打实的与独孤秀硬拼起来。 …… 姜渊的哭丧棒虽然自由神异,即可远攻制胜,又可近战杀敌。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姜渊却只能近战缠斗,否则一不留神那老太婆便跑了。 而他的哭丧棒法,乃是从心意枪中化用而来。 在吸收了那些百战犹生的军中高手的记忆之后,在近战方面姜渊也算是武道宗师了。 故此一柄哭丧棒被他施展起了,可谓是随心所欲、进退自如;束展开合之间,使得独孤秀竟然完全无法脱身。 这当即便令独孤秀心中更是一惊。 她没想到眼前这孽障年纪轻轻的,不仅修行有成不说,在武道上竟然也有这般高深的造诣。 要知道如今修士除非是体修与剑修,否则大多都看不起红尘中的武道手段。 因为在他们看来,纵然武道法门在近战方面颇有可取之处,但是练习起来实在太过繁琐。 有那个心思,他们还不如多学几个法术。 一时间,在见识了姜渊的优秀之后,独孤秀越发坚定了对他的必杀之念。 故此在姜渊为了阻止她离去,不再先前那般躲躲闪闪之时,独孤秀也不由的心中一狠。 既然姜渊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么她也不介意收下他这条性命。 于是在修行界中,本来都算是一方强者的两人。 在摩尼乱域这般特殊的环境之下,竟然好似凡俗武者一般厮杀起来。 那场面,着实有些跌份! 只见随着独孤秀一柄八面铜剑的劈削无定,姜渊的哭丧棒舞动的也愈发吃力起来。 姜渊没想到,他虽然没有在招式上输给这个老太婆,但是却输在了力量上。 他一个正当壮年的小伙,论其肉身强悍,竟然还不如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 在被一顿爆锤之后,姜渊顿时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快毁了…… 第61章:落幕与新生 那傀儡翁虽然一辈子都在颠沛流离,但是从他的记忆中,姜渊却发现他曾经也有机会脱离这种生活的。 毕竟也不是没有高门大户想要将他招揽至门下,当家养的班子,只需闲来为贵人们唱戏就成。 可惜老头性子倔,宁愿在江湖上苦点累点,也不想当一个笼中犬。 耻为奸佞帮闲客,宁做街头卖唱人。 嘿!够硬气! 看着后山又多了一口新坟,姜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 今日他葬人,也不知日后谁来葬他! …… 在将傀儡翁安葬之后,姜渊与那妖偶香君便相顾无言的回到了义庄。 看着一进义庄,就在呆坐在那的香君,姜渊顿时有些无语。 虽然他留下这妖偶,是为了使得义庄的防御更上一层楼,但是这毕竟只是以防万一之举。 因此当香君一直呆坐在那时,姜渊顿时感觉有些怪怪的。 于是在思量了一番之后,只见姜渊面色和蔼的看着她道: “香君,你若是往日里若是有什么爱好,如今尽可去做。” “反正义庄里的生意也不忙,你不必整日守在这里的!” 说来也怪,平日里姜渊整日与死尸为伴时,也没有感到害怕。 可是方才那妖偶不过只是像纸人似的安静坐在那里,姜渊却隐隐的感觉有些后背发凉。 待姜渊开口之后,妖偶香君终于微微动了动。 只见她缓缓的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姜渊道:“爱好?发呆算么?” 往日她除了在傀儡翁卖艺的时候会动弹一二之外,剩下的时间其实完全与普通的木偶一般无二。 在她短暂而单调的妖生之中,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枯燥。 故此如果姜渊不唤她,她恐怕能在堂下一直发呆下去。 看着妖偶香君那迷惘的眼神,姜渊忍不住微微张了张嘴,但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像她这么奇葩的妖怪,姜渊还是第一次见到。 竟然比他还宅,这简直掀翻了姜渊对妖怪的认知了! 甚至在姜渊看来,她却是有点‘阅尽红尘万象,心如赤子依旧’的意思。 于是在微微沉吟了一阵之后,姜渊忽然灵光一闪,却是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只见他轻轻朝妖偶香君一点,当即便有一点灵光好似萤火虫一般,缓缓的从姜渊指尖飞出,慢慢的落在妖偶香君的眉心之上。 顿时那妖偶双眸不由轻轻一动,随即竟然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片刻之后,只见她轻轻朝姜渊微微一礼,随即便风姿绰约的离去了。 毕竟《百戏谱》中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戏,她还需要细细准备一番才是。 见妖偶香君终于看起来正常点儿了,姜渊不由欣慰的颔首微笑。 随后便重新拿起古书,一脸惬意的靠在竹椅之上。 于是安静的庭院之中,终于又响起了逍遥椅缓缓摇动的声音。 …… 虽然这次泸州之行,姜渊是因为三葬才去的。 但是最终他也确实将灵安郡主救了回来,甚至连先前的失联的那些五官灵台郎能脱困,也都算是他的功劳。 故此在泸州异变结束之后,姜渊的悬赏也都到手了。 除了南安王府的三斤冥铁之外,他记得当初钦天监也额外发下悬赏呢。 于是在思量再三之后,姜渊索性将钦天监的悬赏也换做冥铁。 随着交手的经验渐多,他也开始觉得没有一个趁手的家伙什着实不便。 但是到底日后要用什么,姜渊暂且还没想好,于是索性先准备好炼器材料再说。 毕竟冥铁乃是顶级的炼器奇珍,即便是南安王府也不过藏有几斤。 若不是有大陈一国之力支持,钦天监也未必能收集多少。 故此当得知姜渊选择的悬赏乃是冥铁之时,钦天监内五官令顿时不禁一阵肉疼。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可惜,朝廷的脸面终究还是要得。 若是因为心疼些许冥铁就出尔反尔,那么大陈朝廷多年以来在修行者中积累下来的声誉,恐怕就要一朝散尽了。 届时钦天监通过五官令而勉强拉拢到的那些散修强者,恐怕也要一夜星散。 于是,作为姜渊在钦天监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熟人之一,萧符无奈的被安排送货的重任。 看着那座在云雾之中忽隐忽现的小寒山义庄,萧符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江赫与杨毅在下马之后,亦是一脸羡慕的看着云雾深处。 要知道他们腰间的斩邪刀虽然已经算是上等的法器,但是其中却连丝毫冥铁也无。 甚至两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冥铁——足足有三十六斤! 别嫌弃,就这还是钦天监监正力排众议定下来的。 谁让姜渊那家伙开口就要百八十斤! 若不是怕被人说恩将仇报,钦天监中的那几位五官令都准备过来让姜渊好好清醒清醒。 当萧符一行三人缓缓地敲响了义庄大门之后,不一会儿大门便开了。 看着姜渊那笑吟吟的模样,萧符不由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正当他想说两句牢骚话抱怨一番时,忽然听得一声唢呐猛然直冲天际,随即一阵凄惨的哀乐之声便开始此起彼伏。 萧符顿时便感到一阵激灵,“我不过是想抱怨两句,用不着直接送我走吧?” 姜渊虽然猜不到他心中在想什么,但是见他这般神情也知道被惊住了,毕竟前几天他也是这幅表情。 天知道妖偶香君为什么偏偏喜欢了唢呐——这么魔性的乐器。 于是只见他淡淡一笑道:“道友勿要多想,贫道也就是想拓宽一下义庄的业务范围,故此又招了一位伙计。” 说到这里姜渊不由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和蔼看着萧符三人道:“诸位也算是老朋友了,日后要有业务可要记得照顾我。贫道一概八折!” 听得姜渊这么一说,萧符顿时便忍不住面色一黑。“……还八折?照顾你大爷的业务!” 若不是知道打不过他,萧符定要狠狠的吼出这句话。 但是一想到他们还有任在身,于是萧符与江赫等人,只能强憋着心中的郁闷将那储物袋交给他。 宝贝到手了,姜渊自然是乐得眉开眼笑。 可是无论他如何盛情邀请,萧符三人都是一脸便秘模样的拒绝了。 看着匆匆离开的三人,姜渊不禁若有所思道:“要不……下次请他们吃药?” 第62章:蛮荒重现 荒城之中,看着头顶那灰蒙蒙的天空。 良久之后,姜渊方才眉头微皱的沉声道:“你看见了么?” 顺着姜渊的视线,香君仰头看了片刻之后,却还是一脸不解之色。 见此情形,姜渊便直接眼神凝重的说道: “天上有两轮太阳……并且还在不断靠近!” 此言一出,香君立刻便诧异的仰头又看了看,但是最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姜渊见状顿时不禁若有所思的说道: “若是如此……看来这异变寻常凡人的完全无法察觉了!” 香君听罢不由无奈的苦笑道: “应是如此!而且我估计,像我这种‘修为浅薄’的生灵,恐怕也发现不了!” 既然如此,姜渊也没有再做什么无用功,而是径直解释道: “自我等进入此地以后,我便隐隐感觉苍穹之上有两轮大日。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两轮大日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说到这里,他不由微微一顿,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方才沉声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两轮大日正在处于融合的趋势之中。” “甚至……两方天地也在不断的融合之中!” 香君:“……” 她似乎有些诧异,但是又不是很震惊的模样。 在沉吟片刻之后,只见香君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早该想到这些!” 毗舍耶界之事,姜渊也曾经与她说起过。 只不过这几日一直都忙着逃命,故此面对着周围的变化,香君也没有多想。 不过此刻大敌已去,香君的心思也渐渐冷静下来。 在沉思片刻之后,她便意识到姜渊的决定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若是两界融合之势,真的一直在悄然的进行着。 那么他们即便出了摩尼乱域,也迟早要重新面对这样的局面。 与其到时候她再手忙脚乱的适应,还不如现在就在这摩尼乱域之中重修。 于是两人在一番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先留在这里。 不过在有了决断之后,香君看了看着周围的城池废墟,轻声道:“那还要在此处落脚么?” “不行,此处还是太显眼了,我等且先在周围打探一番,再做决定不迟!” 姜渊说完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 因为独孤秀已死,故此姜渊与香君此刻也无需向先前那样急迫。 于是在一旁诡异的地势之中,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 越是深入这处天地中心,姜渊发现周遭的情形便越发的诡异。 再次绕过一株一丈多高的狗尾巴草之后,姜渊的神色不禁有些凝重。 他现在算是明白那些飞城之中的人族到底去哪了。 这一路上零落的白骨,便是在无声的告诉着他真相。 不过在这场异变之中,损失惨重的也不止是那些人族百姓。 从地下的残骨来看,显然先前生活在南蛮群山之中的走兽也有不少都遭殃了。 在穿过一片一人多高的草丛之后,香君不禁有些无奈的与姜渊走了出来。 明明姜渊只要将气息放出,周遭百里之内恐怕都没有生灵敢惹他。 但是他偏偏敛息匿踪,伪装的好似一个凡人一样在荒野中走动。 如此一来,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灵,几乎是一茬接一茬的袭来。 一想到先前那群好似蟒蛇一般蛐蟮,香君便忍不住嫌弃的白了姜渊一眼。 姜渊见状不禁有些无奈道:“我只是好奇它们有没有灵智,这才出手重了些罢了!” 毕竟姜渊前世曾听闻鸿钧道祖的本体,据说乃是一只蛐蟮。 因而姜渊方才遇到那群蚯蚓之后,这才好似的试验了一番。 却不想那些蛐蟮在被他切成十七八段之后,竟然直接自爆了! 虽然那些绿油油的粘液没有沾染到两人的身上,但是着实将爱干净的香君恶心的不清。 …… 不过这一路虽然走走停停的,变故多多。 但是姜渊也确实有了不少发现。 这次的天地融合不仅使得天地法度大乱,似乎连天地中的元气都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姜渊仗着有《三坟》在身,在荒野之中尚且还能勉强修行。 但是对于香君这样的精怪而言,这样活泼的元气反而更让她如鱼得水。 不方才在路上,姜渊就发现了,那些幸存下来的山中生灵,一个个不仅体型大变,似乎连灵性都增进了不少。 想到这里,姜渊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如此一来,这场天地大变对于那些死去的生灵来说,显然是一场劫难。 但是对于那些幸存下来的生灵而言,却无疑是一场大机缘。 在走过一片荒野平原之后,陡然之间姜渊眼前便有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那笔直的山势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便耸立在平原之上。 见此情形,姜渊顿时便明白这又是一处重合错乱的山脉。 眼前的高山山势险峻,望之近乎有数千丈。 姜渊虽然从未来过南蛮之地,但是从韩半山等人的记忆之中得知,即便是南蛮群山之中,像这般高耸入云的大山都不多见。 故此姜渊心中暗自估计,眼前这山也未必就是原来的模样了。 不过还未等姜渊与香君上山察看,两人便听得一声暴戾之极的兽吼之声从山林深处传来。 看着那好似高楼一般藤蔓交错的参天巨木,姜渊眼神顿时不由一凝。 “……走吧!” 在一番理智的衡量之后,姜渊果断从心而动。 香君闻言顿时便迫不及待的抽身而退。 待远离了那处大山之后,香君方才长出了一口气,震惊的感慨道: “没想到大陈竟然还有实力这么恐怖的妖王!” 方才香君只感觉一股凶残之极的气息在山林深处潜伏着。 作为同为异类成精的妖怪,香君却是要比姜渊还能明白山上那个存在的恐怖。 不过在听完香君的感慨之后,姜渊微微怔住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姜渊忽然莫名的笑了笑,随即方道: “依我看,也未必是你孤陋寡闻!” “说不得,那妖王也是最近方才出现的呢?” 正如姜渊先前所言,这场天地大变对于那些死去的生灵来说,固然是一场劫难。 但是对于那些幸存下来的生灵而言,却无疑是一场大机缘。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邺京朝廷或许要悲剧了。 眼下这个局面,便是陈太祖复生,估计也挽回不了这天崩之势了…… 第63章:官不如如匪 待姜渊与香君远远离开那座高耸的孤山之后,两人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看着头顶上这灰蒙蒙的云头,香君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看来就算没有齐云宗找上门来,我们的日子也轻松不到哪去!” 方才山林中的那个凶兽虽然气息暴戾强大,但是在香君的感应中却并未达到独孤秀的那个层次。 这其中代表的是什么意义,香君心中再清楚不过。 倘若所有幸存下来的野兽都像它这般恐怖,那么他们俩几乎都可以等死了。 见香君神色有些悲观,姜渊反倒轻轻笑了笑。 香君的担忧他自然明白,但是姜渊看到的却是另一面。 只见忽然停下脚步,而后莫名的伸手向旁边一招。 顿时一只胳膊大小的山参,便被姜渊轻易的握在手中。 只见姜渊嘴角微翘的朝香君淡笑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道友,以为然否?” 看着那根灵气盎然的大山参,香君当即便眉眼一弯,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 当然,即便是天地大变,蛮荒重现,像方才那样的灵参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姜渊后来有意的驱使着五鬼在周围搜寻了一番,却再没有发现第二根。 但是即便是这样,姜渊与香君的心情依然不错。 毕竟既然踏上了修行之道,他们自然都做好历经艰险的准备。 随着摩云乱域之中的空气越来越冷,姜渊估计应该快到了日夜交替的时候了。 虽然如今天空之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也看不到什么日月交替。 但是一旦入夜,天地之间必然会阴盛阳衰。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姜渊可不想看什么夜景。 于是他也顾不得寻找灵药、观察地形,当即便御使着五鬼挪移术森林、荒野之中穿梭。 就在天地之间的阴气越来越重之时,姜渊终于在一处危峰兀立,怪石嶙峋的荒山上,看到了些许灯火。 眼前的这些山头都不高,与其说是一座山脉,还不如说是一片丘陵。 不过在这些丘陵之上,尽是一些乱石滩,只有些许的杂草灌木生长在上面。 在被先前的那只凶兽教育了一番后,姜渊可不敢在像之前杀独孤秀那般托大。 只见他果断的落再了一处乱石山的背脊处。 还未等他开口,那处洞穴中便忽然传来一声忐忑的低喝:“什么人?” 姜渊闻言不由淡然一笑道:“当然是活人!” 说罢便一脸淡定的看向对面。 当见一位身穿麻袍的壮汉,一脸神色谨慎的从人群中走出时。 姜渊当即不由眼角一挑,颇为诧异道:“哦,摩尼教竟然还有人活了下来?” 听他这么一说,香君顿时明白了眼前这群凡人的身份。 说实话,在与姜渊亲自走了一遭之后。 香君不认为会有凡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来。 故此当看见洞穴之中的,竟然是一群普通百姓之时,香君也不由面露诧异之色。 不过那为首的黑袍壮汉在见姜渊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后,脸上顿时不禁闪过了一丝悲戚之色。 只见他一脸憔悴的哀声道:“我等都已经离了大陈,来到这处死地,大人为何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看着那壮汉一脸心若死灰的模样,姜渊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他一脸无奈道:“足下想多了,陈朝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又哪里有资格驱使贫道!” 见他这么一说,那壮汉不禁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在衡量了片刻之后,他还是选择相信了姜渊的说辞。 毕竟眼下他们这群凡人对于修道者来说,就好似一群蝼蚁一般。 那黑袍壮汉不认为姜渊有骗他们的必要。 …… 待姜渊与香君在那壮汉恭敬的邀请下,好奇的进入洞穴后。 他这才发现洞穴之中,竟然另有洞天。 这处洞穴入口处虽然看似不过一人大小,但是随着裂缝越往里走,空间便越是宽敞。 在弯弯绕绕的走了数十步之后,两人便看到了一处溶洞所在。 这处溶洞望之不过数百丈方圆,其中不断有石钟乳垂落地面,倒是另有一番风景。 在那溶洞的上方的一道裂纹处,正好有一股涓涓细流沿着山壁潺潺流淌下来。 见到这般景象,姜渊不由微微一笑的颔首赞道:“当真是一处好所在!” 那壮汉闻言也是忍不住感慨道: “的确多亏找到了这个地方,否则我们这些人早就成了荒野枯骨了!” 要知道在荒野之中,如何寻找到水源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若不是因为洞穴之中有了水源,他们这些人还不知有多少会死在取水的路上呢! 因为畏惧姜渊修士的身份,故此这壮汉对姜渊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在一番交谈之中,姜渊这才弄清楚了这群人的来历。 原来这些摩尼教余孽,与他猜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当初摩尼教高层在献祭时,确确实实将所有虔诚的信徒都牺牲了。 但是那些并没有虔诚到为明尊献出生命的摩尼教信徒,在摩尼教中其实是占据着大多数的。 尤其是随着摩尼教在南方的不断攻城掠地,义军之中的很多人其实都是泛信徒。 因此当摩尼教中的强者,与前来围剿的各宗修士同归于尽之后。 摩尼教义军的处境便开始急剧崩坏。 没有了修道之人的支持,曾经战无不胜的义军在朝廷的围攻下开始节节败退。 虽然天下各地现在都有乱民起义。 但是正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 谁让摩尼教最早起义,闹出的动静最大呢! 故此朝庭中的那群大贤们,宁愿暂且不管其他地方的骚乱,也要彻底将摩尼教剿灭一空,以求起到杀鸡儆猴之效。 于是即便有义军投降倒戈,官军也都一概不受。 在官军屡屡屠城之后,剩下的摩尼教义军与信徒终于死心了。 他们不在对朝廷的仁慈抱有希望,同样也失去了与官军交手的勇气。 于是近乎百万的摩尼教众,开始被逼的向着更南方逃窜着。 在不知死了多少同道之后,剩余的摩尼教教徒终于进入了这处蛮荒天地之中。 不过虽然逃离了官军的追捕,他们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 那黑袍壮汉告诉姜渊,他们这队人马本来足足有五千多人。 但是等到他们找到眼前的这处洞穴之后,便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说到这里,那壮汉钢铁般坚毅的脸上,不由满是泪水…… 第64章:一一方风水养一方人 偏僻的山洞之中,当看着那黑袍壮汉无声的痛哭时,姜渊的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怀。 方才他有意的扫了一眼,发现除洞中的百姓都是些成年男女。 别说是老人与孩子了,便是身体残疾的都没有见着一个。 如此情形姜渊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毕竟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之中,无论他们是否愿意,身体瘦弱的人都必然会被淘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世间的种种苦难面前,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得折腰。 …… 不过同情归同情,姜渊却没有当什么救世主的意思。 毕竟如今在这方陌生的蛮荒天地之中,这些凡人必然会是累赘。 若是他一时心软接下了,那么最后害的只有他自己。 于是在思量片刻之后,姜渊忽然心念一动。 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食指,朝着那黑袍壮汉眉心处轻轻一点。 看着那点朝着自家眉心飘来的灵光,那壮汉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没有躲开。 还是那个原因,他相信姜渊没有必要害他! 片刻之后,只见这壮汉不由惊喜的睁开了双眼,震惊道:“武道炼体之法?” 此言一出,先前那些小心翼翼躲在山洞角落出的百姓,眼中顿时都不由的露出惊喜之色。 姜渊却只是面不改色的说道:“告诉我有关这方天地的所有信息,这法门就是你的!” 这武道炼体之法,乃是姜渊从那几个边军悍将的记忆之中,得到的军中炼体之法。 法门虽然简单粗暴,但是潜力却是不小,正适合眼前的这群人。 不过虽然姜渊不是免费赠他们法门,但那壮汉还是感激的朝着他磕了几个响头。 并且本来神情畏缩的躲在黑暗中的那些百姓,此刻也都小心翼翼的挪了出来。 一个个衣衫褴褛好似乞丐一般的百姓,此刻却都是一脸感激的朝着他叩头。 若是先前在大陈有这样的公平,他们这些草民又何苦造反。 见此情形,姜渊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姜渊此举也是随手为之。 这些百姓虽弱,但是毕竟要比他早来这里。 在这个世界之中,真龙有真龙的活法,但是蝼蚁也有蝼蚁的智慧。 这些摩尼教残余能活到现在,至少表明了他们已经摸索到此方天地的些许规律。 虽然那些小窍门对姜渊未必有用,但是却能让他对这方天地的认识更多一分。 当洞中的百姓七嘴八舌的将所有知道的,猜测的都说了个遍,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时候,姜渊感应到外界的阳气渐升,空气中气温也终于开始渐渐上涨了。 看着神色有意萎靡的洞中百姓,姜渊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 那黑袍壮汉见状,大嘴微张的开合了几次之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待从那处山洞离去之后,姜渊不由回望了一眼。 只见他却是嘴角微翘的又称赞了一次道:“当真是个好所在!” 香君闻言也不由颔首赞同道: “确实如此!虽然此处甚荒,不过当真是最适合他们的所在!” 说着香君不由钦佩的看了姜渊一眼道:“庄主高明,妾身佩服!” 在听了一夜的闲话之后,香君倒是真的从那些洞中百姓的言语之中,发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就好似这些义军残余一路上受到的偷袭来看,这摩尼乱域之中的生灵,因为天地融合显然都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 须知天地之间生灵亿万,种类亦是名目繁多、 若是按照儒家之言,那么综天下无量生灵,也不过只有蠃、鳞、毛、羽、昆之别。 所谓蠃虫指的就是裸虫,大多是些无毛无甲之流,就好像螺、蚯蚓、蛙等。 至于人族,便是蠃虫之长; 而鳞虫指的是水族等有鳞动物,龙族便为鳞虫之长; 毛虫指的即是走兽之类,麒麟则为毛虫之首; 羽虫则是专指的飞禽之流,凤凰即为飞禽之首。 昆虫则是指有甲壳的虫类及水族,如贝类、螃蟹、龟等,灵龟为介虫之长。 但是天地造化之妙,又岂是区区蠃、鳞、毛、羽、昆可以囊括的。 不少天地奇兽,便不在这五类之中。 不过眼下这蠃、鳞、毛、羽、昆五类,确实可以囊括大多数生灵了。 …… 按照那些义军残余所言,香君暗自梳理了一遍。 随即她便明显发现,那些狩猎义军的凶兽,大多都是走兽昆虫之类,极少有飞禽杀人。 甚至在他们的言语中,即便是死在那些嗜血草木中的人族,都要比死在飞禽手中的来得多。 香君发现的这些端倪,姜渊自然也察觉到了。 在沉吟半晌之后,姜渊的眼中忽然精光一闪,却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香君闻言顿时不由期待的看着他。 只见他面色凝重的沉声道:“看来,这次的造化在地……不在天!” 姜渊可不会认为那些飞禽是因为心地善良、性情温和才如此安分的。 能让它们忽然这么老实,眼下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在这场天地大变之中,羽虫之类获得的好处远不如其他生灵。 可以说在这场“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大变局之中,羽虫一类首先被淘汰了。 一番沉思之后,姜渊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鬼魅的记忆来。 那只鬼魅虽然记忆杂乱不堪,但是在它的记忆之中,貌似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深藏在地穴之中。 现在想来,这毗舍耶界的风俗,当真另有一番玄妙。 待姜渊说罢,香君在思量了一番之后,也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只见她嘴角微翘的莞尔一笑道: “如此看来,我等当居谷不入山了?幸好昨日咱们没有硬抢那座孤山。” 姜渊闻言也不由笑着点了点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诚不欺我!” 于是在察觉到这点玄妙之后,两人顿时改变了昨日寻找落脚之地的要求。 或许是两人的时运到了,在苍莽的山林中穿梭了半日之后,姜渊终于找到了一处绝妙的所在…… 第65章:诵章经 阳本阴,阴育阳; 天依形,地附气。 故此阴阳交合之中,自有大造化。 此刻姜渊面前的地形,却正合阴阳相生,山水相长之道。 只见其北面正是一片绵绵不绝的群山峻岭,南方则是远近呼应的一片丘陵。 左右两侧则有护山环抱,重重护卫;而在那中间凹地处,却难得是一片宽敞的平原。 虽然正中的平原不过数里方圆,但是其中却有山泉汇聚,曲折蜿蜒,顿时便盘活的其中生机。 如此地形,姜渊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有了决断。 见姜渊这么中意,香君却是嘴角微翘的戏谑道: “庄主若是想在此落户,恐怕还得问问此处的房东答不答应!” 看着那出繁茂的水草间,不断出没的各类野兽。 姜渊顿时大笑道:“哈哈,若是如此,那我少不得要做一回强盗了!” 不过就在姜渊与荒野之中筚路蓝缕,辛辛苦苦的为自家小窝操劳时,黄岗寺中的一位老和尚,看着手中的传讯玉简,却不由的面色一沉。 …… 黄岗寺外,看着山脚处那几间简陋的木屋,三葬眉心处不由自主的便露出了一个‘川’字。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三葬便看见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灵安郡主,此刻却如寻常农妇一般,背着沉重的背篓回来了。 见她甚是熟练的给鸡鸭喂食,三葬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说起灵安郡主这事,三葬心中可谓是满肚子的辛酸,但是却不知向何人说。 因为先前围剿摩尼教时,便数朝廷最为积极。 作为朝廷辖下的钦天监,自然少不得要做出表率。 故此当摩尼教摆了各宗一道,与一干围剿的强者同归于尽后,钦天监也差不多空了。 而三葬虽然得以侥幸的重伤而返,但是因为受到师门召唤,故此不得不立刻赶回黄岗寺。 临走之时,因为担心灵安郡主的安危,他还特地拜托了姜渊照顾。 可是三葬没想到,他回到黄岗寺没多久,便听到了小寒山成为一片废墟的消息。 当得知姜渊招惹了一位齐云宗的元神真人之后,三葬顿时感觉自己所托非人。 他只看出了姜渊一诺千金品性,但是却没有察觉到姜渊惹事的本事。 不过这次事关元神强者,三葬也无能为力,只能拜托自家师尊关注一二了。 并且先前在一无所知中‘被托付’的灵安郡主,则是又给了三葬一个惊喜。 因为南安王爷不满灵安郡主竟然喜欢一个和尚,于是便连忙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 于是深感委屈的灵安郡主,竟然胆大包天的离家出走。 天知道,当三葬在黄岗寺外陡然看见灵安郡主那明亮的双眸时,他心中是什么感觉。 那夜,他在佛前诵念了一夜的《心经》! 虽然二更和尚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坚定了一夜佛心的三葬小和尚,还是决定将灵安郡主送回去。 可是还未等他开口,南安王府满门覆灭的消息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据黄岗寺得到的消息,貌似是一群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鬼魅,将整座南安王府给吸食一空。 而没有了钦天监的存在,朝廷甚至连查探此事的真相都无法做到。 看着眼前顽皮的调戏着自己,依然笑的天真烂漫的灵安郡主。 三葬心中忍不住一阵悸动,他感觉自己又要念一夜《心经》了。 可是佛前苦坐能抚平三葬心中的悸动,但是却无法修补灵安郡主心中的伤痕。 在得知家人在一夜之间全都死去之后,灵安郡主在黄岗寺精舍之中枯坐了一夜。 一盏青灯,两处孤魂! …… 一夜之间变成孤儿的灵安郡主,再也没有向三葬逼婚。 相反,她在二更和尚门前跪了许久,只为了进入佛门,学习佛门修行之法。 因为灵安郡主心中明白,如今朝廷已然是朝不保夕之势。 南安王府的这个灭门之仇,只能靠她自己报了。 可是二更和尚又怎么会收一个心心念念只想着报仇的弟子。 不过因为怜悯灵安郡主的遭遇,他也并未将她赶出黄岗寺。 或许是家门剧变,使得灵安郡主成长了不少。 在被二更和尚拒绝之后,她没有死皮赖脸的呆子黄岗寺精舍之中纠缠。 而是选择默默的离开了黄岗寺,在山脚一处破败的木屋中住了下来。 从那日起,她每日除了靠着自己的双手弄些吃食之外,便是铁打不动的在默写着佛经。 她想要向二更和尚证明,她心中有佛。 不过从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一夜之间忽然转变成自食其力的农妇。 其中的诸般艰难与不适,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讲清的。 甚至若不是三葬在暗中照应,灵安郡主便是心志在坚定,恐怕也得先饿死。 于是随着灵安郡主一日日的改变着,深夜之中,黄冈寺佛前的诵经声便几乎没停过。 …… 当暗中的三葬再次默默的离开之后,这次还没等他去佛前诵经,二更和尚便将他唤去了。 向来嬉笑怒骂没过正形的二更和尚,这次却是难得正经一次。 “……师父。” 看着面色凝重的二更和尚,三葬心中忽然有些心虚。 “看看吧!” 二更和尚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的将一只玉简抛给了他。 三葬一头雾水的接过了玉简,当即便好奇的察看起来。 “这……这不可能!” 片刻之后,只见三葬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师尊,问道: “师父,这消息莫不是假的吧?“ 二更和尚闻言,却是无奈的轻叹道:“我倒是希望它是假的!” 若非这则消息是从齐云宗传出的,便是打死三葬,二更和尚也不愿相信它是真的。 可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因为此事齐云宗在修行界声威大跌、颜面扫地,他们根本没有理由编造这样的消息。 听得二更的解释之后,三葬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那个与他修为仿佛的道友,竟然硬生生斩落了一位元神真人? 一想到自家最近的状态,三葬顿时不禁有些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