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满月》 第1章 贪狼族 1923年腊月十六,沈阳。 这一年,雪下得特别大,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早已干枯的树杈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雪,就好似在这腊月里,穿着一身雪白的新衣裳准备迎接新年一样。就连城东的一条老胡同里,都是一片雪白。好在,每家每户的窗台前都挂着一些冻梨,冻柿子,否则,真分不清哪里是大门,哪里是窗台。 地上的积雪没及小腿,家家户户各扫门前雪,整个胡同倒是显得清爽整洁。许是大雪掩盖了世界的声音,偶有不远处大街上传来喧闹的鞭炮声,也好似在那千里之外。 然而,安静的老胡同里最东边那一家,却传来一阵火冒三丈的训斥声:“池小月!你去哪里撒野了?!” 池小月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抿着想笑的嘴,一把拉着她爹的手,一边来回摇着,一边装作无辜地撒娇说:“爹,不要生气嘛!西大街上有一家灯笼店,里面有好多漂亮的灯笼哇,我回来的时候就看了两眼。” 池小月的爹,池正远是东北大学俄文系的老师,学校已经放假,今天只是让她把翻译好的一部分文稿《战争与和平》送到学校去,顺便路过邮局,把一封平安信给寄出去,这家与学校之间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可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去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太阳都快偏西了,能不让人生气吗? 池正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用手轻轻捏着她肉呼呼的脸蛋,问:“灯笼店里也卖羊肉串吗?满身的羊肉味!” 池小月一愣,赶紧双手捂着嘴巴,跳到床边,对她娘说:“娘,我就吃了一串儿,你跟爹说说,看在弟弟刚出生的面子上,让他不要生气嘛!” “看你那贪吃的样儿!”池小月的娘洛冰樱坐在床上,刚生了个大胖小子的她身子有些虚,她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眉心,笑着说。 “我的文稿你送到学校去了?”池正远无视女儿的撒娇接着问。 “送去了送去了!” “我让你寄的信呢?” “寄去了寄去了!”池小月眼珠子一转,问:“爹,收信人牧竹之是谁啊?” 一句话勾起了池正远的回忆:“你牧叔叔是我在上海最好的朋友,还有你简伯伯和卢叔叔,这封平安信,就是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在沈阳过得很好,又给你添了个弟弟。” “你该顺便给他们寄些特产送去的。”洛冰樱轻轻拍着襁褓,提议道。 “对啊对啊,沈阳的羊肉串儿可香啦!不比新疆的差。爹你应该寄点过去的!”池小月在一旁插嘴道。 此话刚出,池正远的心中又是一阵火烧:“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每年的腊月是我们贪狼族的贪狼月!是要禁食肉类一个月的!今天又是腊月十六,更是我们贪狼族的……” “满月节!”池小月抢着回答。 “你知道还吃羊肉串儿?”池正远一脸严肃地走过去,说:“你都快十岁了,怎么还不听话呢?!你过来,今天非把你的屁股打开花不可!” 池小月咯咯地笑着,手脚着地,跟小狼一般,在屋里上蹿下跳地跑着。看到她爹一副抓不住她的样子时,又以极快的速度跳到一旁的椅子上,两脚一蹬,双手一攀,一个挺身就上了屋里的房梁,两条腿晃晃悠悠地在空中荡来荡去,得意地说:“爹,我对咱贪狼族的忠诚是放在心里的,不是挂在嘴上的,贪狼星在天上那么闪亮,是可以看到我赤忱的心呢!” “赤忱是要从点点滴滴做起,而不是你在那找借口!”池正远气喘吁吁的说:“罢了罢了,今晚礼仪之时,你给我对着满月跪到天亮,以此惩戒!” “是!”池小月笑着答道,她摸摸肚子里装了满满的羊肉串儿,心想,早知道多吃几串就好了。 “礼仪之时,你不准这么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知道吗?今天天气这么好,晚上的满月光与贪狼星光汇聚,将形成千年难遇的贪狼月,传说,那贪狼月光是可以更改人大运的。” 池小月摇头晃脑地望着他,问:“爹,这贪狼月光能更改人大运,有什么科学依据吗?你不是说,做学问就要讲究个真材实料吗?” “你!”池正远被这机灵鬼女儿气得头痛:“我平日里是做学问,可有些东西那是民族的精神传承。这不一样!再说了,贪狼一族,只剩下我们这一脉,若不好好传承下去,那就真是断了断了啊!” “不会断的,我和弟弟都是小贪狼,以后还有更多更多的小贪狼呢!”池小月连忙安慰道。 池正远其实是很疼女儿的,想着她满肚子的羊肉串儿,只是怕她吃多了肉,坏了规矩,赶紧拿了个泡好的冻梨,向房梁上的她扔了上去,说:“吃个冻梨吧,把你满肚子的羊肉串儿给清掉!” 池小月笑嘻嘻地接住了冻梨,一口咬了下去,真甜!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爹!”她依然坐在房梁上,望着在屋里忙着准备做晚饭的爹,说:“既然你说我们是贪狼族的,贪狼贪狼,那就应该多吃点肉,才是对贪狼星的尊敬啊!” 池正远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贪狼族曾经因为贪念太重,杀戮心起,慢慢衰败了。后来,贪狼王定下戒律,说我们正因为是贪狼族,才要戒贪念!从此只以清心寡欲以示贪狼星,再说,人的欲望啊,是永无止境的,而我们骨子里,本就有狼的血统,更需要在每年腊月里戒贪念啊!” “贪狼王?贪狼王是谁啊?”池小月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称谓,忍不住好奇地问。 “是我们贪狼族的族王,我小的时候听你爷爷说起过,贪狼王每千年只有一位,是连接贪狼星和地球上贪狼子民之间的桥梁。他能力很强,却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他身上会有双头狼的标志。不过,我也只是听说,却不曾见过。” “双头狼?这么说,我们贪狼族很厉害咯?” “只是比寻常人的体力强些,感官灵敏些,其他并无异样。”池正远想了想,抬头道:“每个贪狼人都有不一样的天赋,你不是我们胡同里跑得最快的吗?” “是啊是啊,爹,有些大人都跑不过我呢!那爹你的天赋是什么啊?” “我只喜欢文字,所以语言学起来可能会快点。” 洛冰樱在一边也说道:“你爹啊,就是个文人,只喜欢摆弄摆弄那些个笔墨纸砚,翻译翻译俄文,否则我们也不至于从上海搬到沈阳啊!” “东北大学刚刚建立,正好缺个俄文老师,你知道我不喜欢上海的灯红酒绿。” “可是,我们在上海的时候过得比现在好啊!”池小月噘着嘴巴不开心的说:“至少那个时候吃得肉比现在多!” “小月,你要记住,世间终有我们用钱财买不来的东西,那就是精神。物质是果实,确实可以提供我们温饱,而精神却是那枝叶,若没有枝叶的盛开,果实终究不会形成。”望着女儿一副根本听不懂的样子,池正远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懂了。” 池小月确实听不懂,她的脑子又跳回到自己是贪狼族的问题上:“爹!既然我们是贪狼族,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尖尖的耳朵和尾巴呢?” “我们狼族血统也有千百年啦,慢慢进化得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了。再说,你娘又不是贪狼族的。”池正远说罢,起身走近床边,摸了摸睡得正甜的儿子,笑了。 洛冰樱抬起头,笑着回应着自己的丈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你,我也就是贪狼族的一份子了。孩儿他爹,今天是满月节,该给咱儿子起个名儿了。” 池正远抬头望着窗外,夕阳西下,天的尽头,一轮满月正冉冉升起,他沉思了一小会儿,说:“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冰樱啊,我们的儿子,就叫他小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家变 晚饭后,池小月又是帮忙洗碗,又是帮忙给弟弟小满换尿布,忙里忙外了好一阵子,才获得了爹的允许,可以去西大街玩一个小时。 “七点前必须回来啊,八点就要开始做礼拜啦!”池正远望着蹦蹦跳跳地往西大街飞奔的女儿喊道。 “知道啦!”池小月挥了挥手中的一块钱银元,这是出门前她娘塞给她的。她在欢呼声中,头也不回地跟撒了欢的小狼一般,扑腾着两条小腿,蹿上了西大街。 由于是接近除夕,新年的气氛一天天地浓了起来。此时的西大街并不因为夜幕的降临而冷清,反倒是热闹了许多。有些商家挂起了自家代表性的灯笼,整个街市上一时间灯火通明,街道两边有很多小摊贩挨着边儿叫卖着自己的商品。晚饭后,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带着白天的疲惫也涌上了街头,这西大街逛一圈下来,哪怕不买什么东西,也能神清气爽许多。 池小月将两只手揣在衣兜里,手里紧紧捏着那枚一块钱银元,西大街上好吃的,好玩的实在太多,简直挑花了眼。她在心里盘算着,要给弟弟小满买个风车,再给娘买根冰糖葫芦,至于爹嘛!哼,看他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样儿,就给他捏个猪八戒泥人好啦! 想到这儿,她一个人咧着嘴笑了,大踏步地走向前面那家羊肉串儿摊位。 池小月的嗅觉很灵敏,吃晚饭的时候,就已闻到西大街上那飘香四溢的羊肉串儿的味道了,她本来没打算晚上再出来玩的,只是,那羊肉串儿的香味简直太勾魂!不去狠狠地咬它几口,真对不起这肚子里的馋虫! 可还没靠近那摊位呢,耳边却传来一声:“今夜月光正当时,小姑娘你马上就要改运咯!” 池小月闻声望去,只见墙根下,一个裹着脏兮兮夹袄的老大爷手里拿着一张罗盘,正神神叨叨地望着她笑。 “大爷,您是在跟我说话吗?”池小月眨巴了她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问。 那老大爷是个算命先生,本来觉得,整个西大街放眼望去,只有这小丫头最好骗,可再仔细一瞅,这小丫头印堂发黑,煞气缠身,恐是不祥之兆,所以才对她脱口了这么一句。可这大过年的,大家说的都是吉祥话,于是,只能以“改运”二字,作为开场白了。 “是啊!小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今天晚点回家。” “那不行,我爹命令我七点前必须回家呢!”池小月脑袋瓜子一转悠,偷偷地想:礼拜仪式是八点开始,我八点前到家不就行了? “今夜是你改运之时,你若不晚点回去,恐怕诸事不吉啊!”老大爷叮嘱了这么一句,却又担心这小姑娘听不懂,于是,又多嘴了一句:“你家有招惹什么仇人没有?” “没有啊!”池小月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又说:“大爷,您好厉害哦,我爹也说今夜是更改人大运的时候呢!” “哦?”这会该这老大爷困惑了,难不成这小丫头面相里透露出的玄机他并未参透? “今天是我们贪狼族的满月节哦!” “什么?什么族?” “贪狼族啦!”池小月咯咯地笑着,心想,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贪狼族呢!自己过了年才十岁,懂的比这老大爷都多。 这老大爷确实没听说过什么贪狼族,可为了掩饰自己的孤陋寡闻,只当干咳了两声,伸出手来:“好了,小姑娘,看命问卜是要付费的。” 池小月眨巴了眼睛,挠了挠头,觉得,这老大爷也没跟自己说个啥呀!怎么还开口要钱了?刚想反驳什么,却又见这老大爷身上的夹袄不仅脏兮兮,而且早已露出了棉花,脱了线。这寒风刺骨的腊月天,竟只穿着一双薄薄的单鞋,不免心中一阵心酸。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将手中的那枚一块钱银元递了过去:“喏,我只有这个,够吗?” 老大爷眼前一亮,带着那句惊喜的“够够够”声,快速地将银元塞进夹袄中。生怕这小姑娘一时反悔,抢了去。 刚准备转身,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叮嘱池小月,道:“记住,今晚一定要晚点回家!” 池小月眨巴着眼睛,看着这算命老大爷扬长而去,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骗了?这大爷就说了这么一句,就要了自己一块银元?! 这下好了,冰糖葫芦没有了!风车没有了!嘲笑爹爹的猪八戒泥人也没有了! 香喷喷的羊肉串儿更是飞了! 可转念一想,算了!爹娘常说,与人为善,就是于己为善,没准这一块钱还能给老大爷全家过个好年呢! 于是,又欢天喜地的在西大街上闲逛去了,几乎每个卖玩具的摊位前,她都要驻足老半天。估摸着快要七点半了,才恋恋不舍地从卖糖人的摊位前离开。 不敢走大门,怕被爹骂,想了半天,决定先从后院翻进去,再从后院敲了窗户,那窗户正好挨着洛冰樱的床,到时候,让娘开了窗户,自个儿从窗户里爬进去,等爹准备发火时,却发现她端坐在床边,正好可以看到爹那哭笑不得的样子! 简直是完美的计划! 她一边想一边偷笑着绕到胡同后面,溜到自家后院那,一个母鸡上树的姿势,扑腾腾地从后院的栅栏那儿翻了进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轻轻地敲了敲窗户,唤了声:“娘!” 没人应。 是声音不够大吗? 于是,她手上的力度又稍微重了些,再次唤了声:“娘?!” 还是没人应。 难道礼拜仪式已经开始了? 糟糕!这下不被爹打死才怪呢! 于是,池小月也顾不得什么了,用力将窗户往外一拉,窗户似乎是开着的,力道没用对,差点让她栽了个跟头。屋里点着煤油灯,灯光不亮,却让她清楚地看到池正远倒在床上,他的眼睛,洛冰樱的眼睛,甚至是刚出生的弟弟小满的眼睛,都被中了两枪! 整个床上,墙上都溅满了鲜血,那血顺着三人的眼睛还在往外流!滚烫的鲜血在池小月面前流淌,尚未凝固,刺骨的冷风在她的身后撕裂,仍未停止。 血肉模糊的他们刚刚断了气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逃亡 池小月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傻了。 她那机灵的脑袋瓜停止了运转,那一瞬间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竟忘了哭泣,她的心跳得很快,全然不相信眼前这一幕,甚至不知道危险正慢慢靠近。她站在窗台边,伸手轻轻地碰了碰洛冰樱,那句“娘”还没喊出声,屋内便传来了一声:“撒宁?” 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嘴巴就被人给捂住了,身后那人连拖带拉地将她拽至墙角下,两人紧贴着墙角,大气不敢出,这时池小月才发现,拉着她的,竟是刚才那位算命的老大爷! 老大爷做了个“嘘”状,池小月便呆呆地盯着地面,不再吭声,窗户就在脑袋上方,屋内的凶手正端着枪靠近窗户,可她全然不知道害怕,刚才看到的屋内情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盯着地面,任凭那眼泪喷涌而出,滴答答地落在雪里,死死地憋着心中的悲恸,憋得心口生疼,却愣是没喊出半个字音。 “是谁?是池小月吗?”另外一个声音在屋内问。 “不知道,没看到人影。” “一定在后院!追!” 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渐远,老大爷拎起缩成一团的池小月,直接将她丢出栅栏外,自己一个翻滚,也爬了出去:“快跑!”老大爷拉着池小月的手快速狂奔。 可这一老一小,再怎么跑也快不过那些年轻力壮的凶手。怎么办?! 老大爷望着道路两边堆积着高高的积雪,脑子里直接闪过一个念头,忙问:“小姑娘,你怕冷吗?” 池小月哭得全身发抖,脸憋得通红,痛苦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摇了摇头。 老大爷见状,二话不说,将她直接丢到雪堆后,又用旁边的积雪将她的身体遮住,只漏了鼻孔出气,边用积雪掩盖她的身体,边说:“小姑娘,你听我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不管以后是死是活,都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你的熟人!” “……嗯!”池小月哭得泣不成声,艰难地哼了这么一声,还不忘帮着老大爷一起将雪往身上盖。 老大爷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之前那枚一块钱银元,塞在她手里,说:“如果今夜能逃得出去,以后就不要再回这里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四周凌乱的脚步声接近,池小月躲在雪堆里,捂着嘴巴,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什么人?!”是凶手的声音。 老大爷许是平复了紧张的心情,顿了顿,说话声音倒是有些慢:“一个路人。”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不曾见过。” “滚!” 老大爷看了他们一眼,将双手插在衣袖里,缩着脑袋慢慢地往前走。他琢磨着,等这帮人走远了,好回头跟小姑娘说一下凶手的特征,虽不至于报家仇,可知道自己的敌人长什么样儿,还是可以留个心眼的。 池小月躲在雪中,凶手就站在她旁边,不堪一击的积雪堆此时仿若城墙一般,是她的保护屏障。她却在那屏障后,听到有人咂吧了一下嘴:“咦?不对啊,大晚上的,这老头到这里来干嘛?” 另外一人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端起了枪,对着那老大爷的背影,直接一枪! “砰!” 伴着这声枪响,远处的星空蓦地蹿起一簇烟花,大朵大朵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就好像老大爷背后喷出的血一样,四下绽放。 池小月躲在雪中,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听着耳边发生的这一切,仇恨的血液冲进她的大脑,她好想跳起来尖叫,好想咬着凶手的双手咬出血印,好想喊邻居,喊警察,喊一切可以帮助她的人。 可这快过年的夜里,邻居似乎睡死了一般,没有一家是出来看个究竟的。 池小月蜷缩在雪堆里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的发抖,还是伤心的,还是冻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哭出声,不能说话,不能动,就算是等凶手的脚步声走远了,也不敢出来看一眼。 不大一会儿,却闻到一股子烟味,她从雪中扒拉了一个小孔向外张望,自家的房子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漫天,叫嚣的嘶啦声仿佛撕开了她的心,倒映着远处的烟花,宛如血红的幕景,上演着灼热的家变。 她从雪堆里钻了出来,地上有一道血痕一直连着自家的后院,一定是那个老大爷!池小月哭着奔向后院,企图冲进去救火,可是,火势太大,她甚至无法靠近。她想喊邻居,可刚一开口,却想起老大爷对她说的那句“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站在雪地里放声大哭,看着大火一点点的吞噬了她家的片砖片瓦,吞噬了她快乐的童年,她的一切。那双脚,仿若带着枷锁一般,千斤重。 可能哭声惊动了凶手们,她灵敏的耳朵听见一阵极速而又凌乱的脚步声在靠近,她的脑子瞬间清醒,拔腿就跑! 她在雪地里飞奔,耳边传来呼呼地风声,风声中刮来凶手们在身后的声音:“池小月!再跑就开枪了!”随即,震天响的枪声惊得她双腿一软。 可软过之后的双腿似乎跑得更快了!池小月心想,不跑才是死路一条呢!于是,她变换着跑道,一会在左边的雪堆后奔跑,一会又溜到右边干净的道路上飞驰。总之,不能在同一边!那枪声在身后依然响着,好在夜晚雪地路滑,夜空中时有烟花四起,再加上池小月变换着跑道,凶手们一枪都没有射中她! 前面有个弯道,拐了弯就可以上大马路了,穿过马路,就是东北大学了!那里恰好是西大街的尽头,人多,不好找!大学门口应该有门卫在值班,她跟门卫混得很熟,应该可以帮她躲一躲! 然而,池小月失算了! 当她蹿上大马路的时候,却惊讶得发现,大学门口有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他们的眼睛就好像激光一般,扫视着每一个路人!更有甚者,还拉着路人询问:“是否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叫池小月?” 怎么办?! 池小月钻进另外一个胡同,从那条胡同里绕了个远路,她打算从后方去警察局!现在只有警察才能帮到她了!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那些跟着她的凶手们集结了大学门口的黑衣人们,乌央央地一大帮也正向这里奔来。 她边跑边向后看,速度却并未减慢,好在这胡同巷子她早就玩熟了,从哪里钻,哪里绕,哪里可以横穿近路去警局,她都知道。可她不知道的是,警察局的周围也站满了那些不知名的黑衣人。 一个看起来好像是警察局长官点头哈腰地陪站在警局门口,正在跟这帮黑衣人的头目说着什么。 池小月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汗水,忽然不知道她再熟悉不过的沈阳街头,该何去何从。 怒吼的北风跟刀割一般划在她的脸上,碰着脸上的泪痕,撕裂般的疼。 就在这时,叫嚣的北风里传来远处一声火车的汽鸣声! 火车进站了。 池小月容不得自己再做多余的思考,拔腿就往火车站跑。越是接近火车站的路越是没人,跑起来虽然畅通无阻,却也极大地增加了她的危险性。 果不其然,身后再次传来凶手们的怪叫:“池小月!”叫声却并未停止她的奔跑,耳边时不时地有子弹飞过,惊得她差点摔倒。 此时,她十分庆幸自己是贪狼族,有着成年男子也追不上的惊人跑速。贪狼族……可惜,贪狼族除了那个不知道是谁,身在何处的贪狼王外,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爹…… 娘…… 小满…… 想到这儿,池小月将憋了许久的悲恸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在月光下,一边飞奔,一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也许悲恸是她的动力,没一会儿就到了火车站门口。站台里,最后一批归乡的旅客正在检票员的审视下一个个的上火车。 没有车票,怎么办? 池小月很累,又是哭泣,又是奔跑,让她的胸口仿若被压着巨石一般透不过气。她望着登车的旅客,看了眼手里捏着的那枚一块钱银元,银元在月光下闪着光芒,似乎上面还有她的汗渍。她的思考容不得怠慢,仅仅那一瞬,便做好了决定! 逃票! 她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远处,那帮凶手们正在靠近!近处,火车与站台之间的防护栏正缓缓放下。 列车员之间打着手势,火车好像被这寒冬的天冻着一般,呼出一口闷热的气,缓缓地准备驶向未知的远方。 “拦住她!那个小女孩!”随着黑衣人们在身后的吼叫,整个站台一阵混乱,刚下了火车的,送亲的,接亲的……站台里夹杂着枪声,顿时尖叫声,哭泣声,声声震天。 大家一窝蜂地往站台里跑,黑衣人则往站台外挤,一时间,整个火车站好似激流的岔口,混乱不堪。 好在池小月个儿小,身子薄,三两下就从大人们的腿边挤进站台内,一个猛子,冲下防护栏,惊得一旁的列车员慌乱地直吹口哨!而那火车,已经在缓缓的向前挪动了! 我要上车! 我要上火车! 否则我就要被杀了! 池小月的身后再次响起了枪声,她什么都不顾了,好在火车刚刚启动,速度并不是很快,她飞奔似的跟在火车屁股后面,最后一节车厢的后门是开着的,她看准了车厢门上的门把手,一个跃起,精准地抓住了门把手,两脚一缩,翻进了车厢内! 夜空中,贪狼星正慢慢靠近月亮,贪狼星光和月光汇聚,地面积雪返照,映得黑夜仿若白昼一般,月光下,黑衣人的枪声并未停止,而火车带着惊魂未定的池小月快速地驶向了未知的远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上海站 火车离开了沈阳站,到底往哪个方向走,池小月全然不知。 最后那节车厢没有人,只装着成堆的包裹,两边的玻璃窗破损了一大块,刺骨的寒风顺着那破洞肆无忌惮地冲了进来,整个车厢,又窄又冷,只有一条狭长的过道可以让瘦弱的池小月勉强躲藏。 她躺在过道上,大口喘着气,心跳得好快,仿若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想着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的眼泪簌簌落下。晚饭时还在有说有笑的一家人,如今,说没就没了。又想着最后一次再见到爹娘时的情景,那恐怖的画面,尚在喷涌的鲜血就好像是恶魔一般一口一口地啃咬着她的脑袋! 头痛! 她蓦地蜷缩着坐了起来,靠着旁边的包裹,哇哇地开始嚎啕大哭。还未恢复平缓的心脏再次因为哭泣抽动地乱跳了起来,一时间爆出撕裂般的疼痛,那疼痛顺着幼小的后脊,直直地连着头顶,让她的头,在哭泣的此起彼伏中,发出“咚咚咚”地声响。 头痛! 清冷的月光浮在她的身上,似乎这结合了贪狼星光的月亮也想给她些许温暖,然而,带来的却是不可磨灭的家变。 可能是哭声大了些,也可能是其他人发现了这节车厢里的一些异样。池小月的哭声还未停止,从前面车厢传来的脚步声让她着实一身激灵! 有人来了! 怎么办?会不会是那帮黑衣人?难道他们也上了火车?! 不会!自己追上火车的时候,火车已经在开了,这些黑衣人是不可能上来的! 难道是黑衣人的同伙?! 池小月有些慌乱,可看到那堆积成山的包裹,便心下一计。她顾不得满脸的泪水,赶紧溜到车厢末端,那里还有一席空地。她将一个稍大点儿的包裹挡住身体,蜷缩着自己,抱着头,躲在那包裹后。 她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只听见自己的脑袋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伴随着心跳一起,让她怕得全身发抖! 脚步声接近。 她心里想了千百个理由和对策,然而,她更清楚的是,这些对策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一死!或许是被枪杀,又或许是跳下这疾驰的火车。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痛苦,至少不会伤心难过,至少不会再回想起今晚发生的这些可怕情景! 然而,走近这节车厢的是个列车员,那人只是站在车厢门外大概扫视了一下,发现并无异样,便又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已经走远,可是过了很久很久,池小月才慢慢地停止了发抖。 不可以哭,哭了就会被人发现! 虽然她心中一直反复在念叨这句话,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没过多久,便靠着包裹睡着了。 也不知这火车开了多久,当长长的汽鸣声响起时,池小月猛地醒了过来。 这一路睡得倒挺安稳,可头还是很痛。她扒着窗沿向外张望,那大大的“上海站”三个字高高地树立在站台上,震惊得让她瞪大了眼睛,死了一个晚上的心和希望,在这一刻被点燃了起来。 上海,这里有爹的朋友,可以去找他们帮忙了! 好在,之前寄信的时候认真的看了那收信人的地址,是辣斐德路新康花园2号。她记得那人叫牧竹之,听爹说,还有简伯伯和卢叔叔! 灭门之仇终究是可以报的了! 正当她准备乘着人多混乱的空档溜出去时,猛然透过车窗发现,在那站台旁边的墙上,竟然贴着一张神似她的画像! 这……黑衣人追到这里来了? 怎么办? 如果有人见过自己的外貌,必定能认得出!不过,自己是个小孩子,个头也不高,应该是可以混出去的吧? 可万一呢?万一被认出怎么办? 她透过站台向前望去,看见在那出站台的地方,工作人员正在一个个的审核乘客的身份!她急得团团转,这节车厢也不是藏身之处,估摸着,没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卸货了。 没有任何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办,如果这不是上海,如果爹没有其他朋友,被抓就被抓了,死就死了,反正在这人世也没牵挂了。 可如今这是上海,这里有爹的朋友在,甚至有很大的机会可以为爹娘报仇,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抓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死了! 不能! 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不自主流出的泪水,泪水浸湿了袖口,也打湿了胸前的衣襟。这是娘在生小满之前给她赶制出的过年新衣,大红的面料有着绣花做底,十分喜庆好看。爹娘之前还笑话她,这么喜庆的布料,应当留给她嫁人的时候再用。 突然,池小月的脑海里有一道灵光乍现,或许,真的有办法可以逃脱仇人的追杀! 她快速地将衣服纽扣解开,看到衣服内里是黄色布料,心中更是一阵欣喜,她将衣服反转了来穿。那帮仇人只知道自己是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孩,昨夜天色昏暗,时有烟花点亮星空,却并不一定看清楚她的模样! 还有自己头上那两根羊角辫!她快速地将两边的辫绳松开,又给自己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重新整装完毕后,她才跳下火车。 过年时节,正是车站人潮的高峰期,可今天的车站跟往常完全不同。大家排着队等着工作人员的审核后,才一个个走出车站。审核乘客的工作人员有两个,一个负责询问,一个检查票根。站台内外,甚至还有携带武器的警察在来来回回的扫视人群。 这对池小月来说,又是下一个难关。 她本想跟在某个成年人的身后,装装样子混过去。可今天的站台人员似乎警惕性很高,逐一询问,哪怕是小孩,都要问清楚和身旁的大人之间的关系。 池小月退怯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往排队的人群后面躲。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排队审核的人群,终究是要检查完的,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办? 她一直退到队伍最后,想找找看站台两旁是否有矮墙,大树之类的东西。然而,这里干净整洁,什么东西都没有。有的,只是散落在站台内外,鹰眼一般锐利的警察,他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又偷偷瞄了一眼那站台墙上的画像,那画像虽然神似自己,却又不像。也许,这些工作人员如此谨慎小心,就是为了抓她的吧?! 眼看着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要轮到自己了,池小月急得满头大汗,这下,真是一点主意都没了。 正当前面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就在站台内,那两个工作人员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不大不小的声音:“我才说了你几句,你就躲起来了?看来平时训不得你了!” 池小月顺着声音向前望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黑色呢大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脚边放着一个木箱子,正定定的望着自己。站台外的阳光投射了进来,落在他身上,那层浮在他身上的金光就好像守护神一般,出现在池小月的前方。他的话语直白而有力,就跟他干净的肤色一样,小小年纪,竟然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度。 这人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寻路 池小月愣在那儿了,甚至不确定这个少年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同样有些愣神的,竟是一旁的工作人员。那个准备询问池小月身份的,连忙点头哈腰地堆笑了过去:“哟,二少爷,您这是……” 这位二少爷身旁有一个壮汉,身形不高,但十分魁梧,是二少爷的贴身保镖。见他家主子也不答话,只是温和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便眨巴了眼睛,开始对那工作人员编瞎话:“少爷方才训了这丫头几句,她就跑个没影儿了,这不,人群疏散了才瞧见她。” “哦!”工作人员恍然大悟。 “你过来!”那位二少爷看着池小月,舒缓了口气,不许人拒绝的口吻却好像是大海上的一块浮木,让池小月那漂浮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池小月的心虽然踏实了,可脚步却很难迈开。她盯着面前的这位二少爷,自己并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不敢靠近。 万一这人是黑衣人的同伙该怎么办?会不会直接给自己一枪?可爹娘曾经说过,看一个人的是非善恶首先看的是他的眼睛,这位少爷眼神温和,并不像是什么坏人呢! 可是,之前那位老大爷叮嘱过自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那眼前这位二少爷我可以相信吗? 正在池小月犹豫之间,身旁那位工作人员催促道:“你再不过去,你家少爷可就真生气咯!”说罢,对着她的后背,一把将她推了过去。 二少爷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车站。身旁的保镖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池小月,跟着他家主子,也快步跟了出去。 出了车站后,他们各自沉默不语,一直向前走了很久,那上海的街道弄堂七扭八歪地,转眼间便让池小月忘了来时的路。可越往前走,她越是害怕:眼前这位二少爷和身边这个大汉会不会真把自己拉到什么偏僻没人的地方,然后直接一枪? 想到这儿,池小月停下了脚步,不肯再走了,她想跑,可那大汉的手劲非常大,怎么都挣脱不了。 许是二少爷发现了她的异样,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她说:“小叫花,快要过年了,车站、码头这些地方更是搜查得紧,最好去其他地方要饭,否则,你会被当做嫌犯抓起来的!” 原来,这位二少爷真的是帮自己的!只是将自己错认成小叫花罢了。 池小月眨巴了两只大眼睛,委屈地望着他,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轻抚了她遭遇家变之后冰冷的身心。 可是,她怕! 怕这位二少爷帮了自己后,也会遭遇什么不测。自己已经害死了无辜的老大爷了,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 她的脑袋瓜子里突然闪过沈阳家里那早被凶手点燃的熊熊大火,和那雪地里深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阵鞭炮声乍起,惊得激起了她浑身的潜力,一下子挣脱了那大汉的手,飞也似地跑了。 这位二少爷,热心的大哥哥,谢谢你。 请原谅我没办法当面感谢你。我怕因为自己的霉运影响你,你帮了我,我不能伤害你。 已经有人为了我丢了性命,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逃亡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报答你! 池小月边想边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要远远地离开这些帮助过她的人,霉运,全部放到自己身上好了!如果霉运能够全部给自己,以换来爹娘的复生,那该多好啊! 她想着想着,放慢了脚步,见跑了很远了,才停了下来,弯下腰,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吧嗒吧嗒地直接落到地面上。 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去牧叔叔家,请求他的帮忙。如果,这位牧叔叔可以帮自己报家仇的话,事情完成之后,终将还是要离开的。这些帮助过自己的人,不可以沾染上她身上的霉运。报恩的事,还是等以后自己有能力再说吧! 至于以后该如何生活,该如何有能力,她不清楚,也没想那么多。她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那封信上的地址,牧竹之的家。 辣斐德路新康花园2号! 上海街面上的行人比沈阳的人多多了,马路上有着各种没见过的汽车,黄包车来来往往不断。还有着各式风格的异国建筑,楼层也似乎比沈阳的高出许多。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从身边走过,带来阵阵纸醉金迷的香味,熏得池小月站在路边有些晕。 可上海没有的,却是沈阳的大雪纷飞,没有堆成小山高的积雪,没有街边叫卖的冰棍,更没有香甜的冻梨。这里似乎比沈阳暖和多了,然而,路上行人那冷漠的表情,却好似沈阳的冰天雪地。 其实,池小月很小的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依稀记得那时住在一个安静的弄堂里,不曾见过如此车水马龙的大街,有的只是经常找她爹办事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她很喜欢那段时光,因为找池正远的人非常多,大部分寻求办事的人都会给她带来一些好吃的。 当全家准备搬去沈阳的时候,池小月极力反对,倒不是觉得沈阳人生地不熟,而是觉得,去了那儿,一定会少了这些带好吃的来哄她的叔叔阿姨们。 可如今又回到了上海,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这里竟成了她陌生的地方。 没有了从前哄她的叔叔阿姨们,有的只是高楼大厦间的疏冷。 没有好吃的零食,有的只是饿得发虚的身体和疼痛不已的脑袋。 更没有热情的笑脸,有的只是行色匆匆,冷漠的路人。 美好的往事回忆,此刻却成了她心底的痛,不敢去想,不能去想! 头好痛! 脑袋里好像有个小人拿着榔头一般在那敲敲打打,“咚咚咚”的声音跟她的心跳一起,抽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哇”地一声,蹲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来往行人仿若见了瘟神一般,个个绕着她远远地离开,生怕这半大的小姑娘身上有个什么传染病沾染了自己。更有甚者,捂着鼻子从旁边经过时还加快了脚步,口中念叨着:“啧啧,作孽哦!” 池小月虚弱地抬起头,望着身边的这些行人,心里一阵委屈。她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胡乱用袖子擦了擦嘴,又往前走了数十步,有些怯弱的她鼓起勇气,拉着路过的一个时髦阿姨的裙摆,小声地问:“……阿姨,请问辣斐德路怎么走?” 那阿姨一脸嫌弃地拽过裙摆,一阵快步地走了。 虽然第一次问路并不顺利,却激发了池小月心中的战斗欲,她就不信了,这偌大的上海市不可能连一个热心人都没有!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如她想象,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是同样的遭遇。这些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开,更有甚者,还恶声恶气地让她“滚蛋”! 她也想过是否要去找警察叔叔,可回想起在沈阳警局门口看到的那一幕,还是赶紧打消念头好了。万一这里的警察也和黑衣人勾结的话,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漫无目的的大街上,没有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她有些无助地向前走着。许是饭点时间到了,街边飘来阵阵香味,向前望去,是一家小饭馆。饭馆门口竖着一块木头招牌: 牛肉面/碗:一角钱; 生煎馒头/份:五分钱; 肉馒头/个:五分钱 …… 池小月想着,自己还有一块钱。于是,她摸了摸衣兜,却怎么也没找着!糟糕,会不会是在火车上换衣服的时候落在那儿了? 不会啊,这是娘给她的,不可能这么大意的啊! 找寻了半天,却在裤子口袋里找着了那一块钱银元,她叹了一口气,心道:把自己丢了都不能丢了这一块钱!这可是她娘留给她最后的物件。 她将那一块钱放进内衣口袋,又望了望那小饭馆门口的木头招牌,叹了口气,便打算继续往前走。可是肚子很饿,已经没有力气了。如果辣斐德路很远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牧叔叔家。 就在这时,小饭馆里的店家提着一个铁桶走了出来,铁桶里装着残羹剩饭,那人径直走到饭馆后,将铁桶里的东西一并倒入后方的垃圾箱里。那里似乎不经常清理,隐约间,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 就在这股酸臭味道中,她分明看见一块只吃了一半的烧饼从垃圾箱里滑落了出来。只是沾了点儿地上的灰,并没沾染上那酸臭的气味。 要不要去拿了吃? 她犹豫不决地站在那儿,盯着那块烧饼,想:如果捡了吃,自己就真成小叫花了。我爹可是东北大学的俄文教授,自己怎么的也算个书香门第,怎么可以去吃这种脏了的东西? 可是真的好饿,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 正当她举棋不定的时候,从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跑过来八九个脏小孩,他们都是小叫花,直接将她撞到一边,她一个没站稳,跌倒在路上,却看着这群小叫花也不管那残羹剩饭是否酸臭,直接从垃圾箱里捞起来就吃。 个个吃得津津有味!一脸幸福地模样不亚于她和爹娘在一起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你是新来的?”一个稍大点儿的小叫花一边啃着那块烧饼,一边看着池小月问道。 池小月有些害怕,怯怯地摇了摇头。家变之前,她爹每晚都会给她讲故事,有时候会讲一些丐帮的故事。当时小小的她根本不懂,总觉得这是一帮会武功的乞丐,每个都是混迹于大街小巷的绝世高手,碍于身份不能被泄露,所以乔装成乞丐的模样。 她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被这帮“绝世高手”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到时候,直接给她点了穴,送进警局,那接下来就是挨枪子儿的事了。 越想越害怕! 好想逃! “别装了,新来的都是你这幅德行!”那小叫花只顾着烧饼的香,没觉察出池小月的异样。狼吞虎咽地吃到最后一口,想了想,递给池小月,说:“喏,给你留一口吧!一般新来的都抢不到什么吃的。我刚来的时候跟你一个样儿!” 池小月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小叫花手中的那一小块烧饼,咽了咽口水,看着他那脏兮兮的手,手背上还有一道又深又长的疤痕,那疤痕里满是污垢,却带着善意将烧饼递到她跟前,虽然心怀感激,但还是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我不饿。” “切!”小叫花一脸不屑地将最后一口烧饼扔进口中,吧嗒吧嗒嚼着的声音虽然不大文雅,但在此刻池小月的眼里看来,却是无比香甜。 “我告诉你啊,就你这样子,不到明天,你就跟我现在一个样儿了!填饱肚子才是大事儿,你那点害羞和面子只会让你早日去见你家祖宗!”小叫花想了想,又问:“你是上海人吗?” 池小月点了点头,自己就是在上海出生的,按说算是上海人吧?可后来是在沈阳长大的,爹娘把家按在了沈阳,那自己算是沈阳人?想到这里,池小月又摇了摇头。 小叫花明白了:“搞了半天,侬则刚度哇!” 池小月很想反驳,但是又怕这些“丐帮高手”对她点穴,于是,只能怯生生地说:“我是问路的,路过这里。” “问路?问路你就真找对人了!”小叫花笑呵呵地从那垃圾桶里捞出最后一块剩饭,说:“这上海市的大街道小弄堂我都去过,只要跟我说个地名儿,我就能告诉你东南西北朝哪走,多久能走到!” 池小月一阵惊喜,开心地问:“辣斐德路你知道在哪里吗?” “你去辣斐德路?”这会该小叫花瞪大眼睛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找人。” 小叫花惊讶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砸吧了一下嘴,道:“看不出,你还认识有钱的主?” 池小月觉得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赶紧说:“我不认识,我是去找人!” 小叫花边点头,边围着她转悠,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说:“辣斐德路也不远,看你这幅没力气的模样,约莫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唔,我带你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带路 池小月心中一阵惊喜,两眼发出闪亮亮的光芒,开心不过一秒,却又犹豫了。这人如此热情,他会不会是武功绝世的丐帮长老? 如果是,跟着他走的话,自己会不会被他拉到某个偏僻弄堂里,继而被杀?或者直接将自己带到黑衣人的巢穴,以换取丰厚奖赏? 她脑子转得飞快,觉得自己为了摆脱黑衣人的追杀,已经从沈阳逃到上海来了,如果一个不小心,再次进入黑衣人的窝点,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说:“你跟我说下方向在哪里,我想自己去!” 那小叫花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非常不屑:“怎么?你还怕我讹你钱?拜托,如果你现在身上有钱的话,你早就叫辆黄包车拉你去了,何必在这里苦苦问我方位?切!” 话虽这么说,但这小叫花却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既然要去辣斐德路,那么必定会认得那里的人,住在辣斐德路,非富即贵,想必,她是从乡下来投奔亲戚的。也不知是哪家有钱人,摊了这么个穷亲戚! 可他转念一想,万一这小姑娘要找的人只是在某个达官显贵家做帮佣,那自己的殷勤岂不白献了? 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可是问路要紧,多耽搁一会,就让池小月多一份危险。于是,她假装妥协道:“那就麻烦你带个路吧!” 事实上,她心下一计,这上海那么大,路边必定会有指示牌,自己多留点神,如果看到指示牌,那两人就此别过。这人说辣斐德路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脚程,如果半小时还没看到,那就赶紧溜! 小叫花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献这个殷勤,可眼前这小姑娘突然话锋这么一转,他不献也得献了。 可是,该如何在这个小姑娘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那个利益呢?这是个难题! 他对其余几个小叫花打了个招呼:“我去办点事儿,不用跟着。”那些小叫花们自顾自地吃着,哪管那么多,只是众口含糊地应了声:“是,赵哥!” 赵哥看了池小月一眼,示意跟着自己,池小月立即心领神会,在他身后保持五步距离,小心谨慎地跟着去了。 今天上海的天气很好,阳光仿若猫咪般温暖而柔软,这要是换了从前,池小月必定在吃饱喝足之后,懒懒地睡上一觉。虽如今没了家,劫后余生所带来的寒冷和恐惧,似乎也被这暖暖的阳光给驱散了。 没有驱散的,却是池小月依旧谨慎的心。 她跟在这位赵哥身后走着,脑子里却想了很多。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路边的指示牌?为了这事儿,她一直在东张西望。好在视力始终都很好,平时爹娘都说自己眼尖,总能察觉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再加上,自己天资聪慧,学东西很快,从很小的时候爹爹就教她识字了。小小的人儿,早能看的懂一本大部头了,虽不懂厚书里所表达的情感,却也能装模作样的给巷子里的小伙伴们讲讲《战争与和平》里四大家族的兴衰,《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艰难险阻,甚至是通过《海底旅行》里的情节,流露出对大海的向往。 看过的书,通过讲故事的形式说给身边小伙伴们听,早早地让她练就了古灵精怪的口才和灵动的思维,然而,她脑子转得再快,却不知道等下见着牧叔叔的时候,该如何去描述这段时间发生的家变! 是该嚎啕大哭地抱着他的胳膊?还是跪着流泪请求他的帮助? 池小月的脑子从来没这么堵过,就好像嗓子发干的时候吃了一块又干又硬的大馒头,噎得难受。她很感激赵哥一直往前走,而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因为,她得好好捋捋思绪,否则见着牧叔叔的时候,千万句委屈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说起。 赵哥虽然没有回头,却透过地面上的影子看得出身后的小姑娘是否在跟着自己。他也知道这小姑娘人小鬼大,警惕性十分高,两人相隔几步远的距离,估计是怕自己把她给卖了。 卖了?我还没那门道呢!哼! 他偏过头不屑地朝地上池小月的影子丢了个白眼,觉得这简直是好心没好报!虽这么愤愤地想着,脑子里却也十分混乱,他隐隐觉得这小丫头是突如其来的财源,得捋捋思绪,好好想个对策,自己总不能白白带路吧?该如何捞好处呢? 他也不是笨蛋,很小的时候就穿梭于上海的大小弄堂里,为了跟其他同伴抢夺一点点食物,早就练得一双火眼金睛,和一副精明世故的大脑。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白做的事儿,也没有善良和帮助之说。 真要说帮助,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被帮助的人! 哪家公司开业了,哪家豪宅办红白喜宴了,他都清楚,也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偷得最新鲜的食物。时间久了,身后自然跟了一帮小喽啰,跟着他一起在上海的大街上横冲直撞,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尤其是,当这些小喽啰尊称自己一声“赵哥”的时候,那心里的满足感就跟吃了一颗从冠生园里偷来的蜜饯一般香甜。 想到这里,这位赵哥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在偷笑,他也在东张西望,只不过他不识字,望的不是指示牌,而是想看看街边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从这个小姑娘身上获取利益的地方。 就这么一路沉默不已地走着,他什么都没发现。却让池小月看见街边一块不起眼的指示牌,牌子早已被多年的风雨侵蚀地斑驳不堪,上面用白色油漆写着的字依稀可见:向前一百米,辣斐德路。 她喜出望外,这个赵哥果然没有骗自己! 她三两步奔了上去,跟赵哥并排走着,毕竟之前怀疑过他,心中总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想搭话:“那个……嗯,赵哥?” 赵哥被她的举动弄得十分意外:“怎么?你刚才不是还怕我骗你吗?离我那么远!” 池小月嘿嘿一笑,脸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泛红:“我们快到了吧?以后我该如何感谢你?” 赵哥没搭腔,他也很着急,虽不认得指示牌上的字,可他认得路呀!前面没几步是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前就是辣斐德路了。难道今天真的要做一件好人好事了?就算做,也没人给自己发锦旗啊! 真是着急! 急得一脑门子汗的赵哥决定赌一把,先打探打探这个小姑娘要去找哪位,是辣斐德路几号,如果报上的名字十分了得,那还是安全给人家送到。这样也许会有一两个赏钱。毕竟,这一带是富人区,几号住着什么人,是做什么的,他都能如数家珍,了解得比他家族谱都清楚。 当然,赵哥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穷光蛋,自然也没有族谱这玄乎的东西。 于是,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去辣斐德路几号?” 池小月还在美滋滋地幻想等下见牧叔叔的场景呢,被赵哥这么一问,也顾不得之前的警惕心了,直接脱口而出:“二号!” 赵哥一琢磨,辣斐德路二号?那不是牧竹之的豪宅吗?上次他家办酒会,自个儿还去偷过一瓶葡萄酒。也不知那酒的来路是什么,都怪那天他倒霉,红酒揣在怀里没跑多远就被逮到了。结果,自己被狠狠地胖揍一顿不说,还在手背上留下了这道触目惊心的刀疤! 那伤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刀疤,可是自己一辈子的耻辱!***!这死丫头要去牧竹之的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恨得牙痒痒,可赵哥还是忍了下来:“你去那儿做什么?” 池小月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是,她觉得在这里不会有人认得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去找爹爹的朋友罢了,应该不会有事儿吧?再说,眼前这位赵哥已经热心地带对了路,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虽这么迟疑着,却还是说了实话:“找牧叔叔。” 赵哥本来还打算送这小姑娘去目的地,再讨两个赏钱,这么看来,哼,不能送!这死丫头绝对不能送! 他越想越气,飞起一脚踢开了一块碎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向路边奔驰而过的轿车,惹得轿车司机一阵乱骂,他从嗓子里憋出一股子怨气,对那远去的轿车“呸”了一口。 跟在一旁的池小月吓坏了,她不明白眼前这位热心的赵哥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 这个时候,应该还是别惹他为妙,少说话,多走路。 池小月低着头,跟在他身后闷不吭声地走着,大气不敢出,甚至都不敢去想等下见着牧叔叔的场景了。 两人来到十字路口,再往前走就是辣斐德路了。气头上的赵哥并没有往前走,而是拐了个弯,带着池小月往路口的左边去了。 牧家不是让我留下一道疤吗?我也要让你们留下一道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拳馆 赵哥偏过头,一脸促狭地看着池小月,说:“小妹妹,来,往这边走。”说着,还怕池小月跑了,单手拉起她的胳膊往前走去。 本来赵哥还不确定这小姑娘是否能胜任接下来的戏码,却在刚牵着她的时候,感受到她胳膊上带来的一股反抗力,那力道还真不小,足足让他惊讶了一番:嗬,这小姑娘还挺有劲啊! 池小月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虽然被拽着一只胳膊有些难受,却抵不过内心的激动,本能地反抗了一下后,想想也就算了,任由他拉着自己,跟着去了。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十字路口的左拐方向,这里偏离了之前的繁华大街,反而是一道安静的街面。没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匆忙冷漠的行人,有的只是街头巷尾之间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吠。 这条街道的尽头有一家拳馆,前段时间曾公开张贴,急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拳童给一个贵族少爷做陪练。传言,这贵族少爷生得人高马大,刚满十二岁,就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再加上从小就开始练拳击,那体格一般同龄小孩根本抵挡不了。能抵挡的,都是一些会武少年,然而,咱中国人生来就有着骨子里的傲气,不屑于和这种外来拳术做交流。 于是,拳馆贴出公告,若是愿意来做拳童的,合格者每月按薪付酬,一块大洋一个月!若愿签得终身制,则一次性付给家属一百块! 对于一般老百姓家庭来说,诱惑性还是很大的。 然而,说是拳童做陪练,说白了,就是每天给这贵族少爷拳打脚踢做消遣的。虽然来询问的都是一些家境贫寒的小孩。然而,问的人多,真正来应聘的人少。偶有几个合格的,奈何吃不了这下等的苦,也纷纷打退堂鼓了。 赵哥早就听说了这消息,无奈,自己快满十五周岁了,年龄上就不吻合。他也曾热心的让手下几个小喽啰去试试。只可惜,那拳馆的人看着这帮小叫花,还没等他们靠近,就把他们给撵走了。嘴里还骂咧咧地嚷道:“就凭你们?给安东少爷提鞋都不够,还来做拳童?” 由于之前的碰壁经历,赵哥心里其实也没个谱儿,然而,老天爷既然把这上好的肥肉送到手里,就应该去拳馆碰碰运气,否则,白搭了这傻乎乎的小丫头片子!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到拳馆的后院了。赵哥没那么傻,不可能带着池小月跑到拳馆的正大门那儿求应聘,一来,那拳馆大门看起来显然不像是牧府的住宅,这小姑娘既然一个人能从乡下跑到大上海来找亲戚,必定还是很聪明的。这拳馆的后院倒是挺像住宅后院的,如果拳馆的人同意他们进去应聘,那么,对这小姑娘也能编个瞎话蒙骗过去。 二来,若是拳馆的人不同意他们靠近,那他对这小姑娘也有个理由,就说找错门了。再给她送到牧府去就是。 只是,如果是后者,赵哥可就一分好处都捞不着了。 为了不让第二种情况发生,赵哥先对池小月布了个局:“我跟你讲啊,上海人都瞧不起人的,看到你是外地人,他们都不愿意搭理的。等下我先去用上海话问,他们同意了,我们再进去。你可别说话啊!被他们听出来你是外地人,你就进不去了!” 池小月虽然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却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拳馆后院十分气派,院落两边各自有着很高的黑色柱子,柱子上是黑龙的浮雕。那黑龙吞云吐雾地仰头向上,在柱子顶端,是一颗大圆珠。仿若那圆珠是黑龙吐出的宝物。院子非常大,满栽着高高低低的大树,按着一定的间距形成一个小林子。由于这是冬天,三层楼的拳馆在众树梢那残枝败叶中隐约露出了平层的屋顶。看那屋顶,拳馆应该是灰色面墙,白色边框,在这寒风偶过之中,透露出一股子杀气! 池小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牧叔叔家是住在这儿啊?! 赵哥平时很少来这里,总觉得这拳馆的后院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毕竟,这里的人拳头十分凶狠,稍不留神得罪了他们,面临的就是一顿胖揍了。所以,不管是这家拳馆是开业,还是他们和某某武馆比试获胜而举办庆功宴,赵哥都不会来这里偷东西吃。 可如今,为了那沉甸甸的一百块,他也不得不扯着嗓子在后院门口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当然,他说的是上海话。他打算等下全程用上海话和拳馆的人交流,因为他观察到,身边这小姑娘开口说的是普通话,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丁点儿北方口音。她必定不懂上海话。如此这般,等下对拳馆的人交流起来,自己也可以各种编瞎话了。 池小月确实听不懂上海话。虽然出生在这里,可她记忆中,爹娘平时是用普通话交流,再加上早早地搬到沈阳去了,更是不知道眼前这位赵哥和那后院里冒出来的人他们口中在叽哩哇啦说个什么。 “小赤佬做啥?扯着嗓子喊你家祖宗伐?”从拳馆里跑出来的一个伙计不耐烦的应道。 赵哥却不被这话所恼,反而满脸堆笑地说:“这位大哥,听说你们拳馆招拳童,不知还要人不,我是带我家妹妹来应聘的。” 那伙计一看也是练拳之人,身上肌肉十分发达,生得虎背熊腰,看了一眼赵哥身后的小姑娘,见她弱不禁风的单薄样儿,更不耐烦了:“她来应聘?哼,阿猫阿狗的都来了,我们拳馆是游乐场?” 赵哥继续笑呵呵地说:“这位大哥,别看我妹妹脑子不清楚,身上可有一股子蛮劲儿,你不测试一下她怎么知道不行呢?她虽是我妹妹,却刚从乡下上来,也不是我这番穷酸样儿,我婶子给她穿得有模有样,也不会丢了你们门面啊!” “脑子不清楚?”那伙计又仔细打量了池小月,只觉得这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有些胆怯。头发有些凌乱,衣服倒是十分整洁。看起来确实不像叫花子。脑子如果有问题,那也没关系,反正只是给安东少爷挨打的,和聪明不聪明无关。只是,她这么瘦弱……真的行吗? “是啊,她之前在我们乡下听说大上海有一位有钱人叫牧竹之,住在辣斐德路2号,天天吵着要去牧先生家,满口胡言乱语地说自己是牧先生的亲戚。没办法啊,我婶子让我接她来上海,去远远见一眼牧先生。那牧府自然是进不去,可这边离他家近啊,也算是满足一下她的愿望吧!没准哪天可以看到牧先生从这边路过呢!” 赵哥以为自己编了个完美的谎,谁知,他这番话说出后,那伙计竟是一脸嘲弄的表情:“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们拳馆的老板是黑刀帮二把手,柏二爷吧?在我们柏二爷的地盘上找那只牧羊犬?找死啊你!” 赵哥一愣,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拳馆姓柏,是牧竹之的死对头。好在他脑袋瓜子转得快,立即想出了对策:“我就是知道这是柏二爷的拳馆,才带我妹妹来的嘛!就想让她开开眼,知道这大上海,还有比那只牧羊犬更厉害的大人物,柏二爷!”说着,还不忘竖起了大拇指。 那伙计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大好,虽心里暗暗地觉得这小姑娘根本无法通过,可还是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那进来吧,在院子里等着啊,我去喊拳师,马上考考你妹妹,看看能不能通过。” 其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考核这一关的,无奈,拳馆为了拳童的事儿已经急得火上浇油了,那公告早已张贴了半个多月,愣是没几个人合格。就算是有人合格了,在和安东少爷对擂之后,却都纷纷打退堂鼓。 不为别的,就为安东少爷那骨子蛮横劲儿,也没人愿意去捡这块“肥差”了。 这事儿慢慢地传了出去,来应聘的人那是越来越少了。到如今,更是没人愿意上门询问拳童的事儿。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个傻丫头,这伙计自然是同意他们试试了。否则,双重压力压着他,他可受不了。 一重压力是来自安东少爷的。这贵族少爷从骨子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傲慢气儿,根本看不上任何人,尤其是在这些所谓的“拳童”们纷纷逃离之后,更是放话说:“整个大上海,就没有一个能与我对擂的同龄人了吗?真是太弱了!” 另外一重压力来自拳馆老板,柏二爷。那柏二爷是个爱国的主儿,每每听到安东少爷的这句话,恨得是牙痒痒。无奈,那安东少爷的家十分有钱,在这个时代,谁有钱,谁就是爷,他们黑刀帮背后还需要这种有钱人支持呢!更是不敢得罪这位小少爷。无奈,只能将奖赏一再增加,只为了求得一个能灭灭这位傲慢少爷气焰的小拳童。 拳馆所有的伙计们自然是知道柏二爷的心思,他们恨不得把街上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都拉来试试。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安东少爷傲慢的神色,越来越高涨。柏二爷的心情,却越来越低沉。 赵哥自然是不知道这背后的条条框框,他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赶忙点头哈腰地道了个谢,转身低头对池小月说:“这伙计进去喊人了,等下可能要考考你!” “考什么?”池小月早就迫不及待地想问了,刚才听这俩人哇哩哇啦地说了那么久,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里是牧府,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的。你要想见牧先生,不经过一番考核怎么行?”赵哥开始编瞎话了。 “考完了就能见了吗?” “考完了你就有机会见了。”赵哥这话说得十分微妙,只可惜,池小月并不懂这其中的真实含义。两人正说着,从后院里门走出来几个壮汉,他们分散着站在小树林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臭臭的表情,就好像欠了他们几百块钱似的。 最后走出的,是一位穿着黑色中式马褂的拳师,拳师个子很高,肌肉十分发达,然而看起来却很是面善。他身边跟着刚才和赵哥谈话的小伙计。那小伙计往这边一指,道:“喏,就是那个小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名字 拳师并未立即走过来,而是站在里门边,里门和院门之间足足有二十多米远,这么远的距离,却并不会影响他的专业判断。 拳师姓柯,单名一个生字,为人虽十分和善,面对拳术态度却十分苛刻,人称一声“柯叔”,时间久了,大家早已忘了他的名,却都记得柯叔的经历。 柯叔已是不惑之年,早年曾在南洋习得泰拳,在那一勾一拳之间,练得一副专业的身形和火眼金睛的判断。什么样的人最适合习拳,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在中国,懂拳术的并不多,甚至有人诽谤他是洋人的走狗,可他并不在意。他从南洋回到上海,在这柏二爷手下做拳师,为得就是能让国人强健起来。 他始终坚信,强身之后,定能强心,强心之后,方可强国。 柯叔眯起眼睛,远远地打量了一下院门边站着的池小月,沉思了好半天,才评价道:“嗯,小姑娘身形倒是学武的料,若是做拳童,恐怕招架不住,缺了些火候。不知道她的灵活性如何,唔……先试试吧!”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小伙计冲着院门边的池小月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来。赵哥一看,拉着池小月就往这边小跑。可池小月却很是纳闷,为什么见个人要经过层层考核?这牧叔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万一见不着该怎么办?如今见他一面那么难,会不会就算是见到了,他不帮忙又该怎么办? 她的小脑袋瓜正琢磨着,却已来到柯叔跟前。柯叔笑眯眯地望着她,用普通话说:“小姑娘,你多大啦?” “十岁。” “不是上海人吧?” 池小月点了点头,本想说自己是从沈阳来的,只为了找爹爹的故友牧竹之先生寻求帮助。可是,她琢磨着,如果说出需要帮助的内容,万一这些人跟黑衣人告密,那岂不功亏一篑?于是,只好闭着嘴巴,不再多说。 柯叔继续笑眯眯地说:“小姑娘,这百来步的院子和这满院的大树是配合你的道具,给我展示一下你的臂力,好不好?” 池小月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位拳师,却将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展示完了你就带我去见牧叔叔吗?” 柯叔一愣,没听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旁边的那位伙计懂啊!那人赶紧浮在柯叔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原委,柯叔立即明白了,继续笑眯眯地说:“可以啊,我还会带你去见比牧叔叔更厉害的人呢!” “这里是辣斐德路2号吗?”池小月猝不及防的一句反问让一旁的赵哥有些乱了阵脚,他正琢磨该怎么回答呢,那柯叔反倒是先开了口:“小姑娘,到这里你算是来对了!” 这句话既没回答这里是不是辣斐德路2号,又没否定池小月要找的路。赵哥暗自叫了一声好,觉得自己在行骗的道路上还得继续磨练,如果能跟着这帮人磨练的话,也许深造得会更快些。 池小月再怎么机灵也没听出这话外音,她回头看了看满院的树,那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长得又直又高,树的中上段倒是有不少分开的树杈,也不知那树杈能否承受得了自己的体重。 想想之前,自己家后院没多远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她经常跟小伙伴们一起到这山林来探险,那里的树没有这边的高,却也估摸着有个十来米,池小月也许体内有贪狼族血统的关系,总能在第一时间爬上最高的树梢,攀着树杈,就能在树与树之间窜来窜去。她这一绝活让身边的小伙伴们羡慕不已,却没有一个人能练得如此身手,再加上她那满肚子的故事,和一脑门子的鬼主意,很快就成了这帮小伙伴们中间的老大。 所以,既然这帮人要考考自己,那不如就把这绝活给露出来好了! 拿定注意的池小月来到院子中间,在每棵树下来来回回地仔细看了一遍,她边看边摸,时不时地还会摇一摇树干,确定每棵树都十分牢固之后,找了一棵最高,看起来最硬朗,自己双臂又能刚好圈住的大树。站在树下,她活络了一下胫骨,抬头望着高大挺拔的树,叹了口气,心里可没底了。 这树也太高了吧?比沈阳山林里的树高多了,我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她心里虽这般嘀咕,可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啊!为了见牧叔叔,为了莫名惨死的一家人,今天必须拼了! 想到这儿,她后退了几步,略微做了个助跑,纵身一跃,双手以最快的速度抱住了大树,两腿一缩,在下方勾住了树干,那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敏捷。 接下来,她两腿如磁石一般不离树干,抬到与小腹齐平,双腿之间紧紧夹住大树,整个身子靠着腰部的力道不断地向上窜,那两只手似乎总能找到让她攀着的地方,竟然眨眼之间就爬到了树杈那儿。 树上剩余的残枝败叶经不起这般折腾,哗啦啦地往下掉。那纷纷落下的枝叶就跟赵哥的心一般,跌落地紧,他没忍住,将心底的失望说了出来:“会爬树?这算什么臂力啊?” 柯叔虽也有些失望,可心底却琢磨着:最近实在没有合适的拳童了,这小姑娘要么留下来试试?毕竟灵活性还是可以的,臂力可以再练嘛! 就在众人失望之时,池小月却顺着树干摸到一旁的树杈。她找了一根看上去最牢固的,又在树上看了看周围其他树上树杈的模样。心里料定了方位后,以最快的速度身体倾斜到树杈方向,将两只手抓着树杈,再看一眼前方。突然,她双脚一蹬树干,整个身体腾空摆荡,说时迟那时快,她想都没想,在身体荡到前倾的时候,猛地双手松开,吓得众人一阵惊呼,却在惊呼中,她牢牢地抓住了旁边一棵树的树杈。然而,她并没有在这根树杈上停留多久,就直接荡到下一棵树的树杈上。 众人暗暗地替她捏了一把汗。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柯叔都惊得手心冒汗,却也暗自佩服,毕竟在不熟悉的环境里,连地形,院子里树木的位置都还没弄清楚的情况下,竟能如此娴熟地在树与树之间窜来窜去,也算是个小能人了。 池小月根本没有看见院子里众人惊讶的神情,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甚至都不敢往下看。生怕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继续了。 虽然不敢往下看,却也忍不住地往旁边瞄去,却惊讶地发现,在三楼某个房间内,一个身影正站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由于外面光线太强,三楼房间昏暗,她并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 是牧叔叔吗? 会是牧叔叔站在房间里等着自己吗? 想到这儿,她心里一阵激动,觉得就要见到牧叔叔可以报家仇了!谁知,这个激动却让她分了心,一个不留神,手一滑,右手没有抓住树杈!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以为池小月要掉下来了。谁知,她的左手却牢牢地抓着树杈,凭着单手摆荡在空中,一时之间,她自己也吓得全身湿透。 柯叔见状,走到那棵树下,仰头对池小月说:“小姑娘,下来吧!算你通过啦!” 这话却让赵哥一阵兴奋,双手不停的搓着,也跟着众人来到大树下,说:“听话,下来吧!你马上就能实现愿望啦!” 池小月右手再次抓住树杈,单脚勾住一旁的树干,腰部一挺,安全地坐在分叉地树干上,气喘吁吁地说:“我能见到牧叔叔了?” 赵哥生怕露馅,赶紧接话:“别说牧叔叔了,柏叔叔你都能见到了!快下来吧!” 池小月跟小猴子似的,双腿略微夹住树干,两只手稍微在树上借了个力,直溜溜地从大树上滑了下来,安全着地后,又看了一眼刚才待着的地方,心里一阵后怕:幸亏没摔下来。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却让柯叔开心不已,本来还觉得池小月马马虎虎,勉强能算个通过。可如今却觉得这小丫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培养!于是,走近池小月身边,拍了拍她的后背,问:“你可愿意留在这儿?只要你乖乖做个拳童,把安东少爷应付过去……唔,或者能给安东少爷一个反击,我们还会给你赏钱!” 池小月眨巴了眼睛望着他,问:“我不要赏钱,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牧叔叔?” 柯叔哈哈大笑,道:“这小姑娘,忙活一圈下来还不忘初心,不错。”于是,又安慰道:“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们会想办法安排给你见上一面!” 池小月眼睛亮晶晶地,心中大喜,忙不迭地点头道:“只要能让我见到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柯叔满意地伸出一只手,说:“来,跟我进屋吧!以后你就是我们这儿的人了!”说罢,边拉着池小月往拳馆大厅走,边转头对一旁的赵哥说:“这孩子非常好,我想要了,好好培养,以后定能成大器!” 赵哥觉得接下来的话,如果再用普通话说,可能会在池小月面前露馅,于是,他赶忙用上海话回应:“我妹妹交给你们,我就放心啦!” 柯叔并没有觉察出异样,也用上海话回应道:“我们拳馆是柏二爷开的,在咱们上海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拳馆,你也别担心,你妹妹在我们这里培养是不会有错的。”语毕,又对一旁的小伙计说:“先通知柏二爷,我们终于找到拳童了,然后带她哥哥去签个契约。” 小伙计开心地对赵哥说:“跟我来吧!对了,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啊?等下我好署名。” 这话倒把赵哥给问倒了,他尴尬在那儿,觉得自己就快要露馅了,好在他能说瞎掰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于是,一拍大腿,道:“哎呀,这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我只知道我婶子叫她囡囡。再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有什么名字啊?” 那小伙计皱着眉头说:“那不行,得要大名儿!” 此时,柯叔已经拉着池小月走到里门边了,他听到赵哥和小伙计的对话后,蹲了下来,捏了捏池小月的脸,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池小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救过自己的老大爷的声音:“不管以后是死是活,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你的熟人!” 老大爷拿生命为自己做了掩护,自然是不会骗自己的。他的意思是,就算是熟人都不能相信,更何况是眼前这些陌生人呢? 在还没见到牧叔叔之前,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有对牧叔叔才能说出真相!其他人,都不行! 既然这里是能见到牧叔叔的地方,他们也答应会安排见面,也许,只有自己是牧家的人,他们才不会糊弄自己吧? 想到这儿,池小月抬起头,看了看此时的天空。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指着天空的另一边,一轮明月斜斜地挂在那儿,天色未晚,月色很淡。她忽然想起之前也是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情景,爹爹为了给弟弟起名字,口中念的那句诗“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弟弟,那个刚出生的小生命,就在未知的仇恨下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和颜色,还没来得及品尝这个世界的甜酸苦辣,就永远地进入了黑暗的永夜。 也许,从那一刻起,自己就担负着家人的命运,自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家人而生。于是,她收起思绪,看着柯叔的眼睛,坚定的说:“小满,我叫牧小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柏二爷 虽然考核通过了,可签契约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这对赵哥来说,又是下一个考验,好在,柯叔带着那个傻丫头去介绍拳馆了,所有签署只需要他这边进行就可以了。 自己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扯就怎么扯!看那小伙计三下五除二地拟了一份契约,他也看不懂那四四方方的字符。只想赶紧签了字,画了押,拿了钱走人。于是,他还没等那契约上的墨汁干透呢,直接按了红泥印儿,将自己的大拇指结结实实地摁了上去。 “行吧!”小伙计看了赵哥一眼,“你怎么那么猴急?感觉就像是急着卖妹妹似的。” 赵哥一听,心里就像被戳穿诡计一般十分忐忑,表面却故作淡定状:“大兄弟,你不了解,为什么我婶子让我带妹妹来上海开开眼啊,就是因为我叔得了重病,急需一大笔钱,家里本身就穷,又有个脑子不灵光的孩子……哎。” “哦!”小伙计恍然大悟:“卖妹救叔啊?那行吧,跟我上楼去。” “上楼干嘛?” “拿契约金啊!” “好嘞!”赵哥跟哈巴狗似的跟在小伙计身后,辗转来到了三楼。三楼不同于一楼因各种擂台摆设而喧闹的大厅,反而十分宁静,甚至是有些阴冷。长长的走廊上没有人来人往,没有半点儿声音,哪怕是脚步再怎么放慢放轻,都能听到那地板上的吱呀吱呀的声音。又许是外面天色渐晚的关系,整个走廊上竟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要不是为了这一百块,赵哥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也难怪,钱财自然要放到别人不敢拿的地方。比如这里的某个房间……该不会这里死过人吧? 赵哥越想越害怕,那慌乱的心跳声仿佛在这空荡荡的走廊上都能听着回音。甚至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他们闷头一枪给毙了?这样他们也不需要付出那一百块就可以得到一个鲜活的拳童了!他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问:“大兄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拿钱啊?” 谁知,那小伙计竟没搭话,而是拐了个弯,直接轻轻地敲了一扇门,“咚,咚,咚咚咚,咚咚”。似乎这敲门声都是暗号! 赵哥更是害怕了,甚至琢磨着这钱不要了,赶紧走人,别为了这一百块连小命都没了。这些人就算是没有枪,可这里是拳馆啊!个个都会一身真功夫,自己该不会死在这儿了吧? 就在他处于溜还是等的纠结问题上时,门开了。 一股寒气从门内渗了出来。赵哥还没来得及打寒战,腿却开始哆嗦了。不容他多想半个字,那小伙计便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跌了进去。 门里竟然是一间办公室,中间一张红木办公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办公用具。桌后是一把看似十分高级的转椅,椅背朝门,也看不见那椅子上是否坐着什么人。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猛虎下山的水墨画,那猛虎的神情似乎能直接从画里跳出来把他给吃了。 “柏二爷,这是刚拟定的契约,您看下。”一旁的小伙计终于说话了。 赵哥垫着脚,伸着脖子想要看那转椅上坐着的人,可又不敢太往前凑。然而,他就算是伸长了脖子,却也看不到那里有人的动静。 “来历和身份都弄清楚了?”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是从门后传出来的,吓得赵哥一哆嗦,猛地一回头,看见门后有一排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着米色西装的人,此人正是柏二爷。赵哥还没看清那人是什么模样,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响头,道:“小的有眼无珠,没看到柏二爷您在这儿,还请柏二爷大人有大量,休怪小的没长眼。” 那小伙计在一旁忍住笑,看着脚边吓得缩成一团的赵哥,也没管他,直接把赵哥和改了名字的池小月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柏二爷也没看他俩,只将手中那份契约草草地扫了一遍后,问:“牧小满?姓牧?你也姓牧吗?” 赵哥一听,这话正是问自己,于是赶紧低着头回答:“小的不姓牧,小的姓赵,叫赵钱孙。” “噗嗤”一旁的小伙计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家人给你起名字还真随便。” “牧小满是你妹妹?”柏二爷的声音铿锵有力,醇厚又有磁性,却直接击中了赵哥心脏上的神经。赵哥只觉得一阵心悸,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渐渐地渗出了汗渍,只能咬着牙,将之前的谎又说了一遍。 “既然牧小满是你妹妹,你叔叔的女儿,为什么她姓牧,你姓赵?” 这句反问一下子让赵哥没绕过来弯儿,他最分不清这种家庭里的人物关系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急得抓耳挠腮地趴在地上,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可柏二爷似乎跟透视眼似的,看得比赵哥自己还要透彻,他接着说:“牧小满开口闭口就是牧竹之,两人又都姓牧,想必,这小姑娘应该是牧家的什么亲戚,而不是你的亲戚。你是偶然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份,所以,才将她骗到我们拳馆来的。是不是?” 似乎柏二爷的口气并不是那么严厉,赵哥甚至觉得,这话里话外并没有太怪罪他的意思。而且,之前那小伙计也说了,柏二爷和牧竹之本就是死对头,如果顺着柏二爷的话往下说,会不会变祸为福? 于是,赵哥清了清嗓子,说:“柏二爷,我……我就是知道您和那只牧羊犬是死对头,又发现这牧小满是牧家的人,所以才带她来这里的。柏二爷,您可别怪我啊,我还不是想着办法讨您欢心吗?”说完,又趴着磕了几个响头。 柏二爷果然笑了,问:“你个小叫花子,讨我欢心做什么?” 赵哥觉得这事儿靠谱,于是又开始胡编滥造:“我这人一天到晚过得是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成天在大街小巷里找吃的,空有一身真本事,却没地方用。早就知道您柏二爷的大名,所以想跟在您身后当个小跟班,找个落脚的地儿。牧小满这小丫头,就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一旁的小伙计一听,气不打一出来,上去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道:“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是吧?我就说呢,一个穷要饭的竟然还有个穿得整齐干净的妹妹!一会说沪语,一会说国语,你转换得还挺溜哈?我呸,你个骗子!” “我要是不说她是我妹妹,你们也不会带我来见柏二爷啊!”赵哥终于抬起了头,看清了面前坐着的这位大人物。 柏二爷斜靠在沙发上,右手时不时地揉着左手食指关节,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想跟着我?” “是!” “你能做什么?” “我能打下手!干杂事!” 柏二爷笑了:“我这里打下手的人太多了,不需要。” 赵哥直起了身子,跪在那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以跑腿!” “你跑得过我手下的兄弟们吗?” 柏二爷的反问再次让赵哥傻愣在那儿了,他觉得眼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这次机会错过,恐怕,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次翻身的机会!于是,他一咬牙,放了个狠话:“我赵钱孙平时啥本事没有,但是如果问我大街小巷哪家有钱人今天要做什么事儿,我能第一个知道!整个上海滩,不会再有第二个消息比我更灵通的人!柏二爷,您要是收了我,我帮你盯死了那只牧羊犬!” 柏二爷笑了:“那你说说看,我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这句话一问,赵哥的裤子都快汗湿了。这话明显是个陷阱啊!如果说,不知道柏二爷今天的行程,那么言下之意就是柏二爷在这上海滩无足轻重。如果说,知道柏二爷今天的行程,并说了出来,那会不会被当做牧竹之派来的奸细,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咔嚓了? 赵哥的脸僵在那儿了,看着柏二爷的笑容,觉得他分分钟都能将自己的小命给拿了。甚至觉得柏二爷的笑瘆得慌。他咽了口口水,睁大了眼睛,看着柏二爷,开始打太极:“不瞒您说,柏二爷,我是今天一大早在街边遇到牧小满的,又是带她找东西吃,又是带她找地方休息,后来跟她聊天的时候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带着她从城西边儿一直走到这里来的。真是忙活了一整天,还没来得及打听您的消息呢!”顿了顿,他又道:“我平时也只是在街头巷尾找东西吃的时候,听别人聊天时,打听个那么三两句。” “你这人,一会跟我打包票,一会又心虚。我这里不需要没底气的人。”似乎柏二爷有些松口了,他想了想,又道:“你带牧小满找东西吃?” “可不嘛!” “念你有这份善心,就给你个机会,看你表现吧!” 赵哥一听,喜出望外,觉得今天柏二爷心情好,可以再厚脸皮一些:“那……契约上那一百块钱呢?” “赵钱孙,你还真是钱的孙子啊!”柏二爷收起了笑容,瞪了他一眼。 “可不嘛!”赵哥嘿嘿一笑。 柏二爷挥了挥手,对一旁的小伙计说:“你去库房给他领一百块钱。”说罢,又指着赵哥,说:“这一百块我希望能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拳术 在赵钱孙去库房领契约金的时候,池小月,哦,不,现在开始她改叫牧小满了。牧小满已经脱胎换骨了。 为了能见到牧叔叔,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了报自家灭门之仇,她牧小满已经不再是从前傻乎乎的池小月了。 虽然她暗暗地叮嘱自己从今以后放机灵点儿,“牧小满”这三个字背负着血海深仇,一定要听话,学乖,这帮拳馆的人才可以让自己见到牧叔叔。 然而,当柯叔领着她介绍拳馆里的各种擂台时,她还是被严厉地教育了一番。 “既然要学拳,耍拳,空有一身力气是不够的,人还要机灵,脑筋一定要灵活。知道自己这一步的拳往哪里出,下一步又该如何防。一拳既出,就要想着后三步。空有力气而没脑子,那是莽夫!” 牧小满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傅。” 柯叔双手背在身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我刚才喊你半天‘牧小满’,你怎么在那愣神呢?” 牧小满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心里却十分委屈。毕竟,“牧小满”这名字是临时起的,还没完全适应过来。刚才不是没听到他喊“牧小满”,而是听到了,却以为在喊别人呢! 可又不能解释,解释就会露馅。于是,只能低下头,默默承认自己确实错了。 不过,柯叔虽姓柯,为人却不苛刻,他拍拍牧小满的头,说:“嗯,慢慢来,可能刚到一个陌生环境还不适应吧?倒是挺有礼貌的,知道喊师傅了。” 毕竟,他刚才看到牧小满在后院里上蹿下跳的那骨子劲儿,就十分喜欢了,再加上自己稍微口气严厉点儿,这小丫头也不反抗,更是让柯叔觉得捡了个宝贝。于是,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继续介绍拳馆。 “一楼是拳馆大厅,大厅里一共有九个擂台,这种擂台叫做四方擂台,供平时大家切磋练习。旁边有五个房间,供有钱人消遣用。安东少爷每次都在第一个房间,以后,只要他来了,你就要陪他练拳。” “这是武术的一种吗?”牧小满仰着头问柯叔。 “嗯,算是吧!拳术,又叫西洋拳,是洋人的运动。但是小满,练拳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强身健体,不被外人所欺辱。所以,我今后教你拳术,切不可以拿出去耀武扬威。” “是,师傅。” “安东少爷每周来三次,只要他来,你就放下手里的练习,陪他练拳。他的拳术在同龄人中很是了得,甚至是一些成年人可能都无法抵挡他的拳头。所以你要小心。” “是,师傅。” “安东少爷比你大两岁,高出你半个头,陪他练拳会有些辛苦,所以我从明天开始教你练拳主要练防,而不是攻。不管是拳馆内,还是整个中国,保护好你自己才是重要。” “是,师傅。” “我们老板人称柏二爷,平时会在三楼议事,你不要去三楼。”柯叔停下脚步想了想,又道:“柏二爷之所以找拳童,是想寻一个能让安东少爷服气的人。所以,防和攻我都教你吧!如果什么时候你能反击安东少爷,给他那么一拳,柏二爷还会大大有赏。” “什么赏?是带我去见牧叔叔吗?” 柯叔笑了:“小满,你怎么那么想见那个姓牧的呢?” “我有急事要找他。”牧小满十分急切渴望的眼神看着柯叔说。虽然她感觉到眼前的这位拳师傅应该是个和蔼的人,可她还是要小心,不能随随便便说出自己的缘由。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切不可走错下一步。 “这位牧叔叔有时候确实会因为南北商会议事来拳馆,如果你能够反击安东少爷,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安排见一眼牧竹之的。” 柯叔的回答让牧小满放下心来,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辣斐德路2号。 然而柯叔却不放心了。没办法,为了哄这个小丫头,总要适当妥协一下。他知道,柏二爷和牧竹之本是不同立场的两个人,平日里为了南北商会利益问题确实有过来往,可每次议事都是不欢而散。 在这种情况下,让柏二爷为了牧小满去请牧竹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过,他隐隐觉得,柏二爷没有反对收留牧小满,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因为牧小满的身手有多好,也不是因为她有多适合做拳童。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还捉摸不透。总之,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再说,那个小叫花声称自己是牧小满的哥哥,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人啊!望着那赵钱孙从楼上走下来的得意的样子,柯叔心里明白,柏二爷应该弄清楚了原因。而这个原因,和“卖妹救叔”无关。 “你哥哥下来了,以后你就住在拳馆了,你不去送送他?”柯叔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不是我哥哥。”牧小满纠正道:“他只是帮我带路的。” 果然。 柯叔正琢磨着,只见那带着赵钱孙领契约金的小伙计阿成朝他招了招手,他立即心领神会,对身后的一个徒弟说:“阿金,你带小满去看看安东少爷的拳房,跟她说说耍拳的要领和注意事项。我去阿成那儿看看。” 牧小满跟着阿金进了一号拳房。拳房不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四方擂台。擂台旁是一个雅座,上面摆着新鲜的瓜果。虽然安东少爷今天不在,可瓜果却是十分水灵,一看就是刚清洗过。瓜果旁放着一盆花,那花朵十分粉嫩,小小的一朵和其他同伴簇成一团,一株花枝上长成两团,阴暗的拳房因为这盆花显得鲜活了起来。 “好漂亮啊!”牧小满奔了过去,问:“上海冬天也开花?” “哎,小满,这花可是稀有品种啊,是安东少爷从国外带回来的。只在冬天开。你可别把它弄坏了啊!”阿金赶紧跟了上去,生怕牧小满一个不小心折断了花枝,那安东少爷可是会让他们赔偿的。这种稀有花种,就算有钱赔也赔不到第二株。 牧小满轻轻地靠近,用鼻子闻了闻,道:“好香啊,这是什么花?” “圣诞花,只在圣诞节前后开的。安东少爷从英国带回来的。” 从进入拳馆开始到现在,牧小满的耳边一直都被念叨着这个名字:安东少爷!她就纳了闷了,这安东少爷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拳馆上下都十分怕他的样子? “安东少爷很可怕吗?”牧小满边被阿金抱上擂台,边问。擂台上的垫子是软软的,脚下踩得十分舒服,她坐在擂台上不想起来了。 “是个小魔王!别说小孩子了,我们成年人都不好对付他,再加上他出拳速度非常快,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他击中了。他的拳头力度已经接近于成年人的力度了。” “他是柏二爷的儿子吗?” “不是,柏二爷的妻小都在国外。安东少爷家是非常有钱的贵族,别看我们柏二爷跟着乔爷用拳头在上海滩打下了黑刀帮的名声,可为了上海人的利益,柏二爷创建了北商会,安东少爷家就是商会里的最大股东。” “听不懂。”牧小满在擂台上跳了几下,又问:“牧叔叔也是北商会的?” “那家伙是南商会的。” “刚才师傅说,只要我能反击安东少爷,你们就可以带我去见牧叔叔了。” “话是这么说,可你要是能反击到他可难了。安东少爷的防守很厉害,我们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击中他。更何况你是一个小丫头,我看没戏。”阿金边说边“啧啧”地摇了摇头。 “怎样才算击中他呢?” 阿金双手握拳,挡在面前,时不时地凭空向前击了几拳,说:“这样!不被对方打到的同时,用拳头击中对方面部的正面和侧面以及腰部以上,身体前后就算你赢,胳膊不算。而你的腿脚不可以帮忙哦!” “这么简单!” “简单?拳术可是最复杂的防身术了。咱中国的武术虽然出神入化,可耗时会很久。拳术不一样,规定时间只有三分钟。” “三分钟?这么快?”牧小满倒吸一口气。 “嗯,不过那是一个回合啦,一共三个回合,每个回合当中可以休息一分钟。”阿金边介绍拳术,边不停地凭空比划。 “那一共就是十一分钟咯?十一分钟定胜负啊?好快啊!”牧小满摸了摸擂台上的三道绳,心里开始犯嘀咕,自己能行吗?应该可以吧?不就是打架吗?以前在沈阳胡同里,没少和小伙伴们打架,虽然自己打得毫无章法,可终究是屡战屡胜啊! “小满,你好聪明啊!年龄不大,算数倒是挺快的嘛!”阿金感慨道:“你爹娘教你的吗?” 牧小满本打算点点头,自豪地说自己会认很多字,而且会算数,心算能力不亚于账房先生手中的算盘珠子。可刚准备开口,却又把话压了下去,毕竟,还没见到牧叔叔,一切都是未知,怎能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太不谨慎了! 刚准备想编个谎话说是偷听私塾先生讲课的时候学的,还没开口呢,那房门却开了。昏沉阴暗的房间顿时被门外的光线所照亮,一个穿着咖啡色呢子大衣,头戴黑色礼帽,脚蹬黑色短靴的人走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安东少爷 “安东少爷!”阿金赶紧跳下擂台,迎了上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等安东少爷走到雅座前,牧小满才看清了他的模样。这人非常白,侧面看鼻梁很高,很直。五官十分饱满,这要是街边算命的老大爷来看,一定会说他面相非常好。他看上去弱不禁风,十分清瘦。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小魔王? 不过,虽说这安东少爷才十二岁,却比已是成年的阿金只矮半个头。牧小满的个子在同龄女孩中也算是显高的,按比例来说,她又比安东少爷要矮半个头。这……怎么打? 牧小满傻站在擂台上,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有两个小人开始打架。一个说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赶紧乘着夜黑风高溜了吧!一个说自己可以去试试看,不想办法击败他,如何能盼来牧叔叔? 就在她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的时候,安东少爷摘下了头上的礼帽,脱掉了身上的呢子大衣,转而坐在雅座里,抬起头,递给身后的仆人,用十分不标准的汉语说了句:“把我的东西拿来。” 牧小满更是惊呆了!这……这安东少爷虽然是一头黑色的碎发,但是,他有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年龄不大,鼻梁却已是倔强地直挺。他!他竟然是外国人! 他的仆人赶紧拉开擂台旁边距离大约两三米远的窗帘,这时牧小满才注意到,窗帘后有一个矮柜,旁边有一个红色的吊式沙袋。那仆人掏出钥匙,打开矮柜,拿出两件衣服,又从下面一层抽屉里拿出了拳击手套和一些护具。一阵小跑递给了安东少爷。 而阿金也没闲着,赶紧给安东少爷又是倒咖啡,又是加牛奶,又是放了一块方糖进去,忙个不停。 等安东少爷喝了一口咖啡后,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擂台上傻愣在那儿的牧小满,他操着一口勉强听得懂的汉语,问:“你是什么人?” 阿金刚准备回答,房门又开了,是柯叔。柯叔看了一眼这里的情景,和大家尴尬的气氛,心里立即就有了个大概。他笑呵呵地对安东少爷说:“安东少爷,擂台上的这位就是你的新拳童。”说罢,转身瞪了牧小满一眼,呵斥道:“还不赶紧下来见过安东少爷?!” 牧小满从四方绳那儿钻了下来,怯生生地站在柯叔身边,看着眼前的安东少爷,想打招呼,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安东少爷看了她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句低语,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眼睛如鹰一般犀利地看着牧小满,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女孩子?恐怕我还没出拳,她就要哭了吧?!” 柯叔有些尴尬,还在想着该如何去应付,谁知,身旁的牧小满却直接开了口,说了一句他也听不懂的话。 柯叔惊呆了! 身边的阿金,安东少爷的仆人也都惊呆了。 安东少爷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嘴里“哇哦”的感叹了一句。 “小满……你?”柯叔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牧小满依旧有些怯生生地说:“刚才我好像听见安东少爷低声说了一句话,没听懂说了什么,但我听的出来,那是俄语。我就用俄语跟他打了个招呼,说我叫牧小满。” 安东少爷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牧小满,说:“哇哦,你很厉害。”转而对柯叔说:“你们今天带给我天大的惊喜啊!” 当然,这个所谓的惊喜是连柯叔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甚至可以说,这在安东少爷眼里是惊喜,在他的眼里却是惊吓了。 因为刚才他去了一趟柏二爷的办公室,了解到牧小满和赵钱孙之间的关系,而这小姑娘姓牧,本来就让他和柏二爷在私下怀疑她会不会真是牧竹之的远方亲戚。 又或者,牧小满会不会是牧竹之故意派来安插在柏二爷身边的小密探?这么点大的小屁孩,自然不会让柏二爷怀疑什么,那么,如果说,这牧小满其实是带着任务来的呢? 他和柏二爷无法断定,捉摸不透,准备再观察观察。他带着狐疑走进了这一号拳房,却听到牧小满开口说了一句俄语! 这牧小满真是牧竹之派来的密探?!一个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刺客?! 柯叔越想越有些害怕。可这小丫头应该也翻不出什么巨浪来。再看着牧小满的眼睛,干净清澈,也许身份可以伪装,然而眼底的清澈却是无法装出来的。 再观察观察。 再观察观察! 柯叔心底倒是翻起了巨浪,可他不动声色,完全没有表露出来。一旁的阿金却没想那么多,惊呼道:“小满,你竟然连俄语都会啊?!” 牧小满依旧怯生生地看着安东少爷,说:“嗯,会一点点简单的对话。” “你爹娘教你的吗?”阿金继续问。 这句问话一下子让牧小满反应了过来,是啊,自己怎么可以在他们面前说俄语呢?虽然这里是可以找到牧叔叔的地方,可其他人并不可靠啊!除了牧叔叔,其他人都不能相信的!虽然爹爹说过,还有简伯伯和卢叔叔也是他的朋友。可这拳馆里没有一个人姓简和卢啊! 她的肠子都悔青了,却只好搬出之前准备说的那句谎言:“嗯,我偷听私塾先生上课的时候学的。” 柯叔依然不动声色,他看的出,牧小满撒了一个不大高明的谎,这个谎让他更确定心底的答案了。那么,这小姑娘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她到底有没有带着毁灭性的任务来?毕竟最近柏二爷的北商会开始启动计划吞并南商会,会不会这消息早已走漏出去,让牧竹之反咬柏二爷一口? 看来吞并计划不可轻举妄动啊! 不一般! 这小姑娘的背景绝对不一般! 虽然心里的巨浪早已掀翻了船,然而,柯叔却笑眯眯地对牧小满说:“不错,小满啊,你领悟性极高,又会一些俄语。看来,你做安东少爷的拳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用功啊!” 牧小满点了点头,暗自庆幸自己的谎言没被识破。 安东少爷从雅座里站了起来,一口喝掉阿金为他泡的咖啡,用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说:“既然你是拳童,那我们就开始吧!”边说,边开始换衣服。 牧小满有些慌神:“开始什么?” “陪我练拳啊!” 柯叔却陪着笑,说:“安东少爷,这牧小满是今天刚进拳馆的,一些练拳的要领和技巧她还没开始学,今天就陪练,似乎有些不大适合吧?” “既然是陪练,那就在旁边接拳就好,又不需要什么技巧的。”安东少爷的速度很快,说话间拳衣就已经穿上了。那拳衣和护具有着夺命的红色,看得牧小满一阵心惊肉跳,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担心了,毕竟怎样陪练都不知道,就开始上战场了,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啊!虽然有可能会很好玩,刺激,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真那么好玩,为什么这拳馆到现在都找不到一个拳童呢? 想到这里,她躲到柯叔的身后不敢往前迈一步。 柯叔无奈,蹲下身来,对牧小满说:“等下陪练,你主要护住你的头部和身体就行。可以用拳头,胳膊去挡。”转头又对阿金说:“去找个适合小满的手套来!” 阿金有些不知所措:“手套?师傅,咱拳馆最小的手套也是成年人用的,小满她不适合啊!” “没关系。”一旁的安东少爷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正在原地一蹦一跳地做准备活动,他对身边的仆人说:“你去把我另外一个备用手套拿来。” 那仆人赶紧拉开矮柜最后一个抽屉,拿出跟安东少爷手上一样大小重量的手套,递给小满。小满抱着沉甸甸的手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把手套带上,”柯叔嘱咐道:“就用手套,胳膊去挡他的拳,最好把双手举在面前,一定要护住你的脸!” 牧小满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反而是不知所措的好奇:“只要遮住脸就可以了吗?” “唔……适当的时候你也可以反击。这样吧,”柯叔转身对阿金说:“你跟安东少爷过两招,给小满开开眼。” 阿金应了一声,站在安东少爷面前,两人相距一步的距离。阿金没有戴手套,凭空举起双手放在面前做防卫状,那安东少爷直接挥拳,阿金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安东少爷再从底部来个勾拳,阿金从上方简单地接住了。两人这样来来回回地打了十个回合,看似十分轻松,毫不费力。 小满轻吁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挺简单的。 “会了吗?”柯叔问。 小满点了点头:“嗯。” “你来!”安东少爷朝她一指。 小满将怀里抱着的手套戴上,手套虽然有一些重量,但是觉得还好,软绵绵的,比爹爹的羊皮手套要暖和得多。她钻上擂台,虽然觉得这拳术还是很简单的,可真拿着拳击手套站在安东少爷的面前,却觉得那气氛就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 肚子饿! 从沈阳奔波到这里,又是找了那么久的路,又是爬树,又是折腾,小满早就饿得头昏眼花想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了,却碍于这是陌生环境,她不敢说。也不知要陪安东少爷练多久,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坚持下去。 刚想到这儿,却听见安东少爷大喝一声:“牧小满,我要开始出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被打 安东少爷出了个直拳,一拳挥过去,似乎将寒冷的冬天里本是冻结的空气一下子给打破了,那拳头周围似乎有着刺骨的风,向牧小满的面前袭来,她有些慌神,可还是用右手给接住了! “不错,”柯叔站在擂台下笑眯眯地说:“就是这样。” 可牧小满却笑不出来了,她感觉自己的手被安东少爷的那一拳击得生疼,好像疼得顺着骨头连着筋,整个胳膊都麻了。她暗暗地在心底叫了一声“疼”,也不知脸上表情如何,总之,她没敢吭声。 还没来得及再多想,安东少爷的下一拳又砸了过来,她有些凌乱,右手的酸麻感还没消失呢,一时又不敢再出右手,慌乱中,她伸出左手,又接住了那一拳。 嘶,好疼! 这拳头怎么那么重? 似乎这两拳让牧小满有些难以招架,觉得手上戴着的拳击手套仿佛也重了许多。两个胳膊连着肩膀觉得好重,甚至都快提不起来了。很想问就这样的动作一次要陪练多久,话还没说出,安东少爷的第三拳又砸了过来。 也许是觉得右手的酸麻感好了一些,牧小满又用右手去接。可这一下却让她觉得,那安东少爷的拳头不是带着冷风砸向她了,而是带着热风!整个空气似乎都被安东少爷那一拳拳给带动得燥热了起来。 这一拳比之前的两拳力道更重,牧小满甚至听到自己手腕上的骨头“咔哒”响了一声。幻觉吗?她有些害怕,却更是担忧。如果说,要在这安东少爷的重拳下躲过去,并且给他那么一拳,才能被允许见上牧叔叔一面,似乎真的是太难了。 可就在这时,房门又开了,阿成站在门口招呼道:“师傅,开饭了。” 牧小满心中大喜,早就饿得晕头转向的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柯叔。不知柯叔是没看懂她饿得发慌的眼神,还是故意忽略不计,总之,当他说出那句“小满啊,你先陪安东少爷练,一个小时后让阿金带你去吃饭”时,牧小满彻底失望了。 就这样要练一个小时?!胳膊会不会碎掉? 在牧小满绝望的眼神中,柯叔和阿金、阿成离开了拳房。整个拳房只剩下了牧小满,安东少爷,和他的仆人。 牧小满失望地回过头,却看到自己面前一个巨大的拳头向她砸来,她一个躲闪不及。那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左边侧脸上。 一个没站稳,重心向后,倒了下去。 “你!”牧小满捂着脸颊,感觉脸颊瞬间肿了起来,又鼓又烫,长这么大,爹娘从来没有打过自己一巴掌,就算是和胡同里的小伙伴们嬉笑打闹,也不曾挨过这么重的拳头。本想跟他争个你死我活,却想着眼下见牧叔叔是首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 安东少爷有些嘲弄似的笑看着倒在地上的牧小满,说:“怎么没哭鼻子呢?” 本来打算忍忍就过去的牧小满被这话击得跳了起来,嚷嚷道:“你怎么那么不讲理呢?我还没准备好呢,你就在那挥拳!” “准备?”安东少爷嘲笑地哼了这个词后,冷冷地看着牧小满,说:“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收拢,他的拳头又挥了上来! 牧小满好在反应快,一瞬间想起刚才柯叔告诉她的,胳膊也可以挡。于是,直接用小臂挡住了他的拳头。可就是这一挡,震得她的胳膊就跟碎了一般,撕裂地疼痛。 再接下来,这安东少爷可不是慢悠悠地出直拳了。他的速度非常快,虽然是直拳,那动作却前前后后各有不同。牧小满一下子慌了神,整个人乱了套,在勉强挡住几下左右直拳后,又发现,他拳头的动作又变换了! 安东少爷一边出拳,一边嘴里叽哩哇啦地不知道在用俄语说着什么,那低声的俄语含糊不清,在牧小满耳边听来,却像是一句句的咒骂,偶尔蹦出一两句她熟悉的单词,却又因为忙于接拳而一时没想起单词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这安东少爷是故意用这个战术还是怎么的,在牧小满的身上已经被他的各种直拳,勾拳和摆拳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他突然用俄语大喝一声,牧小满一惊,这个单词曾经听爹爹说过,是什么意思? 她的脑子就这么想了一下,却一下子松懈了之前的专注力,一个不留神,右边侧脸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这前后两拳打在脸上,让她的头瞬间开始发晕。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手里本是做防护的拳头也放了下来,精疲力尽的她一个没站稳,向一旁倒了下去。 安东少爷看她又倒了,这次可没轻饶,直接蹲了下来,上去又是一拳拳打在牧小满的身上和头上,嘴里还不住地大声说:“起来啊!懦夫!起来啊!没用的东西!” 牧小满只觉得倒下来后,安东少爷的拳头一下下地,就像是铅球一般敲击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的大脑瞬间嗡了一声。又像是猛兽一般撕碎了她的所有想法,让她的脑子再也无法去思考什么,甚至连说都说不出来了。最后一下,就彻底如同黑洞一般,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她昏了过去。 牧小满不知昏了多久,却觉得似远似近地,听到有人在喊她,她睁不开眼睛,觉得眼皮很重,好累。她想休息,想不再醒来,想去见自己的爹娘,想去逗逗弟弟小满,想重新告诉全世界:我不是牧小满,我是池小月! “小月!小月啊,你醒醒!” 嗯?怎么有人喊自己真正的名字?会不会是暴露身份了?她的心里一阵惊慌,用力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就在擂台旁站着自己的爹娘。 牧小满一惊,看着她的娘怀里还抱着咿咿呀呀似乎想要说话的弟弟,心底一阵激动:“娘?爹?你们怎么来了?”想了想,不对,又改口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池正远走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说:“我们不是一起坐火车来上海的吗?池小月啊,你平时到底用不用脑子啊?” 洛冰樱一边轻拍着襁褓里的池小满,一边笑看着她,说:“大冬天的,地上那么凉,别冻感冒啦!”说着,单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心疼地问:“痛不痛啊?” 牧小满用力地点了点头,哭出了声:“爹,娘,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里了啊?”池正远白了她一眼,说:“你休息休息就去吃饭吧,我和你娘还要去看看你牧叔叔和卢叔叔。” 这句话一下子让牧小满反应了过来,对啊!自己来上海后,就是为了找牧叔叔请求帮忙的。那现在爹娘要去牧叔叔那儿,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跟去呢? 于是,她兴奋地说:“爹,带我一起去吧!我一直想见牧叔叔,可拳馆里的人非要让我去打赢那个安东少爷才能让我见他,好不公平啊!你们带我去嘛!” 洛冰樱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摸了摸她的头,说:“拳馆很安全,你就留在这里,我们还要去接你卢叔叔,带着你不方便。” 牧小满用力地摇了摇头,拉着池正远的手,一摇一晃地撒娇说:“这里不安全,那个安东少爷要打我,他好可怕!爹,娘,你们带我一起去嘛!” “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天你多挨了拳头,也许明天就是别人挨你的拳头了。”池正远摇了摇头,又说:“小满啊,世间险恶,你总是无法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你就在这拳馆待着,哪儿也别去!学个一技之长总是好的!” “可是,爹!”牧小满还准备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头好痛,昏昏沉沉地,又晕了过去。期间又醒了好几次,却看见自己始终是在擂台上,身旁却已没了他人。就连爹娘,也不知去了哪里。 也许去找牧叔叔了吧? 想到这儿,牧小满终于放下心来。爹娘还在,看来,自己不用再去找牧叔叔了。虽然身上依然很痛,却终于可以安心的睡去了。 其实,牧小满被安东少爷打晕之后,那安东少爷也慌了神。自己以前对那些拳童再怎么下手,也没如此狠过。今天确实下手重了些,可是没办法啊,自己心情不好,却又撞上了倒霉的牧小满。 本来看到牧小满会俄语,他还觉得这小女孩做拳童挺合适的。可转念一想,不对,这拳馆竟然找个女孩子来给自己做陪练,这不是摆明了瞧不起自己吗? 越想越气,愤怒化成了手中的力量,对着牧小满就是一阵泄愤。 现在,他虽然有些慌神,可依然镇定自若地站在一边,不动声色。自己做的就是自己做的,不管这牧小满死了没有,自己都不会跑。他定定地站在一旁,看着牧小满,喉咙里又是一阵低语,用俄语不知在咒骂着什么。 着急的是他的仆人,仆人赶紧冲了出去,大呼小叫地把拳馆的人从饭厅里叫了出来。众人围在擂台旁,纷纷傻了眼。甚至有些人小声地议论着:今天刚招来的拳童,还没用热乎就死了?这也太赔钱了吧?! 柯叔他们是最后到的,身后跟着柏二爷。其实,刚才柯叔并没有去吃饭,而是直接去找了柏二爷,将他心底的疑虑告诉了他。两人正琢磨着,却听到这句紧急通报,才从三楼办公室赶了下来。 当柯叔看见牧小满躺在擂台上,早已没了意识,一时间竟有几分恻隐之心。他赶紧探了探牧小满的鼻息,虽然还有余热,只是相当微弱了。他回头看了看柏二爷,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 柏二爷走近擂台,这时,他才近距离地看着牧小满那被打肿的脸,竟一时觉得有些熟悉。这小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他不停地揉着左手食指关节,皱着眉头,也不知是关节疼痛,还是回忆很模糊。总之,过了半晌,他才说了一句:“把牧小满扔到地下室去,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其他人,跟我去二楼训练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担忧 安东少爷看着两人一头一脚地将牧小满抬走的时候,突然心里觉得十分内疚。 如果牧小满真死了怎么办? 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生死问题,自从父母亲离婚后,他跟着父亲从莫斯科来到上海这座城市,离开了抛弃自己的母亲,也离开了母亲的国家。中国,上海,这座繁华的城池虽是父亲生长的地方,对安东少爷自己来说,却是冰冷而又陌生的土地。再加上父亲离婚后,整日埋头于生意中,经常往返于上海和伦敦之间,有时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时间久了,在安东少爷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仆人。 在他的心里,也从来没有“死亡”这两个字。有的,却是写满了“抛弃”的心。 所以,平时的他是孤独的,除了家里的仆人外,没有什么人能接近他,更没有人能懂他。他喜欢拳击,也只有在拳击中发泄自己的情绪。于是,他一次次地嘲弄拳童,一次次地表现出自己过强的拳术,和难以接近的凶狠来掩饰内心的孤独,也以此来寻求自己的安全感,也伪装了自己寂寞的心。 直到今天,遇到了牧小满。 家里的仆人是苏联带来的,平时的交流虽然都是自己的母语,可当他在拳馆听到牧小满用俄语对自己打招呼的时候,那种意外和惊喜,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更何况,今天是他的生日。 一个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的生日,一个被各种礼物堆满房间,却找不到半分亲情的生日。 而牧小满就好像生日礼物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柔弱,娇小,能听懂俄语,也可以说着一口还算不错的俄语和自己交流,却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布娃娃一般被自己的拳头摧残地奄奄一息。 虽然他知道,由于父亲的震慑力,就算是牧小满被自己打死了,柏二爷也不会拿他怎样,可心里的内疚和负罪感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呆呆地站在擂台中央,直到自己觉得有些冷了,才吩咐仆人收拾收拾,拖着疲惫的脚步和心情回了家。 虽然出了这件事,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然而,沉重的由头却个有不同。柏二爷的眉头紧锁,一直在揉着他的左手食指关节,仿佛想要削减的不是关节的疼痛,而是萦绕心头的乌云。 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各位弟兄们,气氛十分压抑,好像偌大的训练室都变得十分拥挤、窒息。过了好半天,他才对身边的柯叔点了点头,示意让柯叔说明一下情况。 柯叔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各位,牧小满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她是今天傍晚才签订的拳童,可是,现在却生死未卜。”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柏二爷现在召集大家来,并不是因为心疼那一百块钱。而是,这牧小满的身份有问题。”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惊讶不已,为首的阿金更是吃惊:“不会吧?我刚才跟牧小满接触过,挺单纯的一个小姑娘呀!” “牧小满体力极好,悟性很高。阿金给她做了个拳术的示范,她马上就能上手。同时,她会算数,也会俄语,这本就是件不寻常的事儿了。这样的小孩子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再说,最近是非常时期,乔爷前不久才暗杀了警察厅厅长徐某人,这会整个上海都在搜捕乔爷的下落,咱们拳馆又是被重点监控的对象。那牧羊犬更是徐某人的朋友,两人关系甚好,指不定这牧小满就是那牧羊犬派来的密探!一个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密探!” 此言一出,整个训练室再次沸腾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感叹着心中的震惊,阿成第一个跳出来说:“那刚才应该直接就把那小丫头给杀了,反正只剩一口气了!”说着,便嚷嚷着准备离开训练室,去地下室做掉牧小满。 阿金一把拉住了他,道:“成师兄,你别那么冲动啊,先听师傅说完啊!” 柯叔待大家的骚动平息了些,又说:“这牧小满先不能杀,是死是活,全凭天命,死了一切都好说。如果她活下来,我们先看她的行动。这半大的孩子,真要做密探,终究会露马脚,她不可能万无一失。 再者,柏二爷已经给赵钱孙那厮布置了任务,让他全面盯死了牧羊犬,每天有任何消息,动向,必须第一时间来回报。当然,赵钱孙也是我们观察的对象。这两人目前到底是什么动机我们还不清楚。利用的好,这两人反而能成为我们的人。也许,这牧小满反而是引诱牧羊犬上钩的那块肉骨头!” “太冒险了吧,柏二爷!”众人嚷嚷着说:“万一这两人不是牧羊犬培养的,而是警察厅派来的,他们抓乔爷不成,反抓柏二爷您,那该怎么办啊?” 柏二爷摆了摆手,说:“不会是警察厅,赵钱孙是个穷叫花子,警察厅那帮人又都是唯利是图的人,赵钱孙用什么来满足他们的胃口?这两人是牧羊犬培养出来的密探倒是很有可能。”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似乎这又说不通……如果他们真是牧羊犬派来的,那牧小满为什么要自报家门?这不是引了路子让我们走吗?” 这句话一说,阿金眼前一亮,道:“柏二爷说的对,其实你们也别乱想,我真觉得这牧小满不可能是密探。她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一直说要找牧羊犬啊?如果说他们是亲戚那还真有可能,而且是很久没见面的那种亲戚!” 柯叔说:“不管这两人身份到底是什么,这段时间你们大家给我盯紧了!阿成、阿金,牧小满的地下室就由你们俩看管。如果她能醒过来,以后就让她继续做拳童,我们好接着观察。如果醒不过来,就悄悄处理掉!对外不许声张牧小满的事!” “是!” 待人群散去,阿金大胆地走上前,对柏二爷说:“柏二爷,我想提个意见……” 柏二爷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阿金见状,直接说:“如果牧小满真是密探,以后也活下来了,可不可以把她培养成我们这边的人啊?她还小,好培养,稍微掰正,她的身子就直了。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可能什么都不懂,对于这个世界的善恶是非也许尚未有个清晰的认识……”这话越说他越没有底气,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慢慢地低了下去。 他还在等柏二爷的回答,可柏二爷却什么都没说,板着脸抬脚就走。留下站在原地纳闷的他,柯叔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字也没说地跟着柏二爷出了训练室。 在二楼训练室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躺在地下室的牧小满却一点意识都没有。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期间,阿金来来回回地看了她三次。每次都在她旁边轻轻地喊她,生怕声音大了点就惊动了其他人。 阿金始终不相信,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怎么会是密探?!也许别人可以相信柏二爷和柯叔的猜测,并跟着起哄,他不可能! 因为没人跟牧小满真正接触过,就算是柯叔跟她交流过,说的也都是些拳馆事项。一个人的本质,只有在她卸下防备和紧张之后才能暴露出来。那牧小满和柯叔在一起的时候,明显十分紧张,只是机械性地听和说。可牧小满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却是放松的。那放松的形态,完全就是个单纯的小孩。怎么可能会是密探? 他不希望牧小满死,因为天灾人祸,自己已经失去一个和牧小满一般大的妹妹了。这牧小满就好似自己妹妹的化身一般,他想救她,却不知该如何去救。 整个晚上阿金都辗转难眠,他根本睡不安稳,有时,他会偷拿来一碗水,轻轻地用汤匙将水送到牧小满的嘴边,可那水根本进不了嘴里,而是顺着嘴边流了出来,或许有那么一两滴水流进她的口中,却根本无法滋润她混沌的意识。这种情形看得他更是着急,就算是个平常人,就这么不吃不喝也会饿死的!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一个晚上,天刚蒙蒙亮,还没到四点晨练的时间,他又起来了。第一时间赶往地下室,去看看牧小满的动静。可牧小满却依然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甚至是,她的呼吸更微弱了。 就在他准备去厨房偷点米汤给牧小满喝的时候,拳馆大门响起了急切的“咚咚”声。他赶紧去开了门,却发现来者是安东少爷!那一身没换的咖啡色呢子大衣和黑色短靴让阿金明白,这小少爷估计和自己一样,担心地一晚上没睡。 “安东少爷,您怎么来了?”阿金询问间,却发现在安东少爷的身后,除了他那万年不变的仆人外,还跟着一个洋人。 “牧小满呢?她还活着吗?”安东少爷用那不标准的国语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阿金一愣,忙不迭地点头说:“还活着呢,只剩一口气了。” “她在哪儿?带我去见她!”安东少爷看似冷静的口气下隐藏着一颗不安定的心,就是这种不安定,却让阿金喜出望外,他觉得牧小满有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地下室 阿金准备带他们去地下室。 说是地下室,其实是个小型的酒窖。柏二爷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爱喝红酒,于是乎,一些想要套近乎,或寻求办事的达官显贵就投其所好,将世界上各种有名的红酒都送到拳馆里来。在尝遍了各种红酒之后,柏二爷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于是,他开始自己酿造,将地下室改成了酒窖。 喝了自己酿的红酒后,似乎那拳头挥起来更有劲了些。这劲头里不仅有着酒气,还有着一份骄傲。 于是,那些达官显贵以谁能品尝到柏二爷自酿的红酒为豪,却谁也没有见过柏二爷的酒窖。 牧小满就躺在这个酒窖里。 寒冷的冬天,这里不冷,保湿保温的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淡淡地葡萄香,这里靠墙的一边是一排整齐的酒柜,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红酒。另外一边则是一个个堆积横放的酒桶,一共二十一个,寓意柏二爷是二十一岁的时候开始跟着乔爷闯天下的。 时间久了,柏二爷称自己的红酒为“二十一桶”,“二十一桶”味道极好,甜酸中透露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味道恰到好处,仿若有种苦尽甘来的香气。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因为柏二爷本属北商会,有一些小商家提议,让柏二爷把这“二十一桶”作为一个品牌销售出去。然而,柏二爷却笑称,自己酿酒只是图个爱好,不为牟利。 于是,这酿造“二十一桶”的酒窖就越发显得神秘了。更没人想到,这酒窖其实就是拳馆的地下室。 牧小满被抬到这里后,阿金一直在琢磨柏二爷的心思。觉得这地下室既然对外十分神秘,为什么要把她安顿到这里来?这里可都是柏二爷的宝贝啊! 仔细一想,却也明白了一些:地下室的位置十分隐秘,既然牧小满已经昏死过去,那就让她在地下室里自身自灭好了。如果安顿在拳馆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被来往的拳友发现。到时候让人知道柏二爷的拳馆死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对外也不好做解释。 当然,柏二爷更深层的意思他是琢磨不透的。 他目前只能琢磨琢磨眼前这三人。安东少爷年龄尚小,不曾听闻这“二十一桶”的名声。这地下室对他来说,也不足为奇。 只是…… 阿金看着那个洋人,眼神里透露着一丝不确定。安东少爷身边的仆人十分机灵,见状立马解释道:“他是伯特利医院里的医生,也是我们少爷的私人医生。” 那洋人听得懂中文,抬起手,做握手状:“你好,我是Marco Kent。” 阿金有些愣神。安东少爷的仆人在一旁提醒道:“肯特医生!” “哦哦哦!”阿金赶忙握住肯特医生的手,说:“你好你好,我带你们去地下室!” 阿金领着他们去了一楼储物间,储物间是地板铺成,正中央铺着一块红色地毯。掀开地毯,他在地上摸索了一下,一个一米长宽大小的木板被抬了起来。木板下是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他走在前面,说:“你们跟着我下来,小心点。” 楼梯大概也就十来个台阶,下到底部,那里有一扇很大的大铁门。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铁门上有什么。可就算如此,阿金依然用身体遮挡住铁门上的一部分,不让来者看见他的动作。只听见“咔咔”两声,铁门开了。 打开铁门,地下室里柔和的光线和一丝暖意露了出来。 “走这边。”阿金关上铁门后,领着他们径直向前走去。 越往里走,安东少爷越有些害怕。他的眼里没有玲琅满目的美酒,有的只是牧小满用俄语对他打招呼的身影。他真的怕,怕这样一个友好的小姑娘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拳头下。 我还没长大,怎么就杀人了? 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个问题,有些失魂的跟着阿金,心中暗暗在祈祷,牧小满千万不要有事。 一直走到地下室的最里端,二十一桶的最边缘,才远远地看到牧小满被扔在地上,无声无息,幼小瘦弱,薄薄地身子仿若一张纸片,安静地扔在墙边,一点动静都没。 “她……死了吗?”安东少爷更紧张了,心跳得有些慌乱,他停下了脚步,没有走过去,远远地看着她,两只脚跟绑着千斤顶一般,动弹不得。 肯特医生走上前,皱着眉头看着牧小满,突然,他转过头来,盯着阿金,用不标准的国语痛斥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一个病人的吗?就这样扔在地上?没有病的人在地上躺一天也会生病的!” “是我们柏二爷说要把小满安顿在地下室的……我们小的也不敢说什么啊!”阿金有些委屈。 “他要求你们把病人随便扔在地上了?”肯特医生反问道。 阿金有些失语,好半天才哼出一句:“那倒没有。” 肯特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蹲在地上,将带来的医药箱放在一边,拿出听诊器,对着牧小满的胸口听了一番。安东少爷紧张地不敢大口呼吸,一会看着他的动作,一会盯着牧小满的脸看她的反应。过了好大一会儿,肯特医生才站了起来,说:“病人只是有些低血糖,在疲惫和饥饿需要休息的时候又被安东猛击了头部,可能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最好到我们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阿金一听,有些着急:“这怎么办啊?柏二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现在是病人的生命要紧!”肯特医生口气十分强硬:“你们就这样随便让一个小生命消失吗?” “可……”阿金又语塞了。他不能把柏二爷担心牧小满身份的事情说出来,虽然这种事情他根本不相信,却也要维护拳馆的内部消息。于是,两难的他抓耳挠腮地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她会死吗?”安东少爷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害怕了,将担忧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话问了出来。 肯特医生在来之前其实是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的,他更清楚安东少爷平时的性格,父母的分开让他父亲对他十分愧疚,再加上他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总是想办法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他,有时候真是溺爱得有些过分。 这个小孩子,不给他立立威,以后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于是,肯特医生故作沉思,说:“唔,头部撞击很严重啊!安东少爷,你挥了多少拳呢?只怕是再多个一两拳,这女孩的命就没了。” 这话不仅吓到了安东少爷,更是吓到了阿金。他略带哭腔地说:“那怎么办啊?这,我们拳馆还从来没死过人呢!” “送医院,立刻就走!”肯特医生的口气似乎不带一丝拒绝。 安东少爷的脸憋得通红,脸色难看极了。如果不是旁边有人,他真想大哭一场。他后悔了,不该下手那么狠的。以前也用这种方法击退过其他拳童,可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大的力。又抬头望着他的仆人,眼睛里有着一丝渴求,他的仆人阿廖沙是中国人,虽说是仆人,却也是他们家的管家。年龄不大,三十出头,安东少爷的父亲不在家时,家里的大小事宜基本上都是他在帮忙打理,对他家十分衷心,却也没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每次安东少爷闯祸之后,都是他出面摆平。 如果牧小满死了,阿廖沙也应该能替自己摆平这件事吧?安东少爷偷偷地想。可就算是摆平了,自己拳头下死了一个女孩子的事情将会成为他这辈子的心魔,在心头永远不会消失,甚至会让自己越来越像个魔鬼! 我该怎么办?! 阿廖沙在一边看懂了少爷的眼神,也早就看明白了阿金的处境,他想了个万全的决策:“这样吧,牧小满就在这里休养,如果需要一切用药,我们尽量从中帮忙。医院可能真不大方便去。” 看到安东少爷在一旁点头赞同他仆人的提议,肯特医生也没辙了,只好说:“算了,上帝保佑,希望这女孩不会落下病根。你们最好跟我去医院拿些药,保证她的用药能跟上。” 阿金又有些不知所措:“医生……牧小满她好像一点水都送不进嘴里去,怎么吃药啊?” “所以我才让你们把她送到医院去啊!她现在需要打点滴,而不是躺在这里等死!”肯特医生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 “我们晚上来给她打点滴可以吗?”安东少爷怯怯地说。 肯特医生摇着头看着周围的环境,说:“酒窖……这里没有吊瓶架,怎么打?” “阿金可以举着啊!”安东少爷提议道。 阿金瞪大了眼睛看着安东少爷,手指着自己,有些想反驳,可想想,自己也是想救牧小满的。于是,也只能说:“我……举着!” 肯特医生舒了口气:“今晚我11点的时候再来,在我来之前,最好给她喂点有营养的汤,想办法给她灌下去!还有,今晚我希望看到这里的环境有所改善。”说罢,转身就走,他只想赶紧离开这等级歧视严重的地下室。 白天,地下室根本没有人会进来,阿成更是不会来看一眼,他笑嘻嘻地跟阿金说:“咱们一个星期后再进地下室,到时候那牧小满早就死透了!我跟你说啊,你也别去,牧小满的事情咱别管!” 阿金没吭声,却在大家练拳期间溜到后院的小树林里,阿廖沙在那里等着他,给他拿来了薄薄的棉被。地下室不冷,这棉被虽薄,却也可以御寒。然而,等阿金回到地下室时,却发现不知何时,也不知何人,早已给牧小满盖上一层棉被了。 会是谁呢?难道这拳馆里还有人跟他一样认为牧小满不是密探,报以同情心,偷偷在救她?阿金喜出望外,将阿廖沙的棉被铺在地上做床垫,轻轻地把牧小满抱了上去,地下室的一切都安顿好之后,又在午休时间偷来了米汤,他领会了肯特医生用的那个“灌”字,单手捏着牧小满的腮帮子,一汤匙一汤匙地,将米汤灌了进去。 牧小满大概是被灌得有些急了,朦朦胧胧间,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很想咳嗽,却一直咳不出来。本是无意识的她在昏迷了一天之后,终于轻哼了一声。然而旁边并无他人,安静的地下室里只有昏黄的光线知道,她有意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除夕 是自己醒过来的?还是被什么声音唤醒的?牧小满全然不知。 朦胧中,她只觉得全身酸疼,好像身上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起先,她很害怕,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可转念一想,爹爹曾经说过,就算是身上有再多病痛的人,死后都不会痛了。 自己痛得好像自断经脉一般,应该还活着吧? 可转念一想,刚才好像看见爹娘来着。是在哪里呢?他们在做什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好像只要稍微思考一点点就会头痛。整个脑子晕晕乎乎地,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好想吐。 全身都很疲惫,眼睛更是累得睁不开,可仔细一听,周围虽然十分安静,却有说话声,那声音十分低沉,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牧小满压抑住内心的慌乱和害怕,可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先听身边的动静,再做决定,如果情况不利的话,装死也是个上上之策。 然而,当她静下心来去听那说话声时,却发现,那声音是个男的,他是用俄语说的,偶尔能听懂那么一两句,好像是说什么“看见万能的主”。 俄语? 是爹爹!!! 牧小满一阵激动,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视线虽还没看清楚,却知道此人就在自己身边,她还没定神,就用酸疼不已的胳膊抓住了那人,声音略带哭腔地喊了声:“爹!” 安东少爷本是带着虔诚和愧疚在牧小满身边念《圣经》,他觉得,这点滴也给她打上了,汤药也灌下去了,可牧小满还是没有醒,那应该是心灵上还没有得到疗伤。于是,他从家中带来了《圣经》,那是他父亲的书,他自己根本不信什么耶稣还是圣母,可为了不让牧小满死去,偶尔念念《圣经》,假装自己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道念了多久,也许是《圣经》的福音起了作用,安东少爷自己的心倒是先安定了下来,可牧小满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吓了他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牧小满,本是喜悦的眼神里瞬间被嫌弃和厌恶给笼罩,恨恨地说:“你要是觉得我长得老成就直说,别用这种方式刺激我!” 说完,喉咙里又发出一声低语,叽里咕噜的说了句咒骂她的俄语,黑着脸,显得十分不高兴。可他并没有甩开牧小满的胳膊,而是就让她这么抓着。由此可见,心里其实并没有生气,反而乐开了花。 牧小满被这话给震住了,视线渐渐清晰,眼前人竟然不是她的爹爹,而是……她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显然还没愣过神:“你不是我爹?” “我是安东!” “我爹娘呢?” 安东少爷被她问得有些懵:“你爹娘也在上海?” 一句话,将牧小满的头脑彻底激清醒了,她想起自己看到爹娘和弟弟惨死的那一幕,想起自己独自从沈阳来到上海,想起自己进了拳馆。 更想起了安东少爷举着拳头对着自己的头一拳拳击打的凶狠模样! 倏地,她松开了抓着安东少爷胳膊的手,那眼神从原本的满是期待,慢慢地变成了失望,最后成了惊恐。她拉着被子想把头蒙住,不让安东少爷看到自己,这样,就不会再被打了!可是,刚一拉被子,手背却一阵刺痛:“啊!” “你别动啊,肯特医生刚给你打了点滴,你这一动,万一手肿了怎么办?!”安东少爷瞪着她,可没办法,想想自己的过错,于是,又放软了语气,说:“我已经请来了全上海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了,再过几天你就会好的。” 牧小满的眼神又从惊恐变成了怀疑。 “爱信不信!”安东少爷读懂了她的眼神,又换了副不开心的语气:“算你走运,我安东在这世界上从未照顾过别人。你是第一个。”说罢,站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手中的那本《圣经》上沾满了他的愧疚和担心,他不想让牧小满看到。 牧小满听到这话,心里害怕极了,她总觉得这安东少爷的言下之意是:你是第一个没被我赶跑的拳童,我这次没打死你,下次我会用更大、更多的拳头砸死你!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能相信的,都怪自己,忘了那个老大爷的话,才落得如今的惨状。她坐了起来,蜷缩在角落里,怀疑的眼神再次变成了恐惧,好像眼前这安东少爷不再是十二岁的帅气少年,而是披着少年皮的狼! 狼? 牧小满突然想到:自己可是贪狼族的最后一脉,体内流着勇往直前的血液和不畏任何恐惧的坚硬傲骨,怎么可以害怕呢?他应该怕我才对啊!他朝自己的头挥拳的时候,明明是可以用牙咬他脖子的啊!我是贪狼族哎!怎么可以那么弱? 想到这儿,牧小满那怀疑的眼神又变成了懊恼和自责。 安东少爷看到她的眼神忽明忽暗,心里明白她对自己的害怕,于是,眼睛也不看她,而是看着旁边堆积的二十一桶,假装耐着性子继续安慰道:“以后你就是我安东手下的人了,你的命是我救的,除了我,没人可以再拿走你的命!” “你救我也是因为你差点杀了我……”牧小满蜷缩着身子,低着头,虽十分害怕,却也将萦绕心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这句话却噎得安东少爷一个字也说不出,没办法,牧小满说得对,一针见血。自己并不能反驳什么,按照之前的脾气,早就一拳头上去对着她拳打脚踢了。可他还是忍住了想要抬起的胳膊,将所有的怨气化成喉咙里的那句低语,叽哩哇啦地咒骂了几句后,便转身就走。 牧小满等他走后,才放下心来,慢慢抬头环顾四周,头还是很晕很痛,太阳穴那突突突地,好像在跳大神,柔和的光线倒是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她看得出来,这里是地下室,酒架上的红酒,和自己身边的酒桶散发出安静的味道。 这里倒是不冷,却让心里不免升起一股凄凉。 自从牧小满醒后,她在这里又休养了好几天,每天夜里,都有肯特医生来检查她的身体恢复进展。用药跟得上,身体恢复得也很快,除了偶尔还有些头晕想吐以外,其他并无大碍。可是,安东少爷自从那天离开后,却再也没来过了。 听阿金说,安东少爷倒是每天都会来拳馆练拳,只是,不会再踏进这地下室半步,更是对牧小满的事情不闻不问。虽然他看似漠不关心,可是,偶尔却会让阿廖沙带来罗宋汤和上好的鱼子酱,搭配着是酸涩干硬的大列巴,说是可以增加营养。 可这些食物的味道就跟安东少爷似的,让牧小满觉得难以下咽。 没有办法,就算是再难吃,她也要硬着头皮往嘴里塞进去。她很着急,想赶快得到肯特医生的许可,可以出去练拳击,好结结实实地对安东少爷回击过去。这样,她就可以快点见到牧叔叔了! 可是阿金不准,柯叔更是不准。 “昨天晚上,肯特医生已经说我可以做适当的运动了!”牧小满只有在饭点时间才能见到阿金,于是,她拉着阿金的袖口佯装撒娇地说。 “可是,柯叔说你还要继续休息,肯特医生是从健康人的角度来判断的,柯叔是从你身体素质是否适合练拳的角度来判断的。所以,你还是听柯叔的话吧!”阿金边说,边将一个食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牧小满好奇地打开了盖子,“哇,这圆圆的丸子好香啊!” 阿金托着腮,笑看着她:“这是红烧狮子头!” 牧小满拉开食盒的下一层:“小笼包!” “这在我们上海叫做小笼馒头,是南翔的哦,很好吃!” 牧小满兴奋地拉开最后一层:“这是什么?” “红烧烤麸啦!快吃吧!”阿金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怎么那么多好吃的?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吃大列巴了!”牧小满狠狠地将小笼包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是我们中国的东西好吃!” “切,我们想吃大列巴还吃不上呢!你这小姑娘还挑三拣四!” “柯叔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练拳?”牧小满话题转得有些快。 “没有。”阿金边说,眼睛边往旁边望,他心里清楚,柯叔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想把牧小满晾着,不想为敌人培养密探,这简直是养虎为患!因此,能拖一天是一天。 “柏二爷呢?他有没有说什么?”牧小满嘴里塞着狮子头,呜啦呜啦地说。 这话问得阿金有些急:“你这小姑娘,吃个东西还那么不安分!不准说话!”说着,转而走向旁边的酒架,假装是在挑选红酒,以此可以不用正对牧小满的眼睛。他觉得,这牧小满看似只有十岁,可那眼睛里仿若有个看不透的黑洞,随时可以吞噬他肚子里所有的秘密。 包括他自己! 有时,想到牧小满的眼睛,他也在心里犯嘀咕:这小姑娘会不会真是密探?可这念头只闪过那么一瞬便消失了。他觉得,不应该去怀疑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理智终究是压制住了肚子里的疑虑。 牧小满自知问不出什么名堂了,抬起头看了一眼房顶上的排气孔,外面的光亮透了进来,甚至,还夹杂着远处的鞭炮声:“快要过年了吧?” “嗯,今天除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质问 “今天除夕?!”牧小满瞪着不可思议地眼睛看着阿金。 “不然嘞?所以今天的伙食才这么好啊!” 牧小满手中的狮子头才吃了一半,想起前不久还跟爹娘在一起过了满月节,如今,却早已阴阳相隔,突然很是难过,她用力憋着心中的悲恸,憋得心口生疼,低着头,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狮子头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那眼泪吧嗒吧嗒地开始落下,嵌进香软的狮子头里。 “小满,你怎么哭了?!”阿金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头痛?还是哪里痛?可是前几天你病得那么严重也没见你哭过啊?” 牧小满咬着嘴巴,没说话。 “头痛后遗症?”阿金试着去猜。 牧小满使劲地憋,告诉自己,不可以在别人面前掉眼泪,阿金对自己确实很好,可他终究是个外人。 “是不是过年了,想爹娘了?”阿金这话似乎正中要害,却也让牧小满后脊一紧。 真的不可以再哭了! 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遭遇! 如果有一个人知道她牧小满就是池小月,可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还没见到牧叔叔,什么都不能说! 她用力地咬了一口狮子头,将悲恸伴着狮子头一起咽了下去,用袖口擦了擦哭花了的脸,仰起头,笑着说:“没有啦,阿金哥哥,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没忍住才哭的。” 阿金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了,没事就好。”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那扇大铁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好像还有人在说话。似乎来了不止一两个人。 牧小满突然心发慌,未见其人就被这些人的气场给镇住了,她不敢再吃了。放下筷子看着阿金,又看着铁门,心脏好像兔子一般,快要蹦到月亮上了。 阿金说:“估计是柯叔。”说着,便去开门。 牧小满放下心来,虽然觉得柯叔有些严厉,不过平时对她还算关照。这生病的日子里也来看了她不少次。然而,当那扇铁门打开时,却发现,不仅是柯叔,还有一个看似十分威严的人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三五个伙计。 估摸着,这人就是柏二爷吧?! 阿成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跟在柯叔身后,他看了牧小满一眼,并未发作。 牧小满觉得,若不是柯叔在这里,阿成肯定会想办法挤兑她的。生病的日子里,冷言冷语已经听了不少了。今天柯叔和柏二爷一起来,会不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被阿成告状了? 又是一阵担心。这心,一会放松,一会紧张,七上八下地,折腾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衣领却被站在身后的阿金轻轻地提了一下,他小声地说:“最前面的是柏二爷,你嘴巴甜一点,快打个招呼啊!” “柏二爷好!”牧小满有些怯生生地说,声音不大,在这个地下室里倒也听得清晰。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好点了吗?”柏二爷没什么表情,站在她面前只顾着揉着左手关节,一身简单的藏青色粗布长衫,脚蹬黑色布鞋,若是走在街面上,并不会让别人认为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柏二爷。 牧小满有些不敢看他,眼睛盯着地面,微微点着头,说:“嗯,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不错,”柏二爷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又道:“这段时间,你在地下室住着,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想法?牧小满心里泛起了嘀咕,她捉摸不透柏二爷的意思。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在给她提愿望的机会吗? 她眼睛一亮,迎上柏二爷的目光,说:“我想让柯叔快点教我拳术,好认认真真地做安东少爷的拳童。这样,你们就可以让我见牧叔叔了。” 这话说得,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牧叔叔时,她隐隐觉得柏二爷的脸色有些不对,于是,便完全没了底气,本是亮晶晶地眼睛再次黯淡了下来,遂又盯着地面,不敢再说什么了。 柏二爷确实有些意外她的回答,愣了一下,又问:“你这么三番五次地想要见牧竹之,是有什么消息要带给他吗?” 牧小满一惊:柏二爷怎么知道我有消息要告诉牧叔叔?难道说,他已经知道我不是牧小满,而是池小月的事儿了?那他会不会和黑衣人他们是一伙的? 越想越害怕,觉得自己不能说实话,这世界上没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哪怕这里是辣斐德路2号,也要谨慎再谨慎! 于是,她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撒了个谎,说:“牧姓不多,我只是想找个本家。” 柯叔却一语道破:“小满啊,你不是说有急事要找你牧叔叔吗?” 牧小满脸一红,完蛋,莫不是柯叔提醒,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呢!虽然爹爹曾经告诉她,做人一定要诚信为本,不可以撒谎。可眼前没有办法啊,不撒谎的话,万一被赶走了怎么办?! 只能低着头,硬着头皮说:“嗯,因为我太饿了,想着,我和他都姓牧,也许可以给我一口饭吃。” 柏二爷总觉得眼前的牧小满在撒谎,可转念一想,每天都来地下室给她看病的肯特医生,他已经见过了,肯特医生确实说过,饥饿和疲劳是这小丫头昏厥的主要因素,而安东少爷的拳头只不过是加重了病情而已。 她真的不是密探,而是想讨口饭吃? 柏二爷抬起头,看了看旁边的酒架,和挨着墙边的二十一桶,又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拳馆。”牧小满没有看他的表情和动作,自然不知道柏二爷问的“这里”是哪里。 柯叔提醒道:“柏二爷问你的是地下室!” 牧小满抬起头,又迎上了柏二爷的目光,总觉得他要穿透自己的眼睛在挖她肚子里的秘密,她一个哆嗦,有些迟疑,想了想,问:“这……就是地下室啊?” 柏二爷有些笑意,又问:“你知道这墙边的桶里装的是什么吗?” 牧小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茫然和无知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事实上,她知道这桶里装的应该就是酒。这酒架上都是红酒,桶里自然也是酒了。之前看了很多爹爹的书,书里都说,桶里要么装着米,要么装着酒。如果这桶里装的是米的话,那这桶应该放在厨房,而不是地下室。再说了,装米的容器,最适合的不是桶,而是缸吧? “那你知道这桶一共有多少个吗?”柏二爷又问。 “不知道,没数过。”牧小满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脸红不红,她只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只要装傻就行。 “我听说你年龄不大,数学很好。”柏二爷更进一步地问了她:“谁教你的?” “我……我只会加减而已,是……是偷听私塾先生上课的……” “你还会俄语。”柏二爷的口气似乎并不温和,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牧小满吓得全身是汗,咬着嘴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柏二爷的口气来看,自己会俄语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办?! 她低着头在想借口,可是脑子在这个时候似乎转不动了,舌头打结,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柏二爷却替她回答了:“也是偷听私塾先生教的?” “……嗯。”牧小满感觉自己快要失声了,好不容易才从身体里发出这么一声,也不知其他人能不能听见。 阿弥陀佛,她闭着眼睛祈祷,只要不让柏二爷他们发现自己的俄语是爹爹教的就好! “你什么时候到上海的?”柏二爷又问。 “……进……进拳馆的那天。”牧小满如实回答。 柏二爷点了点头,又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话宛如一声闷雷,惊得牧小满想哭,她咬着牙,整个头部神经紧绷,本以为恢复健康的她,头部又开始咚咚咚地直跳。 我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是从沈阳来的吗?万一柏二爷和黑衣人是一伙的怎么办?见不到牧叔叔,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不说自己是从沈阳来的吗?那我该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等等,刚才好像柏二爷问我是什么时候到上海的? 他怎么知道我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完蛋,我好像说漏嘴了! 柏二爷会不会已经发现我就是池小月了? 之前因为紧张和害怕淌了一身冷汗的牧小满,此时开始全身发冷,浑身哆嗦,紧接着一阵头晕,感觉天旋地转,快要站不稳了。 可是整个地下室里还有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大家的眼睛就好像蟒蛇一般,缠绕着她,让她窒息。 是说实话,还是说谎话? 终于,她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柏二爷的眼睛,说:“我是从北方来的,具体是什么镇我不知道,只知道那列火车经过了沈阳,后来到了上海,我在火车上睡着了。我们那靠近苏联,很多私塾先生都会教一些俄语。” 似乎地下室里有人松了一口气,但绝不是牧小满。她在等柏二爷的回答,她不知道这句真假参半的话,他会不会相信,她只是突然明白,如果想在这拳馆生存下去,全说实话是活不久的。 柏二爷笑了:“小姑娘,别紧张,从明天开始,让柯叔教你拳术吧!” 牧小满觉得,柏二爷的这句话说出来后,整个地下室的气氛似乎都轻松了许多。她好开心,想想这些天的遭遇,又想哭了。可还是忍了忍,说:“谢谢柏二爷。” “明天虽是大年初一,我们拳馆不放假。这个年头,整个中国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心情再去过年了。所以大伙听着,明天的练习照常进行,不得松懈!” “是,柏二爷!”大家高声回答着,成熟的声音中夹杂着牧小满小小的回应。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算是拳馆里的一份子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牧叔叔,但是,只要加紧练习,多勤快些,相信不久就可以见到他了吧?拳馆里的这些人看似十分正派,他们应该不会食言的吧? 牧小满看着人群散去,大家簇拥着柏二爷走出地下室,他们似乎在跟柏二爷讨价还价,明天练习的时间是否可以少一些。 她偷偷地想:明天开始,我要比别人更用功!我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为了爹娘的冤屈,自己一定要多听话,少说话!爹爹曾经说过,我的领悟性很快,只要加以练习,我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击安东少爷的拳头!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一阵兴奋。转过身,看到桌上还剩下最后一个狮子头,赶紧用筷子夹住塞进嘴里,一口还没咬下去,柯叔从外面返回来对她说了句:“你明天早上四点起来开始练习!” “四点!!”牧小满塞着狮子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除夕夜 四点!这么早! 牧小满倒吸一口凉气,一分钟前还在发誓要好好练习,一分钟后就想举白旗了。想想经过这么些天的折腾,总算得到柏二爷的认可了,接下来距离报仇应该不远了吧?那么就算是早上四点起来练习,那又算什么呢? 于是,心一横,牙一咬,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师傅!” “在四点练习之前,你要把师兄们每天练习的擂台全部用抹布擦干净。一楼大厅和二楼走廊也要用湿抹布擦一遍。” “啊?”牧小满有些不情愿,那自己岂不是三点就要起床了? “不乐意?”柯叔的口气虽说是询问,却有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牧小满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师傅,我知道了。” “早上四点到六点是大家练拳的时间。这个时候你到二楼训练室去,绕着墙边先跑二十圈。提前跑完可以提前休息。阿成会帮你记跑了几圈的,你跑不完二十圈不准吃早饭!” “……是,师傅。” “六点到八点是大家吃早饭和休息的时间。阿金和你关系不错,就让他给你说说练拳的要领吧!” 阿金从厨房拿了很多高脚杯下来,拧开了一个酒桶,一杯杯地将红酒接了进去,他听到柯叔这么吩咐,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那猫脚功夫教小满可以吗?” “哼,绰绰有余。”柯叔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他旁边,拿起一杯红酒摇晃了起来:“教学相长,你的拳术始终无法进步,正好让你教教她,你也会有新的领悟。” “好!”阿金弯腰接酒,偏过头冲着牧小满做了个鬼脸。 柯叔将红酒对着柔和的灯光,摇一摇,晃一晃,又闻了闻,却并没有喝下去,这动作看得牧小满有些出神,还在好奇柯叔到底在做什么呢,却又听见他对自己说:“八点到十点是大家练习的时间。你这个时候可以继续在二楼训练室,或者去安东少爷的一号拳房。那里有沙袋,你不是会算数吗?自己数,对着沙袋挥拳一万次。练完了就休息,练不完接着练,什么时候到了一万次就去吃饭!这个没人监督你,全凭自觉!” “……哦。”牧小满心里有些发虚,一万次啊,那要练到什么时候? “十点到下午两点之间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告诉你,牧小满,你不准出拳馆。拳馆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得擅自带她离开这里。听到没有,阿金?!” 阿金将三个装了红酒的高脚杯放在托盘上,一个不知名的师兄端了出去,他又拿了一个酒杯开始接酒,动作十分娴熟,却也不忘回答:“柯叔,拳馆上下最听话的就是我,您就别担心了啊!” “哼,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柯叔抿了一口红酒,酒在口中并未立即咽下,而是细细品味那留在口中的醇香,他对着昏黄的灯光,闭着眼睛,好像在进行什么庄重的仪式一般,表情十分神圣,看得牧小满目瞪口呆。 阿金又接了三杯红酒放在托盘上,双手端着,生怕一个没走稳给洒了,当他转过身看到牧小满的这副模样时,忍俊不禁道:“柯叔,以后让您操心的,就不止我一个咯!” “嗯?”柯叔慢慢咽下那口红酒,方才回过神来:“咳咳,嗯。小满,刚才我说到几点了?” “师傅,您说到下午两点了。”牧小满老老实实地答道。 “下午两点到四点这段时间你必须待在一号拳房。一般来说,安东少爷每周一三五来,不过,最近他倒是来得勤了些。他没来的时候,你在那练拳。来的时候,你陪他练拳。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傅。” “这一口一个‘师傅’喊得倒是挺勤,以后你每天练习能这么勤我就放心了!”说着,柯叔又喝了第二口。 “那安东少爷没来的时候,我要练什么呢?” “跳绳!会吗?” “会!” “很好。左右脚分别单跳一千次,双脚交替一千次,一共三千次。” 牧小满又倒吸一口冷气,暗暗叫苦,这么多!不累死才怪呢! “四点以后就是自由时间了,你是继续练习也好,睡觉也好,没人管你。你只要不出这拳馆前后都可以。” “晚饭呢?什么时候吃?” “六点的时候你来我这里领。”柯叔说着,将杯中的最后一口红酒一饮而尽。 “好。” 柯叔拧开酒桶又接了一杯,带着高脚杯一摇一晃地向大门那走去,到了铁门口,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今天除夕夜,柏二爷在大厅开酒会,都是大人们的事儿,你个小姑娘就别凑热闹了,明天第一天练习,早点休息吧!” “牧叔叔他来了吗?”牧小满几乎是脱口而出。 柯叔站在门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许久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转过身去,在那铁门关闭之前,丢下俩字:“没有。” 牧小满看着那铁门重重地被关上,心也忽地往下一沉。这地下室虽然大,却宛如监狱一般,囚禁着她本是自由的心。 不,应该说是曾经自由的心。 自由,从满月节那天开始就已经没有了。 她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想着这么些天的遭遇,想着折腾到自己生了病,看了医生,却依然没有见到牧叔叔,自己真是没用。 就这样守在拳馆,终究是可以见到牧叔叔的,可也会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果过个一年半载还是见不到他,那到时候,爹娘的冤屈该怎么报? 可是,这里就是她寄信的地址,如果不在这里守着,上海之大,又该去哪里找牧叔叔呢?从事发到现在,十来天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曾经以为金钱是万能的,可以买来世界上所有的喜怒哀乐。而现在,独留的那一块钱却根本派不上用场。 对了,钱呢? 牧小满摸便全身上下,包括鞋子里都没找到那一块钱。 完了!那可是爹娘留给她最后的物件啊! 她有些慌张地奔到地下室的最里端,二十一桶的最边缘,那里平铺着小小的被褥,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栖息地了。她慌乱地在被褥里摸了一阵,终于,在被褥的最里端,碰到一个圆圆的硬物,她拿起来一看,放下心来。 那块大洋被昏黄的灯光照得仿若一块宝物一般,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块钱放进衣服口袋里。可琢磨着会不会不安全,于是,又将大洋放进鞋子里。以后走哪带哪,脚踩着虽然有些别扭,却也能让自己踏实。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哄笑,随即,音乐声响起,隐隐约约地,仿若远处飘来。 牧小满仰起头看了看屋顶,心想:大概酒会开始了吧?师傅让我休息来着,他们应该不会再到地下室来了吧? 刚躺下准备睡觉,眼睛却正好瞄到前方的桌子上,那里放着一个高脚杯,大概是阿金忘记拿了。牧小满闭上眼睛,静静地想,阿金哥哥也真够粗心的。 可那眼睛刚一合上,脑子里却想起刚才看到师傅手拿高脚杯,杯子里装着深红的葡萄酒,他摇晃杯子后喝酒的模样。 当时,自己就站在师傅身边,分明闻到了一股葡萄香。看来,这传说中的葡萄酒,其实就是葡萄汁嘛! 想到这儿,牧小满扑腾一声坐了起来,刚才吃了不少狮子头,又被柏二爷盘问了半天,自己紧张地喉咙发干,却没有一口水喝。 看师傅刚才喝葡萄汁,不对,是葡萄酒的样子,好像很陶醉呢!这些人正在一楼开酒会,今晚应该不会再下来了。 年龄不大,胆儿却很肥的牧小满径直走向那高脚杯,觉得,那就是神圣的火把,拥有了它,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北欧女神。又或者,自己也可以是贪狼族那永远不会露面的贪狼王! 于是,她学着阿金的样子,拧开酒桶上的龙头,看着清爽甘甜的葡萄酒哗哗哗地流入高脚杯中。她满满当当地接了一大杯,闻了闻,果然,一股葡萄香! 但是,她并没有急着喝,而是学着师傅的模样,对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要看什么。再摇一摇,晃一晃。只可惜,她小心翼翼地试了一下,却根本摇不起来,因为酒接得实在是太满了! 还是先喝一口再摇吧!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那酒在口中刚一化开立即就后悔了。这么难喝?!刚才明明看师傅的样子觉得应该很好喝的! 可是总不能倒掉啊!这里也没地方倒啊! 会不会摇了以后就好喝了? 于是,牧小满捏着鼻子,就跟喝中药一般,咕嘟咕嘟地将那杯子里的葡萄酒喝了一半,又酸又涩,似乎有那么点甜味,却又甜得不明显。这辈子是不想再喝了! 这半杯酒喝下去,她还没开始摇杯子呢,却感觉自己在那摇起来了。天旋地转,有点站不稳!头好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头还没恢复完全的关系。那感觉,和前几天头晕恶心想要呕吐的状态是一样一样的。 全身没有力气,感觉灵魂就像被抽空一般,她凌乱地走到自己的床褥那,将酒杯放在地上,靠着墙,呆呆地看着对面的酒架,完全不想动。 却有点儿想哭。 今天是除夕,一个月前,爹爹还许诺自己除夕这天给她买最大最响的鞭炮来放。她最爱吃的羊肉烧饼,娘也说过会在除夕这天做给她吃。可是现在呢?什么都没了。 如果不是因为羊肉串儿,满月节那天晚上,她根本不会离开家。爹爹说过,满月节是需要戒肉一个月的,可自己却破了戒,偷吃了羊肉串儿,是不是贪狼王在惩罚她呢? 惩罚的代价就是爹娘的离去,一个家庭的破灭! 都怪自己,自己不该吃肉的,自己不该贪念着西大街上的羊肉串儿的。如果那天晚上不离开家,也许今天将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而这个结局更有可能的是,自己也和爹娘一样,早早地去了极乐世界。可是那样也好啊,至少是在爹娘身边,而非如今,到了这个全世界都在怀疑自己的地方。 是啊,自己这么多天一直没想明白的道理,其实如此简单,那就是,爹娘的惨死其实都是自己害的。 都是我的错! 想到这儿,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远处的鞭炮声越来越大,一楼大厅酒会的欢笑声也不绝于耳。 可牧小满都听不见,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孤独。过去的伤痛和未来的黑暗仿若迷雾一般,缠绕着她的命运,似乎这辈子都无法再消散了。 爹、娘,你们现在在哪里?如果可以,能不能给我一个回应? 这个世界上,时间到底能不能逆转?如果可以,我再也不会吃肉了!你们都回来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迟到 柯叔在等待。 他从三点就开始在一楼的拳房里练拳。门敞开着,正好对着通往地下室的储物间。如果牧小满从里面出来,他可以第一时间看到。 虽然他摆明了不会教牧小满任何拳术技巧,可是,心中对她的恻隐之心却挥之不去,今天是牧小满练拳的第一天,自己这个做师傅的,怎么的也要装腔作势一番。适当地指挥一下她的姿势是否正确,顺便检测一下她是否真的被培养过。 一个从小就开始被培养的密探,就算是再怎么隐藏,身体机能却是无法遮挡的。 然而,他没等来牧小满,却等来了陆陆续续开始练拳的徒弟们。甚至是平时最爱偷懒,不想起床的阿金都来练习了,依然迟迟不见牧小满的出现。 阿金朝拳房里探了个头,见牧小满不在这里,于是,冲着柯叔促狭地一笑:“小满的第一天,嘿嘿,第一天。” 柯叔没搭理阿金。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第一天了,如果牧小满晚了那么一时半会,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的。习惯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养成的。更何况,她才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然而,早饭时间都到了,牧小满还是没出现! 柯叔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道:“今天牧小满不练完不准吃饭!任何人不得求情!” 柏二爷踱着步走进厨房,刚好听到柯叔的这么一句,不动声色地说:“今天你去一趟火车站。” “好,柏二爷您吩咐!”柯叔看到柏二爷揉着太阳穴,忙又问:“要不要让厨娘给你熬碗醒酒汤?” “不用了。”柏二爷咬着馒头,就着前一晚剩下来的菜吃了起来:“牧小满不是今天练习吗?怎么没见到她?” “哼,估计还没起来呢!” “她是哪天来的你记得吗?” “记得,账房也有记录,那天支给赵钱孙一百块。” “嗯,你去火车站查那一天,有没有一辆经过沈阳开往上海的火车。” “好。” “查到后立即打电话给我,我今天在商会。昨晚的事闹得那么大,今天商会估计又是一团乱。” “恭喜柏二爷!”柯叔冷不丁地说了句。 “恭喜我做什么?” “昨晚的事情必定引起南商会的暴乱,到时候,您直接乘乱接管卢家码头……”柯叔的话并未说完整。 “再看吧,我估计,最想接管这码头的不是我。” “是谁?”柯叔想了想:“牧羊犬?” “还有简义龙。”柏二爷喝了一口粥,又道:“让他们互咬去!” “狗哪能敌得过龙?估计又是那简老二的囊中之物了。” “咱别管,你先把火车的事给我查出来。” “……如果没有那列车呢?”柯叔不放心地问了声。 “直接把她丢出去。”柏二爷想了想,又道:“其实就算是有那列火车也不能说明什么。有可能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 “那不如杀掉吧!反正外面也不知道我们拳馆里有个牧小满。” 柏二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柯叔一眼,并未答话,而是将手中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便转身离开了。 是杀还是不杀呢?柯叔有点儿捉摸不透柏二爷的眼神。 还是先查吧! 出发去火车站之前,柯叔再也忍不住了,火冒三丈地直接去了地下室,他要看看这牧小满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铁门打开,未见其人,柯叔就先发其声:“都日上三竿了,你还想不想练拳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牧小满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睡得正香,脸上分明还有着泪痕,一旁的高脚杯早就被她踢倒在一边,那剩下半杯葡萄酒洒得满地都是,就算是经过了一晚上的挥发,酒气早已散尽,可柯叔却能一眼认出,那是二十一桶! “牧小满!”柯叔气得真想把这死丫头吊起来抽她个三百鞭。 牧小满一个激灵给惊醒了,头好痛!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却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名叫柯叔的活火山。 她大惊失色,赶忙从床褥上爬起来:“师傅!” “你昨晚喝酒了!”柯叔不需要询问,他只需陈述。 牧小满一愣神,一下子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高脚杯,才依稀有了个印象。“哦,”她指了指洒了一地的葡萄酒,说:“昨晚喝了点儿葡萄汁。” “那是二十一桶!” 柯叔气得声音提高了八度,吓得牧小满连连眨眼,生怕他一个巴掌扇下来,打着自己摸不着脑袋,可等了半响,却没见着巴掌,于是,怯生生地纠正道:“我就喝了半杯葡萄汁,我没有喝掉二十一桶……没喝那么多……” 柯叔正想说,那酒十分珍贵,是名震上海滩的“二十一桶”,可转念一想,这牧小满吓得半死的?样,应该是根本不知道这葡萄酒的真实身份的。 于是,他努力压住心中即将喷发出来的怒火,忍了又忍,吼出一句:“今天你练不完不准吃饭!” 牧小满赶紧奔往二楼训练室,生怕怠慢一点,柯叔的怒火就再也压不住了。 二楼训练室其实不能说是一个房间,而是二楼所有房间全部打通之后,形成的一个宽大的场地。这场地很大,在里面甚至可以进行一场篮球赛!这里有两三个小型的擂台,中间是一排整齐的沙袋。大伙儿正戴着拳击手套,对着沙袋不停的挥拳。 牧小满刚一进门就愣住了:“好大啊!” 阿金看见她进来了,赶紧溜了过来,正好可以偷懒,他笑呵呵地说:“还不赶紧跑起来,被柯叔知道了你会被罚的。” “师傅已经知道了。”牧小满无奈的说:“就是他喊我起床的。” 阿金笑得更欢了:“柯叔说你要跑几圈来着?” “二十圈。” “好哇,你去跑,我帮你数着!” “阿金哥哥,你是想偷懒吧?” 阿金厚着脸皮哈哈笑道:“小满,话说得太明白是会被打的哦!” 牧小满和阿金在这边说笑,阿成瞥见后,十分不开心地走了过来,说:“阿金,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阿金吐了吐舌头,说:“成师兄,我去练习了!” 似乎阿成自带一股让人心情低沉的气场,只要他一靠近,牧小满就觉得宽敞的训练室也变得拥挤了,气氛看起来十分诡异。却也无奈,只能打了个招呼:“阿成师兄。” “柯叔交代我每天盯着你跑满二十圈,我会帮你计数,少一圈都不行,还不快点跑?!”阿成最后那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牧小满听了,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挨着墙边,绕着整个训练室跑了起来。可她仿若野狼附身一般,一开始倒是慢跑了一圈,可是接下来,却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快到训练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练习,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风一般的女孩。 不是微风,是狂风! 阿成目瞪口呆,本想给她来个下马威,治治她,结果,却整个傻了眼。他在拳馆里算是跑的最快的,如今却觉得,根本连个十岁小女孩都不如。 到底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还是眼前出现了幻觉? 训练室里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都在感叹牧小满跑步的惊人速度,却只有一个人,不知是谁,轻轻地说了句:“这牧小满,该不会真是被别人训练过的密探吧?” 阿成的大脑本是一片空白,却一下子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瞬间,这句话充斥着他整个脑袋,他什么也不想了,立即喝住牧小满:“停停停,别跑了!” 牧小满气喘吁吁地从训练室的另一端跑了过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阿成师兄,怎么了?我跑满二十圈了吗?”说着,咽了口口水,掰着指头又道:“难道我数错了?我才数了十圈。” 训练室里又是一阵唏嘘:“啧啧,这么快!都十圈了!她是不是人啊?” “姿势不正确!你没助跑,你没跑前热身,你还没……”阿成咬着牙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还没喊口号!所以不算,重来!” 阿金看不下去了:“成师兄,你是大师兄,你说的话我们自然不能反驳什么。可小满她才十岁啊!你这样做会不会太不地道了?” “我不地道?那你陪她一起再跑二十圈!如果你跟不上她的速度,你一个人单独跑个一百圈!” 阿金梗着头不说话了。牧小满拉了拉他的袖口,说:“阿金哥哥,谢谢你,不过我没关系的,你跟成师兄道个歉吧!” “走,小满,我们跑步去!”阿金并没打算跟阿成道歉,而是拉着小满走向墙边,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大伙说:“今天,我陪小满跑完这二十圈,不过,还要麻烦大家帮忙计个数,做个证,别到时候我们又白跑了。” 在大伙的应声下,阿金拉着牧小满跑了起来:“你慢点儿啊,你那神速我可跟不上!” “放心吧,我权当慢跑。” 阿金嘴角抽了一下,笑得有些不自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跑那么快的? “阿金哥哥,口号是什么?” “没有口号,他故意讹你的。” “我们还没跑前热身。” “我们是拳馆,练的是拳击,又不是长跑,热什么身啊,他那是故意的!”阿金边说边跑,还没跑几步就出汗了:“小满,我们先别说话了行不,我气儿不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报纸 牧小满是连拖带拉地把阿金拖满二十圈的。阿金躺在地上翻着白眼说:“……小满,阿金哥哥……下次不能……不能帮你明着说话了啊……” “嗯,阿金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我没关系的。” “太累人了啊!我感觉快要累死了……小孩子的体力……就是好!” 牧小满坐到他身边,靠着墙休息:“以前在我们家胡同那儿,身边的小伙伴们都跑不过我,就算是大人都不行!” “……这话我绝对信!”阿金休息了一会儿,等气喘匀了,又说:“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你快去吃点东西吧!早上就没吃吧?” 牧小满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说:“师傅说我今天做不完不准吃饭,我得去擦地板了!” “刚度伐!”阿金一咕噜爬了起来:“柯叔现在不在拳馆,你吃点东西也没人知道。这个时间,大家都吃完饭休息去了,成师兄也不会看到的。” “……师傅和柏二爷才对我解除怀疑,我还是多乖一点吧。”牧小满低着头,话音里夹杂着一丝委屈。 阿金见劝不动她,只好说:“那阿金哥哥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牧小满仰起头看着他。 “我们师兄弟们一般中午之前都在二楼练习,下午都会在一楼,有的人在擂台上进行实战训练,有的人是其他拳房的陪练,基本上不会再到二楼来的,三楼因为是柏二爷会访客的地方,我们很少会去那儿。再说了,今天柏二爷去商会,也不会来三楼。所以你等下先把二楼和三楼的地板给擦了。等今天的练习全部结束了,再擦一楼的。这样,你等于是做了明天的活儿,钻了个时间差的空子,以后你都在白天间隙的时间给擦掉,早上你还能多睡会。” 牧小满听了,眼睛亮亮地,开心地说:“谢谢阿金哥哥指点。” “嘿嘿,做师兄嘛,应该的!” “这是阿金哥哥以前就用过的计策吗?”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你?” 阿金好人做到底,带着她去了拳馆的后院,那里虽有一片小型的树林,在那最里端其实是大伙儿每天冲澡的地方。 “去那里打水,水多,量足,很快就能接个半桶水了,然后我帮你拎到二楼去,你在那里慢慢擦。”阿金边说,边咬了口馒头。 “我倒是希望下午安东少爷能来,这样我也不用跳绳了,三千次呢!”牧小满垂头丧气地说。 “其实,柯叔是在练你的平衡性,以后还有站木桩这种练习。” “师傅平时也这么严厉吗?” “嗯,不过我都有办法偷懒,哈哈!”阿金边笑边说,“其实,勤快点儿好,因为偷懒,我是咱拳馆底子最薄的,有时柏二爷和牧羊犬……”说到这儿,阿金尴尬地停下来了,哈哈笑着,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牧小满似乎意识到什么:“牧羊犬就是牧叔叔吗?” 阿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阿金哥哥,”牧小满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地问:“为什么你们提到牧叔叔好像……都不大高兴啊?” “因为柏二爷和他是死对头啊!虽然有时候因为一些商会之间的问题,牧竹之也会来我们拳馆,但是你知道水火不相容的道理吗?” 牧小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立场的两个人,没办法沟通的。那么时间久了,仇就结下了呀!” 牧小满提了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牧叔叔本身没那么坏,只是因为他和柏二爷是死对头,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 “希望是这样吧!但是牧竹之……”阿金欲言又止,“哎呀,你还太小,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两人说着,来到后院的澡堂。虽说是澡堂,其实还没一个拳房大。阿金从角落里拎出一个半大的水桶,说:“用这个吧,这个小,等下你自己也能拎到三楼去。” “好。” 阿金快速地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冲进水桶里。牧小满在这里东张西望,很想问自己能不能也洗个澡,从离开家到现在都十来天过去了,身上又脏又臭,还没开口,视线却被烧水灶台旁的一张报纸给吸引了过去。 她远远地看到,那张报纸上的日期写得就是今天,今天的报纸!好想拿来看看上面有没有刊登自己被通缉的新闻。 可是,她没敢动。 之前忍不住跟阿金说自己会算数的事情,被他给说了出去,结果这事儿和会说俄语一起,给自己惹出那么大的麻烦。如果,再让阿金知道自己还会认字!天啦,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忍忍吧! 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想看啊! “小满,走,擦地去!” “阿金哥哥,你先帮我把水桶抬到二楼吧,我马上就来。我还想……还想在这里玩会。” “玩什么?”阿金一脸茫然,他不知道这平时大伙冲澡的时候,挤得闷不透气的澡堂能玩什么。 “哦,我……我好久没洗澡了,想找找看有没有我能洗澡的东西。” 阿金笑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行,你先找,晚点我跟柯叔说下,看看能不能帮你弄个毛巾,面盆什么的。那你快点来哦,我先把水桶放到二楼走廊上了,不等你了,困死了,我要睡一会儿!” “好。”牧小满笑得有些心虚。 待阿金走得远了点儿,牧小满赶紧拿起灶台上的那份报纸翻找了起来。报纸背面朝上,她快速地浏览着,只要是看到“池”这个字,心中总是一紧。无奈,这新年的第一份报纸上,总是刊登着各种除夕夜上海街市的各处情景,“池塘”、“水池”、“舞池”……诸如此类的字眼实在太多,看得牧小满背后冷汗直冒,紧张地心脏狂跳。 不过,报纸背面没有。 看正面。 正面也没有。 然而,目光却被正面的大幅标语给吸引到了: 【除夕夜卢式宅院火光冲天无一人生还! 标语下刊登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个成熟的中年人,而另外一张照片却是一个少年。 牧小满的脑子嗡了一声,差点惊呼出来:这,这人不就是……不就是火车站里解救自己的二少爷吗?! 照片上的二少爷是一个阳光少年,他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手边有一个木箱子,阳光从侧面照着他,却并不比他的笑容明亮多少。这个温暖的笑容,牧小满这辈子都忘不掉,要不是他,自己不可能从火车站安全逃离!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纸上写着卢家有多少多少资产,宅院占地有多大,被烧的是家里的别墅,卢家上下,上到卢先生,下到仆人管家,无一幸免。牧小满颤抖着看着这篇报道,逐字逐句的想去找那二少爷的信息。却只在文章的最后一段,看到一句:卢二少是刚从日本留学回来和家人团聚,怎奈,却葬身火海。 牧小满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很久很久,久到以为自己的脚和地面生了根,发了芽,开了花,结了个叫做扫把星的果。 对!扫把星! 牧小满不知道怎么的,想到了这个词,她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霉的?从算命的老大爷开始,到卢二少,他们都是帮助自己的人,结果,却都离开了。 甚至是,自己和卢二少并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仅仅是把自己从火车站的搜查中解救出来,却依然难逃厄运。 自己终将还是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吧!不能再接受他人的帮忙了,不能再把身上那倒霉的厄运随便沾染给他人了。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本想嚎啕大哭一场,却听到楼上传来成师兄的吼声:“牧小满呢?” 她将满腔的泪水全部压抑了下去,放下报纸,转身跑回二楼。在成师兄冷冷的目光注视下,乖乖地开始拿抹布擦起地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空洞的思想混着她空洞的眼神一起,徘徊在二楼走廊里,不知不觉,那二楼已经擦了三遍了,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同样没有停的,还有她的眼泪。等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擦三楼的时候,却已经是下午师兄们该练习的时候了。 三楼很安静,甚至很冷清,她拎着水桶到了这里,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和对爹娘的思念,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不忘擦地,那泪水和汗水沁入地板的夹缝中间,无声无息。 突然,她看见一楼大门敞开,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大门前,不大一会儿,安东少爷和身后的阿廖沙走了进来。她胡乱用手和袖子擦了擦眼泪,好让自己镇定一会儿。情绪尚未稳定,就听见楼下有人在喊她赶紧去一号房。她应了一声,提着水桶哼哧哼哧地往楼下走,真是不稳,几次差点摔倒。 正巧阿金偷懒,磨磨蹭蹭地才来训练,看到牧小满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赶紧一把拎过水桶,说:“我帮你去把水倒了,你赶紧去一号房!” 牧小满很想感激地冲着他给个大大的笑脸,无奈,愣是挤不出一丝表情。只能低着头,支吾地说了句感谢,便转身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调查 牧小满一路小跑地进了一号房。刚推开房门,便看见刚换好拳服的安东少爷正在跟阿廖沙说着什么。 这是新年第一次陪练,也是她生病后的第一次陪练,虽然还是有些胆战心惊,担心安东少爷再次发飙自己会不会难逃死劫,可想到自己昏迷的时候,安东少爷在一旁念《圣经》地模样,擦地时再痛苦伤心的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 “安东少爷。”她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安东少爷转过身来,刚想对她说句什么,却发出一阵爆笑,就连一旁的阿廖沙也抿着嘴强忍住笑意。 怎么了?牧小满被笑得莫名其妙。 “你……你今天是去……拍电影了吗?哈哈!”安东少爷好不容易压制住大笑,憋出这么一句话:“演的是……灰头土脸的土拨鼠!” 牧小满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本来心里还想感激他让自己心情好了点儿,如今却从之前的悲伤,转变到现在的愤怒。情绪波动之大,转换之快,让她的口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你到底在笑什么?!” 安东少爷被这话激得愣了一下,不曾想过,这小丫头竟敢对自己耀武扬威,刚想训斥她几句,却又觉得之前愧对于她,于是,只有将对她的呵斥全部化为低声的俄语,叽里咕噜地从喉咙里发出,却并没有大声的去说她什么。 阿廖沙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转而从旁边的雅座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牧小满,笑呵呵地说:“这是我们安东少爷赏你的新年礼物。” 牧小满有些意外,有点为刚才的口气抱歉,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该感谢呢?还是该为刚才的口气说道歉呢?她有点局促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阿廖沙见状,直接将纸袋塞在她怀里,说:“拿着吧,安东少爷他……嗯……给我们府上每个下人都买了礼物。”他不得不编个谎话,生怕这眼前的小丫头不收。毕竟这么多天接触下来,虽然牧小满一直在生病中,却也觉得,这是个懂规矩,讲礼貌的小姑娘。 安东少爷没开口,牧小满始终不敢收,虽然纸袋被塞在怀里,却有些不知所措。安东少爷见状,故作不耐烦地说:“把你那土拨鼠的样子给我清洗干净!脏死了!我最看不惯脏兮兮的丫头了!你们拳馆难道不能洗澡吗?”说完,又在喉咙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句牧小满听不懂的俄语。 牧小满有些委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恰巧成师兄路过,听到安东少爷的这句训斥,赶紧进了房间,满脸堆笑地他说:“对不起啊,安东少爷,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哪能让牧小满这么脏兮兮的人跟你练拳呢,是吧?你稍等啊,我这就去把她给收拾了!” 安东少爷并未听懂那“收拾”二字的深层含义,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便对着沙袋去做练习。阿廖沙却听懂了,他知道这成师兄的为人,更是在牧小满生病期间见识过成师兄的刁难,于是,他瞪了成师兄一眼,说:“什么收拾?牧小满是我们少爷的拳童,你要是敢动她一下,让你好看!” “是是是,我是说带她去洗澡!”成师兄继续陪笑脸。 “那个……成师兄,我带小满去洗澡吧!”阿金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说完,不等成师兄回答,立即拉着牧小满就溜了。 “阿金哥哥,谢谢你。” “说实话啊,我这次不是帮你,我是想偷懒来着。” 牧小满噗嗤一声终于笑了。 “不过你这脸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成小花猫了?” 牧小满没听懂,抬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你没照镜子啊?澡堂最里端有个镜子,等下你自己去看看。怎么弄得满脸灰的?怨不得安东少爷笑话你。” 牧小满没回答,偷偷地想大概是在三楼擦地的时候,拿脏手去抹眼泪弄的。可是她并没有回答什么,毕竟,这种事情一说,那挖出来的秘密就多了去了。到时候被他们知道自己不仅会认字,而且还认识卢二少,也许惹来的麻烦更多。 不想解释,不想说明。心很烦! “等下你就用我的毛巾和肥皂,等柯叔回来后,我问他要一份属于你自己的。”阿金并未注意到牧小满的反应。 “要不要先跟师傅他说一声?” “不用!洗个澡又没什么的,又不会让他掉二两肉!不过你动作快点啊!如果柯叔回来了,看你还没开始陪练,他一定会骂你的。” “嗯。” 牧小满打算洗澡前再看看那份报纸,没想到,再去澡堂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失望地蹲坐在木桶里,任凭那微凉的水浸泡着自己的身心,和混乱的思维。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她小小的身体根本承载不了。 她以前看书上说,洗澡的时候是可以哭的,眼泪和悲伤混着洗澡水可以直接冲掉,神不知鬼不觉。然而真等自己遇到相同的情景了,却发现眼泪根本流不出来。 原来书上都是骗人的!就像这骗人的命运一般,每天都会给自己带来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意外。 刚洗了一半,却听到阿金在外面喊她:“小满,你快点洗啊!安东少爷刚叫来了一位理发师,说是要给你剪头发。” 牧小满一愣,站在水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答了句:“我不想剪头发。” “那可由不得你,理发师都来了,现在他就在一号房,马上就过来。而且听说这人是专门给他们贵族剪头发的。小满啊,你这次可赚大了啊!” 牧小满还想辩解什么,却觉得辩解也没用,只好怏怏地答应了下来。 拳馆这边在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柯叔去了火车站。查火车的班次那是很快的,工作人员又因为他是柏二爷手下的人,根本不敢怠慢。没一会儿就给了他准确无误的答案:“确实有这么一列火车,首发站是长春,腊月十五发车,十六晚上到的沈阳,终点站是上海。” “乘客有实名登记吗?” “有,柯叔是想找谁?我们帮您查。” 柯叔想了会,并未正面答他:“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也会有实名登记吗?” “那倒没有,小孩子可以不用买票。” 如此一来,只证明了确实有这么一列火车,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万一牧小满的答案是他们背后私自编排过的呢? 柯叔陷入了沉思。 然而,工作人员却打破了这个沉思:“柯叔是想找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柯叔有些警惕,没有说出真实的意图:“嗯,我亲戚家的小孩自己一个人从北方偷跑到上海来了。现在找不到她,有些着急。” “哦,这样。我还以为你也是来找池小月的呢!” 柯叔嗅到了一丝匪夷所思的味道,饶有兴趣地问道:“池小月?是谁啊?” “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听说个子不高,跑步速度极快,警察都跑不过她!” “这池小月犯了什么事啊?为什么警察都要抓她?” “好像是得罪了前警察厅长徐某人。”工作人员浮在柯叔耳边悄声地说。 柯叔点了根烟,笑了:“怎么可能!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得罪到他?再说了,我听说这徐某人已经死了啊?!” “可徐某人的背后靠山还在呀!”工作人员想了想,又解释道:“我这也是听说的,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上头吩咐,我们下面办事就对了。” “抓到了没?” “没呢!时间越长,估计越不可能了。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你们怎么找?有这小姑娘的照片?” “那倒没有,只有她的画像。” “给我看看。”柯叔说完,却见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于是,又解释道:“柏二爷最近手下又收了个叫花子,街头巷尾的事儿他都知道,没准可以帮忙打听。” “太好了,那就麻烦柯叔了!”工作人员赶紧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画像,递给他,说:“本来这画像是贴在站台四处的,上头说,万一被池小月看到这通缉画像,到时候更是抓不到她了。这小丫头,机灵得很!” 柯叔仔细看了看画像,总觉得画像上的池小月梳着两根羊角辫的样子和牧小满有些神似,虽然牧小满是扎着一根马尾,但是,如果让她梳成羊角辫呢?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然而,这画像上的池小月的样子却和牧小满又有些不一样,他不确定到底哪里不一样,于是,嘴里又多问了句:“你们这画得跟真人像吗?” “像的……像的吧?柯叔,我也没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儿啊!” “十岁小姑娘?就算是见到这张画像她也不一定知道这是通缉她的吧?” “难说!这小姑娘是识字的,她父亲池正远又是东北大学的俄文教授,她家怎么的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吧?” 这句话宛如一声闷雷,惊醒了柯叔心底的疑问:“池正远?池小月是池正远的女儿?!” “是啊!” 柯叔震惊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悄声地问:“报纸上说,池正远他们一家都死了呀!” “是啊,唯独这池小月溜了!暗杀那天,这小姑娘不在家,命大!” 柯叔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池小月和牧小满都是十岁,都是乘坐那列火车。而且牧小满会俄语!池正远是俄文教授,池小月必定也会俄语! 不对,这里绝对有某种联系,或者说,牧小满就是池小月! 柯叔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他想要理一理思绪。可喧闹的站台并不能让他的身心冷静下来,于是,他道了个谢,便转身走了。 他没回拳馆,而是直奔商会。这件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必须当面跟柏二爷汇报!如果牧小满真的就是池小月,那么,她在拳馆的事情可就十分棘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改变 柯叔为了池小月的事儿急得有些火烧眉毛的时候,拳馆那边却因为理发师的到来一个个地都松懈了下来。大家都不想练拳了,想看看给贵族理发的理发师到底长什么样儿。 而这些年轻力壮,大多又刚刚成年的师兄们更想看看,给女孩子剪头发到底是个什么过程。 为了便于打扫,理发师决定就在一楼大厅里进行他的表演。一时间,拳馆上下所有师兄们都挤在一楼和二楼的走廊上,成师兄虽十分不满,却也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也就随他们去了。 洗完澡的牧小满虽然干净了许多,却有些不好意思去。可是想到成师兄一脸凶巴巴的表情,和安东少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觉得还是硬着头皮上吧!虽然不知道安东少爷准备玩什么把戏,但是,见招拆招吧,没什么可怕的! 其实牧小满刚才在澡堂里的时候还是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又被安东少爷欺负的,可当她打开阿廖沙塞给她的那个纸袋子时,却发现,纸袋里放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拳服。白色紧身的短上衣和短裤有着天蓝色的边衬,搭配着蓝色的护膝和护腕煞是好看。 最重要的是,袋子里还放着一副白色的拳击手套。那手套一看就是为牧小满特意准备的。小小的,并不厚重,甚至有点儿可爱。 算了,看在这副装备那么好看的份上,我就去过过招吧!哪怕今天打算给我剃个光头,我也认了! 于是,她开心地把这套拳服穿在里面,平时穿的夹袄依然穿在外面。拳服很薄,并不显得厚重,当她这么全副武装地走到一楼大厅时,方才发现头发湿漉漉地,尚未擦干,淅淅拉拉地,还在滴着水。 她就这样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到一楼大厅的正中间,那里放了一把椅子,就好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要进行拷刑一般,大家的目光盯得她的脸颊十分灼热。 她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开始为刚才那股豁出去的劲儿后悔了,又偷偷瞥了一眼安东少爷,那家伙为什么笑得如此诡异?难不成他真打算给自己剃个光头么? 心里正十分不安时,却听到一个师兄在不远处说:“哎,上次给安东少爷做拳童的那个小孩你还记得吗?” “穿女装的那个?” “对对对!我觉得,安东少爷上次把那人打扮成小姑娘,还扎俩小辫儿,穿个裙子,这回他肯定是想把牧小满打扮成男孩。” 听到这么几句对话,牧小满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是笃定了安东少爷即将要玩的花样。她看着理发师在自己脖子那披上了遮布,突然觉得束缚地快要窒息了,在那把剪刀即将靠近自己的头发时,她倏地站了起来,对着安东少爷说:“安东少爷,我……我为什么要剪头发?” 安东少爷正准备看牧小满的新发型呢!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有些尴尬,他很不爽自己的一番“好意”却遭到她的质疑,不开心地用俄语低声叽里咕噜了她两句后,才清了清喉咙,用汉语说:“你是陪我练拳的,自然就是我的人,我想怎么装扮你那是我的事。” “你……你该不会是想给我剃个光头,让我直接变成小和尚吧?”牧小满理直气壮地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脱口而出,引得拳馆上下拍手叫好。 见安东少爷虎着脸没有回答,她更是坚定了内心的猜测,于是,更是大着胆子继续说:“如果你把我变成了小和尚,你敢扮成小尼姑吗?”此言一出,引得一阵哄堂大笑,甚至有几个师兄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安东少爷恨恨地盯着她,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又低声地叽里咕噜了她一句,却没人懂他到底说了什么。抬起头,对理发师又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俄语后,便转身回了一号房练拳去了。 这下牧小满有些慌了神,刚才安东少爷跟理发师说了什么?语速太快,没听清!只听到几个简单的字音,却并不能合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完了完了,都怪自己一时逞能!万一他本来没有给自己剃光头的打算,现在反而要剃了,怎么办!? 牧小满的眉头都快拧成个结了,难过地看着安东少爷走进一号房,她求救似的看了眼一旁的阿廖沙,可阿廖沙却只能耸耸肩,对那理发师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开始吧”! 这下真完了! 牧小满怏怏地跌坐在椅子上,任凭理发师的剪刀在自己的头上策马奔腾,看着心爱的长发纷纷落下,突然好想哭。 那理发师的刀功确实十分娴熟,三下五除二地就给她的头型定了个框架,再几番修修剪剪,速度极快地把她的头发分了个层次。最后又稍微“咔嚓”了几声,整个过程就这么行云流水地结束了。 这么快?我怎么没见到剃度刀? 牧小满有些惊讶地回望了一眼理发师,那人并无表情地拿掉了她脖子上的遮布,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就结束了? 再看看师兄们的表情,大家竟然没嘲笑自己。有的甚至因为没看到好笑的装扮而闷闷不乐地离去。阿金站在二楼走廊上冲她喊了一句:“小满,很好看!” 也就是这么一句,才让她那颗悬了半天的心,放了下来。 “小满啊,”阿廖沙从一旁走了过来:“该练拳了,快去一号房吧!” “可是安东少爷……” “他就是少爷脾气,逗你玩呢!”见牧小满还是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他又安慰道:“安东少爷本性不坏,就是贪玩了些。之前又让你病了那么久,他自责了好一阵呢!”说罢,拍了拍她的头,问:“拳服穿上了?” “嗯。”牧小满把一旁的袋子拿了起来:“手套在这儿。” “快去吧!今天练习的时间不多了。” 牧小满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地走到一号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后,才走了进去。 安东少爷正背对着她跟沙袋较劲,那挥拳之间,沙袋发出地沉闷的声音好似在替他抱怨牧小满带给自己的怨气。他以为进来的是阿廖沙,头也不回地用俄语问了句:“结束了?” “嗯。”牧小满听懂这句话了,她走到他身后,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安东少爷吓了一跳,他蓦地回头一看,一呆,瞳孔收缩,有些愣神。 眼前的牧小满早没了之前那副邋遢、脏兮兮地模样,他从来都不晓得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乡下野丫头竟然皮肤生得十分白皙,圆溜溜地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鼻头跟猫咪一样微微翘起,年龄不大,已显出好看的模子。一张红润地嘴巴紧闭,局促不安地样子,像极了鲜美可口的罗宋汤,十分可爱。 更妙的是刚修剪的发型,跟他自己一样是简短清爽的碎发,本来他跟理发师说,想把牧小满变成跟自己一样的小男生。可那理发师到底剪得是什么东西?这样的牧小满竟比之前扎着凌乱马尾辫的牧小满要漂亮了许多! 本打算捉弄她的,却让她变得更好看了!这是什么世道? 牧小满不知道安东少爷心里的前后变化过程,只知道他瞪着自己看了许久之后,喉咙里又开始发出那句含糊不清的低语,似乎不像是咒骂自己,但是,他到底说了什么呢?等他发泄了一通之后,才转过身去,丢下一句:“换上拳服开始陪练了。” “哦。”牧小满回头看了看整个房间,发现落地窗帘后应该可以给自己换衣服。于是她直接走到窗帘后方,将夹袄和棉裤脱下。 好冷! 刚一抬头,却正对着窗户上玻璃的反光,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乖巧的头发薄薄地顺在前额,头发并未完全剪短,而是从耳后到脖子那逐渐递增,层次感十足。 她欣喜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心中一阵欢腾,也许,这真是半个月以来最开心的时刻了吧?嘴边不自觉地开始有笑意了。 她把换下的衣服放在纸袋里,从窗帘后走了出来。安东少爷已经站在四方擂台上做热身了,回头一看,牧小满穿着新拳服,止不住地笑意挂在她脸上朝自己走过来时,突然觉得…… 好热! “你!”安东少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自己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想把她打扮成男孩的!就像是曾经那些陪练一样,那些男孩一个个地都成了装扮成女孩的小丑!怎么到了她这里……竟然变得如此,如此,如此好看?! 真是让人气愤! 甚至是,牧小满走得越来越近,安东少爷就越来越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本是在热身的他,突然站在那动弹不得,他觉得自己无法挥拳,挥拳必定方寸大乱;他觉得自己无法跳跃,跳跃必定瘫软在地。他甚至觉得整个房间变得好小,小到只剩下牧小满站在自己眼前,笑盈盈地对自己说:“我们开始吧!” “啊?”安东少爷忽然不知道要开始什么。 “练拳啊!”牧小满摆起了架势,她依稀记得之前被安东少爷揍的那天,学的那两招。想到那天,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等着吧!安东少爷,终有一天,我会挥拳朝你脸上揍过去的! 牧小满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气神等着接他强而有力的拳头,她告诉自己,可能速度很快,但绝不可掉以轻心。 然而,等安东少爷真出拳时,等来的却是轻飘飘,软绵绵,一点力道都不带的拳头。再抬眼看他,却发现眼前站着的不是刁蛮耍横的安东少爷,而是个失了魂丢了神的安东游魂。 “安东少爷!”牧小满用手腕按住他的拳头,说:“你在干嘛呢?这大冬天的,再这样练下去我会冻死的!” 安东游魂回过了神:“你冷?” “对啊!”牧小满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这么薄,我还露着胳膊腿呢!” “阿廖沙!”牧小满被安东少爷这么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阿廖沙似乎就在门外,听到吩咐,赶紧开了房门:“少爷。” “去,把壁炉里的火升起来!” 阿廖沙看了一眼牧小满,又看了眼安东少爷,似乎明白了什么,满脸笑意地赶紧答应,转身去一旁的柜子里拿柴火了。 “壁炉?”牧小满回望着房间:“在哪儿呢?” “雅座后方就是。” 牧小满站在擂台上,踮起脚尖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来,雅座后面确实是有个壁炉。之前没注意过,还以为那是副壁画呢! 阿廖沙忙里忙外了一阵子,没一会儿,壁炉里的火“滋啦滋啦”地燃烧了起来。房间渐渐回暖了,虽然对安东少爷来说,自己已经热得不行,可愣是一句废话都没多说。 好在他自己的精气神恢复了些,只是,却没再多看牧小满一眼,而是专注在手中拳头的力度,是否恰到好处地挥了出去。 不能太重,不能太轻,甚至是,姿势也不能太难看了,面部表情要放松,怎么可以龇牙咧嘴地耍狠呢?太丑了! 肩膀要放松,汗流下来了,会不会让自己更帅气一些呢? 今天的练拳对安东少爷来说是最艰难的一次,也是最开心的一次。 而牧小满的这幅装扮,却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安东少爷,眼前陪练的,是一个十分可爱又好看的女孩子! 两人就这么沉默不语地练了很久,直到牧小满累得有些抬不起胳膊了,安东少爷才注意到,他装作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不想练了!” 说罢,便赶紧溜下擂台,准备回家。 牧小满大口喘着气,累得脑子都转不动了,她完全没注意到安东少爷的变化,只想躺在擂台上睡死过去!就算是安东少爷和阿廖沙准备离开拳房,她也没有注意到。 她只注意到躺在擂台上的舒适度,竟比地下室要舒服得多。 可另一边,那个有些心虚的少年却不开心了,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少爷,为了这个陪练退让那么久了,这丫头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满腔的怒气又想化成低语在喉咙里说一通抱怨的俄语,却愣是给忍住了。想了想,走到门旁,对着死在擂台上不想动的牧小满,说:“你不如以后就住在一号房吧!拳术那么差,不配做我的拳童!” 说罢,转身便走。 一点表情都没有。 牧小满偏过头看着他和阿廖沙离开的背影,开心地想:安东少爷似乎不大高兴呢!可能是因为今天耍我的计划失败了吧? 想到这儿,她嘿嘿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意外 安东少爷走后,牧小满并没有闲着,虽然已经饿得发晕了,却在休息之后,开始练跳绳。其实,她不明白拳术和跳绳有什么关系,既然是师傅吩咐地,她并不敢怠慢。总觉得师傅的脾气时好时坏,她捉摸不透,更不敢造次。生怕自己在休息的时候,正巧师傅回来,被抓个正着。于是,她一刻不停地练习着。 甚至是到了晚饭时间她都不敢去厨房拿吃的。阿金更是不理解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再这样练下去,你又要生病了!” 牧小满此时又开始了沙袋练习,她学着今天安东少爷的样子,边挥拳,边说:“师傅说了,晚饭让我直接找他拿,我还是等他回来吧!” “其实柯叔跟我们说过,如果光练习不休息,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的。”阿金坐在擂台边,咬了一口馒头,接着说:“不过小满,我觉得你进步挺大的。今天跟安东少爷过了几招,你这架势倒是开始有模有样的了。” 其实牧小满这样发了狠地练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让自己累到不要去多想,让自己的脑子完全麻痹掉。因为,只要她一停下来,马上就会想到那张报纸,想到卢二少的那张照片。 想到那张照片背后的卢二少,是个温暖阳光的人,是个带着她走出火车站的人。 是帮她的人! 不能想! 牧小满挥拳的速度更快了,她将沙袋当成仇人,杀了她爹娘,老大爷,和卢二少的仇人。可这仇人到底是谁,她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小,没有能力报仇,只有窝在这拳馆里静静地等,等牧叔叔的到来。 然而,等来的却是那张消失了的报纸。 “阿金哥哥,”牧小满终于停了下来,想了个点子,开始问:“柏二爷看报纸吗?” “看啊!怎么啦?” “那还有其他人看吗?” “柯叔也看,也有一些识几个大字的兄弟们看。”阿金一口气将碗里的稀饭喝掉后,问:“小满你想看报纸?” 牧小满知道,这么接话下去,必定让阿金知道自己会识字的事儿,到时候又要弄得拳馆上下人尽皆知了。于是,她换了个方向说:“我不识字,只是想找来报纸,让会识字的师兄们帮我看看有没有牧叔叔的消息。” 听到这句回答,阿金愣了一下,随即半带严肃,半带笑意地说:“你之前说找牧竹之只为了寻一口饭吃。如今你在咱拳馆过得也挺好,还能学到拳术,根本不用再寻求他的施舍了。小满,为什么你还要找他呢?” 这话仿若陷阱,一下子让牧小满陷了进去,根本无从爬出,她有些尴尬地看着阿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被阿金盯了好久,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可能……可能牧姓的人太少了,我总想接近他。” 阿金想了想,也是,自己如果遇到姓金的客人,总会第一时间抢着去带。人总是会对和自己有相同特质的人亲近,更何况,正值好奇心旺盛年龄的牧小满呢? 阿金理解,可他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的比较好,免得牧小满又被人抓了把柄,落了口实,到时候,她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于是,他笑笑着说:“但是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能亲近,有的人却不行。小满,听阿金哥哥一句话,以后还是少提牧竹之为妙……嗯,最好不要提。” “为什么?阿金哥哥你说过他他和柏二爷之间立场不同,难道就因为这个,他们就成了死对头了吗?”牧小满这接二连三的问题就像是连环炮一般,轰击得阿金有些无法招架,见阿金眉头紧锁,她又问:“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其实柏二爷和牧竹之之间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冲突,顶多是为了商会之间的利益得失问题有过争吵。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阿金有些前后矛盾的说。 “那为什么不能提牧叔叔啊?” “有些事情呢,小孩子还不懂,过两年你自己就清楚了。” 过两年?再过两年我还怎么报仇啊?! “不行,阿金哥哥,”牧小满缠上他了,抓着阿金的胳膊,故作撒娇道:“今天你必须告诉我是为什么好不好?否则我总是惦念着这事儿。” 阿金是湖南人,见过女孩子的干脆和爽快,却没接触过这般软磨硬泡。他十来岁的时候家乡被洪水冲塌,奄奄一息中遇到了柏二爷。柏二爷带他回到上海,从此入了柯叔门下。既是柏二爷的人,绝不可能替牧竹之说半句好话。 于是,他看耐不过她,便只好简单地说了个大概:“我是听说的啊!牧竹之这人表面和善,跟人称兄道弟,实则背后下毒手,坑了他兄弟的医院,拿到医院的大权,又联合警察厅高层开了个什么贸易公司,打价格战。他这人,最爱发国难财!” 牧小满一听,虽有些紧张,可转念一想:这是他们大人的事儿,跟我无关啊!再说了,柏二爷和牧叔叔都是做生意的,为了一些利益肯定会有冲突啊!这很正常嘛! “那……牧叔叔和柏二爷谁在上海滩的地位高呢?”牧小满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在小孩子的眼里,分不清是非善恶,只看得懂谁的地位高,谁更厉害。 “好像是……牧竹之。”阿金刚说出口,又开始解释:“那是因为牧竹之和警察厅的人关系甚好。有这么大的背景,当然是他更厉害了。再说了,背后还有简老二撑腰,嗬,那家伙无利不贪,经常帮着日本人赚咱中国人的钱!他们一帮不是什么好东西!” 牧小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而,却并没有抓到重点,她觉得,能够跟警察厅的人处理好关系,那必定可以帮自己报家仇!想到这儿,她精神百倍,再也不累了。只想赶紧让自己强大起来,到时候牧叔叔帮忙时,自己也可以出一把力! 她看着眼前的沙袋在自己面前摇摇晃晃,于是,又开始疯狂地对着沙袋发难,虽然力气并不是很大,出拳速度也并不是多快,但是每天进步一点,到时候,没准可以亲手血刃灭门之仇呢! 阿金看到牧小满又开始抽疯似的练拳,估摸着这小丫头是听懂自己的规劝了。于是,终于放下心来,嘴里嘀咕着对简老二和牧羊犬的骂骂咧咧,带着碗筷走出了一号拳房。 柯叔和柏二爷一起回拳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车远远地停在拳馆对面的路口,柏二爷却迟迟没有下车。他盯着街边的灯光出神了许久。柯叔知道他心里想了些什么,却并未打扰。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在车里。 柏二爷一根根地抽着烟,偶尔叹息一声,似乎要将心中的憋闷混着烟雾吐出去,车里烟雾渐浓,烦闷渐长,却不见气氛放松半分。 直到拳馆的灯全部熄灭,他才下了车。 “把牧小满叫到我办公室里来。”刚进拳馆大门,柏二爷的口气似乎十分强硬,他的这么一句话让开门的阿金有些担心,他应了一声后,拔腿就往储物间里跑。牧小满刚把一楼大厅的地给擦完,这会儿应该在地下室里休息。 “快!柏二爷要见你!”阿金看到牧小满累得躺在她的床褥上动弹不得,心里虽觉得她很可怜,这会却不得怠慢半分。 “我没力气了阿金哥哥,走慢点儿!” “我觉得可能出了什么事儿,柏二爷每次要发火之前,都会说把谁谁谁叫到他办公室。刚才他点名让你去的。” “是不是我少擦了一天地?”牧小满也有些紧张了,她仔细回想了今天,并未做什么让人抓把柄的事儿,只有这擦地,算是有点投机取巧了。 “不至于吧?”阿金是见识过柏二爷发火的样子的,直接拿他的左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觉得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再放开。柏二爷是左撇子,左手的力气比右手大很多。所以,那被掐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不过,这也只是在大家触犯拳馆利益和名誉的情况下才这么做。 阿金经历过一次,他不记得那次日本人来拳馆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在送日本人出门的时候,对着他们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后,一下子惹怒了柏二爷。 想想那次,阿金的脖子还在隐隐作痛。 两人沉默着,直到站在柏二爷办公室门口,阿金才又叮嘱了一句:“等下不管柏二爷说什么,你都直接认错,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可以适当的解释,但是不要跟他来硬的,知道吗?” “嗯。”牧小满点了点头,但是她心里一点儿担心都没有。毕竟她的小脑袋瓜快速地想了很久,却并未发现自己做过什么让人生气的事。如果只是擦地这件事,那么到时候就说愿意多擦几遍做补偿一下就是了。 “还有啊,”阿金又拉住她,说:“如果你一进去,发现他们神情不对,态度不好,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保持沉默,什么都别说,晓得吗?” 牧小满点了点头,带着一分担忧,一分紧张,和八分的淡定走了进去。 爹爹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才不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事儿呢! 阿金虽然很担心她会不会被打,但是,这紧要关头还是自己先躲躲吧!别让柏二爷的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了。于是,他见牧小满进了办公室后,就关上房门,缩在门外听动静。 然而,牧小满刚走进去,柏二爷和柯叔便愣住了。两人之前商讨的任何方法,甚至是结果,可能都要毁于一旦了。 柏二爷压制住内心的怒火,狠狠地盯着她,并未说话,柯叔却忍不住了,他看着牧小满的头发已被剪短,本来是一根马尾的,如今,却是满头碎发,短短的头发看起来十分清爽,却感觉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本来还打算今晚过来让她把马尾换成羊角辫给柏二爷看看,可如今……柯叔气得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一脑门子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猛子奔到她跟前,指着她的头,吼道:“你的头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照片 牧小满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这事儿怨不得我,要发火就冲着安东少爷吧,那都是他自作主张的。 她心里仅存的那份担忧和紧张也消失全无,奈何这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眼前这两位“神尊”的气场而变得十分压抑,再淡定的心情在此时,却也因此让自己说话变得有些不大利索:“剪……剪了。” “谁让你剪头发了?!”柯叔继续吼道。 “安东少爷。” 这话回答得立即堵了柯叔的嘴,他看着柏二爷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这超乎想象的剧情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进行。 柏二爷斜靠在办公桌旁,瞪着牧小满许久,那目光宛如利箭,深深地插在牧小满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直到她以为自己将要站在这里被盯到地老天荒时,柏二爷才缓缓开了口:“你之前梳过羊角辫吗?” 牧小满点了点头。 “说话!”柏二爷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可这两个字却像闷雷一般,震得牧小满浑身一颤。她低着头,偷偷地瞄了一眼柏二爷,见他那怒目圆睁的眼睛好似关公像一般,可怕极了,于是,赶紧开口说:“梳过。” 可这两个字刚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自己的马尾是那天在火车上临时换的。而火车站上的画像上画得明明就是自己梳着羊角辫的样子! 完了,柏二爷会不会跟黑衣人是一伙的? 不会吧?!既然拳馆是寄信地址,那这里就应该是安全的地方呀!柏二爷问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可怕啊,爹啊,娘啊,我该怎么办? 牧小满紧张地呼吸有些急促,起伏不平的胸口好似即将喷发地活火山,脑袋嗡嗡作响,为刚才说过的话而后悔,可转念一想,曾经沈阳胡同里和自己梳同一发型的女孩子有好几个,又不是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 于是,她咽了口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十分淡定:“好多女孩都梳这个头发啊!” 柏二爷并未搭腔,而是走近书桌旁,拉开右边第一层抽屉,似乎早就准备好一般,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照片,对牧小满说:“你过来,看看这几个人你认得不!” 牧小满松了一口气,觉得好像过了一个关卡似的,将要面临下一个考题了。 只见柏二爷从手中抽出一张照片,摆在她面前,照片上的人似乎是个警官,穿戴着黑色的警服,浓密的小胡子下是一副生冷的面孔。此人正是前警察厅厅长徐某人。 “不认识。”牧小满摇了摇头。 柏二爷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又放上了第二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面目清秀而干净,头戴礼帽,身着浅色洋派西装,目光向上并未正对镜头,似乎表情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清高。此人正是昨天除夕夜间,一场大火烧得家破人亡,命绝西天的卢秋白。 只是,这张照片和报纸上刊登的照片并不是同一张,牧小满一时之间并未认出。然而,这照片,她越看越觉得有一丝熟悉。可这关键时刻她并不含糊,想起阿金的叮嘱,决定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不认识。” 接连两张照片她都回答不认识,这下让一旁的柯叔也好奇了起来。他从侧面看了看牧小满的表情,似乎想挖出点什么,毕竟,这半大的孩子能撒个什么谎?哪怕她再是从小被牧竹之训练过,也不一定有多少定力。 柯叔和柏二爷互看了一眼,柯叔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柏二爷又放上第三张照片。 这张照片也是个中年人,三七分的头发梳得干净整齐,照片并不新,却也依然看得出头发上那油亮的光泽。此人眼睛眯眯地笑着,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看上去似乎很有亲和力。此人,正是牧小满朝思夜想的牧叔叔,牧竹之。 然而,牧小满看了一眼,便干脆利落地答道:“不认识。” 这下让柏二爷和柯叔更是困惑了。牧小满的回答不像是假的,如果有一点点伪装,她的表情和声音不可能如此坦荡和干脆。难道,这小丫头真不是牧竹之派来的密探? 还是她早已熟悉如此审问的场景,刚才的回答和神情也都是伪装? 柏二爷觉得事情有些难办,可牧小满一双滴溜溜地大眼睛等着他放下一张照片时那种清澈干净,却是无法伪装的。 她真不认识牧竹之? 带着一脑门子的问号,柏二爷又放上了第四张照片。 然而,这张照片却让牧小满一惊,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角,嘴巴紧闭,一时之间并未回答,她低着头,看着那张照片,感觉眼泪却快要滴下来了,她在忍,忍着不能哭出来,忍着想用看似平静的声音回答那句“不认识”,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因为,这张照片上的人,是她的爹爹,池正远。 柏二爷和柯叔又对望了一眼,安静的空气似乎快要结冰了,为了打破冰层,柏二爷并没有等牧小满开口,又放上了最后一张照片。 洛冰樱。 牧小满的娘。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并不是询问伤痛的过往,而是直接把过去的伤疤撕碎了,揉烂了,鲜血淋淋地拿给你看。告诉你,这是事实,容不得半点逃避。 人就是这样,真的面临退无可退,必须面对的时候,往往发现,前路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正如牧小满一样。 当看到自己爹娘的照片前后被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此时,却已满满地堆积在胸腔内,她瞪大了眼睛,试图让眼泪不掉下来。可那眼睛瞪得早已酸涩,裂了眼眶,十分生疼。 终于,她觉得快要支撑不住,要倒下的时候,不自主地扶住了面前的办公桌。就这么一扶,仿若把她从悲恸拉回到现实,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忽然觉得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巧合,为什么爹娘的照片会和那些陌生人的照片放在一起?好像第一张照片是个警官。那么,他会不会是黑衣人的同党? 后面那两个不认识的,会不会就是黑衣人的头目? 当这种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时,好似一把利剑,生生地割断了她悲伤的敏感线,那眼泪硬是被压了下去。 她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犹豫了太久,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将那三个字“不认识”说出了口。这撇清关系的三个字,搅烂了她的心,更因为自己说了谎,而自责不已。 “很好。”柏二爷在她回答之后,将这些照片收拢,码齐,又放回办公桌右手的第一层抽屉里。 牧小满低着头,偷偷地瞄了一眼柏二爷后,便收回了目光,暗自庆幸似乎又逃过一个死劫。可这经历死劫后的感觉,就像是一棵没有树干支撑的柳条,随风飘荡,寻不住根。 那浮在半空的心,也似那柳条一般,没了血色,失了元气,好在办公桌是她的靠山,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 再坚持一会儿! 正当自己在给自己打气的时候,柏二爷又开口了:“牧小满,你多大了?” “十岁。” 柏二爷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问:“满十周岁了吗?” “没有。” “什么时候十周岁?” “十一月。” “生日还挺小。”柏二爷点了点头,又问:“几号?” “二十六。” “哦,是十一月二十六啊!”柏二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睛并未看她,好像那目光透过这间办公室,穿过厚厚地墙面,看到了尘封的过去,亦或计划中的将来。他又开始揉着那左手食指的关节,不急不慢,在牧小满快要站不住的时候,突然无力地摆了摆手手,道:“出去。” 这一举动突然让牧小满有些不知所措,她抬头看了一眼柏二爷,又望了望身边的师傅,柯叔其实也是有些懵,一时半会也无心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的困惑混杂着不耐烦一起,让他眉头紧皱,也抬起胳膊,对她挥了挥手,道:“休息去吧,暂时没别的事儿了。” 暂时? 牧小满带着这两个字走出了办公室,总觉得会不会等下柏二爷还会有什么吩咐?她无力地站在漆黑的走廊里,只有拳馆外的街灯隐约照亮着脚下的路。漆黑的三楼,安静又隔音的走廊,牧小满全然不知害怕,满脑子都想着爹娘的照片,那眼泪,再也无法支撑住,簌簌地流了下来。 她很想嚎啕大哭一场,聪明如她,更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哭,必定立即引起柏二爷他们的怀疑。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再走路了,扶着墙边,磨磨蹭蹭地好不容易走到楼梯边,却再也没了力气,扶着一旁的栏杆,坐在楼梯上。 黑夜是最适合哭泣的时间,也是最适合隐藏所有秘密的时间。 牧小满只希望自己的眼泪和痛苦能够随着黑夜的流逝而消失。她想着和爹娘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着弟弟刚出生时全家欣喜地模样,却更是想到了满月节那天…… 不能再想了,头又开始痛了,痛得有些晕。她斜靠着栏杆,任凭眼泪止不住地流,呆呆地盯着昏暗的前方,就好像盯着她暗黑的人生一般,没有一丝希望。 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体力不支,又可能是悲伤过度,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只在朦胧间隐约感觉有人背着她在往前走。 是爹吗?还是娘? 刚有那么一丝模糊的意识,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牧小狼 牧小满只想睡死过去,不要再醒过来了。这个世界太残酷,太多套路,每天都要面对那么多的未知考验,实在是太累了。 当她有些睡醒意识的时候,却忽然很想继续沉睡下去。现在不知道几点,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知道明天会如何。如此多的未知压在她身上,着实有些残忍。 于是,她闭着眼睛开始回想,想小时候的快乐时光,想爹爹教她识字,娘亲带她上街游玩的情景,想东北大学里,那些十分有趣的老师们,每次去学校逛一圈,各种吃的都能塞满整个衣兜…… 却不敢想满月节晚上,更不敢想看到爹娘的最后一眼。牧小满刻意地把思绪绕道而走,却发现,眼角有泪水在偷偷地往下流。 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却在梦里再次回到满月节那天,回到沈阳的家里,回到那火光漫天的房子外,只是,自己没敢进屋,躲在屋外的墙角下,听到屋内恐怖的枪声。 一声。 两声。 三声。 牧小满尖叫着惊醒了过来,却发现是个梦。大汗淋淋地她蜷缩在二十一桶旁,将头埋在膝盖上,好像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来,那耳边依然充斥着清晰地枪声。 我要报仇! 可是我该怎么报仇? 抬眼望去,发现自己在地下室的床褥上睡了一晚,是我自己走回来的?还是谁带我回来的?牧小满想不起来,头还是很痛,好像噩梦中的子弹击中的是她的头一般。 突然,她猛然发现自己没脱衣服睡了一晚,可鞋子是脱掉的。鞋子里有一块钱啊!她赶紧将放在一旁的鞋子拿了过来,却看见那一块钱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谢天谢地,还好没被发现。 不过,到底是谁带我回来的呢?那人到底有没有发现这钱的事情呢? 这些问题好似一碗豆渣,混着凉白开稀里糊涂地灌进她的脑子里。想不明白,也理不清头绪。她只知道自己应该去晨练了,还有那做不完的活计,练不完的拳。柏二爷到昨天晚上还在审问自己,怀疑自己,师傅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好脸色。大家都一样,都想揪着自己,把自己送到黑衣人的手里。 没有一个人能帮到自己,帮了自己的人……也都死了。 我要报仇,为爹娘报仇,还有老大爷,还有卢二少! 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又擦了擦不知何时从眼角流下来的泪水,跟自己说,不可以再哭了。再哭下去,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懦弱,越来越胆小怕事! 我牧小满从来都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安慰了自己的牧小满打开地下室的铁门,顺着楼梯爬了上去,她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她要更加刻苦的练习,不为别的,只为以后能亲自手刃灭门之仇! 没想到时间还早,大部分师兄们还在睡觉,只有少数几个勤奋些的师兄刚刚起床,整个拳馆上下在清晨的空气中似乎洗净了前一晚的冷漠和恐惧,带着朝露的气息开始了生机勃勃地新的一天。 牧小满更没想到的是,柏二爷已经在二楼训练室里等着她了,看他一脸疲惫的沧桑劲儿,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街市的情景,那样子宛如刚出土的古佛一般,神秘,严肃地有些不敢靠近。 不过,她只是愣神了那么一两秒,便回过了神,估摸着他一晚上没睡,于是,直接打了个招呼,道:“柏二爷,早!” 牧小满这句嫩嫩地童声似乎一下子让柏二爷回了神,他猛地回过头,看到牧小满,那眼睛里似乎夹杂着仇恨、欣喜、蔑视和悲哀,表情十分复杂,一下子让牧小满有些害怕。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柏二爷的口气似乎也是十分复杂,玩味的口吻十分生硬,却也明显感觉到他在把声音尽量放软。 “师傅让我早饭前跑满二十圈。”牧小满依然站在门边,没敢进去,低着头看着墙角里的一只蚂蚁,它正在努力地往上爬。 如果自己是那只蚂蚁就好了,赶紧找个地儿钻进去,就不用面对可怕的柏二爷了!牧小满偷偷地想。 “今天开始不用跑了。” 牧小满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张了张口:“啊?” “以后每天早上吃完饭,直接去三楼最东边的那个房间,柯叔会教你练站桩。”柏二爷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你喜欢跑步的话,也可以适当跑跑的。” 牧小满显然还没回过神,只是喃喃地“哦”了一声。 “白天你跟大伙儿一起吃,晚饭你去找柯叔拿,他会专门给你准备。”柏二爷见牧小满依然有些傻傻地看着她,两眼无神,却是十分干净,于是,朝她走了过去。 牧小满一愣,见柏二爷朝自己走过来,心中有些害怕,一步步地退到墙角,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总之,先低头再说吧! 我是蚂蚁,你看不见我!我是蚂蚁,你看不见我! 柏二爷蹲了下来,尽量和她的视线保持同一水平面,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可那微笑在牧小满眼里却显得极其恐怖。 “你说你叫牧小满?”柏二爷竟然问了这么一句。 牧小满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陷阱,等着自己这只小贪狼跳进去。可是,又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问题,于是,只能点了点头:“嗯。” “这名字起的不好,你应该叫牧小狼!”柏二爷说完就站了起来,对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阿成,声色俱厉地说:“今天开始,给我严加看守牧小满,不准让她走出拳馆半步!谁要是带她出去了,就会请他吃我的北驳拳!”说罢,抬脚便走。 牧小满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她根本没听见柏二爷对阿成师兄的这番命令,她的耳边不停地在重复着柏二爷说的那三个字: 牧小狼! 柏二爷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是不是知道我是贪狼族的?如果他知道我是贪狼族的,那他会不会知道我就是池小月?如果他知道我是池小月,会不会把我送到警察局? 我会不会死?我还能不能见到牧叔叔求他帮忙? 牧小满傻在那了,联想到昨天晚上柏二爷让她认照片的事儿,觉得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了。可是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她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全然没发现一旁走近的阿金,直到阿金对着她耳边“喂”了一声,才回过神。 吓了一跳,却并未表现出自己的胆怯。只是,她看阿金的眼神似乎和平常不一样。阿金觉得,怎么这一晚上下来,牧小满变得陌生了许多。 “怎么了,小鬼头?” 牧小满定定地看着他一小会,才淡淡地说:“阿金哥哥。” “柏二爷又吓你了?” “阿金!”牧小满还没回答,一旁的成师兄却抢先开了口:“柏二爷刚才再次下令,不准让牧小满踏出这拳馆半步。我告诉你,拳馆上下没有人敢带她出去,唯独你有这个胆!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啊?我还打算今天带你出去玩玩呢!”阿金捏了捏牧小满的脸,有些沮丧地说。 谁知,牧小满的反应却有些迟钝,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阿金哥哥,我不想出去。” “怎么了啊?”阿金拉着牧小满走到一边,“好像心情不好啊?对了,昨天晚上柏二爷他们到底问了你什么啊?还是打你了啊?” “没有,”牧小满想了想,又道:“只是拿了几张照片让我认,我一个都不认识,他就放我走了。” “哦,这样啊!”阿金恍然大悟,“我昨天以为你会在那待很久呢,跑去冲了个澡。等我回来以后就发现你坐在楼梯上睡着了。那小脸儿,还挂着眼泪呢,我还以为柏二爷他们抽你巴掌了!” 牧小满猛然抬起头,迎上阿金的目光,问:“你看到我睡着了?” “是啊!那里多冷啊,我就把你抱回来了。” 原来是阿金哥哥啊! 牧小满终于放下心来:“谢谢阿金哥哥。” “我琢磨了一晚上,本来想着,昨晚你被那俩老家伙吓到了,还打算今天带你溜出去玩儿呢!”见牧小满一脸心事地憋屈样儿,阿金又解释道:“主要还是我想溜出去逛逛,带你出去呢,那只是个借口啦!我跟你说啊……” “阿金哥哥,”牧小满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有些事情如果不问的话,心里始终像塞着一块干瘪生硬的大馒头:“昨天晚上你带我回来以后,有没有看见我,我……”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么问有些鲁莽直接,万一人家根本没看到呢? “鞋子里的那一块大洋?”阿金一语击破。 完蛋了,果然还是看到了。 牧小满觉得既然大家都说破了,那么就没什么好伪装的了。她心一横,牙一咬,点了点头:“嗯!” “那是你的救命钱吧?”没想到阿金竟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过,似乎也不算是借口,这钱不仅是她自己的救命钱,而且还是她娘留给她最后的遗物。算是什么呢?也许是护身符? 牧小满忽然想到这一点,觉得自己从沈阳到了上海,又通过柏二爷好几次审问,如此顺利,必定是这一块大洋的庇佑。又或者说,这本就是她娘在天之灵的庇佑。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嗯。阿金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跟别人说?我怕柏二爷又要怀疑我。” “可以啊,那你要实话告诉我,这钱是哪来的?” 牧小满眼神朝下,有些迟疑,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目光,看着阿金的眼睛,真诚的说:“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你还有家人?她在哪啊?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信任 “好多年前在乡下饿死了。”牧小满撒了个不大高明的谎。 好在阿金没什么心眼,并未深想,看着牧小满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儿,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他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所以你把这钱藏在鞋子里,哪怕再饿,都舍不得花掉,是吗?” “嗯。” “阿金哥哥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这钱放在鞋子里也不大安全呀!这样吧,你信任我吗?” 信任? 在这个似乎对她充满敌意的拳馆里,阿金确实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可是,要说到信任……牧小满却无法信任他。 虽然阿金是真心对自己好,可是,自己对他的感激,和信任这是两回事啊! 见牧小满没有答话,完好精致的五官好似拧成了鲜美多汁的肉包子,阿金笑了,说:“小满啊,你听阿金哥哥给你出主意啊!这钱呢,放在鞋子里不安全,你不如放在其他地方保管,这样也安心。一块钱啊,不是小数目啊,可以买好多好吃的呢!” “那我要放在哪里保管呢?” “我这里呀!” 阿金爽快直接的回答让牧小满有些紧张,她怕阿金告密,又怕平时偷懒散漫惯了的他把这钱拿去花掉。可这拳馆嘴巴最快的人,如今知道了这个秘密,自己还能怎么办? “可是,这钱就像是我护身符一样,我不想离开它。而且,我就算是饿死也不想花掉它。阿金哥哥,它对我来说不是钱,是命!” 傻孩子,这年头,钱当然就是命了! “护身符啊?……行,阿金哥哥再给你出一主意啊!”阿金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有些口渴:“拳馆出门往左拐,再向前走个一段路,有个铁匠铺,你知不知道?” 牧小满摇了摇头。 “我把你这钱呢,拿到那铁匠铺去,让他们想个办法,给你钻个小洞,到时候拿根绳子套你脖子上。我看外面那些小孩儿脖子上都套个什么物件做护身符。这样它也不会丢了!” 牧小满眼睛亮晶晶地,开心地问:“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行?到时候如果柏二爷问起,我就说这钱是我给你的嘛!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对你好呀!”说着,阿金又追问了之前的那个问题,“所以小满,你信任我吗?信任我的话,就把这钱给我,我去帮你找铁匠铺!毕竟你现在也不能出拳馆了。” 信任,才是所有事件的根本。 牧小满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怎么?你是怕我给你换了块大洋,到时候再还给你的不是这一块?”阿金似乎在猜测她的心思,他总觉得这小姑娘在拳馆住了这么久,防备心却从未削减过。也是,如果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直被怀疑,还要冷言冷语地被使唤做苦工,自己也会崩溃的。 所以,阿金特理解她。 可牧小满却不这么想啊,她从来没想过这块大洋要被阿金掉包的事儿,甚至是,她也没那个心眼儿去想这个问题。所以,当听到她这么一句猜测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说:“不是的,阿金哥哥,你想多了。” “呐,不管我想没想多,反正这会儿时间还早,柏二爷这个时间一般到外面溜达去了,我带你去他办公室,那里有块红印泥,给你这大洋做个记号。走,咱们现在就去!”说着,阿金便拉起她的手,往门外走。 牧小满几乎是被他强行拉走的。她知道阿金是想证明自己的坦诚,可是,这根本不是掉包的事儿。事到如今,什么都不想说的她却要说得更多。 再说了,阿金能做到这个份上,看来是真心想帮自己。于是,当他拉着自己刚上到三楼时,她突然站定脚步,抬头对他说:“阿金哥哥,我信任你,咱不去他办公室了好不好?” “没事儿,来都来了,就当给你这块大洋做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符号!护身符嘛,那就要特别啊!” 拗不过他。 “可是办公室的门应该是关着的吧?我们进不去。” “开着的。”阿金边说,边轻轻扭动门把手,“咔哒”一声,门确实开了。“看吧,柏二爷他人好,这房间始终对我们拳馆人是开着的。因为有时候万一需要个什么东西,总能在他这儿找到。” 阿金边说,边拉着牧小满进了办公室。 这是牧小满第二次来这里,可气氛,心情却和昨晚完全不同。昨晚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有什么摆设,是怎样的装饰就带着一肚子的恐吓,和满脑子的疑问,以及一脸的伤痛走了出去。 不过,她当时唯一看清楚的摆设,应该是那张办公桌了吧?! 阿金嘴里不知在絮絮叨叨什么,边说边找那红印泥,桌子上没有,他就去一旁的沙发茶几下找。可是依然没找到。 牧小满眼神却始终没离开过那张办公桌,她记得,昨晚拷问自己的那几张照片就放在右边第一层抽屉里。别人的照片她不在乎,也不认识,唯独那两张自己爹娘的照片,却让她心心念念。 如果我可以把那两张照片偷出来就好了! 牧小满被自己的疯狂念头吓了一跳。可随即有安抚了想要使坏的小心灵:偷东西固然不好,可那是自己爹娘的,就是我的,我拿走应该没事吧? 正想着,牧小满独自走近书桌旁,还没来得及拉开抽屉,阿金便在一旁喝止住了她:“小满,柏二爷的抽屉你别动!” “我……我是想……想看看红印泥在不在抽屉里。”她有些心虚,反应倒是挺快。 “不会在那的!我跟你说啊,柏二爷这办公室里什么都可以找,都可以看,唯独他的办公桌里的东西都是绝密文件,绝对不可以打开来的。”阿金连哄带吓地对她说。 “哦。”牧小满后退了几步,可想要拿照片的心思却是越发地强烈。 “找到了!”阿金的欢呼声打破了她的念想,他从书架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走了过来,放在办公桌上:“喏,就是它。”说着,轻轻地打开了盒盖,一股油印香立即散了出来。 “好香啊!”牧小满惊讶于这红印泥的香味竟然比她娘以前用过的胭脂味道还要略胜一筹。 “那是!这可是柏二爷从南洋带回来的呢!嗯?你那块大洋呢?” 牧小满虽有些迟疑,却还是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把鞋子里那块大洋拿了出来。 阿金想也没想,直接把大洋往红印泥上一摁,那正面的“袁大头”立即被印上了红印记,样子十分滑稽。 “好啦!我等会吃了早饭就出去,先去街市上买根结实的绳子,可以挂你脖子上的。然后再去铁匠铺,找人帮你凿个小洞,简单的护身符就做成啦!小满啊,你等我的好消息啊!总之,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所以,你就别担心了。”阿金说着,便将大洋放进了口袋里。 “谢谢阿金哥哥。”事到如今,牧小满也只能答应下来了。 “对了,你喜欢红色绳子还是黑色的?好像其他颜色也有,但是戴的人不多。” “黑的。” “呵,我还以为你会要红色的呢,小孩子不是都喜欢红绳吗?” 牧小满腼腆地笑了笑,并未搭他的腔,而是环顾了四周,回头一看,旁边有一块宽大的木质屏风,屏风上雕画着一百零八将梁山好汉,那画上的人物和表情无一重复,她听爹爹说过梁山好汉的故事,里面的人物更是如数家珍,无论单挑哪个人物形象,她都能说个大概出来。 她惊喜地走了过去,看着这块屏风,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质地极好,上面的木雕栩栩如生,像极了家里的一副画卷,画卷上貌似也是一百零八将梁山好汉。只是,记忆太过久远,只能模糊记得自家画卷上的好汉们和这屏风上的好汉们极为相像。只可惜,那画卷一般都在床下的箱子里尘封着,很少拿出来看,之前她看过,也是在她幼年时期,爹爹给她说故事的时候看到的。 估摸着,那场大火,也把这画卷烧了个全无。 却也感叹昨晚太过紧张,竟然没发现这块好物。 阿金把红印泥放回书架上,回过头来看到出神的牧小满,笑着说:“也不知柏二爷咋就喜欢这块屏风,乌泱泱地一大帮人,看着特闹腾。” 牧小满指着屏风,说:“他们是有故事的,他们是梁山好汉。” “哦?梁山好汉?我听说过,但是不知道他们的故事。”阿金搔了搔头,笑了,随即,又道:“他们有什么故事我是不知道,可这屏风后面倒是发生过不少故事。” “什么故事啊?” 阿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比如,牧竹之和柏二爷之间的故事。” “啊?牧叔叔为什么跟这屏风有关?”牧小满眼睛一亮,她确实很想知道更多牧叔叔的事情,虽然无法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拳馆,然而,用其他事情来补缺短暂的遗憾也是可以的。 “因为这屏风后面啊,是柏二爷见贵客,商谈秘事的地方,好像柏二爷和牧竹之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里,当时似乎闹得不大愉快……哎,小满啊,咱就别到屏风后面去了啊!” “哦。”牧小满遗憾地看了一眼屏风,内心的好奇却依然不减:“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啊?” “真想知道?” “嗯!”牧小满充满好奇和诚意地眼睛似乎满是星星,让阿金心中泛起一阵怜悯,他捏了捏她的脸,说:“我等下跟你说的句句属实,知道后你可能会不相信我,或者,不相信他。你,确定要听吗?” 牧小满很想掩盖内心对牧叔叔的期待,所以,她故作无所谓地说:“听!再说了,我又不认识牧叔叔,当初只是想去他那儿讨碗饭吃,如今不需要去了,所以也无所谓相信不相信了。我……我就是好奇。” 阿金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她的头,说:“咱们出去吧,边走边说,柏二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回来了,这里不宜久留。” 说罢,拉着牧小满离开了办公室。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屏风被拉开了,柏二爷从屏风后踱步走了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安静的房门和上了锁的书桌抽屉,想起刚才牧小满和阿金的对话,昨晚审问照片后残余的那么一丝小小的困惑似乎已经全部清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牧竹之 刚出了办公室门,阿金便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其实牧羊犬和柏二爷认识已经很久了,有好多年了吧?不过,他们从一开始见面,三两句话说完,就已经成死对头了。所以,柏二爷和他的怨恨已经太久太深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的完的。不过,”他嘿嘿一笑,“这都是我后来听说的,那会我还没来呢!” “三两句话说完就成死对头了?这么快?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呀?”阿金的这句开场白更是让牧小满好奇了,她不管这消息的来源渠道,先听了再说。 “当年牧竹之从他一哥们手中获得了广仁医院的绝对经营权,而这广仁医院呢,本属于南商会那边的事儿,结果咱柏二爷神通广大呀,他竟然在这广仁医院里有自己的一杯羹! 牧竹之当年野心非常大,急需拓宽自己的疆土,那他就需要跟背景更大的人合作呀!没多久他就找了个大靠山。而这广仁医院是他哥们之前和几个弟兄们一起创办的。于是,牧竹之出了高价,买断了其他几个弟兄的合作。唯独柏二爷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而且柏二爷的态度非常强硬。 再说了,当年柏二爷可是很缺钱的,他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这广仁医院,那时,南商会已经风生水起了,可北商会刚有个雏形,商会里只有一个人,就是他柏二爷。再说了,咱私底下说啊,这北商会本来就比南商会要穷些。当年更是如此。 再加上,那时咱这拳馆刚刚建立,还没对外开放,拳馆里的几个师兄也都是柏二爷的心腹,阿成那厮就是其中之一。 柯叔也是刚来不久。 那牧竹之托人软的硬的各来一遍,可柏二爷就是拒绝。牧竹之说,我知道你打算建立北商会,你缺资金,你还要办拳馆,更是缺人手,如果你同意放弃对广仁医院的合作,我给你双倍的钱。 结果你猜怎么着?柏二爷愣是不同意!价码就加到了三倍。可柏二爷还是不同意。那牧竹之就觉得是不是柏二爷太贪财了,狮子大开口,想要乘机大捞一笔。 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咱柏二爷心正,他拒绝的原因是,牧竹之找的那个大靠山!” “大靠山是谁?”牧小满插了一句嘴。 “日本人!” 牧小满倒吸一口凉气,她很小的时候就听爹爹说过日本人丧心病狂的种种劣迹,再加上曾经在沈阳街头,偶尔看到日本兵路过,自己总会吓得好像那瑟瑟发抖地秋日芦苇,一不小心,就会被斩草除根。 所以,她能躲就躲,小伙伴们也总是在背后咒骂这些人是来自阴间的厉鬼。 如此可怕的一群人,牧叔叔怎么想到要和他们合作的? 阿金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日本人满口谎言地说,想跟牧竹之合作一同创办医院,利用他们先进的医疗技术,这样可以救治更多的伤患。可这话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是谎言,可牧竹之看不出。 不过,也许不是看不出,而是他想巴结那些日本人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当时,一面日本人给牧竹之施压,一面是柏二爷的拒绝。所以那牧竹之急了,直接登门拜访,就找来了这里。 柏二爷说,他那会早就在等着了,他知道有这么一天牧竹之会为了医院和日本人的事情要来拳馆。当时他们就在那块屏风后面谈的。具体谈了什么内容我是不清楚,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没谈拢。那牧竹之气的抓狂,直接喊来了他的手下把我们拳馆层层包围住,准备动用武力,可他手下的人再怎么厉害,能比得过咱拳馆的真功夫吗? 所以那会眼见当时情景的师兄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就是牧羊犬,意思就是,他跟狗一样巴结着日本人。 再说了,这牧羊犬当时接到广仁医院经营权的时候,觉得自己终于从正义帮的中层爬到高层了,他为了给自己壮大气势,招了不少打手。当然,这些所谓的打手并不是有真功夫的,里面有不少滥竽充数的人。所以,当时他们只是气势上看起来很强悍,可真的动起手来,一个个被打得哇哇大叫。他俩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后来柏二爷放弃那家医院了吗?”牧小满好奇地问。 “没呢!所以到现在他俩还经常为了广仁医院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那牧羊犬有时候还会因为日本人的一些提议,或者日本人的项目来专程到拳馆里来找柏二爷。 再说了,咱北商会现在越来越大了,已经可以跟南商会相匹敌了。牧羊犬自然不敢怠慢啊!有些危及南商会的利益,他还是要来找咱柏二爷的呀!否则那简老二也会给他压力的。” “简老二是谁?” “正义帮的头儿!”阿金似乎是说累了,拉着牧小满一屁股坐在三楼的楼梯上,嘴倒是没闲着:“话说,这正义帮也是个传奇故事,不过,那是人家帮的事儿,跟咱无关!虽然人家是传奇,可甭管他们曾经多厉害,多有气势,他们不也就建立个南商会吗?北商会不是还靠咱柏二爷吗?” “南北商会有区别吗?”牧小满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望着他。 “那区别可是大了去了!南商会本就地处上海南端,富人区的地段,要想建立商会很容易。各种大小商人,生意圈,都容易建立。但是北部就不一样了,北部虽然没那么富有,大小商人也不少,但是可能这边比较乱,逞凶斗狠的人非常多。始终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管管。 那简老二其实也是个没胆识的主儿,所以只守着他们那南商会,北边这边不想来,当然也不敢来。有个柏二爷来分担这块烫手山芋他们自然非常开心了。啧啧,不过,咱柏二爷咋就那么厉害呢?广仁医院他竟然也有股份!” 其实,阿金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牧小满真的能听懂的并不多,不过总算能了解个大概了。可她关心的还是牧叔叔,总想找个空子回到牧叔叔的话题上。阿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捏了捏她的脸蛋,说:“牧羊犬这人呢,那么急着跟日本人合作,也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当年,他可是他们正义帮里最弱,最说不上话的那一个。 小满啊,你知道其实我们人吧,身体里都是藏着很大能量的,就看你能不能把这能量挖掘,释放出来。有的人的能量只是一具火把,火苗不大,却是专门照亮别人的。可有的人的能量呢,是那火山,平时它就好像是死火山,静静地待在那,也许一万年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就好像我,没有什么用,也帮不到柏二爷什么忙,每天都懒得要命,还犯困,但是不代表我就什么能力都没有啊,只是还没有挖掘罢了,也许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帮到什么忙呢?是不是?可有的人呢,就是那活火山,只是,这火山一旦喷发,带给别人的,是帮助,还是灾难,就要看他的心在哪里了。 牧羊犬当年就是一个沉睡的活火山。 他之所以沉睡,是因为他觉得时机未到。如今,时机到了,他能不急于扩张自己的权利范围吗?人一旦有了权利,心就会变的。 当年,他刚获得广仁医院的大部分经营权时候,就是他心态开始发生改变的时候。屁大点儿的事儿就往咱拳馆跑,为的就是说服柏二爷。后来他死了心了,虽然跑得不那么勤了,可还是会经常因为南北商会的利益,时不时地给柏二爷找点麻烦。切,这人还以为拳馆是他家呢?他咋不来常住呢?” “哦!”牧小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爹爹让我把信寄到这里来呢! 信! 她突然觉得事情也许并不简单,如果说,牧叔叔和柏二爷有仇的话,那么,寄到这里的信真的能让牧叔叔收到吗? 那封信只是寻常的平安信,倒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是被柏二爷扣押下来了也没关系。只是,信是爹爹最后的笔墨,可不可以把信,连通昨晚爹娘的那两张照片一起找到,今后放在身边,给自己留个念想呢? 牧小满不觉得这是异想天开,于是,她编了个幌子,问阿金:“柏二爷如此正派,会不会经常有人写信给他呢?就像是一些电影明星那样可以收到信。” 阿金斜靠着三楼的栏杆,哈哈一笑,道:“那倒没有。我们柏二爷平时的信件比较少。大部分都是帮别人收信的。” 这话让牧小满一身激灵:“别人?谁啊?牧叔叔吗?” “牧羊犬?那倒没有,基本上都是乔爷的信。偶尔也会收到柏二爷妻儿从海外寄来的信件。” 没有牧叔叔的信?到底是阿金哥哥忘记了,还是爹爹记错了地址?自己明明记得信上写的是辣斐德路2号,也顺着这个地址找到了这里。本以为是牧府,结果是柏二爷的拳馆。但是不管怎样,这里确实是可以等到牧叔叔的。 是阿金哥哥在故意隐瞒什么吗?还是,他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牧叔叔的信呢? 牧小满急得好似那待宰的羔羊,心里纠结地快要嗷嗷乱叫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假装镇静道:“阿金哥哥,会不会有寄给牧叔叔的信,可你根本不知道呢?” “有可能。”阿金刚说完这三个字,又改口道:“不对,你想啊,柏二爷和牧羊犬是死对头哎,有谁会把死对头的信寄过来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知道吗?都恨不得撕碎了他,还帮他收信?” 这话倒是点醒了牧小满,她觉得阿金说得有道理,可信上的地址自己分明记得不会有错,那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呢?难道柏二爷真把牧叔叔的信扣押下来了? 如果是这样,信应该在柏二爷办公室里吧?真的没有牧叔叔的信吗? 可是,爹娘曾经告诉过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全信听到的,眼见为实方为根本。现在牧叔叔的一切都是阿金说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可能要打个对折。 再说了,柏二爷本就和牧叔叔是死对头,阿金哥哥他们讨厌牧叔叔,再来个添油加醋那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儿。 她回望了一眼晨雾中渐渐亮起的三楼走廊,柏二爷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最顶端,光线一般很难照到那,却也让那个房间多了三分诡异,七分神秘。 “走吧,小满,”阿金招呼道:“吃早饭去咯!” 就在阿金拉着她离开三楼的时候,一个鬼主意悄悄浮上她的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特殊训练 这鬼主意就跟夏日蝉鸣一般,嘤嘤嗡嗡地在牧小满的脑海里闹腾个不停。可脑子里再怎么闹腾,也抵不过她那颗叮叮当当摇摆不定的心。 因为早饭过后,阿金就出门了。她趴在二楼训练室的窗台上看着阿金离开拳馆时的背影,心里的那份担忧好似沈阳街头的雪球,越滚越大,又沉又重,压得她的心像河岸边逆流而上的纤夫一般,又累又崩溃。 阿金哥哥到底会不会带着我的一块钱从此再也不回拳馆了? 又或者,他会不会拿着这钱买好吃的去了?回来直接告诉我丢了? 其他师兄们都说,一般他们都会有放假独自出去玩的时间,只要跟柯叔说一声就行,到了晚上自然就会回来了。可阿金会不会拿着我的一块钱远走高飞了? 牧小满望着阿金背影消失的街角,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在这拳馆里,最亲近的就是阿金,倒不能说不信任他,只是,当信任面临自己的全部家当时,却往往变得不堪一击。 更何况,那是爹娘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她的思绪跟着阿金的脚步越飘越远,却被身后其他师兄的声音猛劲地拉了回来:“牧小满,柯叔在三楼训练室等你。” 糟糕!柏二爷早上刚说过让她早饭后去三楼训练室找师傅的!怎么转眼就忘记了? 她在慌乱中赶紧道了个谢,转身就出了训练室的门,听力极好的她毫无防备地听到身后其他师兄们的对话:“三楼训练室?柯叔想干嘛?是秘密训练?还是准备谋杀?” “应该是想做了她吧!你没看早上柯叔把最大最软的那个白面馒头塞给她吃吗?我估计啊,那是她最后的早饭了。再说了,三楼训练室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我到拳馆已经三年了,还从来没去过那里呢!” “切,你算什么?成师兄都没进去过!我听说那里死过好多人……” 牧小满的脚步渐渐放慢了,她有些害怕。死过人的训练室那是怎样的地方?柯叔会不会也想杀了自己?如果是,那么他们就是黑衣人的帮手了? 如果是黑衣人的帮手,那他们就和害自己爹娘的人是同伙了!又或者,他们就是谋害自己爹娘的凶手? 不对,如果他们真想杀了自己,其实很简单的,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而且早上柏二爷不是才说过,师傅要教自己练站桩的吗? 对!一定是这样!是去练站桩,而不是去见阎王! 再说了,就算是去见阎王又能怎样?这样就可以早日见到爹娘了,对自己来说岂不更是美哉? 牧小满的小脑袋瓜里装的心思还真多,可脚步却并未停止,转眼间便上了三楼。其实她每次上三楼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毛毛地,虽然她现在完全不怕死亡,可她怕鬼呀! 三楼整个走廊黑漆漆地,就算是白天,阳光照满了拳馆上下,都照不进这三楼。更何况,这一楼层必须走到顶端,再拐个弯儿才是柏二爷的办公室。拐弯处倒是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可那却是三楼整个走廊上唯一的窗户。 而长长的走廊上没有门,没有窗户,只有一面非常长的墙,墙壁里面就是三楼训练室,通往训练室的门却在柏二爷办公室的另一头。两个房门一头一尾,彼此看不到门扉,完全透不进光亮。 牧小满的双腿有些软,胆怯间却也来到了三楼训练室的门口,那门上有个很大的门框,门框上镶着一面玻璃,只可惜,这玻璃的两面都被涂成全黑色,根本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儿。 她趴在门上努力地想要找个缝儿先瞄一眼里面的动静,可那门死死地,十分严实,只有挨着地面的缝隙勉强漏出一丝压抑和诡异的空气。她还是不敢敲门进去,于是,趴在地上,脸紧贴着地面,眯着眼睛,企图从底缝里先看看里面的动静。 然而,她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那门“砰”地一声,被拉开了。柯叔刚准备抬脚出来,却看到脚下趴着的牧小满。他一愣,旋即瞪着眼睛呵斥道:“牧小满,你趴在地上做什么?!” “……我……我……”牧小满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的,脑筋平时转得挺快,这会儿却哼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结结巴巴的低着头,浑身上下吓得有些哆嗦。 “进来!”柯叔的口气十分生硬,双手背在身后,转而就往房间里面走。 牧小满犹豫了片刻,探了个头朝训练室里望了望,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只有大大小小的沙袋吊在训练室的半空中。于是,她放下心来,跟着柯叔走了进去。 刚一进训练室,身后的房门又“砰”地一声关上。那猝不及防地声音再次把她的心给悬了起来。 三楼训练室的大小,长度,和二楼训练室一样。这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刑具,只是,训练室正中央吊着的沙袋倒是相当多,似乎是杂乱无章,又好像有那么一些规律。前前后后,以牧小满不懂的顺序凌乱地吊在屋顶。 训练室的最前端,竟然是五个靶子。那靶子上千疮百孔,似乎之前被射击了很多次。 然而,柯叔却领着她来到训练室的另一边,那里放着很多圆柱形的木头,木头的横截面正好是半个成人脚掌的大小,每根柱子都是一样高,上面都用数字做了标记。牧小满咕噜着眼睛算了下,标记的数字最大是十八,不过,每个数字有两个木桩标识,一共是三十六个木桩。 “看到一号木桩了没有?”柯叔看着牧小满好奇的表情,说:“你站上去!” 牧小满抬头看了看他,有些迟疑,心道:这里有两个木桩都标着一号呢!我要站哪个呢? 虽然这么想,却并没哼出声。 柯叔叹了口气,道:“有两个木桩都是一号,你左右脚各站一个!” “是,师傅。”牧小满应了一声,哼哧着爬了上去,好在同号木桩相隔得并不远,正好是与肩同宽的跨度,只是,这木桩似乎不怎么稳。 “你就站在这儿,双腿不必绷得那么笔直!稍微弯点儿!不是蹲马步,像马步又不是马步!”柯叔见牧小满似乎有些不懂,于是,自己做了个示范动作:“看好!” 牧小满学着柯叔的样子,双腿稍稍有些弯曲,双手做环抱状,与眼睛持平,动作虽然做得规范,可脚下的木桩却能明显在瑟瑟发抖。 “脚上的力度不对!”柯叔说:“大部分力道放在脚后跟上,剩余的一点力道放在脚尖上。把握住重心!还有,练的时候,你最好全身心放空,心无杂念,什么都不要去想。你要跟整个房间,整个空气融为一体,你要练到自己认为自己不是人,而是站在这里的第十九号木桩,那就成了!” 这动作刚开始做,牧小满的胳膊就有些酸了,她哪里能将自己融为房间和空气?她更觉得自己不可能是那第十九号木桩。她只想赶紧休息,于是,怯生生地问:“师傅,要站多久?” 柯叔抬起头,故作思考状,说:“站到吃午饭吧!” “啊?!” 柯叔瞪了她一眼,说:“不乐意?那午饭就别吃了!” “我乐意,我乐意,师傅,我站到吃午饭!”牧小满小声地说。 “嗯,一个小时后我再来一趟,我这边开门,你那边必须站在二号木桩上!等我走到你跟前,你必须在二号桩上站得稳稳当当,要是让我看到你像现在这样发抖,一点进步都没有,你午饭就别吃了!” “……是,师傅。” “等我再次进来,你要自觉地站到三号木桩上!往后以此类推,知道吗?” “知道了,师傅。” “如果我有事儿没来,看到墙上的挂钟没有?你就每半个小时换一个号,等我忙完了,就来检查你站的号到底对不对,有没有偷懒!” “……好。” “小满啊,师傅是为你好。我有我自己的一套习拳方法,别人站桩都只是平地起站,我这柯式拳法不一样,是站在木桩上!这主要练的是你的平衡性!拳击,平衡性非常重要,否则你在擂台上第一时间就被对手的气势给压倒。” 牧小满觉得自己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只想瘫软下去,还管他什么气势不气势呢?本想回答他一句“是,师傅”,可愣是一个字都哼不出来。 “也许我教的起步基本功要比别的拳师教的难,但是,起点不一样,你收获的结果就不一样呀!而且,在现在这个年代,你不会点拳脚功夫,怎么生存呢?是不是?虽然你现在还小,可能有些道理还不懂,你只要懂得柏二爷和师傅我都不会害你的就行了啊!” 师傅,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现在,我累得只想瘫软在一边,你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师傅之前是对你严厉了一些,可严厉才能让你的性子收一收嘛!你还小,现在正是塑造本性的时候,我严厉对你,你才能有好的本性呀!” 师傅,您现在对我也很严厉啊,我的胳膊都要断掉啦!而且,我爹娘跟我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性子是天定的呀! “以后每天吃完早饭,你就到这里来站桩。等你练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会教你其他东西。”柯叔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对面那五个靶子,又道:“别看这训练室里练的东西和拳术无关,可所有的武,都有一个共同的根脉相连,一通百通,你以后自然会懂的。” 师傅,您快点去忙其他事儿吧,您走了,我才能偷会懒啊! 柯叔说完,又看了一眼牧小满发抖的胳膊和双腿,故意恐吓道:“你若是从这木桩上掉下来,轻则鼻青脸肿,摔断手脚。重则经脉断裂,从此成了残废!哼,好好练吧!” 牧小满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傻傻地看着柯叔,想哀求什么,可是又觉得一切都是无用功,自己也累得不想说话了。 当她看着柯叔离开训练室时,立即将高举的双手放了下来,两条腿也站直了,豆大的汗珠几乎是喷出来的。可刚放松不到一秒,门又开了。她赶紧摆好姿势,盯着门口,却看到柯叔那严肃的脸又探了出来:“我告诉你牧小满,你要是偷懒一星半点儿,今天午饭你别吃了!” “……” 说罢,柯叔便重重地关上了训练室的门。可牧小满却依稀听见有人在门外对柯叔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见柯叔大吼一声:“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牧小满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谁来了?是牧叔叔来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累 随着柯叔的脚步渐行渐远,牧小满忽然觉得在这个训练室里,仿若另一个未知的空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是是非非,徒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她站在这木桩上好似一个瑟瑟发抖的瓷娃娃,稍不留神跌下这高高的木桩,就会粉身碎骨。 她不知道柯叔什么时候还要折回来,如果说,刚才他口中说的那个人就是牧叔叔的话,会不会很快就会有人来喊她出去了? 如果是牧叔叔,那么自己要跟着他走吗?应该要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在这里生活太苦太累了。要不是为了等牧叔叔,一天都不想待在拳馆!可是如果走了的话,阿金哥哥怎么办?他还拿着我的一块钱呢! 也不知道阿金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挂钟呢?现在过了多久了?怎么才五分钟啊?!今天的时间怎么那么慢啊?是不是这个房间里的时间本身就比外面过的慢呢? 我站不住了!要倒了! 我放松一小下可以吗?万一师傅又进来了怎么办? 牧小满站在木桩上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紧闭的窗外本是阳光普照的天空,转瞬间变得乌云密布,那光线一点点地暗了下来,训练室里没开灯,不大一会儿,整个房间仿若凌晨时分,有那么一些光亮,却抵不过空荡荡的黑暗,和压抑窒息的诡异。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慌乱的心跳声。她突然想起刚才听到那俩师兄的对话:这房间里死过好多人! 这句话在脑海里闪过的同时,窗外的天空传来一声闷雷,惊得她双腿一软,蹲了下来,紧紧地闭着眼睛,捂着耳朵。 她怕打雷! 从小就害怕,她听爹爹说过,打雷是因为雷公公要带走世间所有不认真,不努力,不孝顺的小孩。这些小孩戾气很重,需要拎到天上回炉重造一番。 那时候的她,听到这个解释以后,吓得赶紧依偎在她娘的怀里,捂着耳朵说:“爹,我听话,我再也不淘气了!” 可如今她能躲在谁的怀里?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好在,蹲下来的时候,重心偏低,倒也十分稳当,也算是做了个休息。于是,又举起了有些酸痛的胳膊,半弯着膝盖,继续站桩。 只是,她不敢再睁开眼睛。 似乎闭着眼睛站桩更是不稳。可是没办法,她害怕。宁愿想办法找准重心,也不能睁开眼睛。除非有人进房间来解救她! 在这个死过人的房间里,听着窗外的雷声,对牧小满来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而自己面前,那么多吊挂在半空中的沙袋,好似吊着的死人一般,死寂无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号木桩上站了多久,也不敢睁开眼睛去看挂钟现在到底是几时几分,她只记得刚站到木桩上时,特意留心了前几号木桩的位置。于是,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右脚,将脚探到二号木桩的方向去,觉得站得稳当了,又抬起左脚,哆哆嗦嗦地探向另一个二号木桩。 待站得平稳了,方才大呼一口气。 眼睛却始终不敢睁开。哪怕雷声渐渐远去,哪怕四周的光线正在渐渐明亮,哪怕窗外鸟儿的叽喳声再次欢快地响起,她也依然紧闭着眼睛。 不敢看的世界只要闭着眼睛就好,眼皮其实是世界上最大最安全的保障。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摸索着在六号木桩上站稳时,门外传来了走近的脚步声,听那脚步声的力度,她知道是柯叔来了! 喜出望外,却依然紧闭着双眼。 直到门“咔哒”一声开了,才缓缓睁开眼睛。柯叔的脸似乎从来没有那么温和过,她也从来没有觉得柯叔的存在是那么安心过。 “师傅。”小脸镇静地模样下,伪装了一个胆战心惊的灵魂。 “几号桩啦?”柯叔边说,边朝木桩这边走来。 牧小满瞄了一眼脚下的数字,竟是准确无误,心中一阵窃喜:“六号!” “不错!”柯叔点了点头,望着她满脸的汗水,和似乎有着泪痕的脸颊,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恻隐,口气也软了下来:“没有偷懒?” 牧小满依然平举着双手,大声地说:“没有!” “下来休息一会吧!” 得到许可的牧小满就像是收到礼物的孩子一般,放下酸痛到发麻的胳膊,刚准备想往前一步跳到地面上,却一个没踩稳,一脚凌空,跌了下来。 “哎哟!”牧小满觉得摔下来的腿倒不是很痛,也许是已经累到全身虚脱了,那感觉好似胫骨被抽出来了一样,酸痛,无力,只想瘫软在地上。 柯叔摇了摇头,看着歪倒在一边的牧小满,说:“习拳不可以掉以轻心,哪怕跟你说了休息,你也必须站在最安全的地方,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休息。你如此莽撞,只会给你带来不可预计的伤害。小满啊,做人也是一样,稳定踏实地做好每一步,你才能活得有底气啊!” “是,师傅。”牧小满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 “罢了罢了啊!你还小,很多道理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刚才摔下来也算是给你个教训,哼,也是好事!”柯叔看着牧小满一副累得喘不过气儿的狗熊模样,叹了口气,说:“现在去一号拳房。” 牧小满一惊,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准确无误地偏向了十二点。她半带抗议,半带商量地口气,说:“师傅,快十二点了,我有点饿,能不能……能不能过会儿再去练拳啊?” 柯叔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转身朝门外走去,丢下一句:“安东少爷在那儿等你很久了。” 安东少爷确实等她很久了,甚至等得都有些坐立不安。又或者说,自从这小少爷昨天回到家后就各种焦躁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是想捉弄牧小满的,结果竟反被她捉弄。明明是想让她变得跟男孩子一样丑陋,结果,她为什么偏偏变得更可爱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 他觉得,自从昨天紧张兮兮地离开拳馆后就开始想念牧小满的脸了。坐在车里,看着路上的行人,似乎每个人都长着一张牧小满的笑脸。甚至是,偶尔看到街边路过的小女孩,他也错认成那是牧小满偷偷地从拳馆里跑了出来。 阿廖沙坐在他身边,一脸神秘地笑意,沉默不语。他觉得今天晚上很有必要给远在伦敦的老爷写封信,又或者,写信太慢了,直接拍封电报吧,那会更快些。 曾经,全府上下为了安东少爷的脾气开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会议,老爷认为,自己的儿子如今变得那么骄纵,脾气那么任性,一定是自己的离婚对儿子造成的心理阴影。于是,只想拿钱和物质在安东身上做补偿。 可安东少爷缺的不是物质,缺的明明就是关爱。老爷不是不懂,于是,吩咐全府上下所有仆人,必定拿关爱,温暖,去伺候安东少爷。 然而,他的方向又错了。安东少爷缺的是能够直击心灵的那份感情,而不是大家对他的言听计从。老爷不是不懂,只是,忙于生意的他无暇顾及自己的儿子到底缺的是哪种感情。于是,他一面着急,着急地催促阿廖沙能够想尽各种办法。一面又拼命赚钱,只想拿物质对安东做补偿。 阿廖沙曾经也是用过无数方法,然而对安东少爷来说都没有任何作用。然而今天,一切的问题似乎都能迎刃而解,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牧小满简直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福星。他隐隐地觉得,这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应该能够改变安东少爷很多脾气。 然而,改变脾气不是立即就能转好的。毕竟安东少爷的小心思才刚刚在生命中萌起,牧小满的存在并不能立即影响到他什么。于是,当安东少爷刚迈进自家大门的那一刻,便开始冲着大小仆人喊道:“所有人到大厅里集合,等下要剪头发!” 剪头发? 阿廖沙有些头大:“安东少爷,什么剪头发?” “你去把刚才给牧小满理发的那个发型师叫来,让他给我们家所有人都剪成牧小满那个发型。” “啊?” 安东少爷看着愣在一边的阿廖沙,气不打一出来,喉咙里又发出一阵低语,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俄语后,便上楼回房间休息去了。 无奈,阿廖沙只能赶紧给那理发师打电话,等全家上下所有仆人都剪了新发型之后,已是晚饭后了。安东少爷看着家里每个人都有着一张类似牧小满的模样,心里一阵开心,猛地,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而招呼阿廖沙,说:“去,给每个下人做套衣服!” 阿廖沙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语击破:“按照给牧小满的那套拳服来做?” “阿廖沙你真聪明!”安东少爷竖起了大拇指。 于是,府里上下又要量尺寸,又要定版型,折腾了一个晚上。安东少爷早早地就去睡了,可阿廖沙和全府上下所有仆人那真是忙活了一个晚上。他刚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安东少爷似乎这一晚上睡得也不踏实,眼睛里满是倦意,可他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牧小满的身影,没有办法深沉睡眠。于是,一大早,他又出了个幺蛾子:“阿廖沙,已经六点了,我们去拳馆吧!” 阿廖沙觉得不能这么由着少爷的脾气,于是,软磨硬泡,各种诱惑、理由,又搬出老爷立的威,磨蹭到早上八点,才终于开了车,带着少爷直奔拳馆。 谁想到,刚到一号拳房,柯叔就赶了过来,连连道歉着说“牧小满被带到柏二爷办公室去问话了”。于是,这位小少爷愣是压着自己快要爆发的脾气,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十二点。 他的脾气、焦躁、不安、紧张……似乎都绷成了一道一触即破的弦,脑海里不断地在考虑等下该以怎样的开场白跟牧小满打招呼,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神情去面对她那张纯真的笑脸。 然而,他所有的胡思乱想却在牧小满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牧小满那一脸惊讶的表情,自己便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脱掉了外衣,说:“我们开始练拳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不要叫我少爷 牧小满一听,不乐意了:“安东少爷,这都十二点了,我还没吃饭呢!”她觉得,如果安东少爷今天又打算捉弄自己,那么,先填饱肚子再说! 话又说回来了,你就比我大两岁,凭什么你可以捉弄我?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抗议好不好?再说了,我也不是生来就是你家的奴隶呀!要不是为了等牧叔叔,鬼才乐意做你的拳童呢! 牧叔叔?! 看来,之前师傅口中说的“他”,应该是安东少爷吧! 想到这儿,牧小满似乎有些失落,晶亮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安东少爷一愣,被她这么一说,似乎自己还真是有些饿了。于是,他眼神飘向阿廖沙。阿廖沙立即领会,赶紧掏出少爷外衣里的怀表看了下,点了点头,说:“十二点刚过,少爷,您想吃点什么?” “去国际大饭店点上几个菜带到这里来,我就在拳房里吃。” “是!少爷想吃点什么菜呢?” 安东少爷看着眼神依然在飘忽的牧小满,忽然很想问问她,你喜欢吃什么菜。可又觉得如此这般非常不好,于是,他看着牧小满瘦弱的身体,和一脸疲惫的模样,自己琢磨了半天,才说:“就我平时喜欢的那些吧!每样都买一些来。” “是!” “对了,”阿廖沙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安东少爷喊住了他,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又好像自己早已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那个……羊久枝一定要买。” 阿廖沙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昨晚到现在所有的疲惫似乎消失全无,他开心地问:“要几根?” 安东少爷又瞄了一眼牧小满,觉得自己对他而言已经不像是个小少爷了,而是个面对女孩子时,完全不知所措的少年,可少爷的威严要提起来,自己长她两岁的样子要成熟起来,当然,自己对拳术的把握,自己的所有能力都要提升起来。于是,他故作镇定地边戴拳击手套,边说:“两……咳……两根。” “好!”阿廖沙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出了拳馆,立即奔往国际大饭店的方向,不过,他目前不打算去饭店点菜,而是先去一趟大饭店对面的一家邮政局,给老爷发一通电报。自己动作慢一点无所谓,安东少爷绝对不会发脾气的。 阿廖沙刚一出门,安东少爷和牧小满便开始练拳了。就算牧小满心中有一千万个不乐意,可还是忍耐了下来,既然自己成了他的拳童,那么有些事情还是要负责到底的。 虽然肚子已经饿得没有半点力气了。 她和安东少爷的一拳一回之间动作并不快,安东少爷自己心里清楚,牧小满应该刚做过什么体力活儿,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可是,如果真放她去休息了,自己岂不白等她几个小时了?于是,他虽然不动声色,其实出拳的速度又慢,又轻,根本没怎么用力。 牧小满没发现这背后的弯弯绕,她只觉得,自己每抬起一次胳膊,都感觉跟死了一样。骨头都要散架了,哪里还有力气出力呢? 大概是安东少爷看出了端倪,半带命令,半带商量的口气,说:“牧小满,你的状态不对,既然要练拳,眼神很重要。当你遇到劲敌的时候,哪怕你的力量只有三分,你的眼神都可以给你增加到九分。” “为什么不是十分?”安东少爷的话大概是提起了她的兴趣。 “因为我父亲说过,拳击实战的时候,其实还是需要一分运气的。” 果然,安东少爷的话题让牧小满的精气神提升了不少,她觉得自己接拳也似乎有力了许多,两人之间的速度慢慢地开始有了些提升,好在,动作十分规律,安东少爷也没来个突然袭击,也让牧小满的脑子有了些思考的空隙:“你父亲也会拳击吗?” “嗯,就是他教我练拳的。”安东少爷盯着牧小满的脸看了一会儿,又道:“你的眼睛有了点神气了,非常好,但是,最好还是瞪起来,目光要集中在我的拳头上。” 瞪? 牧小满有些迟疑,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问:“是这样吗?” “不是!”安东少爷说:“你这样眼睛里的光全都是散的,无法对敌人起到震慑的作用。目光要凝聚在一个点上!” 安东少爷的国语并不标准,牧小满听得有些吃力,好在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几个字音的七扭八歪让她觉得很好笑,似乎也没了之前那种捉弄人的乖戾少爷的可怕模样。于是,她想了一下,觉得,目光要凝聚在一个点上的话,自己应该是会的。接着,她又尝试着做了个动作,问:“是这样吗?” 安东少爷看着自己眼前那个歪着头,眼睛变成斗鸡眼的牧小满,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随即,口中又低语般地用俄语叽里咕噜了她几句,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可从这几句的口气来看,似乎温和了许多。他好不容易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和开心,笑了一声后,立即装作一脸正经地模样,说:“你真笨。” 这下该牧小满笑了,她毫无顾忌地哈哈道:“不是‘泥怎笨’,是‘你真笨’啦!哈哈哈!安东少爷,我忍你的口音已经很久了,实在很好笑!” 安东少爷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牧小满,竟然没有生气她对自己的嘲笑,甚至觉得,她的笑很好看。他呆愣了半天,一言不发,却让牧小满有些害怕,她觉得自己过分了,再怎么也不该嘲笑他,万一他这脑袋瓜子里又打算捉弄自己该怎么办? 暗自责怪自己,太不谨慎了。 于是,她忍住一脑门子地笑意,低下头,轻声地说:“安东少爷,对不起。” 这句道歉一下子拉回了安东少爷的三魂七魄,他突然没头脑地说了句:“牧小满,你教我中文吧!” “啊?”这下该牧小满意外了,她完全想不通这会不会是安东少爷的下一个陷阱。 “我中文不好嘛,说出来的口音自然会被人笑话,你教我好了。”安东少爷诚恳的说。 可牧小满有些害怕了,连连摆手道:“安东少爷,我不是在笑话你……我就是……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嗯,我知道。所以,你教我中文吧,以后我如果有口音不对的地方,你帮我纠正过来。”安东少爷说完后,紧张地看着牧小满的表情,他怕她拒绝,见她半天愣着没吭声,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说话口音很好听。我……很喜欢听。” 牧小满完全乱了,她根本搞不清楚安东少爷的言下之意,他这故作镇定的表情和语气下,到底会不会存在毁灭性的火山爆发? 如果自己答应了他,那他会不会挖了陷阱等着自己跳? 如果自己不答应他,那他会不会采取非常手段来报复自己?让自己面临更大的捉弄之中? 之前给自己理头发,弄了个假小子的发型,这完全让他计划失败了,那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制造了更大的麻烦在后面? 牧小满的脑袋瓜子里滴溜溜了老半天,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才能摆脱未知的麻烦。于是,她一歪头,说:“好!我答应你!” “真的?”安东少爷好开心。 “嗯!但是,我到这拳馆来,是只负责陪你练拳的,现在又让我额外教你中文,那都属于额外的事情了。” “你说吧,我该怎么补偿你。”安东少爷似乎很是爽快。 “你教我俄语吧!” 这下轮到安东少爷有些意外了,他觉得眼前这牧小满是真聪明,竟然想到用俄语来跟他做交换条件。不过,安东少爷觉得奇怪:“你不是会俄语吗?” “只会一点点啦,平时的对话应该没问题,但是我爹娘说过,任何一门技艺,疏于练习,终将会被遗忘的。我在这里没人跟我说俄语,我怕我以后会忘记。” “忘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是我们苏联人。” 牧小满低下头,压抑住内心的痛苦,和对爹娘的思念,轻声说:“我不想忘记。”她怕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儿,或者理由说得再充分点,立即就会哭出声。她不可以哭,更不能在别人面前哭。 可是,安东少爷不懂啊!他看着她低头轻语的样子,心底竟是一阵窃喜:她不想忘记俄语?俄语是我的母语呀!她说她不想忘记,是什么意思?哈哈! 他心里在偷笑,表面还是一副没表情的死样子,说:“行,我教你俄语。这样吧,今天你纠正我的中文,明天我教你俄语。我们穿插着来,怎样?” “好。”牧小满依然低着头。 “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牧小满觉得能听到自己上下两排大牙快要咬碎的声音,她恨恨地觉得,这安东少爷果然是挖了陷阱等自己跳。这还没练几分钟拳呢,要求还挺多。估摸着,做他家下人肯定要被捉弄死!怪不得以前那么多拳童都纷纷打退堂鼓,给再多钱都不要。可是没办法,眼下,等牧叔叔才是首要,为了牧叔叔,自己受再多委屈都没关系,只要能报仇,隐忍多久都没关系! 于是,她扬起下巴,眼睛清澈干净地看着他,说:“好啊,安东少爷,我答应你。” 安东少爷笑了:“这么爽快。” “因为我就是个爽快人儿!” 安东少爷顿了顿,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喊我‘安东少爷’了,你……直接喊我‘安东’吧!” “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羊久枝 牧小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虽然早就觉得“安东少爷”这四个字的名号喊得有些别扭,爹爹曾经跟她说过,人是没有种族贵贱之分的,大家都是平等的。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脑子里被灌输了这个概念开始,就不曾觉得自己比哪些人地位高,也不觉得自己就必须听顺于什么人。 到了拳馆后,被迫喊“安东少爷”也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还要仰仗柏二爷的威严去见牧叔叔呢!也正是因为喊得别扭,所以这四个字喊得也不多。可是,这傲娇的小少爷如今却让自己只称他为“安东”?有何居心? 会不会以后自己喊顺嘴了,被柏二爷和师傅发现,于是讨来一顿毒打?所以,这安东少爷看似想和自己平起平坐,实则是给自己挖了个温柔陷阱? 牧小满的脑袋瓜子转了一大圈儿,可就是想不明白他的用意,再说了,自己曾经被他捉弄得心有余悸,并不敢轻易地点头答应。 安东少爷见她没吭声,于是,又进一步地说:“以后你喊我‘安东’,我就叫你‘小满’吧!” 这话又让牧小满意外了,这人,如此想要拉近距离是想干嘛?于是,她觉得与其在心里纠结,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我如果以后喊顺嘴了,被我师傅和柏二爷知道,觉得我没规矩,要打我,怎么办?” 安东少爷舒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去掉‘少爷’二字呢,原来你是怕他们呀!别担心,有我在!” 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更怕呀! 牧小满没吭声,这件事儿自己拿不定主意,好想去问问阿金哥哥,可是,他现在不在拳馆,而这件事又要当下做决定。忽然觉得人生很多事情自己必须独当一面的情况真的很累人,于是,皱着眉头,嘟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安东少爷并不知道她的内心戏,只觉得眼前的牧小满十分可爱,有些呆呆地看着她,自己来拳馆前,想要建立很强壮的男人味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他愣在那儿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尴尬了很久,以至于牧小满觉得,再不答应,眼前这人一定会发飙了,看看他,两只湛蓝色的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这是恨自己呢?耍自己呢?还是对自己这个拳童百般不满,在想法子赶自己滚蛋呢?自己已经饿得快死了,赶紧安抚这傲娇的小少爷吧!否则这会儿不接着练拳,等下还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呢!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好吧,安东,我们继续练拳吧!” 安东少爷本来被牧小满的可爱模样看得有些痴了,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得喜出望外,可又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高兴,于是,内心早已激动地飞奔到莫斯科的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两人各持心思地又练了许久,直到一点多阿廖沙才推了房门进来,他略表歉意地说:“安东少爷,今天国际大饭店的人太多了,我排队排到现在!” 安东少爷一副根本不信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脱下手套,跳下擂台,用俄语说了句:“你已经吃过了?” 阿廖沙嘿嘿地笑着,用俄语回应:“什么都瞒不过少爷您。” “回去领赏!” 牧小满不知道这主仆二人在用俄语说个什么,她只能简单地听懂“吃”、“您”、“回去”,忽然觉得人家小少爷要吃饭了,饿得快要修成仙的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他的魔爪了。于是,她擦了擦汗,说:“安东少……”话音还没完全说出来,安东少爷回头瞪了她一眼。她赶紧闭了嘴巴,换了口气,说:“安东,你用餐吧!我也去吃饭了。” “回来!” 牧小满速度极快,说话间已经快要溜到门口了,她觉得,自己的出拳速度如果能够跟跑步速度相媲美的话,安东少爷早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了。 “到这里来。”安东少爷的口气似乎不容拒绝,他走向雅座,阿廖沙已经把食盒放到雅座的桌子上,并且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少许木材放进壁炉里,又从怀里摸出根火柴,擦亮了火源,朝壁炉里丢了进去,慢慢地,拳房里暖和了起来。不过,牧小满刚练完拳,头上的汗还在往下滴,眼前却又见这壁炉生了火,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窒息。 安东少爷见她愣在那儿,说:“干嘛呢?阿廖沙把饭菜都买来了,你陪我一起吃。” “……”牧小满有些无语,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又是让我教他国语,又是让我喊他安东,这会儿又让我陪他吃饭?难不成,这饭里有毒?是因为之前没打死我,现在又想了这种方法来杀了我? 阿廖沙见自家少爷如此搞不定一个小姑娘,赶紧牵线道:“小满啊,你在那干嘛呢?来吃饭呀!安东少爷特意让我在国际大饭店买了好吃的。”边说,边拉着牧小满走进雅座:“快来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安东少爷说:“小满,你这会儿也不适合出拳房。” “为什么?”牧小满觉得事到如今,自己能回答的,也只有这三个字了。 然而,这个问句却让安东少爷有些不好意思回答,他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好在,阿廖沙是个忠心又有眼力劲儿的仆人,他赶紧接了上去:“你穿着这身单薄的拳服,刚刚又出了一身汗,虽是早春的天气,可外面还是很冷的,食堂里的饭菜早就凉了,你这一热一冷,去吃了肯定会生病的。我今天的菜买的多,你尽管吃,准够!”说着,将牧小满硬生生地按到座椅里。 听到这句完美的回答,安东少爷给了阿廖沙一个赞许的眼神。 牧小满没看到这个眼神,只是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坐在那儿,也为自己刚才一直在怀疑安东少爷的好意而自责不已。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燃起了一股暖意,却又想起第一次见安东少爷时,他对着自己的头凶狠地挥舞着拳头的表情,于是,怏怏地觉得,这安东一定是想补偿自己。 心里正琢磨着,眼前的阿廖沙却掀开了食盒,他欢快地介绍着:“这道菜是芙蓉鸡翅,看上去粉嫩,晶莹剔透,吃起来很是香甜。还有这个,是早春新雨羹,羹汤偏素,但喝着十分清爽。这道呢,是子午牛肉,专门取自正午或半夜子时正在休息的牛做成,牙口不好的老太太都能吃,有一点点微辣,不过,小满啊,如果你不能吃辣的话,可以就着这个吃……呐,就是这个,奶油叉烧包。这个包子外面的皮是和着奶油发面的,里面放着大块大块的叉烧肉,个头比其他饭店的要大许多呢!我买了四个,你们尽管吃。” “没了?”安东少爷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菜,问。 “啊,对了!”阿廖沙其实心里明白,他故意没将最后那道菜拿出来,就是想让安东少爷急一下,也好试探试探这个小少爷的心已经付出了几分。于是,他偷瞄了一眼安东少爷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个谱儿,乐呵呵地将食盒里最后一层抽了出来:“这个是国际饭店里大名鼎鼎的羊久枝!” 牧小满“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瞪着那盘羊久枝脱口而出:“这……这不就是羊肉串儿吗?” “对啊!”安东少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微微笑着说:“你……知道羊久枝吗?” 牧小满有些呆呆地,眼睛盯着盘子里放着的两根羊肉串儿有些出神,好半天才喃喃地说:“我吃过羊肉串儿。” 阿廖沙笑着将碗筷放在他们两人面前,每人盛了一碗满满的羹汤。并且,将两根羊久枝一人一根,发给他们,嘴里不忘解释道:“这羊久枝就是羊肉串儿,但是它又和普通的羊肉串儿不一样。小满啊,你坐下,我跟你说啊,你看,这羊久枝是不是比一般的羊肉串儿要长?”见牧小满整个傻在那儿了,阿廖沙只有接着说:“羊久枝上的木签呢,是柳树的树干做的,木签上你数数,一共有九块又大又鲜嫩的羊肉,而且它比一般羊肉串儿要长很多,所以,就叫做羊久枝!当然味道也是十分鲜美的,一点膻味都没有!” 安东少爷觉得这牧小满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她被自己感动的,于是,催促道:“小满,你快尝尝。” 牧小满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压根儿就没听见安东少爷和阿廖沙在说些什么,她的眼睛盯着盘子里的那根又大又长的羊肉串儿,忽然想起了满月节那天,就是因为自己贪吃嘴,离开了家,才永远地离开了自己的爹娘。 羊肉串儿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悔恨,自己的伤痛,自己这辈子都难以抹去的黑暗阴影。 都是羊肉串儿的错!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已经发誓不再碰它了,怎么如今它又跑来了? 再大的伤心也不能在安东少爷面前露出来,于是,她努力地抿着嘴巴,将所有的伤痛全部压在心底,抬起头,笑着对安东少爷说:“谢谢你,我不喜欢吃羊肉串儿。” “不喜欢?”安东少爷想过一万种牧小满在看到羊久枝后的表情,却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说。他局促不安地说:“你……你尝尝嘛!还没吃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了?还是……还是说你以前吃过?” “我以前在家乡吃过羊肉串儿,没吃过这个羊久枝。”牧小满强装大大方方地表情说。 “羊久枝虽然就是羊肉串儿,可它俩味道绝对不一样,真的,小满,听我的,你尝尝!” 牧小满依然没动,羊肉串儿是她曾经最爱吃的东西,可如今也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去碰触的心魔。她的手放在桌子下紧紧地握着拳头,生怕自己放松了一点,眼泪就会夺眶而出。可是,眼前这个安东少爷,对自己时好时坏,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自己的头受伤不久,刚刚复原,可心里的痛却是永生永世也无法平息的血痕! “对不起。”牧小满低着头。 安东少爷似乎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他看着眼前的牧小满,忽然觉得这小姑娘为什么怎么都看不透?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猛地,他似乎想到了一个理由,于是,没话找话地开了口:“我听说中国有一个民族,好像是回族?专门不吃肉的,小满,你是回族的?” 阿廖沙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少爷,回族不吃的是猪肉。” 安东少爷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忽然觉得有些口渴,直接将自己碗里的羹汤大口喝了下去,这动作可能带着情绪,“哐当”一声,直接将空碗放在盘子里,惊得牧小满抖了一下。 糟糕,安东少爷生气了! 阿廖沙试图缓和气氛:“小满啊,今天你就吃一根嘛!咱发誓,吃了这根以后就再也不吃了,好不好?不管你的信仰是什么,还是你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咱就吃这一根!”说着,直接将她面前的羊久枝塞进她手里。 牧小满偷偷瞄了一眼安东少爷,见他虽然没有太发脾气,只怕,自己再别扭下去,他的拳头会再次砸向自己。于是,只能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连自己都不大听得清的字:“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黑蝎 一口羊肉塞进嘴里,然而,食不知味。 曾经爹爹教过她这个词,可她那会什么都不懂,觉得爹爹在骗她,怎么可能会有人吃着好东西,却尝不出味道来呢?一定是爹爹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让自己少吃点! 那时候的她吵着闹着非要让娘买根羊肉串儿给她吃,来证明爹爹说的就是错的,自己再有心事也不可能吃不出香味来。 然而满月节那天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在证明,爹爹的话都是对的。 包括这“食不知味”。 这羊久枝到底是辣的,还是麻的,根本分辨不出,只是觉得往身体里倒流的泪水在不断地冲刷着她的喉咙。 哦,或许应该说,吃下去的羊久枝其实也是有滋味的,因为那是眼泪的咸,和命运的苦。 第二口吃下去,忽然想起那天满月节的情景。自己在西大街偷吃了羊肉串儿回家,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爹爹说了自己,却偏偏跟猴儿一样蹿上屋顶。娘在一旁抱着弟弟笑看着自己,那副画面,似乎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想到这儿,又不自觉地笑了。 安东少爷默不作声地在一旁边吃羊久枝,边偷看牧小满的神情,直到她笑了,才放下心来。暗忖道:看吧,我说吧,那么好吃的羊久枝你竟然说不吃,吃了又觉得香了吧! 想着想着,他自己也无奈地笑了,摇了摇头,嘴里用俄语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阿廖沙也没听清,不过,他觉得少爷的心情应该不错。 见牧小满把最后一口羊肉块吃下去后,安东少爷轻声地问:“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很好吃吧?” “嗯!”牧小满努力地将心中的痛苦和酸楚压了下去,抬头说:“很好吃,谢谢你安东。不过,这种美食一生吃过一次就够了。” 言下之意是,我不想再吃了。 谁知,安东少爷竟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嗯,不吃了,咱再也不吃了!” 说罢,将手中吃剩的木签和牧小满的一起,直接丢进一旁的壁炉里。那火苗“滋啦”一声,似乎烧得更旺了。 牧小满被他的动作弄得十分好奇,却并未吭声,自己吃了这九块羊肉,好像被吸干了全身的血液一般,自己宛如行尸走肉,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更不觉得饿了。 可看着眼前的安东少爷,这小少爷应该是想补偿自己,看他一改往日蛮横地模样,请自己吃大餐……算了,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吧! 牧小满闷不吭声地吃着,安东少爷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吃着叉烧包,却在观察她的脸色。一旁的阿廖沙看到自家少爷这么没用,于是,只有没话找话地缓解气氛:“小满啊,你最近的拳术进步蛮大的嘛!是柯叔有教你技巧吗?” 牧小满喝了口羹汤,说:“嗯,上午还在练习站木桩呢!” “站了多久?”安东少爷顺着话题说了下去。 “早饭后没多久就开始了,一直到刚才来你这儿。” “你怎么不早说?” 安东少爷的这句话让牧小满又是一惊,这小少爷又生气了? “你如果早说练了一上午,我就不会非要拉着你陪练了。”安东少爷解释道,可是,口气中的埋怨却带着一丝生硬,让牧小满觉得,他又生气了。 “我是你的陪练啊,怎么可以说休息?”牧小满轻声解释了一句,却不忘又嘀咕了一声:“是‘拉着’,不是‘喇着’。”安东少爷一瞪眼,刚想说她,牧小满又赶紧低着头补了一句:“是你说让我教你国语的。” 一句话,堵得他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奇怪的是,心里竟然十分高兴。 “对了啊,我听说柏二爷身边最厉害的打手不是你师傅。”安东少爷说。 “啊?不会吧?”牧小满觉得不可思议,整个拳馆上下除了最大的柏二爷以外,所有人都以师傅马首是瞻。师傅可谓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啊!凭的就是自己的拳头功夫,怎么能说最厉害的不是他呢?她脑袋瓜滴溜了一圈,立即想到:“难道,柏二爷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也不是他!” “那是谁?” “你不知道黑蝎?”安东少爷有些意外。 “黑蝎是谁?”牧小满比他更意外。 “哇哦!”安东少爷笑了:“你果然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听我爸说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柏二爷身边有个全上海滩最……”说着说着,他不知道那个词该怎么描述了,于是,皱着眉头看着牧小满,手里竖了个大拇指,示意她,“最什么?那个词怎么说?” “厉害?”牧小满问。 “对!他有个全上海滩最厉害的高手,但是,没人见过这人长相,他帮柏二爷扫清一切障碍,才能让柏二爷在上海滩占有一席之地。” “啊?那你知道这人有什么特征吗?” “不知道。不过你想啊,能在上海滩占有一席之地的人,身边没几个保镖怎么行?我爸做那么小的生意,身边都雇了三五个打手呢!” “黑蝎会不会就在拳馆啊?” “我真不知道。要么你平时观察观察,谁是拳馆里最……厉害的人?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如果你能让他教你拳术,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月,你就能打败我。” 牧小满笑了:“要练一个月?我还以为黑蝎指点我一天就能打败你呢!” “我很厉害的好吗?!” “真没看出来……哦,对了,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倒是看出来了,不过,那会你是以强欺弱。” 安东少爷摸了摸鼻梁,不好意思地笑了:“第一天见面的情景你能不能忘掉?” “这辈子难了。” 安东少爷正准备想解释什么,忽然听见房门开了,便不再说话,回头望去,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的男子,戴着黑色墨镜走了进来。此人面无表情地走向他们,站在牧小满面前,用右手重重地扣了扣桌子,厉声道:“牧小满。” 牧小满和安东少爷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黑蝎?!” 此言一出,这人立即不开心了,倏地摘下墨镜,瞪着牧小满,说:“什么黑蝎?这才多久不见,你就忘了你赵哥我了?” 牧小满喜出望外,站了起来:“赵哥!你怎么来了?” 赵钱孙嘻嘻一笑,将墨镜揣在前胸口袋里,说:“这不是来看你陪练练得怎么样了嘛!我一直以为你会被那个凶巴巴的少爷赶出去呢!没想到,过的还挺好,就是瘦了。嗯……好像长高了?”转头又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安东少爷,问:“你就是那个凶巴巴的小少爷?” 安东少爷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吃着自己的菜。 “嘁!”赵钱孙挥了挥手,一脸不屑地回过头,看着牧小满,立即兴奋地问:“怎么样?我刚才的样子像黑蝎?” “赵哥,我们是猜的。事实上,我们都没见过黑蝎长什么样。”牧小满解释道。 “和我这模样差不离。嘿,不过你这小丫头小道消息老灵通的嘛!是认识了赵哥我,所以就顺带沾了些聪明劲啦?对伐?都晓得黑蝎啦!” 牧小满并未答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音说:“赵哥,你认识黑蝎啊?” “不认识。但是这街头巷尾有什么消息是我不晓得的?我外号可是‘赵打听’啊!” “那赵哥,你告诉我啊,黑蝎是不是在我们拳馆里啊?他是哪位师兄啊?” “他压根就不在这儿!” 赵钱孙的回答引得安东少爷和阿廖沙都好奇了起来,他俩不自主地看着他说,可赵钱孙十分精明,余光瞄到自己成功地吸引了他们仨的注意力,于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说:“这你们都不晓得了吧?黑蝎这人根本不是拳馆的人!拳馆上下所有的打手只不过是有钱人的陪练,必要时,也会出去帮派斗个殴什么的。但是,柏二爷如果真要做什么大事儿,那他是从来都不会跟拳馆里的人透露一星半点的。哎!” “跟我师傅也不透露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黑蝎就是柏二爷的秘密武器,再说了,他们上流社会的人真要做什么大事,会跟手下商量吗?我帮柏二爷做了这么久的事,打听了那么多的消息,全部都是跟牧羊犬有关的,对,就是你那朝思暮想的牧叔叔!我估计啊,柏二爷聘用这黑蝎,主要就是用来对付你牧叔叔的。” 牧小满没吭声,之前也听阿金说过柏二爷和牧竹之之间的恩怨情仇,自己心里总归是有个谱。现在又从赵钱孙嘴里听到这消息,不免心中又失落了几分。看来,阿金没有骗自己。 然而,就算是牧叔叔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就算是他和柏二爷是死对头,就算是他真的亲近日本人,可是,他却是唯一能救自己爹娘的人啊! 想到这儿,牧小满不由得叹了口又长又臭的怨气。 “还有啊,我之前听说啊,当然有可能不是真的哈!”赵钱孙故作神秘地放低了声音,说:“黑蝎他还有个亲弟弟,叫黑鲨,这黑鲨的功夫比他哥强过百倍,只可惜,黑鲨空有个名头,却存了颗娘儿们的心,受不了做这暗杀的活计,早早地隐退不干了!” “那他去哪里了?”阿廖沙见安东少爷听得十分入神,心里知道自家少爷这傲娇的气质不愿多问,于是,揣摩了他的心思,直接问了出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人好像消失了一般,所以,黑蝎到底有没有这个弟弟,也只是上海滩里的传说罢了。”说着说着,这赵钱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将前胸口袋里的墨镜戴上,望向他们:“哎?侬岗,阿拉像不像黑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偷师 赵钱孙正摆出各种扭捏的姿态向牧小满显摆着,忽闻身后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说:“赵钱孙,你天命祖宗在等你。” 所有人向前望去,只见成师兄正虎着脸,站在拳房门口,虽然这话是对赵钱孙说的,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牧小满不放。 牧小满一愣,将拿着叉烧包的手背在身后,嘴巴也不敢嚼了,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赵钱孙欢快地应了一声,抬腿准备就走,不料,却听见牧小满轻声地问了句:“天命祖宗?” “嗨,就是柏二爷!如今的我不再是叫花子了,而是他的跟班,他能不是我祖宗嘛!”说完扬了扬手,出了拳房。 牧小满还没吃饱呢,正准备再吃一个叉烧包,却发现安东少爷正让阿廖沙收拾碗筷,似乎,他的表情又不怎么好了,板着脸的样子和成师兄有的一拼。无奈,她只能站在一边帮忙收拾,阿廖沙瞄了一眼牧小满,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可安东少爷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想要对牧小满好,可这牧小满为什么跟个迷雾一般,根本看不透,似乎她的身上总有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连接着广袤的天地,连接着暗黑的宇宙,却永远无法连接他的心。扭捏地瞎捉摸,可终究还是控制不住,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头,瓮声瓮气地问:“这人谁啊?” 牧小满一抬头,惊讶地回:“赵哥啊!” “我就是想问你,赵哥是谁!”安东少爷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半生力气一般,自从他认识牧小满以后,三魂七魄老是丢,这会儿,身上的魂魄又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哦,就是他带我来拳馆的,当时师傅说只要我……”牧小满差点就把柯叔让她反击安东少爷的话给说出来了,好在反应快,偷偷地吐了吐舌头,接着说:“只要我乖乖地,就可以等到牧叔叔,所以我就留下来做你陪练了。” 安东少爷恍然大悟:“哇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他开心地抬起头笑了,终于明白,这丢失的三魂七魄原来都在牧小满的身上趴着呢!可转念一想,又问:“那牧叔叔又是什么人啊?” “是牧叔叔,不是‘母叔叔’!”牧小满纠正道,本来差点因为安东少爷的口音笑出声儿,却又因为牧叔叔的原因,心中不由得一阵感伤,“哎”地叹了一口闷气,便不再答他。 “是你家亲戚吗?你们好像都姓牧……”安东少爷轻声地问,生怕她不回答。 牧小满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你找他做什么?” “有事请他帮忙。” “什么事啊?我可以帮吗?”安东少爷眼前一亮,觉得这是拉近两人距离的绝佳机会。 牧小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安东少爷下午还要练拳吗?”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安东少爷被这句话给问倒了,呆了几秒,猛然想到,是不是说,如果下午不练拳,她就愿意把她更多的事情说给自己听?于是,故作镇定地笑着说:“不练了,下午我们休息休息吧!” 谁知,牧小满往旁边一站,说:“那安东少爷请回吧,我要去练站木桩了。”说完,转身就走。速度之快,让安东少爷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牧小满早就出了拳房门,上三楼了。 “哎?这……”安东少爷又愣住了,回头问阿廖沙:“我说错什么了吗?” “少爷,您没有。”阿廖沙已经把食盒全部都收拾好了,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回。 “那她是怎么回事啊?” “我估摸着啊,牧小满找这个姓牧的人,应该是有事相求,是大事,还不好明说。唔……可能还是她心底的秘密。”阿廖沙猜测道。 “绝对有事!阿廖沙,你去查查!” 阿廖沙觉得自己困得要命,每天要伺候这花样百出的小少爷外,还要管府中上下大小事宜,“管家”这个头衔可不是好当的,他打了个呵欠,说:“少爷,这爱情之间呢,最大的快乐就是----你不知道我的心思,而我却想打探你的心思,我好像知道你的心思,又不确定你的心思,你快要发现我的心思了,我却故意表示我没心思。” 安东少爷被他这句话说得,脸“腾”地一下红成了一碗罗宋汤,阿廖沙后面那一串“有心思没心思”的绕口令,他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心里纠结着“爱情”二字,突然觉得旁边的壁炉让这个冬季的拳房变得仿若夏日最炎热的三伏天,窒息地快要抓狂了。于是,他喉咙里又叽里咕噜地用俄语低声说了句什么,抓起一旁的大衣,扭头就走。 牧小满回到三楼训练室,打算接着练站木桩,刚才她和安东少爷提到了牧叔叔,却也提醒了自己不能再偷懒了,自己不快点强大起来,就算是牧叔叔帮忙,也帮不到自己的安危。更何况,阿金说过,牧叔叔好像和日本人走得近。 她摇了摇头,打消了脑海里的困惑,跟自己暗暗地说:爹爹说过,任何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也许阿金哥哥是柏二爷这边的人,跟牧叔叔立场不同才这么说的吧!再说了,他不是说牧叔叔第一次来拳馆找柏二爷那件事是听其他师兄们说的吗?阿金哥哥自己都是听说的,看来,真实性还是要打个对折的。 边想边推开了训练室的门,却发现柯叔在里面练拳。 隔音效果极好,就算是牧小满站在门口都没听见这里面有什么动静,整个三楼安静得宛如置身空城一般,而那训练室的门却像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隔绝了外面的冷寂,和里面的热血如火。 柯叔全神贯注在每一个沙袋上,并未发现牧小满已经走了进来。那些沙袋半吊在空中,前前后后一共三十六个,它们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着,一个沙袋被击中,其他沙袋也会因为彼此的撞击,一个个地前后摇摆了起来。稍不留神,就会被旁边的沙袋击中自己。而柯叔却在其中游刃有余,一拳挥出去,立即反过身来用另外一只拳头砸向身后的沙袋。胳膊尚未收回,却绕到另外一边,躲开了侧面撞过来的沙袋。 牧小满看得目不暇接,倒也不至于凌乱,反而从中摸索出了一些套路,跟着柯叔的动作也在一旁比划了起来。她比划了没多久,似乎就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自顾自地在一旁耍弄开来。全神贯注的精气神倒像那么一回事儿,完全没看到一旁的柯叔早已停下练习,定定地看着自己。直到听到柯叔的叹气声儿,她才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缩在门边,怯怯地喊了声:“师傅。” “嗯。”柯叔其实被她的悟性给惊呆了,看了好半天没有打扰她,也是想看看她的领悟性达到了几分。这么一会儿看下来,心中不由得暗叹,这牧小满果然是个好苗子。拳馆上下没有一个弟子能比得上她。只可惜……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却也因此打断了牧小满的招式。他看着怯生生的牧小满,觉得这小丫头,拳头挥舞起来的姿势和现在这副怕惹事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摇了摇头,说:“你不陪安东少爷练拳,到这里来做什么?” “安东少爷说下午休息。” “哦!”柯叔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她面前,又问:“以前练过拳?” “没有。” “那你刚才……” 牧小满有些惊慌失措,头低得更深了,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轻声地说:“对不起师傅,我偷师了。” “就刚才你看我练拳那会儿偷学的?” “是的,师傅。对不起,师傅。” “倒像那么两下子,”柯叔点了点头,又故作严厉道:“去站桩吧!基本功都没学好,还想学招式?!哼!” 牧小满乖乖地爬到木桩上开始站了起来。然而,柯叔并没有离开,而是关上训练室的门,继续在里面练拳击。本来牧小满还担心等待阿金回来的时间会不会很漫长,然而,柯叔练拳相当精彩,他的拳术比其他师兄不知高出了多少倍,更是安东少爷所无法比拟的。她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就在一号木桩上站了一个小时。 她忘了时间,柯叔却记得。他故意装作休息的模样,走到一旁拿起毛巾擦了把汗,却随手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那开关是连着木桩的,一时间“哐当当”地动了起来,前前后后,毫无章法,十分凌乱,牧小满本来还在神游,脑子里依然在回想着刚才柯叔的拳术,结果木桩这么一移位,她一个不留神,跌了下去:“哎哟!” 木桩有成人的腿高,牧小满直接跌进这木桩中间,木桩又是来回在移动中,她这边还没爬起来,另一边的木桩又移了过来,硬生生地撞到她身上,腿上,胳膊上,痛得她龇牙咧嘴,却愣是没哼出一声。 柯叔见状,又关了开关,厉声说:“这就是你站桩不专心的结果!” 牧小满委屈巴巴地从木桩中探出了个头,扒着木桩站了起来,带着一丝哭腔,说:“对不起,师傅。” “站到一号桩上去!” 牧小满揉着疼痛的,甚至有些微微发抖的胳膊腿,爬到一号桩上,平举着双手,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却都不敢去看柯叔的表情。 柯叔也有些心疼她,可没办法,却依然装作严厉的模样,说:“我定时了,等下指不定什么时候木桩还会动,再动的时候,如果你再摔下来,你给我滚回老家去!” 牧小满将眼泪往肚子里吞,忍了半天,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是,师傅!” 柯叔看着她,终于还是软了下来:“等会木桩再次启动的时候,你就站在二号桩上。等什么时候木桩停了,你就站到三号桩上,以此类推。” “好。” 说罢,柯叔依然没有离开训练室,而是继续钻进那三十六个沙袋中间,练了起来。牧小满不敢再走神了,然而,却依然按耐不住内心对柯叔拳术如此熟练的崇拜,一方面谨慎地专注脚下的木桩,一方面却还是偷偷地去瞄柯叔练拳。就这么一来二往,夜色从天边渐渐地漫了上来。 柯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牧小满也不敢哼半句吃苦怕累的声音,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到底。直到整个房间快要黑得看不清时,忽闻房门被人轻叩三声。也就是这三声,让牧小满那颗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此时,却不敢欢呼,不能眼巴巴地望向柯叔,也不知他是否有耳聋眼花,能不能听到敲门的声音。 似乎又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柯叔终于停了下来,擦着汗,说:“下来吧,去休息一会儿吧!阿金也该回来了吧!” 牧小满身子一震,有些心虚地说:“谢谢师傅!” “唔……”柯叔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她,说:“你的晚饭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拿这个钥匙可以打开你的食盒。” 牧小满眼睛一亮,开心地接了过来,说:“谢谢师傅!啊,对了,食盒在哪里?” 柯叔打开训练室的门,没答她,直接走了出去,好半天,才从空荡荡的三楼走廊上传来一句:“‘老鼠练拳对付猫’,你的食盒就在这句话里。找去吧!如果到七点还是找不到的话,到后院里见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护身符 牧小满从三楼下来的时候,阿金正绘声绘色地在大厅里给其他师兄弟们说百乐门里的舞女有着怎样的姿色,复旦大学里的女学生有着怎样清纯的笑容。大伙儿听得笑逐颜开,好不热闹。 地上放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好多其他师兄弟们托他买的东西。其实拳馆是准许每个人每月休息一天的。只是,最近中日关系紧张,好多达官显贵为了能够习得防身之术,经常到拳馆里来找人练习。人手本就不够,如果再请假个一两天,损失可就大了,毕竟,这些有钱人出手十分阔绰,他们不仅交钱,还经常塞给陪练们小费。 其实这些陪练们都是柏二爷和柯叔亲自调教出来的打手,从拳术到人品,都经过层层筛选和审核。这些人,不仅衷心,而且十分孝顺,毕竟,他们基本上都是家境贫寒之人,好不容易攒些钱,还要给家人留着。所以本该大家休息的日子,也都没人愿意休息。大伙儿都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偷懒而错过了赚钱的好机会。 然而阿金却不是这样。当年他家乡的那场水灾早已淹没了他所有的亲人,他无牵无挂,在拳馆待着一来是想报恩,二来也是混口饭吃。自己无需太过努力,只要跟在柏二爷身边就行。所以,能偷懒就偷懒,不能偷懒也要想办法偷懒。 于是,他每月出去溜达一次,就成了师兄弟们的采购员,为了买大伙儿想要的东西,上海的大街小巷他基本上都逛过,也经常带来街市上的一些新鲜事儿。当然,他最清楚这些刚刚成年的师兄弟们的喜好了,那就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阿金的口才不错,能把外面的世界描述得绘声绘色,牧小满站在楼梯上有些晃神,一时之间想起了自己的爹爹,爹爹的口才那才是一流,总能把冗长乏味的俄文讲得津津有味。娘曾经说,给他化个妆,再拿个道具,都能上台去演戏了,而且还是独角戏。 想到这儿,牧小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金回头一看,赶紧招呼大家:“好了好了,不说了啊,晚上回去再说给你们听!小满来了,小孩子面前咱不能没规矩是吧!” 大家在哄笑声中散去:“最没规矩的就是你!” “小满,来!”阿金对她招了招手,又故意大声说:“我送你个礼物!” 牧小满不明所以,愣愣地问:“什么礼物?” 阿金弯下腰,在麻袋里翻找了老半天,说:“东西呢?我要送你的礼物呢?怎么不见了?” 牧小满很想说,自己不要礼物,你只要把我的一块钱还给我就行。可碍于旁边还有两三个师兄在,只能将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可阿金好像变戏法一样,突然蹦了起来,笑着说:“笨蛋小满,送你的礼物怎么可以放在麻袋里呢?在这里!”说完,在她面前晃动手指,嘴里“妈咪妈咪哄”了老半天,倏地,将手从牧小满的衣领后摸去,又慢慢地抽了回来,手中却捏了一块硬币,边缘凿了个小洞,穿了根黑色的绳子,摇摇晃晃地滴溜在牧小满面前,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啊!”牧小满差点喊出那是自己的一块钱,却下意识地改口道:“护身符!” 阿金将这枚硬币挂到她的脖子上,说:“啧啧,好看!我怎么有一种,要给自家闺女出嫁的感觉呢?” 一旁的师兄打趣地说:“小满真要是你闺女,她出嫁,你怎么能就放一块钱在这上面?你也忒小气了点儿吧!” “嘿嘿,”阿金摸着后脑勺,看着已是涨红了脸的牧小满,说:“小满啊,阿金哥哥答应你,等你以后出嫁了,我给你再做个项链,到时候,上面套满一块钱!” 牧小满既开心,又害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阿金哥哥”后,转身就跑了。留下阿金和其他师兄又是一阵大笑。 她其实也没地方可溜,转身却钻进了一号拳房。带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关上了房门,她坐在擂台上,低头看着脖子上的这枚一块钱,轻轻地抚摸着它,似乎它还留有爹娘的气息,仔细看,硬币上还有着早上为了做记号而留下的红泥印。不知怎么地,看着这一块钱,就好像见到爹娘一般,让她十分安心。 如果见到爹娘,她好想说一说这段日子的委屈,痛苦和压力;说说自己生病期间无依无靠的孤单;更想说说每晚在地下室里,独自度过漫长黑夜时的担惊和害怕……她有着万般的酸楚一下子汇成千里泪流,涌上心头,却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哭是弱者的象征,自己不能哭! 却在自己用力忍着眼泪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她猛地抬起头,睁大了憋红的双眼看着房门,原来是阿金。 阿金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笑嘻嘻地关上门,说:“小满,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害羞啦?” 牧小满没搭腔,只是仰着头,睁着大大地眼睛看着他,很想说句什么,却发现喉咙里早已被泪水浸满,已无法说话。 “喏,这个才是送你的礼物。”阿金将油纸包递给她,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接了,依然一动不动地睁着大大地眼睛看着他。阿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我给你买的是咸菜烧饼,特别好吃。我看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就吃些馒头是没有营养的。你看你现在瘦的,生病之后这脸越来越没肉了,你娘要是在天上看着,一定会心疼的。我特意让店家在这烧饼里放了些肉,我一共买了六块,你……” 阿金的话还没说完,牧小满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放声大哭了起来。阿金一愣,第一次有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牧小满就跟他妹妹一般,自己一直很可怜她,如今,这个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他心中很不是滋味,更想当她妹妹一样去关心,去疼惜。 等她的哭声稍微小了些,阿金才慢慢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小满怎么啦?阿金哥哥今天出去后发生了什么啦?” 牧小满哭过之后,觉得终于轻松了许多,看着阿金在面前的样子,更是踏实了。本来还对他有一些小小的不信任,如今,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她摇了摇头,说:“没有。”顿了顿,又说了句:“谢谢阿金哥哥。” “谢我做什么?怎么?你是感动的哭了?”阿金笑着问。 牧小满本想摇头说不是,是因为看着一块钱,自己想家了,想爹娘了。可她看着阿金关心的眼神,忽然觉得眼前的阿金就跟自己的亲哥哥一般,从自己生病到现在,他总是在维护着自己,总是在第一时间为自己出头。自己之前竟然还怀疑他,真是太不应该了!她暗暗地自责了一番,于是,点了点头,说:“嗯,谢谢你给我做的护身符。” 阿金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地笑了:“现在外面大伙儿都知道这是我送你的护身符,以后你就直接挂在脖子上,不用拿下来了,更不会有人再问你什么了。” “嗯。” “我听说,任何东西都可以是护身符的。小刀啊,石头啊,树叶啊,都行!但前提是,这些东西要自己经常携带,放在身上,才会跟人的灵魂有共振。所以小满啊,你如果真想当它是护身符,以后就别摘下来了,时间久了,没准它真能保佑你什么呢!对了,它还是你娘留给你的是吧?” “嗯!”牧小满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你更不能摘了啊!我给你选的这根绳子是最牢固的,好几股绳拧成的呢!结实得很。小满啊,护身符呢,是可以保佑你的。但是,真的能保护你自己的,其实只有拳术。所以,你要跟柯叔后面好好练啊!” “嗯!今天师傅带我去三楼训练室练站桩了。” “嗬,真不错!三楼训练室好多师兄们都没去过呢,不过我有一次溜进去看过,那会柯叔有事去柏二爷办公室了,本该练拳的时间,我偷懒来着,估计柯叔认为不会有人上三楼吧?!所以门是开着的。其实我也弄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把那训练室弄得那么神秘。里面也没什么嘛,不就几个沙袋和木桩嘛!” “还有靶子!”牧小满纠正道。 “靶子?”阿金搔了搔头:“什么靶子?” “就是练射箭的那种靶子。上面有好多小洞,应该被人练过很多次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上次我去没见着靶子啊!再说了,我记得咱拳馆没人射箭啊!”阿金皱着眉头在回忆。 “也许是师傅呢?” “柯叔?听说他以前会射箭,但是射不准,经常射偏。后来干脆不用箭了,直接拳头上,他的拳头比射箭要快狠准得多。” “也许他偷偷有练习?” “说不准。”阿金砸吧了一下嘴巴,说:“因为他曾经说过,会射箭没用,不如外国进口的子弹快。而且,他自己连射箭都射不准,更别提子弹了。” “那会不会是柏二爷啊?” “更不可能!”阿金摆了摆手,道:“你瞧见柏二爷左手的食指没有?他是不是总是揉那儿?” “嗯!”牧小满好奇极了:“他的食指受过伤?” “好像是,反正他的食指经常痛,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找医生给他打几针,而且,那根食指也用不上力。偏偏他还是个左撇子。你说,开枪啊,射箭啊,总要用到那根手指吧?”话音刚落,阿金便听到牧小满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他笑了,说:“好啦,小满,快吃个烧饼吧!别饿坏了。” 牧小满猛然想起了柯叔交代她要找食盒的事儿,忙问阿金:“几点了?” “不知道,快七点了吧?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六点了。” 牧小满将油纸包塞给阿金,说:“阿金哥哥,你帮我放到地下室去行吗?师傅交代我的事情我忘记做了,七点之前就要完成。” “哦,好!那你晚上饿了就吃啊!” “好。” “柯叔交代你什么事情啊?要我帮忙吗?” 牧小满跳下擂台,往房门那跑去,说:“不用,他让我找食盒,可能是想考考我。我自己能完成。”刚说完,正准备开门呢,忽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下一沉:糟了,师傅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老鼠怎么招惹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偷照片 走出拳房,大厅的墙上有一个挂钟,指针直直地指向六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可她竟然忘记了题目,这下该怎么解? 老鼠……猫……老鼠到底怎么招惹猫的? 老鼠给猫拜年? 不对,那是黄鼠狼和鸡的恩怨情仇。而且,这也不押韵呀! 她皱着眉头在大厅里来回走着,看着时间一点点地在流失,决定还是先盲找。 然而,她把能想到的所有带锁的柜子全部都翻了个遍,却没有一个能对上这把钥匙的。她甚至去厨房问了厨娘,都无法知道答案是什么。 就在时针快要走向六点三刻的位置时,她猛然想起一句押韵的话:老鼠和猫在赛跑! 这话好像是解锁密码一般,在她脑海里浮现之后,立即变成了无限动力,推动着她奔向二楼训练室。赛跑,那应该是自己平时跑步的地方! 然而,那把钥匙依然无法开启二楼所有的柜子。更何况,那些柜子里放的都是拳击用具。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食盒呢? 她失望地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是根本找不到了。题目都忘记了,还能翻腾个什么浪花来?还不如直接跟师傅坦白来得痛快。被骂就被骂,也省得在这里耗费时间和精力。 于是,拿定主意的她一身轻松地走向楼梯,刚准备抬脚下楼,忽然望向旁边的楼梯,想起之前一直琢磨的那个鬼主意,到底要不要按原计划进行?她探头向一楼的挂钟望去,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顺利的话,五分钟就够了。她又向拳馆大门外望去,平常门口都会停着柏二爷的车,如果他回家了,或者出去办事了,车是不在的。如今,空荡荡的大门前一辆车都没有,甚至这是晚饭时间,行人都没几个。 心里更是放心了,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三楼柏二爷的办公室。空荡荡,黑压压的走廊她也忘记了害怕,然而,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学会了谨慎小心,固然知道柏二爷应该不在办公室里,却依然轻轻地叩了叩门,喊了声:“柏二爷。” 果然,没有声音。 她放心大胆地转动门把手,阿金说得没错,柏二爷的办公室真的没有上锁。她扒着门缝,探了个头,眼睛滴溜溜地快速地扫了一下办公室,觉得安全了,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直奔那张办公桌。 如此顺利,看来爹娘的照片唾手可得! 办公桌的抽屉也是没有上锁的。她记得照片是放在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可是那里放着好多文件,一层层地堆积,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抬头望了望四周,没有人,时间紧迫,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在抽屉里翻找了起来。 可是没有。她里里外外地翻了两遍,就是没有。 难道自己记错了?其实是在第二层抽屉里? 于是,她又拉开了第二层抽屉翻找了起来,还是没有。这下就让她有些慌神了。怎么会没有的?难道柏二爷把照片拿走了? 不甘心!一定是在最后一层抽屉! 正当她准备拉开第三层抽屉时,忽然发现,在桌子旁边有一双脚! 那一瞬间,她觉得好像有一双巨型大手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捏住了,动弹不得,呼吸不了,甚至觉得世界末日已经来了。她的心跳加速,满脸涨得通红,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充血,眩晕得不行。 怎么办?!我要不要装死? 装死是行不通的,那样自己就真的见不到牧叔叔了。没办法,爹爹说过,好汉做事好汉当,人贵在“承担”二字。 于是,她慢慢地站起了身子,抬起头,看见柏二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正死盯着自己,她一阵慌乱,大脑一片空白,眼瞅着那房门是开着的,于是,从桌子的另外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想要奔出去。 可她还是没有抵得过柏二爷,他一双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这一拉一拽之间,牧小满的后背硬生生地撞向了办公桌的边角。 撕心裂肺地痛! 在心底惨叫了一声,却没有哼出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柏二爷的声音不高不低,厚重的嗓音好似最严厉的判官,等着给她下最后的判决。 牧小满低着头,两手背在身后,摸着撞到的后背,龇牙咧嘴之中,脑袋却转得飞快,瞬间就将理由脱口而出:“我在找食盒。” “什么?!”柏二爷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回答,实在有些意外,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微微扬起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牧小满觉得,听他的口气,似乎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又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抽屉,那上面明明是带锁眼的,于是,将计就计地说:“食盒。装我晚饭的盒子,师傅给了我一把钥匙,让我找食盒。他说,只有找到食盒才能吃到晚饭。我整个拳馆上下都翻遍了,没找着,就想着到您的办公室里来找了。我以为,我以为师傅会放在您的办公桌里。” 柏二爷觉得自己没抓到她把柄,正有些懊恼,气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牧小满见他没吭声,于是,又带着一丝哭腔,说:“柏二爷,对不起,我错了。”说罢,轻轻抬起头,偷瞄一眼他,见他还在死盯着自己,于是,又做低眉顺眼状,等待着应该不会来的惩罚。 等待了许久,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听那走路的快慢声音,和着脚的力度,应该是师傅。她在心里大喜过望,眼神儿瞄向房门口,果然,师傅迈着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明白了大半:“你怎么在这里?!” 显然,这句话是对牧小满说的,她没回答,将头低得更深了,心中却偷着在感激这个大救星。 柏二爷其实也不小了,已是中年的他由于日夜操劳商会的事,眼角上早已有了皱纹。此时的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烦躁,那皱纹似乎嵌得更深了,最近这段时日,他要忙的事情有很多,商会的琐事、码头的归属,却更是棘手于牧小满的去留。当他决定把牧小满留在身边时,其实心中也隐隐透着不安,他怕,怕这小丫头以后真的会联合牧竹之来对付他。 可他更想拿牧小满做自己的一步棋,来压一压牧竹之的气焰。甚至想,将牧小满留在身边,培养成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杀手。她天赋过人,脑筋灵活,如果能以此刺探牧竹之的事情,打击他们南商会,将牧竹之这只走狗踩在脚底下,那才真的是扬眉吐气了。 终于,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似乎将心中所有的怨气和不满统统汇聚成两个字,发泄了出去:“滚蛋!” 牧小满鞠了一躬,赶紧溜出办公室,回头又瞄了一眼柯叔,柯叔见状,似乎明白了许多,轻轻带上房门,跟她一起走了出来。 “你在捣什么蛋?”柯叔瞪了她一眼。 “我找不到食盒了,就想到柏二爷办公室里找了。我以为老鼠和猫在那呢!” “所以你翻他办公桌了?”柯叔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这话说得,整个空荡荡地三楼竟然有了回声。 “嗯。” 柯叔一把拎着她的细胳膊,直接拽进了对面的训练室,大手一推,牧小满一个趔趄,好在这里的沙袋多,挡了她一下,不至于摔倒。柯叔看到她那副欠打的模样,摇了摇头,说:“你记住,我考验你的题目,绝不可能出自柏二爷的办公室,更不可能在他的办公桌里!” “是,师傅,我错了。”牧小满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心里却一阵嘀咕,如果不给翻他的办公桌,爹娘的照片怎么找?而且,那里也没有他们的照片,到底放哪里了? “今天晚上你给我死在这训练室里,晚饭也不准吃!” “……是。” “明天的晚饭还是这个题目,如果你再找不出食盒,整个拳馆上下所有人的衣服你去洗!” “……”牧小满忽然觉得有些不公平,自己完全都没听说过这老鼠和猫的故事,却要让自己找谜底,于是,她轻声地嘀咕,说:“可是,这题目我完全不会啊,再给我几天我都解不出来。” “你不会?”柯叔似乎有些意外,口气似乎也缓和了几分。 “嗯。师傅,你能先教我这一次吗?下次你再出的题目,我一定能解出来!” 柯叔皱了皱眉头,难以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你真不会?” “我真不会。” 柯叔见她忽闪着大眼睛的模样也不像是撒谎,于是,他皱着眉头,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心中犯疑:这牧小满的身份会不会柏二爷搞错了? 也不知这柯叔到底来回踱了多少步,待他完全考虑清楚,理清思绪之后,牧小满都觉得脚底要站麻了了。 “我只教你这一次,剩下的你自己领悟。如果以后,你偶尔有一两次没解出来,没关系,但是如果你每次都解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 “是!”牧小满终于放松了下来,暗吁一口气。 “你听到这句暗语后,首先要懂得对它进行拆分。” “暗语?”牧小满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什么是暗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暗语 “就是说,表层听起来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实际上,背后深藏着巨大的秘密。这就好比一个人,你看到他的样子,说话的形态,走路的姿势等,事实上只是他展现给你看的模样,而非他的真实一面。一般来说,人们展现在外的有三分,隐藏起来的真实,有七分。” 牧小满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自己就是这样,隐藏起来的巨大的秘密绝对是七分,不,应该是八分或者九分?难道每个人都是这样?她没吭声,这念头放在心底偷想了一瞬,又听柯叔继续说了下去。 “不仅是人,有时候说话也是,看似一句简单的话可能背后蕴含着很深的宇宙。我们只有通过这句话,来慢慢发现这个宇宙的真相,靠的就是一个人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洞察力,当然,有时候也需要一些灵感和运气。小满啊,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周易。”柯叔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牧小满,见她连连摇头,于是,自己又开始来回踱步了:“周易太深奥的知识你无需懂,你只要知道,人世间,很多事情会分成‘阴’和‘阳’就够了。 “我知道阴阳!白天是阳,晚上是阴。”牧小满插嘴道。 “唔,不错,省得我解释了。那么一句话里,也是有阴阳之分。比如说,‘我要去吃饭’,这句话是主动性,主动则为阳。再比方说,‘师傅喊我去练拳’,这句话是被动型,被动则为阴。能理解吗?” “能!” “很好,很聪明。”柯叔点了点头,继续说:“阴阳的起源划分了天地,有一句话是‘天时地利人和’,说的就是时机。那么一句话里,也是有它的时机。当你听到任何一句话时,你都可以将它划分成天时、地利和人和这三个部分。” 牧小满开始觉得有些绕了,好在还能理清思绪:“师傅,这怎么划分?” “再给你打个比方:‘二十一桶很好喝’,这句话里拆分出的天时,就是冬天、春天和夏天。没有秋天,因为,葡萄酒是在秋天酿造的,真的能喝上最起码也要冬天了。保存得好,可以度过四季,但是二十一桶每年的存货到不了夏天就被喝光了,所以,这句话的天时是冬天和春天。地利,就是地下室,最有利于二十一桶的地方。人和,是能够喝上这二十一桶的人,基本上都是商界里的大老板,像我这种柏二爷身边的人,也只能偶尔喝上那么一小口。其他弟兄们柏二爷也会赏给他们喝,只不过,二十一桶十分有名,大伙儿也不会去喝它。所以,这人和,就是有能力和权势的人。” 牧小满真的开始有些绕了:“冬天春天,地下室,有权势的人和这句话有什么关联啊?” “当你听到这句暗语时,如果要让你找线索,你首先锁定的就是这三个关键词:冬天春天、地下室、大老板。再考虑这话的阴阳性,一般能说上这句话的,都是柏二爷的贵客,他们喝这酒,完全是柏二爷所请,所以,他们都是被动性。属阴。由此,可以去掉春天。还剩下冬天,地下室,大老板。如果,我让你找食盒用的是这句话,你完全可以去地下室找,地下室很大,正对着柏二爷办公室的位置那,朝北,就是食盒的地方。” “师傅好厉害!”牧小满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可转念一想:“为什么朝北啊?” “因为冬天啊!”柯叔见她还是一脸困惑,于是,又举了个例子:“再比方说,我之前给你出的那道题是‘老鼠练拳对付猫’。” 嗬,原来是“老鼠练拳对付猫”啊!自己还一直想着“老鼠和猫在赛跑”呢! “老鼠是夜间出没,属阴。猫,则为阳。这句话你觉得是阴还是阳?” “阳!老鼠是自己主动要去练拳的嘛!”牧小满脱口而出。 “不,是阴。”柯叔摇了摇头,说:“老鼠之所以练拳,是因为它如果不练,就会被猫吃掉。这是弱肉强食的表现,它是被逼无奈的情况下选择练拳的。天时,是夜间。地利,厨房。人和,吃过的东西。” “为什么是吃过的东西?” “刚做的新鲜食物立即就被大伙儿吃掉了,老鼠能偷吃的,自然就是剩下来的了。” “哦。”牧小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这句话怎么找食盒呢?” “此暗语属阴,夜间,厨房,吃过的东西,这三样只有厨房偏阳。那么,你就在厨房里找偏阴的方向嘛!” “所以,我的食盒是在厨房的垃圾桶里?” 柯叔觉得自己白教了,他真的怀疑这牧小满到底值不值得柏二爷培养,又或者说,这牧小满的身份,到底是不是柏二爷所推测的那样。如果是,那他倾其所有都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教给她,可如果不是呢?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继续教了,再说了,既然柏二爷信任自己,将这么大的任务交给自己,怎么的也要耐着性子教下去。于是,他咬着恨恨地牙齿,粗声粗气地说:“你的逻辑呢?用你的脑子想想也不可能是在垃圾桶里啊!” 牧小满低下了头,这么难的暗语要想破解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师傅在生什么气嘛! 柯叔想了想,自己可能是太急了,对牧小满很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于是,他公布了谜底:“应该是在厨房东边桌子上的竹菜罩里。” 牧小满猛地抬起头,说:“我去厨房看过竹菜罩了,我还问了厨娘呢!” “厨娘自然不会告诉你的。” “可是,你给我的是一把钥匙,那应该是带锁的食盒啊,怎么能是竹菜罩呢!?” “那你为什么不掀开竹菜罩看看呢?那个竹菜罩是上锁的。再说了,谁说食盒一定就要是个盒子的?竹菜罩上了锁也可以是食盒。” “啊!?” 师傅您也太强词夺理了。 牧小满觉得自己真是太亏了,距离真相只差一步呢!失望至极,懊恼的表情瞬间溢满了小小的脸庞,这是她进拳馆以来,第一次露出自己真实感受的模样。曾经不哭不闹,不痛不笑的她让柯叔觉得这小丫头是不是没有心。如今看到她这副表情,不知怎的,柯叔竟十分得意,然而,他却不认为她距离真相只差一步:“你那是蒙的。这句话背后有庞大的逻辑和思考,你都没有考虑过,是直接误打误撞去了厨房的。” “是的。”牧小满承认,她甚至差点脱口承认自己都忘了暗语是什么。但是,不服输的她却对柯叔下了战书:“师傅,再给我出一题吧!” “哦?很自信的样子嘛!” “嗯,就作为明天晚上找食盒的暗语好啦!我一定能找到!” “如果找不到呢?” “那您再罚我不准吃晚饭吧!” “嗯。”柯叔点了点头,却发现这小丫头似乎偷换了概念,明明说好再找不出来就洗拳馆上下所有人的衣服的,她怎么忘了这茬了?罢了罢了,她才十岁,不能对她太过苛刻。 其实牧小满根本没有忘,只是她觉得,如果不直接说出自己惩罚的内容,到时候师傅一定会让自己洗衣服的。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自己先说出失败后的条件,反而让师傅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心里偷着乐,眼睛却诚恳地望着柯叔,等着她的下一个考题。 柯叔依然背着手,在沙袋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忽而抬头望着沙袋,说:“北商会仍然缺资金啊!” 牧小满没吭声,觉得他应该只是一句感慨罢了。谁知,柯叔转过身,眼睛一亮,说:“就是这句话,作为你明天的考题。” “啊?师傅您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北商会仍然缺资金。” “……” 牧小满很想让他再换个题目,却又不敢讨价还价,于是,只能皱着眉头,耷拉着脑袋。好在柯叔似乎忘记刚才她去柏二爷办公室的事儿了,他直接说:“你回地下室休息去吧!明天晚上7点之前找不到食盒,履行你的诺言!” “是,师傅。”师徒二人出了训练室,牧小满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如果今天晚上就想起来了,是不是明天早上就可以找了?” “明天傍晚再找。那是你的晚饭,不到晚上,厨娘还没做好呢!” “哦。” 牧小满忽然觉得自己跟赵哥没两样,他是在大街小巷里找吃的,自己是在拳馆上下找食盒。虽然位置不一样,场所不一样,其实性质本身都是一样的嘛!哎,卢二少说的对,自己就是小叫花嘛! 卢二少…… 哎,自己想报恩的人一一远去,眼前柯叔虽然严厉,柏二爷虽然可怕,但是他们收留了自己,还教自己功夫,给自己饭吃,更是教自己如何解读暗语,他们也是自己的恩人。爹娘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他们还在身边,那么就应该珍惜眼前的机会,好好听话,好好练拳,这也是报恩的一种吧! 毕竟,只有乖乖听话,才有可能等来牧叔叔吧? 牧叔叔再来找柏二爷讨论商会问题时,我就可以见到他了,那个时候,是不是北商会就不缺资金了?好像牧叔叔比柏二爷更有权利呢!阿金哥哥说,那都是日本人撑腰的。 哎,好乱! 北商会仍然缺资金呢!虽然跟自己无关,可这句话却跟明天的晚饭有关啊!这话到底是属阴,还是属阳呢? 牧小满一边琢磨着,一边回了地下室,见一旁的桌子上放着阿金送给自己的油纸包,迫不及待的打开来,喷香的咸菜烧饼虽然有些冷了,味道却是极好的,浓浓的葱油味儿就像曾经娘给自己烙的葱油烧饼一般,吃得嘴里满满的,却都是回忆。 正准备吃第二个的时候,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低沉地哨声,哨声哀凉,短促,好似凄美的乐歌,然而,这哨声估摸着也就只有十秒左右便停止了。 牧小满好奇极了,想要顺着窗户往外看,可惜窗台太高。她环顾了四周,发现,只要顺着二十一桶爬上去,旁边就有一根较低的房梁,上房揭瓦这种事儿正是她牧小满的强项。于是,她顾也不顾那剩下的烧饼,念头刚一想起,便行动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磨牙 牧小满以最快的速度从侧面攀上二十一桶,由于人小身子轻,二十一桶并未承载多少重量,稳如磐石般竖立在那儿,她心中一阵大喜,顺着最低的酒桶蹿了上去,看到那根较低的房梁,一个跃身,牢牢地抓住了它。 又顺着房梁慢慢地挪动到靠近窗户边上,单脚蹬住墙,一个接力反身上了房梁,毫不费力地坐在上面,虽然只有这成人胳膊粗细的房梁,却也让她坐地稳当。刚坐稳,却听那哀凉的哨声再次响起。 是谁呀?她好奇地趴在窗台上向外望,可是,什么人都没看见。那哨声很短,却十分好听,似乎将心中隐藏许久的痛苦都能释放出来,心中却得以一片宁静。 外面天色已黑,地下室的窗户连着后院的小树林,在这夜间,树林越发显得阴森恐怖,正当牧小满托着腮,看着窗外,犹豫到底要不要下房梁时,突然,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咚”地一声,落在地面上,正好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毫无准备,吓得大叫一声:“啊!!!” 一个疏忽,重心不稳,她侧身掉了下去,好在反应足够快,右手死死地抓住了救命房梁,不至于让自己摔个龇牙咧嘴。与此同时,她却分明听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谁?!” 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吓死我了!黑灯瞎火地,从楼上跳下来,正好掉到我眼前,我能不叫嘛! 牧小满心中一阵抱怨,却并没有吭声,抓着房梁的她小心地挪到窗户旁边,应该不会被窗外的人发现。然而,当她侧身挪到一边,却发现那人的影子出现在自己身边,倒映在地面上。昏黄的灯光倒映出这人应该很瘦,他的气息不重,就算是从楼上跳下来,也没有太让他喘气急促,看来是个高手。 完了完了,那人过来了!会不会发现自己啊?他如果进来的话怎么办?! 窗户这么小,他是进不来的吧?会不会探个头进来正好看到跟猴儿一样的自己? 担惊受怕之间,却闻到一股淡淡地清香,那清香只是突然袭入她的鼻腔,似乎只有那么一瞬,却让牧小满敏锐地嗅到了。牧小满皱了皱鼻子,心道:这味道,不是香水味儿,应该就是人身上的体香,从楼上跳下来,竟然没有一丝汗味,气息也是均衡,看来真的是个高手啊! 她紧紧地挨着墙边,大气不敢出,因为她不知道身边的这个高手到底厉害到什么地步,如果,他也能嗅出身边别人的气息的话,也许,自己就死定了。然而,心中的念头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宽慰自己:没事儿的,这人又不是贪狼族的,怎么可能有这么极强的嗅觉? 果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人也只是在窗边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牧小满见那影子离开了,终于放下心来。可是,好奇害死猫,她却依然不死心地再次翻身上了房梁,挪到窗户边上向外望去。黑漆漆的树林里什么都没有,甚至都没有留下此人来过的痕迹。只留有窗台边那不易察觉的清香气息。 他如此小心,动作如此熟练,莫不是……惯犯? 小偷?! 想到这儿,她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地面上,拉开铁门,准备跑出去告诉师傅,如果让她指认,自己是绝对可以抓到小偷的,她相信自己的嗅觉,可刚碰到那门把手,却又犹豫了。 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北商会缺资金的暗语还没解出来呢,这会儿又要插手小偷的事,真的是闲得没事做啊! 可是,如果柏二爷真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办?人家收留自己,那是对自己最大的恩惠了,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这人跳下来的地方正好是地下室的窗户口,这个位置向上,一楼是储物间,二楼是训练室,那人既然是跳下来的,不可能从一楼跳,最起码是二楼吧? 可是这个时间点,总会有几个师兄们在二楼练习,二楼不可能没人。既然他们都没发现,为什么自己要去蹚这浑水? 再说了,二楼有师兄们在,这人应该不会在二楼里偷东西。那应该就是三楼! 这个位置对着三楼,正好是柏二爷的办公室! 天啊,万一他偷的是爹娘照片怎么办呀?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从柏二爷办公室出来后没多久,他也没有出去,也没见他去拳馆的其他房间,会不会这人出现的事儿,柏二爷本是知道的? 也许他俩刚才打了一架呢!柏二爷能管理那么多人,拳术必定了得。又或许,这会儿柏二爷受伤了,正痛得要命呢!这个时候跑过去,那岂不是找打?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间,突然,嘴里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涌上大脑,猝不及防的痛仿若在提醒她一般,你不该去。 “啊!”牧小满痛苦地心道,又来了,牙又开始痛了,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这地下室里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自己止痛的,如果再不止痛,牙就要冒出来了!到时候被人发现那就更不好了! 怎么办! 必须要找个东西来磨牙! 就在她觉得两侧门牙开始往外生长时,她一个猛子扑到桌子底下,趴着桌子腿啃咬了起来。 这种事儿之前发生过两次,那会她的娘洛冰樱刚刚怀孕,两人正在自家小院里嬉笑,也是突然之间牙开始痛,池正远在房间里翻译俄文,闻声出来,却发现她的獠牙已经漏出来了,她的爹娘当下并未立即替她止痛,而是捧腹大笑:“小月,你要长大了!” “呜呜,我不想长大。”她支吾着嘴说,獠牙已经让她说话口齿不清了。 “贪狼族人从换牙时期开始,每年都要出一次獠牙,尤其是你欲望过重,獠牙出来地更是频繁。一般的频率,是一年一次。”池正远忍住笑解释道。 “那我该怎么办啊?我见不了人了!”她捂着嘴巴,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你以后就会习惯的,一般前几年都是很痛的,往后习惯了就好了。”池正远说着,从后院的一棵树下捡了根成人拇指宽的树枝递给她,说:“用它来磨牙,很快就不会痛了。” 她当时接过树枝,想也没想得啃咬了起来,可那根树枝似乎不大管用,三下五除二地就被自己给磨光了,空留一个光秃秃地树皮,似乎獠牙是缩回去了一些,可还是露出来一小节。 洛冰樱皱着眉头问:“小月怎么磨得这么快?是因为第一次长獠牙的关系吗?” 这爹娘俩人,好似看个珍惜小动物一般,围着她观察,她眼泪巴巴地望着爹娘,带着哭腔,问:“我的牙还是好痛,怎么办啊?” “啧啧,看来还要一根树枝。我女儿不得了哇,还没听说过第一次长獠牙就如此厉害的。”池正远又捡来一根成人拇指宽的树枝递给她,说:“看来,咱家池小月以后必成大器!” 她啃咬着树枝,飞快地磨着,嘴里还支吾着:“大器还没成,就成了大牙了。” “哈哈……”池家小院里传来快乐的笑声。 后来,又冒了一次獠牙,她就直接扒着院子里的大树磨了起来,有大树支撑,那牙齿磨得又白又亮,可远距离一看,大树一侧的树皮都被啃掉了,其他人不知道她家是贪狼族的事,还以为家里养了只小狗呢! 曾经的回忆好像就在眼前,如今她家只留她一人在这世界上,在这阴冷孤单的地下室里,她歪着头,扒着有些腐朽,斑驳,脏兮兮地桌子腿,一边磨牙,一边眼泪掉了下来。 有时候,太过美好的回忆就像是一把匕首,直接扎入身体,深入灵魂,挖出一颗已被往事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告诉你,这就是人生。 她哭着哭着,哭累了,窝在桌子一脚,便睡着了。 直到窗外鸟儿叽喳声响,她才猛然惊醒:糟糕,忘记解密暗语的事了! 好在,獠牙已经磨下去了,她摸着自己的门牙暗自庆幸,昨晚那不知名的小偷的事儿,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空留那句“北商会仍然缺资金”这句话依然萦绕在心头,却没有半点头绪。她甚至都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阴性还是阳性,更不知道这句话里到底哪三个部分分别代表着天时、地利和人和。她沮丧不已,试图侧面向阿金求救解密的关键。然而,阿金比她更是一头雾水,甚至都不曾听说过“暗语”二字。 “柯叔逗你玩儿呢!”阿金笑着说。 “可是,师傅似乎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呢!” “那是故意不想给你吃晚饭呢!你想啊,现在这个年头,能吃饱饭就不错啦,咱拳馆上下那么多号人,每个人都要吃白面馒头,哪来那么大开销啊!柯叔当然要想个招儿让你少吃点啦,更何况,你那么能吃!哈哈!” 牧小满嘟着嘴巴,皱着小眉头,懊恼地趴在二楼训练室的窗台上,看着窗外街市上熙熙攘攘地人们,说:“师傅原来不想让我多吃啊?” “以前我们哥儿几个犯了错,惩罚的方式也是不准吃饭啊,当时我们也不能理解,现在回想起来……嗯,应该是他们太小气了!” 牧小满转念一想,阿金哥哥分析得没错啊,因为北商会仍然缺资金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瑞士 牧小满没想到自从来了拳馆,每天要做的事情竟然这么多,自己没能力解答出暗语,自然吃不上盼了一天的晚餐。那天,她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能解密暗语之后,又过了好多天,却一点眉目都没有。柯叔也不着急,悠哉悠哉地看着她每天练拳,站木桩,饿得半死,却只能啃着干巴巴的馍馍,偶尔心中也是一阵疼惜。 牧小满她自己倒是不急不恼,只是,每天晚上饿得发昏的她,到了第二天,能一口气啃两个馒头,心中总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天,牧小满一边琢磨着那句“北商会仍然缺资金”的暗语,一边在散漫无力地招架着安东少爷挥舞的拳头。其实,她手中的拳头并不是真无力,而是解密暗语要紧,以至于,现在的她无法很好的去做一个少爷的陪练。自从柯叔让她在三楼训练室里练习以后,似乎手中的拳头力度比之前大多了。再加上最近每天能吃好几个馒头,虽然口味不怎么样,精气神却能跟得上。 精气神跟上了,手中拳头挥舞的力度也就跟上了。牧小满最擅长的是直拳和摆拳,左右拳头接连出击,速度奇快,她曾在三楼训练室里对着三十六个沙袋轮番练习,狂轰乱炸之间竟练到没有一个沙袋能碰到她身体,心中自然十分得意。只是,这一切,柯叔是不知情的。如果让他知道她自个儿偷偷练拳,指不定连午饭都不给吃了。 只是,她不知这安东少爷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来拳馆勤得很,每天一大早就跑来了,练到日落西山才肯回去。难不成,这是他的新把戏,准备想累死自己? 牧小满的脑袋瓜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没听见安东少爷在对她说话,安东少爷叹了口气,自己的心都是一团乱麻,也怨不得牧小满此时在神游了,他何尝不是也在散漫挥拳呢? 自从他的心给了牧小满之后,每天都盼着能够早早地见到她,一大早就来拳馆,很晚才依依不舍地回家。哪怕牧小满一天都没跟他说一句话,他心里都是开心的。 不开心的是,这两天,他收到父亲远在欧洲发来的电报。电报不是发给他的,而是发给阿廖沙的,里面只有一句话,却决定了他的人生走向: 给安东找个外籍老师巩固一下他的法文,半年后我回国,带他到瑞士上学。 瑞士曾是安东少爷最向往的国度,那里没有战争,风景宜人,更重要的是,那是他母亲跟他说过的地方。母亲自然再也见不到了,可母亲说过的地方,走过的路,他总是要去体验一下的。 当年,他父母分开后,父亲决定带他来上海前,他曾吵着闹着要去瑞士,那里父亲也有生意,自己在那生活也未尝不可。 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战争。 父亲的拒绝让他难过了很久,自暴自弃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大小仆人如何哄劝都无法让他释怀。 好在,拳击让他走出了阴影和遗憾。 如今,他父亲终于办好了一切手续,做好一切让他去瑞士的准备,可是,他竟然不想去了。 最为难的是阿廖沙。 他在看到电报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这段时日,他是亲眼见着安东少爷因为牧小满的存在变得阳光了起来,虽然刁蛮任性的性子没变,折腾得全家上下每个人都跟牧小满一样,顶着相同的发型,穿着一样的着装,甚至还强迫仆人们学说一口略带北方口音的中国话。没别的,就因为少爷觉得好听。也因此让全家上下都陷入一种学习中文,甚至是学习北方口音中文的奇怪氛围中。每天家里都是南腔北调的口音,时常引来大家的爆笑,可以说,这牧小满的魅力实在是大,大到安东少爷甚至是家里上下每个人,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包括他自己。 他自然是知道安东少爷心思的,也知道少爷终于长大了。于是,他不露声色地将心中的开心隐藏了起来,一直努力在给两人营造机会。哪怕每天的练拳时间,他都老老实实地站在拳房外,禁止任何闲杂人等进入拳房。哪怕是柯叔和柏二爷。 他更是知道安东少爷在看到电报后的痛苦和难过,可是没办法,父命难为,不过好在还有半年多的时间相处。也许半年后少爷就不再喜欢牧小满了,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这只是他的心思罢了。 安东少爷却不这么认为,他在看到电报后只觉得,天塌了。自己也许比刚来上海之前长大了许多,不再哭闹耍横地在家里撒泼了。他只是默默地将自己关进书房,看着书房里一张曾经收集的瑞士风景画报出神。那是他曾经向往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最不想去的国度。 能不能带牧小满一起走呢?如果让父亲把她买下来,是不是就不再那么难过了呢?反正她在拳馆的身份就是自己的陪练,自己去瑞士,陪练自然也要跟着走啊! 然而阿廖沙否定了安东少爷的想法。他觉得柏二爷既然花了时间,金钱,甚至是精力去培养牧小满,那他们绝不可能轻易放手。更何况,牧小满本就是个机灵聪明的孩子,她乖巧,不多话,很讨人喜欢。 “更重要的是,”阿廖沙对安东少爷说:“爱情,是没有高低尊卑之分的,她本是你的陪练,身份自然不如你。如果你再将她买来,她只能算做你的仆人,地位比你低得不止一个等级。也许你不介意,但是,小满这孩子,她自尊心很强,她会介意。而且,她是你的初恋。爱情本就不能用金钱来买卖,更何况,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初恋呢?” 安东少爷觉得阿廖沙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也就默默地接受了父亲的安排,每天煎熬般地挣扎在牧小满的喜怒哀乐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是她现在和自己陪练时根本没用心,他也觉得无所谓了,只要她在身边那就足够了。 “哎!”两人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却拉回两人纷飞到天际的思绪。 “安东,你怎么了?”终于回过神的牧小满用俄语说。今天是两人约定说俄语的日子,她的俄语,跟手中的拳术一样,进步飞快, 安东少爷有种被猜中心思的惊慌,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反问道:“你在发什么愣呢?你知不知道有好几次我差点把拳头砸到你脸上?” 牧小满嘟着嘴巴,咕哝着低声说:“又不是没砸过。” 安东少爷一愣,看着眼前的她,心中一种异样的温暖涌了上来,好在自己练得满头是汗,满脸通红,牧小满应该发现不到他的窘迫,他有些不知所措,脱下拳击手套,对着她的脸蛋,一边一个,捏住,用俄语说:“小满,你这样练拳是不行的,如果你没有点真功夫,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牧小满没抓到重点,只觉得自己的脸蛋要被捏大了,龇牙咧嘴地连忙拉开他的手,说:“哎呀,只要你不欺负我,没人敢欺负我啦!别捏啦,再捏下去,我长大会流口水的啦!” “哈哈!”安东少爷被她这副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真的很难想象,等你像我这样强大的时候,一边练拳,一边流着口水是什么模样!” “哼,你有多强大?”牧小满不屑地问。 “你把阿金叫来,他绝对打不赢我!” “阿金哥哥平时都没在练习,他只要练习一天,就能打赢你!” “可是,那也是他的拳术,不是你的。小满,你得练拳,拳术学到手了,以后才不怕别人欺负你。柯叔呢?他到底有没有教你拳术啊?你既然是我的陪练,也要在拳术上跟我不相上下才行吧!” “师傅教我了,我一直有在练站木桩呢!” “站那玩意有什么用啊!最重要的是拳击战术,战术啊!”安东少爷急了。 “可是基本功也很重要啊,基本功练得好,出拳速度快,那就没什么秘诀了吧?拳击也有战术吗?” “当然有了,我父亲跟我说过,当你接下我这一拳时,你看啊,这样,”安东少爷把手套戴上,对着牧小满使了个直拳,“你接。” 牧小满稳稳地接住。 “接下来,你要通过我的动作,眼神,来判断我下一步该出什么拳。以此来做防范,并且在我要出下一拳的时候,你尽量主动给我一拳,这样才能反被动为主动嘛!” 牧小满放下了胳膊,嘟着嘴巴说:“怎么拳击也分被动和主动啊?” “就是啊!”安东少爷转念一想,“咦?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也是分主动和被动的?” “还有‘北商会仍然缺资金’啊!”牧小满懊恼地坐在地上做休息状。 “这你都知道?!” 牧小满一愣:“嗯?我知道什么?” “北商会仍然缺资金!” 这下该牧小满蒙圈了:“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安东少爷也坐了下来:“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爸就是北商会的重要成员,最近经常有商会里的人到我家来找我爸,说是北商会缺资金的事。我爸又不在家,那些人很着急的样子,估计事情挺棘手的。”他顿了顿,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这是师傅给我出的考题啊!” “柯叔给你出这种题?” “对啊!” “哇哦,小满,不是我瞧不起你啊!只是我觉得,北商会缺资金的事情,就算是你再聪明,也无法解决他们大人之间的问题吧?” 牧小满依然云里雾里:“不是啊!这个题目是师傅出给我的,和别人没关系的。我要用这个暗语来找食盒!” “食盒?” “对啊!是我每天晚上吃饭的食盒,找不到的话,我只能饿肚子了,线索就是这句暗语‘北商会仍然缺资金’!” 这下安东少爷明白了,转念又问:“柯叔为什么要用暗语来让你找食盒啊?” “嗨,因为北商会仍然缺资金嘛!”牧小满笑道:“所以拳馆大概没什么钱吧,师傅总要想个法子让我少吃点啊!可是我太饿了,饿了一晚上,到第二天一顿能吃俩馒头!” 安东少爷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微翘的鼻子好像猫咪一样娇小可爱,真的很想抱抱她,告诉她,自己快要走了,又也许真是因为北商会缺资金的关系,父亲不想让自己待在上海了。可是,不管是怎样的理由,他真的好想抱抱她。 然而,所有的冲动,却只化成他再次摘下手套,两只手捏住她的脸蛋,说:“为什么你不跟我说呢?我可以给你带吃的啊!” “我觉得馒头很好吃啊,可以控制自己不要期待的太多。” 不要期待的太多…… 安东少爷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是啊,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抱了她,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会不会也让她期待太多了? 期待到最后,自己却不能陪在她身边,只能陪伴她半年,半年后呢?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让那双猫咪一样有灵气的眼睛失了光芒? 安东少爷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曾经他的世界里全部都是自己,如今,他的世界里塞满了牧小满。他不想让她再难过,如果,她也喜欢自己的话,这个时候给了她太多的期待,终将伤心的是两个人。 可是,自己快要离开这件事,也应该要告诉她吧? 怎么开口呢? 思前想后,两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安东少爷说:“可能是因为北商会缺资金的关系吧,我爸……快回来了。” “哦。”牧小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回来后,要帮柏二爷处理北商会的事情吗?” “可能吧!应该会先处理资金问题引起的其他商人之间的骚乱吧!哎,最近家里因为这些事情真的弄得好烦啊!”安东少爷顿了顿,终于还是把后面那句“处理完这件事后,他就要带我去瑞士了”这话给憋了回去,可是又真的很想说。 正当他犹豫不决间,牧小满忽然一拍擂台,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既然你爸要回来处理这件事,那北商会缺资金的事情,就应该是主动性嘛!” “什……什么?你说什么?”安东少爷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犹豫在嘴边的话也不得不像生吞一块干硬的大列巴一般,哽在喉咙,噎在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战书 安东少爷觉得自己想说的话说不出的感觉很痛苦,他站了起来,背对着窗外的夕阳,靠着四方绳想以此缓缓,不让自己那么憋着。至于自己将要离开的那句话……他低着头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说了。 牧小满自然没发现他的异样,而是脑子里在飞快地捋了一遍之前一闪而过的思绪,蓦地,环顾了四周,当她眼睛扫过雅座位置时,立即恍然大悟:“啊,果然没错!” “怎么了?”憋住心里话的安东少爷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有些发蔫儿,说话声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再次望向牧小满时,却发现背后的夕阳直接照着她的脸庞,金灿灿的光泽和她眉飞色舞的神情一起好似跳跃的精灵,吹皱了他好不容易平息的心。他紧紧地抓着身后的四方绳,紧闭着嘴巴,看着她说话的样子,却没听进去一个字。 “明白了吧?”牧小满将自己思考的过程解释了一番。 “啊?明白什么?”安东少爷猛地一回神,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精彩部分。 “那句暗语啊,我给你解释的你听懂了吗?” “这我怎么可能懂呢?那是柯叔教你的方法,我又不懂这其中的奥妙。”安东少爷假装撑了个懒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却又不想让她对自己失望,于是,又没话找话地说:“小满,要不,你教我暗语吧?” “那不行,我侧面打听了一下,其他师兄们都不会这个,师傅应该就教了我一个,如果我教给你的话,师傅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罚我了。” “我嘴巴紧着呢!你放心,阿廖沙我都不会跟他说的。” “可是,师傅教我暗语的目的,是想让我少吃点,我能学进去也是因为好玩。你学暗语是为什么呀?” “我也觉得好玩啊,听你分析得挺有意思的,”安东少爷顿了顿,不死心地说:“也许,我以后可以用暗语的形式给你写信呢!” 牧小满又没抓到重点,她被这话有些吓到:糟糕,安东他是怎么知道我识字的? 这下该牧小满有些局促不安了,她站了起来,绕着擂台中间来回走着,决定还是把这话给绕回去:“你给我写信干嘛啊?我又不识字。” “你不识字?怎么可能?”安东少爷急了,这牧小满怎么每次都理解不了他的真实想法呢?是自己说话有问题还是她在掩饰什么?“你每次戴手套都没戴错左右手,不是吗?” 牧小满好像被雷击中一般,站在擂台中央有些被吓到。 对哦,手套是安东给自己定做的,上面有在拐角处用小字写明了左右手,自己每次戴的时候都会看一眼,从没戴错过。如果自己真不识字,那肯定戴错不止八百回了。这么大的失误,怎么被安东抓到了?他会不会…… 牧小满看着安东少爷,背对着夕阳的他似乎有些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紧张了,忽然觉得全身好热,也不知是这逐渐变热的天气关系,还是自己害怕的。总之,她明显感觉后背的汗流了下来。 “你第一次戴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安东少爷指了指她手中的手套。 果然! 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那么长时间,他好像也没对别人说过这件事,那是不是代表他是安全的? “你……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事吗?” “没啊,这有什么好说的?”安东少爷自然不懂她的惊慌,可他却有自己的担忧,他怕牧小满对自己有所隐瞒,他想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全部的世界。然而,眼前的她也同样让自己觉得捉摸不透。于是,他半表露心迹,半解释道:“你的事情,我不会随便跟人说的。毕竟,这是你告诉我的。” “哦。”牧小满放下心来,笑了:“你放心,我也不会随便跟别人说你的事情的。” “我有什么事情啊?”安东少爷一愣,难道她知道自己要走了? “有很多人到你家去找你爸解决北商会缺资金的事。” “嗨,那能算是什么事儿啊!”安东少爷再一次失望了,怀疑是不是她俄语还没有太熟练,所以没抓到之前自己的画外音?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还有半年时间,也许有的是时间说。 “你真想学暗语?”牧小满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嗯。” “行,我教你。反正你不准跟任何人说,阿廖沙都不行!” 安东少爷开心了,发誓道:“当然不说了,这可是属于我们俩之间的暗语呢!而且,以后柯叔再让你找食盒,你找不到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嘛!” “嗯。”牧小满却多了个心思,她其实是想通过教安东少爷暗语来试探他到底会不会嘴巴很紧。如果教他暗语的事情第二天弄得满馆皆知,那么这个人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毕竟,解密暗语是个很好玩的事儿,师傅既然能以找食盒的方式来教自己,看来,也不是太要紧的秘密。 然而,牧小满没想到的是,安东少爷的领悟力不亚于自己。没过多久,他竟然可以轻松地解出柯叔布置给自己的各种暗语,甚至还能跟自己讨论一番。好在,教学相长,牧小满觉得,自从教了他暗语之后,自己的俄语不仅精进了很多,解密的关键似乎又领悟了不少。 可她不知道的是,安东少爷每天晚上回到家里,都把自己关进书房,把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关键要素给拎出来,逐一思考,逐一分析。甚至是,他家的书架很大,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自己的,父亲的,各式各样的书籍都有。他随手拿起任意一本,从第一句开始,作为暗语,一点点地分析,思考。 曾经那个咋咋呼呼,蛮横至极的安东少爷,如今竟然能静得下心。这对阿廖沙来说,又是一桩奇事。只是,少爷研究的东西他自然不懂,也不曾偷看,毕竟,这是做下人应有的本分。他甚至偶尔觉得,少爷的初恋是牧小满,那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只是,安东少爷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暗语琢磨得越深入,这牧小满的拳头越发的凶狠呢?好几次险些被她砸到鼻子。曾经他告诉她,练拳的时候眼睛要瞪起来,那会她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可如今,看到眼前牧小满和自己练拳的样子,那分明就是一匹小母狼嘛! 想到这儿,他“噗嗤”笑出声来,也就这一下疏忽,再一次险些让她砸到正脸:“哇哦,小满,你现在拳术进步太大了。” 牧小满喘着粗气,说:“那是,刚才你如果不让开,我就可以打到你啦!” “现在我好像是你的陪练了。”安东少爷调侃道。 可这句话却让牧小满有些慌神,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在乎身份了,怎么可以耀武扬威地骑到少爷头上去了?于是,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跟你能对打起来了。” 安东少爷脱下手套,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说:“跟我道什么歉呢?你能跟我对打,才是对我拳术的提升呢!不过,下次可不可以别往我鼻子上揍?我这高挺的鼻梁是我最自豪的地方,我可不想被你揍塌了,再过一段时间,我爸回来了,看到我鼻子塌了,还以为认错儿子了呢!” 牧小满嘿嘿地笑着:“其实,当初我刚进拳馆的时候,听说有个特别厉害的少爷,很少有人能打得过他,我那个时候就暗暗发誓,终有一天,我要打到你,哪怕只有一下。” “刚才你不是差点打到了?” “可是还没有打到啊!打到的话,我就可以去见牧叔叔啦!” 这三个字让安东少爷一下子回忆起来:“对哦,以前就听说过牧叔叔的名号,嗯?还是你那赵哥嘴里听来的。这人是谁啊?” 安东少爷的问话让牧小满在心中掂量了几分。这段时间他们频繁接触,让她觉得这个大家口中谈之摇头,靠近恐惧的少爷,其实十分靠谱,嘴巴紧,不多话,哪怕是自己教给他暗语这件事,都没人知道。这个人,似乎也是可以信任的。 只是,这个信任到底能有几分呢? 先试探试探好了。 “你知道牧竹之这个人吗?”牧小满怯怯地问。 “不知道。” 牧小满放下心来:“我到拳馆来,就是为了等牧叔叔,可是,柏二爷似乎和牧叔叔是死对头,我见不到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只有在这里等。” 安东少爷恍然大悟:“哦,他是你什么人啊?你亲戚吗?” “不是。但是,我找他有急事。” “急事?!” “嗯,很急。”牧小满顿了顿,想起自己在拳馆这么长时间,很少有能安然入睡的夜晚,除非,她每天练拳练得累到极限,否则,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满月节的晚上,爹娘倒在血泊的画面。她不敢想,更不能忘,满腔的痛苦不知道该跟谁去诉说,她只能等,却不知道该等到什么时候,爹娘尸骨未寒,等待的日子却遥遥无期。她转过身,低下头,生怕安东少爷看到她眼里快要溢出的泪水。 “既然是急事,为什么你不早点跟我说啊?” “跟你说有什么用啊?你又不认识他。而且你爸爸也是北商会这边的人,听说牧叔叔是南商会的。他们应该也是死对头吧?” “绝不可能!”安东少爷打包票说:“我爸经常跟我说,做人就是要讲究和气,他现在生意做那么大,主要就是因为‘和气生财’这四个字。我以前听别人说起过我爸,说他在上海滩绝对没有一个敌人,都是他朋友。好像我也没听说过他讨厌谁,和谁是死对头啊!” “就算你爸和牧叔叔不是死对头,那也许他们也不认识呢?” “南北商会既然是对立方,你那牧叔叔他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也没用啊,你爸又不在上海。” “他下个月就回来了。” 牧小满终于抬起头,看着他,似乎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希望,可这光,只存在一瞬,便消失了:“那我顶多是能见到你爸,又见不到牧叔叔。” “你那个急事也许可以找我爸帮忙呢!” 牧小满摇了摇头,没吭声。 安东少爷急了:“这件事柏二爷知道吗?他怎么说?” “他不知道,你也别说出去哦。”牧小满有气无力地说。 “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说啊?哎,你快急死我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柏二爷也不准让你见牧叔叔吗?”安东少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柏二爷我没敢问他,倒是师傅曾经跟我说过,只要能反击你,就能给我见一面的机会。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话作数不。”牧小满这话说得特没底气,最后一个字音刚收尾,就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然而,安东少爷却笑了,说:“只要反击我就行?那不是很简单,来,我给你揍。” “那不行,你不能故意不打,也不能故意让步,否则,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其实,就你现在的拳术,真打起来,我还要掂量几分。要么,我俩比试比试?”安东少爷下了战书。 “好啊!”牧小满也想知道自己现在拳术到底进步了几分,于是,转过身来,做好防备状。 可安东少爷却把手套一脱,说:“现在不比,明天吧!让阿金,柯叔,还有其他人来看,让他们自己作证,别到时候你真能打赢我,赢得见面的机会,他们却不认账那就麻烦了。当他们面打,他们一定无话可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比试 到了晚饭时间,牧小满第二天将要和安东少爷拳击比试的事情,已经拳馆皆知了。当阿金找到她时,她正抱着刚找到的食盒躲在后院的小树林里吃蛋糕呢! 自从她能准确无误地解密暗语之后,柯叔偶尔会在食盒里放一样好吃的东西,算做给她的奖励。时间久了,她对暗语的解读是又快又准,有时候都不用多加思考,直接就能得出答案。 阿金远远地走了过来,笑着说:“不错啊,我们家小满可以对抗安东少爷啦!” 牧小满将蛋糕分给他一块,说:“其实我也很担心呢,刚来时被他揍过,这么长时间练下来,我虽然有点进步,但是,他也进步很大啊!” “我看你挺聪明的,明天虽不至于赢,不过,应该也不会被他打到。你知道吗?刚才我们哥儿几个在厨房吃饭时,都在下赌注了,大家都觉得你赢不了,就我觉得你行,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还是阿金哥哥对我最好!” 阿金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说:“其实我知道,这次你很想赢他,是因为你还惦记着牧叔叔的事情吧?” 牧小满一惊,低下眼睛不再看他,虽然他对自己很好,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可是,这种事情能跟他说吗? 阿金见她没吭声,心里也猜中了几分,说:“别怕,你跟我说,我又不会告诉柯叔他们的。” 牧小满没正面回答他,而是默认了一般地问:“你说,我能见到他吗?” “真想见?” “嗯。” “是有什么特殊理由吗?”阿金追问。 牧小满低着头没说话,过了很久很久,才点了点头。 “之前你跟我说,只是想向他讨口饭吃……应该不是这个理由吧?” “……嗯。” 阿金觉得,牧小满在拳馆待了那么久了,掰着指头算算,也快一年了。这一年来,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拳馆的事,应该不会是牧竹之培养的密探。更何况,如果真是密探,早就三番五次地往外溜出去送情报了。可牧小满这一年里从没出过拳馆不说,而且乖得不像话。更何况,如果她真是密探,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说要见自己的主子呢? 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金打定主意,说:“行,这次我帮你,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我都会想办法帮你见到。” 牧小满眼睛一亮,抬头望着他:“真的?” “阿金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但是你要对阿金哥哥说一句实话。” “嗯?” “你和牧竹之本来是认识的吗?” 牧小满摇了摇头,说:“不认识。”顿了顿,还是决定说了个侧面:“我爹爹跟他是朋友。” “你爹爹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牧小满低下头:“也死了。” 阿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问错话了,他突然想起牧小满曾经说过,她的娘亲是饿死的,既然她能逃出来,想必,家人已经不在了。原来,牧竹之是她爹爹的故交啊!怪不得一直想找呢!也怪自己,一直都是信任她的,一直没把她当密探对待。既然信任,为什么要问呢? 阿金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怕,你还有亲人,就是我,你的哥哥!” 两人又在大树下聊了一会儿,牧小满才回地下室休息去。今晚她可要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对抗安东少爷嘛! 可安东少爷却睡不好了。 他站在卧室里的换衣镜前,做各种拳击姿势,想看看哪种姿势会更好看。有些动作不能用,太丑了;有些动作,比如直拳虽然可以用,但是,会直接伤到牧小满的头,也不能用;还有左右勾拳,是他最擅长的,可是,力度太大,哪怕自己再怎么控制力量,也会让她痛的,这更不能用了! 能用的只有防守了。 可是,自己如果不进攻的话,一定会被其他人发现自己是故意输局,就算是她赢了自己,柯叔也不会让她去见牧叔叔的。 好烦恼啊! 阿廖沙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少爷,该休息了。” “阿廖沙,你说,我明天到底该怎么打呢?是进攻呢?还是防守啊?”安东少爷虽然说着,眼睛却不离镜子里摆弄各种拳击姿势的自己。 “少爷,当然是进攻了,而且要全力以赴。” “那小满岂不输定了?明天这比试我是想让她赢的。” “少爷,小满的拳术进步很大,你不是也经常说她的出拳速度非常快,不亚于你吗?” “是啊!” “她明天为了赢你,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出击,她绝非刚进拳馆时的牧小满了,那时她胆小,害怕,不懂拳击。可以任由你出拳,现在不一样了,她一方面想要赢你,另外一方面也是想给你几拳,以解当初被你打到昏迷的怨气。所以你明天越是全力以赴,她的战斗欲就越强。保守估计,你们应该是平手吧!” “你不用保守估计。” “你打不赢她。” “为什么?” “哈哈,少爷,因为你喜欢她。人一旦有了感情,就很难在一些事情上果断处理了。” “那她喜欢我吗?” 阿廖沙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这我不晓得,这种事情,需要少爷你自己去感受。我这个旁人,只能指点你二三。” 这一晚,安东少爷不再琢磨自己该怎样出拳了,而是沉浸在牧小满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这个问题上辗转难眠。 比试是上午九点开始。当安东少爷拖着疲倦的身体来到拳馆时,牧小满正精神饱满地在一号房里做热身。柏二爷和柯叔也坐在雅座里,等着这一场料定结局的好戏。 安东少爷换上拳服后,并未做什么准备,就直接上擂台了。一晚上没睡好的他看起来脸臭臭的,平时安静的拳房如今挤满了拳馆上下大小师兄,乌压压地,闷得慌。看着旁边这些不相关的人,安东少爷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牧小满暗自猜测,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还兴高采烈的说要帮自己,今天怎么像个地主家的儿子似的,气压特低,气场特强,看自己似乎……特别不耐烦? 他会不会动真格的?说好今天要让自己赢的,他会不会出尔反尔? 管他呢!只要他的出拳速度快不过自己,那他应该会输了一半。剩下的,就看昨晚那块奶油蛋糕帮不帮自己了。 为了公平起见,成师兄是裁判。 一声哨响似乎唤醒了牧小满体内的熊熊烈火,她不看安东少爷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拳头。今天是比试,不是陪练,所以,自己没有必要再被动做防守了! 她盯着他手中的拳头,只有一秒,发现安东少爷有些迟疑,并未出击,于是,先下手为强,她上去一个右手直拳出击刺向他的头部,只是做试探,并未用太大的力度。 安东少爷一个偏头绕了过去。牧小满扑了个空。 随即,牧小满的左手摆拳跟上,做了个假动作,当安东少爷用胳膊挡住她的左手时,她的右手一个直拳杀了过来! 眼看着快要击中了,安东少爷却一个后仰,绕了过去。 两次战术皆落空,牧小满有些着急。正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用快速直拳击打他时,安东少爷竟然出击了! 用的是他擅长的勾拳。 安东少爷大概是猜中了牧小满的心中所想,自己先采用直拳击打,不过,这击打的速度跟平时相比应该是慢了三分,好在,牧小满能跟得上速度,稍作防备之后,她准备扰乱他的阵脚,乱掉他的拳速。然而,她脑子里只是想了这么一瞬,安东少爷的一个海底捞月,将拳头向上勾起,带风的右勾拳扬起,牧小满一个躲闪不及,被击中了下巴! 牧小满用手腕蹭了蹭火辣辣的下巴,很痛,果然不能犹豫,擂台上如果犹豫一瞬,可能带来的就是失败! 台下一阵唏嘘,三分钟已到,第一局结束。 牧小满甚至都听见了阿金的叹气声。她深吸一口气,活络了一下胳膊和脖子,偷瞄了一眼安东少爷,他的脸似乎更阴沉了。 这家伙,真的不打算帮我了吗? 就在她做放松的时候,忽然听见安东少爷用俄语低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擂台下众人议论纷纷,牧小满一时没听清。碍于成师兄在一旁,也不好多问。 安东少爷见她表情一脸茫然,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低声再次用俄语说了一句:“用你的直拳。” 牧小满心领神会,一分钟休息时间已到。她再次低下眼睛死盯着他的拳头,哨声一响,她没有片刻思考,直接用快速的直拳向前击打! 她不觉得胳膊有多酸,只觉得自己能快,再快,更快的速度向前出击。 左直拳击向他的头部。 被挡! 右直拳击向他的肩膀。 被挡! 左直拳击向他的前胸。 还是被挡! 速度不够快! 她拳头的速度似乎比之前又快了一倍,再次按照左直拳击向头部,右直拳击向肩膀的方向快速而有规律地向前出击。两三个回合下来,看那安东少爷似乎已经猜出她的下一步的动作时,她突然一个变换方向,一个突如其来的右摆拳使出大半的力气集中在手腕和拳头上,结结实实地将他打到在地! 第二回合结束。 牧小满看着倒在地上的安东少爷,他竟龇牙咧嘴地笑了,那嘴角流出的血似乎在傲娇地喊着痛。可他竟然一声没吭,反而擦了擦嘴角,站了起来,用俄语说了句:“这一拳真是太妙了!” 牧小满有些愧疚,低声用俄语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说好今天帮你的。”安东少爷明明是自己防守不慎,却依然嘴硬地表示自己是让了步。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发虚。 第三回合的哨声响起时,安东少爷首先出击,自己的直拳速度也不慢,看上去全力以赴,其实并没有用多少力度。然而,两人正奋力厮杀之时,牧小满却余光瞄到有位师兄对柏二爷耳语了几句,柏二爷似乎有些高兴,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拳房了。 这怎么办?真正决定能不能见牧叔叔的,是柏二爷啊!他这个时候走了,就算是自己赢了,他们不认账怎么办?! 牧小满有些分神。 安东少爷看出她的心思了,低声用俄语说了句:“别分神,有我呢!” 不能分神!最起码师傅还在旁边看着呢!最不看好自己的成师兄是裁判呢!自己一旦能打赢,事实摆在这里,柏二爷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的。 想到这儿,她再次紧盯着安东少爷的拳头,沉下有些慌乱的心,她听不见耳边擂台旁其他师兄们的窃窃私语,也听不见安东少爷说了什么。她只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在说:“机会一旦抓在手里,就不要轻易放弃。这是见牧叔叔最好的机会,绝不可以错过!” 她的脑海里想起爹娘惨死在家中的情景,想起火海冲天的房屋是她曾经快乐生活的家,想起满大街的黑衣人只为了追捕一个手无寸铁的自己,更想起她曾在奉天街头为了躲避枪林弹雨,而上了火车,从此亡命天涯。 太欺负人了! 越想越恼火,眼前的安东少爷仿佛就是那黑衣人一般,他出击的拳头,就像那喷火的子弹,如不提防,一定会被击伤。只有更快,更狠,更猛烈! 想到这儿,她的眼睛仿佛是被仇恨点燃的怒火一般,蹿起了愤怒的火光。她也不管那拳术如何,战术先后,挥动着各种拳头向安东少爷的头上和身上砸去! 安东少爷一个猝不及防,乱了阵脚,只乱了这么一瞬,便被她的拳头打到在地,一拳被击中脸颊,仿佛看见眼前不再是牧小满,好像…… 好像是一只饿了三天的狼! 接下来,牧小满无数拳头砸向他,在成师兄的哨声中,比试结束了。 他躺在擂台上,头昏脑涨,有些发晕,大脑好似打鼓一般,咚咚地声响敲击着自己的神经。然而,当他看到站在一边气喘吁吁的牧小满时,笑了。 小满,我终于帮到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转机 事情的发展似乎不按牧小满期待的那样。 比试结束后,柯叔绝口不提当初承诺过的事儿。牧小满鼓足勇气追问了好几次,似乎都没有什么结果。 哪怕阿金在一旁帮忙,柯叔也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借故离开。 更奇怪的是,那天比试结束,安东少爷回家后,就再也没来过拳馆。牧小满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安东少爷身上,然而,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声无息。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又到了腊月。眼见着爹娘的祭日就要来临,牧小满却在这一年里什么都没有做成。满心的失望和痛苦,压着她每天无精打采的,好在阿金还在身边鼓励自己,否则,她连练拳都没精神了。 她知道自己没理由抱怨,抱怨师傅说话不算话,更没理由耍性子,可是,如果在这里一天天下去,永远见不到牧叔叔的话,那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自己又不能离开这里,柏二爷和师傅收留了自己,对自己有恩,养了自己一年,有辛劳也有苦劳,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再说了,就算是离开,自己要去哪里找他呢? 南商会? 突然,这个念头在牧小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可以直接去南商会找他呀!可是,南商会在哪里呢?自己又该怎样出拳馆呢? 烦恼一个接着一个,阿金也没辙,甚至让她别在这个时候打扰柏二爷和柯叔。 “为什么呀?之前不是答应过我的吗?”牧小满委屈极了。安东少爷也不来了,阿金也不帮自己了。难道说,之前的那场比试做错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出了件大事,有一桩豪宅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那家人平日里掌管码头生意。这下好了,码头生意空缺,柏二爷为了这事儿烦恼了快一年了。” “这跟我见牧叔叔有什么关系啊?” “烧光的那家姓卢,南商会的,我们私下里讨论,估计是牧羊犬他们烧的。” 牧小满一惊,姓卢?被火烧掉的房子?应该说的是卢二少他们家吧?卢家原来是南商会那边的啊!可是……“牧叔叔不也是南商会的吗?”她好奇的问。 “对啊!” “那他为什么要烧自己人的房子啊?” “因为码头赚钱啊!”阿金看着一脸天真的牧小满,说:“而且现在局势紧张,码头本来就连接着中国和其他各国之间的生意进出口,最重要的是……”阿金压低声音浮在她耳边,说:“我偷听柏二爷打电话来着,他说,日本人想要占用码头!” “这一切跟我见牧叔叔有什么关系啊?”牧小满听不懂,她只想知道这个问题。 “因为牧羊犬想要霸占码头给日本人啊!这样日本人来上海就容易多了!”阿金抱着胸,看着窗外,遗憾地摇了摇头,道:“牧羊犬为了这事儿折腾了快一年了,咱柏二爷自然不能让他得逞啊!最近为了这事儿闹得好大,几次差点在南北商会会议上打起来。你说,你这个时候要见牧羊犬,他们能同意吗?” “可是……可是,那都是他们以前答应过的呀!”牧小满委屈地盯着窗外的落叶,那落叶好似自己的心情,滴溜溜的从树上旋转,落下,落到一片本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偶有冷风乍起,总要不甘心地掀几下,最终还是安稳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我不能无声无息! “事有轻重缓急,你打赢安东少爷的事,大伙儿都知道了,见牧竹之那不是迟早的事儿嘛!” “我的事情也很急啊!”牧小满支吾着用俄语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没听懂。阿金哥哥可不会俄语啊,哈哈!话又说回来了,你和安东少爷这一年相处得还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被他整得很惨呢!” “哎!”牧小满叹了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翻译这句话,忽闻走廊传来其他师兄的一声呼喊:“牧小满,电话!” 电话?我还有电话?! 牧小满看着阿金吃惊地有些不知所措。可阿金却笑哈哈地说:“没准是牧竹之打来的,也许柏二爷今天跟他说了你的事也有可能呢!” 牧小满一听,开心地跑到一楼大厅,电话就放在大厅角落的柜台上,她远远地站在一边,开心地有些慌乱,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可是,可是自己还没想好该如何跟牧叔叔开口。该怎么说呢? 问题是,旁边还有其他师兄在,自家被灭门的事情能在大厅里公开说吗? 想到这儿,她有些犹豫,忽然有些不敢接这个电话了。旁边一个师兄看到她一副担惊害怕的样子,一把将她推到柜台前,说:“小满,快接啊!” 如果再不接,会被人怀疑的吧? 又或者,自己可以在电话里跟牧叔叔说,让他到拳馆里来见自己一面?可以吗? 试试吧! 她接起电话,试探性地“喂”了一声,声音却从下巴那传了出来。 奇怪。 师兄笑着把她手中的电话听筒翻了个个儿,说:“你拿反啦!小笨蛋!”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对着听筒,说:“喂?” “小满,是我。”是年轻的声音,说着标准的俄语,声音有些疲倦,却不难听出是安东。 牧小满有些失望,用俄语回答:“哦,是你啊!” “怎么好像你很失望啊?”安东少爷笑了。 牧小满本想说以为打电话的人是牧叔叔,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一个人对着空荡荡地大厅轻轻地笑了,说:“是啊,失望极了,你都那么久没来了。” 这句话一下子让安东兴奋了起来,他太想告诉牧小满自己很想她,可是,自己都是要离开上海的人了,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对他来说,突如其来的兴奋,随即带来的,却是无止境的思念,哪怕正在听着牧小满的声音,心里的思念也是肆意疯长,永无停息:“因为我爸回来了。” “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我们比试那天啊!”安东少爷叹了口气,说:“他听说我这一年每天都去拳馆练拳,非要让我休息几天,让阿廖沙看着我,不准出大门。小满,我……” 我很想你,却是说不出口的想你。 “嗯?”牧小满倒是觉得好久没听他跟自己说俄语了,突然这么一听,觉得很是亲切。仿佛回到之前练拳的日子,虽然辛苦,倒也轻松,似乎安东在身边自己反而安心很多。然而,自从他没再来拳馆,总觉得担惊受怕些什么。 “对了,你见到牧叔叔了吧?你那个急事解决了吗?”安东少爷终于还是把心里的思念给压了下去。 “……还没。” “还没解决?是什么急事啊?要不要我帮忙?” “我是压根儿就没见到牧叔叔。” “啊?柯叔他们不同意?” “是啊!”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本想跟你商量来着,你最近也没来。” 安东少爷竟然觉得很愧疚,沉默了许久,说:“事情包在我身上,我说过要帮你的,你别担心,有我在,我来想办法!” 牧小满觉得,就算是再有什么办法,现在都帮不到她了。阿金哥哥说的没错,目前南北商会为了什么码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怎么可能让自己见到牧叔叔呢? 然而没过几天,她就知道安东少爷的主意了。 那是个阴霾天,从一大早开始,天气阴沉沉地让人心情压抑,牧小满看着昏暗的房间,空空的一号拳房,忽然什么都不想做。正当她盯着一旁的四方绳发呆时,忽然听见二楼很多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正要做什么。 她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要去二楼,忽然房门开了,阿金招呼道:“快到二楼训练室去,柏二爷有话说。” 当牧小满赶到二楼训练室时,几乎拳馆所有人都到齐了。师兄们列队站好,唯独她小小地站在一旁显得有些不协调。 柏二爷扫了她一眼后,看着大家,说:“明天是腊月十六,又是年末了,为了检验一下大家的成绩,商界决定举行一场拳击比赛,获胜者有重奖!” 此言一出,大家激动万分,一时间整个训练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有重奖啊!看来我要好好比赛了!” “就你那半桶水的拳术还不如我呢!看来大奖要归我了!” “奖品是什么啊?” “大奖会是个漂亮姑娘吗?” “哈哈……” 大家议论纷纷,唯独牧小满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腊月十六? 明天就是满月节! 也是爹娘的祭日! 时间怎么会那么快? 一年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成,曾经以为天上地下,自己最大,结果呢?什么能力都没有。空学一身拳击,也算不得什么本事,只能说是会打架而已。 一年了,爹娘尸骨未寒,自己远在上海的拳馆悠哉快活,自己侥幸得以逃生不是为了过的舒坦的。仇人是谁?牧叔叔在哪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天天的在拳馆里混日子,却无力去做任何事。是真的无力吗?自己真的努力过什么吗? 她呆呆地看着柏二爷,两眼无神,心里早已鞭打自己千儿八百回了,自责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落得一副无力改变局面的结局? 柏二爷的余光其实是在观察她的表情的,见她直愣愣地站在一边并未有什么表情神色变化,心中也是十分诧异。 这小姑娘,要么是我认错人了,要么就是…… 她的伪装了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前一晚 柏二爷收回余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去年夏天,法租界的国际拳击比赛中,朱国福以我们中国武术结合西洋拳术的战术击败俄国拳击高手,以此震惊拳击界,从那以后中西结合的拳术成为当今拳击界最火热的拳术。好在,柯叔教给你们的就是这种中西结合的拳法。这一次商界举办的拳击比赛中,朱国福应该会带他的徒弟们参赛。他的弟子只训练了一年多,我们训练的时间比他们长,从熟练度上来说我们要比他们更胜一筹。所以,明天是检验你们成果的时候了。” “商界举办的比赛?所以是南北商会合办的?”不知道哪个师兄突然问了一句。 “是的。”柏二爷顿了顿,又道:“明天,南北商会的重要人物都会到场。南商会那边是支持朱国福的,我们北商会是支持我们这边拳馆的。到时候大家可不能输了气势啊!” “绝不能输!”大伙儿的呼声震响了整个训练室。 可接下来的这段话,柏二爷似乎是对牧小满一个人说的:“大家都知道,最近南北商会因为卢家码头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正巧,安本华回来了,这次拳击比赛是他张罗举办的。我知道,他有两个意思。明着,大概是想以此从中调和,舒缓舒缓两商会的怨气。暗着,也是想替他儿子扳回一局。所以,小满,这次你也要参加。” 牧小满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疑惑的表情似乎在问为什么,可她没有明说,只是很顺从地又低下了眼睛,回了一句:“是。” 柏二爷看了她一眼,说:“安本华是安东的父亲。” 牧小满再次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柯叔在一旁笑着说:“小满啊,大概是上次你跟安东少爷的比试赢了他,他觉得很没面子,就再也没来了。这次我们接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很惊讶,当得知,这个比赛的主意是安东少爷他自己出的,也就不难理解了。” “是啊,”柏二爷点了点头,看着她,说:“你倒是挺争气,一年不到就给那小子下马威,这次如果你在比赛中能再次赢他,我给你奖励。” 牧小满低下头,怯怯地说:“之前的奖励还没给呢!” 柏二爷似乎心情很好,有规律地揉着左手食指关节,看着大家说:“明天南北商会的重要成员都会来,你朝思暮想的牧叔叔也会来。你觉得,上次的奖励,我还用给吗?” 这下牧小满终于明白安东少爷出主意举办这场拳击比赛的真正意图了。她忽然很想哭,不知道是因为安东少爷为她做得这一切感动的,还是因为明天就能见到牧叔叔而激动的。 他答应自己的,果然没有食言。 这次比赛结束后,自己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阿金在一旁有些着急,见牧小满没吭声,便好奇地抢先了问:“柏二爷,这次如果咱家小满再赢了安东那小子,你会给她什么奖励啊?哈哈!这可是你当着大伙儿的面许下的诺言啊,不准反悔啊!” 牧小满再次抬起头,有些期待的望着他。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句让她震惊万分的话----柏二爷说:“比赛结束后,安东少爷不管输赢,都要跟他爸去瑞士了,小满啊,你也不用再做他的陪练了。我打算过了年,让柯叔带你去南洋,去那边学习更好的拳术,学成之后再回来!” 这哪是什么奖励??简直是晴天霹雳! 安东要离开上海了?去瑞士? 他怎么什么都没跟自己说?自己还打算好好感谢他呢! 瑞士?好像以前听爹爹说起过这个地方,在欧洲,很远的欧洲! 如果他走了,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这次拳击比赛这么大的感谢,我该怎么报? 而且,我如果赢了,就要去南洋?我为什么要去南洋?我还要找牧叔叔呢!明天我就可以见到他了,我就可以拜托他帮我报仇了!我应该是留在上海,或者跟他一起报仇回奉天的!我不能去南洋! 牧小满的脑子里塞满了太多的震惊和问号,以至于,身边的阿金推了推自己,才反应过来柏二爷在盯着自己。 “啊?柏二爷?” “外面下雪了,去把后院打扫一下。”柏二爷突然给她下了这么个命令。 “哦。”牧小满有些六神无主地走出了训练室,茫然地走在二楼走廊上,六神无主地下了楼梯。 可能是脑子里装了太多的问号,她走得有些慢,等到了后院时才猛然发现,外面虽然很冷,雪却是刚刚才下,根本没有积雪,无需打扫啊! 于是,又拖着无精打采的脚步回到二楼。还没靠近训练室,便听见柏二爷在里面对其他师兄们说:“今晚这场群战很重要,大家要保护好自己,明天又有拳击比赛,所以在体力上尽量懂得权衡。今天晚上我们主要是给牧羊犬一个下马威,那家伙欺软怕硬,气势上只要胜过他们,他自然会忌惮三分。” “今晚什么时候去啊?”是一个师兄的声音。 “晚饭后就去,今晚我请国际大饭店的厨师给大家做了些好菜,大家尽管吃!记住,保存体力用到明天的比赛中去。” “如果他们来真的呢?”是阿金的声音。 “那我们只能动真格的了,不过,牧羊犬手下的人基本上都是些莽夫,大家又不是没见识过!”柯叔说。 “码头是我这一年心里的死结,这事儿绝不能让给牧羊犬。简老二不要,恐怕也是因为这是块烫手山芋,可我们不怕!只有占据码头,才能阻止日本人的猖狂!那牧羊犬贪生怕死之流,只晓得给日本人提鞋,却不清楚我们国人的危难!” “他家如果被日本人糟蹋过一次,就不会这么做了。”说话的是成师兄,恨得牙痒痒的他等不及晚上了,真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牧羊犬给剁了。牧小满曾听说他的家人全部死在日本人的手里,如果牧竹之真是为日本人做事,他这么恨牧叔叔,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牧叔叔这么坏,为什么爹爹跟他是朋友呢? 想不通的牧小满靠在门边,她觉得自己最近心思越来越多了。不能再思考了,头脑都要爆炸了。她烦躁地挠了挠头,这一举动却被柏二爷发现了。他瞪了她一眼,喝道:“不是让你打扫后院去吗?!” “……外面没雪。” “滚到地下室去!” 牧小满一听,觉得自己可能来得不是时机,赶紧溜走了。柏二爷也没有什么心思再说下去了,对大伙儿摆了摆手,道:“都休息去吧!晚饭后大厅集合。” 待柏二爷和柯叔离开后,牧小满才从储物间溜了出来,猫着个腰看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看到阿金从楼上下来后,才小声招呼道:“阿金哥哥!” 阿金回头一看,牧小满跟小猫咪一样躲在一旁,他笑了,走过去,问:“怎么啦?被柏二爷吓到啦?” “你们晚饭后要去做什么呀?”牧小满好奇极了,总觉得这事儿和牧竹之有关。 阿金支吾了半天,还是决定对她说了:“柏二爷得到消息说,今晚日本人的船队要靠岸,这是打击他们的最好时间。可是,牧竹之可能会抢先一步霸占码头,让日本人顺利通过。柏二爷不能让牧竹之得逞。所以,今晚我们可能要去搅局!” “那今晚牧叔叔会去咯?” “对。”阿金点了点头,却转念一想:“你明天就能见到你牧叔叔了,也不急于这一晚。” “可是明天比赛的时候,人那么多,我哪知道哪个是牧叔叔啊!我又没见过他……”牧小满嘟着嘴巴靠着墙边,猛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淡淡地一笑,对阿金说:“阿金哥哥,今晚你带我一起去吧!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你只要到时候跟我说哪个是牧叔叔,让我看到他的长相就行!” “那不行!”阿金直接拒绝了她:“刚才柏二爷特意把你支开后再说这事儿的,我估摸着,他根本不会带你去。他应该是想保护你吧?因为你那么想见牧竹之,可牧竹之这人又是日本人的走狗。他不想让你对自己崇拜的人失望吧?” 牧小满低下了头,说:“牧叔叔似乎确实不像是什么好人,这些事我心里都是知道的。柏二爷不用刻意隐瞒的。” “既然你知道他没那么好,就应该远离他啊!你爹爹虽然是他的朋友,但是,你爹爹已经去世了呀!再说了,我听说牧竹之这人,没有利益的事儿是从不会做的。如果你找他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的话,除非你能带给他什么好处,否则,他应该不会帮你。” “啊?那我怎么办啊?”牧小满失望了,用脚不停地踢着墙角,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阿金哥哥你说过会帮我的……我今晚也只是想见他一面,看看他长什么样儿。” “就算是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你,你也想见?” “……嗯。”牧小满觉得,不管如何自己总要努力一番,如果什么努力都不做就放弃的话,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阿金叹了口气,说:“这样吧,刚才柏二爷说今晚大伙儿要乘三辆车去码头,让我负责开一辆。到时候我把你偷偷带上车,这是咱俩的秘密,你不准跟人说啊!” “好!” “今晚大家应该要在码头有一场混战,我呢,偷懒散漫惯了,打算溜到一边躲起来。反正晚上天黑,就算有路灯,真打起来了,谁还能记得阿金我在偷懒呢?你说是吧?所以呢,我带你溜到他们那边去看牧竹之。但是小满,你要答应我,咱看了以后就回来。有什么事儿,明天比赛的时候你自己找他去,知道不!” “嗯!阿金哥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牧小满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她觉得,不管牧叔叔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不是真的跟日本人有关系,都不管,只要他能帮自己报仇就行!既然他是爹爹的好朋友,不会不念旧情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阿金 阿金负责开的是一辆载货车,天气虽冷,大伙儿却因为晚饭吃得兴致高涨,纷纷表示愿意站在车的载货位上,吹吹冷风,聊聊天。偶有一个想要坐副驾驶位置上的,阿金也推搡着让他去了车后方。 “跟大家聊聊等下混战怎么打,你坐我旁边干嘛呀!”阿金边劝,边把那人推向车后方。 “得!你一个人在前边开吧,我就知道你阿金等下要开溜!太不够义气了!” 阿金嘿嘿一笑,见大伙儿都在车后方站稳了,看到成师兄在前面开着柏二爷的轿车已经走远了,才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等车离开拳馆有一段距离时,阿金才笑呵呵地说:“小满,你出来吧!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啦!” 躲在副驾驶位子下的牧小满探了个头,看着车窗外,车开得飞快,也许是这车有些破旧的关系,那车窗哐当哐当地,时不时地有冷风吹进,偶有零星雪花砸到她的小鼻尖上,一阵冰凉,却压不住她激动和火热的心。 “阿金哥哥,从这里到码头要多久啊?” “半个小时的样子,也快的。哎,你坐好啊,趴在车窗上危险,这车门不是特别牢。” 阿金的车开得飞快,牧小满坐正后,望着疾驰而过的街景,心中激动万分,她这一整天都在盘算着见到牧叔叔该是怎样的情景,又该去怎样开口说自己家的事。一年过去了,不知道牧叔叔还记得自己的爹爹不。 阿金说得没错,不大一会儿,就远远地瞧见码头了。不过,码头上似乎一艘船只都没有,更别提日本人的船队了。 “怎么没船呢?” “这卢家码头都停用了快一年了,哪来的船。” “不是说日本人的船队今晚要来吗?” “也许那帮小畜生的船还没到呢!看样子,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先占领这……哎,不对,好像牧羊犬的人已经到了。” “在哪儿呢?”牧小满趴着车窗往外看。 车已经停了,大伙儿们纷纷下车,阿金硬是将牧小满塞到车座下。“你在这里躲一会儿,我先去壮壮气势,马上就来啊!” 没等牧小满吭声,阿金就跟着众人下了车,一大帮人集合在码头,柏二爷在前,其他人跟在他身后。待脚步声走远了,牧小满又从位子下钻了出来,趴在车窗上,露出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四下望着。 只见柏二爷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那人嘴里叼着烟,在这漆黑的冬夜,烟头闪着微弱的光,衬着他身后被黑夜染成墨玉的江水,好似那天上一颗明星。再看那人身后,齐刷刷地站着整齐地,穿着白色中式马褂的打手们,他们统一着装,表情严肃,再看柏二爷身后,师兄们似乎从没列队过,大家只是分散地站在他身后。 那人是牧叔叔吗?他们好像很正规的样子。之前师傅不是说他们是莽夫吗? 再向四周望去,在码头的对面,有一间很大的房子,似乎像是仓库之类。门口站着几个人,好像是看管仓库的。难道说,日本人的船队已经来过了?否则这些人站在那做什么? 正当牧小满好奇之时,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向这边走来,她赶紧缩回位子下,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阿金轻轻地敲了敲车门,说:“小满?” “阿金哥哥?”她又钻了出来。 “走,我带你绕到后面去看牧竹之去!” “好!” “柏二爷跟他快要吵起来了,估计今晚的混战是打定了。”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那两队人开始厮打了起来。柏二爷和柯叔似乎也在其中,只是……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抽烟的人,从人群后离开了。 “看见了吧?”阿金拉着牧小满下了车,指着那个黑色风衣说:“那人就是牧竹之,你看,这边弟兄们要打起来了,他那边就开溜了。一点儿都不仗义!” 牧小满垫着脚尖向前望:“他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在码头的大本营,是一间挺大的仓库。走,我带你从后面绕过去。”阿金说着,拉着牧小满从车的后方绕到码头的对面,又从那儿绕到仓库的后方。那里枯草丛生,并排着有几棵大树,偶有冷风吹来,刮得那树梢上剩余的几片残枝败叶沙沙作响,虽然没有人在这里巡视,却在这黑夜之下显得恐怖万分。 “我听说啊,”阿金压低声音对牧小满说:“这仓库有个后门,一般不上锁,我们等下从后门溜进去。” “会不会被发现?”牧小满有些害怕了。 “真被发现了,我就说是带着妹妹出来溜达的,不认识柏二爷!”阿金嘿嘿一笑,一手摸着裤子口袋,心下一声:“糟糕!” “怎么了?” “我的小刀落在车上了!” “啊?是什么刀?” “很小的,刀头是尖尖的,食指大小长度,那小刀我带着一来防身,二来,等下可以撬开仓库后门。” “仓库后门不是没上锁吗?” “但是不代表它是开着的呀,小笨蛋!”阿金环顾了四周,说:“你去车上帮我拿过来。” “我不知道在哪啊,再说,万一我回去被师傅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你没听见他们打架的声音吗?一时半会是不会结束的,你去拿吧,我再观察一下周围环境,等下好带你进去。” 牧小满有些犹豫:“可是,我一个人回去……我害怕。” “那要不你留在这儿,我去拿。” 她看了看四周,阴冷的寒风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总觉得这里怪怪的,她打了个寒战,说:“还是我去吧!” 阿金拍了拍她的头,说:“这才乖。” 牧小满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四周,哆嗦的心慌乱地跳着,就算她个头不高,却依然猫着个腰,一路小跑着离开了仓库后方,快要过马路时,她又回头望了一眼仓库,那里十分黑暗,背着光,阿金哥哥似乎消失在夜幕中一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夜空中的雪花,脆弱、稀薄,随时都会被这夜空给吞没。 阿金说得果然没错,他们还在那打呢!她远远地望着熟悉的师兄们,似乎今夜大家混战起来不像是平日里见到的亲切模样,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好像是自己,会拳击的牧小满实际上是个胆小、虚张声势的池小月。 她叹了口气,回到车上,果然,那把小刀就放在方向盘的左手边。她拿了小刀后,又抬头望了望前方,果然,大伙儿厮打得热火朝天,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于是,又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快步奔向仓库后方。 她记得自己没有走错路,仓库的后方应该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通往。然而,当她回到那几棵大树下时,轻声喊着“阿金哥哥”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阿金哥哥又溜到哪儿去了? 她环顾无人的四周,阴冷的寒风好似刀片一般,从她背后呼啸袭来。她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些害怕,两腿有些哆嗦,揣着一颗颤抖的心又壮着胆子连喊了几声:“阿金哥哥!” 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说,阿金哥哥被柏二爷他们发现了,去前面打群架了? 她从大树后绕了过去,可是,前面有一排高高低低的集装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爬上集装箱,向码头望去,两队人厮打得十分激烈,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那人群中,也没见着阿金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阿金哥哥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了吧? 应该不会的。 牧小满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从集装箱上跳了下来,余光却瞄到旁边有一道门缝,应该是仓库的后门,露出里面昏黄的灯光。 牧叔叔应该就在这里吧?阿金哥哥说穿黑色风衣的那个人就是他,我要不要先偷看一下? 奇怪了,后门就在这里,阿金哥哥到底跑哪儿去了?! 她环顾了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盯梢自己后,猫着腰,刚准备伏在门边,却被仓库里一句呵斥声吓得有些腿软。 “说!你们三番五次干扰码头,到底居心何在!” 说话的,正是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是牧竹之,牧叔叔! 牧小满有些激动,虽然牧竹之是侧脸对着她,却也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大概模样。 然而,当她眯着眼睛向一旁望去时,却发现,阿金被五花大绑地倒在地上!他的身上已满是伤痕,他的脸正对着自己,可他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的模样似乎刚刚被打过! 阿金哥哥! 牧小满快要叫出来了,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如果喊出声一定会被发现!怎么办?要不要去喊师傅? 可是,师傅和柏二爷他们在前面和牧叔叔手下的人混战,怎么可能会顾得了这边? 可是,阿金哥哥怎么办?自己只有手中的一把小刀,凭借自己的力量,应该不能救他吧? 可是,师傅说过,牧叔叔手下的人都是一群莽夫,没有什么真枪实棒的,他们一定打不过自己吧? 可是,仓库里有那么多人,阿金哥哥都被抓起来了,自己不可能救得了他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 “呵,牧羊犬,你就是一只狗,日本人的狗!***,今天柏二爷就是来教训教训你的!看看你到底是一只会叫的牧羊犬,还是一只……只会对着日本爸爸摇尾乞怜的牧羊犬!” 阿金话音刚落,等来的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牧竹之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开了保险,上了膛,那哗啦一声子弹落入枪膛的声音惊得牧小满的头“咚咚”直响,她握紧拳头,觉得自己就算是被柏二爷打死,都要赶紧去告诉他,阿金哥哥快死了! 阿金发现了她! 他艰难地裂开嘴角,冲着她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不要出声,不要通报,不要跟任何人去说。 他的头抵着牧竹之的枪,斜着眼睛,蔑视着牧竹之,说:“亏你还是小满最崇拜的人,呸!你不配!” 牧竹之的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恨得牙痒痒:“你在说什么?哼,原来人死到临头是会胡言乱语的?!我可以饶你一条命,只要你出去对你们的人说,让他们全部撤退,别再干扰码头的事,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呸!你做梦!” “砰!” 随着一声枪响,阿金的脑门瞬间喷出汩汩的鲜血,他瞪大着眼睛,望着门缝里的牧小满,那最后的眼神里透着不甘,透着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后悔 随着这一声枪响,牧小满亲眼看见阿金命绝枪下,她整个人傻了,须臾,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尖叫,想要大哭,想要冲出去拿着手中的这把小刀把牧竹之给杀了。却有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硬生生地将她拖到一旁。 她瞪着满含着惊恐、仇恨、愤怒的双眼,回头看到柯叔的脸。 师傅! “谁?!到底是谁在那儿!”牧竹之得吼声震得整个仓库颤抖了三分。与此同时,他回头看到了这半掩着的门缝。 柯叔拖着她,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仓库! 可是,平日里牧小满跑得再快,如今也跑不动了。柯叔也顾不得什么了,拎起她的胳膊,一个鲤鱼翻脊,将她背了起来,向车的方向奔去。 枪响的声音很大,码头上的两队厮打的弟兄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拳头,手中虽是仇恨的敌人,如今,也面面相觑地放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开枪? 牧小满就这么一路被柯叔背着,回到车上。柯叔直接将她丢进车里,看着她瞪大着眼睛回不过神的样子,叹了口气,旋即,呵斥道:“我不是让你在拳馆里找食盒的吗?!你怎么跟着出来了?!” 牧小满没说话,好像自己的魂魄早已跟着阿金命绝西天一般。 “到底是谁带你出来的?!!说话!!!” 牧小满的脑子里全部都是阿金被枪杀一瞬间的画面,回不过神,听不见师傅的训斥,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柯叔气得真恨不得抽她一巴掌,举起了高高的手,忍了忍,还是放了下来:“你就给我老实待在车上!回去再收拾你!”说完,气势汹汹地转身向弟兄们所在的方向跑去。 牧小满一个人坐在车里,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身旁的位子上似乎还留有阿金存在过的气息,他的那把小刀还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自己的心,因为痛苦,仇恨,惊吓被刺激得狂跳不已,难以平息。 头又在痛了,那“咚咚”地敲击声震得她想要呕吐,却吐不出后悔的灵魂。 是的,她后悔了,都是自己!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缠着阿金求他带自己来码头找牧叔叔,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都是自己的错,为了找牧叔叔,为了去见一个大家都恨之入骨的人,自己的一意孤行却招来毁灭的结果。 阿金,完全是在用他的生命告诉自己到底谁是牧竹之! 就这么大脑空白地过了许久,直到前方再次喧闹起来,她才回过神。从他们嘈杂、愤怒的神情来看,大家应该是知道有人已死的消息了。 “你们北商会的人滚出码头吧!都是你们害得我们牧老板的双手沾满了血腥!” “牧羊犬若不作恶怎么会沾血腥?!” 柏二爷手下的人其实都有些发懵,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死了,更不知道那一声枪响到底是为了警醒众人,还是真的绝了谁的命。直到柯叔走进人群,大家才惊觉,原来死的是阿金! “怎么可能?柯叔你是不是看错了?”人群又骚动了起来,大家震惊不已,议论纷纷,没人相信。 突然,仓库的铁门缓缓打开,牧竹之单手捏着口中的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围在仓库门口的众人,蓦地,扔下烟头,喝道:“我们国人的性命就这样被你们北商会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你们不知死活地抢占码头,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毙了你这只日本人的走狗!”不知道是哪位师兄喊了出来。 牧竹之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而对柏二爷恨恨地说:“我也尊称您一声‘柏二爷’,请立刻把你们的人带走!大家都是中国人,没有必要在这里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我看是你们先开枪的吧?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把尸体交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兄弟!”柏二爷当仁不让。 “死者为大,就算一个人死了,他都是有尊严的!你们现在给我立刻滚蛋,我明天自会把他的尸体送到你们拳馆!”牧竹之的吼声顺着冷风一个字一个字地朝着牧小满的方向砸了过来。她听得清清楚楚,不可思议地望着不远处的牧叔叔,牧竹之,他既然把阿金哥哥杀了,为什么连尸体都不肯还? 柏二爷笑了,摊开手,说:“如果死的不是我的兄弟呢?我岂不是被你讹诈了?” “我这人不像你,从不说谎!” “你说什么!”听声音是成师兄,他握着拳头,准备向牧竹之的脸上砸去,柯叔及时地摁住了他的胳膊,他似乎比别人更冷静,字句清楚地说:“如果我们今晚不走,你是不是不肯把尸体交出来?” 牧竹之笑了:“那倒不见得,如果你们始终不要脸的话,那我也无所谓一个死人的尊严了!”说完,他盯着柏二爷的脸,半天,等不到柏二爷撤退的命令,于是,又冷冷地笑了,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开铡!” 什么开铡? 牧小满一手紧握着手中的小刀,一手推开车门,下了车,远远地站在车边,望着仓库的方向。然而等来的,却是仓库里一阵轰隆隆地声音。 又怎么了?到底什么是开铡?! 这又是什么声音?为什么这声音好似魔鬼一般,捏着自己已经碎成砂砾的心。 她无力地向前迈了几步,惊吓至极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却看到牧竹之大手一挥,背对着身后的打手们说:“挂!” 仓库门开得更大了,随后,牧竹之手下的打手们一人拎着一样东西走出仓库,牧小满个子不高,没看见到底是什么,却看见其他师兄们有的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直到牧竹之手下的人在仓库的两旁各撑起一根旗杆,将东西挂到旗杆上,高高地扬起,牧小满才明白,什么是开铡。 原来,那旗杆上高挂的,不是别的,正是阿金已被切割成三段的身体! 而他的头颅,高挂在仓库的最顶端,死不瞑目的他,瞪着仇恨和惊恐的眼睛,盯着前方的码头! 师兄们惊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愤怒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一个个地顾不得危险与否,准备冲上前将牧竹之碎尸万段。 然而,牧竹之却高举着手枪,对着夜空中连开三枪,吼道:“再不给我滚蛋,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你们的下场!我要看看,今晚仓库上,到底能挂几颗头!” 柏二爷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无奈,今天他们人多势众,这又是牧竹之的地盘,于是,他本是摸着腰间手枪的那只手,终于放了下来。“走!”他一声令下,转身向牧小满这边走来。 大伙儿纷纷散去,牧小满呆站在车门旁,看着夜空下阿金的头颅不屈地向上扬着,自己竟不知是该向前走,还是该回车里。那冷风夹杂着飞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码头本就风大,呼啸的风声仿若将她置身冰窖,却全然不知寒冷。 她在挂念着阿金,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冷,被切割成三段的他,会不会痛。阿金哥哥是最爱偷懒的了,如今去了阴间,是不是可以休息好一段时间了? 她就这么呆站在那儿,觉得阿金应该是为自己而死的,如今,该挂在仓库上头的,应该是自己的头,而不是他的! 该死的是自己,不是阿金哥哥! 直到人群散去,走在最后的柯叔一把将她推进车里,她才恍然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来时,是阿金开着车,她望着车窗外的街景是怎样激动的心情。 去时,是柯叔开着车,她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已是痛苦得魂不附体。 不想说话,也哭不出来。脑海里却不停地回想着这一年里,阿金对自己的好,他的关心,他的帮助,自己在遇到任何困难需要帮助时,他都笑着说着那句“反正我偷懒散漫惯了”。他是真的偷懒,还是想帮自己呢? 已不得而知。 却又猛然觉得,师傅拖着自己离开仓库的情景似曾相识,是在什么时候呢? 哦,是去年满月节的时候,自己趴在自家小院的窗前,看着爹娘和弟弟惨死在床边时,那个老大爷也是用相同的方式解救的自己。 满月节? 呵呵,明天又是满月节。 去年的满月节失了爹娘,今年满月节的前一天又失了阿金哥哥。 爹爹曾说,月亮光和贪狼星光汇聚之时,就是更改人大运之时。牧小满抬头望着车窗外的天空,下着大雪的夜空看不见一颗星星,更看不见即将陪伴月亮的贪狼星。 如果自己不是贪狼族该多好?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生死离别了? 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都能开心地陪伴在亲人身边,哪怕任由自己胡闹,也不曾见过这惊天动地的诀别? 车比来时开得慢了许多,想必柯叔也是痛苦至极。车后方也听不见其他师兄们的嬉闹聊天声,整个车里,好似那夜空中的飞雪一般,无声无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在会场 回到拳馆后,牧小满几乎是被柯叔扔到地上的。 “说!到底是谁带你去码头的!”柯叔忍了一路的气终于发泄了出来,其他师兄们围在一旁用仇视的眼睛盯着她,更有甚者,搬出一年前大家对她的猜疑,觉得她就是牧竹之派来的密探。 我不是密探,我之前没见过牧竹之,我想见他,也是求他帮忙我家灭门之事! 然而,万般痛苦,委屈和解释都压藏在心底,让她趴在地上,慢慢地蜷缩着颤抖而无力的身体,靠在墙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柏二爷靠在柜台旁,缓慢而用力地揉着左手食指关节,死死地盯着牧小满,也没有多说一个字。阿金虽不是他手下的得力打手,却也是他带在身边多年的兄弟,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反正柯叔在教训她,不如先看看她的反应如何。 牧小满的心死了一般,不哭不闹不解释,任凭一旁柯叔怎么骂她都没用。 “是阿金带你去的?!”柯叔提高了声音。 可是,不回答终究是不行的,阿金成了自己的牺牲品,那不是他的错,是自己的错!于是,牧小满将头埋在膝盖中间,蜷缩着身体,摇了摇头。 “其他师兄们带你去的?!” 一旁围观的其他师兄们赶紧撇清关系:“不是我们啊,柯叔。拳馆上下也只有一个阿金跟她关系好。” 柯叔真恨不得跺她一脚:“是你自己偷偷上车的?!” 牧小满一震,点了点头。 柯叔一巴掌朝她的头扇了过去,他的手本就因为常年练拳劲儿特大,这一巴掌,扇得她一时之间有些发晕。 打死我吧! 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苟延残喘地比爹娘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年,却害了阿金哥哥的性命。我就是个祸害! 打死我吧! 她任凭柯叔的双手怎样无数次地抽着自己的脸颊和头部,火辣辣的脸一点儿都不痛。她依然一声不吭,等着死神随时带自己走人。 柯叔喘了口气,见这丫头如此执拗,终于缓了缓口气,冲她说:“这几天拳击比赛结束后,我再收拾你!”说罢,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挂钟,已是十一点半了。他叹了口气,对柏二爷说:“柏二爷,明天还要去比赛,您先去休息吧!” 柏二爷不动声色地看着牧小满,半天,哼出一句:“比赛结束后,不管输赢,把她丢到南洋去!我不想再见到她了,心烦得很!” 柯叔一怔,连忙点头答应,等柏二爷离开后,才叹了口气,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牧小满没有动。就算是其他师兄们都走光了,就算是大厅的灯都关了,她也蜷缩在墙角那儿没有动。 夜深人静,竟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合着自己的心跳,有规律地在说着自己还活着。她想了很多,想到阿金对她的好,想到爹娘对她任性胡闹后的一笑了之,想到弟弟刚出生时全家欣喜地情景,想到磨牙磨得满嘴血痕时,爹娘心疼地给她做各种好吃的来调理自己的嘴巴和肚子里的馋虫…… 大家都是在围着自己转,可这些最亲的人,却都早早地离开了自己。是自己不配拥有这世间最简单的爱吗?还是,自己本就是这世间的祸害? 看来自己是瘟神转世,靠近谁,谁就会遭殃吧?那么多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没有一个幸免于难…… 还剩下一个安东。 他快要去瑞士了,这段时间还是少跟他接触吧!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再受到伤害。 明天就要见到他了吧?要说感激的话吗?谢谢二字还是要说的吧?可是现在真的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甚至好想跟他说说这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好想找个地方倾诉,好想问问他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算了,说也没用。他已经帮自己够多的了,不能再麻烦他了。否则,自己那一身厌恶至极的瘟神气势沾染到他就不好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牧小满就这样挨着墙角想了一晚。睡不着,根本不困。曾经的自己想要找牧叔叔来报仇灭门之事,可如今,她却想找牧叔叔报阿金被杀之事。 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阿金的小刀,可这小刀,却理不清自己纷乱的心。这一晚上,柯叔来看了她好几次,见她一动不动地像一座被风雪冰冻了的雕塑似的缩在墙角待了一晚,也没多说什么,摇着头叹着气,也就随她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就算是大家坐车去参加拳击比赛,也没什么人说话。大家情绪都很低落,就连到达比赛会馆,看到其他选手正在报名入场的情景,似乎也并不能高涨大家多少士气。每个人垂头丧气,就好似刚刚输了一场全军覆没的比赛似的,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柏二爷和柯叔也是没多少精神。 与之相反的,却是南商会的人。牧小满远远地看到牧竹之了。他甚至连大衣都没换,还是那一身黑色风衣。他的烟瘾似乎极大,一根接一根的抽着,身边向他示好,想要巴结他的人频频靠近。他似乎很有礼貌的露着他那千篇一律的招牌微笑,很君子一般跟他人握手、交谈、点头。而他这一切的表情,动作,在牧小满的眼里看来,是如此的假惺惺,令人恶心。她握紧了手中抓了一夜的小刀,盯着他,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好想走过去,问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善心!你是否忘记曾经有个朋友叫池正远,他是东北大学的俄语老师,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曾几何时以为你跟我爹爹一样以善为本,以诚为信,以为你是我在这人世间最大的希望,以为你是这世间最值得自己投奔的地方。 然而,然而。 柏二爷看了一下会场周围,见到几个老朋友便寒暄点头的聊天去了,人多混杂,不大一会儿,便不见他的踪影了。 柯叔只能一人做主了:“阿成啊,你带其他人去成人组报名。小满你跟我来。”说罢,牵起她的手就向少年组的方向走去。 在人群中穿梭,等到了少年组报名处,牧小满回头望去,早不见了牧竹之的身影。 “嘿,看哪儿呢?我在这儿呢!”牧小满的头被摸了一下,她猛地回过头,却发现是安东。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自己连发音的力气都没了。今天这场比赛,估计自己连预赛都进不去吧? 无所谓了。 柯叔刚替她填写了报名表,见牧小满有些木然地站在一边,于是,在一旁笑着解除尴尬,说:“安东少爷,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很久了,一直在这边等你们呢!”他笑着回应柯叔,又看了看牧小满,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于是,悄声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了?又惹柯叔不开心了?” 牧小满迎上他的目光,又张了张嘴,艰难地从嘴里发了一个简单的俄语字音:“谢谢。”话音刚落,却透过他身后的人群看到牧竹之往主席台那儿走去。安东少爷顺着他的眼神向后望去,笑了:“你认识我爸?” 牧小满一愣,看着他没吭声。安东少爷继续说:“前面那个穿米色西装,戴着眼镜,瘦高个,就是我爸。”说着,还向那个方向指了指:“喏,有个穿黑色风衣的人在跟他说话。” 牧小满有些魂不守舍,她的眼睛里只看到牧竹之的身影,见不到其他人。于是,也不管安东少爷还在跟她说些什么,便穿过人群,向主席台走去。 似乎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可她满脑子都是阿金看他最后一眼的模样,手里的那把小刀似乎给了自己无穷大的勇气,鼓舞着她大踏步地向前走去。等走到主席台边时,近距离地看着牧叔叔,却有些犹豫。 是开口质问他杀害阿金哥哥的事?还是表明自己是池正远女儿的事? 面前还有两节台阶,她犹豫了一下,觉得眼前的机会是最佳时机,如果一旦错过,可能往后都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仰起头,看着牧竹之,说:“请问……你是牧竹之,牧叔叔吗?” 牧竹之本来是在跟安东的父亲安本华在聊天,两人虽然身处对立商会,似乎私下里交情不错,也不知是在说着场面话,还是真的推心置腹,总之,两人聊得红光满面,激动万分。虽然会场上十分喧闹,可牧小满那不大不小的声音还是被他听见了。 牧竹之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着站在台阶下的牧小满,有些愣神,皱了皱眉头,嘴里“咦”了一声,随即,又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问:“小朋友,什么事呀?我是牧叔叔哦!” 牧小满深吸一口气,突然,她迈开一步向台阶上走去,刚开口说:“我是……” “砰!” 与此同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那疼痛叫嚣着撕咬着自己的心脏,倾泻出她身体里所有的勇气和能量,胸前的鲜血如柱,好似那诡异的瘟神,嘲笑着她所有的希望和努力。 甚至是仇恨和骄傲。 “小满!”牧小满向后倒下,虽然随着枪响,整个会场众人的尖叫声,哭泣声,奔跑声不断,她却清楚地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听见耳边传来安东少爷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眼前只见那牧竹之一脸惊恐,担忧的表情,他想拉着自己,却终究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 对牧小满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做幸福,那应该是在奉天自家小院。也许,这枚子弹可以带自己回到奉天,回到一年前,回到好久不见的爹娘身边。 爹娘,对不起,小月没用,终究无法替你们报仇了。 阿金哥哥,对不起,小满没用,终究无法替你报仇雪恨了。 安东,对不起,我终究无法好好感谢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救命恩人 牧竹之站在手术室外,对着窗外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着。牧小满是他送到医院里来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似乎有些面熟的小姑娘到底是哪家拳馆的。烟雾缭绕,好似他缠绕如麻的思绪,理不清。 安东少爷紧张地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手脚冰凉,甚至有些微微地颤抖,他怕极了,紧张地呼吸有些不顺畅,时不时地看着护士医生们进进出出手术室,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本华从走廊另一头疾步走了过来,问:“怎样了?” 阿廖沙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回应:“回老爷,还没任何消息。” “那个小姑娘就是我们家安东的陪练?” “是的,老爷。” 牧竹之回过头,紧皱眉头的他扔掉手里抽了一半的烟,问:“你们认识?她叫什么名字?” 阿廖沙看了一眼安本华,在得到他眼神的默许后,才说:“她叫牧小满。” 牧竹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牧?” “跟牧先生您一样的那个‘牧’。”阿廖沙说。 话音刚落,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待那人拐了个弯才看见,是牧府的管家,老陈。 “哎哟,老爷啊!您可真是吓死我了,接到电话我还以为是您中枪了呢!”老陈一路小跑地奔了过来,见到牧竹之安然无恙,方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里面那个小姑娘叫牧小满,是她替我挡了子弹!这丫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管!你给我查!到底是谁开的枪!到底是谁想要谋杀我!”牧竹之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顿了顿,又问:“你们都说这牧小满是柏家拳馆里的,那他们柏家人呢?!柏友山他人呢!?” 老陈又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他已是年过半百,万年秃顶的他倒觉得没什么头发的脑袋是自己的荣耀,那是他为牧府操心多年的见证,也是自己踏实诚心的标签。每次牧竹之为了什么事儿急得大发雷霆时,他那头上的汗珠好似淋了雨似的,滴溜溜地往下流,许是没有头发遮挡,汗水好像总是比别人多。 他有些尴尬地回应:“老爷,听说当时会场上人很多,您怎么……”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只觉得当时站在他身边的还有安老板,也许是谋杀安本华的也说不定。 “这丫头当时就站在我面前!子弹是冲着我的方向过来的!”牧竹之底气十足,声音洪亮,震得整个走廊似乎都有回声。 安本华在一旁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我当时也站在旁边,想想真是后怕。柏二爷正好当时去办其他事情去了,不在旁边。估计等下就到。” “嘶……”牧竹之突然皱着眉头,说道:“会不会是柏友山派人杀我?却没想到,他手下这个小拳童竟然替我挡了子弹?” 安本华笑哈哈地说:“牧兄,别瞎想,柏二爷这人我是知道的,他绝不是那种背后放冷枪的人。再说了,你俩不也就是商场上的恩怨嘛,又没多大火气,凭什么杀你呀?是吧?” “哼,那倒不见得。昨晚他带着手下弟兄到我码头那儿去闹事,死了个人。所以,今天如果他买凶暗算我也是有可能的。哼,天道好轮回,谁知他自己手下的拳童竟然为我挡了这么一枪!” “昨晚他去码头闹事了?哎,这个柏二爷啊,我跟他说过,码头的事情别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非要掺和!”安本华摇着头说:“对了,死的是谁啊?” “不认识,听我手下说那人叫阿金。” 安东少爷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今天看到小满和柯叔,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原来是阿金死了。 他是知道牧小满对阿金的感情的,那是亲人的感情,他也知道,自己曾经重伤牧小满后,是阿金一点点地将她救活的。阿金对牧小满来说非常重要,怎么会这样?看来牧小满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又或者,会不会牧小满知道今天柏二爷要暗杀牧竹之,所以自己宁愿挡一枪,去送死? 应该不会吧?对了,牧小满不是一直想要找牧叔叔吗?对,就是眼前这个人,牧竹之! 想到这儿,安东少爷站起来,很礼貌地走到牧竹之身边,问:“牧叔叔您好,我好像听小满说过,她找您有急事。” 牧竹之又意外了:“急事?这丫头认识我?” “是的。”安东少爷十分肯定:“她曾经跟我说过,要找一个叫牧竹之的人。” 牧竹之望着窗外,又点了根烟,吐了两口烟圈后,喃喃道:“这丫头,我总觉得有些面熟……” 他那回忆的列车还没开始鸣笛,又听见走廊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偏过头望去,原来是柯叔。 “哼!”牧竹之叼着烟,又站回窗边。 “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柯叔急切地问。 安本华见牧竹之没搭腔,于是,笑呵呵地打着圆场,说:“还没任何消息,不过,这家医院是全上海最好的医院,小满不会有事的。对了,柏二爷呢?” “哦,其他弟兄们正在比赛,会场那边没人不大好,所以他就派我过来看看。” 牧竹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哼”字,说:“看来,在他这人眼里,比赛要比一个人的性命重要!” 柯叔不大好明说,毕竟他不能把柏二爷知道这事儿后,怀疑牧小满是故意为牧竹之挡子弹一事给说出去,于是,只能“呵呵”一笑了之。 牧竹之想了想,又问:“小满这丫头跟我有缘,姓牧,又救了我一命,这丫头我要了。你去跟柏友山说下,多少钱,我出!” 柯叔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牧竹之竟然开口提出这种要求,他做不了主,只好说:“这事儿我要跟柏二爷商量下。毕竟牧小满是安东少爷的陪练……” 安本华笑了,他每次笑的时候,似乎总能缓解谈话气氛中的尴尬:“哎,就是一小丫头的事儿嘛,柏二爷会同意的。而且,过几天,安东就要去瑞士了,也不需要牧小满来做陪练了。” “话虽如此……”柯叔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见柯叔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牧竹之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吼道:“怎么?一个小拳童他都想霸占?全上海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想来插一脚的?!我这人就看不惯他这个样子!” 安本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柯叔咽了口口水,声音不大,底气却很十足地说:“毕竟牧小满本来就是我们拳馆的人……牧老板,这不属于霸占吧?” “牧小满是你们拳馆的人?!”牧竹之的脾气又上来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你们拳馆的人呢?手术都进行到现在了,你们是死是活都不管,才派了个你跑来看看。这算是什么事儿啊?柏友山这人我算是看透了,他这人,从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牧老板,您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拳馆这次还有其他弟兄们参赛,会场那边总要有人在。”柯叔解释道。 “安东这小子不是也要参赛吗?他这么点大的人儿,都懂得弃赛不比了,他那个柏友山不懂?多少钱让他开,我出!牧小满这丫头我要定了!这丫头,小小年纪,救了我一命,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不能把她丢在你们拳馆!”牧竹之的声音越来越大,气场越来越足,声音洪亮地吼出这句话,估摸着,整栋医院楼都能听见他在咆哮。 果然,话音刚落,从手术室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白了他一眼,道:“能不能安静点?里面正在手术不知道吗?” 安本华早就想缓解气氛了,心中无比感激这位女医生的出现,赶紧走上前,关切地问:“是是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医生啊,现在情况怎样了?”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正在取子弹!”女医生的口气十分不好,黑着脸,准备回手术室。 安东少爷却一把拉住了她,问:“医生姐姐,小满她会死吗?” 许是安东少爷那一双漂亮的蓝眼睛让这个女医生软了口气,她的表情不再那么僵硬了,说:“好在子弹没有伤及心脏,只要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恢复期应该会很长。而且,以后需要多加休养,要少做剧烈运动了。”说完,转身进了手术室。 牧竹之点了点头,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说:“她到我这里来,我是不会让她去打拳击的。女孩子,玩什么拳击!老陈!” “在的,老爷。”老陈在一旁休息够了,头上也不再冒汗了。 “你跟柯叔去趟比赛会场,跟柏友山讨论一下买牧小满这丫头的事儿!” “这……”柯叔面露难色,他看了看老陈,见老陈忙不迭地应着,于是,又说:“牧老板,您这样一意孤行是不行的,我还没跟柏二爷商量呢!” “今天如果他第一时间把牧小满这丫头送到医院,我根本不会提要买这丫头的事儿!哪怕我前脚把这丫头送进医院,他后脚就赶到这里来,我都不会提这事儿!牧小满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最见不得自己的恩人被忽视了!” 柯叔没吭声,毕竟这事儿太棘手了,更何况,因为昨晚阿金被杀的事,柏二爷本身就对牧小满有怨气,再加上,他怀疑小满为牧竹之挡了一枪,更是气得不行。怎么可能会第一时间就来呢? “当初小满这丫头你们是买来的,还是路边捡来的?”牧竹之又点了一根烟。 “是来拳馆应聘拳童的。” “我听说你们应聘拳童能给一百块?” “是的。” “我出两百块!”牧竹之冲着柯叔吼道。 “小声点!”女医生不耐烦地打开手术室门,冲着他白了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病房 手术从上午进行到晚上,牧竹之手头有要事处理,在确定牧小满手术顺利后,才匆匆离开。安东少爷本想陪在病床边,无奈,医生不准,安本华更不准。更何况,牧小满正在术后观察期,尚未脱离危险,如果旁边有闲杂人等,也不大方便。 无奈,他只能跟着父亲回家。然而,和气生财的安本华前脚刚踏进了自家大门,那脸便耷拉了下来。安东少爷暗自大呼不妙,果然,安本华没有上楼,直接坐进客厅正中央的软沙发里,翘了个二郎腿,松了松勒了一天的领带,有气无力地对阿廖沙说:“去,把大家都叫来。安东,你给我老实站着,不许坐!” 待大家在他面前站成一排后,安本华不屑地哼笑了一声:“瞧瞧你们,我不在家,你们这都是一副什么德行!我还以为现在上海流行这种发型和着装呢!搞了半天,全都是牧小满那孩子的样子!”安本华的声音不大,也不洪亮,可这几句不高不低的话却震住了大家。老爷发火了,没人敢再吭声。 “还有你,安东!”安本华指着他:“我让你去练拳,你这一年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我拳击进步很大,全都是小满的功劳。”安东少爷理直气壮的用俄语说。 “那你为什么今天不去参加预赛?!跟着牧老板后面去什么医院,起什么哄?!”安本华依然说着国语。 “她是我的陪练,我为什么不能去医院?”安东的俄语脱口而出。 安本华觉得这一年没见,自己儿子的性子越发倔强了,他将口气软了下来:“安东啊,你能在去瑞士之前,顺便拿个拳击奖,这对你以后去瑞士的学校也是有帮助的嘛!至少,至少你得让我看到你这段时间的成果啊!” “我看不到小满恢复健康是不会去瑞士的!”安东说这句话时,在心底犹豫了一圈。这个念头是他今天在手术室外想到的,真让他说出去,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勇气。好在,这边说出口,那边倒也觉得轻松。 安本华一个头两个大:“你这少爷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我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你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呢?你要去瑞士,好,我帮你安排去瑞士。你要举办拳击比赛,要死要活地在家玩绝食,行,我帮你安排拳击比赛。现在你倒好,牧小满她什么时候恢复健康那都是个未知数,你没听医生说吗?距离心脏还差一分,谁知道她手术后会不会有什么并发症,没准今天晚上就死了呢!” 这话说得,让安东一头恼火,冲着他爸发起火来:“就算你是我爸,你也不准咒她死!” “哟呵,你这一年还学会跟我吵架了?!牧小满教你的?!” 满脑门子火山岩浆的安东少爷,气急败坏地说:“牧小满什么都没教我,她只是每天安安静静地陪我练拳!但是,她是我的礼物,你不是信上帝吗?她就是上帝送我的礼物!” 安本华一脸不屑:“哼,上帝送你的礼物太多了,牧小满她排不上!” “牧小满她是独一无二的!我遇见她的那天,是我去年的生日!那天我求你不要走,哪怕陪我吃一块生日蛋糕都行!可你满嘴都是要跟别人‘和气生财’,却从来不懂得跟我亲近几分!她就像我的生日蛋糕一样,让我感觉很开心!” 安东这段话让安本华有些愣神,他自己知道为了生意亏欠儿子太多太多,可他忙于生意也是为了想给安东太多太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自己爸爸没有多说什么,安东便乘着这股子还没熄灭的勇气,大声地说:“牧小满恢复健康后我一定跟你去瑞士!爸,你这件事必须答应!”说罢,转身便气势汹汹地出了自家大门。 阿廖沙有些迟疑,看着安东少爷的背影有些为难,回头又望着安本华,自己想追出去保护安东少爷的安全,却又担心安本华不许。 安本华叹了口气,向外挥了挥手,对阿廖沙说:“太晚了,他一个人出去不安全。你跟着。等他脾气消了些,你再把他哄回来。去瑞士的船票是一个月后,现在也不大好换票了,你……劝劝他。” 阿廖沙应了一声后,便追了出去。 谁知,安东少爷没走远,就在门口自家轿车旁边站着,似乎是在等阿廖沙,见他一路小跑了出来,终于笑了:“阿廖沙,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阿廖沙挠着后脑勺,笑着说:“是老爷让我追出来陪着你的,其实老爷很关心你的。” “我知道。”安东少爷边说边拉开车门:“上车!” “去哪儿啊?”阿廖沙有些为难:“少爷,时间不早了,快十二点了!” “去医院!我不放心,如果阿金还在,他应该会在医院里陪着,可现在小满病房里什么人都没有,我总觉得不对劲。” 安东少爷的担心是真的,他俩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小满所在的病房是一栋三层高的红砖瓦楼房。看那楼房外观本就有些斑驳的墙面,在这深夜倒显得诡异万分。这是栋老式建筑,平日里因为住院,看病的人很多,倒也不显得冷清。可今天晚上,阿廖沙站在病房楼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安东少爷,或许你是对的!”阿廖沙说着,将车停到稍微远点的地方。下了车后,紧紧地拉起他,疾步向楼里走去。 一楼是护士台,正常情况就算是半夜都会有值班护士在工作。可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阿廖沙觉得有些奇怪。 就连涉世未深的安东少爷都觉得整栋楼里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好可怕啊!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医生护士怎么都没见着?而且……怎么就护士台上一盏灯啊?走廊上怎么不开灯的?!” 阿廖沙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拉着他径直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那里有个楼梯,上了三楼,拐个弯,第二间病房就是牧小满的房间。他俩本是疾步走在这空荡荡的走廊上,可越往前,越靠近那楼梯口,阿廖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就连安东少爷都觉察出有些不寻常,因为,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全部都是冷汗。 步子越来越慢,回望走廊两边,本是有其他病人居住的房间,此时,竟都是空荡荡的了。 阿廖沙不信鬼神,但此刻却让他觉得危险似乎正在靠近。可安东少爷那是真正的害怕了,甚至有些发抖:“阿廖沙,我们从另外一边楼梯上去吧!这里好恐怖!” “哪里恐怖?”阿廖沙故作镇静。 “旁边病房为什么没有人啊?我们白天来的时候这里住满了病人,怎么这个时候……”安东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这空荡荡的走廊从远处传来了他的回声。那回声似远似近,宛如鬼魅一般。他告诉自己,练拳之人,怎能害怕鬼神之说?可却禁不住全身哆嗦。 阿廖沙安慰道:“这里是门诊病房,到了晚上自然没人在了。”当然,他知道自己说的不是真的,可安慰小少爷要紧。 好不容易两人走到走廊的尽头,回头望望,真的没人。太奇怪了! 他牵着安东少爷的手,刚准备抬起脚,又道:“少爷,咱平时不信鬼神,这世界上没有鬼。有的只是人装神弄鬼!” 安东少爷咽了口口水,从喉咙里发出一句极不情愿的“嗯”。 “你也不小了,身高都要赶上我了,等下上楼,我们一步两阶台阶这样往上走,知道吗?” 虽然安东少爷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玄机,可他还是觉得别问了,于是“嗯”了一声,便跟阿廖沙一起向三楼走去。 然而,两人到了三楼,又傻眼了。 那三楼楼梯口和走廊之间有一道铁门,铁门上挂了一把大锁,根本打不开。 “算了,从那边上吧!”安东少爷提议道。 两人刚准备转身下楼,却听见三楼里,不知哪个病房传来一声清脆地“吱呀”声!好似一阵风吹开了窗户,又好像是…… 有人打开了窗户。 糟糕! 阿廖沙暗道不好,拉起安东少爷就往楼下奔。 “怎么了!?”安东少爷本就怕得要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不行。 “有人进了小满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 “直觉!” 然而,另外一道楼梯也被上了锁,根本进不去。安东少爷有些慌神,他看着仿若镇定的阿廖沙,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有人想要害小满啊?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啊?” 阿廖沙看了一眼安东少爷,说:“少爷啊,你乖乖待在这里,我等下就来!”不等安东少爷的回答,他便一路小跑地下了楼。 安东少爷没来得及拉住他,眼见着他溜下楼,本想跟着下去,但是,如果自己下楼后,阿廖沙回来找不到自己怎么办?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环境,潮湿,阴冷。 更重要的是,恐怖! 也不知这里到底死过人没有。 可是,如果就待在这里,会不会被突然出现的鬼吓死? 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表面上善用拳术的自己,其实就是个胆小鬼。可又转念一想,不对,小满还躺在里面呢! 正当自己犹豫间,却听见某个病房的门“哐当”一声,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逃 安东少爷吓得屏住了呼吸,他的脖颈僵住了,好像有个魔鬼正在掐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动弹不得。他的眼皮突突直跳,阿廖沙说过什么来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如今,自己两只眼皮来回跳,到底是福还是祸? 随着那病房门缓缓开启,房间里的灯光一点点地透了出来,这个时候安东少爷才咽了口口水,告诉自己,鬼是怕光的。开门的应该是人。 直到那人走出来后,安东少爷才舒了口气,原来是阿廖沙! 咦?他是怎么进去的? 他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安东少爷向前一步,手里紧紧地握着铁门栏杆,眯着眼睛向前看,然而,整条走廊十分黑暗,根本看不清真切,直到阿廖沙走近,方才发现,他怀里抱着的是牧小满! “你!”安东少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食指指向牧小满,刚准备想开口,阿廖沙“嘘”了一声,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我右手里有一根针,是小满刚才打点滴的针头,我给拔下来了。你快拿着,试着把这铁门上的锁给打开。” “我……”安东少爷有些犹豫,自己根本不会开锁啊! “快!”阿廖沙催促道。 安东少爷摸摸索索地从他手中接过针头,对着那锁捣鼓了起来。不知道是紧张的关系,还是自己根本不会拿针头开锁的关系,他叮呤咣啷地摆弄了半天,愣是把汗给折腾出来了,那锁跟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阿廖沙回头望了望病房门口,又侧过身,悄声说:“针头捣进去,不要松开,直接扭动锁头。” 果然,咔哒一声,门锁真开了。 在这安静地连呼吸都显得沉重的走廊上,开锁的声音好似一把榔头,敲响了整栋楼的沉睡。更何况,拉开铁门时那一声清脆地“吱呀”声。 果然,阿廖沙刚迈出铁门,便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安东少爷害怕极了:“怎么办?!” “跑啊!”阿廖沙边说,边抱着牧小满往楼下奔。可他跑得并不快,一来是怕安东少爷跟不上。二来,也是担心跑得太快,牧小满的身体撑不住。毕竟,这才刚做完手术没几个小时,不知她伤口是否会流血,也不知自己的奔跑是否会影响到她脆弱的小心脏。 总之,一切都不管了,先出了这病房大楼再说! 直到他们两人出了医院大门,坐进自己的车里,安东少爷才长吁一口气。阿廖沙将牧小满轻轻地放在后座,她还没有醒过来,估计刚才这剧烈的颠簸又会让她受伤加重。阿廖沙带着满腔的歉意,猛踩油门,急速开了出去! 车子一溜烟开出很远,阿廖沙才深吸一口气,对安东少爷说:“少爷,请你帮我盯着后面,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好像……没有。阿廖沙,是不是我们惊吓过度了?我们就这样把小满带出来真的可以吗?她才动了手术,不在医院待着是不行的!”安东少爷又望了望车后方,空荡荡的子时大街一个人都没有,哪怕是凄冷的路灯都显得孤单万分。突然,他猛地警觉什么,惊呼:“阿廖沙,你走错路了!你这是去哪儿啊?!” “绕路!” “为什么要绕路啊?我们要去哪里啊?” “有人要杀牧小满。”阿廖沙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安东少爷惊呆了那么一两秒,随即,笑了:“不会吧?她又没有仇人,怎么会有人杀她啊?再说了,她这次中弹也是阴差阳错地替牧叔叔当了枪。” 阿廖沙说:“就当我是想多了吧!提防点总是好的。” 安东少爷又望了一眼车后方,来时的路隐藏在未知的夜色下,如今的自己倒不害怕,更多的是担忧,他低头看着横躺在车后座的牧小满,摇了摇头说:“我们这样对小满是二次伤害!你别绕远了,等下还是把小满送回去吧!” “决不能回去!”阿廖沙态度坚决地不像是个仆人,而像是在给安东少爷下命令的长官。这句话让安东少爷有些惊讶,他张了张嘴,很想呵斥他这个下人,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阿廖沙也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生硬,于是,只能将心中的疑虑道了出来:“少爷,我觉得这次小满中枪恐怕不是阴差阳错地替牧老板挡枪,而是真有人要她的命!” 安东少爷似乎也理智了些:“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护士台,空荡荡的走廊,空无一人的病房,更重要的是,通往三楼的前后楼梯全部被上了锁……这些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也许……也许是因为护士要偷懒,又怕小满醒了跑出去,所以……”安东少爷的话没说完,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找的理由似乎站不住脚。 阿廖沙拐了个弯,似乎将路线兜了个很大的圈子,他继续说:“小满病房的窗户都是开着的,保守估计,我到达她病房时,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其他人。” “什么!?”安东少爷瞪大了眼睛,回头又看了看尚未清醒的牧小满,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转念一想,又问:“你是怎么进入她病房的?前后门不是都上锁了吗?” 阿廖沙单手挠了挠后脑勺,笑了:“刚才我们从医院大门进来时,我看见病房楼旁边有一把梯子,我蹬了梯子上去的。” “我怎么没看见那梯子?” “少爷,你那会满脑子都是牧小满牧小满的,怎么可能看到其他东西呢!?” “哦……”安东少爷有些回不过神,总觉得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那你怎么知道她病房里有人的?” “牧小满从手术室出来后,就直接进那个病房了,中间她应该没有醒过,就算是醒了,她刚刚动了手术,根本不可能下床。然而,她病房的窗户是开着的。一个刚动过手术的病人,医生护士应该小心照顾,怎么可能在这个季节开窗?” “有道理!”安东少爷一握拳。 “只能说我们来得及时吧!也许再晚一小会,牧小满就真的会死了。” 安东少爷抬头望着阿廖沙的侧面,忽然觉得他怎么那么厉害的,平日里,他的身份是管家又是仆人,对自己毕恭毕敬,哪怕自己任性胡闹,他都能全部摆平,要不是今天发生这种事儿,自己还真不知道阿廖沙那么聪明。 聪明得似乎好像不曾认识过他。 “阿廖沙。” “嗯?” “当初我爸是怎么认识你的?” 阿廖沙一愣:“少爷,现在可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身后还不知道有几个人在跟踪呢!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我感觉你好厉害,厉害得不像是一个管家。”安东少爷没答他的话。 阿廖沙笑了:“我当然要有点能力了,否则老爷怎么可能放心在国外做生意?” “什么能力?”阿廖沙的话吊起了安东少爷的好奇。 “侦查能力。”阿廖沙笑了:“我预感很强哦!” 安东少爷似乎有些失望:“有多强?我还以为你会真功夫呢!” “我清晰的头脑就是我的功夫。少爷,希望你以后也能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首先镇定下来,再去想解决办法,而不是着急忙慌地乱出汗。” “我刚才是怕见到鬼。”安东少爷想想刚才在走廊上的情景就觉得后怕。 “鬼只是可怜的,孤单的,没有依靠的灵魂。它们要么是因病去世,要么是被害而亡。疾病暂且不谈,而被人害死的灵魂,才是最可怜的。你想啊,是杀死它的人可怕,还是无依无靠的灵魂可怕?” “杀它的人可怕!” “是啊!人心就是最深的黑洞,在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未知的恶意。有的恶意只是小小的火花,以愤怒的形式燃烧,一闪即逝;有的恶意却是巨大的爆炸,足以毁灭别人,甚至是自己。” 阿廖沙没留意到安东少爷那惊讶得五体投地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天太黑的关系,他又自顾自地说:“好啦,总之,等下我们不能回医院了,那里不安全。” “那我们去哪儿?回家吧!然后打电话给肯特医生!”安东少爷提议道。 阿廖沙没吭声,开着车绕够了圈子的他一个转向,向右开去:“不能回家。少爷,柏二爷似乎不怎么关心牧小满,我估计,和前一天阿金的死有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你若是把小满带回家,老爷知道了,柏二爷自然就知道了。” “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拳馆也算是小满的家。” “去年这个时候,你那几个重拳把牧小满打得昏迷了好久,你忘记了?柏二爷当时只把她扔在地下室,不闻不问。若不是我们和阿金的帮助,她早就死了。嗯……不死也是个港都。现在她又动了那么大的手术,如果柏二爷再把她扔在地下室呢?少爷,到时候恐怕你的初恋应该很快就要夭折了哦!也好,去瑞士后,再认识认识几个漂亮的金发姑娘。”阿廖沙笑着用调侃的方式刺激了安东少爷一下。 果然,安东少爷哪能经得起这般刺激,于是,忙不迭地说:“不行不行,不能回拳馆!那你说,我们要去哪里啊?!” “牧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初樱格格 牧竹之处理完收购码头的最后一步手续回家时已是零点后了,老陈还没休息,他站在门前小花园里来来回回地走着。花园里种了一排大大小小的樱花树,在这个腊月的季节,没有樱花飘落,有的却是入冬深夜惯有的刺骨风雪和冻僵了的腿脚,他一边呵着气,一边搓着手,直到远远地看到一辆轿车开进来,方才一路小跑了过去:“老爷回来啦!” 牧竹之下了车,疲惫的身心让他不想多说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就连最后码头的签字手续自己都完成得心不在焉。“茶沏了吗?”他将灰色礼帽和卡其色格子围巾递给老陈,大踏步地进了家门。 “沏了沏了,不过老爷,这会儿太晚了,喝茶对您休息不好,我让林妈做了些安神汤,用小火在炖着呢!我给您盛一碗来?” 牧竹之没有回答,直到他在进入二楼书房时,方才扔下一句:“沏茶!” 书房在二楼最东边的那间,那是牧竹之最喜欢的地方。无需工作时,晚上他会窝在书房靠窗的一张又宽又大的藤椅上,上面铺着软软的,从法国巴黎带回来的天鹅绒垫子。旁边的壁炉里烧着暖暖的炉火,一双冻得冰凉的脚伸过去,没一会儿就被烘得暖暖的。右手边是高大的落地窗,窗帘从来都不会拉上,外面正对着楼下的小花园,到了春天,风景极好,三四月间,樱花如雪般飘落,每逢此景,让他那尘封许久的心再度温柔了起来。 然而现在是寒冬腊月,虽没了樱花如雪,却能看着窗外真正的飘雪纷纷落下,有时,手里读着一本因为工作繁忙而久未翻阅的外文,偶尔看到精彩处,他一定要拿起手边的茶杯,喝着老陈刚沏好的西湖龙井,大呼一声:“妙哉!”。总觉得,最惬意的人生不过如此。 只可惜,身边少了一个她。 牧竹之是个快四十岁的人了,从未结婚过,甚至也不打算结婚。常年的独身生活让他习惯了这份特有的宁静,不孤独,因为忙碌,他的世界从未孤单过。 身边女人不断,尤其是在这大上海,灯红酒绿,随着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想要靠近的女人是越来越多。浓妆艳抹之间有着让他说不出的反感。他最讨厌的就是胭脂香粉味,腻得很。老陈自然知道他的喜好,命仆人们把家里打扫得干净整洁,虽然家底雄厚,但是装饰得一点都不奢华。就像是牧竹之最爱喝的龙井茶。 此时,他又坐在那张藤椅上,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下,他喝着香气四溢的龙井,回忆又一点点地飘了上来。今夜没有飘雪,可不知怎的,那种淡淡地遗憾缠绕着他整个身心。他盯着窗外的黑夜,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出神地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觉得手中的茶盏有些冰凉,方才回过神来。 翻开手边的一本,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这不是书,而是一本很厚的手写稿,书的扉页上有着苍劲而有力的字迹,写着: 赠: 我的兄弟,愿你此生远离战争,沐浴和平。 落款是池正远。 他的目光在这落款上停留了一瞬,便直接翻了过去,找到前些天看的那一章,准备继续读下去。可手却正好碰到夹在书页里的书签。又或者说,那不是书签,而是用作书签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子是个格格,穿着漂亮雅致的旗装,略施粉黛,温柔地看着自己,照片定格的时间,是女子的十六岁。 算一算,也是十多年前了。 那些年,牧竹之的父亲在醇亲王家做木匠,那个年代醇亲王还没有被封摄政王,虽地位显赫,可家里老小都处于一片安稳的生活中。醇亲王人好,在自家府邸的后院里寻了一处屋子给牧竹之父子居住。 牧竹之自小就跟父亲学木匠,那淡淡的木屑味儿在他眼里看来,就是亲人的味道。他父亲的手艺极高,不管是木雕画,还是雕刻出来的小物件都让人感叹万分。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却觉得木匠是个卑微的工作。虽然自己的天分很高,却从不认真跟着父亲学木匠,心高气傲的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番大事业要等着自己去做。 没多久,醇亲王被封为军机大臣,很多亲朋好友前来祝贺,某天,他在替父亲打下手时,后院里来了一位格格。他以前见过,是醇亲王的小侄女,初樱。初樱格格那会儿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水灵灵的脸蛋好像剥了皮的水蜜桃,跟生人说话虽然有些腼腆,脸会红,可并不怯生。 她好奇地看着后院里的木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牧父恭恭敬敬地应了上去,拉着牧竹之跪拜在地上,说:“回格格,这是木雕。” 初樱格格小手一挥,说:“起来吧!给我说说木雕又是什么?” 于是,牧父将刚刚做好的一只木雕雪花递了过去,说:“回格格,这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雪花。” “哇!好漂亮啊!”初樱格格接过木雕雪花,惊讶不已,她的眼睛晶晶亮亮地,好像夜空中的启明星,看得牧竹之一阵愣神。 牧父笑着说:“这是我儿子做的,是他学成手艺后的第一件成品。”说着,低声训斥牧竹之说:“还不快给格格行礼?!” 牧竹之刚准备再次跪拜,初樱格格便笑着挥了挥手,说:“免啦免啦!这是你做的?” “嗯。”牧竹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做的不好,有些地方还要再雕刻雕刻。” “已经很好啦!”初樱格格的声音好似小黄鹂,笑呵呵地称赞不已:“这个能送给我吗?太漂亮了!我最喜欢雪花了,每次下雪,我都要趴在窗户上看很久,总觉得六角雪花是世界上最美,最纯洁的东西。” 牧竹之其实没有太用心去做这个木雕,跟着父亲学艺以来,一直被父亲嫌弃。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件成品竟然得到初樱格格的夸奖。心中自然得意不已。再加上初樱格格从那天开始就住在醇王府了,更是让他潜心钻研在这木雕上,做了大大小小的六角雪花送给初樱格格。 初樱格格画得一手好画,那笔墨下的世界仿若鲜活的真实世界,有时她也会拿着自己的画来给牧竹之看,两人互相点评对方的作品。让初樱格格觉得,这沉闷的府邸终于有了让自己开心的人。 牧竹之何尝不是如此?甚至觉得,自己的心,也因为初樱格格的存在,而渐渐温暖了起来。他疯狂的钻研木雕,甚至是,在他的心中有一个梦想,希望终有一天,可以把初樱格格笔下的画用木雕的形式雕刻出来。 自己和她终究是地位悬殊的两个人,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向她表明心意了。打定注意的牧竹之木雕手艺越发精进,不仅技艺超过了父亲,甚至凭借自己的诚恳的态度、努力踏实的责任心得到醇亲王的嘉奖和信任。然而,对他来说,所有的奖励都不要,他只要安安静静地待在初樱格格身边。 哪怕看着她嫁人,看着她生子,看着她渐渐老去,都足够了。 然而,不知命运是眷顾他,还是惩罚他。那一年,醇亲王被任命为监国摄政王,能力虽可及天下,可他却觉得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身居高位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他每天都生活在煎熬中,终于,当他发现事态渐渐有些棘手时,决定将家里能送出去的亲人都送出去。 包括初樱格格。 初樱格格的阿玛和额娘早就去世了,她一直生活在醇王府里,醇亲王觉得,首先要送走避难的,就是她。可是,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思来想去,想到住在后院儿的牧氏父子,于是,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说:“带着初樱格格走吧,去哪里,不要告诉我!我给了你们可享三世的银两,务必保证初樱格格这辈子衣食无忧!” 牧父是个老实人,老实却并不愚钝,他觉得醇亲王既然能如此信任自己,将这么大的任务交给自己,看来,自己已获得他的信任。既然获得,那决不能辜负! 可是,到底去哪儿呢? 思来想去,他和牧竹之决定,带着初樱格格去上海! 上海机会多,发展多,商界名流多,跻身于上海这块富庶之地,就算是有什么危险也一定不会被查出。 再说了,牧氏父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有危险的,是初樱格格。 怎么办呢? 唯有改名! …… 回忆宛如这窗外漆黑的深夜,天上繁星点点,每一颗明星就是自己和初樱格格的一小段回忆。所有和她的回忆幻化成这无边的天空,是牧竹之后来能够勇往直前,为之努力的勇气。 他又喝了口早已冰凉的茶水,看着那张照片上初樱格格的笑脸,这几天,所有的疲惫似乎已是烟消云散。 而那张照片的背面,写着初樱格格改名后的名字。 洛冰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小满来了 当牧竹之拿着洛冰樱的照片在回忆时,忽然听见楼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看了看手表,一点刚过,这么晚了,到底是谁? 难道又是北商会的人?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已经完成收购码头的所有手续,那柏友山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来找茬? 哼,不管是谁,一律不见! 他将照片夹在书页里,一副事不关己地看起来。可不大一会儿,老陈慌乱的脚步声就打乱了他的思绪。刚不耐烦的将合上,老陈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真想装睡。 “进来!” “老爷!不好啦,牧小满来了!”老陈那冒着金光的秃顶又开始冒汗了。 “你说什么?”牧竹之显然是脑子没转过来弯。 “刚有人敲门,我从房间跑到前厅也就片刻的功夫,来人就不见了,只在地上看到还没清醒的牧小满!” 牧竹之愣了那么一两秒后,快步往楼下奔:“小满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能把她放在地上?外面那么冷!” “老爷,我已经把她抱到客厅沙发上了。” 疾步奔到一楼客厅,看着牧小满苍白的脸,牧竹之皱了眉头吼道:“到底是哪个畜生把我的救命恩人这样对待!?” “那我要不要追?” “追什么追?人家早跑了!”牧竹之的脾气又上来了:“小满到现在还没苏醒,把她从医院偷到我家来,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又要把这件事栽赃在我身上?”他喘着粗气,来回在一旁踱着步,看到老陈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不停地擦汗,于是又是一句大吼:“杵在这儿做什么?备车啊!” “老爷您要出门?” “送小满回医院!”说完,牧竹之将沙发上的牧小满抱进怀里,大踏步地向门外走去,还不忘问了句:“於无时呢?回来了没?” “火车是凌晨三点到站。” “他来了以后,让他立即调查这件事!” “是的,老爷。” 大门打开,外面的寒风夹杂着零星飘雪飞了进来。下雪了,夜空中的星辰早已消失不见,曾经洛冰樱最爱的六角雪花倒是飞满天际,如今外面的风雪冻得他收拢了回忆。牧竹之低头看着尚未脱离危险的牧小满,长叹一口气,刚准备迈下台阶,脑海中却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是许久不见洛冰樱的关系,她虽然在心底永不离开,可她的相貌却总有模糊,之前一直觉得牧小满眼熟,这么看来,怀里正在昏迷的牧小满像极了当年的初樱格格!那秀气的小脸,微翘的鼻子,甚至是,之前她喊住自己时,一双闪着灵光的大眼睛和红润的嘴巴,简直就是翻版的洛冰樱! 更何况,他曾在上海和奉天的所有车站、街头都安排了弟兄只为了寻找洛冰樱的女儿池小月,一年过去了,损失了人力、财力不说,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说,牧小满就是池小月?自己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是因为她已经被柏友山藏在拳馆里? 有可能! 怒火四起,他真恨不得马上就把柏友山给毙了! 一年前池家四口被枪杀了三个,独独池小月逃了,如果,牧小满就是池小月,那自己更不能不管这个救命恩人了! 到底她是不是池小月先不谈,等她醒了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救命! 刚走到小花园里,他猛然又觉得不对。 来人将她放在自家门前,固然知道自己是要救她的,救命的根本是要送进医院,此人却兜了这么个大圈子,把她放在这里。难道说……医院有埋伏? 牧竹之相信自己的直觉,转身抱着牧小满回到大厅,三步并做两步地向二楼走去,边走边说:“客房有打扫过吗?” “每天都有下人打扫。” “以后牧小满就住在那儿!你赶紧打电话给伯特利医院的肯特医生,让他现在,马上,立刻就过来!” “是,老爷!” 牧竹之将牧小满放在客房的床上,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房间被照得通亮,他要仔细看看这牧小满的长相,可越看越觉得她和洛冰樱真是太像了!如果她就是池小月,是洛冰樱的女儿,那自己自然是要善待的,更何况,池正远对自己不薄。自己找池小月找了整整一年,甚至安排於无时去奉天密查,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消息。 如果没有消息,是不是更加说明牧小满这丫头就是池小月? 如果她真是池小月,自己该怎么办? 牧竹之站在大大地落地窗前,又开始点了一根烟。这件事情太复杂了,再加上,之前安东说过,牧小满找自己有急事。如果她不认识自己,为什么要找? 所有的苗头似乎都在说明眼前这丫头就是他要找的人。不大一会儿,窗台上便多出几根烟蒂。直到他看到肯特医生的车停在楼下时,才赶紧掐灭了手中刚刚点燃的烟。 然而,肯特医生的鼻子十分敏感,刚进房间便闻到烟味了:“牧老板,”一年过去了,他的口音似乎还是那么生硬:“先不管病人恢复得如何,只要她还是个病人,就不能闻烟味!” “好好好,医生你赶紧给这丫头看看,昨天晚上刚动完手术……”牧竹之的话还没说完,肯特医生便“咦”了一声。“怎么了?”牧竹之问。 肯特医生将带来的医药箱放在一旁,边拿出听诊器,边说:“这不是牧小满吗?” 牧竹之大惊:“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去年我还给她看过病呢!” “去年?什么时候?她怎么了?”牧竹之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全身上下都是谜。身份是谜,来历是谜,怎么好像很多人都认识她的样子。 “好像就是这个时候,你们中国年还没过,嗯……”肯特医生仔细地听了听她的脉搏,又翻了翻她的眼皮,说:“没什么大碍,幸亏老陈在电话里跟我说明了情况,我带了些对身体恢复有帮助的药。明天白天我让护士来给她打个点滴。” “谢谢你,肯特医生。不过,能不能再跟我说说去年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牧小满当时被扔在地下室里,很可怜。哦,我的上帝,我之前一直听说你们中国人很歧视比自己地位等级低的人。哪怕这个人再生病,只要他的地位低下,那就不会当人去看,更不会去帮忙。牧小满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就是,还好当时安东跟阿廖沙照顾她,否则她去年就死了。天呐,我想到去年帮她看病的时候,那个环境,真是,阴暗潮湿,连个被褥都没有。” “就是柏友山的那个拳馆地下室?” “是的!” 牧竹之没吭声,好半天才又问了句:“安东和阿廖沙?” “是的,是安东把我喊到拳馆去给牧小满治病的。” 肯特医生的这几句话让牧竹之十分意外,不过,也多亏了肯特医生,让他知道是谁送牧小满来这里的了。 他一夜没睡,拿着那本《战争与和平》的手写稿坐在牧小满的床边,看着书页里夹着的照片和牧小满的脸,整个脑子思绪万千,毫无困意。有的,只是无比的震撼和感叹命运的轮回。 池小月啊,池小月,我辛辛苦苦地找了你整整一年! 如果牧小满你就是池小月,那真是上天对我这一年来的付出所给予的奖励啊! 如果你就是池小月,那柏友山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应该知道我在找池小月,如果他知道牧小满的身份,为什么不说? 呵呵,不说也是正常的,他那种人…… 牧竹之就这么脑子很乱的想了一夜,直到早上五点多,於无时的到访才让他收回思绪。 不过,他没打算立即离开客房,而是想让於无时看看,躺在床上的女孩到底是不是牧小满。 於无时穿着一身粗布衫,简单的板寸头让他看起来干净清爽,不过,下了火车后,他直接赶到牧府,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些风尘仆仆的味道。他的脸棱角分明,一双剑眉好似他平时出手的速度,快、狠、准!一双鹰眼好似能够看穿一切真或不真的表面。鼻子高挺,却难以忽视他嘴角那好看的轮廓。 没错,於无时,他就是牧竹之身边最得力的杀手! 他站在床边,看着牧小满的脸,皱了皱眉头,他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似乎能够透过身边安静的空气来看穿牧小满的前世今生。 然而,他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她不是池小月,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 於无时打了个手语:我不知道。 牧竹之瞪了他一眼:“那你这次去奉天,有查到池小月的消息没有?” 於无时又用手语做了比划:没有。 看到牧竹之似乎有些不满的样子,他又用手语表示:这个女孩很像池小月,不如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她真是,老爷您再做决断。 牧竹之说:“如果她不是,那我依然会救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想了想,又道:“无时,你不会说话,又是我信任的人,从今天开始,由你来负责保护牧小满的安全!她如果有半点闪失,唯你是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梦境 牧小满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好像做了很多梦,每个梦都很长,却都记不大清。会不会在梦境里看见自己爹娘了呢?也想不起来。 又或者说,那不是梦,是死后的世界,是天堂?是地狱?总之不是人间。 她闭着眼睛,眼皮沉重得让自己无法睁开双眼,也不想睁开。当她有一点意识的时候在努力的回忆,回忆那个世界到底有几分真实,回忆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魂归故里。 如果自己是在做梦,她却想不起来爹娘是否出现在梦里。如果自己已经死了,想不起来是否有回到无忧无虑的奉天自家小院儿。 她觉得好累,如果说,死后的感受依然是疲惫和孤单的话,自己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那个满是仇恨和痛苦的世界。 人未清醒,脑子却转个不停。突然,她在回忆里想起之前做了一个梦,又或者说,那不是梦,是真实的地狱!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似乎像是医院,又不像,好似囚笼一般,四周是紧闭的门窗,虽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怖。 她记得当时自己很害怕,很想喊爹娘,可是喊不出,喉咙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一般。想哭,却哭不出。 就在她觉得自己很无助时,突然,窗户被打开了,一个人瞬间从窗户外翻了进来。是谁? 她想尖叫,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觉得自己叫了,却听不见发声。 来者看了看一旁正在打的点滴,却将点滴关闭。夜很黑,她根本看不清此人的长相,只记得,这人很年轻。 是阿金哥哥吗? 不像。如果是阿金哥哥,他的动作不会这么生冷,甚至是……不会背对着窗户,对自己说:“池小月,我出手从未失误过,这次却在你这里失了手……” 什么出手?什么失手? 听不懂。自己不是还没来得及预赛吗?难道自己已经比赛了,却记不得了? 池小月?这人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叫池小月? 而且,这个声音怎么会这么熟悉? 这人是谁?他知道自己叫池小月,他会不会是牧叔叔身边的人? 牧叔叔已经杀了阿金了,他会不会连自己都要杀?可是,我是池正远的女儿啊!我知道你和柏二爷有仇,但是,我到拳馆里来,就是为了等你的啊!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字音。正当自己想要问问他是谁时,突然,这人从旁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把小刀。 那是阿金哥哥的刀! 他想做什么!? 牧小满不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握紧了手里早已揉得凌乱的床单,眼睁睁地看着他高举着那把小刀,直直地朝着自己的心脏处,扎了下去! 不要!我不能死!我还要给爹娘报仇!给阿金哥哥报仇! 牧叔叔,你不能杀我! 我! 牧小满猛地睁开眼睛,安东少爷正滴溜着蓝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自己。 是个梦! “小满你醒啦!”安东少爷惊呼道。 牧小满的心脏被这梦境惊得狂跳不已。好在那是个梦,好在自己还活着,好在…… 咦?我这又是在哪里? 随着安东少爷的惊呼,牧竹之,肯特医生,老陈,於无时陆续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很想问问这漂亮的房间是哪里,可从牧竹之那副主人的样子不难推断出,这是他家。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满醒了,”牧竹之笑呵呵地站在床边,笑呵呵地看着她,他的声音尽量温柔、低沉,和平日里火冒三丈的口气形成强烈的对比,也真是难为他了:“想吃点什么?我让林妈给你做去!” 牧小满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突然,回忆一点点地涌上心头,她想起了阿金;想起了她在门缝里看到阿金最后的眼神;想起了那可怖的响声;想起了码头边,阿金那不屈地,向上扬起的头颅! 好可怕! 牧小满颤抖着蜷缩着自己,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褥的边角,那边角好像她的战斗武器,却起不到丝毫的防备作用。她想要喊“救命”,可是不知怎的,喉咙嘶哑,干涩,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 肯特医生和随身带来的小护士在一旁赶紧给她做了各种检查,一些简单的,可携带的医疗仪器早已搬到这个房间,他们在观察了一系列的反应之后,肯特医生方才满意地看着她,说:“牧小满,你还记得我吗?” 牧小满瞪着依然沉浸在那个好像真实梦境里的眼睛,绝望地、恐怖地、震惊地、又似乎这些情绪全部都不存在,只剩下无神的躯壳,好半天,她才点了点头。 肯特医生皱了皱眉头,又问:“伤口痛吗?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牧小满看了一眼肯特医生,刚准备想点点头,却透过肯特医生的侧脸,看到牧竹之正站在他的身后,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她惊恐地看着他,好像他的脸就是爹爹的脸,是娘的脸,是阿金的脸,却不是牧竹之的样子。她死死地盯着他,颤抖着向床的另一边靠过去,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落下,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肯特医生,她这是怎么了?”牧竹之看到她一副受了惊的小鹿的样子,觉得十分诧异。 肯特医生皱着眉头又检查了一遍,心中一阵嘀咕,觉得太奇怪了,这子弹又没伤及心脏,就算是伤及心脏,也没伤及大脑,这牧小满到底是怎么了? 琢磨不透其中的原理,他只能用一句“精神上受到打击了”来涵盖过去。 “打击?”牧竹之急了,怒火蹭蹭蹭地上来了,冲着一旁其他人吼道:“谁?是谁?!到底是谁给她的打击?!” 肯特医生连连摆手,说:“牧先生,您先别着急,倒不一定是什么人给她的打击,有可能是环境,或者最近的压力,不开心。总之,是多方面的因素,再加上她又中了子弹,这才刚刚大病初愈,有些反应失常也是正常的。” “不用说我就知道是柏友山给她的打击!”牧竹之显然是没有听进去肯特医生的话,一个人在那自顾自地恼火道:“你们都看到了吧?牧小满手术到现在多少天了?他们拳馆的人没有一个人去找小满到底去了哪里!可想而知,这牧小满曾经在拳馆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这样的人,还来跟我争码头?先去学学如何争做人吧!” 肯特医生尴尬地笑着,说:“牧先生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先告辞了。牧小满如果有任何情况你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牧竹之没吭声,而是插着腰,喘着莫名生了半天的粗气,眼睛盯着窗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肯特医生见状赶紧开溜,他是知道牧竹之的脾气的,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倒霉的是自己。 安东少爷并不想走,这几天他一直守在牧小满的床边,牧小满手术后整整昏迷了三天。他和阿廖沙把牧小满送到这里来以后,也不知道牧竹之是怎么猜中自己就是送小满到牧府的人。总之,他接到牧先生的电话让他去牧府的时候,十分意外。但是无所谓,阿廖沙说,自己可以顺着这个意外,卖给牧先生一份人情。 然而牧小满那仿佛受了惊吓的神情让他很是担忧,好在,她并不抗拒自己。她醒来后,自己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她没有挣脱。看来,自己是可以给她安全的。 安东少爷正这么窃窃自喜时,牧竹之猛地转过身来,两手“腾”地一下,撑住床面,尽量用温和地口气,看着牧小满,说:“小满啊,你认识我吗?” 牧小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红了眼眶,她抿着嘴巴,忍着心中所有的伤痛,点了点头,好想把悲伤压在心底,先求他帮忙洗清爹娘的冤屈。 可是做不到。 因为她转念一想,想起之前那个将要被杀的梦境,梦里的人到底是谁?有什么寓意?为什么自己刚靠近牧竹之,就会被枪击?眼前的人,心狠手辣,唯利是图,为了跟日本人做生意,为了码头,他残忍的杀掉了阿金哥哥,那么对自己呢?他真的能念在和爹娘的旧情来帮到自己吗? 又或者说,他真的是可靠的人吗? 他不是日本人的走狗吗? 牧竹之很满意她那点头的动作,笑了:“我姓牧,你也姓牧,你应该也认识我。而且,你还为我挡了一枪,从你挡枪那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你以后就待在我这儿,我不会再让你去拳馆吃苦的,好不好?” 牧小满惊呆了,她不知道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成了牧竹之的救命恩人了?她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望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眼泪簌簌地落下,一声没吭。 “从今天起,”牧竹之站起身子,对着所有人大声宣布:“牧小满就是我的女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以后,任何人都不许欺负她!欺负她,就是跟我牧竹之过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说不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牧小满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很想问问他,你对我们拳馆的人就是这样的态度吗?之前杀了我们的人,之后又要认亲一个人。你到底长着怎样的心,能在喜怒哀乐之中做到如此切换自如,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你是杀害阿金哥哥的人,是我的仇人,我又如何能够认你做父亲? 你是日本人的走狗,为了码头,为了给日本人行方便,这样的你,我又如何能够认你做父亲? 我是想求你帮忙查找杀我爹娘的凶手是谁,可是,这样的你,我又怎能和你为伍? 可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腔的愤怒,不甘,全部堆积在胸口,震得伤口撕裂的痛。然而,安东少爷却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她回头看了看他,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着千军万马,他想说什么? 牧竹之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快乐的声调似乎又提高了几分:“老陈,打个电话通知报社,我要对外正式公布,今天开始,我有女儿了!我的女儿就是牧小满!” 老陈的汗又顺着圆溜溜的脑袋滴啦了下来,他总觉得老爷的决定也太过草率了,就这么认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做女儿。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吧? 有了女儿,以后岂不要把这庞大的家产分给她?牧竹之打拼了一辈子,所有的财产,能力与日俱增。这小丫头倒好,白捡了个香馍馍。 虽然是这么想的,他却不住地点头,接连称好,并一路小跑的出了房间。 牧竹之似乎没想那么多,反倒是跟一旁的安东少爷说:“我知道你们俩有话要说,你替我好好陪陪小满,这孩子压力太大了,痛苦太多了,可能面对我们这些生人她不好意思开口。你帮我劝劝她。”说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安东少爷的肩膀,便随众人出去了。 安东少爷见阿廖沙将房门关紧,方才放下心来,对牧小满说:“小满,我给你带了东西来。”说完,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和那块当做护身符的银元。 牧小满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本是惊恐万分的脸庞渐渐舒缓了下来。确实,只有安东少爷才能在这个时候带给自己安心了。她接过那把小刀和那个黑色绳子套着的银元,鼻子一酸,想哭,可她紧紧地捏着银元,好像捏着她娘亲的手一般,忍了下来。 “是我和阿廖沙送你来这里的。”安东少爷对她说了缘由:“我就知道你特别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来这儿的。”既然要说这种重要的话,自然不能用国语了,他打算在这个房间里,对牧小满说话全部用俄语。 毕竟,阿廖沙告诉过他,隔墙有耳。 牧小满又抬眼看着他的蓝色眸子,一脸好奇地仿佛在问为什么。 安东少爷知道她现在不想说话,不想开口,于是,又直接说:“你中枪后,是牧先生送你来医院的。你做了好长时间的手术,晚上我放心不下你,想来医院陪陪你,结果发现医院很诡异……嗯,怎么诡异呢,我也说不上来,总之,阿廖沙说,可能有人要害你!” 牧小满听到这句话,猛然回想起那个梦,那个想要用小刀扎死自己的梦。她又低头看着那把小刀,可小刀上并未雕刻这其中的故事。 安东少爷见状,忙说:“小刀就放在病床上,我是后来第二天到医院去把它和你的钱拿回来的。” 病床上? 小刀怎么会在病床上? 牧小满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似乎什么都说不出,再加上那个想要用小刀刺杀自己的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她不自主地摸了摸胸口。 什么都没有。 子弹是从后背射入的,后背倒是急得生疼,可是没关系,能忍得住。和心疼相比,后背的疼痛不算什么。 “不过,我早就看到你戴着这个绳子了,你为什么要在上面套个银元啊?来,我帮你戴上。”说着,安东少爷便自顾自地将她手中的银元挂在了她脖子上。 戴上后,安东少爷笑了,说:“给你看我的!”说罢,解开大衣纽扣,从衣服里面也拿出一样东西,牧小满定睛一看,是一块钱卢布,上面也跟自己的一样,在边缘处凿了个洞,套了根黑色的绳子,也挂在脖子上。 牧小满有些惊讶,脸上却渐渐地有了暖意。她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块有着安东少爷体温的卢布,淡淡地笑了。 “我估计啊,你戴这个是当护身符。我想着也弄个跟你一样的,这样……”说着说着,安东少爷的口音似乎有些颤抖,可他湛蓝色的眼睛只闪过一瞬的难过,“这样,以后我们就会有相同的东西了,就算是有时候……有时候我们见不着了,看到这个,就能想起对方!” 牧小满明白,他没有明说自己要去瑞士的事。 可是自己现在也不想说话,甚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心里都明白,明白人生的悲欢离合,却终究无法抓住这般命运。 自己本身就是瘟神,安东少爷去瑞士,离开自己身边,也算是他的幸事。这样,自己的霉运也不会波及到他。 她很想安慰他,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对了,”安东少爷赶紧扭转话题,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说:“这是柯叔让我交给你的。你别担心,柯叔知道你现在在牧府,他知道你是安全的。你赶紧看了,看了后我就带走,柯叔说最好不要让牧先生发现这封信。毕竟,柏二爷那边和这边的关系你是知道的。” 牧小满心里却“咯噔”一声,自己会认字这件事只有安东少爷知道,怎么连柯叔都知道了? 算了,有什么疑问,以后回拳馆再说吧。于是,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一遍后,在安东少爷的催促下拆开了信封。 然而,信上只有一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咦?什么意思? 牧小满疑惑地看着安东少爷。 安东少爷努努嘴,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阿廖沙说,动过手术的人,脑子是会变笨的。果然没错啊,看来你都忘记暗语的事儿了。” 对哦,暗语。 可是,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想不明白。 牧小满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没办法思考,转不动。一思考就能想起那个梦境,头好乱。 安东少爷见她一副痛苦为难的样子,敲了敲她的头,说:“柯叔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让你好好待在牧府,别出来。” 牧小满又困惑了,看着他干净透亮的眸子,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奇怪了。 “小满,”安东少爷俯下身子,说:“为什么你醒来后都不说话了?是不想说,还是发生了什么?或者,你知道了什么?” 牧小满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眼睛看着柯叔写的那句诗,顿时模糊了视线,可是,自己不能哭,不可以哭。可终究还是忍不住,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信上,那笔迹渐渐地划开,模糊,就好像自己混乱的思绪,和理不清的因果。 安东少爷觉得自己是不是惊着她了,有些懊恼,站在一边有些举足无措,连忙道歉,说:“小满,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啊!不想说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不过……过完年后,我就不能来了……” 牧小满低着头,点了点头。 安东少爷倒是没有食言,从那天开始,每天上午都会来牧府,书里看到的,路上遇到的,自己家里发生的,有什么好玩的都会跟她说。可牧小满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呆呆地看着他。如果眼睛里能看出灵魂的话,那牧小满的灵魂应该是空的。 可是安东少爷倒是不介意,反正周围除了门外的阿廖沙懂俄语外,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所以,他肆无忌惮的笑,大声的说,也没人能知道谈话的内容。 不过,似乎也没有人来关心他们到底聊了什么。 包括牧竹之。 他甚至很鼓励安东少爷来牧府,只要能让牧小满开口说话,怎么都行。当然,他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刚刚对外公布的干女儿能够早日恢复健康。 另外一方面,他也是想问问她,你是不是有个本名,叫池小月。 因为牧小满越是在身边待着,他越是渐渐笃定她就是池小月,这么多天,他打听了很多人,甚至找到了赵钱孙。 赵钱孙真是金钱的孙子,牧竹之又给了他五十块钱后,他竟然什么都招了,哪天遇到牧小满的,怎么带她去拳馆的,又是如何拿到拿一百块奖励的。当然,赵钱孙始终没忘记手上那道疤,虽然,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个乞丐了,手上自然也不再全是污垢了,可那道疤依然触目惊心地凸起,让他心里始终膈应得慌。 于是,又添油加醋地告诉牧竹之,那拳馆的柏二爷是如何虐待牧小满的。 当然,他不为了别的,只为了本是仇敌的牧柏二人,能够厮杀得更猛烈些。 牧竹之更是亲自找到了去年牧小满搭乘的那般火车,以及当时审核乘客通过的工作人员。如此这般努力,调查,却让他更加肯定牧小满就是池小月。 小满啊,我的干女儿!如果你真的是池小月,那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你走! 小月啊,牧叔叔对不住你啊!我只希望,尽我这辈子最大的努力,来弥补我对你的愧疚。 这样,在我油尽灯枯之时,我才能心安吧! 牧竹之捧着手里那本《战争与和平》的手写稿,看着书页里洛冰樱的照片,心中一阵哀叹。遂又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旧火车票,车票上写的是: 始:上海 终:奉天 抵达日期:一九二三年腊月十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上学 牧小满恢复得不错,毕竟她的体质跟人不同,复原速度自然比其他人快上一倍。关于这一点肯特医生并不惊讶,上一次帮她治病的时候已经背后暗暗地了解过了。 所以,当牧竹之背后询问小满病情时,肯特医生十分淡定地说:“牧小满应该是另外一个种族,我之前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所以,你不用担心她的身体,她的恢复力度惊人,也许再过两天,她又可以打拳击了。” 肯特医生的回答让牧竹之心中大喜,更加确定这牧小满就是池小月了,可是,别看平时他心急火燎,实际上都是经过背后的深思熟虑。所以,他又故意问道:“是什么族?蒙古族?朝鲜族?还是?” “贪狼族。”肯特医生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好似公布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般。 当然,牧竹之是知道他的心情的,于是,他故作惊讶地问:“什么是贪狼族?” “说不清,总之,是人的一种。古籍上说,贪狼族人如今已经很少了,他们几千年前是从其他世界或者天上,到我们地球上来的。嗯……具体是怎样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如今贪狼族应该没几个人了,再加上,这牧小满也不能说是纯贪狼啊!她的母亲应该不是贪狼族吧?我看她身体里的构造和我们人类别无异样,区别在于血液指标,不过我也说不大清,还要研究啊!” 牧竹之是知道池正远本就是贪狼族这一身份的,更是知道贪狼族人的爆发力惊人。曾经他和父亲、洛冰樱三人刚到上海时,没有任何依靠,又因为洛冰樱的身份怕被人发现,于是,只能携带大量银元租住在上海南部偏远的小弄堂里。 本以为这里人少可以求得一个心安,无奈,却惨遭小偷们的毒手。三人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抢劫了。 牧竹之不是武将,小偷一共五人,他和父亲自然难以抵抗,无奈,拼死守护,钱财还是被抢,好在三人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马褂的年轻男子从另外一个弄堂经过,他发现了这件事情,问了情况和丢失的银两,便追了上去。 “追不上的!他们都跑了有一会了!”牧父在他身后喊着。可那男子似乎没听见,一溜烟就跑远了。 牧竹之当时很担心,只能跟上去看看。等自己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在前面靠近黄浦江边,年轻人正和那几人厮打着呢! 那几个小偷也许是因为跑了太久,早就体力不支,年轻人并不懂得拳法,三两下就把那些人撂倒在地。牧竹之远远地奔了过去,抢了装钱的箱子后,虽累得不行,却又狠狠地对着那几人跺了几脚。 小偷们早就没了精气神,一个个倒在地上,为首的那个,对着年轻人竖着大拇指,道:“哥们,佩服你……这么远……都……都让你给追上了,你……你竟然连个气儿都不喘一下的。” 年轻人嘿嘿地笑:“就你们这几个小毛贼,还想做小偷?” “都是为了生存啊,大哥!我们几个……已经好几天都吃不上热乎饭了!”为首的那个小偷说。 “既然想生存,那就进工厂,做工人,踏踏实实地干!挣几个本分钱,你用得也心安!”年轻人说着,拍了拍牧竹之的肩膀,道:“走,回去吧,我送你。别又被其他人盯上了。” 话音刚落,那为首的小偷从地上坐了起来:“大哥,我们也想挣钱啊,没有门路啊,那工厂岂是我们想进就能进的?大哥,我看你身手了得,要不,我就跟你干吧!” 年轻人回过头笑了:“别,我没什么本事,你跟我做什么?” “你身手了得啊!”小偷谄媚地笑。 “我没有身手,不会打架,只是跑步比寻常人快个几分罢了。” “哪是快几分啊?快太多了吧!”那几个小偷似乎恢复了精气神,纷纷道:“我们都离开那个弄堂有一会了,你还能追得上来!” “知道贪狼族吗?”年轻人乐呵呵地问。 众人摇了摇头。 “我就是贪狼族的,我叫池正远。”池正远笑了。 牧竹之不知道当时池正远到底是开玩笑说的,还是说真的,总之,他的这句话倒是镇住了大家:“池大哥,既然你是贪狼族的,那么厉害,以后,就让我们跟着你吧!”为首的那个小偷似乎不依不饶。 “你们别跟我!我可不想做小偷的头领啊!”池正远说完又笑了。似乎,这个男人身上总是有着谜一般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这样吧,我在码头当搬运工,我去跟码头主说说,看看他要不要你们。” “谢谢大哥,大哥,我叫柏友山,以后我们几个就以你马首是瞻!”为首的那个叫做柏友山的小偷高举着拳头,喊着口号,身后那几个小偷愣了一下,随即也喊出:“以你马首是瞻!” 回忆就像是木雕,在雕刻之前,脑海里早已临摹出成品的模样,可等成品真的完成时,出现在手里的,却别有一番风味。或许多了几分灵气,或许多出一刀败笔。 和池正远的相遇到底算是灵气呢?还是败笔呢? 灵气多一些吧?! 牧竹之见过肯特医生后,回到家里,就一直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思考着这个问题。脚下的烟蒂又多了几个,却不见紧锁的眉头松缓几分。不大一会儿,才听见书房有人敲门,转过身去,牧小满穿着完全不符合她风格的蕾丝公主裙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缩在一边,盯着自己。 小满啊,你就是池小月啊! 牧竹之招了招手,说:“来,小满,到我这里来。” 牧小满有些迟疑,还是走了过去。书房很大,前后两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扫眼望去,有的书角早已磨损,不知是什么精彩的书,似乎被看了很多回。 牧竹之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乐呵呵地说:“以后我这书房完全对你敞开!你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牧小满很想申明自己不识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从出事到现在,她一个字都没说过,开不了口,说不出话,心中的心结始终打不开。面对着如此的仇人,又怎能道出心中的委屈? 牧竹之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问:“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好点?伤口还痛不痛?” 牧小满木然地盯着地面,一声不吭。她真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让自己待在这里,跟这个杀人犯在一起!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柏二爷不来接自己回去。 哎!心中有各种委屈和疑问却无法对人说,也不知该怎么说。很想跟安东说说,可他过两天也要去瑞士了,算了,不要徒增他人烦恼了。 见牧小满没有答话,牧竹之乐呵呵地又笑了:“小满啊,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习惯认我这个父亲,你曾经是有爹爹的人,也许在你心里,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没关系!等你能接受我的时候,喊我一声‘父亲’,我就知足了!好不好?” 牧小满抬头望了他一眼,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现在上海其实不大安全,整个中国都不安全。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不安全,就什么都不学。这不行!所以啊,我这两天做了个决定,想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牧小满一愣:上学?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牧竹之,能说出这种话的,才是爹爹的朋友啊!可你既然能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没有文明人的做法呢?为什么你要杀人呢?那是我的阿金哥哥啊! 牧竹之从旁边拿起两张报名表,递给她,说:“这是两所学校的报名申请表,你看看,你想去哪个学校?” 牧小满没有接过报名表,而是依然闷闷地看着地面。 牧竹之见状,十分耐心地解释说:“一所是目前上海最好的学校,中西女塾。你就直接去上中学,我觉得你能行,我们家小满那么聪明,小学的知识,你应该早就会了,对吧?” 其实,牧竹之这句话是试探她的,想看看她能不能开口说自己就是池小月。谁知,等来的却是无声的回应。 于是,他尴尬地笑了笑,说:“还有一所呢,是日本的帝国大学附属学校,里面有小学部,中学部。你可以考虑看看是进……”牧竹之的话还没说完,却看见牧小满的脸闪过一丝不悦。可就算是她不开心,牧竹之还是要把话说完:“其实,我更倾向于送你去日本读书。” 果然! 牧小满想,你果真是日本人的走狗! “虽然中西女塾离家近,身边的同学大部分都是中国人,可是,所学的知识终究是有限。更何况,现在上海并不是太安全。我想送你去日本,一方面是因为学校在东京,安全。另一方面是,日本,虽然现在欺负我们中国,可它终究是有太多的知识等着我们去学,小满啊,你很聪明,天赋极高,为什么不在日本学了先进的知识后,回来帮助我呢?” 帮助你?帮你不就等于帮了日本人? “这两张报名表你好好拿去看看,最好明天就给我答案。后天就是元宵节了,元宵节那天有一艘开往日本东京的轮船,如果你愿意去日本的话,我可以给你帮你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选择 牧竹之想送牧小满去日本上学还有一层原因他没明说----上海不仅大环境不安全,而且,对牧小满本人来说也不安全。 虽然他已经对外公布牧小满就是自己的女儿,是刚认的干女儿,可是,是否会因此再给牧小满的身上镀上新的一层危险,他不得而知。 作为牧竹之的干女儿,带给牧小满的可能会是地位的提升,或者生活条件的改善,却不能带给她安全的生活。也许,远离这个水深火热的国内,去日本,是最好的选择。 再加上,自己有朋友在日本,也许可以帮忙照顾也说不定。 更何况,他根本不清楚柏友山留着牧小满在身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不相信柏友山不清楚牧小满的真实身份。他更不相信一个小偷出身的人,真的能那么好心给牧小满一口饭吃。 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他最相信的人早已不在了,现在没有什么人是值得自己信任的了。 牧小满也没那么傻,她心里也清楚,牧竹之想让自己去日本的真实意图也许并没有明说。但是,在她眼里看来,牧竹之的另外一层含义应该是:他就是日本人的走狗! 那么,这种亲日派,想送自己去日本留学,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了。她怀揣着不屑的心气儿,和手中捏着的那两张报名申请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已深,远处的鞭炮声和空中绽放的烟花却丝毫没有减退半分。去年这个时候,牧小满待在地下室里,因为头部被打的关系昏厥了很久,从而错过了大上海美丽的夜景烟花。今年的她虽然又受伤,不过,这个客房的景观位置相当好,落地窗正对着宽敞的后院,前面视野辽阔,不遮不挡,再往前去走一段距离,就是黄浦江了。 最近是过年时间,每天晚上,她都喜欢关上灯,挨着高大的落地窗,蹲坐在窗帘后面,看着外面的烟花,无声地发着呆。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像,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般,从未经历什么悲欢离合,也从未有过什么生死之别一样。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外面。 今天也是一样,只不过,手边多了两张报名表,透过外面烟花绽放的光芒,报名表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她叹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事实上,如果真要选择的话,自己应该是回到奉天的。 可是回奉天以后该怎么办呢?该如何生存呢?牧叔叔这个日本人的走狗自己能指望他吗?阿金哥哥的仇也还没有报,自己真能走得开吗? 师傅让自己留在牧府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他有预见自己将要离开的命运吗? 我该离开吗? 好想问问师傅啊!可是,师傅,你为什么和柏二爷没有来看我一眼呢? 自从我受伤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们了。是因为阿金哥哥的死,柏二爷还在恨我吗?可是师傅,为什么你也不来呢?就算柏二爷和牧叔叔是死对头,可你不是啊! 她叹了口气,看到外面的烟花大朵大朵地在夜空中盛开,炫丽地好似她曾经的幸福生活,那么快乐,那么短暂。 突然,就在自己陷入感伤时,却猛地听见房门轻轻地开了。 有人进来了。 是平时操心太过的老陈?还是林妈又端了一碗养身体的鸽子汤?还是,那个早已亲近日本人的牧叔叔? 无所谓,不想动,不想理。反正自己躲在窗帘后面,也不会被发现。房间没开灯,自己在不在床铺上应该不会被看见。如果他们以为自己睡着了,应该会离开的。 于是,牧小满轻轻地靠着落地窗,继续呆呆地看着外面的烟花。 然而,她却透过外面走廊上的灯光,看到干净透亮的落地窗上,反射出来者的身影。是个男人!一个清瘦的男人! 这人是谁? 牧小满快速地在脑海里思索着牧府上下所有认识的,哪怕是见过的,好像都没有一个符合这个身影的人。 这人是谁?他来做什么?如果是个生人,他又是怎么进得了牧府的? 生人?! 牧小满被惊得后脊发亮,全身寒战。自从自己中枪后,她似乎胆子越来越小,越来越谨慎,而且,自己并没有因为手术而变笨,相反,思路清晰了许多。 她静静地观察着来者的动静,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她猛然想起之前的那个梦境,一个有人要杀死自己的梦境! 是这个人吗?难道,那不是梦境,而是可怖的现实? 要喊人吗? 可是,我该喊谁?如果这个人就是牧叔叔派来杀死自己的呢? 没人那么傻,救了自己又要害死自己吧? 可是,如果之前他救自己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知道了呢?有什么身份是能让他想方设法的害死自己的呢? 不能乱想! 可就在她满脑子混乱时,却看见那人突然掀开床褥,那动作十分粗鲁。根本不像是来探望病人的样子。 看来,此人想害死自己是无疑了! 床上找不到牧小满,来者就在房间四处寻找,床底下,衣橱里,都翻了个遍。牧小满吓得全身是汗,一动也不敢动,低着头,缩着身子,余光瞄着玻璃窗上的身影,好似这房间里出现的是索命的阎王! 只见,那人开始往玻璃窗方向靠近,脚步声很轻,轻得仿佛不存在一般。牧小满的大脑完全停止运转,甚至不知道等下被他发现后,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 也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自己,只听见,那人轻笑了一声,喊了一声:“池小月,你在那儿干嘛呢?” 是男人!年轻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跟梦里出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不!那不是梦!是血淋淋的现实! 不要过来! 不要喊我! 我不认识你! 不要靠近我! 那人边说,边向窗户这里走近。就在这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切地脚步声,听那声音,应该是老陈! “小满啊,你在房间里吗?怎么没关紧门呢?着凉了怎么行?”老陈操心地一路小跑着进了房间。 牧小满抬起头,却看到那人以一个苍鹰掠空的姿势,快速地躲到了床底下。 “啪!”老陈打开了房间的灯。“咦?小满去哪里了?”他自言自语道,说完,却准备将房门关上。 关上就完蛋了! 关上的话,我就会被那人杀掉的! 这句念头在牧小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一个猛子从窗帘后奔了出来,一头扑在老陈的怀里,好似那受伤的小鸟,全身是汗,抖个不停。 “孩子啊,你怎么跑到窗帘后面去了啊?”老陈十分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自从牧小满在家里疗伤之后,牧竹之叮嘱他和林妈好生伺候着这个小丫头。自己也不敢怠慢。可人是有感情的,虽然就这么些天,却觉得这个乖巧不多话的小姑娘,十分讨人喜欢。 别看她不说话,自从身体恢复以后,有时还会帮着自己做点杂事儿。要说不喜欢她,那是不可能的。 牧小满抬起头,看着老陈,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是否有着害怕的泪水,也不知道自己受到惊吓地表情会是怎样的抽搐。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房间里待着了! “怎么啦?”老陈又问。 牧小满惊慌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老陈一脸好奇地又向房间里探去。牧小满跟在他身后,想告诉他,那人就在床底下。 可是,躲在老陈身后的自己,却发现,床下空无一人! 人呢? 牧小满回头望了望房间四周,整个房间似乎不曾有人来过。床铺平整,衣橱完好,甚至是窗帘后面都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 难道是我的幻觉? 老陈似乎很懂她的心思,笑眯眯地问:“一个人在房间是不是害怕?” 牧小满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不过,如果真的害怕睡不着的话,就到书房去看看书吧!老爷在那,你别打扰到他就行!” 牧小满轻轻地抱了抱他的腰,老陈已经年过半百了,微胖的身体很是圆润,根本抱不过来。可就是这样的身体,却让牧小满觉得无比的安心。 她点了点头,转身向书房走去。 轻轻地敲了敲门,在得到牧竹之的许可后,她慢慢地走了进去。手里捏着的两张报名申请表,早已被刚才的惊吓揉得有些皱巴巴。 是啊!牧叔叔都准备送自己去读书了,怎么可能会找人害死自己呢? 再怎么说,自己中枪后,也是他第一时间送自己去的医院。如果不是他,也许自己早就死了吧? 虽然牧叔叔亲日了,可有人要害死自己的事情,也不能太过武断地认为就是他吧?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还在不在我房间里呢? 她轻轻地把房门关上,看着坐在窗边的牧竹之,一时之间竟被刚才自己的疑心弄得有些抱歉。 “怎么了?想好去哪儿了?”牧竹之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她。 牧小满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报名表,忽然觉得,如果刚才房间里的那个人想要害死自己,那么他还会再来的。 只要自己在上海,这人一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许是爹爹的仇人?也许,就是那个人害死自己全家的? 自己没有替爹娘报仇之前,是绝对不可以死的!还有阿金哥哥! 如果自己留在上海读书,被害的几率应该要比去日本大许多吧? 如果自己回到奉天,那人应该也会跟着来吧? 后天就是去日本的时间,如果要走,牧叔叔可以替自己买到船票。那么,就算是刚才房间里的那个人再神通广大,他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买到船票吧? 如果,我到了日本,他应该很难再找到我了吧? 我虽然去了日本,但是,只要我不亲近日本人,就行了吧? 牧小满站在门口站了很久,牧竹之却十分有耐心地在等着她的回答。昏黄的灯光下,无声的两个人之间,有着谜一般地气氛。 牧叔叔,你对我到底是帮助?还是陷阱? 我所选择的这条路,到底是平坦的大道?还是万丈悬崖?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将手中那份日本帝国大学附属学校的报名表递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码头 安东少爷有几天没去牧府了。每天以他要出国去瑞士的名义给安本华送礼的人特别多。既然有了这个名义,自然话题不能少了他。于是,家里的送别宴会开了一波又一波,不见平息。 他几次三番想要逃离这种无聊的宴会,无奈,自己曾经接受过的教育不允许自己这么无礼。可是,牧小满该怎么办?她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如果自己不在她身边,还有谁能让她再敞开心扉? 自己还真不是自恋,安东少爷分析得很清楚。她本就没有任何亲人,强塞给她的父亲也是曾经杀了阿金的仇人。这样的情况下,牧小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能信任的人? 除了自己,应该没有。 想到这儿,安东少爷不知是该庆幸呢?还是该为她难过。总之,当他把手中那杯香槟一饮而尽的时候,他却看到柏二爷正坐在自家客厅沙发里,和爸爸红光满面地大谈新一年北商会的拓展计划。 这个人……真的不打算再过问牧小满的事了吗? 他和牧先生是对立的两个商会,为什么我爸能和牧先生关系交好,而他却和牧先生视若仇人? 看了看胸前的怀表,已是深夜了。这个时候小满应该睡了吧?明天,我就要登上去瑞士的轮船了,这一离开,以后也许很难再见到了吧? 就算我写信给她,一封信路上要走好几个月,当她收到的时候,又会有怎样的心情呢?她会不会给我回信呢? 明天上午十一点的轮船,现在算算,也只剩下十二个小时了。 想到这儿,安东少爷直接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安东!”安本华叫住了他:“去哪里?!”虽然是询问,却明里暗里地告诉自己,你休想在去瑞士之前跑出这大门一步! “写信!”安东少爷没好气地丢下这么一句。 回到书房后,他打开信纸,拿起钢笔就开始写起信来,这是他给牧小满写的第一封信,想在明天上午去码头之前,亲自去一趟牧府交给她。可刚提笔两个字,便划掉了。不写中文,应该写俄文!万一以后被其他人看到信的内容就不好了。而且,要写,就写暗语! 怎么写呢? 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等思路缕清,在信纸上写下自己的落款时,外面的鞭炮声由远而近地敲醒了元宵节的大门,烟花叫嚣着在天空中炸开了。 哎,元宵节,其实也是离别的日子呢!短暂的团圆,最终还是会有长久的分离的。 第二天一大早安本华就去北商会了,临行前,就昨晚和柏二爷两人商讨的内容做最后的敲定。他也要跟儿子一起去瑞士,要亲自为他打点好在瑞士的所有生活,他才能放心。虽然有这样一个贴心的爸爸,可安东少爷有时却觉得他的父爱令人窒息。 他醒来后,发现爸爸竟然不在家。于是,饭也不吃,赶紧招呼阿廖沙,带他去牧府。 “少爷,如果老爷突然回来,那家里上下也没人敢交代啊!” “从这里到牧府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你开快点嘛!我把这封信送去就回来!” “我帮你送去吧!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你回来最快也要九点半了,再有一半个小时船就要开了,时间太紧,我会被老爷骂死的!” “阿廖沙!”安东少爷气得冲他大吼一声。 两人正为这事儿争论不休时,客厅里的电话声突然响起。 “少爷,老爷找您。”一个仆人说。 阿廖沙庆幸这个时候老爷打了这么一通电话,否则自己还真是为难了。 然而,放下电话后的安东少爷却更是眉飞色舞。 “走,去帮我搬箱子!”安东少爷三两步就奔回了房间。 “怎么了?”阿廖沙跟在他身后。 “我爸让我现在就出发,提前去码头,可能他是怕我跑了,不放心。”安东少爷边说,边穿上大衣,见阿廖沙将行李全部拿好后,从自己枕头下把那封信拿了出来,放进大衣口袋里。“等下你先带我去牧府,我把这信交给她就走。你顺道拐个弯嘛!” 阿廖沙没办法,想想也行,这是少爷去瑞士前,最后一次耍性子了。自己就由他去吧!只要在开船前把少爷送到码头就行了。如果老爷真怪罪下来,自己就替他顶着吧!下一次再见到少爷,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哎,想想就难过。 开着车的阿廖沙被伤感熏红了眼睛。 安东少爷知道他的心思,坐在副驾驶的他拍了拍阿廖沙的肩膀,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去瑞士后,你……你在家应该是一人独大了吧?哈哈!可没人管你了。” “少爷……” “……我有求爸爸把你一起带去瑞士。”安东少爷低着头,沉闷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刚说出口,又安慰道:“放心,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我会想办法去赚钱,到时候我用我自己的钱接你过来。” 阿廖沙握紧了方向盘,抿着嘴,控制着内心的不舍和难过,可大滴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然而,两人扑了个空。 老陈说:“小姐出去了。” “小姐?”安东少爷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满小姐。”老陈用称呼提醒他牧小满的身份。 “哦,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安东少爷追问。 老陈却一脸神秘地微笑,说:“不清楚。” 老陈的口风一项是很紧的,他虽然替牧府管家,忠心耿耿,可有的时候就是太一根筋了,缺了那么一丢丢的变通。 “我在这儿等她!”安东少爷的脾气又上来了,急坏了一旁的阿廖沙。 “安东少爷,”老陈内心特淡定,因为他早料到安东少爷会来,心里早早地想好了一套说辞,所以,他那光秃秃的脑门今天一滴汗都没流:“小满小姐最近经常出门,早早地出门,很晚才回来。我听说您今天是要去瑞士的,可别耽搁了您的行程啊!” 安东少爷有些迟疑了片刻,摸了摸大衣口袋里的信,他很想交给老陈,可是,老陈到底是否靠谱,他不清楚。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手拿了出来:“走吧!” 车再次启动,这次是直奔码头了。一路上,安东少爷一句话都没有说,呆呆地看着窗外,上海的街景,忙碌的行人,满大街的中国人,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了。 当然,要说思念上海,思念故土,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他还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他真正思念和牵挂的,是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见到的牧小满。 也不知道现在你在哪里,我就这么一路坐车去码头,这个路上到底能不能看到你的身影。书上说,人和人之间缘分来临时,哪怕万千人群,都能立即找到你的身影。可是如今,街市一条条地在我眼前疾驰而过,你在哪里? 也许是缘分已尽,也许以后都不会再相遇。 码头的风夹杂着湿冷的空气远远地袭来,将安东少爷本是低沉的心,一点点地冰封成孤独地冰河。今天阳光很好,码头上满是悲欢离合的气氛,安东少爷不懂,为什么轮船要选择在团圆的日子里开船,硬生生地让人分离。 然而,放眼望去,码头上似乎没有多少悲伤的神情,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地,好似即将脱离危难中的国家,正暗自侥幸。 “哼!还不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人!”安东少爷用俄语在嘴里嘀咕了一句。可转念一想,自己被爸爸送去没有战争的瑞士,那自己岂不也是贪生怕死之人? 就这一句,却被搬下行李的阿廖沙听见了,他笑着说:“少爷,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未来很难预测,我们只有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下赌注,如果你选择的路途以后没有任何高山或是河流,那你就是赢家。可我们不走到前面,就无法知道自己是否是赢家。所以,就算是现在的你,也不知道去了瑞士,到底是一条正确的路,还是一条失败的路。” “我只知道现在这艘轮船绝对不是开往瑞士的。”安东少爷指着停靠在岸边即将起航的轮船。 “是的,少爷,这艘船马上就要开了,下一艘就是您的船了。”阿廖沙看了看一旁的时刻表,回头又向四周望去,嘴里喃喃道:“老爷他们人呢?什么时候来?” “爸爸说他一会儿就到。”安东少爷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看着熙熙往往地人们,耳边传来轮船的汽笛声,那长长地“呜--”音,搅乱着他的脑子,让他思绪万千。想着当年和爸爸从莫斯科回来的情景,想着离开妈***情景,想着莫斯科的生活,想着…… 就在他的脑子乱成蜂巢时,突然,看见那艘已经起航的,高高的轮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眼睛,猛地站了起来,向前无力地挪动了几步,又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可他没看错,那甲板上站着的,竟然是牧小满! “少爷,您怎么了?”阿廖沙完全不在状况。 “……那是小满啊!”安东少爷无力地从喉咙里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码头的风好大,吹走了安东少爷的话,吹冷了安东少爷的心。 安东少爷指着缓缓起航的轮船,问:“那艘船是去哪儿的?” “好像是日本。” 安东少爷突然向岸边跑去,阿廖沙一把拉住了他,他的痛苦和不舍只有顺着满腔的怒吼发泄出来:“那是小满啊!小满在船上!小满怎么去日本了?那是小满啊!” “少爷!”阿廖沙死死地拉着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满要去日本了!” “少爷!” “你们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早就知道了!”安东少爷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轮船向前航行。 牧小满站在甲板上吹着风,身体还没完全复原,背后的枪口还在隐隐作痛。她没看见安东少爷,她只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想赶紧离开这满是杀气和仇恨的上海。 当年,如果自己不乘上那列开往上海的火车就好了。 也许,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回忆了。 可是爹爹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上海的这段时间里,失去了很多,收获得更多。而报仇……还是等着以后再说吧! 靠人,不如靠己。 曾经心心念念的牧叔叔,那么想求他帮忙查找灭门一事的牧叔叔,可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甚至,连跟安东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轮船慢慢地,沿着岸边向前航行,却途经了带走阿金哥哥生命的卢家码头! 牧小满抓着甲板上的栏杆,万般痛苦再次涌上心头,仇恨、痛苦、后悔、自责…… 码头对面的仓库上,早没了阿金的尸体。地面上的血迹,也早已被这每天的风雨吹刮得没了痕迹。 生命,有时候脆弱地不堪一击。 牧小满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抓着栏杆蹲了下来,抱着双膝,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了很久,似乎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抬起头,於无时蹲在自己面前,他一脸阳光灿烂地微笑似乎很衬现在的晴天。他递给她一块手帕,和一张纸,上面写着:“小满小姐,别哭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报复 牧小满坐在地上,用残破的袖口擦了擦眼泪,她那本是跳得极快的心脏,也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看台上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吴大志激动地跑了过来:“牧小满,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啊!你的胳膊上好多血!” 牧小满本来没什么力气了,在看到吴大志那鼻青脸肿的模样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没搭腔,而是偏头向四周望去。 红叶凛和平野凉介正在慢慢地向前走,他们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在他们周围,跟着一帮想要巴结的学生们。 牧小满看到红叶凛那身火红的衣服,和平野凉介那一脸讨好的神情,顿时觉得好像万丈怒火冲上脑门! 她“腾”地站起,拎着恶狼的一只后腿,狠狠地盯着他俩,疾步向着他们方向走去! 吴大志怎么说也是学刑查的,成绩虽然是班里四人中最差的,可也比旁人的洞察力多了几分。他顺着牧小满愤怒的目光向前望去,立即明白了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牧小满的步伐相当快,没几步便追了上去。其他学生们看到牧小满一身鲜血,目露凶光地模样,吓得纷纷远离。 红叶凛和平野凉介二人觉察异样,回头望去,却正对着牧小满愤怒的目光。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算是心有灵犀。 “你想干什么!”平野凉介上前一步想要挡住牧小满,生怕她吓到红叶凛。他那个被安东打掉的门牙很是漏风,说起话来总显得底气不足。 他俩的个子都不高,牧小满没看红叶凛,只是死死地,平视着盯着平野,恨恨地问:“吴大志,是谁请求校长要暗杀我?” 吴大志有底气了,指着他俩说:“就是他们!红叶凛和平野凉介!”他没想到的是,旁边那帮所谓的,想要巴结红叶凛和平野的学生们,竟然在一旁也帮忙指认。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牧小满声音很平静,平静中,却透着让红叶凛和平野二人有着不寒而栗地恐惧。 “就是他俩!”吴大志跟旁边几个学生异口同声地说。 红叶凛向来气场很足,这时被牧小满的气势压了下去,那怎么行,于是,她上前一步,仰着头,说:“你就是间谍!我们当然要请求校长暗杀你了!” 牧小满依然没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平野凉介,平野那厮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虚,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却只见牧小满用力向上一提,将她手中那只恶狼尸体往红叶凛的身上一丢! 红叶凛本是想要气势凌人的,奈何恶狼那泛红的死眼,和满是鲜血的皮毛被牧小满一丢,向自己扑来,那恶狼的头正好趴在她的肩膀上! 她那凄惨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绝命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恶狼尸体,疯狂地哭着向着学校的方向跑去! 平野见牧小满如此野蛮,咬着他那个漏风的门牙,说:“冰雪姬,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 话没说完,牧小满一个右摆拳从他侧脸砸了过去! 跟恶狼搏斗后,打红眼的她将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在自己的拳头上!平野只觉得自己的大牙有些松动,恨恨地捂着已经破了的嘴角,仇视了一眼牧小满,说:“我不打女人的,是你逼我破戒的!” 说完,握紧拳头,对着牧小满的脸挥了过来。 只可惜,这家伙空有一副虎背熊腰的模样,却根本没有什么真材实料。根本没有运动过,甚至没有练过拳击的他,如何能敌牧小满? 只见,牧小满十分轻巧地后退一步,和他的拳头刚刚好距离半分。这是一个相当好的距离,一来可以躲避拳头,二来可以通过拳头带动的风速来判断平野的力度有几分。 如此看来,他的拳头根本没力道! 他的拳头还没缩回去,便被牧小满迅速抓住,一拉,一扭,痛得他哎哟哎哟地乱叫。牧小满却在此时上去对着他的下身用力踢了过去。平野只觉得一阵撕裂地剧痛,嗷嗷地叫着,弯下腰去。 这么久没见了,他那副龟孙子的模样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牧小满抬起腿,单脚跺向他的头,他一个猝不及防向后倒了下去。只可惜,围观的学生里没人帮他! 刚才牧小满跟恶狼搏斗的那股狠劲儿还没灭,这会,只将心中剩余的愤怒全部发泄到平野的身上! 她不等平野有丝毫喘气的时间,挥舞着拳头,一击一击地向着他的脸上砸去!想着当初,他在学校差点毁了自己的那些动作,牧小满更是怒不可遏,学着他曾经的模样,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对着他的脑袋猛砸猛打! 直到他的脸被打得比吴大志的脸还要惨时,牧小满终于满意了。她站了起来,走到旁边,拎起恶狼的后腿,踩着平野的手,迈了过去。 吴大志感动到不行,在一旁对她发誓,誓死也要当她的跟班! “不用发誓,”牧小满虽然拖着恶狼,却并不减慢她的脚速,她笑着对吴大志说:“既然要当我的跟班,那就帮我把这狼的尸体抬一下。” 吴大志连连摆手,道:“什么都行,就这个不行!太可怕了!你拎着它干吗?丢在绝命台算了啊!” 牧小满没回答。她觉得,既然校长送了礼物给自己,那自己也是要回礼的。 她回到学校后,直接拎着恶狼奔向校长办公室,礼貌地敲了敲房门。校长正被刚才绝命台上看到的那一幕惊得有些发虚,坐在办公桌前揉着太阳穴,想要平复一下心情。 可是,房门打开后,却让他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牧小满拎着恶狼的尸体站在他面前! “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从刚才到现在,牧小满一共听了三次了。两次是平野凉介说的,一次是校长说的。他们两人都是想加害自己的人,却都在问她想要做什么。 牧小满真是哭笑不得:“校长,您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谢谢你。现在,学校是不是已经重新接受我了?” 校长故作镇定地摸了一下脑门,重新坐回到办公椅上,说:“唔……是的,学校还是要你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谢谢校长了。”牧小满微微鞠了一躬,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继续说:“校长,既然您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喏,这是我的回礼,请您收下。” 说完,用尽全身力气,将恶狼尸体丢到他的办公桌上,转身关上房门,扬长而去。 任凭校长在办公室里如何疯狂地吼叫,大骂,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然而,却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千叶老师。 千叶老师愣住了! 他没有去绝命台。 他更没有看到牧小满在绝命台上跟恶狼厮杀的模样。 因为他怕! 他怕这个被诬陷的学生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在听到校长决定要用恶狼来杀她时,他做了很多努力。 在请求校长无果的情况下,他甚至直接奔去学校食堂,买下了全部的肉,提前在恶狼被抬到绝命台前,先喂了它。 喂没喂饱他不知道。 他不希望这个难得一遇的,很有天赋的学生就这么毁在校长的手里。他是个爱才的人,却最终也是个逃避的人。 逃避地没有去看牧小满如何死里逃生。 逃避地躲在自己办公室里,胆战心惊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外面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从绝命台那儿回来时,他才敢去绝命台那儿看一看。 绝命台那儿空无一人,只有在牢笼旁那一大滩鲜红的血迹。其中还有一些鲜血溅到旁边的书页上。他弯腰拾起书一看,是自己编写的《解密刑查》和牧小满写满心得的笔记本。 一时间,他红了眼眶,他颤抖着将这本书和牧小满的笔记本拿了回来。他觉得,教过牧小满这种如此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学生,此生无憾了。 如有机会,往后她的祭日,就给她按中国的方式烧点纸钱吧! 他拖着遗憾又难过的身心从绝命台那儿回来,准备去问问校长牧小满的尸体在哪里,却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看到牧小满全身是血,衣服早已撕烂地不成型的样子,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欣喜,激动,开心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抓紧了手中的书本,他的手有些抖。可是,他是教刑查的,伪装的能力堪称全日本一流,于是,他冷冷地转过身去,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牧小满怯生生地看到千叶老师生气地模样,琢磨着是不是哪里又没做好让他不开心了?她跟在他身后,下了三楼,却看见他手中抓着那本《解密刑查》和自己做笔记的本子。 啊,是不是笔记上哪里做的不对? 希望不要被扣学分就好。 直到他们师生二人走进千叶老师办公室后,千叶老师方才把紧张了很久的心放松了下来,他关上房门,努力地将口气变得舒缓些,奈何,自己不是个温柔的人,就算是尽量口气缓和,听起来也很像在生气:“胳膊上都是血,怎么没去包扎呢?!” “马上就去!”牧小满低着头,听着老师生硬的口吻,好担心他接下来会骂自己。 “哼,死里逃生了一回?” “是的。”牧小满点了点头,依然没敢看他。 千叶老师的脾气又上来了,高声道:“牧小满,就算你这次死里逃生了,你已经名声在外了你知道吗!现在全校都知道你就是那个间谍!就算你活下来了,可是,你的间谍身份还是没有解除!” 牧小满抬起头,说:“我的那封信竹内老师没解出来吗?” “哼!”千叶老师脸看向窗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可我不是间谍啊!” “谁能证明你不是间谍?”千叶老师又回过头来盯着她,问:“我们做刑查的,讲究的是证据,你的证据呢?你只要拿出你不是间谍的证据,你的间谍身份立即解除!” “千叶老师,你们只要通过仅有的线索去调查谁是间谍,把真正的间谍抓住,我的嫌疑不就洗清了吗?” “不错,思路还挺清晰。”千叶老师站起身来,走向办公桌,打开带锁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夹出来,扔在办公桌上,说:“这是我们掌握的间谍的所有情报,目前我在全校百名学生中,已经锁定五个了。” “我可以看看吗?”牧小满问:“我能不能帮忙调查,跟你一起找出间谍呢?” “可以。”千叶老师刚说完,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最好还是先把身上清洗干净后再碰这情报,别脏了我的成果!今天晚上你到教室去,我们把这五人好好研究一下。” 牧小满开心的说:“是!”转身便要离开。 “牧小满!”千叶老师又喊住了她。 牧小满回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你这次死里逃生,很争气!很给我长脸!给你加五十学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情报 牧小满离开千叶老师办公室后,先去了趟医务室。恶狼咬痕处已是血肉模糊,险些见骨。直到清理伤口时才发现真的是剧痛! 包扎完了以后她回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等回到自己房间,躺在舒服的叠席上时,天已经渐渐擦黑了。 她坚强了那么长时间的身心,终于,随着天色渐暗而慢慢地崩塌。 回想起刚才恶狼冲向自己时的恐惧; 回想起和恶狼厮杀时的胆战心惊; 回想起满目血腥却分不清到底是恶狼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时,她终于哭了出来。 起初是默默地流泪,再是小声的抽泣,最后,她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委屈和害怕,躲在房间的角落,蜷缩着自己,抱着双膝,大声地哭了出来。 没有开灯。直到房间完全黑暗了下来,她才缓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带着一身肮脏的嫌疑,于是,赶紧擦干眼泪,又去洗了把脸,带着哭泣后的疲惫,和尽量放松的神情,去了教室。 这个时间点教学楼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偶有刻苦想要继续学习的,都去图书馆了。所以,千叶老师就算是选在这里分析间谍,也不会有人偷听。 安静的教学楼,只有牧小满一个人上楼的脚步声。然而,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惧怕什么了。 千叶老师早就在教室里等着她了。 没什么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的,包括牧小满刚哭过后的表情。 千叶老师看了她一眼,心里清楚明白,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直接关上教室门,把五个嫌疑人的照片拿了出来,开门见山地说:“间谍就是这五人之一,虽然他不是学刑查的,但是,往往真正的高手,都不是专业出生。” “是!”牧小满在看到这些人照片时,本是因为哭泣而疲惫的身心瞬间冷静了下来。 照片旁注明了他们的姓名和专业,一眼扫过,发现这五人当中竟然有三个不是日本人。 “我先跟你说一下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千叶老师边说,边在讲桌上摊开了一张地图:“这是我们学校所在的岛,你看,学校在这里。学校的西面是树林,林子里有绝命台。但是,绕过绝命台再向西走,靠近树林的最边缘,这里,看到没?靠海,有一栋废弃的教学楼。我们就是在这里发现了敌台!” 牧小满倒吸一口冷气:“敌台?那他是怎么带进来的呢?” “自制的!”千叶老师又拿出一张敌台的照片,给她看:“敌台已经递交给东京参谋本部了。” 牧小满拿起照片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那五个人,觉得好没有头绪。 千叶老师看了她一眼,又说:“敌台发送出去的情报目前我们掌握了这几点:第一,此人是从今年二月一号开始,每个月发送一次情报。至今为止,已经发了三次了,每次发送的日期并不是固定的,没有规律。之所以没有规律,我查了一下,应该是和天气有关。 第二,他发送的第一条内容是:800到930,000到130。关于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竹内老师正在破解,我也在解密。不过,没有任何头绪。 第三,是他发送的第二条内容,也是数字:44和141。这两个代表什么,也是没有头绪。 第四,也就是他发送的最后一条内容依然是数字:4和7。” “全都是数字?”牧小满觉得真的是头大。 “是啊!”千叶老师说完后,直起身子,叹了口气,说:“目前已经锁定这五个人了。破解的关键就在这些数字上了。” “老师,您就是通过这些数字找出这五个人的?”牧小满吃惊地问。 “是啊!”千叶老师看了她一眼,道:“好好学,这就是刑查!” 牧小满忽然觉得有些不自量力,学刑查也不过这几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再怎么熟读老师的书也并不能立即派上用场。更何况,剩下的这些数字应该全部都是密码。老师们都破解不了,更何况只学了个皮毛的自己? 千叶老师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安慰道:“做刑查,最重要的是冷静。冷静的把你所学的,甚至是你活了这么大,所了解的一切信息,全部用到你面对的难题里!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答案。” 牧小满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 “你对这些信息有什么想法?”千叶老师问。 牧小满又摇了摇头。 千叶老师叹了口气,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但是,只许休息一个晚上!时间不等人,我们不清楚这个间谍发送的情报是什么,更不清楚他接下来的动作是什么!你要做的这件事,比你每天遇到的那些小情绪重要得多!” “……是!”牧小满想了想,又问:“老师,这些人的信息我可以拿回去再看看吗?” 千叶老师边收拾照片和文件,边说:“不可以!” “我想今晚回去再研究一下。”牧小满解释道。 “不可以!”千叶老师再次拒绝。 牧小满又道:“我知道这是重要情报,老师放心,我不会给别人看的。” 千叶老师将所有东西全部放进文件夹内,才抬起头看着她,眼里放射出轻蔑地,咄咄逼人的目光,说:“做刑查,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记忆力!当你出现在第一现场时,你所看到的环境,面对的人,他们说的话,所有的,全部都是打散凌乱的证据。你需要做的是,把这些证据全部记在你的脑子里!” 牧小满心下一沉,没吭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千叶老师看着她这副软弱无能的样子,拿着手指戳着她的脑门,大声地问:“你的脑子呢?刚才你已经看过这些信息了,它们有没有记在你脑子里?!” “好像……记了……一点……”牧小满小声地说。 “我们做刑查是最轻松简单的了,每时每刻都可以做练习!比如说,我们在遇到一个人,他为什么说这句话,他今天的着装如何,穿戴说明了曾经发生了什么……这些全部都是你要做推论的依据。而这一切,仅仅是你在见到这个人,甚至是到达某个场景的第一时间时,就该印刻在你脑子里的!你现在在跟我说什么?要带回去看?看什么!”千叶老师越说脾气越大,控制不住的嗓门吼了出来:“我告诉你!这些重要文件,你只许看两次!” 牧小满似乎看到了希望,她抬起头来,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再次打击到了。 “第一次,就是刚才,你已经看过了!第二次,是在公开抓捕间谍现场,由你来指认谁是间谍!也许会有人不服气,会要你拿出证据,而我手里的这些情报,就是你说服他人的所有依据,那才是你第二次,也是你最后一次看这份文件!” “……是。”牧小满低下头说。 “做刑查,还要有保密原则!你刚才所知道的一切信息,不准跟任何人透露!包括吴大志!他嘴快!” “是,我知道的老师。” 直到千叶老师走远了,牧小满才赶紧奔回宿舍。 在纸上快速写下那一连串数字。阿弥陀佛,希望不要记错了!她暗暗地祈祷着。可就算是把所有曾经学过的密码学知识都从肚子里拿出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冷静地对着这些数字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晚上,依然毫无头绪。好在,那五个人的样子和名字她都记得,只是,对这些数字而言,并没有什么帮助。 甚至到第二天上课也没有任何思路。 不过,奇怪的是,深泽没来。听吴大志说,他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牧小满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把匕首,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形影不离带着的,是当年阿金哥哥留下来的那把小刀。只可惜,那把小刀放在行李箱了,没带来。这次,也幸亏这把深泽的匕首,再见到他要好好的谢谢他了。 课间牧小满也没闲着,而是凭着记忆分别到那五个人的班级附近去观察。千叶老师说,一个人的说话,神情,穿着,都能说明问题。那么,能不能通过他们日常生活,行为习惯来观察出有没有什么端倪呢? 这是牧小满的思路,也许是最笨的方法。然而观察了一整天下来,那五个人是找到了,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唯一不对劲的,是所有人在看到她以后都绕道走。更有甚者还会指指点点地小声说:“牧小满是间谍!” 就算她有千万般想要辩解的心,却没有一个能够辩解的理由。 不过,她仔细一琢磨,总觉得不对劲。既然自己的间谍嫌疑并没有洗清,为什么现在已是自由身了?甚至校长都没再来找麻烦了,更别提那红叶凛和平野二人了。 再一想,估计是这些人被自己厮杀恶狼的样子给吓到了吧? 这样也好,倒是可以安安静静地修完学分,提前毕业了。 她这一整天下来,脑袋瓜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下午上户外课程时都有些分神,就算是眼睛盯着千叶老师的身影,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一连串的数字。 再过两天就是航空部的毕业演习,到时候全校都会放假一天。实在不行,就抽那天再好好研究一下这些数字吧! “牧小满!”千叶老师气急败坏地声音吼碎了她满脑子浆糊的思路。 “是!”她赶紧回答。 “砰砰砰!!!”千叶老师速度极快地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她的脚边连开三枪,吓得她哇哇乱叫。 “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上课走神,你给我滚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时机 刑查学的户外课程和其他专业的完全不一样。 牧小满、吴大志和渡边看着眼前两根竖立的铁杆有些愣神。两根铁杆间距不过一米,却有将近十米的高度。 他们看着千叶老师跟猴子一样抓着其中一根铁杆爬上爬下,并迅速地从一根铁杆腾空跃向第二根。 吴大志看得心惊肉跳,待千叶老师示范完毕,大气不喘地从铁杆上滑下来时,他问:“老师,我们刑查部是唯一不用编入军队的专业,为什么还要练这个啊?” “如果你们想进军队,也是可以跟我报名的。”千叶老师插着腰,看着眼前三人说。 “我不想!”吴大志连连摇头。 “不想也要给我练!”千叶老师突然火了起来:“做刑查,就要在第一时间内搜集最有用的情报!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给我去搜!你们要用的不仅是脑力,还有体力!否则,怎么把握时机?” 一句话吼得三个人都不敢吭声。 “谁先来?!”千叶老师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本想喊牧小满的,看到她的胳膊包扎得跟饭团似的,只能压了下去。他指着吴大志,说:“你!上去!” 吴大志暗暗叫苦,却只能哭丧着脸,努力地抓着铁杆,愣是死活上不上去。奈何千叶老师对着他的屁股踢了几脚也无济于事,只能嗷嗷地叫着。 牧小满暗暗觉得好笑,这个吴大志,一看就知道不会爬树,要不是自己手伤,真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这么简单的爬杆,只要双手抓住,两脚攀着铁杆就行了。爬杆,考验的就是人的臂力和腰肌。 哎,要是分析情报能有爬杆那么简单就好了。 在千叶老师的允许下,她远远地坐在操场旁的石凳上,耳朵里听着吴大志的惨叫声,眼睛却看着另外一个班正围着操场跑步。人群中,她眼睛不离地盯着其中一个嫌疑人,那人叫艾伦·莫尔。 牧小满这两天观察下来,发现此人不善言谈,甚至有些古怪,就算是跟大家一起跑步,双手却始终放在裤袋里。虽然说,人和人之间不同,跑步的动作也各有千秋。可他的手为什么要放在裤袋里? 他的表情十分镇静,不会因为跑了五圈就气喘吁吁。每天早晨,牧小满围着全岛跑步时,更没有见过他的身影,那他的气息又是如何能控制住的? 大概是看的入神了。就连千叶老师走了过来,她都没发现。 “还在想情报的事?”千叶老师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是的,老师。”牧小满看了他一眼后,眼睛又飘向艾伦,说:“我在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连跑步都不用练习就能很好的控制气息。” “你又是如何会爬杆的?”千叶老师也看向前方,却没有搭她的话。 牧小满一惊,千叶老师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他还在怀疑自己吧? “老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千叶老师的反问让牧小满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 于是,她赶紧解释道:“我小时候特别会爬树,在两棵树之间来回蹿这种事太简单了。后来到了东京生活,平时语言不通,生活枯燥乏味,有时也会去树林间爬树解闷。” 千叶老师没看她,光凭她的语气也能分辨她说的真假,于是,他点了点头,又绕回之前牧小满的问题,说:“一个人只有曾经做过严格训练,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气息。尤其是跑步,就算是休息了很久,再次练习,也能比旁人专业许多。平时看不出,那也是因为时机不到。” 时机? 牧小满突然脑子里闪过柯叔曾经教给她暗语时所说的话。 难道做刑查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那么,什么是天时,什么是地利,什么又是人和呢? 人和……突出的是人。 千叶老师见牧小满没吭声,于是又问:“关于那五个人,你有新的想法了?” 牧小满沉静了片刻,说:“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想……能不能先了解一下这五个人的背景?嗯……除了姓名,年龄以外,包括这些人的喜好是什么,是否能知道?” 见千叶老师没吭声,牧小满又继续说:“我记得,当初那张学籍表上,有一栏要求填写的就是兴趣爱好。如果这个间谍是带着目的进学校的话,一切都有可能是伪装,唯独兴趣爱好这个,不一定会是假的。因为,这和他所要的基本利益不冲突,无需耗费脑力去想个自己都会忘记的答案。千叶老师,我想,先从了解他们本人入手。” “不错!”千叶老师点了点头,说:“这一点我没想过。”他边说边站了起来:“走,我们去档案室!” 档案室不大,划分得倒挺清晰。每个专业的在读学生都归类在一个盒子里,不大一会儿,他们就将这五人的学籍表翻找了出来。 小林明广,19岁,日本名古屋人,所属军队教育部。爱好:骑马。 艾伦·莫尔,22岁,美国斯普林菲尔德人,所属绘图部。爱好:下棋。 金勇俊,22岁,韩国釜山人,所属武器部。爱好:打赌。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20岁,苏联莫斯科人,所属工兵部。爱好:伏特加。 山田健二,21岁,日本大阪人,所属工程部。爱好:女人。 这五个人当中,唯独那个美国人艾伦的档案写得中规中矩,清清楚楚,字迹清晰。其他几个好像把爱好那一栏当儿戏一般。 然而,牧小满却总觉得,艾伦如此谨慎小心,很像他跑步时的样子。然而,有时越是中规中矩,越有可能就是这个人。但是,具体情况她说不清。 “艾伦?”千叶老师皱着眉头说:“这个人我知道,去年学校举办了一次理科竞赛,他是第一。你觉得会是他?为什么?” “直觉。”牧小满干脆简练。 “做刑查的,能用直觉二字吗?!”千叶老师的脾气又上来了:“如果要直觉,我还能把你的名字给贴上怀疑对象呢!” 牧小满被他的呵斥惊得一愣,随即又狡辩道:“虽然直觉不是证据,但有时候直觉也是准的!” “你要用直觉就给我滚蛋,别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千叶老师吼了起来。 牧小满没有在意他呵斥自己的这番话,因为,她的脑子早已冷静地在思考那一连串数字的事。 她想着柯叔跟她说解密暗语时的那些话,又想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分析过程。 天时地利人和,说的本就是时机二字。 对了,一句话里,还有阴阳! 柯叔教给自己的暗语会有阴阳之分,如今这些数字虽然没有阴阳之分,不过,时机,却必须是要有的。 如今,千叶老师也再次强调“时机”的重要性。 会不会这些数字也会跟时机有关呢?如果跟时机有关,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拆分成天时、地利、人和? 那么,它们分别代表的又是什么呢? 天时地利人和?会不会代表的就是时间,地点和事件呢? 如果是,那么爱下棋的艾伦·莫尔会不会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呢? 要有布局,要有等待,更要为了最后的胜利而步步为营。 既然要步步为营,那么,间谍他需要的就是一个时间,一个地点,甚至是,一个等待的时机。 看着这五个人的学籍表,牧小满忽然问他:“老师,这五个人里有三个人不是日本人,另外两个日本人,是否和其他国家有什么联系呢?” “不错!小林明广和山田健二家里都有亲戚在国外,并且他们从小就有在国外生活过的经历。” “老师,您既然选择这五个人,是不是您觉得,敌台发送出去的情报,波段投射的地方是国外?” “是的。” “我忽然想到,如果间谍发送出去的情报是和某个事件有关,那他需要选择的是时机。既然是时机,时间和地点是很重要的。800到930,000到130,会不会是时间段啊?”牧小满盯着艾伦的学籍表说。 “有可能。所以……这应该是8点到9点半,以及0点到1点半?”千叶老师觉得这个学生的脑洞有些大。 牧小满没吭声,她觉得自己距离答案只有一步,仅仅的一步! 8点到9点半是上课时间,或者晚上休息时间。0点到1点半是深夜,或者午休时间。两者都是一个半小时的时长。 一个半小时。 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半小时时长的。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对千叶老师说:“老师,航空部上课时间是几点到几点?他们是不是一节课要上一个半小时?” 千叶老师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说:“是的,航空部上课时间比别的学科都要长,他们涉及的理论很多,有时还要去航空基地做飞行演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想快点修学分,了解了所有学科的上课时间和学分制,因为我很喜欢航空学,本来很想学的,可是,他们上课时间和您的刑查课时间有冲突,再加上耗时那么长,最多只给三分。我就放弃没学了。” “可是,航空课程的上课时间是上午9点到10点半,和下午1点到2点半。跟那些数字没有任何关联啊!”千叶老师看着他说,嘴角似乎有了一丝微笑。 “您不是已经怀疑间谍是和其他国家有关的吗?如果说,电台波段投射的地方是国外的话,这期间应该是有时差的。按照航空学课程来算,上午9点到10点半,对应他们是8点到9点半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可能会是我们中国。可我和吴大志不可能是间谍。我绝对不是,吴大志也没那脑子。” “你继续说。”千叶老师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把时间放长,8点到9点半如果是前一天晚上的时间呢?那么就跟我们这里的时间相差了13个小时!13个小时,对应的应该是美国吧?”牧小满抬起头来看着千叶老师,激动的问。 “对!这么说的话,000到130再加上13小时,正好是航空部下午上课的时间!”千叶老师露出了欣喜的目光:“这么看来,果然是艾伦·莫尔啊!” 他在讲台前来回地走着,拖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大一会儿,又十分肯定地说:“牧小满,你说的没错。这个应该是跟时间有关!如果这个是时间,那么,44和141就应该是地点了!” “可是,这个怎么会是地点呢?”牧小满想不通。 “我们学校的航空基地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北纬44度,东经141度!”千叶老师忍不住地拍了一巴掌牧小满的后脊,说:“真不错!我就说你是个好苗子!” 这一巴掌震得牧小满的后背生疼,毕竟昨天才跟恶狼厮杀过的她,到现在全身都在酸痛。奈何自己又不好多说什么,她只能龇牙咧嘴地笑了笑。 “这么说一切都通了,还剩下4和7。应该就是……”千叶老师皱了皱眉头,过了片刻,才说:“明天是5月4号,星期天!是上一届航空部的毕业演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抓捕大会 牧小满倒吸一口冷气:“明天?” “你准备一下!”千叶老师边说边收拾学籍表:“等下我通知全校师生明天早上七点,在航空毕业演习之前去学校会堂开会,我顺便去找校长,跟他商量下,这次会议由你来主持。” “啊?开什么会啊?我不会主持!”牧小满觉得人生中的意外真的是一波连着一波。 “公开抓捕间谍大会!你现在的身份是间谍嫌疑人,由你指出谁是真正的间谍,对你以后在这个学校立足有很大帮助。你的指证,不仅要给背后说你是间谍的同学们看,还要给校长以及一些不相信你的老师们看。如果只是我站出来说明,学生们是会相信,可是学校领导呢?他们只会认为是我在包庇。明天的主持,就看你能不能用你的知识,逻辑,去说服那些难搞的人了。”千叶老师真诚地看着她说。 牧小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为什么现在不立即抓他呢?” “如果他们组织是明天行动,今晚必定会做好一切准备,而我临时通知明天上午全校开会,那么,他必定在今晚会有小动作。等下我会派人监视他,到时候人赃俱获,不怕他不承认。” “可我害怕,我……” “作为刑查人员,你竟然能说你害怕?!”千叶老师的脾气又被她激了起来,他觉得,自从牧小满进校以来,自己的脾气大了好多:“要么你代替他成为间谍,立即击毙!要么你明天公开指证,你自己决定!” “……那……那我要怎么指证他啊?”牧小满觉得自己真的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公开主持抓捕间谍大会这种事要比跟恶狼厮杀难很多。 “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千叶老师看也没看她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这一晚上,牧小满很不好过。她在纸上写写画画,把自己和千叶老师讨论的过程归纳了出来,这么一罗列,似乎觉得思路清晰了许多。 不过,千叶老师又是如何在全校百名学生中锁定这五个人的呢? 牧小满想不明白,跑去图书馆翻书,又去借看了全校学生的入学成绩。当把所有刑查学的书全部找出来后,惊讶地发现,有一本早就被翻烂的书,依稀可见封面写的是《刑查画像》,作者是谁已经看不清了。只是,这本书放在书架的最角落,没人动过,早已有了一层薄薄的脏灰。 她一夜没睡,在图书馆抱着这本奇书对照着艾伦·莫尔的特质写写画画,又做了很多笔记。等外面天已大亮时,抬起头方才发现已经快七点了! 匆匆忙忙地赶到学校会堂,千叶老师气得,那本是有些卷曲的头发,此时仿若被怒火烧焦了一般,牧小满像是吓坏的猫咪,胆战心惊地慢慢地走了过来。千叶老师一声怒吼,吓得她差点跳了起来。 “你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你不要学刑查了!你完全不适合!你还用走的?为什么不跑起来!”说完,拎着她那被恶狼咬伤的胳膊就往会堂里拽,痛得牧小满一阵头晕目眩,却愣是没敢哼出一声。 会堂里早已挤满了全校师生,乌泱泱地一大堆人更让牧小满紧张地有些发抖了。被千叶老师拽着从人群中挤过,其他人自然而然地让出一条小路,依稀可以听见还有一些人在小声地说着“间谍间谍”。 牧小满深吸一口气,她本来努力地将准备了一晚上的逻辑思维理了个清楚明白,可真站在会堂正前方的讲台上,却发现,自己根本理不清!一团乱! 校长以及学校一些领导,甚至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军官正坐在主席台两侧,会堂的外面和里面都有端着枪的士兵守卫。 整个会堂威严而恐怖,牧小满的小腿在微微发抖。不仅是小腿,那上下牙齿之间微微地哆嗦声,好像在敲响一首快要被吓得瘫软的歌。 话筒已开,不知她那牙齿间的哆嗦声会不会放大到全校皆知。 大脑一片空白,面对着台下那么多人,她没有一点点思路,甚至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她愣愣地看了一下全场,竟不知所措地鞠了一躬:“大家好,我是牧小满。” “咚!”头磕着主席台的声音被话筒扩大到整个会堂。 哄堂大笑。 牧小满觉得自己抖得更厉害了!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就渐渐消失了。 因为台下有一个人站起身来,嘲笑着高声说:“老师,你们终于打算击毙牧小满这个间谍了吗?这都多少天了?这是给她做最后的生命发言吗?”牧小满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平野凉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看来早就忘了什么是痛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终于激怒了牧小满心中的战斗欲。她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解释说:“我……我不是间谍,你……你不要乱说!”虽然理直气壮,又有话筒扩音,可是声音依然不大。 然而台下的唏嘘声再次高涨了起来,红叶凛站起来,高声说:“你不是间谍?那校长为什么要放恶狼咬你?你如果没有做过专业训练,又如何能敌得过恶狼的袭击?” 牧小满惊呆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了生存而努力活下来的斗志竟然成了自己就是间谍的把柄。 终于,她稍稍提高了声音,却略带着一丝颤抖地哭腔,恨恨地说:“如果这是你们认为我就是间谍的证据,那么,接下来我拿出更多的证据出来,指认真正的间谍是谁,你们要如何承担现在的肆意诽谤?” “就怕你是狡辩!”平野凉介指着她说,话音刚落,再次带来一阵哄堂大笑。 牧小满看也没看他一眼,她不紧张了,却依然在抖,是气得发抖,她尽量压低心中的怒火,站在那儿什么都没说,她在慢慢地冷静,冷静地将一晚上整理出来的逻辑慢慢在脑子里放大。 直到全场安静了,她才用平静地口吻,说:“全校学生有百名,每一个都是间谍嫌疑人!而学校之所以发现信息泄露,是因为那个自制的敌台,再加上敌台发射出去的信息被截获!我有幸和老师们一起,通过敌台,以及截获的三条信息,找出了真正的间谍!” 牧小满边说,边在乌泱泱地人群中寻找艾伦·莫尔的身影。却发现,此人正坐在靠窗角落的位置,而他的前后左右坐着的,似乎不是学生,而是穿着便服的士兵。 因为早已接到线报的士兵所惯有的表情在普通学生身上是没有的。 看来,千叶老师什么都准备好了。 “你说找出就找出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找的就是间谍?”红叶凛高声嘲笑着说。 牧小满再也不害怕了,她义正言辞地大声说:“截获的那三条信息里,每一条都和数字有关。既然是数字,又是自制的敌台。此人数学和物理成绩一定相当好!我查了很久的资料,甚至包括大家的入学成绩,我发现,数学和物理成绩同时好的,全校只有22人。 我是学刑查的,我知道,一个人若是能在数学和物理这种精密计算当中成为高手,并且能够兼备间谍的条件。那么,他的外形特征绝不是邋里邋遢,更不可能穿着随性。 虽然这里是帝国陆军士官学院,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是未来的军官,对于平时的生活习惯学校都会有一定的要求。所以,我发现,很多同学会在严格校规之下会偷偷做着能让自己轻松,却并不是特别自律的事。 然而间谍不会。他甚至能在严格的校规之下,更严于律己。所以,他会是个外表清爽干净,不会有胡渣,面部表情并不丰富,看起来十分斯文的人。” 牧小满此言一出,台下很多人开始来回看着周围,看看谁是符合她这一描述的人。 然而,牧小满没有看向艾伦·莫尔的方向,不过,她的余光却始终在死盯着他。不再害怕的她,接着说:“在那22个数学和物理成绩好的人当中,能符合外形特征,甚至生活自律的,只剩下了9人。 这个人他平时说话,做事,很喜欢罗列成一二三,分析数据有条有理,平时生活规划也有自己清晰的目标。思维清楚,说话简单而直接。再加上敌台的波段,投射的应该是日本以外的国家。所以,我们又从剩下的9人里,筛选出了最后5人。 而这种人,他很喜欢挑战逻辑思维,任何动脑的东西他都会沉迷。再加上,他对于方格,规划,数据等,都会有自己的独到分析,所以,他会有一个爱好,那就是下棋。 我们从他发送出去的第一条信息800到930,000到130这组数据来看,发现,这和时间段有关。在我们学校,时间是用来学习的。而能满足这其中一个半小时的学习时长的,只有航空学。 大家知道,再过一会儿,就是航空部的毕业演习。这组数据,就是在跟他们组织的人透露航空部的上课时间。今天的毕业演习,本就分为两个时间段,时间恰好就是航空部平时的上课时间。 不过,实际数据,和真正的航空部上课时间有一定的时间差,前面我说过,敌台投射的方向是日本以外的地方,那么这个地方会和敌台收发地有关。所以,这五人里,只要和国外有关的,都是嫌疑人! 当然,我也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可我们中国人不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再加上将时差换算来看,此人所发射出去的地方,和我们现在的时间差一共有13个小时。 我想,在我们学校,能和13个小时时差有关的地方,应该是美国吧?艾伦·莫尔,你说是吗?” 牧小满的这句话刚一说出口,艾伦猛地一惊,却在当下被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士兵立即抓捕! “你不要乱说!”艾伦·莫尔上一秒还在悠然自得地听着牧小满做分析,下一秒就已经被抓。甚至还有几个士兵拿着枪对着他。旁边本来坐着的其他学生们惊恐地散开了。 “你的第二条信息发送的分明就是我们学校的地理坐标,最后一条信息虽然是数字,表明的却是今天。你说,你们组织的人准备在今天航空部的毕业演习上做什么?!”牧小满声色俱厉地说。 却让艾伦·莫尔哑口无言。而他的哑口无言,和震惊的表情,其实早已出卖了他的所有秘密。 主席台旁响起了校领导和一些军官的掌声,随即,校长来到牧小满身旁,一声呵斥道:“把艾伦·莫尔押送回东京参谋本部!我们学校,不准有这种乌烟瘴气的人存在,脏了学校的名声!” “那么,牧小满的名声呢?校长,你是不是也要帮她挽回,向她道歉呢?”众人顺着声音望去,深泽道弦坐在会堂正中央,他穿着陆军军装,斜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了根烟,邪邪地笑看着牧小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算账 校长一愣,随即,向后倒退了一步,对着牧小满心不甘情不愿地稍稍鞠了一躬,道:“之前是学校调查不周,请不要介意。” 牧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坏了,可表面依然十分镇定,在听到校长说了这么一句以后,更是不开心了。自己都被恶狼咬成这样了,还让自己不要介意?你被恶狼咬一口试试?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她也只能微微扬起头,说:“算了。” 但是有一个人是必须要感谢的,那就是千叶老师。 会堂里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了,牧小满站在主席台上向下望去,想去搜寻千叶老师的身影,然而,他就跟消失了一般。偶有一个背影相似的,牧小满跳下主席台追上前去,却发现那人不是。 可能回办公室了吧? 牧小满刚冲出会堂,却被身后一人喊住:“你是在找我吗?” 回头望去,深泽正斜靠着柱子,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抽着烟,烟雾缭绕间,眯着眼睛看着牧小满,笑呵呵地问。 虽然他在笑,牧小满却觉得,好几天不见的他,笑容里掺杂了很多复杂的意思。她捉摸不透,总觉得,深泽的笑容有些僵硬,看似开心的脸上,有一种想哭的阴影。 再看他的眼睛,泛红,望着自己时,似乎有着快要溢出的泪水。 这人怎么了? “不是,我在找千叶老师。”牧小满虽然疑惑,却依然直接否定了他。 “哎呀,我当然知道你是在找他啦!”深泽掐灭了香烟,丢在地上:“他去教职工会议室了,我陪你去。”说完便直接向前走。 牧小满很意外,跟了上去:“你怎么知道他去那儿了?” “我当然知道了。”深泽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摇一晃地,痞痞地在她身边走着,速度不快。因为这短短的路程,他想和她多走一会儿。 牧小满又偏过头打量了他一眼,没吭声。 “干嘛?”深泽笑呵呵地上前一步,转身面对着她,倒退着走,说:“是不是看我穿这身陆军军装很帅啊?” 牧小满这时才正眼看了看他。深泽很瘦,他的体型其实撑不起军装的英姿,脸型倒是棱角分明,有军人的派头。一个大男人,皮肤保养的比女人都好,嘴唇红润得好似擦了口红一般,额头饱满,剃了个板寸。这副长相如果用刑查学来看的话,根本不适合当兵。 不过,看他的军装…… “你刚进部队就当官了?”牧小满没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没头没脑地反问了这么一句。 “家人托关系的。”深泽哈哈地笑着,却不死心地问:“你说我穿这身帅气吗?” 牧小满摇了摇头:“说实话啊,不好看!你太瘦了,体型撑不起来。” “哼,你是不是想说安东穿会很好看?”深泽一脸不屑。 “那是当然!”牧小满也没否认。 “他那身型也就是练拳击练出来的,我练我也好看啊!”深泽虽然不高兴,却依然笑嘻嘻地问:“你说,你到底喜欢他哪儿啊?是他身型好看吗?你是不是已经跟他互相看过彼此的身型啦?” 牧小满一瞬间羞红了脸,白了他一眼,没吭声,加快了脚步向前走。 深泽三两步追上她:“你俩就算互相看过彼此了,我也不介意啊!牧小满你别跑啊!你要不要报名进部队啊?” “不进!”牧小满没好气地说,转念一想,又放慢了脚步,问:“我们刑查部不是不用编入军队的吗?” “可以跟学校报名啊!”深泽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其实呢,以前我也不想进部队的,我家人一直逼着我进,我为了这事抗争了很久。但是,前几天我知道了一些事,然后就决定,还是进吧!” 牧小满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眼神里分明流露出想知道背后的原因,可她什么也没说。 深泽不知怎的,一下子读懂了她眼中的好奇,笑着说:“我是为了你!” “啊?”牧小满有些意外他的回答。 深泽笑哈哈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走着,哒哒的军靴脚步声似乎坚定着他的决心:“我想保护你,以一个军人,国家,或者,以我自己个人的名义来保护你。牧小满,”他说到这儿,一步又跨到她面前,站住,严肃地说:“我喜欢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谈过很多次恋爱,可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牧小满有些尴尬,旁边有其他学生经过,忍不住地回头看他俩。她也确实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真诚,但是,却依然很清楚地划清了界限:“深泽,你知道我快结婚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深泽打断了:“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给我答案,我等你毕业。毕业后,我和安东,你到底选谁,你来决定。还有一年的时间,你给我这一年的机会,好不好?” “对不起,我们之间不存在机会。”牧小满说完,加快速度往前走,不想,却被深泽用力一把拉住了左胳膊:“啊!”她痛得尖叫了一声。 深泽迅速松开手,紧张地问:“你胳膊怎么了?” 牧小满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之前被千叶老师拽着已经很痛了,这下好了,雪上加霜!她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地捂着伤口处,那本是包扎得好好的胳膊,透过衬衣袖子又浸出血来,瞬间红了一大片! “怎么伤得这么重?!”深泽急了:“是谁干的?” 牧小满痛得天昏地暗,说不出一个字来,转身就往医务室走。深泽震惊得一阵心疼,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起,大踏步地向前狂奔!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牧小满吓坏了,大声尖叫着,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可他表情严肃,一句话不说,死活不松手!牧小满的左手痛得抬不起来,右手又被他死死地压着,奈何什么力气都用不上!就这么一路叫着喊着,在其他学生的注视下,被他抱到了医务室。 直到深泽一脚踢开了医务室的门,将牧小满放在病床上时,牧小满才得以解脱,她气愤得涨红了眼睛,直接用尽全力扇了深泽一耳光,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校医其实是部队里的军医,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时,震惊地从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傻愣了片刻,竟然敬了个军礼。 深泽摸了摸火辣辣的侧脸,看着眼前怒火冲天的牧小满,歪着嘴巴笑了,抬眼对着依然敬着礼的军医,说:“用最好的药!” “……是!” 说完,邪邪地笑着看了一眼牧小满,转身就走。 虽然被牧小满扇了一耳光,深泽心里却美滋滋地,他闻了闻两只抱过她的手,试图找寻她身上的味道。指尖刚碰到鼻子,便想到她受伤的左胳膊,那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火冒三丈地冲到教职工会议室,校长、竹内老师、千叶老师以及几个从东京陪同过来的军官们立即站了起来。他们还没行礼,深泽却破口而出:“牧小满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没人敢回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深泽提高了声音。 校长一脸尴尬地鞠了个躬,说:“对……对不起,是我们保护不周,在接到您的电话之前,学校豢养的那匹狼突然……” “你撒谎!”深泽咬着牙,愤愤地说:“我看就是你把那匹狼放出来的!你想在我回来之前先咬死牧小满!到时候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狼的身上!这个学校里,你最大,没人敢告发你。所以你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了?牧小满是你能伤害的人吗!?” 校长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却不敢动手擦一下。 “要不是我哥,我第一时间弄死你!”深泽指着他的鼻子,咬着牙恨恨地说。 整个会议室里所有的人大气不敢出,唯独千叶老师,身正不怕影子斜,堂堂正正地站着,微微低着头,却显得神态自若。 深泽看了他一眼,转而又盯着站在千叶老师身边的竹内大地,心平气和地问:“竹内老师,牧小满的那封信是你解密的?” “是的。” “可我听说你怀疑牧小满是间谍?”深泽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在没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都是间谍。”竹内淡定地说。 “我还听说……你栽赃加诬陷?诬陷牧小满是故意拖延时间?诬陷她在伪装身份?”深泽稍稍加重了口气。 竹内觉得大事不妙,他没敢接话。 “竹内老师,我听说你是当今全日本一等一的解密高手,和旁边这位千叶老师在解密领域里不分上下。我还听说,你左手设密,右手解密?这么厉害啊?”深泽扬起下巴,看着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的他。 竹内大地咧了咧嘴,却只是一丝苦笑。 “竹内老师啊,你就是用这两只手推测出牧小满是间谍的吗?也是用这两只手发现那封信是她在故意拖延时间和伪装身份的吗?”深泽的声调平稳,听不出一丝情绪。 “其实……我……我在密码学里只是略懂一二,能力……能力还不及千叶老师。也……也许是我解错了。”这下该竹内淌汗了。 “这样啊?这么说,千叶老师在解密领域里比你还要厉害咯?”深泽佯装意外地说。 “是……是的。” 深泽对千叶老师点了点头,说:“千叶老师,以后学校的密码学课程请你来上吧!” “哎?”千叶老师和竹内大地同时抬头看着他,一脸惊讶。 “来人!”深泽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令人颤栗地凶光,盯着竹内大地,说:“把竹内大地的两只手给剁了!丢到富士山下的青之森,任其自生自灭!谁敢求情,立即枪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不明白的事 在竹内大地被士兵们拖走的惨叫和求饶声中,深泽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过了好半天,才说:“除了千叶老师以外,其他人都退下!” 校长和其他几个校领导赶紧溜之大吉。那几个东京来的军官敬了个军礼,其中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大将,刚被升职,总想在深泽面前表现自己的忠诚,试图巴结,他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是否需要陪您回东京呢?” “不需要!”深泽没看他,傲慢地抬着头,看着旁边的黑板,说:“回去告诉我哥,一年内我不会再回东京了,我要在学校里跟着千叶老师好好学刑查!” 千叶老师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几名军官又敬了个军礼。 “还有!”深泽转过身来,看了大将一眼,说:“再跟我哥说一声,一年后,我回东京时,会带着我的未婚妻,到时将举行大婚,拜托他提前帮我准备。” 大将有些意外,欲言又止地说:“要是被问起……” “就说她叫牧小满,帝国陆军士官学院刑查部,我的同学,千叶卫的学生。”深泽继续傲慢地抬着头,说。 “是!” 直到会议室里的闲杂人等全部走光了,深泽才将大门关上,一把拉过旁边的座椅,放在千叶卫的旁边,恭恭敬敬地说:“千叶老师,请坐。” 千叶老师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为难地说:“这不方便。” 深泽笑嘻嘻地将他摁在座椅上:“你是我的老师啊!怎么不方便?现在应该是你坐着,我站着听你训话了!” 千叶老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地看着深泽站在自己身边,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乖巧学生的模样。好像,之前那个要剁竹内大地双手的人不是他。 纵然千叶老师坐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而,深泽先开了口,说:“千叶老师,这次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牧小满身上的嫌疑也不会这么快洗清。” 这么一说,千叶老师瞬间明白了。他笑了,说:“也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否则,就算她在刑查学方面天分再高,今天这场会议她也拿不下来。” “其实,千叶老师,你早就知道间谍是谁了吧?艾伦·莫尔这人你早就派人控制他了吧?之所以等到今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组织的人是在今天行动,你之前不动声色,也是给他们放松警惕做准备的时间。另外一方面,你也是想给牧小满机会,让她在极大压力之下找出间谍是谁,好提升她刑查学知识的同时,顺便洗清自己的嫌疑。是吗?” 千叶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什么都瞒不过您啊!” “那是老师你教的好。”深泽哈哈地笑着:“以后,你是怎么教学生的,你就怎么教我。我希望自己和他们几个一样,不受你的特殊礼遇。” 千叶老师赶紧低头:“不敢。”想了想,又壮着胆子说:“那还请您以后按时来上课。” “绝不逃课!不过,有一件事还请你帮忙。”深泽笑嘻嘻地看着他,说:“牧小满的学分升得太快了,找个机会,扣扣她的分!我不想让她那么快毕业。” 每天都在忙着修学分的牧小满就连胳膊受伤也没停止学习和钻研。经过这次抓捕间谍大会,她觉得自己在刑查学的能力上又提升了几分。 甚至跃跃欲试地在休息之余,回到房间里,拿出纸笔,学着安东的样子,写写画画,画出当年自己逃跑的路线,详细写出前后的过程。 更是针对当时黑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语气去做分析和推理。虽然目标已经锁定在上海,奈何现在回不去,问不清,查不了细节。 不过,从当年的路线来看,如果凶手是有预谋的从上海远道而来去行凶,何必大费周章派那么多人呢? 就算是派了很多人来。他们又是如何知道我将要逃跑的路线呢? 就算是知道逃跑路线,在短时间内,他们能兵分三路? 牧小满想不明白。就算是拿出夹在书页里那张自己和安东的合照,看着他帅气的笑脸,自己也没有任何思路。 她叹了口气,摸出胸前的那枚银元,对着照片里的他,说:“你不是说,只要有不会的题目,摸摸护身符,你就能感应到吗?安东啊,你快点用心灵感应的方式给我点灵感啦!” 牧小满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说,那个本来很吝啬用药的军医,从那天会议结束,胳膊再次流血之后,他竟然主动在每节课下课间隙,拿着医药箱亲自到班里给牧小满上药,而且都是相当贵的名药! 再比如说,牧小满只要去食堂吃饭,碗里总会有额外的加餐。昨天有骨头汤,今天有牛排,明天可能又会有加了鸡腿的乌冬面!额外配送的牛奶里似乎能喝出蜂蜜的味道。 她很想问问食堂里的人,可这些人恭恭敬敬地将食物放下,二话不说就走。奈何她也开不了口。 吴大志更是大惊小怪地说她盘中的那一大块牛排是神户牛肉! 怎么可能?我们学校这么偏远,哪来的神户牛肉? 牧小满本来想着再见到深泽时该如何装作没看见他,该如何绕道走,该用怎样的口气和表情说清楚自己的拒绝。 然而,这又是她第三件不明白的事。 因为,深泽每天按时上课,在她旁边听课比任何人都认真,却从未再跟她说过一个字,就算是下课,也是乐呵呵地跟着千叶老师去办公室。不过这样也好,让牧小满省心,乐得一身轻松。 可牧小满不明白的事竟然还有一件,那就是密码学的竹内老师不见了!等来上课的竟然是千叶老师! 身边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她觉得自己每天置身于虚幻的时空之中,唯有每天中午自己去学校东边,那个靠近海边的小缓坡上的樱花树那儿休息看书,才能让自己觉得活在现实。吹着咸咸的海风,伴着草木的清香,她将图书馆里所有刑查学的书看了个遍。 左胳膊上的伤也在夏天到来时完全愈合了。只是,留下了两块难看的狼牙印,好在疤痕并不凸起,却在胳膊上显得刺眼万分。 牧小满靠着樱花树,看着远处的海天之间,这里的夏天时间并不长,也不热,想着这个时间快是一年一度的花火大会了。去年这时,自己还和安东开心地出去玩呢!今年却分散两地,连面都见不到了。 她叹了口气,翻看着自己用所学的刑查学知识画的那张当年逃跑路线图,自己在旁边做的分析也从一开始的寥寥几字,到现在密密麻麻地一大片。不过,她始终不敢回想和分析的,却是当年,自己爹娘眼睛中弹,一家三口死在床上的画面! 不能想,一想就会怕得全身发抖。哪怕是这炎炎夏日,也好似置身冰窖。 她将书本收拾收拾,赶紧回学校,她要去射击馆好好练射击,以便日后能对那凶手一枪毙命! 奈何自己练了很久的射击,从一开始的十发子弹,发发脱靶,到现在能偶尔命中十环,其余基本七环上下。牧小满觉得,自己进步很大。不过,这都是在有瞄准镜的情况下。 重新装弹,刚将瞄准镜对上,猛然惊觉耳边被套了个东西! 蓦地回头望去,深泽穿着干净的黑色紧身衬衣,米色裤子松松垮垮的,脚上那双双色牛津鞋一看就很贵,他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后,说:“我看你喜欢射击,特意托人从美国买了个防护耳罩,怕声音太吵,伤着你耳朵。” 牧小满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后退了几步,刚准备将耳罩拿下,深泽一把按住她的手,随即,又触电般地缩回,讪讪一笑,编了个谎话:“射击馆每个学员都有。你很幸运,是女生,所以用的是最好的。” 牧小满有些不知所措,余光向四周望去,发现之前在旁边跟她一起练射击的几个学员,如今早就不见了身影。又猛然觉得自己右手掌心还有上次抽他耳光时的刺痛感,她眼神向下,点了点头,侧身便准备离开。 深泽迅速将门关上,堵在门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说:“我很幸运,今天来这里看见了你。” 牧小满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口袋里的那枚匕首拿了出来,抛给他,说:“你的幸运匕首,谢谢。” 深泽凭空一接,抓住了匕首,笑着说:“你还留着呐?” 牧小满没吭声,乘他接匕首的空档瞬间拉住了门把手,刚准备开门,深泽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轻声说:“对不起。” 牧小满的手瞬间抽回,后退一步,冷静地,警觉地看着他没说一个字。 “其实我也没错啊!”深泽半带撒娇半带无赖地后背靠着门,双手抱胸,看着她,笑嘻嘻地说:“如果你是男的,自己深爱的女孩子受伤了,你能放着她不管吗?” 牧小满的脑子嗡了一声,她以为这么长时间深泽没搭理她是因为喜欢的感觉已经变淡了,怎么如今变成深爱了? 真的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什么话都说尽的感觉很累。 “再说了,”深泽完全忽略了她的心情:“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跟安东在一起了。我一直以为是安东在追你,你还没答应他。当你告诉我你们快要结婚的时候,我对你的感情就已经停不下来了,你让我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牧小满冷冷地说,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千叶老师了。 深泽盯着她半晌没说话,暧昧的眼神里似乎很是深情,可在牧小满的眼里却有些可怕。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步步地走向她。 窗外蝉鸣声似乎在一声声地加热整个房间的温度,憋闷地让牧小满透不过气来,她有些害怕地连连后退:“你……你干嘛?” 他突然笑了:“哈哈哈,你以为我干嘛?”说完,随手拿起旁边一把手枪,是南部十四式,没有瞄准镜,他迅速装上子弹,抬起胳膊对着远处的靶心打去。 十发子弹,发发命中十环! 牧小满倒吸一口冷气。 自从开学以来,从没见过他来射击馆练过,怎么开枪那么准的? 深泽将手枪在手中转了个圈儿,换了个话题:“我听说,射击部只要达到十发子弹,八发在十环的,就可以参加每月一次的野外集训,相当好玩,动脑,动手,动枪!冰雪姬,这个活动你参加了吗?” 换了个话题后,牧小满反而轻松了许多:“我还没达标。” “还没达标啊?”深泽又换了一把枪,是MP28Ⅱ,装上子弹,又瞄准靶心。十发,全部命中! 牧小满乘着她打靶的时候,绕过他身后,准备开溜,刚拉开门把手,却听见身后传来深泽的声音:“想去玩吗?”他放下手枪,歪着头,看着她后背微微沁出的汗渍,问。 “没达标去不了。”牧小满将门打开。 “哎呀,管他达标不达标呢!”深泽跟着她一起走出大门,笑呵呵地说:“我恰好认识射击部的老师,到时候给你通融一下,我们去玩玩?” “不可以。”牧小满站定,冷冷地说。如今,她只想跟深泽保持最远的距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扣分 接下来的课程十分紧凑,牧小满就算是想保持最远距离也难了。奈何深泽每天上课的积极性比她还高,就连他以前从来不去的户外课程如今也是第一个到。 吴大志跟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两个人中间站着,面对着千叶老师目光如炬,他觉得最痛苦的就是上户外课程了。 而从现在开始,户外课程不再是爬杆了,改成爬楼了。 牧小满没想到的是,学校里竟然还有个爬楼馆,就在食堂后面。 爬楼馆是专门给刑查部和谍查部的学生练习用的,虽说是爬楼,事实上,馆内立着一方三面四楼高度的墙面,整个墙面成一个“凹”字型。说是爬楼,事实上,爬的是这三面墙。最重要的是,墙面很滑!上面零星有着三三两两的凸起,似乎是给人借力的地方。 千叶老师做示范,先后退个四五步做起跳,随即,只看他单脚轻巧地踩向墙面,一个冲力,瞬间反身,另外一只脚尖踏向旁边的墙面,却给他一个缓冲,让他瞬间向上跃起!他想也没想,再次反身,单脚踏向第三面墙,偶尔看到凸起物,用手轻点,形成一个借力,却让他在这面光滑的墙上越爬越高! 直到第四层楼的高度那儿有一扇窗户,千叶老师站在窗台上,说:“当遇到一些难以破门而入的案件时,如何搜集第一手资料?靠的就是这身本事!我们做刑查的,要比别人跑得更快,看得更远,才能抓得最准!” 说完,他拉住窗台旁的一根拉绳,绳子那一头应该是滑轮牵引,吊着千叶老师缓缓地降了下来。 “学会了吗?”千叶老师看了一眼他们四人。四人的表情各有不一,就连深泽也面露难色。不过,牧小满似乎一副很冷静的样子,也不知她看会了没有。千叶老师忽然觉得牧小满把自己平时一再强调的“冷静”二字倒是贯彻落实了,就是不知道这冷静的背后是真冷静,还是波涛汹涌。 “就你吧!”千叶老师指着她说:“上去试试!” 牧小满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也做了个起跳。她看的很清楚,这套动作主要就是眼快,手快,脚快!三者并用方能安全。刚才千叶老师示范的时候她观察了一下,心里有了个谱,可真正实践起来,倒是难度很大。 她单脚抬得不高,怕自己大腿力度难以支撑。事实上,这一决策是对的。再一反身,单脚踏向旁边的墙面,还不错,那墙面给了她一个借力,她生怕自己掉下去,腰微微弯着,以便双手可以扶住墙面。 再一个反身转向第三面墙。大概是之前在下面看得有些紧张,手上全是汗,再加上墙很滑。一个不小心没扶住,在二楼到三楼高度那儿她再也招架不住,直溜溜地滑了下来! 糟糕!会不会摔死?! 深泽从她开始起跳的时候心脏就跳到喉咙眼了,如今看到她没扶住,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千叶老师刚想喊住他,话没开口,只见他飞奔到牧小满所在的位置,双手向上撑起! 咚! “弦仁君!”千叶老师惊呼了起来。 牧小满以为自己会摔死,可滑下来的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冲过来的深泽,奈何自己想躲也躲不掉!如果摔下来自己缺胳膊断腿就算了,可不能伤及他人啊! 巨大的冲击力在深泽接住她之后,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 牧小满有些懵,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一点疼痛都没有,她在其他几人跑过来大喊她和深泽名字的时候,分明在深泽的胸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他紧张加速的心跳。 “没事吧?”深泽没搭理其他人,而是轻声地关心着问她。 她瞬间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有些晕,却故作镇定地紧张地站在一旁,没敢吭声。然而,她羞红的脸颊似乎摆明了她心中的慌乱。 千叶老师瞪了她一眼,赶紧将深泽拉了起来,低声问:“伤到哪儿了吗?” “哇!”深泽被他搀扶着站了起来,笑哈哈地说:“如果再高点,我可能就要英年早逝了!”虽然是这么欢快地说着,可他的后脊分明早已撕裂般地疼痛了。 “牧小满,扣你二十分!下次在这里上课,我再看到你失误,让深泽受伤,你给我死到码头前面泡海水去!”碍于深泽的面子,千叶老师把本来想骂她的“滚蛋”二字咽了下去。 深泽笑了,歪着头靠近她耳边,轻声说:“可不能被千叶老师抓到那里去,听说那儿全都是鲨鱼!” 这么一来,牧小满更想躲他了。 可是,深泽也算是救过自己的人,再怎么想冷言冷语,却也让她尽量舒缓了口气。 当然,除了在刑查课堂上。 之前学了很多刑查学的基础知识,从这个夏天开始,千叶老师决定要加强综合了,毕竟理论再强,也抵不过实际操作。 所以,他特别喜欢翻找一些现实案例来作为教学内容。他需要听学生分析的过程。只有分析,方能发现问题。于是,在四人茫然的目光中,千叶老师将题目写在了黑板上: “已知客厅中有一人,男性,死在了沙发上,胸口中刀,地上全部都是鲜血,有凶手来回走过的凌乱的大脚印。客厅灯是开的,窗户是关的,旁边有一架掀开的钢琴,尚未熄灭的炉火。请描述出凶手的特征。” 题目一出,三人大呼太难,唯独牧小满开始在纸上将思路写了出来。深泽虽然一直嚷嚷着好难,可手中的落笔速度并不比牧小满慢。 如此看来,真正无从下笔的,是吴大志和渡边了。 “有问题吗?”千叶老师问。 深泽向后靠着,将板凳翘起,手中的笔尖在桌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是什么刀?” “普通军刀。” “死者多大?身高多少?”深泽继续问。然而,他的问题却让牧小满愣住了,这几点竟然是她没想到的。 “四十岁,身高是170cm左右。” “我没问题了。”深泽坐正了,刚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偏过头,问牧小满:“你没问题吗?”虽然是简单的询问,实则是在提醒她:你有疏忽! 牧小满觉得自己在刑查学里成绩一直很好,深泽只是后来者居上,怎么现在变成需要他来提醒自己了? “没有!”牧小满没好气地看着纸上自己补充的那几个深泽提问的问题,说。 千叶老师厉声道:“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二十分钟后,我要知道结果!”说完,便开始看表计时。 二十分钟的测试速度在课堂上来说是很快的。牧小满抓住了这道题目里的几个核心部分,大概罗列出了凶手的主要性格特质后,恰好时间到了。 千叶老师看到她自信的表情,说:“牧小满你试试。” 牧小满开始逐字逐句地进行分析:“凶手应该是个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体格偏胖,眼神游离,他……” “你说错了。”深泽直接打断了她的分析。 牧小满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有些尴尬地看着题目,好半天才没有底气地说:“我还没说完呢,你就判定我错了?” “你第一句话就是错的。”深泽暧昧地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控制不住的宠爱,笑着说:“凶手的年龄不会超过四十,顶多三十五岁上下。” “请你不要忘记隐藏条件,死者是四十岁!”牧小满躲开他炽热的目光。 “小傻瓜,死者四十岁,凶手就一定要比死者的年龄大吗?”深泽的口气越来越温柔,轻声细语地让一旁的吴大志有些不习惯。 “不比他大,如何能……”牧小满忽然停下了分析,觉得自己的观点确实站不住脚。 深泽知道牧小满的分析漏洞百出,也知道她有些下不来台,于是,接过话题,说:“死者顶多三十五岁上下,体格不一定偏胖,相反,身材不高,人很精瘦,十分精明。” “请不要忽略题目中的已知条件:大脚印!”牧小满不客气地说。 “我的女神,你觉得,一个凶手把人杀了,难道就这么唐突地跑了?他一定很害怕别人抓到他,所以他总要做点扰乱现场的事吧?” “凶手不是惯犯!甚至他在杀人方面没什么经验,从凌乱的脚印就可以判断出,当时他一定很害怕。他不是个有主见的人,所以眼神游离。”牧小满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此人虽不一定是惯犯,但一定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甚至能在行凶之后,伪装现场。比如说,客厅灯,掀开的钢琴,未熄灭的炉火,和关着的窗户。而凌乱的脚印一定是凶手刻意而为之。他既然能做到凌乱,并且突出大脚印,可见,他的脚要比实际脚印要小!以此推断,身形不高。” 牧小满冷笑着盯着黑板上的题目,道:“你这属于逻辑混乱!脚小的人,怎么留下大脚印了?” 深泽托着腮,暧昧地看着她,眨巴着眼睛,说:“难道他不会换双鞋子?” 牧小满忽然觉得深泽分析得很有道理。 深泽继续说:“凶手一定是死者认识的人!他的脚小于鞋子码数,个子不高,165cm上下,并且思维缜密,做事规划有条理,善于伪装,表面是个亲和力很强的人,很有艺术天分……” 这些该牧小满打断他的分析了:“如果他思维缜密,为什么会留下凌乱的脚印?凌乱脚印说明他当时一定很慌张!” “凌乱脚印是留给你看的,而不是事实。”深泽笑着说。 千叶老师点了点头,说:“深泽说的对!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真相往往隐藏在细节当中。一个人在面对他人时,总会戴着多种面具,亲和力的人,也许背后十分狠心。表面严厉之人,也许背后是个慈悲贤者也说不定。” 说完,将一张照片挂在黑板上,接着说:“凶手是死者的邻居,三十六岁,是个钢琴老师,身高只有164CM。常年习得钢琴,手上的力度很有巧劲。深泽分析的是对的!” 牧小满冷静地看着题目和旁边那副画像,在心底暗暗地责怪自己,怎么如此马虎大意的? 在吴大志和渡边抱怨声中,深泽笑着给千叶老师使了个眼神,千叶老师无奈,只能清了清嗓子,说:“牧小满!” “是。” “由于你思维混乱,分析问题十分不严谨,扣你二十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深泽的背景 一共被扣了四十分的牧小满坐在食堂的角落里,泄愤般地大口吃着碗里的拉面,她不怨别人,只怨自己不够小心谨慎。 吴大志端着一盘子寿司蹭了过来,看着闷不吭声的牧小满说:“我觉得深泽和千叶老师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你这次一下子被扣了那么多分,一定是跟深泽追不上你有关!千叶老师在帮他出气呢!” 牧小满头也没抬地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现在全校都知道深泽在追你!”吴大志瞄了一眼牧小满的表情,又道:“你真不喜欢深泽啊?” “不喜欢!” “就因为你那个未婚夫吗?”吴大志好奇地问,一脑门子的问号勾得他忘记吃寿司了。 “和他没关系。” 吴大志一脸好心地说:“我是觉得啊!反正你还没结婚,可以多方面选择嘛!深泽也挺好的啊!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家背景很厉害,跟他在一起,你以后不会再被欺负了!” “现在也没人敢欺负我。”牧小满狼吞虎咽地吃着。 “平野凉介和红叶凛不是再也没敢嚣张了吗?”吴大志提醒她。 “那是被我打的!” “哎,你那天没听见千叶老师喊深泽那什么吗?弦仁君!”吴大志低下声说:“我怎么觉得这名字那么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过。” “也许是深泽的小名吧!”其实牧小满也觉得这名字熟悉。 “对啊!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千叶老师都能喊深泽的小名,可见关系绝对不一般!你真别得罪他了。就算你不喜欢他,表面上也要过的去啊!咱现在是在日本求学,不比在国内……”吴大志叨叨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其实牧小满什么都明白,奈何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现在只想着如何快速把那丢失的四十分给补回来! 出了食堂,她满脑子都在盘算着学分的事,甚至还琢磨着要不要再选学一门专业。想想还有大半年就要毕业了,怕是来不及。按目前的选学来说,最快的就是射击了。 想到这儿,她疾步回到宿舍,拿着那副耳罩便往射击馆跑。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吃饭休息,射击馆根本没人。对牧小满来说空荡荡的射击馆反而乐得清静。 她拿起一把莫辛纳甘,装上子弹,单眼瞄着瞄准镜,对着靶心,一枪射去,只在三环! 静不下心,满脑子都是那被扣掉的四十分! 再次准备好,瞄准,射击!竟然脱靶了! 甚至接下来的几枪最好的也只在三环,更有越打越差的架势。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装弹,却猛然看见深泽跟她只有三步之遥,正靠着墙面,双手插在裤袋里,满脸柔情地看着她。 “啊!!!”牧小满吓得腿软,倒退了几步,差点丢了手中的枪,她惨白的脸上似乎写了清楚的三个大字:见鬼了! “嗨!”深泽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看来耳罩隔音效果很好啊!”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牧小满觉得真是奇怪了,自己耳朵一向灵敏,今天竟然什么都没听见。 “你第一次脱靶的时候。”深泽忍着想笑的冲动,说。 牧小满瞪了他一眼,没吭声,本来准备装弹继续练习的。想想还是要跟他保持距离,于是,将那把枪放在架子上,转身准备走人。 深泽叹了口气,说:“牧小满,我知道你现在在躲我,也没想到自己的真心会让你有这么大的压力。我现在不会强求你立即做什么决定,只希望毕业后,你和安东分手时可以考虑一下我。” 牧小满猛地回头看着他,说:“我和他只会结婚,不会分手!”说完,转身便要走。 深泽笑了,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极度难过,嘴上却笑着说:“哈哈,你俩分开的一年半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和改变哦!好吧!那就再给你大半年的时间幻想好了。不过,你也别急着躲我啊!你总要想想你练射击是为了什么吧?” 这句话一下子让牧小满停下了脚步。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能够一枪毙命那个杀害爹娘的人! 深泽见她停下了脚步,又说:“如果因为要躲我,而忽略了你最初的目标,你觉得值得吗?关于射击,我只想帮你……哈哈,毕竟射击学的老师有时候枪法还没我准呢!” 说完,转身便去一旁选枪:“我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玩枪了,命中率百分之99!”他边说,边递给牧小满一把塞弗勃朗宁:“还有1%是因为你在,我心慌。” 牧小满皱着眉头接过手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来试试!”深泽也选了一把塞弗勃朗宁,装上弹匣,单手举起,一枪命中! 牧小满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这种枪我根本打不准的,没有瞄准镜。” “其实我观察了你好久,你所有类型的枪都会用,就是打不准。这不是使用问题,而是方法问题。”深泽又抬起胳膊,再次一枪命中:“你把最难的学会了,还怕那些有瞄准镜的枪吗?以后你就用勃朗宁练!” 牧小满被他说动了,慢慢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不过,她刻意跟深泽隔了一个靶台的距离。拉开保险,扣动扳机。 脱靶! “你现在心不静!”深泽绕到她身后,从后背环抱住她,抓着她的手,刚准备示范,牧小满一个急转身,退到一边,将枪口对准了他。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自己来。小心枪走火!”深泽笑嘻嘻地掰开她枪口的方向,说:“你真一枪崩了我,明天咱俩就提前上报纸了。” “提前?上什么报纸?”牧小满问。 “你不是打算在毕业后跟安东结婚的嘛!反正你俩结不了了,那就跟我结婚呗!我有信心让你在这大半年内爱上我。反正呢,我也是打算毕业后就娶你的,到时候举行大婚,全国或者全世界通报,哇哈哈……” “你就幻想吧!”牧小满转身对着靶心射击,还好,碰着边了。 “开枪讲究的是手腕的力度,你刚才碰着边了,只需要稍微偏移一点点方向就可以了。手不能抖啊!”深泽边说边比划着:“如果你手抖的话,不如两只手抓着,还能稳一些。” 牧小满只能听他的,可她觉得自己只是稍微向靶心偏了很小的一点点,结果怎么打出去的竟然脱靶了? “手腕的力度呢,是需要有一个巧劲的。否则你认为自己只是偏移很小的方向,实则通过直线对应的距离,早就偏离很远了。”深泽又给自己重装了新的弹匣:“手一定不能抖,你看着啊!” 说完,便走向第一个靶台,站定,单手举起,没有丝毫犹豫和考虑的时间,直接扣动扳机!命中! 接着,他快步走向第二个靶台,停留只有一秒,再次命中! 一路走下去,一共十个靶台,每个靶心全部命中。全程不过二十秒的时间! 确实厉害! 牧小满暗道佩服,脸上却不屑一顾:“你从小就开始练了,当然准了。” “我刚玩枪的时候,是父亲专门为我定制的一把小手枪,呐,就是这个类型的。他告诉我,这种枪玩熟了,有瞄准镜的枪只需稍加练习就可以十分精准了。”深泽将弹匣卸下,放到一边。 牧小满忽然想起吴大志跟她猜测深泽的背景,于是,试探性地问:“你父亲是个军人?”说完,举起手对着靶心就是一枪,还不错,靠近二环了。 深泽靠着靶台,笑看着她,说:“不是。” 牧小满在脑子里快速地猜测,不是军人,又能练枪,难不成是猎人? 深泽看着她苦思冥想的样子,笑哈哈地说:“不过,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大概……好像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吧?但是,我有个跟父亲一样的哥哥,他比我大好多。有时我都会直接喊他‘爸爸’来着。毕竟,他太严肃了,跟我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哈哈!” “你怎么一点都不严肃的?”牧小满反问道,眼睛一直盯着靶心,又开了一枪,还是差了好远。 “可能家人太宠我了吧?毕竟我是家里最小的。”深泽笑着说:“这些事很少有人知道哦!你是第一个。就连安东也只知道我有个很严肃的‘爸’,却不知道我口中的‘爸’实际上是我哥。” “看来你哥真的比你大好多。”牧小满将胳膊放下,觉得好酸。 “他实际上比我大十二岁半,但是族谱上我的年龄被改小了两岁。”深泽低下眼睛说。 “为什么要改小啊?”牧小满问。 “……我刚出生的时候,有个非常有名的阴阳师帮我看了命相,说我这辈子会被一个命格异常的外族女孩所伤,唯有将年龄稍加改动,或许才有可能化解。”深泽的口气似乎很是严肃,不过,他停了片刻,又抬起眼睛,笑看着她,问:“该不会你就是那个命格异常的外族女孩吧?” 牧小满一惊,脱靶了。 深泽看穿了她的异样,便没再多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为你准备 深泽没告诉牧小满的,还有当年阴阳师说的另外一种破解方法:如果遇到这个命格异常的外族女子,要么他娶,要么她死! 然而,深泽家人还是选择了前者:改小两岁年龄,并且不准他接触到任何外族女子的机会。 因为,按照深泽的身份和地位,从小到大应该是在特定的贵族学校上学,但是,这所学校里外族女子有很多。一方面,他家人怕年幼的深泽遇到这个女孩,另一方面,深泽也想自己单独去不一样的学校体验生活。循规蹈矩的待在家人曾经待过的学校,只会让他觉得乏味,无趣。 所以,他去了帝大附属中学,并且在进校之前,随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深泽道弦!为的就是隐藏他自己真正的身份。 然而,当他见到牧小满的第一天,就对这个不爱说话的中国女孩开始有了好奇。更是因为花火大会上牧小满靓丽的外形让他心动不已。从那以后,他坚定了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却不想,为了洗掉她身上的间谍嫌疑而去调查她的背景时,发现她竟然是贪狼族! 当时,深泽对着“贪狼族”这三个字看了很久很久,忽然,他自己都想笑。 笑自己早已被写好的命运。 笑自己已经爱上她的命运。 更是笑自己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愿伤她半分的命运。 命格异常的外族女子! 原来,有些命运真的是难以改变啊! 陪牧小满练完打靶,深泽回到自己的住处,身心愉悦地进了书房,书房是和室,装饰得古色古香。他盘腿坐在书案旁,书案上放着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射击部”这三个字,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赶紧打开,里面是射击部老师宫本隆二上交的一份报告,报告写得十分详细,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几分几秒会有怎样的效果,全部分析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天气状况而做出相对应的改变也都归纳了出来。 深泽仔细地看了一下,觉得还算满意,就是不知道报告上的实际效果会是如何了。 如果上天愿意帮自己的话,希望那天是晴空万里。 想到这儿,他打开书案下的暗屉,将自己的印章拿了出来,余光却扫到暗屉里静静地躺着的另外一份文件夹。 上面清楚的写着几个大字:牧小满身份分析报告! 他将这份文件夹拿了出来,拿出厚厚的一叠文件分析,里面从牧小满的父亲池正远开始,到她的母亲洛冰樱,甚至是洛冰樱的真实身份初樱格格,都做了详细的分析。 当然,还有多年前的那场家变,以及,牧小满的本名,池小月! 这份报告深泽翻看了很多遍,纸页都有了翻折的痕迹。也就是因为这份报告,让深泽更加心疼牧小满,更加想要保护她,甚至想把全世界最大的快乐、幸福,都给她。 若不是当初为了洗清牧小满的间谍嫌疑,他也不会把她的背景调查得这么透彻。他甚至曾经觉得,牧小满或许只是一个家庭条件较好,有些傲慢的千金大小姐罢了。自己追到手就谈,追不到就算。 可是报告里写的是什么?是她曾经带着血泪的经历,也是深泽不曾想过,甚至难以想象的生活! 正当他盯着这份报告出神时,电话铃响了,是射击部的宫本老师,看来他等不及地想要知道深泽看过报告后的结果了。 “看完了。”深泽直截了当地说。 宫本老师用敬语试探性地问他:“这份报告严格落实您说的:惊险、好玩、刺激。请问,您觉得还满意吗?” “还行。不过,安全性方面……”深泽盯着其中的几个项目有些担忧。 宫本老师笑了:“请您放心,一切都以最高的安全标准来进行。毕竟,我们不能让您受到丝毫的闪失啊!” “一共有几个人?”深泽问。 “加上您,一共是四个。另外两个陪衬是射击部的学生,也都是野外集训的好手。”宫本老师虽然人在学校办公室,可依然对着电话听筒点头哈腰。 “我不需要野外集训的好手,我只需要野外集训过程中带给我和她的快感!”深泽不耐烦地说。 “是!” “耗时多久?”深泽看着罗列了那么一大堆表格,皱着眉头问。 “后天早上8点开始,晚上8点结束。一共12个小时!” “太短了!你难道不知道晚上是最能培养感情的时间吗?”深泽提高了声音抱怨道。 “对不起!我等下再送一份新的报告过去,我跟千叶卫再商量一下后天晚上的活动。”宫本老师对着空气鞠了个躬。 “不用了,最后一项活动是在北边的雪之森,到时候你们在周围保护就行,我们在那呆一晚。”深泽说完,将印章上的月杉图案对着报告首页摁了上去。 第二天竟然下雨! 深泽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中各种担心。如果明天下雨的话,事情恐怕要缓一缓了。很多项目都进行不了,那还集训个什么劲? 这帮人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再制定一个雨天野外集训计划呢?办事真不牢靠! 他瞄了一眼坐在右手边的牧小满,见她正在疾笔抄写千叶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题目,微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抿着嘴巴抄写的样子十分认真,微微皱起的眉头在深泽眼里越发可爱。 每一次看她,自己的心跳都要加快好多呢! 似乎是觉得自己被盯了好久,牧小满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正对着他暧昧的眼神,他的笑意满满,嘴角微斜,毫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有的感情,然而,却让牧小满有些招架不住。她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分析题目。 “已知死者是一名女性,被切割成两段,双手被捆绑在床上。卧室里干净整洁,除了满床的鲜血,似乎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窗户打开,房门反锁。请针对以上条件描述出凶手的具体特征。”千叶老师又把题目念了一遍:“清楚了吗?” “清楚了。”四人回答。 牧小满心想,深泽刚才盯着自己看了老半天,根本没听题,等下一定要想办法整他一下,以报上节课被莫名牺牲的二十分! “这是一桩真实案件,事情发生在大约八九年前……好了,大家有问题要问吗?”千叶老师扫视了一眼他们四人。 深泽笑意满满地看了一眼牧小满,提示她你该提问了。 果然,牧小满没有让他失望:“案件发生在什么季节?” “夏天。” “死者生活的地方是偏远的,还是城市中的?” 千叶老师听到这个问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本是严厉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城市中。” “她死时多大?” “五十岁。”千叶老师看了一眼教案。 “身高多少?”牧小满又问。 千叶老师还没回答,深泽又笑了:“这道题和上次那道题是不一样的两个类型,这题是可以忽略身高的。” 牧小满皱着眉头没吭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深泽笑得十分暧昧:“因为她死前有被侵犯过。” 牧小满脸唰地红了,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千叶老师。 千叶老师点了点头,说:“是的,死者生前有被侵犯,牧小满,这个细节你没看仔细啊!” 牧小满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别提问了,别到时候又要被扣掉二十分了。 不过,通过死者的动作也能明白为什么死前有被侵犯。牧小满摇了摇头,沉下心来,将自己的思路写了出来。 也许是鉴于上次深泽回答的有条有理,这次千叶老师第一个点了他名。然而,他果然没有准备好:“凶手是死者的熟人,年龄略小,大约四十来岁,身形不高,有自卑情结,感情有过很大创伤,又或者,就是死者的旧情人。” 千叶老师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牧小满偷偷地瞄了千叶老师一眼,看着他微妙的表情,便料定深泽回答的是错的。于是,轻轻地在纸上将自己的第一方案旁打了个叉。 因为她的第一思路和深泽是一模一样的。 好在还有第二思路。 然而千叶老师忽略了她,盯着抓耳挠腮的吴大志,说:“吴大志,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我的答案跟深泽一样!”吴大志紧张得涨红了脸,情急之下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很好。”千叶老师点了点头:“那你把深泽的解题思路说一下。” 吴大志觉得自己死定了,呆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哼出了一句:“因为房间整洁,所以凶手是死者的熟人……吧?如果房间有过打斗迹象,那应该会很乱?所以……应该是死者的熟人,或者,是曾经两个人有过感情的人。” 说完,偷瞄了一眼深泽。深泽对他点了点头。 千叶老师装作没看见一般,盯着教案又看了一会儿:“牧小满你的答案呢?”他终于问她了。 “我觉得深泽说的全错!”牧小满觉得自己要开始报二十分的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一唱一和 牧小满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哈?我会错?”深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可眼睛里依然有着止不住的笑意,似乎牧小满就算是否定他,他也是开心的。 千叶老师抬起头,看着她,嘴角似乎有了一丝笑意:“哦?那你说说看你的观点。” “此种杀人方式十分凶残,可见,凶手对死者有着极大的恨意。打开的窗户,整洁的房间确实可以说明是熟人作案。但是,凶手的年龄应该偏小,大概是三十五岁左右。” “三十五岁左右?怎么可能?”深泽直接提出疑问。 牧小满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这种杀人方式比较特殊,案件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在那个时间,工厂里都会有一些新型的切割机器,或者刀具,而真正能掌握这一技能的,往往年龄都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太大,没有办法熟练掌握新科技,太小,也没有权利去接触新科技。唯独那种在工厂里工作一段时间的,并且资历有些高的,才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所以,既然是切割,那么,必定年龄在这个范围内。” “很好。”千叶老师点了点头。 牧小满暗喜,接着说:“此人身形应该是高大的,否则他根本提不起能够切割人体的工具。所以,这就是我想问死者有多高的原因。 而且,他既然能带着这样的东西到死者家里来,可见,两人关系很好。然而,仅仅是好,却并没有发生过感情关系。但是,凶手对死者有着极大的控制欲,他想要把死者占为己有。因为曾经没有拥有过,所以,才会有一定的执念。 这种人,心思缜密,仇恨极深,但是外表看不出来。他应该是某个工厂里的技术工,手上会有着厚重的老茧,深爱着死者,却被死者明着拒绝过多次。 拒绝的原因可能是年龄,可能是家庭背景。不管是什么原因,也许后来两人之间有过暧昧,可碍于凶手性格内向,所以他们并没有过感情接触。” “既然凶手性格内向,那又如何让死者知道他是喜欢她的?内向之人是无法表达自身感情的,那死者又是如何明着拒绝他的?”渡边提出了疑问,因为他自己就是内向的人,深知内向带给自己的苦恼。 深泽得意地偏过头,向后翘起板凳,对他说:“真爱上一个人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的,因为再会伪装,眼睛或者偶尔说出来的话,是绝对伪装不了的。我就是!哈哈哈!” 吴大志听后,咕哝了一句:“你不是!你对牧小满的感情从来没伪装过,都是直白的。” 这句话说得牧小满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燥热。 深泽刚想夸他一句,千叶老师清了清嗓子,厉声道:“好了!想讨论感情在刑查学里的分析,我们以后会有相关课程!牧小满,你继续说!” 牧小满很感激千叶老师的解围,于是,点了点头,继续说:“由于凶手十分执着,虽然被死者明着暗着拒绝过多次,但是,感情始终没有改变。虽然没变,心中却因为喜欢的时间太长,而慢慢的由爱变成了恨。 但是死者不知道,死者也许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却因为在拒绝多次之后,发现凶手还是对自己一往情深,于是,开始试着接受他。所以,两人才渐渐地有了暧昧。但是,仅仅是暧昧而已,曾经并没有发生过感情关系。” “我觉得应该有发生过吧?”深泽说:“两人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否则,她在死前被侵犯房间里应该会有打斗的迹象。” “因为她的双手是被捆绑在床上的!”牧小满提醒他:“能做到这一点的,必定是身形高大,体格健壮之人,并且能一把将死者抱到床上,捆绑她,强迫她的。可能死者做了或者说了什么话,刺激到凶手了,才让凶手做出这种事情的。” 千叶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说:“牧小满进步很大呢!凶手的情况确实如她所说。”说完,将凶手的照片挂在黑板上给大家展示。 在大家的感叹声中,牧小满仰起头,鼓足了勇气,对千叶老师说:“老师,这次是深泽思维混乱,前后分析没有逻辑,是不是也要扣除他的学分呢?” 说这话时,她捏紧了拳头,倒不是气愤,而是有些害怕。怕千叶老师包庇深泽,也有些害怕因此会得罪到他。 可就算是怕,也要说啊!否则太不公平了! 千叶老师有些为难地看着深泽,而深泽的脸上满是尴尬、幸福又宠溺的笑意,他无奈地,表情玩味地看着牧小满假装镇静的侧脸,他将笔丢在课桌上,侧过身靠近她,轻声问:“扣我多少?” 牧小满害怕极了,满脑子想着吴大志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告诉她:深泽家庭背景一定很好! 千叶老师一定是跟他串通好了的! 千万不要得罪深泽! 可是没办法,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既然说了,那就承担到底好了! “二十分!”牧小满没看他,而是盯着千叶老师,没有底气地说。 千叶老师的伪装功底很是扎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深泽,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地把牧小满骂了一万遍了!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公开要求扣除深泽的学分! 深泽大笑了起来,这笑声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地大笑,笑得吴大志有些发怵,也笑得牧小满越来越没底了。 他边笑,边将右手抬起,在牧小满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轻轻地捏了捏她雪白又细长的后颈,在她躲开之前,立即松开右手,而指尖带来的牧小满肌肤的细嫩和触电感,让他的心跳更是一阵慌乱和加速。 他满足地对着千叶老师微微地点了点头。 千叶老师只能清了清嗓子,说:“好吧,深泽逻辑不通……扣二十分!” 牧小满本来以为这事会被千叶老师拒绝,又或者会被他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的成了!她抬起头,喜出望外地看着千叶老师,心底终于开出了一朵叫做“得意”的花儿。 只是,深泽刚才摸自己脖子干嘛?!要不是自己枪法不准,真想一枪崩了他! 可是,千叶老师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有些意外,他看着眼前的四人,问:“我们班有谁选学了射击?” 她一脸纳闷地,微微地举了举手,说:“我。” 千叶老师点了点头,说:“很好。射击部将在明天早上8点,进行一场特殊的野外集训,人数很少,只有四人。由于我们刑查部从来没有人参加过野外集训,所以,这次给我们分配了两个名额!” 牧小满一愣:前些天,深泽刚跟自己说过野外集训的事儿,自己还懊恼没有达标呢!今天怎么突然有这么个机会了? “牧小满,你去吧!”千叶老师看了她一眼后,又望向其他三人:“还有谁选学了射击?” “千叶老师,我……我还没达标。”牧小满有些沮丧地说:“没达标的去不了。” 千叶老师看了一眼桌上的教案,佯装那是集训章程,他没什么表情地又抬眼看了看牧小满,说:“这次是射击部特意分配给我们的名额,和是否达标无关。你只要去,努力地完成项目就好!” 这话简直就是定心丸,让牧小满的心瞬间开心了起来。 深泽瞄了一眼她的侧脸,终于,看到她微微地笑了。 笨蛋牧小满,只要你开心,我做的一切就值得了。 “还有谁选学了射击?”千叶老师再一次问道。 渡边说:“好像,我们班就牧小满学了。” 吴大志摇了摇头,说:“我连枪都没摸过,那玩意儿太可怕了,万一走火了,挨枪子儿的就是我!” 千叶老师又望向深泽,故意问:“深泽你呢?” 这句问话让牧小满一惊,有两个人名额,班里四人,自己只会摆弄枪支,枪法并不准。而深泽才是真正的射击高手! 深泽忍住想笑的冲动,摸了摸嘴角做了个掩饰,说:“我虽然没选学射击,可我会打靶。” “哦?”千叶老师跟他一唱一和的样子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不愧是刑查部的老师,他又问:“精准度如何?” “还行。”深泽谦虚地说。 “好,那就牧小满和深泽你们俩去吧!明天早上7点半,在射击部的野外集训处集合,全程一整天,后天早上8点结束!”千叶老师做了最后的敲定,却又怕牧小满变卦,补充了一句:“这次野外集训,你们代表的是我们刑查部,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刑查部人少,都是没用的饭桶!” “是。”牧小满一个人回答。 她的回答让千叶老师放了心,觉得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这声回答也让深泽放下心来。窗外的小雨已经停了,似有阳光透出来的味道,如今的天气就像深泽的心情一般,大好! 吴大志在一旁插嘴说:“他俩绝对没问题,牧小满现在在爬楼馆特别厉害,四层楼高度绝对不在话下,蹭蹭蹭就上去了!每次上去,深泽都能在一旁做掩护,虽然没再摔过,可也是他俩配合的不错。牧小满,你俩要加油啊,到时候拿个第一回来!” 牧小满开心地点了点头,却在心底因为搭档是深泽,而有些淡淡的不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出发 第二天,天气大好,刚刚过了四点天就蒙蒙亮了,牧小满一晚上激动得没睡好觉,看着窗外光线一点点亮了起来,她再也躺不住了。简单地洗漱后,直接出去跑步了。 朝露的微凉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舒畅,今天她跑得不快,一圈下来,正好看着太阳从海平面上一点点地向上跃起,好似调皮的孩童,伴着大海的浪声,在跳着一曲欢快的歌。欢快地好似现在的心情,快要高高地扬起。 这次野外集训,也许深泽在身边会是一个好搭档,可是真的很想远离他啊!果然,没有哪件事情是完美的。 更不完美的是…… 当牧小满踩着海边的沙滩,看着朝阳向前走时,头被摸了一下!回头望去,深泽扬起大大地笑脸冲着她,露出洁白的牙齿,气喘吁吁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怎么哪儿都能看到他啊?! “……早。”牧小满极不情愿地回应了一声,又问:“你怎么也来跑步了?因为今天集训,你临时抱佛脚吗?” “谁说我临时抱佛脚了?我来这里上学的第一天就开始跑步了!”深泽笑呵呵地看着她,脚步依然不停地绕着她做跑步状。 牧小满一脸不信的说:“吹牛!那我怎么一次都没看到过你?” 深泽停下脚步,深呼一口咸咸的新鲜空气,说:“如果被你知道我每天也在跑步,你一定不会再去跑了。所以呢,我每天都等你跑一小段距离时,才开始跟在你后面跑,只是,你从来没有回头看过我罢了。再说了,刚开学,大冬天的,天又冷,夜又黑,你一个人出来跑步,我也不放心。” 牧小满要说不惊讶,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心底默默地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温暖的感觉。但是,她觉得不能再接话了,再说下去,这家伙又要开始表白了。于是,她只能低下眼睛,看着地上细软的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谢谢你。” 说完,转身又开始向前跑去。 “牧小满!”深泽在她身后喊道。 牧小满停下脚步回望着他。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只因为我,只对着我笑!”深泽喊道。他那年轻的,带有磁性吸引力的声音在海浪的伴奏下,在牧小满耳边听来竟然变得好听多了。 深泽看着她跑远了,摸着口袋里的一对发卡,有些不知所措。他听说现在欧洲流行这款发饰,又觉得非常适合她,所以托人买了来。可如今又不知道该怎么送给她。刚才其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奈何,她一溜烟跑得太快了。 牧小满回到学校,简单地吃了早饭后,就回宿舍了。既然是集训,就要选一件简单利落,适合户外的衣服。她在这里的所有衣服都是刚进校时学校配备的,本来以为都是些很丑的军装,没想到衣柜里竟然都是好看的,当下流行的服装。 看来,这个学校的品味还是有救的。 随手穿了一套简单的休闲装,简单的圆领露出细长的脖颈,可能最近太累了,锁骨都突出来了,好在她皮肤白皙,就算是这身咖啡色的上衣也能让她穿得好似一抹亮色。下身选了黑色的长裤,裤子紧身而有弹性,利于攀爬。这一身颜色,就算是跌在泥水里滚两圈也没关系。 只是,在学校的这半年里,头发越来越长了,本来顶着万年不变的齐耳碎发,现如今,头发及肩,虽然总觉得自己头发长点会好看,可这终究不是安东喜欢的样子啊! 这里不大方便剪头发,学校里的理发师都是给部队士兵们理发的,只会上来一剃刀全部刮掉。深泽不就是吗?已经剃成了板寸了。 怎么想到他了? 牧小满摸了摸及肩的头发,转身便出门向着野外集训处走去。 本来以为自己是提前到的,没想到,竟然是四人里的最后一个。就连射击部的老师们都到齐了!牧小满有些慌神,以为自己看错了时间。不过,从老师们的神情来看,应该没关系。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来说一下这次野外集训的规则!”射击部的宫本老师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立定站好的四人,说:“这次规则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是我和其他专业的老师共同设定的。所以,不要在以前的集训经验中找规律!等下,你们四人分别把名字写在纸上,放在我身后的箱子里。两人一组,由你们自己抓阄选出搭档!” 说完,旁边一个小学员将四张纸分别发给他们。牧小满将自己的名字写好后,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折了几道,便丢进木箱中。 “牧小满!”宫本老师的声音停下了她的脚步:“你们四个人当中,就你一个是女生。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就由你来选出你的搭档好了,剩下两人自行一组。大家没意见吧?” “没有。”深泽和另外两人回答道。 牧小满暗喜,走近木箱旁。那个分发纸张的小学员看了一眼宫本老师,又偷瞄了一眼深泽,便抱着木箱摇晃了几下,明着说,是为了打散四人名字,随机抽取。实际上,这木箱里有夹层,摇晃的过程中,小学员早已抽掉了夹层,将准备好的,写有深泽名字的四张折纸摇晃了进去。 当然,牧小满没发现这一细节。当她打开纸条,发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深泽道弦”四个大字时,说不出是安心,还是失落。 “等下你们两人一组,每组分二十发子弹,哪个组先打中十环,谁先出发!出发路线图在我手里,只准看一眼!路线你们记在心里,走错了路,被狼叼走了那就是你们自己的责任了,听到没有?” “是!” 宫本老师忍着想笑的表情转过身去,无奈,他不懂伪装,学不会当面撒谎,为了今天这出戏他昨晚已经准备了好久了。奈何今天还是想要笑场。 牧小满忙着给枪支装子弹,并没有发现这一细节。 深泽在一旁瞪了宫本老师一眼,宫本老师立即收住了笑容,赶紧低下头来。深泽清了清嗓子,对牧小满说:“我们怎么分工?” 牧小满将装好子弹的手枪递给他,说:“你来!就算给我一百发子弹我也打不准十环,你赶紧打了,咱立即出发,还能节省时间。” 深泽斜斜地朝她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两个陪衬。他俩其实都是射击部的好手,现在看来,倒挺会演戏的,已经装好子弹开始打靶了。只可惜,一发六环,一发七环。一看就是故意打偏的。 牧小满激动地看着那两人打不准的样子,转而又看着深泽。只见,深泽站定,单手举起手枪,与视线齐平,他的手很大,很稳,连发两枪,皆中十环! 牧小满在心底开心地大叫,然而,表面上却只是稍露喜色,头一扬,说:“果然,我没选错人!” 深泽看着她一脸傲娇地样子,笑道:“是我没选错人。” 牧小满没留意他这句话的意思,而是转身去宫本老师那看路线图了。深泽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便说:“走啦,出发!” “等等!我还没记下来!”牧小满皱着眉头看着图,路线复杂,蜿蜒,似乎有很多艰难的任务摆在前面。千万不能记错了,千万不能给千叶老师丢脸了,自己本就是个没达标的人,更不能拖后腿了! 深泽看着她紧张又有些慌乱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他抓着她的胳膊就向前走,说:“我已经记在心里了。相信我,不会走错的。” 能记不住吗?他对着这张路线图都已经看了两天了!这两天里,宫本老师和千叶老师轮流跟他说行进计划甚至是路线效果,怎么可能记不住? 牧小满被他拉着,只能将手中的路线图交还给宫本老师。刚向前走了没两步,宫本老师在身后喊住了她:“牧小满,学校念在你是女生,野外集训过程似有不便,特准备了发卡给你。戴着吧!”说完,将发卡递到她手里。 是一对星星发卡,上面闪亮亮的,是彩钻,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色彩斑斓,煞是好看!不过,牧小满总觉得这对发卡价格不菲! 她一边惊喜地将发卡别在耳后,一边疑惑地问深泽:“学校怎么这么大方的?” “可能……经费多吧?”深泽挠了挠后脑勺:“哎呀,给你你就戴着好了,反正很好看啊!” “歪了吗?”牧小满问。这里没镜子,只能凭感觉戴了。 这下深泽整个人慌乱了,虽然以前谈过不少女孩,可真正送东西的,牧小满还是第一个。他没想到,牧小满戴着自己送的发卡会这么适合,更没想到,牧小满这句简单的问话,好似两人是多年的夫妻,早起梳妆时,妻子很自然地问丈夫的一句问话,那么简单,那么直接,那么平淡而又甜蜜的生活。正是深泽幻想过无数次的,和牧小满在一起的生活。 牧小满看他失了魂一般地看着自己,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了。果然,这人真不靠谱!希望接下来的集训里,他别拖自己后腿了。 待他俩走远了,宫本老师对那两个陪衬说:“行了!你俩回去吧!你们装装样子不就行了吗,还真打了那么多子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通道里 任务的首发站是绝命台后的那片树林里。为了赶时间,不被另外那两人赶超,牧小满和深泽两人火急火燎地飞奔到树林。 可刚到了树林,牧小满就傻眼了:“糟糕!我就记得入口点在这里,可我忘记看比例尺了!” 深泽就算再练了很久的跑步也追不上她的速度,当他喘着粗气赶到她身边时,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拖死了:“你……你跑那么……那么快干嘛……怪……怪不得我……我追你,你始终不答应我……搞了半天,是跑不过你啊?” “我怕他俩追上来!”牧小满很着急,在树林里到处乱走试图寻找入口。 深泽忽然觉得很好玩,大大地深呼一口林间惯有的清香,说:“不会追上来的。”可又怕牧小满追问,于是,赶紧转换了话题:“把手给我,我牵着你走。” 牧小满警觉性的将手背在身后,倒退了一步:“干嘛?” 深泽插着腰,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说:“冰雪姬,请你现在摆正我们两个人的位置!” 牧小满一愣,没听懂。 什么我摆正位置?该摆正位置的是你好不好?现在想要牵我手的是你好吗!? 她内心咆哮了这么一句,却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皱着眉头盯着他。 深泽继续说:“从刚才我们俩被选为一组开始,你就是我的战友,是我的搭档。我不会在集训的时候还顺便占你便宜,我现在只想快点把任务完成,别让千叶老师不高兴!”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牧小满觉得他这话说得有道理。 “现在入口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如果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陷阱怎么办?如果入口就是那个陷阱怎么办?你是不是打算用摔个狗吃屎来向我展示入口的方向?”深泽一句反问让牧小满哑口无言。 “我牵着你只是想确保我们之间的安全罢了。真正在战场上,士兵之间彼此牵引这种事情太正常了,为什么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对你的感情?”深泽这话说得,反而让牧小满一阵脸红。 见牧小满的表情风云变幻,深泽知道自己这番胡编滥造成功了,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向前走去。转身的瞬间,嘴角却咧成一朵花来。 深泽拉着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便用脚试探性地向前探个虚实,确保安全无误,又向前再迈一步。牧小满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能被他牵着紧跟其后。 无奈,被他牵住的那一刻总觉得脑子里很乱! 深泽手心里传来的感觉和安东的完全不同。安东的手只会让她觉得舒服、踏实、安心。而深泽的手却让她觉得一阵慌乱,总是想着这样会不会对不起安东,甚至全身开始有着莫名的燥热,总想抗拒他的手,奈何自己说不出一个反驳他的理由。 “就是这了!”正当牧小满被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禁锢得快要崩溃时,深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牧小满唯一能说的话了。 “你看,我们脚下踩着的土地颜色,和前面这一大片土地的颜色完全不同,这是其一。其二,我们脚下会有地上长着的小草,而前面这一块,虽然看上去也有,但是,你不觉得前面的草有一种铺在上面的感觉吗?” 深泽边说边蹲了下来,指着两边不一样的地方逐一分析,牧小满顺着他一起蹲了下来,仔细前后观察了一下,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你拉紧我啊!不准松手啊!”深泽再一次叮嘱她。 牧小满没吭声,手中的力度却大了一分。 深泽满意地笑了,拉着她站起身来,探出一只脚,猛地对着前面那片土地踩了下去! 果然! 哗啦啦地,脚边前方仅仅一寸的地面瞬间陷了下去。 这是一块只能容纳两人大小的陷阱,不过,深度大约有两米。而在陷阱里,有一扇铁门,好似一处秘密基地。 深泽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一屁股坐在陷阱边上,顺势往下一滑,下到陷阱里,转而抬头高举双手,说:“跳下来,我接着你!” 牧小满有些犹豫不决,可最终还是选择跟他一样的动作,顺着阱边往下滑,陷阱很陡,阱里很窄,就算牧小满再怎么动作娴熟,也是一个没留神扑在了他的身上。 深泽顺势一把接住她,而她好像触电一般推开了他,却也在那一瞬间再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两人也在那一刻慌乱地脸红了。 深泽笑了,很满足地转过身去,将铁门一把推开。里面竟然是个深长而看不见尽头的通道! 通道里并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被挖了很深的沟渠,沟渠深不见底,中间只有一个可以容纳两人双脚的圆形踏板。虽然可以容纳两人,可位置相当窄,必须紧靠在一起才能勉强站住。 牧小满说:“要不我先过去,然后你再跟上?” 深泽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如果你过去了,这踏板回不来怎么办?” “可这站不下啊!”牧小满很为难地看着前方:“前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要不你将就一会,咱俩挤一挤站在这上面一起过去?”深泽出了个主意。 牧小满面露难色,在心里一阵抱怨:这到底是什么鬼集训啊? 虽然她并没有说出来,可她的表情却老大不情愿。本来想方设法的要远离深泽的,怎么越来越近了?这么点大的踏板,两个人怎么站啊? 深泽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说:“估计这里是训练士兵的配合度和平衡性的地方吧!”说完,故意装作不耐烦地说:“要不要一起过去?不要的话,我们就退出好了!别集训了,反正等下他们就要赶过来了!回去后就跟千叶老师报告说,我们俩配合不了,只能丢了刑查部的颜面选择逃跑!跟千叶老师剖腹谢罪得了!” 牧小满也是着急,听他这么说了,也只能无奈地答应道:“行吧!那你不准碰我啊!” “你先上!”深泽催促道。 牧小满刚一站上那圆形踏板,他们身后的那扇大铁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同时,整个通道顶端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就算是这里有了灯光,似乎都看不见前方。 “我们……不会在这里出不去了吧?”牧小满有些紧张了。 “不会!”深泽一脚踩上踏板,牧小满本能地想要后退,奈何脚下除了那踏板以外就是黑漆漆的沟渠,她一下失了平衡,向一旁歪去,深泽赶紧将她一把拉住,搂在怀里,轻声说:“你小心点,掉下去的话,我会跟着你一起殉情的!” 牧小满很想挣脱他,刚准备反抗,脚下的踏板便开始启动了,发出“咔咔咔”的声音,载着两人晃晃悠悠地向前移动。 这下牧小满觉得脚下双腿发软,上身被深泽紧紧地搂着,全身发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香一阵一阵地袭入她的大脑,慢慢地往心里渗透。 不可以! 她将心沉了下来,冷静地说:“我不乱动了,你……你放开我。”可眼睛却没敢看他。 深泽抱得十分满足,带着她看不见的一脸坏笑轻轻地松开了她。 踏板向前行进了一小段距离,突然,“哐”的一声,一扇铁门从地底下钻出,铁门上有一个木板,上面写着一行字,深泽轻声念了出来:“一个长相帅气的凶手,如果从小有尿床习性,那么,以下几个选项里,他还具备怎样的特征?A:恋母情节。B:虐待小动物。C:习惯孤独。” 牧小满站的方向不对,想要扭头去看题目,奈何脚下方寸太小,转不过来,不过,她倒是觉得奇怪:“这题目……怎么像是千叶老师出的?” 深泽一惊,怕她看出端倪,连忙催促道:“选哪个?” 话音刚落,只听见哗啦啦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两人低头望去,原来,在题目出现的瞬间,沟渠里便开始灌入大量的水,那水流的速度非常快,一点点地漫了上来。 牧小满抬头看着他,眼睛却正对着他的喉结,说:“虐待小动物!” “你确定?”深泽看着写有ABC的三个按钮说。 “确定确定!”牧小满侧过头又看了一眼脚下:“我估计,如果我们答不出来,这水就直接漫上来了,到时候会被淹死的!” 深泽按了B号按钮,果然,铁门打开,踏板又开始晃晃悠悠地向前行进。 两人大喜,没过多久,却被第二扇门再次挡了去路。 “还是前面那个长相帅气的凶手,如果他犯下凶杀案,最有可能用怎样的方式杀人?A:勒死。B:爆炸。C:枪炮。”深泽念道,随即又说:“我觉得还是选B。” 牧小满看着他一动一动的喉结,从那儿发出好听的,带有磁性的声音,却在听了他的答案后直接否定了他:“不对,我觉得是枪炮!” “一般这种人,他都跟放火有关,怎么可能是枪炮?”深泽笑了,双手轻轻在她腰间环绕,却并未碰着她,口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和宠溺。 然而,牧小满却没发觉这些,更没听懂他的口气:“枪炮本身也是火药的一种。其实这道题并不严谨,爆炸本身也是跟炮弹有关,B和C都可以选的。” “小傻瓜,”深泽摸了摸她的头,说:“枪炮和爆炸虽然都属于火药的一种,可枪杀和火情终究不是一回事啊。这题绝对还选B!” 牧小满还想狡辩,深泽却不等她回答,直接按了B号按钮。果然,铁门又打开了。 深泽一阵得意,激动地一把将她搂住,她轻软的肩头闻着一股清幽的香气,是属于牧小满身上的体香!他笑哈哈地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看吧!我的答案是对的!” 牧小满一阵脸红,全身燥热得好像置身南洋一般,她抗拒地,猛地推开他,深泽一个没站稳,重心失衡向后倒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骑马 说时迟那时快,牧小满一把拉住深泽的手,一个猛子将他拉了回来。可自己却没站稳,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好在,那踏板正好行进到最后一扇铁门那,牧小满重重地倒在铁门上,撞得后背生疼。整个过程不过三五秒的时间,却吓得她脸色一阵惨白。 “对不起!”她吓得紧闭双眼,双手合十,高举头顶,连连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让你突然抱我的?我……” 牧小满一边道歉,一边等着深泽的咒骂,然而,却突然觉得有一把温暖的大手摸着自己撞得生疼的后背,深泽心疼地问:“是不是撞到了?痛不痛?” 深泽本来是想帮她揉揉后背,怕她痛得厉害,好巧不巧,正好碰着牧小满小时候遭遇枪击的那个地方,有一个稍稍凸起的圆形疤痕。他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那份分析报告上写过,牧小满曾后背遭遇枪击,命悬一线的事情。本来就不忍心骂她,这下好了,更是心疼了。 “对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牧小满还在道歉。 深泽叹了口气,却觉得这正好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是半带抱怨地说:“哎,我也是因为答对了一时激动才抱你的,你也没必要反应那么大吧?不是说了,现在我们俩是搭档,是战场上的士兵吗?如果接下来的任务你还这样不配合的话,我们还是赶紧回去跟千叶老师剖腹谢罪好了!” “……好。”牧小满还在为刚才的事心有余悸。 “什么好?回去剖腹谢罪吗?”深泽笑着问。 “……我配合。” “后背痛不痛?”深泽关心地问。 牧小满抬起头看着他温柔的双眼和轻声的语气,什么都没回答,忍着生疼的后背,摇了摇头。 深泽一脸不信地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偏过头,望向门上最后一道题,以此打破了尴尬:“最后一道题是:如果你是之前那位凶手,你该如何掩盖你的罪行?A:偷天换日。B:销毁所有证据。C:一问三不知。” 牧小满沉默了半天,说:“我怎么觉得还是B?” “哦?为什么?”深泽笑了。 “题目中的隐藏条件是,这个凶手依然是前面那两道题里长相帅气的人,这种人,他好面子,始终都是得到别人的关注的,突然遇到这件事情,那么他将要面临的情况是,别人对他的关注会从喜欢变成厌恶。这是很大的一个心理落差,他怕!” “我反而觉得应该是A。”深泽有不一样的意见:“证据不可能完全销毁,只要一件事情发生过,必定存在痕迹。要么证据,要么证人。否则要想掩盖真相,真的很难。” 牧小满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偷天换日?” 她还正在琢磨着呢!深泽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直接按了A。果然,门开了! 而这道门,就是通往外面的铁门。一时间阳光透了进来,附近的大海带来的咸咸的气息让牧小满之前紧张不已的心一下子放松了。 她跟深泽爬出陷阱,边向前走去,边问:“你还挺聪明的嘛!三道题,我竟然错了两道!” “学刑查,最重要的是在曾经的案件中总结经验。你只是光看理论,忽略了总结。我喜欢找规律,不喜欢死记硬背那些大道理。”深泽笑着走在她身边。 牧小满抬眼望去,前面不远处是一道长得望不见尽头的靶场,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个靶子,不远处站着一个军官,牵着一匹金色的骏马向他们这边走来。 “接下来该不会是骑马吧?”牧小满紧张了。 “有可能。”深泽忍着想笑的冲动:“你会骑马吗?” “我不会!”牧小满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随即又笑了:“我以前就很想骑马的,只是一直没机会。” 小笨蛋,我就知道你不会骑马又想骑马才让人安排的这个任务啊! “我会!”深泽笑看着走近他俩的那个军官。 军官向他敬了个礼后,又装作不认识一样地问:“是深泽道弦和牧小满吗?” 深泽扬了扬头,转而对牧小满说:“这是骑部的小林老师。” 牧小满看着那匹看似安静乖巧的骏马,有些担忧又有些期待地问:“小林老师好,我是牧小满。请问,等下是要骑马吗?” “是的!”小林老师是个严肃的军官,声音洪亮而生硬,每说一句话就像是作报告似的:“双人骑马,一人驾马,一人坐在马上对着旁边打靶,前后一共三十个靶子,在马极速奔跑的过程中,若能击中一个靶子就算通过!” “有规定需要击中几环吗?”牧小满问。 “只要击中靶子就好,不一定非要十环靶心。”小林老师说。 深泽却在一旁摸着骏马的耳朵,偶尔对那骏马不知说些什么,又顺了顺骏马的毛发,那骏马好似乖巧的猫咪一般十分听话。 牧小满看着他娴熟的动作,问:“我们该怎么配合?”她忽然觉得今天来拖后腿的是自己。 “你坐前面开枪,我在你身后驾马。”深泽拍了拍骏马的头,笑着对她说。 牧小满脑补了一下这幅画面,有些犹豫不决:“那……那你不就是从后面抱着我了?你射击那么准,不能你开枪,我驾马吗?” 深泽这么一听,故意板着脸,说:“我的公主啊,你不会骑马,如何驾马?二人分工,如果我来驾马的话,只能你来开枪啦!”说完,见她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于是,转身就走:“算了,走吧,我们弃权,回去跟千叶老师剖腹谢罪!” “哎!”牧小满喊住了他:“我配合就是了。” 深泽背对着她开心地忍不住地笑,过了好半天才故作镇定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说:“行,你先上去,等下骑马时我会稍微搂着你的腰,你别朝我开枪啊!” “……哦。” 对牧小满来说,上马倒不是难事,因为有深泽和小林老师用力托着她爬了上去。可刚坐在马背上,她猛然一想:“马鞍呢?” “要什么马鞍啊?”深泽拉着缰绳,踩着脚蹬很娴熟地上了马,坐在她身后,将嘴贴近她耳边,轻声说:“我的马骑着很舒服的,它身上很软,不会因为脊骨让你颠得屁股痛。” 牧小满一愣:“你的马?” 深泽因为一时失口,有些不知如何回应,直起身子笑哈哈地说:“你听错了,我是说,我们的马!” 小林老师将身后背着的那把MP28II递给牧小满,说:“你坐前面,负责射击。记住,要眼明手快,不可以犹豫,这是关键因素!如果一枪都没击中就要重头来过。” “好!”牧小满接过那把冲锋枪,开始莫名地有些紧张,甚至身体有些微微地发抖,不知是不是这骑部训练场太过空旷的关系,就算是夏日当头,从一旁袭来的海风也让她一阵寒战。 “冷?”深泽身体向前倾了倾,尽量用胸口的温暖来为她抵御海风。 牧小满端着枪朝前试着做了个瞄准的姿势,没注意到深泽这一细节:“不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击中。” “哇哈哈,只要击中一枪就行了,三十个靶子的机会呢!你的枪法真的有那么不准吗?”深泽被她逗乐了,自己从小到大练习的是:在疾驰飞奔的马背上,必须每一个靶子都要击中十环!为了牧小满,已经降低很多难度了,她竟然还在担忧! “我知道你是神枪手,闭着眼睛都能在马背上击中十环!可是我不行啊!”牧小满看着军官牵着马,带着他们来到起跑线上,更是担心到了极点。 “你只要稳稳地坐着,就当是在射击馆练习一样,没什么难的!”深泽一把搂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牵着缰绳。 牧小满觉得自己从腰部开始有一股电流快速地蹿向头顶,头皮一阵发麻,奈何又不能反抗,否则这人又要怪自己不配合,千叶老师那板着脸咒骂自己的模样恰到好处地在脑海里时隐时现,无奈,她只能忍了。 小林老师一声哨响,深泽挥舞着马鞭,那骏马好似撒了欢的孩子,欢快地带着两人向前飞奔。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坐骑! 牧小满以为自己一切都准备好了,端着枪,刚准备射击,结果,马一跑起来,她一个没坐稳,重重地倒在深泽的怀里!手里的枪一个没抓稳,竟然朝着天空开了一枪! 靶子在哪里?根本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好艰难地坐正,却被马颠得翻江倒海。她真觉得有一个马鞍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这匹马的五脏六腑随着向前奔跑的幅度在上下摆动! 她啊啊地大叫着,却再也开不了一枪。 深泽那只抓着马鞭的手得意地搂着她,紧紧地将她怀抱在胸口,不顾她吓得大呼小叫的模样,似乎她越是被马颠得前仰后合,他越是开心地好似快要飞起来。偶尔松开搂着她的手,恰到好处地再给那马屁股一鞭子,似乎,跑得更快了! 这匹马是深泽六岁的时候,他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小马驹跟着他一起长大,自己是什么脾气,什么心情,马儿是知道的。他更是觉得,自己的宝贝爱马也是喜欢牧小满的,跟自己的心思一模一样。 不过,他明知道牧小满被吓得没办法开枪了,却偶尔开心地大喊一声:“快打靶呀!” 牧小满觉得自己一阵慌乱,想要去抓能抓住的东西! 深泽的手?不行不行! 缰绳?更是不安全! 她觉得自己唯一有安全感的就是那马头了!于是,她一个前扑,一手抓着枪,一手抱着马头!可马被它这么一抱,似乎跑得更疯狂了! “牧小满!”深泽被她的举动逗得大笑:“哈哈哈……你不坐正是没办法开枪的!” “啊!!!我开不了枪了!我坐不直了!”牧小满大叫:“我要掉下去了!” “哈哈哈!”深泽笑得越大声,马儿跑的越快。一旁的海风夹杂着阳光,欢快地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好似一曲甜蜜的乐声。 这么长的距离就在深泽的笑声和牧小满的尖叫声中,跑到了终点,安全地停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牧小满好不容易才从马头上直起身子,回头看了一眼深泽,阳光下的他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正歪着头,暧昧地看着她。 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后,“噗嗤”一声,也开心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 阳光下,大海边,马背上。 两个人的大笑声伴随着海风洒满整个蓝天。 嗯,好像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上飞机 由于牧小满一枪都没击中,这段疯狂的骑马任务还得重新来过。深泽调转马头,牵着缰绳,微微环抱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释放了天性的牧小满,一边慢慢悠悠地任凭马儿往回走,一边在跟她说骑马要领。 “首先你得坐正,只要稍微歪一点,你的重心就找不准了。”深泽理了理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马刚跑起来的时候,我就坐不正了,直接向后倒,要不是你在后面,我肯定摔下去了!”牧小满兴奋地大声说。 这话说得,深泽十分满意,他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问:“那你现在信任我吗?” “信任啊!”牧小满摆弄了手中的冲锋枪,为了安全起见,她先上了保险。 “既然信任我呢,等下重来时,你只要坐正,哪怕有可能向后倒,你都不要害怕,适当的保持平衡,调准重心。不要怕倒,不要怕摔,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半分伤。好吗?”深泽将侧脸贴着她的耳朵,胸口又贴紧了她一分。 “嗯,我知道了!”牧小满看着前方的小林老师,远得只剩下了一个小点,海风呼呼地吹着她的脸,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放松,她开心地笑着说:“可是我觉得,最难的不是坐正哎!最难的是好不容易坐正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枪,我胳膊都抬不起来。好不容易胳膊抬起来,我又歪倒了。” “还是你重心问题,坐正以后,稍稍侧身,我会搂着你的腰,腰部稳定了,你上身不管做什么动作都不会倒。”深泽边说,边乘机搂了上去,又说:“你平时倒挺冷静的,在马背上开枪也要做到冷静,心要定,你才能沉淀下来。” “哈哈,深泽,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会呀?”牧小满偏过头问:“从来没见你去射击馆练过,结果你百发百中。我第一次上马,结果你竟然是个骑马好手。啊!如果你今天的搭档不是我,可能你们任务都已经完成了。” “怎么可能不是你?只有你。”深泽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顿了顿,又问:“开心吗?” “开心啊!”牧小满笑着说:“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嗯,上一次这么开心好像是……七八年前吧!那时我还在中国,那天我弟弟刚出生……” 深泽一惊,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弟弟出生的那天意味着什么,他怕她回想起伤痛的过去,于是,赶紧扯开话题,说:“哇,你这么久都没有笑过了?看来你的天性没那么冷冰冰嘛,还是很可爱的啊!等下啊,你只要击中一枪就把枪放下来,脸朝前,看着前方!” “看前方干嘛?”牧小满刚刚酝酿出来的难过情绪被深泽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骑马带来的就是速度和快感啊!朝前看,你才能有不一样的体验嘛!”深泽笑着说完后,又自言自语道:“包括人生,很多事情还是朝前看的好。你只要开心地看着前方,你身后所有的不快乐,全部由我来为你遮挡。” 两人说话间,又回到了起点。小林老师一脸遗憾地说:“一枪都没击中啊!等下你还要继续努力啊!” “是,小林老师。”牧小满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先坐正,摆好姿势啊!”深泽提醒她:“枪口不要对着旁边的靶子,要对着前面的那个。在快要靠近的时候直接开枪,正好可以让你射中靶心。” “知道啦!”牧小满带着轻松的语气回应道。 小林老师再次吹响了口哨,深泽的马鞭高高地挥起,不过,这次没有太用力了。马儿欢快地奔跑着,似乎,这一次牧小满没有那么惊慌了。 虽然她依然觉得自己被颠得有些前仰后合,但是深泽说过,他会搂着自己,绝对不会倒! 于是,她努力地保持着平衡,可道理说得容易,做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明显觉得自己又有些被颠歪了,可她不再害怕了,稍微歪点就歪点吧! 身后靠着深泽,不怕! 想到这儿,她带着被颠得晃晃悠悠的心,抬起胳膊,枪口对着前方的靶子,在快要靠近时直接开枪! “差一点!打低了!”深泽喊道。 牧小满满脑子想着深泽跟她说的要冷静,心要沉。于是,她的枪口对准了下一个靶子,又是一枪射去。 “打高了!都飞出去啦!”深泽笑着说。 心要沉! 牧小满又开了第三枪,她觉得刚准备射击时,手稍稍抖了一下,还没准备好就开枪了。不行不行,可她枪口刚对准下一个靶子,却听见深泽开心地高呼:“中了!” “啊!!!中了吗?你看到中了吗?”牧小满没看到,马速太快了,一晃而过,她根本没留神。 “中啦!而且是七环哦!” “哈哈!我们任务过啦!”牧小满兴奋地大喊。可她真的是太兴奋了,整个身体放松了下来,早忘记重心的问题了,一个没留神,又向后倒去,好在深泽就在她身后,直接倒在他怀里。 “好玩吗?”深泽再次挥舞着马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海风呼呼地在牧小满的耳边吹过,她兴奋地连连点头,说:“嗯!好刺激啊!早知道当初我就选学骑部啦!” “没我在,骑部是不好玩的啦!”深泽眼看着跑到终点了,他勒住缰绳,开心地说。 “任务结束了?”牧小满问。 “嗯,”深泽跳下马:“我们去做下一个任务。” “啊,我还没玩够!”牧小满撒娇般地口气,一边晃荡着两条腿找脚蹬,一边笑着说。 深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觉得时间有些紧,于是,他将双手举起,说:“下来吧,改天我找机会再带你来玩。” 牧小满先是跨下一只脚,可怎么都够不着地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下来。那马儿又不稳,深泽见状,直接一把将她抱起,怀抱在胸前,说:“真是笨蛋,马都下不来。” 牧小满一惊,觉得两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越界,那挂在脸上兴奋的笑容尚未褪去,便赶紧从他怀里挣脱了下来,红着脸,低下头,说:“我要是会骑马,今天就你开枪了。” 说完,转身便向前走。 “走错方向啦!”深泽一把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向一边,说:“下次我找个再小一点的马给你骑,到时候我教你。” 被他紧紧抓在手里的牧小满有些想挣脱,可她挣扎了一番,深泽死死地不松开她的手,无奈,她只能说:“不用了,我又不是骑部的,没必要学骑马。” “随便你,反正以后的人生还很长,你什么时候想学,我什么时候陪你。七老八十都可以,百年之后,只要你想,我随时奉陪。”深泽觉得,只要牧小满被抓在自己手心里,这辈子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开了。 牧小满沉默不语地被他牵着向前走,茫然地好像迷了路的小羊,早就被之前的兴奋忘记了任务路线。深泽似乎很是轻车熟路,牵着她沿着沙滩,走进小树林,来到前面一大块空地上,那里,停着一架小型飞机。 深泽回头笑看了一眼牧小满,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他打开舱门,从驾驶位上拿出两副背带,扔给她一副,说:“穿上这个!” 牧小满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惊讶不已地说:“我们要坐飞机?” “是啊!”深泽笑着开始自己熟练地穿背带。 “坐飞机为什么要穿这个?”牧小满学着他的样子打开背带,却不知道该从何穿起。 “为了保护自己不会受伤啊!”深泽眨了眨眼睛,撒了个谎。 “可是,之前从东京带我来这里时,我也坐了飞机,为什么当时没有穿这个啊?”牧小满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那是……那是他们失职!”深泽笑着说:“这是防护背带,在飞机上一旦遇到什么问题,这玩意儿是可以起保护作用的。不过,一般不会用到,但是该做的防护,咱们还是要做个完全的。”看着牧小满一脸不知所措地样子,故意问:“你……不会?” 牧小满看着他穿戴的样子,也将背带套在了自己身上,可是上面暗扣,拉绳,甚至是胶带太多,不知道哪个对哪个。虽然她没有回答深泽的问话,深泽却早已心知肚明。 于是,深泽故意装作嫌她笨的口吻,说:“你啊!一心就知道学刑查,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玩的呢!你不体验一下,怎么知道世界的美好呢?”说完,帮她把背带前后拉拉好,拉绳结结实实地捆绑了两道,又问:“紧吗?” “正好。”牧小满看着他熟练地帮自己穿戴好后,担忧地问:“路线怎么走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深泽又试探了一下她身上胶带的稳固性,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我牵着你走,不管是什么路,都不会走错的。” 一语双关,牧小满听明白了。 “上飞机吧!”深泽打开舱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我们俩?”牧小满望了望四周,除了他俩,空无一人,“我还以为航空部的老师会在这里。” “要他们做什么?这些人只会一大堆理论。”深泽推搡着她进了副驾驶位置,等他自己坐在主驾驶位置上时,从一旁拿出了两只布艺飞行帽,递给她一只,说:“这个也戴上。” 牧小满一脸茫然地将飞行帽带在头上,她觉得自己有些慌乱,又回头看了看机舱。机舱很小,刚好容纳下他们两人。只是,这飞机和之前坐的那架从东京带着她来学校的飞机完全不一样。 她担忧地看着机舱门已经紧闭,深泽正在严肃的检查着仪器,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好像上了贼船似的,从开始到现在每一步,每一个任务,每一个路线,都是深泽在推着自己走的。而自己竟然什么都不会! “系好安全带!”深泽提醒她,也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会开飞机?!”牧小满震惊不已。 深泽侧过脸,对她邪笑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红润的嘴唇露出好看的牙齿,发出好听又简单的字音:“出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蓝天白云 飞机在这块空地上开始滑行,当机头开始向上扬起的那一瞬间,牧小满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喉咙眼,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安全带,抿着嘴巴,神情紧张地,好像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一般。 深泽侧脸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这架飞机应该是改装过了的,很安全,你别怕。” 牧小满没有回答,看着眼前的景色一点点的退后、向下,飞机带着自己冲向广阔的蔚蓝,那蓝天白云,好似梦幻国度,深不见底,却又身在其中。 忽然,一阵莫名地兴奋涌上心头,她偏过头,看着渐渐变小的四周景色,看着飞机慢慢趋向平稳,看着远处的陆地风景开始呈现曾经在地图上看到过的模样,她终于坐不住了,兴致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哇!竟然有鸟从旁边飞过哎!”牧小满激动地指着窗外惊呼。 “真是笨蛋。”深泽激动的心也被她提起来了,嘴角那止不住的笑意肆意在脸上盛开。 “好高哦!”牧小满开始侧过身向下看:“哇,这么看来,陆地很小哎!上一次我坐飞机从东京来学校啊,那时雪好大,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哦,对了,当时我眼睛也被蒙着。”牧小满开始对他话多了起来。 “那是因为学校的方位是保密的,不会轻易给任何一个学生透露。所以上次你那个间谍嫌疑的事情才会闹得那么大。”深泽解释说。 “我忽然觉得,我当初应该再选学一个航空部的!”牧小满坐正后,一脸遗憾地看着深泽,表情煞是可爱,惹得深泽心中一阵小温暖。 他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刚才你还说后悔应该选骑部的,现在又想学航空了?” “其实我本来就打算选航空的,可是航空部每节课时间太长,跟千叶老师的课程重叠不说,学分又很少,后来我就放弃了。”牧小满虽然遗憾,却笑着对他说。 飞机已经进入轨道中,深泽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他看着牧小满对他说话时的笑脸,美好的阳光适时地斜照在她的脸上,背后是一望无垠的大海和天空。 此时此景,忽然真的很想亲吻她,告诉她,你可以不用那么累的,告诉她,你可以在人生中选择幸福又轻松的旅程的。 比如我! 反正机舱很小,就算强吻她,她也不一定能挣脱得了。看着牧小满对自己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的可爱模样,像极了高中时,学校里的那只黄白相间的猫咪。 他耳边已经听不见牧小满对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想找机会吻她! 刚转过身,抬起手,想要搂住她的后颈时,牧小满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咕噜”! 两人一愣,牧小满不好意思地笑了。 深泽那准备好的吻一下子被遏制住了,他哈哈地笑着,那高高举起的手,只好尴尬地伸向座位后方,拿出一盒寿司,说:“吃吧!小馋猫!” 虽然是欢快地口气,却总夹杂着遗憾。 “哇,学校准备得还挺周全!”牧小满打开盒子,拿起一块送进嘴里,又递给他,示意他吃。 深泽坐正,脸朝前,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不大方便吃啊!你看我还要开飞机,这么多仪表,我要是一时疏忽弄错了怎么办?” 牧小满只能收回手,说:“那我吃一半,给你留一半哦!”说着,又将第二个塞进嘴里。 “可是我还要开很久,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也饿了啊!”深泽故意埋怨道。 “那怎么办?”牧小满看着他。 “啊!”深泽张开嘴巴,示意她喂自己。 见牧小满愣在旁边,满脸通红地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又催促道:“快点啊!我已经饿得头晕了,还要赶在日落之前飞往下一个任务地点……我们现在是战友,是搭档哎!” 牧小满在犹豫不决间,只好拿起一块寿司递到他嘴边,说:“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 深泽在心底暗暗地骂厨师,一块寿司做这么大!做小一点不好吗?小一点的话,就可以直接吻住她的手指了! “饿都饿死了,哪来的故意?要不,我吃东西,你开飞机吧!”深泽觉得今天的寿司怎么这么甜的,满是恋爱的味道。 牧小满瞪了他一眼,又将一块寿司递到他嘴边,却用极快地速度缩回手指,余光间,却看见正前方,那是一片湛蓝的大海,海天之间,早已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她微微站了起来,惊呼道:“我们这是要飞到哪儿啊?” “去下一个任务点啊!”深泽乐呵呵地说。 “可是,我觉得这已经偏离学校很远了……再往前去是不是要到东京啦?”牧小满震惊了。 “地理学的不错!”深泽乘机摸了摸她的脖颈:“其实,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很想带你回中国。” 牧小满听见这话,猛然回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激动和开心,然而她转念一想,觉得就算深泽有这心,却也没这机会。毕竟,这是在野外集训中,还不知道另外一组进行到了哪里。 深泽的理由似乎和她的不大一样:“最近我们两国局势有些紧张,这个时候带你回去,天上突然出现这么一架不明飞机,恐怕会被你们国民政府当做敌机给打下来。” 说到这事儿,牧小满可不开心了:“这还不都是你们开始挑事的?如果你们不发动事端,我们国家的军队也不会这么紧张的。”她的口气似乎不大好,嘴里的寿司也食不知味。 “中国现在其实不大安全,毕业后,你是打算留在东京还是回上海?”深泽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回上海!”牧小满对他已经信任了,觉得没必要再跟他隐瞒什么了。 深泽没接话,而是调转机头,开始向着更东边的大海飞行。 牧小满忽然清醒了过来:“我们任务路线好像不是这么走的!” 深泽觉得牧小满还是挺聪明的,于是,他满意地又摸了摸她的后颈,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带你去玩玩。” “不行啊!下一组不知道进行到哪里了,万一被他们赶上来就不好了!” “不会的啦!”深泽觉得撒谎真的好累,可又不得不想办法圆谎:“飞机只有一架,他们如果要去下一个任务地点,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牧小满想想也是,刚放下心来,却觉得自己的位置怎么有些倾斜了! 她惊恐地看着深泽一脸坏笑的模样,还没开口询问,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斜,越来越偏!甚至是,深泽整个人倾斜向下。再向外看去,四面八方,一片蔚蓝!哪里是蓝天?哪里是大海? “啊!飞机怎么了?”她一阵眩晕!偏过头,却眼见着深泽将拉杆拉向一边。她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一把抓住深泽的胳膊:“你……你干嘛!” “哈哈……”深泽笑哈哈地说:“你快看看外面!” 牧小满觉得自己已经失衡了,头朝下脚朝上地好像倒挂着的玩偶,轻飘飘地。再一看外面…… “啊!!!”她惊声尖叫! 大海在头顶上,而脚下,却是广袤的蓝天白云! 那惊呼的尾声还没收音呢!飞机又飞正了!整个机舱里,满是深泽开怀大笑的声音,和牧小满震惊了半天,还回不过神的表情。 她呆呆地看着笑得不能自已的深泽,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过了好半天,也跟着他一起大笑了起来。 深泽看着她笑得好像盛开的樱花,自己的心情也似乎带着粉色的樱花香气:“你刚才就光顾着尖叫了,都没感受到大海在头顶上的快感!” 牧小满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不提前跟我说一下,我都没准备好!” “现在准备好了吗?”深泽抬手顺了一下她戴歪了的帽子。 “哎?”牧小满透过他宠溺的表情,向一旁望去,大海似乎又开始慢慢的向着头顶偏移! “啊!!!”她兴奋地尖叫,却根本坐不稳,一手死死地拉着安全带,一手拉着深泽的胳膊,眼睛却满是惊喜地看着外面旋转的海天。 那海天在头顶上稍微停格了几秒后,又旋转了过来。虽然有些晕晕乎乎,牧小满却激动地坐立不安,她回过头,开心地对深泽说:“你……”刚开了个话头,却看到深泽一脸眉头紧锁的样子,一会儿盯着前方,一会儿盯着仪表。 “怎么了?”看深泽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深泽没说话。 一向嘻嘻哈哈的他如今竟然满脸严肃,是牧小满从未见过的神情。她那高涨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出什么事了?” 深泽随便按了两个按钮,似乎飞机没有任何回应,而是直直地,更快速地,向着更高处飞去。他的脸色不太好,惨白中,透露着紧张后惯有的红色。他皱着眉头,转过身,抬起眉眼,盯着牧小满,什么话都没有说。 过了好半天,才开了口:“冰雪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微微发抖。 “嗯!”牧小满在紧张地等着他说话。 “……飞机好像……失灵了……”安静的机舱里,深泽说的这几个字好像无数块巨石,重重地砸向牧小满的心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高空 “怎么会失灵了?!”牧小满看着深泽眉头紧皱的痛苦模样,开始有些慌神:“你在开玩笑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可能刚才飞机在翻滚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故障吧!”深泽偏过头,看着一大堆按钮和仪表,又按了几个键,说:“你看,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牧小满急了:“就这样等死了?” “……我不知道。”深泽双肘抵着驾驶台,抱着头,声音低沉地说。 “你不是会开飞机吗?”牧小满觉得自己的脊椎骨都在抖。 “我会开飞机,可我不会修飞机!”深泽又转过身来,看着牧小满两眼红红的模样,说:“飞机一直在向上飞,我不知道等下会飞到哪里,可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 “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啊!”牧小满觉得自己的说话声音都在抖。 深泽看了一眼身后,从旁边拿出一个降落伞包,说:“这个给你,你背着降落伞跳下去吧!”说着,便要帮她把降落伞穿在身后。 “……我不会跳伞。”牧小满说:“而且,就我一个人跳下去,你怎么办?” 深泽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睛,看着她,说:“只要你活着,我死了无所谓!” “那不行!”牧小满觉得自己的眼泪在心中憋着,可是不能哭,这个时候要冷静!可再怎么冷静,加速高飞的飞机却一点一滴地带着他们往死亡的旅途上飞行。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深泽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 猛然间,她想到:“能不能一起跳啊?” “降落伞只有一个,我不知道能否承担我们俩的重量。”深泽摆弄着降落伞包,抬起眼睛痛苦的神情望着她,说:“就算是可以承担,那前提是……是我可能要抱着你……你又不准我靠近你……”说到这儿,深泽的眼睛再次失落地看着一旁的仪表,余光却在偷偷地瞄牧小满的表情。 “现在是生死问题哎!我麻烦你考虑一下事情的轻重好吗?”牧小满大声地说。 “那我抱着你跳下去?”深泽抬起头,惊喜的目光只在眼中停留了一瞬。 “对啊!”牧小满急了:“你快点啊!” 得到允许的深泽心里早就开出一朵花儿来,他激动的将降落伞包熟练又快速地在身上绑好,固定。 牧小满虽然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可她还是紧张,因为深泽边穿带降落伞包,边说:“如果这把降落伞无法承担我们两人的重量,可能,等下我们还是会面临死亡。” “跳下去也许会死,但是,总有一线希望。”牧小满的脑子好乱,没有一个主心骨,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如今表面的冷静。 “你信任我吗?”深泽再次问了这个话题。 牧小满抬起头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信任!” “好,你转过身去,我得把咱俩绑在一起。”深泽指挥着她:“既然你信任我,我死都不会让你死的!” 牧小满茫然地听着他的命令,转过身去,呆呆地看着窗外,全身都在发抖的她看着机舱外的天空,觉得,那一片晴空万里却有可能是自己的葬身之地。背对着深泽,她偷偷地流了一滴眼泪。 深泽尽量将两人贴得最紧,紧紧地抱着她,感觉她就像是自己童年时期的玩偶,那么软,好像轻轻一捏就会化了一般。 然而,他分明感到牧小满的身体在发抖,他知道,她已经怕到极限了。当身上所有的装备全部准备完全了后,他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如果死,我陪你!” 说完,不等牧小满回答,便打开了机舱! 牧小满向下望去,好晕!脚下是偶尔飘过的白云,和距离地面不知有多高的天空。白云原来是稀薄的,就跟生命一般,是脆弱的! 她死死地抓着舱门。怕!真的是怕!要让自己从这么高的高空跳下去,如果降落伞真的撑不起两人的重量的话,恐怕,自己会摔得死无全尸吧? 飞机速度在这个时候莫名减缓了,可高空的劲风却没有降低半分。深泽紧紧地抱着全身发抖的她,说:“等下我喊一二三,我们就一起跳,好吗?别怕啊!我们好歹还有一线生还的几率,如果真的出现什么不测,我会把降落伞套到你身上!” 牧小满猛然回过头,看着他,他那一脸灿烂的微笑,在此时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疲惫。她低下头,看着他的胳膊紧紧地抱着自己,于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点了点头,却什么话也没说。 “一!二!三!跳!” 牧小满只觉得自己全身轻飘飘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有一股气流在顶着自己,让自己睁不开眼,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痛苦! 好想哭! 可气流顶着自己的喉咙,奈何自己就算想哭,都哭不出声。她想起了多年前的满月节,爹娘惨死在床上的画面。 想起爹娘双眼被子弹击中,血肉模糊的画面。 想起整个房间,满目血腥中,却在灯光下倒映着凶手的画面。 爹,娘,是小月不孝。小月如果今天死了,来世再好好地孝敬你们!是小月一直疏忽大意,没有好好地保护好自己,没有替你们报仇! 深泽是个好人,如果等下黄泉路上相见,请你们不要怪罪他! 牧小满觉得自己憋得快不能呼吸了。一直以为,跳楼的感觉就是整个身体下坠,然而,这高空跳下来比那楼层高多了,却不曾有身体下坠的感觉,而是有一种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轻盈。 怪不得鸟儿要展翅高飞,原来,自由,轻松,快乐,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 深泽完全没有想这些。 在降落伞没有打开之前,他紧紧地抱着牧小满,他将脸紧贴着她的后颈。她白皙的,细长的脖颈很是好看,如今,他的鼻子,嘴巴,紧紧地贴着那儿,在这自由落体的高空中,在这生命的极限中,他看透了自己的心。 自己是真心爱牧小满的! 他忍不住地亲吻着她的脖子,甚至是肩膀,他好希望今生今世,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永远都不要再松开她! 如果,降落伞不打开,也许,现在就是永生永世了吧? 自己温暖的嘴唇不停地吻着她,越是吻她,越是不想再离开她! 耳边的风声发出呼呼地声响,他估摸着时间,就在牧小满的脑子从凌乱,到迎接死亡的安静的时候,突然,好像上天用一把强劲而有力的大手将他们硬生生地从死亡线上拽起! 牧小满觉得耳边的风声不再那么紧了,似乎,眼睛也可以睁开了。她惊喜地偏过头看着深泽,深泽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地问:“还怕吗?” “我们得救了?”牧小满抬头看着头顶上方撑起的巨大的降落伞,激动地问。 “应该是吧?”深泽噘着嘴巴,忍着笑,说:“不过,脚还没着地,一切都不敢乱说啊!就目前而言,应该是安全了吧?” 牧小满喜极而泣,眼泪顺着眼角划过:“太好了,我还没死!我还不能死!” 深泽一惊,赶紧松开一只手轻轻地擦了擦她的眼泪,心疼地问:“怎么还哭了呢?有我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让你死?” “我刚才都吓死了!”牧小满笑着说。 深泽再次抱紧她,贴着她的耳边,问:“刚才,在生命的极限里,你想了什么?” 牧小满擦掉眼角的泪痕,笑着说:“我想起我的爹娘,想起我怎么就要死了,这么不孝。” “没了?”深泽问。 “我还在心里默默地跟爹娘说,如果黄泉路上见着你了,让他们不要怪你。”牧小满笑着偏过头对他说。 深泽惊喜地看着她,说:“你刚才想到我了?” “对啊!”牧小满笑着回答。 深泽用力地将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又问:“哼,难道你就没想安东?” 一句问话惊得牧小满有些无法回答。 好像,是没想到安东! “哈哈……你真没想到安东!”深泽见她张目结舌地愣在那儿,开心地笑了,接下来,却用温柔的口吻,不带任何玩笑地,正经地说:“牧小满,你知道吗?人在生命的极限里,才能最真的面对自己的心。刚才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 牧小满抬眼望着他,脸在阳光的照耀下红成了天边快要出现的晚霞。 “我爱你!牧小满,我爱你!”深泽大声地说:“我从来没有正式跟你表白过,但是今天,现在,我想说,我爱你!” 牧小满呆住了,曾经以为深泽对自己的感情就像是脚下的天空,那么不真实,那么没有安全感。可如今,在这天地之间,深泽的所有神情,语气,甚至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呆呆地看着一脸笑意的他,看着他慢慢地靠近自己,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快要贴近自己的唇间,感受着在这苍茫天地之间,四周的冷风,和他越来越靠近的,清晰的,温热的鼻息。 就在深泽快要吻上她双唇的那一瞬间,她狂乱的心跳促使她猛地偏过头,告诉自己:不可以! 由于牧小满的扭头,深泽的吻从她的唇边划向了脸颊。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亲上了她的嘴巴,他以为自己势在必得,却在自己吻着她脸颊没有松开时,突然笑了。 “啊!我深泽也有今天啊!”他苦笑着说:“以前我确实追过很多女孩子,可这些女孩子被我追上后,都想要吻我。我要么嫌弃她们牙口不好,要么嫌弃她们不是我心底真的想要。总觉得,追她们,只是好玩、开心,所以追过最长的是三天,交往最长的,也只有一天。但是人在这个世上啊,是有因果报应的。因为我挑来挑去,没有让任何一个女孩亲近过我。唯独只有你,我想吻你,想占有你,想每天这样跟你拥抱着直到天荒地老。可你竟然不愿意!深泽啊,你嫌弃别的女孩牙口不好,可你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连牧小满的嘴巴都亲不到!” 牧小满被他这番话竟然一下子逗乐了,可她始终扭着头,没有看他,她的心脏快速地跳着,扰乱了心情,扰乱了思绪,扰乱了她面对深泽时本是平静的心,却更不知该如何回应深泽如此炽热的爱了。 “我的心不属于别人,所以顶多只能交往一天。我的心和灵魂只属于你,所以只能爱你一生。”深泽见她没有回答,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说罢,不管她是怎样的表情和态度,用力地在她脸颊上又吻了吻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亲情?爱情? 不知道降落伞到底带着两人飞了多久,牧小满只觉得这段旅程真的是又燥又热又漫长。耳边,深泽在不停地给她一一解说这个岛屿是什么地方,那个岛屿是学校的什么基地。可又羞又恼的她就是不想搭理他半个字。 深泽知道牧小满的小心思,费了好半天口舌,直到降落伞带着两人来到最后一站雪之森附近快要降落时,才最终等来牧小满的一句话:“怎么正好落在最后一个任务这儿?” 深泽更知道牧小满聪明,如果她再继续深想的话,恐怕真的会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早就规划好的游戏,于是,他赶紧扯开话题,说:“希望不要降落在树上,否则咱俩挂在树梢上就下不来了。” 牧小满在心里埋怨道:下不来的只有你,谁让你刚才亲我的!被野猫叼走了才好呢!想着想着,又脑补了一下他挂在树上被野猫挠的画面,忍不住地轻轻地笑出了声。 在深泽的指挥下,两人顺利在雪之森北边的沙滩上着陆,太阳早已落山,余晖虽洒满了天空,可四周的空气和夜色,也是渐渐地暗冷了起来。 巨大的降落伞真要收拾起来也是费了两人一番功夫,深泽看着一点点暗沉的天空,说:“我们必须穿过雪之森才能到达学校所在的岛,中间只隔着很浅的海滩这倒没什么。只是,太晚了,雪之森里指不定会有野狼、豹子之类,很危险。要不,我们在这儿待一晚上再回去吧?” 牧小满一听,头都大了:“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嘛!” “可我真的已经很累了。”深泽说的是实话,带着她玩了一整天,又是哄骗,又是惊吓,又是想着花样带给她惊喜,他早就累趴了。 牧小满想想也是,自己笨手笨脚地什么都不懂,拖了他一整天的后腿也不好再央求他什么。自己也是又累又饿,只能答应了下来。等两人把降落伞收拾好,并且在林边找了一块可以休息的地方升起篝火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了。 远处,隐隐传来的狼嚎声似乎让这雪之森更是增添了一分恐怖的气息。好在,牧小满觉得自己是跟恶狼斗过的人,不怕!不过,万一遇到狼群该怎么办?万一有黑熊出没该怎么办?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四周,扒拉着面前的篝火,渴望这团火焰可以驱赶渐渐漫上周身的寒冷和恐惧。 虽然这是夏天,可雪之森是距离学校更北的地方,到了夜晚,气温低不说,四周更是一片死寂。好在深泽在身边,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恐怕,会吓得溜到树上待着吧? 深泽从旁边捡来一些干树枝,火苗似乎烧得更旺了。他看了一眼牧小满的紧张神情,说:“别怕,有火光,豺狼虎豹不会靠近的。” 牧小满白了他一眼,道:“你比豺狼虎豹更可怕!” 深泽笑着坐在地上,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好在,牧小满在身边,倒能给自己增添很多精气神。他也知道,刚才的亲吻让她现在有些紧张和抗拒,所以,也没再强求她,而是坐在了她的对面。 两人之间隔着篝火,看着火苗跳跃飞舞的样子,深泽笑着说:“我可怕?你用刑查学知识分析一下也能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除了案例以外,生活中接触到的人我不会分析。”牧小满低着眼睛没看他。 “千叶老师不是说了吗?日常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可以用来练习。一个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又或者他背后会有怎样的心情和经历,都要想办法倒退推断三分的。”说罢,又笑看着她,说:“你可以拿我来分析分析啊!” 牧小满依然看着篝火没吭声,过了好半天才说:“其实这部分学习内容是我的弱项。” “啊?”深泽一愣:“你不会?”他想了想,又说:“你可以通过大量案例来做总结嘛!人跟人之间很多事情都是有规律的。” “哪有那么多案例给我总结啊?”牧小满怏怏地说。 深泽笑了:“我那有不少资料,是全世界所有备份在案的凶杀案例。有不少凶手的信息,职业,成长等。等回去后,我拿给你看看!” “好啊,谢谢你!哎,我觉得这个好难啊!”牧小满抬起眼睛看着他,有些抱怨地说:“可能是我知识点掌握的还不深入吧?!” “不是你不深入,是你看的案例还不够多。等我把资料给你看了以后,你做个总结,以后再学起刑查来,你会觉得简单很多。相信我,以后别人说任何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你都可以慢慢的去做练习,到时候,所有知识融会贯通了,你很快就能看穿一个人的动机了。”顿了顿,他又直接正中她的弱点,说:“从高中时我就观察过你,你好像上课都不怎么听的,考试答卷上的内容倒是回答得准确无二,只能说明一点,你过目不忘,或死记硬背。” “你早就发现了?”牧小满有些吃惊。 “我早就喜欢你了。”深泽淡淡地笑了:“喜欢你,才想观察你。不过,那个时候仅限于喜欢。真正爱上你,应该是到这里上学以后吧!” 牧小满抿了抿嘴,没搭话。深泽却继续说:“我去找植田老师研究过你的试卷,我发现那种刻板的题目你不会出差错,反而是带有些技巧性的知识你会扣分。我当时就觉得,你应该是只盯着知识点,从而忽略了灵活转换。” “我记忆力还不错。看过一遍,听老师说过一遍,一般不会忘了。”牧小满解释说。 “其实刑查学需要的是灵活运用。你在这里是弱点,所以总觉得无法当下抓住某些人的瞬间,这却是你需要多加练习的。”深泽倒是说了实话:“如果你这点学不会的话,以后就算是有人当面对你玩虚的,你都看不清真相。而真相,不一定是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你听到的。” 牧小满抬起头看着他,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真相在你强大的逻辑思维里!”深泽指了指他的头,说。 “你能立即看穿一个人说话时的动机和背后的真实吗?”牧小满忽然觉得深泽的刑查学得比自己好多了。 “可以啊!”深泽笑了,“比如说,你现在虽然很平静地在跟我说话,可右手的木棍不停地在翻着木柴,左手微微握着拳头。力度不大,可见,你有些紧张!哈哈哈!” 牧小满不好意思地笑了。深泽分析得没错,自己是在紧张。 我紧张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吗?我怕你突然又跑过来对我动手动脚!我们还是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 可她终究没把心里所想说出来,而是佯装淡定地说:“哦,我怕狼群靠近……所以,有些紧张。” 深泽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找借口。死丫头,你明明是紧张我,偏要嘴硬!他忍着满心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又道:“你如果把刑查学好了,人生很多事情你也都能想的明白了。” “那你想明白了吗?” “除了我对你的心想不明白以外,其他看得都挺透彻的。”深泽不知不觉中朝她方向坐近了一些。见她没有接话,继续说:“比如你现在的感情,我看的就很透彻。” 牧小满又看了看他,他的眼睛里是如篝火般狂热的爱意,她赶紧收回眼神,盯着篝火说:“我的感情很简单。” 深泽笑了:“不,很复杂。”他将手中的木棍丢进篝火里,靠在一旁的大树旁,明知故问地说:“你跟安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嗯。” “所以,你喜欢他,你觉得他是你的初恋。你想跟他在一起,会觉得他能让你安心。”深泽顿了顿,想起了她的童年,又道:“也许你经历过什么事情,让你不再相信什么人。而安东是第一个能打开你真心的人,所以,你觉得你喜欢他。” 牧小满有些惊讶,笑着说:“你可以做占卜了,下次喊你深泽半仙好了。” 深泽笑了,说:“占卜靠得不就是洞察力和强大的思维逻辑?事实上,你对安东不是爱情。” “哎?”牧小满有些惊讶,看着深泽的眼神里写着真诚与透彻,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好半天,才说:“怎么可能?我十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你认识他的时间是很长,但这不是你爱上他的资本。爱情,需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以快乐至上,如果他带给你的除了安心以外,没有让你有任何心跳、激动、甚至是快乐,请问,你们爱情的基础在哪里?”深泽反问道。 牧小满看着他的眼睛,手中的木棍也停了下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嘴很笨,脑子里快速地转悠了好半天,才说:“我和他的爱情基础就是……安心。” “那你因为安东心跳加速过吗?”深泽又问。 见牧小满没回答,他接着问:“你们之间除了练拳,一起上学,在东京住同一个街道以外,还有没有过其他让你开心的回忆呢?” “……当然有过!而且我觉得,你这是在误导!”牧小满觉得不能被他带着话题走:“我和他有我们之间的感情基础,这不是用刑查学就能分析得清的。” “冰雪姬,你和他之间分明就是亲情,不是爱情!” “开什么玩笑!”牧小满提高了声音,“我会分不清亲情和爱情吗?如果是亲情的话,我不会答应嫁给他的!你别乱分析啦!” “哈哈,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他的存在,其实对你来说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吗?你觉得他带给你的是安心,可安心这个词的定义,应该是家人吧?”深泽伸了个懒腰,说:“当然,也许你会因为亲情做基础,对他有喜欢。但是,那也只是基于亲情之上。你不想离开他,也是因为他是你的家人。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离开家人呢?” 牧小满掩饰道:“我有家人,为什么还要把他当家人呢?” 深泽笑了,在心底暗道:牧小满啊牧小满,你就是因为失去了家人,渴望家人,才会因为安东的出现错把对他的依赖当成了爱情啊! 然而,他只是歪着头,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他知道她在狡辩,也知道她无法真实地面对自己的真心。但是,牧小满的真心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女孩从头到尾简直就是一个谜,看不透。他虽然确信牧小满对安东是基于亲情之上的感情,可她对自己呢? 她对自己有没有过半分心动呢? 不确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弦月 夜已深,牧小满昨晚没睡好,又累了一整天,早已困得睁不开眼,她的头好像小鸡啄米般没了精神,奈何深泽是个危险人物,绝不能睡! 深泽一脸好笑地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于是,故意靠着旁边的大树装作沉沉睡去后,牧小满方才放下心来,斜靠着稍远点儿的大树,刚合上眼,便进入梦乡了。 深泽也很累,可他完全睡不着,如此安静的星空下,四周的蝉鸣声似乎显得整个雪之森更加幽静。如果,这里有一间属于自己和牧小满的房子,两人住在这儿,从此不再过问人世间任何烦心事,那该多好啊! 估摸着她已经睡沉了,他慢慢地凑过去,近距离地看着牧小满的脸,她睡着时安静的样子真的好想心疼地搂在怀里,她均匀的呼吸,篝火好似欲火般舞动着深泽的心跳,他再也忍不住了,轻轻地对着她的双唇吻了上去! 牧小满的唇间很软,深泽觉得自己好似吃了一口香甜的蛋糕,轻柔地吻着她,小心翼翼地怕她醒了。倒不是怕她会发现自己的举动,而是觉得,这个女孩,自己根本舍不得太用力。 吻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心底早已开心地宛如天上的繁星,每一颗都书写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他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句中文:“池小月,我爱你。” 说完,又轻柔地吻着她,好像她的唇间是香甜的软糖,是这辈子永远都吃不够的爱恋。直到牧小满的呼吸声似乎没那么沉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你是池小月,不是牧小满!牧小满只是你的名号,却不是真实的你。安东注定永远无法和你在一起。只有我,弦仁,才能真正的守护你一辈子! 深泽跟她靠着同一棵大树,稍稍将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捏着她柔软的小手,慢慢地将头抵着她的头,坐定后,抬眼看着星空,本以为会激动的睡不着,没想到,不大一会儿也沉沉的睡去。 直到一声悦耳的乐声惊醒了他!这声音好像是射击部的宫本老师惯用的信号声,他睁开眼,天空已经渐渐泛白,天快亮了!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牧小满,低头对着她的嘴巴又是轻轻地吻了吻,方才慢慢地站起身来,生怕惊醒了她。他撑了个懒腰向林深处走去,没走两步,便看见宫本老师和几个士兵满脸堆笑地看着他,立即敬了个军礼:“永远效忠弦仁君!” 深泽挥了挥手,问:“准备的什么?” 宫本老师赶紧从食盒里拿出一张宽大的树叶,打开后,扑鼻的香味溢了出来:“炭烤鳗鱼!本来想做蒲烧鳗鱼的,但食堂觉得做出来一定会被她发现端倪,所以选择了炭烤鳗鱼。用干净的树叶包裹,很清香!” 深泽满意地接过鳗鱼,说:“嗯,想得倒挺周到,你回去吧!” 牧小满是被一阵好闻的香味给诱醒的,睁开惺忪睡眼,只见深泽手心托着一片宽大的树叶,上面放着已经烤好的鳗鱼正靠近自己的鼻尖。 “哎?”她瞬间清醒,惊讶不已:“你这是从哪儿弄的?” 深泽笑呵呵地说:“有渔夫一大清早就在海边打渔,我买了两小块。饿了吧?快吃吧!” 牧小满接过其中一块,问:“这是你烤的?”说罢,又看了一眼快要熄灭的篝火。 “对啊!我这一晚上根本没睡,为了给你吃美味的鳗鱼,我都累死了!”深泽佯装抱怨道。 “谢谢。”牧小满低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盯着这块小鳗鱼有些不知如何入口。 深泽倒是大口吃了起来,没吃两口便发现她的异样,有些尴尬地问:“你……不喜欢吃鳗鱼?” 牧小满不好意思地说:“喜欢!可是刺好多啊!” 深泽笑了:“怕卡喉咙?” “嗯!”牧小满不想辜负他为自己烤鳗鱼的好意,于是,又笑着说:“没关系,我慢点吃。” “哦!”深泽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宫本老师想的太不周到了,转念又问:“你以前吃过鳗鱼吗?” “吃过啊!”牧小满小口地将刺挑起,说:“阿廖沙经常做鳗鱼给我们吃。哦,对了,阿廖沙是安东的仆人。” “因为安东喜欢吃?”深泽又问。 “嗯!” “那他知道你怕卡吗?”深泽又问。 “不知道。” 这下深泽开心了:“他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因为我每次都装作吃得很开心啊!”牧小满一口还没吃,就已经挑出三四根刺了。 深泽看着她更觉得可爱极了,坐到她身边,将鳗鱼拿了过来,说:“给我吃吧!我还没吃饱。” 牧小满忽然觉得好轻松,递给他说:“真不好意思,你为我烤了那么久……” 深泽没接她话:“其实我觉得,爱情应该是坦诚。他只顾着自己爱吃,却忽略了你的心情,这也太自私了吧!” “是我没跟他说过。”牧小满替安东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啊?”深泽快速地将鱼刺一点点地挑了出来。 “总想在他面前保持最好的样子吧!很希望自己完美点,所以自己的缺点都想办法隐藏了。”牧小满打了个呵欠。 “可是这样的爱情太累了吧?”深泽一针见血地说。 “为了维持自己的美好形象,确实很累,但是,只要让他喜欢我就行了啊!”牧小满活络了一下脖子,总觉得靠着大树睡了一晚脖子都痛了。 “爱情应该是快乐和轻松的。你的爱情又累又有压力,这能叫爱情吗?” 牧小满知道他又打算给自己洗脑说这是亲情不是爱情了,很想逃,刚准备站起来,却被深泽一把拉住。他将剔好鱼刺的鳗鱼递给她,说:“吃吧!鱼刺全被我挑出来了,我没用嘴碰过。” 虽然是这么说,可他却偷笑地想:我们已经是接过吻的关系了,就算是用嘴碰过又如何? 牧小满有些尴尬:“你……你不是没吃饱吗?” “你这么维护安东,我都被你气饱了,还吃什么?”说完,直接将鳗鱼往她手里一塞,说:“快吃吧!吃完我们就要赶回学校了。你不吃,饿晕在路上,等下被后面那组赶超就麻烦了。到时候千叶老师问我们失败的原因,你让我怎么说?说是因为你饿的?” 牧小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手中尚有温热的鳗鱼,说:“谢谢。” 她大口将鳗鱼塞进嘴里,一股好闻的香气瞬间侵占她的味蕾,果然已经没有刺了,深泽很仔细呢! “好吃吗?”深泽捏了捏她的后颈,问。 “嗯!你怎么烤的?”牧小满问。 深泽一愣,哈哈地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说:“就这么烤的啊!” “还有一股果香味呢!真厉害,第一次觉得鳗鱼好好吃!”牧小满三两口便吃掉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全身似乎都得到了满足。 你喜欢就行,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太阳从海平面上开始升起时,两人便出发了。雪之森不大,他俩也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出去。一路上牧小满完全放松了,两人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刑查学的知识。等到达学校,远远地看到射击部的宫本老师在门口迎接他们时,八点还没到。 牧小满激动地问:“我们是第一?” “那是肯定的!”深泽傲娇地笑了。 牧小满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有奖品。奖品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应该是专门为她定制的。因为刀柄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两个中文字:弦月! “弦月?”牧小满一愣。 深泽暗道:小笨蛋,你本名是池小月,我本名是弦仁啊!弦月就是我们俩啊!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破。 牧小满脑子里闪过一瞬这个念头,可又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安东以外,没人知道自己本名是池小月的事,于是,便将念头打消了。 “学校也太偏心了!”深泽故意抱怨道:“明明这次是我出力最大,结果只给你准备了奖品。” 牧小满好开心:“以后可以用它来防身了!” 时间刚刚好,当两人说笑着走进教室时,正好是上课时间了。吴大志和渡边看着他俩有说有笑地样子,大呼意外! “怎么了?”牧小满看着吴大志匪夷所思的笑。 “我感觉你变了!”吴大志摇着头对她说。 “哪里变了?”深泽坐在牧小满旁边的座位上,顺势理顺了她的头发。 吴大志忽然觉得自己和渡边有些多余,摇着头,砸吧着嘴,说:“啧啧,牧小满好像阳光多了。” “啊?”牧小满有些意外。 “你刚来学校的时候谁都不搭理,偶尔说话也从来不笑。感觉你就是个冷冰冰的人,深泽说你在高中时的外号叫‘冰雪姬’,我和渡边还琢磨着这名字起的真好,太符合你了!”吴大志如实说:“可是,我总觉得你最近似乎话稍微多了起来,尤其是今天……啧啧,感觉野外集训把你身上本该有的女孩子活泼气息给集训出来了。” 牧小满低头笑笑,将课本拿了出来,没有回答。她自己也感觉到,这次野外集训让自己真的放松了很多。 吴大志看着深泽的眼睛完全离不开牧小满的身上,似乎比之前的眼神更炽热了许多。于是,他改用中文对牧小满说:“你和深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句一下子让牧小满想起两人被降落伞吊着在高空飞翔时深泽表白的画面,她的脸突然微微一红,也用中文回应:“什么都没有,你别乱想。” “其实我还真希望有点什么。”吴大志诚恳的说。 牧小满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你是女孩子,快乐很重要,没必要每天弄得好像压力很大一样。因为我总觉得,你和深泽在一起,一定会开心很多。”吴大志又瞄了一眼深泽。 “别乱说。”牧小满将书本翻到上课的那一页。 吴大志笑了:“别忘了,我也是学刑查的,虽然学的没你们好,但我也是科班出身的。也许你和你未婚夫的感情不错,可你之前身上只有沉重的磁场。千叶老师不是说过吗?一个人的磁场很重要,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模式!可你现在身上已经没有沉重的感觉了,全都是轻松的磁场!所以我在想,到底是刑查学改变了你,还是深泽改变了你。如果是深泽的话,牧小满,考虑考虑深泽也是不错的。” 望着千叶老师迅速走进教室的模样,深泽清了清嗓子,得意地笑了。因为他俩的对话,深泽全部听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读心课 深泽倒是履行了诺言,从野外集训回来后,隔三差五就会给牧小满带来一份凶杀犯罪分析报告。每次都等中午下课后,大家准备去食堂吃饭前递给她。 他深知牧小满的性子,料定她必须等手头的这份看个大概,又做了笔记后再去食堂。于是,整个教室里,独留牧小满一人在那认真分析着报告,他倒是乐呵呵地一人先去填饱肚子。 吴大志看不懂了。他原先是想把深泽作为自己的练习对象的,一直自信满满地觉得玩世不恭的深泽这下终于收心了,奈何现在深泽这副举动又让他不知该如何理解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每当牧小满看完报告再去吃饭时,深泽总是适时地出现在她身边,不为别的,只为问问她:“今天这份资料你看的如何?” “还行。”牧小满大口吃着蟹黄拌饭,旁边放着一盘食堂赠送的蒲烧鳗鱼,狼吞虎咽地吃着:“不过,你给我看了这么多资料,我还真发现规律了。” “什么规律?”深泽托着腮,满眼都是爱意地望着她。 “首先,凶手都是男人。好像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女杀手呢!”牧小满喝了一口蔬菜汤,接着说:“其次,这些凶手,他们似乎小时候过的都是苦日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既然童年过的那么凄惨,为什么不好好的把今后的人生路走好呢?” “因为人的长大好像一棵大树的生长过程。人的童年,就是这棵树还是小树苗时的对应时光。那个时候,是小树苗开始将自己的根茎深入地底,寻找自己根基的时间。如果在这个时间遭遇到狂风、干旱、洪涝,这棵小树苗就算能够侥幸长大,也必定根基不稳。” 牧小满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一个人的童年就是寻找自己根基的时候?” “是的。”深泽又道:“但是,不可能每个童年过的不好的人都会有犯罪嫌疑,这个还要取决于凶手跟他母亲的关系。这点你发现了吗?” “嗯,发现了!这些凶手似乎跟他们母亲的关系都很差,看来母亲在一个人的人生中真的很重要哎!”牧小满想起自己的娘了:“其实,我童年过的也不开心……” “可是,你和你娘关系很好啊!” “哎?你怎么知道的?”牧小满一愣。 深泽有些语塞,不过转瞬便解释道:“洞察力呀!” 他想了想,又道:“牧小满,虽然你童年过得不开心,可你的善良和美好并没有因此削减。从今往后你的美好,由我来守护。只要我在你身边,你不会再有半分不开心了。” 牧小满有些尴尬,心底暗自抱怨:你这家伙该不会又要表白了吧? 然而,她表面却转了个话题:“不用守护我!我能保护好自己!你看,现在就没人敢欺负我啦!现在就连红叶凛和平野凉介看到我都绕道走。” 深泽一愣,沉默半天,才说:“这两人,我不好动他们。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欺负你,我都能让他消失,但是他俩我不大方便。红叶凛其实是校长的侄女,校长和我哥哥关系很好,是我哥的亲信。” “哎?红叶凛是校长的侄女!?”牧小满很意外。 “是啊!所以之前才那样对你。还有平野凉介,他父亲是财务大臣……” “怪不得这么嚣张!”牧小满感慨道。 “因为平野是他家最不成器的儿子,所以,他父亲对他的事情也是不闻不问。否则,你在高中第一次打他时,怎么可能安稳度过?就算如此,我也不好轻易动他呀!”深泽很是自责,不过,却转而笑脸夸了她:“我们家牧小满很争气啊!打他两次却让他奈何不了你。” 牧小满笑着将一大块鳗鱼塞在口中:“那是当然!” “食堂的鳗鱼好吃吗?”深泽依然托着腮,笑着问。 “嗯!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快到下午才来吃饭竟然还有赠送!”牧小满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有时会有虾仁,今天又是不带刺的鳗鱼,可能明天又会有什么吃的。” 深泽笑哈哈地看着牧小满那副贪了小便宜的模样,并没有接话。 说什么呢?说这些虾仁,都是自己一点点的提前为她剥出来的?还是说,这些不带刺的鳗鱼也都是自己提前挑出刺的?如果真说了,依这丫头的脾气,一定不会再吃了。 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深泽也观察出她的喜好了。牧小满是喜欢吃海鲜的,奈何不爱吃带壳带刺的东西,因为怕麻烦。所以,他每天提前来食堂,也是为了给她做好背后的事,到时候,再以食堂赠送的名义给她。她吃得开心,他看得开心。 就好像今天的蟹黄拌饭一样。深泽没告诉她,你的蟹黄是我用七个肥美的大螃蟹扒拉出来的!那壳儿太硬了,吃得嘴都痛。食堂赠送?要不是我,食堂能有这么好心? 他笑着摇了摇头,却乐此不疲地每天中午替牧小满做好一切,他自己都在感叹,从来没有哪件事情能坚持这么久的。看着外面飘着零星飞雪的天空,掰着指头算来,野外集训后,开始为她做这些应该也有三个多月了。 这么长时间里,牧小满的刑查学也在逐步提高,甚至可以慢慢地在别人说话,做事时立即抓到对方背后的讯息。刑查分析课上,她和深泽更是时常观点一致,得出更加精确的答案。 千叶老师也将题目的难度提高了几分,开始并不拘泥于一些现实案例了。经常折腾出一些让人猜不透的事情。 有时候会在教室里放上几把武器,让他们推断出他背后的动机。 有时候会在讲了一半的课时,突然训斥吴大志,并让大家推断他的缘由。当然,吴大志表示十分委屈,是刑查课的牺牲品。 牧小满却对这样的学习感到极大的兴趣,再加上深泽那一大堆似乎总也看不完的犯罪分析报告,并且两人就他人的某个动作,某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经常拿出来讨论。彼此之间,进步相当大。 可再怎么讨论,他们都不明白今天千叶老师在教室里多放了一把桌椅是为了什么。 吴大志说:“我觉得是有其他专业的学生来选学刑查了。之前牧小满在间谍大会上的那一套分析,好多人都表示对刑查学有兴趣,可大家又觉得难,没人真的来选修。这么看来,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了。” 渡边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牧小满的观点和渡边一致:“千叶老师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你们忘记上次他在教室里放了把菜刀吗?我们推断他是对厨艺感兴趣,或者菜刀凶杀案。结果答案却是刀具的历史发展!给我们上了一节枯燥的历史课。” 深泽没管那么多,一屁股跌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乐呵呵地说:“今天这节是读心课?我觉得最难读懂的不是我们家牧小满的心,而是千叶老师的心。” “谁是你们家了?别乱说!”牧小满觉得一时耳朵有些发烫,却也在深泽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深泽将椅子稍微靠近她一些,侧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说:“你的手好凉,冷吗?学校这边冬天来得早,外面都开始下雪了,要不要给你买副手套?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牧小满用力挣脱他的手,生怕别人看到,她望了一眼门外,看到千叶老师迈着他惯有的脚步走了进来,她小声地说:“你别这样。” 深泽看着她那好像做了坏事的小猫一般的神情,心底满满的都是想要宠她的爱意。读心课?千叶老师,你该重新开一堂偷心课! 深泽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晚上该如何建议千叶老师这堂偷心课程,以至于这堂读心课到底上了什么内容根本听不进去。他总觉得,跟牧小满这段时间的相处,距离得到她的心仅一步之遥,他更清楚的是,仅仅的这一步,只需要击中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那个最脆弱的部分,当然是牧小满的爹娘! 打靶时百发百中的自己,这次一定能拿下牧小满的心! 而这一步,深泽并不着急,牧小满的性子他早就摸清了,这个女孩,绝不喜欢别人干涉到她的事情,然而,一步步的在她身边引导她,保护她,给她正确的报仇方向,才是她真正需要的。如果直接替她报仇,恐怕,她虽然会感激,却仅仅是感激而已。 因为牧小满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替她报仇。 陪伴的过程里,给她快乐,让她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该做的事。 我不想做你的恩人,我要做你的爱人! 千叶老师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思绪:“深泽,你说说看,这把桌椅说明了什么?” “……有人来选修刑查课。”深泽想也没想就把吴大志之前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句回答却让吴大志得意极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深泽的认可,那看来,距离准确答案八九不离十了。 “有谁能就我今天的模样来判断我来教室之前发生了什么?”千叶老师继续问。 吴大志缩着脑袋。 “牧小满!”千叶老师点名她。 牧小满现在特别喜欢读心课,毕竟看穿一个人是一件很过瘾的事儿,她盯着千叶老师片刻,便说:“你今天没带书本,说明你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平时你虽然穿戴干净整洁,却很少穿皮鞋,就算穿了皮鞋,也很少擦亮它。 然而今天,虽然你看着穿戴寻常,擦亮的皮鞋却说明了你刚才见过什么人了。而这个人,应该是在某个领域里很有威望的,你在学校见他时,旁边应该不止你一人,校长是必定在的。这件事情恐怕和你有关,需要你去承担。 恰巧又是上课时间,反正这节是读心课,对你来说没拿书本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去处理刚才你接手的事情。这才是你现在真正烦恼的原因。因为你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端倪,可你眉头总在某一瞬间稍稍紧锁,看得出,事情并不好办。” “非常好!”千叶老师点了点头:“冷静、睿智、反应快!做刑查,要的就是冷静!只有冷静,才能从别人身上发现秘密所在!” 很少得到表扬的牧小满开心地将自己刚才的分析过程拎出几个重要点,将它们写在本子上。耳边却传来千叶老师的声音:“进来吧!” 教室门打开,牧小满并没有抬起头来,而是继续在本子上写出刚才的推断过程。她太过专注,就连千叶老师说了什么她也没注意。 然而,深泽愤怒的口气大声地打断了她的专注:“混蛋!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来了 牧小满抬眼望去,讲台上,千叶老师身边站着一个人,他双手拎着两个行李箱,黑色的呢子大衣没有扣,敞开着露出里面那件咖啡色毛衣。 当她和他的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他笑了,本是疲惫了很久的神情却在那一瞬间轻松了起来。 牧小满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停止了,她睁大了不可思议地眼睛看着他,眼泪瞬间喷出。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冷静,形象,甚至是还站在旁边的千叶老师了! 她站起身来,奔向讲台,一个猛子扑在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安东!” 除了安东以外,所有人都震惊了! 安东那本是拎着行李箱的两只手松开了,用力地,紧紧地抱着她,任凭她在自己胸前哭泣得好似撒娇的孩童,若不是旁边还有其他人,他都想哭了。 哭这么久都没有见到牧小满的孤单,哭见到牧小满后的心安。 他忍着满腔激动又开心的眼泪,轻轻地抚摸着牧小满的后背,安慰道:“乖,我这不是来了吗?” “牧小满!你在做什么!放开他!”千叶老师气急败坏地声音适时地吼起。 然而,牧小满死死地抱着安东,边哭边摇着头,激动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再不放开他,我扣你十分!”千叶老师又气又急。 气的是,自己一个研究刑查多年的人竟然看走眼了!他一直以为牧小满是个有些冷,甚至很难亲近的人,就算是弦仁君再怎么努力追求,她似乎都不为所动好似根本没有心一样。 急的是,弦仁君的脸色相当差! “扣你二十分!”千叶老师吼道。 “五十分!”千叶老师加高了砝码。 安东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说:“再扣你就没分了,乖,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牧小满这才慢慢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破涕为笑,一把牵住他的手,转身对千叶老师鞠了一躬。 从她十一岁来日本开始,从未对任何人如此行礼过,因为她觉得不屑。然而今天,她觉得失礼的是自己。 “老师对不起,”她的抽泣声还没完全停止:“是我太冲动了。” “你的冷静呢!”千叶老师指着她大声吼道:“我教你那么久的冷静呢?你这是一个学刑查的人该有的表现吗?” 牧小满听着他的训斥,竟然咯咯地笑出了声:“老师对不起。” “给我环岛跑圈去!不到傍晚不准回来!立即给我滚蛋!”千叶老师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再不走,就怕弦仁君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出来。 牧小满的脸上还挂着眼泪,她开心地回应:“是!”说完又抬头看了看安东,看着他湛蓝的眼睛,温暖的微笑,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就算此时,教室门开着,门外的飞雪伴着刚刚入冬的寒风吹进,她也觉得不冷了。 她开心地绕着全岛跑圈,满世界的飘雪在空中飞舞,好像她沐浴在浪漫爱情中的激动心情,简单,晶亮,透明。就算是这个时候大雪纷飞,在她眼里都满是阳光明媚。 这一路,她满脑子都是开心和疑问,太多的问题想问他了,太多的思念想要倾诉了。可当她回到学校时,却傻眼了。 因为哪里都没见到他!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千叶老师也回去休息了,食堂里,图书馆,甚至去男生宿舍楼下转悠,也没看见安东的身影。 难道自己之前是幻觉?是自己在做梦? 她傻呆呆地站在教学楼旁,之前激动的心情开始慢慢地冷静。冷静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安东手心的温度,起伏的胸前有着星空的味道,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的。 怎么现在找不到他了? 一定是自己不够冷静! 于是,她拿了毛巾便去冲凉,刚刚入冬的天气虽然有些寒冷,不过,用冰水洗了大半年的她早已习惯了。再说,她此时也需要冰水来冷静一下自己慌乱的思绪。 然而,就算是洗完了,冰水把自己冲透了,却也冷静不下来。 安东明明就是来过了!根本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等下去问问深泽! 不对,不能问他,问吴大志好了。 然而,当她再次回到房间,拉开房门的一刹那,愣住了。 安东正坐在矮桌边翻看着她的刑查书,那两个行李箱安静地靠着墙边。他看到她进来了,站起身来,走了过去,轻轻关上拉门,说:“我等你好半天了,原来是去洗澡了。” 下一秒,两人同时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牧小满这下真的觉得踏实了,她开心地说:“我回来后没找着你,还以为之前看到你是在做梦呢!” 安东笑了,说:“现在呢?还像做梦吗?” “踏实了!”牧小满开心地抬起头,眼睛晶亮亮地看着他,将心底所有的疑问说了出来:“你怎么来了?是来探亲的?学校不是不给外人进吗?你之前考得怎样?你怎么没去帝大经济部呢?你还走吗?你就这么来了,安叔叔知道吗?你最近过的好吗?” 安东笑了,在牧小满兴奋地惊呼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到矮桌边,平时牧小满睡觉的地方,坐了下来。牧小满将脸贴在他的脖子里,坐在他腿上,咯咯地笑着,一刻都不想分开了。 “在我回答所有问题之前,先看看我的小獠牙长出来了没有。”安东轻轻地,一手一个捏住她的脸蛋,说。 “没有,我……”牧小满扬起头,刚开了口,安东灼热的吻便亲了上来。 牧小满愣住了,好久没有这么跟他亲昵过了,一时间,竟然羞红了脸颊。愣了好半天,才在他炽热的亲吻中,笑着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回应着他的吻,用自己的亲吻诉说着那么长时间的想念。 直到天渐渐暗了,房间完全黑了下来,两人才慢慢地松开了彼此。安东搂着她,说:“你离开的那天我都担心死了。听植田老师说,跟你一个考场的考生竟然死了。又听他说你考完后,直接审核了试卷,就被带走了。而且还是总参谋长亲自批准的。我是很开心啊,我夫人怎么这么厉害的!可你什么都没带,连声招呼都没打……那几天我很不好过。” 牧小满亲昵地贴着他的脸,说:“我想过好多办法,想给你打电话,我还写了好多信,可这里似乎都是封闭的。那段时间,我天天担心,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只能看着照片哭。” “好啦!现在我也来了,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安东又亲了亲她。 “嗯!”牧小满笑着回应着他的吻,转念一想,不对! 她赶紧侧身打开灯,好奇地问:“你考得怎样?你现在应该是在帝大经济部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安东笑了,湛蓝色的眼睛有着无尽的温柔:“我已经从帝大毕业了。” “哎?!”牧小满震惊了:“你说什么!!你已经从帝大毕业了?帝大经济部?!” “对啊!”安东用脸蹭了蹭她的脸,说:“听说我是帝大建校以来的最高纪录吧?九个月完成经济部所有课程。 说真的,很累啊!幸亏有土屋教授,否则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毕业的。哦,土屋教授是帝大经济部很有名望的老师,我跟他说了我们的事情,他很支持。甚至在我忙毕业论文时,他带我去了参谋本部,见了一些人。 我说,我想来这里学刑查。他们说,正好这一届的刑查还缺一人,就准许我考试了。当然,土屋教授应该在背后松动了不少关系。今天也是他陪我一起来的。” “土屋教授应该是个爱才之人吧?他人呢?我要去见见他吗?”牧小满歪着头问。 “不用啦!我办好入学手续后他就回去了。有专机接送呢!”安东笑着说:“其实我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那会我不是已经在看经济学的书了嘛!” “对了!”牧小满正视着他,说:“你说高中我想起来了,报纸上的经济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成炒股高手了?明明是你好不好!” “哈哈,你终于发现啦!”安东爽朗地笑着:“之前我是用自己的名义炒股的,后来觉得还不错,能赚点钱。从高二开始就用你的名义炒股了,本来也是稍稍赚一点,用作你以后的零花钱。 去年花火大会结束后,我就在盘算着我们结婚的事了。我知道你不想依靠牧先生,对他的感情很复杂,甚至以后打算自食其力。但是我们结婚时,你总需要嫁妆吧?所以,我一方面要准备给你的聘礼,一方面还要为你准备嫁妆!哎!” “你这是聘礼,不是嫁妆!”牧小满笑哈哈地贴在他胸前说。 安东吻了吻她的额头,贴在她耳边说:“三万烟花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新娘,你准备好了吗?” 一句话逗得牧小满开心地笑出声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声地说:“我准备好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是两人甜蜜的笑声。夜已深,雪已停,四周的空气渐渐地清冷了下来,牧小满和安东始终黏在房间里开心地说笑着。房间虽然隔音效果不好,可偶尔路过的学生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而,深泽听清了。 那是因为,他就站在牧小满的房门前! 失魂落魄地盯着那扇拉门,却没有敲开房门的勇气。 他好久都没有抽烟了,从野外集训之前他就开始戒烟了。听说戒烟很难,可他觉得,只要每天能见到牧小满,烟瘾再大,都能立即戒掉。 一物降一物,牧小满是他更大的瘾! 是由爱成魔的瘾! 如今,安东的到来把他本来预计好的一切全部打乱了,他甚至一直觉得,牧小满快是自己的了。现在呢?牧小满原来会哭,会笑,会激动,会拥抱。 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会,甚至以为她的心是慢热的。然而今天他才猛然发觉,一切都是自己错了。 他一根接着一根地在牧小满的宿舍门前抽着烟,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耳朵听着偶尔从房间里传出的甜蜜笑声。他觉得他的心好像被恶魔在啃咬,一口一口地,撕裂地疼痛,让他快要不能呼吸。 吴大志远远地看到他,好心地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我一直以为你快追到手了。原来,你还差了一大截啊!” “滚!”深泽没看他,冷冷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倾诉 宿舍门外,深泽在飞雪中痛苦得翻江倒海;宿舍门内,牧小满和安东在灯光下柔情蜜意地说笑着。 牧小满将脸贴着安东的脖子,听他说着在帝大遇到的新鲜事,更是为安东取得的成绩而骄傲。她得意地笑着,那自豪的满足感好像如今从帝大毕业的不是安东,而是她。 “其实你应该继续读的,我还有半年就回去了。”牧小满掰着指头说:“嗯,半年不到了。我也在努力修学分想提前毕业呢!可我没你厉害。” “我等不了半年,”安东吻了吻她的眼睛,说:“你不在身边,我每天都过得很煎熬。这九个月我只回家两次,平时都住在学校。或者说,我是住在图书馆的。” 牧小满抬起头,摸着他光溜润滑的唇边,说:“你怎么都不照顾好自己呢?阿廖沙呢?你这九个月胡子都没剃吧?” 安东有些惊讶:“我今天早上出门前才剃的,你能看出来?” “用刑查知识看的。”牧小满笑了。 “我也顾不得形象了,你不在身边,我要什么形象呢?”安东抱紧了她:“我经常梦见你,梦醒后就继续读书,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昨晚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我也是啊!”牧小满说:“我也经常梦见你呢!不过,很多梦都不大真实,只有之前学校组织的野外集训那次梦你,才是最真实的!那天啊,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晚上在雪之森过夜的,我困极了,刚睡着就梦见你了。” “梦见我干嘛了?”安东笑着问。 牧小满笑着搂紧他,说:“梦见你吻我的,还在我耳边对我说‘池小月,我爱你’。啊!我当时在梦里对自己说啊,我可能是太想你了,千万不要醒过来啊!” 说到“池小月”这三个字,安东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对了,你家的事情,我又发现了一些细节。” 他边说边站起身来,从放在旁边的呢子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矮桌上,这张纸已经泛黄,皱巴巴的了,但是牧小满认得出,这是之前两人从国内回东京的轮船上,安东画的她当年的逃跑路线图。 只是,这张图上又多出几个细节。 “当时黑衣人分三队人马来堵你。你家里的,不用说,他们是凶手。还有大学门口在找你的,既然在找你,那么他们必然知道你已经跑了。谁告诉他们的?当然是待在你家里的那帮凶手。 还有一帮黑衣人是在警局门口。如果说,这帮警局门口的黑衣人是从上海赶到你家去行凶,分两种情况。第一种,他们和之前两帮人马是一伙的,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跟警局串通过了。第二种,他们是单独行动,没有计划,很茫然,只有请求警局的人来帮忙。 帮什么忙?要么让警局不要管这件事,要么帮忙抓凶手。所以,这三队人马里,警局门口的黑衣人有一半几率是好人,而非坏人。但是这不能武断,要用事实来证明。 所以,我在等录取通知书的那几天又回了沈阳,去了趟警局。当年的警察局长已经退休了,但是还有几个知道当年情况的警察还在,我打听了一下这件事。他们都说当时黑衣人是来报警的,并且警察局长亲自下令全城搜查你的身影,是为了保护你。 我有出示上海警察厅的通行证,这是我拜托我爸帮忙弄到的。他不知道我在做这件事,我没跟他说。毕竟这种事如果没有得到你的许可,我不会轻易透露出去。他还以为是你在学刑查时需要完成的课业呢! 我还带着通行证去找了当年警察局长的家。他已经不问世事了,不过,当他知道我的来意后,亲自又带我去了警局翻看了卷宗。并且告诉我,池家灭门惨案当年找到他的黑衣人,是想帮你的。后来却再也没找到你,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后,有一个人亲自去了趟他那里,给了他们很大的一笔资金,要求更改卷宗。” “改成什么?”牧小满好奇的问。 “卷宗上本来写着池家四口,死亡三个,其女池小月逃此一劫,至此失踪。后来改成:池家四口,死亡四个,无一幸免。”安东定定地说。 “啊?”牧小满一愣:“为什么这么写?” “因为在保护你。”安东说。 “那是谁去改卷宗的?” “这件事情警察局长三缄其口。”安东说:“毕竟,我虽然有通行证,但是他不清楚我到底是哪一派的。不过,可以证明当时的三队人马,警局门口的是好人。另外两队都是凶手。也就是说,当年想要灭门的有两帮人。哎,我也只调查到这里,剩下的等我们毕业后再说吧!” 牧小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我边学刑查边回想当年的事情,也想到很多细节。比如说,除了我家里那些凶手以外,大学门口的黑衣人是明确抓我的。警局门口的那帮人确实没有看到我。因为我直接从后面巷子跑了。但是很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人穿的衣服都差不多?” “有可能是为了伪装身份。”安东说。 “有道理。哎,具体还有一些细节我想回去后再细查。我真觉得刑查学这门专业是学对了,很多当年的事情通过一些专业知识都能想的明白。希望回去后不要失望吧!”牧小满盯着那张路线图说。 安东摸了摸她的头,笑了:“回去后还有我呢!我这不是也来陪你学刑查了嘛!” “可是你只有半年时间了哎!刑查学倒没什么,我做了很多笔记,甚至把书本上一些知识点都拎出来了,喏,我给你看!”说完,转身从旁边的书堆里抽出一本笔记本,递给他,说:“这些都是刑查学的重点,还有深泽,这段时间经常拿一些犯罪凶杀报告给我,说是做了总结学起来会更快。我把总结的东西也都归纳出来了。你先拿去看,你比我聪明,很快就能掌握刑查精髓的。” 安东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地笑了,看着她,问:“深泽给你的资料?” “对啊!”牧小满托着腮,胳膊肘抵着矮桌,笑着说。 “他有这么好心?” “其实作为同学还是不错的。”牧小满想了想,又道:“只适合做同学。” 安东笑了:“其实,我这么快从帝大毕业也是因为他。” “哦?不是因为我?”牧小满故意噘着嘴巴佯装生气。 安东捏了捏她的脸蛋,说:“因为我知道他喜欢你。” 牧小满一懵:“啊?”却没敢把深泽已经对自己表白的事说出来,她不敢说,只能装傻,她怕安东不高兴。 “嗯。”安东笑了:“我好没安全感啊!” “他们都知道我有未婚夫,毕业后就要结婚了。”牧小满这句说了个实话。 “我知道。”安东笑着说。 “啊?”牧小满又意外了:“你怎么知道?” “吴大志说的。我被分在跟他一个宿舍。刚才我去宿舍放衣物的时候他跟我说,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深泽在追你,但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有未婚夫了,你很明确的跟深泽划清了界限。” 牧小满真觉得,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啊!于是,她笑着说:“我家先生比他厉害多了,我当然看不上他啦!” 这话安东爱听:“是啊!我看到你以后就踏实了,不过,我接下来要赶紧修学分了。一千分啊!这学校怎么那么恐怖的?” 牧小满说:“对啊,所以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环岛跑步,可以拿点分。我又额外选修了射击和密码。航空部学分给的多,但是耗时会很长。” “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跑!”安东说。 “好!” “我看了下其他专业,密码学我也感兴趣,要不我跟你一起学好了。不过,我看到炮兵部里有一个分支学科,似乎刚开班不久,是研究火药制造的。我倒是对这个感兴趣,学分也挺高的。” “我对这个没兴趣哎。不过你去学吧!现在赚学分要紧。射击呢?你要跟我一起吗?” 安东皱了皱眉头,说:“其实我对射击兴趣不大。不过,在来这里之前,我爸倒是说了一句,他说幸亏学的是刑查,不是射击,学什么都不要学射击。” “为什么?” “他说,人一旦学会开枪,就会对生命看得很轻,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动物,若是有了一次杀戒,恐怕再想收心就难了。”安东笑了笑,又对她说:“我以后要接我爸的生意,学不学射击无所谓。你呢,是为了抓坏人,跟别人不一样,所以你应该学。” “嘿嘿,还是你懂我!” 安东站起身来,说:“好啦,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对了,行李箱里我带了你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有阿金留下的小刀也给你带来了。” “哇,真的?”牧小满开心地笑了,连忙打开行李箱,结果,映入眼帘的,放在最上面一层的,竟然是自己的内衣。她脸微微一红,赶紧将内衣快速地拿了起来,放在身后,抿着嘴巴笑看着他。 “干嘛?”安东一愣,随即明白了,笑着说:“衣服都是我帮你整理的,内衣也是我放进行李箱的,早就经过我的手了,你还害什么羞?”说着,又将她搂在怀里,说:“半年后,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了,这点内衣算什么?” 牧小满撒娇般地在他怀里笑着。 “明天上午的刑查课该上什么内容了?”安东问:“我好回去准备准备。” “好像是伪装课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伪装 “我们刑查学的伪装课和其他专业的伪装课完全不一样!其他专业的伪装教的是外形上的化装,那是在战场上对敌人的防备,是与战场融为一体的装束!而我们专业的伪装教的是心理上的,是人跟人之间相处时最直接的战争!” 千叶老师的上课开场白就是这个,没有多余废话,直接步入正题,他觉得,虽然说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但真正的上课只有四个多月了,最后还有一个半月是用来毕业考核的。时间十分紧迫,而刚来的这个叫安东的学生不知道能否通过。 他扫视了一眼他们五人,曾经他觉得,最不需要学伪装的,就是牧小满。因为她够冷静,够沉着,脸上始终看不出任何表情和动机。 然而现在……呵呵,她不过如此。 余光扫到牧小满的表情,她从进教室开始就咧着嘴在微笑,身体微微倾向旁边安东的桌椅,看的出,两人感情不错。 再看弦仁君,他和牧小满中间隔着安东,虽然人在上课,精气神早已涣散,本以为昨天晚上弦仁君会召自己去他住处训斥,然而,千叶老师又失算了。 最近失算的事情太多。 千叶老师接着上课:“伪装,从大的方面来说,是对形体上动作的观察。从细节方面来说,是心跳和眼睛的捕捉。 先看动作的观察。之前我教你们的所有刑查学的知识,全部都可以用在这里。只不过,需要做的是反向运用。因为你需要把人性的规律全部隐藏起来,才能做到真正的伪装! 比如说,一个人他在和别人说话时有一个小动作。这个小动作可能是在进行某个话题时突然做的。我们可以假设他在和人交流时摸了一下胡子。仅仅这一个动作表示他对进行的话题可能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对他大脑高速旋转时的一个外在表现。而接下来他的回答,必定是经过修饰的。 如果换位来看,这个时候是你们在被人询问时做了这么个小动作,那么,懂点刑查学的,必定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是经过再加工的。怎么办?你们得学会控制,让别人抓不住这一细节。 然而,伪装里最难的,倒不是控制你手头的小动作。因为只要稍加练习人人都会。最难的,是心跳和眼睛的捕捉。 心跳一般很难被发现有异样,除非医生用听诊器。一个医生如果懂刑查的话,那才是最可怕的!可惜啊,渡边,你放弃了。” 其他四人惊讶地回过头看着他。渡边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够坚持。” “渡边你学过医科?”吴大志快人快语。 渡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是的,我来学刑查之前,是帝大医学部的学生,已经上到大四了。”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安东,说:“安东,说起来我们还是你帝大校友呢!” “你们医学部是六年制的吧?为什么还有两年没坚持呢?”安东问。 “太辛苦了,学不下去了。”渡边一脸歉意的笑,转而又对千叶老师说:“但是老师,我在这里学刑查时,有继续选修医科,剩下的课程我会努力完成的。” “哼!”千叶老师高傲地抬起头,没看他,说:“如果你医科学完,刑查学也顺利毕业,你将会是你们五人当中最具洞察力的刑查人员。因为在调查一件事情时,就算这人是伪装高手,心跳都会有稍稍改变的。如果他控制住自己不会脸红,瞳孔不收缩,也只有心跳可以发现端倪了。这是医生最直接简单的洞察。 如果没有学过医科,那么只能从眼睛来观察了。瞳孔的收缩,是对于当下事物表现的直接反应,也许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小动作可以发现问题,然而,眼睛却是最直接的答案。 所以,你们接下来练习伪装,首先学会的是冷静沉着,其次学会的是控制你的小动作,最后把你的眼神控制好!如果能练到心跳都能控制住的话,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能查出来你的历史了! 以后每天上课前,我先检查你们伪装练得如何,通过者直接学分加十分。不通过者,扣二十!” 其他几人倒吸一口冷气,扣这么多! 牧小满却觉得自己在伪装上应该可以持续加分了。 然而,她失算了。 从第二天上课开始,每个人若想进教室,首先得通过千叶老师的伪装考核。其他四人在门外等着,一个进教室考伪装,考完了直接出去,让下一个进。看似十分神秘好奇,实则千叶老师的问题很简单。 第一个进去的是渡边,千叶老师只说了一句话:“逃避医科的原因原来是害怕尸体啊!” 渡边本来准备好了,镇定地等待他的考题,然而,千叶老师的这一句话,让他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扬起眉毛,不可思议地望着老师。 千叶老师冷笑一声:“不合格,扣分!” 渡边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室门,其他四人惊呼考核怎么那么快的? 第二个是深泽,面对弦仁君,千叶老师自然知道他的弱点,可他不怕自己的言语是否会招来弦仁君的愤怒,毕竟,伪装是学科,现在是以考核为主。于是,他直接对深泽说:“您花心思给牧小满准备的犯罪凶杀报告,她已经总结好了,只不过,都给安东看了。” 深泽听到这话很是意外,随即,恼羞成怒,咬着牙,刚准备训斥他,却看到千叶老师得意的笑。忽然明白,这是在考伪装啊! “出去吧,扣分!”千叶老师不留情面。 第三个是牧小满。千叶老师觉得最有可能通过的应该是她了,可没想到他还是失算了。因为在听到他说“毕业后,你和安东举行婚礼时一定要请我去参加啊!”牧小满开心地笑了,刚准备回答他,却猛然发现不对,这是在考伪装!自己脸上兴奋又甜蜜的微笑早就出卖了内心,更别说眼睛了。 “滚蛋!扣分!”千叶老师不耐烦的指了指门外。 这下吴大志紧张了,连牧小满和深泽都扣分了,那他岂不是也通过不了了? 这一点他倒是算准了。可他没算准的是,走进教室后,千叶老师只盯着他,一个字都没说。吴大志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老半天,急了:“老师,您什么时候考我伪装啊?” “不合格,扣分!”千叶老师清了清嗓子。 吴大志整个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扣了分。这也太奇怪了! 最后一个是安东。 千叶老师不知道他之前的刑查学知识学到哪了,只知道牧小满早早地把所有笔记,课业重点都告诉他了。到底对知识掌握了多少,千叶老师全然不知。 对于这个新生,又是牧小满朝思暮想,几次三番地折腾想要打电话,写信的人,千叶老师觉得他既然能为了牧小满,提前从帝大经济部毕业,看来,牧小满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对她的感情不亚于弦仁君,也许更甚一筹。 只可惜,晚来了半年,否则应该是比牧小满更好的苗子,怪不得帝大的土屋教授这么重视他! 再好的苗子,也只是刚来学校没两天的新生。所以,千叶老师也没报什么希望,漫不经心地说:“幸亏你来了,再晚半年,牧小满就不属于你了。” 说完,便准备在他的学分卡上扣分。 然而,千叶老师失算了。 安东根本没什么表情,没说话,没动作,没神态,甚至眼睛里都没有任何惊讶和痛苦。这下千叶老师纳闷了:“怎么?你不惊讶吗?” “不惊讶。”安东淡定地说。 惊吓的是千叶老师了:“为什么?” “这只是你的假设,不是事实,你不了解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我相信小满。”安东依然淡定地说,只是,他的眼睛里有着一丝神色,立即被千叶老师捕捉到了。而这丝神色不是慌张,不是难过,而是坚定。 千叶老师点了点头:“你今天合格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安东基本上都是合格的,无论千叶老师怎么考他,怎么询问,甚至考他的内容从牧小满身上,转到他父亲安本华和他远在苏联的母亲身上,似乎,安东都不为所动。原因很简单----信任! 可牧小满却不行了,她没几次是合格的。只要是安东的事情,她都通过不了。直到练习了一个多月,她才慢慢地学会将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收缩在自己的眼睛里。虽然依然能被千叶老师抓住端倪,怎么说也是进步许多了。 然而,安东在伪装这个知识点上却并非完全熟练掌握的。比如,在户外课程上,他觉得伪装太难了。 因为变态的千叶老师说:“伪装的最高标准,是子弹在你耳边擦过,你都不为所动,那才是真正的伪装高手!如果,这枚子弹是你重视的人射出的,你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丝毫震惊,那才是伪装的最高境界!今天,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你们最重视的人吧!” 说完,便一声令下,让五人开始做原地俯卧撑,每人中间间隔两人距离,待他们俯卧撑做得尽兴时,千叶老师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枪,对着其中一人脑袋前方的地面上射击! “砰!” 第一个就是安东。 他吓得一下子趴在地面上,连带着吓得大呼小叫的是吴大志。 很显然,两人都不合格。除了扣分以外,还换来了千叶老师的大骂。 渡边也不算合格,因为他的俯卧撑虽然没停,却变换了撑的频率。唯独深泽和牧小满两人顺利通过。 后来,就算千叶老师在牧小满眼前的地面上开枪,牧小满都撑住了。虽然她心里吓得半死,在心底尖叫的程度不亚于吴大志尖叫的声音,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而从小就开始玩子弹的深泽却是泰然处之。 上了快两个月刑查的安东终于在午饭时对牧小满感慨道:“千叶老师真恐怖,他简直是魔鬼训练啊!你在这待了快一年了,学分还能修得这么高,真不容易。” 牧小满将一大口鳗鱼塞进口中,说:“其实千叶老师人很好的,他帮了我不少,之前我被……啊!怎么有鱼刺?” 安东抬起头来,紧张地问:“卡喉咙了?” 牧小满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嘴里的鱼刺挑出来,说:“没有,我……我慢点吃。”说完,嘿嘿一笑,转而又抱怨道:“好奇怪呢!前段时间啊,我忙到快下午才来吃午饭,每次都会有额外赠送的食物。后来竟然再也没有了!而且之前经常会有不带刺的鳗鱼,新鲜美味的虾仁,甚至是蟹黄拌饭。现在也什么都没了!食堂难道换厨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男校女生 五年后。 1929年,日本东京。 日本帝国大学附属高中部共分有男校区和女校区,虽是同一个学校,甚至就算是同一个年级,可因为校区的不同,教学的内容也各有不同。 女校区除了基本的课业知识以外,教的都是礼仪、持家、插花之类的。而男校区只教学生课业知识,但是,教得却是更深入,更精细的一些解题技巧和思路。 于是,每次统一考试的时候,男校区的成绩普遍拉出女校区成绩一大截。就算是女校区里最强的A班平均成绩也只能和男校区里成绩中下等的D班相提并论。 两个校区只用一个简单的铁丝网相隔,女生们会因为操场上男生们运动时的帅气而芳心暗许。 其中呼声最高,平日里下课之后大家讨论最多的,却是高三年级组每次考试榜上的第一名。听说是个外国人,日语说得特别流利,平时最爱运动,只要下课去铁丝网那看,总能看见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在和其他同学打棒球。 当然,女校区也吸引很多男生们的目光。 前几年,福冈女学院院长为她们学校定制了一套非常漂亮的水手服,从此以后,水手服迅速火遍整个日本。帝大附校作为全国重点学校,教学上比别人强,服饰上自然也不能比其他学校差。甚至,学校在水手服上加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创新,惹得其他学校的学生对他们学校的女生那是相当的羡慕和眼红。 每每有帝大高中部的女生从路边经过,总能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当然,此等眼福,自然少不了他们本部的男生们。 两边各有讨论的对象。但是最近,在女校区里讨论最多的,却是刚刚从高一跳级上来的一个女生,在之前的年末考试中成绩竟然是整个高一学年里的最高分。并且,这个女生还把高二的年末考试也做了,成绩竟然是整个高二学年里的第三名。 年级组长建议她直接升入高二年级,然而,她在女校区的高二A班听了没几天课,却再出幺蛾子,想要直升高三A班。 奈何,她的各科成绩都太过优秀,年级组长也是个爱才之人,于是,又让她跳级进入了高三A班。 但是,这个女生似乎依然不满足,却再次提出想要进入男校区的高三A班读书。她觉得,在女校区里,是永远学不到真正的知识的。 这下真让年级组长有些为难了,他觉得此等大事只能去找校长了。女生进入男校区读书,这种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也因为她成绩太好,女生们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更有甚者,在老师直接严厉批评女生学习太差时,总有一些人快人快语道:“谁说我们成绩不如男生了?就算是小林一茶复活,都赶不上牧小满的单科成绩!” “中国人还是很聪明的呢!” “是啊是啊!他们只是不学而已,一旦认真起来,真是超厉害的呢!” 牧小满从老师办公室里走出来,一手拿着年级组长的推荐信,一手拎着手提包,她穿过走廊,走出女校区的教学楼,沿着开满樱花的小路,向男校区走去。 一路上,春天的暖风拂面,樱花花瓣伴着阳光缓缓飘落。偶有几片花瓣落在身上,那淡淡地香气似乎挥之不去,满目的粉色,就好像这一路粉色的心情一般,有着从未有过的放松。她走得很快,不大一会儿便到了男校区。 这会是上课时间,整个学校非常安静,听说男校区里住着一只流浪猫,黄白相间,十分可爱。不过,这一路走过去,却并未看见猫咪的影子。 牧小满有些遗憾,却带着一身樱花香气,和一脸轻松地暖风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好,我是女校区高三A班的牧小满。”牧小满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校长一愣,随即想起这件事,赶紧站了起来,笑着说:“你好,久闻大名啊!” 牧小满莞尔一笑:“谢谢。校长,我想申请进入男校区高三A班,请您批准。” “呀,中国人可畏呀!可以给我看下你的成绩单吗?” 牧小满将手中的推荐信和成绩单一起递了过去。 校长眯着眼睛,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推荐信,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各科成绩,不住地点头称赞:“呀,你们中国人真是厉害,你今年多大了?” “16岁。” “应该是上高一的年龄呢!你这个成绩进高三A班完全可以,又是刚开学,问题不大……其实我们男校区高三部也有个中国人,成绩也是,和你一样非常优秀。呀,你们中国人真是太厉害了!不过,女生进入男校区史无前例,这个嘛……” 牧小满怕他不同意,赶紧说:“校长,我会好好努力的!” “这个我不担心,你的成绩那么优秀。主要是身边都是男生,你一个女孩子,真的完全没关系吗?” “校长您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呀,那如果出了事……” “绝对不会出事的。”牧小满举起自己的胳膊,瘦长的手臂似乎想要挤出一些肌肉给他看,可惜失败了。 校长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行,那你试试看吧!如果成绩跟不上,或者出了什么问题,你自己承担哦!” “好的。” “学籍表带来了吗?” “带来了。”牧小满打开手提包,将学籍表取了出来,递给他。 校长皱了皱眉头,本来打算刁难一下的,想用学籍问题推迟她一下,没想到,她竟然准备得这么全面。他迟疑了一下,只好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学籍表,便转身去一旁的办公桌上拿起电话:“请植田老师过来一下。” 不大一会儿,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面目清秀,带着一副斯文的金边眼镜的男老师,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校长,您找我?” “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牧小满……”校长冲着牧小满努了努嘴。 植田老师一回头,看见牧小满拎着手提包站在旁边,一脸安静地看着自己:“植田老师好。”牧小满微微点了点头。 植田老师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慢条斯理地问:“你想进我们班?” 牧小满微微一笑:“我想进高三A班。” “唔,那你跟我来吧!” 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植田老师带着牧小满穿过长长的走廊,直接上了三楼。明亮的走廊上偶尔传来一些班级里的朗朗读书声。 男性的声音,宽广而洪亮,和女校区里的感受完全不同。这对牧小满来说是个太新鲜的体验,好在,今天一切还算顺利。 往后是否顺利,只能用成绩来说话了。 高三A班在走廊的最东边,站在教室门口,窗外正好有一株樱花树,窗口正对着树梢,一阵风吹过,却看见树下蹲着一只猫。黄白相间,很是可爱。它抬着傲娇的小猫头,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牧小满心中温柔乍起,很想对它打个招呼,正巧,下课铃声响了,那猫咪似乎看她看呆了,铃声惊得慌乱逃窜。 牧小满露出惊喜的笑容,回过头,却看见植田老师正盯着自己:“我们高三A班培养的是精英,如果你的定力不好,就算现在成绩不错,以后也很难提高。” “是。”牧小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进来吧!” 植田老师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走进教室:“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插班生。或者说,是跳级生。” 他的话音刚落,全班便爆出一阵欢呼声:“喔!” “女校区,一路跳级进入高三,她的成绩更是比你们在座的大多数要高很多!今天开始,她会跟我们一起度过高中的最后一年。她在我们班将是你们的威胁,我倒要看看,我们班有多少男生不如她!” “虽然是短发,但是很可爱啊!”前排一个男生低声说。 “好高啊,快赶上我了吧?”邻桌的一个发际线很窄的男生说。 “介绍一下自己。”植田老师一贯地严肃。 牧小满微微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牧小满,来自中国。” “噢!”全班再次爆发出一阵暧昧不明的欢呼声。 “我们A班,至始至终只保持30个人的名额。她今天能进我们班,是因为之前全班最后一名平野凉介去了B班,以后就是这样,如果其他班有人成绩高过我们班的最后一名,最后一名就给我滚蛋,让那个人来顶替!我看看全班最后能走几个人!”植田老师一拍桌子,震住了大家因为牧小满是女生而带来的窃窃私语。 这一声也震住了牧小满,似乎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好了,牧小满,以后你就坐在那儿吧!”植田老师向旁边指去:“靠窗倒数第二排,之前是平野同学的位置。” “谢谢老师。”牧小满点了点头,绕过讲台便向那个方向走去,一抬眼,却看见最后一排的安东,正扬着头,嘴角上扬,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庆祝 男校区来了一个女生,并就读于高三A班,这对整个学校来说是一则爆炸性的新闻。果然,到了放学时间,班级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好奇的男生们。门口聚集着大家因为兴奋而散发的荷尔蒙和汗液,那味道,混着并未通风的走廊,实在是有些难闻。 牧小满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在大家炽热地目光下,淡定地穿过人群,下了楼梯,走出教学楼。 刚出了教学楼的大门,便深吸了一口气,樱花的香气又扑鼻而来。想到接下来的一年里,要在这样的汗臭味度过,她不由得为自己的命运感叹一番。 走在学校著名的樱花大道上,来来往往的男生们忍不住地回头看她。最近流行的新式水手服,搭配着长及小腿的天蓝色裙摆,黑色的短袜显得脚踝修长,一双中国式布鞋让她步履轻盈。 更重要的是,她的个子很高。其他个子较矮,甚至有些微胖的女生穿着只会显得臃肿。可是她却显得煞是轻盈好看,好似现在正在飘落的樱花花瓣,在这男校区里实在是一抹独特的景观。 安东老远地站在校门口看见她了,五年了,每当他看见牧小满走向自己时,嘴角总是有着莫名的笑意。 如今,看到她白皙的脸庞越发出落地精致,本就好似猫咪那灵动的大眼睛如今更是有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之前在教室,看不出她丝毫的情绪,可如今,当他看见牧小满深吸一口气,笑着对自己说:“抱歉,植田老师找我有事,耽搁了一会。”那红润如丹的嘴唇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让自己的心,狂跳不已。 他赶紧将快要表明心意的眼神飘过,把手中一瓶可乐递给她:“喝吧,刚买的!”牧小满刚拿过去,他便很自然地将她手中的手提包拎了过来。 牧小满这两年个子长得很快,可是安东似乎长得比她还要快。半个月前的开学身体检查,牧小满那时还在女校区,身高虽不是最高的,却在众女生堆里已经很显个儿了。可就算如此,还是比安东矮了大半个头。 不知怎么的,这小子,什么事情似乎都要比自己快个几分。就好像那学年的成绩一般,他就算是再怎么失误粗心,丢了几分,也从未跌下年级第一的宝座。 牧小满喝着可乐,斜眼看着他,满眼的笑意:“怎么感觉你很紧张?” “我……我哪有?”安东有些不自然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牧小满笑得咯咯地,三两步追了上去,走在他身边,夕阳的余晖拉得两个人的身影很长,长得好像那用不完的青春时光。 “我之前听其他同学说,男校区有个非常爱运动的外国人,只要下课去铁丝网那看,总能看见他,他的成绩始终名列第一。不是你是谁?”牧小满得意地说:“可今天一天我都没见你出过教室门。” 安东笑了:“我能不紧张吗?你来了,我总感觉第一的宝座要坐不稳了!” “那你还让我找老师申请进你们班干嘛?”牧小满反击道。 “我们班其他人实力太渣,找不到对手,让我很空虚啊,上学上得特别没劲。你来嘛,我总归有个奋斗的目标啦!” “原来,我还是你的陪练啊!”牧小满笑着,却觉得口中本该很甜的可乐,怎么那么酸的。 “对了,植田老师找你什么事?”安东乘机绕开话题。 “让我填一张大学意向表,在包里,回去给你看看啊!” “那个啊!刚开学那两天我们就填过了,没什么意思,你填帝大就行。” “帝大?”牧小满握紧了手中的空瓶:“其实我还没想好要去哪。”想了想,又问:“你填帝大的?” “是啊!帝国大学经济部,这是我爸的意思,他想让我学了经济后,回国帮他的生意。没办法啊,我从小到大没有哪一件事情是按照他的想法去做的。想想也是对老爷子的愧疚,算啦,这次就让让他吧!” 牧小满低着头,踢着路边的石子,若有所思地闷不吭声。 安东见状,拍了拍她一头短短的碎发,说:“你也填帝大呗!植田老师立志是以培养更多的帝大生为目标的,如果你填别的学校,就怕他以后刁难你。而且我研究了一下,帝大文学部很适合你的。” “我都不知道帝大文学部是学什么的。”牧小满轻声地说。 “哎,反正时间还早呢,意向表只是让植田老师知道大家的想法而已,又不是最后的申请报考志愿书。反正还有一年呢,到时候你想去帝大其他部也可以啊!或者,你也来经济部吧!回国帮你父亲生意。到时候,你是南商会,我在北商会,咱俩联合……” “我才不要帮他打点生意。”牧小满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 “好吧!”安东吐了吐舌头。 两人边走边聊,不大一会儿便走进一处安静的街道,向右拐,前面有一处安静的小花园。过了小花园,再走一段幽静的林荫小道,小道旁种着银杏树,每到秋天,暖黄色的小路让人十分安心。再往前走,便是高档的住宅区。那里整齐地排列着一栋栋二层别墅,其中有两栋别墅的大门相对,那就是他俩的家。 阿廖沙站在门前笑看着两人远远地走来,赶紧奔上前,拿过两人的手提包,说:“少爷,已经都准备好了。” 安东大喜,乘机一手牵住牧小满,说:“快进屋,有惊喜!” “什么惊喜?”牧小满被他牵住,只好跟着进了他家。 “庆祝你今天顺利进入我们班啊!”安东走进玄关,看见客厅桌上摆放的各种食物,都是早上他吩咐阿廖沙今天必须采购的。看来,他任务完成得不错嘛! “哇!”牧小满眼前一亮:“这么多!” 阿廖沙将两人的手提包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少爷,你们饿了吧?我今天路过一家米酒店,看到他家的米酒酿得非常好,度数也不高。所以就买了些,我去开了给你们尝尝。”说着,便进了厨房。 “小满能喝酒吗?”安东已经坐在饭桌旁了。 “能!”牧小满跟着阿廖沙想要进厨房:“阿廖沙,我来帮你吧!” “小满小姐,你怎么可以来帮我呢?你赶紧去跟安东少爷吃饭去!”阿廖沙推着牧小满出了厨房,并在转身时,冲着安东眨了眨眼。 安东立即心领神会,站起身来,硬是把她摁在桌旁:“小满,今晚你就敞开肚皮吃!不过,你能喝酒?我怎么都不知道?” 牧小满嘿嘿一笑,说:“以前我住在拳馆地下室的时候,那里放了二十一桶。我那时不知道什么是葡萄酒,以为那是葡萄汁。有天,我接了满满一杯,喝了大半就晕过去了。第二天还被师傅罚来着。从那以后,我有时晚上会偷着喝一小口,时间久了,头也不晕了。” “怪不得以前跟你练拳的时候,你耍起狠来,好像喝多酒了一样。”安东单手托着腮,撑着饭桌看着她。 “那是我的实力好不好?”牧小满笑着接过阿廖沙倒得满满一碗的米酒:“哇,好香。” 阿廖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板凳上,说:“这家店主曾经到我们中国来住过一段时间,跟我们中国人学的这套手艺,所以这米酒里总会有些家乡的味道。” 牧小满猛地一抬头,有些哀求地望着安东,说:“无时大哥还没吃饭呢!我可不可以喊他来一起吃?这么一大桌,我们三个人吃不完。” 安东还没开口,阿廖沙便抢了先:“我刚才看到他出去了,他跟我说让你先吃,他有点事。” “哦,这样啊。”牧小满放下心来。 “等下给他带点回去好了。”安东知道牧小满的心思,顺着她说。 阿廖沙却用右腿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安东,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说:“小满小姐啊,这是庆祝你顺利进入少爷他们班,特意为你准备的。於无时,他就是个保护你的下人,不要太去在意他嘛!” “我是觉得他很可怜啊,又不会说话。”牧小满低头一看,另外一只盛菜的碗里,已经被安东夹了很多吃的了:“哎,你自己吃啊!” 阿廖沙见安东十分愚笨,连忙举起米酒,说:“我们先举杯庆祝一下吧!喝完这一碗,我就要去厨房看看,我还给你们包了饺子。” “阿廖沙的厨艺是越来越强了。”牧小满眼睛笑得弯弯地。 “还不是少爷逼的!”阿廖沙也笑了。 安东一时有些口拙,只好也举起米酒,说:“来,庆祝小满顺利进入我们班!” 阿廖沙知道少爷嘴笨,看了一眼牧小满的神情,便接着说:“这碗米酒确实要恭喜我们的小满小姐,这五年来,小满,你真是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啊!” 话题点到这个份上,牧小满不接是不行了,她心领神会,也举起米酒,却面向安东,说:“安东,我觉得这第一碗酒应该敬你。谢谢你这五年来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我,如果当初不是你,恐怕,现在我已经死了五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回忆 安东突然有些懵,不知这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转到自己身上了,不过,牧小满这话他倒是爱听,于是,轻轻地碰了碰她的碗边,说:“所以,我是不是很重要啊?哈哈!” 牧小满一愣,觉得这米酒光是闻着就有些微醺,全身发热了,她微微一笑,说:“很重要!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说完,不等安东接话,一仰头,将一碗米酒喝了个精光。 安东的脑筋有点转不过来弯,忽然不明白这“信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看着她一饮而尽,也只好跟着将碗里的米酒全部喝掉。 没想到,牧小满又拿起桌上的小酒坛,直接给自己和安东又倒了一碗,说:“这第二碗酒呢,我还是要敬你。不过安东啊,我总觉得你神通广大。” “我怎么神通了?”安东吃了口菜。 “你当初是怎么知道我去日本的?” 牧小满这么一问,让他又觉得有些棘手了,他嘿嘿一笑,道:“我掐指算的。” “哼,肯定是老陈告诉你的。” 安东没吭声,小鸡啄米似的盯着面前的那盘花生米,似乎想要一口气吃个精光。 牧小满见他没回答,又说:“虽然你当初没告诉我,但是我知道,你其实本来是要去瑞士的,后来怎么又跑日本来了?” “时间那么久,我早就忘记了。”安东面前的那盘花生米快要吃光了。 阿廖沙在厨房里偷听,被自家少爷那股窝囊劲儿气得来回转,终于,忍不住了,出来说了句:“少爷那会还小,可能记不住了。不过我可是记得的……” “阿廖沙!”安东低着头,单手扶着碗边,冲着碗里的米酒吼了句。 阿廖沙站在他身后,尴尬地冲着牧小满做了个鬼脸,好半天,又说了一句不知道是打圆场的话呢,还是故意踩雷的话:“少爷,你们学校的游泳课,听说你从不参加啊?” “阿廖沙!”安东将手中的筷子一拍,声音提高了八度。 “饺子快好了,少爷,您要吃点醋吗?” 安东“腾”地站了起来,在他的拳头快要挥到阿廖沙脸上之前,阿廖沙哈哈笑着溜进了厨房。然而,牧小满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嗯,这其中一定有秘密。 饺子端上来了,是芹菜猪肉馅儿的。三人吃得热火朝天之时,阿廖沙又挑起了之前的话题:“哎,小满小姐,您之前不是说要敬我家少爷第二碗酒的吗?怎么没动静了?” 牧小满一拍脑门:“哎呀,我忘记了,光顾着吃了。来来来,安东,我要敬你第二碗。” 安东刚拿起碗,阿廖沙又笑眯眯地起哄说:“这次是为了啥呢?” “祝我们……”牧小满一歪头,忘记之前打算说什么了,“嗯”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友谊地久天长!” 安东之前连喝了好几碗米酒,这会儿酒劲有些上头,似乎多了些勇气,盯着她的眼睛,直勾勾地,好似要看穿她心底的世界一般:“只是友谊吗?” “难不成是主仆?还是……你还当我是你的小陪练?”牧小满一仰头,又喝掉一碗。 “哼,如果我真当你是小陪练,我就不会在日本陪着你了。”安东也一饮而尽。 阿廖沙暗自叫好,默默地给两人又倒了一碗。喝多了才好呢,他想。 不过,安东这话倒是勾起了牧小满的回忆,她觉得他说得没错,这五年来,幸亏安东陪在身边,如果不是他,恐怕,现在就算不死,也是个哑巴。 刚来日本的那段时间,举目无亲,再加上自己开不了口,说不出话,身边又有一个真哑巴。自己真是欲哭无泪。不过,就算她那时开口说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只会国语和俄语的她,在日本这块地方是毫无用武之地的。 手里拿着一个地址,上面写的是牧竹之朋友的家。好在,牧竹之很贴心地画了一张歪歪扭扭的地图。照着地图,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到晚上才找到那个地址。 也就是现在牧小满所住的房子。 五年前,这处房子是新建的住宅区,前后左右的房子没卖掉几栋,很显然,眼前的房子是新的。更显然的是,夜深人静,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邻居可以帮他们忙。 房子里也没有一个人。 正当她和於无时两人面面相觑时,却猛然发现,房子的大门旁贴着一个木质的名牌,上面写着:牧宅。 於无时咿咿呀呀地打着哑语,可牧小满根本看不懂,不过,他笨拙地跳上墙,趴着墙头又不敢跳下去的模样,倒是让牧小满看懂了。 两人是翻了墙进去的,墙内竟是一小块荒芜的空地,也许,多栽种几株小树,养几处小花,姑且可以称之为小花园。门锁是松的,轻轻一推便打开了。走进屋内,玄关地上竟然有一封信,信上写着“牧小满亲启”。 原来,整个房子都是牧竹之准备好了的。根本没有什么委托日本的朋友帮忙照顾,也没有什么住进日本朋友的家。这房子,早就是牧竹之名下的了。 然而,那个时候,才在鬼门关走一遭的牧小满却并未有任何的感动。相反,却觉得,这处住宅,其实是牧竹之亲日的象征。 当天晚上,她和於无时两人各自选了房间去休息。在临行前,牧竹之对她有个要求,那就是,每天早上八点一定要接到她的电话。 而那个时候,牧小满完全不想开口说话,怎么办呢?牧竹之就给她了一个暗号----敲击电话听筒。 当然,怎么敲,敲几声,只有他和牧小满知道,就连於无时都全然不知。于是,从第二天开始,牧小满仿若例行公事一般,打通电话,在听到牧竹之的一声“喂”后,对着听筒发暗号。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并且,牧竹之警告过她,不准当着於无时的面打,一定要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打。 为什么呢? “因为,於无时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踏实、诚信,总能做好我布置给他的每一件事情。把你交给他,我可以放99个心。然而,还有一份心,我放不下。因为,他不是天生的哑巴。至于后来为什么不会说话,我不知道。但是,人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份戒心,方可过得安稳。所以,还剩下的那一份,是我的戒心。” 然而,牧小满却觉得自己是不是跟日本的八字不合,自从来了这里以后,身体每况愈下,起初只是咳嗽,后来却渐渐地身体没了力气,中弹的伤口处甚至开始慢慢地流出血来。那伤口似乎总也愈合不好。 她越来越没了精气神,急得於无时团团转,他请来很多东京当地的医生,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查出原因。 不过,这种情况也就维持了半个月。 因为安东来了。 不仅安东来了,巧的是,安东的爸爸安本华,给他买的住宅竟然就是牧宅的对面! 从那以后,牧小满每天吃的,喝的,都是安东和阿廖沙亲自送来的。安东每天陪着她,跟她说话。她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伤口也不再流血了,眼睛里的神采似乎也慢慢恢复了。 安东忙得不亦乐乎。 春天,带她去看漫山樱花。 夏天,带她去看烟火大会。 秋天的红叶刚刚渲染了街道巷口,安东终于等来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谢谢你,安东。” …… 望着满满当当地一碗米酒,明晃晃的灯在头上照着,照着碗里的米酒似乎有些头晕,牧小满回忆这几年安东对她的点点滴滴,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心,甚至因为安东的存在,而慢慢地温暖了起来,渐渐地卸下了所有心房。 明明看到安东正以最快地速度向自己的方向奔跑,可自己却选择了逃离。 因为她不能让他靠近。 她总觉得自己是个瘟神,是个灾星,是个谁靠近自己,谁帮助自己,谁就会倒霉的扫把星。那么多曾经帮助自己,关心自己的人,到头来,无一善终。 更何况现在的安东,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 在乎的人。 这种在乎,到底是早已融为一个世界的友情呢? 还是长时间相处的亲情呢? 还是…… 那么,你对我呢? 是早已习惯成自然的小陪练呢? 还是第一次见面时,对我挥拳成伤后的愧疚呢? 还是…… 算了,你对我是怎样,我不想知道。 她看着碗里自己的倒影,突然猛吸一口气,抬起头,说:“来,我再敬你一碗!” “三碗不过岗啊!”安东笑着说。 “这第三碗呢,大恩不言谢!干了!”说完,牧小满又是一饮而尽。 “没啦?”阿廖沙多了一句嘴。 “嗯!”牧小满冲着他俩嘿嘿一笑。 “小满,”安东似乎下定决心似的,看着她的眼睛,字迹清晰地说:“你总是困惑我当初为什么来日本。我为什么来这里,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呀!”牧小满没敢看他的眼睛,佯装镇定地夹着碗里的菜吃。 “其实你挺聪明的,悟性也很高,但是就是有个缺点。”安东说完这句,也把碗里的酒喝了。 “什么缺点?”牧小满被他这句没头没脑地话给惊着了。 “喜欢装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生气 牧小满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红了,她只知道安东盯着自己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很奇怪的是,平时脑子转得飞快的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思维能力好似一团乱麻,经常缠绕纠葛,却毫无头绪。 可是总要回答。 “也许……也许我是真傻。”牧小满笑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饺子,那滋味,吃得是心惊肉跳。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安东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正当安东准备想要抓住她的手表露心迹时,牧小满却抢先一步,夹了一个饺子,递到他碗里,说:“安东少爷,看在小满这么笨的份上,你就帮我把大学意向表给填了吧!” “为什么要我填?”安东的口气有些生硬,满腔的心意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说不出的心情好像扼制住咽喉的命运,相当不甘心。 “反正你说植田老师也只是想知道大家的想法而已,到时候如果我想去其他学校,还可以再改的嘛!”牧小满边说边站起身来,走到沙发旁,打开手提包,翻找了起来。 “你还想去其他学校?你不想进帝大?”安东觉得自己有点被打击到了。 牧小满低着头翻找意向表,其实也是给自己逃离尴尬氛围的一个理由,然而,指尖却碰到夹在两本书中间的一封信。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信拿出来,只将那张意向表递给他:“我就这么一说,就目前而言,还是会考帝大的吧?!” 这下好了,安东整个心情开始不安了,好像内心住着一个小绵羊,咩咩着叫个不停,让人心烦。 见安东默不作声地接过意向表,牧小满拎起手提包,打了个招呼,道:“好啦,今天谢谢款待,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早就躲到厨房给他俩二人世界的阿廖沙见安东盯着手中的意向表没吭声,赶紧插了一句嘴。 “嗯,植田老师很可怕,我得好好用功了,否则会被赶回女校区的。”牧小满的这句话是看着安东说的。 安东依然没吭声。 牧小满头也不回地走出玄关。 进家后,於无时还没有回来,牧小满回到自己房间,米酒的劲儿有点上头,晕沉沉地,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又回想起她和安东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一股酸酸的心情化成眼泪顺着眼角流进鬓角头发里。 过了很久,她才想起包里的那封信,于是,猛地坐了起来,打开手提包,将那封信拿了出来。信封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安东收。 情书啊! 安东,你都收到情书了! 臭小子,不错啊,有出息了。 有女生写情书给你了啊! 也不知这里到底写了什么。 自己又该以怎样的心情把这封情书交给他呢? 什么时候给呢? 为什么刚才给他意向表的时候,没有把信一起给他呢? 算了,说好明天早上一起去上学的,明天早上再给他吧! “啊!牧小满啊,你不能太自私啊!”她哀哀怨怨地对着空荡荡地房间喊道。这一句好似发泄地,将心中所有的压抑,痛苦,和不甘心全部倾泻了出来。 可是再怎么发泄,心情似乎始终低落。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 她的卧室是在二楼,正对着安东的卧室。在这个春天的季节,晚风暖暖地,大家都没有关窗,站在安静的小路上,似乎都能听见两个人青春的心跳。 然而,此时站在这里的,却是安东。他本来想今晚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的,憋了那么多年的心情实在不舒服,可刚靠近她家院门,便听见她这么一声惊呼。 不能太自私?她怎么自私了? 小满啊小满,你应该自私地把我紧紧抓在手里的。 你应该自私的! 正在他犹豫到底要不要喊她时,远远地看见於无时从前面的林荫小路走了过来。算了,下次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牧小满早早地起床,跟牧竹之报了平安后,便准备去学校了。 於无时咿咿呀呀地在身后喊她,她回过头一看,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递给她,嘴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无时大哥,怎么了?”牧小满穿好鞋子,接过咖啡。 於无时笑着用手语表示:别忘记喝咖啡了,每天早上喝一杯,一天都会有好精神的,这样学习起来也轻松。 牧小满一口气喝掉,摆了摆手,便奔出家门。 可惜,安东不在。 阿廖沙一脸抱歉地说:“少爷刚走一会。” “好吧。”牧小满有些失望,刚转身走了没两步,又回头喊住阿廖沙:“安东……他为什么从不上游泳课啊?” 阿廖沙一脸神秘地笑了:“小满小姐,人在这世界上啊,很多事情有因必有果。他对游泳有一种恐惧,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下水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是的。”阿廖沙显然欲言又止。 “能不能告诉我内幕啊?”牧小满笑了。 阿廖沙向四周看了看,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了一般,然而,当目光再次聚集在她眼睛里时,却回答了两个字:“不能!” 牧小满一脸沮丧地低下头,正准备走人时,阿廖沙又说:“不过,小满小姐,我们家少爷的心思你真的不懂吗?” 牧小满抬起头回望着他,她知道,阿廖沙应该知道所有的点点滴滴,安东所有的秘密他都知道。她甚至笃定,阿廖沙都能看穿自己。 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阿廖沙看着长大的。这个人,虽然是安东的仆人,却比无时大哥更像亲哥哥。 然而,却是不能交心的亲哥哥。 见牧小满没回答,阿廖沙笑了:“小满小姐,我们家少爷其实背后为你付出了很多,是你超乎想象的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对你俩刚见面时,他打你的情景有心理阴影,但是恕我直言,那不是少爷的本心。” “阿廖沙,我知道。” “少爷他也不是想借由为你付出而偿还曾经打你让你受伤的事。” 牧小满有些心虚,难道,阿廖沙连自己怀疑这个都看出来了? 阿廖沙继续说:“其实,昨天晚上少爷很伤心,盯着你的意向表看了很久,一夜没怎么睡。小满啊,我知道,你小时候过了很多苦日子。但是,命运不会亏待你的,再多的苦,都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你是个值得拥有幸福的好孩子,但是,幸福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如果你不想办法抓住,一旦失去,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很浅显易懂的话,在牧小满的耳边听来却极其深奥。她忽然听不懂国语了,好想问问阿廖沙,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更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这个仆人,忽然觉得,他就像是隐匿在身边的高人,犀利的眼睛和言语能秒杀一切的高人。 阿廖沙微微鞠了一躬,道:“小满小姐,再不去上学就要迟到咯!”直起身子后,又挥了挥手,说:“少爷吩咐我,今晚的菜要做你最爱吃的豆腐羹哦!”说完,不等她回答,便转身回屋了。 牧小满带着一肚子摸不透,猜不着的心思来到教室,由于来得太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可她老远就看到安东坐在最后一排在看书。 似乎气压很低啊! 这种情况下,我还要不要把那封情书交给他呢? 牧小满站在教室门口犹豫了很久,直到又有其他同学来了,才跟着进了教室。带着有些小心地,害怕的,甚至有些腿软的步伐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地坐了下来。 呼! 好紧张。 刚准备拿出书本,却看见从身后递过来一张纸。拿过来一看,是意向表。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牧小满 帝国大学经济部 她愣愣地看着这几个字有些出神,却猛然想起阿廖沙的那番话,终于,心里好似开出一朵朵粉色的樱花。 那封情书,还是不要交给他了。如果被那个女生问起,就说自己忘记给他了。 打定注意的她刚准备转身想要跟他说“谢谢”,然而,却听见身后的桌椅猛地被拉开,安东用流利的日语对旁边人说:“深泽,陪我出去一趟。” 牧小满想要打招呼的勇气又被压制住了。看着安东从身后走过的背影,忽然有些失落。 然而,她更失落的是,安东接连几天都没理她。 别说上学放学都是她独自一人,就连每天晚上在安东家吃饭,那气压似乎都始终低沉。 牧小满就像是一只做错了事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面前的菜,偶尔余光瞄到他,却看见他快速地扒完饭,上楼,走人。 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安东不说话,一旁的阿廖沙更是不敢吭声。牧小满身边的於无时更是沉默无声。 那几天,晚饭好似刑场,牧小满就是那犯了罪的小偷,等待着她的,竟是无声的拷问。 有时候,无声比有声更让人心慌。 牧小满向阿廖沙投去求救的目光,而阿廖沙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再这样下去,我跟安东之间应该连仅存的友谊都没了吧?既然如此,那我要不要把情书交给他? 牧小满躺在自己床上,稍稍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窗。窗下,安东好像正在看书。安静的夜空下,远处一声蝉鸣叫醒了夏天的气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什么信 安东不理她的日子,牧小满越来越觉得好像没了主心骨,整个人软趴趴地,没了力气。再加上初夏的来临,教室窗外的蝉鸣一声声地好似催眠曲。 这节古文课上,牧小满终于没忍住,趴在桌子上开始犯困。她如此坐没坐相也是因为,安东根本不在教室里。 去哪儿了没人知道。不过,牧小满也没有打听。她在学校里几乎不跟其他同学说话,曾经在女校区里似乎好点,只跟一个女生说过话。然而,那个女生却也因此和她套了近乎,并拜托她转交给安东那封情书。 哎,话多是非多啊! 深知其中哲理的牧小满到了男校区后,每天就是上课,学习,回家。哪怕有人喊她,也是微微一笑,转身走掉。时间久了,便让男生们背后给她起了个“冰雪姬”的外号。没办法,谁让大家觉得她清高? 然而,今天她真的好想问问别人安东去哪儿了。下午的课已经连上两节了,这节课结束后就要回家了。可是,安东却完全没有出现。 昏昏欲睡的她突然被“哐”地一声开门声惊醒! 抬头望去,睡眼惺忪间却看见安东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左边眉眼那很明显有着好大的血口子! 怎么了?! 牧小满的大脑嗡了一声,她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他,好像那不是安东,而是贪狼家族里最神秘莫测的贪狼王!震惊的表情已经无法表达出她此刻惊讶的心情。 当然,有着同样心情的,是站在讲台上的古文老师。 安东的古文成绩始终很好,总能一针见血地解答出古诗词里的真情实感。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日本高中所学的古诗词中大篇大篇地,都是我们中国的诗句。没办法,先天条件太好,自然在答题上比那些懵懵懂懂的日本学生要精准很多。由此,也得到古文老师的偏爱。 就算是大家都能看出安东打架了,古文老师还是让他进了教室,赶紧休息。没办法,好学生总是会有一些特殊待遇。 牧小满就这么看着他从讲台上朝自己这边走过,然而,安东却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怎么办?! 她扭过身子,想要关心地问问他,结果,安东直接往桌子上一趴,那“谢绝关心”的动作明显是针对她的嘛! 牧小满忐忑不安地过了一节课,放学铃声刚刚响起,她便转过身去,然而等来的却是安东直接拿了手提包走人。 再次甩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啊!这种冷战的感觉实在不开心呢!牧小满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书包,追出门去。然而,放学了,整个走廊,甚至校园里,人来人往,早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甚至是平时安东会等她一起回家的校门口都没有他的影子。 牧小满沮丧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往回家的路上走着。渐渐地远离了学校嘈杂的声音,拐向回家的方向。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一个陌生的脚步声。 灵敏的耳朵和冷静的头脑立即分析出,那脚步着力的声音,和走路步伐的快慢来看,应该是女生。 走路声音可以判断一个人穿的鞋子,从声音来看,应该是皮鞋。看来,这个女生家境不错。再加上走路节奏,她应该十分自信。 牧小满叹了口气,果然啊,只有安东的事情才会让自己思绪混乱,如此不安。其他事情,自己的脑子还是很清晰的嘛! 然而,肩膀却被轻轻地拍了一下,回过头去,一个微胖的女生笑着跳到她面前,打了个招呼:“嗨,小满!”她一笑,露出两边有些不整齐的牙齿,好像本该砌的平整的墙面,突然多出了一小块砖。 牧小满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提包,不自然地笑了:“红叶凛?!” “专程等你的。”红叶凛的声音好似愉快的小鸟,从起伏的音调来看,心情很好。 “啊?什么事?”牧小满明知故问。 “我写的那封信啊,你有没有帮我交给安东啊?”红叶凛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牧小满,单眼皮的她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好像能看透牧小满眼里的紧张一般。 “啊……这个……”牧小满有些不好回答。 “你还没给他!”红叶凛一语道破,不开心地嘟着嘴巴,皱着眉头看着她。 牧小满尴尬地笑了笑,说:“嗯,抱歉。这两天有点忙,还没碰到他。” “可我听说你俩现在是前后桌!很简单的啊,你只要把信塞在他的包里就可以啦!”红叶凛的声音很大,好像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心情一般。 “嗯,那我明天试试。”牧小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安东在给我写回信呢,等了这么久。”红叶凛在她身边走着,嘴里还在不住地抱怨着。 “不好意思啊。”牧小满只有道歉的份。 “那你说,安东如果看到那封信了,会不会很开心啊?”红叶凛再次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牧小满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你知道吗?我为了安东,特意学了中文呢!虽然只会说几句问候语,但是,只要他给我一个回应,我一定能学得更快,说得更好的!”红叶凛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对了,我听说安东是中国人呀?为什么他的眼睛是蓝色的?难道他是中东人?” 牧小满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红叶凛似乎根本不介意,她继续说:“你知道他的眼睛很漂亮吗?哇,湛蓝色的,跟大海的颜色是一样的!有一次啊,我去体育室拿东西哦,正好看到他走出来,我当时就眩晕了!他好高啊!而且眼睛好漂亮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的同时,学习还那么好呢?!我好担心他不知道我的心情呀!” 牧小满只好安慰道:“你……不是给安东写信了嘛,他会知道的。” “什么信?” 牧小满刚说完那句话,就听见身后传来这句不高不低的声音,说的是中文!是安东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雷劈了,整个大脑发麻,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红叶凛也有些意外,等两人慢慢地转过身去,却看见安东正站在距离她俩五步远的地方,一手拿着手提包,一手插在裤袋里,正定定地盯着牧小满。 牧小满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的手心开始冒汗,大脑一片空白。完蛋了,这次是真的做错事了,早知道他那么好奇这封信,就应该在进男校区的第一天交给他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偷偷瞄了一眼安东,见他还是那副气场很低,好像火山即将爆发的模样,她吓坏了,赶紧打开手提包,准备把包里那封红叶凛写给他的情书拿出来。 然而,刚打开手提包,身边的红叶凛却已经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站在安东身边,仰着头,笑着说:“你好,我是女校区高三A班的红叶凛。”红叶凛个子不高,只到安东的肩膀。安东却看也没看她一眼,死死地盯着牧小满,继续用中文说:“我问你,什么信!” 牧小满害怕极了,佯装找信的模样,可是扒拉了半天,也没翻找个所以然来。 红叶凛竟然听懂了这六个字,她见状,似乎明白了一切,她看了一眼窘迫至极的牧小满,得意地对安东说:“那封信是我前段时间给牧小满的,想拜托她交给你,可惜,她似乎忘记这件事了。那封信是我写给你的情书。” 安东听到这话,之前所有的怒火,不开心,一下子停格在胸口,没有再暴涨了。然而,他转念一想,却明白了一切。 只是,他依然没有看红叶凛,眼睛里最近所有的不开心,一下子变得柔软了许多,他抬脚便走,走近牧小满身边时,清楚地说了句:“别找了,回家!” 牧小满正好将那封信翻了出来,递给他。然而,安东没接也没看,大踏步地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安东!我喜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我不介意你是哪个国家的人,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不管你以后是要回中国,去中东,还是去哪里,天涯海角,我都想跟着你!”红叶凛站在原地,对着安东的背影大声地喊出这么一句。 然而,安东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他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留。 牧小满被震住了,她回头看了看红叶凛,并没有说什么,转身便追上安东的脚步。然而,身后却再次传来红叶凛的声音:“我之前一直担心,你没有给我回信是因为你喜欢牧小满!但是,刚才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喜欢她!既然你不喜欢她,那么,请给我一次机会!” 红叶凛喊出这句话后,对着安东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安东的脚步停了下来,然而,仅仅只有一瞬,他依然没有回头,继续大踏步地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伤口 红叶凛的这句话也让牧小满明白了许多。这么多年来,安东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不是没怀疑过安东是否对自己动过心,可是,又因为乱七八糟的想法打消了念头。 最近安东突然不理自己,再加上红叶凛作为一个外人都能看出安东其实不喜欢自己,看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只是,目前安东似乎因为自己没有把那封情书交给他的事很生气,看看走在前面的他,步伐很快,每走一步都似乎在提升一格生气的火力。 估计,等他走到家的时候,就要彻底爆发了吧?! 牧小满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等到了家门口,安东突然一转身,冷静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进来。” 阿廖沙正在给大家做晚饭,看到他俩气氛诡异地走了进来,赶紧躲进厨房,探了个头,观察动静。 “那人是什么时候给你信的?”刚进家门,安东便迫不及待地转过身问她。 牧小满像是吓坏了的小猫,背靠着玄关旁边的墙面,她觉得,如果没有这个墙面,自己一定会跌倒。 “……进……进男校区之前。”牧小满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她没有逃避他的目光,毕竟,错是自己做的,就算是再害怕,那也要去面对。 “那么久了,你都没给我?”安东的声音很好听,刚满十八岁的他声线有着青春的旋律。牧小满看着他的眼睛,想起红叶凛说的,他的眼睛跟大海一样,蓝得让人眩晕。 是啊,红叶凛说得没错! “我……我忘记了。”牧小满自知理亏,说话也有些磕巴。 “什么信啊?”阿廖沙躲在一旁还不忘打圆场。 牧小满看着安东的眼睛,笑了笑,并没有转移目光地说:“别人写给安东的……情书。” “你是真忘记了,还是根本不想给我?”安东的口气明显温柔了许多。 阿廖沙顿时明白了一切,转身缩回厨房。 可是牧小满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啊,脑子呢?完全转不动啊! 安东这句问话问得真是一针见血啊!自己到底是真忘记了,还是不想给呢? 正当牧小满被禁锢的大脑憋得快崩溃时,突然,听见阿廖沙欢呼雀跃的声音:“让一让啊!让一让啊!刚烧好的罗宋汤很烫啊!二位客官别被烫到了啊!” 牧小满和安东是站在玄关墙边的,靠近他们吃饭的桌子,阿廖沙舍近而求远,绕了桌子一大圈,故意走到两人旁边,后背用力地顶了一下安东的背,安东一个没站稳,单手快速地扶住了墙面,却也跟牧小满靠得更近了! 两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好在这是傍晚,房间已是昏暗,阿廖沙也忘记开灯了。牧小满忽然很感激阿廖沙的忘记,真不希望安东看到自己局促不安的样子。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抿着嘴巴,抓紧了手中的包,好像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然而,光线就算是再昏暗,牧小满也近距离地透过安东湛蓝清亮的眸子看到自己在他眼里的影子,突然觉得自己跟他相比,丑得好像一只土拨鼠。 嗯?土拨鼠?安东小时候用这个词说过自己! 顿时一股子恼火涌上心头,她仰起头,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对啊,我就是不想给你嘛!” 她以为安东会各种不开心,甚至也许会跟从前一样,低声用俄语说自己,没想到,安东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一笑,安东又“哎哟”一声,捂住了嘴角。 “你怎么了?!”牧小满忽然想起他受伤的事,注意到那道鲜红的血痕还在他的嘴角边和眉眼间,很显然,是刀割破的。 牧小满的这声惊呼才让阿廖沙想起了开灯。灯光下,安东本是白皙干净的侧脸,被眉眼和嘴角那两道鲜红的血印衬托得触目惊心。 尴尬地气氛就这么轻松地被打破了。 “打了一架。”安东捂着嘴巴,轻轻地用手背蘸了一下,似乎还有一些血迹。 “少爷,您快坐下吧!到底是谁跟您打架的啊?”阿廖沙急了,却不忘将两人推到一旁的软沙发里,又忙不迭地拿来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浸了凉水,递给牧小满,操心地说:“小满小姐啊,我锅里还在蒸着大列巴,你先照顾一下少爷啊!” 牧小满也没管那么多,拿了凉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安东的嘴角和眉眼间蘸了蘸,虽然有些结痂,但伤口是新的,刚一碰,又有点血渗了出来。 “嘶……”安东龇牙咧嘴地看着近距离的牧小满,忽然觉得,这一架打得还挺值。 “你不是会拳击吗?”牧小满抱怨道:“我们俩隔三差五还在练拳呢!一般人不一定能打得过你的。怎么伤得那么重?到底是谁啊?出手这么狠?” 安东看着她一脸着急的模样,真的好想把她搂过来,好好抱抱她,跟她说说自己这么多年来压抑的心情,好想告诉她,自己只为得到她的关心,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努力了那么多年,似乎在今天,才看到一点点的希望。 还想告诉她,当他得知她可能想考其他学校,不跟自己一起去帝大经济部的时候,自己失落的心情,好似天塌了。更是怀疑,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是否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更担心阿廖沙说的那句“爱情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会成真。 更想告诉她,当他得知她手里拿着别人写给自己的情书,却迟迟不肯交给自己时,心中的那份开心,好想问问她,你不想交给我,是不是不想跟别人分享我。 可是,所有的想法,想要说的话,全部堆积在自己的眼睛和喉咙里,说不出半个字来。他只能温柔地看着她为自己擦去一点点的血迹,很痛,又不痛的感觉。 就像是初尝爱情的滋味,真是复杂。 他的一只手搭在沙发靠垫上,在牧小满的身后高高地举着,好想一把搂过来,可是,手在空中悬着,没有勇气,没有胆量,更怕自己再往前一步换来的会是失望。 可是,看到牧小满关心自己,不愿意递交情书的模样。自己应该不会失望吧? “我问你话呢!”安东的思绪被牧小满的声音给打断了。 “啊?啊?你说什么?”安东完全没听见。 “到底是谁跟你打架的?我觉得应该不止一个人吧?一个人是不可能打得过你的。”牧小满轻轻地用毛巾将他的眉眼伤口处捂住,盯着他的眼睛问。 “那肯定不止一个人啊!前几天,那家伙一个人来找我单挑时,被我打得噼里啪啦,丢了面子,这次才找了帮手的。”安东得意地笑,可是嘴巴不能咧地太开,会痛。 “你前几天已经打过一次了?”牧小满惊呼。 “……对啊!”安东顺势扶住凉毛巾,不小心碰到牧小满的指尖,冰凉。 牧小满确实觉得浑身发冷,她没想到这几天安东臭着一张脸,竟然打了两次架了!自己每天在他身边那么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牧小满追问。 安东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你说话啊!”牧小满提高了声音。 不过,看到她替自己着急的模样,还真是开心。 “平野凉介。”安东说。 牧小满一愣神:“平野凉介?是谁啊?” 安东没有直接说,而是绕了个圈儿:“哎呀,就是……就是你现在坐着的,不就是他之前的位置嘛!他去B班了。” “哦。”牧小满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问道:“你俩无冤无仇啊,怎么打起来的?” “看他不顺眼呗!” 牧小满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脑子又回来了,她仔细一想,不对!便直言道:“你平时不是惹事的人啊,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从小练拳,拳头比别人狠许多,一般不能出手,怕伤到别人。这次肯定有事儿,否则你不会打他的!” “我们男生之间能有什么事啊,无非就是我看你不顺眼,你看我不服气嘛!可能,我始终年级第一,让人眼红吧!”安东笑着说。 “这次是几个人打你的啊?”牧小满着急地问。 “六个!”安东得意地说:“厉害吧?”说完,还顺势地拍了拍她的头,没办法,真的很想摸摸她,看到她紧张担心的样子,自己心里觉得,就算是六十个人群殴,也算是值了。 “六个?”牧小满叫道:“他欺人太甚了!你还伤到哪儿了?” “没有了。其实他们六个本来也伤不到我的,但是这帮日本人耍诈!鬼精鬼精的!尤其是平野凉介,太可恨了!他竟然在拳头里塞了刀片!要不是刀片,我也不会受伤的!不过,我也没吃亏啊,平野那家伙伤得也不轻,虽然我没刀片,但是我这次用了全力了,对了,他的门牙掉了一颗。” 牧小满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他,想想真是后怕,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眉间:“差点伤到你眼睛了。” “没事儿,这不是还没伤到嘛!别瞎担心了啊!”说完,又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的目光似乎快要溢出所有的感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欠揍的人 夏日黏黏的热风让人慵懒地只想瞌睡,好在夜晚总算凉爽许多。安东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牧小满的卧室已经熄了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总觉得,牧小满在对面房间,让自己安心地好似夏日里清凉解暑的泉水。 “少爷,很晚了,快睡吧!”阿廖沙打着呵欠走进房间,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顺势给安东扇了扇凉风:“你看,小满小姐都睡了。” “我再看一会儿书,明天就是期末考核了,我不想成绩被小满拉下去。”安东低着头验算着一道数学题。 “小满小姐再怎么聪明,哪能比得过少爷您呢?您这三年来始终都是第一呀!”阿廖沙一脸自豪。 “那不一定。小满她是真的聪明,稍微领悟点知识就能触类旁通。我不行,我必须比她用功很多倍,才能勉强超过她。”说着,他又笑了:“如果我按照她那种神游的学习方式,估计早就被退学了。” “少爷,您看,您又夸张了。反正我看了,这小满小姐在你眼里怎么都是最好的。不过,既然咱家少爷那么喜欢她,你给她坐一次第一又何妨?”阿廖沙笑着说。 “那不行。在其他方面我都可以让着她,唯独这个不可以。” “为什么?” “成绩就是未来能力的象征,我想强大起来,让她觉得,以后不管有任何风雨,她都可以依靠我,这样,也许我可以慢慢靠近她心里。” “少爷,您又多虑了。”阿廖沙一脸神秘:“依我看,小满小姐早就喜欢你了。只是,这孩子经历得太多,不敢轻易表露真心。” “我也曾经怀疑过,但是很不确定。我不确定她对我到底是感恩,还是感情。”安东又抬起头,看着对面早已熄了灯的房间。 牧小满确实每天都很早休息,她没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课业上,毕竟,帝大经济部并不是她的目标。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报仇! 然而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能力,拳术倒是因为和安东经常练习从未松懈过。只是,在报仇的路上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比如,她总觉得那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也在日本。 其实,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某天晚上,睡得正香,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清晰的声音:“池小月,最近好吗?” 她猛地惊醒,快速地打开灯,然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半掩着的窗户。 她也曾怀疑这会不会是噩梦。可是,太多的事情证明根本不是,确确实实有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存在。 於无时全然不知,他本就不会说话,更是对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清楚。牧小满就算再怎么着急也没用。更何况,大家常说,十聋九哑,她估计於无时耳朵也不大灵光。就算是房间真的进了什么人,他也帮不到自己。 也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跟安东说。可总觉得自己麻烦他的太多了,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他。毕竟,他不是自己的谁。 于是,每天晚上她都早早地关灯休息,锁好门窗,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睡得心安。 其实,如果牧小满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也许可以很快查明真相。毕竟,她可以闻出人和人之间气味的不同。 然而,於无时有一大爱好,就是搜集花瓣,自己炼香。 家里经常会有不同的香味溢出。今天的樱花香,明天是雏菊香。牧小满想想,也算了。毕竟於无时很可怜,好不容易有个爱好,可以摆脱枯燥的生活,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不过,也拜他所赐,自己身上每天都是香香的。然而,她最喜欢闻的,还是安东身上的味道。她曾问过安东:“阿廖沙也炼香吗?” “不炼。” “那你身上为什么那么香?” “有吗?”安东用力闻了闻自己的胳膊:“我没闻出来,什么味道?” “说不上来,好像是……星空的味道。” 安东只当她是在说胡话,然而,阿廖沙在知道这件事后,却另有看法:“少爷,我只觉得你身上除了汗臭味和喜欢小满小姐的那股酸味儿以外,没有任何味道。小满小姐竟然能从你身上闻出星空的味道,要么就是她嗅觉灵敏,连万丈之上的宇宙星辰的气味都能闻得出来。要么就是,她早就认定你是她的宇宙星辰了。” “这么玄乎?” “第一种情况自然不可能,所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小满小姐是喜欢你的。”阿廖沙十分肯定:“而且我听说,相爱的人之间,会散发一种好闻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彼此才能闻到,其他人是闻不来的。” “那我怎么闻不出牧小满的味道?”安东急了。 “於无时那家伙一天到晚在家炼香,小满的气味早就被那一大堆香气给遮盖了。你就算是有十个狗鼻子也闻不出她的香气啊!” 安东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在那个期末考核最后一场国文考试中,安东写下了文章的标题:星空的味道。 每次考核中,最优秀的文章会让该考生在公告栏的黑板上用漂亮的字迹写出来,让大家学习和欣赏。安东觉得,这个标题再配上自己的大名,如果写在公告栏上,一定会让牧小满明白一切的,到时候再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说这么多年自己的心就好像星空一般,星星点点,全是爱恋。 然而,他失算了。 倒不是他考砸了,他依然是学年第一。只是,那天考试结束后,发生了一件事---- 植田老师找牧小满去一趟老师办公室。 教学楼和老师办公室中间隔着一条漂亮、干净的小路,两旁种着参天大树,在这个夏日里,绿莹莹地,遮挡了灼热的阳光。 牧小满没走正门,因为植田老师办公室是在最西边,她从侧门进反而更快些。然而,还没踏上侧门的台阶,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男生从对面走了过来。 那人生得虎背熊腰,头发油油地,皮肤很黑,却并不比牧小满高多少,走起路来一摇一晃,速度不快,每迈一步,脚不离地,脚后跟沙沙地拖地声听着慵懒,实则没什么规矩。 然而,他看到牧小满后,却用一副讥讽的口吻打了个招呼:“哟,冰雪姬!” 牧小满平时在学校里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让人觉得十分清高,她更是没有正眼看过什么人,更何况是眼前这位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但是,她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的余光看见这人的门牙少了一个。 平野凉介! 那个拳头里塞刀片,让安东脸受伤的人渣! 平野凉介见她停了下来,笑了:“你来老师办公室干嘛?办理退学手续吗?” 什么意思? 牧小满没听懂,她偏过头,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平野凉介看她没吭声,觉得她应该不认识自己,于是,自我介绍道:“我是平野凉介,曾经是A班的,因为你,我去了B班。”说完,贱兮兮地歪着嘴,笑了,那破了门的牙好似粘着一块中午吃的紫菜,让人觉得恶心。 果然是他,平野凉介! 牧小满没吭声,飘过眼神,直接向前走去。 平野凉介也不是个善茬,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被人轻视,从A班调到B班去,已经让他丢了面子。结果,这个顶替他进入A班的臭丫头,竟然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他立即怒火四起,挑衅地看着她的后背,说:“我早就说了,牧小满你能进A班就是安东那家伙把考卷提前给你看了,正确答案全部告诉你,你才能考出这种成绩。要不是安东,你连个渣都不是!你这种人,还是个女人,竟然能挤掉我!我呸!” 这话仿若一根长矛从后背扎进牧小满的身体里,还是从那个曾经受过伤的枪口处扎进去的,让她的自尊心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也正因为这句话,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安东要打他了。 果然,这家伙欠揍! 她猛地回头,恨恨地瞪着他,眼睛里放射出的仇恨的目光恨不得立即撕碎了他。然而,她还是忍了,觉得在这学校也只剩下半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于是,她只死盯着他一小会儿,便转过身去,准备向植田老师办公室走去。 平野凉介这家伙成绩不怎么样,挑衅能力应该是全校第一,他看到牧小满的反应后,从鼻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没话说了吧?哼,你们中国人都是这副德行,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只会在背后玩抄答案这种小人伎俩!呵呵,牧小满,你是不是跟校长睡过了啊?竟然把我给挤走了!”说完,他便转身下了台阶,出了办公楼。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让牧小满的怒火炸裂,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觉得,今天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于是,她猛地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奔了出去,握紧手中的拳头,用最大的力气向着平野那家伙的头砸了过去! 平野感觉身后有不对劲,刚一回过头,脸就对上了牧小满的拳头。一时间,眼睛里只看见漫天金星,有些晕。 牧小满二话没说,直接用最简单的直拳对着他的脸,以最快地速度猛砸猛打。那平野其实也没有多大能耐,被一个姑娘家打成这样,竟然抱着头蹲在地上嗷嗷乱叫,然而,就算是如此,他的眼睛也瞬间肿起了一大块,鼻子里也渗出血来。 牧小满不想把事情闹大,见好就收,看他的脸也已经一片血红,便转身就走。 然而,平野真不是个省事儿的主,他抬起头,看见牧小满转身离去,蹲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 牧小满一个躲闪不及,被绊了一跤! 这下好了,平野仗着自己身体宽厚,又在牧小满之上,他也顾不得身体疼痛,只觉得脑袋一阵发热,想要把这个挤掉他的牧小满给糟蹋了! 反正你能进A班也是因为你跟校长睡过的!平野恨恨地想。 他居高临下,一只手捏着她的脖子,一只手便要去拉她的裙子! 牧小满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快要喷发的火山! 不对,是已经喷发的火山! 所有的力量,火气,全部堆积,幻化成手中的力量,一个摆拳挥过去!平野松开了拉她裙子的手。她再来个轮番拳击,那平野的鼻血瞬间喷出,向后倒了下去。 牧小满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不解恨! 万般怒火和羞怒化成无穷的火力,咚咚地敲击着她的大脑,她一拳拳地向着平野的脸上,身上砸去。她要将他对自己的辱骂,对国人的不屑,更是对安东的伤害,全数返还! 也不知平野那厮是被她砸晕了,还是怎么了,睁着一只尚能看清的眼睛,蓦地,从喉咙里,尖叫着喊出一声:“鬼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獠牙 平野那声杀猪似地惨叫声成功地吸引了偶尔路过的其他师生们的目光,然而,他很争气地在吼了这么一声之后,就晕了过去。 鬼? 他在说什么呢? 牧小满高高举起的拳头还没有落下,便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其他学生的惊呼声:“冰雪姬打死人啦!” 声音越传越大,越传越多,牧小满本来不打算离开现场的。她觉得事情是自己做的,自己没必要逃离。更何况,她探了探平野的鼻息,这家伙根本没死,要么是晕过去了,要么,他就是在耍诈! 然而,她却觉得不对劲。 因为牙痛! 又想起平野晕过去之前的最后那句话,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巴。 果然! 两侧的獠牙已经从嘴里露出小半截了,而且还在一点点地往外长! 怎么办?! 她赶紧捂住嘴巴,向四周望去,前面不远处就是音乐室,期末考核已经结束,不会有人去那里上课的! 于是,在其他师生还没来得及抓住她之前,她以最快地速度逃出了人们的视线。 安东找到她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夕阳的余晖在音乐室里分出两个很明显的界限,一处享受着慢慢偏移的夕阳光,一处却已是阴凉的暗处。 牧小满躲在钢琴后,房间的阴暗处,一个几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在小声地哭泣。 她根本不担心平野是否会死掉的问题,她担心的是自己的獠牙。 池正远曾经告诉过她,獠牙每年会生长一次,然而,这五年来,她一次都没有长过。也许是因为五年从未长过的关系,这次生长的速度极其快。 可能是因为平野的关系,激发了她身体里的怒火,刺激到獠牙的生长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牧小满觉得自己是没办法见人了。 身边没有可以让自己啃咬的大树,音乐室里的桌椅又是铁质的,根本没有一个可以让自己磨牙的东西。 本来不哭的,打算等所有人都回家后,乘着夜黑偷偷溜回去的。 可是,又想起了爹娘,想起了曾经在奉天自家小院儿抱着大树啃咬的情景。那么温馨,那么痛。 原来,有些回忆是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忘的,反而历久弥新。 更想起了自己在日本的这五年,真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学成。自己空有一颗报仇的心,却没有报仇的能力。 仇人在哪里? 他们为什么要至全家于死地? 什么都不知道。 牧叔叔本来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因为阿金的事,也不想再拜托他什么了。 五年了,她每年回上海去看他一次,每次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五年了,她也什么都没说。 五年了,师傅偶尔会寄来一封满是暗语的信,却只字不提柏二爷是否关心过自己。 五年了,也许柏二爷还因为阿金的事情在恨自己。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用。本来是小声地抽泣,渐渐地,随着天色变暗,变成了嚎啕大哭。 就算是哭,也哭得稀里糊涂。毕竟,嘴里还长着两根长长的獠牙,好像褪不掉了。 她哭得十分投入,竟全然不知安东早已坐在钢琴旁边。 直到心中所有的痛苦和憋屈全部发泄,哭声渐渐平息之后。安东才叹了口气,关心地问:“心情好点了吗?” 这一句关心,就像是一击重重的拳头,直接打在牧小满的身上,和哭得早已疲惫的心里。 她猛地一震,赶紧将头埋在膝盖中间,遮挡住自己丑陋至极的脸。 这个时候,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安东!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听到自己哭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苍天啊!我那两根獠牙该怎么办? 如果有榔头,真恨不得现在就敲碎了它! 安东看到我这副丑样子还怎么得了? 又是哭花了脸,又是獠牙的,这次真的很像土拨鼠了! 牧小满的脸上似乎挂着的不是眼泪,而是清清楚楚的三个大字:完蛋了! 她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然而,又乱又害怕又紧张的心,却因为安东那字句清楚的声音渐渐安定。他说:“小满,其实你不是个胆小怕事,逃避责任的人。相反,你很勇敢,勇敢的面对人生很多困难。所以我在想,你哭,不是因为平野的事。”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安东。 牧小满没有回答,由于嘴里那两根獠牙,说话一定不清楚,她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敢说话。曾经只想以最好的姿态站在安东面前的她,如今却觉得,全毁了。 安东继续说:“其实,我刚来日本发现你身体慢慢变弱到竟然没办法起床的时候,就打过电话给肯特医生,甚至是,我有去过东京几个有名的医院咨询过你的情况。当时你的病因到底是什么,没人能说得清,倒是我从肯特医生那里听到一件事。” 安东顿了顿,牧小满有些好奇地微微抬起了头,不过,还是没敢正眼看他,更没有露出那两颗獠牙。 “贪狼族。” 安东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个空荡荡的音乐室里显得清楚而安静。然而,就是这么安静的三个字,却让牧小满的脑子“嗡”了一声。她的心好像被荆棘缠绕,疼得揪起。 完蛋了,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肯特医生跟我说,世界上仅存的贪狼族人估计也就一两个了,而你是其中一个。当然,他对这方面并不十分了解,还让我去问问东京的医生。 我也去问了,他们跟我说虽然是贪狼族,只是身份不同而已,身体里的各种构造和常人无异。差别在于,贪狼族人血液里的指标或者激素可能和常人不同。 具体还有什么医生们也说不清,可能还要继续研究。但是他们跟我说,每年,贪狼族人会长一次獠牙。” 牧小满听到这里,抓紧了环抱的手臂,整个人的身体开始发抖。 原来,安东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从未听他说起。 然而,安东还有一些事并没有跟她说。 因为他当时不仅问了医生,还遍寻了一些先知。 先知们曾经告诉过他:“贪狼族人的獠牙是从换牙期开始的,以后一年长一次,在什么情况下长,这个并不清楚。但是,如果能在所爱的人身边,就算是不长也是有可能的。如果真长了,最原始的方法,就是用木棍磨掉,很慢,也很痛。如果有人愿意拿出自己的血肉让她来撕咬,倒是可以快速褪去獠牙。不过,前提是,此人必须是真心实意,心甘情愿,否则只会起反作用。如果,两人又恰好是两心相悦,那更是会抑制獠牙的生长。毕竟,心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安东不确定自己和牧小满是不是两心相悦,但是,自己的真心摆在这儿,天地可鉴。想到这儿,他伸出一只胳膊,掠起袖口,递到她面前,说:“来吧!” 牧小满又微微抬起了头,浓浓的鼻音发出一声:“嗯?” “咬吧!这里没有木棍,只有一只鲜活干净的胳膊。”安东拍了拍手臂。 牧小满摇了摇头,依然将脸埋在双膝之间。 “快点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别到时候你的獠牙长得跟象牙似的,就真的褪不回去了啊!”安东半恐吓半开玩笑地说。 牧小满之前所有的不开心,也因为这句话烟消云散,她“嘿嘿”地笑着,声音很轻,好像那只学校里时隐时现的猫咪。 “胳膊举得很累哦!”安东催促道。 牧小满迟疑了很久,外面月亮已经缓缓升起,夜色下,她清楚地看见安东那一脸诚恳的模样。 好像,这个世界只要有他在,不管什么风雨,似乎总能让自己安心下来。 她依然低着头,不敢将自己丑陋的獠牙露出给他看,慢慢地,她的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有些犹豫地将自己的嘴巴靠近他的皮肤。 嗯,星空的味道。 轻轻地碰上去,顿时一阵脸红心跳。 “咬啊!”安东温柔的声音再次催促道。 她张开嘴巴,轻轻地咬了上去,怕他痛,没敢用力。 “你就这点力气还磨什么牙?”安东笑着说。 “吧嗒”,眼泪从牧小满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口中的力道慢慢加大,嘴里慢慢地,有了一股咸甜的味道,不知是自己的眼泪,还是安东胳膊流出的鲜血。 安东一定痛死了,可他愣是一声没哼。 果然,不大一会儿,獠牙真的慢慢褪去了。望着他胳膊上那两道鲜血淋淋的咬痕,牧小满终于开口说话了:“……对不起。” “小满。”安东忍着胳膊上的疼痛,龇牙咧嘴地把袖口拉了下来。 “嗯?” “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亏欠,没有抱歉,你无需跟我说对不起。”安东说着,轻轻地用手捏住她的脸蛋,又笑了:“来,给我看看,你的小獠牙还在不在?” 牧小满抬起头看着他,月光下,安东的眼睛如月色一般,温柔如水,好像,他的存在就是自己所有勇气的源泉。 猛地,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安东。 好想告诉他,我也好喜欢你。 好想告诉他,我也好想一步步地走向你。 好想告诉他,我的世界幸亏有你。 可我就算是这样拥抱你,都要花光一生的勇气。 原谅我,安东,原谅我说不出一句喜欢你。 在安东顺势将她搂住的那一刻,她只说了一句:“谢谢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刑查部?谍查部? 平野凉介确实没死,刚送到医院就清醒过来了,大呼小叫地喊着“鬼啊鬼”的,具体是什么鬼,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加上平野平时在学校欺负同学的事儿经常发生,大家对牧小满的这一举动不仅不排斥,反而称她为“风雨中的女英雄”。 然而,今年暑假前,公告栏的黑板上用漂亮的粉笔字书写的内容不是安东的那篇《星空的味道》,而是牧小满的处罚通知: 【由于牧小满殴打平野凉介造成其伤势严重,现针对牧小满进行处罚:期末考核的总成绩扣除五十分!扣除之后的总成绩如果是高三A班的最后一名,请立刻办理退学手续! 牧小满没想到的是,也就是这则公告,让很多男生对她刮目相看,更有甚者,还偷偷地给她塞情书。 因为,就算扣除五十分,牧小满的总成绩也只在班里排名第十九,根本不用担心会被退学的事儿。 如果不扣除这五十分,总成绩应该在班里是……第三。 比安东低五分,比第二名叫深什么泽来着,低一分。 这样的成绩,牧小满已经相当知足了。 之前,她能进男校区的高三A班是因为安东塞了正确答案给她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再多的情书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拿了成绩单后,牧小满将手提包递给安东:“我得去一趟植田老师办公室。” “干嘛?”安东递给她一瓶冰可乐。 “不知道啊,打平野那天本来就是要去老师办公室的。我去去就来啊!”牧小满说完转身就走。 “小满!”安东喊住她:“今天我就不等你了,你等下自己直接回……我家。” 牧小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很想问问他你为什么不等我?你要去哪里?会不会要等别人?还是要送别人回家? 然而,她却笑着说:“嗯,好的。” 植田老师看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在他的世界观里,还从来没听说过女学生殴打男学生致其重伤的事儿!本来还想就这一学期下来她的表现来夸夸她的,现在看来,让她剖腹谢罪都不为过! 又想起那张大学意向表。他的怒火更是蹭蹭蹭地往脑门上冒:“意向表不是你自己填的吧?” 牧小满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没敢吭声。 “那是安东的笔迹!”植田老师一拍桌子,吓得她的心脏收紧了一下。 植田老师继续问:“帝大经济部?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安东的?” 牧小满忽然想起安东跟她说过,植田老师是以培养帝大生为目标在教学的,如果自己说不想考帝大,会不会被骂? 可是,不考帝大的话,自己要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还从未想过。 “说话!”植田老师的语速不快,声调不高,却让牧小满的小腿一阵颤抖。 她小声地说:“植田老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考哪儿……” “难道你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没有一点点人生目标吗?你的人生,除了打架斗殴以外,还有什么?这样的你,和野蛮人又有什么区别?!”植田老师笑了,是讥笑,是嘲讽,是不管她有怎样的回答,都等着接下来对她的辱骂。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牧小满很镇静地说:“我有目标,我的目标是报仇。” “什……什么?”植田老师推了推他的金边眼镜,不可思议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她一番。 牧小满却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植田老师,我有目标,我的目标就是报仇。不管是什么大学的经济部,还是文学部,其他什么部,其实我都没有兴趣。我的兴趣就是想要抓坏人!” “抓什么坏人?”植田老师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让他不可思议的女孩。 “一个对我的人生造成不可逆转伤害的坏人。” 植田老师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平野凉介?” “不是。他根本不在我的眼睛里。”牧小满傲慢地说。 植田老师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一肚子想要教训她,辱骂她的台词竟然全部都用不上了。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中国女孩和很多只想在家相夫教子的日本女孩有太多的不同。从考试后对平野的回击,到现在在这里跟自己字句清晰地说,想要抓坏人!?她这半个学期以来,所有的表现都让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刮目相看。 毕竟,自己是个爱才之人。对于牧小满,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他一开始是不看好的。但是现在,却觉得一个有目标有梦想的女孩,再怎样都应该是支持的。 他又坐回椅子上,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那张准备教训她的大学意向表。 帝国大学经济部。 帝国大学。 过了很久,植田老师才开口说:“如果想要学抓坏人,帝国大学可能不适合你,那里没有适合你的学科。” “还请植田老师指点。”牧小满微微低了低头。 植田老师看着她,觉得这个女孩不仅有想法,而且有信仰。最起码,她的信仰是遵循自己国家的信仰。 因为,从她进入自己班里以后,从未见她对任何人鞠过躬。要说她不懂得日本礼仪,没有入乡随俗? 也不是。 毕竟,她礼貌,谦虚,懂得忍让,尊卑之分。也许,这就是伟大的中国文化吧? 又沉思了很久,植田老师才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眼睛大而清亮的女孩,说:“有一个学校你可以考虑考虑……也是我们日本非常有名的大学,帝国陆军士官学院。这所学校培养了很多优秀的高级将领。” 牧小满眼睛一亮,问:“帝国陆军士官学院?那我要学什么专业?出来以后是军人吗?植田老师,我不想进军队,我只想抓坏人。” “帝国陆军士官学院出来的毕业生基本上都是军人,而且,据我所知,其他专业从不招女生。”他顿了顿,又道:“只有两个专业招女生。一个是刑查部,一个是谍查部。这两个专业出来的毕业生是优秀的技术性人才,不属于军人。” “植田老师,这两个部有什么区别啊?”牧小满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植田老师笑了:“刑查部是抓坏人的,你可以报考这个部。” “谍查部呢?”牧小满追问道。 “是自己当坏人的。” 这……这个学校好矛盾啊!牧小满暗想,一面要培养抓坏人的学生,一面还要培养成为坏人的学生。 “不过,就算是刑查部,女生也不是很多,倒是谍查部有很多全日本优秀的女生报考那里,但是每年谍查部录取的学生只有十个,女生只收三个。”植田老师想了想,又说:“以你的资质,应该是不可多得的谍查部优秀女学员。” “可是……我不想成为坏人。”牧小满的脑子很清晰:“我只想把该抓的坏人抓住就足够了。” “刑查部每年录取的学生更少,只有五个。这个学科除非有相当优秀的女生,他们才会录取,否则,基本上还是以男生为主。要想考刑查部,牧小满,你还要继续努力啊!”植田老师的这番话倒是发自内心。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那么,我是否需要做点什么准备呢?”看来牧小满已经下定决心了。 “准备刑查部还是谍查部?”植田老师笑了。 “刑查部。”牧小满肯定的说。 “这个只需知识过关就行。从现在开始,大量地看书。各方面的内容都要涉猎,别人说起什么你就要懂什么。这是刑查部的最基本原则。” “好的。” “当然,你明年一月的全国统考分数不能低。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录取分数很高,每年几乎和帝大分数线持平。更重要的是,录取人数远远少于帝大。所以,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难度要比帝大高很多。” 牧小满忽然觉得压力好大,看来,平时还是要多看点书了。 植田老师接着说:“如果你有幸被录取,进去之后和其他学校一样,还有第二次考核。如果你的分数和能力不足以进入刑查部,那么,可能会把你分派给其他部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说到这儿,他笑了,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哒哒地敲着桌子,挑着眉毛说:“就算你不想去其他部都不行了。更何况,你是女生,如果考不上刑查部,那真的只有去谍查部的份了。” “为什么?难道我不能重新考试吗?”牧小满不解。 “不行。”植田老师笑了:“这就是这所学校和其他学校的不同。因为二次考核是在学校内部,如果你无法进入自己喜欢的专业,选择退学的话,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死。” “什么?”牧小满震惊了。 “你没听错,就是死亡!因为这所学校在哪里,没人知道。从哪里走,学校通往哪里,也都没人知道。所以,你要进入学校内部去进行二次考核。你觉得,除非顺利毕业,否则,他们会让你轻易离开吗?” 牧小满沉默了。 “好了,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植田老师将原先那张填写帝大经济部的意向表递给她,说:“下学期开学,把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写在这里,我不希望在你的意向表上看到其他人的字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旗袍 牧小满手里捏着那张意向表回了家,手提包给安东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存放这张意向表,可是,既不想让安东知道这件事,又不想隐瞒他。 她走在通往住宅区的林荫小路上,脑子里想了千万个理由,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安东说明意向表的事。踟蹰了半天,觉得过一天算一天吧!反正植田老师说开学再交给他,还有一个多月呢! 不急不急! 先把意向表放回家,并且不能走正门,万一安东在家,看到自己回来了铁定要问意向表的事儿。还是从自家后窗翻进去好了! 想到这儿,她向旁边的小路走去,绕到自家房子后方,好在储物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四下望去,没有人。于是,她脱了鞋,双手一撑,用力一跳,爬了进去。 储物间的门是开着的,当她提着鞋子,拿着意向表,打开房门时,却清楚地听见客厅里有人在说话! 家里遭贼了! 她想也没想,赶紧奔进客厅:“谁!” 然而,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一个开着的窗户,一个尚未挂好的电话,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脏跳得好快,更加肯定那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就在日本,甚至就在自己的周围! 而且还用自家的电话?! 她忽然觉得头好痛,咚咚的声音在敲击着她的神经,她站在原地,仿若要跟安静又可怖的四周做对抗一般,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慢慢地,她抬起沉重的双脚,向沙发那走去。茶几上放着那个尚未挂好的电话听筒,她轻轻地将听筒放在耳边,然而,却是一阵忙音。 蓦地,她回过头,看着这个似乎没有其他人在的房子,又好像,这个房子里,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时时刻刻地盯着自己。 无时大哥呢?! 他去哪里了?! 她赶紧奔向玄关,那里有个本子,如果无时大哥要出门,是会在本子上给她留言的。 果然,本子上写着:“小满小姐,咖啡喝完了,我出门帮您买咖啡。” 是今天的留言。 所以,那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知道今天家里没有人!原来,他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自己和无时大哥! 他是谁?到底在哪里? 会不会,现在就在家里?! 牧小满的头皮一阵发麻,后脊好像被抽空了一般,让整个身体开始微微发抖,甚至觉得这偌大的房子,好像一间监视着自己的囚笼!又好像,这里埋藏着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而想炸死的目标就是自己! 这房子不能待了! 她逃也似的跑出家门,直到奔出前院才能让自己的心稍稍平复一些。她靠着院门,蹲在地上,蜷缩着自己,感觉心脏好似那太鼓声,声声不停。 她的头又痛了,伴随着一阵头晕恶心,她的全身都在发抖,冷得抖!在这个夏日的傍晚,自己就算是被夕阳照着也冷得全身寒战。 回头望去,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家,竟然暗藏杀机。想到这儿,她的头又是一阵剧痛! “小满!”不远处传来安东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安东一脸诧异地跑了过来:“怎么了?” 阿廖沙跟在他身后,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似乎他俩刚去了什么地方。 牧小满站了起来,仿佛眼前的安东是那拯救她的行星:“家里好像……进人了。” “啊?小偷吗?”安东打开院门准备进去:“丢了什么没有?我去看看。” 牧小满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说:“好像……不是小偷,你别进去,里面好可怕!” “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啊?”安东的手腕上传来她的温度,他赶紧抓住她的手,问:“吓的?” 牧小满本来被家里吓得全身发抖,可安东这一动作,又让她的身体开始发热,她赶紧将手缩回,低下头说:“嗯。” 阿廖沙在一旁催促两人,说:“小满小姐,你先到我们家来,安心在咱家待着,我马上就到你家去看看。” “阿廖沙,要不等无时大哥回来再一起进去吧?万一那人还在里面呢?”牧小满有些担心。 “我不怕!”阿廖沙边说,边推搡着两人进了安宅,将东西全部丢进安东怀里,说:“少爷,我先去小满小姐家看看,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 “阿廖沙越来越没个管家样了!”安东抱着一大堆东西抱怨道。 “这是什么呀?”牧小满跟他走进玄关,将他抱着的东西分担了一些下来,放到客厅沙发上。 安东笑了,嗯嗯啊啊了半天,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后天的花火大会吗?” “花火大会?”牧小满有些意外。 “嗯,在隅田河那边,反正咱俩也没什么事儿,我想带你去玩玩。”安东说着,递给她一个纸袋:“喏,到时候你就穿这个去。” 牧小满一脸诧异地接过纸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件漂亮的天蓝色旗袍! “哇!好好看!”牧小满的眼睛好似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地,开心地问:“这……这是你买的?” 安东笑着坐在沙发扶手上,歪着头,看着她开心的模样,说:“我找人定做的,全世界只有这一件哦!独一无二。” “定做?”牧小满将旗袍放在沙发上铺开,这才看清,原来,是天蓝色的丝绸布料,上面用刺绣绣着一颗圆圆的月亮,在月亮旁边,点缀了一颗明亮的星星。 安东更得意了,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微微低下头,靠近她耳边,轻声问:“好看吗?我自己前段时间先画了个样子,找了个东京很有名的裁缝做的。”说着,他指着那个月亮,说:“我听说贪狼族是和月光、贪狼星有关的种族,所以,就弄了这个样子出来。本来啊,我是想让裁缝师傅绣一只小狼在上面的,又担心不大好看。对啦,我特意选了天蓝色丝绸,因为我想……那是星空的颜色,应该会有……星空的味道。” 话音刚落,牧小满的脸唰地红了。 又是夕阳,又是傍晚,又是没开灯的房间,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阿廖沙不在,自己的脸红心跳终究还是要自己面对的。 而所有的惊喜,感动,温暖,开心,全部化成泪水堆积在牧小满的胸口,她不知该怎样回答,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 她怕一回头就会哭出来。 “谢谢。”过了很久,她终于忍住快要溢出的眼泪,说。 安东虽然没有看到她的正脸,但却觉得自己成功了,他更是在想,这个时候如果从她身后抱住她,应该会成功确定两个人的关系吧? 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她的腰,甚至觉得,都要碰到她衣服了。可是,还是缺了一些勇气。正当自己犹豫到底要不要再勇敢点时,牧小满突然转身,笑着问他:“你呢?你打算穿什么去?” 他哈哈地笑着,那个本来想要搂住她的双手不知所措地举起,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遂又拿起一个纸袋,说:“这个,我打算穿一身长衫!” 长衫摊开,是墨蓝色,和牧小满的旗袍很搭。 安东说:“我是想啊,这虽然是他们日本人的节日,大家都穿浴衣,那我们也要有自己的风格嘛!而且,我觉得你穿旗袍……应该会很好看。”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看着她,笑了。 牧小满觉得整个空气全部都是甜蜜和幸福的味道。果然啊,和安东在一起,自己脑子永远都是打结的,根本想不出该怎样去回答他。她低着头,有些撒娇的口气,说:“你都不知道我的尺寸,万一不合身怎么办?” “肯定合身!”安东急了,自己聪明的头脑怎么能被质疑呢? “你怎么知道?”牧小满笑了,看着他湛蓝色的眼睛,轻轻地问。 “那天在音乐室,我不是抱过你吗?”安东说完,突然咋舌了,有些呆呆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勇敢的? 牧小满一愣,本就羞红的脸此时快要红成天边的夕阳了。她赶紧转过身,拿起旗袍,说:“我……我……我去试试。” 她几乎是逃进旁边的房间的,也不知这是什么房间,她只想赶紧逃出安东的视线,虽然心中对这样的场景做过无数次的幻想和期待,可真正来临时,又觉得自己好像那没用的猫咪,只会逃避。 旗袍确实非常合身,等她平息自己的心情,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安东也早已穿上了那件长衫。牧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问:“会不会太显眼了?” “显眼什么?这样才好看呢!”安东笑着,又绕着她看了一圈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说:“嗯,很漂亮。” 牧小满的嘴角止不住地幸福笑意,顺着他的手,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然想到:“头发好短啊,会不会很丑?” 自从小时候被安东带来的那个理发师剪了一头碎发后,她的发型就始终没变过了。却在此时,忽然担心短发的自己会不会很丑。 安东看着她一脸幸福又害羞的模样,所有的温柔突然充斥着整个身心,他跟小时候一样,一手一个,轻轻地捏住她的脸蛋,微微抬起她的头,说:“谁说丑了?我最喜欢你这个样子了。” 牧小满抬起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忽然觉得,就算以后有太多未知,太多困难,太多危险,如果,如果安东始终在我身边,我会不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呢?阿廖沙说得对,有些幸福如果不好好抓住,一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我想抓住幸福呢? 有着无穷力量的贪狼星啊!我曾经经历的所有悲欢离合,只想换来和安东之间的小幸福,这种请求不过分吧? 神秘的贪狼王啊!我愿一辈子好好听话,一辈子不再吃任何荤腥,只为换来和安东的长久相守,这种请求不过分吧? 看着安东有些紧张,却越来越靠近的脸,越来越清晰的温热鼻息,她那不知所措的手抓紧了旗袍的一角,这一次,她没有逃避,而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花火大会(1) 可能两人都是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所以都显得有些紧张。当安东觉得自己还差一毫厘就要吻上牧小满时,突然,耳边传来阿廖沙那让人极其讨厌的声音:“少爷,你俩怎么不开灯啊?” “啪!”灯开了。 阿廖沙看着眼前惊慌失措,又急于分开站得老远的两个人,都红着脸闷不吭声地掩饰着先前的尴尬,没有一个人搭他的话。整个空气里,似乎满是初恋的粉色味道。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即紧闭双眼,装瞎子,摸摸索索地扶着墙面,步履蹒跚地沿着墙边走着:“少爷,你们人呢?在哪儿呢?我怎么突然瞎了呀?” 牧小满本来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心脏快要蹦跶出来了,害羞地逃到沙发边,靠着沙发扶手,想要平息一下自己的慌乱,却又被阿廖沙的这番举动逗得没忍住,嘿嘿地笑出声来。 人世间,伤痛是可以掩盖的,那悄悄爬上嘴角的爱情甜蜜是怎么都无法忍住的。 安东瞪了他一眼,道出了真心话:“你这么快回来做什么!” 这句话说得,牧小满本是快要平静的心再次慌乱了起来,她抿着嘴巴,想要找个理由快速逃离这里,可是,脑子好乱啊! “我……我回来做什么?”看来脑子乱的不止牧小满一人,阿廖沙哭丧着脸,说:“我回来……我回来是为了……为了扣一个月工钱的……少爷!” 安东看着他一脸挫败的样子,又看着牧小满害羞地背过身那紧张成猫咪的模样,他笑了,走近牧小满身边,问阿廖沙:“小满家什么情况?” 牧小满好不容易让自己混乱的大脑理出了头绪,结果,安东突然走到自己身后,虽然他没完全靠着自己,却也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的,那股男性的阳光热力正温热着自己的后脊,她猛地直挺后背,似乎有些僵硬。 好在,安东的这句话倒是让自己镇静了下来,她也回过头看着阿廖沙。 阿廖沙看着眼前再次靠近的两人,打心眼里的开心,觉得自家少爷终于长大了,他乐呵呵地说:“没事儿,坏人早就跑了!也没丢东西,小满小姐,你放心!对了,刚才於无时也回来了。” “那……那我回去了。”牧小满觉得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暂时逃避的理由了。 主仆二人望着牧小满离开的背影,阿廖沙好奇极了,他故意绕着话题问:“少爷,我看小满小姐的嘴巴很红啊!你说,那是什么味道啊?会是甜的吗?” 安东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咦?……少爷,你没亲到?”阿廖沙忽然觉得自己是真多事。 “扣你一年工钱!” 隅田河边的花火大会是晚上八点举行,每年的夏天,日本人最期待的盛大节日就是这个了。不过,最吸引的,倒不是那些贪玩的小孩子,反而是那些热恋中的男女们。 于是,花火大会在年轻人中间,也成了恋爱告白日。看着那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四下炸开的烟花,很多恋爱中的男女在隅田河边,或是浅草寺里许下这辈子真心不变的心愿。 当然,这也是安东的计划。 可他没想到的是,今年花火大会人特别多。 他更没想到的是,由于他让牧小满穿的是中国的旗袍,在众多千篇一律的浴衣中竟然十分引人注意,惹得很多人,尤其是男人,总是回头对牧小满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他紧跟在牧小满身后,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心爱的女孩就被别人拐跑了。 牧小满没注意到这些,反而被隅田河边的小摊贩吸引了去。时间还早,两人一路走走逛逛,一些面具啊,灯笼啊,各类小吃都没让牧小满的脚步停下,偶尔看到好看的扇子也是把玩了一下就走。 安东急了:“没有喜欢的东西吗?我送你。” “没有啊!”牧小满笑了:“出来玩不一定要买东西嘛!” 安东回头看看旁边那个卖扇子的,拿了一把粉色的折扇,问:“这个喜欢吗?” 牧小满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安东却觉得她是不好意思提,直接问店家:“多少钱?” 牧小满一把将他拦住,说:“不要这个,我不喜欢。” “为什么啊?”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低着头,忍着笑意,说:“你不觉得‘扇’和‘散’的音很像吗?我迷信!”说完,红着脸,转身就走。 安东一愣,傻笑了半天,放下扇子,又追了上去。他觉得,按照这个情形来看,今晚一定能把两人的关系给确定了。 不过,既然要确定关系,想把牧小满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辈子,那最起码要有个定情信物吧!他东看看,西看看却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送女孩子东西啊,真的是太难了! 牧小满被前面一个编绳店给吸引了,她好奇地走过去,看着不同颜色的绳子在店主的手里变成各种好看的花式,有的甚至可以作为链子套在手腕或者脖子上。五颜六色,十分好看。最重要的是,颜色很正。 她惊喜地看着店主编绳的动作,很快,很娴熟,不大一会儿,两股一样颜色的绳子好似麻花一般,拧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牢固。 店主笑看着他俩,问:“要买绳结吗?” 安东忽然觉得绳结的寓意很好,更重要的是,他看着牧小满脖颈上戴着的那个银元,那么多年了,绳子接头那早就磨损了,又摸了摸自己胸前戴的那块卢布,问:“小满,要不我们把挂件上的绳子换一个吧!” “好啊!”牧小满笑盈盈地看着他。 那店主也不知听没听懂中文,总之,他看着眼前两人的暧昧神情就知道这单生意是要做成了,忙问:“二位想要什么颜色的?” 牧小满顺着各种颜色一一挑了过去,最终,手停在蓝色的绳子上,对安东说:“我喜欢蓝色的。” 安东在心底告诉自己,眼前的牧小满那是在暗示啊!安东,你今晚一定要把关系给确定了啊! 蓝色,那是星空的颜色啊! 是贪狼星的颜色啊! 也是自己眼睛的颜色啊! 虽然心中激动万分,可表面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好啊,那就蓝色。” “你呢?”牧小满问。 安东扫了一眼其他颜色的绳子,指着鹅黄色的,说:“我要黄色的。”说完,又轻轻地靠近她耳边,说:“你是星空的颜色,我是月亮的颜色。” 牧小满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心里早就开心地飞上了天。然而,两人的小动作早就被店家旁观地一清二楚,没办法,做生意的,都很精明,他及时地嗅出了他俩之间暧昧的味道,于是,取下了蓝色和黄色的绳子,问:“绳子作为颈链呢?还是手链?” “颈链。”安东说。 “有挂件吗?”店家又问。 “有。”两人取下脖子上的钱币递给他。一个银元,一个卢布,估计这店家活那么大,从未见过拿钱币当挂件的。 他又看了两人一眼,便娴熟地将蓝色和黄色绳子拧成一股,开始编起绳来。 “咦?是两种不同颜色的绳子编在一起的吗?”牧小满好奇地问:“我还以为我的是蓝色,他的是黄色,颜色分开的呢!” 店家没抬头,只顾着编绳,嘴里却淡定地说:“姑娘,我这眼睛是很厉害的。你和这位先生的根本就不用分开嘛!” 这话真是一语双关。 牧小满觉得,真是走哪哪都让自己脸红心跳啊! 不大一会儿,绳子编好了。没想到,蓝色和黄色合在一起很好看! 店家贴心的说:“我编的绳,只要不用剪刀去剪,一般是不会断掉的。你俩就放心吧!” 两人将挂件又戴在脖子上,看着蓝黄相间的绳结,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的心意,绳结的暗语其实都知道。牧小满转身假装被其他摊位吸引了去,实际,是被安东灼热的目光盯得羞红了脸颊。 安东见她转身离开,赶紧又多给了店家一倍钱:“赏你的,太会说话了!” 眼看时间快到了,安东拉着她来到隅田河上游,这里人不多,观景效果最好。更重要的是,牧小满为了搭配旗袍,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走了那么久,腿早就酸了。这里有块巨石,两人坐着刚刚好,正巧可以休息会。 隅田河水在一旁哗哗地流淌,伴随着凉爽的夜风,和星空中的圆月,牧小满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之下,有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和安东彼此靠近的温度,应该是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了。 贪狼星啊!我现在能看到你吗?这样美好的时光,可否让我和安东一直幸福地走下去呢? 安东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温柔的目光看了她很久,忽然觉得,这个时间应该是最好的时机,更重要的是,今天没有阿廖沙来打扰自己。 于是,他轻轻地抚顺被风吹乱的牧小满的头发,说:“小满。” “嗯?”牧小满回望着他,好像有预感似的,开始有些紧张。 安东看着她清亮亮的眼睛,眼底似乎满满的都是期待,他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慢慢地,将身体贴近她,年轻狂热的心跳荡漾着两人的温度逐渐升高,就连那伴着河水的凉风似乎都浇不熄彼此的温度。 他轻轻捏着她的脸,低下头,想将自己期待了那么多年的爱恋化成青涩的初吻,烙印在她的嘴唇上。 渐渐感受到的,牧小满的紧张的呼吸就是他巨大的勇气,然而,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还没吻上去,夜空中,大簇大簇的烟花突然在空中四下绽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花火大会(2) 那烟花有的好像数万颗流星划破夜空,又仿佛漫天流萤洒满天际。空中的庆典,人们的欢呼,一下子将整个隅田河沸腾了起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惊得快速分开的两人好似怀揣着即将腾飞的花火,又甜蜜,又兴奋,又有些害怕。 待牧小满稍稍平静慌乱的心跳,侧脸望去,安东正满脸温柔地看着自己,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她都能感觉到后背有安东那温热又起伏的胸口在撑着自己。她抬眼望向夜空,忽然想起,这样美丽的夜景似乎曾经见过。 哦,是住进牧府后,过年时躲在窗帘后看的。 似乎,之前还有什么时候见过。 是什么时候呢? 她看着漫天的烟花,想了很久,很久。突然,本是安静下来的夜空被数万颗叫嚣着冲向天空的烟花点亮,“轰!”烟花在星空下散开,好似一万颗星星从天而降。 蓦地,她想起来了! 最早见到这绚烂烟花的时候,应该是六年前,家里被灭门的那天,她亲眼看见那个保护自己的老大爷死在枪下的那天。 也是她亲眼看见自己爹娘惨死在家的那天。 她觉得头皮发麻,好冷,甚至身体有些微微地颤抖,而目光却并没有从绚烂的夜空中转移,好像,她看到的不是满天绚丽,而是恐怖的曾经! “怎么了?”安东的胸口明显感觉到她的寒战:“冷吗?” “嗯。”牧小满点了点头,却依然没有收回目光,她盯着夜空,看着烟花,好想从那暂时有,霎时空的花火中看看凶手到底是谁,更想知道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怪自己,最近一直沉浸在爱情的欣喜和激动中,对于仇恨,对于曾经的伤痛,自己差点忘记。 她自责地嘲笑着自己,本是微微贴着安东胸前的后背,突然,冷漠地前倾,她笑了笑:“回去吧!” 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安东赶紧爬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确实啊,她的手好冰,安东觉得都是自己不好,早知道,就应该带件外衣来的,他一把扳过她的肩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问:“不看了?如果太冷的话……要不要我……我……”安东很想说,如果我抱着你,你还会冷吗?可话到嘴边,总觉得说不出来。 牧小满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好想无忧无虑地投入他的怀里,跟他撒娇,跟他抱怨,跟他去说天荒地老。可最终还是挣开了他的手,仰起脸,笑着说:“不用啦!”话刚说出,又怕安东伤心,更怕扫了他的兴,于是,抬眼向前望去,说:“前面好像是浅草寺,我想去那儿看看。” 果然,安东又开心了,刚准备想牵起她的手,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对他打了个招呼:“嘿!安东!” 两人向一旁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浴衣的年轻男子,很瘦,风一吹,显得十分单薄。他笑哈哈地向着两人走来,本是看着安东的眼睛,突然在看到牧小满的那一瞬有些愣神,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了句:“牧小满?” 牧小满看了他一眼,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飘过眼神,向浅草寺的方向走去。 安东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故意大声的说:“深泽,你应该叫嫂子!” 深泽捶了一把安东的肩膀:“真的假的?少来了你,我们三个同班才几天啊?就嫂子了?”说完,不等他回答,又朝着牧小满的身影追了上去:“牧!小!满!” 牧小满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个人,她还没从刚才的痛苦回忆里走出来,整个身心处于一种颤栗的状态,她捏着冰冷的拳头,懊恼地谴责着自己,想赶紧去浅草寺,去跟那慈祥的观音检讨,去说说自己的不足,自己的疏忽。 然而,还没走几步,却被那个叫做深泽的家伙再次拦住了去路:“牧小满!我是深泽啊!深泽道弦!你不认得我啦?我们同班啊!” 牧小满停下了脚步,没有看他。 深泽又说:“前段时间期末考核啊!安东第一,我第二,你第三啊!” 这时,牧小满才偏过头看了看他,再次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又向前走去。 “哇!”深泽看着她的背影,对走过来的安东说:“这冰雪姬果然名不虚传啊!我跟她同班了小半个学期,她竟然不记得我!” 安东笑了,跟在牧小满身后,慢慢地向着浅草寺的方向去:“她记不住你那就对了。” “什么?” “因为她的眼里只有我啊!”安东得意地笑了。 “少来了你!”深泽捶了一把安东的胳膊,又问:“哎?你俩真在一起了?” “算是吧!” “这么不确定的口气……”深泽笑了:“估计还没完全到手。兄弟,你要是觉得冰雪姬的难度太大呢,就让给我,我来试试!哇,我以前就觉得牧小满很漂亮啊,之前还犹豫要不要给她也写封情书呢!今天这么一看,啧啧……” 安东本来笑呵呵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站定了脚步,对深泽说:“你别打小满的主意!她是我的女人!” “谁信呢!你看她都没搭理你。”深泽一脸不屑。 “她是不想搭理你!”安东没好气地说,想了想,为了证明自己和小满的关系,他掀开袖口,露出胳膊上的咬痕给深泽看:“看到没有?我们已经盖过章了!”说完,又大踏步地跟着牧小满的脚步向前走去。 “你那伤疤是怎么来的?什么盖过章了?”深泽追了上去。 安东觉得,自己认识深泽道弦三年了,从没见过他这么烦人的样子,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刚才莫名有些不踏实的心,在深泽如此追问下,开始有些不安了。 而且还很不高兴! 不高兴深泽如此这般地打听牧小满的事,更不高兴牧小满的态度,为什么她都不肯在其他人面前给自己一点面子呢? 哎,算了,小满本来就是害羞的。 安东没顺着深泽的话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就你一个人来的?” “嗯,偷溜出来玩的。不过,”深泽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估计我爸已经派人来抓我了!” 也不知安东的心是被牧小满感应到了,还是牧小满终于发现自己自顾自地走得太快了,当她觉得身体的颤栗稍微好了点时,猛然发现,安东被自己落在身后了。 她站在石阶旁等了一会儿,看着安东朝自己走上来的模样,又开始自责了,觉得自己的情绪应该好好放在心底的,报仇不可忘,可是,报仇的路上途经幸福,也不是不可以啊! 一直以来,安东始终在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奔跑,为什么自己不肯朝他的方向走去呢? 刚想到这儿,便听见旁边有其他路人在说:“浅草寺的签文很灵啊!我上次抽中了恋爱上上签,回去后没几天,他就跟我求婚了。” “好厉害!我上次问家运,抽的是小吉,虽然没什么事情发生,不过家人倒是一直安稳。” “……” 牧小满忽然很想求签,想求问个和安东有关的签。 “怎么了?”安东看到牧小满在路边等着自己,三两步地快速走了过来。 牧小满啊,你要主动啊!刚才你闹情绪给谁看呢? 她暗暗地数落了自己一番,仰起头,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半带央求,半带温柔地说:“我听说浅草寺里有求签,我想……和你求一卦看看。” 安东刚才有些不踏实的心,这下可踏实了。更重要的是,牧小满说话的时候,有轻轻地拉住自己的袖口。他开心地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好啊!”说完,转身对一旁的深泽说:“走了啊!开学见!” 深泽看着两人亲昵地背影,皱着眉头,拖着下巴,砸吧了一下嘴巴,自言自语道:“他俩真在一起了?” 浅草寺的求签分为三种。恋爱签,家运签和前途发展签。 掌管签文的和尚介绍一遍之后,安东很期待地问牧小满:“你想求什么签?” 牧小满心里琢磨了一番,觉得,前途发展这种事儿还是靠自己努力就好。家运签呢?自己已经没有爹娘了,何来家运呢? 最重要的是,和安东在一起,怎么的也要求一个恋爱签吧? 而且……牧小满看着月光下的安东,莞尔一笑,这家伙,满脸写着想求恋爱签嘛! “恋爱签吧!”牧小满说。 和尚领着两人进了偏殿,来到一位神尊面前,听说是一位可以满足人们姻缘美满的神仙。在和尚的指引下,两人同时举着签筒,朝着神尊跪拜。 神尊啊!请保佑我和牧小满早日修得美满姻缘,我会对她这辈子不离不弃的!拜托拜托! 无上万能的神尊,我叫牧小满,我身边的男孩是安东,是我这辈子最爱,最信任,最想长相厮守的人。可我不知道在未来的复仇路上是否会伤及他,如果会伤到,只需保佑他健康、幸福、平安就好。 许完愿,两人对着神尊拜了拜后,哗啦哗啦地摇动签筒,各自蹦出一条签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签文 安东拿起签条,见到上面用漂亮的中文字写着:小吉。心中一阵开心,再一仔细看那签文,竟写的是: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 古文成绩几乎满分的安东此时竟然看不懂这签文了:“什么意思?”他问和尚。 和尚解释道:“感情仿若那漫天流萤,你以为照亮着别人,其实照亮的只有你自己。阿弥陀佛!” 安东觉得他翻译得不对,心里一阵犯嘀咕,怎么会寂寞何以堪呢?小满不就在身边吗?哪来的寂寞? 再说了,既然寂寞,怎么能是小吉呢? 牧小满的手微微在抖,她好怕,怕签文不好,怕自己和安东的未来会被黑暗吞噬。可再怎么怕,终究是要面对的。 她在拿起签条前又看了一眼安静的神尊,猛吸一口气,拾起,果然!那触目惊心的“大凶”二字好像两发新式弹药,直击她脆弱的心灵。 她有些不敢让安东看,可安东却早将这两个字看在眼底。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看穿了他心底的失望,难过,和担心。 安东确实有些慌张,不过,转念一想,这吉凶虽然定了,签文也许能说明什么呢?于是,顺着签条看了下去,上面竟然写着:我去你留,两个秋! 再简单不过的俳句如今他是真的看不懂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地念叨了一句后,才说:“施主,简单来说,就是缘分还欠缺火候的意思。” 牧小满懂这句话的意思。 签是自己摇的,问题是自己心中默念的,面前的神尊也简单明了地回答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呵呵,我去你留,两个秋。 注定还是错过吧?! 和尚见眼前两位有些愣神,于是,又缓和了口气,问:“请问,施主,你们两个询问的可是彼此?” 安东连连点头:“是!”可刚这么回答,却又担心地看了一眼牧小满,毕竟,烟花之后,自己心中的不踏实始终存在。 牧小满肯定地回答了“是”之后,他才放下心来。 和尚见状,便道:“如果二位施主是真心对待彼此,又怕缘分错失,我们这里有一种‘守缘签’,可以借用神佛的力量为二位的缘分加持。时间是十年。” “是给我们的缘分增加十年吗?”安东问。 “是从现在开始,未来十年里,会有神灵庇佑。十年过后,你们的缘分能否继续下去,还看你们自己的心了。心念,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庇佑。”和尚说完,又合了个十。 “那这十年间,有任何变化都能化解吗?”牧小满还是担心报仇的事会影响到安东。 “有两点,是无法避过的。一是生死,二是你们自行切断姻缘。”和尚如实说。 牧小满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安东,安东立即抓紧了她的手,冰凉,又是冰凉!小满一定吓坏了! 于是他肯定地问:“那我们要怎么做?” 和尚将两人带到一旁的架子上,指着各式各样的红色盒子,说:“这些都是装有守缘签的盒子。一个盒子,是一对有缘人。你们若是想做,我会给你们一对木签,你们在上面写上对方的名字即可。不过,这十年间,守缘签不可擅自取走。十年后,若是还想再续前缘,可以来拿这守缘签。如果十年后,你们不来拿,那我们只能当做缘灭来处理了。” 被安东牵着的手慢慢地温热了起来,牧小满握紧了他的手,抬头看向他,说:“我想做!” 和尚拿来两个稍大点儿的木签,手掌大小,上面用红色的绳子拴在一起,又各自递给他们一支毛笔,说:“你们将心中所想的对方名字写上去。” 安东大笔一挥:牧小满!这三个字写得是又漂亮,又大气,又好看。看来,这三个字平时练了不知多少回了。 牧小满小心翼翼地将“安东”二字写在木签上,十分小心,好像,每一笔都用了十年的运气,写完这两个字,仿若耗尽一生。 没错啊!对这两个字,自己真是要耗尽一生了。 和尚将这两个木签放在一个精致的红盒子里,也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对着那个盒子默默地念了一段经文后,转身对他俩说:“二位施主请回吧,从此以后好生相待,定能缘定三生。” 出了浅草寺,牧小满那颗紧张的心才放松了下来。只是,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着那句签文的意思,以至于跟安东之间依然沉默不语。 安东也在想签文的意思,他真不明白那句“寂寞何以堪”到底是在说什么寂寞? 两人就这么一路沿着隅田河边向着回家的路走去。似乎,安东牵着她的手抓得更紧了,真的好怕,怕一不留神,牧小满就真的一明一灭一尺间了。 本来还想今晚确定关系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到底是确定了,还是没确定呢? 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然而牧小满却觉得自己的头好晕。不知道是不是在浅草寺里太过紧张的原因,还是从看烟花开始,自己回想起多年前的痛苦回忆带来的眩晕,还是神尊发现自己心底的秘密,在警告自己,你不可以忘记? 沿着隅田河回家的路似乎又长又难走,她知道,现在的路是由安东牵着走,可是未来的路呢?该怎么走呢? 报仇的路是辛苦而又漫长的,如果这条漫长的路上太过危险的话,宁愿安东不要在身边。在这个世界上,牧小满最不想的,就是安东受伤。 整个脑子好乱,如烈火般纠缠的内心好似无边的深渊,而伴着河水的凉风好似万丈冰川,极寒与炽热间,牧小满觉得头又痛了,太阳穴那里咚咚地跳着,头痛间,伴随着一阵眩晕恶心。 终于,在安东的惊呼声中,她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 好像睡了很久,是一天,还是一年,还是一个漫长的世纪? 牧小满在昏迷中看见爹娘在不远处向她微笑,弟弟好像长大了,正蹦着跳着在娘身边唱儿歌。爹爹还是那副吹胡子瞪眼地模样,娘倒是长胖了几分,似乎更有风韵了些,他们三人站在不远处似乎在聊着什么,好开心的样子。 这才是家的样子啊,有爹娘的地方才有家啊! 牧小满哭了,远远地,对着他们哭喊道:“爹!娘!小月真的好想你们!天下之大,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的家,我真的好想有个家,你们在哪里啊?小月去找你们好不好?爹!娘!” 她想快速地向着爹娘的方向奔跑,可是,爹娘似乎就在前方,自己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好像,被什么拉着一样。 回头一看,是安东! 安东!你别拉我,让我去爹娘那里好不好! 安东! …… 牧小满猛地惊醒了,眼角还挂着眼泪。 意识逐渐清醒,视线也渐渐地恢复了。睁开眼睛,好像,这里是个安静的房间。 这是哪里? 头还是好痛。 刚想抬起右手揉揉太阳穴,结果,手似乎被拉着了。侧脸望去,果然,还是安东! 他侧脸朝着自己,睡着了。 终于,自己可以仔细看着他的样子了。安东的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睫毛好长。 嗯,在这昏黄的灯光下,睫毛竟然能被照出影子来,浓黑的眉毛和白皙的肤色形成对比,直接将他的气质提升上来。 他那好看的,白皙的手掌紧紧地抓着自己,手指细长而略有骨节,自己就算再冰冷的身心,似乎,只要被他抓着,总能逐渐温热了起来。 牧小满望向天花板,觉得自己何其有幸,竟能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再看这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医院吧? 大概是之前用过药物的关系,现在浑身上下似乎不再头晕目眩了。反而轻松了许多。就连之前混乱不堪的大脑,此时,也觉得思路清晰了起来。 她更是觉得,窗外那声声蝉鸣,和偶尔不知哪里池塘传来的蛙声,在这幽静的夜晚,显得十分空灵。 空灵得让自己的思维开始慢慢缕清。 她觉得,关于未来,还是要以报仇为主。植田老师说的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刑查部应该是自己的奋斗目标,她想进那所学校,想去成为能抓住坏人的人。 毕竟,那是她报仇的唯一资本。 现在距离全国统考还有半年了,半年后,安东就要去帝大经济部了,按他的成绩一般不成问题。 也许,半年后,就是自己和他分开的时间了。 这两天,她也查了一些有关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消息,听说学科不同,上学的年份也有不同。而刑查部只需一年半即可毕业。 如果自己能考入刑查部,不到毕业,是不可能离开那所学校的。也就是说,可能会和安东分开至少一年半的时间。 一年半啊! 会有太多的变化。安东会不会一年半以后就不再喜欢自己了呢? 按现在的状况来看,他喜欢自己的心,又有几分呢? 自己和他现在又是什么关系呢? 算了。如果分开一年半,两人的距离也因此疏远的话,反而更好。毕竟,以后报仇的路上也许充满了凶险,也许会让自己双手沾满血腥。但是,自己绝不可以让安东受到半点伤害。 曾经那么多年,都是你在保护我,守着我。 从今往后,不管未来如何,我只想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那张大学意向表的事,还是不跟他说了吧!好好珍惜接下来的半年时光,对自己残破不堪的一生来说,足以。 半年后,他自然就会知道了吧? 到时候再解释吧! 蓦地,又想起那句签文:“我去你留,两个秋。” 我和他终将错过的意思吧? 他的那句签文“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又是什么意思呢?和尚的解释似乎比签文还要难懂。 嘿嘿,也不知求签的时候他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想到这儿,牧小满偷偷地笑了,却也在此时,睡梦中的安东似乎觉得脸颊有些痒,松开了抓着牧小满的那只手,挠了一会儿,又将手放在床上。 牧小满静静地看着他睡觉的模样,又轻轻地笑了,小心地将手塞进他的手心里,十指紧扣,很是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咖啡 牧小满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中毒了! 医生们轮番询问,问她到底最近吃了什么,体内的毒素竟然那么高!更着急的是安东和阿廖沙。平日牧小满都是在他家吃的饭,他们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牧小满会中毒? 阿廖沙更是着急,因为饭菜都是他做的! 天地良心,他真心希望自家少爷能和牧小满早日修得良缘的。在这个世界上,他目前最希望的就是这个了,能撮合就撮合,撮合不了,也要制造机会来撮合。怎么可能会暗自下毒呢? 他哭丧着脸守在病房门外,这几天为了这件事他睡不好,少爷更是睡不好。他担心的是,少爷会怀疑自己。 没想到,安东不仅没怀疑他,就连牧小满也笑着跟他说:“阿廖沙,放心吧,绝对不是你的问题。可能是我自己哪里出错了吧?” “那你平时有没有吃喝别人给你的东西?”安东很着急,他现在觉得有人要害她,而且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没有啊,我都不跟其他人说话的。”牧小满想了半天,又道:“我平时跟你们吃的是一样的呀!就是每天早上会比你多喝一杯咖啡吧!” 咖啡! 阿廖沙听到这句话,二话没说,连招呼都没打,奔回家了。当阿廖沙揪着於无时的衣领将他扔到病房里时,手里,还拿了一罐咖啡。 “你给我等着!要是让我查出来你对小满小姐下毒,我弄死你!”说完,抱着咖啡就找医生去了。 於无时急得不行,咿咿呀呀地跟牧小满打着手语,手语打得都有些凌乱。牧小满笑着说:“无时大哥,你别急,我是相信你的。” 咖啡的结果查出来,也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医生最终只能以牧小满的精神压力太大以此导致体内指标异常来草草诊断。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医生还是建议她在医院多观察一段时间。 可是安东却不放心。从那以后,每天牧小满吃什么,喝什么,他都要亲自检查,恨不得让她以后就住在自己家。 白天,让阿廖沙在这里守着,晚上,自己亲自在这里待着。至于於无时,他提过很多次,让牧小满辞了他,或者,直接让他回国算了。牧小满想了想,说:“等我们上大学吧!那个时候再让他回去好了。”毕竟,考上大学后,自己就要离开这里去学校住一年半了。 然而,安东觉得这又是暗示。他偷笑着想,牧小满在暗示自己两人考上大学后,就要住进自己家。他有些惊喜地坐在病床边,握住她的手,说:“到时候咱俩不住校,每天还是回家,反正帝大距离咱家也不远。” “……嗯。”牧小满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本来就打算考试前再说自己想去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可是,看着他一脸憧憬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她张了张口,想立即说出心底的真实想法,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啊,这次你晕倒真的吓死我了。”安东接着说:“你还没醒的那段时间,我甚至都在想,要不,我不去帝大经济部了。” “哎?那怎么行?这是你爸希望你去读的专业哎!”牧小满直截了当地说。 “是啊,因为我想,你的身体比较弱,我想学医,想进帝大医学部。我想研发一种能让你身体以后变好的药,这样,你就不会不舒服了。” 牧小满笑了:“嗯,不错,倒是挺好的想法。不过,你爸的生意怎么办?安叔叔最近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你不回去帮他,反而跑去做医生,他会不开心的。所以啊,你还是乖乖考经济部吧!” 安东撑了个懒腰,坐着的板凳向后微微翘起,靠着窗边,叹了口气,说:“是啊!如果我这次又临时改变报考志愿,恐怕,他毙了我的心都有了。”说完,自嘲地笑笑,嘴角斜斜地扬起,他坏笑的样子,让牧小满的心漏跳了半拍。 “……看来你小时候不乖。”牧小满胡乱地说了这么一句。 “就是不乖,他才让我学拳击的啊!不过,幸亏学了,否则就错过你了。”安东眼底的温柔似乎只在他看着牧小满的时候才有。 话到这个份上了,牧小满便直截了当地问:“你当初没有去瑞士,而是选择来日本……是不是因为我?” 安东没想到她竟然问了这个问题,不过,时至今日,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于是,他定定地看着她,说:“是的。” 牧小满多年心底的疑问终于有了定音,似乎,一直飘荡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个港湾,也更坚定了她的心。可是,再怎么坚定,想要去学刑查的事,始终还是说不出口。 出院后,她基本上都在安东家待着,除了晚上回去睡觉以外,白天两人基本都是腻在一起的。 不过,只是抓紧复习功课而已。 牧小满对学习的态度开始认真了起来,平时那副神游的学习模样终于有了收敛。安东只当她是想和自己一起进帝大经济部的原因,看到她如此努力,他也更是拼命。两人甚至经常在一起比拼谁解题速度更快,谁理解的文章内涵更透彻。 夏天本就十分燥热,虽然临近初秋,气温并不会凉爽许多。要不是报仇的目标在前面催着,牧小满早就懒得不想动了。 奈何安东每天还要拉着她练拳击,有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想动!感觉戴上拳击手套都让人累。 “我觉得你的身体总是虚弱,可能是因为咱俩练少了。之前是隔三差五地练一次,以后咱俩每天练一遍!”安东给她下了任务。 “每天都要练?”牧小满想死的心都有了。之前,安东刚来日本那会,为了两人能方便练拳,特意在家里的一处房间倒腾成拳房,连四方绳擂台都摆好了。 他甚至偷偷在想,以后和小满的家要在最大最敞亮的那个房间里摆上四方绳擂台,旁边放两个吊式沙袋,拳房是必须要准备的。 因为,那是两人缘起的地方。 牧小满自从出院后,每天既要大量学习读书,又要跟他练拳。没多久便觉得自己又困又乏。自从花火大会那晚晕倒以来,好久都没喝咖啡了。于是,她乘着安东出门时,直接回了家,准备给自己泡杯香浓的咖啡。 没有这玩意儿吊着精气神,真的会困死! 於无时又不在家。 自从自己生病,他被阿廖沙怀疑以来,更是经常躲着他们。牧小满特能理解他,毕竟,不能说话本就自卑,还被人怀疑是否下毒,心里肯定是有阴影的。然而,她只有平时吃晚饭的时候才能见到他,基本上,他在这里都是神出鬼没的。 早早地出门,很晚回来,手里拎着一大筐花瓣,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牧小满忽然觉得,这个无时大哥在自己身边已经五年多了,怎么好像,完全不了解他似的。 但是转念一想,曾经自己被命运打击地不想说话时,性格也是很孤僻的。要不是安东,也许早就成了怪人也说不定。 她叹了口气,进了家门,家里空荡荡的,有时她也觉得奇怪,自己家和安东家虽然是对门,两个房子的所有结构完全一样。可在安东家时,总觉得房子里充满了温暖和放松。只要进了自己家,却觉得有着莫名的清冷和压抑。 她关上大门,进了厨房,取出放在橱柜里的那罐咖啡,新鲜的咖啡豆研磨起来似乎很是美味。以前都是无时大哥帮自己磨的,今天他不在,自己磨起咖啡来,还真是笨手笨脚。 咖啡刚泡好,当她手脚凌乱地将咖啡倒在杯子里时,突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竟然有电话?要么是牧叔叔,要么就是学校。 牧小满有些着急地将咖啡壶放好,赶紧奔向客厅,电话响了六七声,希望对方不要挂断就好。 然而,她的那声“喂”还没说出,电话那头却先开了口:“於无时!五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下手!!” 牧小满觉得,在这依然炎热的夏末,自己的身体好像被瞬间冰封了一般,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竟笨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换来的却是一阵忙音。 对方没有说日语,说的是国语,看来是中国人! 这个电话是打给无时大哥的。 於无时? 让他下手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个声音很熟悉!他又是谁? 牧小满手中的电话听筒并未放下,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因为害怕紧张而狂跳的心脏并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温热几分。 无时大哥。 於无时。 突然,她觉得在这安静的房间里,身后有人正盯着自己,猛地回头,却看见於无时正站在自己身后的三五米处,满脸神秘的微笑,在盯着自己。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为什么一点脚步声都没听见? “无时大哥,你……”牧小满话音刚落,只见,於无时向她快步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准考证 牧小满吓得那紧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在微微发抖,她本能地向后倒退了几步。她和於无时之间,也就这片刻的距离,脑子里却飞快地想了很多。 自己一直信任的无时大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牧叔叔说过,无时大哥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最信任的杀手。牧叔叔曾救过他一命,所以,他始终都以报恩的心待在牧叔叔身边,十分可靠。 所以,他应该不会是坏人吧?如果要害自己,早在开往东京的轮船上就会对自己下手了,而不是现在! 他对自己也是一直很忠心啊!这五年里,他帮自己打点了很多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是坏人吧? 安东曾经怀疑过他。但是,安东没跟他生活过嘛! 虽然,无时大哥在上海时,曾经的身份是牧叔叔的贴身杀手,可是,这五年生活下来,他整个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普通的下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杀手啊! 牧叔叔是让他来保护自己的,他应该不会违背主子的意思吧? 可是,电话里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不是牧叔叔的声音啊! 安东和阿廖沙都出去了,如果无时大哥真的是坏人,这个时候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下手?电话里那人催着他下手! 如果他真的要动手,我的拳头到底能不能敌得过? 可是,无时大哥他真的不像是坏人啊!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五年啊! …… 就这短短的几步之遥,牧小满的脑子似乎想了一个轮回。就在於无时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他抬起手,开口了! 牧小满的心,一紧! 右摆拳会不会力道更大点?! 然而,於无时开口说的,依然是咿咿呀呀地不成字音的声音,他打着手语,笑哈哈地用手语问她:小满小姐,是谁的电话? 牧小满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她依然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说:“不知道。” 於无时的眼睛似乎一眼能看到心底,很清澈,没有秘密,他啊啊地用手语说:那人有说什么吗?是找我的吗? 牧小满在看到他的这番手语后,更是有些害怕了:“你……有人会打电话找你?” 於无时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有些腼腆,甚至他那小麦色的皮肤有着淡淡的红润,他又打了个手语:嗯,我是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 “谁的电话?”牧小满虽然紧张,但是依然十分镇定。 於无时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扭扭捏捏的样子。他这幅样子,真的很让牧小满怀疑,你真的是牧叔叔身边曾经的杀手吗?你到底会不会真功夫啊?既然你是杀手,为什么从来没有查出来在我身边,会有人要害我啊? 於无时见瞒不住了,用手语说:对不起,小满小姐,我平时有找一份兼职,现在在等那家老板给我电话。 牧小满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电话听筒放在电话上,虽然心里放松了许多,可依然警惕地说:“是这样啊!不过电话里的人好像说……问你什么时候下手?” 於无时连连摆手:小满小姐,你一定是听错了,对方想让我过去打下手。为了这个兼职,我准备了很久。 “是什么类型的兼职呢?”牧小满追问道。 於无时手语道:是一位中国人在东京开了家米店,近几年一直被小偷骚扰,本来他想抱着做慈善的心,结果那小偷很过分,所以,他招人是想找个会功夫的帮他抓小偷。小满小姐,我就是一个粗人,什么都不会,只会一些打打杀杀的,所以,就找了这个兼职。 他着急忙慌,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终于,让牧小满放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啊!无时大哥,牧叔叔是不是给你的工钱很少啊?” 於无时连连鞠躬道谢,又用手语说:小满小姐,对不起,是我隐瞒了你,其实,我是一直在给你准备入大学的礼物来着,不想用牧先生给我的钱,他给我的恩惠太多了。我想用自己的能力,送给你礼物!对不起小满小姐,我让你误会了。 这下牧小满终于放下心来,感动地说:“你不用给我礼物啦!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保护我,已经是给我最大的礼物了。而且,你本来就是牧叔叔的得力帮手,你应该在上海保护他的。现在,却陪我待在这个无聊的地方。” 於无时又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用手语说:跟小满小姐在一起不无聊,其实,在上海给牧先生工作,压力很大,陪你的这五年间,我反而轻松了不少。 “是不是你的武功都快忘记了?”牧小满打趣地边说边往厨房走,刚泡好的咖啡香味正从厨房飘了出来,勾得她直流口水。 於无时小跑着跟在她身边,尽量让她看到自己的手语:小满小姐,在东京的这五年,我确实疏于练习,懒散了许多,但是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我好像最近听力有些退化,好多声音听不清,嗡嗡的。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牧小满摸着咖啡杯,似乎有些烫手。 於无时的手语又快又娴熟:不用,以前医生说过,以后有可能听力会退化的。我担心的是,回上海后,牧先生如果因此不要我了,怎么办啊? “他不要你,我要你!”牧小满拍了拍他肩膀,说:“你放心,以后你跟着我!等我大学毕业后,我来保护你!” 於无时开心地拿过她的咖啡杯,用手势示意她:我去帮你加块冰。 这时,门外传来安东的声音:“小满?你在家吗?” “在!”小满跑了出去:“回家倒咖啡的。” 安东紧张地向屋内看了看:“於无时在家?” “对啊!他刚回来!”牧小满笑着说。 话音刚落,於无时便从屋内走了出来,端着那杯加了冰的咖啡,恭恭敬敬地递给牧小满。牧小满还没来得及接过去,却被安东抢了先,他一仰头,咕咚咕咚地,将满满一大杯咖啡一口喝掉! 嗝! 时间一天天的过,就算於无时再怎么努力地表忠心,似乎安东始终不放心他。不过,随着最后一个学期的到来,安东不放心的人又多了一个。 深泽道弦! 这家伙,从开学就开始跟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围着牧小满打转,牧小满自然当他不存在。于是,他就各种跟安东打听她的事情,还一直追问牧小满到底要报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有好多次,安东的拳头都差点挥到他的鼻子上了。可他还是一副不相信地模样问:“你俩真在一起了?我看着真不像!” “管那么多!” “真在一起的话,那你们以后也要考一所大学咯?”深泽始终在纠缠。 “是啊!”安东警告他:“深泽,我当你是朋友,如果你再打听小满消息,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懂面相哦!”深泽得意地挑着眉毛,说:“我看牧小满的脸就是一副不可能去帝大的样子。她如果真跟你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不去考帝大?怎么可能舍得跟你分开?兄弟,冰雪姬那副很难让人接近的样子,你就真的了解她吗?” 安东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满的意向表是我填的,帝大经济部!”说着,反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说:“上大学的前一天,我请你喝喜酒。” “什么喜酒?”深泽一愣。 “婚酒!”安东得意地给了他一个自信的背影。 然而,没多久,在全国统考前一个月,真正意外加失望的,却是安东。 1930年的新年钟声刚刚敲响,植田老师就宣布,今年全国统考是1月底。剩下的这一个月,有自信的,可以在家自己复习,如果还是觉得学习有待加强的,可以到学校来继续听课。话音刚落,全班沸腾了。对于这个全国重点高中的高三A班来说,大家还是觉得回家自己复习比在学校浪费时间好的多。 “既然如此,”植田老师说:“接下来,我就把你们统考结束后,进入大学二次考试的准考证发给你们吧!” 牧小满一惊,望着植田老师手中拿着的那一打准考证开始紧张,难道他要公开发吗? 怎么办! 植田老师的犀利眼睛横扫了一眼全班,说:“全班三十个人,二十八个报考帝国大学!这是我教学以来第一次有过这么高的帝国大学报考率。我看了下你们的成绩,这二十八个人能考上的概率,应该有九成!还有一成,靠运气!” 全班的欢呼声中,有人问:“是哪两个没报考帝大啊?以我们班的水平来说,全部考上帝大也不是没可能啊!” “是啊!” “这两个人虽然没有报考帝大,但是,他俩却能带给我更大的骄傲!因为,这两个人,报考的是帝国陆军士官学院!” 植田老师刚说完,全班轰动。 牧小满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双手,整个脸涨得通红。此时已是寒冬一月天,外面的雪下得极大,她坐在窗边,总能感到那一丝丝沁入骨髓的刺冷,可这股冷,并不能中和全身因为紧张,担心,害怕而带来的燥热。 她一直以为这种准考证是私下发的,甚至打算,自己拿了准考证后,再跟安东解释这一切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人也报考帝国陆军士官学院? 不过那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该怎么跟安东解释? 她有些担忧地微微回头,却看见安东托着腮,歪着头,微微地朝自己笑了一下。他淡定而安静的样子,好像等待的是即将发放的录取通知书。 “所以,我们班要出军官啦!” “听说帝国陆军士官学院很恐怖哎!到底在什么地方都没人知道。” “……这学校比帝国大学还难考!” 植田老师平息了全班的讨论声后,说:“希望这两个人在毕业后,能够尽职尽责地效忠我们大日本帝国!” 全班掌声雷动。 “这两个人是……”植田老师扫视了一下全班。 牧小满害怕地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安东,对不起! “牧小满和深泽道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冷 1930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冷很多,大雪仿若棉絮一般,大朵大朵地从万丈高空砸了下来。 植田老师在发完准考证后,便宣布放学了。那时也不过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天色已是渐晚,整条街道更是因为大雪封城,没有多少往来行人。 安东大踏步地向前走着,冷风呼呼地直往脖子里灌,然而,他却全然不知寒冷。因为,再冷的天,也冷不过自己冰寒的心。 偶尔听见身后传来牧小满那一声“哎哟”,他也只是略微停下脚步,然而,却没有回头,没有转身,继续向前走。 牧小满深知自己做错事了,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解释。雪天路滑,她歪歪扭扭地跟在安东身后走着,换做平时,安东早就怕她冷,怕她累,怕她摔倒地牵着她的手走向回家的路了。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安东的腿那么长,走路速度那么快,跨一步的距离就够自己连奔两三步的了。 平日要走将近半小时的路,今天竟然十多分钟就到家了!她在身后看着安东怒气冲冲地走进自家门时,想了一路的理由全部打乱了。 她跟着安东进了他家。阿廖沙本是开心地从厨房出来,说:“少爷,你们那么早就回来啦?外面好冷,我已经……给你们……生好了……壁……火。”他后面几句话是断断续续,拖拖拉拉地说的,因为,他觉得此时的少爷气压不对,好像一座活火山似的,即将爆发。 安东是直接跌坐进沙发里的,沙发靠近壁炉,他需要炉火来暖暖自己的身心。否则,自己真的会全身发抖,难过的晕过去。 牧小满像是担惊受怕的小媳妇一样,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等着他来骂骂自己也好,说自己一通也好,甚至,跟自己过两拳也好。 可是,安东似乎什么都没说。他闭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用沙发扶手来给自己借力,没想到,借来的,却是全身心的疲惫无力。 整个房子,能听见的,只有那壁炉里,燃烧木材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没看牧小满,说了句:“小满,其实刚才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的不对。” “对不起,安东,是我的错,是我……” 安东直接打断了她的道歉:“可能是我太自私了,是我一直在说要考帝大经济部的事,可我也多次问过你,如果你不想读经济部,有没有想去的其他专业。我记得你说过没有,你说你不知道以后该去什么学校,该读什么专业,你说……一切都跟着我走。 小满,你知道当我听到你这么说时,我有多开心吗?我觉得……我觉得我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的努力,终于有了一丁点的成果了。我觉得,至少我不是单方面的……单方面的对你用心了。 但是,对不起,可能还是我太自私了。我应该问问你,除了帝大,你还想去什么学校的。可是小满,为什么我不问,你就不说呢?你为什么都不愿意跟我商量商量呢?” “对不起,安东,不是你自私,是我的问题……对不起。”牧小满轻轻地贴着他的肩膀,试图能够让他消消气,奈何自己根本不会撒娇,不知道怎么解释,更不知道如何去说这背后所有的原因。 “哈,深泽道弦,他这家伙始终都不相信我们已经……别说他了,我现在都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之间了。 是啊,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承诺过什么,没有在一起公开过什么,所以,你也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什么。你有你选择未来人生的权利。 我无权干涉,我又不是你的谁,何必跟我来解释。 我呢?我始终想把你放进我的未来里。可你一次又一次的想要从我的世界里逃开,深泽那家伙说的对啊,就算我在你身边,我对你的了解又有几分呢? 深泽?呵呵,我再也没想到,你们俩竟然报考同一所学校,还都是刑查部!我那么希望你能跟我报考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结果,我所有的梦想,全部被他给占了!” 安东最后那几个字是哽咽着声音说的,惊得躲在厨房里偷看的阿廖沙团团转。今天的情况他是无法帮忙打圆场撮合了。因为他知道,自家少爷曾经期待过太多次两人考上大学后要做的事,其中,还包括少爷想对小满小姐的求婚。 可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两个人不是挺甜蜜的吗? 安东站了起来,绕过茶几,走到墙边,将家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后,又回到牧小满身边,声音显得疲惫又沙哑地说:“牧小满,我今天才发现,为什么我怎么都看不透你?好像,好像我努力地靠近你,你却一直把我往外推。” 牧小满抬起头,很想跟他解释说自己没有把他往外推,自己也想朝着他靠近,可刚对上安东的眼眸,却惊讶地发现,本是湛蓝的眼睛,此时早已红了眼眶! 安东……是不是……哭了?! “小满,”安东有气无力地说:“是不是你知道我不会恨你,所以你就这样始终推开我,防着我?” “我没有防着你,安东,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啊!”牧小满赶紧解释,她知道安东已经伤心透了,可是自己嘴笨,似乎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别说安东了,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可是小满啊,”安东没有顺着她的话说:“我一直朝你努力,你一直这样毁掉我所有的努力,我……我也会累的啊!” 牧小满听出安东的声音有了一丝微微地颤抖,她知道安东的心早就碎了一地,她想解释,可是到底该怎么解释?从何解释?自己的解释又能让安东相信几分? “我是不是在你的世界里,活得就像是个笑话啊?哈哈,我一直以为,那天的花火大会让我们的关系从此不一样,看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安东抬起头,看着窗外夜幕下的飞雪,眼泪一直在往喉咙里吞的他,叹了口气。 牧小满觉得,再多的解释已经没有用了。她抬起头,看着安东失望地望向窗外的侧脸,猛然间,她决定要做一件事! 于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奔出他家,向外跑去。 “小满小姐!”阿廖沙觉得这是他唯一能说的话了。 然而,牧小满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夜幕风雪里。 安东似乎心冷了一般,转身上楼,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牧小满在风雪里飞快地跑着,她要跟安东解释,解释自己所有的一切,解释自己所不能解释的一切。 言语已经无法说明什么了,唯有行动了! 安东,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接连跳级,进入男校区,只为待在你身边?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在那晚的音乐室里,主动地紧紧地抱着你?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在你两次想要吻我时,都没有躲避? 是我不对,我应该提前跟你说的。因为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一直拖,拖到现在,拖到对你如此伤害。 安东你等我,哪怕你从此恨我,也请你等我这一次! 阿廖沙急得不行,每隔一小时就去少爷的房门外提醒一下他:“少爷,已经六点了,小满小姐还没有回来。” “少爷,已经七点了,小满小姐还是没有回来。” “少爷,八点了……小满小姐……” 安东“哐”地一声将房门打开,阿廖沙却看见他已经穿好了大衣,便心下一喜,看来,两人的关系还有救! 虽然早已看在心底,阿廖沙却明知故问道:“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找她去。”安东边说,边下了楼。 “要不您在家,外面风雪太大,我和於无时去找!”阿廖沙提议道。 “你在家等着,我去找。”安东的说话声有些鼻音,看来刚才在房间里有哭过,虽然发泄完了,却依然有气无力。 可是,外面风雪那么大,该去哪里呢?安东自己都没有目标。他边在风雪中的街道上狂奔,边回忆,似乎,自己真的不了解牧小满,她的喜好,她的心情,她的所有世界,似乎,自己全部都不了解。 唯独了解的,仅仅是自己为她做过的一切。 然而,安东却抱着侥幸心理,在猜测,她会不会一时填错了报名信息,又或者,想去学校找老师申请更改准考证? 于是,他向学校飞奔,刚到学校门口,便看见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停在那。他觉得这车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也没想那么多,而是直接向老师办公楼跑去。 刚跑没几步,便看见深泽道弦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五六个保镖。他趾高气昂地看到安东后,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哟,这么晚了,你怎么到学校里来了?” 安东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竟然取代自己,将要和牧小满去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 他之前跟自己说过,牧小满不像是要报考帝大的人,难道,他早就知道牧小满换了学校的事儿? 胸口中所有的火气化成手中的力气,安东快步走向深泽走去,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上!深泽的鼻子瞬间出血! ***!敢打我女人的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回国 旁边那些保镖本来都知道安东和深泽的关系,没多加防备,直到自己主子被打了,他们才赶紧从腰间掏出枪来,一个个上了膛的枪口对准了安东的脑袋! 深泽笑嘻嘻地摆了摆手,用手背擦了擦流出来的鼻血,并示意他们放下枪,看着气喘吁吁的安东,他开怀大笑:“我知道你气疯了!今天放学时,我看到你跟个大魔王一样,理都不理牧小满直接冲出学校,我就知道,你们要完蛋了!” “你还知道什么?”安东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改学校的事了?” 深泽撇了撇嘴,耸了耸肩,笑道:“我早就说,你俩没在一起,你还不相信。兄弟,追女孩不是这样追的,你要知道她想去哪里,再决定你去哪里。结果,你好像本末倒置了。” 安东恨恨地看着他,没有答话,转身便往办公楼走去。深泽看了一眼风雪中他的背影,乐呵呵地大声说:“你去找老师改学校吗?来不及啦!再说了,这个时间,老师早就不在学校了。” 安东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开始发慌,这么晚了,小满没来学校,她去哪儿了!? 都怪自己,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 于是,掉头就走。 可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个时间,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他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可能,最怕的是,小满会不会被坏人带走了。 他甚至跑到隅田河边,去了浅草寺门前……结果,一路下来,都没有牧小满的身影。 也许回家了! 他抱着这一丝可能奔回家,结果,看到阿廖沙急切的神情,他就知道完了。甚至於无时都出去找了,也是一无所获。 安东拖着疲惫的身心进了家,阿廖沙帮他抖落掉头发和大衣上的雪,他无力地扶着墙边,心好痛,痛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就连那烧得暖暖的壁炉都暖不了自己冰寒的身心。 他在自责,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了,觉得牧小满不想和自己去一个学校也许是平时哪里做的不好让她不开心了。甚至在怪自己,为什么刚才牧小满跑出去,自己没有拉住她,没有告诉她,我不是在生你的气,而是怕失去你。 就在这时,阿廖沙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安东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见,风雪中,一个小小的,全身都是雪的身影,正快速地向这边跑来。 仔细一看,是牧小满!她回来了! 安东觉得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他不想回头,不想问她,不想跟她说话。虽然看到她回来了,自己也放了心,却依然气呼呼地脱掉了大衣,扔在沙发上,见阿廖沙去给她开门的空隙,自己转身去了旁边的酒柜,开了一瓶香槟,想给自己压压惊,缓一缓这几个小时自己紧张,痛苦,担惊受怕的心。 “安东!”牧小满气喘吁吁地冲进家门的第一句话就是:“现在几点了?!” 现在几点了?我找了你几个小时你知道吗?你还问我现在几点了?! 安东没说话,背过身去,假装淡定地喝香槟,实际上是想掩饰自己刚刚到家,焦虑了这几个小时的心。 阿廖沙见少爷背过身去没答话,边帮牧小满抖落她身上的积雪,边使劲给她使眼色。眼神,动作,偷偷地比划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这个犯了错的小满小姐能不能看的懂。 牧小满朝阿廖沙点了点头,露出了感激的微笑,连气都没舒缓,径直走近安东身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毛衣边,灰色的毛衣,还是牧小满在圣诞节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安东爱不释手,几乎每天都穿它。 见安东还是没搭理她,牧小满直接说:“月底才是统考时间,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安东背过身去,手里拿着酒杯,走近壁炉旁,似乎此时,才能感觉一点点温暖在融化他冰冷了这几个小时的心。 不过,还是不想搭理她。 牧小满见他这副模样,估摸着他还在气呢!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递给他,说:“安东,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甚至也许这辈子都不想理我了,但是,可不可以再由着我任性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 阿廖沙一听,就知道牧小满这话说得太不了解自家少爷对她的感情了,他见少爷还是没说话,站在背后不停地给牧小满打手势,见牧小满一副没看懂的表情,叽里咕噜地低声说:“小满小姐,我家少爷刚才出去找了你几个小时,刚刚回来,他怎么可能不想理你?” 阿廖沙再压低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房子里,也能让安东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安东脸朝窗外,窗户上,三人反射出的影子他看得清清楚楚,没办法,面对牧小满,他这辈子都只能做投降的份。 于是,他将酒杯放在茶几上,转过身来,坐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故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去哪?” “回国!”牧小满斩钉截铁地说,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并将手中的船票递给他:“我刚才去买船票了,这是最近的回国船票,明天早上三点开船,还有四个小时,你赶紧收拾收拾行李,陪我回国一趟!” “不去!”安东站了起来,看也没看那船票一眼,转身就往楼上走。 牧小满一把拉住他的手,安东的手指冰凉,不亚于自己刚刚在风雪中冻僵的双手:“你陪我回去一趟好不好?就当是考前陪我玩玩,陪我散心,好不好?”牧小满半带央求,半带撒娇地说。 安东没看她,怕一看她的表情就忍不住地心软,他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说:“快考试了,我还要复习。” “你还要复习?”牧小满满脸写着不相信,噘着嘴巴说:“你这成绩,去任何一所学校都是第一,根本不用复习。如果你非要看书的话,那就把书带着,我们在船上复习!” “不去!”安东直接上楼。 寒冷的冬夜,大雪并没有因此减缓几分,反而越下越大,再加上又是海边,每个人都被冻得面无表情,码头上没多少人,又是凌晨三点,大家又累又困,只有牧小满精气神十足,她一手拎着自己的箱子,一手拉着安东向岸边走去。 安东十分不情愿地任由她摆布,行李竟然还是自己收拾的。他真的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一边要生她的气,一边还要任由着她指使自己。 “我们就这样突然回去,我爸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儿呢!”安东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家。 牧小满死死地拉着他,不给他转身的余地:“你不陪我回去,这辈子就没机会了啊!” 安东停下脚步,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却故意板着脸问她:“什么机会?” “你一直想要的机会啊!”牧小满边说边拉着他继续往岸边走。 “回去到底干嘛啊?结婚吗?”安东没忍住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风雪太大,牧小满没听见,还是,这丫头一贯地喜欢装傻,总之,她也没接话,拉着他直接检了票,登了船,进了房间。 买的是尊贵客房,一间,两室。刚进客房没多久,两人还没把行李放下,船就开了。安东又累又困,看着牧小满一脸兴奋地忙里忙外的模样,一把将她拉住,贴着自己的胸前,一边一个,捏着她可爱的,冻僵的,总觉得是失而复得的,又让人很生气的脸,说:“好了,现在我跟着你上船了,你就算是把我给卖了,我也认了。说吧,我们回家干吗?” 牧小满的脸红红的,在昏黄的灯光下被他近距离地拉在身边,觉得就算外面再冷,心都是暖的。忽然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做的是对的,于是,笑着回应他的目光,说:“就当是考前散心吧!” “我被你气得半死,你还跑出来散心?”安东真的是觉得上辈子欠了她的。 “我知道你很生气,”牧小满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他,说:“但是,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安东忽然觉得,小满是不是要跟自己求婚啊?那可不行,求婚是自己打算在大学开学前做的,怎么能让她抢了先? “一个了解我全部的机会。”牧小满看着他,可是,两人贴得太近,双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很想抱着他,却又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气自己,当然,更多的是不敢。 安东想歪了。 不过,他任由自己想歪,本是捏住她脸蛋的手,慢慢地顺着她的肩膀和胳膊向下,直到将她的手抓起,抱住自己的腰,让她搂着自己后,才柔声地低下头,问:“怎么了解?”他甚至在心底告诉自己,只要她朝自己点头说愿意,提前回家举行婚礼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牧小满下面的话又让他失望了。 “等我们回去了,你就知道了!” “回去就知道了?去哪里?回拳馆?还是直接去你家?”安东把后面想说的“提亲”二字给咽了下去。 牧小满摇了摇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我们不回上海,去大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安东的心 这一路,轮船走得顺风顺水,但是,安东却十分不顺心。本来他觉得,既然牧小满想要一个机会,那就给她机会,看她先怎么说,实在不行,直接在船上求婚,给她一个点头答应自己结婚的机会,再姑且原谅她好了。 可再也没想到,这船的目的地竟然是大连! 这死丫头真的是来散心的?! 越想越气!在船上的这些日子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不见她对自己解释什么,成天看到她开开心心地跑进跑出,她却似乎看不见自己阴沉失落的脸。 于是,只能将自己埋头于读书复习中,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一道习题都做不下去。 牧小满竟然还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拉着他去看海!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我晕海你不知道吗!?”安东是真的生气了,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盯着面前当摆设的数学习题。 “我只听说过晕车,晕船,没听说过晕海的。”牧小满笑着拉着他的胳膊,说:“走嘛,别成天闷在房间里嘛,陪我出去走走啦!” 安东似乎真的狠了心,挣脱了她的手,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佯装自己很忙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牧小满看着他冰冷的态度,笑笑着转过身,对着空气说:“算啦,那我自己去玩好了。” 说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却在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低下头,难过的红了眼眶。 然而,刚走没两步,便听见身后房门急切地冲开的声音,刚准备好奇地回头,却被安东猛地一把拉回房间,“砰”地一声,再次关上房门。 “怎么了?”牧小满靠着墙壁吓坏了。 安东双手撑着墙壁,好像那墙壁可以带给他勇气,他低着头,心中的痛苦,压抑,不解,以及对于两人未来太多的不确定让他崩溃。 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牧小满,说:“不要走。” 牧小满吃惊地发现,安东的眼睛好红,眼泪一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在忍,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安东?”牧小满轻轻地说:“我不走,我……我就在甲板上呆一会。”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安东忍着那么多天的煎熬和痛苦,无力地看着牧小满,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爱你!” 牧小满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忘记了跳动,她张了张嘴,紧紧地靠着墙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Я тебя люблю(我爱你)!”安东用渴望她回应的双眼看着她,又用俄语说了一遍。 可是牧小满的脑子卡壳了,一片空白。 “我爱你,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我捉弄你,我取笑你,我就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我爱你,所以我每天都会去拳馆练拳,只为见到你。可是你不说话,不想理我,我就让你教我国语和暗语。 好啦,后来我国语学会了,可是我始终都说不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我只想在你身边,我无法忍受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来了日本。 后来我以为你也喜欢我了,甚至是,那天的花火大会,我也误以为你是我的了。可是,我还是太自大了,自大的以为,你的心,跟我爱你的心,是一样的。 小满,我真的好爱你,所以我忍受不了你要离开我,可不可以不要去那所大学?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方法,或者,或者我们这次不去考试了。我们等明年,等明年我们再重新填报学校,去你想去的学校,学你想学的专业,我一切都跟着你走,好不好?”安东几乎是哀求她。 牧小满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表露爱意的表情,看着幸福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蓦地,她的眼泪就这么无声地掉了下来。 安东没想到自己的表白竟然让她瞬间哭了。他心疼地赶紧抱着她,将她搂在怀里,贴着自己的胸口,自责地说:“对不起,小满,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安东的胸口,有着满是爱意的心跳,和他那星空般的味道。 可是,牧小满却默默地流着眼泪,什么都没有回答。 没想到,安东表白后,他俩之间的气压竟然低沉到了极限,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如果自己也向他表明心意,会不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让他后悔。 她自卑,自卑地逃避,自卑地不去看他的眼睛。 她只能每天顶着寒风,在或晴或阴的天气里,坐在甲板上,一个人蜷缩着靠着桅杆,有时看着湛蓝的海天,有时将脸埋在双膝中间。 没人能知道她的心情,这趟旅程并不是真的散心,而是一趟带着安东回家的路,一个回到自己真正的家的路。 这趟回家路时隔多年,她想念爹娘,想念自家小院,想念和家人欢聚的时光。可她只能一个人躲在桅杆旁,偷偷地想,默默地哭。 哭声被海风吹散,却带不走过往的心酸。 她不确定。 不确定已经表明心意的安东,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深。 还不确定在知道自己全部秘密之后,安东对自己的感情里是否会掺杂了同情。 更不确定的是,她怕安东在知道全部真相之后,会不会落荒而逃。 这是一场赌上自己未来感情路的旅程,而安东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逃避,和没心没肺的笑。 安东更不知道的是,船好不容易到了大连,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了。谁知,牧小满竟然拉着他直接奔向不远的火车站。 “我们还要去哪里?”表白后,又过了那么多天,牧小满始终没有给他回应,他觉得自己的忍耐要到极限了。 “沈阳!” 终于,安东忍不住了。被牧小满拐上火车的他坐在车厢餐厅里,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他有些抱怨地说:“我允许你对我任性,可你这次是真的任性过头了啊!” 牧小满其实也没什么胃口,越靠近沈阳,她越是觉得心里好像有块巨石在压着自己,虽然如鲠在喉,却依然用欢快的口气,说:“哎呀,我也就任性这么一回嘛!” 安东实在吃不下东西,只喝了口红酒,叹了口气,说:“你还不是仗着我爱你。” 这句话牧小满听得很清楚,她抬眼望着他的眼眸,眼眸湛蓝而清亮,是星空,是大海,是幸福的颜色。 可不知道,是不是未来的颜色。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眼神飘向飞驰的窗外,窗外的景色有着无边的山林和田野,却不知,现在的路,是不是亦如曾经那个家破人亡的夜晚。 终于,火车顺利抵达沈阳,多年前的奉天! 下了火车,牧小满深吸一口气,撑了个懒腰,安东一手一个拎着两人的行李箱,问:“现在去哪?是不是还要坐飞机?” 牧小满嘿嘿一笑,右手将其中一个行李箱拿了过来,左手主动地塞进他的掌心里,十指紧扣,拉着他向前走,说:“我们先找个酒店吧!好累啊!” 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对于安东来说一切都是未知。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繁华程度还不如上海的城市到底有什么好散心的。 可他惊讶的是,牧小满地理学的不错。 熟门熟路,本来以为还要走很久才能找到酒店,谁知,她竟然能拉着自己穿过街道,绕过小巷,专挑最近的路走。没多久就找到一家看上去还挺高档的酒店。 “还剩一间房了。”柜台小姐一脸抱歉地看着他俩。 牧小满脸一红:“怎么就一间了?” “因为快过年了,有很多人回来探亲啊!”柜台小姐如实说明。 “今天几号?”牧小满又问。 “腊月十六。” 满月节! 牧小满忽然哭笑不得,连日来的奔波折腾让她忘记了时间,然而,命运好像给她开了个好大的玩笑。多年前的满月节自己一人离开,多年后的满月节却带着安东踏上了故土。 安东见她没吭声,有些愣神,于是,便直接对柜台小姐,说:“这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就订这间。” 两人进了房间,刚放下行李,牧小满又拉着他出去了。 其实,更惊讶的是牧小满,这么多年过去了,奉天,哦不,现在应该是叫沈阳了,沈阳这座城市除了换了个名字,其他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沿着曾经那个家破人亡的夜晚奔跑的路,向回走,忽然,天空下起了飘雪,那漫天飞霜亦如牧小满颤抖的心,只是,不知这身后的残阳是否能衬托她此时的心情。 好像,依然能听见身后枪声震天。 好像,依然能看见众多黑衣人在自己身后追赶的身影。 好像,依然能听见这整条街道上自己的哭泣,和看见烟花洒满天际。 她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刚踏上西大街,脚步便放慢了下来。西大街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 灯笼店做出来的灯笼还是那么可爱; 捏泥人的老人似乎脸上多了几层风霜,当年想给爹爹买的猪八戒泥人还是曾经那个模样; 娘亲爱吃的冰糖葫芦,不知是否已浮上一层冰雪风霜; 本想给弟弟买的风车,如今倒是多了几种颜色,在冬日冷风中偶尔转起,却已没了当年激动的心情。 还有羊肉串儿,四下望去,却已没了羊肉串儿摊位的身影。 时间,停留了旧时光,却也带走了当初的荒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一个故事 牧小满觉得自己握着安东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她将头扭到一边,好在,天色渐晚,希望安东看不见她被回忆大潮冲刷得几近崩溃的脸。 恰巧此时,旁边有一家照相馆,由于夜色快要降临,开了灯,一下子照醒了牧小满的心情。她指着那家店,对安东说:“我们好像从来都没照过相,你陪我照一张吧!” 安东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这里不算繁华,甚至和上海、东京相比,落后太多,他那少爷脾气傲娇地说:“我们回东京再照吧!到时候你想照几张我就陪你照几张,好不好?这里照相技术也许没有东京的那么好呢!或者,我回去买个相机,天天陪你照。” “不要!我就要和你在这里照相!”牧小满噘着嘴巴,一跺脚,有些撒娇地说。 照相馆是真的很小,也不知这家店的照相机是不是最新款的B型徕卡,安东进了照相馆后留意观察了一下,看起来不像。 “单照还是合照?”照相师问。 安东有些嫌弃地看着那台不先进的,又不像是德国进口的照相机,说:“合照。” 照相师的眼睛从他脏兮兮的眼镜上方瞄了两人一眼,见这对年轻男女亲昵地牵着手,于是,又问:“结婚照?” 安东有些咋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牧小满却笑呵呵地对照相师说:“对呀,结婚照,师傅,您要把我拍得好看点啊!” “去那边站着吧!”照相师单手一指。 半个月以来,安东低沉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明媚,他忍着嘴角的笑意,可眼底所有的开心,温柔,宠溺,和牧小满的害羞,欣喜似乎在相机冒白烟的那一瞬间,永远地拍了下来。 出了照相馆,夜色终于降临,雪倒是停了,可寒冷却并未削减几分。安东看着开心的牧小满,一把捏住她的手,温柔地问:“现在想去哪?” 牧小满抬眼看了看前方,那是通往回家的路,终于,这一刻要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哭的冲动,笑眯眯地抬头望着他,说:“陪我往前走一段路吧!” 说完,拉着安东,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安东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牧小满说得那句“结婚照”里,心里揣摩着她的意思,难道,这丫头含蓄地在跟自己说她愿意? 猜不透。 这么多天,安东都没有主动牵过她的手,这次是他生气以来的第一次。牧小满支支吾吾地面带笑意地问:“你……是不是……不生气啦?” 脚下的路渐渐地远离了西大街,四周的空气,环境,逐渐安静了下来。牧小满的这句话在夜空中十分清晰,可安东没看她,故意说:“你什么时候答复我,我什么时候就不生气了。” 牧小满自然知道他说的答复是什么意思,低着头,牵着他,慢慢地向前走,好半天又问了句:“不管是什么答复,只要回答你,你就不生气了吗?” 这个回答又让安东有些担心,他怕牧小满的答复是拒绝。可是,看到刚才她的表现又觉得不会是拒绝,真的是好复杂,比复杂的数学题还要难解。 “那……那也要看你答复的是什么。”安东依然没看她,想掩饰自己怕被拒绝的心。 往前又走了一小会,见牧小满还是沉默着没有回答,安东有些着急,决定再加一把催化剂,于是,清了清嗓子,说:“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准备找机会跟你求婚的。” 牧小满猛地抬头看着他,他好看的侧脸在星空下仿若她遥不可及的梦。她觉得所有的幸福,激动,甚至是不安,担忧,全部在冲刷着自己的心。好半天,才低下头,依然没说话。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考试结束后就求婚呢?还是大学开学前。又觉得,如果是考试结束后就求婚的话,正好可以过年回家办个婚礼。开学后,你就是我太太,我牵着你上学,拉着你回家,阿廖沙会喊你少奶奶,每天晚上,我会吻着你,让你靠着我的胸口入睡。毕业后,我们去哪里安家都行,听你的,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走。” 说到这儿,安东顿了顿,将心中多日的痛苦咽了下去,又道:“可是,我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似乎并不爱我。” 安东在等着她回答,可牧小满只顾着牵他走,闷不吭声地听着,并不回答。走了一段上坡路,那是一条小路,路上的积雪没人清理,走起来十分艰难。转个弯,再向前走去,就是曾经的老胡同。 可如今,那已不再是胡同了,房子早已被扒平,只留下残垣断壁,一片瓦砾,满目苍夷。牧小满惊讶地向前走去,东边第一家,是她曾经的家,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屋子还保留着多年前的触目惊心。 刚踏进自家小院,那曾经磨过牙的大树,也被那场大火烧得早已断了气息。 牧小满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全身发抖,心脏好像随着那场大火,被烧得撕裂得痛,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她松开了安东的手,想一脚踏进倒塌的房间,那墙壁后面,就是曾经爹娘被枪杀的地方。 然而,她还没靠近,却被安东一把拉住,他说:“回去吧!这里好像有过火灾,不安全。” 牧小满回过头,看着安东的脸,看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忍住快要决堤的泪水,努力地笑着说:“安东啊,我给你讲个和腊月十六有关的故事,好不好?” “回去说吧,这里没人,又冷,你不怕吗?” 牧小满用所有的力气,压制住快要崩溃的身心,努力地平稳自己的情绪,将他拉到一旁,说:“听故事的人呢,要坐着听。安东少爷,您就先坐在这残砖上,听完这个故事,我们就回家。” 安东觉得自己真的是把她宠坏了,于是,他只有耐着性子,坐了下来,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牧小满后退了几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腊月十六,今天是满月节,也不知月亮旁边那颗闪耀的星星,是不是传说中的贪狼星。 贪狼星啊,你也来一起听个故事吧! 牧小满酝酿了一下情绪,努力地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她笑着说:“故事的主人公呢,她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她叫池小月。 池小月有个非常幸福的家,她有个疼她的爹娘,有个刚出生的弟弟。她的爹爹是个大学教授,为人正直,人很善良,可是,总是对她吹胡子瞪眼,说她不成器,她爹爹喜欢一边教育她,一边关心她。 她有个非常漂亮的娘,她的娘曾经是位格格,出生名门,却也在当年早早逃难,脱离了苦海,隐姓埋名嫁给了她爹。 池小月一家过得非常幸福,爹娘从来不红脸。没多久,家里又添了个弟弟。弟弟刚出生的那天,就是腊月十六,满月节。 安东,你听说过满月节吗?其实那是属于我们贪狼族的一个节日,传说,满月节那天,贪狼星光会和月光汇聚,是更改人大运的日子,必须要做礼拜。 可池小月很贪玩啊,想着西大街上有着香喷喷的羊肉串儿。于是,她吃完晚饭,手里捏着她娘塞给她的一块钱银元,就上街溜达去了。 礼拜是晚上八点开始,她爹警告她,你必须晚上七点就回来。池小月上了西大街,东走西逛,没多久就忘记了时间,等想起来时,已经快八点了。 她怕被爹爹骂,于是呢,就绕到她家后院儿,喏,就是这里!想从后窗翻进去。哈!你知道,她打开这扇窗时,看见了什么吗?” 牧小满说到这儿顿了顿,努力地,忍着满腔的眼泪,用她已经有些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她……她看见她的爹娘……还有她的弟弟,被人枪杀在床上!他们三人的眼睛中弹,床上,墙上,全部都是血!她的家里,还有一些黑衣人在寻找她的身影! 她当时差点尖叫,被一个老大爷捂住了嘴巴。这个老大爷呢,是她在西大街上玩儿的时候认识的一个算命老爷爷。 老大爷捂着她的嘴巴,把她拉到窗下。对,就是你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池小月就哭了啊!可能是被凶手发现了动静,他们赶紧从前门绕到后院来追杀她。 那个老大爷为了保护她,把她埋在旁边的雪堆里。可是那帮凶手,连这个老大爷都没放过……随后,又一把大火,烧了池小月的家。就是我们现在在的地方。” “后来呢?池小月被发现了吗?”看来安东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牧小满转过身,背对着他,快速地擦掉不小心流出来的眼泪,好在天黑,安东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很快,背对着安东深吸一口气后,又转过身来,笑着说:“池小月就跑啊跑,她被凶手发现了。凶手们对着她奔跑的方向边追边开枪。 池小月呢,跑步速度很快,一般人追不上她。她就从这条路啊,绕过胡同,穿过巷口,想去她爹爹执教的大学求救。可是呢,大学门口已经有黑衣人凶手在等着她了。 她就想到去报警,可是还没到警局,就看见警局门口又是一大帮黑衣人,似乎都在等着抓她。她害怕极了。就不停地跑啊跑,实在走投无路了,就跑到了火车站。那时有一辆即将开启的火车,她想也没想,在火车开动的瞬间,奔了上去。 后来,这辆火车带着她到了上海,她想起自己爹爹有一位非常好的朋友在那儿,她想找那个叔叔帮忙报家仇,抓凶手。于是,她凭着印象去找那位叔叔的家。 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样找到了拳馆。” 说到这儿,安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拳馆里的人说,他们需要一个拳童,来给一个富家少爷做陪练,他们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池小月好怕,怕别人要抓她,怕别人会害她,于是,想起之前爹爹给弟弟起的名字:小满!又想着,自己要找的那个叔叔,叫牧竹之……所以,她说……‘我叫牧小满。’” “小满!”安东看着哭得泪流满面的她,震惊地喊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小满的心 牧小满稍稍后退了一步,做了个拒绝的手势,绕开了安东想要给她的拥抱,她用手背擦着总也擦不完的眼泪,笑着说:“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安东,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一个住在地下室里,每天陪你练拳的小拳童。我是你的陪练,我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我们之间的地位永远是不对等的。” “我不介意!”安东心疼地看着她说:“我们都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牧府千金,可那又怎样呢?我爱的是你,不是你背后的身份!” 牧小满哽咽着笑了,说:“如果……如果我没有背负着家仇,哪怕我只是个乞丐出生,我也会用尽一生的力气走向你。身份算什么?哈!现在已经主张平等了。” “那你……”安东不解了。 “因为我爱你。”牧小满哭着说:“你曾说,你怎么都不了解我,你说你是一厢情愿,你说我在推开你……”说到这里,牧小满哭得已经全身发抖了,她摇着头,说:“你不是一厢情愿啊!我也爱你,爱到不想和你分开,爱到只想黏着你。我的眼里和心里,已经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只有你…… 安东啊,如果我不爱你,我怎么可能顶着所有压力进入男校区。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可是,我是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 天下之大,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属于我的家。东京不是,牧府不是,拳馆不是,哪里都不是!唯有这片废墟才是! 可是,刚才你告诉我,你想跟我结婚,想吻着我入睡,想牵着我上学,想跟我去天涯海角……你知不知道,这也是我这辈子的梦想。我甚至在刚才忽然觉得,我是不是也会有个家?” 安东又开心,又心疼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他觉得,牧小满的这些话让他这辈子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开她了! 他甚至因为她的哭,她的经历,他俩现在所站着的地方,而心痛。他将牧小满紧紧地抱着,哪怕她再挣脱,他都不要松手! 他心疼地摸着她的头,说:“我等你这些话等了好多年,我们马上就结婚好不好?刚才路过的时候,我看到旁边有教堂,又或者,我们这次不考试了,直接回上海结婚!马上就走!小满,我想娶你,我一刻都等不及了!” 说完,更用力地抱着她,好像不用点力气,就无法证明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梦境。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眼泪竟然也落在牧小满的头发里。 牧小满摇着头,用力地推开了他,缓了缓心情,说:“你别激动,你现在很乱,你不要立刻做决定。” “我哪里乱了?”安东着急地看着她擦干眼泪的模样,说:“我想娶你这事儿是早就规划好的!” “我怕,我怕你现在那么着急想和我结婚,是因为同情。”牧小满将头偏向一边。 安东一愣,什么同情?这是什么歪头歪脑的理论?他轻轻拂去她脸上剩余的泪水,说:“没有同情!我当着你爹娘,你弟弟的面跟你发誓,我对你的爱很纯粹,没有任何其他因素!我那么着急想和你结婚,是不想再让你觉得孤单一人,小满,我想给你个家,属于我们俩的家!” 牧小满又哭了,摇着头转过身,背对着他,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安东无力地从她背后紧紧地搂着她,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他也没有力气了,他觉得,所有的爱,所有的真心,已经全部给牧小满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拿回来了。 牧小满舒缓了心情,过了很久,才看着远方,说:“爹娘被杀后,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过一劫。那个算命老大爷,你知道的阿金哥哥,还有我当时从火车站出来,替我解围的卢二少,他们都死了。” 说完,她转过身,看着安东的眼睛,笑了,轻轻地抹去他脸上的眼泪,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爱你,我不想你受伤害。可是,我是瘟神,是只要靠近我,帮助我,就会厄运缠身的扫把星!我怕我的霉运会波及到你,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这辈子平安。所以……” “你是我的命!如果你离开我,你觉得我还有命吗?一个连命都没了的人,谈何幸福啊?”安东打断她即将要说的拒绝。 “可我还要报仇,我还要去查到底是谁杀了我爹娘,到底是为什么要灭我全家!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所以,我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我原先希望牧叔叔能帮帮我,可他却杀了阿金哥哥。” “可你有我啊!”安东说:“我知道你恨牧先生,你甚至都不曾喊他一声干爹。好,那你不要指望他,你有我!”说完,又将牧小满紧紧地抱住:“求求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牧小满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眼泪沁湿了他的衣领。安东的胸口好像温暖的阳光,她轻轻地闻着他身上星空的味道,好像,再痛苦的心,也舒服多了。 安东觉得,怀里的牧小满没有之前那么情绪激动了,似乎,本是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他摸着她的头,轻声地说:“笨蛋,我既然爱你,那就不是负担,是我要保护你的责任。我不怕厄运缠身,我怕的是没有你的人生。” 安东的这句话让牧小满再次崩溃的哭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她是感动的。她紧紧地抱住了他,放任自己在他的胸前哭得像个孩子。 她又哭了很久,那感动又痛苦的心,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她渐渐地不哭了,安东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他觉得她跟个猫咪一样安静下来了,才慢慢地,抬起她的脸,心疼地看着她依然红肿的眼睛,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他轻轻地捏着她的脸,看着她那双已经不再让自己困惑、不解的眼睛,喃喃地说:“不要拒绝我。”说完,不等她回答,便慢慢地低下了头,轻轻地将自己等待了多年的吻炽热地亲了上去。 今夜月亮特别圆,也特别亮,不知是不是和贪狼星光汇聚的关系,牧小满总觉得,飘荡了那么多年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月光下和安东的初吻就好像无忧无虑的童年,有些胆怯,有些任性,可化不开的,是被幸福和甜蜜包裹的身心。 贪狼星啊,如果我想这辈子都拥有安东,会不会贪念太重? 远处的夜空,零星烟花在空中散开,虽然没有花火大会那么壮观,可在此情此景之下,倒是十分浪漫。 安东坐在残砖上,紧紧地抱着终于属于自己的牧小满,轻轻地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要去学刑查了。” 牧小满坐在他的大腿上,将脸塞在他的脖子里,很温暖,很安心。可以听见安东的呼吸,也能感受到他狂热的心跳,只是,刚才的亲吻羞得她不好意思再看他的眼睛。然而,他的这句话,倒是一下子让她想起来这趟旅程的最终目的。 她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刚准备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地脸红着笑了。安东其实也是有些紧张,自然知道她笑的含义,于是,抬起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明知故问地在她耳边说:“我早就属于你了,你害羞什么?” 牧小满终于没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果然啊,那嘴角的爱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她又将脸塞在他脖子里,说:“安东,可以等我一年半吗?刑查部我一定要考上。” “笨蛋,别说一年半了,一辈子我都等啊!”安东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一年半我可能没办法出学校,听说帝国陆军士官学院是全封闭的。” “嗯,我知道。”安东叹了口气,故意很伤心地说:“这一年半我要独守空房咯!” 牧小满没有笑骂他,而是更紧紧的抱着他,说:“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植田老师发现那张意向表是你填的后,就找我了,我说我想抓坏人,他就推荐了这所学校给我。可是,我怕你会怪我,所以就一直没跟你说。” “是啊,我这几天真的是伤心死了!你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我的伤心了。”安东笑着说。 牧小满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且,你这辈子也跑不掉了。”安东说。 “嗯?”牧小满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安东环顾了四周,笑着说:“这里是你家,也是你爹娘遇难的地方。大仇未报,你爹娘的魂魄应该还在。刚才,它们已经见证了我们的爱情,你没见夜空中的烟花吗?是它们放的。它们都在支持我这个又高又帅又聪明的女婿!” “真的?”牧小满被他吊起了好奇心。 “当然是真的了!”安东笃定地说:“只是,这里的烟花没有花火大会的那么好看。可能是放烟花的人比较少的关系。” 他抬头看着夜空,想了想,又说:“我们结婚那天,我要在夜空中放一万发烟花,最好每一发的样子各有不同。先在上海办婚礼,在那放一万发。然后回这里再办一次婚礼,再放一万发……嗯,不对,我们还要在东京再办一次!在隅田河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路线 “办那么多场?”牧小满问:“那要多少烟花啊?” “就三场嘛!”安东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说:“你毕业那天,我去接你。我们直接去隅田河边举行婚礼,然后回上海,最后到这里。你去上学,我先自己准备着,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时间应该会很充足。” “你哪来那么多时间呢?你还要上学呢!经济学很难的。” “经济学对我来说会难吗?”安东忽然笑了:“对我来说最难的是怎样把你守在身边。” 牧小满笑了,抬起头来,娇羞着说:“不就分开一年半嘛!” “小满,”安东忽然严肃了下来:“以后不管有什么困难,你都要第一时间跟我说。有我在,有我替你解决。” “好!”牧小满不好意思地笑了,想了想,又问:“我们回去吧?我怕你会冷。” “我不冷,抱着你我都激动地淌汗了,怎么可能会冷啊?”说完,又笑着亲了亲她,看着她害羞地又躲在自己怀里的模样,说:“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我知道,你很舍不得这里。今晚,就在这里陪你爹娘多待一会吧!” “嗯。”牧小满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不觉中,眼泪又偷偷地滑落,她终于觉得,这趟担惊受怕的旅程是来对了,一直抱着安东会落荒而逃的念头的自己,如今,竟然也能被他心疼地抱在怀里了。 不知,是不是曾经受过的那么多的苦,如今,终于有了上天赐给自己的补偿了。 可能是一路的担忧让她心情沉重,又有可能是哭了一晚上的心有些疲惫,不过,最有可能的是,这里是自己的家,哪怕只是一片废墟,也能让自己安心。在家的地方,有安东的温柔拥抱,这是世界上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不大一会儿,牧小满便在安东的怀里睡着了。 安东一动都没敢动,怕惊醒了她。虽然心中十分开心,可这一晚上,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回想着牧小满跟他说的这段经历。 莫名的惨死。 一家三口都是眼睛中枪。 还有很多黑衣人在追杀她。 …… 这真是个头疼的事儿,要好好的理一理头绪。不过,小满既然是自己的媳妇儿,那这件事就是自己家的事。他低头又看着沉睡中的牧小满,轻轻地吻了吻她,笑了。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往酒店走。这一晚上,腿都压麻了,差点都站不起来了。几次险些腿软跌倒,好在,并未惊醒睡梦中的牧小满。 不过,回到酒店,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后,安东并没有休息,而是出去做了几件事。 先是给阿廖沙发了个国际电报,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了下自己快要结婚的事。他并不担心安本华会不会拒绝,因为,牧小满是牧竹之的干女儿。南北商会友好合作是最近这两年开始出现的苗头,两方总是缺乏了一个契机。 而这场婚礼应该可以满足这个契机。 安本华其实也很喜欢牧小满,当然,这其中有不少安东的功劳,在接到这个消息后,虽然有些发愣,但是儿子的感情,他是早就看在眼里的。 于是,他不仅同意,而且还让他们赶紧回来把婚礼给办了。为什么还要等一年半?实在不能理解。这一年半里万一损失很多商会之间的共通利益该怎么办? 安本华琢磨着,这事儿要跟牧竹之商量去。 而且,自己儿媳学什么刑查啊?这是女孩子学的吗?安本华不能理解:“你应该让她去学个语言啊,设计啊,这种女孩子的专业。学什么刑查?” 安东没有直接说明原因,他觉得,既然牧小满把自家灭门的秘密放在心底放了那么多年,那么自己就要为她守住这个秘密。更重要的是,这一年半里,自己也打算边上学,边暗查这件事情的缘由! 如果,一年半以后,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调查清楚了,想必,这对牧小满来说,是最大的聘礼了。 他骄傲地笑了笑,放下电话后,又去了车站,买了最近回大连的火车票。在回来的路上去了趟西大街,跟沿街小摊贩打听了一下池家灭门的事儿,想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个什么名堂来。 然而,大家都是只知多年前的火光冲天,却没有一个知道原因。 他又买了些水果和鲜花,去了趟老胡同,回到牧小满童年的家。他将水果和鲜花放在她爹娘丧命的地方。他静静地看着那儿,自己不曾相信任何宗教,却在此时,忽然很想拜拜所有神佛,希望它们能帮助自己和小满早日抓到凶手。 更希望小满的爹娘和弟弟能早日安息。 未来的爹、娘,你们放心吧,小满在我身边,我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的! 最后,他去照相馆取了照片后,才回了酒店。 一晚上没睡,身体有些疲惫。却在打开房门看见牧小满的时候,又开心了起来:“醒了?吃过饭了吗?” 牧小满正在房间里看书,看见安东回来了,开心地迎了上去,说:“没有,我在等你,你没吃,我也不吃。” 安东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走吧,我买了最近的回大连的火车票。我们得赶紧回东京,否则,我怕赶不上统考。” “你不休息一下吗?”牧小满问。 “回船上再休息吧!”安东捏了捏她的脸,说:“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考上刑查,我们一天都不能耽搁!” 其实牧小满很心疼他,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在房间里睡着,旁边留有安东字迹的纸条,简单的几个字“你先休息会,我出去办点事”能看出他写的时候已经很累了。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是想起前一晚上发生的事情,牧小满总觉得对安东有着又感动又温馨的爱意。 两人在大连登上开往东京的轮船时,已是一天后了。 安东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很想昏昏睡去,奈何精神好得不行。他甚至觉得,和牧小满确定关系后,自己兴奋得连觉都不用睡了。 翻了个身,看着灯光下正在看书备考的牧小满,他歪着身子,撑着头,说:“你要是早点把这事儿告诉我,我就不去帝大经济部了,我也要去学刑查!” “那可不行,你得学经济啊!”牧小满头都没抬地说:“安叔叔的生意以后还指望你打理呢!” “哼,经济学的那些理论,不用学我都会了。”他傲娇地从一旁拿起一张报纸,说:“你看看这条新闻,东京有个特别厉害的炒股高手,三年间赚了好多钱,一些帝大的经济学家都直呼佩服。所以啊,有些知识跟年龄,学识,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还要看天分!” 牧小满瞄了一眼报纸,说:“这种人是少数吧?”想了想,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如果你去学经济,应该比这个人更厉害!” “我不想学经济!我现在只想学刑查!”安东往床上一倒,看着天花板说。 牧小满看到他这个样子,抿着嘴笑了,说:“我学就好啦!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呢,没什么梦想的,只想着哪天把爹娘的仇给报了。” 她把后半截话给咽了下去,毕竟,报仇的路可能是凶险的,未来到底如何完全不知,如果有一天,自己会遭遇不测,希望不要波及到他就好。 她正这么琢磨着,安东却扑腾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纸笔,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你在画什么?”牧小满看着他画得各种横条竖条,好奇地问。 “你当年的逃跑路线!” 牧小满眼前一亮:“你好厉害!我就带你去过一次你就知道路线了!”她惊呼道,凑近跟前仔细一看,画得没错! 安东笑了笑,没跟她说自己又单独去过一次她家,更没有说自己沿着她当年逃跑的路线又走了一圈。他只希望给她结果,而非自己调查的过程。 他更是觉得,如果自己调查出所有的来龙去脉,并通过自己的能力替她报仇,牧小满应该更是会爱死自己了吧? 想到这儿,他嘿嘿地笑了起来。 牧小满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傻笑的样子,问:“怎么了?是我当年跑错路线了吗?” 安东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搂着她,画给她看:“你当时的路线是先去警局还是先去大学?” “大学!” “怎么走的?”安东把笔递给她。 牧小满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路线走错了? 于是,她将箭头一笔笔地标出。 “唔……”安东皱了皱眉头,说:“你家里有一帮人,你去大学,那里又有一帮人。后来你就从小巷子里穿过去,打算绕晕他们,实际上是往警局跑。” “对!” “结果警局又有一帮人。” “是的。”牧小满连连点头。 “这些人有什么特征吗?”安东摸了摸她的头发。 “就是……都穿着黑色衣服啊!好像没区别吧?”牧小满努力回忆道。 “他们口音如何?”安东问。 这句话一下子惊醒了牧小满,她猛地回头看着他,有些震惊地说:“好像……是上海人?” “你怎么知道?” 牧小满觉得自己好乱,但是当年的所有情景仿若昨天才发生一般,她相信自己的记忆,绝对没有记错:“我记得有个黑衣人在我家,他发现我时说了句‘撒宁’。我当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他应该是说上海话,在问‘什么人’!” 这个细节也让安东有些意外,他快速地理清思绪,说:“所以,仇人应该不是沈阳的,而是上海这边的……这么说,他们是从上海专程到沈阳去杀人的!” 牧小满回看了那张路线图,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人专门赶在满月节这天来我家……会不会……他们知道那天晚上我家要过节,所以,特意选在那一天?而知道满月节,必定知道我家是贪狼族……” 说完,她回头看着安东,渴望安东给她否定的答案,然而,却在安东的眼睛里读出了肯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去考试 安东也觉得这事儿棘手,他问:“你家是沈阳的,怎么会惹上上海这边的仇人了?” “我家原先是上海的,我就是在上海出生的。后来爹爹被聘成东北大学教授,我们才搬到沈阳去的。” “哦?”安东笑了:“我们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了,我也有一半上海血统呢!”说完,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又问:“你爹教什么的?” “俄语。” “哈哈!怪不得我第一天见你时,你能用俄语跟我说话。你说,你爹会俄语,是不是为了今后你和我相遇才学的啊?”安东打趣着说。 “有可能。”牧小满笑着说。 在船上的这些日子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幸福的一段时光,牧小满甚至在想,会不会结婚后也是这样?她的想法得到了安东的肯定。 两人就这么一路甜甜蜜蜜地从大连回到了东京。刚一下船,便看见阿廖沙既开心又焦躁的脸:“少爷,少奶奶你们可回来了!” 牧小满一愣,脸随即红了,这阿廖沙怎么改口改得那么快的?此时是早上六点,昏暗阴沉的天气里,她的脸红倒是给安东的心情高涨了不少:“喊得好!回去领赏!” 说罢,便搂着牧小满往车的方向走,阿廖沙连忙拎着行李箱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俩亲昵地背影,觉得少爷多年来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了。他喜极而泣地擦了擦眼泪,好像安东少爷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一般。 车子开动后,阿廖沙从后视镜偷偷向后瞄去,看见少爷和牧小满亲昵地坐在后座,有说有笑地轻声低语,好几次都差点以为可以看见脸红心跳的动作了,急得他真恨不得替他们加把力。 不过转念一想,这两人单独出去了快一个月,带着快要结婚的消息回来,没准这两人之间,早就发生了点什么呢?要不然,少爷怎么那么着急的发电报让自己公告天下呢? 想到这儿,他哈哈地笑出了声。 “快一个月不见,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待成痴傻了?”安东瞪了他一眼。 “哪能呢?”阿廖沙笑着说,“对了,少爷,少奶奶,於无时回去了。” “啊?无时大哥走了?什么时候?”牧小满有些惊讶。 “昨天才走的,给少奶奶您留了封信。我刚才放到您行李箱里了,您回去看看。”阿廖沙用欢快的声音说,并向后又偷偷瞄了一眼。 “我让他回去的。”安东傲娇地看着牧小满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牧小满惊讶极了。 “就是那天你在酒店里睡觉的时候啊,我不是出去办了些事儿嘛!”安东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无时大哥不会说话啊!他怎么回去啊?”牧小满有些担心。 “少奶奶,这您就别担心了。船票是我帮他买的,而且我是亲眼盯着他上船的。再说了,於无时的拳脚功夫也不低,否则牧先生也不会安排他在您身边啊!”阿廖沙安慰道。 安东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你呀,就是太善良了。只想对身边帮助你的人好。可是,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啊!我总觉得这个於无时怪怪的,说不出哪里怪。” 刚说到这儿,阿廖沙猛地一拍方向盘:“啊!我有一件急事差点忘记了!” “什么事?”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阿廖沙从口袋里拿出准考证,从前面递了过来,说:“少奶奶,这是您的准考证,我帮您从家里拿出来了。我们马上得去陆军参谋本部考试去!” “统考时间不是明天吗?”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看来相爱的人时间待久了,语言,习惯,神情,都是会融合的。 阿廖沙深知这一点,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人,忽然替少爷有些遗憾:“昨天晚上,植田老师打来电话说因为你报考的是帝国陆军士官学院,所以考试的内容,时间,地点,其实都是待定的,还说要有什么保密原则!不能随便透露考试信息。所以,少爷啊,您是明天考。少奶奶是今天。而且,就是一个半小时后!八点准时开考!” “八点!?”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 “对啊!我都急死了,之前我生怕这轮船延误,赶不上考试就麻烦了。还好还好,我把车从近路开,来得及。”阿廖沙安慰道。 “你不早说!”安东抱怨道。 “这……这不是看到您和少奶奶两个人亲亲我我的,我一下子高兴的忘记了嘛!”阿廖沙委屈地回头说。 牧小满忽然有些紧张,皱着眉头看了看安东。安东搂着她,将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说:“不怕!考不上我们就结婚去!明年再考。” 阿廖沙见状,插了一句嘴:“少爷,少奶奶……最终还是打算去学刑查吗?” “嗯。”安东说:“如果考上了,婚礼就一年半以后再举行。考不上的话,直接就办!” “那我还真希望少奶奶您考不上。”阿廖沙笑着说:“少爷,您怎么没把少奶奶劝回来读经济呢?” 安东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牧小满的脸,并没说明原因:“之前是我不好,从今往后,我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这话说得,让阿廖沙觉得自家少爷已经被少奶奶吃得死死的了,连个翻身的余地都没了。他故意嫌弃地摇了摇头,砸吧了一下嘴。不过,心里却是十分开心。 牧小满笑着回应了安东的亲昵,转而又问阿廖沙:“植田老师还有说什么吗?” “哦,对了,你们考试是全封闭的,考完直接在现场等着,当场改试卷。” “怎么这次连考试政策都变了?”牧小满抱怨道,她像猫咪一样歪着头,靠着安东的肩膀,并搂住他的腰,说:“说真的,我心里有点没底。” “听说是这次报考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人太少,尤其是您的刑查部,报考人数都没达标。所以这次才破例去参谋本部直接考试的。”阿廖沙如实说。 车子开到参谋本部大楼前,刚好七点半。日本陆军参谋大楼从外观上来看,阴森恐怖。大楼前有着宽敞的大院,外面有一扇超大的铁门阻隔,里外都有士兵带枪看守。 他们下了车,牧小满看着这栋乌云密布下的参谋大楼,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倒不是怕日本兵会对自己怎样,也不是怕自己考不上。 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紧张,莫名的害怕。 安东站在她面前,轻轻地捏住她的脸颊,喃喃地说:“我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 “嗯!”牧小满点了点头,一把将他抱住,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地紧张。” “不怕!”安东将她的脸塞进自己脖子里,轻声细语地说:“轻松去考试,考不上就回家,回我们的家。” “嗯!” 安东摸了摸她脖子上戴着的那跟蓝黄相间的绳子,说:“你戴着的这块银元呢,是你爹娘在保佑着你的护身符。而这根绳子呢,是我们俩爱情的绳结,如果你真遇到不会的题目,摸摸它,我就知道了,我会在外面偷偷把答案告诉你!” 牧小满噗嗤一声笑了:“好啊!不过,你要怎么告诉我?” “心灵感应啊!”安东笑着说完,便低下头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慢慢地,呼吸之间,将温热的双唇又吻住牧小满的嘴。牧小满本是被这严寒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一下子温热了起来,她幸福地仰着头享受着安东全部的爱,也热情地回应着他的吻。 然而,不适应的是阿廖沙。 明明在大半个月之前,两人都是怒气冲冲地离开家的,回来之后怎么变化就这么大了? 他尴尬地站在一旁,拎着两人的行李箱背过身去。可又很想看!忍不住地回头瞄了几眼,看得他一阵面红耳赤,竟然也想找个伴儿了。 可是时间不等人,他低头看了看表,故意咳嗽了几声,佯装没看见一般,望着前方,说:“少爷,少奶奶,快八点了。马上考试要开始了,如果真控制不住的话,等考试完了回家再说吧!” 安东不得不放开了她,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考完试我们就回家。” “嗯。”牧小满红着脸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抱着安东的手,转身向着那扇铁门走去,她对看守的士兵出示了准考证后,士兵打开了大门。 她深吸一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安东。 安东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一头干净的黑色碎发和他白皙的皮肤十分相称。蓝色的眼睛是星空的颜色,是大海的颜色,也是牧小满所期望的未来的颜色。他的个子很高,似乎最近又长高了。他瘦了,是不是这段时间跟自己连日奔波的缘故?他站在远处,远远地向着牧小满挥手的模样忽然让她很想哭。 哭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担惊受怕。 哭自己这么多年来同样爱着他的小心翼翼。 也哭自己在遭遇了人生的低谷之后,终于遇见了属于自己幸福的阳光。 天空忽然下起雪来,鹅毛大雪没有任何预兆地在空中跌落,好像那漫天飞舞的白色精灵,带来的并不是刺骨的严寒,而是有安东在身后,带给自己的安心和浪漫。 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后,转身向着参谋本部大楼走去,巨大的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考试中 牧小满一脚刚踏进参谋大楼的大厅里,便看见急冲冲地向自己奔来的植田老师。 “你怎么才来!”植田老师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马上考试要开始了!你跟安东死哪儿玩去了?”边说边带着她向考场走。 牧小满一惊,估摸着一定是阿廖沙说的,于是,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植田老师,我会努力加油的。” “准考证带来了吗?” “带来了。”牧小满将准考证递给他,并疑惑地问:“植田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啊?” 植田老师看了一眼准考证,又递给她,说:“我是你的监考老师之一。” “哎?”牧小满有些意外。 “你在二号会议室考试,两个人一个考场。这次报考刑查部的人太少,刚好五个人。真希望你们五个都能过!不过,为了不包庇自己的学生,等下你的试卷是由另外个老师改,就一张试卷定终身!” “没有二次考核吗?” “这次没有。因为时间紧急,进校后就直接上课!” 说话间,植田老师将她领到一个房间。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个小型教室,已经有一个考生在那里坐着等了,那人见到牧小满竟然是个女孩,不免有些吃惊:“真厉害,这次有女生吗?” 牧小满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进会议室。植田老师单手一指:“你就坐那儿吧!靠窗,亮堂!” “好。”牧小满将准考证放在前方的讲桌上,另外一个老师检查了一遍后,又递给了她。她拿过准考证,便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只是……这板凳似乎不怎么好,吱呀吱呀的,不知道会不会考到一半就散架了。 牧小满担心地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板凳,看着植田老师把试卷发给自己的瞬间,想着,姑且将就吧! 试卷好长,内容好多。不过,对牧小满来说这张试卷真的是太简单了! 因为考的全部都是中国的知识。 哪怕是地图上的比例尺距离计算,还是物理中的能量守恒定律,还是古文解析,还是化学中计量配平问题,竟然全部都是跟中国有关的知识! 而那道精算比例尺距离的,竟然用的就是沈阳到上海的缩略图! 这……这也太简单了吧! 她回头望了一眼另外那个考生,看着他眉头紧蹙地模样,暗自笑了:这次考试,我绝对能过! 考试时长两个半小时。牧小满一边担忧着自己会不会考到一半就从板凳上摔下去,一边担忧着安东在大门外等着她,会不会冻着他自己。 这个笨蛋,先回家啊! 还剩下最后一面试卷快要答完时,那摇晃的板凳发出一声“咯吱”声,牧小满低下头看了一眼板凳腿,忽然!余光看见有一道红光,越过自己,正对着旁边那个考生的侧脸! 她抬起头来向着窗外望去,对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栋废弃的大楼,可是,当自己坐正向外望去时,那道红光没有出现在那个考生侧脸上。 她警觉地从窗户的反光上发现,那道红光出现在自己的眉心间! “牧小满!考试时间不要东张西望!”植田老师没忍住,提醒了一下这个到处乱看的学生。 “趴下!”牧小满突然大喝一声,并准备向下弯腰去躲避,谁知,那张板凳很争气的散架了! “砰!”枪声响起,旁边那个考生应声倒下,血肉模糊的侧脸上是已被打穿的枪孔! 一时间整个参谋大楼警铃大鸣!各种高级将领闻声而来,大楼里,上下一团乱,他们很难理解,竟然有人能在参谋本部开枪! 牧小满瑟瑟发抖地蹲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就在自己旁边,已经死去的考生,震惊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没有尖叫,看着士兵们将尸体从自己身边抬走的样子,忽然开始后怕!她甚至满脑子都是曾经看见自己爹娘惨死在床上的那一幕! 很明显,这发子弹是冲着自己来的!奈何这个考生做了替死鬼。 到底是谁?! 是不是那个无数次在夜梦中惊醒自己的,一直以来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如果是,那么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参谋大楼里考试! 谁会知道这件事?不是说考试的时间和地点都是保密的吗? 阿廖沙应该不会跟其他人说啊! 或许,这次枪击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对方本来想杀的是旁边那个人? 植田老师走过来,看着脸色惨白的牧小满,关心地问:“好点了吗?别怕,已经派军队出去调查了。还能站起来吗?” 牧小满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试图站起来,奈何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植田老师和另外一个老师拉着她站了起来,又问:“还能考试吗?” 牧小满低头看了看那张还剩下几道大题的试卷,点了点头,干涩发哑的喉咙里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能。”说完,便又坐了下来,继续答题。 然而,握着笔的右手不停地在发抖。 一个看似军官头衔的人,点了点头,赞许地说:“这个女孩不简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考试!二位老师,等下你们好好地改她的试卷,哪怕差个几分合格,我们都要她!” “是,麻烦总参谋长了!”两位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们几个,”总参谋长指挥着门外的几个士兵:“严加看守这间会议室,保护好这个女孩子!让她顺利完成考试!” 于是,牧小满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紧张,害怕,恐惧,写完了最后几道大题。她也没有检查,直接递交了上去。 全身都在抖。 安东本是坐在车里,那声枪响让他有些惊讶,随后整栋参谋大楼竟然警铃大作,他觉得事有不妙,很想派阿廖沙出去打听打听。奈何这里是军队管辖之地,应该很难知道里面的情形。 他着急地从车里出来,透过铁门向里望去,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警铃声之后安静了下来,那栋参谋大楼里,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阿廖沙,我怎么觉得事情不对劲呢!”安东担心地说。 “少爷,您就别担心了,少奶奶那么聪明,不会有事儿的。再说了,这里是军队哎,有个枪声也很正常吧?也许是什么人的枪支走火了呢?”阿廖沙安慰道。 “自从小满进去后,我的心总是不踏实,很慌。”安东急得在大门前来回转悠,“小满不会出事吧?” “嘿嘿,依我看啊,少爷您就是太在乎少奶奶了。您是真的一刻都不想离开她,早知道,就该拿个浆糊,把你俩黏在一起才好。不过……话说,少奶奶会不会在大学开学后就要给老爷添个小孙子了?”阿廖沙试探着问。 “孙子?我也想啊,不过等一年半以后再说吧!”安东没体会到阿廖沙的深层含义。 主仆二人在外面调侃时,两位老师已经把牧小满的试卷全部改出来了。本来植田老师因为这次枪击事件没对牧小满抱多大期望,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考不上他也不会怪她的。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吓得有些理不出头绪,更何况是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然而,牧小满几乎满分! 他兴奋地把考试结果告诉牧小满,并带着牧小满去见总参谋长。牧小满在知道成绩后,那颗害怕的紧紧崩住的心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总参谋长在看过她的成绩后,连连赞许,直接拿了一张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学籍表让牧小满填写信息。 “中国人?”总参谋长在看了牧小满填写的信息后,开始皱了皱眉头。 “是的。”牧小满回答。 “以后有长居日本的打算吗?”总参谋长又问。 牧小满本想回答“不可能”,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参谋本部,自己面对的是最高长官,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真实的好。 于是,她字句清晰地说:“我在日本已经居住多年,想接下来看看在帝国陆军士官学院学习的情况再做决定。” “很好!”总参谋长点了点头:“不说妄语,不做没准备的猜测!希望两年后,我们参谋本部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到时候,我们会给你最大的优惠,最好的条件!” “谢谢。”牧小满佯装淡定地回答。 出了总参谋长的办公室,植田老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牧小满啊,你这个成绩,在我的教学生涯中真的是给我大大地增光啊!” 牧小满不好意思地笑了,微微点了点头,礼貌地说:“还要多谢老师的栽培。明天,安东的成绩应该也会给你增光的。” 然而,话音刚落,便发现从走廊另外一头传来整齐的,军队惯有的脚步声,他俩回头望去,一列穿戴整齐的军人,背着枪,向他俩所在的方向走来。 “怎么了?”牧小满奇怪地看着植田老师。 植田老师的表情竟然是一脸兴奋。 为首的那个将领对着牧小满做了个“请”的手势。牧小满有些不明就里地跟着他们向前走去。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帮人,竟然带着自己,去了大楼的后方。 那里有一大块空地,中间停着一架直升机! 植田老师看着直升机,又回头看了一眼惊讶至极的牧小满,笑着说:“从今往后,你的路还要看你自己走了。牧小满啊,别忘了你去学习的初衷!”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牧小满紧张了。 有两个士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控制住她的挣扎,另外一个士兵拿来一块黑色的布,布上套着厚重的遮光眼镜,从牧小满的身后帮她戴上,觉得这眼镜捆绑得严实了,方才满意地退下。 “哎?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牧小满努力挣脱士兵抓着的胳膊。 “去帝国陆军士官学院!”植田老师在她身边说。 “现在就去?”牧小满蒙着眼睛,挣扎着说:“不行啊!我还没准备好呢!行李箱还在车上呢!我刚从轮船上下来,安东还在门外等我呢!老师,你总要让我跟他见一面,说一声啊!” “我会帮你跟他说的。”植田老师看着士兵压着牧小满登上直升机的背影,大声地回答。 “老师,安东还在门外等我!”牧小满扭着头,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被绑架后限定自由的感觉。 “安东!”她在直升机的机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大声地冲着外面喊出他的名字。 然而,她的声音,消失在大雪纷飞中,无声无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进校 牧小满几乎是被塞进直升机里的,由另外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地摁住她的肩膀,就这么踏上了开往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旅程。 她知道挣扎是没有用的,好,既然飞机已开,那就不挣扎了。可她试图把遮光眼镜给摘下,结果也被制止了。 既然什么都不被允许,那么就先安静地待着吧!等一切到了学校再找机会联系安东好了。 她挣脱掉那两名士兵按压自己的手,由于飞机已经起飞,她也逃不掉了,他们也就放开了她。 平静之后,她的脑子里开始回想刚才考试时发生的那一幕,可怎么也想不明白。甚至侥幸地觉得这次枪杀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己。 如果没有发现那道红光,如果她没有及时躲开,可能现在已经作为尸体被抬出参谋本部了吧? 所以,那个凶手应该还是针对自己的吧? 可就算躲过了又怎样呢?还不是被限定自由一般被押送到学校去? 如果学校的地址是保密的,那么,自己在学校的这一年半应该也是安全的吧?凶手应该没有能耐再查出自己所在的地点吧? 她不知道飞机到底飞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越来越冷,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右手指尖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是照片! 在沈阳和安东拍的那张照片。呵,自己什么都没带来,却把和他的照片带来了,贪狼星啊,你是不是也在暗示我安东对我来说最重要呢? 大概快要到目的地了,那两名士兵才把她脸上的遮光眼镜给摘下。然而,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呆住了。 因为眼前除了刺眼的雪白以外,什么都没有。 空中还在肆无忌惮地下着大雪,似乎,这里的雪要比东京,甚至比最冷时候的沈阳的雪都要大! 牧小满琢磨着,这里该不会靠近北极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飞机开始着陆,快靠近地面时,牧小满才依稀看见在那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纷飞中,似乎有几栋小小的建筑,快要被积雪所掩盖。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发现在那风雪中的帝国陆军士官学院。 打开机门,冷风仿若巨型石板重重地向牧小满的脸上身上砸了过来。寒风肆虐,一时之间牧小满觉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了。她努力地调整气息,待眼睛好不容易能在风雪中睁开一点点时,才慢慢地跳下了直升机。 全身哆嗦,真的好冷! 远远地,看到有好几个人向她这里跑来。她的脚步一深一浅地艰难地向前走去,直到对方靠近才看清,原来是深泽! 深泽道弦! 她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好像是校方。校方尚未靠近,就听见深泽边跑边喊:“牧小满,你终于来了!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牧小满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也在刑查部,可这个人怎么比自己早到这么久?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学校的呢! 她没说话,而是友好的点了点头,便向学校大门走去。 这时,校方几个人终于赶到,他们喘着粗气,大声地说:“牧小满是吗?” “是的。”牧小满也用尽力气喊道,好像不喊出来,声音就会被风雪给掩盖。 “准考证和学籍表带了吗?”领头的一个说。 牧小满将另外一个口袋里放着的准考证和学籍表递给他们。他们看了一眼,说:“来,跟我们走吧!” 牧小满穿的不多,如果是在东京,身上的衣服足够抵御严寒。可这里……这里不知道是哪里,就算是北极也不为过。身上的大衣似乎根本遮挡不了风雪。 那刺骨的寒冷仿若让她置身万丈冰渊。 她将脸缩在围巾里,围巾还是安东的。咖啡色的围巾上似乎依然残留他星空的味道。虽处于风雪中,倒也能让牧小满安心几分。 学校大门有两个士兵看守,这两人跟雕塑一般站在大门两侧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牧小满走近他们,他们又开了大门,她还以为这两人已被冻僵了呢! 走进学校,最靠近大门口的是学校的娱体馆,娱体馆并不是正对着大门的,而是在大门的左侧。平时学生们的一些娱乐活动都在这里举行,图书馆也在这里。楼层很高,看来各种娱乐设施不少。 再往前去,就是学校的食堂了。牧小满偷偷地想,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吃的吧?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正对着学校大门将近五十米处的那栋楼,就是教学楼了。一共四层,但是楼层很长,一排大约有十来间教室。绕过教学楼,再向前走,就是校方办公大楼了。 而教学楼的两边,就是学生宿舍。不过,看那学生宿舍不难猜出这学校里的人不多。 进了校方办公楼,牧小满才觉得似乎暖和了一些,她拍掉身上的积雪,跟着他们上了二楼,听说,是刑查部老师的办公室。 这一路,深泽在旁边叽哩哇啦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风雪太大,牧小满一个字都没听见,不过,她冷漠的表情似乎并未削减多少深泽的兴奋。 走进老师办公室,一个头发有些卷曲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此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眼睛不大,目光却炯炯有神,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细微末节,他那不苟言笑的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褶皱,随着说话的神情或深或浅的起伏着。胡子剃得溜光,倒是能隐约看见青色的胡渣。 当他看见牧小满走进来时,那严肃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些温和,却并没有笑意。 “老师好,我是新生牧小满。”牧小满打了个招呼,微微点了点头,并未鞠躬。 他点了点头,说:“我是你的刑查老师,千叶卫。刚才总参谋长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我们非常看好你。明天开始正式上课,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年半里,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会努力的。”牧小满说。 “我希望教出来的学生都是有洞察,有规划,做事小心谨慎的人,在我的教学生涯里,不允许学生犯错超过三次!一旦超过,哪怕你是总参谋长最看好的人,我也会让你滚蛋!”千叶老师说。 “是。”牧小满紧张了起来。 “我说的滚蛋,不是让你回家。”千叶老师笑了:“而是死!” 牧小满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就算是在这有着炉火的房间里,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千叶老师的笑容,仿佛阴森恐怖的刽子手。而她,却只能硬着头皮,说:“好的。” “我们学校就在这座岛上,毕业之前,不可以出岛一步。除非是有特殊任务,否则,一旦发现,立即击毙!” 千叶老师在跟她说着这些注意事项的时候,牧小满的眼睛滴溜溜地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却看见摆在办公桌上的那部电话,于是,在千叶老师说完之后,她怯怯地问:“老师,我……” 刚说了个开头,千叶老师就摆了摆手,道:“不可以。” 牧小满一惊:“老师,我还没说什么事……” 千叶老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坐回他的办公椅里,得意地摇晃着他的转椅,说:“你从进我办公室开始,除了礼貌性地跟我说话以外,在我没看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不停的扫视整个房间。我房间里的每件东西在你眼里停留的时间是0.1秒,唯独只有这电话,在你眼中停留的时间是1秒。所以,你是想问,是否可以打电话。 你现在的年龄是17岁,像你这种优秀的,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身边不乏追求者。包括门外的深泽同学,可我注意到,你对深泽同学这种优秀条件的学生都不屑一顾,唯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有喜欢的人。 而你竟然能在看到电话的时候,大胆地跟我提出这个要求,可见,你想打电话给他,而非其他什么人。你想告诉他,你已经离开了参谋本部,目前已经到达帝国陆军士官学院,请他放心。”说罢,他那直击他人灵魂的眼睛盯着牧小满,问:“你说,老师说的对吗?” 牧小满是真的觉得有些害怕了,心下一沉,暗呼不妙,可她也只能咽了口口水,承认地连连点头,说:“一个字不差。” “等你什么时候有我一半的能力,你再来打电话吧!”说完,千叶老师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出去。 牧小满这才身怀敬意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什么时候我能有千叶老师的本事,我就可以抓到凶手了! “对了,”在牧小满即将关门的那一瞬间,千叶老师又道:“校方因为很看重你,又知道你什么行李都没带,刚才特意给你准备了衣物,放在你的房间里了,旁边那排平房的第一间是你的宿舍,以后你就住那儿了。” “谢谢老师。” “牧小满,学校如此器重你,希望你不要被这无用的爱情冲昏头脑。你要明白接下来这一年里,什么是你要做的,什么是你必须割舍的!如果你无法权衡孰轻孰重,我只能说,学校既能培养你,也能毁了你!”千叶老师转过身去,脸朝着仍然飘雪的夜空说了这么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刑查课 牧小满很感激深泽没有再跟着自己了,她一个人出了办公大楼,在夜晚的风雪中找到那排平房,每个房间门口都用竹签标明了学生的名字。一个人一间,倒也宽敞。有些房间尚未标注姓名的,估计是还没确定新学生。 她打开标有自己名字的那个房门,是个简单的和室,关上拉门,脱掉鞋子,走进房间,就算是踩在叠席上,也并不觉得有几分温暖。 旁边有一排矮柜,柜子里放着校方给她准备的衣物。中间那个简单的桌子上摆放着刑查部的专业书,和一些纸笔。看起来准备得倒挺周到。 简单的房间,寂寞的一个人。 奔波了一天的她身心疲惫地躺在叠席上,房间似乎并不挡风,偶尔会有冷风渗入,哪怕用被褥裹着,也并不能温暖几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和安东的合照,看了很久,又亲了亲照片中的他,才微微的笑了出来。 安东啊,也不知道你在参谋本部外等了我多久,也不知道植田老师有没有告诉你我的消息。明天你要参加统考,而我却身处未知的极寒之处。这么远的距离,心有灵犀,不知是否还能让你感应到吗? 不大一会儿,她连衣服都没脱,就这样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牧小满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是安东统考的日子,她很担心,也不知道他考的如何。虽然按正常情况来说,他的发挥不会有任何问题。可牧小满总觉得坐立不安。 醒来后,她找来找去,发现没有热水,只能勉强将就着刺骨的冰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去教室了。 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最早,谁知,千叶老师和另外两个同学已经到教室了。 一个是深泽道弦,还有一个不认识。 深泽道弦笑呵呵地对她打了个招呼:“嗨,冰雪姬!早上好,今天和你第一天上刑查课,所以昨晚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牧小满见整个教室里就四张桌椅,整齐地摆成一排,靠墙的那张桌子给人占了,深泽又是坐在第三个位置。她犹豫了一下,在第二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嘿,人家女孩子都不搭理你!”旁边那个不认识的同学说。 “我都习惯了!”深泽笑嘻嘻地对他说:“她叫牧小满,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她在我们学校有个外号,叫做‘冰雪姬’。平时都不搭理人的。” “牧小满?”另外一人说:“你是……中国人?” 牧小满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礼貌性地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也是中国人!”那人激动了,用国语说:“我叫吴大志!你是哪儿人?我是杭州人!” 牧小满犹豫了一下,说:“我来自上海。” “哇,那我们俩很近啊!”吴大志开心了:“哎,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跑到这个学校来了?学刑查的女孩很少啊!” 牧小满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深泽急了:“难不成你也是中国人?” “对!”吴大志说:“我跟她家还蛮近的!” 深泽撑了个懒腰,道:“哇,走了个安东,又来了个吴大志。真是伤脑筋。” 牧小满听见安东的名字,耳朵立即竖了起来。吴大志好奇地问:“什么安东?感觉应该是什么有趣的事儿!” 深泽翘着板凳,身体向后倾,一摇一晃地看着牧小满的后脑勺,说:“安东,也是你们中国人,我们三个都是高中同班同学,我跟他关系还不错。只可惜,这小子智商高,情商低,申报了帝大经济部,那个鬼不生蛋的地方。牧小满,可见,他也没有多喜欢你嘛!” “鬼不生蛋的地方好像是我们这里哎……”吴大志说。 “牧小满在哪里,哪里就能生蛋!”深泽不翘板凳了,单手拖着头,暧昧的眼睛盯着牧小满的侧脸,笑眯眯地看着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牧小满是鬼了哦?”吴大志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哈哈!”深泽放肆地笑出了声。千叶老师本来在讲台上看课程进度,被他这毫不顾忌的大笑给反感到了,无奈,却只能瞪了他一眼。 最后一个学生渡边也在这时踏着信步走进了教室。 “好,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正式上课了。”千叶老师扫视了眼前四人。 “真的就我们四个?”深泽好奇地问。 千叶老师点了点头,说:“是的,每个学年我们刑查部都在全国报考的学生名单里选出最优秀的五个人,编成五人组。可惜啊,去年秋冬,全国,乃至全世界经济大萧条,很多条件不错的家庭并不想让孩子来报考我们学校,甚至是刑查部。因为这个专业出来以后,并不会有既得利益,相反,找不到工作的大有人在,所以,今年的生源比较紧张啊!” “是啊,要不是牧小满,我也不会来刑查部的!”深泽的声音清楚地在整个教室里回荡。 牧小满一惊,却并未有什么表情,仿佛旁边的深泽道弦口中的“牧小满”并不是自己。 千叶老师有些反感地清了清嗓子,没看他,继续说:“我们学校并没有刻意规定不能谈恋爱,但是,你们四个当中,如果有人想谈,请把刑查这门课学好再说。至少,不要让我发现你的眼睛里有任何有关爱情的神色!一旦让我发现立即扣除学分!毕业时,不满一千分的,不能毕业!” “一千分?”除了牧小满以外,另外三个人惊呼了出来:“其他大学不是这样计分的吧?” 千叶老师冷笑道:“我们学校的学生是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有属于自己的计分制。一千分摆在这里,我看你们还有没有时间谈恋爱!当然,谁先修满一千分,谁先毕业!” “那一次作业或者成绩多少分啊?”吴大志举了举手,问。 “优秀的作业和成绩会是两分,只是合格的话不计分,如果不合格扣五分。”千叶老师很满意他们此时失望的表情,又道:“以后,每天上午都是我的刑查课,下午是字迹课。学校还有很多有意思的课程,你们可以在空余时间自己选择,只要修满一千分,不管你是怎么修的,立即给你颁发毕业证书!” 千叶老师看着他们四个人的表情,每个人心里所想他都心中有数,唯独今天的牧小满,似乎有些捉摸不透。他看了她一眼,便开始上课。 一节课足足上了两个多小时,虽然其中休息了一小会,可大家似乎都沉浸在刑查这门学科的好奇中。牧小满也觉得刑查很有意思,学习的内容从最简单的,对人的外形,眼神,动作,甚至是呼吸,来判断一个人的心理,想法,甚至是即将要做的事情。 她琢磨着,这似乎有点咱中国命理面相的味道。高中时期,那会她还不知道以后要走什么路,学什么专业,只是一门心思跟着安东脚步走的时候,整天不务正业地看闲书。命理方面的书籍倒是看了不少,尤其是面相方面,更是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如果能把面相和刑查结合,没准在学习上能事半功倍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她心里所想,并没有说出来。 千叶老师布置的作业看似简单,实际很难,只有一道题:通过对千叶老师的神情,对他进行心理性格描写。 那三个人大呼好难。 牧小满却觉得自己可以试试看,下了课,也不跟他们讨论什么,便直接出了教室。 为了一千分! 更是为了早日见到安东。 她顾不得吃饭,直接奔到校方办公楼,她想去查一下还有什么课程是可以去学的。忙活了一个中午,选的头昏眼花,最终锁定了两门选修课,射击和密码。 射击,为了能够一枪毙命那个害死自己爹娘的人。 密码,只是纯属好奇,毕竟儿时柯叔教给自己的暗语至今没忘,偶尔还会跟安东用暗语互通字条,互相解密,很是好玩,又甜蜜。 这样看来,未来一年半的生活应该会很忙碌了,那么手头的作业绝不可以马虎半分! 直到一天课程结束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沉下心来回想前一天晚上见到千叶老师时的情景,到今天他上课时的动作,神态等等。 回想了好久,终于写下了在帝国陆军士官学院的第一份作业: 【千叶老师,男,四十到五十岁之间。 平时面无表情,不苟言笑,可以判断他是个十分严肃的人。认真,踏实,虽然冷酷,眼睛却十分犀利,能够洞察别人所忽略的细节。 上课,聊天之间,没有什么肢体动作,可见有着十足的知识底蕴。遇事能够沉着冷静,通常不信任什么人,只相信自己。 头发卷曲,内火较重,一旦发狠,十分恐怖。 中等身材,并不是很瘦,脸上却有着不合年龄的皱纹分布在额头、眼角、嘴角边。再次证明脾气很大,然,和沉着冷静并不冲突。因为,他的脾气是在冷静之后爆发,有些可怕。 衣衫整洁,胡子剃光,办公桌上所有物件有条不紊,规划摆放。可见是个有规划,有目标,有想法的人。 综上,一个有规划,目标,洞察,想法,细心的人,却在一些让他生气的事情发生之后,能够沉淀自己的悲苦,去做出一些能够释放他脾气的事情,而这个事情,和辱骂无关,和斗殴也无关。 写到这儿,牧小满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和杀人有关? 她不寒而栗,却并未写下这个念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说话了 开学那两天,牧小满担心的事情有好多。一方面为了安东的统考如坐针毡,总想找机会打电话给他。一方面自己的第一份作业交上去如沉大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下午放学后,作业成绩才发下来。然而,没有牧小满的。 她立即奔往千叶老师办公室,没想到,他竟然在等她。 “你说说看,我脾气大,很恐怖,不信任人,这几点你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千叶老师开门见山,可见,他等不及了。 牧小满想起他之前上课说过的,决定一个人的本心,不是他的表情,动作,语言,而是他的眼睛。 她好怕这个洞察犀利的老师发现自己心虚,于是,只好微微低下头,眼睛向下,看着地面,说:“我猜的。” 千叶老师一拍桌子:“你心虚!抬起头来说话!”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觉得,还是不能跟他玩心眼啊,于是,只好偷偷看了他一眼,说:“我……我是想啊,你……你平时挺严肃的,脸上却有很多皱纹……一个没什么表情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皱纹啊……而且,你好像也不会被简单的小事逗乐,所以,应该是长期以来的脾气,愤怒,导致的皱纹增加吧?” “我又是如何恐怖的?”千叶老师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好像子弹一般,射穿了她的脑神经,让她的头又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你……你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相反,有想法不会说出来,就算是遇到愤怒的事情也会压在心底,所以……所以我想你应该很恐怖吧?!”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的?”千叶老师的反问着实吓了牧小满一跳,她暗自自责不已,觉得自己真的是没事找事啊!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说话!”千叶老师呵斥道。 “你因为我的作业,都已经气成这样了……却没有直接冲到教室找我,反而……反而是等我来找,可见……你能沉得住气,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到这时,牧小满已经完全不敢看他了。 然而,千叶老师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死盯着她,好半天才哼出一句:“滚蛋!” “那我这次的学分呢?”牧小满冒死说了这么一句,却没等来她想要的回答。 千叶老师没看她,转过身去,很明确的态度表示他不想再听她说话了。于是,牧小满只能悻悻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千叶老师真的很生气吗? 他扪心自问,其实自己是佩服的。毕竟牧小满跟自己接触没几天,真正刑查方面的知识学得连个皮毛都算不上,竟然能如此准确的说出自己的缺点。 可见,这个中国女孩不一般! 只是,光凭这一次作业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她是蒙对的呢? 可是,她蒙对的不止一条啊! 千叶老师双手背在身后,定定地看着外面的风雪,忽然觉得这一学年应该会很有意思。 思绪却被一阵电话铃声给打乱。他接起电话,连忙对着空气深深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道:“总参谋长,承蒙您的关心,学校一切安好。” “那个……我推荐的牧小满怎么样?”总参谋长问。 “虽然才上几天课,但是可以看出是个好苗子。只可惜,她是个中国人。”千叶老师如实说出了心中的遗憾。 “这事不急,我们背后调查过了,她从十一岁开始就住在东京了,这么多年了,只是偶尔回国探亲罢了。等毕业时,我们给她点好处,让她效忠我们大日本帝国,她一定会留下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她培养出来!着重培养!” “是!”千叶老师的腰弯得更深了,不过,他转念一想,问:“如果她不肯留呢?” 总参谋长笑了:“不是还有弦仁在那嘛!” 千叶老师在跟总参谋长打电话的时候,牧小满去了食堂。 本来以为这个靠近北极的学校应该没有什么美味,没想到,她爱上了这里的拉面。为了学分,忙活了一天,来一碗美味清爽的拉面,再搭配半颗浸泡入味的鸡蛋。一整天的严寒都被驱散了。 而且,这里的拉面,似乎有一股中国的味道。 其实还是想家的,她很庆幸自己才从沈阳回来,否则,这个时间应该是在中国过春节的时间,小时候的春节有爹娘的陪伴。长大后的春节有安东的陪伴。 可是今年…… 想到这儿,她忽然很想哭。 情绪刚刚酝酿起来,一个人踏着欢快的脚步坐到她的对面,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嗨!牧小满!”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深泽道弦! 又是他! 牧小满抬起头,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后,又低下头,继续吃面。 “嘿,你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刮目相看啊!”深泽说:“你知道这次你作业几分吗?” 牧小满抬起头看了看他。 “五分!”深泽激动地伸出五根手指头,说:“千叶老师明明说优秀的是两分的,他竟然给了你五分!”说完,他咬了一口手中的饭团,笑着看了看牧小满,说:“你真的好厉害,从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一般!” 牧小满其实也很感激他告诉自己分数的事,否则,真的会为了分数纠结很久。奈何就是不想跟他说话啊!总觉得这人咋咋呼呼地,话特别多。 “首先我觉得你很漂亮!嘿嘿嘿……哈哈哈!”深泽大笑着说:“我们日本女孩子啊,牙齿不好看,接吻的时候总觉得这里亲的不舒服,那里亲的别扭。但是你牙口好啊!” 牧小满脸微微一红,瞪了他一眼。 “其次,我们日本女孩子腿短啊,个子不高!看起来身材很不好,但是你不一样,你个子高,前凸后翘!”深泽兴奋地说。 牧小满反感地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深泽赶紧捂住了嘴巴。 牧小满换了个桌子,继续专心吃面。 深泽又蹭了过来,坐在她对面,说:“哎,你可别不高兴啊!安东那小子不也就看上你前凸后翘的吗?” 牧小满很想说,我们的爱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关他什么事儿呢?算了,继续吃面! “牧小满,我挺欣赏你的!”深泽自顾自地说:“你看啊,你什么都会!高中那会儿学习成绩那么好,结果又很有主见的跑来学刑查!哈哈哈……”说完他又大笑,道:“说到刑查我就想笑!安东他不是喜欢你吗?他竟然跑去学经济了!你知道这小子后悔死了吗?就是老师发准考证的那天啊!大晚上的,他气冲冲地跑到学校去,好像是想找老师更改学校的!” 牧小满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忽然想起,就是那天,安东痛苦地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更不想听自己解释的那天。 原来他出去了,还去了学校。 怪不得阿廖沙说他找自己才回来。 忽然好心疼他。 忽然好想打电话给他。 忽然好想问他这两天你过的好不好? 小满过的很不好! 可是烦人的深泽还在旁边叨叨:“对了,你怎么什么都懂啊?你看啊,古文就不说了啊,这是你们中国人的强项,可是高中的数学,还有这两天的刑查作业……对了,还有炒股!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哇,股票哎,非常难!我当时还以为你会跟着安东去学经济呢!” 深泽这番话让牧小满目瞪口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什么炒股? 我哪会什么炒股? “我一直都挺欣赏你的,花火大会那天啊,我看你那么漂亮,就在犹豫要不要追你。后来开学后没多久,我竟然看到你因为炒股上报纸了!哇!你简直是我的女神!”深泽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没发现牧小满已经惊讶到完全听不懂他说什么的样子。 “对了,你还上了好几次!就在经济版!那时我就在想,难道你真的跟安东要去学经济了?因为这小子,竟然跟我吹,说你哈哈哈……说你跟他在一起了!”深泽笑着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会吹嘘的,最重要的是,他情商低啊!就算是,他想要装作你俩已经是恋人的模样,那也要跟你一起考刑查啊!哈哈哈……想到这事儿我就想笑!你是没见到他那天晚上想找老师改学校的那副样子!” 牧小满将最后一口面汤喝掉,用手绢擦了擦嘴,淡定地对他说:“我是跟安东在一起了,而且毕业后,我们就要结婚了。” 深泽脸上的笑意还没消下去,竟然听到牧小满对他说了这么一句,尴尬的笑容在脸上定了几秒后,忽然,丢下手中的饭团,向食堂正前方的小舞台跑去! 那里偶尔会有学生去唱歌,旁边有架钢琴,每到中午时分,总会有人雅兴几曲。这会是晚上,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聊天,小舞台上空无一人,只独留一个话筒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牧小满觉得这人真是奇怪了,不管是平时接触,还是此时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都是如此反常。 这人,是不是脑回路跟大家不一样? 她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刚准备离开餐桌,便听见深泽对着话筒说话的声音响彻整个食堂! “各位,安静一下,我要跟大家说件事!我喜欢的女孩子,她叫牧小满!我追了她好久,大概……大概追了快一个星期了!可是,她始终都不搭理我,连一个字都不肯跟我说!但是!就在刚才,一分钟之前!她跟我说话了!” “喔!加油啊!”整个食堂掌声雷动。 “为了庆祝这一天,庆祝一分钟之前,今天所有你们吃的东西,全部免费!” “喔!你会成功的!”其他学生们纷纷表示支持。 “谢谢!谢谢大家!哎?牧小满她人呢?”深泽踮起脚尖,目光搜索整个食堂,却找不到她的身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一堆报纸 牧小满跑了。 她无暇顾及深泽的信口开河,她只想知道深泽口中说的自己因为炒股上了报纸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个人嘴里说话一百个不能相信,可这件事情还是很想查个明白。于是,她在大雪纷飞中,一深一浅地向着图书馆跑去。 之前去图书馆借密码学的书时有看到那里摆放着各国的当下报纸,她边跑边想,不知去年的报纸学校是否还有保留。 好在,管理员给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在读卖、朝日等众多报刊中疯狂翻找,终于,两个小时后,在1929年10月8号的《东京日日新闻》经济版中看到了这则新闻标题: 【留日高中生牧小满获帝大经济学教授认可成为最年轻的炒股高手 牧小满一惊,琢磨着,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可是,顺着文章向下看去,却发现这篇报道说的就是自己! 并且在文章当中多次提及自己是帝大附属高中的三年级生,来自中国,对数字非常敏感,更对当今整个世界的经济动态有着独到的一面。 甚至在1929年11月2号的新闻中提及,牧小满炒股多年,有着极强的,敏锐的经济洞察力,在10月半曾将手中的所有股票全部抛出,巧妙的躲避了10月29号世界经济大萧条! 这么厉害! 牧小满倒吸一口冷气:这分明不是我,这是安东啊!这家伙,什么时候打着我的名号跑去炒股了? 自己竟全然不知! 转念一想,不对,好像之前在回东京的轮船上,他让自己看一条经济版的新闻来着,说有一个炒股高手获得教授的肯定,还告诉自己,知识和年龄无关! 原来他当时是想说,那条新闻写的就是他自己啊! 牧小满懊恼不已,当时自己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抓紧复习考取刑查部,根本没仔细看那条新闻。 她又气又急又开心,拿着报纸看了很久,认真地读了好几遍。甚至又在9月18号,9月29号的新闻中都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更有帝大经济学家出面预测这个高中生牧小满到底在股票里获得了多少经济利益! 很明显是相当庞大的一笔资金啊! 可是,安东为什么不拿他自己的名字去炒股呢?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既然选择用自己的名字,那么,他应该是做好最全面的准备的,完全可以给他自己赚钱啊! 她靠着书架,盯着那些报纸想了很久,忽然,跟个娇羞的小媳妇一般,红着脸笑了出来。 正当自己因为思念安东的心变得有些燥热的时候,管理员很贴心地又报来一大堆报纸,放在地上,说:“你是中国人吧?这里还有一些你们中国的报纸,不知道你在找什么,希望对你有用。” 牧小满那有些微红的脸还没消下去,赶紧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看来学校图书馆里的报刊还是挺齐全的,尤其是上海的报纸,这里就有好几种,其中,最全面的还是《申报》,几乎每一期都有! 她翻开《申报》,从最近几期向前看起,有不少写的不错的诗歌,也有上海当下的奇闻异事。似乎,在看祖国报纸时,自己有一种置身在上海的感觉。 然而,她又惊呆了! 1930年1月20号,《申报》正面,大幅标语写道: 【北商会二把手安本华之子安东与南商会副会长牧竹之干女儿牧小满订婚,正式婚礼于一年后举行! 牧小满愣愣地盯着这则新闻,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1月20号? 那时自己和安东应该还在回东京的轮船上! 这……这……上海那边是怎么知道的? 更重要的是! 标题下面的文章旁边还附上了两人的照片! 是她和安东在大连码头准备回东京时说笑的照片! 她被安东拥在怀里,有些娇羞地抬头望着他的照片! 被拍下来了! 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转念一想,安东曾说自己出去办点事,应该是打电话回家说要结婚的事了吧? 牧小满的心里竟然莫名地甜蜜,好开心! 可是,她就这么坐在地上,惊喜的眼睛看着这么一大堆写有自己名字的新闻,突然,她的心好像有了依靠似的,很温暖,又很揪心地靠着旁边的书架轻声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好多事,可是,在我不知道的背后,你竟然不声不响地又做了那么多。报纸上说,你炒股年限至少三年,这三年里,我竟然浑然不知。 是我不够关心你。 是我太自私了。 是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报仇,想着如何躲避每夜将要暗杀自己的凶手,却从未在闲暇时,看看你在做什么,也从未问过你,你喜欢什么。 我更是没有问过你,你在沈阳的那天早上没有休息,出去做了什么。 我真的是太自私了! 可能,牧小满的哭声在这安静的图书馆里有些影响到别人,管理员闻声走来,看到她蜷缩着自己,蹲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中间哭得全身发抖的模样,赶紧安慰道:“同学,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牧小满赶紧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轻声说:“对不起。” 管理员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报纸,笑着说:“其实旧报纸也没有人来看的,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拿回去吧!” 牧小满欣喜地连连道谢,选了几张有自己名字的报纸就拿回宿舍了。她要把这些新闻都剪下来,保存起来! 她更是打定主意,准备给安东写信! 既然没办法打电话,那就写信好了,用中文,用俄文,用暗语!怎么都行,总之她要写信! 信纸铺开,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大张信纸,基本上全部都是对安东的思念。可是,笔尖上的爱恋终究无法满足她这一晚对安东那漫长又煎熬的想念。 想他想得根本冷静不下来,只好去洗澡了。 其实,进了这所学校后,最大的烦恼就是洗漱问题。因为没有热水!更没有温水泡汤! 千叶老师表示:“就用冰水冲洗!一个人,连对抗冰水的勇气都没有,何以有胆量去对抗未来的所有困境!?” 她尝试了好几次用冰水洗澡,可是每一次都是失败。只能在每天中午气温最高时,用冰水擦拭身体,每一次擦拭都是一次煎熬。 可这终究不是办法啊! 更何况,现在思念安东的心根本静不下来,更别提看书和作业了。 于是,她又打来一桶冰水,先做了一套热身,柯叔曾经教给她的基本功,她没有忘记。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做一遍。待身体有些微微发热时再睡觉。 今天,她把基本功练到身上开始发汗时,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冰水冲澡! 刚开始真的是冷到窒息!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冰冻成冰雕了! 可是慢慢地,自己有些适应了,甚至在这没有暖气的房间,身上竟然会微微冒热气!更重要的是,一团乱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下来。 看来,冰水洗澡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然而,牧小满不知道的是,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的来。 由于刑查部是提前上课的,所以,整个女生宿舍一排平房只有她一个人住。可是半个月后,旁边的房间就被贴上了写有新生名字的竹签。 她不关心旁边有谁住,她只关心自己的学分增加了有多少。 终于,在一个冬日午后,她拉开房门准备去射击馆练打靶时,被一个女生喊住了:“牧小满!” 她回头望去,忽然觉得有些异样的不开心:“……红叶凛?” 红叶凛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可能是进入大学的关系,头发不再高高地梳起,而是闲散地披在脑后,只是,她微胖的脸上似乎不再有曾经的真诚,相反,她个子不高,倒是有些盛气凌人。 “你真考到这里来了?”红叶凛冷笑着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你放弃帝大经济部了,直接被这里的刑查部给录取了,当时我还以为是别人哄骗我的呢!” 牧小满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你怎么也考到这里来了?你学什么的?” “谍查!”红叶凛骄傲地说:“其实,我本来也想学刑查的,我非要跟你比一比,看看谁更厉害,但是刑查好像是提前录取。我似乎没有机会了,不过,谍查也不错,本事学好了,才能把安东抢回来啊!” 牧小满用仅有的刑查学皮毛,在她眼中读出了愤怒和嫉妒。可是,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总觉得她说话很会堵死路,让人很难接下一句。 于是,她只能笑笑,说:“我先去上课了。” “牧小满,”红叶凛似乎没说完不想让她走:“我真是搞不懂了,之前安东不喜欢你的,我能看得出来,上次我让你送情书那天,我看到他对你的态度了,明显就是不耐烦!可为什么你把我的情书递给他以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牧小满收回刚准备想离开的脚,转过身来看着她,说:“情书他没看,而且你当时也直接跟他告白了,他也没必要再看了。” “既然是我告白的,为什么你们在一起了?”红叶凛纠缠不休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牧小满想起千叶老师说过,做刑查,最重要的是不要轻易回答自己的想法,而要学会绕过问题的本质,去窥探他人的心思,她就这么笑着简单地绕过了红叶凛的提问。 “我为了他,没日没夜地学中文,我订了好多你们中国的报纸,我天天看报纸就是想早点解决语言障碍,和安东在一起!结果在统考前,我竟然看到你们中国报纸上说,你和他快要结婚的消息!我真的好难理解!我觉得他是不喜欢你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占为己有了?你手段这么高,怎么不学谍查,学刑查了?”红叶凛的嘴巴咄咄逼人。 “你觉得他不喜欢我,那是你自己觉得的事,而非事实。事实是,早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们就相爱了。”牧小满笑着用刑查课学到的知识给了她这么致命的一击,说完,转身就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打电话 牧小满和红叶凛的宿舍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着好几个空宿舍。由于去年秋天的全球经济大萧条,很多人都不来报考这所学校了,更何况是女生。 又因为宿舍是和室,完全不隔音,校方这么安排,也是怕她们影响到彼此。 毕竟,越是人少,越是要培养出精英。 只有一个女生的刑查部是如此,只有一个女生的谍查部也是如此。 牧小满很感激这样的安排,毕竟她完全不想和红叶凛打照面,一个喜欢过安东,甚至现在还在喜欢安东的人,为什么要跟她多接触?曾经在高中,自己傻傻地不明所以,被她套了很多话去,如今可不能再这样了。 毕竟,时至今日,立场不同,身份不同,学识眼界也各有不同。 于是,她晚上要在射击馆练习到深夜才回来,早上四五点便出门跑步去了。 红叶凛就算有千万个为什么想问,奈何根本找不到牧小满。就算她急得跳脚也无济于事,怎么办呢?她只能一个劲儿地想办法。想不出办法,也要制造出办法。 牧小满倒不是真的很想一大早就去跑步,毕竟,这个时间黑灯瞎火地,她也很想多睡会。可是,当她听说,每天早上绕着全岛沿着海边跑两圈就可以给一分时,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坚持。 有一分算一分,现在对她来说,早早地修满一千分才是首要! 门卫士兵说,整个学校也就她一个人为了这一分每天起早。士兵说的没错,牧小满第一天早上跑步时,速度非常慢,整个岛上被大雪掩盖,岛不大,正好容纳这所学校。可是,由于没人跑,整个路线全部都是厚厚的积雪。走路都艰难,更别说跑步了。 可是时间久了,天气也慢慢转暖了,雪也不下了,环岛那一圈硬是给她跑出一条小路来。也就是因为跑步,她发现了两个奇妙的地方。 一个是岛的最西边,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林子很深,好像里面有个什么台子一样。牧小满没敢进去过,总觉得那里有一股诡异而恐怖的气氛。每每经过,都是天蒙蒙亮的时间,恐怖的气氛中,又夹杂着神秘,让她每次跑到这里,都想快速逃离。 一个是岛的最东边,面朝大海,看着太阳从这里升起,心情大好,就算是被整日的课业繁忙和疲惫环绕,在看到太阳蹦出海平面的那一瞬间,听着海浪翻滚的声音,总觉得最美的人生不过如此。 安东说,以后去哪里安家都听自己的,那么,可不可以今后找个靠海的地方和他共度余生呢? 岛的东边其实是个小型的码头,只是,从未见过这里停靠过什么船只。码头再往前去,大约距离岸边近百米的地方,有个小黑点。平日里风雪太大,牧小满看不清那是什么。可是,就算是雪停了,天暖了,太阳光照亮着整个大海,她也看不清那个小黑点是什么。 估计是类似于指向标一类的东西吧? 她暗想。 靠近岸边,距离沙滩十来米处,有一个小小的上坡路,坡不高,很平缓,上面种着一棵樱花树。 牧小满很喜欢这个地方,打算等春暖花开了,就来这里看书学习好了。远离压抑的学校,远离聒噪的深泽,也远离让人心烦的红叶凛。 似乎,牧小满在这里的生活一步步地走向正轨了。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期待的方向发展的。 比如说,想要寄给安东的信她写了好多,可是,一封都寄不出去! 因为千叶老师说:“寄信可以,必须要经过我的审核,审核通过了,我再帮你寄!” 牧小满大喜,跑回宿舍,在众多写给安东的信里,拿出一封写满中文的信,递给他,恭恭敬敬地说:“请老师审核。” 谁知,千叶老师直接拆了信封。 牧小满急了:“老师,您怎么能偷看我写的信呢?” “谁知道你的信里是否写了什么泄露学校信息的事呢?”千叶老师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冷地说。谁知,当他看到信的内容时,大怒,将信扔回给她,吼道:“这些中文,我连蒙带猜都能看出你这信里写了抱怨这里生活的事,你抱怨什么?作为一名刑查人员,遇事不冷静是大忌!而你表面上的冷静是伪装,内心的冷静才是真本事!你冷静了吗?重写!滚蛋!” 牧小满怏怏不乐地拿回信,小心地将它收好,拿回宿舍。可是她不甘心,又从众多信中拿出一封写满俄文的信,又跑到千叶老师办公室去,递给他,说:“这封可以吗?” 千叶老师沉住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中国女孩怎么对寄信的事这么执着的?难道中国人都是这样吗?只要想做一件事,必定要达成结果吗? 可是,当他看到信中全篇写满俄文时,气得差点撕碎了信纸。好在,他控制住自己的满腔愤怒,将信丢回给她,说:“你写的俄文我看不懂,没办法审核,重写!” 牧小满叹了口气,取回那封俄文信,又小心翼翼地带了回去。她看着一抽屉的信,全部都是对安东的思念,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投递自己的心情,不免有些心酸和委屈。 突然,她想起,好像,有一封信是用暗语写的。 翻找了一会儿,将那封用暗语写的信拿了出来,开心地向着千叶老师的办公室第三次奔去! 然而,她扑了个空。 千叶老师好像不在办公室里。 她敲了好半天门都没人应答,终于,她鼓足勇气,转动门把手,却发现门没锁。她轻轻地推开房门,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当然,只有那个她期待已久的电话,安静地放在书桌旁。 柯叔说过,凡事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今天应该是这三者全部具备的时间! 于是,她回头看了看走廊,没有人。接着,她轻轻地关上房门,将信放在口袋里,蹑手蹑脚地溜到电话旁。电话在书桌上,书桌靠窗,她绕到窗户旁边,向外又望了望,外面只有正在融化的冰雪,和天空中,满是希望的阳光。 她心中大喜,拿起电话听筒便开始拨安东家的电话号码。 刚拨第一个数字时,外面铃声乍起,牧小满琢磨着,自己今天下午没课,不清楚其他学科的上课情况,时间过的怎么这么快?刚吃午饭没多久,就要上课了? 带着一瞬间的疑问她拨通了电话,耳朵里传来等待的“嘟嘟”声,她兴奋的,娇羞的红润又开始浮上脸颊。 当电话听筒里的声音刚响到第二声时,她警觉地听见好像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怎么办?是谁来了? 是不是千叶老师回来了啊? 安东他怎么还不接电话啊?! 阿廖沙也不在家吗? 牧小满的心脏吓得狂跳,双腿发软,奈何电话那头始终没人接。可是,走廊上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怎么办?我好像没办法出去了! 如果被人发现我一个人单独待在千叶老师办公室里,我一定会倒霉的! 她环顾了四周,觉得这里没有一个可以藏身之处,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窗户那儿翻出去!这里是二楼,就算不小心跌下去也摔不死! 打定注意的她赶紧放下电话,拉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外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经过,只有在靠近窗户大约一个胳膊距离的地方,有一根水管! 顾不得那么多了! 牧小满一脚踩在千叶老师的椅子上,一脚踩在窗台上!好在她胳膊细长,轻轻一拉,就抓住了水管。一个反身,转了过去,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摁着墙面,一只脚踩着墙壁,还有一只脚还在窗台上没下来,使劲对着窗户一钩,那拉窗在办公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关上了。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因为,她分明听见有人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真的是千叶老师回来了!希望不要被他发现就好! 刚这么想着,旁边的拉窗便被猛地拉开,她死死地贴着墙壁,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最近积雪正在融化。水管上,墙上都是冰霜,很滑! 当她另外一只手还没来得及抓住水管时,便顺着水管直溜溜地跌了下去! 手心瞬间被褪掉一层皮! 好在楼下是尚未融化的积雪,摔在上面也不痛。 可是,当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时,身后却传来一声让她寒毛颤栗的声音:“牧小满!你翻老师窗户做什么!” 是红叶凛的声音! 她愤愤地回头望去,只见,红叶凛站在宿舍门口冲着这边大声的喊,那得意的神情似乎在说,你死定了! 糟糕,牧小满暗叫不好,她忘记老师办公楼正对着女生宿舍的最末端,而那里,正好是红叶凛的房间! 由于这是午后,空旷的学校本就安静,被她这么一嗓子吼出来,所有人都拉开了门窗,好奇地向这里望去。 “来人!给我抓住牧小满!”千叶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在二楼窗台那儿响彻天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间谍 千叶老师气得只觉得心中的怒火直往脑门子上冲,刚吼出这么一句,眼睛却瞥到掉在地上的一张纸,捡起来一看,是一封信。 估计是牧小满又跑来审核信的! “那是什么?”千叶老师回过身去,校长站在他身后指着他手中的信,问。 “一封信。”千叶老师如实回答。 校长面无表情地问:“谁的信?给我看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没有任何声调起伏,可千叶老师明显看出他已经有所怀疑了。 校长天生长了一副不高兴的脸,平时旁人很难分辨出他什么时候是开心,什么时候是不高兴。唯独洞察力极强的千叶卫能分辨出,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校长正在怀疑了什么。 “小满?”校长看了一眼信的内容,盯着落款问:“就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吗?” “是的,她叫牧小满。” 校长点了点头:“唔,这个名字我听说过。”说罢,又抬眼看了看门外守着的士兵们,说:“去,立即把牧小满压到绝命台去!” “是!”士兵们齐刷刷的跑步声震得整个走廊发颤。 这话也让千叶老师的心一紧,道:“校长,牧小满只是打了个电话,并不能说明她就是泄密的那个人吧?” “哼!”校长从鼻腔里发出这么一声不屑,将手中的信扔给他:“你自己看看,这都写了些什么!” 千叶老师疑惑地将信纸摊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 “坎坷如巨石,然,带来的并非打击,而是走向高处的基石。” 千叶老师皱了皱眉头,没吭声,这几个字虽然是用中文书写,不过,大家都能大概看的懂。他反反复复地看了这句话很久,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牧小满一直想给她的恋人打电话,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她就问过我,我拒绝了她以后,她才改成写信的。今天,她曾拿了两封信给我审核,一封是对她恋人抱怨在这里的生活,一封是用俄文写的。都被我统统打回去了。所以,才又拿了第三封信来了吧?” “也许第一封信是真的写给恋人的,但是从第二封信开始就不是!她使用的是障眼法!”校长直接断言道。 “是!”千叶老师鞠了个躬。 “……牧小满?就是总参谋长推荐的那个吗?”校长问。 “对,就是她。” “听说她成绩很好?”校长又问。 “是的。她想尽快修满学分毕业,所以又额外学了射击和密码学。不过……校长,她把信拿来给我审核的时候,我没有在她眼中读出有虚假的信息。”千叶老师说。 “……密码学?”校长将信又拿了过来,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嘟囔了一句:“莫非,这上面写的是密码?” “不会吧?”千叶老师笑了,“她才学密码学多久啊?!我之前问过她的密码学老师,他说密码学的精髓一般是毕业前两个月才教,这个时候教的都是皮毛。而且我的刑查课也是,前面教的都是很基础的东西,真正的精髓,融会贯通的内容,也只有在快毕业之前才教。” “那你说说看,有谁写信会写这么莫名其妙的两句话?!”校长反问。 “也许是摘抄的某句诗歌。”千叶老师觉得有些棘手,自己的学生顽皮过了头,从校长的神情看来,这次是保不住了。 “你会给许久未见的人在信上写诗歌吗?按正常的思路,不是应该写一些最近过的好不好,互相询问关心的话吗?!”校长的观点其实句句在理,他顿了顿,又道:“我看,她就是个训练有素的间谍!” “牧小满虽然聪明,但是,她的年龄、阅历,甚至是学识,不至于让她行动如此老练吧?” “也许她本就是个高手,是个从小就被他们组织训练的高手!”校长依然这么说。 “我看不像啊!我教她的时候有这个感觉,她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对于专业知识了解得十分青涩,最近才慢慢地有所领悟,但是,掌握得也并不像是一个高手该有的水准呢!”千叶老师还是觉得不能相信。 “那你说说看,这通电话是怎么回事!”校长火了:“我们刚刚接到总部发来的线报,说学校里有间谍伪装成学生在这里做内线,向外发送情报,她那边就打了这通电话!依我看,恋人是假的,她的间谍身份才是真的!” 千叶老师虽然觉得不能这么做分析,可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牧小满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确实令人怀疑。可是,自己是做刑查的,做刑查必须要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光凭一封信,一通偷打的电话,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 千叶老师不站任何一方,只想知道真相,所以他没搭腔,总觉得校长太过武断了。 校长又看了看信上的那句话,来回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好像他的思绪是连着来来回回的步伐。停下脚步,似乎就是停下了思路。当然,这是千叶老师猜测的。 刑查,玩的就是洞察力,玩的就是别人看不见的真相! 终于,校长的脚步停下来了,问:“这学期密码学的老师是哪位?” “竹内大地。” “把这封信交给他,让他好好看下,到底是不是密码!如果是,给我破译出来!”校长气的眼睛通红,这件事情从昨天晚上得知,到现在,他根本没有睡好觉。好在,牧小满就像是误入陷阱的兔子,正好给他逮了个正着! “好的。” “这件事你也给我去查!”校长的声音似乎是从丹田发出,虽然有力,却夹杂着恐怖:“给我查她的背景!查她的一切!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那个出卖学校的间谍!如果不是,就放了她。如果是!立刻让她死!” 千叶老师刚刚鞠躬,那声“是”还没说出来,门外便响起了欢快的,轻松的声音:“校长,这事儿还是交给我来查吧!” 说话间,深泽道弦走进了办公室,他看了一眼千叶老师,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将两腿翘起,放在茶几上,斜靠着沙发,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看着他俩。 校长赶紧站在一边,对着他鞠了一躬,毕恭毕敬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您大驾呢?” “不劳烦不劳烦!”深泽笑着连连摆手道。 “而且这件事涉及的范围太广,可能要从她是否真有恋人这件事情查起。信息量太大,可能会很麻烦,如果拜托您的话,我怕您会累着!”校长依然弯着腰,说。 “毕竟我也是知道一些内幕的。”深泽说:“牧小满确实有一个我都不愿意承认的恋人,而且事实上,两人似乎也快结婚了。这是事实,不用明察,她那个恋人我也认识,我们三个是高中同班同学。” “哦,这样啊!”校长鞠着躬,腰都没敢直起来,低着头说。 “如果学校情报被泄密的事情是牧小满所做……说实话,我觉得不大可能,当然,这是我个人主观猜测。”深泽想了想,又说:“这事交给我去查,我亲自查,再说了,我那儿人多,不给他们找点事做,他们闲得慌!” “是!”校长依然鞠着躬,却偏过头瞪了一眼千叶卫,千叶老师才微微弯了弯腰。 “在我没查出来的期间,你们不准伤害牧小满!”深泽单手指着他们,警告着说。 “是!”校长只有答应了下来,转念一想,问:“那她私打电话这件事怎么解释?难道不是在给他们组织汇报情况吗?” 深泽没吭声,半晌,抬眼看着千叶卫,说:“千叶老师,你也是认为她是在给他们组织通风报信的吗?” “没有证据,不乱断言。”千叶老师说。 “虽然极不情愿承认,但我还是想说,她可能是给她那个恋人打电话的。”深泽皱了皱眉头,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又问:“电话接通了没?” “没有。如果接通了,反而好办了。”千叶老师说。 “一个极其精明的内线,是不可能不知道千叶老师你办公室里的电话是连着参谋本部的。更不可能不知道要想拨打外部电话,必须要先解密的。而她就这么唐突直接地拨了号码,可见,她对此全然不知。”深泽说着,站了起来,走向门口,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校长,说:“我再说一遍,在我查明真相之前,你不准动牧小满一下!” “是!”校长的腰从深泽进来时就没抬起来过。 待深泽走远了,校长才抬起腰来,擦了擦满脸的汗珠,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竟对我指手画脚!” 千叶老师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笑了笑,说:“虽然他除了背景以外没什么本事,可他终究有一样比我们都强。” “什么?”校长皱着眉头,看着他的侧脸,问。 千叶老师笑了,拍了拍校长的肩膀,说:“他很会投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谈判 这下牧小满终于知道在岛的最西边,那片树林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了。 原来,那是关押企图泄露学校信息的间谍们所在的地方,那个地方叫绝命台。从外观看,只有一个小型的台子,走近了,才知道原来这里挖了一个好大的凹陷,台子在最中间,两边是一圈三层看台,看台旁围着铁栅栏起保护作用,中间是一块小型操场般大小的空地,仔细一琢磨,这里修建得仿若罗马竞技场一般。 这事儿还是押着她去绝命台的那些士兵们告诉她的,毕竟,这些士兵们每天早上轮班在学校门口站岗,早就认识她了,一路上七嘴八舌地跟她说着绝命台的种种。 那里死过多少人啦,每年都有多少间谍出现企图泄密啦,晚上那里会有鬼在哭啦…… 不过,他们也安慰了牧小满,觉得,只是偷打电话这种事儿应该不会有什么惩罚的。让她去绝命台只是想给她个警告罢了!也许待个一两天就让她回来了呢! 牧小满一路都没吭声,看似镇静,其实双腿早已发软。待他们把她压到看台旁时,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向下的阶梯。沿着阶梯朝绝命台中间走,总觉得,在这已是春暖花开冰雪融化的季节里,这里总有一股莫名的阴冷气息。 牧小满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到了绝命台的正中间,其中一个士兵摸索着在地上踩了一处机关,只见,那本是严实的台壁其实是个岩石挡板,“哐当当”地陷入地底下后,露出了一个牢笼! 牢笼的角落还有一具早已风干的白骨! 他们把牧小满推了进去后,便转身离开了。 阴冷的空气,四周全部都是密封的树林,如果说把她丢在这儿,从此以后不再有人过来,没多久,也会发现她的尸体。 牧小满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具白骨,好似她未知的命运一般,不寒而栗! 她抓着牢笼的铁栏杆,蹲了下去,靠着牢笼,蜷缩着双膝,将头埋在膝盖中间,从小到大她最喜欢这个姿势,总觉得,这样才让自己最舒服,最安心。 可如今,她只想用最安心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想这短短的半小时内所发生的事情。 如果不去审核信,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吧? 可是,有些事情如果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虽然这个结果不大好。 信! 她赶紧摸了摸口袋,糟糕!信不在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 如果是在路上掉的,被任何人捡了去应该都没什么吧?毕竟,信上没写安东,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和一句话。 如果被千叶老师看到了呢? 刚才那些士兵明明在说这里是关押间谍的地方,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里? 我的那封信是用暗语写的,会不会被千叶老师发现暗语的事情了? 他们会不会也把我当成间谍了? 牧小满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她抬头看了看日渐偏西的天空,四周的积雪并未完全融化,瑟瑟发抖,并不是完全因为严寒,而是开始有着莫名的恐惧。 好在,没多久,千叶老师来了。 牧小满好像看到救星一般,站了起来,抓着牢笼看着他走过来的模样,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似乎对自己很生气,先听他的语气好了,如果语气并没有夹杂着愤怒,那么自己赶紧道歉,也许会有缓和的机会! 谁知,千叶老师打开牢笼,走了进来以后,只是死死地瞪着她,并没有开口说话。他的眼睛里虽然没有多少怒火,可从他的呼吸频率来看,似乎很是生气。 牧小满怯怯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先道歉呢?还是该等他开口询问呢?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千叶老师的右手高高地举起,对着牧小满的脸扇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当她看到千叶老师的这一动作时,下意识地快速用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一个勾拳向着老师的脸砸了过去! 当她意识到这不是在跟安东练拳击,面前的这位是自己的刑查老师时,手已经缩不回来了! 千叶老师的鼻血瞬间喷出! “你!”这下好了,千叶老师本来没多少火气的,一下子怒火蹭蹭蹭地直往脑门上蹿,他右手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快速地拉了保险,扣动扳机,将枪口对着牧小满的脑门,恨恨地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好啊你!偷打电话,翻我办公室窗户,这下竟然还敢殴打老师了!!!” 牧小满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了,更是被千叶老师的动作给吓到了。她一直都觉得千叶老师应该是个很恐怖的人,这下好了,又是在这块没有人的地方,如果千叶老师真给自己一枪子儿,那真的是没有人来救自己了! 她吓得连连后退,全身发抖地她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方,脚下正好碰到那具风干的白骨! “对……对不起,千叶老师……我……我是条件反射……我以为……以为是在练拳击……”牧小满的眼睛里放出恐惧的目光,她吓得心脏突突直跳,觉得额头上的汗正顺着发梢往下滴。 “你还会拳击?!”千叶老师的愤怒并没有消停,似乎愤怒中夹杂着不可思议,更夹杂着居高临下的气焰。 “……会……会一点。”牧小满的余光瞄了一眼枪口,觉得自己快哭了。 “你说!你还会什么!你是不是还会做间谍的那些事儿?是不是还会泄密学校,甚至是国家情报!!”千叶老师几乎是吼出来这句话的,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只觉得喉咙有些痛。 当然,这句话是他愤怒之极时说的,毕竟本质上他也是不相信牧小满就是间谍的,再加上,从刚才他走进牢笼,再到现在拿枪指着她的脑门,她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完全不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能做到的。 就算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能再伪装成担惊受怕的模样,也控制不了身体里汗液的排放。 当千叶老师看到她满头大汗,眼眶微微泛红时,心里便有数了:牧小满绝不可能是间谍! 可是,这个死丫头如果不教训她一下,她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怎么可能是间谍啊!”牧小满的声音明显是在发抖,她反手抓着牢笼铁栏杆,感觉自己的身子骨就好像脚下的白骨一般,早就散了架了。“我还没弄明白刑查学是怎样一门课程呢,怎么就成间谍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里的情报,信息,所有的事情正在往外泄露。而你,在这个时候竟然向外拨打电话!你说,你是不是在给你们组织汇报情况?!”千叶老师将枪口用力地抵着牧小满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 “我哪有什么组织啊?我只是想给喜欢的人打电话,我刚进校第一天的时候,我就有问过你电话的事情,因为我……我刚下了轮船,就直接去参谋本部考试了,考完试,就被直接带到这里来了,我总要给他,给我的家人说一下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总要想办法给他们一个消息啊!”牧小满有些语无伦次都说着,但是,心里想说的话基本上都说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没错,既然没错,为什么要怕?好,那么既然怕,怕也要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就算死,也不能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你不能打电话,你就选择写信?”千叶老师的声音虽然愤怒,不过,却比之前的口气缓和多了,至少,在牧小满的耳边听来,恐怖的成分似乎少了很多。 “对啊!老师,如果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很久,你的家人难道不会担心吗?你就不会担心你的家人吗?”牧小满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她的理直气壮的背后,也是感觉脑门上的枪口并不是抵得那么痛了。 “可你那封信,写的是密码!”千叶老师直接点出了主题。 牧小满心下一沉,果然,信被千叶老师捡去了。她觉得,自己不能说谎,要说就说真的,千叶老师此时正处于愤怒和消气之间,如果这个时候说谎被发现了,恐怕,自己真的要变成一堆白骨了。 于是,她说:“那封信写的不是密码,是暗语!” “还不是一样?!”千叶老师觉得怒火又蹿上脑门了,他本来还很肯定这牧小满绝不是间谍,可如今,她竟然承认那封信是暗语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自己之前一直相信她不是间谍,是因为自己看错了? 这下好了,千叶老师也开始不确定了。 “不一样!”牧小满眼睛镇定地看着他,说:“那是我和他之间的暗语,不是密码!之所以写暗语,是因为有些感情的话不想告诉别人,在我们中国,小孩子之间很流行这种游戏,我和他从小就开始玩暗语了,这是属于我和他之间的专有对话,所以用这种方式写信也并不会很奇怪啊!” “游戏?”千叶老师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怎么这个中国女孩的事儿层出不穷的,一天天地,带给自己意外,当然,还带给自己伤害!他想到这儿,摸了摸鼻子上的血,似乎还在流。 “是的!”牧小满肯定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图书馆借了一本刑查学的书,就是千叶老师自己编写的,其中写到,如果能巧妙地把谈判时间拖延的话,对方再大的愤怒都会随着说话时间的延长而慢慢削减。 牧小满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从刚才自己打了他一击右勾拳,再到后来他愤怒地拿枪口对着自己,少说也有十分钟了。 再拖延点时间会更好! 于是,她咽了一下口水,润了润干哑的喉咙,说:“在我们中国,小孩子比较活泼,有时怕做错事被家人责罚,所以几个小孩子中间总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语言,方便在其中一个小孩做坏事时,旁边有人通风报信,又不被其他人发现。” 说到这儿时,牧小满觉得脑门子上的枪口又松了点。她放下心来,继续说:“比如说,‘狼来了’意思是‘你爹娘回家了’。又比如说,‘你真酸’意思是‘你嫉妒了’!” “哦?”千叶老师似乎很感兴趣,可转念一想,又怕这个中国女孩在哄骗他,于是,他眯着眼睛,蔑视般地,恨恨地咬着牙,说:“密码学的竹内老师正在解密你的那封信,如果让我们发现你就是间谍,信里所写的就是泄密学校乃至国家情报,而非你所说的什么小孩子的游戏,我告诉你,我!会!让!你!死!” 千叶老师说完,手中的枪便放下了,牧小满觉得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然而,想法不过一秒,随即便看见千叶老师手中的枪口迅速指着自己。 “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离开前 “啊!!!”牧小满吓得紧闭双眼,赶紧捂住了耳朵,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的心脏咚咚咚地剧烈地跳动着,仿佛快要从喉咙口飞出去一般。 直到感觉身边的世界一片安静了,那狂跳不已的心脏似乎在告诉她:你还没死!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着眼前站着的千叶老师。 他居高临下地朝她笑着,很有兴致地看着她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 牧小满忽然觉得,这个老师是真恐怖! “这么点儿枪声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千叶老师微笑着说,下一句话却几乎是气愤地吼出来的:“你不是一直在练射击吗?!你这副模样能算得上是一名优秀的刑查人员吗!!!你的间谍身份解除之前,你给我好好的死在这里反省!” 说完,用力的抬起右脚,向着瘫软在地上的牧小满一脚跺了过去! 牧小满那捂着耳朵的双手始终没有放下,她全身发抖地看着眼前这个恐怖的老师,直到老师那一脚把自己跺到一边,脸差点碰着那具骷髅时,方才缓过神来,又是惊吓至极地赶紧躲开。 千叶老师鄙视地看了一眼这个窝囊的学生,转身走出牢笼,将铁门死死地锁住,扬长而去。 直到他走远了,日落偏西,天色渐晚,牧小满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终于发现,自己早已哭得满脸是泪了。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蜷缩着双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盯着远处,出神地望了很久,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地有些冷了,才意识过来。 环顾了四周,越到晚上,这里越是阴冷,也不知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偶有一阵阴风刮过,带来的却是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狼嚎声。 牧小满将脸埋在膝盖中间,右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那枚银元,偷偷地流了眼泪,在心里默默地喊着:爹、娘、安东,我在这里好冷!好怕!怕狼!怕鬼!更怕旁边的那具白骨! 漫漫长夜,牧小满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她轻轻地抹着眼泪,却在朦胧泪光间,看到有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一手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一手插在裤袋里,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痞痞地,欢快的脚步迈得很大,直到走到跟前,牧小满才发现,原来是深泽。 “我给你带了吃的!”深泽笑嘻嘻地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刚出炉的面包。本来想着,你很喜欢吃拉面嘛,应该带拉面的,可碗太大,不方便递给你,就拿了面包来了。” 牧小满有些愣神,看着眼前的面包很久,才接了过来:“谢谢。” 面包是热的,估计刚烤出来。她小口地吃着,看着深泽忙里忙外地搬了好多小石头过来,在牢笼旁边,用石头围了个小圈,又抱了些林子里的树枝,干草放在里面,点了火源,一瞬间,牧小满觉得自己暖和多了。 深泽一屁股坐在旁边,用树枝扒拉着篝火,笑看着她,说:“我说你啊,偷打电话给安东的是吧?” 牧小满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偷打电话被关押在这里,又被怀疑是间谍的事已经全校皆知啦!我肯定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啊!”深泽笑了:“你真是不怕死啊?” “可我总要想办法告诉他我现在的情况啊!而且我也要跟国内的家人说一下,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牧小满将面包吃完了,拍了拍手中的面包屑,说:“谢谢你。” “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你呢,是不会因为你的消失就变心的,相反,他会等你回去。而且会告诉你的家人,你现在很好,让他们放心。”深泽说着,又笑了:“冰雪姬,既然你对他这么没安全感,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 牧小满白了他一眼,盯着火苗没吭声。 “你真的是我追过的女孩中最难搞的一个哎!”深泽笑着说:“除了你,我追过的女孩里,最长的一个是三天,第三天我就把她追到手了!这次我可栽在你手里了。”他自嘲地摇着头笑着,见她还是没说话,又道:“最短的那个,我只用了一秒。” 牧小满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 “你没听错!哈哈哈!”深泽大笑着:“最短的那个,我只用了一个眼神,她就跟我走了。那是我的最快纪录……估计,你是我的最慢纪录吧?”说完,他又自顾自地笑了。 “你人很好,又是安东的朋友,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过了好半天,牧小满才说了这么一句。 “安东?自从他知道我喜欢你以后,他就没把我当朋友了!”深泽摇了摇头,笑着说:“这我能理解,你如果是我的女人,谁要想打你的主意,我能让他死!” 牧小满笑了:“那你以前追过的那些女孩子,后来怎么又分开了?” “玩够了就不要了呗!”说完这句话后,深泽边烤火边搓着手,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又过了很久,篝火的“噼啪”声似乎提醒了他,他才又说:“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别的女孩在我了解之后,越来越讨厌。可是我越了解你,越发现我喜欢你!” 牧小满尴尬地笑了笑。 “你有思想,有主见,甚至很勇敢。说实话,这次你偷打电话又被怀疑成间谍的事,让我觉得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哈哈哈!真的,如果我是安东,我一定感动死了!”深泽笑着看着夜空说,仿佛,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谢谢,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好了。”牧小满站了起来,可能是篝火的关系,自己不再冷得发抖,也不再因为旁边的骷髅和远处的狼嚎而害怕了。 “这怎么能是开玩笑呢?”深泽也一咕噜爬了起来,抓着铁栏杆,看着她,说:“我是认真的啊!冰雪姬,如果你先认识的是我,而不是安东,你应该会选择我的,对吧?” 牧小满稍稍后退一步,尽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礼貌地笑着,说:“对不起,这事没有如果。” “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深泽失望了。 “我爱安东,爱了很多年了,你知道的,我们快结婚了。”牧小满又后退了一步,冷冷地说。 “啊!”深泽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牧小满虽然关心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靠近。 深泽皱着眉头,痛苦地表情好像随时都快要死掉一样,说:“我的心,痛得要撕碎了!”说完,哆哆嗦嗦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在牧小满面前晃了晃,哀怨地眼神看着她,说:“你就是这把匕首,”说完,将刀锋在火苗上来回划了两下,似乎是预热了,又道:“安东就是这篝火,你们……你们……” 话没说完,他迅速地将匕首猛地插进自己的心脏! “啊!”牧小满惊恐地尖叫着上前,抓着铁栏杆,问:“你这是干嘛啊!?深泽!你没事吧?” 牧小满的话音刚落,深泽便将匕首猛地拔出,牧小满的尖叫声还没喊出来,却看见,匕首上没有血,竟然是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你!”牧小满吓得惨白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一个小魔术,送给你!”深泽哈哈地笑着:“为了你,我刚才临时学的,表演的是不是有些不过关啊?” 见牧小满震惊地盯着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玫瑰花往她手里一塞,说:“我深泽今生第一次送女孩子玫瑰哦,你必须收下!”说完,转身就走,一摇一晃的背影对着她挥了挥手。 牧小满,这次我会离开学校几天,去亲自调查你的背景。我亲自调查,不是因为怀疑你,而是想帮你洗掉罪名。我不指望你会因此爱上我,如果你因为这么一丁点儿小事就为我动心,或许,你并不值得我去付出。 直到他走出绝命台,在旁边守着的众多士兵们才赶紧跟了上来,其中一个士兵将披风给他系上,另外一个士兵说:“报告!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起飞!” “走!”深泽一招手,向着前方直升机方向快步走去。 他走路的速度非常快,一摇一晃,痞痞地样子,高傲地抬着头,完全不看路边。他边走,边背对着身后众多士兵,说:“牧小满在绝命台的这几天,你们几个死守在旁边,如果有任何危险,第一时间替她解决!” “是!” “她胆小,应该很怕鬼,每天晚上你们帮她把篝火点上。” “是!” “如果有人想要她的命,你们直接对那人开枪,不用跟我报告,哪怕,那个人是校长!” “是!” “当然,如果她要是问起,你们就直接告诉她,这都是我的命令,要让她清楚明白地知道是我在旁边保护她!不是别人,没有别人!” “是!”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一个不知死活的士兵,嘴快地问了一句:“万一牧小满就是间谍呢?” 这句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气里一下子激起深泽所有的愤怒,他停下脚步,从腰间掏出一把枪,上了镗的子弹清脆声让那个士兵僵直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他瞪大着眼睛,连呼吸都不敢有。 “你说的?”深泽如苍鹰一样的目光看穿了他的表情,死神一般的声调平静地问。 那人紧闭着嘴巴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砰!” 那个士兵应声倒下。 深泽看了一眼他的尸体,又扫视了一下其他士兵,说:“牧小满绝不可能是间谍!再有人怀疑,这就是下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危机再起 牧小满在绝命台前后待了五天,深泽来了那一次以后就消失了。不过,吴大志倒是来了好几次,每次都会给她带刑查学的书,好让她在这里排解寂寞。 然而,吴大志第三次来的时候,却让牧小满吃惊不已,她看着他鼻青脸肿,本就不大的眼睛如今完全肿成一条细缝,惊讶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还不是被那帮日本龟孙子打的!”吴大志本来就有些胖,脸上肉多,直到他开口说话,牧小满才发现他的嘴也被打肿了。 “他们打你做什么?” 吴大志头昏脑涨地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看了一眼牧小满,过了好半天才说:“他们说你是间谍,让我们中国人滚出学校,我一时气不过,争了几句,就被打成这样了。” 牧小满一时之间有些愧疚,虽然不知道间谍到底是谁,可这矛头终究是因自己而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又不是间谍!”吴大志头都没抬地说:“是他们这帮龟孙子挑事!尤其是那女的,带着一男的领头,看到我一个中国人直接上来跟我吵,越吵人越多,来的都是他们日本人,仗着人多士气足,就打起来了呗!” “女的?”牧小满一琢磨,目前学校里的女学生只有自己和红叶凛,于是,她脱口而出:“学谍查的红叶凛?” “对!就是她!领头那男的是工兵科的……叫什么来着?”吴大志激动地站了起来,在牢笼前来来回回地走着,“对了,叫平野什么介的!我听其他人说,这人跟你也是一个高中的。” 牧小满皱了皱眉头,问:“该不会是……平野凉介吧?” “就是他!”吴大志摸了摸自己肿得发紫的眼角,说:“这人看起来就是个无赖!正好跟那个红叶凛两人狼狈为奸,就是他俩嚷嚷的,现在全校都知道你是间谍了!真***会造谣!” 牧小满没吭声,心里琢磨着这个平野凉介怎么也到这学校来了?自己每天忙着学分的事情,从来没注意过其他人,也不知上次在学校打他的那一拳他还记得不。 估计这人没脑子,记不住上次拳头给他带来的疼痛,否则也不会冒死造谣生事。 吴大志见牧小满没说话,又道:“现在学校里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日本人,他们人多势众,平野凉介和红叶凛领头,每天都要去校长办公室要求把你开除学籍。后来听说,只要进了这里,不存在中途走人这件事,除非死。他们现在又要求把你给暗杀了! 还有一派就是我们中国人。可是我们人少啊!整个学校加上我和你也就才三个中国人,还有一个中国人是上一届的,叫简自淮,骑科的!快毕业了,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帮不到我们什么。 现在这事儿闹的,我每天都不想待在学校了,他们太欺负人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报这破学校了!”吴大志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 牧小满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说声:“对不起。” “我这脸又不是你打的,你对不起什么?”吴大志边哭边说:“幸亏我身上肉多,否则早就进医院躺着了!” 牧小满忽然觉得很想笑,奈何吴大志带来的震撼消息太过冲击,自己也笑不出来。看着他满脸是伤的模样,觉得虽然事情不是因自己而起,可自己终究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线。 她靠着牢笼看着吴大志抹眼泪的模样,问:“密码学的竹内老师不是在破解我的那封信吗?有进展了吗?” “不知道。”吴大志擤了擤鼻涕,又道:“我现在担心的是,竹内老师会不会把白的说成黑的,明明你那封信啥事儿没有,他要是非说你写的就是泄密的事情,那你就真完了。” “应该不会。”牧小满冷静地说:“他总要把解密的过程和结果公布出来,才能得到大家的信服,这个大家,不是学校里那几个校领导,而是可能会上升到总参谋长那里。这件事情很大,绝不可能轻易草率的解决。所以,解密过程竹内老师就算是想坑我,他也不好编排。 再说了,既然已知有人在泄密,那么学校必定会掌握一部分情报,竹内老师如果想害我,到时候,信的内容和情报信息核对不上,他就会因此失职,这件事他输不起。更重要的是,现在抓间谍是首要,证明我是间谍,只不过是整个事件的附带部分。” “你……你就一点儿都不怕?”吴大志不哭了。 “不怕!没做过的事怕什么?”牧小满笑笑。 “我挺佩服你的!”吴大志竖了竖大拇指,道:“你成绩很好,学分在短时间内又修得那么高,遇事沉着冷静,就算是关在这绝命台你似乎也毫不担心。牧小满,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会让你慌乱啊?” 牧小满笑了笑。 其实,牧小满分析的是对的。 竹内老师根本不可能故意捏造解密结果。一方面正如牧小满预料,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有千叶老师在。 千叶老师虽然不教密码,可他在上学期间却是学校里一等一的解密高手。再加上,查间谍这件事本就是他们二人合作。竹内老师就算再有一份贼心,也没那贼胆。 只是,竹内老师就算是有贼胆,也没那贼脑子。 因为,牧小满的那封信,他根本解密不出来! “我用各种方法都解密过了,似乎看不出什么问题。”竹内老师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如实在跟校长汇报这件事。 一旁的千叶老师冷笑,道:“你上次还跟我吹嘘说,世间密码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你的眼睛。” 竹内老师辩解道:“这就是一封普通的信,里面的那句话也没什么特别。牧小满她说这个是暗语,我倒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校长好奇了。 “她故意拖延,在给他们的人赢取更多的时间!”竹内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说:“这个学校里,绝对还有第二个间谍在给她做内应!” “你放屁!”千叶老师一拍桌子,指着他大吼:“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在调查,我也在查!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是多人参与?间谍只有一人,而且绝不是牧小满!”吼完这句话,千叶老师又转身对校长说:“关于间谍,我已经锁定五个人了,绝对就在这五人中间!” “也许牧小满就是那第六个呢?”竹内老师没看他,看着校长,淡淡地说。 “牧小满也算是你的学生,我听说她在你那密码学的是最好的……” 竹内大地直接打断了千叶老师的说话:“就是因为学的最好,所以才最会伪装。千叶老师,我记得你们刑查课是要教伪装的。” “还没教!” 两人在校长面前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电话铃响了。 校长看了他俩一眼,接起电话,却立即从坐着的软椅上站了起来,大大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您辛苦了!” 电话是深泽打来的,他不耐烦地绕过校长的寒暄,直接步入主题:“牧小满放出来了没有?” “还没。”校长如是说。 “立即放人!”深泽直接下了命令。 “可是,她的间谍身份……”校长很不情愿放她,一方面牧小满的间谍身份确实没有完全解除,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就痛恨中国人。自从他在这帝国陆军士官学院当了校长以后,学校录取中国人的几率就大大地降低了。所以,当他抓到牧小满的一点点把柄时,总是想着办法要把她给除了,若不是深泽道弦和千叶老师在压着,估计牧小满早就死了几回了。 “牧小满不是间谍。”深泽喘了一口粗气,厉声道:“我现在在中国,这几天一直在调查牧小满的背景,她不是间谍,人家背景单纯的很,是个令人心疼到想要保护的女孩,而不是你们在那肆意猜测怀疑的对象!” “对不起!”校长被训斥地满脸通红,他又鞠了一躬,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 “给我立即放人!”深泽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这两天我就回去,如果我回去后,看不到她活蹦乱跳的身影,你等着给我剖腹谢罪!”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校长愣愣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过了好半天,才放下电话。 “谁打来的?”竹内老师好奇地问。 “弦仁君!”千叶老师冷笑道。 “你怎么知道?”竹内老师偏过头,推了一下眼睛,看着他。 “我是教刑查的,没有一个人的小动作能在我眼皮子低下躲过。包括你!我告诉你,你再敢污蔑牧小满是间谍,我可以想办法把你变成间谍的同谋!”千叶老师指着他的鼻子,恨恨地说。 “好啦!”校长不耐烦地拿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后,两手撑着桌边,皱着眉头,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通知全校学生,立即前往绝命台!” “干什么?”千叶老师觉得大事不妙。 “在深泽那家伙回来之前,我们看一场精彩的人狼大战!如果牧小满侥幸没死,就放了她。如果她死了……呵呵,到时候深泽问起来,我就说,在接到他电话之前,牧小满已经被狼咬死了。”校长抬起头来,笑看着他俩,开心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人狼大战 此时正是午后,和煦春风融化了四周的冰雪,远远望去,浅草莹莹,若有似无,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慵懒地想要瞌睡。不大一会儿,阳光被远处而来的一大片浓云压着,虽不至于阴沉,但比之前清冷了许多。 牧小满正靠着牢笼,坐在地上看书,是吴大志帮她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解密刑查》,千叶卫编写的,书不厚,句句经典。这书她已经前后看了两遍了,并认真地做了笔记。这是第三遍,温故而知新。 正看得入神,耳边却传来不远处的呼喊声:“牧小满!” 她转头望去,吴大志正疯狂地向绝命台方向奔来。 她站起身来,看着吴大志奔跑的模样,想着刚才书上说:跑步时,步伐加快,拳头紧握,若不是比赛,必有凶险。 看来出事了。 她抓着铁栏杆,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吴大志,开始有些担忧。 “……牧……牧小满……校长……校长要杀你!” 牧小满一惊,果然! “他认为我是间谍?” 吴大志弯着腰,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好半天又说了一句:“……可能吧?我也不大清楚……刚才我去千叶老师办公室找他,想问问你那封信解密有没有什么进展,结果他不在。武器学老师跟我说,他去校长办公室了。我又去了三楼,还没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千叶老师和竹内老师在吵架。我就趴在门上听,校长声音不大,听得不清楚,就听见什么……人狼大战,什么让狼咬死你!” 牧小满听到这则消息,脑袋嗡了一声,双腿开始发软,身上有些微微发抖。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背后冷汗直冒,她暗暗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奈何没有任何力气,好像那铁栏杆是在给她支柱一般。过了好半天,她才缓过精气神,问:“什么时候?” “马上!我听到消息直接就跑来了,怎么办?好像全校学生都要来观看!”吴大志着急地说。 牧小满偏过他的目光,向他身后望去,说:“已经来了。” 远处,一大批学生欢呼雀跃地向着绝命台的方向走来,据说人狼大战,很多年才会有一次这么精彩的节目。上一次还是在四年前,被狼咬死的那个人,最后死在牢笼里,那具白骨就是那人存在过的证据。 “怎么办啊!”吴大志要哭了:“一定是那个红叶凛和平野凉介在背后捣鬼的!” 牧小满觉得自己全身抖个不停,右眼皮跳得翻江倒海,她看着人群中,远远地向自己走来的校长,赶紧低声对吴大志说:“如果我死了,在我衣橱里有一张合照,你明年毕业后帮我交给帝大经济部的安东,剩余的信件全部烧掉!快走吧,校长来了!” 吴大志纵有千万般着急,此时,也只能哭丧着脸在校长靠近之前,离开牢笼旁。绝命台四周的看台上,此时已经坐满了学生,大家乌压压的一片,等着看一场精彩的,难得一见的大戏! 众多学生清一色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唯独其中有一人穿着火红色的连衣裙,旁边形影不离地跟着一个男的,那男的跟狗一样地为她忙前忙后,不用说,那两人就是红叶凛和平野凉介。 牧小满冷冷地盯着他们二人的方向,直到校长命令士兵们打开牢笼之时,方才收回目光。士兵们按压着她的胳膊,将她扭拉出牢笼。本来牧小满还在挣扎着什么,在看到校长那满脸嘲笑模样时,竟不再反抗了。 她直面对着校长,问:“你想做什么!?”事到如今,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是好怕的?所以,她的口气并不友善,更没有用敬语。 “等下我会送你个礼物,就看你要不要了。如果这个礼物你能接受,那我们学校就重新接受你。如果这个礼物你接受不了……”校长顿了顿,嘲笑的嘴角一抽一抽地,挑着眉毛,指了指地面,说:“地狱会接受你。”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便看见四个全身套着盔甲的士兵们抬着一个大笼子,从看台阶梯上走了下来。整个看台上的学生发出惊恐的呼声。 校长满意地看着笼子里的恶狼,笑着对牧小满,说:“这是我养的宠物,最近伙食不太好,饿了三天了。牧小满啊,你好好地伺候伺候它!”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便笑呵呵地去看台旁坐着了。 本是按压着她的士兵们此时也端着枪,指着牧小满,他们一步步地后退。因为校长命令,如果牧小满在放狼之前跑了,立即击毙! 直到他们退到看台上,才放下枪来。 牧小满好想哭,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时候不冷静,那就真的会死!她盯着笼子里那只养得健壮的恶狼,忽然很想逃跑,奈何双腿如灌铅一般,十分沉重,动弹不得。 她回望了四周,都是一群兴奋至极的看客,唯独吴大志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他鼻青脸肿地抹着眼泪的模样忽然让牧小满觉得,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家,若不强大起来,永远都只有哭泣的份! 多少年前的家变是如此,多少年后的国变更是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紧握着拳头,紧张害怕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她死死地盯着前方,那只恶狼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地模样露出饥渴的凶光! 虽然害怕,牧小满却努力地稳住慌乱的身心,慢慢捋出头绪: 等下笼子打开,首先要做的就是跑! 虽然自己跑步很快,但是并不一定能快过恶狼! 不怕,小满,你就是贪狼族,你怕什么!? 一旦被它扑上,就用拳术! 动作要快,不能被它咬住! 不能跑到牢笼里!那会是死路! …… 牧小满的战术还没想完全,只见,那几个士兵就把恶狼的笼子打开,她的后脊一紧,心跳惊到喉咙口,转身拔腿就跑! 那恶狼通体雪白,仿若看到眼前正在奔跑的美食,它的速度极快,好似一道白色的极光,向着牧小满的方向奔来!看台上学生们都站了起来,一阵惊呼! 就算牧小满平时跑步速度再快,和这只恶狼相比也渐渐地败下阵来,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牧小满绕着整个看台周围奔跑,想把恶狼引到看台上,分散它的注意力。 奈何,恶狼死死地盯着她,完全不转移目标! 眼见着恶狼跟她只剩下三五米的距离时,那恶狼腾空跃起,上去向牧小满身上扑来! 牧小满一个激灵,转身偏向一旁,继续向前飞奔! 那恶狼扑了个空,转过身来,恶狠狠地从身体里发出“呼呼”声,它的嘴巴张大,露出如刺刀般的尖牙,也许是它的第一次捕食失败激发了它体内所有的愤怒,它的速度更快了!向着牧小满的方向极速飞奔,发起第二次猛攻! 牧小满觉得,这样的场景,和多年前家变的那个夜里,自己在枪林弹雨之下奔跑没有什么区别。只可惜,那个时候她还有火车可以逃亡,这个时候,她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 她边跑边向后看,看台上其他学生的惊呼声她完全听不见,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声,和恶狼踏着浅草向自己方向奔跑的声音! 等再一次恶狼距离她还有三五米的距离时,它再次腾空跃起,向牧小满的方向扑来!牧小满在它起跳的那一瞬间,发现,前面就是绝命台! 于是,她一个急转身侧过!恶狼一头撞到绝命台上!瞬间倒下! 它呜呜地声音从身体里发出,还没站起来,牧小满一个转身,拎着它的两只后腿想要向外扔! 然而,她战略失误! 因为这只恶狼很重!勉强拎起,却不想,给了恶狼接近自己的机会! 被拎起的恶狼直接凭空一个转身,通红的双眼和涨得血红的嘴巴迫不及待地向着牧小满的脖颈那咬去! 牧小满赶紧松手,一个左右摆拳轮番向它的头砸去!恶狼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它被震得晕头转向!没咬到!却更加激发了它体内的战斗欲! 就在这一瞬间!牧小满的余光瞥见在牢笼的拐角那,放着千叶老师编写的《解密刑查》!而书上压着一把匕首! 是之前深泽变魔术送给自己玫瑰花的那把匕首! 然而,当她刚靠近牢笼,那恶狼又一次地向着她扑了过来! 这一次,牧小满直接向后倒下! 看台上一阵尖叫! 恶狼对着她的脖颈猛地咬去! 牧小满快速地用左手一挡,恶狼的嘴巴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胳膊! 一阵撕心裂肺地痛! 说时迟,那时快,牧小满右手瞬间摸到匕首,直接对着恶狼的胸口那捅了进去! 可能它的皮太厚,捅得不深。 却也让它哀嚎一声,痛得松开了嘴巴,牧小满低头一看,胳膊鲜血淋淋,两排整齐的牙印触目惊心! 我还没有为爹娘报仇!你就想咬死我?! 满腔的怒火、仇恨、愤怒、痛苦促使牧小满从地上瞬间爬起,一步一步地,向着恶狼的方向走去,鲜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滴。那恶狼这下才有些怕,步步后退,奈何肚子太饿,死不放弃! 它扑腾着后腿,向牧小满跃起,它的嘴巴张得好大,牙齿中间的黏液贪婪地流着,这一次,它拼劲全力向着牧小满的头咬去! 牧小满抓紧手中的匕首,用尽全力对着恶狼的脖子那扎去!匕首深深地扎在它的身上。它跟牧小满一样,顾不得疼痛,那锋利的前爪抓着牧小满的衣襟,瞬间撕下一大块,牧小满顾不得那么多,用直拳、摆拳、勾拳轮番在它头上迅速地猛砸猛打! 不知道牧小满对着它的头打了多少拳,只觉得狼的爪子慢慢地失去了力气,牧小满不死心地将它身上的匕首拔出,再次对着它的身上扎出许多个血窟窿!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满目血腥,她边扎边打,直到那恶狼断了气,她还在那不停地捅着。过了很久很久,看台那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时,才反应过来。 抬头望去,早已血流成河,泪眼模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心疼 安东笑了:“想吃海鲜等我们回东京和上海以后再吃吧!” 牧小满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小口地吃着鳗鱼。 而这一切被路过的深泽看了个真切。 自从安东来了以后,深泽再也没有跟牧小满说过一句话了,牧小满以为这家伙终于识趣了。安东也很惊讶,本以为自己到这学校以后会跟他有一场决斗,是为了爱情的决斗!然而,深泽好像从未对牧小满动过心一般,就算三人正面接触,他也只是高傲地抬起头离开。 深泽觉得,关于伪装这个知识点平时的练习是没有用的,除非运用在实际生活中才能进步飞快。每次见到牧小满时,他的一次次地伪装让他心中滴血,痛苦不已,却也因此欺骗了别人,甚至包括千叶老师都觉得,深泽放下了。 然而,他骗不了自己。 只有每晚夜深人静时,深泽才卸下伪装,一根根地泄愤似的抽着烟,他坐在窗边,打开窗户,任凭越来越冷的天气,越来越大的风雪吹着自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便告诉自己过程也许痛苦了些,但最终牧小满选择的是自己那就足够了。 于是,他抽离所有之前为牧小满做过的事,甚至是一改曾经对她温暖的态度变成一脸傲慢,冷若冰霜。 牧小满不是没有感觉到。她其实也有些纳闷,不过这样也好,她一直都想跟他划清界限,而安东来学校,正好是个契机。 可今天,深泽路过时听到安东这么跟牧小满说话,心中一阵冷笑,随即又怒火中烧。牧小满最喜欢海鲜了,你每天中午花点时间心思为她做点什么,她会感动的。这么看来,世界上最爱牧小满的还是我啊! 刚准备想转身跟安东说,却又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只是他们二人的同学。算什么呢?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去告诉他,你最爱的牧小满根本不喜欢吃带刺的鳗鱼,你要帮他剔了? 凭什么给他俩增加感情? 可他还是想跟牧小满说说话。已经两个月了,他一个字都没对牧小满说过,如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转过身来,坐在安东身边,看着坐在对面的牧小满,笑呵呵地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笑得很开心,内心痛得很彻底。 安东看了他一眼,本想说在聊海鲜,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呢?让他知道自己的女人想吃海鲜?自己来学校就是为了防他的! 于是,安东将话题又扯了回去:“在聊千叶老师。” 深泽心里暗骂安东竟然防着自己,可他也能明白安东对牧小满的保护之心。算了,不跟他计较:“这两个月被千叶老师如此训练,你能适应吗?” “还行。就是忽然明白为什么你们日本人如此蛮横了。”安东说。 深泽觉得自己的笑容尴尬地停在脸上:“为什么?” “因为他强化式的训练只会逼出压抑型人格,当人处于压抑状态时,会想办法通过其他暴力形式来发泄。其实,不仅仅是千叶老师,我现在在学火药制造,教这门学科的老师似乎也是逼迫性教学。” 牧小满自从深泽坐在旁边时心里就开始紧张了,她怕深泽又突然表个白,到时候怎么跟安东解释?她紧张地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吃着鳗鱼,好像这张桌子没有她的存在似的。 然而,听到安东如此不客气的说话,她忽然很想打圆场,可又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打圆场那到底是属于站在哪一方呢?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深泽笑了,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好脾气只用在牧小满身上了。如今,对安东的客气还不是看着牧小满的面子?要不是牧小满,安东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千叶老师的脾气就是这样,不过,他本心不坏。”深泽吃了一口手中的饭团。 “希望如此吧!”安东冷冷地说。 深泽忽然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念头,他好想知道安东和牧小满发展到哪了。虽然自己曾经跟牧小满说过,你们若是彼此看过对方身体了,我不介意。可这么长时间跟牧小满接触下来,他觉得,他介意! 很介意!介意得快要发狂! 于是,他想了个鬼点子:“那是你不了解千叶老师。之前牧小满跟恶狼搏斗,我当时又不在学校。若不是千叶老师,恐怕……” 这句话说得,让面前的两人都抬起头看着他。只是,他俩表情复杂,各不相同。 “什么恶狼搏斗?”安东震惊了,茫然地看着深泽,又看了看牧小满,问她:“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看到牧小满面色惨白,深泽顿时明白了大半,又道:“她胳膊上被恶狼啃咬的伤疤你没看到?” “深泽!”牧小满坐不住了。 安东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是这寒冬腊月之间在冰天雪地里被人浇上一盆冰水!他一把拉过牧小满的胳膊,问:“在哪里?” 拉的是右胳膊,伤的是左胳膊。牧小满赶紧收回右手,尴尬地笑了:“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深泽全明白了,看来,这两人并没有鱼水之欢,他在心底开心地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东急得提高了声音问她。 “怎么回事?她还不是为了你啊!想给你打电话,结果被当做间谍关进绝命台。校长想置她于死地,乘我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放了恶狼来咬她!”深泽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用一句话说了个明白。 安东惊呆了,盯着牧小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好半天才问:“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哎呀!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嘛!”牧小满故作轻松道。 “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拒绝陪我练拳,就是因为这个?”安东离开位置,坐到牧小满身边,心疼地问:“哪只胳膊?” 牧小满瞄了一眼深泽,又看了看安东,无奈,只好把左胳膊伸了出来:“就是这只。” 疤痕并未凸起,可那触目惊心的痕迹好似一道蜿蜒的山路,曲折地诉说着牧小满当初和恶狼搏斗的情景。 安东心疼地摸着她的胳膊,皱着眉头,整个心好像被着蜿蜒的疤痕缠绕得快要窒息。他顾不得没吃完的饭了,突然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牧小满和深泽异口同声。 “去找千叶老师。” 深泽冷笑:“找他干嘛?你现在找任何人都没有用。事情都过去半年了。再说了,当初若不是千叶老师提前把恶狼给喂了,恐怕牧小满就算能敌得过恶狼,如今这只手也都是废了的。” 安东转过身来,一把拉起牧小满,说:“走,我们回家吧!反正我能养你,咱不学了!” “还有两个多月就毕业考核了,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啊?!”牧小满在尽量缓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自从我赢了恶狼后,学校里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她边说,边拉着安东走出食堂,生怕深泽又说了什么让安东担心的事,“好啦,我们等下就去练拳好了。我知道你现在特别难过,我们练拳发泄一下吧!” 虽然深泽通过这种方式确定了牧小满并没有把自己全部给安东,可他不知怎的,心里就是难过,尤其是听着牧小满对安东说话的口气,神态等。 让他嫉妒不已! 爱是嫉妒,爱也是抓狂。 深泽在嫉妒,安东在抓狂。 抓狂地将所有的不开心,难过,甚至是心疼,全部发泄到拳头上。可安东惊讶的是,牧小满的拳速似乎比来学校之前还要快很多! 在安东被她无数个拳头击中身体后,他气喘吁吁地说:“哇,你拳术进步飞快啊!” 牧小满开心地笑了,站在擂台中间来来回回地蹦跶,说:“真奇怪,我已经有一年没练过了。可速度比以前快很多。” “我也有一年没练了,明显跟不上你了。”安东苦笑着,也不顾旁边擂台是否有其他学生在对擂,一把拉过牧小满,紧紧地抱着她,说:“我想到你在这里遭遇到那么多痛苦,我就自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来的太晚了。如果当初我跟你一起来这里就不会让你承受这么多危险了。” 牧小满笑着拍着他后背,说:“好啦,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大意了。也幸亏跟你练了那么多年的拳击,否则,那天跟恶狼搏斗,我恐怕也完蛋了。” 两人抱着腻歪了一会,又继续练起拳来。 安东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拳术退步了,还是牧小满进步太快了。曾经牧小满似乎尚有缺点,摆拳和勾拳之间的连贯性并不是很好。如今看来,是当初自己看走眼了? 安东应接不暇,牧小满放慢拳速,他才勉强跟她打了个平手。他以为是自己没准备好,又或者是因为脑子里想着恶狼的事情分了心。 然而,接连几天下来他都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应对牧小满的拳术了。一定是小满骨子里有贪狼血统的关系!他暗暗地想。 直到户外训练课上,千叶老师带着他们去了爬楼馆,看到牧小满身形敏捷,无需任何人帮助地从一楼蹿向四楼的高度。他才明白为什么她如今反应那么快了。心中替她相当开心,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看来等毕业后,牧小满回国抓凶手的日子应该是指日可待了。 安东刚这么得意地想,却听见牧小满在那四楼高度的位置上,一声“哎哟”,吓得他赶紧奔了过去,这么高,牧小满就算是跌下来,自己拼死也要接住她!决不能再让她受一丝半点的伤害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跟自己一起奔过去的,还有深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爆发 说时迟那时快,牧小满瞬间抓住四楼的窗台,一个反身翻了上去,牢牢地站在窗台上。虚惊一场的她被一旁的滑轮送下来时,惊讶的发现,安东和深泽之间的气氛不对。 她没敢问,带着满肚子的好奇,和他俩之间诡异的气氛,直到训练结束她才悄悄地问安东:“怎么了?” 安东没搭话,回头看了深泽一眼,恰巧深泽也在看他。情敌对视分外眼红!两人用眼神杀藐视着彼此,恨不得一瞬间能把对方化成一股白烟,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才好! 渡边拉着深泽,吴大志拉着安东,强行将两人分开了。牧小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两人的神态也能推断个一二,安东正准备拉着她离开爬楼馆,便看见千叶老师急冲冲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气氛诡异的几人,问:“训练完了?” “是的!”吴大志赶紧回答。 千叶老师刚才回办公室接电话了,是总参谋长打来的电话,让他压力很大,他也没心思再教训这几只偷懒的猴子了,于是,单手指着牧小满,说:“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牧小满双腿一软,在心里嘀咕着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什么。可刚才的动作自己只是稍微疏忽了一丢丢,其他动作那是又标准又安全,应该不是动作问题吧? 难道是学分?自己已经修到九百多分了,现在因为安东陪在身边,自己也不那么强求学分的高低了,再说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毕业了,真正上课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了,千叶老师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随便扣自己学分的吧? 她就这么一路揣摩着,踏着厚厚的积雪,跟在千叶老师身后到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暖和,让她慌乱了一路的心安定了很多。千叶老师刚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问:“快要毕业了,你考虑过以后去哪里吗?” 这个问题让牧小满一愣,她自然知道这话的背后含义,却依然打了个马虎眼,绕了过去:“想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找工作。” “我不是问你这个!”千叶老师坐在办公椅上,盯着她,直接开门见山:“我是问你,你毕业后是留在东京,还是回上海?” 果然,该面对的问题再怎么绕都是不行的。 牧小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她立即警觉到了,千叶老师目前在跟她玩心理战术,这个时候需要做的是伪装!眼睛里不能带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神色! 然而,还没开口,千叶老师厉声道:“不准撒谎!跟我说实话!” 姜还是老的辣! “……我想回上海。”牧小满说了实话。 “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是的。”牧小满不知道他背后到底要卖什么关子,总觉得他的每一句问话都是陷阱。 “休息完了呢?还回东京吗?”千叶老师的问题单刀直入。 “还没想过。”牧小满的这句回答是停顿了一秒之后才说的,因为稍稍有个谈话的空隙再说出自己的想法才能显得真诚。毕竟,这是刑查学的伪装,她坚信自己是可以蒙混过去的。 “你的成绩很好,刚进校就得到总参谋长的关注,这是任何一个学生都难以享受到的荣誉!你应该倍感光荣!”千叶老师其实看穿了牧小满在耍心机,他如鹰一般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又道:“现在,总参谋长希望你能留下!他会给你安排最好的职位,开出最优渥的条件。只要你留下,毕业考核你完全可以不用参加,毕业证你都可以提前领,提前回东京休息。甚至是,你的婚礼,总参谋长都会亲自为你操办!” 牧小满有些意外,稍稍扬起的眉毛将她心底的惊讶给泄露了出来,她没有回答,脑子在快速旋转,飞快地将千叶老师的话理了个先后头绪。过了好半天,才说:“可我在上海的家人会担心。” “我们会送你回家探亲。”千叶老师没有任何表情,牧小满根本看不穿他的本意,甚至看不穿千叶老师现在的心情。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却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说:“你们送我回家探亲?千叶老师,我怎么感觉有一种被看管的架势啊?我不是你们的犯人哦!” “一旦成为总参谋长身边的人,你就要为我们帝国办事。我们有着至高无上的军国主义精神,自然在纪律上要比你们中国严谨几分。就算是你回国进入你们军队,替你们国家办事,也是有相关纪律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进出呢?” 千叶老师的字句虽然生硬,口气倒不冰冷,一改他往日怒火冲天的态度,反而在今天让牧小满有些难以适应,更让她猜不透了。 如果这个话题就这么讨论下去,牧小满觉得一定对自己不利,于是,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淡淡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千叶老师,对不起,是我大意了。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千叶老师自然看穿了她的伪装,叹了口气,说:“你是我的学生,是刑查学难得一遇的人才,我希望你留下。我自然知道你的想法,可如今,对你最好的路不是回中国,而是留在这里。中国现在不安全。” “不安全也是你们欺压的结果。”牧小满冷静地说。安东来学校的这段时间,跟她说了很多日本人对中国的野蛮和残暴,她就算身上没有灭门之仇,都不可能留在日本的。这里只是自己的学习之地,学成之后必须回国。日本,一天都不想呆! “我是为你好。哪怕你不想替总参谋长办事,你来接我的位置,为下一届学生做刑查老师都是可以的。”千叶老师压低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发火:“哎,最近战事紧张,我们两国为此已经开始损兵折将了,也许再过不久,会有一场战役也说不定。我不喜欢战争,就是为了逃避战争,我才到这所学校来教书的。我的梦想是回到家乡,种一亩三分地,跟家人在一起,仅此而已。牧小满,留下来吧!就当是帮我。” 千叶老师的话十分诚恳,牧小满也没想到这个平时严厉,教学恐怖,甚至有些变态的老师,其实骨子里是个讨厌战争的人。原来,他也想逃避战乱,逃避两国之间的风风雨雨。 可她确实不想留在日本。 看着他诚恳的眼睛和有些苦恼的神情,牧小满也舒缓了口气,做了个缓兵之计:“好吧,那我考虑看看。” 千叶老师点了点头:“去吧!” 待办公室门关上,牧小满的脚步声走远了以后,千叶老师拿起放在一旁的电话,拨通了东京参谋本部总参谋长的专线,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总参谋长,我是千叶卫。” “怎样了?” “牧小满应该不会留下。”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片刻,又问:“弦仁君那边呢?” 千叶老师本想说安东的出现让弦仁君有退出之意,可是,如果说了安东,总参谋长必定想办法出面干涉,而安东其实是个全能复合型人才。若是因此惹恼了总参谋长,恐怕,对他们两人都不利。 于是,他说:“牧小满似乎并未对弦仁君动心。” 谁知,总参谋长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我就知道这个女孩不简单!这正是我们大日本帝国需要的刑查人员!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把牧小满留下!” “若是真留不住呢?”千叶老师没底。 “杀!” 听着电话听筒里的嘟嘟声,千叶老师忽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深泽身上了。师生情既然无法打动牧小满,看来,只能用爱情了! 然而,千叶老师不知道的是,当他带着牧小满回办公室问话时,深泽和安东之间的战争就已经原地爆发了。 “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对小满的那点心思!”安东直截了当地说。他高傲地扬着下巴,蔑视着他,或许,在这个学校里能对深泽这种态度的,只有他了。 “我喜欢她的时候你们没有在一起。我报考刑查也是为了追她,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深泽理直气壮地说。却也让一旁的吴大志和渡边恍然大悟,毕业前夕的这则大新闻好似甘露一般,湿润了他俩枯燥干涸的学习生活。 “呵,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还不离我女人远点!”安东咬着牙,恨恨地说。 “我原本是打算退出的。可我后来发现你!不!配!”深泽压抑了那么长时间的痛苦终于在今天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安东上去挥着拳头准备砸他的脸,却一把被吴大志和渡边拦住了。安东心底的怒火涌上脑门,气得满脸通红:“是不是你们日本人都喜欢随意霸占别人的东西?一面满口仁义道德,一面肆意掠夺!” 吴大志一惊,拉着安东说了一句中文:“安东,你不要激动,我们现在是在日本,而且深泽背景很大,万一得罪了他不大好,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忍一下好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没看到他腰间有配枪吗!” 深泽冷笑道:“你说牧小满是你的女人?那你做的哪一点是能配得上她的?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她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她之前跟你在一起,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很少笑过。更不可能跟身边的同学开心的聊过天。她每天只是孤零零地跟在你身后上学,放学!也许你们私底下她会对你敞开心扉。可面对他人,她甚至连个朋友都没有!这就是你爱她的表现?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卸下心房,让她知道她是值得拥有全世界最快乐的生活的!可你给了她什么?你带给她的是小心翼翼,是压抑,是防备着全世界!难道你没发现,你这次来学校以后她变了吗?你没发现她爱笑了吗?你没发现她跟我们同学之间都有正常交流聊天了吗?” 安东怔住了。这一切确实是他疏忽的。 “我告诉你,这都是我的功劳!”深泽嘲笑道:“我爱牧小满!所以我要让她敞开心扉,去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我要让她知道,她可以拥有全世界最快乐的生活,任何危险,仇恨,甚至是痛苦,都由我来替她去做! 对,我是在追牧小满,我对她的感情一分钟都没停止过!但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强迫她跟我在一起,我只想给她最快乐的人生。最后让她自己决定到底是选我,还是根本不了解她的你!” “呵呵,你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会选你?你又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不了解她?”安东冷笑:“只要有我在她身边,她就是快乐的!你的功劳?呵,你真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还真没有人敢这么对深泽说话,他火冒三丈,见渡边和吴大志两人拉着安东,他上去一拳打向安东的脸颊。吴大志和渡边吓到了,赶紧都放开了安东,跑去拉深泽。安东见状,又一拳打向深泽的下巴。一时间整个爬楼馆闹腾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亲昵 牧小满从千叶老师办公室出来后,刚下到一楼,迎面就撞见一座叫做深泽的活火山!他的眼角一大片乌青,嘴角和鼻子里都是血。虽然他一副气压低沉,随时准备爆发的样子,可见到牧小满时,怒火还是稍稍压低了几分。 “你怎么了?”牧小满吃惊地望着他问。 “被安东揍的。”深泽在听到她这句关心后心底还是有些开心的。不过,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后,却明显看见牧小满的表情有着稍纵即逝的担忧,深泽明白,这份担忧不是为自己的,而是替安东的。 果然,牧小满迟疑了片刻,抬脚就走。 “他没受伤,受伤的只有我一个人。”深泽在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把抓住她的手,说。 牧小满稍稍放下心来,将手挣脱开,转而又问:“他为什么打你啊?” 深泽走到她眼前,双手插在裤袋里,邪邪地笑了:“因为我告诉他,我爱你。” 牧小满只觉得自己大脑嗡地一声,心下一沉,皱了皱眉头,一句话没说,侧身便走。深泽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为什么你就不能关心我一下?” 他咽了一口苦涩的眼泪,似乎又混杂着嘴角渗透的鲜血。那一口咸甜好似割了他的心脏,撕裂,疼痛,滴血。 牧小满硬生生地挣脱掉他的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疾步就走。她只想知道安东现在怎样了,就算没有受伤,可深泽对他说那种话,必定让他不好受。然而,她去了安东可能去的地方,却完全找不到他的身影。 因为他去了射击馆。 跟深泽这一战让安东觉得自己真是有必要学会用枪,然而射击部的宫本老师却一脸不屑地拒绝了他。原因是:快毕业了,你现在才来学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放弃。刚出了射击馆,便被一个女生拦住了去路,定睛一看,这人熟悉,但忘记是谁了。 红叶凛双手背在身后,傲娇地说:“安东,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红叶凛呀!高中时写过情书给你的。” 安东一愣,没搭腔,大踏步地向前走。 红叶凛跟在他身后,努力地追上他的脚步,说:“我现在在谍查部,早就听说你来了,一直没机会找你。你好厉害啊!我听说你已经从帝大毕业了,学的还是超难的经济学。我对经济学很感兴趣,什么时候你教教我呗!” 安东根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出门便向老师办公楼走去,他要去找牧小满,刚才跟深泽的这一战让他觉得自己真是危机重重,稍不留神就会有丢了牧小满的可能。 没走两步就看见同样四处张望的牧小满,他心中大喜,奔了过去。在牧小满的微笑中,他顾不得旁边是否还有其他学生经过,一把抱住她,说:“一分钟见不到你,就想你。” 牧小满搂着他的腰,抬起头,笑了。她很想问问他跟深泽打架的事,可话到嘴边,却觉得还是别问了,只要他没受伤就行。万一问多了,他吃醋了就麻烦了。于是,她有些撒娇地望向两边,说:“有人看。” “看就看!”安东捧着她的脸,用力地对着她的嘴巴亲了一口,“陪我去图书馆复习吧!” 牧小满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两人刚转身向图书馆走去,牧小满便看见站在安东身后的红叶凛,她那嫉妒至极的模样简直快要抓狂。没过多久谍查部就要毕业了,这么看来,红叶凛的伪装课学的并不怎么样。 安东搂着牧小满直接从她身旁经过,好似她从来都没存在过。 如今已经是一月了。很多专业都陆陆续续的毕业了,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少去。安东却在这个时候爱上了这里。 尤其是,图书馆里有一个很长的布艺沙发,沙发靠近壁炉旁,这个季节,每天图书管理员都把壁炉生得暖暖的。 平时他喜欢拉着牧小满在这里复习。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探讨着刑查学的知识点,练习着伪装,偶尔还会幻想着未来。有时,他会乘着别人不注意时偷偷地跟牧小满亲昵一会儿。 如今,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毕业了,更没什么人到这里来看书了。经常整个图书馆也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复习。偶有进来的学生,也只是还了书就走。 本来他复习时只是紧紧地抓着牧小满的手,可自从跟深泽打了这么一架以后,他觉得不搂着牧小满自己根本没办法静心。 时光飞逝,学校里的学生更少了。校方一方面要准备其他专业的毕业典礼,一方面在准备着新生的到来。整个学校也只剩下刑查部和谍查部尚未毕业了。谍查部的毕业考核就在这两天,而刑查部则要一个月以后。 今夜月色很美,纵然外面已是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可明亮的月色却让牧小满心里十分踏实。安东早早的去图书馆了,生怕那布艺沙发被别人霸占了去。好在,今夜图书馆一个人都没有。 牧小满去了趟千叶老师办公室了解毕业考核的事情。当她出了办公大楼时,迎面遇到红叶凛。红叶凛冷笑了一声擦身而过,随即,又讨好似的对她说:“牧小满,安东说,他在图书馆等你。” 牧小满没搭她的话就走了。这女人真是有问题,我家先生在哪里,做什么,我当然清楚,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她快速奔往图书馆,安东正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复习。见她来了,关上图书馆的门,搓着她冰冷的手,呵着气,笑着问:“冷吗?” “嗯!”牧小满用力地点了点头。 “怎么问那么长时间?”安东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坐到沙发上,温暖的壁炉和安东的胸膛温热着她。 “毕业考核今年可能要跟往年不一样了,我就多问了一些。对了,刚来的时候还遇见红叶凛了。”牧小满嘟着嘴巴说。 “红叶凛是谁?”安东一愣,记不住这人。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他的安太太了。 “就是以前追过你的那个嘛!现在在谍查部的。”牧小满说:“哼,她刚才告诉我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当然知道你在这儿啊!需要她来说?” “哦,这人确实挺奇怪的,刚才到图书馆来跟我说你在宿舍等我。”安东捏着她的脸:“我看她的眼神,完全都是谎言,伪装学得那么差还跑来骗我!” 牧小满咯咯地笑出声来。在安东怀里腻歪了一会儿,抬眼向墙上望去,挂历上的日期清晰的写着1931年2月3日。她掰着指头计算着,嗯,今天又是满月节。 安东蹭了蹭她的脸,问:“在算什么呢?” 牧小满愁眉苦脸地说:“今天是满月节。” 安东一愣,捏了捏她的脸蛋,问:“想你爹娘了吧?” 牧小满点了点头,情绪泛滥的她将头靠着安东的肩膀,昏黄的灯光照得她很想哭。她将脸埋进他的脖子里,说:“时间过的好快啊!” 安东搂着她,捏了捏她的耳朵,轻声安慰道:“有我在你身边,以后每个满月节我们都去沈阳,去看你爹娘。” 牧小满“嗯”了一声,声音略带哭腔,但她忍住了。安东听出来了,赶紧扯开话题,说:“我们在一起也有一年了。可这一年里,我们分开太久了,小满啊,以后不管去哪里,我们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嗯。” “我知道,你难过的是最想要一个家。以后你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安东吻了吻她的额头。 牧小满笑了:“好。”随即,眨了眨狡黠的眼睛,抬起头来,笑着问:“那如果我想把家安在海边呢?” 安东笑了:“哇!那我只能天天闷在家里不出来了。” 牧小满笑得很开心:“你怎么会晕海的?” 安东抿着嘴巴,眼睛看着昏黄的灯光,“嗯”了好半天,说:“不能告诉你。” “啊!告诉我嘛!”牧小满撒娇般地在他怀里闹腾。 “这个太丢人了,不能说不能说!”安东笑了:“反正,后来演变成不能游泳,一游泳就会在水里晕过去,可能还会抽筋,呼吸不了。平时洗澡倒不会有事,就是不能到河里,海里去。” “这么严重!” “是啊!” “那我们以后的家就不安在海边了。”牧小满贴着他的脖颈幻想着,那股好闻的星空的味道让她十分安心。 “哦,对了。”安东笑着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睛,说:“我爸和牧先生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呢!” “什么话?”牧小满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他俩什么时候抱孙子啊?”安东笑着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一时间,让牧小满羞红了脸,嘴里哎呀哎呀地抱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安东低头吻了吻她柔软的双唇,问:“什么时候?” 牧小满咯咯地笑着:“……嗯,结婚那天。” “不行,我会等不及。”安东笑了,依然轻轻地吻着她。 “那……毕业考核结束后吧!”牧小满搂着他的脖子,讨价还价地说。 “反正只剩下一个月就要毕业考核了,不如就现在吧!”安东笑着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沙发后面靠。 牧小满有些紧张地往旁边看,安东贴着她耳边轻声说:“图书馆已经没人了。今晚是工兵部的毕业聚会,图书管理员也去了。” 牧小满有些紧张,内心的慌乱和激动让她兴奋地羞红了脸,看着安东湛蓝而清澈的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好!” 安东大喜,在昏黄的灯光下,两人亲昵地拥抱着彼此,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在拥吻中偶尔发出好听的,清脆的叮当声,好似一曲即将奏响的婚礼进行曲。那蓝黄绳结缠绕,宛如他俩难以割舍的爱恋。 牧小满的心中早已被安东的爱意滋润出一朵花儿来。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鼻尖传来他身上星空的味道,她闭着眼睛,听着两人共同慌乱的心跳。 如此美妙的夜晚甜蜜却不过几分钟而已。两人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突然,整个学校一阵警铃大作!吓得两人好似受了惊吓的猫咪,赶紧放开了对方,瞬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牧小满有些害怕,两人还没开始就被发现了?难不成这图书馆里有窃听器? 安东也是吓得半死,随即又镇静下来,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说:“不怕不怕,可能是学校通知什么事情吧!” 两人刚准备继续之前的亲昵,学校广播突然传来千叶老师的怒吼声:“牧小满!你马上给我死到宿舍前面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诬陷 两人整了整衣服,心急火燎地奔出图书馆,待牧小满跑到宿舍门前一看,傻了眼了。 自己宿舍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这个时候,整个学校只剩下刑查部、谍查部和今晚举行毕业聚会的工兵部的学生。看这架势,应该是所有学生都来了。 安东牵着她紧张地有些冒汗的手,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当看到眼前的情景,两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红叶凛衣衫不整地蜷缩着身子,全身发抖地哭着缩在牧小满房间的角落里,房门边,并排跪着三个光溜溜的男生。牧小满定睛一看,其中腰圆膀大的那个就是平野凉介! 怎么回事?! 这些人怎么在我房间里? 牧小满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心底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便传来千叶老师那气急败坏的声音:“牧小满!你怎么跟我解释这一切!” 牧小满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整个人惊呆了,傻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过了好半天才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散出一条小路,校长迈着急冲冲的步伐走了进来,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二话没说,上去直接给了牧小满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她脸上。 安东之前听说牧小满跟恶狼决斗是因为校长出的主意,是校长故意下的套。所以,他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就对校长没有好印象。而现在,这个血口喷人,不查证据,不问真相的校长竟然敢打牧小满! 他怒火中烧,松开她紧张到有些发抖的手,想也没想,上去一拳砸到校长的脸上:“你干什么!”安东怒吼道。 那校长在年轻时练过空手道,只可惜,疏于练习,本就比安东矮一个头的他躲闪不及,被安东的拳头揍了个全乎。他捂着尚未出血却疼痛不已的鼻子,尖叫道:“反了你了!” 吴大志和渡边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赶紧将安东拉到一边。 牧小满那杂乱无章的思绪在这一击耳光下终于理了个明白:“校长,不讲道理的是你吧!事情还没有查明真相,你就打我?你还懂得什么叫做青红皂白吗?” 校长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又指着红叶凛,说:“那你说说看,她为什么在你房间里受到这样的耻辱!” “我不知道!你该问问你的侄女,她没事跑我房间来做什么!”牧小满理直气壮地说。 牧小满的这句话一下子引起其他学生的骚动,原来大家都不知道红叶凛和校长的关系。一时间议论纷纷。 千叶老师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学生的,他瞪了红叶凛一眼,忍着满腔怒火,问:“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叶凛用一件被撕扯地乱七八糟的红色浴衣遮挡着她的身体,哭着说:“是牧小满让我到她房间里等她,说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想跟我重修友谊,我信了她,就来了。结果……”说完,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牧小满指着她,气得发抖地问:“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话了?” “……就是之前,你从千叶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我们在一楼大厅遇见了。你不是喊了我吗?你当时说的都忘了吗?你一定是知道我喜欢安东,所以才想办法糟蹋我的,是不是?”红叶凛边哭边说。 “我当时都没跟你说半个字!明明是你跟我说,安东在图书馆里等我,你这样昧着良心编瞎话,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安东在一旁证明:“千叶老师,这女人在撒谎。她先是去图书馆找我说小满在房间等我,又跟小满说我在图书馆等她。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千叶老师沉默不语。 谁知,红叶凛大哭了起来:“你们……你们竟然联起手来玩弄我!” 牧小满忽然觉得她之前看走眼了,谁说红叶凛的伪装课学的不好的?现在看来,她的伪装简直是千百年来的第一人! 深泽在这个时候闻讯赶到,只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他手下的亲兵月杉团来的。他穿着军装,双手插在裤袋里,走路不再一摇一晃,而是步履稳健地穿过人群,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一眼现场情况,那校长好似会摇尾巴的狗一样,好不容易见到主人了,忙不迭地凑了过去,话还没开口,便被深泽一脚跺在雪地里。 校长一下子恼火了,好几个围观的学生把他从雪地里拉了起来。他指着深泽破口大骂:“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刚才已经打电话汇报给天皇陛下了!你想护着这个野蛮的中国人都不行!这件事你管不了!你也没有资格管了!我一直看不惯中国人,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中国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牧小满本来就被红叶凛的造谣气得浑身发抖,在听到校长这句话以后,更是火冒三丈,她转身对着校长的脸用力地挥了一击右摆拳,恨恨地咬着牙,说:“你说谁是野蛮人?!你说谁是刁民!!” 安东听到校长这句话后,也是一脑门子恼火,上去就要封住校长的脖子! 在校长被打了两拳,哇啦哇啦的怪叫声中,从远处赶来的士兵们迅速地将围观学生和他们两人分开,士兵们上了镗的枪口对准了安东和牧小满的脑袋,那吴大志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从中钻了个空子,在一旁拉住安东,悄声用中文说:“你能别冲动吗?现在的情况对牧小满不利,你想救她也要找准时机啊!” 深泽走到平野凉介身边,上去一脚跺到他的脑袋,骂道:“你这种败类简直是我们日本人的耻辱!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野凉介被跺到一边,慌乱地捂着自己,说:“我……我以为房间里的是牧小满。” 牧小满的脑子快速地领悟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了,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转身便对千叶老师说:“这事不对!老师,我被他们这几个人诬陷了!” 千叶老师自然是相信她的,奈何当下局势不利于牧小满,他没有吭声,而是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首先,红叶凛为什么出现在我房间里?她的理由纯属造谣!其次,她在我房间,平野把她当做了我,难道他分不清我跟红叶凛的长相吗?难道他瞎吗?”牧小满高声理直气壮地说。 平野凉介说:“房间根本没开灯,我怎么分得清?” 牧小满一愣,对红叶凛大声说:“没开灯?你明明就是故意!” “我……我又不知道你这房间的灯开关在哪里……我从来没到你房间里来过。”红叶凛支支吾吾地说。 “这事儿不能怪我!”平野凉介委屈道:“我刚开门,她就亲我了,她的衣服是自己脱的。送上门的,能不要吗?再说了,是牧小满让我到她房间里去的!我还以为是牧小满放荡呢!之前牧小满打过我两次,每一次都被打得很惨。我怕她这次再打我,所以我就带了两个兄弟去了。我们都以为是牧小满不检点呢!送给我们玩,能不玩吗?” 这话简直是惊天霹雳! 牧小满震惊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在那瞬间她忽然好后悔,后悔自己之前两次为什么没有打死他这个败类! 校长气得发疯,指着牧小满破口大骂:“所以,你使出调虎离山之计,让平野凉介他们糟蹋我侄女!狡猾的中国人,你品德败坏,思想下流,就要拿我侄女来撒气!” “你胡说!怪不得红叶凛那么会造谣,原来是你们家族基因好!”牧小满捏着冰冷的,微微发抖的拳头,反驳道。 “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有什么理由认定他们说的话就是对的?!”安东恨恨地盯着校长问。 “哼,你们是品德败坏,丧尽天良的中国人!这种阴谋只有你们才能想得出来!她!”校长指着牧小满,说:“阴险狡诈,从她能把恶狼给杀了那一天,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善类!”说完,从腰间掏出枪,迅速拉开保险,上了镗,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牧小满! 安东见状,上去将牧小满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枪口!深泽见状,就在那一瞬间,高举起校长的胳膊! 校长开枪了! 好在深泽的动作快,那枪口对着漆黑的夜空射了出去。天空中开始下起鹅毛大雪,大雪却掩盖不了校长的愤怒,牧小满的仇恨,和造谣她的那四人。 深泽抓着校长的胳膊,猛劲将他往后一推,从腰间拿出自己的配枪,指着他的脑袋,吼道:“你还想造反了?你敢对牧小满开枪试试看!我会让你全家陪葬!” “弦仁君!”校长气急败坏,咬着牙,狠狠地滴溜着靠近太阳穴的枪口,强硬地说:“不要以地位高高在上,我就奈何不了您!在这所学校,您就是我的学生,一切必须听从我管!您说,您为了这个道德败坏的中国女人做了那么多,她的心有没有偏向您一点点?我告诉您,今天这事我管定了!要有委屈,直接对你哥撒去!这事儿天皇陛下已经知道了,是他让我彻查此事的!怎么,您还敢违抗天皇陛下的命令不成?” 深泽一听,点了点头,将枪口放下,冷笑道:“行!我看咱俩谁玩得过谁!”说完,转身就走。 校长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飞扬跋扈地看了一下所有人,下了命令:“来人!把安东给我关押到绝命台去!牧小满,给我绑到命运十字架上去!这件事查明之前,不得有任何人替牧小满求情!” “是!”一旁守卫的士兵将两人强行分开。 深泽没走远,听到这声命令后又调转回头,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命运十字架?你摆明了是想让她死是不是!?” “哼,她摆明了让凛死!”校长冷笑道。 “这件事,千叶老师,你来查!”深泽不甘示弱,也下了命令。 校长接着下了命令:“查出真相之前,牧小满必须待在那儿!她死不死,由天照大神来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命运十字架 安东被一列普通士兵强行押往绝命台。而牧小满则在校长的亲兵队的枪口下,被扭送前往命运十字架。 深泽不放心,生怕校长的亲兵会对牧小满做出什么事来。于是,命令自己的月杉团全程跟随,如有闪失,立即击毙伤害牧小满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校长! 因为校长亲自带领着押送牧小满的队伍向着岛的最东边走去。 命运十字架,牧小满在这学校待了那么长时间竟然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直到队伍行进到最东边,她才明白过来。原来,通往命运十字架的,就是东边那个小型码头。 此时,码头旁停靠着一艘船,船不大,只能乘载五六个人。 “滚上去!”校长推搡了她一把。 牧小满仇视地看了他一眼,骂道:“学校在你这种不问是非,颠倒黑白的人手中管理,终有一天,会走向毁灭!”说完,大义凛然地在另外两个士兵的扭压下,上了船。 校长阴笑道:“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说完,一步踏进船内,也登了上去。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半,死气沉沉的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再加上是海边,就连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都冻得直哆嗦。而船却在摇摇晃晃之中向前行进。行进到前方距离码头五十多米处,在船上灯光的依稀照射下,才让牧小满看清了当初在岸边看过的那个黑点。 原来是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只在海平面上露了个头,横向与海平面齐平。在海水的浪潮中,那十字架的顶端时隐时现,若是涨潮,必定会被海水淹没。 牧小满有些慌张了,心里早就怕得要命。这么冰冷刺骨的寒夜,光是在船上都觉得冷得难以忍受。看着架势,他们是要把自己往海里推的!真的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吗? 可她脸上却故作镇定。她相信,千叶老师亲自调查,自己一定会没事的!应该会很快的!也许忍耐一下就好了。 她在心底给自己默默打气,可阴冷的海风却一点点地在侵蚀着她内心所有的勇气。等船快要靠近十字架时,牧小满的双腿却被其他士兵用铁链开始捆绑。 “你们要干什么!”牧小满挣扎着说,却无济于事。 “哼,给她绑严实点!”校长命令道。 待牧小满的双脚被铁链缠绕后,校长从船舱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放的是铁质的,跟面具大小相似的一把巨型大锁! 校长亲自将那把大锁锁在牧小满的双脚上,钥匙拔下来后,他阴笑道:“哼,弦仁君想救你?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说完,转身面向着大海深处,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那把钥匙丢了出去! 牧小满大惊,吼道:“你身为校长,本该为人师表,事实上,你早就想让我死了,是不是!” “呵呵,中国人,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该灭绝的种族,能杀一个算一个!来人!把她绑到十字架上!”校长扬着头,冷笑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内心满足地好像杀了牧小满就可以称霸全天下一般。 “魔鬼!低级!下流!”牧小满愤愤地骂道。可她越骂,校长似乎越开心。 那几个士兵把她的手腕用麻绳捆绑到十字架上,然而,却打了个活扣,并不是死结。等一切准备就绪,将她猛地推进海水里! 牧小满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巨大的冰山吞噬了一般。冷!冷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没有力气骂了,这冰冷的海水和漫天的风雪有着蚀骨啄心般的力量,将她的所有身心全部死死地捏住,冻住! 她用力地挣扎了一番,校长笑了,阴阳怪气地说:“这片海域有一道狭长的海沟,很荣幸的是,这海沟是我命人挖的!你手上的麻绳是活扣,不是死结,你就挣扎吧!等你挣脱掉麻绳,就是你脚下的铁锁带着你掉进这海沟的时候。我想,那时你应该必死无疑了吧?哈哈!” 牧小满被海水冻得僵住了,她全身发抖,说不出一个字来,海平面正好到她的肩膀,海水此起彼伏,偶尔会冲刷着她的脑袋。 只可惜,冰冷的海水带给她的不是冷静,而是死寂! “啊,对了。”校长笑着说:“曾经这道海沟里死过不少中国人呢!你尽管挣扎,尽管解掉麻绳,无所谓!也许,你也很想去见见你的同乡们也说不定。还有啊,看在你是那么优秀的学生份上,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好了。这片海域有不少鲨鱼,你脚上的铁链是带钩的,如果你的脚想挣脱的话,必定会被铁钩划伤。到时候,流出血来,人还没逃,就被鲨鱼吃了,也是有可能的。” 说完,便命士兵开船回去了。 阴冷的海水,越来越大的风雪,漆黑的深夜。太阳好像永远都不会从海平面升起一般,让牧小满忽然失去了希望。 安东被关进绝命台,现在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千叶老师身上。可千叶老师会不会正义分明呢?如果说,他正义,却因为红叶凛是校长的侄女而选择包庇,该怎么办? 她很想哭,但是已经被冰冻得哭不出来了,甚至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就这么死在命运十字架上,恐怕,自己成了冤魂,都不甘心吧? 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天空上有一架飞机闪着零星的亮光飞过,好似这无边的死寂中带来一丝生的希望。 可是,希望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只闪过一秒,便消失了。因为,飞机飞向南边,离开了学校。看来,这学校是牢笼,是魔爪,是很多人都想逃离的地方啊! 然而,牧小满不知道的是,这家飞机是深泽的专机。 深泽冒着风雪,自己一个人驾着飞机向东京飞去。夜很黑,风雪很大,千叶老师劝过他明天白天再回去。可他知道,时间不等人,如果自己不尽快想办法,牧小满可能在真相大白之前就已经被冻死了! 他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含冤死去?这一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一个阴谋,可所有人都选择蒙蔽双眼,将所有的脏水全部泼向牧小满!他怎能忍心? 平时只需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今天在逆风又是黑夜的情况下,硬是飞了五个多小时才到达东京。等深泽赶到皇居时,已是快早上六点了。 他大踏步地在守卫兵的敬礼声中快步奔向天皇御所,御所门前,等待给天皇陛下更衣的仆人们已经准备就绪。 亲自服侍天皇陛下更衣的仆人小山哲也见他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过来,赶紧迎了上去:“弦仁殿下!陛下还在休息。” “喊他起来,我有急事找他!”深泽喘着粗气说。 小山看了看怀表,说:“时间还没到,还差半小时。提前让陛下起床,恐怕对陛下的健康不利。” 深泽瞪了他一眼,高声喊道:“皇兄!皇兄你醒了吗?我是弦仁啊,我有急事找你。” 这一喊不要紧,吓得小山连连弯腰鞠躬:“殿下啊,使不得啊!陛下的身体容不得半点闪失啊!他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精神所在啊!” “皇兄病了?”深泽见他这么紧张,忙问。 “哦,那倒没有。”小山直起腰来。 “我让你通报他!现在人命关天,要死人了啊!”深泽不耐烦地吼他。 “小山认为,别人的性命抵不过陛下的健康。抱歉,弦仁殿下,您还是再等等吧!”小山哲也满脸堆笑地说。 深泽知道,他在门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的皇兄肯定已经醒了。到现在还不开门,恐怕是根本不想见自己。又想起校长之前说过,这件事情已经打电话给天皇陛下了…… 刚想到这儿,从不远处传来亲切的声音:“弦仁!” 深泽回头一看,惊喜地奔了过去:“母后!” “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学校不是一个月后才毕业考核吗?”皇太后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问。 “母后,儿臣这次回来是有急事找皇兄。可他……似乎不愿意见我。”深泽有些抱怨,气鼓鼓地对她撒娇道。 深泽道弦,本名弦仁,是贞明皇太后的小儿子,平时全家最宠的就是他,也养成了他成天嘻嘻哈哈,好似没有烦心事的性子。 可如今,皇太后看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便料定此时非同小可,于是,牵住他的手,说:“这里风雪太大,我们进屋去说。” 到了皇太后的寝宫后,深泽迫不及待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边说边留意母后的神态,可学了刑查后才发现,原来,真正的伪装高手其实就在自己身边。因为,他觉得根本猜不透母后此时的内心活动。 皇太后品了口茶好半天没说话。深泽的心好像被一口大锅在烹炸烘烤一般,坐立不安,他脑海里全都是牧小满被浸泡在冰冷海水里的画面,他坐不住了,可从小养成的礼仪却让他必须在此时学会镇静。 皇太后看了看窗外的风雪,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女孩叫牧小满?” “是的,母后。”深泽小心翼翼地回答。 “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皇太后微微对他笑了一下。 深泽觉得,母后的笑容透露出这事儿有希望,于是,他赶紧说:“她就是我准备在毕业后举办大婚的那个中国女孩,牧小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求情 “哦,原来是她啊!”皇太后点了点头,过了好半天,又道:“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多人利益……” “母后,两个月后,她就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了,您要看儿臣独守空房吗?”深泽跪在皇太后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我们皇室举办大婚最好选择的是贵族女孩……” “牧小满的家室也不低啊!”深泽赶紧解释:“而且,我又不用继承皇位,我的王妃身份背景是什么,应该没有关系吧?” “话是这么说……”皇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着说:“好啦,母后对这件事也是默认的,否则,也不会命你的三笠宫上下开始筹备婚礼的事了。” 深泽喜出望外,笑哈哈地搂着皇太后说:“还是母后对儿臣最好了!可是,如果不救牧小满的话,这婚礼也办不成了。” 皇太后还没回答,门外便响起了裕仁的声音:“母后,儿臣裕仁来给您请安了。” 拉门打开,天皇穿戴齐整,恭恭敬敬地跪拜在门边。皇太后点了点头,说:“进来吧!” 天皇看了一眼深泽,心里明白了大概,待一切礼仪规矩做完后。皇太后便直接开了口:“弦仁等你很久了。” 天皇裕仁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野心极大,对外冷漠无情,眼睛不大,倒是能洞察一切人心。然而,他从小一直疼爱这个皇弟,只可惜,他心里清楚弦仁今天急匆匆地赶回来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他不想帮。 “皇兄,是牧小满的事情。”深泽提醒他,生怕他忘记了,又道:“牧小满就是上次我说准备结婚的那个女孩。你之前不是也同意了吗?而且,牧小满的身家背景我们不是也都调查过了吗?她是个单纯到没有任何污点的女孩。这件事,明明就是校长他们在栽赃陷害!皇兄,校长这人,真不能信啊!” 天皇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清茶,喝了一口,说:“红叶翔这人我还是清楚的,脾气是急了点,本心是好的。这件事我也了解了个大概,牧小满伤害的是他的侄女,他当然生气了。你让他撒撒气,过段时间也就没事了。” “皇兄!现在牧小满被绑在命运十字架上,别说过段时间了,过一天都可能面临死亡的危险。您不是不知道命运十字架的恐怖的!她是我的王妃,怎么可以遭此诬陷啊!”深泽急了,他没想到自己的皇兄竟然是这个态度。 天皇冷冷地看着他,问:“如果这一切不是诬陷呢?” “什么意思?” “如果真是牧小满故意设计伤害红叶凛呢?” 深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说:“这一切就是个阴谋,皇兄,您看不出来吗?而且我一直都不懂,您为什么当初任命红叶翔那家伙做校长,您不知道他背后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吗?” “我看重的是能力。”天皇冷冷地说:“更何况,平野凉介的父亲是我的财务大臣……” “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平野他家到底贪污了多少!”深泽的脾气上来了。 “所以呢?你让我为了那个中国人得罪我们日本人?”天皇拉着一张脸,藐视着他,很显然,天皇已经不高兴了。 “她是我的王妃!”深泽纠正道,转而又拉着皇太后的手,说:“母后,您帮我说说皇兄啊!” 皇太后面露难色,本就十分宠弦仁,奈何裕仁是天皇,自有他的决断。于是,她撇开话题问深泽:“现在这件事是谁在调查?” “千叶老师。”深泽道。 “是卫啊!”皇太后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如果牧小满真是清白的,他会帮她解决的。” “我怕他屈于校长的权势。”深泽耷拉着脸说。 “如果是卫的话,他不会抛清白于不顾的。”皇太后慢条斯理地说。 “母后,现在的情况是,不快点把牧小满从命运十字架上解救出来,千叶老师还没调查清楚她就要死了啊!”深泽着急地说,转而又对天皇说:“皇兄,帮帮我吧!她可是您未来的弟媳啊!” “哼,”天皇冷笑道:“我怎么听说这个女孩有未婚夫了?” 深泽一惊,心下一沉,解释道:“他俩毕业后就分了。” “我怎么听说,他俩毕业后就要结婚了?”天皇品了口茶,没看他。 “有这种事?”皇太后大惊。 “皇兄,既然您调查得那么清楚,您也应该清楚他俩不可能在一起的。”深泽怨气好大:“再说了,您之前不是说给我选妃需要选一个家庭背景殷实的家庭吗?牧小满难道不符合吗?” 刚说到这儿,小山在外面高声通报:“陛下,参谋本部的中村震太郎已在会议厅等候。” “这件事,还是等千叶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之后再说吧!”天皇站了起来,说:“我要去处理公务了。最近公务繁多,你就别拿这种上不了档次的事来烦我了!” “皇兄!”深泽觉得这下真完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哀求道:“臣弟从来没有求过您,这件事就请您帮帮忙好吗?等千叶老师调查完了,牧小满早就被冻死了!” 皇太后在一旁提了个意见:“要不,先把那孩子救上来吧!如果真是被冤枉的,那就罪过了。” 天皇头也没回,丢下一句:“一切听从母后安排。” 深泽大喜,转身准备拜别皇太后,谁知,那皇太后早就看穿他的心思,招了招手,说:“你先别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什么事情?”深泽问。 皇太后眉头微蹙,说:“裕仁说牧小满要跟别人结婚了?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提起过?” 深泽一听,笑着把牧小满和安东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皇太后本是念佛之人,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眼睛里似乎有了些许泪光,她过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说:“回学校吧,把牧小满这孩子救上来,你们校长要是反抗,就说这是我的命令。而且,我相信卫的办事效率不会那么低的。” “是!”深泽跪拜了皇太后,站起身来:“母后,那儿臣就先回去了。” “先打电话!电话不比你飞机快吗?”皇太后笑眯眯地说:“就在我这里打。” “哈哈,还是母后想的周到!” 深泽开心地奔去一旁的偏殿,直接拨通校长办公室的电话。然而,校长的话简直是晴天霹雳,仿佛此时置身冰冷海水中的不是牧小满,而是他。他整个人傻在那儿了,好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拨通千叶老师办公室的电话,然而,千叶老师的话却让他置身火焰,焦灼不安。 皇太后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的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深泽回头看了她一眼,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直接抱着皇太后哭了,说:“母后,牧小满可能救不了了!校长说,她脚上铁锁的钥匙找不到了!现在如果解开牧小满手腕上的绳结,她会直接掉进万丈海沟里的!” “解开绳结的时候,拉着她不行吗?”皇太后也着急了,用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说。 “千叶老师说,她脚上除了铁锁,还绑着很长很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是个船锚,直接深入海底,除非解锁,否则根本拉不上来。” 皇太后微微蹙起眉头,说:“这种惩罚方式是红叶翔想出来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解锁,把钥匙给做出来!” “是的。”深泽哽咽着说:“母后,儿臣先回去想办法了,您保重身体。”说完,跪拜了她,便转身离开了。 门外风雪越来越大,深泽揪着心,不知道远在北边的牧小满能否坚持得住,他甚至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把铁锁给打开。 任何刀具都不行。铁锁太大,枪弹都不一定能打破它。更何况,真要用枪弹,又会伤了牧小满。 除非重新做一把钥匙。可是那把铁锁的大小,尺寸,他完全不知道……等等,既然校长说钥匙丢了,那为什么他不想办法重新做一把呢?按说,只有他才知道铁锁配备的钥匙的模样。 难道说……是校长故意丢的? 越想越心寒。如果是这样的话,重新做一把钥匙,恐怕校长不会配合。如果拿母后和皇兄来压他,万一他来个死不认账也没办法。 到底该怎么办? 他甚至无助地很想求神拜佛。 深泽就这么一路,带着慌乱复杂的思绪又从东京飞回了学校。他一刻都没有休息,甚至无心休息。好在,到了学校后,大雪渐渐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天气啊,赶紧变暖吧!否则牧小满真的会死的! 月杉团远远地跑来迎接。他一看,满脑子怒火:“不是让你们在码头守护吗?万一校长的亲兵把牧小满杀了呢?” “校长的亲兵已经回去了,码头现在没人了。”为首的那个士兵敬了个军礼。 “牧小满呢?”深泽边问,边向码头跑去。 “还在那呢!我们用望远镜一直在观察她的动静呢!”士兵如实汇报。 “她现在怎样了?” “……好像……好像昏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深泽觉得好像万丈冰山向自己的心压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想办法 深泽停下了脚步,他的拳头紧握,微微发抖,从心底发出的,对校长的憎恨让他难以遏制。他猛地回过头,问:“校长他人呢?” “在会议室开会。” 深泽没有去码头,而是调转方向直接向会议室奔去,因为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觉得钥匙可能是真找不到了。也许,校长还不至于心狠到这个地步。 还没到呢,就远远地听见校长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做学年总结。深泽一脚踢开了会议室的门,突如其来的“哐当”声,着实让所有老师们都吓了一跳。然而,毫无惊讶之感的,却是校长本人。 “校长,请问钥匙找不到了是吗?”深泽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努力地将怒火压到最低,面带微笑的,恭恭敬敬地望着校长说。 校长将放在会议桌上的搪瓷杯拿了起来,喝了一口润润喉,乜斜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哼,是的。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是我希望的。” 深泽笑了,走近会议桌旁,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努力地把想要杀了他的冲动给压了下去,佯装耐心地问:“那么请问校长,你那里是否还有钥匙模具呢?如果有的话,可否把模具拿出来,我好拜托兵器部的松冈老师重新做一把钥匙。” “没有模具。我的铁锁和钥匙是专门找德国专家做的。我一共做了十副,每一副钥匙的齿轮各有不同,世界上独一无二……” 校长的话还没说完,深泽瞬间将会议桌上校长的那个搪瓷杯拿起,猛地用劲向校长的脸上砸去,并愤怒地吼道:“红叶翔,你不配为人!” 哐当! 搪瓷杯砸中了他的额头,瞬间流出鲜血来,他的脸上,身上,全部都是茶水、茶叶。其他老师们一阵惊呼,校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弦仁殿下,我知道您对这件事非常生气,可您想过没有,最该发火的是我!凛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杰出的谍查人员,他们这一界,只有她这一个女生。她是我们大日本帝国之花,应当细心呵护,却被野蛮的中国人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给毁了清白,您说,该发火的是您,还是我?” “这件事,不用调查也知道牧小满是被栽赃的,你那个侄女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吗?她的清白?她有过清白吗?”深泽咬牙切齿地指着他说:“母后已经下令立即释放牧小满,这是最高命令,你该违抗?” “不敢。”校长眼睛无神地看着他说:“那就请弦仁殿下您亲自把牧小满救出来吧!我们这边还要继续开会。”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和额头上的血,转过身去,面对着整个会议室里的老师,不再看他。 “行!如果这次牧小满死了,你们红叶家族一个人都别想逃!” 深泽气急败坏地奔出会议室,他觉得自己现在头脑不清醒,没有任何思路。他需要帮手,需要一个能跟自己商量的帮手,可是千叶老师还要调查事情的经过,帮不了自己什么。 猛地,他又调转方向,向绝命台跑去,月杉团全程跟随他,为首的那个士兵很是机灵,赶紧问:“殿下,您是不是要去绝命台找安东啊?” “知道还问!” “安东已经不在绝命台了,被关押到审讯室去了。” 深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气喘吁吁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凌晨!因为红叶凛的关系,她喜欢安东,不忍心看他在绝命台被冻着,求了校长好久才换了个关押的地方。”士兵说。 深泽二话没说,直接奔往审讯室,审讯室就在老师办公大楼的地下室里,这里倒是暖和,想到牧小满还在冰冷的海水里冻着,深泽的心好似被切割般地抽痛。 谁知,他刚到审讯室,安东看到他后,直接说:“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这话说得,好像他知道深泽一定会来似的。 “呵,这个时候想到我了?”深泽在审讯桌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稿纸,上面似乎被安东写写画画了什么。“这是什么?”深泽问。 安东看了一眼稿纸,又抬眼看了看他,说:“小满脚上的铁锁钥匙被校长丢了,这事你知道吗?” “你消息倒挺灵通!”深泽单指敲着木桌子,在安东面前,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毕竟,安东才是牧小满的正牌未婚夫,自己算是个什么呢? “千叶老师来告诉我的,”安东指着稿纸,对他说:“钥匙没有了,但是可以做一个万能钥匙。深泽,你能帮我吗?” 深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找对人了:“怎么帮?” 果然啊,跟能力,智商层次相当的人沟通才最轻松。 安东站起身来,把稿纸转向他,跟他说:“世界上任何一把钥匙的开锁原理都是一样的,是用钥匙的齿轮对应锁里弹头位置的。所以,抓住原理,利用万能钥匙,一样可以撬开铁锁的,只不过,需要一点巧劲。” “啊,这就跟小偷闯空门的原理是一样的。”深泽笑了:“你一个富家公子哥怎么连这个都清楚?” “我的管家曾经用这种方式救过小满。”安东定定地看着他说:“我画了个草图。我听千叶老师说铁锁很大,那么,我们的万能钥匙一定是能够撬开铁锁上锁头的重量的。万能钥匙的形状是这个,我画下来了。旁边标注了所需要的各方面数据以及比例等问题,这些我都计算好了。可以麻烦你找找什么人把这钥匙做出来吗?” “兵器部的松冈老师应该可以。”深泽点了点头,心里终于踏实了,他转而又问:“喂,安东,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帮你?之前我脸上被你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呢!” “你帮的不是我,是小满。”安东一针见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利用杠杆原理,找到铁锁的定点,撬开铁锁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这把万能钥匙要做多大才能撬开锁头,这个我们并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通过锁孔直径大小,和铁锁锁身的长度计算得出。现在的情况是,铁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并不清楚。” 说完,安东直起身子,将稿纸塞到深泽手中:“现在,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兵器部的松冈老师,拜托他先看一下这张模型图。松冈老师我不认识,更何况,你找,比我找更方便。他不会拒绝你的。” “你果然厉害!高中时期我的理科就考不过你。”深泽摇了摇头,也站起身来:“走,你跟我一起去!”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时间不等人,我们分头行动吧!”安东说完,转身就走。 “你去哪?”深泽有些捉摸不透他了。 “我去查看锁孔直径和锁身长短。”安东打开审讯室的门,说。 “你怎么查啊?再说了,你就这么把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稿纸交给我,你就不怕我因为嫉妒你和牧小满的感情而选择不帮吗?”深泽笑看着他。 安东回过身,看了他一眼,说:“因为信任。毕竟,你是我曾经的兄弟。”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深泽怔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安东心中的位置竟然是这样的。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从小到大,他的朋友都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亲近他。就算他没有说过自己是皇室成员,却也因为家境殷实,身边总是会有一些献殷勤的人,无论男女。 他跟安东之前玩的很好,经常两人一起打球,一起讨论课题,一起抱怨试卷太简单,然后两人将分数考得高高的,远远地甩开排名后面的其他同学。 却因为牧小满的事情两人打过,骂过,甚至恨过。可真正开口承认自己是兄弟的,安东竟是第一人。 更何况,信任,这两个字牧小满曾经对他说过,如今安东也对他这么说。 可是安东,我也当你是兄弟,但是在牧小满的问题上,原谅我,我不可能放弃! 直到安东跑出很远了,深泽才猛然想起:“安东,你疯了!我记得你是晕海的啊!” 安东出了办公大楼,疾步向东边码头跑去。天空又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来,好冷,海上更冷!那海风夹杂着大朵大朵的冰雪好似拳头一般,一击击地砸在安东的心里。 小满,你等等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 小满,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码头的海风果然强劲,海浪一波波地顺着海风向着岸边袭来,阴冷的空气夹杂着苦涩的味道钻进衣服,渗透到骨子里,冰冷入心。 安东不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却远远地看到在大海中,有一个小黑点,在海风的浪潮中时隐时现,脆弱得好像快要被淹没了一般。 他想也没想,跑到码头前方,一个猛子跳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摊开话题 牧小满昏迷了好久,偶尔被海浪拍打得清醒一下,偶尔又在冰冷的海水里晕了过去。也许是她跟安东有着强烈的心灵感应,总之,在安东跳下海向她这边游来时,她终于有了一丝意识。 然而,当她抬起沉重的脖子,睁开疲惫的双眼时,看到的,却是茫茫大海,和远处空无一人的沙滩。 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慌搅乱了她本是镇定的心。这到底过了多久了?千叶老师那边的调查结果如何?如果再继续下去,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 爹、娘,求求你们保佑我吧!我不能死在这里啊! 安东,小满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安东,小满真的好想你! 牧小满的脑海里刚想到这里,却被身后一波巨大的海浪一下子撞击了后脑勺,海浪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了进去。好在,没多大一会儿海浪又退了回去。可就在这一来一回之间,牧小满又昏了过去。 安东卯足了劲儿向她这边游来,完全不顾自己有很严重的晕海症状。刚下海时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冰冷刺骨的海水好似万把利剑刺入他的全身,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可就算如此,却依然拼劲全力向她游去! 越来越近了,还有一半距离就到小满身边了! 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很想呕吐,天旋地转地感觉大海好像从天而降一般向着自己袭来。他停了下来,好像无助的尘埃随时都会被大海吞没一般。他努力地平静了一下慌乱的思绪,看了一眼牧小满的方向。 不能停!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游去,任凭心脏跳动得厉害,任凭头晕难耐,他觉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把牧小满给救出来! 牧小满就是他的信念! 快要靠近牧小满时,安东抬起头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他开始慌乱了。因为他没想到的是,牧小满已经昏过去了。 他拼劲全力游向她,当他碰着十字架时,已是疲惫不堪,他搂着牧小满,喘着粗气,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大声地喊她:“小满,小满你醒醒啊!你不能睡啊,我是安东啊!” 安东边喊她,边用力地搓着她的脸,努力地想要给她取暖,见她完全没有意识,他开始恐慌,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时,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他一边用力地对着她的脸哈气,一边用手搓着她的脖子,胳膊,双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给她带来一丝丝温暖。他大声地喊着她,直到过了好半天,牧小满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却并没有睁开眼。 “小满,我是安东,我来救你了!你不要睡啊!你如果睡了就完了啊!”安东边说边不停地搓着她的脸。 “……嗯。”牧小满又无意识地哼了一声。 安东见状,赶紧深吸一口气,顺着她的身体沉进海里去,他抓着她的脚踝,顾不得心脏杂乱无章地剧烈跳动,仔细地查看了那把铁锁。铁锁的大小和锁孔的直径他用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下,心里大概也有了个数。 刚准备向上游,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好像头重脚轻快要栽入海底一般。他抓着她的腿,试图给自己找寻一丝力量。 却在恍惚之间,看见她脚踝上绑着的铁链竟然带着铁钩。那铁钩在海浪的滚滚冲击下,摩擦着牧小满的皮肤,已经有了一大片红肿了,再这么摩擦下去,她的脚踝会流血的!听说这里会有鲨鱼出没,安东赶紧将铁钩调转了个方向后,才顺着她的身体向上游。 出了海面,安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趴在牧小满的肩头,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觉得眩晕和杂乱无章的心跳稍稍平息了下来。又喊了牧小满好一会儿,直到她哼了一声,安东才放下心来:“小满啊,你再坚持一会儿啊!千万别睡啊!” 说完,带着跳动异常的心脏开始向回游,那漫天飞舞的雪花更是让他昏天暗地的找不准重心。好在,海浪很大,推着他向岸边游去,没过多久,他便上了岸。 杂乱的心跳和眩晕的头却并没有缓和半分。他无力地站在沙滩上,弯着腰,干呕了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好在这时深泽赶到,拍着他的后脊,说:“去我那儿休息一会吧!” “锁孔五厘米,锁身二十……嗯,万能钥匙的长度就做成二十五吧!”安东站直了身体向前走去。 深泽对一旁月杉团的士兵们说:“听见没有?锁孔五,长度二十五!快点通知松冈老师!” “是!”为首的那个士兵将手中的大衣递给安东后,转身带着其他人立即赶去兵器部通报了。 安东一愣,接过大衣,看了深泽一眼。深泽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我那,喝两杯,驱驱寒!这万能钥匙没几个小时是做不出来的,干着急也没有用!” 深泽在这所学校有专门的寝宫。只不过,不在校区内,而是在西边的一大片树林里。那里十分隐蔽,是个根本没有人会去的地方。 说是寝宫,其实比东京的皇居简陋了好几个层次。简单的仿古日式建筑,红砖瓦的墙面有着旧旧的年代感,和深泽平时的性子倒是大相径庭。 房子是平层,房间倒不是很多,但空间很大。四周松树林立,就算这是冬天,似乎也有着生命的气息。 刚踏进玄关,一股暖烘烘的热气迎面扑来,安东脱下大衣放在一旁,说:“你倒挺奢侈的,不在家也生壁火?” “我知道你会被冻得半死,刚叫人把火生起来的。去壁炉旁休息一会吧,我有话对你说。”深泽去旁边的酒柜拿了一壶清酒,两杯酒盏。 安东疲惫地坐在软垫上,这时才觉得之前慌乱的心脏慢慢地平静了些,虽然头还有些晕。但真的好多了。想到还在大海里遭受苦难的牧小满,他便什么心情都没了。皱着眉头,呆呆地看着火苗,有些出神。 深泽见状,推了他一把:“嘿,发什么呆呢?担心牧小满啊?”说着,也坐了下来,并递给他一杯酒盏。 “嗯。”安东接过酒盏,看着清澈微香的清酒心情复杂极了,一饮而尽。清苦,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深泽笑着也喝了一杯,说:“别担心,牧小满绝对不会死。再说了,马上钥匙不就做出来了吗?”话虽这么说,其实深泽心底也早就急疯了,之所以让月杉团去兵器部,也是因为他在去海边之前对松冈老师动用了武力,否则,生怕松冈老师玩拖延,耍心思。 可自己的着急却不想跟安东表露半分,他欢快地笑着又给安东倒了一杯。 安东又一饮而尽,说:“不喝了,实在没心情。” “牧小满的体质好着呢!不会有事的。你想啊,她在这学校都待了一年多了,大冬天的,用冰水洗澡也洗了那么长时间了。这点抵抗力会没有吗?学校之所以从不提供热水也是有学校的道理的。”深泽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其实,这句安慰的话,更多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你倒挺了解啊!”安东瞪了他一眼:“是我上次揍得不够狠吗?” “哈哈!为了追她,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深泽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虽然目前来说还没成功。” “你永远不会成功。”安东得意地笑看着他。 深泽摆了摆手,说:“不见得,我给你看样东西。”说完,转身去了书房。不大一会儿,在安东疑惑的目光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夹。 “那是什么?”安东问,他忽然觉得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心跳似乎微微有些颤抖,带动着全身让他有些瘫软。 深泽将文件夹竖了起来,封面朝他,说:“牧小满身份分析报告!” 安东心中的火山瞬间爆发:“你背后调查我女人做什么!”说完就准备抢。 深泽一把将报告放到身后,笑了:“之前牧小满因为间谍嫌疑的事情闹得很大,唯有调查她真实身份才能彻底洗清嫌疑。我当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咯!你不感激我,反而还生气?” 安东一听,虽然放下心来,却依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盯着深泽得意的神情,和高高扬起的眉毛,问:“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当然,安东指的是牧小满的真实身份。 “是。”深泽简单直白的回答。 “是什么?”安东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了。毕竟,伪装课他是全班最高分,看穿深泽背后的心思对他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池小月。”深泽不笑了,严肃地说。 安东忽然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发抖,这是牧小满的秘密,也是他们两人共同的秘密。可如今,竟然被这个外人知道了。虽然深泽是日本人,可万一当年的凶手就是和日本人有勾结呢?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安东没有说话。 “看来,牧小满家里的事情她已经告诉你了。”深泽冷冷地说。 “我是她先生,她告诉我是应该的。”安东不甘示弱。 “她想报仇,所以来学刑查。而她的事就是你的事,所以,你支持她学刑查,为的是,早日抓到凶手,是吗?”深泽的口气冰冷,阴森森地说出这句话,和他平时惯有的口气完全相悖。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不该调查的请你不要随便去查!难道你不懂得尊重他人的隐私吗?”安东不高兴了,提高了声音。 “因为我想得到她!”深泽字句清晰地说出这几个字。 “你跟你哥真的很像!”安东嘲笑着说:“是不是别人的东西都是香的?是不是霸占属于别人的东西你们都会觉得很快乐?” 这下该深泽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你一直以来跟我说的‘爸爸’事实上是你哥吧?又或者说,应该是你的皇兄吧?”既然深泽亮出了底牌,那么安东觉得有些事情摊开来说算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深泽确实惊讶。 “高中时就知道了。” 深泽点了点头,觉得既然知道也无所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他并没有任何负担地笑了,随即,又将脸耷拉了下来:“你对我的事情既然都能如此一针见血,为什么对你心爱的女人的事情却始终理不出头绪呢?” “你什么意思?”这下是安东愣住了。 深泽邪笑了一下,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问:“这人你认得吗?” 安东接过照片,整个人僵住了,因为照片上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爸,安本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震惊 “你还调查我爸?!”安东是真的生气了,火冒三丈地站起身来又想揍他了。他拳头紧握,气势汹汹地站在那儿好似一只正在等待时机的猎豹,随时出击。 深泽也站了起来,将文件夹丢到一旁的茶几上,双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那么聪明的头脑为什么就想不出来你爸的照片为何会出现在牧小满的分析报告里?” 安东一愣,看着他谜一样的双眼,忽然觉得深泽的伪装其实学的很好。“牧小满是我爸儿媳,所以你就要连带把我爸也调查了?呵呵!我警告你,别仗着你身份地位高就可以为所欲为!”说完,转身便走。 “看来,你还不认识安本华。”深泽盯着他的后背,冷冷地说。 安东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疯了一般的人:“他是我爸!你说我不认识他?” 深泽冷笑道:“那我就说一下我所了解的安本华好了。”他边说,边走到安东身边:“其实你家家境世世代代都非常好,祖上家大业大,在上海创办第一家机械加工厂,只可惜,家人只是以守为主,从不懂得突破。到了你爸这里,他开始觉得不甘心了,明明可以扩大家业的,为什么只守着一个加工厂? 也许当年安本华年轻气盛,他沉迷枪支。可你爷爷却禁止他玩枪,他也听话,不玩就不玩。心里却不甘心啊!后来,你家需要跟俄国人做生意,急需一个懂俄语的翻译。报纸上贴出广告后,只有一个叫池正远的来应聘。池正远,你已经知道啦!牧小满的爹。” 安东大惊,我爸和小满的爹认识?这我怎么不知道? 深泽装作没看见他的神色,继续说:“池正远本是码头搬运工,可在码头工作,见惯了太多中国人和外国人之间的不平之事,尤其是那个时候的俄国。他很聪明,跟俄国人打交道很快学会了流利的俄语。在那个年代,会说俄语的人太少了,所以,他很快得到你家的重用。 一口流利的俄语,跟你爸又是相仿的年纪。所以两人关系甚好,再加上,那时你爸已经准备出国留学了。本来打算去英国的,后来他羡慕池正远的俄语,便去俄国学习了。后面你家的事情,你应该清楚的。 可你不清楚的是,你爸,他很会玩枪,百发百中。尤其是他到了俄国留学以后,沉迷射击,爱好打猎,研究枪法。我虽然自小在皇居长大,从小就玩射击,可我靠的不是天分,而是努力。我为了射击做了太多次练习。可你爸不是,他是真正有天分的人。” “我怎么不知道我爸会开枪?他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生意人,甚至是,我来这所学校之前,他都跟我说,学什么都不要学开枪。你竟然说我爸开枪百发百中?开什么玩笑?”安东狡辩道,确实,从小到大,安本华告诉他,要防身,首先学会的是功夫,而非枪支弹药。因为人一旦学会了射击,就会开始藐视生命。 深泽冷笑道:“那是因为你爸杀过人!你身体里有一半俄国血统,难道你从小就没听你妈说过莫斯科的灵魂传说吗?” “什么灵魂传说?”安东忽然觉得今天深泽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 “眼神!人的眼睛是灵魂和外界做交流的媒介,一个人的灵魂还在不在,看的就是这个人的眼神!要想让一个人死,死得连灵魂都永存在尸体中,永远不得出窍转世,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血肉堵住双眼!”深泽的口气生冷而坚硬,他看着安东震惊的神情,他知道,安东已经明白了。 “什么意思?”安东不甘心地问,声音有些颤抖。 “用子弹射穿一个人的双眼,可以让它的灵魂永远封存在尸体中。这是你们莫斯科的灵魂传说。而枪法百发百中的你爸,安本华!用这种方法杀过人!而且还是三个人!” 深泽说得口干,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清酒喝了下去:“这是他惯有的猎杀方式。包括他在俄国留学时,都喜欢用这种方式打猎。我甚至打听到他曾经的猎友,他们告诉我说,安本华的枪法干净利落,包括猎杀小动物时,都是喜欢直接射穿动物的双眼。大到黑熊,小到雏鸟。从不失手!” 安东感觉自己好像站在茫然无边的大海上,十分晕眩,他跌坐在旁边的软垫上,失了魂似的,他只觉得心脏又开始杂乱无章的跳动了,全身发抖,没有力气,好半天才又问一句:“什么意思?”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池正远一家三口是怎么死的。”深泽放下酒盏,也坐了下来,眼睛里闪着凌冽的寒光,盯着他,说:“他们三个人,双眼中枪,血肉模糊……” “你胡编滥造!”安东打断了他的话,笑了:“你的意思是,我爸是杀人凶手?” “没错!” “是灭门小满家的凶手?”安东的声音有些发抖。 “答对了!”深泽扬起下巴,嘲弄似的看着他。 安东速度极快,猛地站起来,对着深泽便是一拳。可深泽这下躲过去了,他笑着说:“你别冲动啊!” “亏我曾经还当你是兄弟,原来你是个小人!”安东恨恨地转过身去准备走人。 “那你敢不敢打电话亲自去问他?”深泽在挑衅他。 安东站住了,没回身。 “我这里的电话没有连接任何内线外线,你随便打。你亲自去问你爸!”深泽敲了敲电话听筒,说。 然而,安东却僵住了。他心里清楚,这一定是深泽在故意造谣,好让自己离开牧小满而捏造的下三滥的理由。可不知为何,脚步却十分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你没胆了?”深泽继续挑衅:“为了牧小满,你敢冒着晕死在大海里的危险,也要去救她,却不敢打电话给你爸证实我说的话?” “不需要证实。因为我已经证实了,你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安东抬脚就走,可总觉得腿脚好似灌了铅似的,十分沉重。 “那么你就直接打电话!如果这件事是假的,好,我深泽,哦,不,我弦仁从此以后不会再追牧小满,你们结婚,我反而送一份大礼给你们,永远不会再出现在牧小满的眼前!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觉得你还有脸待在她身边吗?”深泽嘲笑着说。 安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冷静地看着他,说:“这是你说的!” 说完,他坐在旁边的软垫上,拿起电话听筒,拨通了自家电话。他觉得自己必须坐着,就算他心里笃定这件事是深泽在造谣,可他依然莫名觉得全身都在发抖。哪怕旁边的壁火烧得再旺,从心底发出的寒冷是怎么都温暖不了的。 电话响了没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安东没说中文,而是改口用俄语说话:“喂,我是安东。” “嘁,还怕我偷听!”深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摇着头说。 “少爷!”阿廖沙惊喜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响起:“您怎么打电话来了?是毕业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少奶奶跟您一起回来吧?牧先生刚刚才走,跟老爷商量婚礼场地的事儿呢!时间定在三月初六,这两天就要贴大红囍字了!我找了好几个会剪囍字的手艺人,老爷选了几个最漂亮的……” 安东听到阿廖沙那激动的声音就知道家里那边一定十分热闹喜庆,可惜,他却要打电话来求证这种糟心事:“我爸呢?让他接个电话。” “好嘞!老爷在书房,您等着哈!老爷!老爷啊!少爷来电话啦!”阿廖沙欢快的声音越来越小的消失在听筒里。而听筒里隐隐传来的,是家里仆人们的说话声,依稀可以听见有几个仆人们用俄语在交谈着,激动地说少***婚纱选了五六套,每套都特别漂亮,就不知道少奶奶最终喜欢哪一套了。 如果这是平时,安东一定会非常高兴,可家里那边喜庆的气氛却一点都温暖不了这边压抑的心情。他在等待安本华的到来,却因为这种事,事关人命,而开始有些担忧甚至是慌张。 到底该怎么问呢?是开门见山吗? “喂?安东啊?哪天回家?”安本华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声音轻松欢快,一听就知道充满了笑意。 “哦,还有一个月就毕业考核了,考完就可以准备回家了。”安东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用俄语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爸,你上次跟我说不想和什么公司合作来着?” “山本商社!”安本华脱口而出:“这件事前两个月他们商社的代表还来找我呢!不谈就是不谈,跟日本人做生意,没得做!怎么了?他们去你学校找你了?” 安东当然记得是山本商社了,他是故意问的,听到安本华这么回答,他放心了。可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的心脏一下子悬到了嗓子:“哦,那倒没有。爸……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什么事啊?”安本华笑着问。 “池正远,你认识吗?”安东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乱跳。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安东以为电话信号不好。刚准备开口询问,安本华才开了口:“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口气似乎不再欢快。 安东在刑查课上学过语气,安本华的语气让他开始思绪混乱,可又不好明说,只能在慌乱之下撒了个谎:“刑查课上,老师跟我们用世界各地的刑事案件来做分析,有提到过这个人。因为他是上海人,年龄跟你差不多,所以我问问。” “哦。”安本华似乎松了一口气,说:“嗯,认识。不仅认识,而且……哎,池老弟已经不在了。他的死全都是因为我啊!” 安东傻在那儿了,呆愣了很久,又问:“爸……是你……杀了他?”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安本华才说:“他家确实是因我而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回家了 安东一把抓住桌子边,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倒下去。他觉得自己的椎骨正在一节节地被安本华所说的每一个字抽离了出去。 他忘记了哭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呆呆地坐在那儿,听他爸继续说:“当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如果不是我,他家也不会被灭门。夜深人静之时,我偶尔会想起他们在我眼前死去时的画面,亲眼所见,满目血腥啊!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所以安东啊,你在那边上学,千万不要去学射击啊!人一旦学会射击,开了枪,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啊!”说着说着,安本华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安东已经听不见他爸后面又说了什么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好似一具没了灵魂的木乃伊。他甚至觉得,当年的那场血腥杀死的是他自己! 他任凭安本华在电话那头“喂”了很久,也没有再说一个字了。直到又过了很久,他才讷讷地说了一句:“我这几天……想回家一趟,想听你说……说当年的详细经过。” “……小满也一起回来吗?”安本华又问了这么一句。 安东却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他满脑子都是安本华口中所说的那句亲眼所见,满目血腥! 原来那场生死中,自己的爸爸竟然是罪魁祸首。他真觉得自己可笑,一直以来,为了小满的报仇,他做过很多调查,问过很多相关的人,可再也没想到,最该问的,竟然是自己的爸! 深泽知道他现在心里难受,本来打算幸灾乐祸的,可看到安东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安静地坐在一旁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般。壁火燃烧的声音,和窗外大雪纷飞的声音,似乎更增添了整个房间的死寂。 “问清楚了?”深泽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十分内疚,他过了很久才敢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安东没有回答。 “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想跟你说的,可是你想啊,如果你俩真结婚了,牧小满婚后找仇人竟然找到你爸身上去了。你觉得,她还能幸福吗?”深泽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可安东还是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眼睛都不眨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电话。 “其实,当初牧小满亲口跟我说,她要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放下她了。喜欢的感觉也许还是有的,但是因为她是你的女人,我不会再碰她了。顶多是,她遇到麻烦时,我尽量帮帮她好了。 所以那次间谍事件我直接出面去帮,也是因为她是我兄弟的女人。结果,查出来这些事情……好吧,我承认我也混蛋。当我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我觉得你俩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就继续追她了。好像,我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义,可我从来没强迫过让她跟我在一起啊!我始终都表示,等毕业后让她选择嘛! 她是个好女孩,从来没看过我一眼。但是我觉得既然你给不了她幸福,那么为什么不能让我给她呢?反正,只要我用力对她好,她爱上我是迟早的事,爱不上也没关系,喜欢我就行。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我爸的事,你跟她说过没有?”安东好不容易拉回了一丝游魂,问了这么一句。 “还没有。”深泽说:“虽然我知道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可我从来没有提过一字半句。” “为什么?”安东依然看着电话,说。 “我本来是打算毕业后再告诉她的,好让她选择是跟你在一起,还是跟我。不过后来想想,这种事最好让她自己去查吧?依牧小满的性格,如果我直接告诉她,她绝对不会爱上我,反而会恨我。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帮你阻挡她查出你爸的。哈哈!我是不是很聪明啊?”深泽开心地笑着,全然不顾安东滴血的心。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弦仁殿下!” “进来!” 大门打开,兵器部的松冈老师带着满身风雪走了进来,他跪在地上,高举着手中的盒子,说:“殿下,万能钥匙做出来了,请您……” 话没说完,安东立即站起身来,拿过盒子打开来看,钥匙按照他的稿图做得十分精准,他满意地说:“谢谢。”可声音十分沙哑,无力。他顿了顿,转身又问深泽:“你能借到船吗?” “船只有一艘,是校长掌管的,你等等,我打电话问一下。” “不用了,来不及了,而且你不一定能借到。”安东转身,紧握着钥匙直接向着门外走去。 “安东!你不要命了?!”深泽站起身来。 这次安东没有停下脚步,天色渐暗,他等不及了。 望着安东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深泽忽然困惑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他竟然内疚了起来。他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松冈老师,不耐烦地说:“下去吧!” “是!” 深泽转身就去打电话:“立刻派几个帝大医学院的医生过来,要医术好的!来学校!这里有一个……不,有两个病人!快快快!再准备一个担架,现在,马上到东边码头去!” 深泽这边在准备着,那边安东已经跑到大海边了。他这一路脑子里很乱,一面想着冰冷海水里的牧小满,一面想着他爸说的那句亲眼所见,满目血腥。 他的眼泪如鲠在喉,其实已经没有力气了,可是小满,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如今,却成了他这一生永远也偿还不完的债了。 他紧紧地握着万能钥匙,他甚至想,如果小满不在了,自己也不想活了。曾经因为爸爸,他离开了妈妈,离开了他永远也回不去的那个家。如今,又是因为爸爸,他不得不离开自己最爱的女孩。 小满啊,你是我的命,可终究抵不过运的轮回啊! 爸,你曾经的满目血腥,换来的是我今生满目苍夷的心啊!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海边的风席卷着更大的风浪一波波地向着岸边袭来。安东冲到码头前方,没有犹豫,跳了下去! 他的速度极快,手中紧紧的握着救命钥匙。许是安本华的话太过震撼,又许是晕海症状再次出现。他刚游没多久,一阵眩晕带着杂乱无章的心跳再次涌现。他的胸口一阵憋闷,可他在努力地忍,就算是再痛苦,他也要去救小满! 他游得越快,心脏乱跳得就越快,好像整个世界一片安静,没有海浪声,没有风雪簌簌声,只有“咚咚咚”地心跳狂乱声。 牧小满近在咫尺,可安东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整个大海好像在自己头顶上扑面而来,他停了下来,努力地压抑住自己早已崩溃慌乱的心跳,可终究是没忍住,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海浪速度极快,瞬间将鲜血消散,只留有他嘴角一点点血腥。 血腥?呵呵,亲眼所见,满目血腥! 安东顾也不顾,继续向前游去。等到了牧小满身边时,看着她耷拉着头,早已苍白的脸,冻得乌紫的嘴唇,他忽然好怕!怕牧小满已经死了!于是,他先探了探她的鼻息,如果说,牧小满真的被冻死了。那么算了,不救了,自己和她一起沉入海底好了。 可是小满还有呼吸,仅存的微弱的呼吸。 安东大喜,只要小满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猛吸一口气,顺着她的身体沉了下去。找到那把铁锁,将钥匙对着锁孔,一插,一拧,锁没动。他有些着急。换了个方向,再一拧,开了。 他赶紧将铁锁,铁链,全部从小满的脚上拿掉,那慌乱的心跳,和继续想要吐血的冲动,让他强忍着压了下去。他回到海面,边解开她手腕上的麻绳,边大声地喊着她:“小满啊!醒醒啊!我是安东,我们回家了!” 小满没吭声,冻僵了的她直直地往海面下沉,安东赶紧一把抱住她,一边单手向岸边游去,一边紧紧的搂着她,让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 他边游,边喊:“小满,别睡了啊,我们回家了!我是安东,没事了,你别怕啊!” 可他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慌乱,头也越来越晕眩。他甚至难以控制自己大脑里不停的出现他爸说的那些话,又是一阵反胃,吐了出来。他怔怔地看着海面上漂浮的鲜血,一阵海浪打了过来,瞬间消失。他只停顿了片刻,继续一边大声喊着牧小满,一边向岸边游去。 不知是不是牧小满有了一丝微弱的意识,她本是耷拉着的另外那只手轻轻地搂住了安东的腰。这一动作让安东大喜,她还有救!小满还有救! “抱紧我啊!别松手啊!我们马上就上岸了!”安东大声的说。 漫天飞舞的雪花,凛冽的寒风翻腾着刺骨的海浪,安东觉得晕眩得厉害,他越来越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了,就算他口中再怎么努力地,大声地喊着小满,可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的快速跳动的声音。 没有力气了,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努力,全部被他爸的话一点点的抽离了。他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海水,雪水还是泪水,他只知道,就算是自己晕死在大海里,他都要把牧小满拖到岸上去! 又是一波巨大的海浪夹杂着风雪叫嚣着向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瞬间将两人淹没在海水中。安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地抱住了牧小满,将她的头贴在自己怀里,在他意识模糊前,说了句:“小满,别怕,我是安东,我们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获救 深泽带着一行人赶来海边的时候,巨大的海浪已经把两人推送到沙滩上了。安东也晕了过去,只是,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就算是旁人怎么掰都分不开。 军医报告说:“殿下,牧小满是冻僵了,所以搂着安东的姿势不大好分开。安东可能是执念太强,也很难分开啊。由于两人都是体温下降,被冻得关节僵直,如果强行拉开,恐怕会骨折。” “算了算了,一起抬到担架上去!都抬到我房间,暖和点了,他们自然就分开了。”深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俩往自己寝宫里搬的时候,深泽再一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是爱着牧小满的,一直以来得到她是他的梦想,他喜欢看着她笑,听她说话。可是,当所有真相跟安东公开后,很多事情都变了。 等牧小满苏醒过来,知道这一切时,还能开心的笑吗? 深泽甚至开始后悔了,尤其是看着他俩就算是昏迷、冻僵都紧紧地抱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局外人。至始至终都想往两人中间插,想往牧小满的心里走,可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虽然努力了很多,却依然是个失败者。 转念一想,又觉得就算现在是失败者,不代表以后也是啊!反正安东和她的关系也走到尽头了,以后的一切就用时间来证明吧!对于安东,不是自己不义,要怪,就怪他爸吧! 众人将两人抬到深泽卧室,房间是和室,很大,很暖和。不过,卧室中间有一扇拉门,平时倒不曾拉起,只起装饰作用。而拉门前方有个暖炉,整个房间的热度全靠它。拉门后方才是深泽平时休息的地方。 待安东和牧小满身体渐渐回暖了之后,军医们才将两人分开。深泽决定,拉门暂时拉上,两人就由这拉门所隔吧!自己不在其中做一番努力,恐怕,安东还不想放手呢! 军医有两个,一人一个在拉门两边替两人做检查。结果,两人的情况都很糟糕。牧小满全身冻僵,所有脏器变得十分微弱,倒是可以慢慢调养。可是,安东的心肺功能不仅全部减弱,甚至还有出血迹象。 正当众人忙得团团转时,从东京赶来的医生们及时到了,他们带来了更先进的仪器和药物给两人治疗。 好在,没过多久,安东渐渐醒了,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忙碌的医生们和在一旁关切询问的深泽,他便明白了大概。于是,他轻声地问:“小满呢?”声音很轻,很低,显然心肺功能减弱,带动得说不了多大的声音。 深泽说:“她还活着。” 安东放心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医生立即制止了他:“你现在心脏功能十分微弱,不能随便动。你要静躺!你的情况不比旁边那个女孩好多少!” “小满现在情况怎样?”安东急切地问。 深泽皱了皱眉头,看着他,问:“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你知不知道她身体里早就中毒了?” 安东一下子想起之前牧小满在花火大会那天晕倒的事情。他着急地问:“毒素还在?” “还有,但是不多了。医生说从剩余的毒量来看,应该在血液中残留至少一年多了。好在调理得当,在慢慢散去。这种事你不知道?”深泽抱怨道。 “知道。小满曾经因此晕倒过,我曾怀疑下药的是她的仆人。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安东断断续续地说,气息不接,脸色惨白:“小满现在在哪里?” “在你旁边,还没醒。不过我已经让医生给她用最好的药了,是给我们皇居专属用药。现在正在打点滴。这药用下去,她身体里的毒一定会消失的。你放心,牧小满在我身边,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深泽半带嘲讽,半带冷笑地说。他很想抽烟,未点燃的香烟在手里把玩着,可念到旁边有这两个重病号,想想还是算了。 安东回头望去,旁边只有木质拉门,哪里有牧小满? 深泽笑了:“她在拉门那边。” “我想看看她!”安东边说边要挣扎着起来打开拉门。 “安东,”深泽冷冷地看着他,说:“一些事情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你应该要开始做出你的决定了。” 安东自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怔怔地看着他,没吭声。 “牧小满已经不属于你了,你也没有资格再去爱她了。从今往后就让我站在她身边守护她吧!”深泽没有客气,更不在乎安东已是微弱的心脏。 深泽的话提醒了他,安本华说的那句“亲眼所见,满目血腥”再次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松开了准备打开拉门的手,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没有再挣扎了。 深泽明白,这个时候安东最需要的是安静,安静的房间才能给他更多的思考。安东是爱牧小满的,那么,就让他因为爱而放手,也是未尝不可的。 因为,深泽了解他。看着他好似一根没有重心的羽毛,无力地躺在被褥里,深泽明白,此时,安东满脑子都是他自己和牧小满的未来。 那就让他好好想想吧! 深泽转身去了牧小满那边,医生们还在忙碌着,他看着牧小满单薄的身体,似乎有了血色的面庞,他暗自祈祷:天照大神啊!也许强行分开她和安东是一件残忍的事,可爱情的路上没有对错。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那就让我来替代安东的位置吧!小满,我替你做了人生的决定,希望,你不要恨我! 快到半夜时,千叶老师来了。那时牧小满的状况已经好转很多了,气色也逐渐缓和了起来,只是,她还没醒。 而安东,已经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好几个小时了。 千叶老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他俩,微微地摇了摇头。转身便去了书房,深泽在那里等他。 “结果出来了吗?”深泽迫不及待地问。 “出来了。这一切是红叶凛和平野凉介演的一场戏。”千叶老师如实说。 “演戏?”深泽哭笑不得:“她那个贱人宁愿让自己暴露在众人之下也要演戏为的就是陷害牧小满?” “是的。不过,这件事情恐怕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毕竟,目前学校里学生也不多了,校长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 “所以,这件事的真相除了我们几个知道以外,其他人始终都会认为这一切是牧小满的阴谋了?”深泽提高了声音。 “是的。” “荒唐!”深泽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书案上:“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广播室,亲自把这件事的真相给公布出来!我看他们还打算怎么隐瞒!” “殿下,您别冲动。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千叶老师直视着他。 “怎么?” “虽然红叶凛和平野二人十分可恨,但是,这件事,很难说清楚谁是胜利方,谁是受害方啊!”千叶老师用很平稳的语气说着这件事的背后玄机。 “什么意思?”显然,深泽并没有看穿。 “这件事,牧小满目前是受到极大的委屈,她是受害方。可获利的并不是红叶凛他们,而是您,弦仁殿下。” 深泽还是不懂。 千叶老师继续说:“您应该已经跟安东说清楚牧小满所要面对的仇家到底是谁了吧?您一直没有机会去说,而这件事,给了您最好的平台,不是吗?牧小满目前看似受了委屈,可她真的跟您在一起,成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王妃之后,那就不是委屈了,而是以此事件成了她地位提升的跳板。所以,她表面上受到伤害了。实际上,获利的人是她。 更何况,总参谋长想要留她。如果没有这件事情,牧小满还会执意回国,回去跟安东结婚,那么,到时候总参谋长那边并不好办。甚至极有可能会让牧小满面临被杀的危机……” “你说什么?”深泽震惊了。 千叶老师再次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眼下,牧小满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成为王妃!其二,留在总参谋长身边,为我们大日本帝国,为天皇效忠!但是,您应该是知道牧小满绝不可能为了效忠天皇而留下来的。所以,她要想活下去,必须跟您成婚!” “老师,你觉得她会嫁给我吗?”深泽忽然没底了。 千叶老师沉默了,毕竟,牧小满身上总有一股谜一般的特质,他身为研究刑查多年的专业人员,竟然好多次都没看穿她心底的痕迹。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深泽也没有再追问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深了,千叶老师回去后,深泽便在书房休息了。整个房子静悄悄地,窗外大雪纷飞的声音夹杂着林间的风声,呜呜作响。然而,安东却根本没办法安睡。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了。 他的脑子里开始回想,想小时候跟妈妈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又想起后来跟着爸爸回到上海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整天闷在家里的恐惧,孤单,寂寞。好不容易学了拳击,在力量和速度的比拼中遇到了牧小满。 人生,总是轮回的过程。 他猛然想起,见到牧小满的那一天是他的生日,生日前几天,他求了他爸好久,希望安本华能留下来陪他过一次生日。可是,终究是失败了。 原来,安本华当时的心思根本不在他的生日上。 而是在池家的血腥中。 既然这件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要说从今以后装作没发生过,继续和牧小满相爱,结婚,显然他是做不到的。 这完全是对牧小满的不公平。 可自己从此以后要收起对她的感情,他又做不到。再说,毕业后,小满就要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家仇。那么他该怎么办?该以怎样的立场,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安东觉得自己的思绪好乱,想得好崩溃。就在此时,他听见拉门旁边,有一声轻轻地,微弱的,似乎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喊:“安东……安东……” 小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苏醒 安东挣扎着无力的身体坐了起来,用尽全力打开拉门。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虚弱,就算是打开拉门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满头大汗。 原来,牧小满就躺在他身边,仅仅隔着拉门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 安东激动地喊着她:“小满,小满啊!” 可是牧小满根本没醒,只是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喊了安东而已。安东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一阵心疼,轻轻地用脸贴了贴她的额头。 这一贴不要紧,牧小满滚烫的体温让安东吓了一跳,好在旁边放着一盆水,和一块毛巾,也许是医生们估计她会发烧早已准备。 安东忙不迭地用凉毛巾给她散热,又将暖炉里的炉火烧得旺旺地,虽然自己的心脏还是在虚弱无力地跳着,偶尔泛起的眩晕依然让他找不准重心,可牧小满在身边啊,还需要照顾啊!他带着这一信念就这样支撑着照顾她到了天亮。 好在,她的烧终于退了。 安东那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看着她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忽然觉得,只要牧小满还活着,只要她健康平安,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关于她家灭门那件事,他还是想要回去问问他爸的。想亲自问问他当年这场家变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决定和牧小满今后的关系。因为他不死心。他仅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觉得,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他爸故意骗他呢! 总之,他要亲自去问安本华!用所学的刑查知识去跟安本华当面对话,来判定事情的真假。 为了牧小满,为了两人今后的感情,更为了他还没有爱够的心。 他带着满心的苦涩轻轻地吻了吻牧小满的双唇,房门却在这时被拉开了。 是深泽! 深泽站在门口,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地看着他,安东心里一紧,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出来!”深泽厉声道。声音不大,却让人觉得阴冷。 安东给牧小满盖紧了被子,捏了捏她已是温热的手,便跟着深泽走了出去。 本就虚弱无力,又照顾了牧小满一个晚上。现在的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两人刚来到客厅,深泽一个急转身上去抓着安东的衣领,恨恨地说:“你现在在做什么?照顾牧小满?你还有资格吗?” 安东已经无力再招架了,更没有任何理由去辩驳他的反问。 深泽嘲笑着继续说:“别以为你现在还是她男人,我早就告诉你了,你不配!” 安东冷笑了一下,没吭声。 “你以为你还能跟她长相厮守吗?你以为你还能跟她结婚吗?你用点脑子想想吧!好,就算是你自私地为了自己跟她结婚!然后呢?你以为你得到她了?等她把灭门之仇查到你爸头上的时候,你觉得她还能幸福吗? 如果她跟你有了小孩,最后她会崩溃的发现,自己的爹娘死于一场血腥之中,她却给仇人繁衍了后代!你觉得,她还能活下去吗? 也许你聪明,或许我也可以帮你把所有真相掩盖,不让她查出真凶到底是谁!但是,你觉得这样对她来说公平吗?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说完,深泽猛地一推,安东顺势倒在一旁的沙发上。他无力地坐着,眼睛没有任何精气神地看着前方,过了好半天,才说:“等小满醒了,我想回家一趟。” “回去干吗?” “我想当面问我爸当年所有的真相。你说的对,我确实自私,我自私地不想放开她的手。我甚至很难想象离开她,我到底该怎么活。可能我还是不甘心,甚至不敢相信。不相信电话里听到的这些真相。所以,我想当面问他。”安东有气无力地说。 “行,我陪你去。”深泽双手插在裤袋里,定定地看着他,说。 “随便你。” “你别以为我是想监视你,事实上,进了这学校,再想出去除非拿到毕业证书,否则别想走。所以,如果你想这两天回家一趟,只有我才能带你出去。我有私人飞机,到时候直接开往上海,来回也会快一些。” 安东忽然笑了:“你怎么这么积极?” “我是想让你看清真相,好早点离开她!” “我离开后,你就一定能跟她在一起吗?”安东又笑了,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跟她的感情有多深。” “也许,那只是你个人的想法而已。” 牧小满整整昏迷了三天,安东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她三天。看着她的气色一点点地好了起来,安东也顾不得自己尚未调整好的身体了。人说,精神上的愉悦可以带动身体健康上的康复。安东觉得,看着牧小满的状态越来越好,他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好多了。 果然啊,小满,我的身心早就跟你的命运连在一起了。 然而,牧小满醒来后却没有见到他。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虚弱,头好痛,但是一点儿都不冷了,她睁开模糊的双眼,渐渐清晰的房间装饰让她的思绪一点点地在理清。她想起了自己在大海上被绑在命运十字架上的情景,想起了那天晚上红叶凛和平野的造谣,想起了安东被关在了绝命台里! “安东!”她张了张口,用尽全力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惜,喉咙干哑,声音不大。 一个医生正在旁边给她调整药剂,见她醒了,笑了,说:“有钱就是好,你这要是贫民老百姓早就死了。弦仁君给你用了最好的药,天皇陛下才能享有的药。” 牧小满觉得头痛剧烈,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又问:“我这是在哪儿啊?” “弦仁君的寝宫。” 牧小满一下子没领会到这话中的含义,继而又问:“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弦仁君救你的。” “安东呢?”牧小满急切地问。 “安东是谁?” 牧小满没有回答了,自己既然在弦仁家,安东怎么可能会出现呢?真是问了个傻问题。她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却被医生制止了:“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动。再说了,你要是有什么闪失了,我们也不好跟弦仁君交代啊!” “深泽?深泽他人呢?”牧小满被医生强制性地按着躺了下去。 “一个小时前弦仁君出国了。” “哎?”牧小满觉得自己怎么什么都搞不懂了:“我到底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四天。”医生说完,便出去了。 牧小满现在满脑子的问号,奈何刚刚苏醒不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只想问一句,安东去哪里了。 因为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大海上,是安东来救自己的。是安东冒着风雪喊着自己让自己不要睡的。也是安东解开自己脚腕上的铁锁救自己回去的。 她记得! 可是安东明明是被关进绝命台了,他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甚至不问也可以,但是她想他。那么多天的思念,那么多天的煎熬,她觉得自己能努力支撑着在大海上度过那么长时间,一方面是她爹娘给她的信念。另一方面,是安东给她的美好未来。 所以她不能死! 可她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来来回回检查她身体的医生们都表示不知道,甚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好像一夜之间安东消失了一般。 又等了一天,终于来人了。她喜出望外地挣扎着努力地坐了起来,结果,打开拉门的竟然是吴大志! “安东呢?”牧小满开口就问。 吴大志有些咋舌,笑着坐在她旁边,说:“哇,咱俩这么多天没见,你竟然直接问我安东呢?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牧小满笑了:“谢谢你吴大志,谢谢你来看我。因为我醒来这么久都没见到安东的影子,我很担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安东去哪里了?他从绝命台里出来了吗?” 吴大志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着说:“嗯,我听说他被放出来了,是红叶凛的关系,她求了校长好久才让安东离开了绝命台,听说又被关押到审讯室去了。不过后来去哪里了,我不知道。这么多天我也没见着他。” 牧小满一愣,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她觉得自己就算是斜靠着背后那扇拉门,都抵挡不住心里的恐慌,她甚至觉得自己微微地,全身有些发抖。 她忽然觉得好怕,怕失去安东。 吴大志见她没吭声,赶紧安慰道:“可能是有什么事去了吧?你看深泽不是也没露面吗?而且你这儿是深泽的房间啊!真暖和。” “我怎么被带到这里来了?”牧小满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吴大志低下眼睛盯着牧小满身上的被褥说。 可他的伪装课学的是最差的,这点小伎俩还是被牧小满给看穿了。她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红叶凛诬陷我的事情后来怎么解决的?是不是安东替我做了什么?” 吴大志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红叶凛的事情是千叶老师调查出结果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被诬陷的,但是这件事情恐怕只能不了了之了。毕竟,她是校长的侄女,校长并不打算对这件事情追究下去。所以,也就答应深泽来救你了。” “是深泽救我的?”牧小满皱起眉头盯着他,问。 吴大志还没回答,便听见门外传来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深泽的声音在风雪的簌簌声中显得十分急切:“医生呢?快!有人快不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抢救 接下来就是一阵杂乱无序的脚步声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牧小满斜躺着靠在拉门上自然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吴大志十分好奇,踮起脚尖站在门口向外望去。不大一会儿,就听见众人抬着担架向这边跑的声音。 牧小满刚准备想问怎么了,谁知,吴大志突然把拉门关上了,笑呵呵地看着她说:“没想到深泽这人还挺热心,自己房间被他整成住院部了。” 话音刚落,牧小满便听见身后拉门那边传来众医生忙碌的声音:“心跳多少?” “131。” “收缩压多少?” “150。” “……” 牧小满听着拉门后的急救声忽然心脏一下子被拎了起来,她莫名地有些心慌,四肢发软,幸亏是斜躺着,否则恐怕会站不住。 “旁边是谁?”牧小满问吴大志。 “我……也不认识,大概……大概是其他部的吧?”吴大志挠了挠头,有些口吃。 牧小满转念一想,不对! “这个时间学校里其他专业基本上都毕业了,只剩下我们刑查部的了……” “哦,有一些其他专业的新生已经入校了。”吴大志打断了她的怀疑。 这时,深泽的声音在拉门后响起:“情况怎么样?” 一个医生说:“不乐观,他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去呢?真是乱来!” “是我带他出去的。”深泽定定地说。 医生赶紧连连道歉:“对不起弦仁君,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罢了,他会死吗?”深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 “应该不会,但是会落下病根。现在是出血现象严重,再加上连日没有多少吃喝,精神打击过大,气血郁结于心……” “用最好的药治!他死了,你们都别想活了!”深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怖。 “是!不过,为什么不把他直接送往东京啊?那里设备齐全。” “快到学校了他突然犯病的,飞机准备降落的时候就昏过去了。这个时候再往东京开已经来不及了。幸亏你们几个在这儿!” 牧小满听到深泽这句话也明白了大概。原来是下一届新生入校了,也许恰巧遇到个晕机的。一年又一年,时间过得真快。一年之前,自己被蒙着眼从东京带往这学校的时候,那个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她回过神,又看了看吴大志,吴大志此时的脸色不大好,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他在找个借口想要出去,奈何脑子一片空白,自己所有的智商全部用在刚才的谎言上,这回完全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你在紧张什么?”牧小满笑了,声音不大,依然无力,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听着旁边深泽和医生的对话声,她自己都紧张地全身发抖,更何况是吴大志。 “我……我从小就怕医生。”吴大志终于找了个理由:“牧小满,我先回去了啊!对了,千叶老师让我跟你说一声,过几天就要准备毕业考核了,你赶紧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啊!”说完,赶紧拉开拉门,准备开溜。 拉门刚一打开,却看到深泽站在门口。吴大志差点吓得叫了出来,深泽笑了:“就你这熊样,你还指望着能通过毕业考核?” 吴大志连连鞠了几躬,赶紧走了。牧小满看着他的背影也笑了,深泽关上拉门,坐在她身边,笑眯眯地轻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牧小满笑着说,转而又问起她最关心的话题:“安东呢?” 深泽的笑容尴尬地停在脸上,听着拉门后医生们抢救的声音,他笑眯眯地对牧小满说:“你好残忍啊!你明明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却张口闭口问我安东呢!” 牧小满不好意思地笑道:“这里似乎没有人知道安东是谁,吴大志也不清楚安东去哪了。我只有问你啦!深泽,你是我和他的朋友。” 深泽笑哈哈地看着她手中还在打的点滴,说:“嗯,安东最近有点事,好像是学分的问题吧?” “听说他从绝命台又被带到审讯室了?后来呢?校长有为难他吗?” “怎么会?红叶凛那么喜欢他,有她在,校长也不敢对安东怎么样。后来红叶凛的事情也查清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解决了。安东最近在跟千叶老师忙学分的事情。你就好好把身体养好吧!”深泽安慰道,细声细语,半带哄骗。他庆幸自己伪装课的分数是班里前三。 可是,牧小满不傻。她皱着眉头,看着深泽眉眼间的神色,他笑眯眯地,没有一丝破绽,反而让她怀疑起来:“你骗我。” 深泽一惊,暗道,自己刚才的神态,表情,语气,没有一点问题,她又是怎么猜出自己是骗她的? “安东就算再忙都会在我身边陪着我的,你跟我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牧小满的眼睛里满是担忧,那弯长的睫毛翘起的弧度更显得她的眼睛看问题很是透彻。 “这我真不知道。我前两天出国了一趟,刚下飞机就回这里了,我哪知道他那边发生什么了。”深泽转而又道:“哎,算了,我等下去学校看看,把他带到你面前来,让你亲自问他,好吧?谁让我心胸宽广呢?自己拼死拼活地去救你,你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去问他?” 牧小满一听,脸微微一红,有些惭愧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深泽,谢谢你救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总是有一幅画面……” “什么画面?” 牧小满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说:“我怎么总感觉是安东救的我?” 深泽一呆,随即笑了,有些心虚地问:“你当时看到他救你了?” “我当时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因为我脑海里的画面是安东来救我的,他让我不要睡,他好像来过两次,不知道第一次是来做什么。但是第二次是来救我的。我感觉我快要沉入海底了,他拖着我硬是拉着我上了岸……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我……”牧小满刚准备想继续说下去,拉门后的医生们焦急的声音再次喊了起来:“心动过速并未减缓,体温41度!” “最好立即送往东京!”另外一个医生说。 “可是外面好像风雪太大了,根本走不了啊!” 深泽呆呆地看着拉门,一声没吭,过了好一会儿才冲着拉门那边喊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等雪下得稍微小一点,就立即送往东京吧!各位再努力一下,撑一会!辛苦大家了!” “旁边是谁啊?”牧小满好奇地问,因为她听到医生说的那些话,自己的身体却莫名的寒冷。 “一个学生。”深泽佯装轻描淡写地说,他颤抖的指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准备想点燃,看了一眼牧小满,又忍了下去。可是他的心很慌,他怕! 他怕安东死了! 因为拉门后正在急救的,濒临死亡的,是安东! 两人沉默了很久。牧小满脑子里全部都是安东救她的画面。而深泽却担心拉门后面的安东会不会真的死掉。 他心里清楚,安东这次急火攻心也是因为安本华亲口对他说出的事实真相。安东更是无法承受的,是将要离开牧小满的事实。 深泽开始后悔了,这次是真的后悔了。 他的手伸进口袋里,里面躺着一封信,他捏着这封信的手指冰凉,不知该如何用轻松的语气跟牧小满开口。 他甚至觉得自己对不起安东,对不起牧小满。自己一直以来任性的想要拥有牧小满的结果,如果是伤了安东,甚至是夺了安东的性命,那么,他就算是以命偿还,都不为过。 牧小满见深泽没有顺着她之前的话题往下说,于是,又接着说:“可能,我这么说你会不大高兴,毕竟真正救我的是你……因为我也知道,安东本身就有很严重的晕海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画面。” 深泽觉得,事到如今,就算是自己再后悔也没有办法回头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牧小满,笑着说:“是啊,安东的晕海症很严重。他怎么可能来救你呢?事实上,两次跳进海水里去救你的,是我!” 牧小满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惊讶,随即眼睛里又有着黯淡的神色:“谢谢你。跳进海里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更何况,现在那么冷。” “是啊,要不是我爱你,我才不去做这种事呢!冻得我呀!哈哈!”深泽笑嘻嘻地看着她说,却觉得,自己的笑十分苦涩。 “可能是我太想念安东了吧?所以我把你当做他了。”牧小满看着被褥,不再看他。 “忘了安东吧!”深泽突然用冷静的语气说。 牧小满猛地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我说,你把安东忘记吧!”深泽严肃的神情好像一个正在宣判命运的死神一般,让人颤栗:“牧小满,你那么聪明,他这么多天都没有出现过一次,难道你就没有预感到什么吗?” 牧小满一怔,双手微微抓紧了被褥,全身发抖,房间本是被炉火烧得暖暖的,此时,却让她有一种置身冰冷海水中的感觉一般。 空气十分安静,身后传来的医生们急切抢救的声音在她耳边听来,好似在那千里之外。她的头嗡嗡作响,心脏似乎快要窒息。 深泽点了点头,说:“傻姑娘,我就说他不值得你爱吧!”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说:“你自己看吧!” 没有信封,只有一张简单的信纸,安东隽秀的笔迹是牧小满再熟悉不过的字体,上面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小满,我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这次被关绝命台让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压力很大。以后也许还有更多风雨和压力需要我们共同面对,对不起,我没有这个自信。安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濒临死亡 整个房间冰冷而窒息,就像牧小满此时的心情。她的心好似被海浪撕扯的风铃,完全没有重心,叮叮当当,摇摇欲坠。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写着她陌生的话语。顷刻间,泪水噙在眼中,她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两行字,愣是忍住了,没让眼泪掉下来。 深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既然自己一手摧毁了安东的心,那就再把牧小满的心也给摧毁吧!反正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头了。他叹了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此时此刻牧小满最需要的,应该是属于她自己的空间。 他来到安东身边,看着正在忙碌的医生们,和安东毫无血色的脸,他怔怔地看着他亲手促成的一切,开始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恶魔。 窗外的风雪不断,屋内的众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忙碌的医生们,站在窗边抽着闷烟的深泽,濒临死亡的安东和在拉门旁边哭得泣不成声的牧小满。 牧小满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封信是深泽找人仿造安东的笔迹写的。可她学过笔迹学,从着笔力度,笔锋弧度,甚至是字与字的间距来看,都不像是伪造。 可她又不敢相信这是安东亲笔所写,却又联系起这么多天安东都没出现,她一遍遍地回忆,一遍遍的否决,一遍遍的猜想,一遍遍的哭泣。 她甚至回想起,自己就是躺在这里,明明感觉到安东出现在身边的,明明感觉到安东温暖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的,明明感觉到是安东一点点地把汤药送到自己嘴边喂自己喝下的……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包括在大海上,安东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的情景。那么真实,绝不像是梦境! 可所有的人都告诉她,是深泽救了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小满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直到拉门后那几个医生们长吁一口气,叹道“病人终于脱离危险了”,牧小满才缓过神来,她擦了擦眼泪,将手上的针头拔掉,她想要站起来,奈何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房间没有开灯,她在屋外雪光的映照下,试图扶着墙边站起来,可是她失败了。双膝根本用不上力,整个身体向下瘫软,“噗通”一声,跌倒在叠席上,摔得膝盖生疼。 深泽听到声音,赶紧冲了过来,打开门一看,皱了皱眉头,开了灯,问:“你在做什么?” 牧小满带着一丝哭腔,慢慢地扶着他站了起来,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封信,说:“我要去找安东。” “你找他做什么?他都不要你了!”深泽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他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心里真是心疼,她憔悴的好像一把软沙,随时都会被窗外的风雪吹散了一般。 牧小满睁着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说:“安东绝对出事了,他不可能不要我的!你让我出去,我要去找他!” 深泽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抱回床褥那儿,给她盖好被子,说:“就算你想找她,你也要把身体养好再去找。现在外面风雪那么大,你怎么找?去哪里找?就算是找,你这副鬼样子,谁会喜欢你?” 拉门那响起轻叩的声音,是医生,他的口气有些不耐烦,却依然带着敬语,说:“请您安静一下,这位病人需要绝对的休息,刚刚从死亡线上把他抢救回来,不能有半点吵闹声响。” 深泽不说话了,瞪了牧小满一眼,转身去了旁边的房间,没多久又折回身来,手里拿了一把小锁,将牧小满身后的拉门锁上了。 他担心漫漫长夜,一不小心拉门开了,牧小满会发现一切,发现她牵挂的安东正濒临死亡线上,也发现安东其实依然在深爱着她。 既然现在他俩已经走到这里了,那么就不能再有任何差错了。就算这条路是错的,深泽也打算就这样错下去了。 安东,以后如果你有任何困难,兄弟我定当拼死相助。这是我欠你的! 牧小满,我会连带着安东那份感情,一起加倍爱你的。这也是我欠你的! 深泽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褥上的牧小满,便出去了。任凭身后有再多的哭泣和风雨,他都不想多问了。 然而,还想问的是千叶老师。 快到十点的时候,他从学校里急匆匆地赶来,点名要见牧小满。好在深泽没睡,安东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虽然没醒,但是旁边的说话声并不会影响到他。 当然,千叶老师知道,牧小满后背靠着的那扇拉门后面,就是安东。只是,他也知道一切,却也并未明说。 “身体好点了吗?”千叶老师开口问道。 “好多了,谢谢老师关心。”牧小满微微低了低头,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说:“还要谢谢老师,这次是你帮我查出真相的。” “这件事我也帮不到你什么,毕竟,真相也并未公布出来。只是我们大家心知肚明罢了。虽然这次你吃了很多苦,但是人世间,任何苦难和欢乐都是对应守恒的。现在的你有多少苦难,以后就会有多少欢乐。牧小满,你应该是个坚强的人。” “是。”牧小满虽然把这些话听在耳边,却并未进入心里。 “我们大日本帝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之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考虑好了吗?”千叶老师虽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可他依然不关心的再次亲自跑来询问。 牧小满一愣,早就忘记问题是什么了:“什么问题?” “为总参谋长办事。”千叶老师简明扼要地说出问题的核心。 牧小满愣愣地看着他,心里闪过很多答案,却最终觉得,还是说实话好了。任何答案都逃不过千叶老师的眼睛:“我想回国。” “为什么?” “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牧小满想说她要回家去查清当年的家仇,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又道:“我还要回家去跟安东结婚。” “听说你们已经分开了。”千叶老师的口气十分平静。 牧小满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千叶老师的余光瞄了一眼拉门,说:“他最近一直在我那里忙学分的事。” 牧小满一把抓住千叶老师的手,说:“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安东到底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啊?他不会轻易丢下我的!” 千叶老师甩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厉声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爱情的失败就让你自甘堕落了吗?你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优秀的刑查人员!你理应为世界上所有不平之事去工作,而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了那点儿女情长你就在那要死要活?” 千叶老师的说话声音有点大,口气十分不好。可也就是因为他的说话声一下子唤醒了本是昏迷的安东。安东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地,头好痛。他轻轻地抬了抬眼皮,好重。 牧小满觉得千叶老师的这些话好似荆棘一般,生生抽打在她本是柔软的心里,她半带哭腔说:“老师,你不知道,安东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的希望。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如果没有他,我以后的心也会死了。老师,我求求你告诉我,安东去哪儿了?他到底怎么了?老师……” 牧小满的这句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被拉门后的安东听见了。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拉门那边透过来的光线,心中一阵撕裂般地疼痛,他抬起左手,轻轻地想要摸一摸牧小满的背影,却觉得,这背影如此模糊,虽然隔着薄薄的拉门,此时,却觉得隔着两个不同时空的宇宙。 “他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一段感情的分离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养好身体,为总参谋长办事!你的地位提升了,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弦仁君他不是一直在等着你吗?”千叶老师看了她一眼,又道:“既然你现在无需跟安东结婚了,也无需立即回上海了,你真不再考虑一下留在总参谋长身边的事吗?” “不考虑。”牧小满低着头,蜷缩着身子靠着拉门,将头埋在膝盖中间,低声地说,声音嗡嗡地,显然是哭了。 千叶老师盯着这个固执的女孩,真想骂一骂她,可又念在拉门后面的安东刚刚抢救回来,于是,只有将满脑子的怒火压了下去:“那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就走。刚出了门,却看见深泽的书房还亮着灯,于是,他又去了书房,想要请深泽帮帮忙。 帮帮这个濒临死亡的女孩! “弦仁殿下!”千叶老师行了个大礼,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举动。 “怎么了?”深泽赶紧将他拉起:“你是我的老师,不必行此大礼。” “牧小满快死了。这一次,是连我都救不了她了。唯独能救的,只有殿下您了!”千叶老师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憔悴。 “什么意思?牧小满不是好好的吗?我用了最好的药去救她,她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恢复中呀!”深泽不解。 “总参谋长要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皇太后来了 深泽愣住了,随即又转而一笑:“总参谋长和牧小满之间无冤无仇,他要杀她做什么?再说了,牧小满又没有做触犯我们国家利益的事。” “因为牧小满是人才。” 深泽不懂了:“是人才他就要杀?” “牧小满是中国人,而且,她准备毕业后就回上海,万一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刑查人员最后成了向我们开枪的敌人……” “那他怎么不早说?他既然担心有这么一天,就应该在牧小满考进学校的时候给她个低分,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深泽急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声音提高了几分。 “他当时认为牧小满就算不打算替他办事,也有可能会留下。因,弦仁殿下。如果牧小满答应跟您结婚,成为我们帝国的王妃……” 深泽明白了,现在唯一能保护牧小满的,就是王妃的这一身份。可他心里没有底,他不知道牧小满是否愿意嫁给他,就算现在牧小满和安东已经彻底缘断,他依然没有自信能够立即在她心中取代安东的位置。 如果安东没有来学校,如果安东没有为她做那么多,如果安东没有舍命去救她…… 如果这些如果都不存在的话,深泽觉得,在毕业时将牧小满占为己有,让她离开安东的这件事成功率还是很大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更何况,安东对她的爱根本没有停止。 “如果她不愿意嫁给我呢?”深泽又问,其实他知道,也许总参谋长那边早已准备了最终的谋杀计划。 “在毕业考核时……杀!” 深泽笑了:“所以我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让牧小满接受我,是吗?”他忽然觉得,牧小满的生命如今掌握在他手里,决定她生死的,是他。 “不是。”千叶老师低下头,说:“时间应该没有半个月了,总参谋长在等我电话,如果牧小满不打算留下,也不打算嫁给您,他就要立即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深泽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没有自信。没有自信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没有自信抓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挥了挥手让千叶老师离开了,一个人闷在书房里翻看着牧小满的身份分析报告,看着她从小长大的点点滴滴,看着她和安东之间的过往曾经。他明白安东对牧小满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安东离开牧小满,对她的打击会是什么。 可是,爱情的道路上没有对错。我不曾在你们相爱时侵占你一分,我只求在他离开你时,你给我半分机会就好。 这一夜,深泽无眠,看着已经停雪的窗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闷烟。 牧小满也无眠,她手里捏着安东写给她的那封信,呆呆地盯着炉火,靠着拉门,无声地流着眼泪。 安东醒来好多次,可他的身体十分虚弱,每次醒来的时间并不长,看着牧小满伤心的背影又痛苦地昏睡了过去。 直到整个房间被凌乱的脚步声打破,再次吵醒了安东,他才又缓缓地睁开双眼,此时,天已大亮,阳光和暖地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那揉碎了的明媚照在他身上,似乎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好转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牧小满就在旁边。 月杉团的那几个士兵们忙里忙外地收拾着,又是擦地,又是打扫,就连东京来的那几个医生都开始帮忙打下手。他们甚至帮牧小满换了干净的被褥,正当他们准备给她重新换件衣服时,被牧小满给制止了:“你们要做什么?” 那几个医生一改之前的态度,听到牧小满的问话赶紧跪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说:“回娘娘的话,是想让您看起来精神些。”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啊?”牧小满听不懂。 但是安东听懂了,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早已知道的结局,如今从旁人嘴里说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虽然是自己亲手放下的一切,可真听到别人对牧小满的这句称呼,他忽然有万般酸楚涌上心头,不知觉中,眼泪湿了枕头。 牧小满觉得自从自己醒过来以后,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得越来越看不懂了。她谨慎地,防备地将自己缩在一边,靠着拉门,总觉得,那扇紧闭的拉门可以带给自己无穷的安全感。 不等这些人回答,门外却响起了一声通报:“皇太后驾到!” 牧小满一惊,这不是在做梦吧?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大腿,那疼痛的感觉明明就是现实。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太后? 皇太后怎么可能到这里来?按吴大志的说法,这可是鸟不拉屎,鬼不生蛋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皇太后这尊大佛的驾到? 拉门后的安东苦笑着,在心底深深地鄙视了深泽,没自信夺走牧小满的心,就把自己的妈搬出来,这算什么?! 随着一众人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牧小满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屏住呼吸,觉得这应该是吴大志他们的恶作剧,又或者,是安东来了,是安东故意在寻她开心呢!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失望了。 一个举止优雅,面色和善,眉目之间有着温和暖色的中年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旁边,深泽恭恭敬敬地挽着她的胳膊,嘴里不停地介绍着:“我这里虽然不大,但是住着舒服,再说了,毕业考核结束了,我就回东京啦!母后,这边,您慢点儿。” 牧小满惊呆了,深泽他在说什么呢? 看着旁边跪拜在地上的月杉团和其他医生们,牧小满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扶着拉门勉强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风雅脱俗的中年女子,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再仔细一看,确实面熟,这……似乎曾经在东京的报纸上见过。 真是皇太后?! 牧小满愣在那儿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谁知,皇太后笑眯眯地开了口,声音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说:“你就是牧小满?” 牧小满看着她,又看了看深泽,感觉整个喉咙似乎被饭团卡住了一般,竟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微张着嘴巴,一个劲儿地吸气,似乎忘记了呼吸。她慌乱的眼神似乎在向深泽求救。 深泽笑了,清了清嗓子,对牧小满说:“牧小满,请容我做一次自我介绍。我是叫深泽道弦,可这不是我的本名。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本名叫弦仁,是当今天皇的幼弟,生于东京皇居。这位,是我的母后,也就是大家口中尊称的皇太后。如果你觉得不习惯的话,可以先称她为‘母亲’。” 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女孩,说:“不必拘礼,也许你是第一次知道弦仁的真实身份,有些惊讶也是正常的。” 牧小满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听着深泽的自我介绍,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 可眼前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后,她向一旁望去,千叶老师正站在皇太后身边,悄悄地在下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你还不赶紧礼拜? 牧小满不知道是该跪拜,还是该鞠躬,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竟伸出手来,握住皇太后的手,说:“皇太后您好,我是牧小满。” 手心里全是汗。 皇太后一愣,哈哈地笑了,她轻轻地抚摸着牧小满的手,说:“很好,我知道你是中国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不忘自己是谁,真的是难能可贵。” 旁人见皇太后笑了,大家也放松了下来。 皇太后拉着她坐了下来,关心地问:“身体好些了吗?我听皇儿说,这次你被诬陷了,差点命丧大海。但是你凭借自己顽强的斗志还是活了下来,这一点很像我们天照大神子孙的精神。” “谢皇太后关心。”牧小满端坐在一旁,一下子听明白皇太后的话了,可该有的立场还是要区分开来的。于是,她恭恭敬敬地说:“我们华夏子孙的意志力都很高,不会轻易被击垮的。” 皇太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听说你十一岁就来东京生活了,苦孩子,辛苦你了。以后住进皇居,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牧小满一愣:“皇居?” “是啊!等毕业后,你和弦仁安排一下,让我和你父亲见一面,商量商量大婚事宜,弦仁的三笠宫我以吩咐下人准备好了,一切……” “皇太后!”牧小满打断了她的话,哪怕自己这样的行为再不礼貌,再不合乎规矩,她也要终止她的幻想:“我是准备毕业后结婚的,可我要嫁的人不是弦仁殿下,我要嫁的人他叫安东,是中国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听说你们已经分了,而且,你和我的皇儿关系处得非常好,不是吗?”皇太后依然笑眯眯地说:“对了,大婚之前,恐怕需要你改一下国籍,虽然弦仁不需要继承皇位,无需一定要娶纯正日本血统的女子为妻,可国籍还是改一下的好。” 深泽坐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冲着牧小满使眼色。 可牧小满权当没看见:“皇太后,我不会改国籍,也不会嫁给弦仁殿下的!” “说什么呢!”深泽赶紧在一旁拉着牧小满,低声说:“好了好了,亲爱的,我知道你最近在生我的气,有什么火背后冲我撒好了,我母后面前你给我点面子嘛!” 虽然是低声说,声音却恰到好处地能让众人听了个清楚明白,好像一对正在闹脾气的情侣,稍微哄哄就好。 当然,听清楚的众人里,也包括了安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吵架 牧小满刚想反驳什么,门外一个士兵跑进来通报:“启禀皇太后,总参谋长到!” 深泽和千叶老师相视一眼,各自暗道不好。深泽悄悄地向着牧小满的方向挪去,开口便用中文低语道:“你哪怕装装样子,让大家知道你要嫁给我了,就当是陪我演场戏好吗?” 牧小满一惊:“你什么时候会说中文的?” “这不是重点!”深泽猛然觉得牧小满就是一只很难被驯服的小马驹,软的硬的都不行,哄着骗着也不行。他刚准备想解释什么,总参谋长迈着沉稳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总参谋长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所有人,对着皇太后跪拜了下来:“参见皇太后娘娘。” 皇太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问:“你怎么也来了?今天我皇儿住处竟如此热闹!” “听说弦仁殿下将要举行大婚,王妃是我十分看好的陆士学生,我自然是前来道喜了。”总参谋长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深泽,又道:“弦仁殿下,不知大婚定于几时呢?” 深泽刚想开口,皇太后却抢了话题,她依然笑眯眯地看着牧小满,说:“似乎人家女孩还不乐意呢!” 总参谋长看了一眼牧小满,淡淡地笑了:“一年多没见了,听说你的成绩是历来刑查部里最高的。当初考场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牧小满礼貌性地低了低头,又抬起眼来,定定地说:“谢总参谋长的夸奖,我只是成绩略高几分罢了。” 总参谋长扬了扬头,顺带着眉毛也有了起伏的弧度,瞳孔微微有些收缩。牧小满一下子抓住了这一细节,暗道:他要开始考我了! 果然,总参谋长直截了当地问:“你这样的人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不可或缺的,最近就是毕业考核了,结束后,你可有什么想法?是准备回中国呢?还是留在日本呢?” 很明显,这是个陷阱。再加上总参谋长的声音厚重程度略微重于正常交谈的音调,这不是询问,而是拷问了。 牧小满想起千叶老师之前跟她说过这个问题,于是,她的余光偷瞄了一眼千叶老师,只见,他的眉头紧促,眼皮耷拉,脸色沉重,看来事情不妙。 于是,她正视着总参谋长的眼睛,说:“毕业后,我打算先在东京待一段时间,然后再决定去留。” 答案和之前不一样!千叶老师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 “不立即回中国吗?”总参谋长又问,声音沉重,好似黑洞,似乎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在吸走,不让牧小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看情况,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先不急着走。”牧小满毫无胆怯的神色让总参谋长暗暗赞叹。 “看来,是准备做新娘啦!”总参谋长阴阳怪气地笑了。 皇太后温和的目光盯着她,可牧小满却觉得,这目光好似慢性毒药,正一点点地撕开她内心深处真正的秘密。 所有的人都在等她的回答,也正是如此,却让牧小满一下子明白了这次他们来的动机。也许,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牧小满笑了,用同样温柔的目光迎上皇太后,说:“我和安东分手不久,如果现在就嫁给弦仁殿下的话,是对弦仁殿下的大不敬。我想毕业后,先在东京和弦仁殿下相处一段时间,然后再考虑大婚之事。” 很明显,牧小满感觉身边的深泽松了一口气。 “至于改国籍之事,恐怕我无法接受。所以,刚才皇太后您提到这事,我的态度有些失礼,真是抱歉。”说完,她又微微鞠了一躬。 皇太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更改国籍乃是大事,情急之下有些冲动那也是正常。不过,我还是倾向于毕业后先安排和你家人见一面为好。” “我没有家人,只有养父一人,他平时很少过问我的事情。” “还是让弦仁安排见一面吧!否则不合乎礼仪,我们家族最重视的就是礼仪。”皇太后笑着站了起来,说:“好了,你先在这儿好好养病吧!我会在东京皇居等着这场家族会面的。千叶卫,我去你那儿转悠转悠。”说完,在众人的拥簇下扬长而去,也不等牧小满答应与否。 毕竟,在皇太后的眼中,只有她提要求的份,没有别人拒绝的份。 深泽站在人群之后,看了一眼牧小满,抱怨道:“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直接答应嫁给我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牧小满扶着拉门站了起来,虽然双腿没有什么力气,口气倒是挺强硬的:“如果我直接答应了,到时候口头之约却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我该怎么办?” “做我的王妃不好吗?”深泽笑嘻嘻地双手插在裤袋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牧小满的神色镇定地看着他说。 深泽有些尴尬地笑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刚才直接拒绝的话,会是什么下场?” “死!” “呵,你知道?”深泽惊讶了。 “他们的表情和语气出卖了他们的动机!” “所以你说,你会和我在东京相处一段时间这句话是假的了?”很显然,深泽也被她骗了。 “没错!”牧小满理直气壮:“深泽,哦,不,弦仁殿下,我很感激你在冰冷的海水里救了我,但是,我只能把你当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我不需要你把我当朋友。”深泽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你是知道我爱你的,我爱了你那么久!我……” 牧小满连连摆手,道:“弦仁殿下,您的感情我承担不起。您的地位高高在上,不是我等贫民百姓所能高攀的。” “牧小满你别这样,是不是我母后来这件事我没提前跟你说,你不开心了?又或者,是不是我的真实身份没有跟你说,你不开心了?”深泽上前一步拉住牧小满的胳膊。 两人的身影在拉门上被安东看得一清二楚,他紧张地抓着门边,却无能为力。 “跟你母后没有关系。”牧小满挣脱他的手,说:“你是什么身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确实,我刚才因为你的真实身份惊讶了一番,但仅仅是惊讶而已,希望你不要想太多了。你是我和安东的同学、朋友,如果非要再扯上一点关系,那可以说,你是我的恩人。” “我不要做你的恩人!”深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微微提高了音调,说:“牧小满,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戴个‘恩人’头衔的!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早就想跟你在一起了!好,你爱安东。可以!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们是不是?我跟你现在提出结婚的要求也是在你和安东分开之后才提的,是不是?” 深泽边说,边抓着牧小满的肩膀往拉门上靠。 牧小满用力推开他,说:“为什么安东的信刚刚拿给我,你的母后就到这里来了?时间怎么会这么巧?你说你没有干涉过我和安东?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和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造成的?” “牧小满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几次三番的救你,我为了哄你开心,我……我对你的心那么真,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对我!结果你还怀疑我?难道你看不出来总参谋长想要杀你吗?你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总参谋长在谋划的吗?” “总参谋长是请不来皇太后这尊大佛的!” “我发誓,我根本不知道母后今天会来这里!我只能说他们俩同时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又或者说,是总参谋长故意在背后监视的结果!” “那安东的这封信呢?为什么我刚拿到他的信,你的母后就来了?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安东和我分开是因为你在从中作梗的!”牧小满的声音颤抖,她想哭,她觉得安东一定是被深泽逼迫了,又或者说是发生了什么逼不得已的事情,否则,安东怎么可能会丢下自己? 然而深泽的心凉了:“牧小满,你知不知道嫁给我你不会死?我承认我爱你,我很想得到你。但我绝对不会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你跟我在一起。你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好不好?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跟我结婚!” “我后悔了。”牧小满转头看向窗外,窗外又开始飘起零星雪花,她的眼泪却因为这四个字一下子掉了出来。 “什么?”深泽怔怔地看着她,以为她回心转意了。 “我说我后悔了。”牧小满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说:“如果总参谋长再问我一次毕业后去哪里,我会说回上海。如果他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牧小满回过头,红着眼睛看着深泽,说:“我会说我不会。” “你宁愿死也不想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深泽忽然觉得自己努力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全部白费了。 “是!” “就因为那个再也不会回头的安东,所以你宁愿死都不愿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深泽忍住内心炸裂般的怒火。 “是!”牧小满斩钉截铁地刚说出这个字,转而又道:“安东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丢下我的,他绝对出事了!” “他不会回头了!他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在一起了!牧小满你***到底要我跟你说几遍你才会相信?他如果还想着你,那么多天他会不出现吗?你信任着一个不该信任的人,却把你最该信任的拒之于千里之外!我告诉你,安东他根本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在这里为他哭!他已经丢下你了,否则依他的性子,他能忍受你在我这里住哪怕一分钟吗?”深泽大声地吼出自己心中的怒火。 牧小满的眼泪簌簌直下,直愣愣地看着他:“他死了?” “他活得好好的!我死了!”深泽怒气冲冲地转身便出了房间,“哐”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分手 猛烈的关门声力度太大,带动着整个房间似乎都摇晃了三分。又或者,摇晃的是牧小满自己的身心。她觉得站不住了,背靠着拉门跌坐了下来,她蜷缩着双腿,头抵着双膝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觉得,深泽是在说反话呢!安东一定出事了,否则他刚才怎么会丢下这么一句就跑了?她边哭边想和安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小时候两人练拳开始,再到东京,他是怎样陪伴在自己身边,在她封闭的时候他不停地跟她说话,让她知道什么是安心,什么是家。 她对安东的感情是一点点的渗透,一点点的依赖。就算深泽曾经说过那是亲情,不是爱情。可她知道,那就是爱情。是全世界非他不可,没他不行的爱情。 安东是她没了爹娘之后,她在这个世界上能坚持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现在,安东的离开好像让她丢失了安心,没了家,还要让她怎么活? 她哭得全身发抖,手边却是安东的那封分手信。信上零零星星地,是她的眼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直到身后拉门有着轻轻地声音,她才猛地警觉,旁边房间还有个病人。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安东摸着拉门上她的背影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从现在开始,离开牧小满其实是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现在开了口,反悔了,想要抛下他爸跟牧小满远走高飞,那是不可能的。那对牧小满又是不公平。既然路已经走到这里,唯有狠心割舍,才能让她以后安心。 可他自己却难以安心了,他一手摸着拉门,一手用胳膊捂着眼睛,眼泪却根本控制不住地向耳边流去。无声的哭泣,让他的心好痛,痛到窒息,他何尝不是觉得没了她,生命将会黯然失色?或者,根本就是没了命。 就在两人各自哭得不能自已时,皇太后一众去了学校会议室。 “启禀皇太后,牧小满已不能留。”总参谋长沉闷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压抑的宁静:“我总觉得她刚才的话其实都是权宜之计。她想回国,只不过是故意找了个托词罢了。” 皇太后喝了口清茶,茶水是千叶老师给她泡的,有着雪国的清香,她满足地感受着唇边带有的清甜,笑眯眯地看着总参谋长,说:“她想回国,我们不让她回就是了。” 总参谋长看了一眼刚刚赶来的深泽,说:“弦仁殿下,恐怕,您的大婚将要推后了。” 深泽没说话,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跟牧小满吵架的怒火中,缓不过劲来。 总参谋长见他没搭腔,又道:“中国人,他们阴险狡诈,更何况牧小满又是刑查学的高手。她又不肯更改国籍,恐怕,娶回皇居,也是养虎为患啊!” “牧小满学的是刑查,不是谍查!”千叶老师没好气的口吻在一旁说道。 “谁知道她在中国有没有接受过正规谍查训练?”校长反驳了他。 “你的意思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学生是来自中国的间谍?”千叶老师的声音明显不高兴了。 皇太后看了一眼他们几人,笑着说:“间谍倒不至于,皇儿之前不是调查过牧小满的背景了吗?只是,这个女孩虽然身世值得同情,却不大适合成为王妃。” 总参谋长站在她旁边,鞠了一躬,道:“皇太后,您的意思是?” 皇太后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总参谋长立即心领神会。 同时明白的是除了深泽以外的所有人。千叶老师皱着眉头看了深泽一眼,知道他心不在焉,可事到如今,就算是深泽也救不了牧小满了。 “明天就准备毕业考核吧!你们刑查部的考核拖延的也太久了!”总参谋长愤愤地看了一眼千叶卫。 “是啊!皇儿,明天考核结束后,就随我回东京吧!这里太冷,冷得你的脑子都转不过弯了。”皇太后抿了抿清茶,漫不经心地说。 深泽根本没听见这句话。 毕业考核是第二天上午八点在学校操场旁边的停机坪进行。当牧小满得到这一通知时,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她脑子里想了很多要跟安东说的话,想了很多准备要去问他的问题。甚至在脑海里罗列了个先后顺序。 她把信装在内侧口袋里,又将脖子上的银元拿出来看了好几遍,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第二天的顺利。 她甚至兴奋地敲了敲拉门,对着拉门说:“这两天影响到你了,实在抱歉,明天考核结束后我就要回国了。祝你早日康复!” 安东在拉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一言不发。 第二天一大早牧小满就摸索着门边出去了,她的步子不稳,走得很慢,双腿还在微微地发抖,恰逢雪天路滑,她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摔倒了好几次,身体根本没有完全康复。她先去了趟安东的宿舍,可房间只有吴大志一人在那收拾东西。安东的书本衣物整齐地放在那,好似没有动过。 就算是问吴大志,他也是一问三不知。没办法,牧小满又回了自己房间,简单地清洗了一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直接去了停机坪,她要在那等着,一来一回让她觉得身体快虚脱了。可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安东,心底的激动又荡漾开来。 没想到,停机坪上已经停了三架飞机了。牧小满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撑不住,于是,挨着舷梯坐了下来。 吴大志和渡边是一起来的,两人本来是开心地说笑的,却在看到牧小满时一下子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时间已是快到八点,就在他俩不知所措时,远远地,牧小满看见两个人在朝这边走来。 是安东和深泽! 牧小满站了起来,她看着阳光下朝自己走来的安东,忽然觉得,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准备了一个晚上的台词却在这个时候完全想不到一句完整的对话。她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口气,去面对他。 千言万语全部堵在喉咙里,哽着。不过,看到安东没出什么事她也就放心了。一直以来心里的猜测和担忧在看到他走向自己时,一下子释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她总觉得安东的脸色不大好,有些苍白。 深泽看了一眼牧小满,没搭理她,估计还气着呢!他拍了拍安东的肩膀,便直接跟吴大志和渡边聊天去了。 牧小满鼓足勇气,用平常的口吻,走近他,拉住他的手,笑着问:“这几天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担心。” 安东将手抽回,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着她问:“有什么事吗?” “安东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我气了?”牧小满看到他冰冷的态度,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又拉着他的胳膊,问。 “没有啊!”安东淡淡地笑了,佯装冷静地看着她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忙学分的事情,好累啊!对了,我拜托深泽交给你的那封信你收到了吗?” 安东那平淡的口吻背后,是一颗被匕首一刀刀划破刺伤的心。他微笑着看着牧小满,庆幸自己伪装课学得最好。 “真是你写的?”牧小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松开了手。 “嗯。”安东定定地看着他,却只能发出这一个字音了。他怕他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地拥抱她,告诉她,我还爱你,根本不想丢下你。 可他没有,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牧小满皱着眉头看着他不甘心地问。 安东将满腔的眼泪往肚子里咽,佯装镇定地看了一眼前方,叹了口气,又收回眼神来看着她,说:“我就是忽然觉得,以后如果要跟你走下去,可能很多事情都会很累,很难。这次你被捆绑在大海上,让我觉得这种小事还没有帮你家人报仇的事情大呢,都已经那么麻烦了。我怕麻烦,怕累。后来想想,反正我们在一起时间不长,不如就此算了吧!”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牧小满颤抖地声音说。 安东有些惊讶地微微扬起眉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不知道啊!开玩笑吧?有这么严重?” 牧小满忽然觉得不认识安东了,可依然不甘心地问:“是不是有人胁迫你什么?又或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真没有,”安东笑了:“你知道我的,我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没什么长性。一会喜欢这个,一会喜欢那个。小时候我特别想去瑞士,后来还不是来了东京?说好学完经济就回国接我爸事业的,后来还不是到了这里?之前我确实很喜欢你。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对你没有兴趣了。” 牧小满觉得安东的这番话才是真正的命运十字架,那一字字一句句仿佛冰雪之中的万丈海浪瞬间吞噬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她呆呆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安东,她甚至忘记了哭泣,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他说下去。她只看到安东冲自己笑了一下,便转身跟其他几个聊天去了。 好像两人曾经所有的感情在他的世界里都只是云淡风轻。 “排队集合!”身后传来千叶老师的声音。 可牧小满的脚步却一步都挪不动了,她怔怔地看着安东,看着他刻意站到队伍中间只想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模样,她的眼泪瞬间喷出。 她连忙扭过头,站在队伍最边缘,左边站着吴大志。吴大志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在背后拉了拉安东,侧过头对他小声地说:“下手是不是残忍了点?牧小满好像哭了。” 安东没答话,无神地看着千叶老师,本就苍白的脸似乎更没有血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毕业考核 千叶老师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箱子,他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五人,五人神色各异却让他看了个清楚明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牧小满的身上,看着她将头扭到旁边,清晨的阳光适时地将她脸上的泪痕映了出来。他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而厉声对五人说:“我们刑查部的毕业考核和其他学部完全不同。你们五人,每个人的考场地点各有不同,考试内容完全不同。去哪里考,考什么,全部在我手中的箱子里!等下一个个上来抽签,抽中几号签就去哪里考。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答。 “接下来我说一遍号码对应的考试内容,只说一遍!不要问我第二遍!你问,只能代表我之前教给你们的‘过目不忘’并没有掌握好!” “是!”众人回答,吴大志答得清脆响亮,殊不知,千叶老师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一号,免试,抽中后直接去我办公室领毕业证。二号,笔试,考刑查学理论。三号,实践考核,考点是东京参谋本部。四号,生存考核,考点是森林。五号,应变考核,考点是大海。也就是说,四号和五号签的考试地点在哪里,我不清楚。考什么,我不确定。但是我身后的三架飞机,将会带你们去考试地点!” 千叶老师刚说完,从远处便走来三个飞行员,说是飞行员,实际上都是航空部的老师。那三人各自登上不同的飞机,等待着将考生送往指定的考试地点。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飞机上表明着三到五号数字。 千叶老师又看了一眼精神完全不在状态的牧小满,他大声地说:“牧小满,从你开始第一个抽签!” 牧小满偏着头没动静。 “牧小满!”千叶老师吼道。 吴大志赶紧在旁边戳了她一下:“牧小满,老师喊你呢!” 牧小满这才回过神,有些诧异地看着千叶老师,千叶老师的神情好像快要被逼疯的野猫,却并没有将火气发泄出来。 “去抽签!”吴大志又提醒她。 牧小满六神无主地走近千叶老师,千叶老师叹了口气,低声问:“身体不舒服?” “没有。”牧小满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的伪装呢?作为一名刑查人员,不管是面临怎样的生老病死还是爱恨情仇,首先要做到的是伪装!你的伪装呢?”千叶老师吼道,实则是在提醒眼前这个笨蛋学生,伪装,伪装啊!安东那一切都是伪装的! 牧小满浑然不知,微微鞠了一躬,说了声抱歉后,便将手伸进木箱中,随便摸了个木签,也没挑选,便拿了出来。 是四号! 也没任何反应和表情,直接站回队伍中去。千叶老师看着她的背影,将手中木箱里的暗层偷偷地换了个方向。 没错!木箱里有暗层。也就是说,这个四号签是为牧小满量身定制的。 这个结果不是千叶老师做的,而是总参谋长亲自为她打造的。 其他几个人按照顺序抽了自己的签。吴大志最幸运,他是一号。他激动地抱着安东说:“如果没抽中这个,恐怕我毕业考核过不了了。兄弟,我先一步回国了,我回上海,不回杭州。你回去后找我,我请客啊!” 安东笑笑,手里拿着二号签,余光瞄了一眼站在旁边失魂落魄的牧小满,没说话。实则内心十分担忧,四号是生存考核,他担心牧小满的身体会撑不住。 深泽是五号签,渡边是三号。所以,除了安东和吴大志两人,其他三人都要离开学校去考试。 吴大志虽然兴奋,却不忘将牧小满拉到安东身边,自己跟她调了个位置,乐呵呵地说:“我是马上就要毕业回家的人了,跟你们这帮考生不是一个类别的。” 牧小满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了一眼安东,可安东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千叶老师,冰冷的态度让她觉得身边的他就是一座没有热度和真心的冰山。 安东很想没话找话地问问她你是几号,很想装作一个普通同学或者朋友那样问问她是否紧张,考试准备好了没。 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正纠结着,千叶老师的命令打断了他的犹豫不决。 “渡边光,三号机。牧小满,四号机。深泽道弦,五号机。立即登机!” 牧小满深吸一口气,看着深泽和渡边走向飞机的身影,她忽然开始恐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好想告诉安东,想跟以前一样在他怀里撒娇,闻着他胸前好闻的星空的味道,想要寻找片刻的安心。 可她现在徒留满身的恐慌,却根本遍寻不到丝毫的安宁。哪怕,安东跟她之间此时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牧小满!登机!”千叶老师冲她吼道。 牧小满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去,她告诉自己不许回头,也许回头自己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冷静都会在看到安东的那一瞬间崩溃。 绝不能回头! 她走向四号飞机,由千叶老师亲自给她戴上遮光眼镜。就像是刚来学校时那样,蒙上眼睛,遮住视线,看不见前方。 可是一年前,她知道自己身后是安东温暖的胸膛。一年后的现在,她知道,除了身后那满城风雪,什么都没有了。 刚准备踏上舷梯,有一双手一下子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心。 是安东? 她惊喜地回过头,可是,她的眼睛已经被蒙住。 然而,透过指尖的碰触她知道,那不是安东。 是千叶老师! 千叶老师塞给她两样东西,低语道:“别让人发现了,老师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说完,便搀扶着她,将她送进机舱。 飞机缓缓升起,带着她向未知的远方飞去。她将千叶老师给她的东西放进口袋里,用手摸了摸轮廓,原来是阿金哥哥留下的那把小刀,和上次野外集训学校奖励她的那把刻有“弦月”二字的匕首。 在飞机的嗡嗡声中,在眼前一片漆黑的视线中,她离开了学校。 到底飞了多久她不知道,她这一路心思完全不在考试上。她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座位上,想着和安东之间的点点滴滴。 一直以来,为爹娘报仇是她最大的心愿,可在这条报仇路上唯有安东的陪伴,她才一步步地坚持走到了现在。 然而,现在该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 她不敢相信那些绝情的话都出自安东口中。她甚至一遍遍地回想,想从安东的口气,表情,甚至是话音中发现端倪。然而,没有任何问题。 她了解安东,就算是他的伪装课成绩再好,两人曾经练习时终有破绽能被牧小满抓住。可刚才的一幕幕让她抓不住任何漏洞。 所以,安东说的那些分手的话不是伪装吧?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离开自己了吧? 所以,他是真的不爱自己了吧? 她忍着崩溃的心,想要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放声大哭。可现在的她却发现,自己连个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又过了很久,飞机终于停了下来。航空部老师将机舱门打开,拉着她走出飞机。然而,当她摘下遮光眼镜的一瞬间,她傻了。 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似乎要比学校那边更冷一些。四周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森林,而她的面前,是十来个端着枪的武装士兵。 为首的那几个对着航空部老师点点头,一把拉住牧小满的胳膊就往前面拖。 “干什么?”牧小满有些慌神,直觉告诉她,这不像是考试,她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送她来的老师,果然,那个老师面无表情地转身登上了飞机。 她一下子慌了神:“老师!你去哪里?不是说毕业考核吗?” 那个老师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直接关紧机舱,在她被那些武装士兵的拉扯下,飞机直接按照原路返回,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她瞪大了眼睛,绝望地看着飞机离开的方向,那种莫名恐惧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而那几个士兵边拖边拉地带着她向前面一个小木屋拖去。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想要做什么?”牧小满一边挣脱,一边大声地喊道。 走在前面的一个士兵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接将手中的枪拉开保险上了镗,对准她的脑袋,恶狠狠地说:“将死之人,还在那叽歪什么?” 说的是俄语! 牧小满赶紧用俄语回答道:“你们到底是谁?我是来考试的!” 此言一出,那些士兵十分意外,随即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为首那个士兵应该是他们的头目,笑着说:“哟,竟然是个会说俄语的漂亮妞!” 边说,边用手捏着牧小满的脸蛋,他的脑袋凑了过来,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牧小满恼羞成怒,挣扎无果,猛地用力将头撞向头目的脑袋! 咚! 那头目被撞得眼冒金星,气得哇哇乱叫:“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在挣扎什么?想考试?行啊!我们就看看你今天卖不卖力!”说完,大手一挥,旁边那几个士兵摁着她的肩膀往下压。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牧小满恐慌的喊道。 那些人淫笑了起来,尤其是那头目,将手中的枪丢向一边,一双肮脏的,邪恶的手伸向牧小满的脖颈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猎物 牧小满纵然大病未愈,可多年来的拳击也不是白练的。更何况,千叶老师曾在户外课上教过他们很多防身技巧。 她恼羞成怒,拼劲全身力气用在手腕,狠狠地挣脱了那两个抓着她手的士兵。那头目一个猝不及防,被牧小满轮番左右摆拳砸向他的脸。牧小满再一个翻身滚到一边,瞬间抓起头目丢下的那把枪支对准了他们。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不过十秒功夫,打得那头目一时之间竟有些愣神。等他们反应过来,所有人拿着枪围着她准备开枪时,那头目的脸已经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了。 “***,小妞拳头够硬的啊!刚烈!我喜欢!”头目直接抢过旁边一名士兵的枪,对准牧小满,笑道:“活着不给我们玩,那不如尸奸好了!” 牧小满大惊失色,虽然练习过很久的射击,可她的目标一直都是靶心,根本没有杀过人。如今端着枪对着他们,也只是做防卫,摆摆样子罢了! 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要一枪击爆他的头? 正在牧小满犹豫不决时,头目刚准备开枪,她只听见身后的木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喊道:“头儿,三十个猎物名字都是在名单上写好的,缺一不可,如果咱们擅自打死了她,少了这一个,万一被将军发现了就麻烦了,毕竟都是付了重金的。” 头目听了后,迟疑了蛮久,旁边那些士兵们都放下枪了,他才懒懒地放下胳膊,对牧小满说:“明天早上将军会来清点猎物人数,你若明天死了,我们哥儿几个就尸。你若明天侥幸存活……呵呵,那就给我们哥儿几个逍遥快活。怎么样?” 头目的话引来其他士兵的欢呼声。 然而,这话在牧小满耳边听来仿若幽静山谷传来的野人脚步,不是一个,而是整齐有序的几百个,上千个,数万个野人的脚步声,咚咚咚地,一步一步地,敲击着牧小满的整个身心。 一种恐怖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的全身怕得发抖,呼吸急促,浑然不知早已流出的眼泪,那冰天雪地,风雪万里,肆虐得让她早已对冷没了知觉,只有绝望! 头目也不等她回答,偏了偏头,从木屋冲出来两个士兵,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枪,将她连拖带拉地拽进了木屋里。 此时,木屋里已经有二十九个带着手铐的“猎物”! 他们都是被卖到这里的人。 “你叫牧小满吗?”头目随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名单上最末的那行字,问:“中国人?” 牧小满被士兵用很大的力气扭押着,动弹不得,头偏向一边,恨恨地没吭声。 “看来是了。”头目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名单上打了个勾:“给她戴上手铐!” 其他士兵也不回答,从旁边拿出一副斑斑血迹的手铐直接就往牧小满的手腕上戴。牧小满是反手被拷上的,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末了,其中一人对着她的肚子直接跺了过去。她一个没站稳,跌在一旁。 好几个“猎物”将她搀扶了起来。那些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有着跟牧小满同样的绝望。 头目看了他们一眼,说:“既然你们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一下明天开始为期十天的游戏规则:现在呢,天太冷了,狼啊,豹子啊,狗熊啊全都冬眠了,无聊的冬天真该死!让上流社会的贵族们都没有娱乐消遣了。你们呢,就是他们在这个季节消遣的对象!你们,就是他们明天来捕杀的猎物!” 话音刚落,所有士兵欢呼了起来。 牧小满震惊了! 捕杀? 猎物? 所以,学校是想让自己死?而不是真正的让自己通过毕业考核? “明天一大早,将军清点人数之后,你们就可以随便跑了。漫山遍野的跑,随便跑,爱怎么跑就怎么跑!哈哈!到时候,贵族们会带着猎枪来找你们的。哇,你们就是那些有钱人手中的蚂蚱,一捏就死!你们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反抗。当贵族们打死你们一个,就会在原地放一颗闷雷,嗯,就是小型炸药!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尸体在哪里了。不过,只要到傍晚时分,你们可要回到这个木屋里来哟!否则,饿死冻死那我们就不管啦!” 这个头目后面又叽哩哇啦地说了什么,牧小满完全没有听进去,她恐慌地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这里要比学校冷很多。而且,这些又是说着俄语的人,难道,这里是苏联边境? 她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好回忆地图上的路线。可越是想要冷静,越是脑子杂乱。 窗外的天空一点点的暗了下来,头目命令所有“猎物”必须蹲着,并给他们每人分发一小块干面包。其他人都是正面被铐,唯独牧小满是反手被铐。自然,她没得吃。虽然说,她从早上到现在没有吃一点东西,早就饿了。可当她看着其他人狼吞虎咽地吃着只有巴掌大的干面包时,竟一点食欲都没有。 “吃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说的是中文。 她惊喜的目光向后望去,只见一个满脸沟壑的老人正蹲在她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并将手中的干面包递到她嘴边。 老人的皮肤是干麦色的,没有一丝水润,看起来被生活的风霜鞭打了很久。他一双泛黄的双眼亲切地看着她,那许久没有足够饮水而导致干涸起皮的嘴巴说着吐字不清的中文,却在牧小满的耳边听起来,极亲切。 “爷爷谢谢你,我不饿。” “不吃的话,明天没有力气逃命啊!”老人的手并未缩回。 “爷爷你吃吧!我还年轻。”牧小满轻声说,并环顾了四周,看着其他人似乎都不像是中国人,遂又问:“这里就我们两个是中国人?” “是啊!”老人边吃着干面包边说。 “爷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中苏边境。” 牧小满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原来他们想要杀我!” “谁?” “学校!今天是毕业考核,说我考点在这边,就把我带来了。结果……”牧小满盯着地面,声音哽咽地说。 “哪所学校?学校应该育人,怎么杀人了?”老人惊讶地说。 “日本的一所学校。”牧小满低着头说。 “小鬼子的学校,哼!他们不是人,是恶魔!你稍不留神就得罪他们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人摇着头说。 她缓了缓情绪后,又问:“爷爷,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 “哎,我在路上走着,被俩小鬼子看见了。他们说我腿不好,走不动,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存活,所以就把我偷卖到这里了。小鬼子啊,没有人性啊!”老人说着,两眼湿润了。 牧小满刚想再问点什么,那个头目一声喝道:“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有心情在那聊天?是准备进地狱时找个伴吗?我告诉你们,谁再说一个字,明天第一个死!从现在开始,谁说话,其他人举报!举报者可以多一天存活!” 他说完,又鄙视地扫了一眼所有人,“呸”了一声,便转身到木屋的角落里,和其他几个士兵打牌去了。 整个木屋,也只有士兵所在的角落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根本照不到“猎物”们所蹲坐的角落。 牧小满看了老人一眼,赶紧缩着脑袋不再说话。可她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太蹊跷了! 她从早上抽签时开始回忆,一直想到登机的瞬间,千叶老师塞给她的那两把匕首还在口袋里! 可是,现在双手被反铐着,根本拿不了。除非让那位爷爷帮忙。现在又不能在说话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明天让大家逃跑的时候,会不会先拿下手铐。 其实她很慌乱,就算平时再怎么冷静,这个时候的脑子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一整个晚上,她听着如鬼魅般叫嚣的风雪,心里一阵阵地寒战。现在就算是逃,那到底该往哪里逃?这里到底是什么方向,完全不知道! 更何况,明天还有端着枪来猎杀他们的人。能不能跑得过呢?就算是自己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吧? 爹、娘,我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死了。我对不起你们,连报仇的苗头都没开始,就要魂归西天了。 是我太笨了! 不过死了也好,徒留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真的好孤单好寂寞。从十岁开始,每一天都过的很煎熬,好累!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家,本以为能跟安东…… 安东。 本就痛苦万分的她在想到安东的一瞬间,心脏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好像被沾了盐水的荆棘条抽打一般,一愣一愣地痛。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地面,努力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奈何自己再怎么用力,那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滴在地面上。 昏暗的木屋,虽然有外面的白雪映照,却照不见她那越走越暗的人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猎杀 人们常说,真正相爱的两人若是其中一人遇到了凶险,另一人是可以心灵感应到的。 当牧小满在中苏边境绝望时,安东觉得自己在千叶老师办公室里快要坐不住了。 总觉得莫名的慌乱,好像行走在悬崖峭壁边的感觉,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明明办公室里十分暖和,明明自己的晕海症状好转了许多…… 这种感觉从他目送着牧小满登机的那一瞬间就开始有了,那时他觉得应该是大病未愈带来的身体上的虚脱,也没太在意。 可当他坐在千叶老师办公室里开始考笔试时,那种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开始慢慢的有一种恐慌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明明试卷上的题目对他来说都非常简单,可就是按捺不住内心莫名的慌乱。 “怎么了?”直到下午第二场笔试进行到一半时,千叶老师才问他:“身体不舒服?”此时的安东脸色惨白,甚至是落笔的笔尖都在微微地发抖。 对于安东这个插班生,千叶老师是十分喜欢的,因为他够聪明。一点就透,而且还能根据经济学理论结合刑查学知识来做分析,很多对案件的看法甚至比他这个做老师的看得都透彻。 如果说牧小满的天分是冷静,那么安东的天分就是理智了。 不过,牧小满在面对安东时永远也学不会冷静,而她也是安东这辈子的不理智。 想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可惜。 “没有。”安东看了一眼窗外,刚准备低下头去答最后一道大题,余光间,却透过窗外看见停机坪上刚刚降落一架飞机。 是四号机! 不知道牧小满考得怎样。 他低下头继续答题,眼睛却在偷偷地瞄向飞机,哪怕看一眼牧小满的身影也好,可以让他安心。 蓦地,他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从四号飞机上走下来的那个老师,那种惊慌,恐惧,担忧,害怕的心情瞬间袭满他整个大脑,让他的头皮顷刻间发麻。 “答完了?”千叶老师从旁边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口气十分生硬。 “小满呢?”安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架飞机。没错,飞机上只下来一个人。 千叶老师站在他身边望向窗外,眼睛里似乎空无一物,他没有回答,过了好半天,才喃喃地说:“明年的今天你替我给她按照你们中国的习俗烧点儿纸钱。我这个做老师的没能帮到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实在是人生最大的憾事。” 安东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说:“什么意思?老师,你在说什么?” 千叶老师回过头,冷静地看着他,遗憾地说:“牧小满应该已经死了。” “开什么玩笑!”安东忽然笑了,随即声音提高了几分:“老师,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牧小满应该已经死了。” 千叶老师的表情十分肯定,甚至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难以掩饰的悲伤和遗憾,都不像是伪装。安东看得出,可他看不出的是这背后的经过:“不可能!老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满怎么可能会死?她不是去考试了吗?” “你也看到了,只有一个人回来。”千叶老师叹了口气,说。 安东觉得全身都在莫名的寒战,外面的天色渐渐昏暗,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怔怔地看着千叶老师,过了很久,那墙上挂钟的整点叮咚声方才打破了当下的死寂。 他一屁股瘫坐在板凳上,耳边是千叶老师遗憾的声音:“这一切是总参谋长设计安排的,包括牧小满抽到的四号签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我无能为力。她上飞机时,我给了她两把匕首,是从她房间里找到的。希望那两把匕首可以让她的生命延长一点时间。” 安东没说话,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喃喃地问:“老师,你知道小满遇害的地方在哪吗?” “我不知道。事实上,这个地点只有带她去的航空部老师知道……” 千叶老师话音刚落,安东便冲了出去! “回来!”千叶老师吼道:“你去哪?” “我去找那个老师。”安东已经打开大门了。 千叶老师疾步走过去,迅速将他拉了进来,把门迅速关上,压低着声音,道:“你以为他会告诉你吗?他是总参谋长安插在这个学校的心腹!你以为你求了他,他同情你,你就可以知道地点了吗?好!就算是你知道了,然后呢?你怎么去?谁带你去?去了以后又怎样?你去给牧小满收尸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小满死了,我也要看到她命丧何处。”安东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他湛蓝的眼睛在逐渐变暗的房间里却显得那样晶莹剔透,他颤抖着声音说:“千叶老师,我求求你,你有没有线索,哪怕告诉我一点点就好。我求求你告诉我,小满在哪里,我求求你!” “我是真不知道。这件事总参谋长完全防着我,他只要求我在牧小满抽签时抽中四号。如果我擅自做手脚,四号被别人抽中了,恐怕,死的就是我。”千叶老师诚恳的说。 “深泽呢?他知道吗?为什么我都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件事?” “弦仁君应该不知道。” “千叶老师,深泽什么时候回来?”安东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 “别等了。弦仁君考试结束后应该直接留在东京了,不管他合格不合格,学校都会让他毕业的。更何况,他成绩本来就很优秀。而且这件事,弦仁君他帮不了。”千叶老师叹了口气,打开了灯。然而,却熄灭了安东最后一丝希望。 “为什么?他不是三笠宫殿下吗?” “因为这件事是皇太后背后授意的。”千叶老师皱着眉头看着墙上的壁画,遗憾地说:“牧小满是我一点点培养起来的。我也不想让她死,可最高指令在此,谁敢抵抗?就连今上天皇都不敢违抗。更何况弦仁殿下呢?再说了,四号机都飞回来了,恐怕,牧小满已经死过了。” 安东整个人呆在那儿了,他觉得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就好像那无边的隧道,总觉得希望在前方,却总也走不到那触手可及的光亮。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跟她分手,我一定会跟她说,生存考核我去,让她留下来笔试。都是我的错,是我弄丢了小满,是我害死了小满,都是我……”他喃喃地打开了门,无神地走了出去。 “你最后一道题还没答完呢!”千叶老师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说。 其实千叶老师也很痛心,他看着安东那满是正确答案的考卷,忽然觉得,自己教书育人,却最终连一个人的生命都挽救不了。刑查学的知识再怎样了然于心,却也看不透人心的黑暗,和世间的纷扰。 然而,没过多久,安东又冲了回来。 “老师,可以给我一支笔,一张纸吗?对了,我还要地图!”他气喘吁吁地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那个所谓的将军就来清点人数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五个看上去气质高贵,穿着名贵裘皮大衣的人来的。看来,这五个人就是来猎杀他们的猎人了。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上背着猎枪和一个子弹包。包鼓鼓囊囊的,估计里面塞了不少弹药。 牧小满和其他人一起被拉到木屋外,站成三排。由于她是三十个人里唯一的女生,所以特别显眼。 将军带来了三十件红色的背心,背心上写着每个“猎物”的名字。当牧小满拿到用字母写着的自己名字的背心时,在心底冷笑道: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将军的废话特别多,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注意事项。牧小满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听见他说他们会先报数,给大家数到十的时间逃命。 数十过后,猎杀开始! 牧小满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也许,这里就是自己魂归西天的地方,再多看几眼也是好的。四周全部都是被白雪覆盖的森林,那高耸入天的的大树好像总也望不到边。其实,她想了一晚上的策略,本来打算爬树来着,奈何双手仍被反铐着,爬树看来不大现实。更何况,就算是爬到树上又如何?现在是冬天,没有树荫遮盖,没有树枝遮挡,反倒会给那些贵族们发现的机会。 她又回看了身边的“猎物”们,那个爷爷正站在她身后,一条病腿弯曲无力地拖着。牧小满对那老人低声说:“爷爷,我右边口袋里有一把小刀,你帮我拿出来好不好?我想把手铐给解开,这样等下逃得会快些。” “可我不会用小刀解手铐啊!”老人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将军和那几个武装士兵,小声地说。 “没关系,你把小刀放我手上就好。”她说罢,又向人堆里站了站。过了一会儿,那老人把小刀递给她时,她心中一阵激动,是阿金哥哥的小刀! 她将刀尖摸索着插进手铐的凹槽缝隙中,一拉,一扭,啪嗒!开了。 “十!” 将军开始报数了! 所有人疯狂地向着四周逃窜,牧小满拉起老人就往前面跑。可老人的速度不快,又拖着病腿,根本走不了几步,他绝对就是第一个被捕杀的对象! “九!” 牧小满急得不行,拉着老人边向前跑,边对老人说:“爷爷,我背你!” “八!” “小满啊,你一个人跑吧!我老啦,死就死啦!” “七!” 牧小满想直接把老人背起来,奈何老人的手上还戴着手铐! “六!” 她转过身来,将那把小刀的刀尖对准老人的手铐去撬。 “五!” 她的速度很快,瞬间将老人的手铐给撬开了,她暗自庆幸这一招是千叶老师骂了她很久才学会的。 “四!” 她一个反身,拉着老人的两只胳膊,将老人背在身上。 “三!” 虽然大病未愈,虽然一晚上没有睡,虽然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虽然两只腿脚瘫软无力,可她还是背着老人就往森林深处跑去! “二!” “一!” 身后枪声响起,子弹在她身边飞过,她变换着奔跑轨迹在森林中窜来窜去,亦如多年前被灭门的那个夜晚,那么害怕,那么慌乱,那么无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老人 纵然牧小满平时跑步再快,如今也是跑不快的。 一方面是背着老人,减缓了速度。另外一方面,是厚重的积雪覆盖着大地,她脚步一深一浅地跑着,根本探不清前方路途的虚实。 好在,这是森林,树木众多,就算是贵族们的枪法再好,那高耸入云的林木终究是可以遮挡一二的。再加上,那些人骑着高头大马,真在这森林里穿梭,并不方便。 然而,身后的枪声,炸药声一直在震天响,尤其是那炸药,它是某个生命终结的哀嚎,一声声地,好似催命般地,让牧小满的脚步越来越凌乱。她没有去数已经放了几声炸药,也顾不得回头去看,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不敢有! 一个不小心,她没踩稳脚步,摔了一跤,虽然是在这雪地里并不疼痛,可笨重的她却喘着粗气躺在雪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远处传来的枪声并未停止,不过,炸药声倒是不再有了。也不知死了几个人。牧小满忽然很想哭,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生命竟如此低贱,低贱到必须用逃命的方式才能获得一丝丝的尊严。 “小满啊,休息一会吧!那些人暂时不会到这里来的。”老人拍了拍她身上的雪。 牧小满回过头看着老人,问:“爷爷,你受伤了吗?” “没有。谢谢你啊!”老人低下头,摸了一把眼泪,他那宛如枯树皮般干燥的脸上似乎有了生命的颜色:“要不是你,恐怕我已经死了。” “我们都是中国人嘛!再说了,昨晚你还给我吃面包来着。”牧小满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可你也没吃啊!” 刚说到这里,突如其来的子弹打到一旁的树干上,吓得牧小满赶紧爬起来,拉起老人的胳膊就要背,奈何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试了好几次,都跌倒在雪地里,根本站不起来。 “你快跑吧!你一个人跑速度快,我在后面挡着,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你。”老人催促道。 听到这话,牧小满的脾气拗上来了,一个猛子将老人再次背了起来,向前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她观察了一下地形,以及树木枝丫的方向,今天依然是下雪天,虽然风雪比昨天小了很多,不过,她依然能凭借着风向和树梢走向来判断南北。 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是,这里既然是中苏边境,只要往南逃应该可以逃回中国吧? 不知又跑了多久,似乎身后的猎人放弃了他们,那枪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牧小满终于坚持不住了,找了块大石头,拂去积雪,将老人放到上面。她喘着粗气,一屁股跌坐在石头旁,红扑扑的脸上有着暂时劫后余生的兴奋,她说:“爷爷,等我休息会,我们再继续往南跑,也许能逃回中国也说不定呢!” 老人说:“不知道这里距离中国有多远,如果天黑了还走不出去,恐怕我们会死在这儿的。没有食物,没有火源,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等会我们再往前跑一段路,找个山石多点的地方,我想办法下个套,看看能不能抓点野兔什么的。”牧小满笑着说。 老人终于笑了:“你还会下套?” “嗯!我小时候的家附近有一片树林,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去那玩儿,学过几招。等会我们在山石旁边,看看能不能找到燧石,咱烤野兔肉吃!就算是遇到雪狼也不怕,我曾经杀过恶狼,是很凶险,是很艰难,但是只要有活着的希望,我们就不要放弃!不过,就怕遇到群狼那就麻烦了。” “你这小姑娘倒是很有毅力,如果能逃出去,以后一定能成大器!但愿你可以活下去。你这种不服输的精神,倒是挺像我们家族的传统。”老人抬头望了望天,说:“不怕苦,不怕困难,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会抓着它活下去。” 牧小满低下头,哽咽着说:“爷爷,其实我就算是逃回去,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我曾经以为那个人是我的希望……不过,就算是现在我没了希望,我也要努力地活下去……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哎,爷爷老了,不中用了。如果我能年轻个三五十年,没准还能帮到你。”老人敲着自己的病腿,说:“我曾经是我们家族里力气最大的,仗着一身蛮力,闹过义和团,带着一大帮子人从黑河到奉天,再到天津,那时我好像不怕死,总觉得只要是逞凶斗狠,没人能比得过我。而我的家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特殊的天分。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年的我,是可以举起大黄牛的!再加上射击可百步穿杨,弹无虚发,总觉得击退洋兵,那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真正到了天津后才知道,洋人们的武器有多先进。而我,至始至终都只是井底之蛙,一切看得太简单,太狭隘了。” 老人说着,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前方。而远处贵族们的枪声已经听不见了。 “后来呢?” “后来我们团被捕了,那些洋人是拿机枪扫射的,我站在队伍后面,只伤了我的这条左腿,其他兄弟们就在我的眼前死去。我侥幸逃过一劫,却成了那些人通缉的对象。只能隐姓埋名,沿街乞讨想要去上海投奔族人。只可惜,我按着地址找到那里,人去楼空,族人早已搬家不知去向。我向街坊打听,听说族人从上海搬到了奉天,可我那时已经身无分文,又一路北上,拖着病腿回奉天……” “爷爷,我家以前就是从上海搬往奉天的。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有缘。那你后来找到你的族人了吗?”牧小满帮他揉着病腿,问。 “哎,我就这么一来一去,过了很多年。等我回到奉天,找到族人的家,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牧小满听到这话整个大脑“嗡”了一声,暗道:这么巧? “可怜我那族孙啊,还那么小……哎……”老人边说,边流下了痛苦的眼泪:“后来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整个家族只剩下我一人了。我也是个没了希望的人啊!所以想着,这次死就死了,了无牵挂了啊!” “爷爷你要找的那家人住什么地方?”牧小满试探性地问。 “好像是住在奉天西大街旁边的胡同里……嗯,我记不大清了……那么多年了,爷爷老了。” 牧小满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眼睛看着他,问:“你要找的那家人是不是姓池?” 老人“咦”了一声,好奇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 牧小满惊讶得说不出半个字来,张大着嘴巴,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问:“你是他家什么人?” “按其他民族来说,算是族长吧!虽然和池家并无血缘关系,但是,我们家族有什么人,住在哪里,有无后代,其实我都是知道的。”老人说到这里咳了起来。 “爷爷你是……贪狼王?”牧小满失声喊了出来。 老人一愣:“你认得我?这个名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喊过了。” “爷爷我是池小月啊!”牧小满惊喜地哭出了声。 “你是池正远的女儿?”老人也惊呆了:“不是说你们一家都被暗杀了吗?” 牧小满蹲坐在他的脚边,伏在他的膝盖上,哭着说:“是的!爹娘和弟弟都被杀了,我那天贪玩,回家晚了才逃过一劫,后来我隐姓埋名逃到上海,编了个名字叫‘牧小满’……” “好好好!”老人摸着她的头,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我们贪狼家族还有你,真好。我这么多年悬着的心呐,终于踏实了!” “贪狼王爷爷,所以你现在已经一千多岁了?”牧小满忽然想起小时候她爹跟她说过这件事,抹着眼泪问。 “哈哈……我其实耳顺之年有余,上千岁?那都是族人故弄玄虚的说法,为的是让大家知道我们贪狼族有多厉害,在面对困境时,不要轻易退缩的说辞罢了。毕竟,人一旦有了精神上的信仰,往往能做到超乎寻常的事情。而我们贪狼族,也只是比旁人的技能略胜一筹罢了。没什么特别的。”老人边说,边撸起袖子给她看:“你看,这是我们家族的标识!” 果然,一只双头狼的纹身出现在老人的胳膊上。一只狼头龇牙咧嘴似乎有着凶狠的模样,另外一只狼头却是笑眯眯地看着前方。 牧小满惊喜地看着双头狼的标识,激动地问:“我听爹爹说起过这个,贪狼王爷爷,这个纹身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只是为了告诉我们贪欲不可有,信念不可灭。这两只狼头都仰望天空,实则是在看那苍穹之上的贪狼星,告诉族人,哪怕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啊!不过,我们贪狼族人一定要心存善念,贪狼星所赐予我们的天赋必须是用来行善的,而非作恶啊!” 牧小满转而又问:“贪狼王爷爷,你知道当初害死我爹娘的凶手……”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砰”地一声,老人的胸前瞬间喷出一大片血红!由于牧小满是蹲坐在他脚边,猎人并未注意到她的身影,她刚准备惊呼,老人在倒下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捂住了她的嘴,用自己汩汩喷出的鲜血和宽大的衣服遮挡着牧小满的身影:“我……我不知道……” 牧小满躲在那石头后面,惊恐的眼睛瞬间喷出泪水,看着老人用最后一丝力气保护了她,看着老人的生命就在她脚边慢慢地消失不见。她只觉得整个世界开始地动山摇,她只觉得就连那远在苍穹之上的贪狼星都是那么虚无不可靠。 信念,终究是唬人的说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挣扎 牧小满那无声的眼泪混合着老人身体里汩汩而出的鲜血好似通往冥界的曼陀罗,妖艳般的火红盛开在致命的雪地里。 老人那捂住她嘴巴的手随着生命的停止从她脸上缓缓滑落,他胳膊上的双头狼标识似乎也黯淡了许多。双头狼,好似嘲笑般的望着她惊恐的神情,笑看着她本就没了希望的人生,现在就连最后仅存的信念也分崩离析了。 她忽然回想起多年前家变的那个晚上,爹娘和弟弟惨死在床上的画面,又想起阿金哥哥在码头仓库里被分尸的那个雪夜,这么多画面交错着在她脑海中轮番上演,最终,汇聚成眼前的贪狼王爷爷。 突然!牧小满的大脑神经紧绷了起来,因为她听见就在旁边,有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好似阴森的恶魔,在等着吞噬她无力的躯壳! “嘿,老头,你死了吗?”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怯生生地问,是其中一个贵族猎手。 牧小满蜷缩在山石后,一动也不敢动,可那人正在一步步地靠近,如果等下被他发现,直接给她一枪,恐怕她也会命丧雪地。 怎么办?! 年轻人用脚踢了踢老人的尸体,其实他自己也怕。他是第一次来这里玩捕杀游戏,还是被其他朋友拉来的。听说,这里的游戏既惊险又刺激,杀人带来的快感可以发泄压抑的身心。然而,他终究是个新手。当朋友们去其他地方追捕猎物时,他一个人下了马,朝着山南方向跑去。 刚才,他也曾追捕了几个猎物,开了好多枪,子弹都快用完了,却连一个猎物都没追杀到。越来越泄气了,包里只有两枚炸药和猎枪里的五六发子弹,本以为今天会空手而归,没想到,却在林深处有了意外惊喜。 老人是他捕杀的第一个猎物,他有些兴奋,正当他从背包里取出炸药来提示其他武装士兵这里有一个死去的猎物时,突然,他敏锐的眼睛发现,就在那山石后,有什么东西在动! 年轻人紧张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比他更紧张的是山石后的牧小满!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就算是在学校里练了那么久的射击,枪口也只是对着靶心而已。 然而现在的这个情况,对方是绝对不会放她一条生路的。更何况,此人是杀了贪狼王爷爷的凶手! 一直以来,她的目标是给爹娘报仇。然而,凶手到底是谁她都不知道。可是眼下,杀害贪狼王爷爷的凶手就在面前,此时不报待到何时? 她胆怯地告诉自己不可以退缩,不可以害怕,更不可以一死百了! 她颤抖着右手摸向口袋,口袋里的两把匕首静静地躺在那儿,她什么都没有,只能用匕首来拼一拼了。对方有枪,她有匕首,很明显她会占下风。 可从此人脚步的频率来看,对方应该有些紧张。再加上从刚才他说话的口气来分析,此人应该是个新手,没什么经验,又或者,是第一次杀人。 也许,对方也正因为尸体的存在而胆怯不已,牧小满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小刀,是阿金哥哥的刀。她一动都不敢动地躲在山石后,静静地等待猎人的靠近。 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了! 牧小满突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小刀用力向年轻人的脸上掷了过去! 那年轻人本就有些害怕,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刚刚死去的老人又复活了呢!他惊声尖叫,好在他速度快,偏过头去,那把小刀擦着他的发梢飞了出去。他吓得甚至忘记了手中的猎枪! 说时迟那时快,牧小满一个猛子蹿了过去,上去将他扑倒在地,死死地摁着那把猎枪,想把猎枪从他手中夺过来! 年轻人生得人高马大,就算没什么格斗经验,可凭借着一股子蛮力也能拼搏个一二。当他定睛发现捉弄他的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一时间恼羞成怒。他死死地抓着猎枪不放,牧小满一拳拳地对着他的头部,肩膀等所有能打的地方狠狠的砸去! 年轻人的另外一只手里是那枚炸药。他恼了!将炸药往附近一丢! 轰! 牧小满一惊,糟糕,炸药声响之处就是猎物被杀之地。很快,武装士兵就会赶来。她没有时间了! 于是,她迅速将口袋里的另外一把匕首拿了出来,对着年轻人的脖子刺去! 年轻人大吃一惊:“你们这些猎物是不可以携带凶器的!”并一把抓住牧小满的手腕,两人死死地对抗着。 牧小满不多话,她全神贯注在那把小刀上,虽然另外一只手还在用力扯着猎枪。年轻人护着猎枪,并努力地将枪口对着牧小满的方向。牧小满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她只知道自己要活,自己不能死!当她发现年轻人在改变枪口方向的时候,暗道不好,刚将头偏向一边,年轻人开枪了! 子弹直接击中她的左肩膀,靠近心脏的方向,鲜血大朵大朵地倾泻而出,左胳膊瞬间没了力气。但是她没有慌,甚至比之前更冷静了!就在年轻人得意地那一瞬间,她右手的那把小刀狠狠地扎中了他的脖子! 似乎是颈动脉!鲜血好像那温热的泉水,瞬间喷出。 年轻人瞪大了恐惧的眼睛看着她,一手颤抖着捂着脖子,另一手又对着她连开了两枪! 每一枪都在左肩膀靠近心脏的位置上! 牧小满痛得快要昏过去了,却用最后一丝力气,用力地将扎中他脖子的那把匕首拔出,又再次刺了下去! 正中年轻人的喉管! 年轻人的手松开了。 牧小满迅速将猎枪一把抢了过来,无力地站了起来,用俄语说:“我不想杀你的,可是你杀了我的贪狼王爷爷!” “你……”年轻人说不出话来了,瞪大着濒临死亡的恐惧的双眼看着她。 “如果你不死,我就会……就会死,我……我不能死!” “不要……”年轻人绝望地求着她。 牧小满端起猎枪。 “不……”年轻人只觉得身体渐渐地发冷,匕首扎中了他的颈动脉,就算牧小满不开枪,他也必死无疑! 牧小满哭了,脸上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鲜血,也分不清哪里是眼泪。 就在这时,年轻人从怀里拿出最后那枚炸药,他觉得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在牧小满犹豫不决,不敢开枪的瞬间,他迅速拉开了引线! 牧小满大惊,直接对着年轻人的头部开枪了! 砰! 砰! 年轻人的手慢慢放下,手中的那枚炸药眼见着就要落地,牧小满赶紧顺势往旁边一趴! 轰! 第二枚炸药响了。 周围的积雪被炸出一个坑,牧小满的衣服也被炸得破碎不堪,好在,炸药威力不大,只是为了提示作用,并未伤及她半分。 她吓得趴在地上没敢动,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肩膀上的鲜血还在往外流,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马上武装士兵就要来了。否则,她真走不掉了! 她捂着伤口,战巍巍地爬到老人尸体旁边,对着老人连磕了三个响头,她大哭着说:“贪狼王爷爷,我给您报仇了。贪狼族只剩下我一人了,小月恐怕无能将贪狼族延续下去了。如果您在那边见着我爹娘了,请替我问声好,就说,小月报了仇就去找他们。” 说完,颤抖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捂着伤口边哭边向前跑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只听见耳边传来心脏咚咚咚地跳动声,她的脚步已经凌乱不堪了,可她知道,再往前一点也许就是中国了。 鲜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她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把那件红色背心给脱掉,将伤口那包住,否则,鲜血洒过的地方可以让那些士兵顺着找来,到时候免不了还是一死。 呵呵,就算找不到自己又如何。如果回不了中国,如果走不出这山林,到了晚上,终究是会被群狼吃了的。 天色向晚,她觉得自己走不动了,一个趔趄跌倒在雪地里,她又累又饿又痛。突然,冰冷的积雪让她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抓起积雪就往嘴里塞。胡乱吃了几口后,又站了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可是她已经没了精神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眼前的白雪已不是白,而是鲜红!鲜红的大地,鲜红的林木,鲜红的世界。 红得好像她梦里给自己准备的嫁妆,红得好像她要嫁给安东时的喜悦,红得好像多年前家变的那个血腥的夜晚。 突然!她一个不留神,一脚踩了个空,只觉得自己的大腿一阵撕裂般地剧痛! 低头望去,一条成人手腕大小的雪蛇咬住了她的大腿,那毒蛇的尖牙狠狠地扎进她的肉里,她顾不得肩上的枪伤,用右手狠狠地掐住蛇的七寸之处。 她只觉得自己掐了好久,蛇死活不松口,她的大腿痛得发抖。终于,那蛇断了气,可她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爹爹曾说,冬眠的毒蛇毒性最强。那时她还追问了好久到底是为什么。却不曾想,自己终将死于毒蛇之口。 她用右手匍匐着向前爬去,那里是南方,那里是中国,是回家的路。 家? 她绝望地向前爬着,不再哭了,在这生命的尽头她忽然看开了。哪来的家?从十岁那年被灭门那天,她就已经没有家了。 曾经以为安东会给她一个家。 曾经以为安东的怀抱就是家。 曾经…… 她再也爬不动了,绝望地看着天空,天空已经不再下雪了,温暖的阳光透过枯树枝叶蔓延在整个雪地上,试图温暖着她渐渐冰冷、已是绝望的身心。这时,天空中一架飞机飞过,她笑呵呵地看着飞机飞过的方向,在嘲笑着自己的人生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的自己还以为安东的爱就是永远。 曾经的自己那么傻。 曾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找 太阳并没有出来多久就被远处的一大片浓云所遮蔽,本是稍微有些和暖的空气再次阴冷了起来。 将军骂骂咧咧地走进木屋:“真是见鬼的天气!” “将军,要不要来瓶伏特加?”头目讨好似的问道。 “快拿出来!”将军脱下斗篷丢在一边,瓮声瓮气地坐在木桌旁:“要我说,这种天气就应该喝点儿伏特加,再来点儿鱼子酱抹在煎饼上。上次伊恩公爵家举办宴会,我有幸尝了一口黑色鱼子酱,哇,那味道简直是稀世珍品啊!就好像是……” 话还没说完,木屋门上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不知道要喊报告吗?敲什么门?”头目一边不耐烦地冲着门口嚷嚷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将军倒了满满一大杯伏特加。 木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外面风雪好大,那风雪跟着他的脚步进了木屋。他那一头黑色的碎发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却更让他显得英气十足。高挺的鼻梁将整个脸型衬托得十分立体,被冷风冻得红润的嘴唇却让他的脸色更是白皙了许多。又或者,这不是正常的白皙,而是有一种大病未愈时的惨白。 “你好。”将军刚喝了一口伏特加,便赶紧走上前去,笑眯眯地看着这个陌生而又帅气的年轻男子,问了一句:“请问,你是黑色鱼子酱先生吗?” 男子一愣,余光瞄到将军手中的伏特加,随即笑了:“你好,看来你是伏特加先生了。” “哈哈!”将军大笑道:“年轻人,够幽默!听你这俄语口音似乎还带有一丝法国腔,真好听!请问鱼子酱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男子笑了:“我是开飞机经过这里的,从天上往下看,似乎有不少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在奔跑,偶尔还有枪响。想来问问,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解乏的趣事。” 将军将一大杯伏特加一饮而尽,说:“我们这里是捕杀游戏现场,只要你带着足够的现金来报名,就可以加入这场厮杀游戏里。” 男子恍然大悟:“捕杀的是……” “人!”将军挑着眉毛,得意地笑了:“别担心,鱼子酱先生,我们这都是正规合法的捕杀游戏。虽然杀的都是人,不过,却是我们用真金白银买来的世界各地的罪奴。这些人,本就是将死之人,只不过是在死亡之前给有钱人消遣消遣罢了。” 男子点了点头,刚准备想问什么,木门又被打开了,一个士兵慌乱着跑了进来:“报……报告将军!” “什么事?”将军没好气地看了士兵一眼,转而又礼貌地对着男子笑了笑。 “山……山南那边有人死了!”士兵口中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冻得。 “有猎物死了那不是正常吗?把尸体清理清理就好。这种事你还来问我?”将军很不开心。因为他是个极有眼光的人,什么样的人会有怎样的身份他能一眼看穿。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哥。虽然不知道他背后的身份是什么,但是,能结交一个有钱人总是好的。 “不是啊!”士兵慌乱地说:“伊恩公爵的小公子死了!好像……好像是被猎物给杀了!” 将军大吃一惊:“你说什么?猎物?是山里的野兽?” “不是啊!是我们买来的猎物啊!我怀疑就是那个中国女孩干的!因为小公子尸体旁边是那个老人的尸体,就是跟那个女孩在一起的中国老人!”士兵大声地说。 头目在旁边也慌了,毕竟死的是公爵的小儿子,这件事情要闹大了,他转而对将军说:“将军,您正在报数时,我看见那个女孩跟那老头一起跑的。” 将军满脑子怒火,顾不得旁边的男子了,直接冲出木屋,嚷嚷道:“带我去那儿看看!”刚走没几步,却对旁边的头目说:“你去鸣枪,今天的捕杀到此截止!明天继续!让所有猎物都回来!该死的东西!我就不信那个野丫头她敢跑!” “是!”头目弯了弯腰:“她绝对是要回来的,昨晚她就没吃东西,今天她跑不了多远的。等她回来后,我们再好好教训她!” “嗯。”将军点了点头,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牧小满。” 将军一听,转身跟着士兵向山南方向走去,嘴里依然骂骂咧咧道:“我就不信这个牧小满她还能长了翅膀飞了!” 男子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当他听到牧小满的名字时微微一怔,颤抖的双手在大衣口袋里捏紧了拳头,可表面依然装作镇定地跟着他们向山南方向走去。 士兵在前方领路,路很远,似乎是下坡路。男子跟在他们后面看似漫不经心地走着,实际却在观察周边地形。他来这里之前看过地图,这里再往南边走,应该就是中国了。 将军没想到这条路那么难走,这么远。他越走越气,没耐心地嚷嚷着:“怎么这么远?还有多久才能到?” “就在那儿!”士兵单手指着前方说。 将军赶紧奔了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是伊恩公爵的小公子。他气急败坏地说:“把那个叫做牧小满的女孩给我找到!我要把她带到伊恩公爵面前,让她去赎罪!” 他话音刚落,却看到站在旁边的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失礼,赶紧满脸赔笑地对男子说:“出了点小事情,鱼子酱先生,要不你下次再来吧!我们保证会准备乖顺的猎物来供你消遣的。” 男子笑了:“好的,你们先忙,我再转转,下次来玩的时候不至于像这位小公子一样迷了路,丢了命。” 其实将军有些尴尬。毕竟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以后不会有人再到他们这里来消遣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外快捞不到了。 “捕杀过程中生生死死本是常事,既然要来玩,这种情况应该是早就心里有数的。你放心,下一轮捕杀游戏我也报名好了。”男子见他有些尴尬,于是很有礼貌地替他说话。 将军看着其他几个士兵将老人和小公子的尸体抬走了,方才点了点头,晃着脑袋问:“那么鱼子酱先生,请问您的本名叫什么呢?等下我回去先给您报个名,占个位。毕竟想来我们这边玩游戏的贵族特别多。” “安东。” 安东说完,礼貌地点了点头,便佯装散步似的向南边走去。将军因为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跟着那些士兵们回木屋去了。 见将军他们走远了,安东火速向着南方跑去。他边跑边观察地形,却猛然发现,雪地里隐隐约约地似乎有血滴的痕迹。 他暗道不好,估计牧小满受伤了! 他越想越慌乱,雪也下得越来越大了。他甚至难以想象受了伤的牧小满该如何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他甚至想在见到她的时候跟她说抱歉,说都是他的错,求她原谅,想告诉她,自己还爱她。 可他好怕,怕牧小满就这么死了。满目的冰雪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再往前去就是中国了。也不知她逃到中国了没有。 他就这么满脑子慌乱地向着南边跑去,待跑得远点了,才开始大声地呼喊:“小满!小满你在哪里?我是安东!小满!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小满!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你回答我一声,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 他边跑边喊,空荡荡的山林,拳头大的冰雪,能回答他的,只有那分不清到底是狼嚎还是冷风的声音。 他心里明白,如果牧小满真的受伤了,是不可能跑回中国的,再往前百米不到就是中国了,那么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回望着四周,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直觉告诉他,就在这附近! 雪太厚,就连旁边的石头都被盖上了一片雪白,地面凹凸不平,安东暗自祈祷着,希望她在逃命的路上,不要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给绊倒。 凸起的石头。 安东觉得心脏被揪了一下,他盯着左前方十来米处一块被大雪所遮盖的凸物,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地跑了过去,扒开积雪,露出了一个人的头和脖颈。 脖颈上戴着的,是蓝黄相间的绳结! 牧小满! 安东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一边扒着积雪,一边哭喊道:“小满!小满我是安东啊!小满你不能死!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能死啊!小满啊,我来救你了!” 等牧小满身上所有的积雪全部被安东扒掉后,安东才猛然发现,她的肩膀受了很严重的枪伤,她的大腿不知何故血肉模糊! 她的脸色死白,甚至微微有些发青。安东看到她的脸,呆住了,战战兢兢地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好像没有。 一定是这里太冷了,所以才感受不到小满的鼻息的! 一定是这样的! 安东顾不得那么多了,抱起牧小满就往南边疯了一样地跑。 马上就到中国了,马上就到家了,小满,你等等我,我们先回家。如果你真的决心想离开这个世界,好,我安东一定陪你走!我说过,以后的人生,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哪怕是阴曹地府,哪怕是地狱火海,我都陪着你!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求救 这条百米不到的路由于有积雪堆积,安东跌跌撞撞地抱着牧小满跑了很久才跑到尽头。可当他跑出山林的时候,却傻眼了。 因为眼前是即将融化的冰河! 这山林虽然是中苏边境,可两边的温差着实大。山林那边大雪纷飞,山林以南的中国虽有飘雪,可气温明显高了许多。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过河?虽然说这冰河看上去坚硬牢固,可万一走到一半突然冰裂……更何况,放眼望去,河的中间似乎有很大一块浮冰。 安东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牧小满,看着她死白的脸,他安慰道:“小满啊,马上过了河就到家了,你再等一会啊!”他边说,边着急地向两边望去,不远处,似乎有渔夫在河边凿冰垂钓,他奔了过去:“师傅,可以带我们渡河吗?” 渔夫看了安东一眼,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牧小满,面无表情地问:“她怎么了?” “冻僵了。”安东着急地说。 “哼,她明明是死了。我这忙活了一整天,你让我带个死人回去?”渔夫一脸拒绝的表情很不耐烦地说。 “师傅,她没死。只是冻僵了,麻烦你带我们过河好吗?我求求你了。”安东边说边向身后的山林处望,毕竟他怕将军带着其他士兵来追牧小满。 渔夫何其精明,看到安东这一动作就明白了个大概,直截了当地说:“这姑娘莫不是对面那群毛子们的猎物吧?” 安东一愣,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咦?你不就是毛子吗?”渔夫皱了皱眉头,看着安东湛蓝的双眼问。 “我是中国人!师傅,我求求你救救小满吧!”安东急得快哭了。 “行!”渔夫撑起船篙,说:“既然是中国人,那就上船吧!不过,这姑娘是死是活我可不管,我只负责把你带上岸!” “谢谢师傅。”安东大喜,紧紧地抱着牧小满上了船。 等船缓缓开到冰河中间时,安东那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到了岸,再往前走一截就是白头村,我就是白头村村民。白头村里有一个姓白的独居老人,人称‘白老’,他的医术很是了得,十分高明。平时我们村里什么人有个大病小灾的,都找他看。你等下找他问问看,看看这姑娘还有救不。”渔夫好心道:“不过,我看她这样,估计是回天乏术了。” “谢谢师傅。”安东担忧地将牧小满搂在怀里,不停地搓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脸贴着她,试图给她带来一丝温热。可牧小满的脸始终冰凉,比那漫天白雪的凉还要冰。 冰河对岸已经不下雪了,似乎还有一丁点儿零星阳光挥洒在西山头,安东在渔夫的指点下抱着牧小满奔往白头村西头,他远远地看到一间破旧的瓦房旁插着一面旗,上面写了个“药”字。估计,那就是白老的药屋了。 安东抱着牧小满在药屋门口喊道:“白老先生你在家吗?白老先生救命啊!”他一口气连喊了五六遍,身后却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呵斥声:“你喊什么呢?在我家门前喊救命?真晦气!” 安东回身望去,一个穿着粗布夹袄的老人站在他身后,夹袄破旧不堪,不过,倒是十分干净整洁。他一头白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细长的白须倒是让人觉得很像山里的仙人。安东见状,赶忙三两步奔上前问道:“请问您就是白老先生吗?” “唔……”白老瞪了他一眼,眯了个眼睛看了看牧小满,说:“这都快死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白老先生,小满没死,她肯定没死!我求您救救她好不好?”安东哀求道。 “她这个样子根本救不活了!别到时候死在我手里你要来怪我!”白老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白老这话冷漠无情,惊得安东眼泪夺眶而出,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白老先生,我求求您,救救她好不好?不管最后结果是死是活,我不怪您!我只求您救救小满好不好……” 白老转过身来,看到安东竟然跪着给他磕头了,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连忙将他拉了起来。仔细地打量了安东一番,又问:“你是毛子?” “我是中国人啊!” “她是你什么人呢?”白老凑到牧小满面前,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我的妻子。”安东脱口而出。 白老又打量了一番安东,没吭声,抬起手直接将牧小满的眼皮扒开,仔细观察了一番,说:“抱进来吧!不过她只有一个时辰的救命时间,过了这一个时辰,华佗转世都没救了。”说完,直接打开药屋走了进去。 安东大喜,抱着牧小满进了屋。屋子不大,只有一张桌子,一张炕。白老指挥着安东将牧小满抱到床上后,就转身到旁边生炉子去了。安东坐在炕边,对着牧小满的脸努力地呵着气,刚准备想对牧小满说点什么,白老探了个头说:“就这一个时辰,你再不抓紧点时间,你老婆就要死了!” “白老先生,我现在该做点什么呢?”安东站了起来,虚心求教。 “把她衣服全脱了。”白老先生说着,转身又去旁边房间拿了个木桶,回过头来,看到安东满脸通红地傻站在一边,呵斥道:“时间就是生命!你在那干嘛呢?快点啊!”说完就把门狠狠地关上了。 安东无奈,赶紧小心翼翼地,又带着一丝紧张,害怕和羞涩将牧小满的衣服轻轻地脱了下来。他的动作很轻,本是有些害羞的他,在看到牧小满左肩靠近心脏那的枪口时,心疼得快要掉下眼泪了。 可当他将牧小满的裤子轻轻脱下来时,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大腿血肉模糊,似乎开始有些溃烂了。他愣愣地看着她遍体鳞伤的身体,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她的身上,心疼地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了起来。 安东甚至心里隐隐地有着不好的预感。曾经抱着牧小满时,她的身体温热,柔软。而现在,却只剩下冰冷,僵直。 “哭什么!”白老把门“哐”地一声打开。 安东吓得赶紧拉过一旁的被褥,将牧小满的身体盖上。可他自己的眼泪还在扑腾扑腾地往下掉。 白老将木桶往地上一放,说:“刚才我去旁边弄了点儿雪,你现在赶紧用这雪把她全身给搓三遍!记住,每一个地方都要用雪搓!从头开始,一直搓到脚!如果有哪个地方漏了,那个地方就会坏死!” 安东本是心疼的情绪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害羞给弄红了脸颊。 “怎么?”白老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她不是你老婆吗?” 安东笑了,擦掉脸上的眼泪,支吾着说:“还……还没过门呢!” “那你出去!我来!”白老说着就往床边走。 “别别别!我来我来!”安东赶紧挡在床边:“不过,白老先生,小满现在身体上有伤。” “她现在的体温是最低点,心跳和血液流速是最慢的,任何伤口现在都不会危及她的生命!这不是你现在该问的事儿!快快快!一个时辰不到了,你要搓三遍,不加快速度是来不及的!”说完,白老絮絮叨叨地出去了。 安东赶紧转过身去,将被褥掀开,捧了一把白雪开始顺着牧小满的脸、脖颈开始往下搓,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的关系,总觉得,牧小满死白的脸色似乎不再发青了。他更不知道自己脸红心跳,满头大汗到底是因为触摸着她身体的关系,还是被这白雪搓热了自己。 白老估摸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差不多了,在门外喊道:“好了没?” “马上好!”安东赶紧用旁边的毛巾擦干了双手,又用被褥将牧小满的身体遮住,这才着急忙慌地开了门。 “你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白老看了他一眼。 安东嘿嘿地笑着,没搭话。 “现在过门了?”白老没好气地问。 “过……过了。”安东笑着说,怕这白老又拿自己打趣,于是,赶紧扯开话题,说:“白老先生,好像小满的身体有点发热了。” 白老走到床边,手背摸了摸牧小满的额头,点了点头:“嗯,气儿顺了。但是能不能活过来还要看她的造化。伤口呢?在哪里?”话音刚落,便直接掀开被褥,安东虽然没拦住,不过,他也做好准备了。 白老看着她身体的重要部位早已被安东用内衣遮住了,心里竟升起一丝暖意:“防我的?” “嗯。”安东笑了。 白老似乎不介意,盯着枪口处说:“伤口很深……好像不止一发子弹。等下我多点几个煤油灯,我们今晚就把子弹给取出来。” “好,谢谢白老先生了。”安东赶紧道谢。 “不过,我这里终究简陋,还是要尽快送到医院去啊!”白老皱了皱眉头,转身将桌上的煤油灯拿了过来。 “这里距离医院要走多久?” “不知道,很远,在省城,必须开车去。”老人走出屋子,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三四个煤油灯进来,问:“你们之前是怎么来的?” “我之前是开飞机过来的,不过快没油了,只能停在山顶上了。”安东将煤油灯接了过来,小心地放在炕沿上。又想起什么,问道:“白老先生,小满大腿上的伤麻烦您再看下。” 白老将被褥全部掀开,牧小满大腿上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触目惊心。不过,看那情形,安东应该已经清理了一番了。 “呀!这是雪蛇咬的!”白老皱着眉头说:“山里的雪蛇虽然冬眠了,可一旦惊扰到它,被它咬了毒性却是最强!若不及时把毒液吸出,恐怕你老婆的腿要废了!” “那怎么办?”安东急了。 “吸蛇毒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照顾 此言一出,安东心领神会,不等白老再多说什么,直接抢着说:“我来!” 白老含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你等一下。”说完,转身便去自己房间了。不大一会儿,拿了个酒壶和一个木碗走了进来,对他说:“吸蛇血之前你先用酒过过嘴。对了,你嘴里没有伤口吧?” “没!”安东接过白老倒的满满一大碗的白酒,一口气喝了个全乎。 白老笑眯眯地说:“等下吸出来的蛇毒就直接吐到这碗里,吸完了,你再用白酒过过嘴。不过,那口酒可不能咽哦!” “好!”安东迫不及待地伏在牧小满的大腿上,一口一口地将蛇毒吸了出来。起先他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后来发现如果不用力吸的话,有些乌血根本出不来。 白老坐在门口抽着烟袋,笑眯眯地看着安东满头大汗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闷声地唱着一首三五十年前的情歌,末了,自顾自地说了句:“小满姑娘真是好福气。” 话音刚落,安东心疼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小满,是不是太痛了?” “怎么了?”白老赶紧走上前。 “刚才可能我吸得太用力了,小满的大腿抽动了一下。”安东懊恼地抬起头看着他,自己嘴唇已是乌黑了。 “有抽动是好事,代表她还知道痛,还有救!”白老低头又查看了一下伤口,说:“嗯,差不多了,你先拿酒过过口。”说完,转身又回他自己房间了。 似乎翻找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出来,一手拿了副膏药,一手拿了些药草,药草已经被他捣烂了。看来,这些都准备好了。 白老走近床边,指挥着安东,让他把药草涂抹在牧小满的大腿上,最后又贴上那副膏药才算了事。 安东抬起头来,刚准备谢过白老。白老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搭起脉来。 “外虚中空,你自己也是气血不足啊!这……也是大病初愈的脉象!”白老皱着眉头说:“明天我给你熬两副汤药喝喝。” 安东有些不大好意思:“白老先生,我们已经很麻烦您了,我这次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钱……”说着,将上衣口袋里放着的一块怀表拿了出来:“这是从瑞士专门定制的表……” 白老一瞪眼:“提什么钱呢?我问你要钱了吗?”虽是这么说,可那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瞄着那金灿灿的细长表带。 安东笑呵呵地将怀表塞在白老手里:“还要麻烦您帮忙取子弹呢!” 白老眯着眼睛把怀表对着煤油灯下照了照:“哟,上面还刻着字呢!写着啥?” “D.M.小满是M,我叫安东,是D。” 白老瞄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发了一声“哼”,转身便拿着怀表回房间了。不大一会儿,又拿了个医药箱出来,这才不急不慢地开始取子弹。 整整一个晚上,安东只能给白老做打下手的份儿,一共取出三颗子弹。两颗靠近左肩,一颗快要接近心脏。虽然子弹取出来了,可白老还是觉得如果能去医院的话更好。在这白头村,毕竟医疗条件有限,也不知这牧小满能否有幸活过来。 全部忙活好之后,已是快天亮了。白老又抓起牧小满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搏,摇了摇头,道:“蛇毒虽然已经吸出,子弹也已经取出。现在你老婆到底能不能活,就看她个人的意志了。不过,我看这脉象……只怕,她本心已死,自己已是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我现在还能再做点什么吗?”安东着急地问。 “照顾好她,别无他法。”白老说着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从那天开始,安东每天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牧小满。白天,他又是煎药,又是给她换药,又是为她擦身。甚至是牧小满那鲜血淋淋的内衣裤他都亲自拿去洗了。 到了晚上,他跟牧小满睡在一张炕上,让牧小满的头枕着自己的胳膊,他紧紧地搂着她滚烫的,还在发烧的身体,跟她说好多事情。 从小时候自己在莫斯科的生活,再到如何回到上海,甚至把曾经跟她练拳时每天的心情都说了个遍。 讲到浅草寺里两人许愿时,安东轻笑不已:“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后我总是做错事。如果知道有今天,我一定在很小的时候就跟你说我爱你。小满,快点醒过来好不好?白老先生说你本心已死,已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小满,是不是你还在生我的气呢?我现在好后悔,我不该跟你说分手的,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更不知道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我该如何面对你,我爸又该如何面对你……” 安东说着,眼角轻轻地流下了眼泪,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在牧小满的额头上,他吻着牧小满滚烫的脸颊和烧得通红的嘴唇,不大一会儿,也沉沉地睡去了。 然而,事情进展地并不顺利。 牧小满整整烧了三天,就连白老都觉得她可能挺不过去了。可安东依然每天跟没事人一样给她煎药,甚至跟那个带他进村的渔夫一起去捕鱼,不管是难喝的中药,还是鲜美的鱼汤,他都一口一口地用嘴小心地将汤汁送进牧小满的口中,一滴不剩。 偶尔不小心她呛了,吐了,也是安东一口一口地将呕吐物从她嘴里吸出来。 直到第五天,牧小满的烧才渐渐褪去。然而,却一直昏迷不醒。 安东依然每天晚上都搂着她入睡,陪她说话,哄她开心,就算牧小满紧闭双眼没有回应,他似乎也说个不停:“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上婚后生活了?小满你可真的快点醒醒了,这种日子真的好幸福啊!想到可以跟你如此共度一生,我都觉得开心地每天都睡不着了呢!你怎么还在睡呢? 小满你听我唱过歌吗?我唱歌可难听了!以前我怕我一吼嗓子,会在你面前毁了我的帅气形象,所以我从来不敢哼歌。既然你现在不会嘲笑我,那我就唱首歌给你听吧!你要是觉得难听呢?就骂骂我。你要是觉得好听呢?就打打我,好不好?” 白老晚上去村东头给一个小孩子看病去了,很晚才回来。刚准备进屋休息,却听见隔壁药屋里黑灯瞎火地,传来安东的歌声:“ 你记不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 那是一个寒冷的雪夜 快要过年,你梳着两根羊角辫 笑着对我说你的名字叫满月 你记不记得我们相爱的那天 那是一个微凉的夏夜 你靠着我,抬头看着烟花漫天 你紧张微红的唇边笑得好甜……” 白老怔怔地站在门口,听完了这首歌,叹了口气,方才慢慢地回了屋去。 “你们就在我这里拜堂吧!”第二天,白老一边看着安东将药渣过滤掉,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啊?”安东有些意外。 “有一种说法叫‘冲喜’你知道吗?”白老点了个烟袋。 “不知道。”安东摇了摇头。 “就是用结婚拜堂的形式把一些疾病给冲走。虽然你老婆没办法跟你拜三拜,不过,意思到了就行。你不是说你们还没来得及成亲吗?” “可是我们家人在上海已经……” “哎,你个死脑筋!怎么比我这个老棺材的脑子还死板呢?又不是正式拜堂,只要意思到了就行。大红袍给她一穿,胭脂水粉点起来。没准她一高兴,就醒了!正式结婚等你们回上海再办!我这里就算是……订婚好了。” 安东觉得这种说法也太迷信了,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算迷信也要试试! 说做就做,拜堂就选在当天!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白老买了两根红蜡烛,找村里的手艺人剪了两个大大的红囍字,安东仔细地将红囍字帖在窗户上。又借用了街坊邻居家的胭脂水粉,他亲手为她化了个红妆。一切准备就绪后,在村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下,安东紧抱着牧小满,就这么一拜天地,二拜白老,三拜村民的完成了简单的婚礼。 村民们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鼓掌,大部分村民们则是默默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看!火烧云出来了!”一个村民指着天喊道。 所有人顺着他的指尖向天空望去。 安东抱着牧小满走出药屋,看到天空中那一会儿火红,一会儿霞粉,一会儿艳橙地变换着各种变化的大片云朵,心中震撼不已,他对怀里的牧小满轻声说:“小满你快醒醒,火烧云出来了,好震撼啊!绝不亚于东京的花火大会。花火大会那是人放的,可这火烧云却是大自然的馈赠! 就好像你,你是上天给我的馈赠。小满啊,这里是白头村,我们在白头村里拜堂了,我们应该会白头到老吧? 等你醒来以后,可不可以不报仇了?可不可以不要去查凶手了?我也不回家了。我们两个就在白头村里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想跟你在一起幸福一辈子。有你我才能幸福啊!可我好怕,怕你查出我爸,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和我爸,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平衡你和我爸。小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在白头村里生活吧!好不好?” 安东就这么跟她不停地说着,站在一旁的白老笑眯眯地看着天空,他没注意到安东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火烧云是吉祥的征兆!看来,你老婆快要醒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车鸣声,安东回头望去,两辆轿车扬起两旁的尘土,鸣笛着尖锐的喇叭向这边开来。直到开近了,安东才看见车上坐着的人。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担忧。 车门打开了,深泽扬起高傲的下巴笑看着安东和他怀里的牧小满。随后跟着下车的,是吴大志和渡边。 “小满,这次我们真的要回家了。”安东低头吻了吻牧小满的脸颊,柔声着说。 “……安东。”牧小满轻轻地应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回上海 一年后。 1932年,初夏。 “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开往上海的列车还有半小时就要进站了,请大家携带好随身物品。” 广播里反复播放的女声好似清新的乐音让车厢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前整个车厢里沉闷的空气似乎也因此活跃了起来。这节车厢里人不多,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偶尔传来几句交谈声,也都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 车窗是开着的,初夏的阳光并不炽烈,带着沿途清新好闻的植物清香被那呼啦啦的风拽进车厢,就算是烦闷的思绪此时也能心旷神怡。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绿油油的田野,偶有几间远处的瓦房,似乎也显得凉爽了许多。 在这里生活一定十分安静,仿若那世外桃源,可以远离尘世间的是是非非,甚至是枪林弹雨。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枪炮和火药,没有战乱和饥荒,每一寸土地都沐浴在和平的阳光里,那该有多好啊! 去年九月,日本关东军炸毁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并栽赃给我们中国军队,以此开始,炮轰以沈阳为中心的东北,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爆发了。东北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哪里见得了天日?哪里看得见清风和阳光? 日本人,向来都是蓄谋已久,向来都是口蜜腹剑。和他们相处,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算计,总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成为他们的棋子。 当然,也有好人,也有讨厌战争的百姓,比如千叶老师。 比如深泽道弦。 虽然他位高权重,有时说话嘴里总是嘻嘻哈哈地,听上去很不靠谱,不过本心倒是好的,别的不说,接连几次都将自己拯救于危难之中,光凭这一点,这个朋友必须交定了!他的皇兄固然可憎,不过,丁是丁卯是卯,有些事情无需掺和,适当保持距离就好。 只是,纵然深泽对自己再好,似乎总也无法对他动心。 到底是缘分不到位?还是……根本就放不下安东? 牧小满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车窗外,那疾驰而过的风景好像她和安东之间过往曾经的回忆,猝不及防地在她脑海里精彩上演,他的身影刚在她的脑海里闪过一瞬,就被她硬生生地给切断了。 安东?我早就忘记他了!亏得自己还是学刑查的,看得清所有的案件分析,却看不透这个男人的真心。也许早就该清楚,他的心应该跟他的拳头一样狠硬,只可惜,自己曾经太傻,看不穿他魅惑般的湛蓝眼睛。 虽然牧小满心里这么想,可她还是闷闷地将手边的报纸翻到经济版块,眼睛不自主地去搜寻安东的名字。 没有,什么都没有! 牧小满暗自冷笑道:这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自从去年他在停机坪上对自己说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一年多了,整整一年多了!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自己在医院里住了那么久,吴大志和渡边都来探病了,深泽更是每天都会陪伴,却独独看不见他安东安少爷的身影。就这么讨厌我吗?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不愿意给吗?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爱情! 刚想到这里,火车叫嚣着跟她心中一样的怨气闷闷地进站了。她抬头向外望去,站台上警备森严,每一个下车的旅客都必须审核身份才能进去。 这个场景,牧小满很是熟悉。就好像是九年前,她被命运带到上海的那一天,一样的站台,一样的感伤。 然而,感伤的心情却全然不同了。 她将报纸平铺着放在桌子上后,就直接站起身来,跟着其他人一起下了车。 她没有行李。 这一年来她始终在医院里住着,从起初的昏迷不醒,到后来慢慢调理,慢慢康复,穿的始终都是医院的衣服。这次出院,身上的新衣还是吴大志送给她的出院礼物。要不是深泽有急事必须赶回东京,这家伙,一定会跟着自己一起来上海的。 不像某些人。 她站在队伍的后方,亦如多年前的冬日,只是,那时的她怯生生地怕被抓。而这时的她却如此心境坦荡,好像这头顶初夏的阳光。 警察一个一个地检查旅客的身份,并仔细地核对名单。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前些天刚刚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他们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可疑分子乘乱进入这“东方巴黎”! 快到牧小满时,站台内一个穿着米色衬衣,黑色长裤的男子向她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他的笑容在这初夏的阳光中显得越发明媚了起来。 可是,这人是谁? 男子旁边站着警察厅副厅长,副厅长看到男子这一反应,立即满脸堆笑地看着牧小满,讨好似的问:“请问,是牧小姐吗?” 牧小满实在是诧异,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她径直向他们走去,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问:“什么事?” 男子看到她走近,一脸严肃地立正站好,说:“牧小姐,我奉老爷之命前来接你回家。今天家里来客人,他们在书房商谈南北商会的事宜,老爷暂时脱不开身。” 牧小满看着他满脸诚实的表情,淡淡地反问:“老爷?” “牧竹之,牧老爷。”男子知道牧小满是在试探他。 “那么你是?”牧小满皱了皱眉头。 “你可以叫我三刀,人称刀哥,是专门负责保护你的。”男子微微低头。 牧小满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什么,便直接走出站台了。那副厅长巴巴地跟在她身边,笑呵呵地问:“牧小姐,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坐了太久的火车,我想走一会儿。”牧小满没看他,直接向车站外走去。可她刚走没几步,却看见阿廖沙站在车站门口,冲着远处一辆跑得飞快的黄包车背影挥了挥手,他的手里还拿了个行李箱。 “阿廖沙?”牧小满很是意外,不过,更多的是惊喜。只是,再多的惊喜,在她看到他的时候,也笑不出来。 阿廖沙愣愣地回过头,惊呼道:“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这话刚说出口,却立即意识到称呼不对,于是,抱歉似的摸了摸后脑勺,笑着改了口:“小满小姐。” 这一改口却让牧小满的心微微揪起,不过,却并未表露半分,她淡淡地笑了:“嗯,刚回来。你呢?” “我啊?我……我是来接我家远房亲戚的。”阿廖沙笑呵呵地回答道,可脸上却泛起了一抹红晕。 牧小满笑了:“你脸红什么?” “这不是太久没见着你了吗?少奶奶,啊!不对,小满小姐,我们这是有多少年没见到了?”阿廖沙边说边跟她往前走。 “也就两年多。”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两百年没见着你了?少奶奶……啊,小满小姐,你好像变得更好看了!”阿廖沙嘿嘿地笑着,指了指她的头发,说:“头发长了,这样披在你后背,真好看。” “以前我也是长发来着。”牧小满看向前方,淡淡地说,却用力地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以前也是长发来着,因为安东…… 阿廖沙自然知道这后半句话是什么,只能闷不吭声地低着头,不再说话。 “你不是接你家亲戚吗?”牧小满突然反应过来:“怎么跟着我走出来了?” 阿廖沙尴尬地看了一眼紧跟在他俩身后的刀哥,说:“亲戚先去其他地方了,让我在车站门口等他,小满小姐,那我就先回车站了啊!” 刀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又十分谨慎地飘向四周。 牧小满点了点头,没吭声。毕竟,阿廖沙的谎言拙劣,听着实在太假了,假得都不想搭理他。 不过,更多的是因为,跟阿廖沙说话,自己的一颗心总是莫名地悬着,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怕听到安东的名字,又怕听不到安东的名字。 她叹了口气,脚下踩着斑驳的树荫,背着双手,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没走多远,经过一家理发店,理发师是个外国人,也对,这里毕竟是法租界。牧小满看了刀哥一眼,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吧,我不需要你跟着。” 说完,不等他回答,便走进理发店去了。 等她顶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碎发出来时,刀哥还在门口站着呢!两人看到对方,都惊讶了一番。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牧小满问。 “老爷让我保护你。”刀哥看着她一头短短的碎发,后面头发似乎稍微长些,俏皮地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显得十分可爱。 “不用,你别跟着我,我喜欢清静,你在这里只会让我觉得自己被监视了。”牧小满冷冷地说。 刀哥无奈,只好微微鞠了一躬便离开了,说实话,他也并不想跟着这位性格怪癖的牧小姐。他进牧府的初衷只是想要孝敬牧老爷的。这会牧老爷在跟其他客人商讨事宜,端茶送水的事儿肯定很多,自己竟然在外头跟这个老爷的干女儿浪费时间。 可牧小满总觉得,这人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商讨合并 牧小满见刀哥走远了,才踏着信步带着满眼春色向着前方走去,她不急着回家,打算先去趟拳馆看看。好久没有柯叔的消息了,想知道他怎样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柏二爷对自己还有没有憎恨。也许因为阿金哥哥的事情,他还是不想见自己,可既然回来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做到的。 她并不急于回牧府,毕竟,她是知道牧竹之那爆脾气的。每次他跟商会的人商讨事宜,只要在家,只要在书房,必定吼得好似那闷雷震天,吓得整栋房子里的所有仆人大气不敢出,甚至缩在房门外动都不敢动。 这个时间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事实上,牧小满这一次判断错了。牧竹之确实在跟人商讨事宜,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大呼小叫,更没有发脾气。相反,就算是耳朵极尖的管家老陈趴在门上听,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真是奇了怪了! “果然还是和气生财的安本华安老板能以柔克刚压住他!”老陈喃喃自语道。 “要我说,是咱家小姐和安少爷之间有过一段缘,才能让老爷克制住自己的脾气的。没准,老爷还是想撮合他俩呢!”一个仆人小声地说。 “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刀哥不是去接她去了吗?如果能跟安少爷见上一面,没准能再续前缘!”另一个仆人窃窃私语道。 “算了吧!明明是安少爷把咱小姐给甩了。” 於无时端着果盘走了过来,冷冷地看着趴在门上偷听的众人,清了清嗓子。众人一个激灵,立刻作鸟兽散,慌乱的老陈一时不知所措,竟拿袖子擦起了门边,他那额头上的汗珠又开始滴溜溜地冒出来了。 於无时轻轻地敲了敲门,没等牧竹之应声,便直接走了进去。他环视了书房里的三人,见他们不再商谈,于是,礼貌地将果盘放在茶几上,鞠了一躬,便退出去了。 牧竹之随即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将房门紧锁后,又坐回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叹了口气,说:“我不同意南北商会合并!” 安本华笑了:“你我商会合并,方可将利益最大化。这你不是早就同意的嘛!怎么现在反悔了呢?” “那是因为一年前,我以为咱们两家要结亲。如今不结婚了,那还谈什么商会合并?”牧竹之不屑一顾地白了他一眼。 “我们先不谈结婚的事,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光谈商会之间的利益,合并之后,对你,对我都是如虎添翼,这么好的事儿牧兄,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我不想和柏友山联系到一起,除非你们北商会把柏友山除名!否则我绝不同意商会合并!”牧竹之始终不松口。 安本华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安东,示意他说点什么。可安东佯装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吃着於无时端来的水果。 “牧兄,你这就不对了!北商会本就是柏二爷创建起来的,只不过我现在手头的资金多了些罢了,勉为其难做了个北商会会长,实际上背后还是要以柏二爷马首是瞻。你开出这个条件,不是让我为难吗?”安本华双手交叉着搭在腿上,没看他。 “那就不合并呗!反正对我来说,钱已经足够了。我人生走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圆满了,现在我一切都以我女儿小满为主。她快乐,我就高兴。她不快乐,我会让那个不让她快乐的人不好过!安东,你说是不是啊?”牧竹之说着,鼻子里发出不屑一顾地“哼”声。 安东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笑了,眼睛回应着牧竹之,说:“牧先生,你说的没错。只不过,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让牧小姐不开心了。更何况,商会的事情,本就应该和感情的事情分开来,公私分明,才能将利益做到最大。再说了,这个世界上,谁还嫌钱多呢?” 牧竹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烟,乜斜了他一眼,笑着说:“年轻人,刚进入社会不要胃口开得太大,小心以后你收不了口!” “能力有多大,胃口就有多大。”安东靠着背后的软垫,满眼是笑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牧竹之猛劲吸了一口烟。 “刚刚。”安东微微扬起了头。 “哟,刚回来就到我家来啦?你知不知道今天小满也回家?”牧竹之的话里带着讽刺的笑意:“难不成,是找我家小满复合来了?” 安东摸了摸鼻子,笑着回应他:“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找我家小满复合,是因为你想利用和小满之间的关系,实现南北商会合并?”牧竹之直接将心中的猜测点了出来:“你之前跟我女儿在一起,是不是为的就是南北商会合并?!” 安本华猛地抬起头看着牧竹之:“牧兄,话不能这么说!” 牧竹之没看他,继续指着安东提高了声音:“是不是你知道我跟你爸快要签署南北商会合并的合同,所以你立即就甩了我女儿?是不是!” 虽然提高了声音,不过,老陈和几个仆人在门外依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更让老陈意外的是……这种偷听的事情是我们几个中年人闲得无聊才做的,你个於无时,你跟我们凑什么热闹? 安东的脸色立即耷拉了下来,冷冷地说:“不是。” “我看你就是!幸亏我坚持要把签署合约的事情放在你们婚礼之后再做,否则,现在当上上海商会会长的,就是你爸了!安东啊安东,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野心这么大?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利用人了?”牧竹之的火气上来了,气得满脸通红:“你知不知道我女儿!她这一年来到底是怎么过的?辗转了好几家医院,从哈尔滨到沈阳,最后才在北平协和医院顺利康复!你知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最需要的是谁?我每个月都去看她!她都会问我你的消息!我看她从原先对你的希望,到最后一点点的失望!你知道什么是绝望的眼神吗?!可你在哪里?我听说你到绥远玩儿去了?” 安本华为了这事儿也很火大,他瞪了一眼安东:“我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喊你来负荆请罪来了!” “别!你们也别请罪!这事儿对我女儿说去。不过,你要是打着跟我女儿结婚的旗号实则是为的南北商会合并的事儿,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牧竹之将手中的烟蒂扔在烟灰缸里,随手又点起一根。 “我不是来负荆请罪的,我只是来陪我爸谈南北商会合并的事儿的。如果牧先生,我们谈不拢的话,那下次再说好了。”安东冷静地看着牧竹之说了这么一句后,便站了起来。 这话一下子激起牧竹之所有的愤怒,其实之前他自己说的那些都是激将法,想刺激一下安东,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到,竟然换来的是这么一句回答! 牧竹之刚想说些什么,随即,安东却站着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牧竹之,说:“牧先生,据我所知,你手头上目前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卢家码头,当初你急于将码头抓在手里,却不想,如今中日战争,曾经最赚钱的,如今却是一块烫手山芋。码头的事情,唯独我们南北商会合并之后,利用我在日本的人脉关系,才能帮你摆脱于水火之中……” “不需要!我女儿也是留学东洋的!你在日本有人脉,我女儿就没有吗?”牧竹之没好气地说。 “她没有。因为我才是帝大毕业生。她那所破学校出来的,都是如今侵华的日本军官!你是打算让牧小姐去亲日军吗?”安东冷笑道:“我的人脉,是帝大经济部的同学,他们分散于日本各行各业,我听说有几个目前在日本五杀丸船舶公司任职高层,这家船舶公司,想必,牧先生,你是知道的吧?” “嗯!最近滋扰码头的,就是他们的商船!”牧竹之愁眉苦脸地说。 “所以,要不要南北商会合并,你自己决定!我只是看着牧小姐是我前女友的份上,愿意帮你一把罢了。” 安本华被自己儿子的气场给震住了,他在心底是骄傲的,可又是纳闷的。毕竟安东是他的儿子,是他身上的血肉,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这个做爸爸的能不清楚吗?虽然说安东跟着牧小满在陆士学了刑查,会了伪装,可他怎么就琢磨着,自己儿子还是喜欢牧小满的呢? 猜不透! 书房里又是一阵沉闷,安东则是漫不经心地踱步到一边,看着牧先生的书架,书架上的书大大小小的,参差不齐。他的眼睛一排排地望去,却并没有因为哪本书而停留。 “这件事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牧竹之闷闷地说:“不过,南北商会合并的事,那个柏友山是什么看法?” “他能有什么看法?有更多的钱赚他自然是乐意的!”安本华笑了。 “也对!”牧竹之点了点头:“那家伙向来只为了钱。” 话音刚落,楼下的仆人们惊喜地喊道:“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 安东的后脊一紧,本是在佯装淡定看书的他忽然开始有些心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见面 算起来牧小满已经有三年没回牧府了。这三年里变化太大,让她从一个懵懂的,不清楚恋爱滋味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身心皆受重创的人。也让她在这三年,对人生从满是期待、梦想和希望的天堂,一下子跌落到漆黑无边的绝望深渊。 现在的她对于人生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希望的,或者根本就不抱希望。若不是为爹娘报仇的意念在支撑着自己,恐怕,早在沈阳医院里,她就被那突如其来的炮火震得一命归西了。 她顺着一条林荫小道向着牧府的方向走去,在春意滋养下越发浓郁的法国梧桐带来夕阳下的丝丝凉意。她抬头看着远处气派的牧府,心里却没有一丝回家的喜悦。 毕竟,她从来都没有认为这里是她的家。虽然牧叔叔对她确实很好,虽然牧叔叔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可每次看到他,自己总能想到分尸在码头上的阿金哥哥。 再加上她刚才去了趟拳馆,柏二爷对她冷冷的态度,更是让她越发愧疚。她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猫咪,等待着柏二爷对她的严厉惩罚。然而,柏二爷却什么话都没有。甚至是他的眼里似乎都融不进她。 其实,哪怕柏二爷骂骂她,打她一顿,她的心里都会舒坦了。可如今,那憋屈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始终都化不开,那么多年了,每每想到此,都是悔恨万分,就算是柯叔在旁边安慰了许久都无济于事。 人心,真的是奇怪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柯叔都不知道安东的消息,虽然一号拳房始终保留着当初两人练拳时的摆设,可冰冷的拳房似乎在告诉她,这里没有任何人来过。 牧小满怏怏不乐地沿着一条上坡路向牧府走去,刚踏进自家小花园,老陈便带着一大帮仆人从房子里欣喜地跑了出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三年间,让她经历太多的身心重创。九年间,让她经历太多的生死浩劫。这些往事足以改变一个人,也足以摧毁一个人。 牧小满看着大家开心的笑容,淡淡地说:“是啊,暂时不会走了。” “哈哈!小满,你终于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牧竹之爽朗而又浓厚的笑声震得整个牧府似乎都在摇晃不已,仿若家里的每一株花草,每一件摆设,都在牧竹之的笑声中跳起欢快的舞蹈,迎接着牧小满的归来。 牧竹之带着满面红光疾步走了过来,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番,不住地点头说:“嗯,不错不错,比之前的气色好多了。走,我们先进屋!”说着,便拉起牧小满的手往前厅走:“我让林妈给你做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这次你回来,我可要好好给你补补。虽然你气色看起来是好了许多,可我总觉得你的精气神还欠缺了一把火候!” “好。”牧小满被牧竹之苍劲而有力的大手抓着,手心里感受着他掌心里的老茧,和岁月留下来的蹉跎。 牧叔叔,终究也是老了。可他看到自己时的样子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和刚才的柏二爷完全是两个不一样感觉的人。如果,刚才柏二爷也能这么开心地对待自己,想必,自己心中的愧疚也会减轻许多。 然而,牧叔叔终究不是柏二爷。 牧小满前脚刚踏进大厅,便看见满脸堆笑的安本华,笑哈哈地走了过来,并且伸出双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哎呀!小满啊,好久不见,你终于回来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什么,却偏过安本华的侧脸,看到站在她面前五步之遥的安东! 牧小满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脊椎好像被铁锤一根根敲打过一般,蓦地僵直,连带着自己的心一起,撕裂般地抽痛,动弹不得。 她呆住了! 一年多了,整整一年多了! 我在北方经历着生死,你去哪儿了? 我差点死在中苏边境,你去哪儿了? 我在医院里看到所有人都来探望我了,你去哪儿了? 牧小满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他,仿若眼前站着的不是安东,而是虚无的一场梦! 他瘦了,本是好看的双眼皮如今深邃了许多。 他真瘦了,本是饱满的脸颊如今有了微微的凹陷,不过倒更显得棱角分明了。 他瘦了好多,显得脖颈都细长了,那本是微微有些凸起的锁骨,如今在那白色衬衣解开的两颗纽扣下,好像那冷漠的山石……咦?他好像还带着蓝黄绳结呢! 虽然牧小满的脑子里滴溜溜地转悠了那么多,不过也就一两秒的光景,她收回眼神,礼貌地回应着安本华的拥抱:“安叔叔好。” “小满啊,我把安东带来了,这小子消失了这么久,该骂!今天我就交给你处置了!”安本华笑呵呵地说。 “哼,你别以为我女儿气消了,我们就可以商会合并了!”牧竹之还没忘记那茬呢! 安东微笑着看着她,走了过来:“牧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牧小满硬生生地从喉咙里憋出这么一句话,却发现,除了这四个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牧小姐刚回家,那我和我爸就不打扰你们父女之间的久别重逢了。告辞!”安东笑着点了点头,径直朝着大门走去:“爸,走了!改天再来谈商会的事吧!” 牧小满没有看他,而是对安本华礼貌地说:“安叔叔,再见。”说完,便上了二楼,离开了。 留下大厅里所有人面面相觑,更让安本华尴尬不已,他搓着手笑着说:“那,牧兄我过几天再来。” “哼,别来了!半个月后的南北会议再说吧!”牧竹之瓮声瓮气地说,他甩了甩手,跟着牧小满上二楼去了。 牧竹之本来以为牧小满会跑进房间痛哭不已,谁知,他刚上二楼就看见牧小满站在书房门口,似乎在等他。 “小满啊,你别难过,安东其实也没那么好……”牧竹之跟她边走进书房,边安慰道。 牧小满淡淡地笑了:“我不难过,我已经忘记他了。” 牧竹之试探性地看了看她的眼睛,又问了句:“真的?” “嗯。” “好!我们小满向来端庄大气!绝不会为了那种儿女情长的事情哭哭啼啼!”牧竹之大手一挥,却猛然想起牧小满在医院时因为安东背后偷偷哭过的画面,一时间举着的那只手竟不知该如何放下了,他尴尬地笑着,换了个话题:“不是应该前天回来的吗?” “我又回了趟沈阳。”牧小满坐进沙发里,那是之前安东坐过的位置。 牧竹之一听,明白了几分:“那边战事紧,最近就别去了。要不这样,这几天你先在家休息休息,玩一玩,逛逛街!等过段时间,爸爸陪你出国玩,好不好?” 牧小满微微蹙起眉头,说:“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我想先找点儿事做。”事实上,牧小满的言下之意是,她要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灭门的经过了。 这次出院后,她直接奔往沈阳,也是想去找一下当初安东说过的那个当年的警察局长。只可惜,沈阳那边已被日军全面控制,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哪里还有警察厅?更别说警察局长了。 沈阳那边既然没有办法去调查,只能从上海这边入手了,毕竟凶手应该是从上海过去的。到底该如何调查,牧小满想了很久,其实也没有什么头绪。不过,首先找找当年的新闻,自然是最好的。 “我牧竹之的女儿竟然要去做事?哈哈哈!”牧竹之笑了:“果然,我女儿心气儿就是高!想去做什么呢?爸爸帮你安排!” “我想进报社。” “去那儿做什么呀?报社很辛苦的,更何况,现在战事那么紧张,每天要发出的新闻特别多,你刚从医院出来就进报社,到时候工作压力太大,你的身体很难完全复原的!”牧竹之完全否定了她:“要不这样,我把你安排进巡捕房怎么样?反正你是学刑查的,你最适合了!之前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 “吴大志。” “对!就是他,我不是把他安排进巡捕房了吗?现在他一天到晚做个小巡捕好的很!前两天听说还当了个小官儿!我把你也安排进去,到时候你们同学之间也有个伴儿,他也能帮我照应着你。我看了,你们那几个同学在北平时挺照顾你的。” “可我没有毕业。”牧小满一语中的。 牧竹之想想也对,眨巴眨巴了眼睛又开始在想其他办法。一时着急烟瘾又犯了,他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其实我不希望你出去工作的。你是我女儿,就应该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在外面风里雨里呢?” 牧小满沉默了,她心里清楚,牧叔叔对她是真的很好,只可惜,如果不是阿金哥哥,她应该早就喊他爸爸的,也早就该跟她说自己就是池小月的。事到如今,越是没说,越不想说了。 “这样吧!”牧竹之一拍大腿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跟着我做吧!” 牧小满诧异地望着他。 “其实最近我手边有一些棘手的事儿,今天安本华他们父子不是来了吗?是来讨论南北商会合并的事情的。之前你和安东准备结婚,我确实答应安本华实现南北商会合并。现在闹出这档子事儿,我拒绝了他们!” “其实不用为了我。”牧小满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果盘淡淡地说。 “不合并!坚决不合并!”提起这事儿,牧竹之就是一脑门子怒火:“除非安东这小子回心转意,否则这事儿绝无可能!” 他猛劲吸了几口烟,将烟蒂扔进烟灰缸里,又低声细语地说:“其实,南商会这边大部分商家还是同意合并的。爸爸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是简伯伯,他也同意合并……” “简伯伯?”牧小满一愣,不自主地说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分派任务 “是啊!他叫简义龙,爸爸的朋友里就只剩下他和安本华了。”牧竹之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那枚华丽的水晶灯,吐了一口烟圈,有些感伤地说。 其实,对于牧小满来说,牧叔叔,简伯伯,还有个卢叔叔,这些人她太熟悉了!她记得,当初爹爹跟她说过,他在上海有这三个好朋友,唯独牧竹之最为要好。 其他两人到现在她都没见过。如果有机会能见到爹爹的旧友,怎么的都是好的。这几个人的名字她这么多年来始终都在心里惦记着,渴望能够通过他们打听点什么。可绕来绕去,也只是跟在牧竹之身边。 “简伯伯也是南商会的?”牧小满问。 “是啊!所以我现在一个人对抗他们这么多人,确实压力有些大。不过我怀疑,这其中有不少是柏友山私底下收买的商家。小满啊,你不是学刑查的吗?你来帮爸爸!对外就说你是来跟着我学生意的,实际上呢,你帮我看看,我跟他们谈生意时,他们对我有没有撒谎,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嗯,反正我也不懂你们刑查学的那一套,你就用你所学的来帮我,好不好?” “好。”牧小满点了点头,抬起眼睛看着他,又问:“你原先还有其他朋友?” 此言一出,牧竹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明白牧小满心中所想,也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毕竟,能从当年的生死边缘逃出来的,要说没有一点点的防备心,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池家,所以,他要一点点地打开牧小满的心结,以此带给她最大的幸福,为的,就是补偿!于是,他带着满怀遗憾的眼神和心情对她说:“还有两个很重要的朋友,不过都过世了。” 牧小满没有表情,而是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其中一个,叫池正远,是东北大学的俄文老师。”牧竹之捏着烟,没有抽了,烟灰燃出好长一截,他却全然无知。 他在等,等牧小满的反应。 也在等牧小满把当年家变的事情说出来。 更在等牧小满说,她就是池小月。 因为如果她不说,他很难说得出口。毕竟当年的这场灾变他为此自责了那么多年,要不是当年利欲熏心,池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牧小满似乎没有反应。 虽然表面上看,她没什么表情,可她的心却狠狠地揪住了。她其实也想过,如果牧竹之真的把爹爹当好友的话,这种灭门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逃于劫难的事情,他不可能没听说。 更何况,凶手本就是从上海过去的,如果他真的能帮忙,早就动手了。可这么多年了,似乎从未听他提起过。甚至在他身边,看着他做生意,看着他的事业风生水起,却看不见他为当年的灭门哪怕透露只言片语的关心。 更何况,阿金哥哥曾说,牧竹之是跟日本人做生意的。 所以,就算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又能如何?大起大落的人生已经教会了她什么是独立,教会了她人世间没有什么人是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还有一个呢?”牧小满淡淡地说。 牧竹之有些意外她的反应,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过了好半天,抖掉绵长的烟灰,有些失望地说:“卢应昌。不过,也已经去世了,我手下的卢家码头就是他家的。当年是一把大火烧了他们全家。池家也是。” 牧小满一惊:爹爹口中的卢叔叔,莫不是当年刚到上海来看到报纸上的那则新闻中的卢家?那个当年解救自己于火车站的卢二少就是…… 房门轻叩,牧竹之掐熄了手中的烟头:“进来。” 三刀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老爷,这是您要的文件。” 牧竹之接过文件,草草地看了一下,又收入到文件夹内,指了指牧小满,说:“以后小姐会跟着我一起去商会学做生意,你要保护的不止我一个人了,眼睛放尖点!” “是。” 牧竹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牧小满说:“三刀,去年我聘请来的得力助手。为人十分忠诚,最重要的是,办事靠谱!不像那个於无时,我听说你在东京生活的那段时间竟然还中毒了?这人,太不牢靠!” “无时大哥呢?刚才我回来的匆忙,没见着他。”牧小满眼睛一亮。 “在厨房端茶送水呢!现在是观察期。小满你去休息吧!过两天跟我去一趟卢家码头,最近码头上的事儿很是棘手。”牧竹之似乎是有意支开她。 “好。”牧小满欠了欠身,便回房了。 牧竹之静静地听着她打开卧室房门又关上后,方才对三刀说:“柏友山那边有什么动作?” “刚才您跟安老板商讨事宜的同时,他在拳馆接见了几个合作方。不过,据我观察,似乎都是日本人。”三刀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礼貌地说。 “谈什么?” “没听清。不过应该不太顺利,柏友山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他旁边有个伶牙俐齿的,应该叫阿成的,倒是不停地在说。不过……” “不过什么?” “小姐也去拳馆了。”三刀平稳的语气似乎没有一丝情绪。 “小满刚到上海时,是柏友山收留了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动机,小满回国去看他也是应该的。只是,小满心思太过单纯,有些事情还需要让她慢慢看透啊!以后她如果再去拳馆,你跟我说一下就行,她会拳术,一般来说防身问题不大,你只负责做好你的事就行。” “是。” 牧竹之摸了摸鬓角,近几年的操劳让他的鬓角已是有些斑白了,他皱着眉头说:“柏友山那边……难道,他是想利用日本人来促成南北商会合并?” “不无可能。” “这人野心太大,眼线太多。之前那个叫什么赵钱孙的,好好利用他,适当地给他点好处,看看能不能套出些什么。” 三刀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做了个统计,这些年老爷给赵钱孙的好处太多了,只怕,他就跟那小鬼一般,越喂越饿。而且,他从柏友山手里拿到的好处也不少,否则,也不可能染指梦巴黎。” “梦巴黎是柏氏旗下的,赵钱孙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点。你说,他到底是哪边的呢?”牧竹之忧郁而低沉的声音似乎并不想让旁人听见。毕竟,如今是非常时期,眼线太多,一个疏忽就会被身边人卖了去。他必须谨慎。 “恐怕,哪里给他好处,他就是哪边的。这种人应该是墙头草,根太浅。”三刀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那就帮他拿到梦巴黎好了!我看,他不仅是想要钱,还想要女人。这种人,跟柏友山太像!帮他拿到后,恐怕柏友山要开始对他严加防备了。” “是!赵钱孙毕竟是柏二爷一手提拔起来的,让他毁在自己亲信的人手里,滋味一定很香甜!”三刀淡淡地说。 “你好像很恨柏友山。”牧竹之笑着看向他。 “我是老爷您的人。”三刀始终没有抬头。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敲响了。只是,牧竹之还没搭腔,门就开了。不用说,一定又是那於无时! 牧竹之皱了皱眉头,对三刀说:“你先下去吧!” 三刀礼貌地鞠了一躬,向后倒退了几步方才抬起头走出去。不过,他路过於无时身边时,余光稍微瞄了他一眼,不巧,於无时也在看他! “最近你怎么回事?我不喊‘进来’你就直接往里闯?”牧竹之没好气地提高了声音。 於无时有些惊慌,赶紧用手势打了个哑语:我最近耳朵听力越来越差,听不见旁人说话。 牧竹之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看着他,又问:“什么事?” 於无时笑着用手语表示:小姐回来了,以后还是让我继续保护小姐吧! “不行!”牧竹之闷闷地说,他站起身来,走近书桌旁,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於无时急了,手语打得又快又好:老爷,就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你办事不行,我不放心。”牧竹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一脸拒绝和他交谈的模样。 於无时有些着急,口中“啊啊”地赶紧跑到他身边,希望让他看清自己的手势:我保证不再出差错了! “出差错?”牧竹之火了:“当初小满为我挡了那一枪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时,我问过你,她是不是池小月,你当初是怎么回答的?你告诉我你不知道!结果这件事还是我自己亲自查出来的!她就是池小月,是我心心念念找了很久的人!是我这辈子都要忏悔的人!我给了你一整年的时间,让你去沈阳打听,而你带回来的消息是什么?一整年!结果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是我曾经最信任的杀手,你竟然连这件事情都打听不到?是不是我该退位,给你做杀手呢?” 於无时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低下头等待着牧竹之对他的狂轰滥炸。 “要不是当年她爹池正远,我告诉你,我不会留你到现在!” 听见池正远的名字,於无时本是低着的头似乎更低了。不过,他浓黑的眉毛下并不是一双忏悔的眼睛,而是一双被注入蝎汁的黑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卢家码头 卢家码头虽然在多年前就已经姓牧了,不过,牧竹之觉得既然大家叫得顺口了,还是称之为“卢家码头”吧!反正名字只是一个称谓,只要在法律程序上一切都属于自己,那就没问题。 所以,卢家码头始终都在用着多年前的名字,同样的,也始终保持着多年前的风姿。顺着一样的城市街道,转过一样的蜿蜒小路,绕过一样的弄堂巷口,便能闻得到一阵阵江水的味道。那汽车再向前开一小段距离,便来到了卢家码头。 牧小满怔怔地坐在后座,旁边是牧竹之不停地跟她说着他当年如何拿下码头,如何跟柏友山之间明枪暗箭的辉煌历史。可牧小满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靠着车窗,看着沿途街景,这条路似乎是一条时空隧道,带着她开回了阿金哥哥被杀的那天。抬头望去,偌大的仓库就在百步之外,她安静地坐在车里,那种感觉就像是当年她在车里看着牧竹之吩咐打手们把分尸后的阿金哥哥高挂在仓库上头时的心情。 心脏好像被猛兽一点点地撕咬般地疼痛,那止不住地鲜血,顺着仇恨的裂口,沿着无奈的血管涌向全身。 要不是柯叔让她留在牧府,她早就想跑了!要不是牧叔叔是爹爹的朋友,她早就想跑了!要不是牧叔叔是她当初的唯一希望…… 可是柯叔啊柯叔,柏二爷明明和牧叔叔是死对头,你为什么要让我留在他家?明明牧叔叔是杀死阿金哥哥的凶手,你为什么要让我留在他家?大家不都说牧叔叔是日本人的走狗吗?你为什么要让我留在他家? 那么多年,牧叔叔对我非常好,他对我付出的非常多,我在这种感激和憎恨的天平上痛苦得无法自拔。如果不靠近码头仓库,也许我可以选择逃避,选择不去看,不去想。 可现在,我却要跟着他一起来到当年的凶杀现场! 柯叔啊柯叔,我该怎么办? 她紧紧地抓着裙摆,指甲深深地抠在肉里,抠地生疼。现在虽是初夏,可全身上下的寒冷却好似当年的雪夜,让她止不住地发抖。 “小满?小满?”牧竹之站在车外喊道。 牧小满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她的眼眶发热,鼻头微酸,她看了看旁人都在等着她,于是,赶紧下了车。 “身体不舒服?”牧竹之关心地问。 “没有!”牧小满低下头淡淡地笑了。 一众人跟着他俩朝着码头仓库方向走去。牧小满抬起头,看着仓库顶端,那个曾经悬挂阿金哥哥头颅的地方,她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好在,今天江风很大,虽然吹乱了她的头发,却安抚了她慌乱的心。 牧竹之带着她来到仓库前,一个伙计看上去应该是仓库主管,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笑脸相迎地跑了过来:“牧老爷!这是这段时间的账本。” 牧竹之随便扫了几眼,便递给牧小满,说:“你可以先从管管账做起。不难,只要核对一下物资和对应金额就行。” “好。”牧小满接过账本。 牧竹之转过身去,看着江边停靠着一艘巨轮,皱着眉头说:“那艘船是运什么的?” “棉纱,来了好几天了。这次货量太大,搬到现在还没折腾完,不过也近尾声了。”主管说。 “这船哪来的?”牧竹之又问。 “是福建那边过来的。” “最近有五杀丸的商船吗?”牧竹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主管连忙给他点燃:“没有。” “日本其他商船呢?”牧竹之又问。 “也没有。” 牧小满站在旁边看了一眼牧竹之的神色,只觉得他看似神态自若,可那眉心间微微蹙起,本是夹着香烟的两只手指却改成了捏着。可见,他是有些不耐烦。 不耐烦什么呢?是因为没有日本商船,无法跟日本人合作着急的吗? 她的脑子刚转悠到这里,只听见身边的牧竹之喝道:“但凡有一艘日本商船靠岸,见到后,让他们立即滚回去!” “是!” “我们不做日本人的生意!***,使刀子的同时还想赚钱?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牧小满一惊,阿金哥哥不是说牧叔叔是日本人的走狗吗? “你……不做日本人的生意?”牧小满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做!”很明显,牧竹之的火气上来了:“把你送到日本留学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我应该送你去英国的!以前我跟日本人之间有过几次往来,觉得相处起来还不错。现在看来,都是有预谋的!最近日本有个船舶公司,叫做五杀丸,他们竟然一边支持着战争,一边还想来赚我们中国人的钱!真的是丧尽天良!” 不知怎的,牧竹之的这番话倒是让牧小满很爱听。只是,牧小满总觉得一个人既然曾经做过日本人的走狗,不可能转变速度那么快的。或许,这番话,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牧竹之说完,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停泊的那艘船,抬脚便向商船方向走去。一众人跟着他宛如游蛇般的队伍挪动在河滩上。排列有序的搬运工们穿着粗布短衫,扛着成箱成箱的棉纱向仓库方向走去。那河滩松松软软,留下他们深深的脚印,一直绵延到商船那头。 牧小满偏过头对牧竹之说:“我去旁边看看。” “好。”牧竹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仓库主管,便带着其他人向商船方向走去。 牧小满回头看了看自己和主管在河滩上留下的浅浅脚印,又看了看搬运工留下的,问:“棉纱箱子很重吗?” “重倒是不重,就是里面装的是上等的棉纱,总要小心搬运才是。”主管点头哈腰地说。 “搬运工是我们自己人?” “不,这些都是他们船上的。这家船商精明地很,很怕我们的搬运工弄坏了他们的货物,每次来都是自己带了搬运工。哪怕人没我们的多,搬运速度没我们快,却非要用他们自己人。我估计,是怕多付些费用。”主管如是说。 牧小满盯着从身边路过的那些搬运工,心中的疑虑陡然升起,她叫住了其中一人,问道:“你好,请问你们一天要搬多久?” 那人赶紧将肩上的箱子放下,气喘吁吁地说:“十来个小时吧!” “听你口音不像福建人啊?”牧小满使了个诈。 那人一愣,露出层次不齐的牙齿,笑着说:“家原来不在福建,后来搬去的,口音改不过来了。” “哦!”牧小满的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量着,看到他肩膀上因为搬箱子而留下的红肿的印记,笑着说:“当搬运工很辛苦的呢!你家原来是哪里的?” 那人开始用脚摩擦着河滩上的小石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主管。主管一瞪眼,说:“这是我们牧老爷的女儿,牧小姐!问你话呢!” “抱歉,刚才我不知道您的身份。回牧小姐的话,我是……沈阳人。”搬运工的脸微微一红,在他本是小麦色的皮肤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牧小满点了点头,指着脚下的那个箱子,问:“这个箱子可以给我打开看看吗?” “这不大好吧?”搬运工有些尴尬:“被我们老板发现了,我一整年的工钱都没了!” “没关系,如果不小心弄坏了棉纱,这箱我买了就是。”牧小满淡淡地说。 搬运工面露难色,向两旁看去,恰巧又路过两个搬运工见着了,也放下箱子,问到:“怎么了?”虽然是询问,可那口气明显生硬而带有一丝震慑的味道,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千叶老师,每次一说“怎么了”,明明就是快要发脾气了,告诉大家不准质疑我,质疑我的,统统扣分! 这两个搬运工明明只是普通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震慑力?能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不像是唯唯诺诺的普通工人。更何况,他们的肩膀都被箱子压得红肿。如果他们是长年累月以做搬运工为生,那么肩膀早就不会因为这不重的箱子而红肿成这样。 再说了,现在才上午九点,并不是搬运了一整天。虽然只是简单的劳作,却做得如此疲惫,恐怕,他们根本就不是熟练工种吧? “老大,牧小姐想要开箱子。”搬运工好像抓住了救星一般。 那个老大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打量了一番牧小满后,冷冷地说:“这位牧小姐,我们船主有规定,货物没交到买家手里,是决不能开封的。这些箱子的数额都是定好的,若是少了一个,恐怕,倒霉的是我们。” “是哪位买家?我跟他说说就是。”牧小满并未退让。 “北商会赵家!”老大口气似乎更生硬了,好像那个赵家就是他的靠山似的。 仓库主管在牧小满耳边低语道:“就是赵钱孙!” 牧小满的眼睛凝聚着所有的光盯着这个所谓的老大,在确认这个老大的眼睛也在盯着自己时,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扬起脸颊,一只手摸向腰间,那里有一把枪!是今天早上出门前,牧竹之送给她的,好让她防身。看来,这把枪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证件 远处,牧竹之觉得这边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于是跟船主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众人过来了:“怎么了?”他喝道。这一声宛如苍鹰袭空,就算是在滔滔江水边也并无逊色半分。 牧小满那摸向腰间的手放了下来,动作十分自然地背在身后,看了一眼牧竹之和他身后的众打手,淡淡地说:“这些人是日本人,抓起来。” 此言一出,那三个搬运工都大惊失色,虽然没有事先准备好台词,其中两人竟也异口同声地喊了声:“冤枉啊!” 只有那个被称之为老大的,在那两人狡辩之时,冷冷地死盯着牧小满,说:“这位小姐,恐怕你是躲在闺房里,成天看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行看多了吧?” 牧竹之自然是相信牧小满的,别的不说,就光是日本总参谋长挽留她不成竟然起了杀意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牧小满的优秀!于是,他的手在背后悄悄地对三刀比划了个暗号,三刀立即心领神会,带着众打手警惕地围在这三人身边。 与此同时,觉察到异样的,不仅仅是牧竹之,还有这艘船的船主。 船主警觉地带着手下众人向这边走来,刚走到这边,便听见牧小满大声地,用日语对那个老大说:“正巧我这两天看了一本书,书上说日本天照大神的子孙大部分是无能的后代,他们在自掘坟墓,自毁前程。很快,将会成为全世界唾弃的蠕虫!” 三人一听,愤怒至极,其中那两个搬运工刚准备破口大骂,便被牧竹之手下的打手们给控制了手脚。而那个老大,却在牧小满最后那个“虫”字说出来时,瞬间从她身后,用他的左手死死地抓住她背在身后的双手手腕,右手狠劲地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这位小姐,口下积德,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牧小满的下巴被他捏地生疼,却冷笑着说:“我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要你教我?”虽然如此回答,却并没有反抗他。 与此同时,三刀掏出手枪,打开保险,直接对着那个老大的脑袋,低沉地声音让那老大根本不敢对牧小满妄动几分:“放开她!” 船主佯装轻松地走了过来,笑呵呵地看着众人,说:“怎么了?牧老板,你别动怒啊!” 牧竹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鬓角,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鼻腔里哼出一句:“哟,中文说得不错啊!” “开什么玩笑呢?我们都是中国人啊!”船主笑眯眯地搓着双手,对那老大说:“放开牧小姐!” 老大没动! “放开她!”船主提高了声音。 老大在犹豫不决时,牧小满的手腕突然发力,挣脱他的双手后又迅速抓住他那捏着自己下巴的右手,一个反身,将那老大来了个过肩摔! 好在,这是河滩,一点儿都不痛! 整个动作十分迅速,那老大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其他打手们摁压在河滩上动弹不得了。至于她腰间的那把枪,她觉得已经没必要再拿出来了。 对付敌人,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防备底线在哪里。出其不意,方能把控大局! 就在这个老大被打手们抓住的同时,从对面仓库里跑出好多搬运工,谁知,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将码头上其他搬运工抓了个全乎。 牧小满揉着自己被捏痛的下巴,刚一抬头,便看见从不远处走来的安东!他的身后跟着阿廖沙,阿廖沙不停地在他背后对着牧小满打手势,示意她:安东少爷全都看见了。 牧小满的心一惊,脸微微一红,转过身去,手心顿时冒汗了。表面却依然非常冷漠,只当安东是个陌生人一般。 “牧老板,这就是你们不对了。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呢?”船主的口气已是不好。 “我不跟日本人做生意!”牧竹之没看他,对三刀说:“全部关进笼子!” “别,别呀!我们都是中国人呀!我是福建人!牧先生,我都往返你们码头三四次了,我们应该都是老主顾了,怎么今天突然这样了呢?牧小姐,你的疑心也太重了吧?”船主的口气显然是有些着急了,他一把拽住牧小满的胳膊似乎想要拼个你死我活,可他终究只是紧紧地抓着她。 安东见状,顺势将船主的手用力地拉了下来,笑着说:“既然大家都是中国人,那就先坐下来好好谈谈嘛!你说你是中国人,可有港口通行证呢?” 牧小满转身绕到牧竹之的身后,没看他。只听牧竹之不客气地对那船主说:“这位船主,请随我进仓库一叙。”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 船主赶忙为自己辩解:“我有港口通行证的!”边说边在胸前的口袋里拿。 三刀可没那耐心,将那上了镗的枪口又对准了船主的脑袋,并直接在他后背推了一把:“有什么证件到了仓库再拿!走!” 船主怒火冲天,却又不好发作,恨恨地白了一眼牧小满后,便在三刀的枪口下,乖乖地往仓库方向走去。 “你又是来做什么的?”牧竹之看了一眼安东。 “牧先生,听说你们今天来码头视察,我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安东微笑地看着他,说。 “哼,我看你是为了南北商会合并的事而来的吧?”牧竹之阴沉着脸瞪了他一眼后,又看了看牧小满,脸色立即温暖了起来:“小满啊,干得不错!”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疾步直接向着仓库方向走去。 牧小满和安东都看出了牧竹之的用意。如果这是一年前,牧小满必定眉开眼笑起来。只可惜现在……她并无多话,跟着牧竹之的脚步也向仓库走去。 “这就是你们南商会处理日本商船的办法吗?”安东看着她的背影问。 牧小满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说:“这不是你们北商会该过问的事儿!” 安东笑了,双手背在身后走近她,说:“我觉得我爸说的好,和气生财。你这种处理方法似乎有些极端。确实,这帮人一看就是日本人,可他们既然能在这里停靠三四次都没被发现,自然是有他们的能耐的。如果你强制性让他们滚回日本,恐怕,带来的会是更蛮大的麻烦。” “那是我们的事,跟你无关。”牧小满冷冷地看着他好像诚恳的表情,转过身去,向前走。只不过,脚步并没有那么快了。 “也许我可以利用我在日本的一些人脉关系帮你们一点小忙。”安东大踏步地追上她,走在她身边,微笑着说。 “不劳烦您安少爷了。安少爷,这里没什么事儿,您请回吧!”牧小满停下脚步,站定了看着他说。说完,抬脚就走。 “好吧!希望下次见到牧小姐时,别又是一副被人捏了脖子的样子。胆小软弱的你,真是太难看了!”安东摇着头,转身就走。 阿廖沙赶紧跟在他身后不时地望着牧小满,却无济于事。 牧小满恨恨地站定脚步,紧紧地捏着拳头,她好想大声地对他说:是下巴!不是脖子!我难不难看要你管? 可她最终是忍了。 对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来说,就算是穿得再靓丽,动作再优雅,长得再漂亮,恐怕在他眼里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安东,我已经对你死心了,你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我!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放松自己的表情,大踏步地向着仓库走去。被他气得,也忘记那仓库本是她的禁忌之地了。 胆小软弱?那不是我牧小满的标签! 等牧小满走进仓库才知道,什么是笼子。 仓库很大很长,约莫五十来米的长度却有一半是放货物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却用铁栏杆从上到下地围着,货物根本放不满,当然,如今是满了。因为里面都是人。 船主坐在仓库正中央的椅子上,脑袋旁就是三刀的枪口,他的汗水滴溜溜地往下冒,看着架势,应该不是军人。 牧竹之看着他拿出来的一大堆证件,皱着眉头念道:“田中午?” “对,没错,就是我!”船主田中午一扬脖子,自信地说。 “福州田家村人?” “哼!那还有假?”田中午气急败坏地看着走进仓库地牧小满,白了她一眼。 牧小满走近牧竹之身边,看了一眼证件,拿出其中一个上面写着“港口通行证”的黑色小本子,翻看了正页,直接问:“这个证件是谁帮你办的?” “警备司令部的简处长!”田中午得意地说。 “你还挺有能耐,转挑大的说。”牧小满看着上面盖得四方的红印章,淡淡地说。 牧竹之看着证件齐全的田中午,悄声对牧小满说:“小满,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这人证件齐全,现在又是非常时期,要想拿到通行证是很难的。更何况,是简自淮那孩子办的,应该不会有错。” “他绝对是日本人!”牧小满看着田中午冷冷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一个游戏 田中午冷笑道:“牧小姐,既然你说我是日本人,那你可有证据吗?现在所有证件都表明我是一个堂堂中国人,你哪只狗眼看出我是日本人了?” 三刀皱着眉头将枪口抵得更狠了。 “我把简自淮那小子叫来!”牧竹之说着,便转身准备进旁边的工作室里打电话,那里是个小型办公室,是平时仓库主管清点账目的地方。 牧小满一把拉住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喊什么,只好说了句:“不用,我有办法。”转身又对其他打手说:“你们先把他绑起来!” 田中午一边挣扎着,一边呵斥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把我在这儿圈一天,我就会损失几百块钱!你赔得起吗?” 牧小满冷冷地看着他,可她自己心里却没底,她确实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是不确定这个主意是否有用。事到如今,也只能试试了。 牧竹之饶有兴致地来到田中午的对面,那里放着一个大型机器,看那架势,应该是装备货物时用到的。牧竹之靠着机器,点了根烟,看着牧小满向前走去。那里是关押刚刚抓来的那些搬运工们的笼子。 牧小满背着双手,踱着步,走近笼子前。笼子里那些搬运工们有的咒骂,有的哀求。牧小满顺着这些人脸一一望去,直到看到那个老大的脸时,她微微抬起头,冷冷地盯了他两三秒后,转而指着旁边那个,是她在河滩上说话的第一个搬运工,说:“你,出来!” 那人一愣,本以为牧小满是想喊他们老大的,没想到竟然点到他了。他十分不情愿地看了一眼老大,只能怏怏不乐地走到笼门前。 笼子外的打手们将笼门打开,由于打手们都端着枪,里面的那些人也不敢妄动。只能安静地看着这个木讷的搬运工走了出去。之前他们的喧闹声在这个时候都安静了下来,因为,没人知道牧小满在玩什么把戏! 笼门吱呀一声,带着沉闷的铁链声重重地再次关上了。那个搬运工看了牧小满一眼,在打手们的扭押下,跟在牧小满的身后走向田中午所在的地方。 牧小满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尤其是面对日本人,面对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民族,她出奇地冷静。她在田中午身边站定,对牧竹之说:“有没有一间跟这里完全隔音的房间?” “房间倒是没有,不过前面有一间专门放洋人食品的小型仓库。”牧竹之好奇地看着牧小满,捏着香烟的手指了指那个搬运工,问她:“你是想把他带到那边去?” “是的。”牧小满点了点头。 “好!今天爸爸当一次你的下手!”说完,大手一挥,带着手下几个打手们压着那个搬运工便往小仓库方向走去。 牧小满直到他们走远了,方才回过头看着田中午,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哼!我没心情跟你玩游戏!”田中午的脸偏向一边。 牧小满没管他,自顾自地说着:“游戏很简单,给你三条路,你选择一下。第一条路是,你说出真相,告诉我,你来自日本哪里,是不是五杀丸船舶公司的。” “哼!” “第二条路是,你可以不说你是来自日本哪里的,我就姑且当做你是中国人好了。但是你要告诉我,笼子里的那些搬运工是不是日本人,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呸!” “第三条路就是,你沉默到底,坚持你自己就是中国人。” “我不用沉默,我就是中国人!”田中午一扬脖子嚷道。 牧小满淡淡地笑了,她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这三条路我等下会去问那个搬运工。如果他跟你一样保持沉默,坚持你们都是中国人的话,过几天我就放你们走。该赔偿你们的钱我会赔偿。” “看来牧小姐要破费了。”田中午得意了。 “如果你保持沉默的同时,他招了。我会放他一条生路,并且会给他一大笔钱,作为他的赔偿。当然,你和你身后的这些人,都得死!”牧小满冷冷地看着他的表情忽冷忽热地变着,等他好不容易沉浸下来了,那脸色,比死灰还要难看。 “如果你招了,他保持沉默。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并赔偿你的损失。当然,所有的搬运工,包括刚才被带出去的那位,都得死。怎么样?” 田中午这下真沉默了。 “如果你俩都招了。那么,谁先招,谁活着。”牧小满说完游戏规则后,看了一眼三刀,示意他严加看守这人。三刀立即心领神会。 于是,她迈着自信的脚步去小仓库公布游戏规则去了。 可田中午却慌了! 因为他是日本人。他本想乘着战乱来这个落后的国度赚取中国愚民一大笔钱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牧小满! 他手下的这帮搬运工,实则都是日本部队里的散兵。目前没什么事儿做,都想出来捞点外快,所以跟着他上了船。有好几个士兵都不是第一次来了,可刚才被牧小满点名带出去的那个士兵却是个新手。 他倒是可以沉默到底坚持自己就是中国人,可他不确定那个新手士兵到底能不能坚守沉默! 万一,新手士兵被金钱诱惑了,把自己给供出来了该怎么办?毕竟他根本不认识那人,只是随便招了几个会说中文的散兵上船帮忙充当中国搬运工而已。自己并不熟悉对方的底细。更何况,如今要让这个陌生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而且还是个陌生的小兵?他的地位,身价根本抵不过自己的千万分之一。让这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凭什么? 田中午左思右想,甚至琢磨着:要不,我招了,笼子里的这些人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我一个人先回日本跟总参谋长秘报这件事!到时候,再一个炮弹打过来,这个所谓的牧小姐得意了一时,却得意不了一世! 虽然心里有了这个主意,可田中午总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的心纠结着,焦灼着,好像是在烈火上烘烤着一般,坐立不安。他的头皮一点点的发麻,他知道,如果他出卖了这些人,恐怕,他下半辈子一定会生活在煎熬中,噩梦中,难以自拔。 可是如果他不为自己考虑,那么死的就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就这么崩溃地,手脚被捆绑着坐在那个椅子上,度秒如年地觉得这间仓库好似地狱一般。他以为牧小满很快就会回来,可他这么慌乱的,崩溃的,带着那颗焦灼的心,从上午等到了中午,又从下午等到了傍晚。 他甚至觉得,如果人生可以用比例尺来度量的话,今天这一天,绝对堪比他这一生了。 更重要的是,从上午等到现在,已经傍晚了。牧小姐还没回来,这么长时间,足够让那个小兵拿了巨款潜逃出国了。更何况,这里就是码头,从这里出国那简直太容易了! 这不公平!也许我先招呢?我想招的时候是她不在!对,我就这么狡辩好了! 刚想到这儿,田中午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带着惊喜的,恐慌的,害怕的,担忧的复杂心情抬头向着仓库外望去,他的心脏咚咚咚地跳着,他好怕是牧小满来了,又希望是牧小满来了。他更怕牧小满告诉自己那个小兵什么都招了。他的腿微微地有些哆嗦。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二三十米远的笼子里的那些人,他更是怕了。 果然是牧小满回来了。 田中午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心脏仿佛都忘记了跳动,本来是双腿哆嗦的,如今全身都在发抖。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文静的小姑娘,竟然十分可怕! “想好了吗?”牧小满问。 田中午有些捉摸不透了,她这么问到底是那个小兵招了,还是没招?他带着一丝慌乱的声音,佯装淡定地问:“他呢?” 牧小满瞬间抓住他声音中颤抖的音调,笑了:“他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看你了。” 这句话回答的,让田中午更乱了:“他一定是招了对不对?” 牧小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动声色。 “他一定是招了!我就知道!”田中午大声地说,他的声音不仅颤抖,还带着一丝恐慌。由于情绪太过复杂,让他的声音似乎都变了个调:“我招!我招!刚才我没招,是因为你不在这儿!” 也正是因为他太过激动的关系,三刀再次打开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生怕他一个过激,做了什么冲动的事儿。 “好,那你说说看。”牧小满依然面无表情。 “我叫田中五郎,来自日本奈良,我是做棉纱生意的!我的生意做的很大,远销东亚各国!牧小姐,只要你不杀我,放我走,以后我把上好的棉纱全部卖给你!不,送给你!”田中五郎那变了调的声音在不停地许诺着,好像牧小满就是那神灵,对她许愿一定会灵。 “奈良?”牧小满改说日语了。 “对!”田中五郎一听,激动地也用日语回应:“我是土生土长的奈良人。牧小姐,你去过日本?你的日语说得真好。” “果然是奈良人啊,声音有很浓重的关西腔。”牧小满淡淡地笑了。 “牧小姐去过奈良?”田中五郎更激动了。 “没去过。”牧小满双手背在身后,身后那把枪还在她腰间别着呢!“不过,我大学校长就是奈良人,他的关西腔的说话声,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牧小姐是什么大学毕业的?”田中五郎觉得可以套近乎了。只是,太阳穴旁的枪口着实让人觉得很讨厌,自己和牧小姐的距离都拉近了,为什么这枪口还对着自己呢?看来这个打手没什么眼力见! 然而,牧小满只是淡淡地笑了,没回答。 见牧小满没说话,田中五郎又转换了个话题,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对了,那个小兵是什么情况?”他这么着急忙慌地问,其实就是想知道游戏的谜底是什么。 “小兵?”牧小满一愣:“哦,原来他是士兵啊!看来,你身后笼子里的都是士兵了?” 田中五郎一愣,隐隐知道了什么,随即又问:“难道他没招?” 牧小满没有回答,保持着足够的冷静看着他,而她的手却慢慢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田中五郎笑嘻嘻地接着说:“既然他没招,我招了,那牧小姐,你放……” “砰!” 田中五郎的脑门正中子弹,应声倒下,他这辈子都没等来那个游戏的谜底。 牧小满放下手枪,冷冷地看着他的尸体,说:“你跟校长的声音实在是太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渐开迷雾 整个仓库死一般的冷寂,所有人都傻眼了。 在沉默了数十秒之后,笼子里的那些日本散兵们发出了爆炸性的抗议声:“你凭什么杀死船主?” “你是不是还想杀死我们?” “船主是生意人,牧小姐,你草菅人命!” “……” 同样傻眼的还有牧竹之手下的打手们,包括三刀。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时表情淡淡的牧小姐,想着之前他听其他仆人们说过她的遭遇,还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没想到…… 牧小满冷冷地看了一眼笼子里愤怒的散兵们,低语道:“日本人,竟然在这里跟我说草菅人命?” 她刚准备抬脚走出仓库,便看见牧竹之带着一帮打手从小仓库那奔了过来:“怎么了?谁开枪的?小满你受伤……” 话没说完,牧竹之便一眼看见仓库正中央倒在地上的那个田中五郎。牧小满扬了扬手中的枪,说:“我杀的。” “……这……你怎么把他给杀了?”牧竹之震惊了。 “他是日本人。”牧小满将手枪又放回腰间:“田中五郎,日本奈良人,笼子里的那些都是日本士兵,刚才这死人全都招了。小仓库那位应该是个小兵,他招了吗?” “……没有。”牧竹之茫然地摇了摇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看了一眼在震惊中还没缓过神来的三刀。三刀点了点头,没说话。 仓库主管在一旁赶紧接话:“老爷,这个田中五郎确实都招了,这帮人确实是日本人。小姐……小姐真是厉害!” 牧竹之虽然心中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夸了她:“小满真厉害,刚回来就给这些日本人一个下马威!看他们这些人以后还敢猖狂不!”话虽如此,他的眉头依然紧锁,面露难色。 牧小满看着他的表情,自然是清楚他心中的担忧,于是,她拿过田中五郎的那些假证,对牧竹之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前段时间《淞沪停战协定》刚签订,这个时候是非常时期,打死一个日本人可能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但是,我没有打死日本人啊!这人明明是福建人,田中午。” 说完,将田中五郎的那些假证递到牧竹之的手中。牧竹之暗喜,紧锁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他爽朗地笑了,那笑声在这仓库里留下隐隐回音,在那些散兵们的耳中极为瘆人:“好,做得太好了!今天晚上我要大摆宴席,庆祝我女儿牧小满首战告捷!” “我就不去了。”牧小满淡淡地说。 “为什么?”牧竹之的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今晚我想在这儿看看账本,还有很多东西要跟主管学习。”牧小满看了一眼仓库主管。仓库主管忽然有了一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很是意外。 牧小满那不容拒绝的表情让牧竹之只好答应了下来:“行,早点儿回来,我晚点让三刀来接你。”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回去。”牧小满淡淡地说。 “……好吧。笼子里的那些人交给爸爸处理,你不用担心。”牧竹之拍了拍牧小满的肩膀后,又道:“就是那艘船……”牧竹之觉得停靠在码头的那艘商船并不好办。 “我曾经在东京的报纸上看到说,日本海域发现了幽灵船,船上空无一人……”牧小满淡淡地笑了。 牧竹之完全放心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那些打手们挥了挥手,打手们心领神会,转身便向笼子方向走去。 牧小满见状,回过身便走向办公室,那个仓库主管赶紧随后跟上。牧小满任凭身后那些日本散兵们如何叫骂她,她也不想再管了。 她把办公室门重重地关上后,捏紧了拳头,拳头似乎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的发抖,而是气愤的!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可刚才听那田中五郎的关西腔,她心中对红叶翔是仇恨再次浮上心头。 办公室门外的叫骂声,哀求声不绝于耳,牧小满紧紧地咬着牙,屏住呼吸,她不知道牧竹之该如何处置这帮日本人,可不管怎么处置,最后的结局都是他们难逃一死。她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本以为会听到枪决声,可等了半天,只听见那咒骂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如此,她才松了一口气。 “牧小姐别担心,剩下的事儿老爷自会有安排。”主管在一旁安慰道。 这时,牧小满才注意到主管跟她一起进了屋。她表面镇定的脸上,内心却已是虚脱,她佯装没事人一样坐在旁边的办公椅上,将账本放到办公桌上,说:“现在我是你的学生了,账本上的事还要麻烦你多多指点了。” 此言一出,那主管受用不起,赶紧连连摆手,道:“我哪有那么大的福分有你这个学生呐!” 牧小满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不用那么拘束。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主管将近四十岁,皮肤黝黑,此时被牧小满捧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脸微微红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笑着说:“我姓李,叫李在宝。在仓库这里做了二十多年了,大伙儿都叫我李师傅。” 牧小满微微一笑,说:“李师傅,那麻烦你跟我说下账本吧!” 李师傅连连点头,赶紧将自己知道的,想到的,挖空心思地给牧小满说了个全乎。牧小满学习心切,李师傅邀功心切,不知不觉,天色已晚,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月亮早已高高地穿梭在云雾之间。 “仓库是每年换一个账本,你现在看到的是今年年初到今天的所有进出货记录。之前还有五十多本,都在小姐旁边的柜子里锁着呢!小姐,你要不要看?”李师傅说着便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准备将柜子打开。 牧小满站起身来,惊讶地问:“这么说,卢家码头已经有五十多年啦?” “是啊!从前清开始就是卢家的了,九年前的那场火灾后,卢家码头就姓牧了。不过,老爷人好,没有把码头的名字改掉,依然传承着卢家码头的精神。”李师傅边说边打开了柜子:“喏,这些都是前清到去年的账本。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是老爷吩咐都要留着,说是以后看着很有成就感,会有个念想。若是有卢家人来,这是唯一的可以给卢家留下的东西。” “卢家还有人吗?”牧小满问。 “没了。但是老爷说,万一有远房亲戚来呢?”李师傅说:“其实老爷心好,当初因为卢家一夜灭门,留下了很多烂摊子,都是老爷一点点地捡起来的。最大的烂摊子就是这个码头。” “码头?不是很赚吗?”牧小满好奇了。 “明着看确实很光鲜,背后因为当年日本人经常来找茬,管理起来十分辛苦。我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这儿工作了,所以我特别清楚。再加上卢家灭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他国家的商船肆意停靠,走私各种毒品枪火都没人管。还有各个商家跟码头之间的合作条款,南商会这边的不说,那些商家都认栽了。可北商会的一些商家却不饶,老爷接管后,纷纷找老爷要求赔偿。” “人走茶凉。”牧小满淡淡地说。 “是啊!”李师傅很是操心地说:“老爷将赔偿全部还清之后,那是很大的一笔钱啊!结果北商会的柏友山又跑出来想要码头,提出一大堆无理条件。” 牧小满一愣:怎么跟她当年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码头根本不能落到柏友山手里,别的不说,就说老爷为了接管卢家码头赔偿北商会的那笔资金,也不能给啊!” 牧小满看着柜子里的那些账本,账本所在的地方都标明了对应的年份,她一一向前望去,却最终目光停留在1923年,那是她家变的年份,也是卢家被灭门的年份。可能是这数字太过灼热,刺眼,让牧小满的眼睛似乎有些酸痛了起来。她将这本1923年的账本拿在手里,沉甸甸地,仿若她此时沉重的心。 “老爷跟卢家关系甚好,他们四兄弟以前就是在码头结识的,后来建立了‘正义帮’,专为工人出气!就连那斧头帮都要礼让三分。”李师傅说着陈年往事,似乎很是感慨。 牧小满将账本翻到除夕之前,账目清楚,罗列详尽,其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能怏怏地将它放回柜子里,又问:“正义帮?现在还在吗?上海似乎有很多帮派。” “不在了,不过,南商会就是正义帮的传承。说起正义帮来,也是感慨。当初建立正义帮,也是因为日本人欺负我们的关系。” “看来码头跟日本人之间的仇由来已久了。”牧小满的目光向柜子里的其他地方望去,最终却看到一个厚厚的本子,旁边并没有标明年份,于是,她指着那个本子问:“那是记录什么的?” “哦,那是码头从建立到现在所有的大事件,都记录在这里了。算是码头的前世今生吧!不过,里面也记录了不少‘正义帮’的事儿,还包括了老爷他们四兄弟结拜的事儿!” “四兄弟?”牧小满皱着眉头,喃喃地念叨着……莫非? 李师傅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就是牧竹之,简义龙,卢应昌,和……” “池正远。”牧小满将那个本子拿了出来,淡淡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受益者 “对!就是池大哥!小姐你都知道啊?”李师傅惊讶地问。 牧小满没回答,将那厚厚的本子拿在手中,刚打开第一页,却听见仓库外似乎有人在说话。她跟李师傅对看了一眼,赶紧将手中的本子放进柜子里,等李师傅锁好之后,才一起走了出去。 原来是个送饭的小伙计,自报家门说他是国际大饭店的,有位客人点了餐,让他送食盒到这里来。至于是谁点的餐,他完全不知道,只知道食盒的目的地是仓库,送给的是牧小满。 “一定是老爷!”李师傅眉开眼笑着说:“刚才他不是说今晚要为小姐你大办宴席嘛!” 仓库门口的一个打手将食盒接过,帮忙拿进办公室里去,牧小满看了一眼仓库正中央,这里,刚才那个日本人被自己打死了。而很多年前,这里,却是阿金哥哥的命丧之处。 曾经,她在仓库后门那恐惧地看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却不想,终有一天,自己竟然成了这里的主人。 世事轮回,甚是难料。 这里是自己的伤心地,是她这辈子的心结所在地,就好像沈阳自家小院一般是她这辈子都跨不过的坎。她好想蹲在这里大哭,哭一哭阿金哥哥的亡魂,哭一哭这么多年来自己无法为他报仇,却依附于牧叔叔羽翼之下的懦弱。 她动弹不得地看着仓库中央,不发一言,抬头望去,李师傅已经帮她把晚餐都拿了出来,听李师傅嘴里惊呼的菜品名字,似乎都是自己爱吃的。可这里是阿金哥哥魂断的地方,她怎能吃得下去? 牧小满抬眼看了看四周,招呼其他看守仓库的打手们:“各位辛苦一天了,都还没吃晚饭吧?到办公室里一起吃吧!” 打手们很是意外,互相惊喜地看着彼此却不敢动。 “没关系,菜很多,一两个人也吃不完。”牧小满招呼着。 “谢谢小姐!”打手们欢呼雀跃地走进办公室。办公室不大,这么多人围着一张四方桌子,根本没有牧小满落脚的地儿了。 李师傅站在椅子上看着牧小满走出仓库了,赶忙喊道:“小姐,这是送给你吃的,你怎么不吃了?” “我没胃口。”牧小满头也没回地走出仓库。 直到走出很远,她才有勇气回头看了看那仓库上方,那是悬挂阿金哥哥头颅的地方。五月似是渐暖,江风带着一丝丝阴冷的气息向着她的脸庞袭来,不知道阿金哥哥的魂魄现在是不是还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是否好吗?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仓库,心中万般酸痛撕扯着她崩溃的心。突然,她“咚”地一声在那碎石路上跪了下来,对着仓库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喃喃地说:“阿金哥哥,我没有忘记你被杀的事实,我知道,柯叔让我留在牧府也许是想让我找机会替你报仇。你放心,血债血偿,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她轻轻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向前走去。走向牧府,那并不是她回家的路。 从那天开始,牧小满有事没事都会往码头仓库这边跑,说是来跟李师傅学管账本,实则账本这么简单的事儿她早就看了个清楚明白。她这么勤快的跑码头这边,一来是因为这里是阿金哥哥魂断的地方,她听说,一个人在哪里死去,它的魂魄就会在那里不断地徘徊。想来,阿金哥哥若是没有投胎,应该知道她长大了,也会知道她的本意。 二来是因为她要把那本厚厚的,记录码头所有重要事件的本子给看完。想要在其中寻找她爹爹的身影。只不过,真正记录正义帮的事情很少很少,专门写池正远的事情那是更少了。 “这个本子,是当年的卢老太爷亲笔写的,自然不会记录那么多正义帮的事情。能让他老爷子动上一两点笔墨写一点点,那是很不容易了。”李师傅如是说。 牧小满花了一个星期才把这些看完,她失望地合上了本子,将它放进柜子里,说:“我倒是对正义帮四兄弟的事情感兴趣。” “那你问我啊!”李师傅笑着说:“我那会已经在这里做工了,起先,我跟池大哥还挤过一个地铺呢!” “真的?”牧小满眼睛亮晶晶地问。 “那还有假?如果我知道他后来那么厉害,我早就该巴结他了!我这眼睛真是不顶用。”李师傅懊恼地说:“不过,我听说池大哥也去世了。” 牧小满点了点头,又问:“我……池正远他怎么厉害了?” “那会俄国商船特别多,我们都不懂俄语。结果池大哥经常帮忙搬运俄国货物,一来二去,跟那些人混熟了,从起先会一点点俄语对话,到后来竟然说了一口流利的俄语!哇,他这语言天分简直太厉害了!俄语很难的。” 牧小满自豪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又问:“那池正远是怎么和他们几个认识的?” “池大哥一直都是码头搬运工,有一次走了狗屎运,帮人抓小偷,结果被偷的正是牧老爷。那会牧老爷自己就是个下人,听说以前还是个手艺人,给王府做事的。但是到了上海,手艺人的工作找不到,就跟着池大哥一起来当搬运工了。你别说,池大哥抓小偷真是走了狗屎运,不仅结交了牧老爷,还认识了他老婆!” 后来的事情,其实牧小满倒是听她娘提起过。只是第一次听说,爹爹竟然是抓小偷认识牧叔叔的。 “那个小偷呢?被抓住了吗?” “当然被抓住了!池大哥跑步那么快!我从来没见着谁跑步能快过他的!因为他能力好,懂俄语,人又实诚,很快就得到了卢老太爷的赏识。” 刚说到这儿,仓库外又响起了说话声。 “准又是送食盒的!”李师傅开心地向外跑去。 这一个多星期,每天都有人来送吃的,牧小满知道那都是牧叔叔安排的。虽然牧叔叔对自己再好,她也无法在阿金哥哥魂断的地方吃下一口东西。 于是,她每天都在这个时间回家,从没吃过一次。 她奇怪的是,每天晚上从码头这里走回去,虽然会走很久,但是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她频频回头,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街道两旁的路灯倒是给她壮了胆,可时间一长,她倒觉得虽然有人跟着,此人倒不会害她。也许是三刀,奉牧叔叔之命来保护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可她后来发现,自己回家后,三刀明明就已经在家里了,不曾出门过。 到底是谁? 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突然袭击,自己也不怕,最近她有时候会去柏二爷的拳馆练练拳,就在一号房。拳速和力量似乎都进步了几分。真要拼起来,对方不一定能玩得过自己。 于是,她每天都故意走夜路,就是想见一见这个鬼鬼祟祟之人。太不大气了!有什么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不能直接打一架吗? 她每天闷闷地走回家,回到自己房间,透过窗户向外望,却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可她料定自己根本不是疑心,绝对有人! 此人应该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否则,怎么可能骗得过她牧小满的洞察力? 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明明已经整装待发,却根本找不到对手在哪里。 对于这个跟踪者是如此,对于调查灭门她全家的凶手更是如此。 明确的,只有那账本上一行行的数字。 这么多天,牧小满看了那么多账本,庞大的资金收益,现在都落入牧叔叔的手里,虽然牧叔叔曾经也为此付出过许多,甚至为了码头的事情,这一路上死伤太多。她盯着上个月的资金总额,光一个码头的收入,都快赶上牧叔叔手下的木雕厂一年总额了。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迸发! 如果当初,卢家没有被灭门,如今卢家码头依然是卢家的,不可能是牧家的。虽然当年牧叔叔为了卢家码头付出过太多心血甚至是金钱,但是现在赚取的,远远超过当年付出的。 卢家被灭门,最大的受益者似乎是牧叔叔! 难道说……卢家的那场大火跟牧叔叔有关? 她被自己疯狂的念头吓了一跳,转而又告诉自己不应该这样想,可越是不让自己去想,脑海里的思路似乎转得越快。 如果卢家被灭门跟牧叔叔无关,他为什么大费周章的要将卢家码头占为己有?为什么不惜杀掉阿金哥哥,闹出人命,也要将码头占为己有? 为了金钱吗? 当年看似忙于填补码头窟窿的牧叔叔,其实是这场悲剧里最大的受益者! 所以……牧叔叔是卢家灭门的……凶手?! 她带着这疯狂的想法,失魂落魄地回到牧府,早忘记身后的那个跟踪者了。她抬头看着牧叔叔为了等她回来,将牧府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她抬头看着这熟悉的牧府,忽然觉得好恐怖。 她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到客厅,没有上楼,而是跌坐在沙发里,脑子里又一个想法猖狂地吞噬着她大脑里每一个神经: 如果卢家被牧叔叔灭门,让他成为最大的受益者。那么我家呢?我家被灭门,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是死去的卢叔叔吗?牧叔叔是为了帮我家报仇的吗? 还是牧叔叔依然是我池家灭门后的受益者? 问题是,自己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啊!又不是达官显贵,又没有叱咤风云执掌一方。 到底是谁? 李师傅呢?他会不会知道背后的秘密? 她就这么脑子杂乱无章地想着,完全听不见身边老陈的关心声。突然!一个电话在她身边响起,惊得她从沙发上猛地站了起来。她觉得,自从学了刑查后,从来都没有这么慌乱过。 平息了一下心情,佯装镇定地接起电话,电话是李师傅打来的:“小……小姐……” 牧小满的头皮瞬间发麻,李师傅的声音明显已经有气无力了:“李师傅,你怎么了?”牧小满失声喊道。 “不……不要……不要回……” “砰砰砰!” 电话里传来的乱枪声惊得牧小满惊声尖叫:“李师傅!”然而,耳边只传来冰冷的忙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案发现场 “怎么了?”牧竹之听到牧小满的声音急忙从楼上奔了下来。 “……李师傅死了!仓库那边出事了!”在听到牧竹之的声音后,牧小满那本是有些慌乱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她冷静地说。 曾经,在她身上上演过太多的生生死死,鬼门关走了太多次,如今再谈生死,似乎无法再让她波动几分情绪了。只是,她不甘地觉得,刚刚从李师傅那知道些消息,如今,这条线又断了。 可牧竹之却大惊失色,随即他吼道:“***,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不想活了!”说完便直接往外冲,边走边说:“三刀,随我去码头!老陈,立即报警!报警后,通知所有弟兄前往码头!林妈,陪着小姐,别让她受惊了!” 牧小满才没有受惊,她眼见着牧竹之都走出花园了,赶紧跟上,说:“我也要去码头!” “你去做什么?”三刀正好将车开了过来,牧竹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牧小满从容不迫地打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毕竟我学过刑查……” 等他们一路冲到码头时,警察已经来了。 恰巧今天晚上是吴大志当值。他远远地看到牧小满他们从仓库方向奔来,本就一头雾水的他好似看到了救星,只可惜,此情此景,他也笑不出来,无法跟牧小满来个好久不见的寒暄。只能开门见山地对她说:“现场还没动过,你先进去看看吧!” “好。”牧小满还没跨过警戒线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走到仓库里才发现,看守仓库的几个打手也被枪杀了。 吴大志拦着牧竹之,说:“牧老爷,您还是别进了。” “我得看看我的兄弟们怎么样了!”牧竹之急了,眼睛里泛着红红的血丝。 “七个人都死了,一个不剩。”吴大志遗憾地说:“证据我都做了记录了,特意保留现场给牧小满再看看的。等下尸体运出来后,您再看吧。” 牧竹之在仓库外焦急地等待着牧小满,可她在走进仓库后,竟完全动弹不得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脚边被枪杀的打手们。满地都是恐怖的血腥,和几个弟兄们死都不瞑目的眼睛。 她这一路脑子里想了好多,到底是供货商跟码头之间的恩怨呢?还是前几天自己打死日本人造成的后果呢? 阴冷的江风带着扑面而来的恐惧推动着牧小满一步步地向着办公室方向走去,她刚走到办公室门前,便看见李师傅的尸体背对着自己,他趴在办公桌上,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电话,另一只手耷拉在腿边。他的后脊中了三枪,子弹应该穿过了心脏。腹部还有一枪,应该先于后脊那三枪。因为牧小满明明在电话里听见李师傅说话声已是微弱了,看来,当时就已经中枪了。 奇怪的是,现场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 牧竹之手下养的这些打手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个个在帮派混战时脱颖而出,而且能在晚上看管仓库的,更是打手里的高手。再加上,仓库前后一共有六个打手,一个主管。这些人若是真打起来,凶手不一定能干得过他们。 然而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 也就是说,凶手是有备而来。并且在大家还没发现凶手的时候,就已经被一枪毙命了。 除了李师傅以外,其他六个打手都是脑门中枪,他们都死在各司其职的地方。唯独办公桌上似乎有被翻找过的痕迹。放账本的柜子并未打开,钥匙还在李师傅的腰间。 也就是说,凶手不是谋财害命!更不是商业密探! 吴大志走到牧小满身边,递给她账本,说:“你看看今天晚上的进出货记录。” 牧小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打开账本,却看见在当晚这一栏上,已经被凶手用浓黑的墨汁涂抹过了!也就是说,今晚到底是什么商船进出码头的,他们一概不知。 “我觉得,应该是最后一页记录的这家公司干的!又或者是牧老爷的仇人!就从这两大方向找,准没错!可他刚才竟然说他没有那种杀人解恨的仇人。牧小满,你说,是不是他糊涂了?做生意的,有几个没仇人的?如果真没有,那绝对就是最后一页上记录的这家公司!” 牧小满盯着账本上最后一栏漆黑的墨汁,摇了摇头,说:“他没有糊涂。也许有生意场上暗自较劲的敌手,但是真的要上升到杀人解恨地步的,恐怕还真没有。他白道黑道都交,就算有人对他有意见,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更何况,凶手是个高手。既然是高手,行动前必定深思熟虑过,绝不可能鲁莽行事。” 吴大志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老实说啊,我刑查学本来分数就不高,学得没你好,要不,这次你来帮我?” 牧小满看了他一眼,说:“我肯定要查,你别阻止我就行。” 话音刚落,仓库外又有一辆汽车开过的声音,随即,便听见牧竹之惊讶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牧小满看了吴大志一眼:“你喊了不少人啊?” 吴大志嘿嘿一笑,转身便出去了。牧小满走近李师傅,看着他还没完全僵硬的身体,心中一阵叹息,自己还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没想到,这么快线就断了。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 这么多年李师傅和其他打手们在这里看管仓库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为什么自己刚来没多久他们就被枪杀了?而且还是在自己把所有账本全部看完以后才枪杀的?时间为什么掐算得那么好? 这是不是巧合?还是说,凶手想让自己把所有账本看完,却并不想让自己知道接下来的秘密? 有什么秘密是必须要隐瞒的呢?有什么秘密是这些无辜的人都知道的呢?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账本上被涂抹的地方,突然,她觉得事情不对! 账本明明每条记录都是用钢笔写的,李师傅是搬运工出身,力气大,手重,写的字下笔较重,下一页纸上总会留有上一页记录的痕迹。甚至是,记录的那张纸的背面,总会留有笔迹的凸出力度,然而,被涂抹的这一页没有! 她惊讶于这一发现,刚一转身准备去跟吴大志说,却一头撞上了一个人的下颚,“咚”地一声撞得额头生疼:“不好意思,我……” 牧小满刚准备道歉,抬起头便看见安东揉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倒吸一口冷气,没再说话了,转而绕过他,走出办公室,留下满屋子的心慌。 她走出仓库,看到吴大志在询问牧竹之一些事情,似乎问得都是没营养的话题,牧小满将手中的账本扔给他,说:“最后一页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吴大志清了清嗓子,对手下几个小警察说:“你们先跟牧老爷回警局,做一些笔录,我和其他几个继续在这边调查。”说完后,拉过牧小满走到一边,低声说:“给我点面子啊,我好歹现在是个官呐!” “你怎么把他喊来了?”牧小满皱着眉头瞪了吴大志一眼。 吴大志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你知道我刑查学得不好,但是你们两大学神在这儿坐镇,我还怕这案子破不了吗?哎,你快跟我说说你的发现,我还真没发现最后一页有什么问题。” 牧小满指着最后一页说:“你自己摸摸,这一页根本没有任何记录,李师傅每次下笔的力度很重,前几页你就可以摸出来,但是这一页完全没有。所以凶手在这一页上涂抹墨汁完全出于刻意伪装现场。” “那说明了什么呢?”吴大志在那最后一页纸上摸来摸去:“凶手既然伪装,那总要有个什么缘由吧?” “因为他想栽赃给有可能跟牧先生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安东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笑着说。 “我有两个怀疑对象。”牧小满没看安东,直接对吴大志说。 吴大志有些惊讶:“你也太神了!这都能看出两大嫌疑人了?是谁啊?” “最近每天晚上都有人送晚餐到仓库里。我曾经以为是牧府订的,后来我问了老陈,根本不是。没有人订过餐,更没有人特意把饭菜送到仓库里来。所以我觉得,这事儿是有预谋的。” “多久了?”吴大志又问。 “一个多星期了,从我来仓库的第一天开始。”牧小满又道:“还有一个,是每天晚上跟踪我的。起先我觉得此人不会害我,但是现在联系起来,恐怕他们是有帮手的。确认我离开仓库了,他们才在仓库里动手。” 吴大志看了安东一眼,挠了挠头,笑着问他:“安东,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牧小姐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安东摸了摸鼻子,有些想笑。 牧小满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安少爷,看来你有不同观点了?” “如果有人想通过送晚餐的方式杀人,那为什么不早在饭菜里下毒呢?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的动枪子儿呢?” “因为是订餐,送餐的是饭店里的伙计。”牧小满解释道。 “他完全可以自己买了饭菜,下好毒放进食盒里,装作饭店里的伙计来送餐嘛!”安东摸了摸被她撞疼的下巴,说:“再说了,跟踪你的那个若是凶手,为什么不连你一起杀呢?” “因为我会拳击,他不一定打得过我。”牧小满抬起头定定地说。 “难道仓库里的这些打手们不会武吗?还不是一个子弹送了命?”安东反驳道。 牧小满没吭声,似乎自己的论点站不住脚。 “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凶手确实是冲着你来的。”安东直接点出自己的论据:“凶手知道你所有的生活方式。你几点到仓库,几点回家,做过什么,他全都清楚。我倒是觉得,他应该就是你的身边人。” “看来安少爷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牧小满惊讶地表情好像真的很意外呢! “就是你的身边人,而且,他随时都在准备取你性命!”安东真诚地看着她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暗查 “具体是谁,我自然是不知道。当然,如果牧小姐不相信的话,可以等一等尸检报告。我相信警察很快会给出一份详尽的答案。”安东看了一眼吴大志,温和地说。 其实牧小满是相信安东的观点的。尤其是在这件事还没发生之前,她已经在琢磨凶案和受益人之间的关系了。 只是,李师傅他们几个被杀,受益人又会是谁呢?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吴大志和其他几个警察把尸体抬上车的样子,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可怜的李师傅什么都没留下,只有腰间那串钥匙落入了牧小满的手中。可这并不能透露什么。毕竟,柜子没有打开过。 吴大志看着不发一言的牧小满,转而对安东说:“我先回警局了,这事儿还有的折腾,你俩早点回去吧!这里刚凶杀过,阴森的很,我手下几个警察会在这里看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嗯。”安东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到吴大志的警车走远了,他才打开车门,对牧小满说:“走吧,我送你。” 牧小满有些犹豫不决,安东却不由分说地将她塞进副驾驶位置里。动作稍微有些鲁莽,牧小满的膝盖不小心撞到了车门,撞得有些生疼。 呵呵,他果然已经没心了。牧小满心想。 此时已经是子时了,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路旁的街灯泛着孤冷的光线,偶有远处江风吹过,带来的也是一阵湿冷。 牧小满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却也是两人之间唯一的声音。从码头到牧府,平时开车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今天晚上,安东只用了一刻钟就将她送回去了。 只是,一路无话。甚至牧小满的余光瞄到,他都不曾看她一眼。她忽然觉得安东很陌生,陌生到,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会开车,从来都不知道他冷漠起来竟然比那冰冷的海水还要刺骨。 牧小满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下了车,没有回头,刚准备抬脚走进牧府花园,便听见身后安东已经将车开得老远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拳头紧握,心里真是万般怨气,却说不出个委屈来。眼见着老陈一脸惊喜地忙着跑出来开铁门,却感觉不到半分温暖。 “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让我们几个等的心焦。”老陈边打开铁门边说:“小姐,林妈给你炖了鸡汤,要不要喝一碗?” “不用了,我想休息了。”牧小满径直走回房去。 她洗了个澡,对着镜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着左肩到胸口那触目惊心的疤痕,看着大腿那因为雪蛇的咬痕而留下的一大片毒液溃烂后的创伤,她之前因为安东有些淡淡难过的心,瞬间看开了。 也许安东的离开是对的,现在这满身的伤疤是她永远也抹不去的印记,痛苦的曾经抹去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幸福,就算安东会回头又如何?满身的疤痕自己看得都恶心。 她穿好衣服,来到大大的落地窗前,跟小时候一样,她依然喜欢躲在窗帘后面,头抵着落地窗,淡淡地看着外面的星空,想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今天,她想的更多的是李师傅的事。从晚上她独自回家,到接起电话,不过短短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和他阴阳相隔了。只是,事情真的是太奇怪了。 凶手不为了钱财,不为了码头,不为了仓库货物,单单为了杀人行凶?怎么可能! 如果只是杀害某一个人,也许是这人自己结下的仇恨。问题是,同一时间,仓库里七个人全部被杀。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仇了。 凶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李师傅会不会知道凶手是谁呢? 突然,牧小满猛然想到,李师傅对她说“不要回”时,最后明显是有一个字音的,只可惜,被凶手的子弹给一命归了西,而那个字音,听起来好像是……qu? 不要回去? 所以,他是让自己不要回去?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的时候,惊得她浑身发抖。她又想起卢家码头和牧叔叔之间的关系,想起牧叔叔在码头开始为他盈利后,顺利坐上了南商会会长,想起柏二爷不惜帮派混战也要阻止他接管码头,难道说,柏二爷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刚想到这儿,门外响起了牧竹之回来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洪亮,永远也学不会轻声细语,就算这是在午夜,他的声音也好似铜锣,敲醒了梦中人,也敲断了牧小满杂乱的思绪。 “小满回来了吗?”牧竹之问。 “回来有好一会儿了,估计这会已经睡了。”老陈的声音有些疲倦了。 不知疲倦的牧竹之说:“明天商会里有事,我一大早就要出门,就不带小满去了。她醒来后让她休息休息,下午让她去一趟警局看看进展如何。” 牧小满趴在门上静静地听着,不得不说牧竹之对她确实是关心。可李师傅是看清了凶手长相的,他不让自己回去,所以,凶手应该是牧叔叔身边的人? 可是说不通啊!如果凶手是牧叔叔安排的,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忠心耿耿的帮手呢? 李师傅不让自己回去,是因为他知道牧叔叔身边的人要害自己? 也就是说牧叔叔想害自己?不可能,如果牧叔叔想害死自己,早就下手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难道说,这些人手里掌握了什么重要的秘密,而牧叔叔知道李师傅最近在教我账本,所以,她怕我知道? 牧小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能再想了,越想越乱,越想越离谱。她得去仓库问问其他打手们,想找找看死去的这七个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共同点。 她就这么一晚上胡思乱想地看着窗外,直到天快亮了,才裹了被子,在床上浅浅地睡去。牧竹之的出门声再次吵醒了她。她站在落地窗前看到牧竹之走得很远了,才换了衣服准备去码头。 太多的疑问纠葛在脑海里快要爆炸了。好在,她的思路不错,方向找的很准,这七个人果然有共同点。 码头那又换了一批新的打手。其中一人告诉她:“这几个人对牧老爷是绝对的衷心,太可惜了。凶手一定知道他们都是牧老爷的心腹才下手的,他们在码头都工作了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牧小满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所以,他们之前全部都是卢家的人?” “对!卢家被灭门后,这些人都跟着牧老爷干了。牧老爷和卢老爷的关系非常好,他们可是拜把兄弟呢!跟谁都一样!” “会不会这些人知道什么卢家的秘密,或者牧府的秘密?”牧小满试探着问。 “不会吧?卢家和你们牧家之间没有秘密,关系特别好。小姐,你怎么问我这些啊?”打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牧小满自知有些露馅,尴尬地笑了笑:“一时好奇,毕竟我也不知道以前卢家是怎样的情况。那会我还没来牧府。” 她说完,往那仓库正中央的机器上一靠,觉得这件事真的很难调查,一时之间只觉得身心疲惫。 “小姐!”打手惊慌地喊道:“你别靠近那个机器!” 牧小满跟触电似的一下子离开了它,看了看这个庞然大物,又看了看吓得一脸慌乱的打手,问:“怎么了?” “正面可以靠,但是侧面不可以。刚才小姐你靠着侧面了,吓死我了!这玩意儿,别看是我们码头的好帮手,可死在它铡刀下的人不在少数。” 牧小满前前后后地打量了机器一番,又问:“这个是干嘛的?” “将货物装箱的,好直接运送到船上去,也可以将集装箱封口处快速切割开,好将货物直接拿出来。这家伙,可以帮人,也能杀人。不过对牧老爷来说,杀人也是帮人。” 牧小满觉得这话新鲜:“杀人也是帮人?” “对啊!牧小姐你过来点,我指给你看啊!”打手靠近机器侧面,让牧小满站在机器正面,指着机器上头里端一个一米长的地方说:“这里是个电动闸,只要按下旁边的按钮,它可以把集装箱的封口瞬间切割开,因为这电动闸的里面是个铡刀。” “铡刀?”牧小满惊呆了。 “是啊!以前牧老爷只要发现我们有人亲日了或者背叛了,直接将这人拉到这里,咔嚓一声,人就两半了。后来,我们再也不敢拉拢日本人了,不过,现在也没人拉拢,都恨得牙痒痒呢!” 牧小满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将阿金哥哥的头颅切割下来的机器。 她冷冷地盯着这个没有生命的凶手,淡淡地说:“这里也铡过无辜的人吧?” “没有,绝对没有!”打手连连摆手道。 “你可能不知道。”牧小满恨恨地看着那个铡口说。 “绝对没有!我们操作都很谨慎的。”打手似乎误解牧小满的意思了:“如果有一个无辜的人死在这个铡刀下,若是被牧老爷发现了,我们就完了。” 牧小满又换了个方式问:“那有没有北商会的人被铡刀……” “有啊!不过就一个,是柏友山手下的,听说叫阿金。不过,他在被铡之前就已经死过了。”打手显然是掉进牧小满的陷阱里了。 “为什么要铡他?因为帮派混战?”牧小满迫不及待的点出主题。 “不是!因为他贼喊捉贼!”打手乐呵呵地说:“我从来就没见过那么能颠倒黑白的人!铡他的尸体只是为了给柏友山一个警告罢了。再说了,阿金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发现端倪 不知道?他竟然说他们不知道?牧小满明明是亲眼看到阿金哥哥死在牧竹之的枪口下,他们这些人竟然说不知道? 看来颠倒黑白的是他们自己吧? 牧小满看了看时间觉得不早了,准备去警局问进度了。打手那儿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在阿金的问题上只会偏袒牧竹之。 然而警局也是一样,没有任何结果。只有尸检报告清晰的白纸黑字表明死者们并没有食物中毒。 牧小满悻悻地回了牧府,刚上二楼,迎面便看见於无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牧小满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无时大哥。” 於无时的眼睛闪过一丝凌冽的凶光,随即开心地打着手语问:小满小姐,你回来啦? 牧小满的笑容僵直在脸上,因为她看清楚了於无时的眼睛,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就好像是……是她在中苏边境的雪地里,被雪蛇咬住时,雪蛇死死不肯松口的凶光! 牧小满尴尬地点了点头,本来想回自己房间的,一时竟有些晕头,打开了书房的门,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径直走了进去。 门被她紧紧地、迅速地关上了。 也许是牧小满想要快速逃离,也许是门关得太过用力,总之,当她经过他身边时,她分明闻到於无时身上有一股香味! 这种香味熟悉又陌生! 陌生的是,她跟他在东京生活了那么多年,於无时喜欢炼香的爱好始终没有中断过,身上总是会有不同的香气,但是香气主调从来都没有变过,变换的是其他花香附着的尾香。 然而今天闻到的分明不是花香。这种香味很熟悉,是一种淡淡的体香。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独特的气味,就好像指纹是人体独一无二的身份。有的人味道并不特殊,她接触过就忘记了,然而於无时身上的味道却很特殊。 但是到底是在哪儿闻到的,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牧小满告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想错了,一定是长时间没有练习读心学,所以错把他看到自己意外的眼神当成凶光了。一定是自己好久没见到他,没接触他,所以错把他炼制的香气当做体香了。 於无时的眼睛里怎么可能有凶光呢?一定是他有什么难事。 可抬起头,环顾四周,书房里没有人。 突然,牧小满觉得有一阵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安东是对的,於无时绝对有问题! 再说了,书房里没有人,他来书房做什么?牧叔叔已经不让他去做实事了,一些要事都是三刀在操办,他来做什么? 蓦地,牧小满回头盯着身后紧闭地房门,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她慌乱地感觉到,於无时应该没有走,可能就在门后。 因为她根本没有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 她紧张地,小心翼翼地退到门边,屏住呼吸,趴在门上听,不知怎的,自从去年在中苏边境被猎杀以来,她的感官变得异常灵敏,嗅觉,视觉,听觉,甚至是触觉,总觉得变得十分灵敏。 灵敏到,她不清楚现在自己趴在门上听到的心跳声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於无时的。 她不想再猜测了,猜测就好像无边的大海,让人永远没有安全感。她扭动门把手,将门打开来。 门外没有人。 果然还是自己看错了。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长长的走廊,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转身进书房,却再次闻到那股淡淡的体香! 她那抓着门框的手似乎有些微微发抖,可她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装作没事人一般微微扬起下巴,眼睛看着书房,余光却瞄向头顶…… 就在她头顶一米处,她的余光看到有一个很大的影子。那影子被一楼客厅的灯光反照,能看出来,像是个人影! 牧小满迈着轻松的脚步走进书房,将房门再次重重地关上。整个书房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心慌。 又似乎过了很久,才听见门边於无时轻声下楼的声音。 牧小满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着於无时刚才的目光,想着他独特的气味,想着他如果没有亏心事,为什么要吸附在房顶上! 难道,杀死李师傅的是他?他曾经是牧叔叔身边最得力的杀手!所以,是他奉牧叔叔之命杀了李师傅? 不可能,卢家已经不在了,牧叔叔没有必要杀掉当年的老员工了。很多道理都说不通。奇怪的码头,奇怪的牧府,更奇怪的是,今天那个打手竟然说阿金哥哥不是牧叔叔杀的! 明明自己亲眼所见…… 在自己眼前被枪杀的人一共有三个。一个是阿金哥哥,一个是贪狼王爷爷,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日本人田中五郎。也许以后的报仇路上死伤的人会更多,可阿金哥哥的死自己应该是永远也忘不掉的。因为那是第一个在自己面前活生生消失的生命。虽然他跟田中五郎是在同一个地方被枪杀,但是…… 等等! 牧小满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将腰间的那把手枪拿了出来,里面没有子弹。她回想起阿金哥哥被枪杀的那天,牧竹之是拿着枪口对着他的太阳穴,而他明明是额头中弹! 这就好像前几天自己杀死的那个日本人,三刀明明拿着枪对着他的太阳穴,而他最终却是额头中弹,死在自己手里! 难道阿金哥哥真的不是牧叔叔所杀?所以,当时杀死阿金哥哥的,真的另有其人? 牧小满背朝房门,拿着手中的枪,将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做比划,假装自己是阿金哥哥,枪口是牧叔叔抵着的。那么自己脸朝的方向,就应该是凶手所在的方向! 而当时那个方向只有自己,和随后赶来的柯叔。 到底是谁?还有谁?! 门突然开了。 三刀愣愣地看着牧小满拿着枪对着她自己的脑袋,吓得赶紧一把夺了过来:“小姐!你可不能自杀啊!” 牧小满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将手枪拿了过来,说:“没子弹,你别怕。” “那也不能做自杀演习啊!”三刀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她说。 牧小满将手枪塞进腰间,问:“你来干嘛?” 三刀显然是还没缓过神来,瞪着眼睛看了她好半天才说:“哦,老爷让我回来拿文件。”他当然缓不过劲了,总觉得这个在日本留学被人欺负的小姐应该是个软弱的小姑娘,上次她却当着他的面不动声色地枪杀了一个日本人就已经很难让他理解了。 更何况,今天她竟然在书房里做自杀演习?早就听说自家小姐跟安东少爷的爱情故事了,难道,她真这么看不开? 女人啊,果然都是会伪装的动物! “於无时呢?”牧小满看着他在书桌边翻找文件的样子,问。 “不知道啊,这么了?” “牧……嗯……於无时没有任务要做吗?”牧小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喊牧竹之。 “没有,老爷似乎对他在日本的表现很生气。”三刀拿了文件后,又对她说:“小姐,明天就是南北商会会谈了,老爷让你一起去。” “知道了。” 南北商会会谈每年都要举办一次,今年在国际大饭店的顶楼会议厅举行。南北商会轮番坐庄,今年论到南商会,牧竹之早就开始忙里忙外地操办了。他这人,一心只想让这次会议办得圆满,成功,这样更加巩固自己在两方的地位。 再加上,牧小满如今是他的得力助手,不怕到时候开会时会不会有人挤兑他。他已经私底下跟牧小满商量过了,只要有人开始撒谎,对他使诈,就让牧小满拿着杯子喝一口水。这样他就能掌握大局了! 为了这次南北商会,李师傅他们七人的死亡牧竹之只能分拨一部分人去帮忙协助调查,另外一大部分人开始准备会议之事。可再怎样,人手依然不够。 牧小满只能早早地随他来国际大饭店帮忙,当然,她要帮的忙是核对所有成员信息。将南北商会所有成员分类。牧竹之他们所属的南商会坐在东边,北商会坐在西边。中间正前方必须是他牧竹之的所在地。 那么多成员名单,牧小满从一大早就开始核对了,忙得是头昏眼花。还有一些小商会代表也会来,不过来的人不多,名单就没有登记在册了。 当然,牧竹之早早地把她喊来帮忙也是因为听了三刀的话,因为三刀在他耳边嚼舌根说:“小姐想自杀!” 牧小满才没想他们背后这些弯弯绕呢!她很忙!她坐车里的时候在想阿金哥哥和李师傅的事,空余时间还要联想这些事是否和自家被灭门有关,来到会议厅后又开始忙着核对名单。就连三刀在旁边紧紧盯着她,以防她跳楼自杀的小心眼的样儿,她都没发现。 她趴在会议厅门外的一张小桌子上,每来一个商会成员就会递给她一张邀请函。她负责核对邀请函上的名字、所属的商会和从事的公司。 她弯着腰忙了很久,正觉得腰酸背痛之时,却被来者的话给愣住了: “安东,南商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会议中 牧小满抬起头来正对上安东歪着头笑看着她的眼睛,他今天穿着藏青色衬衣,由于天太热,靠近领口的两个纽扣敞开着,露出若隐若现的蓝黄绳结。牧小满的脸微微一红,好在她的角度是在背光处,不至于让安东看出她的不安:“你不是北商会的吗?” 安东笑了,弯下腰,两只手撑着桌面,玩味地看着她,说:“我爸是北商会的,我自己的公司是南商会的。” 牧小满一呆,也不知安东什么时候自己开公司了:“你跑我们南商会来做什么?” “你说呢?”安东那湛蓝色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却让她的心再次慌乱了起来。 “安东!”就在牧小满有些不知所措时,旁边传来惊讶的呼声。 两人转头望去,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婴儿肥的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就算是在阴影处仿佛都被她的笑容明媚了起来。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嘴巴因为太过惊讶微微张大,若不是旁边那位先生,恐怕她会欢呼跳跃起来了吧! 安东一愣,脸上的笑容消了下去,还没开口回答,那女子三两步走到他跟前,说:“你一定是安东对不对!” 安东皱着眉头,依然没吭声。 “我是吴雁夕啊!我们是同班同学啊!”吴雁夕欢快的声音在整个走廊上回响。 她身边的那位先生将邀请函递给牧小满说:“吴万,南商会。小姐,这是我女儿,可以带进来吗?”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这对父女,点了点头,低头便去做登记。 吴雁夕继续欢快地说:“你不记得我啦?我们是帝大同学啊!不过你在我们班只待了一个礼拜就毕业了,你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啦!你是跳级上来的,对吧?” 安东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向会议室走去,余光瞄了一眼低头正在做登记的牧小满,也不知道她低着头在那画什么鬼东西。 “等下我可以坐你旁边吗?”吴雁夕跟着他叽叽喳喳地走进会议室。 牧小满觉得他们走远了方才抬起头来,愤愤地想:怪不得安东来南商会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对安东的事情没有任何感觉了,可当其他女孩出现在他身边时,不知怎的,嫉妒、抓狂、崩溃的情绪再次溢满心头。然而,从外表上来看,却没任何表情。 只不过,在不远处打下手的三刀倒是看了个真切,他看了看牧小满,又回头看了看已经入席的安东和吴雁夕,他觉得,自家小姐那看似冰山的面孔下,其实已经在火山爆发了。 果然,牧小满站起身来,走进会议室,来到旁边的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喘了一口气后,觉得好多了,不难过了,无所谓,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我早就忘记他了! 喝完便转身目不斜视地走出会议室,继续做登记。 三刀看着自家小姐的身影,又瞄了一眼安东的表情,忽然觉得刑查学真是一门神奇的学科,自己既然选择做杀手,是不是也要学一学刑查呢? 牧小满坐定后,没多久便远远地看到柏二爷身后跟着柯叔向这边走来。她一阵欣喜,站了起来,对着柏二爷微微鞠了一躬:“柏二爷。”抬起头来又看了眼柯叔,道了声:“师傅。” 柏二爷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满是厌烦的态度,他从鼻腔里“唔”了一声,便进会议室了,留下柯叔将邀请函递给她,说:“小满啊,今天很漂亮。” 牧小满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色连衣裙,忽然觉得还是吴雁夕的粉色长裙好看。她尴尬地笑了笑,说:“谢谢师傅。”忽而又想起这两天调查的事情,她看了看两边没有旁人,忙问:“师傅,我想问您个事儿。” “嗯?”柯叔双手背在身后,看她这表情心里也约莫猜了个一二。 “阿金哥哥到底是不是牧叔叔杀的?”牧小满低声问。 柯叔眯着眼睛看着她,反问道:“你一直在怀疑这事儿?” “嗯,因为我的关系阿金哥哥死了,柏二爷也恨死我了,所以这事儿是我的一个心结。更何况,我当年受伤后就再也没回柏二爷身边了,他本来就跟牧叔叔是死对头,我……” “记住,师傅是不会害你的。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说完,柯叔便背着手走进会议室。 柯叔这话说得,让牧小满更是困惑不已,她觉得自从回到上海以来,身边所有人,所有事都变得奇奇怪怪。每天要想这个,想那个,头都要爆炸了,如今,柯叔又丢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给她,更是让她思绪万千。 就连会议开始,她坐在主席台正前方,牧竹之的右手边,脑子里都在琢磨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会儿纠结李师傅和阿金哥哥的死因,一会儿白眼安东和吴雁夕的谈话身影,一会儿又琢磨师傅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就连牧竹之在旁边瞪了她几眼,她都没看见。 直到会议进行到末端,却是整场会议的重中之重时,她才被牧竹之的话拉回神来:“关于南北商会合并的事,我并不支持。现在整个中国是动荡时期,我们南商会以轻工业为主,北商会以重工业为主,两边各司其职,方能给战争的大后方做好准备工作。若是合并,岂不乱了套了?” 一些小商家纷纷表示支持,而大型公司的代表们大多都沉默无声。牧小满一眼望去,这些大型公司的代表们其实心里都持反对意见,就算是表示支持的小商家们,也是没说真心话。看来,若是想要顺应民心,恐怕还是要合并。 柏二爷早就看不惯牧竹之的观点了,牧小满觉得从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来看,他应该要反驳牧竹之了,然而,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牧竹之时,却听见柏二爷的声音沉闷而带有一丝忧郁地说:“我也不支持南北商会合并!” 牧竹之微微扬起下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意外地说:“柏兄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啊!” 牧小满有些发晕,伪装真是一门学问啊!可以用在各行各业。 “牧兄说的是,我支持你的观点。像现在这样的大环境,我们哪有精力放在合并的问题上?若是南北合并,到时候劳神伤财,谁来掌管大局?在场的诸位应该都是爱国人士,现在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救国上,而不是想着发国难财!”柏二爷的话一说出,引来其他商家的点头响应。 然而,安东却站起身来,说:“我不同意二位的观点。” 由于安东隶属南商会,安本华隶属北商会,所以安本华坐在他的正对面,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别再说了。可安东旁边坐着吴雁夕,那女子一脸崇拜和兴奋的目光抬头看着安东,脸上微微泛红,好像安东就是那神仙一般,带着耀眼的光环闪瞎了她的眼。 牧小满坐在正前方看着他俩,心中一阵恼火,端起杯子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大口水。 牧竹之愣愣地瞄了她一眼,心里琢磨着,难道安东要开始撒谎使诈了?不像啊! “大家都知道,现在整个中国都处于动荡时期,今年年初的一二八抗战让我们整个上海陷入一片狼藉,本月月初,《淞沪会战协定》才刚刚签订,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们所有中国人都在抵制日货。然而,还有部分商家为了发国难财竟然私自偷运日货!我暗自调查了一下,有南商会成员,也有北商会成员。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缺乏一个完善的管理制度!”安东那本是温润的声音在说到这些时仿若鹰击长空,正中人心。 他紧接着说:“如果商会合并,起先看似进度缓慢,实则是在建立稳定的商业核心。大家看看现在上海的街道,海格路,贝当路,巨福路等等,这些曾经的繁华街道现在都是一片狼藉。我们确实是要为了整个中国做好后备力量,可我们也要把上海的繁荣重振起来!日本人说我们什么?懦弱!我们就要用真正的实力告诉他们,我们不仅能够把他们赶出中国,更有实力赶超他们日本!我们上海被称之为‘东方巴黎’,今后,我们要让他们东京被称作‘小上海’!” “说得好!”好几个商人鼓掌叫好。 “你是北商会安本华的儿子吧?”北商会一个商人提问道。 “是的,我叫安东,目前隶属南商会,公司主营鞭炮。我看你满面红光,定是鸿运当头,若是最近有什么喜事,可以到我们公司采购各种类型的烟花炮竹,我可以给你优惠。”安东的表情诚恳,略带风趣的语言引来全场的欢笑声。很显然,全场被他带动地开始活跃了起来。 “看你这么自信,想必你已经有一套商会合并之后的管理方案了?”南商会这边一个商人问。 “是的,今后如果商会合并了,我可以给出一些拙见。”安东谦虚地说。 牧竹之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看了牧小满一眼,希望她可以提出一些抗议。 牧小满面露难色,很显然,安东是有备而来,现在牧竹之和柏二爷都不赞成南北合并,那她更是要坚持到底了。 于是,她看着自信满满的安东,站了起来,冷言冷语道:“安少爷,请问你这么积极主张合并,到底是为了救国呢?还是为了发财呢?” 安东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那本是真诚的脸上带了一丝暧昧不明的笑容,说:“在救国的路上,顺便赚点老婆本。” 全场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玫瑰花 牧小满从来都不知道安东的反应和口才竟然这么好,她看着站在自己五步之外的安东,忽然觉得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他真的很陌生。然而,她却佯装从容不迫地说:“那么对你来说,是救国重要,还是赚老婆本重要呢?” “说实话,我之所以要救国,也是为了想要娶老婆。”安东双手插在裤袋里,带着身后的满地阳光笑看着她,说。 全场再次哄笑,甚至有不少人开始鼓起掌来。 如此看来,支持安东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牧小满却不紧不慢地说:“安少爷可能本末倒置了吧?对于一个小爱的承诺都无法坚守的人,如何将小爱的层次上升到对国家大爱的高度呢?这样的你,又如何能让诸位信服呢?” 矛头再次指向安东。 安东眉毛微微扬起,脸上的笑容并未消退,而是微微蹙起眉头笑看着她说:“我听说牧小姐是帝国陆军士官学院毕业的,好像学的还是刑查吧?” “没记错的话,我们还是同学。”牧小满将双手背在身后,实则手心里已经紧张的是汗了。 “那么我不知道牧小姐是否记得,刑查学里的一个核心概念就是:耳朵告诉你的是假象,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而真相……”安东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你我的心里。” 牧小满微微一怔,耳边传来的却是旁边其他商会成员的窃窃私语:“安东很厉害。” “安本华生了个好儿子。” “青年才俊啊!” 牧小满暗忖:完了,这局要输了! 安东见她没回答,继续说:“你的心和你强大的逻辑思维才是看见、发现真相的唯一标准。只有用心去感受一个人,才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否坚守过承诺。当然,我相信如果南北商会合并,诸位在座的商家们,是可以用心去发现和体会到商会带给你们的安稳,责任,和担当的信念。”安东看了一眼全场,回过头又望着牧小满,淡淡地笑了:“对于国家的大爱是如此,对于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更是如此。” 此番话再次引来全场掌声,而站在主席台上的牧小满似乎是安东的陪衬。 托安东的福,牧竹之这次操办的南北商会会谈圆满结束,只不过,这次会议还留了个小尾巴。众商会成员一致决定,一个月后进行投票,投票上写明自己支持合并与否,以及,该商家所能支持和承担的会费是多少。 而会费是作为修缮街道的启动资金。 也就是说,就算是支持的票数再高,如果支持合并的商家们所有加在一起的会费不抵一个牧家,恐怕最终的结果依然是不合并。 其实相对来说还算公平,毕竟不管是在哪个国家,什么年代,金钱都是唯一生产力。 会议结束后,牧小满闷闷地跟着牧竹之身后走出会议室,刚下到一楼大厅,便听见身后传来吴雁夕崇拜的声音:“安东你好棒哦!刚才我看你说话时神采飞扬,言之凿凿的模样,就跟当年你以最快的速度在帝大经济部毕业时作报告是一样的。好帅啊!” 牧小满的脑子嗡了一声,心脏好像被火车碾压了一般地疼痛。由于身边众人太多,没听清安东说了什么。她就这么跟着人群走出了饭店,她不敢回头去看,她怕看到安东那副得意的神情,怕看到吴雁夕那副讨好又崇拜的模样,怕看到他和她的幸福未来和自己已经被出局的悲哀。 安东,你说要用心去感受才能发现真相。那么如今,我身后的你和她是真相吗? 将近六月的天气已经燥热了起来,可牧小满却觉得阳光下的自己却是满心的创伤和一身冰寒。 就在她站在牧竹之身边等三刀开车过来时,突然,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外形似乎是高中生制服的瘦高男生戴着一张脸谱面具,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走到自己面前,说了句:“这位漂亮的小姐,请问你叫牧小满吗?” 牧小满愣住了,周围嘈杂的众人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也不知是他们都走了,还是都在安静地等着看好戏呢! 不过,定神一看,此人虽然穿着高中校服,中山装却似乎是新的,都快六月了,按说学校里一个学期都快结束了,如此看来,这身校服应该是才买来的。 再看此人身高,说话的口气,甚至是他的身形以及捧着玫瑰花时,双手拇指虎口处能看见淡淡的老茧。牧小满刚一想到,之前的所有阴霾和不快全部都化开了,她惊讶地喊道:“深泽!” 深泽笑哈哈地将脸谱面具摘下,一脸懊恼地说:“竟然被你猜中了!可见,我的中文进步不大啊!” 牧小满开心地接过玫瑰花,笑着说:“谢谢。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就赶来了。”深泽笑望着她,这时才注意到牧竹之就在身边,微微点头,喊道:“牧叔叔,最近可好?” “好好好!深泽你这小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来上海,胆子可不小哇!哈哈哈……”牧竹之开心地笑着说:“三刀,把这饭店的大厅包下来,今晚我要请深泽吃饭!” “别!牧叔叔,我这次来中国要待很久,来日方长,就别弄得那么隆重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我去你家吃饭如何?”深泽欢快地说。 “哈哈,你小子,说好不隆重,还得寸进尺了?”牧竹之开心地说:“好,今晚来我家吃饭!我先去办点事,小满啊,你先带深泽去逛逛。”说完,便上了车,再三叮嘱深泽今晚早点去牧府。 “好!”深泽笑着说。 见牧竹之的车开得老远了,深泽这才偏过头向牧小满的身后望去,打了个招呼:“哟,安东也在啊!” 牧小满没回头,低着眼睛看着红玫瑰。 安东温和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惊喜和意外说:“怎么突然到上海来了?” “因为你们在这儿啊!”深泽双手抱胸,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站在安东身边的吴雁夕,问:“你谁啊?” “你好,我叫吴雁夕,安东的同学。”吴雁夕大大方方地将手伸出,想跟他握手。 深泽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她的手,余光又瞄了一眼牧小满,抬眼又看了看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安东,他笑了:“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这帮同学里还有个你啊?” 吴雁夕尴尬地将手收回,拢了拢披在耳后的长卷发,说:“我是安东的大学同学,不知……” 深泽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不要介绍了,不想听,看了就烦!”说完,转身笑眯眯地对牧小满说:“这位漂亮的小姐,陪我逛一逛上海街市可好?” 牧小满浅笑道:“用中文贫嘴,学得还挺溜!” 其实牧小满回上海也不到一个月,由于之前的战争,很多街市已经面目全非,她这个糊里糊涂的导游带着深泽逛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卢家码头边。 深泽和她坐在江边的河滩上,他回头看着不远处的仓库,笑着说:“嗬,后面的大仓库就是你们家的?” “嗯!”牧小满将玫瑰花放在身边,看着滚滚江水,看着太阳一点点地西沉,她淡淡地说:“码头和那仓库发生过好多故事。前段时间,仓库里死过七个人,他们都是非常好的帮手,都是普通人家的男人,却在一夜之间或者说是一瞬间,被毙命。” “凶手抓到了吗?”深泽问。 “没有。这案子还是吴大志在侦办呢!”牧小满看着他笑道。 “你指望他?牧小满,你怎么不用你聪明的小脑袋去查明凶手呢?千叶老师怎么教你的?”深泽点了点她的头。 “深泽,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自从五月初回上海到现在,我感觉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身边的人都好奇怪。感觉每个人都变了,我好像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了。”牧小满看着远处琥珀色的天空有些忧郁地说。 深泽叹了一口气,看着夕阳,说:“你说的是安东吧?” 牧小满摇了摇头,说:“是所有人。安东啊!之前在北平我就跟你说过啊,我已经忘记他了。” “冰雪姬,别忘记我的伪装课成绩跟你不相上下哦!跟我说话就不要再伪装了。”深泽笑着又看了她一眼。 牧小满没吭声,过了好半天才说:“可能曾经跟他那么好,现在必须退回到原点是有些难。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以为我已经对他无所谓了……可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经常出现的关系,我好像对很多事情都变得看不清,想不明白。就好比李师傅的死,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有思路。好不容易有了个思路,在看到安东之后又成了一团浆糊。” “我就说吧,你还没忘记他。”深泽叹了口气,说:“冰雪姬,是你的心不定。所以你在面对李师傅被杀这种事情时,你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心定,然后去做一个规划,捋顺思路。捋不顺的话,就写下来好了。到时候脑子乱了,你也可以回头看看你的记录。你这是个必经的过程。” “这个过程要多久呢?” “其实……我很不甘心地说,你就算放不下他也没事。”深泽突然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可我不想就这么悲哀一辈子。”牧小满吸了一口气,夜幕快要降临时的江风带有淡淡地微凉,她的心情终于舒坦多了。 深泽觉得牧小满应该没发现他这句话有问题,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说:“既然你不想这么悲哀呢,那你就赶紧打起精神来,以前那个沉着冷静的牧小满去哪里了呢?” “我现在依然很冷静啊!”牧小满笑了:“不过都是表面而已。对啦,你这次来上海打算待多久?”牧小满回过头看着他说。 “不知道。”深泽笑眯眯地看着她,说:“看你了。” “啊?” “牧小满。” “嗯?” “如果哪天你忘记安东了,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深泽看着她诚恳地说,表情严肃,没有一丝笑意。 牧小满看着他,没有回答。 “又或者说,如果你不想悲哀,又觉得实在放不下他,也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不介意你心里有谁,我也不介意你的感情会给我几分,我更不介意你是否结过婚,是否跟安东坦诚相见有过……” “说什么呢!”牧小满笑着不看他,看着天边夕阳留下的余晖,说:“你知道的啊!我跟他在毕业前就分手了,后来又在中苏边境被猎杀,哪有时间跑去结婚啊?” 深泽低下头看着脚边的江水沉默很久,似乎想要鼓起勇气似的,话到嘴边,又变了味:“哎呀,我就打个比方嘛!” 牧小满抱起手边的玫瑰花,站了起来:“走吧,回牧府。还有,玫瑰花很漂亮,但是,我只把它当做你我之间友情的象征。这一次我心领了,下一次别再送了。” 深泽双手捂着脸,仰起头,哭笑不得地对着江水大叫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小聚 晚上吃完饭后,深泽和牧竹之两人棋性大发,搬了棋盘就在客厅里对弈了起来。牧小满看他俩厮杀了几个回合后便回书房去了。她觉得深泽说得对,她要把所有的细节和思路一步步的写下来。之前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不可以再浑浑噩噩了。 看到牧小满回书房了,牧竹之抬起头瞄了深泽一眼,摇着头笑了:“我这个女儿啊,就是脾气太拗!立场太坚定!” “我觉得牧小满很好啊!坚强,不认输。” “她就是太不认输了,所以还惦念着安东呢!”牧竹之出了个黑子挡住了深泽的去路:“如果她能像这黑子一般看到旁边紧追不舍的白子,恐怕,我这会都已经抱孙子了。” 深泽笑哈哈地说:“牧叔叔,其实你差点就抱孙子了。”说完,将白子从旁边突围了出去,却不想,进入黑子的陷阱中,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进退:“若不是去年牧小满身体不行,恐怕,这会孙子都会走路了。” 牧竹之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深泽眉头紧锁,不知是在思考下一步棋该如何走,还是在思考安东和牧小满曾经在白头村拜过堂的事该不该说。他这次在牧小满身体痊愈后回东京,一方面确实是有急事。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知在牧小满的世界里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朋友?不甘心。 努力成为恋人?好像不大可能。 更何况,他跟吴大志,渡边三人都对安东发过誓。更重要的是,当他在白头村看到牧小满濒临在死亡线上昏迷不醒时,他彻彻底底地后悔了。 如果说,自己一味任性的追求牧小满的爱,换来的是她命绝西天,换来的是安东对自己这辈子的痛恨,换来的是自己这辈子的内疚和忏悔。恐怕,他生生世世都会寝食难安。 “牧叔叔,在你们中国如果说两个人拜了堂,却没有领结婚证,算结婚吗?” “你跟小满拜堂了?”牧竹之大惊失色。 “没有没有,我就这么打个比方。”深泽连连摆手。 “哦!”牧竹之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说:“在一些大城市确实是要去领结婚证的,不过在其他地方倒不一定需要。还是要看当事人。” “又或者说,拜堂之前就已经住一起了呢?”深泽着急地问。 牧竹之的黑子将深泽的白子围攻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深泽,问:“你今晚神神叨叨的怎么回事?上次在北平医院里你还连杀我三回呢!” 深泽尴尬地笑道:“再来!” 牧竹之将棋盘码好,看了深泽一眼,又道:“还喜欢我女儿吗?” “今天下午牧小满又拒绝我了。”深泽哈哈地笑着说,心里却很是憋屈。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连救了她两回啊!她却喜欢那个没有心的安东!”牧竹之说着,脾气上来了,转念一想,又问:“安东真不知道她去年出事了?” 深泽觉得脸上的笑容要挂不住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反问:“牧叔叔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在北平医院里看过一个人身影,似乎是在洗衣服,感觉像安东,但又不大确定。”牧竹之皱着眉头下了一个黑子。 “你……怎么没上前去问问?”深泽觉得上海的天气真热,汗都滴下来了。 “他这个从小被人伺候到大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在洗衣服?哼!想来也是我看错了。可我最近看到安东,越琢磨越像。因为我在北平看到那人不止一次,背影像!看过一次侧脸,更像!只是那人太瘦了,所以就打消了念头。可这次我看到安东,他怎么也瘦成这样了!”见深泽没有回答,满脸笑意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牧竹之只好打圆场说:“如果你是中国人就好了,也许小满就会接受你了。” 深泽连输了三局,不能再下了,他觉得牧府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在这里迟早要露馅。于是赶紧起身告辞,不过,他没回家,而是去了趟梦巴黎。他知道,安东在那等他。 果然,刚到梦巴黎就看见安东和吴大志在包厢里高谈阔论,不过,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吴大志在吹嘘。 “怎么才来?”安东将一瓶酒递给他,说:“迟到一小时,今天你买单啊!” 深泽笑了:“这不能怪我,牧老爷子太精明,我几次险些露馅!今晚如果是吴大志,我敢肯定,他能把你这一年所有秘密都泄露出去!哎,你们怎么约这种地方啊?昨晚跟你打电话,你说约在梦巴黎,我还以为听错了。不过今天上午那个国际大饭店还真难找!我差点就没赶上时间。” “吴大志想娶媳妇了,所以带他来看看漂亮姑娘。”安东笑着看了一眼吴大志,说。 “这不能怪我啊!我天天都在忙活卢家码头凶杀案的事儿,哪有时间去找媳妇啊?”吴大志一脸委屈。 安东转而又对他俩说:“国际大饭店的地址你俩最好给我记牢了。” “干嘛?”深泽和吴大志异口同声地问。 “过两天,那家店就是我的了。”安东得意地靠在沙发软垫上,笑了。 “兄弟,别看我最近被牧小满轰炸得头都要大了,但国际大饭店要被你拿下这事儿,我肯定记得牢牢的。”吴大志跟安东碰了一杯。 安东喝了满满一大杯酒,说:“她家这事你是查不出来的,不如把所有线索都搜集起来,让小满查去。” “为什么呀?”吴大志满脸疑惑:“她现在就等着我给她结果呢!” 安东得意地笑了:“没了我,她现在很不适应,独立不起来,很多事情觉得没了希望。给她找点事做,对她查出自家事有帮助。” 深泽意外了:“你不怕她查到你爸头上?” 安东的脸阴沉了下来:“这件事我正在想办法。” “对了,今天下午冰雪姬又把我给拒绝了。”深泽笑着吃了片橘子。 这话差点把一旁喝酒的吴大志给呛死:“你有病啊?” 安东笑看着深泽,示意他说下去。深泽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真不介意?” “不介意。”安东说。 “行,那我就敬一下我们班伪装课第一的安东,祝你早日大发横财!”深泽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安东笑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吴大志,说:“卢家码头的事你暂时别管了,丢给小满就行了。你帮我一个忙。” “说!” “帮我调查牧竹之。” 吴大志愣愣地看了一眼安东,赶紧摇头,他那脸上日益增长的肥肉被晃得一愣一愣地:“不行不行!我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是托牧先生的福,我怎么能调查他?你干嘛?为了南北商会合并?” 安东没有正面回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发家的。” “牧先生的发家史啊?那你自己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干嘛要调查啊?你知道这样查来查去翻资料什么的,很累的啊!”吴大志满脸不情愿。 “你想查一个人还不容易吗?我帮你查!”深泽自告奋勇地说。 “我不要你们日本人帮忙。”安东冷冷地回他。 这话说得让整个包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好在对面舞台上的歌女一曲唱罢,引来掌声不断,才让他们包厢似乎化解了尴尬。 吴大志却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上又补充了一句:“深泽,你哪天要是进你们那狗部队了,咱兄弟也别做了。” “我怎么好像记得你进过部队了?在学校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军官了吧?”安东问。 “可我从来没有正式打过仗啊!我当时进部队也是为了想在学校保护牧小满的嘛!”深泽解释说:“我现在就是一个住在上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本人。” “你这次来上海不会也是为了小满吧?”安东盯着他说。 深泽觉得怎么今天每个人的问题都那么难回答的,他佯装镇定地喝了一口酒,说:“我要说是的话,你又要打我。过去这一年,我被你揍了多少拳了?牧小满在医院昏迷时,喊一次痛,你就揍我一次,喊一次你名字,你就揍我两次。” 安东蔑视了他一眼,没吭声。 “说实话,我在白头村看到你俩的第一眼,我就放弃她了。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牧小满不会伤成那样,你和她之间也不会那么僵。对不起,当我还是兄弟的话,我自罚一杯。”深泽仰头又是一杯。 “这件事你死一万遍都不足以弥补,‘对不起’和‘兄弟’这两个词以后还是别说了。”安东冷冷地说:“说,这次来上海干嘛了?” “赎罪来了。” “赎罪?”吴大志叫道:“你不会还想在他俩之间插一脚吧?你不是说你放弃牧小满了吗?深泽你真别再惹事了啊!你别忘记害牧小满这么惨的是谁,是你们日本人!” 深泽笑了:“我是放弃她了,可我还是不甘心啊!再说,你俩又没领证,其实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安东没看他,没说话,而是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高高地举起,“啪”地一声,用力地丢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包厢里一片安静,吴大志跟深泽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远处舞台的喧闹声并不能缓和当下的诡异气氛。 深泽尴尬地笑了:“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吗?” 包厢里依然一片安静。 “哟,谁啊?发这么大的火?”包厢外传来一句讨好似的声音,随即闪进来一个穿着白色西装,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可他油光发亮的头发和油腻腻的脸庞却让他看起来好似年近三十。 此人正是赵钱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翻窗 赵钱孙笑眯眯地搓着手,迈着欢快的舞步走了进来,他看到安东的脸色阴沉得好似一座冰山,于是,冲着外面服务生打了个响指:“拿两个杯子,再把我珍藏的滴金拿来,要1855年的。” 他转头看着包厢里的三人,笑呵呵地说:“安少爷,到我这里来就要开心嘛!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呢,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消消气哈!”话音刚落,服务生便将那瓶滴金和两个酒杯拿了过来。 赵钱孙将一个杯子递给安东,给他倒了半杯滴金,自己的杯子里则倒了半杯放在一边的拉菲,满脸堆笑地说:“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好吧?我呢,是这家梦巴黎的老板,赵钱孙。” “梦巴黎不是柏友山的吗?”吴大志皱着眉头看着他讨好的面孔。 “上个礼拜我有幸接管啦!”赵钱孙笑得满面红光:“安少爷,这二位是?” “巡捕房刑查科副科长,吴大志。”吴大志自豪地自报家门。 “哟!我说怎么生得如此面熟呢?原来我们梦巴黎来神仙了!”赵钱孙赶紧跟吴大志碰了一杯。 吴大志骄傲地笑了笑,说:“那也是托安东的福,你该碰杯的是他!” “那是当然,我跟安东认识已经好多年了是吧?”赵钱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安少爷,咱俩老熟人了,我今天就先敬一下你旁边这位贵客,好吗?” 安东做了个请的手势,没说话,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滴金。 “这位贵客生得更是面熟了,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赵钱孙那脸上的笑容好似六七月的太阳,灿烂得有些过了头。 “我们不可能见过。”深泽笑着说:“深泽道弦。” 赵钱孙脸上的笑容僵在那了,过了好半天才愣愣地说了句:“日本人?” “嗯,本名弦仁。”深泽笑看着他。 谁知,那赵钱孙眼睛一亮,好像看到自家祖宗一般,放下酒杯,一把抓住深泽的手,说:“你就是当今日本天皇的……亲弟弟?” “呃……对,你知道我?”深泽有些意外。 “当然知道了!这世界上有什么消息是我不知道的?”赵钱孙感慨地说:“我就说这包厢今天的味道怎么都是一股金子味儿呢?原来是三尊大佛爷驾到哇!” 说完又拿起酒杯跟深泽说:“这杯你一定要喝,就当认我这个弟弟。” “好像你比我大吧?”深泽尴尬地回望了一眼安东,安东依然没搭理他。 谁知,这一动作让赵钱孙心里立即明白了个全乎,他跟深泽对饮一杯后,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安东说:“安少爷,这一年你辛苦了。” 这话说得,三人都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赵钱孙更得意了:“我就敬你这杯,就祝牧小满早日了解你的良苦用心。”说完,一饮而尽,不再多说一个字,笑眯眯地退出去了。 一时间,整个包厢震惊了,可他们三人都装作没听见一般,没人回答。直到估摸着赵钱孙走远了,吴大志和深泽才回过头来问安东:“这人怎么知道的?” “赵钱孙,以前就是个流窜于大街小巷的乞丐,凭借小道消息得到柏友山的重视,后来才一步步地爬上来的。不过,我也是托他的福才认识了小满。上海这点大的地方,只要他想知道的,他都能打听的到。更何况,我跟小满之前要结婚的事全上海都知道,后来又没消息了。赵钱孙这人一定好奇极了,打听打听小道消息,满足一下他老鼠的本性也是正常的。”安东边说边给他俩倒了一杯滴金:“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他怎么也认识牧小满啊?”吴大志好奇了:“他那么爱打听,会不会嘴巴比我还快?” 安东笑了:“他小道消息灵通,但是嘴巴紧得很,除非给他钱。他这人,只认钱,不认人。当初小满快十岁时,刚来上海,就是他把小满带到柏友山拳馆去的,后来我打听到,原来这厮是把小满给卖了。”说完,他站了起来,说:“你们慢慢玩,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深泽问。 “我是有家室的人。”安东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不过,他没立即离开梦巴黎,而是环视了一下全场,看到赵钱孙正在吧台那和客人聊天,于是,他迈着信步走了过去。 赵钱孙远远地看到他过来了,心中一阵欣喜,知道自己放的鱼饵起了作用,于是,他得意地跟客人点头说了声抱歉后,便迎着安东走了过去:“安少爷这是要回去了?” 安东没回答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 “牧竹之。”安东盯着他的眼睛说。 赵钱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后又笑眯眯地说:“行!打听他哪方面呢?” “他的发家史。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好处。”安东说完,看到他眼底流露出对金钱的渴望后,便转身离开了。 梦巴黎里气氛太过压抑,灯红酒绿,烟气熏天,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刚出了大门,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他面前。不等阿廖沙下车,他便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阿廖沙娴熟地开着车向前驶去,兴奋地说:“少爷,名车就是不一样,开得感觉和老爷那辆破车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刚才我把你送到这儿来以后,直接去了趟国际大饭店,那个李老板看到我开了这车过来拿合同,一直在问你怎么没来,你要是来了,今晚就把转交的事儿给办了。” “明天去还不是一样?合同呢?”安东坐在后座问。 阿廖沙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说:“少爷,你这刚回来不到一个月,一连买下三家店面和工厂了,干嘛这么急啊?” “明天早上几点签?”安东没回答他。 “九点,就在国际大饭店顶楼。”阿廖沙说完,有些犹豫又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头,说:“少爷,你还要再继续买其他店吗?” 安东靠着后垫,抬起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沉思了一会儿,说:“不够,还要再买两家。” “可是……可是资金快不够了呀!”阿廖沙终于道出了难处:“老爷的木材厂上个月亏得挺厉害,这个月的利润也不大,都是在补窟窿。” “缺资金啊?”安东将胳膊架在车窗上,摸着下巴,琢磨着:“明天周几?” “周三。” “明天中午去深泽那儿吃饭!”安东淡淡地笑了:“他那儿应该会有大金矿!” “少爷,你怎么回来后就一直琢磨着赚钱啊?”阿廖沙不满道:“你倒是想想办法什么时候跟小满小姐和好啊?” “扣你一个月工钱!”安东瞪了他后脑勺一眼。 阿廖沙赶紧改口,道:“你什么时候能跟少奶奶和好啊?” 安东满意地笑了,看着外面墨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初夏的夜空好像因为没有牧小满在身边,而缺少了安心的味道。 “小满回去了吗?”安东的声音明显温和了许多。 “回去了,少奶奶每天晚上倒挺准时,七点进拳馆,练到八点半准时出来。反正牧府和拳馆也就隔着一条街,两三分钟的脚程,你就别担心了。不过少爷,少奶奶绝对还是在爱着你的,否则她不可能每次都进一号拳房的!少爷,你这个时候赶紧加把劲把少奶奶劝回来,绝对能成!”阿廖沙说完,见安东没有回答,又换了个换汤不换药的话题,问:“那……少爷你今晚还去练拳吗?” “去!” 安东到拳馆练拳时,牧小满已经回到房间里休息了。只不过,自从她发现於无时不对劲之后,每天晚上回到自己房间总要前前后后检查一遍方才安心。好在,自从那天过后,於无时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她斜靠着落地窗,琢磨着:仓库七人均死于枪击,这七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挪动一步,也就是说,凶手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 由此可见,凶手应该是在仓库的对面,找个很好的角度,利用无声手枪,一枪毙命。而仓库的正对面是江水,晚上没有船只停靠。所以凶手不可能在那。 而仓库的背面,种了好几排大树,这个季节枝繁叶茂自然能给凶手一个隐蔽的去处,只不过,凶手若是躲在树上,能找到好位置吗? 牧小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很晚了,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十点了。可这个问题如果不能立即解答,她一晚上都会睡不着的。 怎么办? 去仓库! 打定主意的她快速换上了一件干净利落的衣服,关上了房间里的灯,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平时上着锁的落地窗,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牧小满觉得,这一定是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夜晚! 于是,她侧身翻出窗户,不能从正面跳!因为楼下正对的就是三刀的房间,要从侧面! 她脸朝墙面,单手抓住窗棱,单脚借力踩着墙面,姿势似乎不大好看。好在这是二楼,直接掉下去也摔不死,最重要的是,动作要轻! 可她自从中苏边境受伤后已经一年多没有练过了,就算这是二楼,心里还是有点儿发虚,想当初,在学校练习四楼的高度都不在话下,二楼算什么?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看来以后每晚要多练练,刚想到这儿,心一横,眼睛一闭,蹦了下去! 可还没着地呢,就被一人接住了,她刚准备尖叫,却在夜色朦胧下看到了安东湛蓝色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去仓库 牧小满想叫又不敢叫,瞪着眼睛在他怀里挣扎了一番,可安东就是死活没松手。 “放我下来!”牧小满压低声音冷冷地说。 “大晚上的你干嘛?”安东看了一眼二楼半掩着的窗户问。 “跟你没关系!” 安东惊讶地笑望着她,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便直接一松手。牧小满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摔下去,好在她抓着安东的肩膀,反应也足够快,不至于让自己一屁股坐在草丛里。 这个没有心的男人!太狠了! 牧小满愤愤地白了他一眼,转身疾步向着林荫小路走去。安东好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三两步地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去哪?我送你。” “安少爷,不劳烦你了,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牧小满头也没回,冷冷地挣脱了他的手。 安东再次一把抓住她的手,连拖带拉地将她丢进车里,用力地关上车门后,快速的上了车,牧小满来不及跳下车,他就直接开车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容不得牧小满半点考虑。 当他气喘吁吁地坐在车里,得意地转动着方向盘,向着另外一条路开去时,才说:“地球是圆的,就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努力地走向对方。” 三刀托着腮趴在窗台上,所有的画面全部被他尽收眼底。他看着安东带着牧小满开着车走远了,方才跑到书房跟牧竹之禀报:“老爷,小姐跳楼了!” “什么!”牧竹之震惊了,丢下手中的书便往门外奔:“在哪里?从几楼跳的?伤得重不重?” “二楼,她自己房间窗户。”三刀慢悠悠地说:“不过,楼下站着安少爷,他把她给抱住了。估计,这会两人私奔去了。” 牧小满坐在车里,安东稳稳地开着车上了大路:“牧小姐,到底去哪里?不说的话,我就直接把你带回我家了。” “码头仓库。”牧小满眼睛看着窗外,冷冷地说。 此言一出,安东立即明白了:“看来牧小姐发现线索了?” 牧小满依然没吭声,一阵无名火涌上心头,好在,她觉得自己足够冷静,没有发作。 安东却自顾自地说:“你这办事效率也太差了,仓库命案这么多天过去了,不说没抓住凶手吧,凶手的大概情况你也应该有个谱了。你这学都白上了。” “理论和实践是有区别的,再说了,找到线索有时候也需要机缘巧合。”牧小满看着车窗外,冷冷地反驳道。 “机缘巧合在你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中,并不是你平日里误打误撞发现了才叫机缘巧合。有时候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要去做分析的。千叶老师不是跟我们说吗?遇到每一件事,每个人,都可以做练习。”安东说。 “我知道。”牧小满看着窗外,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那你练习了吗?大到路上行人,小到身边每一个人,包括……我。”安东时时刻刻都想跟她推销自己。 “我就是练习了才发现一些人不对劲的。”牧小满不耐烦地说。 “谁啊?”安东有些紧张了,这死丫头不会爱上别人了吧? 可牧小满却不想说,盯着车窗外看了好久,才硬生生地吐出三个字:“於无时。” 安东放心了:“这人我早就跟你说过有问题了!当时你还一味地相信他是好人!” “我起先也不信任他的。在开往东京的船上,我谁都不信,不想去接近任何人,是他每天帮我整理房间,打好饭,用手语跟我说很多好玩的事情。我当时觉得虽然我已经流落他乡,无依无靠,可他比我更惨,他不仅无依无靠,还要寄人篱下,更不能说话,他比我更可怜!所以我……” “所以你就同情他?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人对你好,他就一定带着真心对你的。有些人他是带着目的靠近你的。虽然我目前也不知道於无时的底细是什么,但是这人绝对不单纯。”安东摇着头说。 这话却一下子点醒了牧小满,她冷笑道:“是啊,不是什么人对我好就是真心。曾经有个人对我也很好,但是现在看来,也是我看走眼了。” 安东一怔,却得意地笑了:“你说的这个人,好像是我。” 牧小满没回答,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没看他,脸扭向一边,看着窗外。夜已深,沿街的路灯怎么都照不清她孤独的内心。 左手边的这个男人曾经是她所有的梦想,是她最大的安全港湾,然而,他却用最大的冷漠告诉她,什么是爱情。 其实牧小满觉得,她要的不多,哪怕再见面时,他能关心关心自己,问问自己身体好点没,哪里受伤了,又或者说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可以。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个人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自己! 越想越火大,越想越生气!车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限,牧小满舒缓了情绪后,冷冷地说:“我要下车。” 安东在听到这话后,猛地踩了刹车,停了下来。牧小满瞬间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好在,前面没多远就是仓库了,夜里的江风再冷也冷不过她此时的心。 也许是自己走远了,也许是自己崩溃的身心无法冷静,总之,牧小满没有听见车启动的声音,她也不想回头去看,她怕看到漆黑无人的深夜,和江边独留她一人的身影。 好在,仓库里有打手们在值班。她说明来意后,让这些人不要紧张,自己只是在四周随便看看。让他们站在自己的位置不要离开。因为他们现在的位置,就是当时六个打手所站的位置。 吩咐好之后,她又在仓库办公室里找出一个手电筒后,便从仓库后门走了出去,那里有一排排的大树,枝繁叶茂,若是想隐蔽一个人,非常容易。 牧小满检查了一下树木和地形,都是法国梧桐,很高,枝干很粗大,就算是一个人在上面睡一晚都不会有问题。她选了三棵角度最有可能进行射击的树爬了上去,仔细看了看打手们所在的位置,最终选定中间那一棵。 而这一棵,牧小满刚爬上去就觉得不对劲,因为旁边的一个树枝明明有手腕粗,应该很结实,可牧小满本来打算用手扶着它,结果,那树枝竟然咔嚓一声,断了! 然而这断裂声竟让她心中暗喜,看来自己找对了!再抬头向着仓库方向望去,自己估算了一下。大树距离仓库之间有三四十米,距离虽然不是很远,但若是普通手枪,就算是神枪手,恐怕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让六个打手毙命。 而且这里有一个时间差。 六个打手,两两站在仓库正门和后门,还有两个站在仓库里靠近笼子那,仓库墙面靠近上方有窗户,这个季节天太热,窗户都是开着的。凶手倒是可以在窗户空隙之间进行枪击。如果不是其中一人呼叫,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出事的。也就是说,凶手第一个杀的一定是仓库后门的那两个。速度很快,一个人倒下了,另外一人还没反应过来,也被杀了。 再以同样的速度枪杀前门和笼子旁边的。而最后呼叫的,一定是笼子旁边的一个打手,才引来李师傅从办公室里走出。最后,击中李师傅。 由此可见,此人不仅反应快,脑子灵活,更重要的是,他一定是个射击高手!而且,他所使用的枪应该是莫辛纳甘一类。这一点明天问问吴大志,看看尸体里取出的子弹是什么类型。而莫辛纳甘有瞄准镜,就算大树到笼子之间的距离,是六个打手中最远的距离,也不过百米而已。 突然!牧小满心中一紧! 她想起来自己在东京参谋本部考试时,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被枪杀了!当时凶手应该就是远距离射击吧?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忘记这件事了。当初如果不是板凳松动的关系,被枪杀的应该是自己吧? 所以,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呢? 再加上,牧小满这几天一直在回想李师傅对她说的最后那个字,明明是回去的“去”音。而且之前安东也觉得,此人应该就是身边人。 会不会是於无时?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顺着树干滑了下来,站稳后,拿着手电筒对着树下又照了好几圈。什么东西都没有。 于是,她从地上捡起那根手腕粗的树枝便从后门准备往仓库方向走去。还没靠近呢,便听见仓库正门那一阵欢呼声,这些打手们纷纷往仓库正门跑去,她抬眼一看,安东手里拎着好几个纸袋走了进来,嘴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些打手们纷纷望着仓库正门的他和仓库后门的她道谢。 牧小满哭笑不得,还以为他走了呢!看到他给大家分发东西的样子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可当她正准备从仓库后门走进去,猛地,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因为这里,就是曾经她看着阿金被枪杀的地方! 她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恐怖,血腥。可她记得十分清楚,牧竹之的枪口对着的是阿金哥哥的太阳穴,而阿金哥哥明明是额头中枪! 所以,当年的凶手应该在自己身后? 那么当年的凶手和这次的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会不会和东京考试那天的凶手也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他想杀的是不是自己? 如果是,为什么当年没有杀,而是选择了击毙阿金? 难道是因为柯叔在自己身后做了保护? 如果这一切都成立,能跟当年和现在全部连上线的,只有於无时了吧? 可是当年阿廖沙不是说他已经上船离开东京了吗? 好复杂! 她猛地回头去看那棵大树,浓郁的法国梧桐在没有月亮的夜色下显得诡异万分,它那被江风吹动的沙沙声响,好似凶手的脚步,忽远忽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悬赏人 牧小满的猜测得到了吴大志那边的官方肯定。因为从那七个尸体身上取出的子弹来看,凶手用的就是莫辛纳甘! 牧小满坐在吴大志的办公室里,欣喜地看着他给出的最新调查报告,根据这份报告,她大胆的说出了最近这段时间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此人应该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身高……” “等等等等!”吴大志做了个中断的手势,三两步奔出办公室门口,冲着外面喊了声:“大毛,红中,到我办公室来!快快快!” 牧小满一愣:“你干嘛?” 吴大志嘿嘿一笑:“咱刑查班综合成绩最好的要来做分析了,当然要喊几个捧场的了!”说话间,两个小巡捕屁颠屁颠的跑来了,那头顶上的帽子还戴歪了,牧小满一看那两人睡眼惺忪的样儿就知道这帮巡捕平时都不干正事呢! “这是我俩徒弟,”吴大志乐呵呵地介绍:“我还没做副科长的时候,他俩就跟我后面了。人特热心,就是跟我一样,没啥脑子。快,这位是牧小满,牧小姐。” 那俩小巡捕站在牧小满面前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嘴倒是挺甜,喊了声:“小满姐姐好!”其中一人更是屁颠屁颠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牧小满接过茶水,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俩,淡淡地笑了,对左边那位个子不高,茶色皮肤,十分精瘦的说:“你是大毛?”遂又对旁边那个个子稍微高点,皮肤稍白,眼睛有些倒八字的说:“你就是红中了?” 大毛一呆:“小满姐姐好眼力!” 红中惊呼:“小满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吴大志竖着大拇指说:“咱班牧小满果然厉害,风姿不减当年啊!” 牧小满得意地笑了,站了起来,走到他俩身边,对红中说:“很简单。你们俩的名字都是绰号,红中自然能联想到麻将,能起这样绰号的,必定有牌瘾。我看你刚才递给我茶杯时,拇指和食指之间有着淡淡的老茧,这是平时搓麻将惯有的标志。再看你的外形,不难猜出,昨晚你又通宵牌局了。” 红中惊讶极了,大毛更急:“那我呢?小满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他是红中,你自然就是大毛了。”牧小满喝了一口茶水,好烫! 吴大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着俩徒弟,说:“今天不是来满足你们好奇的,今天是让你们来听课的!来来来,牧小满,你刚才说这凶手是什么人来着?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牧小满又看了一眼调查报告,方才抬起头来,说:“凶手应该是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一百二上下,身型为上宽广,下偏瘦类型。肌肉主要集中在胸部以上。” “记笔记!”吴大志对着那俩小巡捕喝道。 “此人没有学历,社会和悲惨的童年经历是他的老师,或者说,他没有父母,不过,我猜测,他应该有一个家人。这个家人,应该和他是同辈,比如兄弟姐妹之类。” “看来牧小姐大学毕业后,还去学了算命!” 牧小满没有回头,听这声音就知道安东来了,她觉得自己再冷静的心在这个时候都要爆炸了,她压抑住内心所有的怒火,淡定地回过头看着正靠在门边的安东,骄傲地说:“看来我的逻辑推理有如神算,不好意思,让安少爷惊讶了。” 安东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走进来,将手里的一份文件夹递给吴大志,说:“证件我都带来了,你帮我交给你们局长签个字就行。我下午来拿,急用!” “行,包在我身上!”吴大志将文件夹放在书桌正中央。 安东转身离开,路过牧小满身边时,丢下一句:“是挺惊讶的,你的脑速跟你的拳速一样,都太慢了。前天晚上在码头仓库查出来的东西今天才得出结果……你别叫牧小满了,改叫牧小慢得了!”说完,扬长而去。 这话说得,一下子被吴大志抓到重点了,他看着安东离开的身影,激动地问牧小满:“前天晚上?你俩晚上单独去码头了?你俩和好了?”话音刚落,却看见牧小满气得惨白的脸,吴大志连忙嘿嘿一笑,说:“你别理他,你继续分析,我们听着呢!” 牧小满喝了一口茶水,顺了顺气,接着说:“凶手的身高和体重是我前天晚上去码头仓库做调查的时候推断出来的。因为我发现,那里有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稍微一碰就折断了,可见,凶手在那待的时间较长,并不是上了树后,立即杀人再走人。而是潜伏了很久。树枝是承受了长时间的压力而导致的外实中空。而且昨天上午,我又去观察了一下树形,通过树杈之间的高度和力度,可以推断出他的大概身高和体重。” “哦,原来如此。”大毛和红中连连点头。 “他是个射击高手,尤其是远程射击技术绝对一等一,我在学校也练过射击,能达到快狠准的射击技巧,恐怕要练很久。更何况,死亡的七人里,除了李师傅以外,其他六人都是额头中弹。完全没有位置上的偏离,这说明了,凶手的心思缜密,沉稳,有耐心。而且,他不抽烟。” “为什么体型是上宽下瘦呢?”吴大志问。 “练射击的人,都要练臂力。而且他的脚步很轻,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他的踪迹。其实,我这两天倒是锁定了一个人,只可惜,我没证据。”牧小满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调查报告说。 其实她想说她怀疑於无时,尤其是联想到李师傅最后那句话的尾音,她更觉得凶手就是於无时了!李师傅不想让自己回家,就是因为怕自己回去后遇到於无时。 可是於无时是牧竹之手下的人,很多道理又都说不通了。 所以,关于此人是谁,她没有明说,因为她要继续调查於无时。而这也是吴大志所希望的:“牧小满,看在同学一场,这事儿你就多帮帮我,反正这也是你们牧府的事儿。”吴大志边说边把调查分析的所有资料丢给牧小满,说:“你知道,我这人刑查学的不好,靠我调查,恐怕没个十年八年破不了案!” 牧小满浅笑:“可以,不过,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尽管说!” “帮我查一下1923年末到1924年初这段时间上海警方是不是有在逮捕一个人。” “没问题,我带你去档案室,你自己去翻档案。走,现在就去!”吴大志边说边带牧小满向档案室走去。 “再帮我办一个搜查证。” “你要那个干吗?”吴大志一愣。 “我想去报社看看多年前的新闻,现在是非常时期,怕他们不给我翻。” “我说你俩啊!一个要我帮你们办搜查证,一个要我办通行证!哎,算了,谁让我吴大志说过至死追随你们俩呢!”吴大志摇头晃脑地向前走去。 “谁要办通行证?”牧小满忙问。 “安东呗!他刚才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吴大志带着牧小满走过长长的走廊,下到地下一层,那里才是档案室:“他五月初回来以后啊,就忙着赚钱了。牧小满你真不知道,他这一个多月,连收了四家店!真有钱!” 这话好像闪电一般,击中了牧小满的思路:“四家店?呵,恐怕他还会继续收的。” “真还叫你给说对了!”吴大志打开了档案室的门,带着她走进去后,立即关上了:“对了,我听说渡边也来上海了,改天咱几个聚聚!” “哦。”牧小满点了点头,又问:“你说安东五月初回来?他之前不在上海吗?从哪儿回来的?” “北平呗!你们不是……”吴大志刚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不能再说了,于是,赶紧收口,佯装没事人一般,对牧小满说:“喏,前几年的档案资料都在这边了。你自己找哈!” “你话没说完。”牧小满定定地看着他。 “我这不是忘记你俩分手了吗?我还以为那时你们还在一起呢!”吴大志赶忙解释:“我这么转念一想不对啊,所以就不能再说了。怕说多了你伤心。哈哈哈!” “他怎么也去北平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可能他的生意做大了,都拓展到北平了。”吴大志笑哈哈地说:“你先在这里看,我那事儿特多,先去忙!”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牧小满看着他的身影,叹了口气,心道: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我才没那么脆弱呢! 档案室里放的都是每个巡捕房成员的履历表,以及每年发生的重要的事件。当然,重要资料不会放在这里。否则,吴大志也不会这么放心大胆地让她随便翻。 牧小满打开1923年的文件夹,每个月都有清晰记录,她快速的翻到最后一页,却在腊月十七那天的表格里清晰地记录着: 重大通告:全城搜查池小月,十岁,女孩,偏瘦,羊角辫。如有看见,立即通报警察厅!悬赏一百块大洋! 在这一页记录的后面还贴着当年她在火车站看到的那张通缉画像。 说真的,画得真不像! 牧小满暗自偷笑地顺着记录往下看,似乎他们那段时间抓了不少长得像自己的人。只不过,没有一个结果。 突然,她的目光被最后那行字给定住了,她的眼睛惊恐地睁大,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全身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这闷热的六月,好似去年在冬日大海里浸泡了一般,冰冷透心! 因为那行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悬赏人,牧竹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等我 牧小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大街好像蒸笼,却暖不了她震惊到冰冷的心。她茫然地向前走着,灼热的太阳在她头顶上烘烤,她那抓着文件夹的手却在瑟瑟发抖。 文件夹是卢家码头凶杀案的调查报告,里面夹了一张1923年腊月十七的警方记录。牧小满把这张记录小心地撕下来了,她觉得自己还算冷静,在档案室的时候她认为如果真是牧竹之有问题,那么,这张悬赏记录将会作为他的犯罪铁证。 现在一切都只是在怀疑,还要调查,还要分析,还要去仔细查找牧竹之的罪证。如果当年自家灭门的凶手真是他的话。 可为什么回牧府的路越走越近,她的心就越发的寒冷,无力?她觉得本来只是身体的寒战,却慢慢演变成全身哆嗦。双腿软弱无力,只想瘫坐在角落里,她想不明白,牧竹之明明是爹爹的好朋友,为什么下令搜查悬赏的人竟会是他?! 李师傅在临终前留下的那一句不要回去,是不是已经知道牧竹之的罪行? 如果是牧竹之,那么於无时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那就说得通了。可为什么牧竹之,他不直截了当地杀了自己? 回牧府的路她走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抬起头看着气派的房子觉得那是恐怖的地狱!她愣愣地看着牧府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那么熟悉的地方,每一处却似乎都藏着在监视她,想要杀死她的动机。 突然,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促使她拔腿就跑,可是该往哪里跑?没有家,从十岁开始就没有家了。到底该去哪里? 天下之大,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家。 天下之大,没有一个是可以让自己哭泣的地方。 可能自己是被命运抛弃的人吧? 爹娘,你们曾信任的朋友,却有可能是背后伤害你们的人。你们觉得可笑吗? 为了忍住想要痛哭的冲动,她停下了脚步,可抬起头一看,却到了柏式拳馆! 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伤痛,推开拳馆大门,走了进去。阿成正在大厅里跟其他人聊天,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是在炫耀着什么,当他看到牧小满走进来时,那表情好似如今的六月天,本是艳阳高照,却突然阴云密布:“你来做什么?” “成师兄,师傅在吗?”牧小满忍着颤抖的心,淡淡地问。 “不在!你走吧!”阿成说完,便准备扭头离开。 “那柏二爷在吗?”牧小满又问。 “你烦不烦?问那么多干嘛?你找柏二爷和柯叔干嘛?你难道害得我们还不够吗?害死了一个阿金,你还想害死其他弟兄是不是?你不是早就巴结牧羊犬了吗?你还来我们这里干嘛?”阿成接连这几个问题好似枪弹,一句句地轰炸在牧小满的心里。 可能旁边有其他师兄看到牧小满的表情不大对劲,有一人悄声说:“柯叔出去办事了,柏二爷去商会了。你再等等,他们晚点会来。” 牧小满佯装轻松地笑了笑,说:“好,谢谢师兄。那我练会拳,我等。” 说完,在阿成极其厌烦的目光下,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一号拳房。 随着房门的关闭,外面天空开始渐渐阴沉了下来,牧小满魂不守舍地走向矮柜,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拳套。拳套是蓝色的,是当年安东给她的颜色。她为了这个颜色,爱了那么多年。她为了报仇,等待了那么多年,可换来的都是什么结果? 她的拳套旁边放着安东的专属拳套,就算分手了,两人的东西还始终放在一起。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就好像是牧竹之,对自己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般,殊不知背后却做着恶魔般的罪恶! 他是想做什么?赎罪吗?对自己的朋友做了不可磨灭的罪恶后,想要需求一丝心安吗? 又或者,他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池小月?如果知道了,他会不会立即杀死自己? 安插於无时在身边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想要调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吧?所以,当年在东京生活,每日每夜都生活在胆战心惊中,实际上都是牧竹之安排於无时做的吧? 牧小满的脑子好乱,可她手中的拳头却并未停止。她快速的在沙袋上疯狂的厮杀,速度越快,似乎自己的脑子转得就越快。越来越快的拳速好像越来越清晰的思绪一般。 越来越快的拳速,却带不走满身的伤痛,和这辈子不可磨灭的仇恨! 她不知对着沙袋练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起先是淅沥沥的小雨,顷刻间,大雨倾盆。雨水的声音似乎冲刷不走她杂乱的思绪。她把沙袋想象成於无时,想象成牧竹之,想象成一切有可能的人,却最终让自己的心跟那被击打得四处乱晃的沙袋一般,仿若大海深处的羽毛,四处飘摇,没有重心。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抱着沙袋,背对着房门,眼睛瞬间起了一层雨雾,鼻头一酸,眼泪唰地一下倾斜而出。 安东接到吴大志电话的时候,那会天刚刚阴沉,他一听吴大志说牧小满在档案室看了1923年的资料后,脸色不对地离开了,他就慌神了。他急冲冲地上了车,想也没想地立即赶往拳馆。他了解她,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拳馆是她唯一可以心安的地方。 他刚赶到拳馆门口,就看到从对面巷口走过来的柯叔。柯叔看到他着急忙慌地样子,问:“出什么事了?” 说话间,雨滴开始落下。安东忙问:“小满来了吗?” “不知道,我刚回来。”柯叔边说边走进拳馆,看到阿成正在和其他几个弟兄们聊天,柯叔呵斥道:“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国家现在都这样了,你们还在那嬉皮笑脸!牧小满来了吗?” 阿成耷拉着脸,低声道:“在安少爷拳房呢!柯叔,她好像在等你。” 安东放心了,可又不知道该不该进拳房。柯叔拍了拍他肩膀,自己先开了门走了进去,看到牧小满正抱着沙袋小声抽泣的样子,他唤了声:“小满啊!” 牧小满回头看了柯叔一眼,安东瞬间躲到门边。牧小满没看见他,只看到柯叔一个人站在门口,她红红的眼睛望着柯叔:“师傅……”却有万般言语不知从何说起。 柯叔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心疼,望着她转过身再次背对着房门抱着沙袋哭泣的样子,他退了出去,他看了一眼安东,对着牧小满方向扬了扬手,示意让他进去。安东犹豫了一下,单独走进拳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窗外电闪雷鸣,轰炸着倾盆大雨的天空,好像那天空不再是保护大地的外衣,而是摧毁命运的咒语。 安东轻轻走到她身边,很想抱抱她,伸出的双手却不知该如何放下。最终,他只好靠着一旁的四方绳,低着头,耷拉着忧郁的眼睛,静静地听着牧小满的哭泣,和窗外的雷雨。 似乎过了很久,牧小满才缓过劲儿来,她知道应该是师傅进来了,但没转身,依然抱着个沙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柱,哭着说:“师傅,对不起。我今天太难过了,打扰到你了。师傅,你说你为什么要让我留在牧府呢?你说你是不会害我的,可你知道吗?我本来就因为阿金哥哥的死心存愧疚,我希望柏二爷能原谅我,我希望所有师兄们能原谅我,可我自从进了牧府,却觉得……觉得离你们越来越远了。 师傅,你们为什么不要我呢?是因为小满不乖吗?为什么全天下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呢?是不是我前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今生必定要受到惩罚呢?我甚至觉得,天下之大,没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对不起,我只能躲在这里偷偷的哭了。 我知道,似乎所有人都讨厌我,全世界都讨厌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连安东也是……我不知道到底哪里让他不开心了,他要离开我,好,我没有强求过他半分。就连现在,我明明每次见到他都很难过,可我还是要装作无所谓,我承认我还爱他,就连他不要我,他伤害我,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从来不关心我,可我还是爱他! 我每次狠下心来准备忘记他,却一次次地在梦里出现他的身影,梦见他在一个简陋的小屋里照顾我,梦见他搂着我入睡,梦见他吻着浑身是伤的我。我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也许是我平时期待的缩影形成了梦中的画面。而现实呢?现实里的他却一次次地用话刺激我,他似乎很讨厌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的整个人生,好像没有一点点希望,每一次以为可以抓住幸福了,苍天却要把它夺走。 师傅,我不想再回牧府了,那个满是杀机的地方,我怕……我怕他们会杀我,今天我查出来一些东西,却发现曾经以为的牧叔叔,却不再是那个牧叔叔了。师傅,我还有家仇要报,我好怕牧叔叔就是我要找的凶手,我好怕我……” 安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哽咽着说:“别哭了,你还有我。” 这个动作,这句话,宛如窗外的闪电,瞬间击中牧小满的心,她震惊地呆住了,鼻尖传来的星空的味道那么真实,真实的好像多年前的幸福。 她猛地抬起头来,一眼看见安东那满是痛苦的湛蓝色的眼睛,她瞬间将他推开,环顾了四周,瞪着眼睛望着他,好半天才说:“我师傅呢?”可眼泪还在扑腾扑腾地往下掉。 “他……出去了。”安东尴尬地说。 牧小满一下子懵了,不记得刚才自己到底说过了什么,也没听清安东刚才说了什么,她的心脏吓得砰砰直跳,快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手中的拳套往擂台上一丢,转身就走。 “小满。”安东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更是难过。 牧小满停下了脚步,没敢回头,脑子里却不停地在回想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可是好乱,完全不记得了! “等我一年好不好?”安东的声音显得沧桑而疲惫:“不,半年……或者,三个月。你等我三个月,我已经在努力加快速度解决了。” 牧小满脑子还没转过来弯,愣愣地回过头看着他,问:“你要解决什么?” 这个问题却让安东难以回答,他想了很久,却只能憋出一句话:“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牧小满笑了,潇洒地抹去脸上残余的泪痕,走到擂台边,拿起放在上面的文件夹,看着他,颤抖着声音说:“为什么当初你提分手的时候,不给我解决的时间?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要我了?现在你要让我给你时间?安少爷,对不起,我给不起。” 她说完,转身带着瞬间落下的眼泪离开了拳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房间 牧小满将文件夹紧紧地抱在胸前,带着痛心和骄傲,甚至夹杂着一丝紧张,夺门而出,朝着牧府的方向快步走去。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那雨水敲击在街边的屋檐上,林荫小路上,树叶上,噼噼啪啪,好像一曲命运变奏曲。牧小满的脚步就在这变奏曲之间走着,任凭头顶上电闪雷鸣,她都毫不在乎。 也许是刚才哭过发泄了,又也许是自己将心中的郁闷都说出来了,虽然因为安东的关系,她的心跳再次慌乱了起来,可一想到安东那副自私的语气和模样,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让我给他时间?听他解释?解释什么?如果真能解释,为什么现在不解释?! 不过,不知为什么,脚步和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老陈和三刀远远地看到牧小满从对街走了过来,两人皆大吃一惊。老陈赶紧拿了一把伞跑进花园,打开铁门,大声地说:“小姐,赶快进来,别受凉了!” 三刀抬眼向四周望去,只见安东远远地站在对街望向这边,不过,雨太大,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三刀估摸着自家小姐在经过自杀演习和跳楼之后,恐怕最近又会有新的戏码上演。 淋成落汤鸡的牧小满可把牧竹之给急坏了,他从客厅里一个猛子奔了出来,看到牧小满的落魄样儿,冲着仆人们吼道:“快点煮姜茶!放洗澡水!准备干净衣服!先给小姐拿干毛巾来!” 牧小满走进前厅,看到牧竹之的模样突然觉得他才是真正的伪装高手! 那么多年了,伪装成仁慈的父亲,背地里却做着森冷的阴谋!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他,看着他从仆人手里拿了干毛巾来,抬手就要给自己擦拭淋湿的头发,她忽然觉得好可怕! “小满你怎么了?”牧竹之看见她这副模样,关心地问。 牧小满告诉自己要冷静,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查出来,证据不足,不可以直接妄自乱下结论。然而,她再怎么在心底说服自己,却依然尴尬地站在那儿,好似一只被闪电惊吓的小猫,颤抖得只想逃离。 就在这时,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此人小麦色皮肤,四方脸,棱角分明,前额头发有些微长,遮住了眼睛,好在,他平时是带着眼镜的,倒不妨碍视线。倒是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他也没什么表情,有时候总是会有些阴郁。 可这人却让牧小满觉得,他就是救星! “渡边?!”牧小满惊讶地喊出了声,同时,佯装不经意地将牧竹之手中的干毛巾拿了过来。 渡边光摸了摸耳朵,腼腆地笑了:“牧小满,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了?”牧小满惊讶不已:“我今天刚听吴大志说你来上海了。” “你这些同学给我面子嘛!”牧竹之笑哈哈地说,全然没注意牧小满之前的反应:“这孩子,今天刚下飞机就到我们家来了,还给我带了不少清酒!” 说话间,渡边光走到两人跟前,深深地对着牧竹之鞠了一躬:“还要继续麻烦牧先生了。” “不麻烦!”牧竹之笑得满面红光,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别人依靠他、仰仗他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说:“明天你就去你们科室报道,我已经给肯特医生打过电话了。” 牧小满听这两人说话,立即猜了个大概。牧竹之却笑呵呵地对牧小满说:“但凡在过去这一年里帮过你的,爸爸统统都要感谢!人,一定要知恩图报!” “不,我没帮什么大忙,牧先生您言重了。对于您的帮忙,我渡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渡边光说着一口不大标准的中国话,有几个字还要连蒙带猜,不过,看他表情,牧小满也听了个大概。 “我已经把渡边安排到肯特医生手下了,以后,渡边光就是我们广仁医院里的一名医生啦!”牧竹之笑哈哈地说。 牧小满笑着说:“恭喜你,渡边,你最终还是走医生的路了。” 渡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看着地面,不好意思地说:“当初千叶老师说的对,我不能放弃。六年医科,我都熬过四年了,为什么不能再坚持坚持呢?也是要谢谢牧先生,早就听说广仁医院是全上海医疗设备最为齐全的医院,医术高明的医生更是不胜枚举,能让我进入这里,又在著名的肯特医生手下帮忙,真是倍感荣幸。我一定会努力加油,不让牧先生您蒙羞!”说完,带着感激又鞠了一躬。 “肯特医生?”牧小满听了半天早就困惑了:“他不是伯特利医院里的吗?” “我把他挖来了!”牧竹之得意地吐着烟雾说:“技术过硬的医生就应该放在一块儿!好了好了,小满啊,你快点去洗澡,把衣服换下来,别感冒了!等下开饭了啊!” 这顿饭牧小满是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吃的。她一方面很开心渡边能来自己家做客,虽然也是因为牧竹之帮他忙的关系,不过,不管由头是什么,见到同窗总是开心的。另一方面,她在时刻观察牧竹之的表情,想从他的神态动作语气里发现一些端倪。 然而,她什么都没发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住自己已经开始怀疑牧竹之的心。 吃完饭后,牧竹之又拉着渡边下棋,可渡边不会,牧竹之棋瘾上来了,非要教他。渡边无奈,只好跟着他学,没想到竟把渡边的兴致给提了上来。两人就这么一来二往下到了深夜。 这一点倒是牧小满十分感激的,她正需要有人能拦住牧竹之,因为在吃饭时她已经在脑袋瓜里想了个遍了,若是想要抓住牧竹之的把柄,或者发现他的秘密,只有两个地方最有可能。一是他的卧室,二是他的书房。 牧竹之的书房倒是可以自由出入,甚至有一些访客来谈生意都是带到那儿去的。唯独牧竹之的卧室,从来不给任何人进。哪怕是牧小满,自从她进了牧府以后,就对他的卧室感到好奇了。他的卧室打扫也只准老陈一人进入。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所以,如果要有秘密,或者牧竹之想要隐藏什么,应该会留在他的卧室里吧? 牧竹之的卧室就在她的隔壁房间,不过,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她从来都没听见他在房间里发出过任何声响。牧小满边想,边来到窗边,此时已经不下雨了。地上虽然有些湿漉漉的,可天气很热,温度很高,没一会儿地面就大半干了。 牧小满打开靠近牧竹之房间的那扇窗户,向一旁望去,牧竹之的房间窗户紧闭。她皱着眉头,闻着雨后夜间的青草香,想了个主意。 她转身走出房间,途经客厅,看到牧竹之正在教渡边下棋,她瞄了一眼,假装去厨房找东西吃,实则是为了找老陈。 透过厨房窗户向外望去,老陈正在花园里帮牧竹之洗车。她佯装镇定地从厨房里拿了个苹果,再次路过客厅,向着花园走去:“老陈,”牧小满站在门边说,这个位置距离客厅有点儿远,牧竹之不一定能听得清:“刚下完雨,房间闷得很,你把……(说到这儿牧小满想了一下适合的称谓)老爷房间里的窗户打开,透透气。” “好!”老陈将手里的抹布递给旁边的仆人,一路小跑奔了过来:“小姐说的是,这天呐,闷得很,是要透透气了!等下我把其他房间的窗户也打开。” “嗯。”牧小满手里握着个苹果,漫不经心地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刚到房间,她就静静地趴在窗户边听动静,果然,没一会儿老陈开了窗,似乎又象征性地打扫了一下牧竹之的房间后,才关上门离开。 牧小满探了个头向旁边望,好在老陈没有将窗户关上。她心中一阵窃喜,不过,她生怕老陈折回来又要做什么,于是,又静悄悄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她看见老陈又回到花园里继续去洗车,才放下手中的苹果,翻了窗户,摸向牧竹之的房间去。 可惜,墙面还是有些水珠的,不大好抓,有些滑。虽然难度大了些,不过,死死地用脚抵着墙面做借力也不会有问题,她抬头望向四周,看准了窗棱的方向,一个猛子扑了过去! 好在,她的动作轻盈而迅速,再用双手一撑,两脚一蹬,翻了进去。 房间没开灯,不过,透过月色倒是可以翻找个一二,今天就先来探探路,下次换成白天再来好了。 房间虽然不大,不过陈设倒是十分简单。中间是一张很大的木床,床的的上方挂着一幅画,不过今夜月色照不进来,看不清这画上画的是什么,看这轮廓,似乎是两个人。 牧小满在房间里东看看,西看看,一阵微风吹过,牵动着窗帘微微浮动。 不对! 风这么小,窗帘怎么可能会动!? 牧小满的心跳加快,虽然有些紧张,不过,却立即冷静了下来:呵呵,看来对这个房间好奇的,原来不止我一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牧小满三两步蹿到窗帘边,一把抓住窗帘,掀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又发现 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从窗帘后面袭来,好在牧小满做好准备了,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本来想来个过肩摔,可惜那人力气倒挺大,瞬间以被动为主动,控制住牧小满的一只手,而另外一只手的手指成钩状,对着牧小满的眼睛刺去。 牧小满一把松开他的手腕,握紧拳头,噼里啪啦地对着他的脸部疯狂的挥拳,虽然对他使拳,可她暗暗地打量此人,此人身高和安东差不多,一米八以上,身形较瘦,上下身形匀称,应该不是卢家码头凶杀案的凶手。 再看此人眼睛如鹰,十分犀利,穿着黑色夹克,脸上蒙着一块深色帕子,鼻梁似乎不是很高,但是脸型倒是有些瘦削。 虽然打量了如此,牧小满的拳头却并没有缓慢半分,她甚至觉得,此人调动起她所有的冲劲,将连日以来各种对于生活上的困惑和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那人却不曾想过,牧小满的拳头竟然如此快狠准,他的功夫也不低,牧小满心里琢磨着,此人所使的并不是拳击,看那架势应该是咱们中国的武术。 武术的招式非常多,如果让他占了主动,那牧小满是无从招架他的动作的。所以,她心道:一定要以拳头速度占据主动,如果被他控制住,恐怕自己会很危险!如果能够一拳爆了他的头,捉个活的,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挖出很多秘密! 就怕他只是个普通的贼! 这人的速度再快,跟牧小满的拳速相比也渐渐败下阵来,甚至被她狠狠地打了好几拳在脸颊上。更是有好几次,牧小满的拳头伸过去,直接张开手指,想要掀开他脸上的帕子,却被他巧妙地挡了过去。 此人十分难缠,在牧小满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他时,他一个猛子抬起腿,对着牧小满的腹部准备踢过去,可牧小满的反应更快!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却瞬间抓住那人的脚踝,再一个反身将那人扭压在地! 那人自知处于弱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刚准备对着牧小满使出看家本领,却不想,门外走廊上传来牧竹之的说话声:“哈哈,这个渡边悟性还是很高的嘛!教他几个回合就上道儿了。小满呢?让她出来送送客!他们这几个同学真不错,改天让小满请他们吃顿饭,就当答谢这些人去年对她的帮助。” 牧小满和此人都大惊失色,两人皆冲向窗口。牧小满刚一脚踏上窗台,却不想,那人跟她一样的动作。她一个狠劲抓着那人的衣领,上去一击拳头将他打翻在地。她自己却上了窗台,在那人的爪子还没伸过来时,她一个鹰击长空,瞬间翻转,一个猛子扑想自己卧室的窗台,自己重力太大,胳膊被拉扯得生疼,她什么都不顾了,两脚一点墙面,翻进自己房间。 回头一看,那人正好跳下二楼,向着对面奔去,牧小满抓起放在旁边的那个苹果,用尽全力砸向那人奔跑的方向,不偏不倚,正中头部! 那人捂着后脑勺,恨恨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消失在林荫月光下。 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 牧小满的心脏吓得扑腾扑腾乱跳,却听见老陈敲了自己的房门,喊道:“小姐,渡边先生要回去了,老爷让你去送送。” “知道了!”牧小满活络了一下拉疼的胳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原来一个人闷在拳房里单独练拳永远不如实战来的重要。 牧小满在经过这次跟偷袭者之间的比试之后,深深地体会到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于是,她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柯叔了:“师傅,我想找个陪练!” 柯叔打量了她一番,摇了摇头,说:“你最近这几年进步很大,你每晚练拳的速度和状态就能看出,要想做你的陪练很难。拳馆里几个师兄们不一定能招架得住你。” “师傅,你陪我练吧!”牧小满央求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我想快点提升自己。” 柯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最近我也有一些事,不一定能帮得了你。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八点半来一号房,我给你找个陪练!” “能找到吗?”牧小满担忧地问。 “可以,我等下贴个公告,就说来拳馆做陪练会给点小钱,肯定会有人慕名而来的!” 牧小满兴高采烈地回牧府了,好巧,牧竹之去商会了。还有半个月就要进行商会投票了,他明面上不担心结果,背地里却是十分着急,因为他觉得,现如今最大的对手不是柏二爷,而是安东! 牧小满回到书房,拿出放在一边的卢家码头凶杀案调查报告又仔细地看了起来,凶手的大概模样她已经给吴大志了,只是,她不希望吴大志立即顺着线索抓人,因为,她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从自己家被灭门,到阿金被杀,再到东京生活每晚都在恐惧中,接着在参谋本部考试与死神擦身而过,好不容易再次回到上海却又经历李师傅等七人的死亡,调查过程中,竟然有人跟自己一样,好奇牧竹之的房间? 最郁闷的是,牧竹之的房间里进了贼,却不能说的憋屈感真的是太难受了! 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一种联系的,但是,是什么联系,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说就受益者来看的话,从多年前到现在,所有的生活越过越好的,牧竹之是一个,安本华是一个,柏二爷似乎也是一个。 而这其中牧竹之的嫌疑最大!那么他想在这里获得什么或者隐瞒什么呢? 牧小满的眼睛滴溜溜地看向书架,忽然,她很想找找当年寄给牧竹之的那封信。想看看爹爹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她站起身来,向着书架上一排排的书望去,没有。 又打开抽屉,随手翻找了起来,放信件的那些地方也没有。 这些柜子她都可以随便打开,自己也有钥匙。牧竹之更是对她一切敞开,似乎没有秘密。也正是如此,似乎做得坦坦荡荡的人,才会有更大的可疑。 也许牧竹之不知道自己就是池小月? 不可能,如果於无时是牧竹之安插在自己身边随时要动手的杀手,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而她清楚地记得,多少个夜里,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喊过“池小月”的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牧竹之应该知道自己就是池小月! 既然以前他想杀死自己,为什么现在不杀了? 也许师傅是对的,让自己留在牧府,正好可以调查牧竹之的把柄! 她沉下心来在纸上写写画画:牧竹之,五十二岁,未婚,不近女色,爱抽烟,曾经是木匠出生,目前手中产业有…… 等等!木匠出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而且牧竹之手下依然有一个木雕厂!难道他是靠木雕厂做大的? 不可能!木雕厂生意好的时候也只能保本,更何况最近战事紧张,木雕厂基本上都是在赔的。那么牧竹之到底是如何发家的? 想到这儿,牧小满很想问问他的发家史。如果直接问会不会让他有疑心? 牧小满就这么边琢磨,边靠着椅背,转过身去,两眼望着高大的落地窗外,窗外种着樱花树,这个时候已经落樱了,落地窗外的落樱……落樱?洛冰樱? 难道牧竹之对娘有过…… 牧小满倏地站了起来,心跳加快,她呆呆地扶着落地窗,看着窗外的樱花树。虽然想到了这里,却又不敢肯定。她听李师傅说过牧竹之和爹爹的认识过程,她一直以为自己娘亲是通过爹爹认识牧竹之的。可这么一琢磨,牧竹之说话的口音里根本没有上海腔,反而有着浓浓的北平味儿。 若不是这次在北平住了那么久的医院,她也不知道牧竹之那浓厚的儿化音就是北平味儿!而娘亲虽然从小在北平长大,可说话并未有太重的北方口音。所以她一直没想到牧竹之的口音问题! 当初李师傅说起过爹爹抓小偷认识的牧竹之,走了狗屎运,还认识了娘亲。怎么那个时候就没想起来这个联系呢? 她懊恼地跌坐回座椅上,两眼耷拉着,觉得还是千叶老师说得对,生活里处处都是细节……不对,这话是安东说的。 安东的影子刚在她脑海里冒出来,她又压回去了。克制住自己回到之前的思绪,她觉得,若是牧竹之知道她的娘已经不在了,那么必定会对她有思念。 思念,必定会有痕迹。 尤其是在工作之余,夜深人静之时,更是回忆泛滥之时。如果这个时候想到娘了,那么应该会有什么东西来满足他回忆的大潮。 而这样东西,应该就在手边,最容易拿到的地方! 对着窗外的落樱,看着手中能够满足回忆的东西…… 突然,牧小满的眼睛落在书架的角落里,那个位置虽然不大起眼,可明显有一本书是跟其他书之间隔开的! 牧小满微微弯腰将那本书拿了起来,却看见封面上赫然写着:《战争与和平》! 是手写稿!而且是爹爹的字迹! 这是爹爹翻译过的文稿! 可是爹爹还没有翻译完就已经…… 牧小满刚准备打开来看,一张照片和一张方片纸从书页里掉了出来。 照片是正面落在地上,那张方片纸是背面落在地上。 牧小满坐在座椅上,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张自己娘亲的照片,那是娘亲的少女时代,穿着漂亮的旗装,温柔的目光好像旧时光,那么深,那么远,那么让人心酸。 牧小满的眼睛瞬间红了,弯腰将那照片和方片纸捡起,一滴眼泪正好落在方片纸上。她赶紧将那纸片上的眼泪擦去,翻了过来,然而,却在弯腰起身的瞬间,看到那张方片纸上写着: 始:上海 终:奉天 抵达日期:一九二三年腊月十六 那是一张火车票! 牧小满的脑子嗡了一声。 书房门开了,牧竹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火车票 牧小满快速地把照片和火车票塞进书页中,将书背在身后,佯装淡定地看着牧竹之从外面走了进来。可她的双手,却冰冷地在颤抖! 看着他一脸焦灼的模样,仿佛整个脸上都写满了那几个大字:始上海 终奉天! “小满啊,你怎么站在那儿啊?”牧竹之看了她一眼,没注意她的动作,他满脑子都是是商会的事,进来的那一瞬间,虽然步伐很大,迈得很快,不过却是低眉深锁。 “我找书看。”牧小满看着他冷冷地说。 牧竹之来到书桌旁,打开最后一个抽屉,从里面找出几个文件夹,看了她一眼,问:“码头凶手找到了吗?” 牧小满转过身去,将那本手写稿抱在胸前,背对着牧竹之,假装在找书,实则是怕自己满是仇恨和痛苦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心。她扶着书架,那被仇恨震惊的手还在微微地发抖,她说:“还没,不过已经有线索了。”说着,用尽全身力气从书架上又找出两本书来放在那本《战争与和平》手写稿上做掩盖。 牧竹之边翻文件边说:“爸爸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管码头的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嗯。”牧小满好不容易舒缓了情绪,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低着头查找文件的样子,忽然好想问问他,1923年的腊月十六,你去奉天做什么?1923年的腊月十七你就悬赏公告要以一百块大洋捉拿我是为了什么? 她想问问他:阿金虽然不是你杀的,但是,是不是你指使的! 她还想问问他:你是不是怕李师傅他们告诉我什么,所以连无辜的七个人都杀了!! 她更想问问他:池家被灭门,是不是你做的!!! 你现在问我码头的事,是不是怕我查出来什么?你是想通过我调查的进度来做出应对的办法吧? 呵呵,伪君子!真小人!怪我爹娘看走了眼! 可她不能问,因为她没有证据。 她那仇恨的双手紧紧地捏着怀里的三本书,站在书桌旁,却挪动不了一个步子,更说不出一个字。她站在那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眼泪和仇恨吞了下去,如鲠在喉,咬牙切齿! “安东最近有什么动作,你知道吗?”牧竹之将手中的文件又放进文件夹,换了另外一个文件夹翻找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抬头,完全没注意到牧小满的表情变化。 “我听吴大志说他已经收了四家店了。”牧小满深吸一口气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现在为了柏友山的事,忙得没有一个头绪!安东这小子,还来给我添乱!”牧竹之愤愤地说:“他收了那么多店,为的就是将南商会这边的大部分店面抓在他手里,好最终实现南北商会合并!这小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什么想法我还不清楚吗?!”牧竹之边说边吼了起来:“还有那个柏友山!他竟然要开办酒厂!我决不能让他得逞!” 牧小满冷冷地看着他恼火的样子,说:“如果你看不惯他们,你可以用之前的办法除掉他们。这样,很多麻烦事都解决了,不是吗?” “什么?什么之前的办法?”牧竹之没听明白,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觉得今天的牧小满脸色怪怪的。 “你可以安排於无时帮你做。”牧小满更进一步地点明,却没有说出“杀人”二字。 “於无时这家伙我现在不用他!要不是池……”牧竹之抬眼看了她一眼,改口道:“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滚蛋!只要他再犯一次错误!” “於无时做事很完美,每一件事情都深得你心,赶他走做什么?他比三刀好用多了。”牧小满言下之意是他让於无时杀人的事。 牧竹之一下子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却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那个文件,站起身来,说:“什么好用多了?你是说身体吗?还是我女儿看人准啊!三刀这小子这两天生病了,我现在这么忙,他竟然伤寒了!於无时倒没见他生过病,好像身体比三刀好很多。” 他边说边走向茶几那边,从茶几底下拿出个盒子,里面放着上好的雪茄:“爸爸最近太忙了,等下还要去木雕厂。这个厂啊,一直在赔,安本华的木材厂也是,这年头,木匠的生意难做啊!码头的事啊,小满,我就交给你了,这两天死去的七个兄弟的家属不停的去商会闹,我头都大了!你给我加快速度啊!” “木雕厂如果生意不好的话,你不如卖掉吧!”牧小满这话其实是个陷阱。 “不行!这是我人生第一家工厂,说什么都不能卖!”牧竹之将雪茄放进上衣口袋里,拿了文件夹站了起来,却没发现,他这句回答已经掉进牧小满的陷阱里了。 “你是靠木雕厂发家的?”牧小满直接问。 牧竹之刚准备离开书房,听到她这么一句问话,不免得“咦”了一声,回头看着站在背光处的牧小满,他皱着眉头,好半天才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了?” 牧小满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走近他身边,说:“我之前听很多人说你曾经是个木匠,后来慢慢生意做大了。大家都说这是你的命好,可我觉得,这应该是你一直努力的结果。我想向你学习。” “哈哈哈!”牧竹之仰起头大笑了起来:“不亏是我的好女儿!我们牧家就是要有这样的精神!不怕苦,不怕累!关于我的发家史,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改天我好好跟你说说。爸爸最近太忙了,今晚会晚点回来,你早点休息。” “好。”牧小满笑得比哭还难看。 “对了,这几天你把你那几个同学都约出来,请他们吃顿饭!就是去年把你从中苏边境送到医院的那几个同学,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这是救命之恩,绝不能忘!”牧竹之边说边疾步向前走:“别忘记了啊!” 牧小满见他走远了,方才关上书房门,她站在书房里愣愣地盯着落地窗外盯了很久,才慢慢地靠着房门跌坐了下来。再次打开那本《战争与和平》,将那张火车票拿了出来,那火车票好似死神手中的镰刀,一击击地劈开了她的心! 也许是仇恨大过悲恸,她没有哭,而是冷静地看着那张火车票,过了许久,她站起身来,将这些书放回原处,照片也重新夹在手写稿里,而那张火车票却被她拿了出来。 反正牧竹之今晚很晚回来,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吴大志给她开的搜查证去火车站! 她要查,查这张火车票到底是几点开往奉天的。她觉得现在不能慌,也许这趟列车是晚上发车的呢?也许是牧竹之接到自家被灭门的事情后立即赶往奉天呢? 都有可能!虽然说,这种可能会完全推翻之前所有的推论,甚至包括於无时的事,阿金的事,李师傅他们的事都不成立。但是,千叶老师说过,做刑查,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怀疑!怀疑只是作为刑查的基础,却不能是根据! 虽然,在她心底认为,自己的怀疑一定是对的,但是她需要事实来说服自己! 牧府距离火车站很远,不过这一趟却是值得的。因为站台售票员在看了她手中的车票后直接说:“这是早上六点的火车。” “晚上八点前能到吗?”牧小满问。 “当然能到。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能进站。”售票员傲慢地说。 牧小满忽然觉得很想笑,是多年的大仇即将要报的轻松,还是觉得命运的轮回让她终于发现了凶手竟然是她之前心心念念的牧叔叔?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在这即将七月的天气里,全身冷得发抖:“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是谁买的这张车票?” 售票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这怎么查呀?” 牧小满从包里拿出搜查证,亮给他看,没多说一个字,那售票员见状,赶紧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地说:“原来是警官啊!你早说啊!可以可以,当然能查!你等一下啊!因为是多年前的记录,你得让我先找一下!” “快点!”牧小满迫不及待了。 也就一刻钟的光景,那售票员再次赔笑道:“这位警官,这里有记录,你看。按照你给我的车票上的座位号,买这张票的是位先生,叫於无时。” 果然! 果然是你们! “不过,当年这位叫於无时的,买了好多票……”售票员又说了这么一句。 牧小满一惊:“几张?” “二十张!” 牧小满是走回去的。那么长的路,那么热的天,那么毒辣的太阳却让她觉得,毒不过牧竹之他们的心! 二十个人!二十个人就为了杀自己一家四口?太毒了! 牧竹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谋杀你的兄弟一家四口的命?你是喜欢我娘亲的,难道爱一个人,就是要杀掉她的全家吗? 太可怕了!二十个人! 这一路,她先是脑子空白地,浑浑噩噩地走了一大截,之后才慢慢地反应过来自己必须要坚强!这个世界上,现在能帮到自己的没有任何人了,只有自己! 想要依靠安东,安东离开自己了。想要依靠牧竹之,他竟然是凶手! 呵呵,这个世界,原来从来都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陪练 牧小满六神无主地走到辣斐德路的时候已是快晚上九点了。她没有表,不知道时间,恰逢路过拳馆门口猛然想起柯叔跟她说晚上来拳馆,给她找个陪练。 她精疲力尽地看着拳馆大门,想着,现如今没人能帮自己,只有自救!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现在只需要搜集更多的证据之后摊牌!到时候再一枪崩了他,以报多年家仇! 而在这之前,她必须各方面的状态都达到最佳,毕竟,这已是她目前生活中的唯一希望了。 打定主意的她推开拳馆大门走了进去。 然而,当她推开一号拳房门时,却看见柯叔在指导安东练拳。 牧小满愣愣地看着他俩,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无奈,道了声:“师傅,对不起,我记错时间了。” “小满!回来!”柯叔喊住了她:“安东就是我给你找的陪练!” 牧小满猛然回头看着似笑非笑的安东,本是疲惫的身心更是乏力了,她真的一步都走不动了。 安东脱掉一只拳套,走了过来,伸出手对她说:“牧小姐你好,我叫安东,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陪练,以后每天晚上八点半我会在这里等你,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度过每个愉快的夜晚。” 柯叔拍了拍牧小满的肩膀,说:“去吧!柏二爷那边还有很多事,我得去忙了。”说完,不管牧小满是怎样的复杂表情,他装作没看到一般离开了一号拳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牧小满看着安东温暖的眼睛,想着之前他站在这里对自己说,要自己给他时间才能解释。有什么解释是需要时间的?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其他了,她冷冷地说:“安少爷,我想你不会为了这点小钱跑来做陪练吧?” 安东的手伸了老半天了,见牧小满没有回应,于是,他自己一把抓住她的手,做了个握手状,微笑着说:“我现在确实很缺钱,有一块钱可赚都是好的。来吧,牧小姐,我们开始吧!今天你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牧小满的心思根本不在安东身上,她只顾着自己快速出拳,偶尔提防安东出其不意的怪拳。这家伙,现在出拳都不按常理了,可她的脑子在神游,在想牧竹之的事,在想接下来该怎么走,更是在想,要不要先直接一枪击毙牧竹之! 可能是想的太入神了,手中的动作慢了一秒,一个冷不防被安东一拳打了过来,结结实实地砸在右脸颊上! 她本是疲惫的身心一下子没有站住,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安东大惊失色,赶紧脱掉拳套,很是心疼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速度太快了,我没收住手,给我看看……”说着,心疼地摸着牧小满的脸。 牧小满心烦地把他的手挡开,站了起来,揉了揉痛得发麻的脸颊,说:“再来!” 这一次牧小满当安东是牧竹之,瞪着仇恨的双眼对着他噼里啪啦一顿猛打,这下好了,之前的神游被安东的这一拳给打没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安东的拳头,一下都没松懈。 怪拳?凭什么你出怪拳? 于是牧小满夹杂着摆拳,直拳,勾拳,变换着不一样的拳法,甚至恨不得用脚直接踢上去!她的速度又快又狠,然而力气却渐渐没了几分。安东凭借着拳头的触感能觉察到她已经耗尽了力气,于是,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牧小满一个没留神,上去一拳挥向他的脑袋! 然而,拳头到了他脸颊边,却适时地停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地看着安东谜一样的双眼,说:“算了,不练了。” 说完,跳下四方擂台便开始收拾拳套。安东笑着蹦到她身边,挨着她说:“上次你说你还爱我,今天又没舍得打我。牧小姐,你……” “走开!你全身都是汗味儿,好难闻!”牧小满将拳套放进矮柜里,心烦意乱地打断了他的话。 安东心满意足地跟着她走出了拳房。 然而,牧小满推开拳馆大门,却愣住了。阿廖沙恭恭敬敬地站在车旁,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和安东从拳馆里走出,眼睛却瞄向一边。 旁边站着吴雁夕! “安东!”吴雁夕欢快地跑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夜太黑,远处的街灯并没有照亮拳馆门口,她自然没有看到比安东先一步走出拳馆的牧小满。 安东一愣,看着阿廖沙,又有些慌乱地看着牧小满。牧小满阴沉着脸,没有任何反应,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地向着牧府方向走去。 吴雁夕双手背在身后,半带撒娇地说:“我看到你的车了,就猜到你在这里练拳。我听安叔叔说,你的拳术很厉害,一般人打不过你!安东,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今晚你在我家喝了那么多酒,又跑来练拳……练拳是不是很累啊?你看你满头大汗地,好像更有男人味了呢!”说着,从小皮包里拿出小手帕,就要给他擦。 牧小满觉得自己的脚步已经走得很快了,可这句话还是被她听了个全乎。她捏紧拳头,很想快速跑回牧府,奈何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如果说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又练了那么久的拳耗光了她大部分力气的话,那么,她最后一丝精气神也被吴雁夕的这番话给抽走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穿过林荫小路,低着头,向着牧府走去。忽然觉得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甚至觉得自己是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安东,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似乎越过越开心,还去吴雁夕家吃饭了,这么看来,他们两人是见双方长辈了吧? 可自己呢?带着满身的伤痕,却发现多年来想要寻找的凶手竟然就是身边人。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活得那么快乐,而我却宛如深陷厄运的泥沼,越是努力挣扎,越是加速下沉? 脸颊上被安东那一拳打的痛感尚未消失,心里的刺痛却一点点的加深。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站在距离牧府还有数十步之遥的大树边哭了出来。 好在,日子过得也不算糟糕,仇人是谁终于知道了,剩下的,只需要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让他以命抵命吧! 牧小满想到这儿,心里好受了点,却猛然发觉手里空空如也! 包呢?包里还有火车票呢! 糟糕,落在拳房了! 她赶紧转身准备回拳馆,却看见站在自己三五步之外的安东。 “你!”牧小满这下真的是有理说不清了。 月光下的树荫一摇一晃地,带着一丝丝地微凉拂过身心,却让安东的表情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他看着慌乱的牧小满,心里本该安心的,却更加难过地对她说:“今晚我和我爸去她家谈收购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牧小满虽然有些慌乱,可心终究是安定下来了,她着急忙慌地绕过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别跟着我。” 安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不要管我。”牧小满试图挣脱他的手。 “走吧,我们回家!”安东的声音软了下来。 这话让牧小满的心被撞击了一下,她愣愣地回头看着他,月光下的安东目光如水,让她的心再次深陷其中。 “我……我有事找牧先生。”安东又补充了一句。 牧小满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先不说安东去吴雁夕家谈收购。光是听吴雁夕的声音就能听得出他俩已经更进一步了,自己竟然还留恋着他曾经说过的话。她冷冷地挣脱掉他的手,说:“他不在家,你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那我去你家等他!”安东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牧小满回到拳馆门口时,安东的车已经不在了,吴雁夕也应该回去了。想来,应该是阿廖沙送这位安家未来的少奶奶回去了吧? 那是人家的事,跟自己无关! 她抬起高傲的头,冷静了自己的思绪,刚准备推开拳馆门,从里面走出两个人,看那两人应该是来找柏二爷谈生意的。 “如果酒厂拿不下来,我就损失大了!又不好退,违约金又是一大笔钱。”一人叹着气说。 “我看这下咱俩是完了,酒厂东家摆明要把厂子卖给牧羊犬!”另一人说。 “……” 牧小满与他们擦肩而过,回到一号房,拿了包正准备回去,站在拳馆大厅里却再次想起这两人说的话,又想起今天牧竹之在书房里也是为了柏二爷要办酒厂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 她抬起头,看着没有开灯的三楼走廊,突然,一个复仇的念头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没有多想,转身沿着楼梯,快步走上三楼,这条她曾经熟悉的路如今却变得陌生而幽长。 她更没想到的是,刚踏上三楼走廊,迎面从黑洞洞的走廊那一头,柏二爷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深色粗布衫,戴着鸭舌帽,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衣服,他的帽子,他的鞋子这些到底是什么颜色,她看不真切。她只知道,此人走路脚步声极轻。 也许是找柏二爷谈生意的人吧? 牧小满迎面和他擦身而过。蓦地,却让牧小满的大脑瞬间清醒! 这人的味道! 好像於无时! 她猛地回过头来,试探性地,轻声地喊住了他:“先生……” 那人没回头,淡淡地问:“什么事?”声音低沉、干脆而有磁性。 牧小满一听这人说话了,觉得应该是人的体味总有相似,自己大概是弄混了。于是,她放下心来,说:“我想问一下柏二爷的办公室在哪里?” “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办公室。”那人边说边下楼了。 “好的,谢谢。”牧小满看着那人的背影觉得很像,似乎又不大像。她很想追上去看一看那人的正脸,可那人的速度极快,三两步便下了三楼,穿过大厅,走出了拳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有问题 牧小满带着满肚子狐疑敲响了柏二爷办公室的门。 “进来!”柏二爷的声音深沉而沧桑,那么多年过去了,柏二爷的脸上似乎也平添了些许皱纹。尤其是他的眉心间,可能是常年紧锁的关系,有着深深的两道鸿沟。而这两道鸿沟,在看到牧小满之后,变得更深了。 “柏二爷。”牧小满跟多年前一样,每次在看到他时,总是有着莫名的胆怯。她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总觉得柏二爷的身上有一股魔力,能够震慑人心的魔力。也许这种魔力,来自于她的愧疚吧! 柏二爷每次看到她气都不打一处来,想到多年前的阿金,更是莫名窝火。他本来是站在书桌旁看地图的,忽然走到窗边开始对着窗户抽闷烟:“有事吗?” 牧小满知道,柏二爷到现在还在为了阿金的事情生她的气,拳馆上下除了柯叔以外,所有的师兄们也都因为这事儿讨厌她,于是,想到这儿,似乎带给她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她开了口,说:“柏二爷,您最近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想尽自己所能帮帮您,报答您。” “没有。你走吧!”柏二爷冷冷地说。 这种情况是牧小满料到的,她继续说:“我听说,您最近想要办酒厂。” “哼!”柏二爷没看她,心里揣摩着,这一定是牧竹之说的。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想尽我所能帮您忙。”牧小满坚定地说。 这话让柏二爷意外了,他转过身来,冷笑地看着她,说:“哟,是牧羊犬让你来的?帮我忙?笑话!你都已经巴结牧羊犬了,还跑来说帮我?” “我知道柏二爷您跟牧竹之是死对头,商场无兄弟,你们正在争夺酒厂。您曾经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我,这个恩情,我想回报。”牧小满直接点名了自己心中所想。 “回报?帮我拿下酒厂?”柏二爷笑了。 “我不知道能否帮您拿下,但是,牧竹之那边所有掌握的信息,我都可以告诉您。”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柏二爷意外了:“就因为当年收留你?” “是的。” “我看不像!”柏二爷眯起眼睛,冷冷地说:“我当年收留你只有一年,而你在牧羊犬那生活了很多年。更何况,他还送你去日本读书。” “因为我跟他之间有仇。”牧小满恨恨地说。 “哦?”柏二爷更意外了,他掐灭了烟头扔出窗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好奇地问:“什么仇?” 牧小满有些咋舌,毕竟这是自家灭门之事,她并不想对太多不相干的人明说,于是,她看着他好奇的眼睛,说了个暧昧不明的答案:“寻仇。” 柏二爷仰起头,身上的那股烟味尚未散去,眼睛里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疑惑:“我不信。” “我知道,柏二爷您因为阿金哥哥被杀这事儿一直记恨我,师兄们因为这事儿讨厌我。我想弥补,想为阿金哥哥报仇,我想融入你们。所以,请给我这一次机会!”牧小满诚恳地说。 “哼!”柏二爷走回书桌边,继续看着那张地图,实际上脑子里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过了好半天,他回过头来对牧小满说:“这家酒厂在北边,本来就属于我们北商会的地盘,可酒厂的主人是一位日本人。” 牧小满明白了。她早年就听阿金哥哥说过,柏二爷是爱国主义者,从来痛恨日本人,当年想要跟牧竹之争夺卢家码头,就是因为不想让卢家码头成为牧竹之亲近日本人的平台。于是,她问:“柏二爷您是不想跟日本人打交道吗?” “那倒不是,只要把这家酒厂拿过来,无所谓对方是什么人。问题是,这家酒厂的主人似乎偏向牧羊犬,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大清楚。最近也在找人调查。”柏二爷转过身来,看着她终于道出了心声,不过,他背后掌握了多少信息,倒是没有完全说明。 牧小满一下子想起刚才走廊上擦身而过的,极像於无时的人,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人在帮您调查吗?” 柏二爷震惊了,他没想到牧小满竟然跟这人打了照面,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这道光被牧小满一下子抓住了,这种目光,除了谨慎,怀疑以外,似乎还有一种阴毒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柏二爷竟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直地,冷冷地盯着她。整个房间有着死一样的寂静! 却在这段令人窒息的时间里让牧小满的大脑格外清醒:柏二爷为什么没有回答?不对!刚才那人绝对有问题!那人很像於无时!可於无时是哑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柏二爷的表情明显就是有秘密! “你要怎么帮我?”柏二爷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问了这么个问题。 牧小满猛然觉得柏二爷是在试探她,是因为不信任自己的试探?还是怕自己看出什么的试探?不过,既然你试探,我也试探一下好了。于是,她淡淡地笑了:“柏二爷您不是好奇酒厂主人为什么偏向牧竹之吗?这个任务交给我好了。刚才出去那人应该是您的贴身杀手吧?到时候有其他更机密的任务交给他好了。不过,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人好像於无时?” 听到“於无时”这三个字,柏二爷没有说话。他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眉心间的那两道鸿沟本来有些放松了,现在,却锁得更紧了!他的手本来是扶着书桌边的,现在却开始揉着他疼痛万年的左手食指关节了。 而这个动作,在牧小满的眼里看来,只能说明两个字:心虚! 柏二爷一定认识於无时! 刚才那人跟於无时绝对有关系! 会不会就是於无时? 如果是的话……很多事情又能说得通了!之前经常在她睡着时,耳边喊她池小月的,会不会就是他? 所以,於无时不能说话是装的?! 牧小满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却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柏二爷。 “於无时是谁?”柏二爷笑了。 “牧府的一个小伙计。”牧小满轻描淡写地说。 “不认识。”柏二爷本来揉着手指是微微用力,却在这三个字说出来之后,力道用得更大了些。牧小满的余光瞄了个真切,因为他的右手指尖都被压得泛白了。 柏二爷他紧张什么? 不管他紧张什么,先给牧竹之一击是首要! “柏二爷,您告诉我酒厂主人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我好明天就去拜访他。这种事最好快点进行,否则牧竹之速度很快,我们不一定能赶得上。”牧小满虽然这么说,口气却有些生冷了。 有问题,柏二爷有问题,牧竹之有问题,统统都有问题! 为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防着自己? 见牧小满换了个话题,柏二爷也似乎松了一口气,说:“渡边次郎,日本札幌人。不住在上海,最近是委托他的儿子过来谈的。” 牧小满一愣,淡淡地笑了:“放心吧,柏二爷,这事交给我。” “事成之后……”柏二爷乜斜了她一眼。 “我只希望柏二爷能原谅我当年的事,其他我别无所求。”牧小满说。 “哼,先看看你能带给我什么消息吧!” 牧小满退了出去。却在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瞬间觉得,牧府是巨大的谜团,柏二爷可能是更大的谜团! 她默默地走在漆黑的走廊上,好像所有的未来仿若脚下的路,茫然而看不到光亮。 但是,於无时的事应该是个出发点! 虽然说心里满怀对柏二爷的愧疚,可柏二爷的眼神为什么如此古怪?他到底跟於无时有什么关系? 牧小满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向着牧府走去,心里倒是火急火燎,但她的速度不能快,她怕!怕柏二爷还在考验她!更怕柏二爷那个很像於无时的贴身杀手在背后监视她! 好不容易回到牧府,却在踏进玄关时看到牧竹之在客厅里正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那人别看五十多岁,脸上倒是没多少皱纹。有些微胖,浓黑的唇须压得嘴型成了八字,看这人,平日里应该是个严肃之人,不过,和牧竹之倒是相谈甚欢,眉开眼笑,看来关系很好。 两人见她回来了,牧竹之红光满面地招呼她:“小满啊,快点过来!这是你简伯伯!” 牧小满一愣,简伯伯?莫非就是当年跟爹爹一起结拜的简义龙? 想到这儿,她快步走上前,看也没看牧竹之一眼,对简义龙说:“简伯伯好。” 简义龙似乎很激动:“好好好,小满长大了!长大了啊!太好了!牧兄啊,要不是我儿子已经订婚了,我真想跟你结亲家!” 牧竹之笑哈哈地说:“我女儿之前也有婚约了啊!” “我知道,安本华的儿子,安东嘛!那小子不错,我是看着他长大的!”简义龙笑着说。 “你之前不是去英国进货了吗?怎么消息还这么灵通?”牧竹之哈哈一笑。 话题莫名转到安东这里了,让牧小满有些尴尬,她刚准备找个由头说自己要回房了,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简伯伯?好久不见!” 回头望去,安东光着上身,腰间系了条粉色浴巾,那粉色浴巾是牧小满平时洗澡用的!他的脚上穿着凉拖鞋,淡定地从二楼走了下来,他阳光般的微笑在此时的牧小满震惊到崩溃的眼里看来好似晴天霹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地下二层 安东得意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可爱表情,他的心中一阵温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后,笑着对同样震惊的牧竹之和简义龙说:“牧叔叔,简伯伯,你们好。” 牧竹之和简义龙相视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牧竹之似乎更是兴奋不已。牧小满自知这种情况没办法解释,于是恨恨地瞪了安东一眼,对牧竹之说:“他是来找你的,跟我无关。” 说完,转身便走,任凭身后传来他们三人的笑声她也不想管了。 她的心思不在安东身上,她要去找於无时! 牧府里的楼梯虽然上至二楼主人房间,下至一楼客厅,餐厅,管家仆人住房。不过,往下走还有两层。地下一层是储物间,酒窖和牧竹之自己的木雕房。 地下二层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房间是打通的,里面到底有什么,整个牧府上下,只有牧竹之和老陈知道。其他仆人们一概不知,也不知是被封了口,还是怎么的。总之,每每经过那里,总能觉得那房间阴森恐怖,再加上,那里又是地下二层,更显得诡异万分。而那房间门口又上了一把大锁!铁锁不是新的,倒也没有因为这里阴冷潮湿而锈迹斑斑,看来,平时经常有人进来过。 在这个地下二层的最里端有一个小房间,通常犯了错的仆人就让他在这里住上一个礼拜。牧府上下每个人都惧怕这地下二层,更是不敢在这里住那么久,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还有人传说,每到夜晚,那个打通的房间里会传来一男一女两人说话声音,还会有一个小娃娃哭闹的声音。要是在这里住一个礼拜,人不疯掉才怪! 所以,在牧府做事的仆人,没有人敢犯错。那地下二层的里端房间自然常年没人去住。那房间整整空了五年多,不过,最近倒是有人住了,那人便是於无时。 牧小满走到楼梯边,将鞋子轻轻脱掉,光着脚,悄悄地走下楼梯,她要悄无声息地一个人到地下二层去,她想知道,於无时在不在房间里。 如果在,在做什么,有没撒谎,她自然是能看个真切的。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踏上地下二层的地板,虽然此时是闷热的夏天,可这里却莫名阴冷。她之前也听仆人们说过地下二层的传说,并不觉得有什么诡异,真走到这里时,却觉得后脊汗毛立即竖了起来,还是根根分明的那种。 整个走廊只有一前一后两盏壁灯,壁灯很小,光线不亮,中间有很长一段距离是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正好正对着那个上了锁的房间。 牧小满小心调整自己紧张的呼吸,双腿发软地向着里端走去。可不知为何,真正走近那个上了锁的房间门口时,却不觉得害怕了,反而觉得莫名的安心。 看来,人一旦害怕到了极限就不知恐惧为何物了。这样也好,牧小满反而壮了胆,提了精神,想着於无时在那房间里,她就怒火不打一出来。 轻轻敲了敲房门,房间里似乎没有声音,牧小满只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地慌乱声,然而,就在这种完全死寂的诡异气氛中,门竟然开了! 於无时打着哈欠,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开了门,当他看到牧小满的那一瞬间,咧着嘴笑了,嘴里啊啊的喊着,手里打着又快又好的手语:小满小姐,你怎么来了? 牧小满看到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脸上还有被凉席压得深深的睡痕,房间里点着一盏煤油灯,灯芯燃了大半截,应该点了很久,灯光晃晃悠悠,看得清房间里的摆设,却看不真切於无时的身份。牧小满却在这一阵恍惚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所有的推论都看错了? “好久没见着你了,今晚见着一人跟你长得特像,所以就下来看看。无时大哥,你最近都住在这儿吗?”牧小满向房间里望去。 这房间门不大,里面堆积的东西也很多,於无时让了个道儿,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动作,牧小满笑了,抬脚就进了房间。可能是这里不通风,可能是这里光线太暗,不知为何,牧小满刚进了这房间就觉得莫名的压抑。 於无时摸了摸别在裤腰后的一把匕首,随手关上了房门。 却在房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哐”地一声,门被再次撞开! 安东光着上身,裹着粉色浴巾,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於无时,对牧小满说:“出来!” 牧小满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安东一把拽了出去:“无……无时大哥,我……我改天再来看你啊!安东你放开我!” 安东拉着她大踏步地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木地板咯吱咯吱地,发出地狱般的声响,却在牧小满耳边听来,一点儿也不恐怖了。 於无时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两人,冷冷地笑了,转身又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而那房门后,挂着一把长枪,是莫辛纳干,旁边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清清楚楚的几个大字: 池正远,已死! 洛冰樱,已死! 池小月,将死! 安东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回卧室,将她用力丢到床上,火冒三丈地说:“你去他房间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牧小满从床上爬了起来,正眼看到安东裸露的上身,竟有些微微地脸红。 “我早就跟你说於无时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就不听呢?上次你不是还跟我说你也怀疑他了吗?怎么又忘记了呢?”安东气急败坏地说。 “我没有忘记,我就是怀疑他了,才去他房间看看的。今晚我看到一人,那人……”牧小满瞄了他一眼,随即反问道:“对了,大晚上的,你跑我房间里来做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浴巾?” 安东低头一看,笑了:“对不起,没衣服穿就先这么着了,你要是介意的话,我还给你好了。”说完就要解开浴巾。 牧小满吓得乱叫,跳起来就往门外跑,刚拉住门把手,却听见安东叹了一口气,说:“如果这是我们婚后的生活该多好。” 牧小满愣了片刻,回过头去却看见安东忧伤的侧脸。 呵,鳄鱼的眼泪!少装了!明明是你不要我的,明明是你不想过这样的生活的,明明都是你! “阿廖沙帮我回去拿衣服了,你不是说我身上汗味太重不好闻嘛,我在等牧先生的时候就顺便在你浴室里洗了个澡。”安东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可牧小满却分明听见这欢快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的哭腔。 “哦。”牧小满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牧叔叔和简伯伯有事去商会了,好像是为了酒厂的事。”安东化解了尴尬,转身却一把握住牧小满的手,靠近她身边,轻声说:“今天太晚了,不如我……” 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牧小满没回头,说:“阿廖沙来接你了,早点回去吧!” 说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关上房门,她低着头,背靠着房门难过了很久,心道:是啊,这样的婚后生活也是自己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可最终毁掉的是你,如今你却好像表现得很遗憾的样子。不要我的是你,假惺惺的也是你。安东,你果然是我们班伪装课第一! 房门内安东没有挪动一步,房门外牧小满揪着心背靠着门难过了很久。直到阿廖沙拿着安东的衣服火急火燎地穿过客厅,奔向二楼时,牧小满才轻轻擦去眼角不经意流下的泪水。 毕竟,阿廖沙是无辜的。 牧小满看着他满头大汗有些诧异的表情,说:“安少爷在我房间。”说完,便进了对面书房。 她要给吴大志打电话! 电话接通没多久,吴大志屁颠屁颠地跑来了,牧小满还没开口,他便嚷嚷起来了:“牧小满啊,我这成天到晚都在为你们牧家服务了啊!你可要给我点外快啊!我这大晚上的还为了你家码头仓库的事儿忙活得没办法睡!” 牧小满笑了:“行,后天晚上吧!我请你,深泽,渡边去吃饭。说吧,想去哪里?你决定好啦!” “哟,真的假的?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真的!这也是牧先生的意思,毕竟去年是你们在中苏边境那儿救了我,这顿饭你必须来啊!我这就算是正式通知了。” “行!要我说,不如就去国际大饭店吧!那儿贵,味道好,正好可以狠宰你一笔!”吴大志笑哈哈地说。 牧小满也笑了:“正好,后天中午要在国际大饭店进行商会投票。晚上我们几个在那儿聚餐,我下午也懒得走动了。” “我可以一大早就不吃东西等着吗?”吴大志乐呵呵地问。 果然,跟同学聊天还是最轻松的。牧小满浅笑道:“好啦,言归正传,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不是来说笑的。” “卢家码头凶杀案有进展了!”吴大志直接道出缘由。 “嗯,我怀疑两个人。这两人也许不仅仅是卢家码头的凶手,有可能牵涉其他几起案子,但是我不确定。你可不可以多派几个手下帮我盯梢?” “谁?” 牧小满环顾了书房,房门紧闭,又踮起脚尖看了看落地窗外,没有车辆经过。她压低了声音,说:“於无时和牧竹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鱼饵 “牧小满你开什么玩笑?”吴大志大声地说:“牧竹之是你爸哎!更何况,我这乌纱帽还是他帮我戴上去的,你让我盯梢他?不行不行!” “他……是我养父这你是知道的。吴大志,我拜托你理智点,很多事情不能因为他帮了你,就可以逃脱罪责了啊!”牧小满听吴大志这口气就知道这事儿棘手了。 “牧小满,现在要理智的是你!码头仓库死了七个,损失最大的就是牧竹之,他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他吃饱了撑的?再说了,这几天南商会那边有一大帮人来闹事,红中和大毛还带人去平息呢!这些人,就是死去的那七个人的家属朋友。牧先生为了这事儿焦头烂额,怎么可能是他做的啊?你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也许他跟这个案子无关,但是跟其他案子一定有关!总之,你帮不帮我?”牧小满单刀直入地问。 “不帮!”牧小满看不到吴大志在电话另一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於无时呢?”牧小满接着问。 “於无时我更不能帮你盯梢了!”吴大志接连拒绝。 “为什么?” “他是全上海一等一的杀手你晓得吧?我听说除了一个传说中极品厉害的,叫黑蝎,还有个隐退的黑鲨,除了他俩,最厉害的就是於无时了啊!”吴大志嚷嚷着:“就算我有心帮你盯梢,但我能盯得住他吗?我还没眨巴两只眼呢,人家就从黄浦江溜到东京了,你信不?不过说实话,你上次给出的嫌犯信息倒还真挺像於无时的。” “如果凶手真是他,你是不是不打算抓了?”牧小满反问。 “这……如果证据确凿,又有上头开的逮捕证,那还是要抓的嘛!不过我现在有其他线索……” “什么线索?” “凶手所持武器是最新型号的莫辛纳甘,而我们今天得到的最新情报来看,莫辛纳甘现在已经很难进到货了。所有这种武器,甚至包括这种类型的武器,全部运送到战场上去了。凶手既然有这把枪,一定是之前买的。而我从军工厂得到的购买数据来看,全上海目前私有这把武器的,而且必须要匹配尸体里的子弹型号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简自淮,这人是我们的学长。一个是柏二爷。一个是我们局长。” 牧小满没吭声,显然,这三个人都不可能。 吴大志接着说:“难就难在,我们分别做了调查。简自淮的这把枪买来以后就放在他安徽老家了,因为他爱好打猎。最近战事紧,他也没回去,不可能碰到这枪,所以他直接排除。柏二爷这枪买来到现在还没用过,全新的,连子弹都是一排排码好放在一边的,武器就在拳馆地下室,他这人,最近爱上收藏枪支了。我亲眼去看的,那枪崭新崭新的。那我们局长更不可能了,是吧!” “於无时没买过?”牧小满问。 “没有。而且牧先生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买过这种类型的枪。” “有没有可能是委托什么中间人,第三方之类的……” “绝无可能!现在战事紧啊,枪支弹药紧缺得很,要想私自买枪支很难的,必须要有相关证件的!” “你就不能帮我盯着於无时盯下去吗?我觉得百分之八十就是他!” “不行!” 牧小满愤愤地挂了电话,她自知吴大志这人已经指望不了了,怏怏地只能自己想办法。不过,她得先去一趟广仁医院。 渡边光现在跟着肯特医生后面实习,每天忙里忙外似乎找到了人生方向,看着他对待病患的模样似乎比在学校时开朗多了。 “明天晚上,国际大饭店我请客。”牧小满看到他临近中午才从病房里出来,笑着说:“你这可真够忙的啊!我在你办公室里都等了快半个多小时了。” 渡边在旁边的水池里洗了洗手,笑着说:“果然还是在医院里我才能找到自己啊!明天是有什么喜事吗?庆贺南北商会不合并?” “结果还不知道呢!要看大家投票了。我是想,既然我们几个同学都在上海了,去年你们帮了我,这个客我是必须要请的。” “好!”渡边一口答应。 “还有一件事……”牧小满觉得有些不大好开口。 “嗯?”渡边微笑地看着她。 “你爸……是不是叫渡边次郎?” “是啊,怎么了?”渡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可表情却并没有多少变化。果然学过伪装课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家在上海有酒厂?”牧小满接着问。 “是的。”渡边猜到她的意思了:“你是要问酒厂的事吗?别担心,我跟家父商量过了,决定把酒厂卖给你们牧家!” 牧小满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才说:“是不是柏友山也在竞争你家酒厂?” “对。价格出得还挺高,不过我们不卖给他!”渡边笑呵呵地说。 “有更多的钱你还不赚?”牧小满做了个试探。 “因为牧先生,我的梦想在他这里得到了实现。”渡边笑了。 “其实,牧叔叔的流动资金已经不多了,如果再买下酒厂的话,恐怕,我们的生活会入不抵出。我担心……”牧小满撒了个谎。 渡边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 “木雕厂那边一直在赔本,还有其他店和厂子要运营,所以,酒厂这边如果再买的话,确实难以承担。牧叔叔这人爱面子,总是跟柏友山一争高下,其实背后完全虚空。”牧小满淡淡地说。 “所以你是想让我把酒厂卖给柏友山?”渡边明白了。 “嗯。牧叔叔老啦,不能一直再跟人比个高低了。更何况……” 牧小满话没说完,渡边办公室外传来肯特医生那万年不标准的国语:“渡边!渡边!”话音刚落,肯特医生疾步走了进来,却惊讶地招呼道:“嘿,牧小满,你也在!那太好了!” 牧小满站起来刚准备跟肯特医生打个招呼,却看见跟着肯特医生一起走进来的安东。她一愣,心道: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他啊? “你也是来找渡边做复查的?安东也是哎!你俩说好的?”肯特医生问:“你做复查怎么不找我啊?你从小到大的病历,在北平住院的所有记录我全有!你的情况我再了解不过了。” “没有,我是来找同学聊天的。”牧小满看着肯特医生说,余光却瞄到安东一脸温和地看着她。 “哦,那正好,安东你把衣服脱了让牧小满拿着。”肯特边说边指挥着安东:“你躺床上去!” 牧小满有些慌张,满脑子想着昨天晚上才在家里看过安东赤裸上身的模样,她的脸微微一红,说:“我……我先回去了。”说完,落荒而逃。 不过,安东来复查?他怎么了? 第二天的商会投票,合并票以压倒性的票数获胜了。当然,最开心的要数安本华父子了。牧竹之的脸色虽然不大好看,但是牧小满却觉得他也没有太难过。她总觉得安东和牧竹之最近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感觉就像是……彼此抱怨多年的友人忽然冰释前嫌了。 距离晚上聚餐还有一段时间,虽然外面天气很热,牧小满还是决定回去换身衣服。一来是身上汗味很重,二来是不想让安东起疑。因为这次聚餐,她压根儿就没喊他。 可她刚回到自己房间,却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她说不出。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没动过,有些地方她还特意做了记号,要说是仆人们打扫房间吗?不大可能。出门前他们才打扫过一遍。 这种感觉随着自己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便有了。直觉甚至告诉她:房间里有人! 多年前刚到牧府时的那种担惊受怕,想要逃离牧府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呼吸有些微重。她环顾了四周,稳了稳心神,佯装没事人一般哼着一首时下流行的曲子,那是去年胡蝶主演的《歌女红牡丹》里的小调,她没看过,却在咖啡馆的留声机里听过。简简单单的几个陌生曲调也不知哼唱得准不准,总之,壮胆为上! 没人知道她今晚要约同学去国际大饭店吃饭,她也没有跟牧竹之说。所以,她换了身简单干净的衣服后,打开房门,直接往墙边沙发上一坐,手里拿了本《玉梨魂》,随手翻了几页,装作休息。 眼睛盯着文字,余光却在整个房间里扫视,突然,林妈迈着小碎步走进来,说:“小姐,今晚你想吃点什么?” “家里有什么?”牧小满故意反问道。 林妈开始掰着指头数起来:“可以给小姐您炖碗乌鸡汤。还有新鲜的鲫鱼和虾,上次小姐您说想吃在北平医院吃过的那碗鱼虾粥,我正好可以给您做。还有……” 牧小满在林妈那仿若做报告的声音中,拿起旁边的一支铅笔和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吴大志,我在码头仓库后发现了凶手留下的证据,为了安全起见,傍晚我会派人把它放到国际大饭店的柜台前,你 刚写到这儿,牧小满微笑着抬起头,看着林妈,说:“鱼虾粥吧!今晚我就喝这个。” “好,我现在就给小姐准备去!”林妈欢快地迈着小碎步走了。 牧小满看着这张没写完的纸条,猛然抬起头,对着门外故意喊了声:“对了,林妈!”说完,她将纸条塞进书里,纸条的横面正对着那一页的第三行,并把书随手放在茶几上。事实上,看似随手,书脊所在的位置却刚刚好放在茶几的对角线上。 前后不过一两秒。 牧小满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小跑着奔出了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认错人 牧小满假装瞎操心地追上林妈,说:“鱼虾粥里要有鱼肉啊!可是我不大能挑鱼刺,还要麻烦林妈了。” 说完,跟着林妈去厨房晃悠了一圈,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几个做菜方面的问题后,才慢慢吞吞地回了房间。 刚到房间,她迫不及待地走向茶几,果然!书被动过了!纸条的横面也没有对应第三行字了! 这个家里,果然有贼! 於无时,会不会是你? 虽然牧小满觉得此时的房间里应该已经没有人了,不过,她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在纸条上的那句话后面胡乱写了几笔。接着,她去了书房,书房门故意敞开着,去书架上找了个文件夹,里面随便放了几张纸,小心翼翼地封好后,又拿了个信封,将那张胡乱写的纸条放了进去。信封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吴大志收! 一切准备完毕后,就等着大鱼上钩了! 牧小满佯装轻松地哼着小调,手里拿着文件夹和信封,毫不防备地来到一楼客厅,找了个平时做事麻利又靠谱的仆人,故意大声地问:“於无时呢?” 那个仆人还没回答,牧小满的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她猛地回头一看,於无时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打着手语问:小姐你找我? 牧小满看到他,佯装一愣,笑了:“无时大哥果然好身手!我都没听见你的脚步声。” 於无时嘿嘿地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却在此时让牧小满觉得瘆人得很,她心道:於无时,你奉牧竹之之命买了二十张火车票,你们一起去奉天杀我全家时,你会不会也笑得这么开心? 然而,牧小满的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她笑着说:“最近太忙,码头仓库的进出货记录我没来得及看,晚上牧叔叔可能会来抽问我,可我今天身体特别懒,完全不想动,你帮我去一趟卢家码头,把最近的账本拿来给我看看。” 於无时一愣,赶紧点头,鞠了个躬转身就走。 见於无时三两步没走远,牧小满又大声地对之前那个仆人说:“等下这个文件夹你帮我送到国际大饭店柜台那儿,这封信送给巡捕房的吴大志去!” 话虽这么说着,牧小满的余光却瞥见於无时的脚步放缓了几分,却最终没有停留,而是向着卢家码头的方向跑去。 “小姐,什么时候送?”仆人问。 牧小满看着於无时的背影越走越远,她笑着说:“啊,有个东西我忘记修改了,改天吧!” 说完,转身走回书房,将文件夹放回原处,而那封信她直接丢进烟灰缸里烧了。然后,又拿起电话给码头仓库打了个电话:“三刻钟内,於无时应该会去你们那儿拿账本,你们把账本给他后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放心。毕竟於无时的耳朵越来越听不清了,我怕他路上有什么意外。”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饭店和码头的距离是完全相反的,如果於无时在一个半小时内没回来,那么他应该是去国际大饭店了。不过,既然他是牧竹之身边一等一的杀手,应该不会那么傻。 如果於无时在这个时间内回来了,那么只要他是卢家码头的真凶,他一定还会找借口再出去的!那时,他的路线一定会是国际大饭店! 没有第三种可能! 牧小满坐在书房里焦急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看着墙上的钟指针一点点地转动,时间一滴滴地流过,却越来越没有底,越来越担心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过了五十分钟的时候,电话响了。 码头那边打来的:“账本给於无时了,他已经回去了。小姐,你放心吧!” 牧小满怎能放心得了?她悬着一颗心坐立不安地看着挂钟,静静地等待。 一小时二十分的时候,於无时一路奔跑着回来了。他满头大汗,浑身湿透,将手中的账本递给她,笑着打了手语:小姐,我速度快吧? 牧小满假装开心地笑了:“无时大哥,辛苦你了,你快去休息吧!” 於无时乐呵呵地鞠了个躬,转身便关上书房门出去了。牧小满料定,他接下来一定会去国际大饭店!而且,绝不可能走正门! 而书房的落地窗正对着正门! 牧小满趴在门边等了一小会儿,才打开书房门,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於无时的影子后,她溜回自己房间,那里的落地窗正对着后门! 果然,不大一会儿,於无时换了身衣服,藏青色粗布衫,黑色长裤,黑色布鞋,头戴鸭舌帽,贼头贼脑地向着饭店的方向奔去。牧小满猛地一惊:这衣服,应该就是之前在柏二爷拳馆看到的那身装束!虽然那天晚上光线很暗,看不真切,可大体着装她是清楚的。 好哇,於无时果然是你!牧竹之暂时不用你,应该是为了自己的罪行做掩饰,你却背后另投柏二爷! 牧小满想也没想地冲出牧府,快速向着於无时的方向奔去! 也许是於无时的速度太快了,牧小满一路都没见着他的身影,直到快到国际大饭店的门口,才看见他头低着,右手压着帽檐,速度极快地向饭店里走去。 牧小满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向前,那人刚抬脚踏上饭店的台阶,她便抓起他的肩膀就打,一拳刚对着他的脑袋挥去,却猛然发现这人竟然不是於无时! 可是拳头已经收不回来了! 那人似乎不会拳脚功夫,又或者是牧小满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一个猝不及防地倒向一边,鲜血瞬间从鼻子里喷出:“侬脑子瓦特啦!?” 中国人,不管在什么时代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就这片刻功夫,周围便迅速围了一群路人对着牧小满指指点点,牧小满脑子一懵,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倒在地上的那人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你赔我医药费!吗的,出门吃顿饭还能被疯狗咬!” 牧小满一惊,出门跑得太急,忘记带钱包了! 围观的路人对着牧小满说着难听的话,好在,吴大志已经到饭店了,他坐在包厢里悠哉悠哉地看着菜单,忽然听见服务员大喊:“门口有个姑娘打人了。”出于职业本能,他刚准备出饭店去管管,却正好看见打人的,竟然就是牧小满。 吴大志一呆,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看什么看?!”众人一见吴大志穿着警服,似乎还是个官儿,赶紧作鸟兽散。 被打的那人瞪着眼睛,理直气壮地冲着吴大志吼:“你们这些当官的,根本不为百姓做事,看到有钱人都低眉顺眼了!眼前打人的是个漂亮姑娘,我看你是不是打算颠倒黑白了?难道,我被打了,她还有理了?” 牧小满自知理亏,对吴大志说:“你带钱了吗?我出门跑得急,没带钱包,你随便给他几块钱好了。” 吴大志本来是来蹭饭的,没想到竟然破费了,心里大呼冤枉,表面却笑哈哈地说:“没事儿!”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钱:“行了行了,走吧走吧!” “我鼻血到现在还在流呢!” 吴大志无奈,又摸出了两块钱:“够了吧?” 那人接过这三块钱后,白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牧小满一脸愧疚地看着吴大志,说:“不好意思,今天还让你破费了。你等我,我回家拿钱包!” “哎哎哎!你别回去了,马上大家都要来了,你这请客的溜了,怎么回事啊?我该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啊?别回去了!”吴大志说着,拉着她走进饭店:“你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人送钱包不就行了么?否则等下谁来买单呀?” 牧小满抿嘴一笑,走到柜台前,打了个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正好就是之前那个仆人,好在他靠谱! 放下电话后,牧小满和吴大志走进包厢,包厢是个豪华单间,只有两面墙,前后打通,后方正对着小花园,风景很好,没人打扰。前门用珠帘相隔,珠帘晃晃悠悠外面的人看不清包厢里面,里面的客人谈笑风生也不会被打扰。 深泽和渡边还没到,时间还早,吴大志刚进包厢就数落起牧小满来了:“你说你,怎么回上海后变得那么毛毛躁躁的了?刚才怎么还打人了?” “我把他看成於无时了。”牧小满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你还真对於无时穷追不舍呐?” “你又不帮我!”牧小满悻悻地说。 “不是我不帮,於无时那身手不是什么人都能抓得住的!再说了,没个真凭实据我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抓啊!” “他陪我在东京生活的这段期间,我没发现他的身手有多高啊?他很厉害?”牧小满问。 “我也是听我们巡捕房的人说的。好像是在二十多年前吧?那会於无时还是个小孩子,跟着帮派打群架,他个儿小,不可能是别人的对手,所以就躲到旁边放冷枪,一枪崩了敌对帮的二把手,从此以后就被正义帮的两大帮主给重用了。”吴大志笑呵呵地说:“不过,这也是大家说的,真真假假并不清楚,你就当听个乐呵。” “他那个时候在什么帮啊?” “好像是正义帮。” 牧小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那么小就跟着牧竹之了?怪不得牧竹之这么重用他。” “他那会跟的不是牧先生!牧先生那会儿虽然跟其他三个兄弟拜了把子,可他在正义帮里根本就说不上话!那个时候,他充其量就是个摆设。为什么啊?没钱呗!有钱就是爷!那会他就算是想要於无时也没辙!” “那於无时当时是被谁重用的?”牧小满好奇了。 “正义帮正义帮,为什么叫正义帮你知道吗?” 牧小满轻轻地摇了摇头。 “池正远,简义龙!他俩才是真正的老大!於无时是池正远培养起来的。不过,池正远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听说於无时是被别人引荐过来进正义帮的。哎,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去了!”吴大志望着目瞪口呆的牧小满,得意洋洋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客人 震惊中的牧小满一时之间缓不过神儿,她怔怔地看着吴大志好半天,才从嘴里冒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来:“你是在说笑吧?” “哎,这事儿确实是真的,我们巡捕房那儿有记录的!”吴大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清茶:“这饭店的服务员人呢?服务不到家啊!” “你们记录这个干吗?是为了……为了打击正义帮?” “警匪一家亲你不知道吗?那个时候,别看大上海灯红酒绿的,偶尔还是会被一些外国人欺负的!我们这些做警察的也是普通人,也会害怕。但是他们帮派里的人就不一样啦!敢打,敢杀,够狠!所以,有时候我们也需要依靠他们,他们也需要仗着我们。”吴大志笑着说,好像他是那个时代经历过的人一般,那样得意。 “可你……可你刚说有钱就是爷,那……那池正远也有钱?”牧小满有些语无伦次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了,甚至在想,吴大志口中的池正远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爹爹。也许,是同名同姓也说不定? “正义帮,一正一义。池正远靠的是人心立足,简义龙靠的是钱财定心。就算是有人心,没有钱财做资本,哪个兄弟肯卖命啊?是吧?所以简义龙出资买武器。但是有钱,没有人心也不行啊!池正远有一大帮兄弟。那正好么,他们一拍即合。再后来,池正远娶了个超级有钱的老婆,更是在正义帮里成为货真价实的一把手!” “有钱的老婆?”牧小满惊讶不已。她记得童年时期家里虽然过的不是紧巴巴的日子,可也不至于非常有钱啊?吴大志口中的池正远到底是不是她爹爹? “对啊!听说还是皇亲国戚,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前清格格。” 牧小满的脑子嗡了一声:“前清格格?叫什么名字?” “什么樱来着……我想不起来了,我要回去问问红中,他这方面的消息特多。反正池正远有权,他老婆有钱,当年整个上海滩都要敬畏他们三分,不过,这夫妻俩倒是过得朴素简单,从不张扬。他老婆有钱也是别人说的,到底有多少钱没人知道。只知道,当年外国人欺负我们中国人,很多中国人去医院看病都会受到种族差异待遇,更何况,帮派里受伤的事儿时有发生,这夫妻俩气不过,自己建了个医院,以救死扶伤为主,一时间,仰仗他俩的人特多。” 牧小满忽然觉得这闷热的天气让人窒息,她有些透不过气,只觉得全身乏力。她一直以为爹爹只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娘亲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相夫教子的女人,怎么…… 怎么吴大志口中的爹娘好像不是她认识的爹娘?虽然如此,心中却隐隐有着一丝自豪:原来爹爹在正义帮里那么厉害,以人心立足,看来爹爹的威望很高。可他威望再高,还不是拿自己没辙? “那……牧竹之和卢……” 牧小满话还没说完,忽见吴大志仰头眼睛一亮,嘴角却一抽动:“哟,兄弟,来啦!” 闻声回头望去,只见安东穿着白色衬衣,米色长裤,脚蹬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正拨开珠帘探头望进包厢内,牧小满这么一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安东本是清冷的眼神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明媚了起来:“牧小姐。” 牧小满的眼神却从疑惑变成了怒火,站起身来,心里刚想抱怨,却见安东走进来之后,身后竟跟着吴雁夕! 牧小满的瞳孔微张,惊讶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而惊讶过后,却是满身心的荒凉。 “你好,是牧小姐吗?我是吴雁夕,我们见过的!”吴雁夕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安东坐在了牧小满对面的位置上,对吴大志说:“你来得挺早。” 牧小满尴尬地对吴雁夕笑笑,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能硬生生地道了声:“你好,请坐。” 吴雁夕欢快地蹿到安东身边,乖巧地坐在他身旁,她笑嘻嘻地看着安东的模样好像一把巨锤,锤烂了牧小满的心。 她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想哭,好冷! 安东,你好残忍!你不是说跟吴雁夕她家只是在谈收购吗?我今天没有邀请你来,你为什么来了?来就来了,为什么要把你的幸福摊开给我看?你是觉得伤我伤得还不够重吗? 牧小满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却依然笑着转过身来,骄傲地告诉自己,哪怕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也要骄傲地微笑面对。她坐在安东对面,右手坐着吴大志。 安东是吴大志喊来的,他本想乘着这个机会撮合撮合两人的,可他再也没想到今天安东竟然带了个女伴来!他尴尬地看着吴雁夕好像软骨病似的,想往安东身上靠,于是,清了清嗓子,问了句:“这位是……” 安东看到吴大志那一脸为难的样子,笑了:“吴雁夕,我在帝大的同学。算起来,应该是我师姐。只不过我学的快,先她两年毕业。” “安东!我什么时候是你师姐啦?不准这样说啊!你再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啊!”吴雁夕气鼓鼓地撒娇道。 安东没看她,一脸严肃地瞄了一眼牧小满。 牧小满没吭声,没看他俩,自顾自地喝着清茶。 吴大志觉得气氛尴尬极了,赶紧打圆场,对那吴雁夕骄傲地说:“你好你好,我叫吴大志,巡捕房刑查科副科长,过段时间可能又要上调。” “上吊?”吴雁夕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看着他,说:“你心理素质这么差呀?” “我心理素质差?”吴大志拧着眉头笑了:“我心理素质差就不会这么频繁的上调了!不瞒你说,我在这副科长的位置做了小半年,能这么快上调的,全上海没几个!” 吴雁夕尴尬地点了点头,笑了:“你个大男人还频繁的上吊?……下次你上吊成功了,我一定看你去。” “行!顶多俩月,到时候上调成功了,我请客,大摆酒席!这么说定了啊,你也来!”吴大志总觉得这个吴雁夕有点瞧不上他。 “你上吊成功了,确实该办酒席了。”吴雁夕小声地说。 除了他俩不知道彼此在说什么,安东和牧小满却听了个清楚明白。本来牧小满被吴雁夕的到来倒腾地心里特别难受,这下好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吴大志愣愣地看了安东和牧小满一眼,觉得气氛虽然缓和了,但是他们到底在笑什么呢?没懂!不过,他这人,义字当头,他觉得牧小满肯定不开心,他一定要为朋友打抱不平:“安东,你今天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个人来了?” 安东清了清嗓子,说:“吴雁夕总说我欠她一顿饭,正好,今天就当借花献佛了。” “你俩不会……”吴大志有些难以启齿。 吴雁夕紧张地睁着两只眼睛,闪着星光般,看着安东,希望他能明确给自己一个答案。安东没看她,而是抬起头看着牧小满,说:“吴雁夕是我师姐,我心里已经有爱的人了。” 牧小满又喝了一杯清茶,心里琢磨着:安东之前跟我分手,原来是爱上别人了?呵呵,要伤就伤我吧!一次性伤个彻底,痛就不会再痛了。 今天的茶水喝得有点多。 在吴雁夕的失望神情中,珠帘又被拨开了。牧小满转身望去,深泽笑嘻嘻地说:“各位,好久不见。”跟他一起进包厢的,是渡边。 深泽一屁股坐在牧小满的左手边,歪着头,说:“这位漂亮的小姐,为什么我约你好几次都不出来呢?” “你好像就约我一次吧?”牧小满笑了:“那天还下着暴雨。好啦,人到齐了,各位看下菜单,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啊!” 安东的眼睛根本不离她,温和地说:“再等等,我还请了一人。” 渡边惊讶了:“哦?今天不是牧小满请客吗?” 牧小满也愣住了,今天明明是自己请客,怎么整个饭局搞得自己像个客人似的,谁要来都不知道。 安东笑了:“都一样。” “我就喜欢安东这个样子,特别帅气!总能出其不意给人惊喜。”吴雁夕自豪地说:“安东,你要是平时多像今天这样笑笑,你还会更帅的!” “这位小姐,安东的笑是对人的。你平时看不到,那是因为他眼里没你。”深泽一脸反感地白了她一眼,转而笑着对牧小满说:“冰雪姬,你说对吗?” 牧小满笑了,迎上安东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说:“也许人家背后经常给吴小姐惊喜,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还是我们女人最懂女人!”吴雁夕得意地对牧小满施以感激的笑容:“虽然我和安东接触次数并不是很多,但是,他有一次真的带给我惊喜了。就是上次啊!他和安叔叔去我家,直接送了我一盆君子兰……” “那是我爸选的,我也是被他临时拉去谈收购的。”安东看着牧小满说。 牧小满看着他轻笑,心早已碎成一地。可惜,这个饭局给不了她哭泣的理由。她只能淡淡地看着安东,任凭挣扎的内心早已决堤。 吴雁夕刚想说什么,安东的眼睛瞄了一眼珠帘外,对牧小满歪了歪头,微笑着示意了她一下。牧小满一愣,顺着他的眼神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拨开珠帘走了进来,他的脚步稳健而有力,表情严肃而庄重,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似苍鹰一般扫视了包厢里的所有人,却最终定格在牧小满惊讶到惊喜的脸上。 整个包厢里一片安静,又或者说,是惊讶到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牧小满,忍着满腔的激动,过了好半天,才操着一口不大标准的汉语,有些微微颤抖地说:“牧小满,你真的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牧小满之前早已碎成一地的心,此时却被瞬间治愈,她慢慢站起身来,却快步走近那人,抱着他的肩头放声大哭:“千叶老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酒席 千叶卫这人,从不为任何感情所动,却在安东和牧小满身上看到了真性情。眼前,他拍着伏在自己肩头哭得泣不成声的牧小满,哽咽着说:“好……好,人回来了就好,活着就好!” 牧小满倒退一步,深深地对着他鞠了一躬:“千叶老师,谢谢你,当初我上飞机时你塞给我两把小刀,我知道你当时的处境可能比较为难……我知道……” “……好。”千叶老师心里一阵酸楚。 “要不是这两把小刀,我……我肯定活不成了。”牧小满轻轻拂去眼泪,再次弯腰鞠躬:“千叶老师谢谢你。” 千叶老师不住地点头,拍着她的肩膀,忍着激动的心情,说:“好,坐吧!” 牧小满破涕为笑,拉着他走近圆桌,对深泽说:“你到旁边去,我要跟千叶老师坐一起。” 深泽皱着眉头,一脸哭丧的表情,说:“好吧!我还准备给你夹菜呢!” 千叶老师回头看了一眼深泽,笑了:“弦仁殿下,您该死心了。” “是啊!如果不是我任性的感情,牧小满也不会被我母后他们……算了,今天不开心的事就不说了。等下按照你们中国的习俗,我自罚三杯!”深泽大手一挥,豪言壮语。 牧小满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刚准备说“点菜”,忽闻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安东喊了一声:“阿廖沙!” 阿廖沙探了个脑袋:“少爷!”可两只眼睛却不住地瞄着牧小满:“少奶奶!” “上菜!”安东简单两个字却让牧小满一愣。 “是!”阿廖沙小跑着离开了。 “我们还没点菜呢!”牧小满傻乎乎地看着安东说。 安东从进包厢到现在,眼睛完全没有离开过牧小满的脸,他温和地笑了:“我点过了。” 牧小满刚准备说想什么,吴雁夕激动地看着安东说:“安东!刚才你管家喊我少奶奶!” 安东没看她,继续看着牧小满,说:“都是你爱吃的。” 牧小满看着他旁边的吴雁夕,忽然觉得很尴尬。坐在牧小满左手边的千叶老师一眼看了个明白:“这位小姐是?”不过,汉语不大好的他说的是日语。 “吴雁夕,我在帝大的师姐。”安东也用日语回应,说完,转头对吴雁夕说:“师姐,不要误会,‘少奶奶’这个称呼不是喊你的。” 吴雁夕本以为安东带她来参加同学聚会应该是想把自己介绍给他的同学,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按她的期待进行。她失落地看着服务员端上一盘盘珍馐美味,仔细一看,竟然全都是她不爱吃的海鲜! 每人面前都摆上一盘蒲烧鳗鱼。圆桌中间摆放着红彤彤的帝王蟹张牙舞爪地显示着它在餐桌上的地位。鲳鱼、黄花鱼、石斑鱼更是一盘盘地端上了桌,还有叫不上名儿的大虾,肥厚的屁股肉鼓鼓地。 这么多海鲜,除了那几个虾和蟹以外,其他牧小满都不大敢动…… 怕鱼刺! 深泽别看家族显赫,跟这帮同学在一起倒是不用什么礼仪,他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盘中鳗鱼里的刺熟练地给剔了出来,讨好似的,绕过千叶老师,将鳗鱼递给牧小满:“快吃吧!知道你怕鱼刺,我都帮你剔掉了。你的那盘给我,我帮你……” “你在干什么?”安东的声音不高不低,冷冷地中断了整个酒宴中的欢乐气氛,空气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牧小满的手没接,深泽嘲讽地笑了:“牧小满不爱吃带刺的海鱼。安东,你跟她恋爱了那么久你都不知道?” 安东确实不知道,过了好半天,口气才终于缓和了下来,却依然冷冷地说:“牧小姐是我的初恋,第一次恋爱难免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像你,已经是老手了。” 吴雁夕瞪着不可思议地眼睛看着安东,又看了看牧小满,惊讶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牧小满没有接深泽的那盘鳗鱼,而是对吴雁夕说:“吴小姐不要介意,我和安东很久之前就分开了。” 话音刚落,一个服务生小跑着进来,对着安东鞠了一躬后,侧身附在牧小满耳边,说:“牧小姐,柜台前有一个人找你,说是你家仆人。” 牧小满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了声“失陪”后,赶紧奔向柜台。果然,送钱包的仆人来了。谢天谢地,如果钱包不来,她今天还不知该怎么跟众人交代。刚转身准备回包厢,却见吴大志出来了。 他小跑着奔了过来,搓着手问:“是不是你家仆人送钱包来了?” “是的!”牧小满扬了扬手中的蓝色皮包:“走吧!” “哎,牧小满,你不会忘记了吧?”吴大志拦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你还欠我三块钱呢!” “哦!”牧小满恍然大悟,摸出三块银元递给他。看着他乐呵呵的样儿,她的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你这会出来就是为了这三块钱啊?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这可是我大半个月的工资好伐?” 牧小满笑了:“那我还要问问你呢!安东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来了?他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在这儿请客的?他不仅知道今晚我在这儿请客,还有时间把千叶老师请来,可见,他不是今天才得到通知的。我听千叶老师说,他刚下飞机就赶来了。这么说,我两天前跟你说请客,你转眼就告诉安东了?” 面对牧小满这么一长串的反问,吴大志有些无力招架:“既然你都猜出来了,还问我干嘛?我当你俩是哥们,觉得你俩之间就缺一个解释,那我就牵个线搭个桥嘛!”说完,转身溜回包厢。 牧小满去了趟洗手间,由于安东的关系,她喝了太多的茶水。然而,当她再回去时,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个样。 蒲烧鳗鱼没有了,肉鼓鼓的大虾不见了,各种鱼类全部不在了,只有帝王蟹张牙舞爪的样子说明牧小满没走错包厢。取而代之的是鱿鱼,三文鱼,鲍鱼以及各种海螺和贝类。 牧小满看着诡异异常的包厢,气氛尴尬地好像这快要下雨的闷热天气,她看了一眼淡定自若正在喝酒的安东,惊讶无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吃东西的吴雁夕和虎着脸一声不吭的深泽,问:“怎么了?” 牧小满更想问的是:怎么换菜了?如果换菜了,刚才那一桌算不算自己头上?来这么一出,万一钱没带够怎么办! “菜不合口,换了。”安东淡淡地说。 牧小满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坐回座位,服务员却上了最后一道菜。 “这不是羊肉串儿嘛!”吴大志激动的说:“我最爱吃这个,你这里的羊肉串儿比其他地方的大!”说着,他伸手拿了一串。 牧小满一愣,却听见安东对自己说:“这叫羊久枝。” 牧小满也拿过一串,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又大又长的羊久枝,想着在很多年前,安东第一次请她吃饭就点了这个,也就是那顿饭开始,她和安东之间的关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为什么叫羊久枝啊?”深泽问。 “羊肉串嘛,自然是羊肉了。久,长长久久,上面有九块羊肉。枝,是用柳树做成木签的。我们中国人喜欢用柳树比作留下的留。而且,之前的老板在这羊久枝上做了个花头,若是恋人之间一起吃了羊久枝,并愿意付出一笔钱,以后恋人的名字就会刻在这木签上……”安东笑看着众人解释说,不过,最终的目光却依然落在牧小满的脸上。 “安满月!”渡边举着羊久枝惊呼道。 牧小满低头一看,手中的羊久枝的木柄那段清清楚楚地用蓝色字迹刻着“安满月”!她猛地抬起头却正对着安东的温柔的眼眸。 安东看着她却一句话也没说。 阿廖沙站在门外听得真切,他急了,溜进来说:“各位有所不知,当初他俩吃羊久枝就是我来买的。而且当年少爷让我支付一大笔钱买断羊久枝的所有名签。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羊久枝的木签上就是他俩的名字了!” 牧小满震惊地看着安东。 “你当年多大啊?”深泽笑了。 “十二岁。”安东喝了一口酒笑着说:“小孩子的爱情是不作数的。” 牧小满低下眼睛看着手中的羊久枝,心中冷笑:是啊,小孩子的爱情是不作数的,所以才让你喜欢我那么多年之后瞬间乏味了吧? “长大后,经历了生死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安东边说边站了起来:“各位,谢谢你们今天能来,之前一直麻烦大家了,今天我在这里敬各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牧小满从进饭店开始到现在完全处于混沌状态,在大家一起举杯同饮之时,她悄声问吴大志:“什么情况?” “喝就是了!” “兄弟能帮就帮,你别说感激的话太见外!曾经是我对不起你们,可感情的事情说不准的,哪知道自己的心什么时候就动了呢?只不过爱情的路上你比我接触的时间早了点罢了!不过,你小子别得意,”深泽放下酒杯,说:“我成绩从高中开始就被你压着,今天我得问一句千叶老师。千叶老师,这次毕业考核,我是不是全班第一?” 千叶老师笑了:“怎么这么说?” “哈哈,因为我回学校时去了趟你的办公室,看到安东的考卷了!安东前面答得全对,不过,他最后一道大题没写!而且,牧小满这次考试又不算。所以,我是不是第一?” “不是。”千叶老师坚定地说。 “啊!”深泽崩溃了:“渡边难道是你?” 渡边连连摆手:“我考核结果是刚及格,差点没过!所以毕业后就考虑还是当医生了。” 千叶老师说:“第一还是安东。” 众人望着安东,他更得意了,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没多少,而是抬眼看着牧小满。 “最后一道题是三十分哎!他一个字没动还能第一?”深泽不甘心了。 “因为他临时做了一道选题。”千叶老师举杯示意了一下安东,安东扬了扬酒杯,一饮而尽。 “选题?什么选题?”除了安东以外,所有人好奇极了。 千叶老师笑了:“你们不都是知道的吗?怎么反问起我来了?他最后那道题不是叫‘天命’吗?弦仁君,他当时用的还是你的飞机呢!” 除了牧小满和吴雁夕以外其他人恍然大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三个太太 “什么飞机?安东你会开飞机?”吴雁夕崇拜不已。 牧小满惊讶地看着安东,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好像不曾认识一般。 吴大志激动不已,内心想要说的话宛如万丈波涛,再不让他说,他会憋死,他兴奋地对吴雁夕说:“安东会开飞机,而且就开过一次!更重要的是,之前他一点飞机理论都不懂,更不知道飞机上那些零件该怎么摆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当时从我们学校开着飞机跑到苏联去了!” “而且当时是冬天,雪很大。”渡边对安东投去敬佩的目光。 “哼!当时我飞机只剩百分之55的燃油了,也就是说,这是一趟单程旅行。”深泽举杯示意了一下安东。 “你不懂飞机?那你怎么开的?”吴雁夕惊呼道。 安东笑着对千叶老师说:“还是老师教得好。千叶老师,要不是你,恐怕现在我们班也只剩下三个人了。” 三个人? 牧小满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是把我排除在外了?呵,狠心又自私的男人! 千叶老师收住了笑容,脑子里在回忆当初的情景:“其实那天学校里只剩下一架弦仁君的飞机了,恰好我有他飞机钥匙,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弦仁殿下。没办法,我就自作主张了一次。我也不大会开飞机,只是略懂皮毛……” “千叶老师你谦虚了。”众人说。 “还是安东自己聪明,领悟很快。但是那天晚上飞机起飞时已经是半夜两三点了,夜黑,风雪大,燃油不足……说实话,我看到安东开着飞机离开学校的样子,我很担忧。可是又联系不上弦仁君。”千叶老师如是说。 深泽微微低头有些惭愧:“要不是前一天我跟牧小满吵了一架,我也会尽快回学校的,那天我还在生闷气,所以考完试以后故意没回学校。对不起……” 牧小满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明明自己是最了解安东的,可安东身上似乎发生了很多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明明自己跟同学们接触的时间要比安东接触他们的时间长,为什么好像精彩的故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唯有深泽说到考试前他和自己吵架的事情,才依稀将她的记忆拉回一些。 苏联?他毕业考核不是笔试吗?就算是选题,怎么跑到苏联去了? 也许学校和苏联之间有某种联系吧?否则自己也不会在中苏边境遭遇那些事。 牧小满回想起这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安东你好帅哦!”吴雁夕崇拜极了:“当时你飞机开到苏联哪里的?” 安东吃了一口虾仁,抬起眼睛有些忧郁地看着牧小满说:“布拉戈维申斯克。” 牧小满没看他,大口大口吃着酱香海螺,海螺肉虽然肥厚又鲜美,可她心里却泛起了各种闹腾:安东,你今天来到底是做什么呢?展现你现在的爱情吗?我已经看到了。还要展现你当时的才智过人吗?你这完全是变着花样要我难堪是吗?呵,我连我考试地点在哪里都不知道。当时,你驾着飞机在漫天飞雪里展示你的高智商。我呢?却被蒙着眼睛丢进血腥的猎杀地狱!呵,有什么好炫耀的?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布拉是在苏联哪里,可你当时不怕吗?你是第一次开飞机,万一,万一飞机出故障了怎么办?”吴雁夕止不住地惊讶。 “这也是我当时担忧的。”千叶老师说。 “燃油不足,单程飞行,其实我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安东看着吃个不停的牧小满说:“如果你死了,我肯定活不下去了。” 席间一场唏嘘,吴雁夕却感慨道:“安东,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你是东,我是夕,我们……” “嘿,那你俩如果在一起的话,还真不是东西。”吴大志没管住嘴。 “你说什么呢!”吴雁夕有些怒气。 吴大志打抱不平了:“安东是好男人,可他不属于你!你别搅和了,一边儿玩去!你知道什么呀?当着大伙儿的面瞎表白?安东对他老婆可好了,你再怎么蹦跶都没用!” 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牧小满刚把牡蛎送到嘴边,差点没噎死,吴雁夕整个人傻在那儿了,她和牧小满异口同声地问:“你结过婚了?” 安东本来正拿着刀叉切盘中的牛排,被吴大志的这句话惊得放慢了手中的动作,仔细一想,笑了,抬起头对吴雁夕说:“是的,我已经结过婚了。而且,我已经有三个太太了。” “三个太太!”这下是所有人震惊了。 “师姐,”安东很礼貌地对她说:“今天带你来参加这个聚会一方面是你说我欠了你一顿饭,另一方面是在座的有三位单身汉……” 牧小满整个脑子懵了,她忘记了还在口中没有咽下的牡蛎,不可思议地看着安东,忽然好想问,他到底是不是之前认识的那个安东。 怪不得他那么冷,那么无情。原来他已经结过婚了!还有三个太太了!! 分手不过一年半,他怎么变得这样快! 安东结过婚了!!!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安东,她乱如麻的思绪被身边吴大志的声音给打断了,他的嘴巴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安东对他老婆可好了,之前他老婆住院动手术,这小子不准男医生碰他老婆身体,没办法,医生最后让他进手术室了。” 这番话勾起了深泽他们的回忆,深泽笑着说:“对对对!换药时,连护士都不准靠近,一直都是他亲手换药的。不过那段时光我可不敢想,一想我的脸就隐隐作痛。哈哈!” 渡边说:“好像他老婆的内衣裤都是他亲手洗的。” “后来内衣裤也是他亲自买的!”吴大志嚷嚷着。 吴雁夕完全在状况之外:“他太太都生了?什么时候?哪家医院?要手术?是难产吗?” 没人回答她。可能是大家争先恐后地说着这段时光没听见她的声音,又或者是没人在乎吴雁夕的心情。 安东笑着对他们说:“行了啊!到此为止了啊!”说完,瞄了一眼震惊中的牧小满,心满意足地对吴雁夕说:“师姐,抱歉,我不打算再娶四姨太了,我家族谱上已经写不下其他人名字了。” 吴雁夕万般苦涩和委屈堆积在心底,她抬眼看了看同样有些呆滞的牧小满,心里还算好受些。 食不知味的牧小满完全听不见身边人在讨论什么,说笑什么。她只觉得这一年半所有人的变化都太大了。牧竹之,於无时,现在连安东都是。 又或者,是他们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是自己看不透而已。闹哄哄的酒席上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听见她此时崩溃的心声。 也罢!一次性知道所有真相也好。 三个太太?!呵呵。 安东结过婚了!呵呵,原来大家都知道,唯独自己不知道。 她佯装淡定地将扇贝塞进口中,艰难地吞咽着,忽然觉得今天的海鲜又苦又咸!好像眼泪的味道。 “牧小满。”千叶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偏头回应,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 “是不是我曾经教你的课你都忘记了?”千叶老师想提醒她,可又不大好明说,毕竟弦仁君曾经背后跟他说过实情,这其中的蜿蜒曲折他是清楚的。 “没有。”牧小满想了想,又道:“伪装课我学得很好。” “读心呢?”千叶老师问。 “无心可读。” “那是因为你的心不定。”千叶老师摇了摇头:“生活,感情,包括你要发现的事情真相都是如此,心定,才能看到本质。” 牧小满完全没听见千叶老师后面那句话,因为她正好面对着包厢门口,通过千叶老师的侧脸向外望去,那珠帘一摇一晃之间,似乎看到饭店大厅柜台那儿有个穿着很像於无时的人! 不对,就是於无时!他上钩了! “千叶老师,我出去一下。”牧小满欠了欠身。毕竟,这个包厢她实在待不下去了,此人的出现正好是个契机! “好。” 牧小满转身走出包厢,死死地盯着那人,余光却瞄到包厢门口站着阿廖沙。她对阿廖沙说:“你去饭店门口把路堵上!” “啊?少奶奶你要做什么?”阿廖沙问。 “有贼!” 话音刚落,牧小满冲向大厅柜台,那人似乎觉察出背后的脚步声,知道事情不妙,他并未回头,转身正准备离开饭店,却看见阿廖沙和几个服务生跟门神似的,插着腰站在饭店门口。 他赶紧掉头向楼梯间跑去,他的速度极快,并不亚于牧小满。牧小满穷追不舍,那人身体十分轻巧,单手撑着栏杆便从一楼翻到二楼,又从二楼翻到三楼。 牧小满急得抓狂,一直追到顶楼才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那人一个回身却早已戴上了黑色口罩! 牧小满对着那人的头部开始挥拳,可那人的武功似乎极高,反应极快,不仅能跟得上牧小满的速度,而且还能在她变换拳的时候一个转身给她一个反脚踢! 牧小满一惊,想抓住那人的脚踝,不想,那人的速度快如闪电,他单手撑地,一个螺旋反转将牧小满打趴在地。牧小满也不是吃素的,一个鲤鱼打挺蹿了起来,在那人想往楼下跑的时候,上去对着那人的脊梁骨一击猛拳!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那人只觉得脊柱一震,回头对着牧小满的脖颈掐来。 正在一楼包厢里谈笑风生的安东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估摸了时间,牧小满已经离开酒席十分钟有余。她不是个脆弱的女孩,不可能在听到自己已婚后就崩溃的想要逃离。 正当安东有些坐立不安时,忽闻包厢外有很多人向饭店门外跑去。 “怎么了?”众人面面相觑。 “不会地震了吧?”吴大志惊呼。 “阿廖沙!阿廖沙!小满呢?!”安东冲着门口喊道,他觉得不是地震了,一定是牧小满出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廖沙才着急忙慌地从门外奔了进来:“少爷!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众人问。 “少奶奶跟一个贼在天台上打起来了!”阿廖沙哭丧着脸说:“她就跟我说有贼,让我堵着店门。我……我没想太多。” 安东只觉得大脑嗡了一声,赶紧跟着其他人一起奔出饭店门口,顺着众人的目光仰头望去,只见,在国际大饭店的顶楼天台上,牧小满和那个贼的身影在天台最边缘纠缠不休。甚至在众人的惊呼中他们有好几次险些从天台边缘跌下来。 那里可是二十多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打斗 “阿廖沙!”安东急得大吼:“饭店里所有的床褥,垫子全部拿出来!如果小满掉下来你们没接住,一个都别想活!” 说完,转身冲进饭店内厅电梯间,可电梯太慢了,晃晃悠悠地正从五楼往下降,安东等不及了,直接冲向楼梯向着楼顶奔去。 “安东!你别去啊!天台危险!”吴雁夕大声喊道。 “喊什么呢?牧小满是他老婆,他能不急吗?”深泽不耐烦地站在电梯门前等着。 吴雁夕再次受到打击了:“她……她不是安东的初恋吗?怎么又成老婆了?” “人家是明媒正娶,直接拜堂成亲的!你少在这里掺和!”深泽没好气地说:“我都放弃了!” 吴大志从柜台那赶了过来,说:“安东呢?我刚打电话把我手下的人都喊来了。” “冲楼上去了!”深泽仰头看着即将靠近的电梯,嘴里忍不住的骂道:“安东还想把这饭店扩建成远东第一高楼?先配备个好电梯吧!破电梯那么慢!” 渡边跟千叶老师也从柜台那跑了过来。渡边说:“我给医院打电话了,能喊来的医生都来了。很快就到!” 千叶老师摇着头说:“牧小满冷静,安东理智。一遇到对方的事情,一个变得不冷静,一个变得不理智。这么长时间了,他俩怎么到现在还是没变?” 电梯来了,空间很小,他们几个勉强挤了进去,独独留下吴雁夕呆若木鸡地站在电梯外看着这些人升了上去。她的脑子因为深泽说出的真相一时半会还缓不过劲儿来。 楼下众人为了这事儿忙得一团乱,楼顶天台上那两人却厮打得愈发激烈。 牧小满只是想把那人的口罩摘下,证实他就是於无时!并亲口问问他所有事情的真相。事实上,两人在对打的过程中,牧小满从他的身高,体型,甚至是眼神都直接断定他就是於无时! 然而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人身上的味道,完全没有於无时特有的体香,牧小满觉得,也许是因为夏天太过炎热,身上的汗味盖住了本身的体味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仅仅这个小小的疑惑却让牧小满有些不确定了。 可是,如果这个人心里没鬼,为什么在追他的过程里,他要跑? 如果他这人没问题,为什么要跟自己打一架? 一定要想办法摘下他的口罩! 然而,此人出手太狠! 牧小满只是想摘下他的口罩,可他似乎想置牧小满于死地!他边打边从门边儿往天台边缘靠拢。那人伸手不错,似乎中国武术,西方拳术他都精通,甚至一些拳脚还有日本空手道的意思。 牧小满在拳术上自然敌不过他,不过,却在速度上更甚一筹。她越打,体内的血液似乎越沸腾,也许是贪狼血统的关系,她全然不知疲惫,再加上之前听到安东已婚并有三个太太的事情,更是让她极为恼火。手中的速度竟不知觉的慢慢加快了起来。 那人体力也不错,却慢慢败下阵来,心中骂骂咧咧,总是想找准时机好抓着牧小满的胳膊往楼下扔。 牧小满觉察出此人已经体力减弱,她边打边说:“你是不是於无时!?你鬼鬼祟祟的到柜台那儿做什么?你是不是跟卢家码头凶杀案有关!” 其实她还想问多年前自家灭门之事,不过,在未经证实他的真实身份之前,她不会轻易说出自己心底的秘密的。 然而,那人根本没有说话,不过却在他慢慢加重的喘气声中牧小满听见了一声冷笑。 就在此时,安东从楼下冲上来了!他见那两人正厮打得厉害,一团怒火涌上心头:敢打我女人!不想活了! 那人一见来了个帮手,一个反身抓住牧小满的胳膊将她扭压在地,同时,他瞬间从腰间摸出两枚飞镖,朝着安东的方向扔去,安东一侧身,好巧不巧,飞镖投向楼梯口,深泽,吴大志他们正好赶了过来,吓得吴大志哇哇乱叫。 牧小满用力挣脱,对着那人的五脏狠命砸去,那人痛得乱叫却并未松手,死死地扣紧牧小满的胳膊,他恨恨地看着众人,对牧小满说:“你还带了帮手!” 牧小满一惊:说话声音很熟悉!可是,却不像那天晚上在拳馆三楼听到的声音。 “你是谁!?”牧小满问。 “不准过来!”那人恶狠狠地说:“再过来,我拉着她一起跳下去!” 安东等人不敢动了,可那人自知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灵巧地蹿向一边,眼睛里露出邪魅的阴笑,一个猛子将牧小满从地上拉起,再一脚踏上天台边缘,用尽最后全力拉着牧小满就往楼下跳! 谁都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牧小满反应极快,单手死死地拉着天台边缘,可她整个身子已经悬空了。另外一只手还被那人紧紧地抓着。安东想也没想,一个健步上前,拼命拉着牧小满往上拖。 牧小满的重心向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 “小满松手!”安东喊道。 “是他抓着我!”牧小满抬头看着安东,她绝望了。 那贼人阴笑着,死死地抓着牧小满的手不松开,另只手从腰间又摸出剩下几枚飞镖扔向安东,安东的脸瞬间一道血痕!却并未松手。 此时,众人奔了过来,深泽直接从吴大志的腰间抽出手枪,对着那贼人的胳膊一枪射去,贼人在惊恐中松开了手,直直地从二十多层顶楼坠了下去! 安东用力将牧小满拉了上来,隐约听见楼下的嘈杂声,他抱着惊魂未定的牧小满,全身发抖地说:“小满不怕,不要看,不要看!” 牧小满像只在风雨中受了惊的鸟儿,呼吸间有着微微地发抖,她跌坐在安东怀里,喘着粗气,贴着他的胸口,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冷冷地推开安东,踉跄着站了起来,故作镇定地说:“谢谢安少爷。” 吴大志早早地推搡着众人回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人在天台上。牧小满说完后转身就走,余光间却看到安东身上有着淡淡的血痕。她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正好看到他一脸怒色地站了起来:“牧小满!不管你遇到什么,我麻烦你下次先说再做好不好?你的冷静呢?” 牧小满盯着他胸前的血痕:“你……受伤了。” 安东气急败坏地拉着她就往楼下走,不过口气似乎缓和了些:“受伤的是你,不是我!”然而,他却拉着他下了楼梯,走向正中间朝南的一间办公室。牧小满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有着深深的血痕,大概是刚才在空中被拉扯的时候划破的。 她拼命挣脱他的手,说:“你干嘛?要带我去哪里?” “我那儿有药箱。”安东的惊吓未减,抓着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过,说话已经有气无力了,是吓的。 牧小满没听懂,被他连拖带拉地丢进办公室里。直到看到他从书柜下取出药箱,才反应过来:“这……这饭店也被你收购了?” “嗯。”安东熟练地给她清洗了伤口,又上了些药,全程不发一言。 牧小满瞥见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框,在他给自己上药时探头望去,猛然发现,竟然是自己和他多年前在沈阳拍的那张“结婚照”! 她的心中一阵感慨,自己之前也有这张照片的,只可惜都留在学校了。估摸着已经被学校里的人丢掉了。不过没了就没了,省得平时看到心里难受。 直到安东带着她离开办公室,走进电梯时,她才开了口:“有些东西你还是丢了吧!不要让别人看了误会。” 东西,指的是照片。别人,说的是他那三个太太。 安东拉开电梯门,电梯很小,四方是铁栏杆围着,虽然做的是西方花式,可牧小满却很不想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跟他站在一起。有些事情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安东见她站在电梯门前有些踟蹰不定,一把将她拉了进来,紧紧地抱着她,任凭她用力挣扎也不放手地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要命了,可你的命是我的!我的命也是你的!以后不准在没跟我商量的情况下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好不好?” 牧小满本来听着这话觉得别扭,满腔怒火涌上心头,可仔细一听,安东的声音颤抖,似乎夹杂着一丝哭腔。他身上好闻的星空的味道将她的怒火一点点地压了下去:“来吃饭之前我在家放了个鱼饵,我在等於无时上钩。” 谁知,安东抱得更紧了:“我知道你已经在开始调查了,可有的事情太危险,你能不能别做?”事实上,他想说的是:危险的事情交给我。然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牧小满冷笑道:“怕苦怕累的是你,不是我。安少爷,你就跟着你那三个太太好好过安稳日子吧!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权当没看见!” 安东一听,知道她正吃醋呢!本来难过惊吓的身心却有了一丝开心,他缓和了口气,眼泪悄悄地滴进她的头发里:“是啊,三个太太都是我的命!” 此言一出,牧小满简直气得要跳脚,她猛地将安东推开,却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她本来想发火的,却只能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安东无力地从她背后紧紧地抱着她,将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声说:“我送你回家。” 牧小满没吭声,没挣扎,脑子里滴溜溜地想着他那三个太太的事。 电梯缓缓下降,二十多层的高度仿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还没到一楼呢,就听见深泽在大声地数落着吴大志:“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枪拿出来?” “我那枪平时就是个摆设,我开枪根本不准,到了巡捕房后才临时学的!平时放在腰间做装饰的,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哪想那么多?”吴大志解释道:“再说了,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开枪对着那人脑袋?反而打了他胳膊?” “哼!因为我想让他知道从二十多楼跳下去,死时痛苦的感觉!”深泽得意洋洋地说。 电梯终于到达一楼,牧小满着急地问:“那人死了没?” “死了!血肉模糊!”渡边做了个鬼脸:“脑浆都迸出来了。” “是於无时吗?”牧小满又问。 “不是。”吴大志遗憾地说。 牧小满赶紧往门外奔:“糟糕!难道打错人了?” 吴大志一把拉住牧小满,说:“其实也不算打错人。不过,你确定要去看他吗?场面有些血腥。” 牧小满笑道:“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怕!” 她刚出饭店大门,只见从医院里赶来的医生们正把蒙着白布的尸体往担架上抬,她奔了过去,直接掀开白布,她要看个究竟! 然而,白布下的那张鲜血淋淋的脸虽然已经扭曲变形,可却依然能认得出,此人是阿成! 拳馆里的成师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扶桑计划 吴大志拍了拍牧小满的肩膀,说:“关于这个阿成,其实一直都是我们跟踪的对象。所以这次你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白布再次盖在阿成那扭曲又血腥的脸上,看着尸体被抬上车,过了好久,才闷闷地问:“你们跟踪他干嘛?” 吴大志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跟安东说话的深泽和渡边他们,悄声对牧小满说:“阿成好像背后在给日本人做事。我们一直没有证据,只知道他之前加入了日本的扶桑社。扶桑社的徽章就是一个樱花图案。刚才他丢出去的飞镖上恰好就有这一标识。” 牧小满忽然联想起柏二爷那天晚上古怪的神情和态度,便顺口问了句:“柏二爷加入了吗?” “柏二爷没有加入,他很憎恨日本人。这个阿成应该是瞒着他加入的。”吴大志如是说。 “呵,他加入扶桑社有什么好处呢?日本人会给他金钱?房子?幸福?”牧小满觉得真是悲哀,她看着医护人员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准备开车回医院的样子,有些忧伤的说:“虽然小时候,他对我不好,很讨厌我……” 安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满,我们回家。” 牧小满一愣,回头看着安东走去开车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一种时空穿梭的感觉,好像安东从来没有变心过,成师兄自己从来不曾认识过。 “吴小姐,要不要跟我的警车一起回去啊?”吴大志对吴雁夕招呼道。 “我……”吴雁夕看了一眼牧小满,安东正好把车开了过来,她悻悻地对牧小满说:“牧小姐,之前是我没弄清情况,希望你不要介意。” 牧小满笑笑:“没关系,不用对我道歉。” “小满上车!”安东催促道。 牧小满在迟疑中最终还是打开了车门。刚坐定,渡边小跑着过来,说:“对了,牧小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情,我跟家父商量了一下。也综合考察了一下柏友山的实力,决定采纳你的意见!” “谢谢!”牧小满喜出望外,却没留意坐在一旁耳朵竖得老高的安东。 一阵忙乱之后,国际大饭店的门口又恢复了往日夜间的繁华气息。深泽开了个小破车带着千叶老师是最后离开的。他没急着回去,而是打算带着千叶老师在这夜上海逛一圈。 夜上海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处处繁华。那沿街奔跑的黄包车夫经过这一天辛苦的奔波,早没了白天的精气神,整整齐齐地排在各大饭店啊,舞厅啊门前坐着。他们抽着闷烟,聊不完的天,在哐当哐当的有轨电车声中,感慨不完的人生沧桑。 车子再往前开一段距离,路旁是一排排破旧的空楼,残垣断壁的墙面在这月光下和附近的红绿灯光中显得诡异万分。被摧毁的商店和街道似乎依然残留着不屈者的亡魂。 千叶老师估摸着,这一带应该就是闸北区了,四处似乎仍残留着硝烟的气息。然而,却不曾见到路边有着丝毫的凌乱和战后的贫穷与荒乱。 “这里是闸北?”千叶老师问。 “是的,老师。”深泽礼貌地回答:“别看今年年初我们和中国人的这一战让他们损失惨重。可他们似乎已经在开始复苏了,中国人的积极性似乎很高啊!” “是啊!中国人的精神也是天皇陛下所惧怕的。”千叶老师刚说到这里,深泽的小破车却被路面的砖石颠簸了一下:“你怎么开这种车?等下回去我就打电话给总参谋长!让他给您配辆好车!这辆车太不符合您的身份了!” 深泽笑了:“不瞒你说,这车是我母后亲自配给我的!” “她还没原谅您?”千叶老师没有丝毫惊讶。 “是我还没原谅她!”深泽摇着头笑了,车头一拐,开上另一条平坦的大路,往南京路方向开去:“要不是她,我早就跟牧小满结婚了。这下好了,我不仅眼睁睁地看着他俩拜堂成亲,还要带着愧疚祝福他们一生。这就是我的好母后给我安排的幸福!” 千叶老师的眼睛看着路边,出神地问:“所以你就到上海来了?为了躲避她?” “差不多吧!”深泽的情绪泛起了一丝苦涩:“反正我暂时不想回去!一个人在这儿乐得清静,回去后她又要催促我跟这家千金,那家女孩去见面,真的很烦!千叶老师你呢?这次来上海玩待几天?” 千叶老师盯着远处彩色的霓虹灯没回答,过了很久,才转过身来,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色的樱花飞镖,递给深泽,说:“弦仁殿下,臣千叶卫今天是带着扶桑计划来上海的。”飞镖上那枚樱花标记在远处霓虹灯的照耀下诡异万分。 深泽一个紧急刹车停了下来,怔怔地回头看着他,说:“皇兄口中那个扶桑计划最高总执行官……是你?” “是!请弦仁殿下过目!”千叶卫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将飞镖举过头顶。 “所以……” “所以刚才死掉的那个阿成应该是来给我通风报信的,他之所以投掷飞镖也是看到我了。” “可他死了。”深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千叶老师,说。 “他不得不死,否则他们会顺藤摸瓜,查到我。”千叶老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周围没有灯光,黑暗而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整个车里,让深泽不寒而栗:“他们?他们是谁?” “中国人。” “千叶老师我记得你的梦想不是这个,你怎么……”深泽有些搞不懂了。 “国家最高指令,我不得不做。”千叶卫说:“而且,我在这里的助手是你,弦仁殿下。天皇陛下就是因为看到你在上海没有做出一点成绩,所以才让我提前来了。” “扶桑计划我不想执行。”深泽无力地看着远方:“我讨厌战争!好,就算要打,正大光明的打!我不喜欢背后玩阴的!” “我也不喜欢。”千叶卫说:“可是,天皇陛下喜欢这方土地。今天晚上,我总算知道陛下他为什么非要拿下上海甚至中国不可了。” “为什么?” “这方土地上的精神!是我们日本人所没有的灵魂。” “精神那是人思想的产物,不是土地里种出来的庄稼!皇兄就算拿下这方土地,也拿不走人家的精神!” “我们回去吧!”千叶老师叹了一口气。 “老师你为什么不反抗呢?跟我一样!我虽然是带着扶桑计划来上海的,可我根本没动过!我们就放在那拖着不做,皇兄也拿我们没辙!” 千叶老师看着远处的霓虹灯,淡淡地说:“我的母亲已经七十了,现在住在总参谋长家里。” 深泽身心疲惫地回到家,他本是喜欢热闹,就在南京路附近置了个小洋楼。每天晚上孤独地抽着烟,倒可以让不远处的繁华声排解自己心中的寂寞。然而今天晚上,他却觉得那花花绿绿的灯光搅乱得让他实在心烦! 他开了一瓶威士忌,直接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了个大半。来到上海后,每天晚上他都要喝掉一两瓶,让自己在醉醺醺的恍惚中沉沉睡去,这样,才能让自己对牧小满的思念,和对她的愧疚中减轻几分。 然而,千叶老师的那番话仿若一声闷雷轰炸了他本是逐渐平静的心。他躺在地上,没有开灯,可笑地看着黑暗的房间,影影绰绰地被窗外的灯光照应着,却更是让他烦闷不已。 他不懂,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的生活必须要听母后,皇兄的摆布?为什么从小到大就没有属于自己一点点的自由时间和空间?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喜欢的东西,只要不被允许,就立即被剥夺? 自由。爱情。人生。 没有一个是他能自己把握的。牧小满他抓不住了,却莫名其妙地被皇兄塞给自己一份扶桑计划?这算是什么可笑的人生?! 在黑暗中,深泽呜呜地哭出了声。却不想,在哭声中听见房门口传来一声铃铛声。 他从地上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斜靠着一旁的桌案,擦了擦眼泪,稳了稳心绪,说:“什么事?” “回禀殿下,一个女子求见。”仆人说。 “不见!我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深泽呵斥道。 随即,拉门缓缓打开,黑暗中,一个穿着红色浴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不高不矮,却很瘦,那涂得鲜红的嘴唇好似鲜血一般,在这黑夜中恐怖万分。 深泽心中一紧,赶紧开了灯。 那女子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头完全抵着地面,将脸深深地埋了下去:“弦仁殿下。” 深泽正色道:“你是谁?” “日出扶桑,浮世东云,东云风薰,天照大神!”女子大声地说。 深泽冷笑着叹了口气,闷闷道:该来的还是会来。 “你就是扶桑计划中的樱魂?”深泽笑了,拿起威士忌又喝了一大口。 “是的,弦仁殿下!”女子答。 “好吧!你们的计划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深泽吊儿郎当地说。 “弦仁殿下,是我们的计划。”女子纠正道。 深泽听她声音总觉得熟悉,是没来由地让人讨厌的熟悉:“随便你。” “回禀殿下,已经开始了。” 深泽一愣:“呵呵,原来,就算我不想做,你们也已经在做了。行了,回去吧!我知道了。” 女子这才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方才抬起头来,却让深泽“咦”了一声:“你是……” “红叶凛。”她的嘴角咧出一抹血腥的阴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不眠夜 深泽只觉得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大脑瞬间清醒,他看着这个宛如鬼魅似的女子,竟然是红叶凛! “弦仁殿下,您不认识我了吗?”红叶凛冷笑地看着他说。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好似一点点灯光或者尘埃都会把这房间瞬间摧毁。过了许久,深泽才爆发出一阵大笑:“红叶凛!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啊!我听说,扶桑计划中的樱魂是经过千挑万选之后才最终确定的人选,你没了红叶翔做靠山,竟然还能走到这一步!佩服佩服!” “殿下您过奖了,只不过我叔父去世后,天照大神赋予了更多的能量给我罢了,我也因此找到了自己,仅此而已。”红叶凛骄傲地说:“殿下,您不觉得,我变得漂亮多了吗?” 深泽冷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更让人觉得恶心了!” “弦仁殿下!”红叶凛微笑着盯着他,说:“既然天皇陛下选择了我,总参谋长器重我,而我,作为扶桑计划中的樱魂来到上海,那么,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希望您不要总以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看我,您要明白,我来这里,是帮助您完成天皇陛下的宏伟大业的!” 深泽笑了,踉踉跄跄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涂得粉白的脸庞,说:“你说你来帮我?” “是的。” 此言一出,深泽瞬间将手中拿着的那瓶威士忌砸向红叶凛身后的那面墙,哐当一声,雪白的墙面顷刻间印上了一大片酒印。 “我看你就是来报复我的!”深泽大吼。 “凛不懂。”红叶凛邪魅地笑着。 深泽厌极了她这种不屑一顾的表情,一个猛子冲上去,右手死死地捏着她的脖颈,将她靠在那面满是酒气的墙上,咬着牙,恨恨地说:“你不懂?我弄死了你的恋人和叔父,所以,现在你是来折磨我的,是不是!” “恋人?您是说平野凉介吗?”红叶凛笑了:“我还要感谢弦仁殿下您去年毕业考核回来后,直接把那家伙从东京抓回学校,绑到命运十字架上,让他享受冰冷海水带给他的绝望!若不是他,去年年初,我不会被他和另外几个人羞辱。” “哈哈!那明明是你们几个联合起来整死牧小满的阴谋,你现在竟然这么说?红叶凛,你作为平野凉介的同伙,在他葬身于海沟之后,竟然背叛他!我真替平野那厮不值!” “同伙?弦仁殿下您说什么?凛不懂!”红叶凛的下巴被他捏得死死地,说起话来越来越没了气息。 深泽捏着她的下巴,一把将她摔在地上,指着她吼道:“那你的叔父红叶翔呢?你一定是为你叔父来报仇的是不是!是我亲自把他押送至中苏边境,把他卖给俄国人的!也是我邀请你去参加猎杀游戏的。你敢说你不恨我?你敢说你现在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报复我?!” 红叶凛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深泽面前,两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他,甜甜地笑着说:“弦仁殿下,您别生气嘛!红叶翔那人,我早就希望他死啦!所以,您邀请我参加猎杀游戏,当我看到猎物中有红叶翔时,您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深泽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觉得此时的她好似一团鬼火,红凄凄地,让人觉得恐怖:“你说什么?” “我从小学就开始住在红叶翔家了,”红叶凛笑着将自己的胸口贴向深泽,伏在他的耳边,笑着说:“从我住到他家开始,我就不是女孩儿了。您说,他该不该死呢?” 深泽一把将她推开,看着眼前这个疯子,大声吼道:“滚!你给我滚!” “弦仁殿下您别发火嘛!”红叶凛又贴了上来:“这次我来上海,纯粹是为了帮助天皇陛下完成他的大业,并且,在您身边,伺候您,报答您!殿下,扶桑计划您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启动呢!陛下很生气,我不能让他生气,更不能让他生您的气!” “所以,你是皇兄派来监视我的?呵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管我走到天涯海角,他和母后都不会放过我!滚!你滚!”深泽再次一把将她推开,大声地吼道。 “好!既然殿下您不要我伺候,那就算咯!反正我刚才摸着您的身子骨,觉得您还没陛下的身子骨结实呢!恐怕这里……”红叶凛那细长的鬼爪摸向深泽的臀部:“也没陛下的结实吧?哈哈哈!”说完,扬长而去。 深泽看着她鬼魅般的身影摇晃在漆黑的走廊上,他再也忍不住了,凄厉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冲向矮柜,从暗格里拿出一把手枪,跑到阳台上,红叶凛恰好迈着骄傲的脚步走在洋楼下的石子路上,旁边的街灯明晃晃,照得她那得意的身影好似完成了使命一般。 深泽拉开保险,直接枪口对准了红叶凛的背影,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眼泪瞬间落下。 “砰!砰!砰!” 三枪! 每一枪都打在红叶凛的脚边,却并未伤她半分。 而红叶凛的脚步,却不紧不慢,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踏着轻松的步伐,在这夏夜的蝉鸣声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深泽跌倒在阳台上,无力地抱着栏杆大哭。 他不能杀她,她是皇兄亲自挑选的樱魂! 他不能杀她,她是扶桑计划中的核心! 他杀不了她,就好像他这辈子永远也对抗不了的命运一般。 似乎哭了很久,深泽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好绝望,觉得整个生命里没有一丝光亮,曾经上学的时候那么开心的生活,现在却早已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他要阳光,要依靠,要有人能给他一丝希望。于是,他踉踉跄跄地走向桌案,双腿一软,跌坐了下来。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拨通了牧府的电话。 “喂,我是深泽道弦,我找……”深泽脑子转了一圈,说:“安东。” “安少爷不在,早就回去了。”仆人说。 深泽放心了,说:“那我找牧小满。” “好,请稍等。” 深泽在等待的过程里又把不知觉流出的眼泪给擦了擦,叹了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直到电话被牧小满接起,他才笑着说:“在干嘛呢?接个电话这么慢!” “我在反省。”牧小满说。 听到牧小满的声音后,深泽觉得自己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反省什么?反省阿成的事?” “嗯,我不够冷静。”牧小满说:“不过真的很奇怪,成师兄为什么会穿着跟於无时一样的衣服?” “他那套衣服很常见吧?我看你们中国大户人家养的打手,大部分都是这种装扮啊!” “这我也知道。问题是,我在来饭店之前在家里放了个鱼饵,因为我有怀疑於无时,我想让他上钩。鱼饵地点就是饭店的柜台。你说,成师兄怎么那么巧也去那儿了?” 深泽心中一紧,想起之前千叶老师对他说的话,赶紧扯开话题,说:“也许他是来吃饭的?” “不可能!他不心虚的话,怎么会在看到我的时候掉头就跑?我觉得,他跟於无时一定是一伙的!於无时是牧竹之手下的,他是柏二爷手下的。就算他背着柏二爷……”牧小满刚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吴大志跟她说扶桑社的时候是背着深泽他们说的,于是,她换了个方向,说:“就算他背着柏二爷投奔了牧竹之,很多事情也说不通啊!” 深泽笑了:“冰雪姬,你呢,今天晚上就好好地睡一觉,也许明天醒来后什么都能想清楚啦!” “啊!这是个不眠夜啊!恐怕今晚我是睡不着了。”牧小满的话虽然有些沮丧,可她的语气听起来却让人觉得阳光、心安。 “我也是。”深泽觉得听到她声音后,心情好多了。 “你怎么了?” “牧小满,我爱你。”这话刚说出口,深泽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深泽,我就当你开玩笑了啊!” “我真的好爱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深泽?你哭了?”牧小满明显听出了他的哭腔:“发生什么事了?” 深泽二话没说,将电话挂断了。 牧小满觉得,他一定是喝多了。所以也没太留意,转身一边琢磨着成师兄的问题,一边准备回房。上楼梯时却瞄了一眼地下室,那里黑洞洞地,让人觉得压抑。她从回来后就跟老陈打听於无时今晚的去处。 老陈这人是个好管家,对主人忠心不二,对仆人处处提防小心,生怕他们做了什么让主人不开心的事儿。可老陈却直接回答:“於无时一晚上都待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於无时和成师兄的问题,应该就在牧竹之和柏二爷两人身上。这两人,从前就是死对头,这次南北商会合并的事情竟然达成了一致?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见相和的。也许他俩本是一伙? 如果是这样,很多事情又能说得通了。那么如果真是如此,会不会柏二爷跟当年自家被灭门一事有关呢? 不可能! 他俩以前就是死对头,意见相和也是最近的事儿。不过,总觉得柏二爷那怪怪的。小时候就这么觉得,现在也这么觉得。 算了,明天先去一趟拳馆,探探虚实再说! 牧小满踏着疲惫的脚步回了房,却不知,在那地下楼梯的暗处,於无时的眼睛好像毒蝎一般,死死地盯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公证人 第二天一大早,牧小满等牧竹之去商会时,她才溜出房门。 牧竹之即将损失酒厂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得知消息,牧小满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当初他带着二十个人去奉天杀他全家时,他怎么不心虚的? 想到这里,仇恨漫上心头,淹没了心里仅存的一丝愧疚! 可牧小满没想到的是,当她来到柏式拳馆门前时,拳馆门口里三层外三层,乌泱泱地围着很多人。 走近方才听见在那人群嘈杂中,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皮鞭抽打和柏二爷大声咒骂的声音。 怎么了? 牧小满挤进人群,却看见柏二爷手里拿了根长长的皮鞭,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满脸血腥,侧身朝外,从那装束和外形不难猜出,尸体正是阿成! 围观人群里,有些人捂着鼻子,对那尸体指指点点。只见柏二爷抽动手中的皮鞭,一鞭鞭地打在那尸体上,大声咒骂着:“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竟然背后投靠日本人!若不是牧小满发现,使你高空坠楼,恐怕,我柏友山致死都发现不了你竟然是个畜生!” “人死了就算了!”人群里有一人高声喊道。 柏友山拱了拱手,对大家说:“我柏某人这辈子只痛恨两点!一是欺骗,二是日本人。阿成这人,死前所做的一切都触犯了我这里的大忌!怪只怪我当初看走了眼!”说完,又挥动手中的皮鞭,对那尸体抽去。 人们对着柏二爷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柏二爷转着圈儿对那尸体继续全方位的抽打,等他转到牧小满身边时,猛然一愣,转身对大家说:“就是这位姑娘,发现阿成身份的!她是我手下拳师柯叔的徒弟,是我柏式拳馆的骄傲!” 牧小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虽然陷入窘境,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柏二爷看到她虽然有些停顿,可那表情并未真正的惊讶。 也许,柏二爷知道她要来吧? 也许,是自己长大了,成熟了的关系,牧小满总觉得柏二爷有些话说得并不地道:他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呢?如果有其他扶桑社成员在附近,要来寻仇怎么办? 牧小满的心里泛起了淡淡的不悦。 柏二爷又抽打了一会儿,方才命令其他兄弟们将尸体抬进拳馆,人群这才慢慢散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牧小满,表情依然冷冷地。牧小满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说:“柏二爷!” “嗯。”柏二爷从鼻腔里哼了这么一声,转身便走进拳馆了。 牧小满跟着他上了三楼,来到他办公室里,刚关上门,她便将心中窝藏了一个晚上的话语说了出来:“柏二爷,酒厂的事应该可以被你拿下了。” “唔……昨天晚上酒厂那边的人打电话给我了。”柏二爷给自己泡了杯茶水。 “你已经知道了?是渡边光给你打电话的吗?”牧小满有些惊讶。 “嗯。”柏二爷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这事你虽然是帮我促成了,可做得并不圆满!” 牧小满心下一沉,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渡边昨晚答应过我了啊!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他只给我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还有五十一卖给了安东。”柏二爷虽然盯着他,眼睛里有着一丝厌恶和不满。 牧小满觉察出他眼神里的不一样,心里十分愧疚:“对不起。” “罢了!”柏二爷摆了摆手:“我听说安东最近一直在忙收购。据我所知,他目前手里并无酒厂,渡边似乎跟他关系不错,你们都是同学,这点我能理解。” 对于柏二爷态度的转变,牧小满着实有些意外,不过,接下来柏二爷的话倒是让她明白了缘由:“既然渡边家决定把股权卖给我和安东,随随便便签订可不行,我想找人做个公证!” “我该怎么帮柏二爷呢?”牧小满知道柏二爷不会轻易跟她说自己的计划的。 “你去法院帮我找个公证人来!” “好!” “但是有个前提!公证人必须是年轻人。” “……好。” 牧小满虽然很想问柏二爷为什么必须选个年轻的公证人,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她总觉得柏二爷的眼睛里有着读不懂的东西,可能是多年前阿金哥哥的死,让他还是有憎恨自己吧? 想到这儿,她加快了脚步,走下拳馆三楼。走到大厅时,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全场,却发现,本来放在大厅正中央的那具阿成尸体不见了。 她拦住一个师兄,礼貌地问:“师兄好,请问,成师兄尸体去哪里了?” 那师兄自然是认识牧小满的,可当他听到她这个问题时,眉毛微微上挑,脖颈不自主地向后靠,眼睛开始向一旁看去:“其他几个弟兄把他拖到后院里埋了。”说完,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牧小满奇怪地看着那人的身影,心中泛起了一丝古怪:这个师兄的动作和表情明明就是不想回答,或者开始撒谎的惯有神情。他为什么要撒谎?是因为我是杀死成师兄的凶手吗? 她疑惑地向着门外走去,刚出了拳馆,却猛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拳馆门口,刚才尸体横放的地方,却觉得不对! 这么热的天,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尸体早就开始发臭了!虽然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捂着鼻子,可大部分人是没有闻到任何味道的!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没闻到臭味。这么闷热的天气,臭味散发地会很快,又没有风……而阿成确实是死了的。 难道说,刚才那具尸体不是阿成?又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尸体? 牧小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尸体,为什么柏二爷要在门口鞭打他?为什么要演这出戏? 如果是尸体,那么这人一定不是阿成,死亡时间最早只可能是在今天凌晨,不可能是昨天晚上!否则这么热的天臭味一定会散发!那么死的人到底是谁? 牧小满觉得自己走不动了,叫了一辆黄包车便往法院去。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路,却依然没有头绪。 刚到法院大厅,正准备咨询办事人员呢,便听见从大厅的另一头传来安东的声音:“你办事我放心!” 她头皮瞬间发麻,觉得这人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他啊? 昨天晚上安东送自己回家,两人一路没说半个字,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生什么气!牧小满自己心里还憋闷得很呢,人家都是有三个太太的人了,自己还在报仇路上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她想背过身去,装作不认识,没听见,可老远便听见一个声音冲自己喊道:“是牧小满,牧师妹吗?” 牧小满尴尬地回头望去,只见,安东身边站着一个比他稍微矮一点的男人,大热天,他依然穿着西装革履,头上似乎摸了发油,锃亮锃亮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一副圆圆的眼镜在他本是正色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他的嘴巴不大,很薄,一看就是能说会道。 “是的,我是牧小满。请问……” “你好,我是简自淮!我听爸爸提起过你,也经常听安东聊到你,还听同学谈论过你,也许你还不认识我,但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简自淮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来作握手状。然而,旁边安东却适时地咳嗽了一声,牧小满刚准备回应他的握手,简自淮却突然缩回了手。空留牧小满的右手悬在空中,那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牧小满收回手,瞪了安东一眼,安东却佯装没看见,抬头看天。 “我听说过你,是陆士的学长吧?前段时间,简伯伯还到我家来的。”话虽这么说,牧小满心里却对这个师兄的印象分大大地降低了。这人,不就是之前给田中五郎办港口通行证的吗?太不靠谱了!没准跟日本人还有勾结呢! “哦,是。爸爸和牧叔叔关系很好,是拜把兄弟!”简自淮那本是严肃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暖色:“牧师妹来法院有事吗?” 牧小满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毕竟,柏二爷拿下酒厂的事被安东插了这么一脚,现在安东又在旁边,到底该不该说呢? 简自淮见她有些为难,诚恳地说:“牧师妹放心,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到你。” 这话说得奇怪,牧小满问:“简师兄认识法院里的人?” “哦,不是,我现在就在这里工作。” “啊?简师兄,你不是警备司令部的吗?怎么?”牧小满大为意外。 “说来话长,主要是我曾经疏忽了一件事,酿成了一些无法挽回的后果。让我觉得实在没有颜面胜任那里的工作了,正好,我在东洋留学时顺便考取了法律相关的证。在这里总算可以混口饭吃。”简自淮淡淡地说。 可牧小满却在他的眼里读出了闪烁,这种神情应该叫做隐瞒。然而,牧小满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隐瞒:“是田中五郎那件事吗?” 简自淮有些惊讶地看着安东。安东笑了:“田中五郎那帮人就是死于牧小满手下。” “牧师妹果然女中豪杰啊!”简自淮叹道:“当年就听说你在学校绝命台独自一人对抗恶狼的英勇事迹!果然名不虚传啊!我这个做师兄的真是惭愧,不过,我既然曾经犯下了错,就不会再让错误在我身上重现。师妹,请问今天你来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的吗?我可以少收点服务费。” 安东小声地在旁边说:“师兄师妹喊得真亲。” 简自淮一愣,忽然觉得今天这种天气穿着西装革履确实很热。 “呃……简师兄可以进一步说话吗?”牧小满显然是不想让安东知道。 “请!”简自淮做了个请地动作,便向前走去。 谁知,安东却跟着两人一起进了他的专属办公室。牧小满的眉头再次蹙起,心中一阵抱怨:他怎么跟来了?于是,当安东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看着她时,她鼓起勇气,说:“安少爷,我这边有点事不大方便第三个人听。” 安东扬起下巴,笑看着简自淮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简自淮坐回自己的位置,摆了摆手,说:“牧小满,安东是你的人,无需回避。”很显然,他不再喊她师妹了。 牧小满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他是想说安东是自己人? 整个房间一片安静,她尴尬地坐在咨询椅上,两个男人都在等着她说话。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想找个人做公证。” 安东和简自淮相视一眼,简自淮没吭声,安东却笑了,大声地说:“该不会是柏友山派你来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缺资金 牧小满回过头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惊讶。可安东却笑着对她说:“我来这里也是为了酒厂公证的事,简自淮刚才已经答应过我了……不过,”安东转而对简自淮说“为了能让牧小满对柏友山交差,要不,把我的申请给撤了吧!” 简自淮点了点头:“也行。” “不用!”牧小满连忙制止:“既然安少爷已经申请过了,就不必再麻烦了,反正殊途同归嘛!” “不一样!”安东笑着站起来,拿回自己之前填写过的那张申请表,说:“既然柏二爷都派你来了,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做。”说完,将那张申请表揉作一团,丢进纸篓,不等牧小满再说什么,便出去了。 牧小满把手续全部办好走出法院时,已是临近中午了。她没想到的是,安东正在柜台前翻看法律章程呢! 她暗忖:也许安东是在等简自淮? 她有些迟疑,却只能故作镇静地从他面前走过,余光却早就把安东的所有动作表情扫了个遍。不过,她安心了,因为安东跟着她一起走出法院了。看来,他等的是自己。 牧小满没搭理他,直接叫了辆黄包车。刚坐定,还没开口对车夫说地点呢,安东也一脚踏了上来。她皱着眉头看着他,却并没有赶他离开的意思。 安东对那车夫说:“柏式拳馆!” “你跟着我做什么?”车夫跑了好一会儿了,牧小满才开口问他。 安东打了个呵欠,撑了个懒腰,靠着后垫,反问道:“是不是一场手术把你脑子给做瓦特了?” “侬脑子瓦特了!”牧小满白了他一眼。 安东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说:“既然你脑子没坏掉,为什么你从北平回来后,完全不对身边人读心了?千叶老师教给你的知识呢?全忘光了?哇!肯特医生说的对啊!麻醉药果然是能让人变笨的。” “无心可读。”牧小满有些怨气,可转念一想:“你怎么知道我做手术了?深泽说的?不对,一定是吴大志说的!” “天下之大,每一方土地,每一寸人心,都可以读。你竟然说无心可读?”安东一副没好气地样子看着她:“你看你的右手边,”安东顺势凑近了她,对着右方指了指:“那家咖啡店生意冷清,这会已经是晌午了,却没什么人进去喝咖啡、吃东西。明面上看,是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实际上是这家老板准备装修,将店面整装一新,变成面包店,或者旗袍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牧小满看着前方,淡淡地说:“因为柜台前有个做账的,虽然没有生意,却依然在对着账本认真计算,表情并无焦虑,反而嘴角有着一丝窃喜,他偶尔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年男子,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那个男子应该是老板。做账的在给他汇报结果。咖啡店没有咖啡的香味,反而有一股其他说不上来的味道,所以,老板应该是准备在做其他生意了。” “你这读心不是读得挺好的吗?” “安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牧小满看着越凑越近的他,问。 “没什么,好好回去交差吧!” “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回去交差?” “你不是在为柏二爷做事吗?”安东嘴角有着一丝微笑:“酒厂卖给他,不是你促成的吗?” 牧小满一怔:“所以你就来插一脚?”她的火气慢慢上升。 安东拍了拍她的头,笑了:“你做得对!” “我不需要你来评判我!安少爷,你今天跟着我是为了什么?如果说,你是为了教育我的话!那么抱歉,你家里有三个太太在等着你教育呢!我没那么多闲情雅致在这里洗耳恭听!” 这话一说,安东更是心花怒放了,这小丫头原来是在吃醋呢!醋劲儿还挺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回过味儿呢! 于是,他决定再添一坛子醋:“是啊!她们三个乖巧极了,不仅聪明,而且还学会了读心,每天晚上都黏着我呢!小满,如果你还是忘不掉我的话,做我四姨太得了!虽然我不打算再娶了,不过,以我的能力,在外面养你这一房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这一句话说得让牧小满气得跳脚,她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二话没说,也不管那黄包车是否跑得稳当,单手一撑,从旁边跳了下去,看也不看那黄包车一眼,便从小弄堂里绕了近路,火冒三丈地回拳馆了。 安东看着她怒火冲天的背影,心里得意极了,冲着牧小满的背影大喊:“到了拳馆,帮我在柏友山面前美言几句!”他这话刚一说完,牧小满走得更快了。他乐呵呵地转而对车夫说:“师傅,拳馆不去了,改去东月花爆厂!” 牧小满越走越想哭,越是回想刚才安东说的话,心越是痛得厉害: 他明明知道自己还爱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刺激我? 为什么他已经有了三个太太了,我还是会难过?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我早就该忘了!为什么? 是因为连日以来的梦境吗? 命运啊!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每次在我觉得快要忘记他时,你总是要让我梦见他? 为什么我总是会梦见我在一个破旧的小屋里身受重伤,而他在我身边细心照顾,甚至是我的呕吐物,他都一点点地用嘴为我取出? 为什么我总是会梦见我全身是伤,而他会小心地为我换药,为我擦身,还用他温热的身体搂着冰冷的我入睡? 更离谱的是,我竟然还梦见我跟他拜堂成亲了! 苍天,为什么你总是让我梦见这些?难道这是我在医院里昏迷时,心底真正的渴望吗?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因为我太期待安东来医院看我的关系吗? 牧小满的鼻子有些微酸,拖动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很久才回到拳馆。她看那拳馆上方的“柏式”二字,叹了口气,对自己说:他那三个太太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读心吗?我也会啊! 她边想边推开拳馆大门走了进去。 刚踏进去,她便扫视了一眼大厅,所有的摆设尽收眼底,她迈开脚步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余光却瞄向一边,读心暗道:大厅里有两个师兄,正在拖地,都是认识的。他们都没有对自己打招呼,却在我经过的时候眼睛不约而同地瞄我。他们手中的拖地速度放慢了三分,似乎是想等着看自己到底要去哪里,是不是去三楼。 又没有把柄在我手中,他们在怕什么? 牧小满走到三楼时,侧身看了一眼一楼大厅,那两人仍然在拖地,可那块地砖似乎已经被拖了两三遍了。干嘛?是想除尸臭吗? 她走在三楼的走廊上,深吸了一口气,自诩嗅觉还是不错的,可压根儿就没闻到这里有尸臭味呀? 柏二爷的办公室门未掩,直到牧小满走近正准备敲门,方才听见柏二爷正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听那声音似乎很是生气。不过,他生气的样子和牧竹之完全是千差万别。牧竹之一定是要拍桌子怒吼,而柏二爷却只是脸色紧绷,不发一言。偶尔说了那么一两句,也是冷嘲热讽。 这么看来,柏二爷对自己应该是发了将近十年的火了吧?希望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好弥补多年前的过错。牧小满暗想。 可她不敢敲门。正因为自己有愧于柏二爷,所以她在他面前做任何事情都小心谨慎,今天柯叔又不在拳馆,否则可以帮帮自己。她站在门边向里望去,看不见柏二爷的人影,却只听见他闷声对那电话问了一句:“跌了多少?十三块!?我看你是十三点!” 牧小满一惊,柏二爷炒股赔了? “你知不知道酒厂的一半股权就要被我买下了?你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跌了?你知道这一下我损失了多少吗?!”柏二爷的声音渐渐地提升了起来,可见,他是真生气了:“这样我怎么拿下酒厂?!我要你何用!”说完,他“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牧小满这下真不敢进去了,这不是撞枪口上吗? “来人!”柏二爷喊了起来。 牧小满犹豫了半天,觉得也许是个好时间,她推门而入,怯生生地喊了声:“柏二爷。” 柏二爷一愣,眼睛里旋即闪过一丝厌烦的目光,牧小满再次捕捉到了,她赶紧汇报自己的成绩,想寻求他的宽心,和不再厌恶自己:“柏二爷,公证人的事办妥了。” “嗯。”柏二爷没好气地坐回椅子里,恨恨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哐”地一声放在桌子上,他没有再说什么,抬眼看着牧小满那一副胆战心惊地样子,他没来由地觉得瞧不起她。看着她的模样,根本没有一丝半分魄力,这样的女孩竟然是…… 算了! 可柏二爷转念一想,既然她现在想要弥补当年阿金的事,那么现如今自己资金缺损……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办得好。” “谢柏二爷。” “刚才你在门口都听见了?”柏二爷压着内心对她的厌恶,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变软。 牧小满不敢撒谎:“嗯。” “酒厂我一定要拿下,哪怕只有一半股权。现在确实缺了点资金……”柏二爷喝了口茶水,又说:“牧小满,你帮我打听件事儿。” “柏二爷尽管吩咐!” “你知道广仁医院和正义帮吗?”柏二爷站了起来,盯着牧小满的脸,压低了声音,幽幽地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爷叔 牧小满点了点头:“知道。柏二爷曾经也是正义帮里的?” “是的。而且,我当年是第一批加入正义帮的打手。”柏二爷的声音越压越低,仿佛这段往事不想让外人所知一般。 牧小满曾经在学校做过声音方面的学习和研究,她觉得柏二爷接下来要跟她说的事情可能是真的,而这件事也只想对她一人所说。 难道,柏二爷已经信任自己了? 她佯装惊讶地感叹道:“柏二爷好厉害!” 柏二爷踱步到她身边,深深地看了一眼,压低着声音继续说:“除了正义帮里那四大帮主以外,还有二十来个打手,我就是其中之一。由于我们是第一批加入,算是死忠,而我们这些人,实际上跟随的只有一人,那个人,就是正义帮的真正帮主,池正远!” 牧小满吃惊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开始有些发寒,甚至在微微地发抖。她觉得办公室里空气不流通,十分压抑窒息,可她觉得这是自家的事情,并不想对外人表露什么。而柏二爷,他是自己报仇路上的外人,她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柏二爷和自己的爹爹竟然有这么一层关系! 她只明显感觉到柏二爷在说了这句话以后,正死死地盯着她,好像要挖出她心底的秘密一般。于是,她佯装轻松地笑笑,扯开话题说:“其他三个帮主也很厉害吧?” “是,他们有的有钱,有的有权,有的善用计谋。不过,在弟兄们的眼里池帮主才是真正的老大。事实上,其他三个帮主也是这么认为。而池帮主之所以能抓住人心,也是因为他懂得人心。”柏二爷说到这儿,直起了身子,扬着下巴,不经意地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得人心者得天下嘛!自古以来都这样啊!”牧小满有些得意,看来柏二爷是个崇拜自己爹爹的人啊! “那会儿大家都很穷,池帮主结婚后才知道自己娶了个前清格格。帮主夫人非常善良,人很漂亮,可能当年逃出来时带了不少金银珠宝,具体多少钱我并不清楚,也都是大伙儿口中传说的。我只知道,她和池帮主无法忍受普通老百姓连去医院看病都被人冷眼相向,于是,他们自己建了个医院,就是广仁医院。” 柏二爷在牧小满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丝毫的惊讶,心里正疑惑着,牧小满却说:“这家医院现在是牧叔叔手下的吧?” “嗯,牧竹之和简义龙在掌控。”柏二爷接下来再次压低了声音,说:“池帮主和他老婆当初只拿出一部分钱来开办医院,另外,给我们这二十来个第一批入帮的兄弟们,每人一份丰厚的银两。而这银两,只有在我们为正义帮效忠三年之后,但凡有结婚嫁娶,家人有生老病死急需用钱之时,才会把这份银两给我们。当然,这笔钱会随着我们所在正义帮的年份增加而累积增长。并且,他们当时还请人做了公证,写了字据。池帮主真是个大善人呐!” “看来价值不少?”牧小满问。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拿到。”柏二爷叹了口气,遗憾地说:“当时,我始终都是一人生活,后来虽然也结了婚,生了子,不过,正义帮也已经散伙了。只能说,我没赶上这个好时候啊!再说,我一直以来也不缺钱,觉得那笔银两不要也罢。不过……”柏二爷深深地看着牧小满,说:“现在我确实缺钱了,可我听说池帮主和他的夫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牧小满生怕他看出自己就是池小月,于是,赶紧扯开话题,说:“简伯伯和牧叔叔不是还在吗?可以问他们呀!既然当时立了公证,写了字据,那应该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放着吧?” “后来,牧竹之开始跟日本人做生意,我不屑跟这种人为伍,恰逢正义帮解散了,所以我跟他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柏二爷压着声音说。 这下牧小满终于明白了柏二爷绕了这么一大圈说的目的了,于是,她问:“柏二爷是希望我去打听这笔银两的事儿吗?” “是的,而且我听说,池帮主他们离开上海前,留下了大量的珠宝金银,而这笔财富自此消失了!” 牧小满倒吸一口冷气:“消失了?” “没错!” “被人偷了?” “不晓得。” “其他几个帮主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都不清楚珠宝的下落在哪里,甚至有人悬赏过。” 牧小满皱着眉头,心里觉得一阵心疼,这可是爹娘的东西,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太奇怪了!再说了,这可是一大笔钱呢! “如果能找到,也许我可以度过这次危机吧!”柏二爷抬头看了看天,他的左手食指又开始酸痛了,右手用力地揉着它,却觉得,怎么也缓解不了那钻心入骨的痛。 牧小满离开拳馆时,安东正开着车向城东驶去。越是向东,那里越是贫穷,荒芜,隔着一道黄浦江,却跟城中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 安东将车停靠在江边,上了一艘船,晃晃悠悠地到了对岸时,已是下午三点了。他踏着青石板路,沿着一条被烈日暴晒了很久的干涸土地向前走去,那里虽然有着街市,却并不繁华。虽然也有沿街小贩,却并无人光顾。甚至连黄包车都很少见到。 安东穿过零散的店面,绕过无人的大街,走进一个幽深的弄堂。弄堂里隐隐约约传来不知哪家放着的留声机,咿咿呀呀地唱着一首含糊不清的歌。再往里走,那青石板路似乎有些凹凸不平,这里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安东以前把这味道叫做“衰老”。 衰老的街市,衰老的空气,衰老的人们,衰老的…… “爷叔!”安东冲着一个房间拱了拱手。 安东的爷叔安木华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曾经安家遭遇过一场家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上进心了。究其原因,此人怕努力之后再遇失败,人生有过如此打击就够了,不想再来第二遍。 于是,他从二十多岁开始,就什么都不做了。每年靠着安东家接济,小日子过得倒挺滋润,可因为穷,他娶不到老婆,谁知,这人竟然心态极好,觉得一个人过乐得清静。安本华曾动员他很多次,让他去北商会帮忙。结果人家老大不乐意。让他搬到安府去住,彼此之间有个照应,可他还是不乐意。 无奈,安本华便让他在这里好好住着,给他找了个事儿做,就是修族谱! 安木华倒是喜欢这种事儿,因为平时也没什么可修的,偶尔拿出族谱晒晒太阳,过个三五年再重新制定一番。这种事儿他太乐意做了。 此时,他正窝在躺椅里,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嘴里正哼唱着一首申曲,脑子里正盘算着安本华该从南洋回来给他带生活费的事儿。可不,刚想到这儿,便看到安东登门拜访了。 安木华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安东!快进屋!”他边说,却并未起身,拿着蒲扇的那只手冲着旁边的一张小板凳扬了扬,道:“坐那儿吧!” “好。”安东皱了皱鼻翼,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安木华的家,说:“爷叔,你这儿还是老样子啊!”言下之意,还是那么破旧。 “人生呐,最大的幸事就是安稳。虽然我这里没你家那么气派,可我过得安稳呀!” 安东讪笑了一下,又说:“爷叔,之前我拜托你的事情……” “哦!那件事啊!”安木华翻了翻眼睛,转了个身,回头看着他,说:“你小子,做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是爷叔说你,之前你跟牧府千金要结婚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我这边双手都洗得香喷喷的,就等着那边礼成,洞房,这边就把牧府千金的名字写在族谱上!可你倒好,突然又不结婚了。行吧,不结就不结,省得我麻烦。结果你一个月前打来电话,说你结婚了?还一次性娶了仨?你说,你这来来回回,在闹腾啥呢?” 安东低着头笑了。 “你小子好本事哇!爷叔这辈子的桃花运一下子给你占去了,是不是?你什么时候结婚的?为什么都没请我?太不像话了你!” “哎呀,只是先娶了,还没正式办酒宴呢!爷叔,你就先帮我把她们三个的名字记载在族谱里就行了啊!” “族谱里只能记载一个,正房大太太!你真贪心,要写仨!” 安东笑了:“反正我这一辈就剩下我一人了,族谱上的空间大,写三个应该不成问题吧?” “是不成问题。” “爷叔那你帮我把她们名字都记在族谱里了?”安东开心地问,眼睛里满是阳光。 “哼!族谱里写下妻妾名字是大事,这要搁在往年,都是要让族长出面说话的!”安木华拱了拱手对着天说。 “现在我们安家就剩下咱几个了,爷叔,既然我爸让你修族谱,那你不就是族长嘛!”安东哄了哄他。 安木华虽然表现得不屑一顾,可心里却乐开了花:“我看啊,我跟你爸都太惯着你了!”说完,他站了起来,回到里屋,从一个黑色的大箱子里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 “你过来!”安木华喊道。 安东喜屁颠颠地进了屋,正好看到他把厚厚的一本族谱从那小盒子里拿了出来:“给我看看!”说完,从安木华的手中接过族谱,翻开其中,看到那三个名字干净整齐地写在“安东”二字旁边,他喜上眉梢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往事 “怎样?我这字写得不错吧?”安木华得意地问:“你看这‘月’字,那个回勾,是不是写得苍劲有力道?” 安东笑了:“写得是很好看,不过爷叔,你当时写这名字时,是不是有些犹豫不想写啊?” “你怎么知道?”安木华愣了。 “我在陆士上学时,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笔迹学。爷叔,你对我太太有意见?”安东佯装不开心地问。 “那倒没有!”安木华连连摆手,道:“主要是写这名字时,我心里琢磨着一件事儿!挺不踏实的,所以就给你爸打了个电话,结果这人竟然跑到南洋进货了!” “他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安东合上族谱,问:“爷叔,你为什么不踏实啊?” “因为姓池!不过,后来你爸从南洋打了个电话给我,可能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我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反正听到你说要在族谱写上牧家千金的名字时,他很开心。后面那两个名字他有没有听清我不知道,总之,他是同意了的。所以我才敢把她们三人的名字记上去啊!否则,你小子就算是送我再多古巴雪茄,也没辙!” 安东听了他这话,一言不发,想到之前他爸跟他说过当年那场生死浩劫,那场罪孽深重,他没来由地觉得忧心忡忡。 安木华没留意到他那有些忧郁的表情,只是边说边走出了里屋,他再次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摇晃着蒲扇,对身边的安东说:“也许是我想多了,这世界上,姓池的那么多,不可能就是他家!” 安东怯怯地问:“哪家?” “池正远他家呗!” 安东心下一紧,暗道:我爸当年做的事难道爷叔也知道?他不是说这事儿就他们几个去沈阳的人清楚,上海这边没其他人知道吗? 于是,他装作全然不知一般,睁着好奇的眼睛,用茫然的口吻,问:“池正远是谁啊?” “一个贼人!”安木华边说边把蒲扇扇得更狠了,似乎这晃悠悠的凉风不足以缓解心中的仇火,他的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若不是当年你爷爷错信了他,我们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吗的,若不是他,你爸就不会连你爷爷最后一眼都没见着!而那个时候,你爸跟你妈妈都认识了,若不是池正远这个杀千刀的,你爷爷都能亲手抱抱你了!而你爸也不会跟你妈妈分开了!” 此言十分惊人!安东觉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爷叔两人,周围一片安静,只听得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和爷叔嘴里的怨恨,他怔怔地望着安木华,过了好半天,才佯装镇静地问:“爷叔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家的事怎么跟池正远有关?爷叔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绝不会认错!池正远,正义帮帮主,他老婆是个前清格格,你问问你爸去!后来,我听说他池正远在奉天家里惨遭歹徒灭门,你知道我那会儿有多开心么?那会儿恰逢过年,我直接买了十五串鞭炮,庆贺他终于死了!” 说罢,安木华站起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喝得那凉白开顺着他的嘴边往下滴,湿了他的衣襟,却让安木华舒服多了:“十五串鞭炮,代表我们安家家变的十五年!若不是他池正远,我不可能到现在还独身一人,穷得讨不到老婆!我呸!” “到底……到底当年出了什么事?”安东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虽然震惊,可心里却暗道:这些事情既然这么大,这么严重,为什么爸爸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为什么上次从学校赶回家问他池家被灭门的事情时,他并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件事? 他想到这里,又问:“爷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就是他干的!”安木华愤愤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安家当年可是雄霸一方的大户人家,祖籍浙江,祖上以精美的木雕家具发家!不是你爷叔夸耀,想当年,皇上都曾派人来我们安家问过这木雕家具的事儿!我们安家,一直以诚恳,信用,责任来做事。后来慢慢做大了,从老家搬到了上海。” “嗯,我爸说,当年他来上海时才生下来没多久。”安东若有所思地说。 “你爷爷把家具厂越开越大,他的手艺可是祖传的,那精美绝伦的花纹在红木上一一雕刻出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洋人争相购买。后来,为了拓展海外生意,我们安家和当年的卢家开始合作。对,就是现在的那个卢家码头!” 安东点了点头:“嗯,我也调查过卢家码头的事,当年的正义帮四大帮主里就有他家。” “嘿,事情坏就坏在这卢家码头了!”安木华从旁边一个碗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巴西雪茄,这是一个月前安东才送给他的礼物,他点燃了雪茄,独自抽了起来:“当年你爷爷做了一套红木家具,上面的花式是吴承恩的《西游记》,将王母蟠桃会,孙大圣大闹天宫,西天取经等画像直接雕刻在这套家具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简直就是个艺术品!没想到,一下子被一个洋人看中了,他出了好大一笔价钱要来买。可你爷爷顶多会几句英文,却不会那叽里咕噜的俄文。一时间,又找不到一个俄文翻译。没辙,只好放弃这单生意。” “那会我爸还没去俄国吗?”安东问。 “没呢!那会你爸才多大?我想想……嗯……顶多十五六岁吧!”安木华边说边回忆道:“那俄国人就只能回国了,后来池正远那厮说,俄国人在码头登船的时候,他正好会点俄语,帮他搬运了行李,那俄国人心里还念念不忘那套红木家具,见池正远会俄语,于是,赶紧拉着池正远就跑咱家来了。这事儿后来成了,咱安家大发一笔,而池正远也因此得到你爷爷的赏识。你爷爷为了拓展生意,就让池正远经常来家里教你爸学俄语。两人年龄相仿,便成了朋友。” “哦,原来如此。”安东觉得自己和牧小满还真是缘分,可想着安木华之前的态度,于是,又皱着眉头问:“那我们家后来的事怎么跟他有关了?” “那俄国人回去后,又介绍了好几单生意,后来你爸决定去俄国留学。你知道你爸的,他不喜欢技术活儿,他只喜欢做个商人。你爷爷思想也算开明,便让他去俄国留学了。你爸经常写信回来,或者我们家写信寄到俄国去,都让池正远来做翻译,中间来回传递,否则,那信封上的俄文地址没人看得懂,也没人写得清。这个池正远,他后来可能交了好运,认识了几个有钱有权的人,还闹了个正义帮!他这人,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出事那天晚上,他带来了你爸寄来的信,你爷爷当下就回了信,那天我正好在家,这事儿没人比我更清楚!他手里拿着信,跟你爷爷说,他想开个木雕厂!” “池正远要开木雕厂?”安东一惊。 “对!他这个人,根本不懂木雕手艺,他竟然要开木雕厂!这不是明着跟咱家竞争吗?你爷爷一听不高兴了,这竞争对手都跑咱家里来了。而且,池正远他脸皮厚到什么地步?他竟然要跟你爷爷借资金!” 安东沉默了,脸色不大好看。 “你爷爷一听有些不高兴了,竞争对手跑家里来问自己借资金?有谁脸皮这么厚的?直接拒绝了他!池正远就只能回去了。那天天比较晚,是我送他回码头的。我当时还说‘池大哥,你这一不会手艺,二没个资金,你开啥木雕厂啊’。池正远也没说什么,就说绝不会跟我们家做敌对的。然后就拉着我去了他住处,跟我说了一下他的想法。他说,只做木雕画,或者木雕摆设,绝不做木雕家具,还希望我能说服你爷爷!等我在他那儿吃饱喝足回家后,一切都没了!” “没了?” “对!你知道我们做木雕家具的,家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木屑味儿吗?” “是的。” “池正远那天晚上不是一人来的,你爷爷临终前说,他走后,家里就遭贼了!偷取了家里的大量银票,钱财。很明显,这人不是第一次来了,都知道家里摆放钱财的地方了!他是个惯偷!身手似乎不错,你爷爷命令下人关了大门捉他!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带了火星子,跑到咱家工作坊那,一把火把那正在做的木雕烧了个精光!那会儿是个夏天,空气中又有木屑儿弥漫,那火苗烧得极快。你奶奶为了救火,为了那木雕家具最终葬身火海。你爷爷虽然被救了出来,我赶回家后见了他最后一眼,他临死前恨恨地瞪着天,嘴里咬牙切齿地喊着池正远的名字!” “可当时池正远不是跟你一起走了吗?”安东问。 “池正远这人,跑步速度可是一流,全世界也不一定有人能比得过他!没准在我回家的路上,他早就绕路跑到我家跟那人里应外合,一把烧了咱家。我有时琢磨着这事儿,觉得,没准池正远就是那个贼也说不定!” “可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啊!”安东急了,他不知道该帮谁说话。 “哼,你不知道吧?咱家出事后,独留我一人,还有你爸远在俄国不知道这事儿。我当时也觉得,你爷爷临终时嘴里喊着池正远,可能是有什么话想交代,又或者希望池正远能帮忙把这事儿赶紧告诉你爸!我呢,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大概是两三个星期之后吧,我就写了一封信给你爸,到正义帮找池正远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人已经把木雕厂开起来了!” “什么?”安东震惊了。 “没想到吧?他一个穷光蛋,本身就是来借钱的,竟然开了木雕厂!他这钱哪里来的?他的工具哪里来的?他的技术哪里来的!!!”安木华愤愤地吼出了这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奇怪 安木华看着呆若木鸡的安东,说:“很意外吧?他池正远死了,最开心的就是我!那段时光是我们安家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我呢,是怕了。树大招风,钱多就会被人惦记着,干脆啥都不做了,乐得清静。现在小偷都不会到我这里来!可你爸不一样,他还梦想着重振家业呢!” 安东手里紧握着那本族谱,怔怔地盯着封面上的字迹,没说话。 “对了,这族谱你拿回去看看吧!后面清楚地记着咱安家从开始有族谱到现在所有的重要事件!我刚跟你说的那些我也都记在这里面了。你回去看看,看看这段灰暗的时光!这种仇恨,咱们安家要一辈辈的传下去!我当时听说池正远一家老小都死光了,本来他女儿逃出去了,后来有报纸说又被抓住枪杀了。所以啊,我写池小月名字时犹豫了一下,安东你别介意啊!毕竟,我实在不喜欢姓池的!” 安东没说话,全身无力地拿着那本族谱回去了,耳朵里还留着离开前安木华对他说的一句:“善恶终有报!”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牧小满就再也没见着安东了。本来每天晚上八点半,安东都会准时来拳馆陪她练拳。可那天晚上,她等到夜里十二点,都没见着安东的影子。 也罢!没准他那三个太太缠着他,出不了门呢! 然而,牧小满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很多天,她也没见着安东。以前走哪儿都能看到他,走哪儿都能偶遇他。频率之高甚至让她怀疑是不是安东在跟踪她。 可现在安东整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无所谓,反正活了那么大,苍天只告诉她一个真理:没人是可以信的,没人是可以真的长久地待在身边的。再加上这次回上海后,她觉得每一个人都变了,每一个人似乎都是神神秘秘的,从前看不清摸不透的,如今却越发觉得奇怪了。 比如说柏二爷。 如果说,柏二爷透露自己曾经的往事,说出珠宝金银的事情是想寻求牧小满的帮助,以找到这笔钱的下落来挽救他目前资金窟窿的事儿那还能说得通。 可牧小满总觉得,问题并不是出在柏二爷说话的内容上,而是他说话时的表情和动作。她坚信自己学到的刑查学知识没有看错,可越是看得多,越是困惑。 她这么多天虽然在牧府和商会之间转悠,总是想要从牧竹之身上挖出点当年的秘密,可她想得更多的,却是柏二爷的态度。 尤其是他压低声音对自己说话时的语气,那每一句都让她胆战心惊的惧怕和莫名压抑的空气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说,她从小就怕柏二爷。可那种怕,是怕他把自己赶出拳馆,是怕他讨厌自己,不给自己见牧竹之的机会。 后来再见面的怕,是怕他讨厌自己,怕他还在恨自己害死阿金哥哥的事。 然而,现在的怕,却是从内而外,没来由的觉得恐惧。 再加上,虽然安东消失了,可每天晚上牧小满还是去拳房等他。等他的时候顺便练练拳,而柏二爷以前从来不到拳房来看她,最近,却频频出入一号房,问她事情进行得怎样。 牧小满总觉得,柏二爷的表情好像一道深渊,埋藏了数不尽的秘密,好似黑洞,那里似乎有很多东西,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里,牧小满觉得更奇怪了,因为连牧竹之都见不到了。 每天晚上牧竹之似乎都是忙到深夜才回来,早上天还没亮他就走了。牧小满很想抓他把柄,从他身边挖出秘密都没有任何机会,更别说柏二爷口中提到的那个珠宝金银了。 可这段时间,她仔细琢磨,当初自己想不通的受益人关系,现在似乎有了眉目了。如果说,爹娘真如柏二爷所说,将一大笔金银珠宝留在了上海的话,那么牧竹之当年要杀自己全家,可能就是为了这笔钱的关系! 这笔钱消失了,能够带给他利益的事情没有了,他自然要去奉天找爹娘询问了。也许,三两句话不合,便起了杀机。 而且自家被灭门后的没两天,资金实力雄厚的卢家也被灭门了。而卢家被灭门,受益人就是牧竹之!那自家被灭门,如果没了那金银珠宝,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能让牧竹之获益吧? 等等! 当初是爹娘创办了广仁医院,而现在的广仁医院的大部分股权是在牧竹之的手里! 牧小满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害怕! 她更是觉得,简伯伯家背后是有军权的,因此牧竹之才不敢动他。所以,当初的正义帮四大帮主,如今只剩下了他和简伯伯二人。一个有权,一个有钱。牧竹之更是能站得住脚了,毕竟,吴大志也说,当初牧竹之在正义帮里根本不算个角色。 如果是这样,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 牧小满等不及了,她有千万个问题要问牧竹之! 她赶到商会去等,没有一次是能等到的。哪怕去木雕厂,哪怕去他常去的舞厅,饭店,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而於无时更是神出鬼没的。牧小满不想待在家里,觉得那是肮脏的,罪恶的,血腥的地方。于是,她就去商会对面的咖啡厅等,等牧竹之的出现。她觉得,牧竹之应该知道由于自己的关系,他损失了酒厂的事。可应该躲避的是自己,为什么变成了他? 难道说,牧竹之已经发现她调查的进度了? 既然这样,很多事情更不能等了! 牧小满在咖啡厅里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不过,她将身子后倾,躲在窗帘后,只要牧竹之出现,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 然而她在那家咖啡店里连喝了三天咖啡,这三天里,牧竹之不仅没有出现,甚至根本没有回家。而牧小满却在第四天下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商会里走出。 此人穿着灰白马褂,藏青色的裤子显得又肥又大,他老了,脚步却依然十分轻盈。可这里明明是牧竹之的地盘,他怎么来了? 牧小满在咖啡店里怔怔地看着柯叔从商会里走出,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半分钟不到,一辆车停在了柯叔的面前,他想也没想地便上了车。 那是牧竹之的车! 牧小满甚至清楚地看见,车上就坐着牧竹之! 她奔了出去! 可那车已经开了,牧小满小心翼翼地跟着车子走走停停,生怕被他们发现。她的心开始发慌,她甚至联想到自己第一次中弹后,柯叔写了一封信给她,是用暗语写的。信上明确告诉她,让她就待在牧府。 她甚至联想到之前南北商会会谈,柯叔亲口告诉她,他不会害自己。 所以,柯叔跟牧竹之其实是一伙的?! 那柏二爷呢? 难道柯叔是牧竹之安插在柏二爷身边的杀手? 牧小满就这么脑子凌乱地穿过大街小巷,跟着那车子后面来到了南京路附近,那里有一家国货银行,她眼睁睁地看着牧竹之从车子里单独走出,走进银行里,过了几分钟之后,又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钻进车内。 不大一会儿,柯叔又走出车子,进了银行。可当他踏入银行大门时,牧竹之却开着车子离开了。 牧小满快速地穿过大街,跑进银行,刚进大厅,便看见柯叔在最拐角的柜台前似乎在填写着什么。她尽量放轻脚步,快速走了过去,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咚咚咚地,好像那震天的锣鼓,快要被柯叔听到! 也就这短短的几步路,牧小满已经想好了说辞。 柯叔的警觉性非常强,他猛地回头看到笑脸盈盈走向自己的牧小满,一时之间有些惊讶:“小满,你怎么来了?” 牧小满觉得自己的伪装成绩应该是越来越好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笑着说:“刚才我在逛街呢,刚好牧叔叔开着车经过,他让我跟你说一声,单子填完了,你就直接回拳馆吧,东西让我带回去。” 边说,她边留意柯叔的表情和动作。柯叔似乎有些惊讶,瞳孔有些微张,说明了他对于自己的出现很是意外,他的身子不经意地后靠,看来不想让自己接近。而他的手,微微地遮住手中的填单,看来这里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牧小满在开口回答他的第一个字之前,已经瞄到那填单上的部分信息了,只是,那名字看得不清楚,似乎不是柯叔的名字,也不是牧竹之的名字,是三个字,巧得很,那人姓池。 柯叔“哦”了一声,低头将最后几个字草草写完,递给银行职员办理。牧小满站在他身旁微笑地看着他对那职员说话,却明显看见,柯叔的眼睛似乎眨得很没有频率。如果就正常人体反射来说,可能快了些。 如果就摩斯密码来说,他似乎在报信。 牧小满微微扬起下巴,装作在看窗外,余光却盯着他的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将他眨眼频率换算成摩斯密码,似乎他在对那职员说:东西先放在你那。 柯叔也有秘密!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自己刚才说出去的这句话他是不是不相信?如果不相信,他是不是跟牧竹之早就串通好了的? 现在不能乱,要冷静,先看柯叔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果然,柯叔什么东西都没拿,对牧小满说:“走吧!” “咦?师傅,你是来存钱的吗?那职员怎么没给你单子?”牧小满装作惊讶地问。 柯叔笑了:“我不是来存钱的,我是来汇款的。”他边说边跟牧小满快步往门外走。 “哦,那怎么没有汇款反馈单啊?”牧小满又问。 “……哦,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柯叔笑了,转身又折回柜台边,拿了单子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给我吧!”牧小满伸出手来,笑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车夫 柯叔笑眯眯地看着她,说:“这张单子不能给你,这是汇给我朋友的。牧先生拜托我的事情得晚点儿才能办成,你先回去,我忙完了亲自送到牧先生那里。”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敏锐地感觉到牧小满已经在怀疑他了。 此言一出,牧小满明白了大半,她佯装惊讶地说:“什么事啊?这么麻烦?师傅,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个姑娘家,平时逛逛街就可以了。”柯叔边说边走下台阶,此时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牧小满敏锐的眼睛。 牧小满此时心里特别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跟谜一样,所有人似乎都在躲着她,瞒着他。好像,她不管靠近谁,她都是个局外人。 可就算是局外人,有些事情不主动弄清,这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如果说柯叔跟牧竹之是一伙儿的,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勾结起来的呢?牧竹之残杀了自己全家,柯叔知道这件事吗? 想到这里,她三两步跟上柯叔的步伐,走在他身边笑着问:“师傅,你跟牧叔叔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柯叔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牧小满更是明显地看到在他的嘴角有一丝不经意地抽动。他的手本来很自然地垂在两边,听到她这句话后,却默默地背在了身后。 看来,柯叔准备撒谎了。牧小满心想。 “是的,毕竟牧先生经常来拳馆找柏二爷谈事,这你是知道的。”柯叔淡淡地说。 牧小满心道:看来,柯叔认识牧竹之的时间要早于牧柏二人谈事的时间。 “哦,那你现在是在帮牧叔叔做事吗?”牧小满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也就是这么一句,让柯叔浑身一个激灵,他的脸似乎有些阴沉,好像眼下乌云密布即将暴雨倾盆的天气:“柏二爷让我办个手续,是跟广仁医院有关,自然需要牧先生的帮忙了。”说罢,他反而侧身对牧小满一笑:“怎么?你在怀疑师傅?” 牧小满从他的字里行间已经怀疑他了,可却依然用轻松地笑容回应着:“我就这么问问啦!因为我好像在拳馆看到於无时了,想着,於无时都能替柏二爷做事,你也可以完全替牧叔叔做事嘛!” 虽然她是用轻松的语气说的,然而却用冷静的余光瞄着柯叔的一举一动,想看看柯叔在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果不其然,柯叔的脸竟然泛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红,旋即,那本是小麦色的皮肤在这乌云密布之下,却显得好似那荷塘里的淤泥,难看至极。牧小满在心里默数着,柯叔在她这句话说完之后,猛地抬起头看着前方,直到三秒之后,才愣愣地回过头,盯着她,问:“你说谁?於无时?” 很显然,柯叔对牧小满说的这件事很意外。 “对啊!”牧小满回答:“可能无时大哥最近在牧叔叔手下没什么事儿做,就找柏二爷讨份兼职吧?” 毫无心机的回答,让柯叔一时之间摸不准牧小满的底,搞不清楚她对整个大局到底了解了多少,更是困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真的?你没搞错?” “其实,我那天只是跟他擦肩而过,不确定是不是他,那会是在三楼,没有开灯。所以我也不大确定。师傅,无时大哥是在跟柏二爷做事吗?” 这个问句,她一方面是想知道於无时到底是不是在跟柏二爷做事,如果是,那天在三楼走廊上见到的,一定就是於无时。 一方面是想知道柯叔到底是否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直接告诉自己不可能或者确有此事,都代表柯叔还是柏二爷的人。然而,柯叔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自己这件事情的真假性,他当下的反应很明显,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如此看来,柏二爷在某些方面是防着柯叔的。 还有一方面,是想通过柯叔的答案来确定他到底是否已经成为牧竹之的人了。然而现在的情况看来,柏二爷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他,也绝不可能让他到银行里跟牧竹之合办什么事。柯叔刚才到银行里办事,完全是出于自己和牧竹之之间的双方接触,绝无他人! 一个问题,引出三个答案。牧小满觉得真是可笑,原来,全世界的人都有秘密。哪怕是近在咫尺的师傅,都是如此。 柯叔自然没想到她背后的心思隐藏了这么多,他过了好半天才说:“不晓得,柏二爷的事儿多,有时候让其他人代办也是有可能的。赵钱孙不就是这个例子吗?”他急于把话题引向其他人,好赶紧脱离这水深火热的话题。 然而,牧小满没再说话了,她抬头看了看乌云渐渐散去的天空,那若隐若现的阳光竟十分刺眼,恍惚得牧小满的眼睛酸痛得很。她自知再也无法从柯叔身上套出什么话了,便找了个由头,两人就十字路口分别了,她拖着乏力的脚步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心情虽然十分低落,可脑子依然冷静地好似置若万顷草原,偶有凉风吹过,却好似那草原上袭来的风,空旷,却越发让人清醒。 於无时到底是不是在跟柏二爷做事暂时是个未知数,而柯叔却是牧竹之身边的人已经完全肯定了。原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有双重身份的,很多事情也并不是眼前所见的那般。果然啊,安东说得对,真相是在你我的心中。 你我的心中?呵呵,是他跟他三个太太的心中吧? 牧小满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有个黄包车,车夫正坐在路边抽着烟,牧小满觉得自己走得太累了,本是快要下雨的天气,如今又变得晴朗了起来。她疾步走了过去,对那车夫说:“拉着我随便走走吧!” “好嘞!”车夫头也没抬地说。 黄包车带着她穿过大街小巷,穿梭于繁华和贫穷之间,偶尔路过卢家码头,却让牧小满的心乏力地不想下车。直到黄包车拉着她跑到广仁医院门口时,她才缓过劲儿来,她抬起头,看着这家曾经是爹娘亲手创办的医院,忽然心中一阵悲凉:“停!” 车夫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忙不迭地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汗,牧小满从他身后望去,车夫的脖颈都累得通红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块钱递给车夫,说:“师傅,你是新手吧?今天谢谢你了,不用找了。” 深泽把那帽子一摘,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满脸通红地喘着粗气说:“当然不用找了,你都累死我了!牧小满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拉到这广仁医院来啊?因为你再不喊停,我就要进医院急救了啊!” 牧小满愣愣地坐在车座上,见那深泽一脸怨气地将自己手中的一块钱拿了去,再看着他这身装束,过了好半天才笑了出来:“深泽怎么是你?” “我跟你身后跟了好久了,看你心情似乎不大好,就让我那月杉团帮我租了个黄包车,换了身衣服,我看你那没劲儿的小样我就知道,你走不远了,所以,就在前面等着咯!”深泽一改之前的抱怨口吻,笑着问她:“怎样?我拉得还不错吧?” 牧小满跳下车,说:“不错,第一次拉车成绩斐然啊!”她边说边往医院里走去。 “什么斐然?斐然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刚才跑得很快,跟飞了一样吗?”深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问。 “是是是,你跑得跟飞了一样快!” 直到走进医院门诊大楼,深泽才舒了一口气,问:“心情好点了吗?” “嗯?”牧小满猛然回头望着他,过了好半天才说:“谢谢你。” “身体又不舒服了?”深泽关心地问。 “没有啊!” “那来医院干嘛?找渡边?你怎么不找我啊?”深泽笑着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来这里干嘛,就是……想来看看吧!”牧小满说得是心里话,她总觉得,这里的一切既然是爹娘创办,那应该会存有爹娘的意念吧?虽然曾经,在她生命中,最大的意念,最大的信仰就是贪狼星,可这过去的一两年却教会了她没有什么是可靠的,哪怕是自己最大的信仰,最遥远的期待。 “那就去找渡边吧!反正我也有事找他,就是今天晚上的花火大会啊,你也一起来吧!” “花火大会?” “对啊,半个月前,我家那边都举办过了,可我当时没回东京。所以就琢磨着,在上海这边也办一场花火大会好了。这事儿我前两天就给你打电话了,你那管家总是说你不在家。”深泽抱怨道。 两人上了二楼,走向外科诊室。今天医院里的人并不多,长长的走廊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走了这么长的距离,牧小满的心里一直在琢磨着,这场花火大会,去的应该都是日本人吧?实在不想再跟其他日本人接触了,于是,她笑着回应深泽:“最近我很忙啊,今晚可能去不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卢家码头的事情?还是阿成的事情?还是安东的事情?” 牧小满一愣:“跟他们无关。”旋即,又道:“我就算是在家也能看到漫天烟花啊!你们玩吧!” “你才是我在这里办花火大会的主要目的。”深泽突然站定了,说。 牧小满站在渡边办公室的门口,回过头去,看着深泽诚恳的脸,诧异着问:“你说什么?” “升高三那一年的花火大会你还记得吗?”深泽说:“我就是在那天晚上爱上你的。” “哦。”牧小满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我想在上海重新办一场花火大会,我……” “深泽,我们不可能。”牧小满冷冷地说。 “为什么?”深泽笑了:“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牧小满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一个人在上海过着怎样的生活?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如果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也许,也许我的生活不至于变得像现在这么糟糕!” “深泽,如果你在上海真的过得很不快乐的话,你回去吧!” “那你总要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不接受我啊!那么多年了,我到底比安东差在哪里?你跟他还没有领证,还不算结婚!我还有机会的啊!”深泽提高了声音说。 “因为你是日本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 老熟人,新身份 深泽的表情极为复杂,那是一种极度痛苦、压抑,又是一种知道答案后的不甘心,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还有救:“所以,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咯?只是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你才不想跟我在一起的?” 牧小满一愣,极为头痛,她不知道深泽怎么理解成这个了:“我不喜欢你啊!你曾经救过我两次,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更深一层。是你刚才说要我给你一个理由的啊,这个理由就是,你是日本人!” “那如果我不是日本人呢?”深泽着急地问。 “你是啊!这事没有如果的吧?” “我可以让自己变得不是啊!”深泽狡辩道。 牧小满觉得深泽疯了,看着他不甘心的眼睛,说:“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同理,不爱一个人也是没有理由的。哪怕你是中国人,你也只是我的朋友。深泽,我们彼此都不适合,你现在对我可能是一种没有得到手的执念。” “我知道你这辈子忘不了安东。”深泽悻悻地说:“当然,如果我是你,我也忘不掉。说到底,就是我取代不了他罢了。” “我跟他已经过去了,我对你没感觉跟他无关。” “过不去的。”深泽的眼睛里没了光芒,耷拉着眼皮,嗫嚅了半天,才说:“你们在白头村洞房的那天晚上,你知道我站在雪地里,看着窗户上,门上,贴着的大红囍字,我的心跟刀割了一般地痛吗?我知道,因为我母后,我彻底失去你了。呵呵,也许在拜堂前的那几天,你们早就洞房了也说不定。总之,你早就是他的人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牧小满瞪了他一眼:“什么白头村?什么洞房?”蓦地,牧小满想到了什么,回望了人越来越少的医院长廊,心里嘀咕着:深泽该不会是被鬼新娘上身了吧? 想到这儿,她心里开始发毛,打了个寒噤,向渡边办公室里望去,里面空无一人。恰巧,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的肯特医生远远地冲着她打了个招呼,方才让她觉得不再恐惧。 “嘿!牧小满,是来找我做复查的吗?”肯特笑眯眯地走进渡边办公室,那里也是他的办公室,两人平时并桌而坐,他也好方便带带渡边这个好学的学生。 “不是,”牧小满嘿嘿一笑,转身跟他进了屋:“我是来随便逛逛的。” “好兴致,你竟然逛街逛到医院里来了?”肯特调侃着说:“其实你应该做做检查了,之前我看过你在北平的病历,去年你似乎身体里各个脏器都被冻得功能衰退了。虽然现在恢复了,可也要经常做个复查啊!来,我帮你看看。” “医生,还是改天吧!某些人如果不在旁边看着,你要是想碰一下牧小满的身体,恐怕,被他知道的话,会遭到他的毒打。”深泽站在一旁冷笑着说。 肯特医生恍然大悟,笑着说:“你们感情真好,什么时候安东来了,你们一起检查。我其实更担心他的身体,毕竟你是贪狼族,体内一些指标和常人不同,恢复力较快,贪狼族本身就是上帝所赋予的能力,而安东……” “老师,”渡边出现在门口,笑着说:“我把大娘送回去了!她欠下的医药费,我已经帮她垫过了。” 牧小满回头望去,渡边的脸上满是疲倦,可眼睛里却有着神采奕奕的神色,他看起来比在学校时更有精气神了,之前总有些阴郁的神色,现如今好像阳光落入他的眼睛里,所到之处,总是一片暖色。牧小满笑着说:“渡边,你在这里做起慈善来了?” “牧小满,你怎么来了?”渡边有些意外,笑着说,可一回头,却看到深泽穿着黄包车夫的衣服,正懒洋洋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渡边一愣,有些想笑,奈何深泽的身份摆在那儿,他忍俊不禁道:“弦仁殿下!” 牧小满自知深泽要跟渡边说今晚花火大会的事儿,于是,在话题开始之前便起身告辞了。可她没想到,花火大会的话题走到哪儿都能撞见。 当她刚刚回到牧府,准备回书房将这段时间搜集出来的信息做个归类时,楼下似乎有车开进。她心中一阵惊喜,以为是牧竹之回来了,这下可好了,终于能正面交锋了! 然而,当她来到一楼客厅,向着门外走去时,吴大志手里滴溜个警帽,踏着官步走进牧府:“牧小满你在家啊!” 牧小满有些失望,原来不是牧竹之:“刚回来,什么事儿啊?让你亲自跑一趟。” “走,带你玩儿去!”吴大志边说边要拉她。 牧小满后退一步:“最近太忙,哪儿都不去!” “忙什么啊?卢家码头?还是阿成?”吴大志一皱眉头:“走走走,今晚深泽办了一场花火大会,可好玩了!” “不去,那里是日本人的世界,我不屑和他们站在一起。” “不光是日本人啊,还有其他国家的人啊!中国人,俄国人,都有。好像整个大上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去!” 牧小满一怔,问:“牧竹之去吗?” “牧先生?肯定去啊!”吴大志边说边催促她:“走走走,等下还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呢!” “谁啊?” “老熟人,新身份!”吴大志乐呵呵地说:“走,车上说!” 牧小满犹豫了一下,既然牧竹之也去,那自己就不得不去了:“好吧!”说完,跟着吴大志走出了门厅。刚下了楼梯,便看见停在路边的警车,临近傍晚,远处的夕阳正慢慢落下,在那树与树的摇晃之间,牧小满看见好像车上有人:“老熟人,新身份?” “其实大家都认识,就是换了个身份再介绍一下。”吴大志笑着三两步奔到车前。 牧小满跟在他身后,还没走近警车,车门便开了,吴雁夕欢快地跑了过来,清脆的声音满是甜蜜:“牧小满!我刚才还跟安东打赌你会不会来!果然,我赢了!” 牧小满的头皮瞬间发麻,感觉自己的身体僵住了,她瞄了一眼警车内,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安东。 而他,却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 老熟人,新身份。 呵呵,原来如此。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如果重新再让自己选择的话,刚才应该狠狠地拒绝吴大志的。 牧小满带着满肚子的懊悔,和一脸轻松的微笑对吴雁夕说:“是吴大志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吴雁夕,恭喜。” 吴雁夕有些意外地看着吴大志,遂又脸微微发红地望着牧小满,说:“你已经知道了?” 吴大志打开后座车门:“人家牧小满可是当年咱班综合成绩第一啊!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她?” 牧小满看着坐在后座,头偏向另一边的安东,有些为难地对吴大志说:“不大好吧?我坐前面。” “我最爱副驾驶位置了!牧小满你得让让我!”吴雁夕说着钻进副驾驶座。 牧小满只好硬着头皮坐进车内。 吴大志刚把车开动,吴雁夕就嚷嚷着回过头对安东说:“安东,你输了啊!改天你要请客吃饭!” “又吃饭?撑不死你!”吴大志笑着抱怨。 “好啊!去哪里,你们定。”安东微笑着对吴雁夕说。 牧小满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到哪里都是局外人,无论在什么圈子都是局外人! “昨天中午我们去的那家西餐厅就挺不错的。”吴雁夕抬头看天,可望向的只是车顶,她嘴里念叨着:“那个菲力牛排味道还不错,比我家做得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儿!” 牧小满坐在她身后,听着她欢快的语气,看着她沉浸在爱情幸福中的笑脸,心好像被一个名叫嫉妒的恶魔紧紧地捏着,捏得快要窒息。她赶紧偏过头看着车窗外,轻轻地咽了口口水,那滋味十分苦涩,或许那是倒流的眼泪。 怪不得这么多天安东消失了。 怪不得…… “你就知道吃!”吴大志嚷嚷着:“赶明儿给你来份狗不理包子你吃吗?” “什么名儿啊?还狗不理?我不吃。”吴雁夕嘟着嘴巴坐正了。 “哈哈!狗不理包子,你也不理,下次我喊你吴汪汪好不好?”吴大志开心地大声说。 牧小满明显听到在这欢快的车子里,在自己的左手边,安东轻笑的声音。 “不要!你喊我这名字我就挠你!”吴雁夕双手抱胸,一副生了气的模样,两三秒后,扭着上身回头对牧小满说:“哎呀,牧小满!你看我是不是最近都变笨了?” 牧小满回过头来:“啊?” “我在帝大学经济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呀!我聪明着呢!可我最近变得反应越来越慢了。”吴雁夕那一脸抱怨的神情看起来幸福极了。 安东笑了:“看来,爱情很滋养人哦!” 牧小满心中冷笑。 吴雁夕的头点得好像那小鸡啄米:“是啊是啊,就这段时间啊,我明显感觉我变胖了,变得更能吃了!” 牧小满回想着当年她跟安东确定关系后,在那回东京的轮船上,自己也曾抱怨过好像变得能吃了。 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如今对安东说这句话的,却已经不是自己了。 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停了下来,车里其他三人愣愣地看着吴大志。吴大志深吸一口气,好似鼓起勇气一般,偏过头,一把搂住吴雁夕的脖子,用力地吻了上去! 牧小满惊呆了! 她看着吴雁夕本是惊讶到害羞的脸颊,在吴大志的亲吻中变得越发幸福和甜蜜,并环抱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他的吻,好像后座的牧小满和安东根本不存在一般。 牧小满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安东靠着后垫,笑着清了清嗓子,那亲吻中的两人才慢慢地松开了彼此。吴大志大声地对吴雁夕说:“以后的人生里,我会让你每天都吃我,咬我,啃我,我们一起变胖,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吴双(无双)!”他的嘴边还残留着吴雁夕的口红印。 吴雁夕幸福地扑在他怀里,撒娇着说:“啊!我感觉我们俩在一起不是无双。” “那是什么?”吴大志搂着她问。 “好像变成二吴(二五)了!”吴雁夕躲在吴大志的怀里,冲着牧小满眨了眨眼睛。 “该请客的是你们俩吧?我可是你俩最该感谢的媒人哦!”安东笑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 那就好 吴大志的警车这一路带着他和吴雁夕的甜言蜜语飞快地向着城郊清鹤园奔去。牧小满也觉得自己之前紧绷和压抑的神经似乎放松了许多,偶尔也被他俩逗得笑出了声。 清鹤园,是深泽在城郊购得一处幽静的小庄园。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本是一处僻静的园子,今晚却因为达官显贵们的到来,显得热闹了许多。虽失了那份清幽,倒也因为众人的欢笑让这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这里有一泊湖水,也不知是人工挖的,还是天然形成的。里面种了大大小小的荷花,那荷花在这夏夜弯月初升下,好似那穿着粉色衣袖的仙子,偶有凉风乍起,惊得阵阵荷花幽香。湖上有一道蜿蜒曲折的小木桥,踏上木桥向前走去,便是深泽的清鹤园了。 牧小满和安东并排走着,前面是吴大志和吴雁夕两人甜蜜亲昵的身影,反观牧小满和安东之间冷漠地保持着距离,真是冰渊与烈焰,一对爱如炽火,一对疏若生人。 然而,四人却在小木桥的尽头被两个守园人拦住了去路:“邀请函!” 吴大志和安东纷纷拿出邀请函递了过去。牧小满一呆,来这里怎么还要邀请函?问题是,我没有啊! 正当牧小满不知该如何是好事,却见那两个守园人说:“是吴大志及其家属,以及安东,牧小满是吗?请进!”并深深地对着他们四人鞠了一躬。 牧小满这才看见,安东手里拿着的是两张邀请函,其中一张应该是自己的。 既然你有我的邀请函,为什么你不早说?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说话吗?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牧小满看着安东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向着几个日本军官模样的人走去,忽然觉得真是越发看不懂他了。 吴大志领着吴雁夕去见其他朋友了,空留牧小满一人站在小木桥旁显得有些孤零零地,好在,这时深泽小跑了过来:“牧小满,我就知道你会来!” 牧小满打量了一番深泽,问:“你怎么还穿着这身黄包车夫的衣服呢?今晚是化妆舞会?” “这不是时间太紧没来得及换嘛!”他边说边带着牧小满向着园内走去:“我就知道,只要安东喊你,你一定会来,所以我把你的邀请函直接丢给他了。” “我今晚来这里还真跟安东无关。” “可你还是来了。”深泽眨着狡黠的眼睛笑了:“好了好了,看到前面那栋小洋楼了没有?”深泽向着前方指去,虽然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可周围被各种灯光照得宛如白昼。就连一旁的树梢上都缀满了小灯泡,远远望去,好似星光点点,煞是好看。 而那栋小洋楼也被妆点得就像是空中楼阁,楼内灯火通明,楼外欢声笑语。牧小满点了点头:“看到了。” “上面有个大露台你看到了吗?等下八点花火大会正式开始,那个时间你到露台上去,我摆了几把椅子,就我们几个同学在那,喝喝小酒,看看烟花,到时……”深泽刚说到这里,却看见吴雁夕手里捏了块小蛋糕,边吃边向这边走来,他一瞪眼,怒道:“你怎么来了?”说完,回头又看了一眼牧小满,心疼地问:“安东带她来的?” “不是啊!是吴大志带她来的。”牧小满笑着说,不过,这话说得她心底特坦然。 “干嘛?你怎么每次看到我都要吼我呀?”吴雁夕白了他一眼,拉着牧小满就往前面走:“这里的蛋糕很好吃,我刚才连吃了三块!我带你去尝尝!” 深泽纳了闷了,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吴大志?” 吴大志的耳朵贼灵,闻声望去,吴雁夕正在跟深泽大眼瞪小眼呢!他赶紧奔了过去,一把搂住吴雁夕的肩膀,对着深泽横眉冷对:“干嘛呢?别打我女人主意!” “啊?”深泽吃惊的模样不亚于之前牧小满的震惊。 牧小满笑着说:“我给你介绍一下哦,吴雁夕,吴大志的女朋友。” “不,我不是他女朋友!”吴雁夕赶紧摆手道:“我是吴大志的未婚妻!” 吴大志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你俩怎么勾搭上的?”深泽觉得这个世界变化太惊人了。 “说什么呢?什么勾搭啊?你会不会说话啊?”吴大志瞪了她一眼:“告诉你,过两天我就不在租界巡捕房了!我要进入警察厅了!哼,在这整个大上海,你小子给我说话小心点!”说完,吴大志得意又骄傲地笑了。 “其实,我和我们家大志走在一起还要感谢我那笨学弟呢!”吴雁夕笑着说。 “你学弟?安东?”深泽这下反应快了。 “嗯!就是那天在饭店吃完饭后啊,大志送我回家,跟我说了一些安东和牧小满之间的事情。让我觉得,他俩的世界已经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插进去了,我多此一举干嘛呢?好无趣。而大志说话幽默风趣,我很爱听,他就天南海北地跟我聊。让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其实恋爱结婚嘛,开心很重要。”吴雁夕搂着吴大志的腰,甜蜜蜜地笑着说。 这边正说着,那边小洋楼里走出几个日本军官,牧小满抬眼望去,千叶老师竟然跟在他们身后。她正准备开心地想去打个招呼,却猛然发现,千叶老师穿着日本军装。 她莫名地觉得心下一沉。 难道,千叶老师此次来上海不是游玩的? 深泽拍了拍吴大志的肩膀,说:“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一定包个大红包!你们先玩,我失陪一下!” “兄弟,一句话的事儿!”吴大志笑着说。 深泽边向小洋楼跑去,边对身边跟着的月杉团说:“露台上再放一把椅子,是吴雁夕的!” “是!” 牧小满看见众人都向那小洋楼围去,就连吴大志和吴雁夕二人都去了。估摸着,是举办花火大会的日方要说点开场白之类的。牧小满觉得无聊,便走到洋楼前的小花园里,那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圆桌,桌子上码放着一杯杯红酒,叠成一个松树的模样。牧小满从旁边拿起一杯,对那月光看了看,闻了闻,晃了晃,才轻轻地抿了一口。 酸涩中带有一丝甘甜,甘甜中不乏舌尖上的苦味。再看那色泽,应该是上等好酒。不过,今天既然是日本人在这里开花火大会,能摆放在这里的红酒必定是他们从日本带来的吧?要么,就是哪个日本走狗巴结着送的。 牧小满闷闷地想着,将红酒喝了大半,然而,当大口大口的红酒顺着喉咙滑过时,却猛然觉得这红酒好像在哪里喝过。 在东京喝过吗? 也许是以前上学时,逢年过节阿廖沙买来的红酒? 牧小满想不起来了,又拿起一杯喝了起来。嗯,这味道真的太熟悉了!从小她就对味觉,嗅觉都很敏感。尤其是特殊的味道,一般不会忘记。可这红酒味道太特殊了,就好像是在记忆里的某处,只要轻轻推开记忆的大门就能发现它。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抬眼望去,能想起来的,却是千叶老师前段时间才跟自己说过,他来上海的目的是为了游玩。可如今,他怎么穿着军官的衣服?虽然说,千叶老师在陆士教书,八成就是军官,可她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不对。 牧小满站得有些远,并没有听清那帮日本人在说些什么,偶尔飘过几个字词,却明显听见说的是大爱,和平之类的话语。看似言之凿凿,实则狗屁不通! 然而,就在牧小满的不屑眼睛里,却猛然看见,从洋楼正中央的大厅深处,走出一个女子,女子很白,鬼魅似的白,她穿着火红的浴衣,头上戴着红色的发饰,远远望去,好似一团鬼火,在众人的鼓掌声中,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牧小满赶紧奔向人群,她慌乱的心跳告诉自己,此人好像…… “大家好,我是红叶凛!”红叶凛直起身子,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 牧小满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仇恨的目光好似万枚飞镖,恨不得撕碎了她。 她怎么来了?她为什么要站在那儿?为什么她旁边那些军官对待她的态度,好像很重视的样子。就连千叶老师都必须退让一边? 为什么?! 牧小满很想挤进人群,走到前面去,甚至好想奔到洋楼前,站在她面前质问她,你凭什么来中国!她心中的愤怒化成一股勇气,刚准备抬脚就去,胳膊却被人死死地拉住,回头一看,安东的脸冷得好似冰山:“马上八点了,我们去露台。” “我不去!”牧小满努力挣脱他的手。 可牧小满从来都不知道安东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连拖带拉地拽着她绕过洋楼后门。 直到两人来到露台上,这时其他人还没有来,宽大的露台除了那几把椅子和摆放的红酒,只有他们两个人。安东一把将露台门关闭,一脸没事人地,说:“坐下!看烟花!” 此时,楼下传来红叶凛的说话声,声音妩媚而娇羞,好像待字闺中的女子,牧小满越听越跳脚:“你明明知道我跟她有仇!就是她……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根本就不想知道,你也无心过问我的事。”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刚走两步,却觉得这个时候决不能轻举妄动。楼下都是日本军官,红叶凛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还是个未知数。如果在这个时候冲到红叶凛面前,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牧小满庆幸自己及时冷静了下来,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放在旁边的红酒,喝了起来。 安东在她手边坐了下来,依然是冷冷的口吻,问:“想清楚了?” “嗯。”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观察。”安东用没有任何感情声调的声音说。 “不劳烦安少爷您操心。” 话音刚落,从四下夜空中叫嚣着窜起一声声红光,快速冲到了夜空中,“轰”地一声,漫天烟花四下绽放。 牧小满和安东抬头望去,火树银花的夜空好似多年前两人在东京隅田河边观看花火大会时的情景。牧小满此时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已经穿越到过去,去看看那时的安东,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有着对自己火热的爱恋,和想要彼此依靠着的心跳。 然而现在手边的他,却有着和多年前不相称的冰冷。 “好看吗?”安东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嗯。”牧小满努力地发出了这么一个字音,伴随着这个字音,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 “那就好。”安东淡淡地说。 简单的三个字,让牧小满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的眼泪应声而落。 好在,烟花太美,美到她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烟花 烟花漫天时,好似花团锦簇,在空中四下绽放,那噼噼啪啪声,惊得星星慌乱逃窜,待得周遭一片安静之时,那月亮透过云层小心翼翼地向外望,一个冷不防,腾飞而起的烟花再次吓得它躲进云层之中。 夜空下,洋楼外,花园中,每个人都兴高采烈。 夜空下,洋楼上,露台中,安东和牧小满两人仰头看着烟花,沉默好似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牧小满不知安东此刻的心情如何,她只知道自己的思绪被多年前的回忆撕扯,好似那万顷烟波,浩浩汤汤,波动着看似平静的心。她的余光向安东那儿瞄去,却见他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空中的烟花,好像,那里不曾有过任何光亮一般,挑不起他任何感情。 哦,不,也许安东的脸上有点儿表情,仔细观察,他单手拖着下巴,眉头深锁,那一副不耐烦,不满意,不开心的模样好像早就厌恶了当年隅田河边的过往曾经。 算了,过去了的感情,终将是过去了。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深泽他们几个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牧小满赶紧将头偏向一边,拿起放在手边的红酒,轻轻地抿了一口,那滋味似乎比之前的更苦涩了。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俩呢,搞了半天是提前跑到露台上亲亲我我来了啊!”吴大志欢快地说着,引来深泽他们几个一阵哄笑。 安东不置可否,反怨深泽:“你好像时间线没有把握好啊!”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烟花都放了好一会了,这才八点过两分。” “没办法,我神烦红叶凛那贱人,她废话一大堆,我不想听她说话,赶紧让月杉团直接放烟花得了。”深泽端起酒杯,对大家说:“来来来,咱一起喝一杯,烟花才放一半,等下还有,就敬这次最大的赢家安东!” 牧小满一愣,站在大伙儿中间看着安东,似乎他从以前就是如此,到哪儿都能成为大家的焦点,这个花火大会怎么让他成了赢家了? 渡边对安东说:“听说你这次赚翻了。” 吴雁夕挽着吴大志的胳膊,笑着说:“安东只是把经济学的理论用在生意上罢了,他是巧妙地运用经济活动带动了他的经济效益而已。” 安东听了,笑着对她举了举杯。 牧小满瞄了一眼他看吴雁夕微笑时的模样,心里嘀咕着:吴雁夕成了吴大志的未婚妻,安东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吴大志却没弄懂情况:“为什么这次又是安东赚翻了?你那酒厂已经运营了?” “下周开工,酒厂正在准备中。”安东得意地说,说完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扬起头时,却偷偷窥了一眼牧小满的神情。 深泽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今晚放的所有烟花全部都是安东自己花爆厂里生产的!” “啊?”吴大志和牧小满震惊了。 “我也是刚才听其他几个宾客聊天的时候知道的。”吴雁夕对安东扬了扬手中的红酒:“你真厉害!” 渡边皱着眉头问安东:“我记得你当年在学校有学火药制造?” “嗯,是炮兵部的一个分支学科,当时,我顺便研究了一下烟花制法。”安东微笑着说。 他的话音刚落,夜空中再次飞舞着大大小小的烟花,牧小满仰头望去,想起当年安东对她说过,毕业后就结婚,结婚时要办三场,一共要放三万烟花。呵呵,真是讽刺,结婚他倒是结了,还结了三次,可是新娘却不是自己。烟花他倒是放了,却成了他自己工厂里生产的商品。 曾经的浪漫,却变成了他赚钱的工具。 又或许,他那三次婚礼,每次都放了一万发烟花也说不定。只可惜,放给新人看,早忘了旧人心。 牧小满心中的怨气被安东得意的声音给打断了:“刚才我观察了一下这批烟花的花形,总觉得烟花的边缘收得太快了,做得不是很满意,而且烟花轴心处似乎跟两边的间距有些宽,看起来视觉效果并不是特别好。”他边说边指着空中正在燃放的烟花:“喏,如果轴心没那么宽效果应该会更好些。” “你少在我们几个跟前卖弄你那智商!”深泽笑道:“哎,说个正经的,明年美国芝加哥万博会,你要不要去参加?” “不去,我这做得还不够完美,听说浏阳花炮应该会去,我们中国派他们一个去就能获奖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安东得意地说。 牧小满带着满肚子的抱怨来到露台边,抬头看着空中依然绽放的烟花,酸酸地嘀咕着:就你行!就你最厉害!你的事业爱情顺风顺水,我的人生却越来越糟! 她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楼下花园里的宾客们,她在寻找牧竹之的身影。 不是说牧竹之今晚会来吗?怎么从开始到现在都没看到呢? 目光一个个的搜索过去,却发现红叶凛那一身鬼火似的衣服在着夜幕下很是扎眼。牧小满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却被一旁的千叶卫发现了。牧小满不慌不忙地对着他举了举酒杯,千叶卫也举杯示意了一下。 牧小满皱着眉头看着千叶老师面无表情地站在其他日本军官身边,而那红叶凛却好似他们的核心似的,嬉笑怒骂的声音刺耳极了。 “牧小满!”吴雁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牧小满回头望去,吴雁夕笑嘻嘻地靠了过来:“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安东呀?”说罢,悄悄地指了指安东的方向,说:“你为什么不过去跟他们聊天呢?我这个没学过刑查的人都能看出,安东好像很关心你。” 牧小满笑了笑:“我在找人呢!” “谁啊?” “牧竹之。”牧小满又向小木桥的方向望去,似乎又来了两三个宾客,然而,却并不是牧竹之的身影。 “是你的养父吗?”吴雁夕问。 “是的。好像吴大志诓我,还说牧竹之会来呢!”牧小满悻悻道。 “其实大志是想帮你,我也是。”吴雁夕看着牧小满的侧脸,说。 “帮我什么?”牧小满有些意外。 吴雁夕却并没接她的话:“其实之前我缠着安东是因为我崇拜他,崇拜他就想接近他,了解他。毕竟,他在帝大上学时创造了帝大的神话,后来我知道,这个神话是因为你。” 牧小满笑笑:“都过去了。” “我缠着安东的那段时间,其实我过得并不快乐,因为他根本就不搭理我。我呢,其实也无所谓啊,主要是我爸催着我快点结婚,我就把安东当做我的目标了。可我心里知道,那不是爱情,而是崇拜。我那段时间除了找安东,还接触了简自淮,总觉得,爱情么,东方不亮西方亮。简自淮你认识吗?那人在法院工作。” “认识的。” “直到我发现了吴大志。我一开始总觉得跟吴大志之间聊不来,总觉得跟他之间鸡同鸭讲,他说的,我不理解。我理解的,又不是他的本意。后来,当我慢慢地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时,我发现觉得很多事情都是我看错了。” 牧小满笑了。 “所以,牧小满,我知道你很聪明,吴大志跟我夸过你,他说他当你哥们就是因为你骨子里有一股魄力和勇气,再加上看问题很清晰透彻。但是,我怎么觉得,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你很笨啊?所以,你可不可以用刑查学的思维去观察一下安东?” “嗯?”牧小满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或许你会发现很多东西。”吴雁夕坚定的眼神望着她说。 “安东他怎么了?”牧小满笑着问:“他身上有刑事案了?” “吴大志叮嘱过我,有些事情不能说。”吴雁夕有些懊恼地说。 “什么事?” “从你对安东的了解来看,他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吗?”吴雁夕绕了个圈子问。 “是啊!”牧小满想起他小时候本来想去瑞士,后来又去了日本。本来想学完经济后就回国接管安叔叔的生意,结果又跑去学了刑查。 “土屋教授给我们上课时经常会夸安东,说他是个专注某个知识点就一定会将它弄懂、研究下去的人。也许会遇到歧路或者坎坷,又或许某种解题方法不对,但他一定会换个思路,认准了方向,从不会放弃。那段时间,我们会为了某个经济学难题坚持不下去了,或者想要换专业,土屋教授总是会拿安东的例子说给我们听。牧小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牧小满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有很多心情说不出来,也不想说。恰巧深泽在这时蹦跶着过来解围了:“二位在这里赏月呢?” “牧竹之什么时候到?”牧小满问。 “嗯?牧先生?我今晚没请他啊!”深泽一愣:“谁告诉你他今晚来的?” 牧小满顿时明白了,赶紧将酒杯放到一边,对深泽说:“那我回去了。” “哎?你怎么回去了?”深泽嚷嚷着。 牧小满对众人说:“你们玩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再聚!” 说完,不顾众人挽留匆忙下了楼梯。 因为她不能等。她甚至觉得,时间在这里一分一秒地消耗掉了,本来以为在这里可以遇到牧竹之,跟他来个当面对质。结果,又错失了良机。 不过,她觉得今晚来这里也是对的,在看到安东越来越优秀,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远之后,她打定了主意:报仇后,就离开上海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孤独的过完这一生吧! 刚走到小木桥,忽然想起自己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电话。先打个电话回家,确定一下牧竹之是否在家,这样心里也好有个谱。 于是,当她重回小洋楼,刚踏上一楼大厅,准备往二楼楼梯走去时,却听见红叶凛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不大不小地在楼梯间响起:“我来这里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觉得我已经变漂亮了吗?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呢?安东,我爱你那么多年了……” 安东的脚步声在她扭捏的声音中朝着牧小满所在的楼梯方向快步走来。 牧小满一愣,糟糕! “难道这种冷血女人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红叶凛不甘心地提高了声音,说:“你为她付出那么多,她现在却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觉得你做那么多值得吗?安东,要不是她,你去年也不会犯晕海症,更不会把你现在的身体弄得那么糟!我听说你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检查,要不是她……” 他们的脚步声停下来了,牧小满怔怔地呆在楼梯拐角处,忽然听不懂他们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了。 然而,安东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停了一小会儿,便快步向着楼梯方向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演 牧小满站在楼梯间有些进退两难。 躲起来吗?速度再快也来不及了。就算来得及,也能被他们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直接面对吗?这是牧小满今晚看到红叶凛到现在一直想做的事儿。可她冷静下来觉得,周围都是日本军官,这个时候根本不能轻举妄动。更何况,听深泽说过,红叶翔已经死了。红叶凛没有红叶翔背后罩着,却能走到这里,看来她的身份根本不简单。再加上看到今晚千叶老师的反应,红叶凛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大靠山。 就这么任凭她在自己面前得意地走过吗?却又不甘心。更何况,红叶凛口中的“她”,应该说的是自己吧? 牧小满的脑子滴溜溜地绕了一大圈,不过也就两三秒的光景,她捏紧了拳头,决定赌一把! 刚一抬脚往前走,恰好安东转了个弯走进楼梯间! 安东一愣,瞠目结舌地停下了脚步,天知道,他这么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就是为了去追牧小满的。 牧小满跟他眼神对上的那一刻,莫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于是,在红叶凛的身影闪进楼梯间的时候,牧小满直接迎上去,“啪”地一声,用尽全力,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耳光又响又脆,在这空旷的大厅里竟然还有着若有似无的回音。红叶凛整个人傻在那儿了,速度太快了!快到她根本没看到牧小满,根本没反应过来,那脸就瞬间被打得红肿了起来。 她压根儿就没想到牧小满竟然又回来了!她明明是亲眼看到牧小满离开的! 安东虽然被牧小满的这一动作给惊着了,旋即,却淡淡地笑了。 红叶凛还没开口说话,牧小满先发制人,大声地说:“贱人!在我背后打我家先生的主意,你还要不要脸?!”声音清澈而洪亮,在这大厅里回响。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然是换了一种说辞骂的,但牧小满总觉得心里特痛快! 只希望安东别戳穿自己的小把戏就好。 “你!”红叶凛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却根本站不住脚,她捂着脸,一会儿看着牧小满,一会儿看着安东,磕巴了好半天才哼出了一句很没有底气的话:“你俩真结婚了?” 牧小满扬起下巴,狠狠地盯着她,余光却瞄到从旁边厅堂里走出的几个日本军官,其中还有千叶老师。她暗道:不好,看来,眼下情形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被她反咬一口。如果她以红叶翔的事情大肆宣扬,恐怕今晚情形对自己不利。 毕竟,红叶翔再怎么不堪,终究都是他们日本人。 于是,牧小满调转了话题,打定主意要将红叶凛想要说的话给堵死,她大声地说:“我念在你我同学一场,不会跟你计较红叶翔对我做过的事,毕竟他是他,你是你。可你竟然在我背后,勾引我家先生!这就是你出现在这次花火大会上的原因吗?” “我……”红叶凛气得全身发抖,却愣是说不出半个理来。 “怎么了?”千叶老师走了过来,声音稳重而严肃,不知是不是对红叶凛有太多的不满。 牧小满后退一步,走近安东,安东顺势一把搂住她的腰,对千叶老师说:“千叶老师,没什么,只是一个小插曲。” 千叶老师瞪了红叶凛一眼,红叶凛的眉头拧出了两道褶子来,只能恨恨地后退到千叶老师身后,低下了头。 牧小满看到她这一动作,心下一沉,琢磨着:千叶卫并不是红叶凛的老师,红叶凛从来都不是那种尊重师长的人,根本不可能如此恭敬地退到他身后。按照她的性格,她应该高傲地离开。可她这一动作说明了千叶卫的等级高于她,理由却并不是因为他是老师。 难道,他们之间也有秘密?呵呵,全世界的人都有秘密,全世界的人都在伪装! 于是,她打算再试探一番:“千叶老师,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气不过她还在惦念着安东。”牧小满当着千叶老师的面没敢再说安东是她“先生”二字了。旋即,她的脸上刻意闪过一丝惭愧的神色:“老师你知道,我一遇到安东的事儿就不冷静。” 千叶老师一听,眉头紧促,瞳孔有些微微收缩,点了点头,态度终究缓和了下来,说:“你们这么早就回去了?” 安东接过来,紧紧地搂着牧小满的腰,笑着对千叶老师说:“小满今晚心情不好,我可能是惹恼了她,对我发了好一顿脾气,得早点回家哄哄她。”说完,看着旁边走过来的一些日本军官,他带着一些歉意,说:“可能我太太心情不好,不小心碰到了某些人,真是抱歉。”然而,却并未看那红叶凛半分。 此言一出,红叶凛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安东和牧小满,心里有些怒火:碰?她分明就是打了我一耳光!太太?真的是自己看错了?今晚从他俩进园子开始自己就暗中观察了,两人根本没有互动,后来就算是说话也都显得疏远,要说他俩是夫妻?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可牧小满却被安东这话惊着了,她心里暗骂安东实在太蠢了!千叶老师是何许人也,难道看不出他是在撒谎吗?更何况,那天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安东明确说了自己已经结婚,还有了三个太太的事。难道他忘记当时千叶老师就在饭桌上了?真的是蠢!记忆力还那么差! 谁知,千叶老师却笑了:“那就早点回去吧!” 安东点头微笑,搂着满肚子牢骚的牧小满淡定地离开了大厅。 牧小满深知他们会在身后盯着自己,于是,也顺势搂着安东的腰,一起踏上了那座蜿蜒曲折的小木桥。两人都没说话,直到离开湖边,看到阿廖沙靠着车站在路边,牧小满才猛地松开了他,再次刻意跟他保持距离:“谢谢安少爷。” 安东也恢复了之前冷冷的口吻,打开车门,说:“上车!”说完,也不等牧小满的反应如何,自己先坐进车里去了。 阿廖沙失望极了,他刚刚才开着车赶到这里,一停车,大老远地就看到自家少爷和少奶奶两人亲昵地搂着彼此走过来,恍惚之间,还以为是多年前呢!可牧小满的动作却再次让他被打击回到了现实,他失望地看着站在路边准备靠步行回家的少奶奶,大声地说:“少奶奶,从这里走回家要很远的。更何况……更何况是我家少爷让我开车来接你的!” 安东坐在车里听到他这么说,着实一愣,直到牧小满坐到自己身边,阿廖沙开着车跑了很远,他才轻描淡写地说:“阿廖沙,回去领赏钱。” “是!”阿廖沙欢快的声音大声地说:“少奶奶,你什么时候搬回来住啊?你要是早点搬回安府,恐怕,我每天都有赏钱领了!” 牧小满一愣,阿廖沙是在跟谁说话呢? “少奶奶?”阿廖沙见她没回答,回头看了她一眼。 “阿廖沙,请喊我牧小姐。”牧小满纠正道:“有些称呼别喊岔了,免得有些人心里不高兴。” 安东笑了:“你是说我不高兴吗?” 牧小满头偏向车窗外,没看他。 “如果我不高兴,刚才我就不会在他们面前这么说了。”安东有些失望地说。 “你刚才这么说完全露馅了!”牧小满抱怨道:“你如果不说话反而好些,这下好了,千叶老师一定知道我们是在撒谎了。” “哪里撒谎了?”安东笑了:“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吧?每个字都很真呢!比那珍珠都真!” 牧小满冷笑,转头对他说:“你刚才那副小夫妻吵架的样子演给谁看呢?千叶老师肯定能看穿的!你伪装成绩好,也许你演得像!但是我伪装成绩不好,我演不了你那么像啊!” “为什么要演?完全不用演啊!” “什么?”牧小满怒目道。 “你现在不就在跟我吵架吗?”安东一脸无奈地笑了。 牧小满觉得自己完全被他绕进去了,她真是不懂,为什么自己的脑子每次跟安东在一起时都能打结!每次跟她在一起,自己都冷静不下来,更别说逻辑思路在哪里了!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理他。 阿廖沙在前面开着车却笑了:“少爷,你好像好几天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牧小满一听,更为恼火,难道取笑自己就那么高兴吗?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安东,此时他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那暖色的脸庞在沿街经过的街灯下显得格外温柔。牧小满一下子有些愣神,旋即又反应过来,他那温暖的神情应该不是因为自己。 这句话也提醒了安东,他将自己满腔的爱意和温暖用力地压了回去,他眼睛里本是温暖的目光瞬间收回,淡淡地看着前方,说:“烟花效果还不错,得到别人的肯定了,当然开心了。”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终止符似的,中断了一切快乐的气氛,也中断了所有的话题。 牧小满的心里都明白,一切都源自于安东已经不爱自己了,他的世界永远都不属于自己了。 属于自己的,是神秘的牧府,是跟自己有着灭门之仇的牧竹之,更是可能时时刻刻想加害自己的於无时! 这一晚,她依然没有等到牧竹之回家。甚至问了老陈,问了三刀,问了很多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牧竹之到底去了哪。 然而第二天,她却等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新闻 由于前一天晚上回家时,她听三刀说起过,第二天上午牧竹之要在商会开会,讨论上海市商会会长选举问题,所以这段时间他会非常忙,牧小满因此打定了主意,准备一大早就赶到商会去堵他。 然而一大早,她还没出门,正在吃早餐时,老陈便拿着几份早报走了进来。牧小满一琢磨,昨晚花火大会相关事宜应该有在报纸上刊登。于是,她随手拿起一张《申报》看了起来,却在第一页下方看到一个触目惊心的标题: 《卢家码头惨案告破:凶手系某拳馆打手阿成》 这是怎么回事? 於无时和牧竹之才是最具有重大嫌疑的人,怎么变成阿成了? 牧小满赶紧给巡捕房打了个电话,却被告知吴大志还没来上班。她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等不及了,赶紧奔往巡捕房。 当她在吴大志办公室里喝着红中给她倒的第二杯茶时,吴大志哼着小曲儿,迈着官步来上班了。 “报纸上的消息是怎么回事?”牧小满看他刚迈进办公室,直接劈头盖脸地将这句话砸了过去。 吴大志一愣:“咦?你怎么来了?” “卢家码头就这么结案了?”牧小满没时间跟他寒暄。 “哎,这不正好吗?阿成死了,卢家码头的案子也告破了,这不一举两得嘛!”吴大志轻松地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你这简直是乱来啊!我当时不是给你那个人物画像了吗?应该是於无时啊!我让你当时盯着於无时来着,你怎么把凶手的帽子戴到阿成头上去了?” “於无时那是你自己瞎琢磨的。事实上,阿成的外形等各个方面都跟於无时十分相像,他也有可能是凶手嘛!”吴大志说:“我们也不好做啊!当时就按你给我的人物形象张榜公告来着,抓错了太多的人了。没有一个人是的。”虽然他是这么解释着,可他的声音越发没了底气,越说到后面越是没了声儿。 “那你怎么不抓於无时呢?”牧小满急了,大声地说。 可能牧小满的声音太大了些,整个巡捕房都能听见,大毛和红中他们更是躲在墙角偷听。毕竟,自己师傅马上都是要上调到警察厅的人了,听这口气,咋还怕得跟个猫似的呢? “凶手肯定不是於无时!”吴大志摆了摆手,虽然这么说,话音听起来并没有底气。 “那是我推断错了?”牧小满急了。 “还真是!”吴大志一撇嘴,嘟囔着说。 这下牧小满更急了:“那你说说看,我到底哪里推断错了?” “这我不知道,反正刑查学我本来学得就挺烂的。总之,你就是推断错了。这事儿现在已经结案了,你再怎么蹦跶都没用!” “你们就这么草率结案?”牧小满一瞪眼。 “还真不是草率结案。阿成本来就符合咱给出的凶手画像,这是其一。其二,阿成确实有那段时间去卢家码头的证据。我上次不是跟你提过吗?阿成是扶桑社的。那段时间,日本商人把自己的货物放在中国商船上偷运进来,阿成就是在那个时间去卢家码头那儿接头的。所以他的嫌疑本来就很大嘛!” “但是你别忘记了,阿成他根本不会用枪!”牧小满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真正会用枪的是於无时!”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吴大志决定拿出杀手锏了:“之所以顺利结案也是因为牧先生。” 牧小满一愣,他的这句话好似冰雪,一下子压制住了她心中的怒火,却也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牧先生昨晚来了趟警局,说一切都已经查明,凶手就是阿成,让我们结案,并且今天报纸上的内容都是他亲手操办的。”吴大志如是说:“牧先生是老大,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这么照办吗?更何况,嘿嘿,我明天就要去警察厅报道了,以后我管辖的范围就不是租界了。这事儿也多亏了牧先生。” 牧小满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也太明显了,牧竹之就是凶手,就是他指使於无时去杀了李师傅他们的!为的就是不让李师傅他们说出更多的秘密!现在好了,让阿成背黑锅!报纸上又写的是“某拳馆”,谁都知道阿成是柏二爷手下的。这下把所有矛头全部指向柏二爷,让柏二爷成为众矢之的! 牧竹之真是太狠了!一箭双雕! 牧小满没有对吴大志说恭喜,顶着满脑子的怒火在这烈日当头冲出了巡捕房。她甚至觉得,报纸竟然能这么颠倒黑白,竟然能屈服于金钱威逼之下,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真实可言?难道说,报纸上任何消息,给大家看的,都是背后经过他人操纵的? 越想越觉得可怕! 牧小满直接去了商会,然而商会里的人却告诉他,这次牧竹之并没有出席会议,更有人说,他去了外地。 逃了? 这是牧小满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过,冷静下来想想,牧竹之就算是去了外地,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因为三刀没去,於无时也没去。 呵呵,整个世界自己依然是孤立无援的,就连吴大志都已经成了牧竹之的人了。 牧小满想想都觉得伤心,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申报》报社。报社主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当他得知牧小满的身份时,很是热情地接待了她。然而,却对牧小满提出的撤销今天早上报纸上的那则内容表示了拒绝。 “我们发出去的每一条消息都是要经过审核的,”主任说:“你说的这则卢家码头凶案的消息,我们也是背后做了调查,问了警局,并且得到了肯定之后才刊登的。更何况,这则消息在排版之前,我们是让牧先生直接过目的,他觉得没问题之后,我们才放心排字的。” “也许凶手另有其人呢?”牧小满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弱了。 “怎么可能?”主任笑了:“警察厅都通过的事情怎么会搞错?我知道牧小姐你很负责,是为受害的七个家属说话,你放心,在你来之前我们接到了最新消息,那七个家属因为凶案告破的事激动不已,再加上这段时间牧先生一直都想尽办法弥补这七个家庭……你放心,明天我们还会做后续报道,好好夸夸你父亲!哈哈!” 牧小满自知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了,全世界都站在牧竹之那儿,没有一个人能帮的了自己。她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可笑,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在金钱面前全部都是儿戏! 她失望地走出报社,却又折了回去:“主任,可以给我看看往期的报纸吗?” “当然可以!” 牧小满跟着他来到一间图书室,这里陈列着从《申报》开办以来到现在的所有报刊,大大小小,整齐地摆放在一个个架子上。也许是房间不透风的关系,那浓重的油墨味儿瞬间侵袭了牧小满的鼻息。 真好闻。 “牧小姐,你在这儿慢慢看,我在外面先忙着!” “好。”牧小满淡淡地说。 待房门关上后,牧小满开始从1923年腊月的报纸翻找了起来,她早就想从报纸上的讯息来发现事情始末了,如今手中紧握证据,找起来似乎更是方便了许多。 只可惜,1923年底的报纸上只是刊登了一则悬赏池小月的事情,奇怪的是,刊登在这里的悬赏公告却并没有她的画像。这则悬赏公告一直刊登到1924年的春天,就再也没有登过了。 牧小满琢磨着,难道是牧竹之放弃了? 她一张张地翻看,仔细地寻找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消息。却最终,在1924年6月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消息,篇幅很小,缩在角落里: 【1923年腊月十六,在奉天灭门案中侥幸逃生的女孩最终难逃厄运,被熟人发现时,已死去多时,奉天灭门案至此成为世纪悬案! 只有这么简短的几句,没有说清楚奉天灭门案是哪家,也没有说明死去的正是当年创办广仁医院的池正远和洛冰樱一家,更没有说明的是如何死去。只有简单的时间,地点,却忽略了新闻中必须要提及的人物。 诡异的新闻报道! 估计,这条新闻也是牧竹之花重金买下来的吧?看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活着,根本不知道救过他的干女儿就是池小月吧? 牧小满冷笑。 可又有什么用呢?似乎全世界都是支持牧竹之的人,他有钱,有权,更有人脉。自己什么都没有,更没有人帮忙。 除了暗杀,没有其他方法能够报仇了吧? 暗杀……呵呵,自己都不知道牧竹之在哪儿。就算是想杀他,该如何杀? 牧小满无力地蹲坐在地上,看着那则轻描淡写的新闻,她的眼睛渐渐地起了一层云雾,自己的爹娘曾经在上海做过那么多事,最终却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作为了结。 这算什么? 她愣愣地盯着那几行字,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深深地自责,自己这么多年,活到现在,没活个明白,却活成了孤立无援。 现在的她谁也不信任,也不知道该信任谁。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却发现,稻草终究无法带给自己安全感。 她抱着双膝,蹲坐在架子旁,将头埋在膝盖上,呜呜地哭了出来,止不住的眼泪滴落在大腿上,滑过曾经被毒蛇咬过的伤痕,那一大片被毒液腐蚀的伤疤触目惊心,她边哭边用裙子遮住伤疤。可多年前灭门后心灵的伤疤呢?却终究成了她的命运,挥之不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擦干了眼泪,开始收拾报纸,手指却不经意地碰到1925年元宵节的那天的报纸,报纸的副刊上用好大的一则标语写着: 《谁说初恋是胆怯的?安东少爷为爱跳海从此患上晕海症,只为寻找远赴东京的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老婆奴 牧小满惊呆了! 光是这则新闻的标题她就来来回回地看了两三遍,她带着震惊顺着正文往下读才了解到:原来,在1925年元宵节那天,安东少爷喜欢的女孩远赴东洋去留学,他本是要乘坐下一艘轮船去瑞士的,却在码头上看到了那个女孩在远赴东洋轮船的甲板上,他求助安本华无果,毅然决然地冲出码头,任性地跳下冰冷的海水,只为跟那女孩一起去东洋。谁知,跳进海水之后,却引发头晕恶心,游了没多久便昏了过去,紧急送往医院后查出患上了罕见的晕海症。 牧小满觉得自己的大脑理不清了,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回想自己去东京的那天,就是1925年的元宵节!而这张报纸是副刊,角落里写明发行时间是当天傍晚六点。 所以,安东的晕海症是因为我?! 牧小满喃喃道。 她努力地回想着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他,你为什么突然不去瑞士了,他后来确实说过,是因为她。她也问过他好多次,你是怎么患上晕海症的,安东并没有对她说过缘由。可这背后的原因竟然是…… 她猛然想起,安东不去瑞士,而是选择去东京是为了她。他说好经济学毕业后就回国帮安叔叔生意,结果又跑去帝国陆军士官学院学刑查,其实也是为了她。现在这则新闻又说他的晕海症还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 甚至是,把报纸往后翻,翻到1930年2月中旬,那大幅标语写着牧府千金牧小满将和安东订婚的消息。两人登船的照片,在东京上学时的照片,都被人拍了下来。 那么多新闻铺天盖地,全部都是安东爱过她的证明。牧小满忽然不相信,不相信曾经对自己那么真心的他转瞬变了心。 她猛然想到,安东跟自己订婚的消息都在报纸上大幅刊登了,那他结婚的事情一定也会报道的!他还结了三次呢! 牧小满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一张报纸一张报纸地往后翻,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甚至是,越往后翻,她的心就越发慌。 只有在去年七月的报纸上写着暧昧不清的新闻: 《据传安本华之子安东在北方秘密结婚》 文中却根本未提及他人,只道与安东秘密结婚的,就是牧府养女千金牧小满!然而,笔者也只是用猜测的语气,消息却并未完全被证实。 牧小满忽然觉得可笑,她不相信,什么都不相信。甚至开始怀疑安东到底有没有结婚,他口中说的那三个太太到底是否存在。如果他真结婚了,为什么报纸上没有任何消息?如果他真结婚了,为什么阿廖沙始终对自己改不了口? 又或者,这则消息也是牧竹之花重金买下,为的是,他怕安东把牧小满甩了的事被大家知道,以失了他的面子! 又或者,安东结婚的真正消息也被牧竹之花重金给压了下去! 反正他牧竹之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反正全世界的人都站在他那一边。 反正自己终究是孤单一人。 牧小满失魂落魄地回到牧府时已是下午三点半了。她只有回这里,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就算是回家,回的也是凶手的宅子! 三刀不在家,於无时也不在家。老陈告诉她,於无时是被牧竹之的电话叫走的。由于长时间没有被牧竹之重用,於无时出去的时候显得高兴异常。 牧小满冷笑,没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又开始起了杀机。不知又有哪户人家将面临妻离子散! 她跌坐在客厅沙发上,出神地看着一旁。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她不等老陈跑来接电话,直接接了起来,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跟牧竹之通话的机会! 然而,却是吴大志。 “牧小满你快来我这儿一趟!”吴大志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奈。 “什么事?” “领个人!”吴大志卖了个关子,支支吾吾地并没说个完全。 “谁啊?”牧小满答得懒洋洋地,她实在不想出门了,今天一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 吴大志见赖不过,只好说:“哎呀,还能有谁?安东呗!他跟人设牌局,赌大的,被人告发了!现在在我这里坐着喝茶呢!我又不知道他家在哪,又不知道他家电话是什么。更重要的是,听说安本华在南洋呢,也不好回来领啊!你快点来吧!我明天就要去警察厅报道了,怎么今天事儿这么多!”说完,他不等牧小满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可他一回头,便看见大毛,红中,还有其他几个小巡捕围着安东讨好似地问:“安帅!你这几个牌局就赢了日本人那么多钱,你咋那么厉害呢?” 安东得意地靠着沙发靠垫,翘起了二郎腿,说:“很简单,用脑子!” “我们哥儿几个平时也打牌的,大的没敢玩,小的也输了不少哇!”大毛抱怨着说。 “对啊!我昨晚还跟他们打牌来着,输得我裤子都快没了!”红中乐呵呵地说:“安帅,你看,这是我私藏的好酒,你喝一口,权当认了我这个徒弟,教教我呗!” “打牌呢,三分靠运气,六分靠脑子,还有一分……”安东看了他们一眼:“我出老千了。” “安东你竟然耍诈!”吴大志嚷嚷起来了。 “那也要看是对谁,对他们日本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再说,我也就用了点皮毛,太深入的我也不会。”安东得意地笑了。 “我看,不是你不会,是你故意没深入学。”吴大志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杯红中孝敬的好酒。 安东笑着说:“兄弟,还是你懂我!” 红中问:“安帅你为什么不深入学呢?” “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用得太过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怀疑,这次告发我们赌牌局的,就是他们日本人。”安东笑了:“毕竟,我赢了他们太多钱了。” “赢了多少?”小巡捕们好奇地问。 “不知道。”安东得意地看着他们:“总之,他们的钱,不用白不用,省得到时候他们做成枪炮打得还是我们中国人!我现在缺钱了就跟他们打牌去!” “安帅你还缺钱啊?”红中巴巴地看着他。 安东骄傲地笑了笑,眼神里却有着一丝苦涩。 “安帅真厉害!”大毛说:“你跟我师傅一样厉害!安帅,你教教我们出老千呗!” 吴大志红了红脸,一瞪眼,冲他们嚷嚷着:“行了行了,一边儿去!马上人家老婆上门来闹了,出什么老千!” 众人一愣,包括安东都被他这话给惊着了。 吴大志解释道:“他老婆牧小满马上就要来领人了!我刚打电话了,一会儿就到!”说完,指着那几个小巡捕就说:“早上你们见过牧小满那架势了吧?还有,之前还来我们科教你们刑查来着,记得吧!?” 小巡捕们连连点头。 “她早上来干嘛?”安东一呆。 “为了报纸上卢家码头破案的事儿!” “你刚才怎么打电话给她了?我这是被抓到巡捕房的!这下好了,你让她怎么想啊?我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要大跌了啊!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安东急了。 “哎,我说你们小夫妻俩这一天到晚在闹腾个啥!?我一大早要应付牧小满,下午还要应付你!安东,我明天可是要去警察厅上任的人了!”吴大志不耐烦地走到窗户边向着对街望去:“哟!牧小满来了!是跑来的!还挺快!哥们,她还是担心你的。” 一句话惊得鸟兽散。 小巡捕们四下散开,吴大志快步奔向门外去迎她,安东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抓耳挠腮,最终望向那瓶红中献上的好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大半。 牧小满气喘吁吁地跑到巡捕房门口后,定了定神,缓了缓情绪后,装作没事人一样缓步走进巡捕房。吴大志乐呵呵地奔了出来:“你果然还是来了!很简单,签个字,直接领人回家就行!” “他是怎么回事?”牧小满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看向两边,红中和大毛二人正偷瞄她呢! “哎,就是跟日本人打牌嘛!一来二去,大概赢了人家不少钱,被人红了眼,让人告发了呗!其他几个日本人已经被领事馆的人领走了。你知道安东的嘛,他太聪明了,稍微动动脑子,那钱就哗哗地赢过来了。”吴大志忙不迭地解释道:“走这边,现在在我那儿坐着呢。” 牧小满刚踏进吴大志办公室,便看见安东斜靠在沙发上,头抵着扶手,似乎喝多了。 吴大志目瞪口呆。 牧小满瞪了吴大志一眼:“你们这儿招待得不错啊!” 吴大志尴尬地把警帽拿下来扇扇风,赶紧走到办公桌边,说:“来,在这里签个字就行。” 签完字,吴大志跟牧小满架着安东走出了巡捕房。待牧小满拦黄包车时,安东冲着吴大志笑了一下。吴大志低语道:“兄弟,我真没想到你平时威风八面的,竟然是个老婆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安东家 这一路牧小满觉得坐得特不踏实。 倒不是黄包车夫拉得不好,而是她好不容易把安东的头放正,过一会儿他又在黄包车的颠簸中靠到自己肩膀上来。更让她觉得无奈的是,安东这家伙喝多了,手不老实,死死地搂着她的腰,不松手! 算了,牧小满也随他去了。毕竟她自己心里也十分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可能是快要到安东家的关系,又或者,是即将见到他那三个太太的关系。 牧小满不管怎么琢磨就是猜不透,如果安东真的已婚,为什么《申报》只有那只言片语?不过,等下就可以揭晓答案了。如果他真的有三个太太了,那代表报纸上的新闻已经被牧竹之给买断了。 如果没有呢?安东为什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撒谎呢? 问题是,吴大志,深泽他们也都见过他太太啊!又不像是撒谎啊!难道真的是牧竹之买断了? 牧小满就这么瞎琢磨了一路。 安东的脑子也没闲着,刚才那大半瓶酒喝得有些猛,黄包车晃得太厉害,让他有些晕,虽然不至于喝醉,不过,紧紧抱着牧小满还是很安心的。 可他不安心的是,两人的未来到底该怎么走。这段时间,爷叔的话始终在他心头萦绕,再加上族谱上记载了曾经安家被池正远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经过,更是让他头痛不已。 问题是,他从北平回来后,始终都在调查池家灭门的事,大家口中的池正远根本不是这种鸡鸣狗盗之徒,怎么会这样呢?可矛盾的是,很多老一辈上海人都知道,当年池正远的木雕厂之所以能发展起来,就是火烧安家木雕厂的结果。 越想越头痛! 两人就这么各有各的心思地回到了安府。 牧小满一抬头,呆住了。 远远望去,安府上上下下的门窗都贴着大红囍字!虽然看上去那红囍字应该是贴了有段时间了,并不是崭新的,甚至越靠近越看得清那上面已经有些斑驳的旧痕了。 所以,安东真的结婚了! 牧小满愣愣地看着那些红囍字有些出神,直到阿廖沙带着上上下下的仆人恭恭敬敬地从府里走出,喜气洋洋地大声喊道:“欢迎少奶奶回家!”才把牧小满的魂给拉了回来。 安东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淡定地松开了环抱着牧小满腰的手,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还在想着族谱上记载着的事儿,于是,他很讨嫌的说了句:“这位是牧小姐。” 说完,便下了车。 这一路,他压根儿就没敢动,生怕牧小满发现他是装的。那双大长腿早就麻了,他一个没站稳,软了一下。牧小满以为他真喝多了,赶紧一把扶住了他。安东将计就计,在牧小满的搀扶下搂着她进了家。 牧小满已经有好多年没来他家了,上一次来应该是高二的春假,她记得当时跟安东说非常喜欢他家客厅里的油画,那油画上是安本华父子俩,虽然没有安东的母亲,显得孤零零地,却依然觉得他俩的表情温馨无比。牧小满见了,很是羡慕。安东听了,立即请了油画大师到家里来给牧小满和自己也画了一幅,牧小满当时爱不释手,谁知,安东却不给她。说是,那画家是自己请来的,也是自己花了钱的,画了牧小满的这幅油画自然不能给她了。更何况,那画像上又不是只有牧小满一人,还有他自己呢! 而那幅画着牧小满和安东合相的油画现在正挂在客厅的正中央!和安本华父子俩的油画并列挂在那儿!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那幅画心里却更加困惑了,既然大红囍子都贴着了,为什么这幅画没有拿下来呢? 太奇怪了! 看着那幅油画,牧小满的心里百感交集,浓浓的酸楚瞬间溢满心间,却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不过,既然都到了他家了,那三个太太的庐山真面目总是要见上一见的!哪怕见一个也是好的。于是,她大声地喊道:“阿廖沙,快喊你家大少奶奶,二姨太,三姨太来!我快架不住了!” 阿廖沙面露难色地跟在他们后面,声音不大地嘟囔着:“哪来什么二姨太,三姨太啊?” 牧小满是没听见他这声嘀咕,不过,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声音喊得这样大,却还没见到那三个太太,她的心里从困惑到渐渐明白了许多。或许,那大红囍字本来就是毕业后两人准备结婚的见证,再或许,那三个太太的说辞只是他和其他人一起串通好的,是为了让她死心的理由。 可很多事情又说不通了。她今天在报社看到的那一切都让她觉得,安东绝不可能轻易地放下她,一个为了自己反复更改计划的人,一个为了自己放弃梦想国度的人,一个为了自己患上晕海症的人……真的能轻易地放下这段感情吗? 她就这么脑子杂乱地想着,架着安东上了楼梯,经过那幅油画边又多看了几眼,却越看越难过! 安东心里也在犯嘀咕等下到底该怎么办,如果真让牧小满进了自己卧室,可能什么都露馅了。到时候该怎么解释自己和她的关系?该怎么解释当初分手的理由?如果真的全部解释了,爸爸的事又该怎么说得出口? 从北平回来后,他一直在寻找当初跟安本华一起踏上奉天罪恶旅程的那个人,因为安本华对他说过,当年去的,不是只有他一人。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那个人。安本华顶多是个帮凶。但是那人到底是谁,安本华却并没有明说。更何况,安东之前调查过,当年去奉天是有三队人马的。安本华可能会带一队,另外两队是谁呢? 关于真正的罪魁祸首,目前安东心里只有嫌疑,却毫无证据。就是这样的情况他也给不了牧小满什么,更不能对牧小满说明什么。 就算是调查清楚了,可池正远当年对自己家犯下的罪恶又该如何说得清? 越想越痛苦,越想越难过! 眼见着马上就到他的卧室了,牧小满刚扭动门把手,门还没开,安东却上去一个反锁,将门紧紧地关上了。 牧小满诧异地看着他。他双手撑着门,将牧小满圈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哀伤地问:“你想做什么?” “……”牧小满觉得喝多酒的人是真的很没有理智,这一路走来,她闻着安东身上的酒味并不是很浓,原本以为他喝得不多呢! 安东低下头笑了,又抬起头,看着她,难过地说:“小满,可不可以再等等我?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 牧小满笑了:“我也没奢望你给过我什么,你能给的,应该也只有谎言了。” “我从未对你撒过谎。”安东难过地看着她。 “你为了让我死心,联合吴大志他们编造三个太太的事,这是撒谎吧?”牧小满本来是想对自己的推测做试探,不料,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安东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怎么能这么想?” “好,也许我是不该这么想!你那三个太太在哪里?为什么到现在她们都没有出现?好,既然你已经结婚了,那为什么我和你的油画还挂在客厅里?难道你的夫人们不介意吗?”牧小满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在说这些事情时,全身发抖。 安东确实无话可说。 牧小满看着他的脖颈,蓝黄绳结在安东那白色领口下衬托着他的脖颈修长而骨感,她笑了:“既然你那么希望我死心,为什么你不把蓝黄绳结扔掉?”见安东望着她痛苦的眼神却并未回答一句,她又鼓足勇气问:“你当初患上晕海症,是不是因为我?” 安东惊讶地看着她,半天没吭声,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才用干哑的声音说了句:“你都知道了?” “我在1925年的报纸上看到的。”牧小满把眼泪噙着,用力地憋着,说:“安东,我不相信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还能轻易地忘记我!我不相信你当初说分手是真的想要离开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安东在忍着心中的痛苦,在忍着想要抱着她忏悔说缘由的冲动,在忍着想要亲吻她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想离开她的心。可一旦说了,理由呢?身份呢?立场呢?如果真的全都说了,她会不会更恨自己?更恨自己的爸爸? “……对不起。”安东低下头,眼泪瞬间掉落在牧小满的裙摆上。 牧小满退而求其次地,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就好像你跟日本人打牌被告发了一样?” “……没有。” “你是不是缺资金呢?是不是做生意不顺遇到困难了呢?”牧小满渴望他回答的目光安东是没有看到,因为他始终低着头,他怕牧小满看到他满是泪水的眼睛。 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牧小满,说:“什么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 痛苦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将满腔眼泪使劲地往肚子里吞,她带着一丝哭腔,说:“安东,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我一直以来都太任性了,是不是我太自私了,是不是我一直都在想着报仇的事情却忽略了你的感受了。我真的想了好多,可我就是想不通你突然变心的理由是什么。你说你怕苦怕累,可我从未让你承担过什么啊! 曾经你说,你看不透我,可为什么我觉得真正看不透的是你?我已经用尽所有力气走向你了,为什么现在想要推开我的,却是你? 你知不知道我过去的这一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差点死在中苏边境的时候,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全世界我不相信任何人,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可我想要见的是你。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是你在哪里?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可你却硬生生地把我推开。安东,你觉不觉得活得像个笑话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啊?当我以为爹娘就是我的全世界时,上天把他们都夺走了。当我以为你就是我的生命时,你却狠心地离开了。你是不是觉得,看我一次次地跌到谷底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啊?” 说到这儿,牧小满的声音已经完全颤抖了,却硬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安东看着她委屈的表情心疼得快要崩溃了,可他的双手却只能死死地撑着牧小满身后的房门,却根本没有勇气去抱一抱她已是脆弱的身心。 甚至,他连回答她的勇气都没有,却只能在眼泪掉落的瞬间低下头,轻声地说:“对不起。” 牧小满崩溃的笑了,在她笑的同时,眼泪瞬间落下:“其实我已经没有资格在你的世界里再要求什么了,你的所有已经跟我无关了,我只是很不能理解的是……去年,我都快死了,而你却结婚了。我一直在问他们‘安东呢?安东为什么没来呢?我们是分手了,为什么他都不来看我一眼呢?’哈!他们当时对我闪烁其词,从不正面给我答案,原来真正的答案是,你当时结婚了。安东,你做得好,做得真好!” 牧小满说完,用力掰开他环绕着自己的胳膊,带着止不住的眼泪,走出安府。 “少……”阿廖沙脱口而出,却想着刚才安东纠正过自己,于是赶紧改口喊道:“小满小姐!” 牧小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少爷!”阿廖沙急得像个没有重心的陀螺。 “……是少奶奶。”安东觉得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随着牧小满的离开消失了,就算是打开自己的房门都要耗费最大的力气。 “少爷你快去追啊!”阿廖沙喊道。 “小满哭了,一定是走回家的,你去保护她,别让她伤着了。”安东打开了房门。 阿廖沙三两步奔上楼梯,对安东大声地说:“少爷,现在应该去保护少***人是你啊!已经伤到她的人是你啊!” 安东无力地抬起头,那湛蓝色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我让你拼死保护小满的安全,你忘记了?”说完,他走进卧室,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阿廖沙无奈,只能追了出去。 安东靠着房门跌坐了下来,看着房间墙上挂着大幅的照片,那是他和牧小满第一次去沈阳时,在那家破旧的照相馆里拍的结婚照。他回来后命人把这张照片放大,又用最好的相框给裱了起来,挂在床头墙上。 他的枕头下,放的是牧小满在帝国陆军士官学院上学时,给他写过的所有信。有中文的,俄语的,暗语的,安东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看一遍,看着牧小满隽秀的字,看着她字里行间对自己的思念。这些信都是后来他拜托深泽帮忙从学校里拿出来的。 还有茶几上,床头柜,四周的墙上,放的,挂的,都是大大小小的两人照片,这些都是他花重金跟报社买的。那些出现在上海报刊,东京报纸上的所有照片,他全部买下来了。可他崩溃的觉得,钱能解决所有,却解决不了横插在两人之间致命的难题。 树立在墙角的衣架上,挂的是安东曾经为她设计的旗袍,蓝色的星空,嫩黄的月亮,是那绳结的颜色,却不是两人未来的颜色。 安东偏过头,看着那旗袍,心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痛得哭出了声。 且说牧小满哭着奔出安府后,没走多远,泪眼朦胧中却看见熟悉的车子迎面而来。安本华坐在车里愣了一下,赶紧下了车,他惊讶地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牧小满,忙问:“小满你怎么了?是不是安东又欺负你了?!” 牧小满赶紧擦了擦眼泪,微微行了个礼,挤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哭笑,说:“安叔叔,我改天再来拜访您。”说完,不等安本华回答,便直接离开了。 安本华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缓过神儿,却看见从后面奔过来的阿廖沙,他忙问:“他俩怎么回事?” 阿廖沙一看老爷回来了,赶紧鞠躬,可安本华的问题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挠了半天头,说:“我也不知道啊!老爷,您还是问少爷吧!两人这下闹大了!”说完,赶紧去追牧小满。 安本华火冒三丈地冲回家,刚到大门前,便对赶出来迎接的仆人说:“少爷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仆人慌慌张张地跑到楼上去喊安东,其实安本华回来了,全家上下都躁动起来了。安东早就听见了,却根本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直到安本华用力砸着他的房门,他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打开房门,迎接他的,却是安本华的一击重重的耳光! 安本华的巴掌扇出去的同时,却惊讶地看见安东哭得涨红的脸。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刚回家,不能动怒! 可再看安东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的气又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小满是多好的女孩,被你欺负成什么样了!要和小满结婚的是你,不和小满结婚的也是你!安东,婚姻不是儿戏,感情不是儿戏!以前我由着你的性子做这个,换那个,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玩弄人家的感情!你一边欺负她,一边又让你爷叔把她名字写在族谱上!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我听说你一次性写了三个人!我们安家,从来就没出过你这种始乱终弃的人!” 安东看着他笑了,那脸上还挂着泪呢!他好笑地看着安本华,说:“我始乱终弃?我玩弄她的感情?爸,你知不知道,我跟小满走到今天全都是你造成的!” “你!”安本华气得跳脚,无奈,安东比他高半个头,虽然是父亲,在气场上却觉得略低一等,他气急败坏地说:“是我让你把小满惹哭的?是我让你跟人家订婚之后又提分手的?我安本华堂堂正正地活到现在,怎么教育出你这种没有责任,没有担当,一天到晚想着心思玩着花样七十二变的儿子!” 这句话说得,安东更是觉得可笑了:“你堂堂正正?爸你知不知道我活这么大,你一直在剥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安本华气得满脑子发胀:“我剥夺?” “对!就是你!”安东心中的痛苦再次爆发了出来:“在我很小的时候你就离开我妈了!为了你那虚荣的自尊心,为了你虚荣的面子,你带着我从莫斯科回到上海,我那么求你不要离开她,我求你那是我妈,我希望你们俩好好的,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可你坚决要为了你的尊严离开她! 好,回到上海后,你整日埋头去做生意,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让别人能看得起你!你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你给我买所有能买到的玩具,可你买不回我空虚寂寞的心!我那么小,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却再也看不到我妈,更见不到你!我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只觉得,我就是你们的累赘!那时,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我说一句话,哪怕陪我聊聊天,你都推脱生意太忙!” 安本华愣住了,有些愧疚的说:“我……我不是让阿廖沙陪着你吗?” “阿廖沙不是我爸,你才是我爸!我只有任性,发脾气,摔东西,才能换回你对我一点点的关心。后来,我只能把所有的孤单,所有的脾气,全部发泄到拳击上。你以为我进步很大,那都是我用寂寞和孤单换来的成绩! 爸,你还记不记得我十二岁生日那天?我求你,陪我过一次生日。我从小到大没有过过一次生日。可你当时说你生意太忙,已经买了很多生日礼物给我。我看着满屋子的礼物,我只想哭,没有人能安慰我,没有人能真正陪我说一句话。所以那天,我去了拳馆。也就是那天,我认识了小满。 爸,你知不知道小满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就是我的命!是我要用尽一生都想去保护的人!她就像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她给我整个昏暗的人生带来了阳光!可是因为你,让我离开了我妈,现在又让我必须离开她!” “我什么时候让你离开她了?我一直在等着你们毕业后结婚呢!”安本华被说得莫名其妙。 “因为你曾经杀了她全家!”安东崩溃的吼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 摊牌 安本华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安东,他被安东一下子给说懵了:“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杀她全家了?你爸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 安东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坠,他那颤抖的声音好似凛冽寒风中的枯叶:“爸,牧小满是池正远的女儿!” “什么?”很显然,安本华没缓过劲来:“你说什么?” “牧小满真正的名字是池小月!她是池正远的女儿!她就是当年偷跑出来躲过你罪恶、肮脏、双手布满鲜血的那个女孩!是你之前口口声声说想要弥补忏悔一辈子的那个女孩!” 安本华只觉得大脑瞬间轰鸣,随即而来的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眩晕,他一个没站稳,有些瘫软地向一旁倒去。安东大惊,一把拖住他,搀扶着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并慌乱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杯子给安本华倒了杯茶水。 安本华喝了几口茶水润了润肺后,明显觉得好多了,他偏过头看着安东,那两只眼睛满是惊恐,满是不信地问:“你没有骗我?她当真就是池正远的女儿?” 安东坐在他的右手边,默默地点了点头,说:“爷叔不是跟你说了族谱的事儿了吗?他应该跟你说过那上面有三个名字的。” “一个是牧小满,一个就是……”安本华瞪着惊讶的眼睛看着安东。 “池小月。” “还有一个呢?”安本华问,显然他还没缓过神。 “冰雪姬,是我们同学之间给她起的一个雅号。” “所以那三个名字……都是她?” “嗯。”安东抬起头,那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酸楚地看着安本华,说:“爸,我不是始乱终弃,我是真的好爱小满。可是,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面对她。我真的无法平衡你跟她之间的关系。如果说,我装作一切都不知道,我去跟她结婚,然后呢?她毕业后就要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灭门的经过了,万一被她查到你头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去面对?你又该怎么办?小满又该怎么办?” 安本华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他胳膊肘抵着双膝,抱着头,过了好半天又问:“你怎么知道牧小满就是池小月的?” “高考前,我因为她报考刑查部跟她生气来着,我当时以为她不爱我,结果,她带我回了趟沈阳。她就是站在你用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的小院儿里跟我说了她的事情,我们就是在那确定的关系。哦,对了,第二天一大早我打了电话给你说要和她结婚的,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就在沈阳。” 安本华摇了摇头,苦笑着:“这都是命啊!小满这孩子,原来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池小月!我明着暗着找了她好久,可就是找不到。我怕她会再被遭遇毒手,便在池家灭门之后,隔了段时间又去了趟沈阳,我找到警局局长,我说,对外公布,池家四口,无一幸免。” 安东愣住了:“爸!原来当时要求更改卷宗的是你?!” “这事儿你知道?” “小满去陆士上学后,我又回了趟沈阳,我去问了当年的警局局长,是他告诉我有人要求更改卷宗的,具体是谁他没说,所以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也参与了。” 安本华出神地望着茶杯,喃喃道:“爸爸这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唯独被迫做了这么一件错事!这是我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我不知道牧小满就是池小月,如果之前知道,我早就把她放在手心里疼了。” 安东笑了:“我倒是一直都把她放在手心里疼的。” 安本华点了点头,眼睛里有着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忏悔的泪花,他拍了拍安东的后背,道:“好孩子,是爸爸错怪你了。对了,你后来是怎么知道我参与的?” “是深泽告诉我的,他想利用你这层关系让我放弃小满。”安东如是说。 “你没放弃她是对的。”安本华叹了口气。 安东有些犹豫,最终开了口:“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我对她提了分手。” “什么?”安本华震惊的眼睛里渐渐地明白了,他愧疚地看着安东,过了好半天才嗫嚅着说:“是爸爸对不起你!” 父子俩沉默了好半天,安本华又一琢磨:“不对啊!既然你们都分手了,你怎么还把她名字写在咱家族谱上?是后来你们又在一起了?” 安东只好把毕业前夕牧小满被陷害捆绑在命运十字架上,到毕业考核被校长陷害丢到中苏边境,自己又是为了救她,和昏死过去的她在中苏边境的白头村拜了堂成了亲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安本华说了一遍。 与此同时,牧小满拖着身心疲惫的脚步回了牧府。这一路,她走得很慢,走得筋疲力尽。阿廖沙远远地跟着,并未靠近。直到看到她安全到家了,方才回去。 可阿廖沙不知道的是,牧竹之回来了。 牧竹之那豪华气派的黑色轿车停在大门口,牧小满一见那轿车,心脏立即揪了起来:好,该来的终究是来了!牧竹之,你终于出现了! 她疾步走进花园,老陈忙不迭地奔了出来,低语道:“小姐,老爷脸色不大好,你等下跟他说话时小心点儿!” 牧小满很感激老陈的提醒,不过,她可不打算小心点儿了。 果然,刚踏进家门,便觉得整个客厅笼罩在一层浓重的墨云之下,黑漆漆地,十分压抑,万分诡异,好似稍不注意就是一阵雷电霹雳。 可牧小满不怕他,这一天是她等了太久的了! “你还知道回来!”牧竹之看也没看她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黑着脸看着茶几,宛若那茶几跟他有仇,都快被他盯出蘑菇出来了。 他的声音厚重而低沉,牧小满一听便觉得事情不妙。不过无所谓,不管他今天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该摊牌的事情绝不能再耽搁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牧小满也不甘示弱,带着心中复仇的烈火走近牧竹之,她心下一沉,道:糟糕,手枪忘记带了。 牧竹之黑着脸,咬着牙,缓缓地站了起来,压制着心中万般怒火,问:“你说,你最近是不是在帮柏友山做事!?” 牧小满一惊,原来他是因为这事儿想发火。不过无所谓,于是,她抬起眼睛,大大方方地看着他说:“是!” “柏友山之所以能拿下渡边他们家的酒厂,是不是你从中作梗的!!!” 牧小满冷笑:“你明知故问!” 牧竹之那厚重的手掌有着常年做木雕而留下的老茧,此刻,他有一种想要打她的冲动,可他最终忍了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爸爸对你不好吗?你明知道爸爸跟他是死对头,为什么你还要胳膊肘往外拐?!我知道,当年你是被柏友山收留的,你跟他之间或许更亲近些,可你知不知道,酒厂这件事,事关利益有多大!!” 牧小满的眼睛里满是嘲讽的讥笑:“利益?是不是在你眼里,只要是跟利益相关的,你都要抓在手里?你是不是为了金钱,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你说什么?!”牧竹之怒目圆睁,心中的怒火好似烈性炸药,快要把他的胸口给炸开了。 “是你到巡捕房那儿说卢家码头凶案的案犯是阿成吧?你明明知道真正的凶手不是他,可你却把凶手的帽子戴到一个再也说不出话的人头上,这事儿是你做的吧?后来你又跑到报社去,要求刊登出那样一则新闻,让所有人都知道,阿成这个杀人犯就是柏二爷手下的打手!这事儿是你做的吧?牧竹之,你真精明啊!一箭双雕啊!” 牧竹之火冒三丈的脑门瞬间震惊不已,他气得用颤抖的食指指着她,问:“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牧小满没正面回答他,而是继续说:“你之所以把凶手的帽子戴到阿成头上,就是因为你想掩盖你的罪行吧?” “我什么罪行?”牧竹之被她说愣住了。 “因为你怕我从李师傅的口中知道更多的秘密!你怕你曾经的罪孽被我调查出来,所以,你利用於无时把仓库七个人全都杀了!然后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你是受害者一样,用你虚伪的,假面的善良来掩盖你曾经做过的罪行!” “牧小满!”牧竹之气得满面通红,他只觉得心中气得滚烫的血液正蹭蹭蹭地往头上涌。 牧小满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他,说:“你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会在大学学刑查!所以你害怕我调查出当年卢家失火案是你亲手操作吧!” “你胡说!”牧竹之气得全身发抖。 “你更怕我查出1923年腊月十六,你带着於无时等二十个打手奔往奉天,只为夺取无辜的一家四口的性命!而那户人家,就是你曾经拜把子的兄弟!牧竹之,你不要不承认!当年的那张火车票就被你夹在那本《战争与和平》书页里!你为了掩盖当年杀了那么多人的事实,所以,这次卢家码头凶案,你又不惜借於无时之手,又杀了那七个人!牧竹之,你问我我喊你什么?你觉得你配我喊你什么?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告诉你……” “啪!”牧竹之再也忍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打了牧小满一巴掌,他看着她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用震耳欲聋的吼声,说:“池小月!我今天就替你爹娘池正远和洛冰樱好好的教训教训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3章 真相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而凶猛,牧小满一个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趔趄倒在一旁的沙发上。她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听到牧竹之说了这么一句,再看他那愤怒地好似赤脸关公只差一把大刀就会劈死自己的模样,她舌桥不下地看着他,震惊地说:“原来你知道我是池小月!” 牧竹之的右手掌震得有些发麻,他有些后悔,可再看着牧小满那满脸仇恨的表情,他的火气依然无法消停:“你爹池正远这辈子光明磊落,乐善好施;你娘洛冰樱这辈子知书达理,体贴入微。他们俩都是厚德载物,心怀苍生的好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以为是,处心积虑的女儿!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育好你!” 牧小满瞬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说:“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牧竹之,你的城府可真深呐!哈,我算是明白了,你之所以伪善地养着我,认我做女儿,都是因为我娘洛冰樱的关系吧?” “是跟冰樱有关,更是因为你是她和正远兄的女儿!再说,我之前认养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他们的孩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牧竹之的声音吼得整栋房子都要颤三颤。 “冰樱?你喊得可真亲啊!”牧小满讥讽着他:“我就知道!你曾经对我娘有过非分之想,无奈,我娘跟我爹成了亲,你只能把感情放在心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本书里还夹着我娘的照片呢!你不亲近任何女人,却满花园种着樱花树,这都是你对我娘曾经有过念想的证据!正因为如此,你嫉妒我爹,对我娘,你相爱不成反成恨!” 牧竹之惊呆了,他哑口无言地站在那儿,说不出一个字来,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着明显的窘样,牧小满却看了个清楚明白,她心中隐隐地得意,觉得自己抓住了大局。 谁知,那牧竹之话锋一转,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相爱不成反成恨了?冰樱她是端庄的格格,是我这辈子都在仰视和保护的人!我更不可能因此嫉妒你爹!他是我的拜把兄弟!” “正因为我爹跟你是拜把兄弟,你才对我爹怀恨在心!因为我爹曾经跟你一样,是个没有钱,没有权的人!而我娘有一大箱珠宝金银,他俩结婚后,拿出一部分钱开办了广仁医院。你嫉妒得快要发狂!你是那么重视利益的人!结果,却一部分钱财下落不明,你觉得感情和钱财两头空,便带着二十多人远赴奉天找我爹娘讨要!讨要不成,便起了杀心,是不是?!” 牧小满反问让牧竹之无力招架,他闭着眼睛,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疯狂地涌上大脑,震得头部嗡嗡作响。 牧小满却接着说:“他俩不在了,你就可以把广仁医院抓在手中,总不至于让自己一败涂地!我爹娘被杀,你是最大的受益者。卢家被焚烧,你也是最大的受益者!你的事业,都是踩着鲜血淋淋的尸体才走到今天的地位!你午夜之时,难道不会害怕吗?你一开始认我干女儿,是因为我救了你。后来你对我好,完全是出于你心底的愧疚!” 牧小满一口气把心中所有的怨恨发泄了出来,牧竹之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惊得一阵头晕目眩,牧小满在他眼睛微闭之时,转身就往楼上走,她要去拿落在房间里的枪!今天不一枪毙了他,难解她心头之恨! 复仇的烈火在她胸口熊熊燃烧着,谁知,刚踏上楼梯,却被冲过来的牧竹之给抓着了。他火冒三丈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尽极大的力气拖着她往楼下走。 “你要干什么!”牧小满努力挣脱他的手,却不想,自己是练拳击的人,此时此刻,力气却不及牧竹之分毫。也对,要成就事业必定心狠手辣,要心狠手辣,自己不会拳脚功夫怎么行? 牧竹之只觉得自己天旋地转,也不作答,他二话不说,硬撑着将她往楼下拖去。 闹成这样,可把站在一旁的老陈给憋急坏了,他跟三刀、林妈等其他仆人躲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更是在父女两人闹到楼梯间要往地下一层走去时,更是让老陈担心不已,他吓得满脸都是汗珠,衣服更是湿透了。他怕牧竹之把牧小满拉到地下二层接受惩罚去,于是,他壮着胆子,说:“老爷,小姐是女孩子,身子骨娇贵,可经不起这番折腾啊!” 牧竹之恨恨地转过身来,他那振聋发聩的声音吼得老陈吓了一大跳:“你去把简自淮给我叫来!让他带上重要文件到我这里来!立刻!马上!”说完,转身对客厅里其他仆人们吼去:“所有人,给我站在这里不许动!不准跟过来求情!谁要是跟过来,今天就给我滚蛋!” 说完,继续拖着牧小满到了地下二层。 牧小满挣扎未果,嘴里只能不住地以“凶手、杀人犯、恶魔”等字眼去咒骂他。却不想,牧竹之拉着她来到那个上了锁的门前,她心里一惊,冷笑道:“怎么?你想用鬼神之说吓唬我吗?!” “牧小满!你若是有你爹那几分勇气,有你娘那几分胆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别动!”牧竹之那极大的吼声在这地下二层竟有了回音。说完,他单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见牧小满不再挣扎了,便迅速打开了那把布满灰尘的铁锁,推开房门,一把将牧小满轰了进去! 整个房间是黑的,牧小满刚想发作,谁知,牧竹之将那房门“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却在黑暗中,熟练地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啪! 灯开了。 闯入牧小满眼帘的,是墙上挂着的两大幅遗照! 池正远和洛冰樱! 牧小满本是仇恨的脸,却在瞬间惊呆了。 遗照下,是三个素色的骨瓷瓦罐,两个大的,一个小的。瓦罐后方对应的是三个灵位,上面分别写着的是:吾兄池正远之灵位、吾嫂洛冰樱之灵位、吾干儿之灵位。 牧小满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好似那决堤的河口,瞬间崩出。 牧竹之一脚将牧小满跺倒在地:“跪下!” 牧小满好似那软糯的糖糕,没了半分力气,她跪倒在地上,愣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在脸上侵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年我是去奉天了,那是因为我接到消息说,有人要加害你爹娘,于是,我带着十个最得力的打手奔赴奉天去保护他们,可我终究是去晚了。因为我并不知道你家地址在哪里,最终,当我打听到时,一切都晚了,你家已经被烧了。我命人救火,却最终救不了你爹娘和你弟弟的性命。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去了。” 牧小满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爹娘的遗照,听着牧竹之说着这番话,好似那画面在脑海里轮番上演,那冲天的火光,那恐怖的枪声,那满屋的鲜血好似昨天才发生一般,记忆犹新。 “我只能将他们的尸体抬出,寻了个地儿火化了,好带回上海。我看着你弟弟还那么小,似乎是刚生下来不久,却被人击毙在你娘的怀里,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啊!当时,我赶去救火时,遍寻不着你的身影,我知道你应该是逃了。你小时候很是机灵,我猜你应该会去警局报案,于是,我带着几个人直奔警局,可你不在。我怕你会被追杀,怕没人保护你,就在警局门口跟警察局长把这事儿给说了,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你的身影。” 牧小满用浓浓的鼻音,哽咽着说:“我先去了趟东北大学,想找人求救。见那学校门口有黑衣人,穿得好像在我家的凶手似的,我害怕极了,所以就跑了,后来我怕人追杀,绕了个远路去警局的,我是从警局后方过去的,看到门口又有一帮黑衣人,我怕又是追杀我的人,所以就直接从警局后面跑了。” “小满,那是爸爸啊!”牧竹之颤抖地声音说。 牧小满看着那灵位上的字迹,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虽是质问,却再也没了之前的气焰:“可你后来却悬赏抓我!” 牧竹之叹了口气,看着池正远的遗照,说:“当天晚上我就打电话回上海了,我说要悬赏找你,我动用一切可以用到的力量,只为了找你。我不光在上海这里发布了悬赏信息,全国各地我都发布了。我怕有人会私藏你,我怕有人会拐卖你,只好放出风声说,说你是得罪了去年被击毙的上海前警察局长徐某人。这样,全城都会帮忙找你了。然而就算是如此,我都没有你的消息。直到我在奉天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办好,带着你爹娘和你弟弟的骨灰回到上海后,却收到你爹的来信了。” 牧小满泪如雨下:“那信是腊月十六那天下午我寄的,没想到晚上就出事了。” 牧竹之看着两人的遗照,过了好半天才挪动脚步,来到放灵位的桌子下。掀开桌幔,牧小满才看到下面有一个大箱子。 “你过来!”牧竹之命令道。 牧小满这才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跟他一起将那个大箱子拖了出来。牧竹之又在桌子下摸了好半天,才拿出一枚钥匙来。用那钥匙,打开了那个大箱子。 原来,箱子里放着的,正是那柏二爷口中说的,早已消失的珠宝金银! 牧小满目瞪口呆:“这……这不是消失了吗?” 牧竹之反问:“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牧小满说了实话:“柏二爷。” “你爹当年防的就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4章 真正的凶手 若不是牧竹之把眼前所有的真实都摊开来给她看,恐怕,牧小满很难相信他说的这句话是真的:“我爹为什么要防他?” “柏友山这人,偷鸡摸狗的事情什么没干过?骨子里总也改不掉他阴险、虚伪、狡诈的一面。他是小偷出身,总也改不掉惦念他人东西的性子!” 牧小满意外极了:“柏二爷是小偷出身?” “哼,当着你爹娘的面我也这么说!”牧竹之指了指池正远的遗照,义正言辞地说:“柏友山当年就是抢冰樱的这箱珠宝被你爹抓住的!那个时候我和我爹是冰樱的贴身侍从,我们从北平来到上海,人生地不熟,一面保护着你娘,一面还要提防着这一大箱的钱。我和我爹一直被醇亲王重用,心怀感恩,怎么可能会惦记着冰樱的珠宝金银? 更何况,我的木雕厂当年就是冰樱用一大笔钱出资办成!而我当时没有担当,没有魄力,我只会做木雕,其他什么都不会。就算冰樱愿意出资为我办厂,我也没有能力去承担。正远兄当年知道了我的担忧后,直接说,他愿意先接管木雕厂,等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再转给我。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两个心怀坦荡,对我是真心好,我对正远兄只有满心的感激,根本没有嫉妒,仇恨之说。我已经承蒙恩赐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怎么可能会去加害他们?” “柏二爷说……说这笔珠宝金银消失了,还说你们悬赏找过。”牧小满盯着眼前这半箱子钱财说。 “这是你爹故意放出的风声,因为他当年发现柏友山不是善类,不仅背后做着偷鸡摸狗之事,而且还亲近日本人。更重要的是,柏友山他当年害死过人!当你爹知道柏友山背后跟日本人联手时,他警告过柏友山,可柏友山不听。 直到柏友山跟日本人之间的合作更频繁了,正远兄才觉得此人不能留。可你爹从不杀人,我们四人商量柏友山的去留,而你爹不发一言。最终我们三人决定,柏友山死!而决定他死期的那天,你出生了。” 牧小满惊呆了。 “正远兄不想在你出生的日子里看见血腥,于是,他决定,只用榔头敲了他的左手食指关节,作为再次的警告。为的就是不让他再跟日本人做事了,其实,都是为他好啊!” 牧小满一时糊涂了:“可拳馆里的师兄们说……” “说我是牧羊犬,说我是日本人的走狗,对吗?” 牧小满点了点头。 “他柏友山从来都是贼喊捉贼,从来都是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的人。当年我之所以要拿下卢家码头,就是因为如果码头落入他手里,从此以后,那码头必定就是日本人的天下!小满,你想想,如果我真的亲近日本人,为何现在码头我不准让日本商船停靠?”牧竹之的语气坚定而有力,一点点地在击溃牧小满的防备心。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当年阿金哥哥对我最好,在我刚到拳馆时照顾过我,结果,阿金哥哥却……”牧小满难过地扶着箱子说。 “你却以为那个阿金死在我手下是不是?” “嗯。” “阿金完全是柏二爷的挡箭牌,他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目的,牺牲掉一两个打手又有何妨?他向来都是心狠手辣,没有感情!更何况,阿金的死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是我开的枪。” “我知道。”牧小满虽然这么说,可心头依然有一丝疑云,她怕,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牧竹之做出来的假象,毕竟人生走到这里,太多的人和事教会了她凡事必须处处防备。 万一,万一这箱子里的钱是牧竹之偷来的呢? 万一,所有的一切都是牧竹之嫁祸给柏二爷的呢? 於无时的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牧小满抬起头,看着她爹娘的遗照好希望他们在天之灵可以告诉她,到底该相信谁。 “我承认,有一点你说对了。”牧竹之依然处于回忆当中。 牧小满诧异地看着他。 “我确实深爱着你娘。”牧竹之淡淡地说:“可我身份低微,我始终觉得配不上她,所以我从未对她说过心事。而你爹有号召力,又肯学习,上进心很强,愿意跟他闯的人很多,这一点我也比不上他。所以,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嫉妒过你爹。我觉得,他俩很般配。”牧竹之仰着头,看着他俩的遗照,说。 牧小满看着她爹娘的遗照并没有回答,却听见牧竹之离开的声音:“这个房间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但是记住一点,不要让於无时发现。你在这里再陪陪你爹娘吧!半个小时后你来书房,我有事情跟你说。” 说完,牧竹之关上房门,便离开了。 牧小满有千言万语要对她爹娘诉说,那么多年来的经历,那么多年来的孤单,她要一次性对她爹娘说个遍。 就在她对着遗照说往事时,那边安东已把这过去的一年来,所有的点点滴滴对安本华说了个完整。 安本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是惊喜,半是心疼地说:“所以,小满已经是我们安家的人了?” 安东低头一笑:“嗯。” “所以之前报纸上登的那条新闻是真的了?” “什么新闻?”安东一愣。 “说你在北方秘密结婚!” “是的。”安东不好意思地笑了。 安本华低下头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说:“都怪爸爸当年急于重振家业,若不是爸爸一时糊涂,你们早可以在一起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安东:“爸,我和小满之间跨不过去的问题还有一个。” “还有什么问题?”安本华不明白了:“最大的问题不就是我吗?若不是我当年鬼迷心窍,她爹娘也不会死!” “我听爷叔说,当年池正远用计烧了我们安家……” 安本华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件事啊?凶手不是他!” “什么?”安东意外了。 “当年火烧我安家的人不是池正远,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误会他了。都怪我当年调查太慢,才会被奸人所害,才被奸人利用!当年火烧我们安家的,就是那个奸人!” 安东忽然觉得心底的疑云消散了,他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奸人?” “对!”安本华恨恨地咬着牙说。 “……是柏友山吗?”安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安本华愣愣地看着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东若有所思地说:“当年池正远很有威力,并且跟其他几个有钱有权的人建立了正义帮,又成为正义帮的四大帮主,可见他能拉拢人心,并且人心并不坏。否则,在那个年代,不会有人服他。而这样的人,又自学了俄语,还帮我们安家做翻译,可见十分有上进心。从刑查学的角度来看,他应该不会是背后玩刀子的人。” “你分析得不错。”安本华叹了口气,道:“可当年我并不知道这一切。那个时候我已经去俄国留学了,并且认识了你母亲。你母亲是上流社会的小姐,跟我是同学,我们家世相当很快相爱了。池正远经常会帮忙传递我和家人的信件,我曾经写过一封信给你爷爷,说我可能要在俄国先结婚,回国后再补办婚礼。结果我一直都没收到你爷爷的回信。可你母亲家这边一直在催,无奈,我就自作主张,在俄国先结婚了。 等我再次收到家里的来信时,已是一年后了,是你爷叔写的,却被告知你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家里被烧了个精光,倾家荡产。而那个时候我在俄国的钱已经不多了。我跟你母亲说明了情况,可她家人却觉得是我在撒谎,觉得一直以来我都欺骗了他们。” 安东愣愣地看着他:“怪不得从小妈妈就不喜欢我……所以,爸,你是因为这个才急着回国重振家业的?” “是!我不想被他们看不起!我们中国人,从来不撒谎,我是堂堂正正的人,结果,却被他们辱骂成欺诈的中国人。所以,我就先回了国。回国后,我跟你爷叔了解了情况,并带着全身心的仇恨去见了池正远。我又去看了他和他未婚妻开办的木雕厂。确实,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想要杀了他!” “那个木雕厂就是现在牧竹之手下的那个吗?” “是的。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木雕厂是小满她娘出资创办的,根本不是偷用我们安家的财产。而牧竹之,之前是在醇亲王府里做木匠的。这个木雕厂就是小满的娘为了感谢牧氏父子,而作为谢礼送给牧竹之的。 可牧竹之当年在上海没声望,没地位,根本站不住脚,池正远算是小有名气,于是,池正远接了下来,愿意以一己之力,帮牧竹之先开出一片天。池正远知道,也许因为这件事会跟我们安家对立,所以,他们不做木雕家具,只做木雕画,跟我们安家走的并不是一个路子。这一切都是我后来查清的。而我们安家当年的那把火,是柏友山所为!!后来,池家遇难,也是他柏友山所为!!!” “果然是他!”安东恨恨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5章 真实 安本华叹了口气,道:“当年都怪我一时糊涂,相信了他柏友山的话,我一直以为火烧我们安家的是池正远。确实,一开始我对他怀恨在心,那时我发誓我们安家重振之时,就是他池家灭门之时! 后来,我又去了趟俄国,那时你还小,我就先带了两个杀手回国。这两个杀手是一对亲兄弟,是我当时的贴身侍从。他俩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人卖到俄国去的,而我刚去俄国不久,在奴隶市场发现了他们。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中国人在洋人手里被欺负?所以,我用高价将他们买下,让他们远离痛苦。并且请了俄国很有名的格斗高手教他们防身。 当时我只希望,他们可以以后有一技之长,不至于被人欺负。可这俩亲兄弟为了报恩,决定做我的死士。那时我们安家还没遭遇家变,我也不需要人保护,就把他们养在我在俄国的府邸。这两亲兄弟为了保护我,在格斗技巧上进步很大,而且,他们决定给自己起个代号。 于是,就有了后来上海滩上流传很久的神秘杀手,黑蝎和黑鲨!关于黑蝎,我似乎在你小的时候跟你提过。” 安东惊得目瞪口呆:“我记得!原来,爸,他们都是你的死士!” 安本华得意地笑了:“可惜,这俩亲兄弟虽然有着同样的血脉,却有着不一样的心思。哥哥黑蝎,虽是一等一的杀手,跟着我后面过上了上流社会的日子,却忘了本,心也跟着浮了起来,动了一些歪脑筋。而我当初之所以没有收到你爷爷的来信,我一直以为是池正远故意没有寄给我。事实上,是黑蝎藏起来烧了。” “他为什么要藏起来烧掉?”安东不解。 “你知道有一些人,他曾经过过苦日子后,面对恩人,他们根本不懂得感恩,只存有嫉妒和仇富的念头。人,一旦被这种污浊之气蒙住了心,便再也找不回本心了。黑蝎就是这样的人。他嫉妒我过的生活,见我似乎没有任何坎坷,所以,恶作剧似的藏起了那封信。后来,池正远在知道我们安家遇难后,写过很多信给我,都被黑蝎背后烧掉了。可我当初并不知道,我一直以为黑蝎跟他弟弟黑鲨一样,对我是忠心无二。 所以,当我带着他俩回国时,我是满怀复仇之心的。我把事情经过跟他们兄弟俩说了一遍,这两人愿意誓死为我效忠,长时间相处,我觉得黑鲨虽然在能力上比黑蝎更强,但是,心思要比黑蝎单纯许多。所以,我便把黑蝎安插在池正远的身边,先让他成为池正远的心腹,背后告诉我池正远的所有行动,我好一步步地毁掉池正远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业! 我回国开始创业呢,也需要人帮,所以,我确实一面利用了池正远的人脉,一面背后打着如意算盘。可那时我根本没有伤过他半分。而黑鲨作为我的贴身杀手跟着我一起打天下。” “那现在黑蝎和黑鲨人呢?好像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我同赵钱孙打听都打听不到。”安东好奇地问。 “后来,我渐渐查明当年我们安家失火案并不是池正远所为,我便私下跟黑蝎说明了情况,让他从此以后真心实意对池正远好,帮助池正远的正义帮。黑蝎大概是怕我查出来当年那些信都是他自己烧的,有些心虚,便在防着我的同时,也开始防着池正远。 于是,他亲近了柏友山!后来,当池正远发现黑蝎跟柏友山背后做了几笔日本人生意后,大发雷霆。而那个时候,我跟黑鲨去俄国接你回国。却在俄国得知,当年烧毁信件的是黑蝎! 回国后,我跟池正远道了歉,忏了悔。他池正远并不介意这些,我们却十分担忧黑蝎会不会在歧路上越走越远。而那时,黑蝎学会了日语,我们怕他会成为卖国贼! 我以前在俄国听说有个秘方,这个秘方可以熬成汁水,人喝下之后,在一年内不能说话。我跟池正远一合计,决定试试。可我不知道是配方错了,还是哪里错了,黑蝎竟然从此以后成了哑巴。” 安东忽然打了个寒噤,脱口而出:“爸!黑蝎该不会就是……” “对!他就是於无时!” “我和小满一直觉得於无时不对劲!我怀疑过於无时,我一直觉得於无时想害死小满!我在东京的时候就跟小满提过很多次,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可靠!我……”安东语无伦次地说着,好像想把内心所有的惊讶,怀疑,震撼全部说出来一般。 “黑蝎跟着柏友山手下做了几笔日本人生意后,似乎尝到了甜头,想努力成为柏友山的人。可多次跟在柏友山身后做生意,若是被人发现他就是池正远手下的黑蝎,似乎影响他的前程。于是,他改了个名,便叫做於无时了。这个名字,为的就是亲近日本人。 再后来,我们发现了他的动机后,黑蝎屡次不改,我们便给他灌下了汤汁。希望他不要再跟日本人做生意了。而柏友山不懂日语,黑蝎懂。从此以后,黑蝎不能再说话了,等于是断送了他俩的生意路。黑蝎认为,这一切的阴谋都是池正远所出,便对池正远怀恨在心。从此离开池正远身边,他以为,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用黑蝎的身份跟着柏友山了。 然而,柏友山是个一切都以利益为主的人,见黑蝎已不能再说话,也不想再用他。于是,黑蝎在柏友山手下做了没多久,便跟了牧竹之。而牧竹之之所以会收留他,其实,都是池正远背后说情的。毕竟,池正远这人念旧情,不想让黑蝎独自一人。而我这里,他也不愿意再来。 这一切发生之后,黑蝎就不再用这个名字了,就当曾经的黑蝎在那碗汤药中死了。所以,后来他只用‘於无时’这个名字。而他弟弟黑鲨虽然格杀能力最强,却因为黑蝎哑了,心生退路,不想再在这上海滩上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所以……” 刚说到这儿,房门被敲响了,是阿廖沙:“少爷,我回来了。” 安东看了一眼安本华,在得到安本华的点头之后,他起身去开了门。阿廖沙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说:“少奶奶已平安到家,不过,她哭了一路。” 安本华叹了口气,对阿廖沙说:“你把房门关上。” 安东狐疑地看了一眼安本华,又看了一眼阿廖沙,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他爸,说:“爸!难道……” 安本华点了点头,对阿廖沙说:“你哥哥还是不能说话吗?” 阿廖沙一愣,瞄了一眼安东后,才点了点头:“是的,老爷。” “阿廖沙你!”安东惊得心脏狂跳:“你就是黑鲨???” 安本华笑了:“否则,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做生意,怎么可能这么放心的把你一个人丢在上海?你身边如果没有一个能保护你的人,我怎么能安心?” 阿廖沙憨厚一笑:“老爷您人好,没人敢加害少爷,所以这么多年我虽然是在保护少爷,可过得很是滋润。” “哎,你哥如果跟你一样与世无争该多好啊!”安本华叹了口气。 安东显然是被阿廖沙的身份给吓着了:“阿廖沙,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 “少爷您心思单纯,不用知道这些事情。你只要开开心心地跟少奶奶过好日子就行。”阿廖沙挠了挠头,又道:“我跟我哥,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怪不得小时候我爸让你教我拳击!”安东惊呼道:“怪不得,你说柯叔的拳术也不怎么样,怪不得我到现在有些拳术都敌不过你!” 阿廖沙嘿嘿一笑,全然不像一个杀手的模样。 “那你的名字……”安东又问。 “哦,阿廖沙这个名字是我小时候在奴隶市场被老爷买下时,卖主给我标记的名字。因为老爷,我摆脱了痛苦的生活,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是我的幸运符。所以就一直用着了。”阿廖沙淡淡一笑。 “你下去吧!”安本华摆了摆手。 “是,老爷!”阿廖沙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可安东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他怔怔地看着安本华,竟然有些大气不敢出! “看到了没?阿廖沙不忘本,於无时早就把自己给弄丢了。”安本华指着关上的房门,说。 安东赶紧坐到安本华身边,忙问:“爸,既然你知道这背后的一切,既然你有阿廖沙这么厉害的高手在身边,为什么你不早点把所有的真相公布出来啊?” “因为公布的那一天,我也会完蛋!”安本华忧郁着说。 “什么意思?”安东全然听不懂了。 “当年,柏友山的食指被敲碎了,於无时也不能说话了,两人把所有怨恨全部指向池正远。柏友山看着池正远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看着我从无名小卒开始学会管理,学会经营,接管了木雕厂。而他,一个从始至终都惦念着他人财物的人,心早就痒痒了! 那个时候,池正远的俄语已经说得非常好了,并且也开始了对俄语的研究和钻研。这是他作为帮主背后的一个雅兴。恰巧在1919年,北方爆发了五四学生运动,而他那个时候在这里也有了一批跟着他学俄语的学生。他当时觉得,帮派救不了国,唯独新青年才能救国!于是,主动辞去正义帮帮主之位,只想背后以教书育人为主。 后来,张大帅准备筹建东北大学,选了几个学科,其中就有俄语系。也不知他是听谁说的,说上海这边有个叫池正远的,俄语非常了得,便重金邀请他加入东北大学的师资团队。池正远他们一家,就这样离开了上海。” 安东感叹道:“能屈能伸之人,才是大才之人啊!” “然而,池正远的离开,却让柏友山不淡定了。”安本华站了起来,看着墙上安东和牧小满的结婚照淡淡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6章 小盒子 天色渐晚,房间的光线一点点地暗了下来。安东站起身来,打开旁边的灯,站在安本华身边,眼睛温和地看着墙上的结婚照,他心里琢磨着,照片中的他和牧小满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刻吧? 安本华叹了口气,道:“柏友山这人一直都在打听当年洛冰樱的私有财产,那笔私有财产听说是个大箱子。尤其是,当洛冰樱和池正远结婚后,柏友山更是嫉妒心起,满身穷酸味地打听这笔钱。” “他是怎么知道这笔钱的?”安东问。 “我听牧兄说,当年柏友山就是个小偷,带了一大帮子人抢劫这个箱子才认识池正远他们的。而池正远这人总想着让这帮小偷改邪归正,可他忘了一点,一些人的本心歪了,就是歪了。就好比黑蝎。” “柏友山就是为了这笔钱起了杀心的?” “是的!但是,当时的他不知道池正远一家住在哪里。包括牧兄他们也都不知道。当年东北大学刚建,他们一家又是刚去奉天没多久。而我之前因为在奉天那有一笔生意要谈,所以去过一趟。这事儿被柏友山知道了,他就让我带着他一起去拜访池正远。 可我并不知道他背后的心思,柏友山告诉我,他有一笔生意需要合作。这笔生意可能会跟广仁医院有关。说他有一个渠道从德国进一些先进的医疗设备。我一听,觉得还不错,就答应了他。 我当时随身就带了几个打手,可他却带了十个能力最强的杀手。其中一个,就是於无时!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可我坐在火车上,看到於无时走到我面前时,预感不好。於无时那个时候已经是牧竹之手下的人了,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列火车上!?我再怎么愚钝当时也预感到事情不对了。而且,你知道有一些人,心一旦不正了,眼神是能看得出来的。” 安东若有所思地说:“所以,当时,於无时表面上是牧竹之身边的帮手。实际上,他背后依然是柏友山的人?” “没错!而於无时他一直都对池正远怀恨在心,就是因为当初的那碗汤药!而我已经跟於无时说过了,那碗汤药是我从俄国带来的配方,可他却坚定地认为,想要害死他的,就是池正远!可於无时在火车上却用笔在本子上写着:他好久没见到池正远了,很想他。这次一起去奉天,是牧兄同意的。” “牧先生?”安东一愣:“怎么可能?我之前也怀疑过牧竹之,可后来我查了半天觉得他不是。他跟这场谋杀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牧兄是帮池家的人。而且,当年的他也在这列火车上,可我当时并不知道。於无时用笔纸写给我说:牧兄派他和其他几个兄弟先来做个代表,探探路,下次好亲自拜访。其他几个兄弟在末等车厢,只有他买到了一等车厢的票。 说实话,当时我很是怀疑。我就这么考虑了一路,到下了火车时,确实在站台上看到几个牧兄手下的人,那几个人我记得,面熟。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了,更没想到,於无时真如他黑蝎代号一样,心早就毒了!” “他那是魔怔了!”安东愤愤地说,旋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所以,当时杀害池家三人的,就是於无时?” 安本华叹了口气,坐回沙发里,他出神地望着地面,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培养的於无时,如果不是我当初让於无时跟着池正远,如果不是我亲自带着他们去奉天……池正远一家当初就不会死! 我是亲自领着这帮凶手去池家的,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小满当时不在家,池正远见到我时很意外,现在想来,他当时看柏友山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却依然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柏友山直接跟他提出了医疗设备这个事情。却遭到池正远当下的反对。池正远是多聪明的人啊!他直接看穿柏友山背后的动机,根本不是进口德国设备,而是从东洋进口。这一下,说中了柏友山背后的心思……” 刚说到这儿,房门被急促地敲响了,是阿廖沙:“少爷,有您的电话!是简自淮,简少爷!” 父子俩对望了一眼。安东便起身去接电话了。 简自淮的声音有些担忧,却不失沉稳:“刚才牧府的老陈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上重要文件立即去一趟牧府!我觉得事情不对,特意跟你说一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牧家?” 安东一愣:“什么重要文件?” “不知道,我只知道牧先生在银行保险柜里有一个重要的小盒子,这个盒子只有他可以开。之前我进了法院,他找我给这个盒子做了个公证,并且让我以法律的名义保管这个盒子。他说,盒子里是重要文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这里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是关乎于牧府一些事情的。” 安东舒了一口气,道:“那你就去呗!怎么?还怕天黑路滑?” “不是!电话里老陈的口气似乎有些着急,他说牧先生跟牧小满大吵一架,闹得很厉害……” “什么?”当听到牧小满的名字时,安东紧张了:“他们为什么吵架?” “不知道!我猜,牧先生是不是要跟牧小满解除父女关系啊?”简自淮小声道。 安东说:“我跟你一起去!” 放下电话后,安东刚准备出门,却看见安本华走下楼梯:“怎么了?” “好像牧府出事了,我得去看看。牧先生让简自淮带上一些具有法律效应的重要文件一起去,听说牧先生和牧小满吵起来了。” 安本华大手一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牧小满在地下二层的那间灵堂里待了很久,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恐怖阴森,她把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事情都对她爹娘说了个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把那装满珠宝金银的大箱子合上,推进桌子下。 虽说是见到她爹娘的灵位和骨灰了,可牧小满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毕竟,这一切都是牧竹之所言,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直到老陈敲响了房门,她才退了出去。 然而,等她来到书房时,却完全傻眼了。 牧竹之正坐在书桌旁,大概是这一晚上被牧小满气得,头有些晕,他在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想要缓一缓心绪,定定神。 安本华正在书房正中央来回踱着步,看那脚步似乎有些焦急,可他脸上倒是有着一丝喜悦,嘴里正跟牧竹之说着什么。 简自淮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放着那个装有重要文件的小盒子,盒子不大,古色古香的,却有一把小铜锁。简自淮只有从银行保险柜里取出盒子的权利,却没有打开这个盒子的钥匙。虽然他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却好奇极了。 然而,进入牧小满眼里的第一人,却是安东。 她把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安东便疾步冲了过去,看见牧小满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安稳了:“小满!”可再仔细看牧小满的脸,却又揪心了起来,那本是明亮的眼睛现在却有些浮肿,大概是哭的。 牧小满皱了皱眉头,想着傍晚在他家发生的种种,心便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并不答话,绕过他,直接走进书房。她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书房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后,目光淡定地落在牧竹之身上,却不知道到底该喊他什么。 牧竹之并不介意,对安东说:“阿廖沙呢?” “在楼下小花园守着。”安东说。 “三刀呢?”牧竹之向外望去,声音微微提高。 三刀从门外走进:“老爷!” “好好给我守着整个房子,从现在开始,除非我们走出书房,不准有任何人进入!”牧竹之下了死命令。 “是!”三刀低头一诺,退了出去。 牧小满狐疑地看着房间里的所有人,又狐疑地看着牧竹之亲自把房门关上,反锁。她眼睛瞄向茶几,心里嘀咕着:看来,今晚的重头戏是这个小盒子! 牧竹之瓮声瓮气地走过她身边,说:“过来!” 牧小满乖乖地跟着他走到沙发边。牧竹之瞪了她一眼:“坐下!” 牧小满自知之前是自己理亏,再看着简自淮那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瞄着安东在旁边紧张兮兮的神情,她佯装淡定地坐进沙发里。 安东顺势挨着她坐了下来。 牧竹之什么话都没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金灿灿的小钥匙,众人看着他将那小盒子打开,却发现,里面只是一堆文件。 安东却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今晚小满跟牧先生因为什么吵的,要是解除父女关系,今晚就直接把小满带回家! 简自淮却琢磨着:这牧老爷子该不会是要立遗嘱吧?感觉不像是要解除父女关系的样子。反正,该要的文件我也带齐全了。 谁知,牧竹之却从那小盒子里那一堆文件的最上方拿出一封泛黄的信来,递给牧小满,说:“喏!看看吧!还认不认得。” 牧小满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将信件拿了过来,却瞬间再次被眼泪蒙住了视线! 这封信,就是1923年腊月十六那天下午,她替池正远寄出的那封信!而这信上,池正远苍劲而有力的字迹好似清澈的甘泉,瞬间浸湿了牧小满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7章 震惊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这封信,轻轻地抚摸着信上的字迹。那泛黄的信封,边角处毛毛剌剌的,好像池正远的手掌心,带给她莫名的安心。 “还认得吗?”牧竹之的询问声再次响了起来,瓮声瓮气地,显然还没从之前的生气中缓过劲儿来。 牧小满点了点头:“认得。” “这信,这信上的字,你确定是你爹的吗?你确定是当年你亲手寄出的吗?”牧竹之又问了这么一句。 牧小满的眼泪哽在喉咙里,半天才哼出一句:“是我爹的亲笔信,是我亲手寄出的,这上面的邮票还是我亲手贴上去的。” “很好。”牧竹之点了点头,说:“这信你先放在旁边,等下看,你安叔叔有话对你说。” 牧小满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安本华那一脸激动、兴奋,似乎又带有一丝愧疚的模样。安本华那欲言欲止的样子,在这闷热的房间里却显得脸色苍白。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当年池正远认识牧竹之和洛冰樱的经过,又说了他和池正远认识的过程,更说了池正远和柏友山之间的一些是是非非。 却唯独没说他参与了池家谋杀的过程。 安东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偷瞄一眼牧小满的表情。她的表情冷静而坚毅,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安东知道,她那苍白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血色,都是因为所有的血,都化成了眼泪,流进了心底。他轻轻地握着了牧小满的手,果然,冰冷,微颤,却没有挣脱。 “小满啊!”安本华全部说完后,愧疚地看着她,说:“安叔叔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池正远的女儿,我是直到今天回来后,安东跟我说,我才知道这一切。” “谢谢你,安叔叔。”牧小满淡淡微笑,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 牧竹之清了清嗓子,对牧小满说:“三方对质,你简伯伯的儿子也在这里。若不是你简伯伯去东北了,今天他也会在这里作证的!小满,我不知道你对我说的往事相信几分,如果你还心有疑虑,我再给你看一些东西。” 说着,将盒子里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纸张拿了出来,递给牧小满,说:“你爹的字迹你是认得了。那么你再看看这些,是不是你爹写的?” 牧小满现在知道了,原来牧竹之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才做这么多,其实,从刚才安本华说了那些以后,她就已经相信牧竹之所说的是真的了,她的心里已经懊悔万分了,奈何却无法对牧竹之说出一声“对不起”。 她只有在迟疑中接过那些褶皱的,泛黄的纸张,看着上面熟悉的,池正远亲笔写下的《契约》、《公告》、《严惩》等字据。更是在《严惩》的那张纸上看到池正远亲笔写下: 【若是再发现柏友山跟日本人有生意往来,开除柏友山在帮会中的职位!底下是池正远和柏友山的签名。 更有一份转让书,那上面池正远亲笔写下广仁医院转让给牧竹之和简义龙的文书和签名。那具有法律效应的章印清清楚楚地盖在上面。 原来,广仁医院在池正远一家远赴奉天之前就已经转让给他们了。 更有一份文件,上面是洛冰樱的字迹,牧小满见过洛冰樱的笔墨,那是只属于大家闺秀的清丽字体,她在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仿照洛冰樱的笔墨,那字迹,她更是再熟悉不过! 洛冰樱亲手书写的文件是关于那个大箱子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箱子里剩余的钱由牧竹之代管,若是广仁医院需要购买医疗设备,直接从这里拿钱。所有珠宝金银用于治病救灾和救国上。并且其中有一部分钱是存于银行的,而这笔钱是女儿池小月的未来嫁妆。 文书下是洛冰樱,池正远,牧竹之三人的签名。并且,盖上了法律红印章。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她熟悉的字迹,她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洛冰樱非常有预见的给她准备了这么一笔钱,也许是对奉天之旅的不确定,也许是对未来生活的担忧,又也许,是出于女性的第六感使然。 她看着眼前的证据,忽然觉得原来一切都是自己错了。自己错怪了牧竹之,错怪了这个爹娘曾经最信任的人! 这是何等信任,才能将如此重要财物交给牧竹之手中啊! 牧小满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牧竹之,那话到嘴边的“对不起”三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牧竹之叹了口气,对安本华说:“安老弟,还请你和安东暂且去客厅小坐,我有些事要跟小满谈。刚才真是麻烦你了。” 安本华满是歉意,说:“不麻烦,简自淮可否借用一下?我也有事找他。” 牧竹之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众人便离开了书房。安东担忧地看了一眼牧小满,看到她怔怔地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的样子让安东一阵心疼。 直到众人离开后,牧竹之才回到之前的沙发里,定定地看着牧小满,问:“现在你相信爸爸了吗?” 牧小满呜咽的心早就决堤了,奈何就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她缓缓地抬起头,那满是愧疚的双眼早已浸满了泪水,却根本开不了口。牧竹之一下子就心软了,叹了口气,说:“把信打开来看看吧!”他的声音有些苍老,有些无力。 牧小满点了点头,将信拿了出来,池正远苍劲有力的字迹好似一道魔咒,瞬间将她的眼泪给倾了出来。 【竹之兄弟: 我们一家已到奉天数月有余,目前已安顿好,勿挂念。 比较辛苦的是冰樱,前几个月她身子不便,再加上住宅问题始终未解决。我真是有愧于她。今天凌晨,我的第二个孩子已降生,是个男孩,我琢磨着,他和小月是上天赐给我的两颗福星。竹之兄弟,你又多了个干儿子! 不知上海那边是否一切安好?过完年后我就要正式授课了,想来十分激动。我总觉得,奉天这边很快会有一场战役,在战争来临之前,我要好好地传道受业解惑。竹之兄弟,就麻烦你在上海做好我的大后方了! 池正远 1923年腊月十六 牧小满读信时,那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那信纸上,她小心翼翼地擦去,生怕弄脏了爹爹的字迹。 “读完了?”牧竹之忙问。 “……嗯。”牧小满哽咽着答道。 “好!”牧竹之说:“接下来,用暗语再看一遍!” 这句话好似一股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震得牧小满的头皮发麻!她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牧竹之,好像有千万句疑惑要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 “怎么?”牧竹之问道:“柯成教给你的暗语忘记了?” 牧小满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忘记跳动了,她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好半天,才喃喃道:“你是说……柯叔……我师傅?” “对!”牧竹之的回答低沉而庄严。 泪眼朦胧中的牧小满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她低着头茫然地看着池正远的字迹,却一个字都解不出来。 似乎牧竹之看穿了她心底的震撼,他解释道:“我跟你师傅也是最近才联系上的,我一直都以为他是柏友山的人。” 此言一出,牧小满一下子想起前几天看到他俩同坐一辆车去银行的,又想起师傅填写的那张单子上的名字,就是姓池。 “柯叔很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池小月了,并且,柏友山也知道。”牧竹之淡淡地说。 “什么?”牧小满觉得今天晚上的震惊真的是一波连着一波。可牧竹之的这些话好像电影回放似的,她一幕幕地回想起曾经在拳馆里的点点滴滴。甚至想起,柏友山曾经神秘兮兮地称她为“牧小狼”! 想到这儿,牧小满不由得浑身发颤! 柏友山的城府竟是如此之深! “你师傅当初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我说,只能暗自保护你,他教你暗语,教你拳术,甚至用暗语的方式每天晚上让你找食盒。”牧竹之淡淡的说。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如此轻描淡写的字句,在牧小满的耳边听来,却仿若一场雷动,震得她的脑袋嗡嗡作响,生生地疼,更震得她的眼泪狂落不止。 “之所以让你找食盒,一方面是想让你练暗语,一方面是为了躲避柏友山的暗杀。因为,当柏友山知道你真实身份后,曾说过想要毒死你。你师傅当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你,毕竟,他也算是我们的人,潜伏在柏友山手下的。尤其是,当你师傅确定你就是池小月后,更是觉得,保护你是他最大的责任。 而你每天晚上的饭菜是他亲手准备的。他知道柏友山曾经从苗疆那取得一种巫毒,想要毒死你。所以,他曾经背后问过肯特医生,是否有其他办法。而肯特医生给他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什么意思?”牧小满忽然没听懂。 “也就是说,你当时每天晚上吃的饭菜里,有肯特医生和你师傅亲自调制的药,而这味药里,加了微量的毒,就是为了提防柏友山给你下毒!”牧竹之一语道破了玄机。 牧小满的心好像被命运撞开了一道裂痕似的,一下子通透了许多,她顺着牧竹之的话大胆地推测道:“所以……我之所以在东京中毒了,是因为我体内早已有过毒素抗体,能对抗那些毒性不至于死去……而那些都是於无时所做……而於无时……是柏友山的人?” 牧竹之叹了一口气,说:“小满,你终于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8章 谋杀经过 牧小满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还有这么多人在努力地保护着自己。 她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孤立无援的,甚至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人。然而,她真的没想到就连师傅都在背后暗暗的保护着自己。 是啊!眼睛看到的真相并不一定是真的,真相确实是要用心去发现。 牧小满低下头,努力地平复着那颗被命运翻滚的呜咽的心,再次去看那封信,信上所有的字句全部都用暗语解读一遍,她不知道自己是疏于练习暗语还是怎么的,这短短的信她竟然解读了很久。可解读出来的内容,她却怎么都不敢相信,甚至担心,自己会不会是看错了。 她就像是一个独自待在特殊考场上的学生,翻译着看似简单的题目,却迟迟拿不准主意。而监考老师,就是坐在她旁边不停地看着钟表,已经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牧竹之。 他只觉得今天晚上的自己头晕目眩,到现在都是晕沉沉地,缓不过劲儿来,他疲倦地用雪茄解着乏,直到两根雪茄滤过嘴,却依然没等到牧小满的回答时,他急了:“看懂了吗?” 牧小满皱了皱眉头,声音不大,怯怯地说:“看是看懂了,但是……又不大确定。” “你说说看!” “我爹他……是中共地下党?”牧小满的声音不大,一方面是怕说错,一方面是怕别人听到。 然而,她却等来了牧竹之肯定的回答:“没错!你还看出了什么?” “还说我娘支持把箱子里的部分钱用于抗战,作为储备资金给大后方?”牧小满越说声音越低,越没底气:“还说……要以我们三人的名字分别汇款给中共地下组织……” “你看得没错。”牧竹之淡淡地说:“你爹娘是非常优秀的第一批中共地下党员,他们被杀后,是我们组织的极大损失。曾经,他俩以自己的名义汇款支持我们中共组织,结果……” 牧小满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爹娘竟然跟中共地下党有关,更没想到这封信竟然是一封密信! “你爹娘给你在银行存了一笔款子,这笔钱利息现在非常高,每年的利息都作为支持组织汇款给大后方。而这件事,一直都是我在做。汇款名字,是你的原名,池小月。”牧竹之又点了根雪茄:“听说你之前在银行偶遇了一次柯成?” 牧小满耷拉着眼睛,震惊无比地来回看着那封信,没有回答。 “那天就是我们以你的名义汇款给组织的日子。” 牧小满在书房里被这一波波真实的事件震惊得难以平复的时候,安本华带着安东和简自淮回到了车里。不过,他们并没有离开,阿廖沙负责在周围守着。 简自淮满肚子狐疑,不知道这对安氏父子在玩什么花样。 安东也不知道安本华想要做什么,有什么话在客厅里说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躲进车里?还搞得那么神秘兮兮。 然而,当他们三人在车内坐定后,安本华开门见山地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惊着了:“简自淮啊,你可否作为我的私人律师帮我一个忙?我想整垮一个人。” 简自淮的脑子里本来想了一万种可能,却完全没想到这一出,好在车内太黑,牧府虽然灯火通明却照不清他惊讶的神情。他有些尴尬地笑道:“安叔叔,你向来都是和气生财的,怎么也有仇人?” 安本华笑道:“生意场上,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像我和牧兄、你爸这种的,真的很少了。” “怎么帮?不过我事先声明啊,如果太复杂的话,还是要去我们单位走一下法律程序,毕竟我不是单独开事务所的。有一些事情还是……” “哎,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南北商会不是已经合并了嘛!目前正在雏形阶段,过两天,就是要推选商会会长的日子了,我呢,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自然跟这个商会会长无缘。可我手中有一些东西,是隶属于北商会的……”说到这儿,安本华有些迟疑。 可安东却看出他爸的神情有些异样,他试探性地问了句:“难道是跟柏友山有关的?” 安本华抬眼看了看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了句:“是的!”转而,又对简自淮说:“这个东西是一个文件,或者说是一个证据,证据是隶属于北商会的,现在商会合并了,那这个证据是不是就不具有法律效应了?” 安本华这么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让简自淮着实有些头痛,他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也算是听出了一丝脉络,于是,他问:“这个证据是有威胁到安叔叔?” “是!”安本华坚定的回答让安东莫名地心下一沉。 “其实还是具有法律效应的。虽然之前这个证据是跟北商会有关,但是,南北商会合并后,新的总商会会继续承接这个文件。” 然而,简自淮专业性的回答,却让安本华再次面露难色。 安东心中有着隐隐的预感,却又不大好说,他担心的是,安本华口中所说的证据不仅跟柏友山有关,更是跟池家灭门案有关! “而且,”简自淮又道:“这个证据或者说是文件,应该在南北商会合并后统一交给总商会会长过目。” 这是一个重要信息,让安本华本是有些迟疑的脸色,却显得更是惨白,若不是光线昏暗,恐怕,他们会发现安本华此时的身体会因为害怕而有些微微地颤抖了。 简自淮自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过两天的商会会长选举后,这些文件应该统一要交给他过目的。安叔叔,我听说这次商会会长最大的赢家可能是牧先生。”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安叔叔,你为什么不去竞争一下啊?” 安本华没吭声,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过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恐怕,总商会会长最大的竞争应该是在牧兄和柏二爷之间进行了。” 安东一愣:“柏友山想要竞争商会会长?上次在酒厂我看他好像没这个意思啊!” 安本华冷笑道:“恐怕,他不得不竞争。” “为什么?”安东和简自淮异口同声道。 “因为他有一份合同算是他罪孽的证据,一旦公开,恐怕他不仅名誉扫地,而且性命堪忧!”安本华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安东笑道:“那不是正好?” “可这证据上也有我的名字,一旦公开,我也会完蛋!”安本华盯着牧府的灯光失魂落魄地说。 就在这时,老陈小跑了过来,打断了安东正准备想要张口询问的问题:“简少爷!老爷喊你去一趟书房!” 简自淮对安本华欠了欠身,便下了车。安本华直到简自淮随老陈走远了,才对安东说:“当年在池正远家的书房里,柏友山和他因为医疗设备没谈拢的关系,两人似乎有些不大开心。我呢,就在这中间做了个和事佬,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大概池正远也想缓和气氛来着,便走出书房,来到洛冰樱的床前看他儿子。 柏友山当时依然待在书房里,他让我出去劝劝池正远。我呢,傻了吧唧的,听了他的话,上了他的钩,就直接走出去了。可我刚一脚踏进洛冰樱的房间,便看见她用惊恐的眼睛盯着我,当时池正远正低头看着他们的儿子,洛冰樱一声还没喊出来,我便听见从我耳边传来的一声枪响! 我吓傻了。猛地回头,却看见就在我身后三五步远,站着於无时!我想要去制止,可於无时却面无表情地盯着被突如其来的死亡打击得狂怒不已的池正远,开了第二枪!前后不过一两秒的事儿!” 安东的心被安本华的这段回忆一下子给捏紧了,不过,他随即意识道:“爸!那他们三人不是你杀的?” 安本华讷讷地看着前方,接着说:“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去就要去夺於无时的枪,可柏友山带来的那些个杀手直接将我控制住,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於无时对那孩子也开了一枪! 这时,柏友山才从书房里缓缓地走出来,他装作十分惊讶的表情看着我,问‘安老弟啊,我跟池大哥谈不拢生意是没关系的,你为什么要把他给杀了呀?’直到他说这句话时,他手下的那几个杀手才装模作样地将於无时给控制住。当然,这一切都是演戏给我看的。 可当时的我百口莫辩。於无时是我培养出来的,人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而我带来的那些打手们,当时站在他家小院外守着,我挣脱掉那些杀手的控制,怒吼着冲上去想一枪毙了於无时。可於无时似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笑地看着我,我却听见,柏友山说‘安老弟,这件事我不会对外透露的,你放心!我不会对人说是你杀了池正远一家的。’” “太卑鄙了!”安东愤愤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9章 晕倒 夏夜的月色照不亮被黑暗的回忆冲刷得阴郁无比的车内,更照不亮安本华此刻的身心。他呜咽着说:“我当时疯狂的解释说这不是我指使的,这一切都跟我无关!可柏友山似乎一口咬死了我就是罪魁祸首。那时,我一心只想着逃脱罪责,却不曾想过,真正的阴毒之人,正是那柏友山! 其实於无时这人疑心病极重,他在这个世界上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柏友山,他都不曾信任过!我也庆幸於无时的疑心,让我不至于完全背黑锅!” “似乎包括阿廖沙他也不曾信任过。在东京,我甚至很少看到他俩接触。”安东回忆着说。 安本华没回答他,继续接着说:“现在想来,应该是柏友山和於无时早就串通好了的。当时,柏友山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让那些杀手推着我和於无时进了旁边的书房。而我带着的打手们,被其他人控制在了院门外。到了书房里,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唯独留下我们三个。 我还记得,柏友山伪善地说,这件事儿他做个保,保证今后不说出去!可我崩溃的辩解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我是杀人凶手了一样!我质问於无时,到底是谁指使他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於无时早就准备好了,从身上摸出三张纸来!” “这三张纸就是证据?”安东问。 “是的!不仅是证据,更可以说,是三张合同!原来於无时他早有准备了,那合同上写着,他是受我和柏友山的指使,杀害池正远的。这下好了,一张合同,把我们三个人捆绑到一起了!柏友山看到这张合同后,大发雷霆,他不曾想过,自己也被於无时拉上贼船了。 他刚想对於无时发作,可於无时是什么人?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一等一的杀手!柏友山还没来得及斥责他,他便将枪口直直地对准了他,并反手把书房门上了锁。而那证据上写着,我必须从今往后善待他弟弟阿廖沙,不准因为这件事迁怒他。又写着柏友山必须从此以后所有生意股份全部分他一半。否则,他随时随地将这份合同交给报社!” 安东摇了摇头,道:“看来,他还是关心阿廖沙的。” “柏友山气急败坏地将那纸张撕了,可於无时似乎写了好多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又一张,似乎总也拿不完的证据。而我当时反问,是不是牧竹之派他来加害我们的。结果他摇头表示不是。於无时这人,阴毒至极,他既然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可他说是的人,却不一定是。比如我。 就这样,我和柏友山被迫在这张合同上签了字。我们三人一人保留一张。那柏友山本是想要加害我的,没想到哇,没想到!后来在於无时的枪口下,我们走出了书房。於无时应该是曾经听说过俄国的灵魂传说,所以,在池正远他们三人眼睛里又各自补了一枪。 我对手下们说,去外面找池小月,把她保护起来。刚说到这儿,还在尸体旁边看守的一个杀手突然问了一句‘撒宁’,我们一惊,以为被其他人发现了。谁知,是小满回来了。那孩子大概是看到了,直接吓跑了。 我琢磨着小满机灵,也许会去东北大学找人,便跟手下说,让他们去东北大学找她,千万不能伤了她。谁知,从那以后便再也寻不找她了。” “爸,你上次跟我说后来那把火是你放的?” “是的。因为我也怕,我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证据,怕被人发现。就算我有再多的理由,我也说不清我那天晚上出现在池家的原因。” “那张合同呢?”安东问。 “回上海后,我们三人都怕对方抵赖,都怕对方捅出去。所以,便回北商会盖了个章。现在放在银行保险柜里。” “爸,为什么你不扔了?” “后来我慢慢缕清思路了,我觉得这就是柏友山想坑我的一个陷阱,他没想到把他自己给绕进去了!我这还真要感谢於无时的疑心病!当我一切都想明白时,我觉得这张合同,应该是他柏友山杀害池正远一家的佐证!就算他柏友山把这份合同扔了,就算他怂恿於无时把这合同扔了,可我有! 你发现了吗?池家被灭门后,柏友山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我估摸着,他是故意把自己的生意做砸的。又或者,他是对外放出风声说他的生意做砸了。这样,给於无时的钱就会少很多。后来我知道,柏友山用尽心思想要暗杀於无时,都失败了。没辙,既然无法杀他,就只能利用他了。所以,黑蝎,又成为柏友山的黑蝎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牧先生?” “我当时带着凶手去奉天的原因根本说不通,我没有证据。没有人愿意帮我说话。如果被牧兄发现,我该怎么做人?不过,我跟他说过於无时要多加提防,牧兄也是听了我的话,为了架空於无时的实力,不让他在国内发展,所以,才让他陪小满去东京读书的。可没想到啊,小满竟然就是池小月!” 安东回忆着:“怪不得小满曾说过,总觉得晚上睡觉时有人想害她。” “可是,过几天就是选举新任商会会长的日子了,现在看来,牧兄会有很大的胜算担任会长,我怕这份合同会落入他的手中。因为我记得,於无时单独在北商会专属银行保险箱里开了个户,单独存放了这张合同!又不知道他现在去哪里了,这张合同会不会在商会合并后一起交到新会长手中。如果要交,如果新会长是牧竹之……哎,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到这儿,老陈再次小跑了出来:“安老板!老爷请你们进去!” 此时,牧竹之的眼睛微闭,不发一言地坐在客厅沙发里。牧小满失了魂似的站在他旁边。安东看那简自淮的表情似乎很是轻松,看来,一场风波已经过去。 他随安本华一起坐进沙发里,却听见牧竹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安老弟,南北商会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也不必跟柏友山之间有任何生意往来了。有一些恩恩怨怨,我也要算算清楚了。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安本华一惊,琢磨着会不会牧竹之知道了什么,可再一想,就他这个暴脾气若是真知道了什么一定早就爆出来要崩了自己了,绝不会留都今天。于是,他故作镇定地说:“当然愿意了!牧兄,咱们两家早就是一家人了!” 一语双关! 安东暗自叫好,不过,除了简自淮以外,没人听得出来这第二层含义。 “柏友山有没有对你透露过这次商会会长选举他有什么打算?”牧竹之抬起眼睛严肃地问。 安本华本就有些心虚,看到他如此坚定的眼神后更是心中没底,不过,也只能说了实话:“他跟我儿子说没有这个打算,但是我觉得他是想要拿下这个位置的。” “这个位置决不能让他得逞!”牧竹之的语气说得并不是很快,甚至在牧小满的耳朵里听来,总觉得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牧竹之接着说:“从现在开始,我准备从生意上打压柏友山!你愿意帮我吗?”他没把话说明白,他更是没有把已经怀疑柏友山就是杀害池家凶手这事儿说给安本华听。毕竟,安本华这么多年都跟柏友山同属北商会,他俩的事情很多都说不清。牧竹之很怕安本华背后是跟柏友山一伙的。虽然目前来看,不大可能。 “我当然愿意!”安本华脱口而出。 “好,”牧竹之对简自淮使了个眼色,又道:“今天简自淮在这里作为第三方证人,安老弟,如果哪天你背着我跟柏友山成了一伙的,到时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安本华大声地表露自己的立场,说:“我怎么可能跟他是一伙的?” 此时,安东也表明立场,说:“牧先生,你完全放心,我爸虽然之前是在北商会,可他和柏友山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否则,我自己的工厂也不可能是南商会这边的。” 牧竹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觉得房子似乎在微微地旋转。 “更何况,”安东微微对牧小满笑了一下:“因为小满,我们也绝不可能跟柏友山是一路人。小满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牧小满没注意到安东的这些话,她满脑子还在回想着暗语解读出来的那封信。更是在回想着,就在刚刚,牧竹之跟她推测出当年杀害自己一家的,就是柏友山! 而当年,牧竹之让於无时去买十张火车票,可於无时分明买了二十张!那么,剩下的十张必定就是给柏友山的。 并且,帮牧竹之买的那十张火车票,都是末等车厢的票!当时於无时给出的理由是:年末,车票早就卖光了。 可牧竹之却觉得,末等车厢就末等车厢,无所谓,救人要紧! 更何况,牧竹之刚刚告诉她,当年於无时以身体抱恙,并未跟他同去奉天救爹娘。 她回想了好多,想起柏友山从知道她身份后对她的态度,从柏友山曾经让她认照片的模样。甚至想起柏友山从以前到现在,那眼睛里充满着对自己的厌恶! 而她曾经以为,柏友山眼睛里的厌恶是因为阿金的死。 错了,一切都错了!柏友山他分明是在恨自己,恨自己是池正远的女儿! 可她记得当年安东跟她一起分析过,当时去奉天的,有三路人。一路如果是柏友山,一路是牧竹之,那么,还有一路到底是谁? “那好,”牧竹之放心地站了起来,速度不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血液仿若那汩汩喷出的泉水,瞬间涌上大脑。他只觉得从天而降一盆冷水,在这闷热的夏天浇得自己全身冰凉。伴随着牧小满那一声惊呼:“爸爸!”他便失去意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0章 脑中风 已是凌晨三点了,牧竹之自倒下后被立即送往广仁医院急救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然而,紧闭的手术室从外面来看十分安静,进进出出的护士们却没有带来一句好消息。 夏末了,此时又是夜间最凉的时候,牧小满无助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身心疲惫,偶尔从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吹得她的思维愈发冷静,却没有觉得有一丝寒冷。 她在回想这一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回想着牧竹之跟她说过的所有内容,甚至回想着,从小到大,她分别和柏友山、牧竹之接触后的点点滴滴。 当一切答案都知道后,再回头去看当年的往事,似乎很多事情都脉络清晰了许多。 之前在书房里,当她和牧竹之推测出当年的灭门凶手就是柏友山之后,她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杀了他!可后来牧竹之又是晕倒,又是被送来广仁医院,让她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心冷静了下来。 她觉得,既然现在明着在帮柏友山做事,那么,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继续做下去。如果只是拿枪崩了他,那就太便宜他了!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死过之后就不会再有痛苦了。而活着的死亡,才是心灵的折磨。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地面,本是眼圈里噙住的眼泪,却慢慢地,随着她的主意已定,渐渐地收了回去。 不经意地,肩上被披上了一件衣服,那股暖流瞬间袭满全身,牧小满抬起头疑惑地望去,安东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子,说:“吃吧!忙了一晚上应该很累了。” 牧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里面是热乎乎的包子和一杯似乎刚刚才热过的牛奶。 安静的走廊上有着从远处传来的若隐若现的诡异的声响,除此以外,就是牧小满安静地吃东西的声音。安东想着之前安本华跟他说的那些往事,想着池家的灭门虽然跟他爸没有任何关系,可他爸毕竟洗不清罪名,再加上那张合同…… 而这张合同,一定不能被牧竹之看到,更不能让柏友山成为新商会会长。眼下,又不知道牧竹之在手术室里的情况如何。 还有於无时,他到底去哪里了,真正能证明安本华不是凶手的,就只有他了。也不知道他手中的那份合同在哪里,北商会专属银行保险箱,到底是哪家银行,哪个保险柜,安本华并不清楚。毕竟,几乎每个银行都有北商会的户头。 安东低着头也盯着地面,等牧小满吃完了他才缓缓抬起头,问:“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不知道。”牧小满没说实话。 安东自然知道这句是敷衍,他笑了笑,又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今晚知道了那么多,再加上刚才牧先生说他要开始在生意上打压柏友山了,看来,柏友山应该就是杀害你爹娘的凶手吧?” 牧小满没说话,毕竟,她琢磨着柏友山跟安东之间还算是合伙人呢!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明说了的好。 安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接着说:“酒厂那边我没打算赚钱,我准备赔钱来着。” 这句话让牧小满意外了:“为什么?” 安东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说:“关于你家的事,我其实一直都在暗暗地调查,之前我一直怀疑柏友山来着,却没有证据。酒厂我之所以要掺和,就是因为我想掏空他的钱,让他一步步地尝到失去的滋味!” 牧小满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一直以来,被铜墙铁壁包裹着的脆弱的心一下子鲜活得跳了出来。那本是防备得好好的冰冷的灵魂,一下子被安东的话给融化了。 这正是牧小满心中所想的! 她知道,安东从始至终都是如此,总能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给她最大的温暖,总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一下子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更能在她茫然无助的时候背后给她最坚实的依靠。 可她不知道自己跟他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或许,安东之所以帮自己,是出于曾经的感情。又或许,他本就是这种热心肠。 牧小满还没回答他,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医护人员推着牧竹之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肯特医生,他招呼着渡边和其他医生们小心地将牧竹之送到病房。 “肯特医生,怎样了?”牧小满迫不及待地问。 “情况不大好,脑中风,脑部堵塞面积还是很大的。牧先生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再有半点刺激了。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醒得过来。就算醒过来,也要提防第二次复发,否则……哎!总之,情况不大好。”肯特医生欲言又止。 牧小满只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她握紧颤抖的双手,努力地用平静的声音问:“否则怎样?” “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肯特医生说。 “会死吗?”牧小满的声音颤抖了。 “牧小姐,你别担心,我们已经用最好的药物给牧先生治疗了。先等牧先生醒来看看情况如何再说吧!”肯特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 牧小满失魂落魄地来到病房,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牧竹之,她的心里不仅懊悔,更是自责,她怪自己,怪自己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假想敌,怪自己还没调查清楚就对他恶语相向,怪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他,他就已经病倒了! 他一定是被自己气的! 牧小满看着牧竹之,憋了一整个晚上的眼泪突然簌簌落下。她不敢放声大哭,她怕吵到牧竹之的休息,她不敢哭得太用力,怕惊动了死神,让它提前降临。 安东知道她怕,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任凭她在自己胸前无声地哭泣。牧小满越哭越恨自己,越哭越想加快速度整垮柏友山! 可目前的情况,她似乎再一次没有依靠了,只有紧紧搂着她的安东。而安东的立场又是什么,她依然不知道。 牧竹之病危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病房外便挤满了很多达官显贵,老陈和三刀挡在门口,除了安本华,安东和牧小满,不准任何人进入。 牧小满打了个电话回牧府,告诉所有下人:“只要於无时回去,让他立即来一趟医院,就说老爷病倒了,医院需要他的帮忙!” 然而,牧小满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出现。牧竹之还没病倒之前告诉过她,他刻意安排於无时去了一趟南京,说是生意往来,让他去取一趟文件。实则是支开他,想要告诉牧小满真相。 可没想到,於无时一去竟然去了这么久! 牧小满盘算着,这人一定是接到柏友山的命令,中途去了其他地方了。 柏友山想要做什么? 她站在窗台边往外望,身后的牧竹之躺在病床上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而明天就是选举商会会长的日子了,想必,现在商会那边一定大乱了吧? 突然,她看到楼下有个人匆匆忙忙地走出医院大门,那个人,好像於无时! 牧小满想也没想地便冲了出去,走廊尽头是老陈和三刀在守着,而安东似乎在应付一大堆记者的提问。 “怎么了?”安东一把抓住牧小满。 牧小满看了一眼同样好奇的记者,她冷静地看了一眼安东,说:“我要回家拿东西。” 记者们的眼睛里本来放射出捕捉新闻的绿光,却在她这句回答下熄灭了回去。牧小满佯装微笑地冲他们点了点头后,便冲了出去! 然而,医院大门外早没了於无时的身影。难道是看错了? 她怏怏地回到住院部一楼,柜台前的一个小护士喊住了她:“牧小姐!” 牧小满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牧先生需要的东西。”说着,递给她一个文件夹,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南京商圈木雕画价位走势分析》 牧小满一惊,刚才那人果然就是於无时! 此时,安东也追了下来,他看得出,牧小满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果然,当他奔到一楼大厅时,看到牧小满正在看这份文件夹。他忙问:“是不是於无时出现了?” 牧小满点了点头:“我要回去一趟!” “我陪你!”安东一把拉住她。 “不用了,医院这里也需要有人陪。”牧小满的口气缓和了些:“谢谢你安东,麻烦你了。” 安东眉头一蹙,很想告诉她:你是我们安家的人,你是我的安太太,跟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毕竟,那三张合同的事还没办法解决。 他十分担忧地看着牧小满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外,刚一转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擦肩而过。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安东,她惊讶地转过身来,从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意外、惊喜,她的脸上没了粉白的妆容,没有火红的口红,而是穿着简单的碎花连衣裙,看上去跟邻家女子无恙。她三两步走近安东,歪着头,笑着说:“安东,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了?嘿嘿,我们的缘分还真深呐!” 安东一见红叶凛,便想起牧小满之前被她害得身陷命运十字架上的情景,他的怒火不打一处来,可当下并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这种人,更不想搭理。于是,他甩开大长腿,迈着坚定的脚步回牧竹之病房去了。 红叶凛这次倒没有去追他,只是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便踏着轻松的脚步去医生办公室了。 她要去找渡边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1章 坠入爱河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了,渡边昨晚因为牧竹之脑中风的事忙活了一整个晚上。这时又在办公室里写病历报告,他打算把手头的写完再回去休息。虽然身体早已疲惫,可昨晚救治的是帮助自己的牧先生,这会,他的脑子十分清醒,脉络清楚。真希望牧先生能跟他笔下的字迹一般,苍劲有力地恢复健康。 他刚把最后一行写好,签了个名字在上面,耳边便传来不紧不慢地敲门声。他向门外瞥了一眼,却看见红叶凛双手背在身后,正满脸都是笑意地看着自己。 渡边一愣,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红叶凛踏着轻松的脚步走进他的办公室,用俏皮的音调,说:“是啊,左脸这边偶尔还是有些木木地,还要麻烦渡边医生再帮我上一次药啊!” 渡边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玻璃柜前,找出一个棕色的小药瓶,又从旁边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镊子和一些棉球,对她说:“你这脸怎么恢复得这么慢?按常理来说上过三次药就应该已经好了。” 红叶凛乖巧得坐在旁边的板凳上,好似一个听话的孩子,在等待着自己的奖赏,她嘟着嘴巴,有些抱怨地说:“唔……可能那天牧小满下手太重了吧?我昨晚睡觉都不敢往左边侧呢!” 渡边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棉球取出,蘸了蘸棕瓶里的药水,对红叶凛的左脸认真得涂抹了起来。他听着她的抱怨,微微笑了:“牧小满从小就是练拳击的,她这手上的力道比寻常男子都要重,也只有安东跟她能对抗得了。再说了,牧小满和安东两人是恩爱夫妻,你去找安东聊天,当然让她不开心了。哎,你一个女孩子,脸上本来就是细皮嫩肉的……哎,你别动!” “她真跟安东结婚了呀?之前我听弦仁殿下说过,本来还不相信的。”红叶凛噘着嘴巴说。 “牧小满在我们班综合成绩第一,安东中途转来,成绩也能学得那么好。这俩夫妻不是一般人,你要是不想再挨巴掌呢,以后就少靠近安东哦!”渡边好心警告她。 毕竟,在他这个做医生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没有坏人,来到医院让他救治的,都是他的病人! 红叶凛轻轻地笑了:“我才不想靠近安东呢!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那就好。” 红叶凛的眉眼滴溜溜地绕着渡边的脖颈往里望,他那白大褂里穿着白衬衫,衬衫领口并未紧扣,松松垮垮地,露出男性脖颈上轮廓好看,线条分明的喉结。红叶凛往他身前凑了凑,压低了嗓音,用魅惑般的声音问:“渡边医生,这么热的天,你外面穿着白大褂,不热吗?” 她的每一个字说得都很慢,气息用得很沉稳,每一个字似乎都用最温热的气流,一股一股地,推向渡边的脖颈处。 渡边莫名地手抖了一下,脊梁骨蓦地一紧。 红叶凛眨巴着两只眼睛,情意绵绵地问他:“你想不想知道……我现在喜欢谁呀?” 渡边一个激灵,抬眼对上红叶凛那如火燃烧的眼眸,他的脸微微一红,咽了咽口水,身子稍稍向后倾,赶紧放下手中的镊子,拧上瓶盖,站了起来:“红叶小姐,这是你第五次用药了,我觉得你可以自行恢复了。”说着,绕开红叶凛,走向玻璃柜那。 他只想尽量远离这个女人。毕竟在学校时,这个女人很多事情他都听说过,更何况,毕业考核前夕,这个女人用尽心机陷害牧小满的事儿他都是前前后后地看在眼底的。 可是,他的心跳,却莫名慌乱了起来。 红叶凛笑着站了起来,她站在一旁,看着渡边羞红的耳朵,用甜甜的,温柔的声音说:“好,那……我今后就不再来了。渡边医生,再见。”说完,踏着清凉的脚步,便离开了渡边办公室。 渡边那慌乱的双手在玻璃柜里瞎摸索了一通,直到红叶凛离开了,他才怔怔地看着门外,不知为何,他慌乱的心跳里,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遗憾。 凭心而论,如果红叶凛是个不玩手段,不耍心机的简简单单的人,她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女孩吧? 这个念头在渡边的脑子里转瞬即逝,他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了。 渡边的家住在广仁医院对面的一个居民区,那里大部分是日本人,平时可以融入群体,距离上班也并不远。想来,这个住处还是牧竹之之前帮他选的呢! 只可惜,他的家虽然住得宽敞、明亮、舒服,可每天回到家都是独自一人,虽然可以沉下心来研究医学,可总觉得心灵深处有一块地方空了一大片。 也罢,一个人,乐得清静。 回家前,他去了趟露天菜场,买了些新鲜蔬菜准备回家做味噌汤。打开家门,看着空荡荡的居室,他笑眯眯地对着空气说:“我回来了!” 刚脱鞋进屋,身后却传来一声好听地,温柔的声音,那声音满是欢快地说:“你回来啦!” 渡边一愣,回头望去,红叶凛双手背在身后,腼腆地露出甜甜地微笑看着他说。 “你……”渡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红叶凛主动上前,一把将他推进屋内,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渡边家的窗帘是水墨色的,遮光效果非常好。纵然这时是在晌午,整个房间似乎显得十分昏暗。只有那两边窗帘中间的间隙透露出的光,才能隐约看得见屋内的情景。 渡边惊讶地看着红叶凛,心中有了一丝慌乱。就算他曾经跟着千叶老师学过伪装,可伪装课的成绩并不好,被红叶凛一眼看了个穿。 红叶凛脱掉鞋子,一步步地走近他,轻轻地,从他的正面环抱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因为慌乱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她就像是一只发了情的兔子,只渴望渡边的拥抱。 “我喜欢你。”红叶凛的声音娇滴滴地,在渡边耳朵里听来,好似那千山万水之间的飞鸿,一声长鸣,鸣进了心底。 “我……”渡边的声音干涩喑哑,身体有些微微地颤抖。他这是活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告白,内心的意外和激动是可想而知的。 他手中那刚买的蔬菜散落一地,却无暇顾及。 “其实你和我一样,在这里都希望有一个依靠和陪伴。你一直以来都很孤独,是不是?”红叶凛见他没有反抗,便更是将胸往他的身体紧紧地贴了去:“我从上学的时候就被人误解,大家都说我是蛇蝎心肠的坏女人,其实我不是,都是平野凉介在外散播的谣言。我一个弱女子,很无助,很害怕,没人帮得了我。” 渡边的身子僵硬,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笔直的脊柱滋溜溜地往下滑,他从来都不知道,突如其来的爱情竟然让人那么慌乱,慌乱得想要逃:“你……你要干嘛?” “我想做你的妻子!我不想再在军界做一枚棋子了!这次来上海,我就打算脱离总参谋长的。其实,我早就对你有好感了,这几日你又为我上药,又关心我……我……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我!”红叶凛伏在渡边的胸口嘤嘤地哭了起来。 许是红叶凛抱得太紧了,渡边一个没站稳,倒退了一步。红叶凛还以为是他要拒绝自己,猛地抬起头来,那含泪的眼睛在若隐若现的光线下,闪着无助的光,深深地印在了渡边完全混乱的脑海里。 渡边很想推开她,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可他从来都不知道,女人的身体竟然那样软,就好像他童年亲手打过的年糕,那样软,那样白。软得他完全呼吸急促,根本没有半分力气推开她。 红叶凛一把将他推倒在叠席上,炽热的双唇很有技巧性地吻着渡边青涩的嘴巴,渡边被她撩拨得头晕目眩,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爱情是这么美好。 他更不知道的是,一个女人的身体竟然如此软滑,如此香甜。这个曾经被同学们称为“魔女”的女人,会不会是大家看错了?最近跟她相处起来,只觉得,她跟邻家女孩无差。 为什么? 到底是别人说的对?还是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渡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红叶凛的吻似乎有着诱惑性的魔力,她就像是一只小白兔似的,软绵绵地,轻飘飘地,小口小口地吻着他。而这样的细嚼慢咽,却让渡边再也控制不住了,那单身了二十多年的恐慌,那孤独了二十多年的身心一下子仿若一场呼啸的山洪,对那红叶凛的身体发泄了出来。 隔壁房间最近新搬来了一个邻居,那邻居是个中年男人,此人身形魁梧,体格宽大,似乎是常年奔赴战场的关系,皮肤早已被太阳晒得小麦色,他留着两撇八字胡,平时面无表情,极爱书法。 此时,他正对着明亮的窗外,伏在桌案上,心如止水般地在那白色的纸上写了一个字:心! 耳边却传来隔壁房间红叶凛那飘飘欲仙的喊叫声,叫声此起彼伏,在他的耳边听来,十分愉悦。他笑眯眯地看着纸上的字,说:“千叶君,你觉得我们这次扶桑计划能成功吗?” 千叶卫恭恭敬敬地端坐在一边,低着头,说:“红叶凛是扶桑计划中的樱魂,是我们大日本帝国选拔出来的杰出人才,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可我觉得,她叫的声音还不够浪呢!”此人摇了摇头,砸吧了一下嘴,说。 “渡边……渡边这孩子可能是第一次,我记得……他……他从未恋爱过。”千叶卫的头沉得更低了,声音似乎有着一丝颤抖。 “第一次?呵呵,这么说他是第一次碰女人咯?看来,我们的计划真的要成功了!跟红叶凛说,让她把衣物收拾收拾,最近就住在渡边家吧!” “是,总参谋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2章 选举会长 於无时是真的失踪了。 牧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牧小满甚至去了他房间。他的房间阴暗潮湿,除非开灯,否则没有一丝光亮,但所有衣物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好像他不曾来过。牧小满在这房间里检查得十分仔细,床底下,柜子上都翻看了一遍,什么端倪都没有发现。 却在他房门后发现了一把最新型号的莫辛纳甘!这把武器所对应的子弹型号,就是之前李师傅他们七人身上取出的子弹型号! 这样看来,凶手是於无时这铁定没错了。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这把杀害李师傅的手枪,想起李师傅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他告诫她,不要回某地。虽然最后那个字音很像“去”,可现在想来,李师傅当初应该想说的是“拳馆”二字吧? 只可惜,拳馆的拳音,只发了个开头,却让牧小满误解成了“去”字。 牧小满在唏嘘中抬起头来,却发现门上有一块印记,总觉得那门上正中间有一块地方的颜色跟旁边的不大一样,似乎中间那块颜色深些。如此看来,这门后应该是曾经贴过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应该不像是挂历或者海报之类。倒像是专门贴了一张纸。 再仔细看看,那中间似乎有很多小孔,很明显,应该是曾经被小刀或者飞镖之类的扎过。 而房门,正对着於无时的床。 牧小满换位思考,如果是於无时的性子,纸上有什么字画是能够让他一起床,一睁眼就能看到的,而这个字画,可能会被飞镖或者小刀扎过。像他如此功夫,根本不需要每天去练飞镖做投掷,那么,这张字画上,必定是他仇恨之人! 仇恨的是谁?柏友山?还是牧竹之,还是池正远? 像他这种心思缜密,满心仇恨的人,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恨的人会很多吧? 牧小满端着那把枪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遂又去旁边她爹娘灵堂房间拜了拜,祈求早日严惩凶手,又祈求牧竹之早日恢复健康后,回到自己房间,将这把枪藏在床下暗格处,她要用这把枪报仇! 第二天的商会会长选举,牧竹之自然是不能参加了。他甚至都没有一丝醒过来的迹象。牧小满也不打算去的,可牧竹之是德高望重之人,没有一个代表出现在这场商会选举上,恐怕不是特别适合。 “我怕我看到柏友山,会冲过去杀了他!”牧小满坐在病床边,看着牧竹之的脸,双手紧紧地握着牧竹之苍老褶皱的手,淡淡地对安东说。 安东看了看手表,商会选举九点开始,现在已经八点了。他有些着急:“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更何况,今天这场选举万一被他得逞了,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安东其实担忧的是那三张合同的事儿。 牧小满喃喃地说:“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今天这场选举,胜算最大的是安叔叔,不是柏友山!” 安东一愣,说:“小满,就算今天是我爸当选,但是请你记住,我们是始终站在你这边的。”安东弯下腰,一把按住她的手,说:“这条路,我会陪你一起走。” 牧小满没吭声,回过头看着牧竹之的脸,说:“既然如此,那你去吧!我去还是不去,结局都一样。” “不一样!”安东虽然很着急,却依然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有个谱了,你要为了你心中的那张谱去做铺垫啊!既然要铺垫,必须要正面去交锋,你别怕,我始终都在你身边的。” 牧小满心里也在琢磨着,她觉得安东其实说的有道理,既然柏友山是凶手,那就要让他一步步地偿还所有的血债!而这笔血债,光他一人偿还是不够的。他不是要钱吗?他不是小偷吗?他不是要所有的利益吗? 可以,给他就是了!就是不知道拥有之后再失去的滋味如何了。 “走吧!”牧小满站起身来。 商会会长选举这种大事儿也是在安东的国际大饭店举行。依然是顶楼会议厅,不同的是,安东似乎对这家饭店做了重新的装修,顶楼已经完全改装完毕,跟之前已是两种风格了。 牧小满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上了顶楼,看着整个饭店完全以蓝色系和黄色系为主。就连走廊上铺着的地毯都是深蓝色。牧小满看着这满目星空色,心中似乎隐隐觉察出什么。可现在的她不允许自己考虑更多。 因为,她刚到顶楼会议室便看见被众人围着的柏友山! 安东怕她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拉住她的手准备往旁边走。可牧小满却没这么小家子气,她瞬间抽出手,转而走向柏友山,其他人看到是牧小满来了,也都让了开来。 牧小满大大方方地走近他们,笑着对柏友山打了个招呼:“柏二爷!” 柏友山乜斜了她一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唔”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牧小满,问:“牧兄现在还好吗?” “还不错,在恢复期。”牧小满的眼睛清清亮亮地望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地说:“目前他还不能来,今天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做个代表了。柏二爷,你知道我不想的。” 柏友山一愣,忽然觉得今天这个牧小满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她好像很想亲近自己似的。 于是,他阴阳怪气地说:“唔……虽然你今天是来做个代表的,但你若是能替你爸摘下商会会长的王冠,恐怕啊,他很快就会康复的。” 牧小满还没回答,商会会长选举便开始了。这次主持的,是安本华。牧小满见柏友山找了个座儿坐下,她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身边。 这一举动让站在主席台上的安东看得一阵胆战心惊。 柏友山狐疑地看了一眼牧小满。牧小满微微笑着,侧耳低语对他说:“柏二爷,牧羊犬若是不在了,你说,我们之间会不会更方便了?” 这话说得,让柏友山十分意外,虽然牧小满曾经跟他说过她跟牧竹之之间有仇,但他根本不信。这段时间他一直利用牧小满替他做事,一方面是想测试一下牧小满的立场到底在哪里,另一方面也是想利用牧小满查出当年洛冰樱的箱子的下落。 可他不曾想过“牧羊犬”这三个字竟然会出现在牧小满的口中。 牧小满看着他眼底闪过一瞬不信任的目光,她笑了,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牧羊犬这次之所以病危,就是发现了我在帮你做事后气的。柏二爷,你上次交给我的任务,应该有下落了。” “哦?”柏友山眯着眼睛问:“什么任务?我都忘了。” 周围突然掌声雷动,柏友山没听清牧小满嘴里说了什么。他俩抬头望去,估摸着安本华已经长话短说的说完了开场白,接下来,就是投票选举了。 站在主席台旁的安东盯着牧小满的一举一动,他本来真怕牧小满一个冲动捅死了柏友山。可想来,牧小满身上没刀没枪的,不必担忧。再一看牧小满似乎刻意亲近柏友山的举动,他便心里明白了许多。 其实选举很简单,每个商人将自己心目中的会长名字写在纸条上,一个个地走到台前丢进木箱内就可以了。可目前选举有个麻烦。因为前段时日,大家已经推选出商会会长的候选人名单。牧竹之当然是第一个,还有安本华和柏友山。可如今牧竹之病重等同于弃权,候选人里还缺了一人。 牧小满决定毛遂自荐一把,她刚准备站起身来,却见安东抢先了自己一步。他走到主席台前,说:“这次选举虽然因为牧先生的关系还缺一候选,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社会就是一个需要革新的社会,我们目前所经历的动荡就是因为之前国家举足不前,不懂得进步导致的。既然如此,国家需要革新,我们商会也需要革新。国家需要新鲜血液,进步思想注入,而我们商户,更需要以创新,进步,走到时代的前沿! 我是安东,曾经留学日本,接触过一些进步思想,接触过一些时代前沿的东西。如果我当商会会长,我没有把握能带着我们商会成为世界最大商圈,但是,我有把握能让我们每一个进驻商会的商人们在这个动荡的大环境中寻得你们想要的安全保障!唯有安全,才能让生意发展,唯有安全,才有机会赚钱!” 牧小满暗道不好,她很想起身跟他一起竞争商会会长之位,只可惜,她的勇气在周围人的掌声和欢呼中慢慢消失全无。 安东看了一眼牧小满的表情,他知道,她也想竞争。但是商会会长是有权利承接那份公布真相的合同的,而这个,他决不能让牧小满看到! 对不起,小满,我可以给你我的所有,哪怕是我的命,却不能给你这商会会长的身份。 安东的这番演讲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他恰到好处地在投票之前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毫无疑问,大部分商人的选票上都写着他的名字。朝安东那一边倒的票数让安本华十分自豪,让柏友山的脸阴晴不定,却让安东的心沉重了许多。 在众人对安东的恭喜声中,牧小满悄悄退了出去,追上了柏友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3章 天台谈话 安东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背影闪出会议室,便赶紧对身边恭贺自己的长辈们点了点头,道了声失陪后,便追了出去。 然而,他根本没看到牧小满和柏友山的身影,他估摸着,两人应该是乘电梯走的,于是,便从楼梯追了下去。 他倒不是怕牧小满一时冲动杀了柏友山,而是柏友山这个人,明着看没什么,背后的弯弯绕的心思多了去了。如果说,在他身边潜藏着更厉害的杀手,对牧小满不利,该怎么办。 再说了,於无时始终消失不见,到现在没有露面。如果牧小满冒然行动,会不会还没出手就被於无时抓了个正着?到时候,仇没报成,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那就损失大了。 所以,安东要去保护牧小满! 楼刚下到一半,却看见在做保护工作的阿廖沙。安东赶紧招呼道:“阿廖沙!看到小满没?” “没看到啊!”阿廖沙一脸茫然:“少奶奶不是跟您一起在楼上吗?” 安东莫名觉得一阵心慌:“快去找!她跟柏友山一起离开了!” 其实安东完全判断错了,牧小满根本还没离开,而是带着柏友山去了顶楼天台! 站在顶楼高处,夏末的凉风呼呼地刮过,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有些阴沉,就好像柏友山的脸色一般没有一丝明媚。他不懂,这个刻意亲近自己只为弥补当年阿金之死的牧小满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牧小满没有玩花样,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带柏友山来看看这个阿成死去的地方:“喏,柏二爷,阿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柏友山看着牧小满走到天台边缘,并用单脚点了点地面,心里莫名地有一丝恐慌,他距离牧小满有五步远,并未直接靠近。 “柏二爷您过来看看啊!”牧小满笑着招呼道。 “不用了。”柏友山冷冷道:“阿成这厮亲近日本人,是我所不齿的,死了就死了。不足惜!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要说什么?” 牧小满笑了笑,走近他,说:“牧羊犬如今在医院里病危,当年箱子的事情我也打听了大半。柏二爷,你还缺钱吗?” “有谁嫌钱多呢?” 牧小满笑了,歪着头盯着他,佯装一脸傻样地笑着说:“那就太好了。柏二爷,你确实有这么一笔钱未取,不过,是在银行保险箱里。” “哦?”柏友山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来回地打量着牧小满的脸色,说实话,他对牧小满的这句话半信半疑。 信的是,他早就怀疑这个箱子和这笔巨款被牧竹之占为己有,牧小满既然因为给他做事儿而跟牧竹之大吵一架,那么,箱子的下落,牧小满应该是已经清楚了的。 疑的是,牧小满怎么这么容易就得到消息了?这笔银两听说早就消失了,他同赵钱孙都没打听到,牧小满怎么这么容易就从牧竹之的口中套出来了? 可看牧小满的那张脸,似乎不像是撒谎。 于是,柏友山微微仰起头,眼睛稍稍眯了半分,双手背在他身后,看似不经意地后退了一步,接着问:“在哪里?有多少?” 而他这一动作被牧小满抓了个正着,果然,柏友山现在对自己还是完全有防备的。他根本没有对自己信任,于是,牧小满笑着说:“在牧羊犬的银行保险箱里,其中一个钥匙我已经拿到了。属于你的那笔款子我也看到了,不过……”牧小满面露难色地用食指蹭了蹭鼻梁。 柏友山稳稳地看着她,没有追问。他觉得,既然牧小满想要亲近自己,那么她会主动明说的。如果不明说,代表牧小满是在玩儿自己。 他也要考验! 牧小满看到他如此镇定,立即看明白了他的内心,于是,她笑着说:“不过,可能你单独一人领不了。” 这话倒是勾起了柏友山的好奇:“为什么?”声音依然很稳,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那字据上写着,必须要柏友山已婚后,带着妻小一起来领这笔钱。这个字据上面盖了章的,具有法律效应。柏二爷,可能要麻烦你的夫人和孩子一起来取了。”牧小满一脸诚恳地看着他。 柏友山迟疑了一会儿,又问:“这太麻烦了吧?多少钱啊?” “当年是三根金棒子和一些银两,这么多年下来光利息都会很高了。更何况,柏二爷,你之前说过,你缺资金。我想,这笔钱应该可以帮你补缺窟窿吧?” 这下柏友山是真的犹豫了,他根本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孩子抛头露面,可目前手头确实缺资金。如果再没有资金周转的话,他恐怕连拳馆都要考虑转让了。 牧小满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脸色就好像这地上的尘埃,灰蒙蒙地。 “可如果让我夫人回上海的话,就怕时间不够哇!”柏友山抬头看着天叹了一口气,又问:“有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 柏友山心里在盘算着,目前的酒厂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如果不是日本人在旁边施压,他也不会这么急。可如果让自己夫人赶回国,为了取这笔钱的话,又怕时间不够。毕竟,日本人已经下了警告,让他三天内搞定酒厂的事儿! 三天,这么短的时间他老婆也回不来啊! 牧小满看出他的难色,于是,佯装关心地问:“柏二爷有什么难处吗?你夫人在哪里啊?为什么会时间不够?” 柏友山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从她那儿到上海,恐怕要一个礼拜。而我三天内就要这笔资金……又或者,你那个箱子的下落不是也有了吗?箱子里的钱先借我,我可以写欠条。” 牧小满知道他根本不想让他夫人出现。突然,有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不知柏友山不想让他夫人出现的原因是想过度的保护她呢?还是……他根本没有结过婚? 她记得,在她第一天进拳馆的时候,阿金哥哥曾经告诉过她,柏友山的妻小都在国外。阿金哥哥应该说的没错,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见过柏友山的妻小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许,只是大家口中的传说呢? 更何况,那么多年,也没见着柏友山离开上海,难道他们夫妻之间不团聚吗?难道,柏友山就不想念他的孩子吗? 想到这儿,牧小满更是打定了主意,觉得柏友山的家人那儿可能会是个谜!于是,她更进一步地说:“柏二爷,你要这笔资金是为了酒厂对吗?” “是啊!” “酒厂是你跟安东一起合作的。你跟他说说,让他别那么着急运营不就行了?”牧小满在套话。 柏二爷的眉头微蹙,嘴唇紧闭,想了片刻,才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已经有一批客户了。这些客户急需第一批酒!” 牧小满觉得这话本就奇怪,于是,假装全然不懂地问:“那让客户给定金嘛!这样你这边也可以启动啦!” 然而,柏友山没有回答。牧小满立即明白了,他口中所谓的客户,应该就是日本人。而日本人,应该是有给他施压。 于是,牧小满一语道破:“这批客户是日本人吗?” 柏友山一惊,诧异地看着她,依然没有回答,而他的左手食指似乎又开始疼痛了,他在缓缓地揉着,好像,揉食指是可以给他带来心安似的。 “是的。”他终于回答了。 “是哪家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去通融通融!”牧小满笑着说:“我绝不亲近日本人,但是我会日语啊!” 柏友山又没回答了,满肚子坏水在晃荡着。 牧小满接着说:“我不想跟你之间有金钱方面的拖欠,因为柏二爷,我是要为你做事儿的人。很多事情只要你交给我任务,我就一定要去完成。但是,如今这笔钱你要跟我打欠条,这是万万不可的。而且,牧羊犬虽然病危,但是却在恢复当中,肯特医生说,保守估计,今晚就能醒来。柏二爷,为了咱俩的长久合作,我暂时不好得罪牧羊犬。” 牧小满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柏友山竟然没听懂:“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去找日本人让你这边宽限几天,你赶紧把你的妻小接来,然后你们一家子去领这笔钱。毕竟,这份字据在保险箱里,钥匙我虽然有,但是,还有一把钥匙是在简自淮那,只有他才能跟我一起打开这个箱子。” “简自淮?”柏友山一愣。 “就是上次那个公证人嘛!”牧小满微微一笑:“因为这份字据是在他们单位盖了章的,必须要经过他那边的手续认可。而且,字据上写明了要你和你的夫人,孩子,三人签字才能领取。” “哦。”柏友山点了点头:“你能帮我找日本人宽限几天?” “我不清楚。柏二爷,你夫人在哪里呢?”牧小满反问。 柏友山沉沉地看着她,觉得今天这个谈话怎么把自己的老底儿都快掀了?更何况,柏友山自己心里清楚,他根本没有什么老婆孩子。那都是他很多年前对外放出的风声。他这人,这辈子只要有钱就够了,什么婚姻,什么生命的延续,那都是虚幻的! 可他又怕别人对自己说闲话,只能在多年前编了个幌子。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听其他正义帮的几个人说过,每个人领取这笔钱的要求不同,有的人是婚娶,有的人是家里有病有灾。而柏友山怕池正远他们到时候抓了他某个把柄不给他这笔钱,只能对外撒谎说,早就结婚了。 面对牧小满的逼问,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绕过她的问题,说:“你帮我找日本人宽限十天吧!一个礼拜左右,我带我妻儿一起去简自淮那取钱!” “好!”牧小满笑了:“那我该去找哪个日本人呢?” “红叶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4章 被发现 这三个字从柏友山的嘴里吐出来后,牧小满实在是有些惊讶,那本是伪装的脸上有着控制不住的震惊。许是因为太明显了,柏友山看了个清楚明白,于是,他赶紧解释道:“红叶凛这条线是阿成拉的。” 责任全部推给一个不能说话的死人。阿成这个他曾经的打手还真是好用。 牧小满笑了笑:“没关系,只要能替柏二爷效劳,怎么都行。日本人的钱也是钱,不赚白不赚。柏二爷,你就等我好消息吧!还要请你尽快把柏夫人和柏少爷接回国啊!” 柏少爷?牧小满根本不知道柏友山的孩子是男是女,这个柏少爷是她瞎掰的。她总觉得柏友山应该没有结婚,可又没有证据。所以,诈他一诈,总是好的。 谁知,柏友山却疏忽了,掉进她的陷阱里,道了声“好”。 牧小满满意地离开了天台,该有的把柄她都抓了,该铺的路子她都铺了。现在,就等柏友山上钩了!当然,针对那个神秘的柏夫人,恐怕她还要见机行事。 到底是直接杀,还是以柏夫人的头衔让柏友山更信自己,这个,还是到时候再说。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回一趟广仁医院。 牧竹之还是没有醒。 肯特医生对此表示一切都要看天意,看上帝。 老陈恭恭敬敬地在病房门口等着她,看到她来了,赶紧汇报成绩:“小姐,您让我通知警局暗中逮捕於无时的事儿,我已经办好了。不过,到现在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刚才吴警长来看老爷的,带了好些东西。” “我在於无时房间里找到莫辛纳甘这件事告诉他了吗?”牧小满问。 “我说了。吴警长说,今天晚上要亲自去府里看一下,他让小姐您先准备着。” “好的。” 牧小满回到病房,关上房门,老陈和三刀在门口守着,这个房间不会有任何人擅自进入。安全性倒是不用说,只是,牧竹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牧小满心疼地抓着牧竹之的手,对他说:“爸爸,对不起,之前都是小满错了,你快点醒过来吧!今天商会会长选举,你猜会长是谁?不是安叔叔,也不是柏友山。是安东! 我见着柏友山了,我恨死他了!我身上没有带枪,如果带了,我一定会立即毙了他。可我想了很久,我不能让他立刻死去。他不是要钱吗?他不是想要利益吗?那我给他就是了。我很想让他知道什么是拥有幸福之后再毁灭的滋味。 所以,爸,我擅自做了个决定。我想用我娘给我留下的那笔资金里取出一小部分钱,作为收买柏友山的成本。你看行吗?他之前说我爹他们给每个第一批加入正义帮的人都留下一笔资金,可我仔细看了下那个箱子,里面有我爹亲笔写的除名柏友山的条文和撤销这笔款项的声明。上面并没有柏友山的签名,想来,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爸爸,我想利用这个让柏友山信任我,我想查出来他是用什么毒害我的,我还想查出在1923年的腊月十六那天他跟於无时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这个过程会很慢,但是爸爸,你快点醒过来吧!小满需要你!” 说到这儿,牧小满的眼泪簌簌地落下,然而牧竹之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牧小满很想再陪陪牧竹之,可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于是在绵绵细雨中离开了广仁医院。 刚出了院门,便看见渡边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他看到牧小满后,愉快地打了个招呼:“来看牧先生?” 牧小满点了点头,笑着说:“气色不错啊!”再看渡边衬衣扣得严严实实,衣服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裤子笔挺,似乎熨烫过。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喉结旁边有着若有似无的红色印记,而这块印记,似乎是新的。 渡边脚步站定,笑眯眯地说:“我看了一下牧先生之前的身体检查报告,他的身体向来很好,这次一定可以挺过难关!而且,肯特医生亲自给他用药,用的是世界上最好的药。” “好,谢谢你们。”牧小满看着他精神饱满的样子,说:“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哦,对了,什么时候把她介绍给我们?” 渡边有些意外:“啊?谁啊?” 牧小满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渡边仿若一下子被看穿了似的,脸瞬间红成了四季海棠,红得只剩下甜蜜的蕊儿来。他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过段时间吧,我想重新介绍你们认识。” “好!”牧小满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她暗忖,渡边要重新介绍我们认识?难道这人是我和渡边都认识的?这样的女孩应该只有吴雁夕啊?还有谁? 牧小满直接去了趟日租界,找到千叶老师的住处,不过,千叶老师人不在。牧小满抬头看着这高大气派的日式二层住宅,忽然觉得千叶老师现在出现在上海的身份,应该不简单。正如那天在清鹤园见到的一般,他,该不会进入日本军界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真的要跟千叶老师保持距离了。本来还打算今天拜访千叶老师的时候问问红叶凛的事儿呢!毕竟,红叶凛住在哪里她不知道,但是,千叶老师应该会给出正确答案吧?那天在清鹤园,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什么秘密。 牧小满刚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欢快的呼声:“冰雪姬!”她回头望去,是深泽! 果然啊,进入日租界,到哪儿都能碰到日本人。不过,深泽不是不住在这边吗? 牧小满脑子这么滴溜溜地转着时,深泽已跑到她跟前来了:“我打了你好几通电话,你家下人都说你不在!牧先生现在好点了吗?我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了。他在哪儿呢?我得去看看他!” “在广仁医院,渡边也帮忙了。”牧小满转而又问:“千叶老师不在家吗?” 深泽脸上的表情定住了一秒不到,转而笑着说:“可能去江边了吧?他最近清闲得很。走,带我去医院看你爸!” 牧小满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其实找他是想打听一个人来着,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谁啊?” “红叶凛。” 深泽的眉眼有着明显的惊讶,嘴角不自主地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一动作却让牧小满着实好奇了:“怎么了?” “你找她干嘛啊?你不是才打了她吗?怎么?没打过瘾?那行,改天我帮你约出来,让你狠狠地抽她!”深泽边说边笑哈哈哈地做着动作。 “不是,我找她有事,正儿八经的事。你知道她住哪吗?”牧小满追问。 “哦,我听说她今天搬家了,去了新住处。好像是你们广仁医院对面的那个居民区吧?我不大清楚。我最近都不大过问他们的事儿了,很烦!”深泽边说边拉着牧小满往前走:“走,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一句话吊起了牧小满的好奇心:“他们的事儿?谁啊?” 深泽觉得自己说漏嘴了,在牧小满犀利的眼光中,他笑哈哈地说:“就是红叶凛啊,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啊,我还是改天去医院吧!”说完,转身就走,没两步又退了回来,收住了笑容,严肃地说:“冰雪姬,嗯……如果以后在你身边出现了让你觉得奇怪的事儿,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尤其是跟红叶凛有关的。” “怎么了?” “我怕她因为你打她那一巴掌报复你!”深泽摸了摸头,笑哈哈地说。 牧小满找到红叶凛的住处时已经是傍晚了。一个很简单的居民区,一个很简单的日式独居,一个不像红叶凛会做的事儿,却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牧小满的眼前:红叶凛正在洗衣服,而且,还是男人的衣服。旁边的绳子上已经挂了好几件衬衣裤了。 她的头发高高地盘起,旁边有几缕头发顺了下来,没有浓妆艳抹,甚至没有略施粉黛。这么侧身看来,却觉得她跟普通邻家女孩无二。 牧小满清了清嗓子,红叶凛才缓缓抬起头来,其实她早就发现牧小满来了,只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神情和口气去跟她说话。看到她就想到安东,看到她就想到自己莫名被挨的那一巴掌! “有事吗?”红叶凛冷冷地问。 “我是代表柏友山来的。”牧小满淡淡地说,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你在柏友山三那儿定了一些酒?” “有问题吗?”红叶凛的口气依然盛气凌人。 “三天的时间太短了,能不能宽限十天?” 红叶凛笑了:“原来你今天是来求人办事的。” 牧小满扬起下巴,藐视着正蹲坐在地上洗衣服的她,没有回答。 红叶凛那一瞬间确实觉得自己似乎低人一等,于是,她站了起来,擦干手上的水渍,缓缓走到牧小满的身边,看着牧小满那一脸清高的样子,看着牧小满那张被安东爱得死去活来的模样,看着牧小满那张似乎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地宠着的千金小姐的脸庞,红叶凛的怒火就不打一处来。 她之前被牧小满打的半边脸不由得隐隐作痛,刚准备扬起手给牧小满一巴掌,却看到不远处渡边踏着欢快的脚步向这边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5章 味噌汤 红叶凛的眼神飘忽了这么一瞬间,却被牧小满给捕捉到了。她心里清楚,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是想拿巴掌报复自己来着,不过,看到红叶凛转瞬之间流露出如此不自然的神情,牧小满便明白有人来了,于是,她微微后退一步,转身却看到了带着满面春风走来的渡边。 牧小满一下子明白了。 渡边似乎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他的手中还捧着热乎乎的烧饼,当他看见牧小满和红叶凛就这么对峙着时,心中竟然有着一丝想要逃离的冲动。不是说爱情会让人变得勇敢吗?可如今的他为什么开始胆怯了? 他尴尬地笑着:“牧……牧小满……你怎么来了?” 虽然不敢相信,可牧小满还是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这是你家?” “啊,对。”渡边的脸微微红了。 红叶凛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接过渡边的公文包和他手中热乎乎的烧饼,说:“亲爱的,你跑了多远啊?为我买这个烧饼,累不累啊?” 渡边觉得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逃避是没有用的,于是,他拍了拍红叶凛的手,一把捏住她的手心,转而对牧小满说:“红叶凛是我正在交往的恋人,本想过段时间跟大家说的。既然今天被发现了,我也不好隐瞒啦!嗯,牧小满,我知道你曾经和她有过节,不过,还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可以冰释前嫌。” 似乎像是发表了一通演讲似的,渡边竟然觉得面对牧小满咄咄逼人的眼睛会有压力。他不知道这种压力来自于哪里,可既然自己认定了红叶凛,那就要给她个交代,更何况,红叶凛也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从房间里飘出来的,若有似无的味噌汤的香味更是给渡边增加了无穷大的勇气! 谁知,牧小满微微一笑,说:“你还当不当我是老同学啊?这种事儿不早点说!害得我今天下午找她找了很久才找到你家。” 渡边有些意外:“什么事?” 红叶凛冷冷地看着牧小满,总觉得她想要耍什么心机,可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悻悻地接过来说:“牧小满是来替柏友山说话的。” 渡边更加惊讶了,转而又想起牧小满曾经为柏友山说话只为了替他拿下酒厂的事儿,于是,很多事情也就明白了许多,只是,这背后还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他也没有深入去想太多,毕竟,坠入爱河里的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眼里只看得到爱情,看不见其他人。 于是,他笑着招呼牧小满,说:“有什么事儿进屋说!” 就在这对热恋中的情侣说话期间,牧小满快速明白了目前的立场: 柏友山明面上说自己不跟日本人合作,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走狗。而他背后跟红叶凛之间的生意往来,也应证了这么一点。当初阿成若不是有他的指使,怎么可能给他招揽了这么一桩生意? 而柏友山和红叶凛之间的生意往来正好可以利用他和安东合作的酒厂作为跳板,以此更亲近日本人。红叶凛,应该是日本军界的。酒厂是渡边家的。所以,不管是柏友山的酒厂,还是红叶凛这边的军界。其实,渡边都是个关键人物。只要能抓住渡边,很多事情看来不难解决。更重要的是,目前牧小满需要的是柏友山对自己的信任。 让红叶凛答应自己的提议,恐怕渡边会是个突破点。 想到这儿,牧小满回绝了渡边的邀请,她笑看着红叶凛,说:“不进去了,只要红叶小姐能答应我这个请求就行,我还准备回去给柏二爷汇报情况呢!” “什么请求?”渡边忙问。 “柏二爷希望红叶凛宽限他十天,目前他的资金正在周转。” 渡边笑了:“哦,原来是柏二爷的资金在周转啊!怪不得到现在还没签署正式转让合同呢!” “转让合同还没签?”牧小满和红叶凛异口同声地问。 “对啊!安东催了他好多次了。我还以为柏二爷缺资金呢!”渡边转而对红叶凛说:“那你就宽限他十天吧!你们是要柏友山的酒吗?” “是的。”红叶凛没有说明背后真实的原因:“他那有一种红酒味道十分特殊,有人爱喝。” 这句话一下子又让牧小满抓住了重点:柏友山的红酒和有人爱喝! 再也没有其他人比牧小满更清楚柏友山的红酒,那个在上流社会被津津乐道的二十一桶了!二十一桶的味道是她从小就闻着喝着的。她的酒量就是偷喝二十一桶练出来的……等等,那天在深泽的清鹤园,喝到的红酒该不会就是二十一桶吧? 牧小满深深的自责,这么多年没有尝过二十一桶,差点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所以,柏友山早就亲近红叶凛他们了,而即将签署合约的酒厂,就是柏友山想要巴结日本人的铁证吧!? 渡边笑着对牧小满说:“凛答应你啦!十天就十天,你跟柏二爷说,资金到账后,立即跟安东一起来找我!” “好。”牧小满笑笑便离开了。 热恋中的渡边和红叶凛两人见她走远了,拥吻着回到房间里,渡边贪婪地吸吮着红叶凛炽热的双唇,两人一番云山雾雨之后,渡边满足地抱着红叶凛,伏在她脖颈处,乐呵呵地说:“好香啊!到底是你香?还是饭菜香?” 红叶凛被渡边的呼吸撩得痒痒地,咯咯地笑着说:“我看你似乎喜欢味噌汤,就给你做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等下你尝尝。” “好。”渡边笑着将她搂入怀里,一抬眼,却看见窗外晾晒着自己脏了很久的衣裤,如今,都被她洗干净挂在绳子上晾晒着,他心里一阵感动,说:“凛,谢谢你。” 红叶凛就像是一只白兔,依偎在他的胸前,感受着渡边就算天热也不愿放开她的心情,她笑着问:“谢我什么?” “其实三天放宽到十天,你会比较难做人。千叶老师他们应该会很不开心,我知道,你之所以答应牧小满,完全是为了我。”渡边说着,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生怕她跑了。 红叶凛一愣,有些不大明白,可依然顺着他的意思,笑着说:“你明白就好。” “我的同学们对你有误解,而你从今往后又是我的女人,所以,你在努力的消除这种误解。是不是?”渡边自言自语地说:“你为了我这么努力,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凛,过段时间你跟我回国一趟吧!” “干嘛?” “见一下我的家人。”渡边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想娶你。” 夜色笼罩着整个房间,远处投射进来的灯光斑驳地浮在墙上,在红叶凛的眼中看来,好似不可思议的梦境,只有旁边那灶台上炖着味噌汤的毕啵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红叶凛只觉得自己的柔软的胸口被他用力地顶着,自己慌乱的心跳起伏不定,却因为和渡边贴得如此亲近,而十分安心。 她看着眼前的渡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人真正地关心过她。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真的想要守护她。而渡边,这个傻男人,自己只不过跟他共享几次夫妻生活罢了,他怎么…… “好不好?”渡边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红叶凛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似乎是这黑暗房间里她唯一能抓得住的星星,仿佛在两人周边盛开了千万朵樱花,告诉她,你也可以幸福。 樱花…… 樱花! 红叶凛猛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任务,那被幸福放飞到星空中的心瞬间跌入阴森的地狱。她的大脑瞬间清醒,快速地理出了头绪后,嘴角荡漾出邪魅的微笑,说:“好。” 渡边开心地吻着她,此时,红叶凛的嘴唇因为自己的不堪的命运而越发冰冷,颤抖,她喃喃地说:“既然我们要结婚,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都答应你。”渡边亲吻着她的耳朵。 “酒厂既然还没签署合约,那就别签给安东吧!柏友山的实力不错,背后又有牧小满帮忙,你就签给他一人好了。”红叶凛盯着旁边灶台上闪着火苗的味噌汤,冷冷地说。 渡边一愣:“为什么啊?” 红叶凛笑了,颤抖着双唇吻着他,说:“因为曾经有人传言说我喜欢安东啊!可我喜欢的是你,所以,我想跟安东划清距离。柏友山的酒已经跟我们大日本帝国开始合作了,如果安东是他的合伙人,免不了我经常要跟他接触。这样,对你,对我,对安东,对牧小满都不好。你知道的,我想要消除你那几个同学对我的负面想法。” “他们几个其实很好的,你不用担心嘛!” “哼,你刚才还说答应我的。”红叶凛有些不高兴了,用稍微有些生硬的口吻埋怨他。 渡边一听,赶紧哄着在怀里闹腾的红叶凛,说:“好好好,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我跟安东说下就是,他会答应的。但是在这之前,你得让我尝尝我老婆给我做的味噌汤是什么味道啊!” 红叶凛笑嘻嘻地坐了起来,穿好衣服,打开灯,走近灶台,将炖得喷香的味噌汤端了下来,她用温柔地快要滴出水的声音,软绵绵地说:“我还做了寿司给你哦!你快点起来,尝尝我的手艺!” 渡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幸福地想:原来这就是爱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6章 伪造 牧小满离开渡边家后直接回了病房,把目前的进度,以及渡边光和红叶凛的关系统统说给牧竹之听。她抓着他苍老的手,那手心生硬,干涸,有着常年做木雕画而磨下的厚厚的老茧,她心疼地摸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叹着气,直到晚上快八点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医院。 她必须回家,因为吴大志还在家等着她! 吴大志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他升职的速度那么快,完全是牧竹之在背后撑着的关系。当他得知牧竹之病危的消息时咋咋呼呼地急个不行,本来推三阻四不想逮捕於无时的他,如今倒是听到於无时这三个字就十分起劲儿。当然,更起劲儿的,是想背后去抓柏友山的把柄。 然而,安东却背后告诉他,只需背后帮忙牧小满就好,柏友山那边他自有决策。吴大志本就是个慵懒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暗自下了死命令,全程秘密逮捕於无时!不准走路一点儿风声,并且,所有车站,码头,机场,全面封锁,这下好了,於无时插翅难逃。可就算如此,却没有於无时的半分消息。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时,却接到老陈的电话,说是牧小满已经有了於无时就是卢家码头凶杀案的证据,他忙完手头的其他事情便立即赶去牧府了。等牧小满回到家时,吴大志已经在牧府喝完三杯咖啡了。 “证据在哪儿呢?”吴大志见牧小满刚踏进前院便急忙奔了出来:“我听你们管家一说有证据,马上就奔过来了。现在我下了密令,全城逮捕於无时!” 牧小满瞪了他一眼:“之前我让你帮我抓他,你怎么没那么积极的?” 吴大志一呆:“你那时全凭猜想,我哪知道就是他啊!再说了,那会也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抓了他,问个两三个问题也就放人了。到时候恐怕他的防备心更重,更难抓!” 牧小满的脚步没停,直接上楼,侧耳悄声对他说:“你跟我来!” 她的速度非常快,吴大志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毕业后这么久了,吴大志根本没有再运动过,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泡着清茶,忙着公务,那体型倒是越来越壮了。再加上最近又跟吴雁夕牵了手,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坦,跟在牧小满身后没跑两步便累得气喘吁吁。 牧小满闪进房间,侧身让吴大志进来后,便直接关上了房门。 “你别紧张,我带了不少警卫,已经把你们这牧府前前后后地保护好了。之前你没来,我闲得无聊,顺便把你家搜了一遍……”吴大志刚说到这儿,似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看着牧小满从惊讶到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后,他嘿嘿一笑:“不说不知道,这么一瞅,好像我做得有些不大合适。” “你搜出什么了?”牧小满愤愤道。 “没翻你家东西,主要是想看看於无时是不是藏在哪里。” 牧小满将窗帘拉上,从床下摸出那把莫辛纳甘递给吴大志,说:“你看下,是不是这个?” “就是它!”吴大志笃定地说,并把武器放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就是不知道他在哪儿买的。” “恐怕,是柏友山帮他买的吧!柏友山跟日本人现在走得亲近,没准还是从日本人手里拿到的。”牧小满看着吴大志把弹匣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她笑了:“里面有三颗子弹,已经被我拿下来了。虽然这手枪是证据,不过,可否先放我这里?” “当然可以。怎么?你想拿它作为指证於无时的罪证?” 牧小满浅笑而不语。 “到时候我们逮捕於无时后,你把这枪拿到局里来就行。”吴大志嘱咐道:“还有,你最近是不是在接近柏友山?安东说你在帮柏友山做事。” 牧小满不知道吴大志的立场,有一些事情也没有明说,只是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之前我们都被柏友山骗了,觉得他不亲近日本人。事实上,阿成进入扶桑社,就是柏友山牵的线!柏友山目前是扶桑社里第二大股东!” “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在深泽的清鹤园,你和安东不是先走了吗?后来我把雁夕介绍给千叶老师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往后花园里抬酒桶。那酒桶我曾经在柏友山拳馆地下室见过,所以就留了个心,后来我让雁夕穿了身和服假装日本人去找柏友山,说想要大量买他的酒。结果柏友山一见她穿着打扮像个日本人,就道出了实情,说那二十一桶已经卖给日本军部了。” “看来,柏友山跟日本军部早就勾搭上了。” “我知道这事儿也就这两天,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这边牧先生就出事了。”吴大志将莫辛纳甘塞给牧小满,说:“牧小满,我再笨我也知道你跟柏友山背后做事是为了什么,做兄弟的没有二话,只要你喊一声,我立即帮你!” “谢谢。”牧小满想了想,又道:“柏友山最近要跟安东签署酒厂合同了,安东可能会要做手脚,到时候你配合一下。” “这事儿安东跟我打过招呼了,你放心吧!” “柏友山的背景你了解多少?”牧小满继续追问。 “基本上摸了个底儿朝天吧!”吴大志自信地说。 “他有亲人吗?”牧小满追问。 吴大志斩钉截铁地说:“他多年前就是一小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来的亲人?我听说,他以前就是个孤儿,小时候是个乞丐,长大后靠着小偷小摸竟然找到了同伙儿。” “我知道他是小偷出身,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结婚?” 这个问题难倒了吴大志:“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结婚了,老婆孩子都在国外。但是,从未见他出过国,也从未见他老婆孩子来上海探亲。” 说到这儿,牧小满已经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是对的了,但是,她依然不甘心地问:“那会不会柏友山平时本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和妻儿也都是没有感情的,平时只是金钱往来?” “这……我不大清楚。” “帮我查查!看看他有没有资金流出国外。”牧小满恳求道。 “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和安东都是我哥们儿,能帮就帮了。”吴大志拍着胸脯说。 牧小满暗忖:这事儿跟安东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么想,却没有问出来。毕竟,目前当务之急是牧竹之的健康和自家报仇之事。感情的事,还是再放放吧! 再说了,安东也已经结婚了,自己这辈子一个人就孤单着吧!若是能报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就了结了,那才是最大的幸福呢! 吴大志走后,牧小满赶紧吩咐下人给她煮了一大杯红茶,与此同时,她找来了蜡烛三根,和一沓干净的白纸,一支蘸取了黑色墨水的钢笔。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要开始做一份伪造字据,一份可以给柏友山一笔银两的字据! 首先,她又拿出那个装有所有证据的小盒子,仔细研究了一下她爹爹池正远的字迹,并在旁边废纸上对着这字迹临摹了一番。毕竟,自己从小开始学写字就是爹爹教的,有一些横平竖直她还是记得的。 她稍加临摹练习了一下,便十分神似了。 于是,她在那张干净的白纸上,用苍劲有力的笔锋写下了那份字据: 【念柏友山是第一批加入正义帮的成员,遂在此留下金条三根,珠宝首饰若干,大洋两百块作为奖赏。若柏友山在帮会中待满三年,此字据生效,提取条件是:柏友山有家室,有妻儿,且绝无亲近日本人。 池正远 亲笔 这张简单的字据牧小满足足写了二十多张纸才最终满意。此时已过子时,四周一片安静,那早已冰冷的红茶水放在一边,牧小满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取了个脸盆后回到书房,将房门紧锁。 接着,她将红茶水倒入盆中,把那张写好的字据直接浸泡在红茶水中。同时,点燃壁炉里的柴火,闷热的夏天,生了炉火,又是在这封闭的书房里,着实让她燥热难耐。不过,为了柏友山能慢慢地损失,慢慢地尝到什么是痛苦的滋味,这点燥热她是能忍受的。 浸泡了一会儿的字据从盆中取出,直接放在炉火旁边晒干。那纸张顿时变得皱皱巴巴地,红茶的颜色好似旧旧的时光,将这张字据的时间线拉长。 等这张字据半干时,牧小满将那三根蜡烛点燃,把字据放在蜡烛上,用那烛光熏了一会儿,那纸张顿时变得又旧又破。 可总觉得,还欠缺了点什么。 猛然,她想起书桌抽屉里有一张磨砂纸。于是,将磨砂纸拿出来,对着这张字据的边缘摩擦了几下,顿时,这张字据的边缘变得毛毛糙糙的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射进书房时,牧小满满头大汗地看着辛辛苦苦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做出来的假字据,满意地笑了。她将那练习了二十多张的临摹字迹的纸张丢进壁炉里,看着炉火一点点地将所有的纸张燃烧了个精光后,她怀揣着这张假字据出门了。 她要先去一趟简自淮那儿,把所有的手续都办齐,再给这张假字据找个归属地:银行保险箱。 剩下的,就看柏友山怎样一步步地掉入她设计好的金钱陷阱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7章 柏友山 其实,所有事情的进展并不如牧小满和安东想象得那么顺利。 商会会长这个头衔虽然看上去十分响亮,可在安东眼里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毕竟,之前上海商会有南北之分,如今商会成了一家亲,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很多事情需要他单人去做抉择。 在所有麻烦接踵而来之前,他要做的首要任务就是,查看所有曾经南北商会的重要合同文书之类。想在其中翻找出柏二爷手中的那份池家灭门的罪证。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安东的计划是,如果能找到,双方合计,想办法销毁这份罪证。剩下的,再慢慢掏空柏友山的资金,慢慢折磨得他走投无路,再公布真相。而於无时的那份,只要抓住他,一切都好说。 然而他失望的发现,柏友山交上来了其他的商会合同文书,却没有这份池家罪证。安东想起这两天就是正式签署酒厂合同的时间了,于是,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柏友山的办公室,然而,没人接。 安东觉得很奇怪,又打电话给拳馆大厅,是一个小伙计接的电话,听到是安东的声音他明显有些犹豫,支吾了半天才说:“柏二爷出去了。” “去哪儿了?”安东觉得这个小伙计的声音不仅犹豫,而且似乎有些颤抖。颤抖有可能是因为紧张,有可能是因为害怕,更有可能是因为心虚。而安东明显听到在小伙计的不远处有其他打手说话的声音,所以这个小伙计的害怕和心虚,应该是因为安东! “我也不知道哇……我们做打手的,哪能过问柏二爷的事儿啊?” 放下电话后,安东莫名觉得一阵心慌,这种心慌可能是一种没来由的担忧,总觉得全身瘫软无力,好似本该属于自己的重要东西即将丢失。 眼下,牧竹之在医院里尚未醒来,柏友山最大的敌人已经不再是他。如今,真正能在经济地位,甚至是在商会中实力与之抗衡的,也只有安东了。而安东手下紧握着多家工厂和酒店,所获得的利润比柏友山不知多出多少倍。而柏友山本就是贪财和妒忌之人,他会不会在背后收购其他工厂呢? 可目前整个上海滩已经没有什么工厂是值得入手的了,再加上那边日本人蠢蠢欲动,之前日本军界派了代表来找安东谈及酒厂的事儿,想要与之合作,安东拒绝了多次…… 想到这儿,安东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他快速拨通了渡边家的电话,还是没有人。于是,他又拨给广仁医院,结果却被告知渡边今天请假! 安东觉得大事不好,他再也等不及了,命令阿廖沙收拾好文件,自己先开了车直奔酒厂。 然而,从商会到酒厂之间相距太远,等他赶到酒厂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他站在酒厂门外,隔着大铁门看着酒厂内部,心急如焚地问门卫师傅:“今天上午有人来过这里吗?” “有哇!老东家和新东家一起来的。” 简洁明了的答案却让安东心凉了一大截:“新东家?” “对,以后酒厂就不再姓渡边了,改姓柏啦!” 安东一听,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愤怒的岩浆就是他滚烫的血液,汩汩地直往他的胸口处迸发,他火冒三丈地回到车里,想要开车去找渡边。可他根本不知道渡边住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整个大上海,忽然让安东有一种苍白无力的感觉。 这时,他想起了一个人:赵钱孙! 就在安东火急火燎地去找赵钱孙的时候,柏友山正一个人环绕着酒厂内部巡视了一大圈。他满意地看着已经完全属于自己的酒厂开心不已,他不知道牧小满是否在这其中做了松动,总之,既然牧小满愿意成为自己的人,那就多加利用又有何妨。 更何况,酒厂已经姓柏了,以后所获得的利润应该会很高吧? 他站在这片荒芜了很久的土地上,看着酒厂里各种先进的加工仪器,他只觉得自己将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主人。而这个时代,需要的就是跟日本人和谐合作,共同繁荣的时代。他觉得,自己紧跟着时代的步伐,就不能落后于他人。 而自己本身就会酿制名震上海滩的二十一桶,从此以后,他会通过这个酒厂把二十一桶给远销出国,去日本,去欧洲,去美利坚,去所有能去的地方! 虽然刚刚签署的合同上有一条写明,从今往后百分之八十的酒将以最低利润卖给日本军界,可这个最低利润还不是靠自己定吗? 不过,合同上还有一条写着酒厂将作为日本军方的第二仓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柏友山不懂,可签署合约时间紧迫,再加上又是渡边亲自拿了合同来签的,应该问题不大。 再说了,他怕一个怠慢被安东发现了,毕竟,这杯羹他并不想跟安东一起分。 柏友山越想越兴奋,他只觉得现在虽然烈日高照,可这完全是好迹象啊!寓意着红日当头哇!红日当头……嗯,看来,很快上海就会成为日本人的天下了吧? 到时候,自己的事业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虽然目前第一任商会会长之位给安东那小子拿走了,但是,无所谓啊!柏友山根本就没打算做这第一任会长之位。毕竟,历来,不管什么事情,第一任总是最难的。等第一任做好所有退位之时,第二任只要顺着他走过的路做适当的调整就好。 安东那小子,也不知道在起劲地蹦跶个什么。 柏友山仰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一只云雀轻鸣着飞过,这在柏友山的眼里看来,更是吉兆! 只可惜,自己的事业虽然越来越好,路是越走越高,可柏友山莫名地一阵感伤,他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哎,若是冰樱在天有灵能看到我如今的成就就好了。” 一句感伤,勾起他隐藏在心底深处多年来的回忆…… 他在看到洛冰樱的第一眼就爱上她了。那是个如此美好的女子,有着巧笑盼兮的梨涡,有着美目倩兮的温柔,只可惜,她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微笑都只对着池正远,却从不属于他自己。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自己和池正远是同一时间认识她的,明明自己后来跟着池正远也在码头当搬运工,明明自己也努力改邪归正不再做小偷,明明自己……可为什么她洛冰樱爱的就是池正远呢? 柏友山实在是想不通。 他做任何事从来都不会后悔,然而,他今生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对洛冰樱表露过感情。因为他听说洛冰樱是个格格,所以他卑微。卑微得在这场暗恋中从来不敢抬头看她一眼,从来不敢对她大声说话,更不敢对她说一句喜欢。 他唯一一次跟洛冰樱距离很近的经历,就是在多年前,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他在街上偶遇洛冰樱,并陪着她走了一小段距离。而这一小段距离里,他从头到尾只是微笑着点头附和着她。 而当时,洛冰樱却笑着站在这里,对他说:“以后我想在这里办个厂,一个专门酿酒的加工厂。以前啊,我在府里的时候喝过很多果酒,唯独要数皇上赏赐的葡萄酒最好喝。可自从来到上海后,就再也没有喝过当年的味道了。也不知是酒的味道不对呢,还是心境变了。” 从那以后,柏友山便开始发了疯一样地研究葡萄酒,他觉得,终有一天,自己会酿造最好喝的酒给她,告诉她,自己一直深爱着她。 于是,他白天在码头当搬运工,晚上依然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小偷! 他去偷其他酒厂的红酒来喝,从中总结出每一种红酒的优劣点,然后再自己仔细加工,研究。 于是,便有了后来名震上海滩的二十一桶。 然而,他的二十一桶还没有研究成功时,却听到了池正远和洛冰樱相爱的消息。 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炸开了他心中的温暖,炸裂了他爱了她很久的心。他发了疯一样地来到这片土地,大声地对着荒芜的草地放声哭泣。他真不明白,自己小心翼翼地陪着洛冰樱,小心翼翼地将她当做珍珠一样不敢靠近,却被池正远这人抢先了去。 他痛苦,他憎恨,他嫉妒,他后悔…… 可就算他有再多的情绪,再多的不满,却再也无法靠近洛冰樱了。 然而,就在他对着这片土地哭泣之时,却看见一个穿着淡粉色旗袍的女子从旁边走过,那个女子拢着头发,走路的姿势,轻盈的脚步,像极了洛冰樱! 柏友山当时满脑子都是洛冰樱的身影,他发了疯似的冲向那名女子,连拖带拉地将她拽进这片土地,将自己对洛冰樱所有的感情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那一天,对柏友山来说是痛苦的一天,也是人生颠覆的一天。 完事后他才知道,这名女子在梦巴黎做舞小姐,是个不知名的舞女。在那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地,没人能记得这名长相平平的女子。而柏友山因为自己的冲动悔恨不已,依稀记得,这名女子姓赵,苏州人士,是个孤女。从此以后,便再无她的消息了。 而这片有着柏友山太多回忆的土地,如今也成了属于自己的酒厂,果然呵,时间才是雕刻命运最有利的刀具。它剔除了当年柏友山的罪恶,也掩盖了当年柏友山的感情,更打磨出如今柏友山志得意满的心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8章 一拍即合 其实,柏友山自诩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当洛冰樱和池正远结婚后,他去了一趟梦巴黎。想要去找那名赵氏女子,既然无法跟洛冰樱走在一起,那么,娶个神似洛冰樱的女子也是可以了却心愿的。 然而,梦巴黎的人却告诉他这名舞女不久前领了薪资离开了。 从那以后,柏友山再也没有遇见这名长得神似洛冰樱的女子,也再也没有遇见其他神似洛冰樱的女子了。他有时甚至怀疑,怀疑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一个梦,是上天可怜他痴情了许久,所以圆了他的一个梦。 然而,他看着池正远和洛冰樱每天出双入对,看着池正远从小小的码头搬运工变成了正义帮的四大帮主,看着池正远本是跟他一起挤在码头仓库地下室里生活却渐渐地有了自己的住处,有了自己的家庭,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 柏友山不甘心。嫉妒好似那长着獠牙的毒蛇,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却不敢妄自向前半分。于是,他开始背后联系上了日本人,他要走属于自己的路。他要让洛冰樱知道选择池正远是错的,是不会拥有更多的幸福的。 虽然正义帮的宗旨是永远不跟日本人合作,可他柏友山背后还是铤而走险地勾搭上了日本人。也正是日本人告诉他,中国人懦弱的地方在于无能。他仔细琢磨着似乎很有道理,于是,当池正远有天问他“你想不想背后做点属于自己的生意”时,他脱口而出:“我要开一家拳馆!” 回忆并不全是美好的,有时还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嫉妒和不甘心。回想起自己的拳馆之所以能办得起来,也是拜池正远所赐,毕竟他在上海滩小有名气,有声望。 然而,这所有的过往曾经在柏友山的心底非但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反而却让他的嫉妒变得越发浓郁。 他转身离开了这片已经属于他自己的酒厂的土地,直奔梦巴黎。 赵钱孙觉得今天还真是奇怪,安东前脚走,柏友山后脚就来了。自从牧竹之帮他从柏友山手里拿下梦巴黎后,他每次见到柏友山都是绕道走。毕竟,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因为他的提携。不知怎的,心中对他总是有着一丝愧疚。 然而,赵钱孙啊赵钱孙,这辈子就是钱的孙子。谁给他钱,谁就是他大爷。不过,再多的钱都抵不过弦仁殿下对他的笑脸。 他正准备出门去找深泽拉关系呢,却看到柏友山迎面走了进来。这躲也不是,藏也不是,心中闹腾极了。若不是刚才安东在这里拖延了许久的时间,这会儿他早就投到弦仁殿下的怀抱里了。 纵然赵钱孙心中有一千万个不开心,可他还是满面堆笑地看着柏友山,问:“哟,柏二爷,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这么长时间没见,柏二爷,您还记得我伐?” 柏友山白了他一眼,一脚踏进梦巴黎,说:“我来看看你这只白眼狼把我的梦巴黎作成了什么样!” 赵钱孙笑嘻嘻地站在门口好似一尊门神,并没有让柏友山进门的意思。柏友山本来就因为梦巴黎的事情生赵钱孙的气,这下可好,他真恨不得破口大骂,想想还是忍了:“怎么?如今我踏入这梦巴黎的资格都没了?” “哪能呐!柏二爷,来来来,包厢里坐!”说完,便引着柏友山到了最近的包厢。 柏友山倒没留意什么,看了看梦巴黎的装潢,看了看梦巴黎墙上贴着的歌女和当红舞小姐们的照片,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他之前掌管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不仅环境不一样了,而且梦巴黎里的一些舞小姐和歌女们似乎都大换血了。他叹了口气,道:“哎,物是人非啊!若不是前段时间我急需用钱,这梦巴黎也落不到你小子手里。” 赵钱孙张罗着手下给柏友山开了一瓶好酒,亲自倒了一杯递给他,说:“这梦巴黎在你手里和在我手里不都一样嘛!现在虽然是我掌管着,可我还是柏二爷您的人啊!” 柏友山看着墙上那些舞小姐的照片,说:“跟你打听个人。” “撒宁啊?” “二十五年前的一个舞女。” “这我哪能晓得啊?”赵钱孙摆了摆手。 “你能打听到的。”柏友山笃定地说。 “哦哟,柏二爷您太抬举我了。好吧,你说叫什么名字?我试试。” “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姓赵。” “姓赵的舞女多了去了,就现在我这梦巴黎里,就三个姓赵的。喏,我也姓赵!”赵钱孙笑着说:“柏二爷,您找她干嘛啊?” “一个老相识,想打听打听。我曾经跟她在我现在酒厂那里有过一段缘。” 刚说到这儿,赵钱孙猛然想起刚才安东走后,他手下一个小喽啰告诉他,安东之所以如此气急败坏,完全是因为日本人的酒厂现在全权落入了柏友山的手里。而安东,一分钱没捞着! 赵钱孙那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老半天,觉得先伺候着柏友山可能要比去弦仁殿下那儿来的重要。 于是,他一屁股坐在柏友山身边,说:“来,柏二爷,我敬您一杯!” 柏友山也没推辞。两人你来我往地酒过三巡之后,赵钱孙忍不住了,试探性地问:“柏二爷,听说您今朝又发财啦?” 柏友山乜斜了他一眼,立即明白了一切:“怎么?” “柏二爷放心,我怎么可能跟你抢生意做呀?我就想问问,您什么时候开始酿酒哇?” 赵钱孙点头哈腰的巴结样儿让柏友山把他看了个底朝天,赵钱孙再怎么精明事故,在柏友山这个老狐狸眼里终究还是嫩了许多。柏友山其实别的不担心,他担心的就是这赵钱孙偷鸡摸狗的,别把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酿酒配方给学了去。 虽然自己就是小偷出生,可小偷不怕小偷,小偷怕的是穷极了的叫花子。虽然赵钱孙如今穿的是人模狗样的,可骨子里的穷酸相绝对还没丢!从他巴不得把梦巴黎最好的酒拿出来显摆这一动作就能看得出。 穷人,一旦有钱了之后,最爱的就是摆谱。 柏友山瞧不起地看了他一眼,警惕性地说:“你想做什么?” “侬勿要紧张呀!我呢,可以想办法进到新鲜美味的葡萄,我吃过的呀!味道勿要太灵光哦!如果可以的话,阿拉合作呀!” “甜度如何?” “很甜!” “哪里产的?” “都有,我在全国,哦,不,是全世界都有眼线人手,就不知道柏二爷您要的是哪里的。”赵钱孙吹牛的时候还不忘卖了个关子。 柏友山不傻,他揉了揉左手食指关节,想了好半天,又问:“真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做这单生意呢?” “我又不会做红酒的呀!”赵钱孙说:“柏二爷您要是愿意,阿拉合作呀!” “我看,你不仅是想从我这里赚一笔,而且,也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柏友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红酒,摇了摇头:“这味道不如我的二十一桶。” “柏二爷,还是您眼睛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赵钱孙笑嘻嘻地说:“卢家码头侬晓得伐?就是多年前你手下阿金死掉的那个地方。” “唔。” “卢家码头现在是牧家的,牧羊犬他把这码头仓库所有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给牧小满打理了。我有些东西从外头进不来的呀!前段时间,不晓得您听说过没呀,我从东洋进了一批货,被牧小满那个死丫头给查封了,还把进货的那批人给杀了!” 柏友山得意地笑了:“牧小满现在是我的人。” 赵钱孙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出,他惊讶地看着柏友山,竖起了大拇指,道:“厉害!那柏二爷,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想办法把一批货从日本运进上海?再说了,只要咱俩合作,葡萄我以最低价卖给您,您就算是以后打算去酿其他酒,我都能想办法帮您弄到货。我还能帮您找到更大的买家。” “谁啊?”柏友山有了兴趣。 赵钱孙贼头贼脑地凑到柏友山耳边,说:“日本天皇的亲弟弟弦仁殿下侬晓得伐?我是他干弟弟!” 这句话让柏友山着实愣了一下,他惊讶地看着赵钱孙那得意的样子,感慨道:“你还真能攀高枝啊!” “怎么样?想不想做日本人的生意呀?”赵钱孙笑着说。 柏友山想了想,透露出一丢丢的信息:“有日本人已经在跟我订货了,订单都下了,虽然目前并不是很多。而且,你说的这位弦仁殿下我听说过,前段时间日本人在清鹤园放烟花,酒宴上摆的就是我的二十一桶。虽然我没跟这位弦仁殿下打过照面,但是,他应该知道我的酒。而当时找我订货的是一个女的。” “我晓得,红叶凛对伐?”赵钱孙点了根烟,得意地说:“红叶凛只能把你引向日本军方,我可以跟我干哥哥说一下,把你的二十一桶引向日本,到时候,天皇陛下的酒宴上喝的是你的二十一桶,侬港,到时候二十一桶就真的走向国际了呀!” 这番话把柏友山给说动了,能跟皇族做生意,这是他想都没敢想的。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说:“好,我跟你合作,可我总要见一见这位弦仁殿下吧?你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是诓我的呢?” “实不相瞒,刚才柏二爷您进梦巴黎的时候,我正准备出去找我干哥哥呢!走,我带你去!” 两人一拍即合,立即走出梦巴黎,直奔日租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9章 推动计划 就在柏友山和赵钱孙两人相谈甚欢之时,安东在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大门口看到了渡边。他远远地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渡边和红叶凛喜笑颜开,相拥着从门内走出来时,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当渡边看着安东的身后带着即将喷发的火山向着自己的方向疾步走来时,他也明白了。就这短短的几十步的距离,渡边的脑子疯狂地转动着,渴望能从凌乱的思绪里抽离出某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借口,好敷衍一下安东。 可渡边的脑子终究是比不上安东的脚速和拳头,他张了张口,还没发一个声儿,安东那愤恨的拳头就朝他脸上招呼了过去。 红叶凛吓得在一旁惊声尖叫,引来司令部大门口那几个小宪兵们端着枪,迅速围了过来,那明晃晃的刺刀和枪口对着安东,却并未让安东怯弱半分。 “不准开枪!”红叶凛冲着宪兵们喊道。虽然她被安东的气场给吓到了,可再怎么说,她从高中时期就喜欢他了,就算是现在,她也从未对他的感情停止半分。 那小宪兵们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认得红叶凛的身份的,有几个机灵的也认出了安东的身份。他们端着枪有些不知所措,却在红叶凛焦急的那句“你们回去吧,这里没事”声音中,只得悻悻退回大门口。 “渡边光,我安东从未看错过人,你小子行啊!让我看走眼了!”说完,他一把揪住渡边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高举着的拳头正准备挥下,却被红叶凛一把拦住了。 “安东,所有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跟渡边无关。”红叶凛渴望的眼神看着他的侧脸,说:“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实际上,红叶凛倒是渴望安东能对她说一句话的,哪怕是骂骂她,她都会开心的。可从她上学期间认识安东的那一天起,安东却从未对她说过一个字,更是没有正眼瞧过她一次。 渡边的衣领依然被安东单手锁着,他只觉得有些窒息,推了推被安东砸烂的眼镜片儿,尴尬地笑着,对红叶凛说:“凛,我想跟安东单独谈谈,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安东没吭声,仇恨的眼睛放出敌意的目光,那目光好似寺庙里的金刚,迸射出审判的光。 红叶凛担忧地看了看安东,又望了望渡边,只好退到一旁,不过,她并没有在旁边观战,而是回到司令本部大楼里,她要去跟总参谋长汇报。 渡边见她走远了,方才笑笑着对安东说:“你先听我解释。你们中国人喜欢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安东,你向来是我佩服的君子,就别动武了好吗?” 安东恨恨地将他往旁边一推,道:“你明知道我跟柏友山有仇,你明知道柏友山跟小满家本是死对头,你明知道酒厂的事我是一定要入股的,之前所有的合同全部签署好了。你为什么突然玩这一出?” “你跟柏友山的仇不也就是商会之间的吗?再说了,你们南北商会都合并了,这完全是一家人了。给你,给他,还不都一样?”渡边用手背擦了擦有些渗血的嘴角。 “商会只是一个统称,柏友山通过酒厂所赚取的全部利润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安东,如果你觉得是因为赚不到钱的话,没关系,以后你花爆厂里所有的烟花爆竹我都买,好吗?” 安东插着腰,恨恨地看着他,说:“我跟柏友山之间的仇不仅仅是生意之间的争夺问题。” “我跟红叶凛在一起了。”渡边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却是所有问题的核心。 “我看出来了。” “因为她说她喜欢的是我,可所有人都误解她喜欢你,她不想把所有事情弄得那么复杂,想跟你保持距离。更何况,我们也快结婚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记得她是谁!”安东的口气越发生硬:“你现在是把责任往其他人身上推?” “我只是在说明事情的真相,再说了,这件事的促成对我,对我的国家,都是一件喜事。我当然是要做的!”渡边的立场开始坚定了起来。 安东一愣:“你说什么?”他隐隐觉得这背后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的。 “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想守护的事情。我并不觉得我为我的国家,为凛做错了什么。相反,我觉得这件事是对的!这件事之于你,只是让你少赚了一些钱罢了。安东,人跟人之间的情义不能单凭一个酒厂转让给其他人就说散就散了!你是我的同学,是我在中国的朋友,可我今天才看出来,原来对你来说,金钱、利润,远比友情更重要!” 这都什么跟什么?安东一下子被他给说愣住了,可他仔细联想渡边说的这些话,联想这一系列的前后关系,不难推测出:“难道,柏友山的二十一桶跟你们日本人签约了?” “正是!” 就在安东和渡边谈判的当中,红叶凛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总参谋长的办公室。她用暗号敲了敲房门,便听见一声威严之中夹杂着森冷的声音:“进来!” 推开办公室门,却看见总参谋长满面愁云地看着眼前的电话,旁边站着弯腰鞠躬九十度的千叶卫。红叶凛看了看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心下明白了几分。于是,她满脸堆笑着对总参谋长说:“总参谋长,酒厂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您怎么看上去似乎不大开心呢?”边说,边扭动着柔韧的腰肢向着总参谋长的方向走去。 “我们的扶桑计划到现在还没实施!你们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总参谋长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 可红叶凛不怕他,柔软的双手顺着总参谋长的后脊向着他的脖颈摸去,她笑嘻嘻地,用魅惑般的声音,说:“我们需要的是柏友山的二十一桶,现在酒厂已经被我们控制,以后,他所生产出来的酒都是我们扶桑计划的有力武器!这也是我们利用二十一桶打入上海的一枚秘密武器!” “可我们还缺一样东西!”总参谋长被她摸得全身酥麻,声音也不由得软了下来,他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的千叶卫,说:“千叶君,为什么刚才我让渡边君利用他的医生职责来研究一味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你却在旁边否定我?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千叶卫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他深深地鞠着躬,看着地上豆大的汗珠印儿,他有些微微颤抖着说:“渡边他刚进入医院不久,很多药品不一定能拿得出来。更何况,他现在是融入医院的时间,这个时候不能轻易利用他。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住他的酒厂,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酒厂有什么用?只能生产几桶破酒,对我们的扶桑计划一点帮助都没有!天皇陛下再三催促,关东军是武器战役,而我们是细菌实验。关东军是明面上的战争,而我们虽然是背地里的战役,可我们的难度要比他们大很多啊!我们扶桑计划怎么实行,从哪里实行,完全不知道!天皇陛下有旨,如果在今年年底还是无法将扶桑计划实施出来,他就要重新选拔人才,重新实施细菌战役的计划了!到时候,你们几个,统统给我剖腹谢罪!”总参谋长气急败坏地说。 话音刚落,一个小宪兵前来禀报:“报告总参谋长,有两个中国人想见弦仁殿下!” “中国人?见弦仁殿下?是弦仁殿下的同学吗?”总参谋长的气儿显然还没顺过来。 “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样子,一个二三十岁的样子,似乎很像生意人。” 红叶凛一听,踮起脚尖往窗外望了望,马路对面早没了安东和渡边的身影,取代他俩,此时站在大门口的,是柏友山和赵钱孙。赵钱孙这人她见过,曾经她去弦仁殿下府上报告计划进度时,见过几次这人。从赵钱孙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很想巴结他们日本人。 想到这儿,红叶凛笑了,对总参谋长说:“恐怕,来的是帮手呢!” 总参谋长一听:“你确定?” “确定。四五十岁的那人,就是签下酒厂的柏友山,他应该是我们的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叫做赵钱孙,他是想成为我们的人。总参谋长,我们的计划应该很快就会实行了。” “让他们到我这里来!”总参谋长一声令下。 “是!” 总参谋长瞪了一眼千叶卫,道:“等下由你来跟他俩谈,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我们扶桑计划中的精英,还是我们扶桑计划中的败类!” “是!” 当千叶卫直起身子时,赵钱孙踏着轻松的步子和满是疑虑的柏友山走了进来。那柏友山见到红叶凛的那一瞬间,放下心来。 一阵寒暄过后,千叶卫在总参谋长那如蛇蝎般的眼光下开始了有利于他们扶桑计划的第一问:“柏先生,你的酒厂地形图我们已经看过了,也很感激你同意酒厂作为我们的第二仓库。不过,你这酒厂似乎只有一个开门人守护,安全性并不高啊!” “我手下有一家拳馆,打算从那里调派人手去酒厂。”柏友山如是说。 千叶卫看着他诚恳的眼睛,坚定的口气,于是,道出了他们真正所想:“既然你的二十一桶已经跟我们合作了,给出的价位又那么低。我们也要尽一些绵薄之力。这样吧,我们安排手下一些士兵去你酒厂那儿,一方面是保护酒厂不被他人窥视。另一方面,也是保护我们的第二仓库嘛!” 千叶卫的口气并不是商讨,而是直接下达命令,根本不容柏友山有丝毫的拒绝。柏友山暗道不好,稍稍面露了一丝难色,而这一神态被千叶卫给看穿了,他觉得,如果柏友山直接拒绝,那么总参谋长并不会怪罪他,到时候,扶桑计划实行不了,那也跟他无关。 谁知,柏友山却问:“这样我是不是还要付给他们工钱?千叶先生,你知道我是个商人,一切都有利益为重。” 总参谋长大笑:“柏先生,不需要你付出一分钱,你只要把你的二十一桶酿造好就行。” 这话仿若定心丸,让柏友山踏实了,于是,他说了一句让千叶卫意外至极的话:“好,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总参谋长了!” 说完,还学着日本人鞠躬的方式,深深地弯了个九十度的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0章 相思子 赵钱孙眼见着柏友山跟日本人聊得不亦乐乎,他的心中很是着急,想急于表现自己,却又无从下手,只好插嘴说:“各位长官,鄙人手下掌管着全上海一顶一的大舞厅梦巴黎,什么时候你们赏脸去我那儿坐坐?” 总参谋长瞥了他一眼,直接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看我们舞伎跳的,那才叫真正的艺术!” 刚说到这儿,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两人其实是可以加以利用,而这赵钱孙的所有动作和表情似乎想要拉近关系,没准,这两人在扶桑计划中是可以做推动的。 想到这儿,总参谋长又改口道:“最近我在上海待着总觉得生活中缺乏了一些激情,虽然我们来上海是为了带动上海的经济与科技,是想让上海人民乃至中国人民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我总觉得,距离我的初衷还差了那么一步。” “哪一步?”赵钱孙着急地问。 总参谋长得意地看了一眼千叶卫,示意他:我已经给你铺好路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千叶卫自然心领神会,犹豫中只好缓缓道出:“中国人民一直过着十分困苦的生活,可我到了上海以后,我发现平民百姓们虽然困苦,却习惯于这样的生活。对于更加进步的思想和未来却无动于衷,很多生活中的压力和困境大家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阿拉勿是呀!阿拉就是一个喜欢进步的人呀!曾经我从一个小乞丐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完全是因为我那渴望进步的心呀!”赵钱孙着急地为自己辩解着。 千叶老师微微眯起了双眼,心里已经笃定这个赵钱孙完全会成为自己人了,再看那柏友山虽然不动声色,没什么表情,可他的身体明显是向着自己的方向前倾,微微蹙起的眉头说明他对自己说出来的内容是在认真倾听,极力思考。 更何况,之前当他们听说渡边的酒厂要转让给柏友山时,他们背后做过调查,发现,柏友山曾经执念于一家广仁医院。有趣的是,这家广仁医院里有一半股份是牧小满的父亲牧竹之的。而另一半股份归属于一个叫简义龙的。 可千叶卫深入调查发现,在两年前,这家医院虽然股份归属于牧竹之和简义龙,可他们在遇到一些决策的时候,总会去询问柏友山的意见。 后来才得知,这家广仁医院曾经是一个叫做池正远的亲手创办,而池正远转让医院全部股份的时候,曾经被柏友山威胁过,必须让出几分利。而池正远当年使了个诈,表示既然股份已经转让出去,不好再更改了,那便在合同上加了一条:一些决策性的意见柏友山可参与。 也就是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当年蒙骗了柏友山,却也牵绊了牧竹之和简义龙多年。恰好两年前,简义龙的儿子从日本留学回国后,看了这条合同,直接用法律手段将柏友山踢出了广仁医院的决策权之外。 然而,幕后推手到底是谁,柏友山并不知晓,他估摸着能直接在合同里找漏洞并把他直截了当地踢开,必定是法律相关的专业人士。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刚刚从日本留学归来的简自淮。 柏友山本是一切以钱财利益为重,可广仁医院多年的决策权却让他觉得自己特有面子,好像自己的地位跃升于众商人之上。虽然赚不了什么钱,可自己的决策关乎于广仁医院的命运,怎么想就怎么觉得满足。 自从自己在两年前被踢出决策权之外,柏友山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撞击。所以,千叶卫觉得,目前如果想要拉拢柏友山,让他成为自己人,成为连接上海和日本商业之间的桥梁,那么,不仅要满足他对于金钱利益的胃口,更要满足他的面子! 想到这儿,千叶老师便道出了有利于他们扶桑计划的第二问:“所以,我们陛下十分仁慈,他希望我们可以帮助中国人救死扶伤!而这个救治,不仅仅是身体的救治,更多的是救心!而我们缺的,就是救心的良药!柏先生,不知你那是否有这样的东西呢?” 救心这词儿新鲜,柏友山很感兴趣:“救心?如何救心?什么样的良药才能救心?” 他上钩了! “我不知道柏先生是否了解红酒,红酒其实本就是一味能够治愈病痛的药。”千叶卫绕了个弯子。 “知道,而且我的二十一桶里之所以味道独特,其实是加了一些对身体有益的东西。” “可你是否知道有一个词,叫做‘以毒攻毒’?”千叶卫更进一步地问。 柏友山自然知道这个词,可却从未在这个词上做文章:“什么意思?” “比如说有些药,本来就有毒性,可若是被某些患者吃了,反而是救命的药。” “哦!”柏友山恍然大悟:“我听说过,我们中药里很多东西都是带有一些毒性的,但是搭配在一起对某些病症却是良药。” “我们想做的就是这种酒,这种能救人性命,也能救心的酒。”千叶卫淡淡地说。他的余光瞄了一眼总参谋长,看到总参谋长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然而,面露难色的却变成了柏友山,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被赵钱孙抢了去:“长官,我是负责供应葡萄的,怎么说,咱也算是合作吧?到时候就用不同产地的葡萄贴上标签说是治愈什么疾病的不就好了吗?管它能不能治愈呢!” 千叶卫在等着柏友山说话,他乜斜了赵钱孙一眼,道:“这个事我们以后再说。”转而又望向柏友山,他怕柏友山肚子里的话给憋回去了,于是,赶紧问道:“柏先生,你是有什么高见吗?” 柏友山确实在犹豫一些事情到底该不该说,可既然千叶卫开口问了,此时不说也不大好了:“唔……我手里倒是有一种药,毒性不大,倒是可以治愈人的,不知道是否符合你们说的。” 总参谋长刚才一直在心底感叹千叶卫的机智,觉得陛下选人是真没有选错,千叶卫刚才的切入点实在是太完美了!虽然之前他拒绝了让渡边制毒,可想来千叶卫是对的,让渡边制毒还不知道要研究到猴年马月,利用中国人的东西,这不是现成的吗?再说了,他在日本的时候就听说过中药十分厉害,简简单单的几株花草就能救人于生死之中。 所以,当他听出来柏友山语气中有那么一丝不确定的时候,他赶忙问道:“是什么药?” “相思子。”柏友山开口道。 总参谋长、红叶凛和千叶卫面面相觑。红叶凛直接道出了疑问:“相思子?那不是吃的吗?好像是一种谷子?” “就是红豆!”赵钱孙觉得这帮日本人是真笨。 谁知,总参谋长倒是十分兴奋,他面露红光,激动地问:“红豆?我听说这是一种食物,怎么也能是药呢?” “不仅是药,而且也是一味可以以毒攻毒的药。”柏友山觉得自己抓住了整个谈话的大局,他靠着后垫,翘起了二郎腿,那手又开始不自主地揉着他的食指关节了:“曾经我也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味药是一种毒药,说来惭愧,我以前有一个想要置之于死地的人,后来我就派我的一个得力助手在她身边每天给她泡咖啡,而咖啡里加了这味相思子。后来,这个女孩确实因为相思子中毒进医院了,不过,听医生说,却也因此将她身体里一些其他毒素给排了出去。这个女孩,最后非但没死,据说反而在感官上比以前更灵敏了。” 这段话着实调动起所有人的好奇。总参谋长惊讶地问:“所以,这个女孩到现在都活着?” “是的。” 千叶卫却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会不会在这个女孩吃这味相思子之前,就已经摄入过相思子了?我之前听我的学生说过,若是有些药提前摄入,并且能持续半年以上的时间,是可以在身体里形成抗体的。” 柏友山“咦”了一声,迟疑了半天,又笃定地说:“没可能。这女孩之前都是跟着我生活的。自从她去了你们日本后,我的助手就开始给她每天下药了。这个女孩离开我的拳馆到去日本这中间,连一个月都不到,不可能存在抗体。再说,我的那个得力助手对她也有仇恨,给她下药也是必定会做的事儿。” 这段话再次让千叶卫浑身一个激灵,他猛然想起牧小满曾经就是生活在拳馆,更是在牧小满进入陆士之后,他做过调查,发现她在半年前因为中毒住过医院。他更是听深泽说过,牧小满是贪狼族。 于是,他赶忙从侧面问道:“会不会是这个女孩本身身体素质跟常人不同?” “有可能。”柏友山点了点头,道:“她是贪狼族。” 总参谋长自然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这个女孩到底是谁,不过,他却对这味相思子有了兴趣:“柏先生,要不你把这相思子的配方交给我们,我们来研究看看。如果真的对治病救人有用,还请你在酿造过程中,将其加入在二十一桶里。到时候,我们会给你丰厚的酬劳,如果你担心中国的环境乌烟瘴气,我们甚至欢迎你加入我们日本国籍。到时候,你会获得无尚的荣耀和财富!” 一句话正中柏友山的心思,他那疑惑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没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1章 假装巴结 柏友山和赵钱孙离开后,总参谋长兴奋地夸赞了一番千叶卫,说:“千叶君,看来之前都是我误解你了,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成为扶桑计划的一份子呢!原来,你是有你自己的计划啊!哈哈!” 千叶卫微微弯腰,松了一口气,说:“不敢不敢,总参谋长您谬赞了。” “陛下让我们从细菌战役方面入手。虽然我们已经调派了很多帝大医学部的教授,以及化工方面的专家,可真正该如何着手却并不知道。千叶君,你真的很厉害,从毒药作为细菌战役的切入点,想必是最快,最狠的方式!” 千叶卫淡淡一笑,直起身子,说:“就不知道柏友山口中的相思子是怎样一种毒药了。也不知道他说的会不会是谎言。” “如果柏友山撒谎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总参谋长那本是笑意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阴冷。 “凡事总有个万一。不过,我看他并不敢当着我们的面耍心机。” “那千叶君你担心什么?”总参谋长好奇了。 “我担心的是,相思子,本就是红豆,为什么是毒药呢?” “立即去问渡边!”总参谋长下达了命令:“别打电话了,直接当面去问!” “是。” 总参谋长想了想,又阴笑道:“这帮中国人,从来都没有一丝危机意识。就是他们的大意导致了如今的愚昧、落后的局面。哼,柏友山,他以为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胆子倒挺大,竟然直接敢闯我们司令部来找殿下?!” 说完,他带着一丝冷嘲热讽的神情走近书桌,从书桌底下摸出一枚窃听器,并将其关闭,放进口袋里。随手又拿起放在旁边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对方立即接了起来,似乎是知道总参谋长将要问他什么问题一般,并未等总参谋长开口,便直接说:“报告总参谋长,刚才的对话已全部录音!” “声音清楚吗?”总参谋长得意极了。 “非常清楚。” “很好,我马上去听。” 说完,他挂掉电话,转而走近千叶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下个月我要回东京一趟,你有什么东西是要带给你母亲的吗?” 千叶卫一惊,微微低头道:“没有。” “也是,我府上什么东西都有,你放心,你母亲会生活得非常快乐健康的。”说完,也不等千叶卫回答什么,便大踏步地离开办公室了。 就算他走远了,红叶凛那忐忑不安的心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她有些紧张地问千叶卫:“总参谋长说的那句‘声音清楚吗’是指什么啊?” 其实,千叶卫在看到刚才总参谋长所有的动作和说话的语气之后,便开始满面愁云,他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她便也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痛恨战争的自己已经被迫一步步地卷入这场无声的战役中了。 安东守在通往拳馆的必经之路上,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看到柏友山哼着小曲儿,踏着富态的步伐稳稳地向着这边走来。安东直接迎了上去,却让柏友山的脸从明媚变得阴晴不定。 “柏先生,今天你过得好吗?”安东冷冷地问。 此言一出,柏友山立即心虚地发觉安东应该知道了一切。可他依然故作镇定道:“怎么了?” 其实,安东在等他的这么长时间里考虑了很多,他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刺激到柏友山。所以酒厂没了,那就没了,不能再去强求抓在手里。否则,只会让柏友山对他的防备心起,到时候,以后再去拓展其他那就不容易了。 再说了,目前对安东来说,当务之急是拿到柏友山手里的那张罪证。 于是,纵然安东对他和渡边背后做的这些事儿有着万般的怨恨,他还是用温润的声音,微微笑着对柏友山说:“我们进去谈。” 说完,便跟着柏友山一起走进拳馆。 这一下却让柏友山更是没底了,安东走在他旁边,仿若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觉得透不过气儿来。他总觉得这个安东年龄不大,特别狡猾,他能搞定安本华,却根本猜不透安东的心思。 柏友山一肚子坏水在晃荡,可他却根本猜不透安东今天来是做什么的,虽然他觉得,安东八成是为了酒厂的事儿来找他麻烦,可从安东微笑的表情来看,又不像。 他就这么一路琢磨着跟安东一起上了三楼,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刚打开办公室的灯,安东却随手将门关上了。 柏友山一惊:这小子该不会打算用拳击打死自己吧?如果今天在这里真是被他暗杀了怎么办?刚才路过拳馆大厅的时候有几个兄弟们看到我和他了,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儿,他们会作证的吧?可安东现在已经是商会会长了,会不会拿金钱镇压? 安东看着柏友山的表情好似苦瓜,眉头都拧成了疙瘩,他自然是猜得到柏友山担心的事儿,可他却说:“柏先生,不知道之前北商会的所有合同你这里是否都交齐了?” 柏友山一愣:他问这个干吗? 于是,他佯装镇定地走到门后的沙发上,对安东道了个“请”的姿势,自己就先坐了下来,他翘着二郎腿,轻轻揉着他的食指关节,慢条斯理地说:“应该都交齐了。” 安东坐在他旁边的独椅上,开门见山地说:“可我听我爸说,你们似乎有一张共同的合同,上面有着你,我爸,和於无时的签名。为什么这张我只见着我爸的,却没看见你的?” 柏友山明白他今天的来意了,心里踏实了许多,那感觉就好像是浮在空中的双脚终于落地了,可是,关于这张合同却是当年自己的罪证,虽然说也会拉安本华下水,不过,安东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吧?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这张合同也要交吗?” “既然上面有着北商会的印章当然也要上交了。不过,柏先生不用担心,这张合同我看了,上面的内容对我爸同样有着很大的威胁,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做出什么。” “真的?”柏友山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池正远是牧小满的爹,而他记得安东和牧小满曾经有过一段情,两人的缘分也正是自己拳馆这里开始的,虽然后来两人分开了。可万一呢?再说了,牧小满是池正远女儿的事儿,安东到底知不知道呢?安本华又是否知道呢? 安东笑了,知道他心中怀疑的是什么,于是,他故意说:“当然。我也是看到这张合同后问了我爸,他好像说得轻描淡写,再说了,池家已经灭门了,人死了就死了,那个年代,死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哦?你真这么想?”看来柏友山还是有些怀疑,只是,已经在慢慢卸下心房了。 “哈哈,柏先生,这件事情就算是我不怎么想又能怎样呢?我忙着赚钱还来不及呢,管那么多干嘛?” 柏友山没说话,看着安东好半天才说:“既然如此,那这张合同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了。” “是啊,我爸也是这么想。” “我可以把合同给你。不过,於无时那还有一张。” 安东点了点头,道:“於无时的那张在你这里吗?” “不在。” “在哪里你知道吗?” 柏友山又皱起了眉头:“你想干嘛?” 安东笑了,知道他又开始怀疑自己了,于是,他佯装轻松地说:“这张合同其实对你,对我爸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是,如果哪天被他人看到了,恐怕,最大的作用就是,颜面扫地。若是哪个爱找茬的警察知道了,找我们麻烦那就糟糕了。柏先生,你也知道,现在是乱世,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柏友山终于放下心来:“我不知道他放在哪里。事实上,於无时这人当年就是为了拖我下水才写了这份合同。他是个阴险至极的人,指不定拿着这张合同在什么时候跳出来要挟我们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安东微笑着问:“於无时是你安插在牧先生家的吧?” 柏友山眯起了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柏先生你别紧张,我跟牧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何况,牧小姐早就恨死我了。” “可我听说你现在是她的陪练。” “还不是为了让她在商会选举会长时投我爸一票。”安东轻松地编了个谎言,实际上,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看来,你为了赚钱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柏友山不再揉他的食指关节了。 “那是自然,柏先生,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安东笑着说:“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当我发现於无时是你的人时,我并没有对牧先生明说哦!” 柏友山还是没说话。 安东为了让他卸下心房,更进一步地说:“於无时今天给你打过电话。” 柏友山一惊:“什么时候?” 安东笑了,其实他并不知道於无时有没有给他打电话,但是,於无时既然从南京回来了,听牧小满说又出现在医院里,那么,他既然是柏友山的人,必定会跟柏友山汇报进度,再加上,於无时目前已经消失了,应该是觉察出什么了,而这其中,柏友山应该是做了不少事儿的。所以,安东故意这么一说,也是为了让柏友山相信自己跟他是一伙的。 而安东的这个笑容,让柏友山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马脚,不过,他也无所谓了,毕竟从现在种种情况看来,安东似乎是愿意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说来也真是有趣,安东和牧小满这对曾经的恋人如今都努力地想要巴结自己,看来,自己在这上海滩的地位是与日俱增了,柏友山得意地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2章 互相利用 柏友山心中再怎样美滋滋,他自己的立场倒是很坚定,没有因为安东的三两句美言就忘乎所以。因此,他对于於无时的身份和立场到底是如何,却并没有明说。毕竟,他还是要防一下的。 不过,纵然如此,有些关于於无时的事情他也是想要抱怨一下的:“其实於无时这人神出鬼没,偶尔打个电话来也是正常。没准,他还打电话去了牧府。” 柏友山的这句话一方面模糊了於无时跟他之间的关系,一方面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安东。 然而,安东不上钩:“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柏先生你要注意哦!没准於无时他是双面人哦!” 一句话没有被柏友山抓到把柄,却让柏友山有些慌张:“什么意思?” 安东佯装十分担忧的样子,眉头蹙起,故意低语道:“就怕於无时一方面是柏先生你的人,一方面却把你的消息透露给牧先生。两边讨好,两边巴结,到时候,赚的可是双倍的钱!” “牧羊犬不是已经快死了吗?再说了,他早就不用於无时了。”柏友山口气虽然听着自信,其实心中已经被安东的这句话说得没底了。 “牧先生现在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但是,牧先生之前是否真的不用於无时了,也没人真的知道。” “什么意思?” “其实你心里已经明白了。”安东笑着说:“於无时被牧先生闲置在家,也许是他们放出去的一个幌子。而於无时从那个时候开始频繁跟你接触,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会不会是牧先生背后指使的?” 这话说得,让柏友山开始如坐针毡了,可他仔细一想,如果安东说得是真的,自己现如今的事业不可能做得那么顺利,更何况,自己能跟红叶凛他们搭上线,把自己的宝贝二十一桶推荐给日本军方,很明显,这都是於无时的功劳。 可他又不确定。 安东看着柏友山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那本是放松交叉着的双手,此时又开始用右手用力地揉着他的左手食指关节了。安东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微表情,微动作,他满意地对柏友山说:“所以,我们不能让於无时抓到一点点的把柄。” “把柄?比如什么?”柏友山还在那装傻充愣呢! “你,我爸,於无时,你们三个人的那张合同。”安东直接点明,却把话题再次完美地绕回这里。他接着说:“也许这张合同并不能影响我们什么,可它却能让你在上海滩的名誉降低。而你之前辛辛苦苦积攒出来的市场,人脉,甚至是你的威望,恐怕,都会毁于一旦。而你,我爸,於无时,你们三人当中影响最大的,是你。” “为什么?”柏友山的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显然,他担心了。 “我爸准备渐渐退出商界了,他的梦想是周游世界,钱赚足了,而他的事业可以由我来接管,他无需再那么忙了。到时候,不管他是否离开上海周游出去世界,这件事就算公布于天下,对他的影响都不会多大。而於无时,他只是个下人……” “可他是牧羊犬的下人,对外都知道,他只是牧羊犬的私人杀手。”柏友山狡辩道。 “好,也许这件事还可以拉牧先生下水,问题是,牧先生生死未卜。” 一句话再次点名柏友山的软肋,他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安东接着说:“而合同上的这三个人里,威胁最大的就是你了,柏先生。” 说到这儿,柏友山终于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走到书桌旁,打开中间那个抽屉,里面有一个暗箱,暗箱的钥匙在抽屉里的暗格中。没人知道他是怎样打开那个暗箱的,而安东知道,不管柏友山此时在做什么,都一定是跟那张合同有关。 果然,柏友山将那张合同拿了出来,递给安东,说:“就是这份合同。” 安东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是这张合同无疑,于是,从怀中口袋取出他带来的另外那张本属于安本华的那张合同,递给安本华,说:“这张是我爸的,你检查一下。” 柏友山前后看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而安东却直接从他的茶几下取出一盒火柴,递给柏友山,说:“你来吧!” 柏友山心领神会,直接拿出一根火柴划破,将那两张合同点燃。而这合同,是他多少年来放在心底的一道魔咒,总是想要逃避,却又总是担心安本华会不会抓他把柄。现如今,他和安本华的这两张合同在自己手中已经变成灿烂的火苗,哔哔啵啵地燃烧着。他将其丢进烟灰缸里,看到那火苗在最后一声叹息中燃尽,心终于安稳了许多。 可却依然并不宁静。 因为还有於无时的那张。 “如果於无时的那张合同被发现,恐怕,依然对我们是个威胁。”柏友山终于倒出了担忧。 “柏先生你让他交出来不就行了。”安东再次试探。 “我问过他,这人阴险至极,他的心思阴毒到不可想象,他就准备利用这份合同狠狠地敲诈我呢!怎么可能愿意交出来?事实上,我也跟他说过多次销毁合同的事了,可他却根本不回答我半分。而他身手又那么高,我所有的打手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的功夫。我根本奈何不了他。这么多年来,虽然说他确实是暗着帮我做事,可真正被牵绊的,却是我自己!” 说到这个份上,安东不得不单刀直入地问了:“这张合同上对我爸倒是没多少威胁,为什么却让你付出这么多?” “呵,还不是因为当年有些事是因我而起的。”柏友山苦笑,却适时地收住了话题,没有多说。 “因你而起?那是什么?”安东迫不及待地问。 “哎,都过去了。”柏友山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踱步到窗台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显然是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了。 安东想了想,觉得柏友山既然能说到这个份上,应该距离他说出真相不远了。再看柏友山拒绝再谈的身影,安东便带着仇恨的眼光,看着他的背影,起身告了辞。 柏友山,你坑我爸!杀害小满全家!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更不配拥有更多的财富和尊严! 安东穿过漆黑的三楼走廊,下了楼梯,出了大厅,带着愤恨的身心,疲惫地离开了拳馆。 柏友山站在三楼窗台上,目送着安东离开后,立即转身拨了个电话。电话声响了五下,这是他俩多年来惯用的暗号,不管这小小的电话线是拨通上海本地,还是遥远的东京。 “你今天打电话的?”柏友山问。 对方迟疑了一下,道了声:“是的,你怎么知道?” 柏友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人找到了?” “已经选中了两个人了,还在观察,后天应该可以确定。” “确定之后立即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别忘记给他们好好打扮打扮。” “柏二爷您放心。”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提醒道:“那两人带到你跟前的那天就是你该汇款给我的日子了。柏二爷,您别忘记了。” “什么汇款?”柏友山按压住内心的怒火。 “这两人带到你跟前时,就是你去找牧小满拿那笔资金的日子。你别忘记多年前的那张合同,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任何进账、股份都得分我一半,这笔钱也是!”此人说话声音中夹杂着三分嘲弄,七分威胁。 柏友山只觉得他的这番话好似闷雷,轰炸着自己的身心没有半分偏移。他气得胸口疼痛,却只能咬着牙,恨恨地说:“我知道了。” 对方笑了:“这就对了,只要你一切按照合同来,我会助你生意红红火火。毕竟,那也是我的事业。可如果你想耍半分心思,别忘记了,我手里有相思子,这毒药似乎还是你给我的。” 说到相思子,一下子让柏友山想起了今天打电话给他的目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当年,我只是从他人手中拿到这味毒药,可真正如何制毒,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可你脱不了干系。”对方又笑了。 “我们先不谈这些。今天我去了趟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见到了总参谋长。总参谋长很器重我,想要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来做一款药酒。我就想起相思子了,我记得你不是说在东京的时候,牧小满虽然中毒了,可医生说她拜这个毒所赐,她倒是排出了很多体内毒素吗?” “嗯,所以你想在药酒里加上相思子?” “是有这个想法,也不知道是否可行。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对方想了想,阴冷地笑了:“要不,我拿你做个实验?” 柏友山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甘示弱地说:“我做实验可以,可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你也别赚钱了。” 那人想了想,说:“这个我倒是没有研究过,当年给牧小满下的毒我加了不少剂量的。也许微量相思子没关系吧?这个我不清楚。” “那你把制造相思子毒素的方法告诉我,我直接拿给总参谋长,让他们研究去。” 那人似乎不大乐意:“你想用这个方子讨好他们?” 柏友山冷笑:“要不,你直接给总参谋长也行,反正你於无时已经是扶桑社副社长了,接触他们日本高层的机会多的是,不过,到时候若是被弦仁殿下知道你手中掌握这种毒跟当年牧小满身上中的毒一样,恐怕,有些钱你有福赚,没福享!别忘记了,弦仁殿下可是背后调查过牧小满的身份的,牧小满当年在东京中毒,中的是什么毒,会有怎样的反应,恐怕,他掌握得清清楚楚。你觉得,你有这个命去拿相思子毒素的方子讨好他们吗?我就不同了,我是商人,是上流社会中的大佬,杀人和被杀都是每天时时刻刻都要去考虑的事儿,我手中掌握相思子毒素怎么说都是有理有据。而你呢?” “算你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3章 药方 夜已深,今夜星空璀璨,远处的蛐蛐儿声在那徐徐凉风下显得此起彼伏,路过池塘,那突如其来的一声蛙鸣给这静谧的夜增加了不少灵动的味道。 安东开着车来到广仁医院,刚到住院部,便看见三刀在楼下往二楼中间一个窗口上望,安东明白,三刀守着窗口,而病房门口应该是阿廖沙在那。 看来,小满来了。 果然,当安东来到二楼,转了个弯走向牧竹之所在的病区时,远远地就看见阿廖沙站在门口,叉了个腰,虽是生得玉面书生的模样,可那架势,却让路过的医护人员绕道走。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转头望去,安东正阔步向自己方向走来,他的手中抱了一大堆文件,那一脸疲惫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少爷,怎么没回去休息?这儿有我在,别担心。” “我就来看看。”安东拍了拍他肩膀,回头看了一下两边,确认没人后,右手抓着门把手,在他推门进去的那一刹那,说了句:“可以进行了。”说完,不等阿廖沙回答,便直接走进病房。 牧竹之依然在床上昏迷,那沿着皮管落下的点滴并不能让他的脑部缓解几分。牧小满此时正趴在床边,紧紧地握着牧竹之的手,睡着了。 窗户是开着的,可能是被蚊虫叮咬了,牧小满的侧脸起了个小红包。安东看着她心中一阵心疼,搬了个板凳坐在她身边,将那一堆文件放在床上,一张张地翻看了起来。看了没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从中拿出三五张看过的文件给牧小满扇凉风。 夜很静,那扇风的声音更显得整个病房安静了几分。安东就这样扇了好久,直到文件看了大半才觉得困意袭来。他用文件做枕头,轻轻地捏着牧小满的手,不大一会儿也睡着了。 他睡得很浅,当窗外的麻雀有了第一声清鸣之时,他便醒了,他刚一抬头,却在睡眼朦胧中,看见一双眼睛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是牧竹之! 安东惊喜地喊道:“牧先生,您什么时候醒的?” 一句话惊醒了牧小满,她抬眼望去,牧竹之正笑眯眯地望着她,可他那气若游丝的模样没有半分精神。 “爸爸!”牧小满喊道。 牧竹之眼睛微闭又睁开,哽咽着,轻轻地道了声:“好。” 就在这期间,安东已经把医生喊来了,肯特医生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他激动地给牧竹之做了各种检查后,才说:“牧先生,上帝保佑,你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现在醒过来后,身体很多技能都在运转了,相信很快你就能恢复健康了!” 就在所有医护人员忙着牧竹之这边时,渡边在办公室里伸了个懒腰。他不是值班医生,本不该到医院里来的,可临时接到千叶卫的电话,说是让他研究一味药,而这药是可以做药酒的。 千叶卫是渡边的老师,本就以威严著称,这个电话打来更是让渡边不敢怠慢半分。而千叶卫又下了个死命令:“最迟一个星期,我要看到相思子毒素的提取过程。提取方法在我手里,你立即过来拿!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按照上面的方法跟着做就可以了。” 然而,千叶卫却忘记告诉他这张相思子毒素的提取过程是一项秘密行动。因为千叶卫觉得,既然渡边已经跟红叶凛在一起了,有一些危机意识或者谍查意识应该是有的。 千叶卫没想到的是,渡边光完全没有半分危机意识。 渡边打着呵欠走出办公室准备出去买个早餐。他揉着红肿的双眼,心想:所以,这段时间应该会很忙碌吧?无所谓,凛说她可以自己一个人筹办婚礼,没有我的意见,婚礼可以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然而,那张写有相思子毒素的方子却正正方方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渡边完全没有将它收起来,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这只是一张普通的药方,一张将要在柏友山酒厂里酿成药酒的方子。 甚至是,渡边都不知道这张药方的全称是什么,药方是用中文书写的,上面只写着“相思子”三个大字。方子里对于这味药的提取过程也是从它的根入手的。这点渡边并没有深入去想太多。 然而,相思子毒素对肯特医生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事儿了。 当肯特医生走进办公室,想要把牧竹之已经醒来的好消息告诉渡边时,却发现了平放在渡边桌面上的这张药方。 肯特医生知道渡边一晚上都在办公室里研究东西,可到底研究什么他并不知道,他觉得那是渡边的隐私,自己无权干涉。 可他不知道为何,好奇心驱使着他跟魔怔似的走向渡边的办公桌,将那张方子拿了起来。然而,刚扫了一眼,却让他大吃一惊! 相思子毒素! 这个方子他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年,他手中只有柯叔给他的相思子毒素,却为了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而研究了很久。却在研究过程中发现了这是红豆根部上提取出来的一种毒素,而这种毒,却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剧毒! 柯叔当年并没有对他明说什么,只是说偶尔发现了这味毒药,还问他是否有什么解决办法。而他当年给柯叔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当年这味毒药差点害死的,是牧小满。而毒药的持有者正是柏友山。但是,到底是谁制毒的,他并不知晓。好在,当年他将毒素提取出一部分,并搭配其他药物将其掺在饭菜里,这样才最终救了牧小满一命。 肯特医生始终感念,救人于生死是他这辈子要做的事儿,能在无形当中救了牧小满一命更是让他感恩上帝不已。 可这种毒药为什么会出现在渡边的办公桌上? 肯特医生是个有什么就直接明说的人,他的脑子是直线型的,容不得自己再去思考半分,便拿着房子再次冲进牧竹之的病房。 牧竹之的身体底子很好,多年来有着强身健体的运动习惯,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此时,他的手正被牧小满紧握着,听着牧小满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牧小满为了扳倒柏友山而做的准备工作。 其实安东也想跟牧竹之汇报来着,无奈,他目前着手进行的事情却有关于安本华,他只能将激动的心情按压在心底,只是淡淡地看着牧竹之和牧小满二人。 然而,突然冲进病房的肯特医生却让他们着实吓了一跳。牧小满忙问:“肯特医生,怎么了?” “牧小满,你是否记得你曾经在东京中毒过?”肯特医生开门见山地问:“我看过你的病历,上面写过这件事。” “记得,那天正好是花火大会。”说到这儿,牧小满顿了顿,瞄了一眼安东。 “当时你的症状还记得吗?是眩晕,是呕吐,还是……”肯特医生手中捏着那张方子,做着夸张的动作。 “眩晕之后昏迷。”牧小满答道。 “嗯,当时是我送她去医院的。”安东接过来说:“肯特医生,怎么了?” “她当年中的那个毒在病历上并没有写得太清楚,可能这种毒在日本那边不常见,或者没有人使用过。但是这种毒我知道,它叫做相思子!” “红豆?”牧小满一愣。 “是从红豆的种子上提取出的一种毒素,而这味毒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吗?”肯特医生着急地问。 “知道,是柏友山派於无时给我下毒的。”牧小满答道。 “这是相思子毒素的方子。”肯特医生递给牧小满。 “你拿这个干吗?”安东问。 肯特医生看了一眼他们后,将目光落到牧竹之那满是疑惑和经历过一场生死后的沧桑的脸上,呼了一口气,说:“这张药方不是我的。” “谁的?”牧小满和安东异口同声地问。 “渡边光的。” 整个病房沉默了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过了许久,安东才说:“渡边已经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牧小满点头回应:“不知道他和红叶凛是怎么接触上的,关系似乎发展得很快。” “你知道?”安东诧异着问。 “嗯,我去找红叶凛,却找到了渡边家。” 牧竹之有千言万语想说,奈何自己身子乏力,精气神太差,他只能闭着眼睛脑子里慢慢地回想着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是今后的所有可能性。 肯特医生看到牧竹之闭着眼睛,以为他不舒服了,忙拉着牧小满和安东出了病房。 安东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让渡边发现,毕竟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日本人的动作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渡边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又是什么。既然自己已经刻意亲近柏友山,那么倒是可以在他身边看看他的动机如何。 而这也正是牧小满的想法。 当他们三人把那张相思子方子刚放回渡边办公桌上,刚一转身,渡边踏着轻松的脚步走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4章 南洋来人 牧小满反应很快,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上便扬起了平日里的惯有淡淡的微笑,说:“渡边,我们刚进办公室找你,你就回来了。” 一句话将三人跟那张药方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出什么事了吗?”渡边一脸茫然。 “没有,我昨晚在爸爸病房待了一晚上,没怎么睡,现在身体有些不大舒服,想让你看一下。”牧小满淡淡地笑着对他说:“肯特医生现在架子大了,找他看,他还不乐意呢!让我直接挂号排队去。” 渡边笑了,帮着肯特医生打圆场,说:“肯特值了一晚上的班,已经很累了。我来帮你看!”说完,转而对肯特医生说:“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吧!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是啊!”牧小满也对肯特医生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爸爸,可他这情况来看,一时半会也醒不了。肯特医生,你就先回去吧!” 牧小满撒谎了,而且这句话也在暗示肯特医生:牧竹之已醒这件事必须保密! 因为渡边已经不是自己人了,就算是他的心依然是正直的,可已经在往邪路上走了。牧小满当时站在他家门外看着他和红叶凛之间的亲昵样子就明白了。更何况,这张药方就是佐证。 所以,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能告诉渡边牧竹之已经醒了的事实。毕竟,柏友山心心念念巴结着日本人,而他的假想敌就是牧竹之。如果始终让柏友山认为牧竹之已经油尽灯枯,奄奄一息的话,柏友山应该会去猖狂的做很多事情。 如果让他知道牧竹之已经醒了,恐怕,会让他狗急跳墙,甚至会想要找人来暗杀牧竹之。 而这件事还希望肯特医生能配合。 安东自然是知道牧小满的心中所想的。 可肯特医生却是个直脾气,他很看不惯一个做医生的,竟然在背后耍这种心思,在这个动乱的时代,有一点点时间多去帮一个患者,多去研究一下病理,都是比研究相思子红豆来得重要得多。 所以,当他看到渡边的那一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再加上,这段时日都是他亲自带着渡边,渡边底子好,人聪明,再加上学过刑查,很有眼力见,深得肯特医生的喜欢。而这张方子,无疑让肯特医生一下子看透了渡边的本真。 好在,安东在背后拉着肯特医生,并用眼神示意他:不可以。否则,肯特医生真的想要直截了当地问问他,这张药方到底是什么。 然而,他只能怔怔地看着渡边若无其事地将那张药方装进口袋里,若无其事地拿起听诊器,若无其事地听牧小满描述身体不舒服的症状。 却根本没有一丝心虚的样子。 果然啊,是学过伪装的人! 安东拉着肯特医生走出办公室,转而走近牧竹之的病房。他看着肯特医生的眼睛,真诚地说:“肯特,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求你一件事。” “牧先生已醒的事不要说出去?”肯特医生很聪明。 安东看了看微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牧竹之,说:“是的!刚才牧先生醒的时候,跟进来了一个小护士你知道是谁吗?可不可以请求她帮忙保密?” 肯特医生走近牧竹之身旁,牧竹之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了。” 听到牧竹之说了这句话,肯特医生方才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花样,弯弯绕,好像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想去猜别人的秘密却又不想说自己的秘密。渡边也是,你们也是!” “渡边是日本人,我们是中国人。我很担心渡边把牧先生已醒的事说出去,到时候,对牧先生不利。甚至……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安东镇定地说。 “谁杀他?”肯特医生张开手臂抱着头,说:“上帝啊!在上海滩有谁敢动牧先生啊?” “柏友山!”安东提醒他。 听到这个名字,肯特医生一下子明白了,他连连点头答应:“好,我帮你们。不过,既然要瞒过渡边,瞒过所有人,恐怕……光是隐瞒不公布是不够的,你们最好再想想其他办法。我这就去跟那个小护士说。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应该会乐意帮忙的。” 说完,肯特医生转身离开了。 而牧竹之,也必须继续假装昏迷不醒的模样。而他只需要闭着眼睛就可以了,不过,虽然他刚刚大病初醒,脑子却并没有因为这次中风而受到丝毫的影响。真正影响到的,是左半边的手脚运动功能。 好在,牧先生醒来的时间是一大清早,只有肯特医生和那个小护士知道。而牧竹之是这家医院的老板,那个小护士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当然,还有一个知道牧竹之已醒的,却是安本华。 安本华当天就赶到病房里来了,整个房间紧闭之后,他紧握着牧竹之的手,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以及安东错失酒厂的事原原本本的跟牧竹之说了一遍。事实上,这些安东都已经告诉过他了。 然而,安本华今天来一是接到安东通知,二是想要借用一下牧小满。因为有个人,他想要带牧小满去见见。 “谁啊?去哪里?安叔叔,我爸刚醒,又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得在这儿多守着。”牧小满显然是不想去。 “前段时间我不是去了一趟南洋嘛!这人就是我在南洋找的一个帮手,前几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愿意回上海来帮我。正巧,这段时间牧先生生病,我着急地把这件事儿给忙忘了。刚才要不是阿廖沙在门口跟我说今天几号,我还想不起来呢!哈哈!” 可牧小满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你找帮手喊我去见什么面啊?这事儿不应该是安东的事吗?又或者,这不应该是你那三个儿媳该做的事儿吗? 她心里极不情愿,可安东却在一旁怂恿,他温和地说:“去见见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这可是我爸第一次开口哦!我在这里陪牧先生,不会有事的。” “明天上午十点,在卢家码头。小满啊,这个人你应该去见见,顺便帮我看一下他是否真的可用。”安本华笑着说。 牧小满看着安本华那一脸和气生财的样儿,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话中有话。出于好奇,她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九点她就到卢家码头了,来得虽然有些早,却想顺便看看这段时间码头的进出货记录。她怔怔地看着摆放账本的办公室,看着新的仓库主管递交给她账本,在她耳边说着这段时间的琐事。她有些出神。 李师傅,凶手是谁已经知道了,可我无能把凶手给搞丢了。而当初你提醒我那句“不要回”,尾音我一直认为那是个“去”字,其实,你想说的是“拳馆”的“拳”字吧? 等等! 牧小满猛然想到:李师傅是怎么知道於无时是柏友山的人的?那天晚上他应该只看到於无时啊! 难道说,那天晚上柏友山也来了? 他来做什么? 正当牧小满处于发现这一细节的震惊中时,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望去,安本华神清气爽地样子刚好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精神。 两人就码头最近运营情况和商会的大小适宜谈了很久,牧小满却并没有说出刚才发现的这一细节。毕竟,安本华父子虽然立场表明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可这个世界,从来教会她的,只有防备。 轮船晚到了一刻钟。 安本华站在码头一旁着急地张望着,他跟牧小满说:“小满啊,你学刑查的眼神应该比我利索,你帮我看看那人在哪?” “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他叫阿秋,上海人本地人,身高比我稍微矮点,男的,大概一米七不到,有点微胖,四方脸,皮肤有点黑,在南洋那边晒的嘛!”安本华东张西望地看着码头和过往人群,努力地在描述着此人的模样。 “他是做什么的?或者说,他从南洋回上海来帮安叔叔您,是帮忙哪方面呢?”牧小满根据安本华提供的信息也在努力地搜寻着这个叫阿秋的人。 问到这个问题,安本华似乎有些迟疑,他犹豫了半天,说:“以前在上海也是做打手的,后来八九年前因为被追杀所以逃往南洋。此人身手很好,不过,却不及於无时和阿廖沙。对了,阿廖沙跟於无时两人是亲兄弟这事儿你爸爸告诉你了吗?” “嗯,说了。” 忽然,牧小满的眼睛锁定一个人,那人拎着一个黑色的箱子,他站在人群最末端并没有往前走,等大部分人都走光了,他才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码头的方向走来。他的身型结实,脚步沉稳,走近了来看,两只眼睛不住地扫视着周围人的样子显得十分警惕。看来,他对上海有着很大的恐惧和敌意。 牧小满指着那人,问:“安叔叔,是他吗?” “对!就是他!”安本华兴奋地挥了挥手,冲着那边喊道:“阿秋!我在这里!”说完,快速地跑了过去。 牧小满慢慢地跟了过去,从昨天到今天安本华对她描述的这个人来看,此人既然是上海本地人,又做过打手,如果能力真的很强的话,应该是可以在上海立足的。他为什么走了?而且,还是被追杀的? 更何况,安本华既然在南洋已经见过他,希望他来上海帮忙。可他那时应该是拒绝的,否则,他当时就应该跟着安本华一起回上海了。 而安本华又说,前两天接到他的电话,那时这个阿秋才决定来上海帮忙。这么多年,他自己家乡的故土他不愿意踏进,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满脸敌意。 看来,此人大有来头。 而安本华一再要求牧小满来见见他,可见,这个阿秋要么跟牧竹之有关,要么,就跟池正远有关。 想到这儿,牧小满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5章 暗中对决 令牧小满十分意外的是,这个阿秋似乎认得她。当他看到牧小满走近时,不由得一愣,那本是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牧小满认为,自己没有漂亮到能让别人对自己一见倾心的地步。 可见,此人应该认识她。而她这二十年的人生里,从家变那天开始每一天都过得刻骨铭心。由于她必须得防着,好保护着自己,所以,只要一个人的变化不是太大,她应该是能认得出的。然而,她却不认识此人。如此可以推断,此人如果熟悉自己,接触的时间线应该放在出生后,到家变后去上海之前。 牧小满脑子里快速地推断着,却也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道了声:“你好,阿秋先生。” 阿秋似乎有些尴尬,那本是泛红的脸颊此时更是露出一丝窘样。他的眼睛微微向下,似乎不大敢正眼看她,他有些惭愧地问:“你是叫……” “牧小满。”安本华善意地提醒着他。 “小满小姐,你好。我阿秋就是个粗人,受不起你对我这么礼貌的称谓。” 这话说得有意思,牧小满那疑惑的眼睛看着他,却并不能看穿他半分。 这人到底是谁?从他的动作,神态似乎无一不写着他有愧于牧小满。安本华却在此时打着圆场,笑呵呵地拉着他们上了车。就算牧小满侧面去问安本华,他也只用一句:“时机没到,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帮到我。” 其实牧小满对阿秋不能说是完全没印象,她总觉得阿秋的声音很熟悉。虽然离开上海已经有八九年了,可他地道的上海腔倒是没有半分改变。只是,他说的不是上海方言,而是夹杂着软软的上海口音的普通话。 车开得很慢,就算是他跟安本华两人坐在车里,兴奋地讨论着沿街上海街市最近的变化,阿秋也并没有说半句上海方言,牧小满坐在后座,总觉得这个阿秋似乎在刻意地躲避着什么。 眼见着快要到拳馆了,牧小满对安本华说了句:“安叔叔,我等下要去一趟柏式拳馆。” 话音刚落,牧小满不经意地看见坐在副驾驶位置里的阿秋不自然地微微侧脸看了自己一眼,而他的脖子僵直,好像刚才这句话引起了他某种不快。 “小满啊,阿秋的事……”安本华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牧小满边说边看着阿秋的神态。不过,他已经调整好状态了,此时的他没有任何异样。 牧小满去拳馆是想催促柏友山,问问他,他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妻儿到底什么时候回国。说白了,她今天就是来打探柏友山的进展的。 巧得很,柏友山刚从酒厂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牧小满便踩着悄无声息的脚步声走进他的办公室。柏友山是坐在门后沙发上的,牧小满刚一进房间,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将整个房间的所有摆设全部尽收眼底,哪里有过改变,变动了什么,她心底立即有了个谱。 当然,她的余光也发现了坐在门后沙发里的柏友山,于是,她用抱怨地口吻喃喃自语道:“啊!柏二爷不在啊!我还是回去吧!”说完,转身便走。 然而,她的这句话却着实吓了柏友山一跳,他恶语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进来也不知道敲门了?!” 牧小满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佯装惊讶的神情看着他,说:“我看门是开着的,以为你办公室里没人呢!” 柏友山瞪了她一眼,问:“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问问柏二爷,你的妻儿什么时候到上海啊?我是个急性子,当我知道有那个字据以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交给你,总觉得,那是属于你的东西。” 柏友山一听,本是愠怒的火气硬生生地被她压了下来,他乜斜了她一眼,说:“我手下已经去接了,说是今天上午十点到达的船。” 牧小满一愣:“柏夫人是从哪儿来啊?” 柏友山翘起了二郎腿,轻轻地揉着他的食指关节,看着窗外的天空,半天哼了一句:“南洋。” 若不是此时是在柏友山的办公室,牧小满真想大笑三声,除了安本华父子和刚刚醒来的牧竹之,没人知道今天上午她去码头接了一趟从南洋归来的船。而她今天上午为了在人群中寻找阿秋的身影,几乎把每个下船的旅客都看了个遍。 说是柏夫人?怎么可能!那船上下来的大部分是男人,偶有一些女人也似乎是南洋那边过来的,有着南洋人惯有的模样特色。 牧小满更是通过这句话肯定,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柏夫人这一号人! 于是,她好笑地看着柏友山,问:“等下柏夫人会来拳馆吗?要不要我马上就去拿那张字据?” “哎,不急。我夫人刚刚从南洋回来,身子虚,我想让她多休息几天。再说了,酒厂我已经签下了,红叶凛那边因为有渡边作保就算拖延几天交货也是没问题的,所以暂时不急。” 柏友山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於无时给他找的假冒柏夫人根本就不像个贵妇人的样儿!一看就是贫民区出来的人,没有一点礼仪姿态,一点都不端庄大气。所以,他今天早上已经因为这事儿对於无时动过怒,让他重新去找。 当时於无时还反驳说:“虽然形象可能欠佳了一些,可打扮起来还是很像从南洋来的女人。再说了,今天早上就有一艘从南洋过来的船,到时候有时间,有地点,别人就算有心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于是,柏友山就利用於无时给他的这么个信息,想要跟牧小满在说话之间搪塞过去。却不想,被牧小满抓住了把柄。 由此看来,柏友山真的没结婚。 “好吧!但是因为这份字据在我这里,夜长梦多,我总担心哪天不小心把它给弄丢了。柏二爷,要不我喊上简自淮,带上字据,直接去你家?”牧小满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没有一个人知道柏友山到底住在哪儿。 然而,柏友山依然拒绝了她,犹豫这场对话柏友山始终都处于被动的位置上,所以,他万分不舒服。他自诩是个成功的商人,是上流社会中的名家,从来都是自己要挟着别人,从来都是自己占据谈话的主导,怎么今天自己那么被动了? 不过,他也有急切想要去问牧小满的事:“牧羊犬身体恢复得怎样了?” 牧小满本来占据谈话的高地上,自己的言语仿若那枪子儿一颗一颗地打在柏友山的身上,谁知,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反击却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看着柏友山那漫不经心的脸,仿若没有任何表情,又仿若千言万语都潜藏在背后,可她根本不知道柏友山的动机。 这一下牧小满有些慌了,她暗忖:他突然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我爸醒了所以来故意试探的?还是只是普通的一句询问?如果是试探的,接下来我的这句回答如果跟他知道的答案不一样的话,会不会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然而,柏友山的眼睛仿若秃鹰,直勾勾地盯着牧小满的表情,在等待着她的回答。牧小满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肯特医生说他身体各方面指标都不错,大有逐渐苏醒的迹象。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等待啊!” 牧小满不确定柏友山心中的答案是什么,但是,模糊他心中的正确答案才是她此时最有把握做到的。接下来,就是变被动为主动,观察柏友山是什么样的神态了。 然而,柏友山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他冷笑了一下,看着牧小满,淡淡地说:“如果牧兄醒了,你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我跟牧兄是老朋友了,怎么的也得去看看他。” 这句话说得,让牧小满彻底慌了。本来他始终都在称呼“牧羊犬”的,忽然改口“牧兄”了。也许柏友山不觉得什么,可牧小满却立即敏感地觉察到,应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然而,昨天早上牧竹之醒来这件事只有肯特医生和那个小护士知道。肯特医生是自己人,一直看不惯柏友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可那小护士的身份和立场却始终不知道。 所以,当下要做的,一方面是找出这个小护士,一方面是要让柏友山信任自己。否则,计划就很难实行了。 于是,牧小满握紧了拳头,笑了:“如果我知道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柏二爷您。我就怕……”说到这儿,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实则在观察柏友山的表情。 柏友山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他本是揉着关节的手也不再揉捏了。牧小满觉得,柏友山一定知道什么了。而他是最危险的人,他始终视牧竹之为假想敌,本以为牧竹之这次中风可以从此拔掉这颗眼中钉,然而,牧竹之一旦苏醒,很多状况都对柏友山不利。所以,眼下真正危险的,应该是牧竹之的病房! 然而,白天病房里人来人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再加上有阿廖沙,三刀,老陈在轮流看守。应该不会有问题。 怕就怕晚上! 想到这儿,牧小满只觉得脊梁骨上的汗珠正滋溜溜地往下流。 眼下不能慌!立场要抱住,牧竹之更要保住! 于是,她笑着回应柏友山:“柏二爷,您应该知道牧竹之这次之所以脑中风,完全是因为被我气的。恐怕,就算是他苏醒了,对我的怨恨也并不会削减半分。更何况,现在牧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是柏二爷您的人了。我怕,就算是牧竹之已醒,也没人告诉我。” 这句话把牧小满是否真的知道牧竹之已醒这件事撇的干干净净。一下子让柏友山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说的话是实话呢?还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个陷阱呢? 本来就已经有些信任牧小满的他,在接到於无时的电话通知说牧竹之可能已经醒了后,开始彻底怀疑牧小满了。而此时,柏友山再次不确定了。 如果牧小满说的是谎言,那她真是个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6章 偷听 此时,柏友山的心中疑云密布,他的眼睛仿若无声的闪电,审视着牧小满的内心。然而,牧小满的内心好似他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城堡,总也猜不透她的真实的立场。也许,这跟她在日本学刑查有关吧? 刑查! 柏友山忽然想到这事儿了,阴笑了一下,说:“如果没人告诉你牧兄是否已醒,你可以用你的专业来判断嘛!我记得,你好像在日本学的是刑查吧?” 柏友山认为自己出了一张非常好的牌,然而,他错了。正是因为这句话,却让牧小满完全明白了,柏友山已经得到牧竹之已醒的线报了。 而此时,牧小满的被动局面似乎让她有些坐立不安,于是,她只好说:“好,既然是柏二爷您要求的,我立即回去调查!” 柏友山笑眯眯地看着她,摆了摆手。牧小满只好知趣地退了出去。 牧小满知道柏友山是个极其阴险狡诈之人,她觉得,此时,柏友山一定会站在窗台上往下望,就好像当年她第一次来拳馆进行考核时,看到的柏友山一样。只不过,现在的柏友山是在观察她到底走了没有,如果走了,往哪个方向走的,这一切,他都会盯着。 牧小满更清楚的是,在他确定她离开拳馆之后,他一定会打电话给他的线报!而牧小满的直觉认为,这个线报,应该就是於无时。牧小满想去听听柏友山对那线报到底说了什么。 如果线报就是於无时,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会不会跟那个小护士有关呢? 牧小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拳馆,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车,她故意扬起脸,拢了拢头发,余光却瞄见站在窗口边盯着她的柏友山。她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便招呼那黄包车夫去往广仁医院的反方向。 黄包车夫跑到前面,转了个弯儿,直到完全看不见拳馆了,牧小满却让他停了下来,给了他既得的车费后,便让他离开了。 牧小满要回到拳馆去! 拳馆的地形她再清楚不过了,她知道柏友山的办公室是在北边,正对着街市,她从那里翻墙上楼似乎不大可能。但是,他的办公室是在整栋拳馆的最东边,对应的楼下却是一个林荫小道,参天大树是最好的隐蔽空间。而拳馆楼层的侧面恰巧有一个小窗户,应该可以从那翻上去。 于是,牧小满从拳馆后方绕了过去,想着在一年多以前自己在学校的爬楼馆那四层楼的高度都不在话下,可眼下这三层楼的高度却让她心中有些打鼓。 可是,时间不等人!再晚一分,也许就错过了柏友山对线报说的重要信息! 想到这儿,她抬头望着这三层楼,眼睛快速地瞄准了几个攀爬点,脑海中快速地用逻辑思维勾画出攀爬路线。于是,她后退了几步,一个起跳,翻了上去。 好在,平时三楼不会有人上来。 她轻轻地推开窗户,蹑手蹑脚地贴在房门边,门没关,如果柏友山此时走出来的话,恐怕,牧小满要学於无时那样想办法吸附在房顶上了。 然而,她疑惑的是,柏友山没有打电话,而是脚步来来回回地在办公室里踱着,那凌乱的脚步声听来,他应该内心深处十分挣扎。 挣扎什么呢?牧小满不懂,既然有困惑,直接跟你的线报去说啊! 还是说,已经跟线报通过电话了? 就在牧小满贴着墙壁,以为自己要跟那面墙融为一体的时候,她耳边传来柏友山拿起电话的声音! 他开始打电话了! 电话是旋转拨号式的,在柏友山食指转动拨打中,牧小满侧耳倾听,似乎是一个四位数的号码。牧小满心中正觉得奇怪着,却听见柏友山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似乎有在刻意压低,不过,却依然能听见他说:“他到底醒了没有?” 很明显,柏友山是在跟线报通话!而他询问的,正是牧竹之的真正情况。看来,刚才牧小满那几句话确实让他心中起了疑虑。 “废物!我要的是可靠的消息,而不是听到‘可能’二字!”顿了顿,他又说:“你立即给我去调查!如果他已经醒了,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说到这儿,牧小满一惊,果然,柏友山想害死牧竹之! “这件事你别跟我讨价还价!他要是醒了,最大威胁就是你!我总觉得他家上下都在找你,你觉得,处理牧羊犬这件事,是为我做的吗?是为你自己!” 牧小满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身后的那面墙,听到这儿彻底明白了! 很明显,线报就是於无时。更明显的是,於无时真的会说话! 就在牧小满被柏友山的这几句话震惊地动弹不得的时候,却听见柏友山重重地挂断了电话,她一惊,从三楼窗口那翻了下去。 好在,那几个攀爬点找得很准,她并没有伤及半分。 她的心此时却震撼极了,虽然心中早就隐隐觉得於无时应该是能说话的,可事实没有摆在面前,她总是保有那一分的不确定。 而这次,她已经全部确定了。 然而,时间不等人,从柏友山的口气听来,杀害牧竹之的事儿应该是刻不容缓的。于是,她从拳馆后方奔回家,回到房间里拿出那把牧竹之送给她的手枪,藏在腰间,便直接奔出牧府了。 她没有叫黄包车,而是绕了近路,从小巷子里直接一路跑了过去。毕竟,再快的黄包车夫都比不过她奔跑的速度! 虽然她知道,现在是白天,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万一呢?万一於无时乔装医生呢?万一柏友山在医院里有其他眼线呢?万一於无时从对面窗口直接射击呢? 就好像当年在东京参谋本部大楼考试一样,一个无辜的学生就这样做了替罪羔羊! 牧小满越想越害怕,越怕跑的速度就越快! 没多久她便回到了广仁医院。然而,她在医院大门口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奔跑过后的心,才佯装轻松地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回到牧竹之的病房。 好在,病房楼下是阿廖沙在看着,病房门口是三刀在守着。从外面来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当牧小满推门进去,却看见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正拿着针管准备对牧竹之注射未知药物! 而牧竹之紧闭着双眼应该是在假装昏睡。 牧小满紧张地全身颤抖地一下子想起了相思子毒素! 她喝道:“你在干嘛?!” 那医生的手抖了一下,抬起头盯着牧小满,说:“给牧先生用药啊!” 牧小满上前一步拦住他,说:“我爸的情况也就这样了,到现在都不见好转,有些药,我们不打算用了。” 很明显,那个医生被她这句话给惊呆了。 可牧小满却觉得这个眉眼并不像於无时。 然而,这个非常时期不能出一点纰漏,哪怕自己看错了,哪怕她误解了这个医生,她都要拒绝!除非是肯特医生亲自用药,否则,她任何人都不相信。 就在这个医生和牧小满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病房门又开了。 吴大志那日渐发胖的脸出现在门口,他穿着警服,这个时间过来,显然是刚下班:“嘿,牧小满!” 那医生一见吴大志来了,是个警察,看他头上戴着的帽子似乎还是个不小的官儿,于是,他只好托着药盘走了出去。牧小满站在他身后,正对着吴大志,对吴大志使了个眼色。吴大志心领神会,待那医生走得稍微远了点,跟在门口守着的几个警卫说:“观察一下那个医生。” 交代完毕,他又进来了。 “怎么?那个医生有问题?”吴大志摘下警帽,扇着凉风问。 牧小满还没回答,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声:“哎,小满,你可回来了。” 吴大志差点尖叫,却在牧小满瞪着他的眼光中只是张大了嘴巴,瞪着惊讶的眼睛,奔到牧竹之的床边,抓着他的手,说:“恩人呐,你可终于醒了!” 牧竹之露出慈爱的眼光看着他,点了点头后,对牧小满说:“刚才我也觉得这个医生不对劲。” “爸爸,於无时恐怕想要来杀你。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你已经醒了,我怀疑,应该是昨天那个小护士。” 这话说得,把吴大志惊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情况?牧先生什么时候醒的?於无时你找到了?” 牧小满只好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吴大志说了一遍,甚至告诉他渡边已经和红叶凛走在一起的事情也说了。 吴大志咬牙切齿地说:“渡边行啊!我跟他的同学情谊到此为止!”刚愤愤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猛然想起今天来病房的目的:“对了,牧小满,上次你让我查的柏友山的资金走向等事情,我这边有眉目了。” “怎样?” “柏友山这么多年来,赚取的大部分资金全部转到日本去了!我做了一些跟踪调查,他在日本新安田银行开了户头,名字就是他自己,并且从未有任何人在那取过钱。他在日本也没有任何亲友!” “而且,他应该也没有结过婚。所以,这几天他应该忙于寻找一个假的柏夫人。”牧小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7章 背后调查 “你说的不错,柏友山这人阴险狡诈,在多年前就对外放出风声说他已娶妻,妻儿在国外,同时,将大量资金存入安田银行,就此可见,他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吴大志摇头晃脑地说。 “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会查他?他什么时候开始把资金转入日本的?” “也许他当时做这一切防的并不是你,可能是其他人,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事儿。因为他把资金开始转入日本的时间是1922年。”吴大志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牧小满,为了调查柏友山,我也连带着调查出了你真正的身份……虽然我以前就知道你的身上肯定有故事,但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我没有打听过你的身世,但是……” “没关系。”牧小满淡淡地笑道:“不过,1922年?那个时候我家还没出事。” “啊……我想……想起来了……”牧竹之抬了抬手,用尽力气去说,可那喑哑的声音还是显得沧桑极了。 牧小满和吴大志赶忙围在他床前。牧小满忙问:“爸爸,你想起什么了?” “你家出事前一年……”牧竹之的眼睛看着窗外,出神地说:“……正是你……你爹爹接到通知……让他……北上去奉天的时候……我记得……柏……柏友山曾因为广仁医院……医院的经营权,找过他。” 吴大志一拍大腿,说:“是不是后来池正远给了他一个没什么用的决策权?当时柏友山还很得意,后来等池正远走了以后,柏友山才发现自己被坑了?” 牧竹之苍白无力地笑了笑,表示赞同。 牧小满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当柏友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赚取利益的时候,就是他开始计划谋杀的时候了。” 空气里顿时一片安静,仿若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那凝固的空气瞬间被一阵诡异的风给打破了。牧小满看着窗外,猛然想起於无时有可能在对面某个楼层里盯着这里。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对吴大志说:“帮我个忙,把窗帘拉上!” “干嘛?”吴大志边问边去拉窗帘。 牧小满看着牧竹之说:“爸爸,柏友山知道你已经醒了的事,我怀疑,要么是於无时在什么地方监视着病房,要么,就是那个小护士告的密!” “小护士?哪个小护士?我去找她!”吴大志嚷嚷着说。 “昨天我爸醒来的时候,安东喊肯特医生来看,当时跟进来一个小护士。肯特医生应该不会泄露出去,但是那个小护士就不一定了。” 话音刚落,吴大志一个猛子往外冲。牧小满一把拉住他,说:“你这样会打草惊蛇的!更何况,刚才那个医生本就很奇怪。我总觉得,医院已经不安全了。”牧小满转而抓着牧竹之的手,说:“爸爸,要不我帮你换一家医院吧!” “换什么换?!”吴大志脾气上来了:“从现在开始,我调派人手严加看管这里,除了肯特医生,不准任何人进病房!牧先生现在身体根本不能乱动,牧小满,你想想啊,牧先生刚刚脱离危险期,万一又伤到哪里可就不好了啊!” 牧小满想想也是,可她总觉得这家医院,这间病房,仿若被一双眼睛,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捏住,动弹不得。似乎所有的动态,都被暗处的敌人紧紧地盯着。 “对了,刚才你说柏友山要找什么假夫人?”吴大志又问:“怎么回事?” “我想报仇,想让他柏友山知道失去亲人是怎样的滋味,所以就旁敲侧击他妻儿的事。他当时告诉我他的妻儿在国外,我就做了个字据,想把他妻儿钓出来,可我后来才得知,他未婚。但是,他为了得到这张字据,应该会去找一个假的柏夫人。” “字据呢?签了吗?” “还没,现在在简自淮那。刚才我就是从拳馆过来的,柏友山编了个幌子,我觉得他这个假夫人还没有找到。应该还在筛选。对了,我怀疑,帮他筛选的这个人,就是於无时。而且,於无时他能说话,根本不是哑巴!”说着,她转而对牧竹之说:“爸爸,你已经醒了的事儿,就是於无时告诉柏友山的。” 牧竹之惊讶地看着她,还没开口,牧小满就知道他想问为什么。于是,她直接说:“因为我偷听到他们打电话了。” 没想到,向来喜欢遇事嚷嚷的吴大志,这会儿竟然安静了下来,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却并没有思考多久,便开口说:“牧叔叔,你是我吴大志的恩人,我毕业后没什么本事,可是,是你利用你的人脉关系帮我进的巡捕房,后来我几次升官,都是你在背后帮我的。虽然你从来没说过,但是,我都知道!” 牧小满诧异地回过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事实上,这次我来也是想跟你们说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吴雁夕帮忙的,尽管说!我跟她商量过了,她愿意出一份力!”吴大志斩钉截铁地说。 牧小满一惊:“吴雁夕?” “事实上,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调查日本人的扶桑社。没日没夜的忙,吴雁夕呢,她很心疼我,就说想帮忙。那个时候,我缺一个会说日语的帮手。这个人最好能帮我进入扶桑社,去调查他们背后的动机。然后,雁夕就说她愿意去。再说,柏友山是扶桑社的第二大股东,雁夕曾经因为红酒的事假扮过日本人见过他,有过一面之缘。” “你让吴雁夕深入扶桑社就是为了帮你做调查?”牧小满的声音稍稍提高了几分:“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啊!” “我知道,所以我就派大毛假扮她的弟弟,大毛身手不错,当然,跟你比可能还差了点。正好雁夕会说日语,最近又胖了许多,而且,雁夕……” “你不要说了,我不同意!”牧小满直接打断了他。 “雁夕现在已经是扶桑社的一名成员了,她目前在扶桑社里只是听听日本人的口号,跟大家聊聊天,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危险。” “太危险了!”牧小满摇着头说:“她是你未婚妻啊!” “我当时也是阻止她来着……而且,也正是因为她和大毛进入扶桑社,我们才知道,其实於无时也是扶桑社的一名成员。好像还是个什么人物,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们并不清楚。” “大毛?他又不会日语!”牧小满皱着眉头问。 “大毛会哑语。他的奶奶不会说话,他从小就用哑语跟他奶奶交流,所以这个完全没有问题。” “你以为於无时他们就不会调查吗?吴雁夕她不是学刑查的,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牧小满责问道。 “我背后给她做了假的证明,而且,她最近都不住在家里,也是为了避免扶桑社的人起疑心。” “她住在哪里?” “国际大饭店,安东那儿。不过,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心,这事儿我没跟安东说。”吴大志旋即又乐呵呵地说:“你不知道,雁夕这死丫头自从跟我在一起后又吃胖了许多,你要是再看到她,没准你都认不出来她了。” “你们太冒险了!” “他们以为雁夕就是日本人,所以不会伤害到她的。” 牧小满猛然想起深泽了,于是忙问:“深泽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知道。这样吧,你跟我去一趟国际大饭店,你去是很正常的,因为安东。我去也正常啊,安东是我同学。” “我不去!我不想让吴雁夕趟这浑水。” “雁夕已经进入浑水里了,她把这件事调查出来后就立即退出,在家里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吴太太。牧小满,当我是兄弟你就尽管招呼!再说了,我为了保护雁夕,她每次去扶桑社我都调派大量人手跟着,现在国际大饭店里几个服务生,也是我派进去安插的警察。红中就在那里面!吴雁夕她要求进扶桑社的心情我是懂的,一方面可能是心疼我,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一个中国人!现在我们就想抓住扶桑社的把柄,在必要的时候直接打击,让他们滚出上海去!”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 牧竹之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满啊……跟……吴大志去看看……他是个成熟的……成熟的男人……会保护好他的未婚妻的。” 牧小满就这么担忧地在吴大志的推搡下离开了病房,好在,病房前前后后已经有若干个警察看守,应该不会有问题。而牧小满临走前一再叮嘱他们,除了肯特医生,任何人都不准进病房。 然而,当她和吴大志在经过肯特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忙得不可开交。很多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正拿着单子似乎在等他签什么字,一时间,办公室里仿若露天市场,嘈杂异常。 “怎么了?”吴大志本着自己是警察的职业精神一声吆喝。 那些病人们回头一看,是个警官,赶紧闭嘴不说,排好队伍站在一边。 肯特医生笑道:“这位警官,没什么事,只是今天要求出院的病人多了些,我在帮他们开出院手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8章 密谋 吴雁夕住在国际大饭店的第十二楼,当牧小满和吴大志急冲冲地赶去时,却发现电梯坏了。那吴大志最近越忙越胖,满脸横肉越发显得臃肿异常。 他喘着粗气儿,跟在牧小满身后边爬楼,边说:“安东这小子还说什么这两年要把这里建成远东第一高楼?得了吧!先把电梯的事儿给倒腾好再说吧!” 牧小满没吭声,每上到一个楼层就站在楼梯间等他,看他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又闷不吭声地继续上楼。 “安东跟你说清楚了没有?”吴大志累得要命废话还多。 “说什么?” “你和他的事啊!”吴大志的表情痛苦异常,那汗珠湿透了他的警服。 “我跟他没有什么事要说清楚的。”牧小满想了想,又道:“就算要说,也说不清楚了。他都已经结婚了,我都看到他家贴着大红囍字了。” 要不是此时吴大志累得直哼哼,他真忍不住要把这前因后果嘚啵嘚啵地跟牧小满说了个清楚明白。可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不想说,说一个字都是要消耗体力的。 好不容易摸到了吴雁夕的房间,没想到,她竟然不在! 待吴大志在房间里休息够了后,去隔壁房间看了看,发现大毛也不在。他放心了,对牧小满说:“八成是去扶桑社了。” 房间很昏暗,一来是此时外面天气不好,阴沉沉地,似乎快要下雨。二来是这里的窗帘全部都是拉着的。看来,吴雁夕虽然没有学过刑查,防备意识倒是很强的。 牧小满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台小型电风扇,呼呼的风声倒是让她的大脑更是冷静了许多。她问:“扶桑社到底是干嘛的?” “无非就是集结一帮日本人,再拉拢几个中国人,对他们鼓吹日本军国主义怎么怎么好,中国目前已经是绝路了,唯有日本才能救得了中国之类的屁话!”吴大志明显缓过神了,对牧小满说:“扶桑社有几次想在百货大楼实行爆炸袭击来着,雁夕都偷偷告诉我了,我们成功阻截了。哈哈!雁夕的功劳真的很大!” “她真勇敢。不像我,满脑子只知道报仇,我的心太小了,如果不是报仇,恐怕,我也只是个缩头乌龟。吴雁夕不一样,她很勇敢,想的都是国家,大爱。” 话音刚落,门上响起了钥匙声,牧小满一个激灵吓得想要躲起来。好在,来者是吴雁夕。 当她走进来看见吴大志和牧小满在房间里时,开心不已,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后,才若无其事地关上门。一把拉住牧小满的手,说:“牧小满,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家的事儿我都听大志说了,牧先生现在好点了吗?” 牧小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吴雁夕,她终于相信吴大志说的是真的了。因为吴雁夕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是在路上遇见,她准认不出吴雁夕来! 牧小满拉着她的手来回看了几圈,说:“你怎么胖那么多?脸都圆了!最近是不是跑扶桑社太辛苦了?怎么都晒黑了?” “哎呀,跟我们家大志在一起后,我就变得能吃了嘛!反正,他也不嫌弃我啊!”吴雁夕朝吴大志抛了个媚眼,笑着说。 吴大志一把搂住她的腰,说:“爱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嫌弃呢?”边说边去亲她。 牧小满故作一脸严肃地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来不是看你俩腻歪的啊!” 吴雁夕笑嘻嘻地对牧小满说:“还有啊,我不是晒黑的,我是故意把脸化成这种肤色的。而且我觉得这样比较好,至少,让柏友山认不出我来。”说着,她轻轻地摸了摸盘在头顶的发髻,得意地对牧小满说:“这样的发髻,这样的装束,再加上没有任何口音的东京腔,没人怀疑我是中国人!” 吴大志整了整吴雁夕身上穿着的粉紫色浴衣,问:“你穿了这一身出去,看来,是去扶桑社了?” “嗯!我临时接到电话,说有急事让我去一趟,我有点担心,就让大毛陪我去了。大毛回房间休息去了。要喊他来吗?”吴雁夕看着牧小满和吴大志说。 “不用,我今天来主要是找你的。”牧小满拉着吴雁夕坐到旁边的沙发里,说:“我想跟你打听打听扶桑社和柏友山的事。” 吴雁夕一脸得意地说:“刚才我去扶桑社也是因为柏友山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 牧小满惊讶地问:“柏友山的事?是他找你吗?” “不是他找我,是扶桑社里的二把手找我。” “扶桑社里的二把手?叫什么名字啊?”牧小满问。 “本名不知道,事实上扶桑社里几个高层用的都是代号,二把手的代号叫瓦西里。”吴雁夕如是说。 “瓦西里?外国人?” “不知道他是不是外国人,反正他也说日语,不过,说得有点不大标准。”吴雁夕歪着头回忆:“反正亚洲人长得都很像啊!分辨不出来。” 牧小满明白了:“我还以为他是西洋人呢!” “那倒不是,就是我们亚洲人长相。” 牧小满忽然觉得瓦西里这个名字俄国人也在用,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她脱口而出:“瓦西里……该不会就是於无时吧?吴雁夕,你见过於无时吗?” “没见过,倒是听大志描述过他的外形。不过,扶桑社里好几个人都很符合於无时的外形!瓦西里也很符合。我问过大毛瓦西里是不是於无时,他也不确定。” 吴大志接着说:“事实上,就连我也就见过一次於无时,还是在你家牧府见的,当时也只是擦身而过。” “那你们怎么知道於无时在扶桑社里的?”牧小满追问。 “因为扶桑社里有个成员名单,我有留意过。我们这些普通社员的名字是用黑色字迹写的,稍微高点阶层的是用蓝色字迹写的。扶桑社社长是用红色字迹,副社长是用橙色字迹。我之前看到於无时的名字是蓝色的字迹。” “名字就是一个代号,写几个都没问题的。那个瓦西里呢?”牧小满又问。 “他是扶桑社的二把手,就是副社长,橙色字迹签名的。” “这个二把手你们经常见吗?” “没有,事实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但是他说,他知道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参加扶桑社的,去过几次。这些人,背后肯定调查过我!”吴雁夕愤愤道。 “太冒险了你!”牧小满皱着眉头,抓着她的手,又问:“那个瓦西里今天喊你去做什么?” “他想跟我做一笔交易!” “交易?”吴大志惊着了:“什么交易?会不会伤害到你?” “听起来似乎不会,这个交易是跟柏友山有关的,瓦西里想让我假扮一下柏友山的夫人。” “哈哈!”牧小满笑了,声音清冽仿若她越发清晰的思绪:“这个瓦西里一定就是於无时!吴雁夕,你答应他了吗?” “我说我考虑看看,下午给他答案。本来是想回来后问问大志的。牧小满,你确定瓦西里就是於无时?” “八九不离十。因为柏友山正是派於无时去给他找假夫人的。” “他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酬劳。假扮的过程就是陪柏友山去签一个字据就可以了。”吴雁夕好奇地问牧小满:“这里会不会有陷阱啊?” 牧小满笑了:“有陷阱,陷阱就是我挖的!字据是我写的,我本来是想利用这个字据挖出柏友山的家人,后来才知道,柏友山根本没有家人。所以,他为了这个字据,才这么着急想要找个假夫人。” “什么字据啊?” “一个可以让他立即拿下酒厂的字据。柏友山最近手头缺资金,虽然酒厂已经给他签下来了,但是,款项还没给渡边。再加上日本人那边催着他要二十一桶,他现在真的急需一笔钱。” 吴大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嗯,如果他直接从安田银行取钱,不一定能来得及。” “所以,他既然想要钱,那就给他钱好了。” “这么说这件事是安全的咯!太好了!我正好想要去试试呢!”吴雁夕似乎有些兴奋。 “嗯,是安全的。”牧小满看着吴雁夕的眼睛,说:“签署字据的时候会有公证人来做公证的,那人叫简自淮,也是我们的人。到时候,有什么字据你尽管签。你不会有什么损失,而且,没准还能获得一大笔钱。” 吴雁夕的眼睛都快发光了。 “不过,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牧小满不解道。 “因为我跟柏友山有过一次接触,就是上次啊!我帮大志去调查日本人的那批红酒来历的时候,我假扮过日本人去找柏友山的。后来我又进了扶桑社,里面有个成员问我是不是因为二十一桶的事情找过柏友山。我说是。那人就没有再问了。” “谁问你的?”吴大志问。 “不认得,可能是个小兵吧!啊,其实我跟柏友山之前也应该见过,就是之前的南北商会会议啊!牧小满,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啊!” 牧小满点了点头:“我记得。” “当时我没注意过柏友山,我那时……”吴雁夕刚说到这儿一时有些语塞。 牧小满笑了:“你那时在跟安东聊天呢!” “对不起啊,牧小满,我……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吴雁夕一脸愧疚:“你别怪我啊!” “我怪你干嘛?我又不是安东那三个太太!”牧小满的口气虽然轻松,却是明显的酸味。 吴雁夕抬眼望了望吴大志,吴大志站在牧小满的身后,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牧小满很不喜欢把话题转移到安东身上,于是,她又问吴雁夕:“后来你因为二十一桶的事情去找柏友山,他没认出你吧?” “应该没有吧?哎呀,你这么一问我有点担心。” “应该没有,如果柏友山认出你了,你不会在扶桑社里待那么久的,这次柏友山要找假夫人,也绝不会找到你头上的。”吴大志淡定地说。 “呵,不错啊!刑查学进步很多哦!”牧小满笑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9章 不见了 三人又针对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做了一个商讨后,吴雁夕便出门去扶桑社了。由于她现在是柏友山的可利用棋子,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所以,大毛这次没有同去,吴大志只派了几个小协警们在暗中保护。 大毛留下来对吴大志汇报了这段时间他和吴雁夕在扶桑社里的所见所闻,牧小满在一旁听着,总觉得这帮日本人在上海大费周章的创办扶桑社,应该不会只是想偶尔制造几起动乱这么简单。 “扶桑社社长是谁?”牧小满问。 吴大志看了她一眼,说:“我们的老师,千叶卫。不过你放心,千叶卫到现在都没在扶桑社露面过,他之前和雁夕在清鹤园见过一次,就没有再见第二次了。不过,就算是再见面,吴雁夕的变化那么大,千叶老师不一定能认得出。” “他们已经制造几起混乱了?”牧小满又问。 “六起。”大毛汇报说。 “你们阻挡了几起?”牧小满皱着眉头问。 “五起,没阻挡的那一起就是三天前,那天我跟嫂子去扶桑社去晚了,没听到计划的时间,想打听来着,大家都十分冷漠,没人告诉我们实际情况。不过,那一次也并没有制造人员伤亡,他们只是在一家纺织厂门前静坐来着。” 然而,大毛的这段话却让牧小满的神经紧绷:“我怎么觉得,他们已经发现吴雁夕和大毛是中国人了?” 这话让吴大志十分紧张:“什么意思?” “也许并不一定知道吴雁夕的真实身份,但是,扶桑社里的高层应该怀疑到她了。”牧小满顿了顿,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她应该暂时是安全的,否则於无时不会让她去扮演柏夫人的。由此推断,暂时安全是因为柏友山和於无时他们并不知道吴雁夕的真实身份。而对他俩身份开始有怀疑的,恐怕,应该是千叶老师。” “你确定?”吴大志有些着急:“千叶老师虽然人不错,但他始终是个日本人,他会不会害死雁夕?可千叶老师从来没在扶桑社里露面过啊!他应该不知道雁夕在里面吧?” “难说,千叶老师那么精明。我觉得,那次纺织厂门前的静坐应该就是千叶老师布置的任务吧?” “对,我听说就是社长直接公布任务的。”大毛说。 牧小满笑了:“他是在试探你们呢!没想到,试探的结果正好是他怀疑的答案。” “为了安全起见,这次假扮柏夫人之后,我还是让雁夕回来吧!”吴大志神色不安地说。 “嗯。毕竟我们不知道千叶老师现在的立场是什么,不过,不管他是什么立场,他终究都是个日本人。对了,如果於无时就是瓦西里,在签署字据那天他一定会到场,签字地点我安排在简自淮的办公室里。吴大志,拜托你到时候派一些人在旁边埋伏着,如果你们看我走出来时帽子拿在手上,代表瓦西里就是於无时,尽管抓人就是。如果你们看我帽子戴在头上,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没问题!” “不过,瓦西里一定就是於无时。”牧小满斩钉截铁地说。 牧小满离开国际大饭店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擦黑了。她正巧在楼下碰见阿廖沙了,阿廖沙一阵欣喜道:“少奶奶!你怎么来了?要不再等一会儿吧!等下少爷会来。” “不了,我得赶回病房,我爸一人在那我不放心。”牧小满边说边抬脚就走。 “没事儿的啊!吴警官安排了好多警察在那保护呢,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我刚才从病房出来的时候,肯特医生还在那呢!” 牧小满猛然想起什么,站住脚步回头看着他,问:“你哥哥……我是说於无时,他在俄国时叫什么名字?” 阿廖沙一愣,没想到牧小满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不过却也老老实实地回答,说:“瓦西里。” 天气不大好,虽然已是擦黑的光景,可夜空中仍然显得十分浑浊,闷热的空气凝结,气压极低,只要稍微有一朵墨云过来,必定是一场大雨。好在,国际大饭店招牌上的灯光适时地亮了起来,让阿廖沙看清了牧小满脸上的微笑,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 然而,还没等阿廖沙缓过神来,牧小满却已经离开了。 牧小满没那个时间跟阿廖沙闲聊,她要赶回病房,她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总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慌。那种感觉仿若被孤鹰盯住的云雀,旋转的圈子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觉得心惊肉跳。 虽然说吴大志已经安排了很多警察在那里看守,应该不会有问题。可她就是不放心,总觉得,那只无助的云雀正是躺在病床上的牧竹之! 她甚至没有去坐黄包车,完全是抄了近路跑过去的,然而,这种恐慌的感觉却随着她越靠近广仁医院,越是觉得阴云密布,好似此时的夜空。 果然,她的怀疑是对的! 当她踏进住院部大楼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出来,护士台那儿有个护士正在低头抄写着什么,整个大楼有着诡异的安静,就连那个护士翻页的声音都能惊得牧小满一阵头皮发麻。 好在,她经过一楼大厅时,看到旁边的研究室半掩着门,她经过的时候瞄了一眼,发现是渡边正在做着什么实验。 应该是在调配相思子毒素吧?也不知道他进行到哪里了。也不知道肯特医生是否能帮忙从中阻拦呢? 牧小满的脑子好乱,一边想着相思子的问题,一边警惕地看着死寂的四周。她安慰着自己,一定是想太多。可当她疾步奔上楼梯时,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平时纷扰的病房怎么会如此安静的? 那些喊着疼痛的病人们呢? 那些坐在长廊上打着点滴的患者呢? 那些走来走去的医护人员们呢? 怎么什么人都没有? 二楼走廊上的昏黄灯光被窗外的疾风吹得一摇一晃,那没有关紧的窗户被即将袭来的风声吹得哐当作响。不知道是那间病房的门没有关上,突如其来那一声“嘭”地关门声吓得牧小满的腿脚有些发软。 她平复着紧张而又慌乱的身心拐了个弯向着牧竹之的病房走去,却猛然觉得,不对! 为什么病房门口没有警察看守? 吴大志安排的那么多警察去哪里了? 想到这儿,她顾不得害怕了,一个猛子冲向前,飞奔到牧竹之的病房,却发现牧竹之已经不在病床上了! 三刀不在!老陈不在!肯特医生也不在!!那么多警察都不在!!! 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把牧竹之带到哪里去了? 牧小满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整个身子僵直,那突如其来的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得她动弹不得,顷刻间,倾盆大雨在那狂风的怒吼中噼里啪啦地从窗外砸了进来。却也一下子让牧小满本是慌乱的身心冷静了下来。 不能慌! 她暗忖:也许是爸爸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这些人陪着爸爸已经回牧府了也说不定。 于是,她赶紧奔向一楼护士台想给家里拨了个电话,可刚到一楼却发现,那个护士却也不见了。她警惕性地瞄了一眼研究室,却发现,那个房间的门已经上锁了,渡边也不知去向了! 她想不到那么多了,拿起旁边的电话便开始拨打牧府的号码,她不确定牧竹之到底回没回家,只好在电话接通之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三刀和老陈回去了吗?” “没有啊!”一个小仆人回答道。 “那家里有谁来过吗?” “没有,小姐你放心,这边一切都好好的。雨下得好大,我们都把门窗关好了。”那仆人没头脑地回了这么一句。 牧小满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电话却在一声惊雷中,断了。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是在发抖的,她回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猛然想起今天和吴大志离开医院的时候有很多病人在找肯特医生开出院手续。 由此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了。 这些人针对的目标应该就是牧竹之! 又或者说,背后操纵者就是柏友山,他应该已经派了於无时在行动了,他要针对的,就是牧竹之!他要害死牧竹之! 牧竹之昏迷那么多天他都没下手,是因为他以为牧竹之必死无疑。然而,现在他急于想要除掉牧竹之,可能是因为於无时跟他说了牧竹之已醒的事实。 柏友山不是不确定吗?他不是还在怀疑吗?为什么现在开始动手了呢?他现在开始动手了,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开始怀疑牧小满了? 牧小满发了疯一样地从一楼开始,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找。 然而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牧竹之的身影! 整栋住院大楼只有她一人在楼层间疯狂跑动的声音,那脚步哒哒的回声伴随着窗外夜空中蜿蜒刺眼的闪电,此时此刻让牧小满的身心崩溃不已,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失声喊道:“爸爸!你在哪?!” 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有诡异的回音,和窗外隆隆的惊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0章 找房间 牧小满完全慌乱了,她觉得曾经冷静的自己已经不存在了。在整栋楼里奔跑的她好似苍茫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太过弱小无助,只有那越发疾劲的狂风在这漆黑的夜里跟她一起在长长的走廊上仓惶哀叹。 整栋楼,所有房间,她全部看了一遍,没有,没有牧竹之的身影,甚至没有生命的丝毫气息。她疲惫无力地拖着自己回到二楼牧竹之的病房,怔怔地看着病房里摆得整整齐齐的物件,这里没有争斗,没有冲突,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仿佛牧竹之都不曾在这里住院过。 如利剑般的闪电叫嚣着划破了夜空,那夜空仿若撕裂的伤口,伴随着一声好似在牧小满脚边炸开的雷声轰鸣,她的脑子瞬间清醒! 她从今天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开始回想,猛然觉得: 不对,事情不对! 肯特医生是自己人,他当时在给其他病人办理出院手续,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几乎所有的病人全部走光了。 他每次临下班之前都会去爸爸的病房去看一下,检查一下是否有什么好转的迹象,之后才回自己办公室换衣服回家。 如果今天肯特医生发现爸爸不见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警察,通知牧府,通知一切能通知的人。而当时,病房前后都是吴大志安排的警察在看守。那么警察呢? 所以,爸爸不见了应该是在肯特医生下班离开医院之后。按平常来说,肯特医生是六点下班,每次离开医院一般是六点半。 而现在才刚过七点。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的发生应该是在半个小时之内!而凶手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他带走爸爸的过程一定十分紧张仓促! 想到这儿,牧小满回望着摆放整齐的房间,扫视着房间里的蛛丝马迹,她必须快,时间不等人,虽然目前她不知道带走牧竹之的人到底是谁,但她知道此人一定就是柏友山的人。而带走牧竹之的目的,应该就是想要杀人! 半个小时过去了,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牧小满的心冷静了下来,她换位思考,把自己想象成凶手去考虑,觉得:如果我是凶手,带走重病在床的爸爸一定十分麻烦,首先要的应该是轮椅或者推床。 这里是二楼,如果要把轮椅和推床抬到楼下或楼上,想必十分麻烦。那么这个凶手一定要有一个帮手。而推床目标太大,只有轮椅才能携带方便。所以…… 牧小满想到这儿,眼睛扫向病房门框,门框是木制的,大概在牧小满小腿位置高度那儿的门框上有一个撞击后的凹陷。凹陷是新的,这应该是凶手推着牧竹之着急出门时撞的。出行需要推轮椅,可见要去的地方应该不是在这栋大楼内! 那么他会去哪儿呢? 牧小满奔向一楼大厅,护士台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幅的医院平面地图,住院楼是在整个医院的南边,对应着南门。凶手不可能带牧竹之从南门口出,毕竟牧竹之身份特殊,不是寻常病人,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所以他们走的应该是北门! 而北门前面有两栋大楼,这两栋大楼平行,却与住院部的平面方向错开,这两栋大楼分别是外科大楼和内科大楼。再往前,与住院部对着的,是急诊大楼。这三栋大楼分别是三层楼高,每层十个房间。 一共九十个房间,会不会在这里面呢? 而旁边还有职工宿舍,行政楼和太平间之类,会不会在这边呢?总之,时间短暂,凶手应该不会带牧竹之离开医院。 抬眼望去,那三栋大楼里的灯光并不是全开,牧小满觉得,那零星灯光仿若在提示着她什么,而牧竹之,应该就在这其中一个房间里! 她猛然想起渡边正在调配的相思子毒素! 难道说,渡边是帮凶,带走牧竹之的目的是要实验相思子毒素? 从刚才她走近大楼看到渡边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没准相思子毒素已经给牧竹之灌下去了! 牧小满头皮发麻,转身就往北门奔,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快速在最短的时间内在那么多点亮灯光的房间里找到牧竹之! 然而,北门上锁了。 她疯了一样往南门跑,却迎面看到举着伞大步走来的安东。他的身后跟着阿廖沙。牧小满看到安东的那一瞬间,不由得一愣,鼻眼瞬间酸热了起来。不过,也只是内心莫名安心了一下,却并未停止她的脚步。 安东看到她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忙问:“出什么事了?” “我爸不见了!”牧小满边说边往门外冲。 安东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看着她急得快哭的表情,问:“怎么回事?” 牧小满努力地挣脱他的手,说:“我不跟你解释了,再晚一点我爸就要被柏友山他们给害死了!” “那你得告诉我牧叔叔被带到哪里去了!”安东着急地说。 “我不知道!”牧小满哭丧着脸说:“我这不是要去找吗?” 安东觉得牧小满这么多年的冷静全丢了,他抓着她的胳膊能感觉得到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他安慰着说:“你不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找?你跟我说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先分析一下。小满你别着急好不好,你有我啊!” 阿廖沙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少奶奶,你先别着急啊,你这样盲目去找只会更耽搁时间的。” 牧小满从来没觉得安东的手劲儿那么大过,她急得跳脚:“我自己已经分析过了,我有目标了,我这就要去找,你快放开我!” “你分析的目标方向在哪里?”安东忙问。 “前面三栋大楼!亮着灯光的房间都是!我要挨着这些房间去找!你若是愿意帮我,我们就一人一栋楼分头去找!” 安东抬眼看了看对面那亮着零星灯光的三栋大楼,气不打一处来:“那么多房间怎么找?” “挨个找!”牧小满大声地说:“安东你不把手给我放开,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救人要紧,你这么冲动怎么去找?亮着灯的就一定是吗?万一根本不在医院里呢?万一在职工宿舍呢?” “安东我们绝交!”牧小满大吼。 安东一愣,点了点头,用温润的声音对她说:“行,不过,绝交之前你得把你的分析过程给我说一遍!” 牧小满的眼泪瞬间涌出,一来是她敏感地觉得安东再这样耽搁她时间,她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牧竹之了。二来是她没想到安东竟然真的同意绝交。 安东看着她的眼泪好像夜空中倾泻倒下的暴雨,他的心早就疼得不行了,可他知道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放任牧小满的性子的,尤其是这个时候。 于是,牧小满哭着将自己的分析过程跟安东说了一遍。本以为安东能在听完之后放开自己,谁知,他抓得更紧了,连拖带拉地将她拽到护士台前,拿起旁边的纸笔随手画了个草图,说:“你的分析过程是对的。不过,刚才你说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对面那三栋大楼,除了被遮住的地方是盲区,我估算了一下,亮着灯的房间一共有三十多间。真要一间间的找恐怕耗时耗力。更何况,如果凶手刻意迷惑我们,也许亮着灯的房间并不一定是牧叔叔所在的地方。” “那也总比你在这里拖延时间强!” 安东没搭理她这句,而是继续说:“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是从南门进的,对吗?” 牧小满点了点头。 安东继续说:“医院西边往前走是比较偏僻的街市,再往前是城郊,而医院东边却是市区中心。凶手应该对你的路线十分熟悉,他知道你绝不会去城郊,而是会从市区方向来医院,走南门。所以,左边的内科大楼排除。同时,急诊大楼排除。” 安东说到这儿,牧小满终于安静下来了,她隐隐觉得安东分析得是对的。 “那么我们把目标锁定东边的外科大楼。凶手应该不会只有一人,最起码,他们要派一人站在目标地点放哨,好观察南门这边你什么时候出现。如果,牧竹之还没有出来而你就已经回来了,他们应该会用暗号来终止计划。而站在外科大楼的房间里能观察到南门口从东边方向过来的位置,应该只有西边第二和第三个房间。” 安东的语速很快,他相信牧小满能听得明白。所以,他边说,边画了个夹角:“否则,视线所不能及。” “嗯。”牧小满的眼泪收住了。 “一楼很容易被人发现,目标地点应该锁定在二楼和三楼的第二和第三个房间。这四个房间里,三楼那两个房间是哪两位医生的我不清楚,但是,二楼的那两间分别是肯特医生和渡边的诊室,所以……”安东突然扭头对阿廖沙大声地说:“快点去外科大楼肯特医生诊室!” 话音刚落,牧小满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是肯特医生诊室,便被安东一把拉着冲进暴雨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1章 救人 安东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牧小满奔跑在瓢泼大雨里。由于阿廖沙先去打头阵,安东并不担心,哪怕肯特医生诊室里待着的真正凶手是於无时,他也不担心。 更何况,关于相思子毒素他背后又额外咨询了肯特医生,肯特医生表示,如果剂量很低,在数个小时之内还是可以救得了的。再说了,肯特医生自从知道渡边开始研究相思子,总是明着暗着从中破坏他的实验。在这种情况下渡边若能成功提取,怎么想也不可能。 他的半边身子湿透了,却依然努力地用伞保护着牧小满不被淋湿。谁知,当两人走出住院部南门,拐了个弯奔向外科大楼时,牧小满一抬头,慌了:“你看!肯特医生诊室是熄着灯的!不可能有人在的!更何况,肯特是我们的人,你这是在怀疑他?” 虽然牧小满这么质疑着,不过,脚速却并未停止。 安东解释道:“我没有怀疑肯特医生,他这会应该在家呢!阿廖沙在前面探路,应该不会有危险,你等下直接去他诊室看看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我去给肯特医生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可那房间……” “也许凶手已经走了,但是牧先生应该还在诊室里躺着。毕竟毒药用下去不会立即死亡,再说了,我倒是觉得渡边的相思子不可能立即成功提取的。不过,在这个时间里如果我们找不到牧先生,就算再微弱的剂量,再不成功的药品,恐怕都会有危险。所以,凶手们跟我们赌的,就是这个时间差。毕竟,他们想通过这件事来钓两条鱼才会刻意将牧先生所在的房间灯给关掉。” “什么两条鱼?” “一条是牧先生,一条就是你。如果牧先生不死,他们倒是可以通过这件事来看看你的反应如何,从而推断,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人。当然,你应该知道这个幕后推手应该就是柏友山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外科大楼。牧小满顾不得回答他什么,直接冲进楼梯间,奔上肯特医生诊室,而安东直接在一楼大厅给肯特医生打电话。 果然,安东说得没错,牧小满刚上到这层楼,就看见阿廖沙追着凶手冲了出去。她看了一眼那凶手的外形,觉得不像於无时。不过,她眼下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进诊室去看牧竹之。 牧小满摸索着墙面打开了灯,此刻,牧竹之正是在肯特医生诊室里的病床上安静地躺着。地上一片狼藉,有着阿廖沙和凶手厮打过的痕迹。牧小满惊恐地看着牧竹之,她仓皇无力地走了过去,莫名的恐惧,惊吓席卷她全身,她好怕牧竹之已死,好怕这个好不容易醒来的父亲撒手西去。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牧竹之的嘴角有着吐过的白沫印记,看来,毒药吃下去已经有一小会了。她一把抓住牧竹之的手,手还是温热的,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溢满,战战兢兢地用手去探他的鼻息。 活着! 牧竹之还活着!! 牧小满惊喜地大声呼喊着:“医生!医生!你们快来,快来救人啊!” 闻声赶来的几个医护人员开始给牧竹之做检查,牧小满退了出去,她看着曾经叱咤风云在上海商界傲视群雄的牧竹之,看着这个爹爹的故友,为了保护她,照顾她,给她创造出最好的条件,可她却误会了他那么久。如今,他命悬一线地躺在那里,是生是死任由他人摆布。 她的眼泪瞬间簌簌落下,可她却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安东说得是对的,柏友山并没有相信自己,他是在做一个致命的生死游戏,赌的就是自己的立场是什么,而赌注就是牧竹之的生死。 眼下,她不知道在医院的什么地方,有可能还有柏友山的眼线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说,为了让柏友山输得更惨,死得更难看,却要搭上牧竹之的性命,说实在的,她做不到! 想到这儿,她的全身发抖,刚一转身准备出去,却看见安东大踏步走了过来:“肯特医生马上就到!小满,你去哪里?” “我去杀了他!我不等了!”牧小满没有说柏友山的名字,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安东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打算这样功亏一篑了吗?” 这句话把牧小满的眼泪一下子给止住了,她故作惊讶地问:“我布了什么局?” 安东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叹息着说:“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也都知道。你想的,正是我支持的,小满,你不要忘了你始终有我。我是你随时可以取走的棋子,只要你需要,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等着你。” 牧小满觉得自己每次跟安东在一起时,心中的所有防备总是能轻易被他击碎,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不用对安东明说,他就是能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总觉得就算窗外风雨再大,她都能安心下来了。 走廊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阿廖沙回来了。 “少爷,少奶奶!凶手跑了!”阿廖沙看着他俩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绑架应该是扶桑社的混蛋干的!刚才那人朝我使樱花飞镖来着。” “是於无时吗?”安东问。 “不是!” “嘿,安东,牧小满!”肯特医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疾步奔了过来:“牧先生呢?” 牧小满指了指他的诊室,说:“在里面,肯特医生麻烦你了!” “好,你放心!”肯特医生一头扎进他的诊室里,询问了其他医生目前牧竹之的情况后,又对牧竹之嘴边的白沫进行了提取,发现,那正是相思子毒素。只不过,相思子毒素的提取并不算成功,毒性比较微弱,虽然凶手加大了剂量,不过,却并不会威胁到牧竹之的性命。 在确定了牧竹之的情况后,肯特医生立即让众人将他抬到推床上,推到抢救室里开始急救。 牧小满站在抢救室外,听着窗外的雷声渐渐小了,雨声也慢慢收住了,她那慌乱许久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决定,等牧竹之苏醒过来以后,说什么也不能把他留在医院了,要把他带回家去!再怎么说,牧府是安全的。要不是吴大志,她白天就应该把牧竹之带走的。 她懊恼不已地看着紧闭的抢救室,直到安东那熟悉的足音急促传来时,她才回过头去,问:“怎样了?” “吴大志等下带人过来,他完全不知道他的手下莫名撤退的事。我估计应该是有人冒充他或者什么人来谎报假消息的。”安东边说边留意观察牧小满的眼睛,看着她不再紧张害怕的目光便知道她终于安心了许多。可当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时,却发现她的手依然冰凉:“很冷吗?要不要……” 牧小满收回眼光,漠然地将手迅速抽回:“不要!” 安东笑了,不由分说地将她搂在怀里,喃喃地说:“我还没说要干嘛呢,你就不要?” 牧小满没挣脱,酸酸地说:“你不是同意绝交了吗?还在这里做什么?” 安东一听,笑得更开心了,抱着她轻轻地晃来晃去地说:“啊,哈哈!我的小满啊,原来你是在介意这个啊!谁让你刚才不告诉我你的分析过程呢?” “当时情况紧急。”牧小满被他紧紧抱着,鼻尖传来安东身上好闻的星空的味道,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轻轻地说,可安东不知道的是,她的嘴角终于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安东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那你也应该告诉我嘛!小满,你要记得,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告诉我,你有我。”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肯特医生的诊室呢?” 安东摸住她的手,强行着让她搂着自己的腰,牧小满总觉得有些局促,却也随他去了。安东见她没有挣脱,乖乖地搂着自己,心中更是得意极了,他紧紧地抱着她,说:“因为肯特医生是我们的人。柏友山和於无时他们深知这一点,所以,想嫁祸给肯特。这样,也能摆脱他们自身嫌疑。他们也应该知道渡边在调配相思子时,最大的障碍就是肯特。所以,他们今晚这次行动看似笨拙,实际上并不简单。” 那一瞬间让牧小满有一种回到当初两人恋爱时的感觉,恍如隔世,总觉得是如此的不真实。若不是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恐怕,她还没回过神呢! 出来的是一个护士。 “请问我爸爸怎样了?”牧小满着急地问道。 “还在抢救中。”护士的回了一句空话,说完便转身进了旁边的医务室取东西。 牧小满的余光忽然看到了对面住院部大楼,此时,那栋大楼里大部分房间的灯都已经熄灭了,不知道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还是刚才那场暴风雨所致。牧小满看着那间渡边调配相思子毒素的研究实验室,忽然觉得,那个房间黑黢黢地,好像里面有一只无形地大手在呼唤着她。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全然不知安东从背后环抱着自己,在耳边喃喃地问:“冷吗?” 直到那个护士从医务室里取了东西出来,她才猛然惊觉:“护士小姐,请问抢救大概需要多久?” “不清楚,牧先生被灌了很多药,现在正在清洗中。问题不大,虽然当时应该很痛苦,不过,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牧小姐你别担心。”护士没什么表情,碍于牧小满身份摆在这儿,她也不好怠慢什么。她说完又一头钻进抢救室里,将门紧闭。 被灌了很多药。 问题不大。 当时应该很痛苦。 这三句话好像三道金光让牧小满的心豁然明亮了起来。 她扭头再次看向对面那间研究实验室,却正好看见吴大志带着一帮警察乌泱泱地从楼下经过。于是,她对安东说:“吴大志来了,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 “现在我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我想去研究实验室看一看,刚才出事的时候,我分明看见渡边在那里出现过。我想知道他那边还有没有相思子毒素,如果有,那么他调配出来的和真正的相思子毒素还差多少,我想知道他们的进度。” 说话间,吴大志带着众人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他连连道歉:“牧小满,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今天不是我拦着不让你爸离开医院,牧先生现在也不会这样!是我的失误!没别的,是兄弟你就再信我一次,从现在开始,我把整个广仁医院给看死喽!” 牧小满点点头,说:“好,我信你!不过我现在要离开一下,如果我爸出来我还没回来,你们先帮我照看一下!”说完,不等吴大志反应过来,便匆匆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2章 许诺 牧小满很担心住院部大楼里有柏友山的人在监视,于是,便来到内科大楼附近打算从那边绕过去,那里有一道羊肠小路,高大的法国梧桐很多,倒是给了她很好的遮蔽。 她踩着地上的积水,迈着看似稳重实则有些胆怯的脚步,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她现在十分冷静,她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目的自然不是观察渡边的实验结果如何,而是相思子毒素! 她的大脑快速地理清一条思路,从哪里走,如何进,进入研究室后该怎么做。 大楼漆黑,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在这里出现,可见,柏友山的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计划好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渡边失败了! 思考间,牧小满来到住院部的侧门,门是开着的。只是,铁门那“吱呀”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大楼里荡起了一阵诡异的回声。 牧小满探了探头,摸索着想要去开走廊上的灯,却没成功。看来应该是跳闸了。她看着前方黑洞洞的走廊,心中瞬间蒙上了如临深渊般的恐惧。 她还是迈着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坚定地向前走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声放轻,却依然能听见自己有些颤抖的足音和恐惧到慌乱的心跳。 哒哒哒! 好像那绵长的鬼语,在耳边,在心头,猖狂不已。 当她来到护士台前时,她才站定脚步,四下望去没有一个人影,她侧耳倾听,似乎这里也不像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她确信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之后,觉得自己轻松多了,脚步似乎也轻盈了许多,三两步便溜到研究室门前。 她再次回望了四周,没人。 又踮起脚尖透过房门向研究室内望去,也没人。 她放心了。可她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糟糕! 牧小满回想起刚才在这栋大楼上下找牧竹之时,她分明来过这里,那个时候门是开着的。也就是说,从她和安东、阿廖沙离开这里以后,这里应该有人来过!八成就是渡边,为了拿剩余的相思子毒素! 他想销赃?怕被人发现? 牧小满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研究室内望去,发现渡边待过的那个研究台上并未完全清理,那瓶瓶罐罐还散落在台面上。那些瓶瓶罐罐里面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剩余的相思子毒素呢? 突然! 一只大手将她的嘴巴给捂住,她惊恐地转过身去,却发现是安东。 牧小满的心脏吓得都快从喉咙眼里蹦出来了,她借着楼外的路灯瞪了他一眼,低语道:“你来干嘛?” 安东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钥匙,轻轻地将门打开了。 牧小满大喜。两人溜进去后,她才问:“你怎么知道门锁上了?钥匙哪里来的?” 安东将搭在肩上的两件白大褂拿了下来,丢给她一件,说:“他们既然谋害牧先生不成,肯定是想要第一时间销毁证据啊!这是常识。可相思子毒素渡边并没有研究成功,依他的性子,他一定会想办法去找出错误在哪里。所以,不可能轻易全部销毁的,总会留有一些放在这些瓶瓶罐罐中间。刚才肯特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的时候,我向他拿的钥匙。你也真是的,想要暗闯研究室,为什么不乔装打扮一下?万一被发现了,也可以装作这里的医生啊!” 说话间,牧小满已经将白大褂套在身上了:“肯特医生怎么说?我爸现在怎样了?” “还在清洗中,还没出来。” 牧小满放下心来,走到渡边的研究台前,看着那散落在桌面上的药瓶,也不知道该选哪个。迟疑之间,却想起这相思子毒素是曾经於无时给自己下过的毒,而於无时将这毒药隐藏在棕色的咖啡罐里。可见,这相思子毒素一定是怕光的。 想到这儿,她借着楼外的灯光选出四个棕瓶。其中有两个是液体,应该不可能。还有一个棕瓶里是药片也不可能。剩下的还有一瓶粉末状的,估摸着就是这个了。 牧小满打开瓶盖,闻了闻,没有味道。 “是这瓶?”安东问。 “应该是吧?我记得於无时给我泡的咖啡里没有异样的味道,相思子毒素应该也是无味的吧?”虽然有些不大确定,牧小满还是从旁边拿了一张干净的白纸,小心地将棕瓶里的粉末倒了部分进去。 当她手脚麻利地包好毒药放进口袋里时,门外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谁?!” 糟糕! 好像是渡边! 出去是不可能了!牧小满想着钻桌子底的,可这研究台之间的间隙太大,虽然整栋大楼熄着灯,却依然能轻易发现。慌乱之间,门外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怎么办?! 情急之下,安东一把将牧小满拉到墙边,用自己结实的后背挡住门口,将牧小满紧紧地搂在怀里,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安东捧着她紧张万分的脸疯狂地亲吻了起来! 牧小满惊呆了! 却因为渡边站在门口,她不敢挣扎半分,安东那柔软的嘴唇熟悉又陌生,也不知他如此急促的呼吸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吻得太过用力。牧小满的大脑一片空白,却在安东的亲吻中本能地回应了他。 安东见牧小满也开始用亲吻回应自己,心中激动不已,牧小满那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呼吸,熟悉的唇齿之间带来的心跳让他吻得越发用力。 牧小满觉得快要窒息了,可她的大脑却在冷静地高速旋转着:怎么办?如果渡边走过来该怎么办? 然而,心想事成这四个字在牧小满的生命中第一次快速地实现了。 当她担心渡边会不会走进研究室的时候,渡边的脚步声果然走近了。 安东在脑海里想着一切的可能性,而牧小满的脑子却因为渡边的脚步声的接近开始有些混乱,却在猛然间她想起安东脖颈上的那条蓝黄绳结!不知道窗外的路灯会不会照亮这边,不知道会不会被渡边发现! 牧小满想到这儿,抬起双手,搂住安东的脖子,遮住他的绳结。而这个动作,却让两人的亲吻越发狂热了起来。 渡边借着路灯看清了。 原来是两个偷情的小医生啊! 他的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打扰到他们俩,于是悄悄地来到自己的研究台旁,拿起那个棕瓶便走出去了。 他轻轻地关上房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暗想:爱情真是甜美之事,能让两人不惧黑暗,不畏恐惧地躲在这里发泄爱欲。哎,我和凛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到红叶凛,渡边的心情更是愉悦了起来,他踏着轻松的脚步刚走出住院部大楼,却猛然想起:不对!今夜暴雨,又没有住院病人,值班医生都在对面诊楼,就算他俩是值班医生溜到这里来偷情,也不该躲在研究室里啊……难道,是我想多了? 牧小满听见渡边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放下心来,她挣扎着想把安东推开,可安东似乎意犹未尽地继续亲吻着她,只不过,此时的吻轻柔了许多。牧小满被他吻得全身酥软,半分力气都没了,无奈,稍稍用力咬了一下安东的唇边,他才“啊”地一声松开了。 “谢谢你。”牧小满喘着粗气,故作冷漠地说。说完,便想离开。 安东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说:“不能走!” “我爸还在抢救室,我得……” 牧小满的话没说完,安东的嘴唇又粘了上来,牧小满努力地想要推开他,却不知自己到底是真没力气呢,还是出于本能根本不想多用力。安东轻柔地又吻了一会儿,才说:“渡边还在楼外等着。”说完,不等她回答,又继续亲吻了起来。 牧小满支支吾吾地想要说话,安东笑了,贴着她唇边的嘴巴并未松开,那温热的呼吸在字音间推进她的口中,问:“你想说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他还在外面?” 安东轻轻地捧着她的脸,对着她的嘴把又小啄了一下,说:“再怎么说,渡边也是学刑查的,不可能连这点防备意识都没有。我们这个时候出去,一定会被他撞见。” “那……那我们的演戏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 牧小满话没说完,又被安东的嘴唇给封住了,他吻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谁说我们是演戏了?我等这一天都等了好久了。” 这话一说,牧小满委屈极了,明嘲暗讽地说:“这儿太黑,安东少爷,您认错人了,您眼前站着的是您瞧不上眼的牧小满,不是安府里那三个娇滴滴的太太!” 安东一听,笑了:“看来,我们家小满怎么都哄不好了啊?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呢!”他边说,边用力地抱着她,低着头,紧紧地用自己的侧脸贴着她的脸,他轻柔地蹭了蹭她,问:“小满,你对我读过心吗?” 牧小满一跺脚,理直气壮地说:“读过!”她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更何况,在安东的拥抱里她也没那个力气去对他伪装。 “那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安东的声音温润而带有一丝委屈。 牧小满听出他的委屈了,一琢磨,自己还委屈呢! “信任你什么?” “我对你的感情。” 牧小满真觉得可笑了:“安东你真认错人了,我不是你那三个太太,虽然我不曾见过她们,可我知道你很幸福。”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幸福?”安东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稍稍偏过头,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看出来我很幸福?” “是啊,亲人的技巧越来越熟练了。”牧小满觉得自己真想哭。 安东觉得牧小满说对了,听着她委屈的,想要哭泣的声音,他有些坏坏地觉得,自己真是太满足了,他笑了,小口地吻着她,说:“因为是你啊!” 牧小满推搡了他一下:“什么因为是我?”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再过段时间,我就告诉你全部真相。” “什么真相?” “我爱你,我一直都在爱着你,没有一天是离开过你的全部真相。” “哈!安东你自不自私啊?你让我有事就跟你说,可你为什么有事却不跟我说呢?”牧小满越想越气,用尽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说:“过段时间?要过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安东强硬着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说:“一个月!不,半个月!不,十天!小满,你给我十天,十天后,我就告诉你全部答案。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3章 渡边家 牧小满努力地想要挣脱安东,可终究还是失败了,她伏在安东肩头,抱怨着说:“你上次也说让我给你时间的。” “嗯,有些事情我已经在加快速度处理了。小满,我自知对不起你,所以今后,我会加倍地爱你,补偿你,补偿这一年半你所有的委屈。好不好?”安东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脑勺,说。 “明明可以用十分钟就解释清楚的,为什么还要再等十天?”牧小满轻轻地搂住他的腰,不解地问。 这一动作让安东的心踏实了许多,他吻了吻她的侧脸,说:“因为……我有想保护的人。” 牧小满一惊,慢慢松开了手,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问:“你想保护的这个人不是我?” 安东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说:“不是。” “那你就长长久久的保护她吧!”牧小满冷冷地推开他。 她刚准备抬脚离开,却听见安东清晰的声音在身后扬起:“这个人是我爸。” 牧小满愣愣地回过头,借着窗外的路灯,她依稀看到安东的脸上有着难以名状的疲惫,不知怎的,她的心莫名一阵抽痛,却惊讶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好像那话流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字句作为开场白。 然而,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安东永远都是那个主动走向她的人。她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黑暗的,未知的夜里,看着安东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疲惫的声音里却有着那么一丝欣喜:“有些事我确实没有告诉过你,我也没想好该用怎样的语气跟你明说。但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我爸,我想帮他铲除掉一切障碍,想洗清他身上所有的污渍,这样,我才有勇气,才有底气跟你说。” “可你为什么从不问问我分手后的这一年多我过得好不好?”牧小满哽咽着问,她最不甘心的就是这个。 “对不起。”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等我十天。” “你给我的解释里会说你那三个太太的去留吗?” “会。” “你会跟我说分手的真正理由吗?” “当然。” “如果十天后,你还是没有解决掉安叔叔身上的那些问题呢?” 安东更用力地搂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说:“就算没解决,我都跟你坦白一切,好不好?” 终于,牧小满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似乎有了一个盼头了,她的嘴角浮上一抹微笑,轻轻地抱着安东,说:“好。” 当安东和牧小满在研究室里亲昵时,渡边在一旁的大树后观察了很久。他很担心研究室里这两人到底是不是来跟踪他的,他甚至想过,这两人会不会是安东和牧小满。可当他躲在大树下往研究室里望去时,余光却瞥见对面外科大楼里吴大志的身影,似乎他在跟什么人说话。 如果吴大志在那,牧小满和安东应该不可能在研究室里的吧?可他又不能去外科大楼里证明自己的猜想,因为他要盯着研究室里的那两人,万一那两人是跟踪者,生怕自己稍不留神,他们就溜了。 可他站在外面盯梢了半天,依稀在那路灯下看到那两人亲吻了半天后,似乎又闹腾了一些小意见,没多久之后似乎又缠绵地吻上了。 直到这时,他才放下心来:原来真是偷情的小情侣。 他放下心来,想着自己不该怀疑安东和牧小满的,虽然今晚自己做的事儿有些不光彩,可毕竟那是总参谋长强求的。 再说,自己对牧竹之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负责把住院部大楼里剩余的几个病人带到其他大楼做检查,并将调配出来的药交给扶桑社的人罢了。 于是,他在安慰了自己之后,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走到自家居民楼下,渡边便发现居民楼附近停了好几辆车,在那黑色的轿车中,还有一辆军用车。那些车一字排开,黑黜黜地,莫名地让渡边的心蒙上一层低空浮动的黑云,压抑至极。 当他路过那些车时,心底莫名有一个声音在说:该不会是总参谋长来了吧? 想到这儿,他加快了脚速向着自家奔去。 可他还没到楼梯口呢,便听到自家方向传来一句男人的训斥声,此人说了什么,渡边完全没听清,他只知道自己的大脑嗡了一声,随即便听见红叶凛的惨叫微颤楼层。 他快速地冲回家,却看见在他家门口站着好几个日本兵,那些人看到他来了,便让开了一条道。很显然,这些人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渡边觉得自己的双脚似乎被捆绑了脚铐,沉重不已,却在红叶凛再次的惨叫声中,冲了进家门,却被眼前的那一幕给惊呆了! 此时,总参谋长正坐在渡边家的客厅中央,悠然自得地喝着清茶,旁边坐着千叶卫,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客厅两边站着两排士兵,他们端着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渡边和客厅中间已经被抽打地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红叶凛。 一个满脸猥琐模样的军官正揪着红叶凛的衣领,那灰蒙蒙的手指就快要伸向她的衣襟里,红叶凛的脸上挂着泪,却无力阻挡眼前的一切,因为她的手脚被麻绳捆着了。 渡边站在门口,本是怯弱的他在大脑空白了那么一两秒之后,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前去,怒吼着用自己的拳头挥向那个军官的脸。那军官一时也傻了,竟被他没什么力气的拳头给一拳砸倒在地。 “你们想干什么!?”渡边冲着那军官吼道。 实则,他是想质问总参谋长的,然而,却真的没有勇气。 他心疼地看着红叶凛,不由分说地将她手脚上的绳索给解开,好在,当年千叶老师教过他们如何快速解掉绳索,这一技巧并未忘记,再加上长时间练习手术刀和缝针的关系,红叶凛脚上的绳索被他快速地解开了。 他抱着红叶凛,懦弱地哭出了声。 “心疼了?”总参谋长嘲讽着问。 明明就是,竟然还问? 渡边心里抱怨着,却并没有回答。 “相思子毒素为什么不成功?!为什么今天晚上的计划失败了?!”伴随着这声质问,总参谋长将手中的茶杯用力地砸向渡边的脑袋。 又快又准又狠! 渡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砸得晕头转向,那鲜血瞬间从额头滴落了下来,他在眩晕中终于明白了红叶凛如此受伤的原因。 他慌乱着帮她整好了衣襟后,忏悔着对总参谋长磕了个头,说:“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这都几天了?你竟然还调配不出来相思子毒素!於无时和柏先生都把调配过程和结果全部写给个你了,为什么你那么笨!”总参谋长怒气未消,声音仿若根根长矛,扎满渡边的全身。 “对不起!”渡边只能这么回答了。 “我们军国主义讲究的就是信用!人家柏先生十分信任我们,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将相思子毒素的配方交给了我们,人家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只需要让牧竹之死!为什么你连这个都做不到?!” 渡边本是将头抵着叠席的,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总参谋长,直视着他,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总参谋长被他的无礼话语给问住了。 “让牧竹之死是什么意思?”渡边的声音本是微颤的,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洪亮了起来。 总参谋长目不斜视地瞪着他,却对千叶卫说:“千叶君?” 千叶卫微微低头:“对不起,是我没有跟渡边说清楚。” “千叶老师到底怎么回事?”渡边的声音中带着疑惑不解,更带着抱怨:“相思子毒素不是柏友山要做的药酒里的添加剂吗?” 千叶卫似乎有些为难,却最终开了口:“是添加剂,但是,它也是一味毒药。” “我知道它是毒药,可老师,您不是说相思子毒素是作为以毒攻毒的添加剂放在柏友山的红酒里的吗?您不是说,我们是想跟他合作来做药酒的吗?” 千叶卫没吭声。 “千叶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今天晚上的计划是……杀死牧先生?”渡边终于理清了思路,却惊讶地迅速站了起来:“你们是想利用相思子毒素害死牧先生?” “这是柏友山的要求。”总参谋长缓和了口气:“否则,人家凭什么白白给我们这味药的制作配方?” 渡边惊呆了:“所以……所以……所以刚才牧先生出现那种情况是因为我间接地给他下了毒?为什么扶桑社的人告诉我说,他们会把相思子放在二十一桶里,作为药酒去治疗牧先生?而且那人说,他说正是因为我调配出来的相思子不知道药性如何,才要秘密进行,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更不能被人跟踪!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说的统统都不一样?” 总参谋长瞪了一眼千叶卫。 千叶卫虽然没看他,却被总参谋长那凌冽的眼光杀得体无完肤,他的头更低了:“跟你接头的那人,是传我的话说的。” 总参谋长从一旁拿起新茶盏,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问:“千叶君,你的母亲爱喝红酒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4章 仇恨 总参谋长的这句话好像寺庙高塔上那被岁月侵蚀的梵钟,猝不及防地从高空跌落砸向千叶卫,将他的身心瞬间笼罩在黑暗中。 千叶卫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他自知已无退路,只好说:“家母从不喝酒,如有需要,这杯红酒我替她代劳。” “哼!”总参谋长不屑地将茶盏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千叶卫回望着站在旁边一头雾水的渡边,他站起身来,严肃的口吻不容有一丝质疑地说:“你是被天照大神选派的人,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荣耀!你的身上,有神赐予的光辉,正是我们扶桑计划中所必不可少的杰出人才!” “什么荣耀?什么光辉?千叶老师你在说什么呢?”渡边的声音颤抖,却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去说。 “你不要忘了,你学的是刑查,还是我们帝国的一名军人!”千叶卫提醒他。 显然,渡边早就忘记了:“什么?什么军人?”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你找我填写过一张表格,你申请加入部队,想做一名军医。当时班里除了那三个中国人以外,你和弦仁殿下都加入了军队。” 渡边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当时不知道毕业后该干嘛,我本来就是学医的,千叶老师你知道我害怕尸体,所以就逃避去学了刑查。我是想学好后能帮家父酒厂生意的,可家父却写信给我说上海这边的酒厂他打算脱手,我那个时候忽然不知道以后该去做什么。就想着要么就做一名军医。” “你想起来了。”千叶卫的眼睛如猎鹰般盯着他。 “我是想起来了,可我现在不是军人了,我现在是一名医生!我找到自己的工作了,工作还是牧先生帮我的,我……” “可你至始至终都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军队是你想退就退的吗?是!你明面上是上海广仁医院里的一名医生,可你真正的身份是帝国的军医!”千叶卫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老师你别随便给我加身份。”渡边似乎有些不快地说。 “现在国家需要你,你怎能为了你自己的小恩情而弃帝国于不顾?!”千叶卫质问道。 “国家需要我,我定当出力帮忙!可这一切跟牧先生有什么关系?他是帮过我的人,可你们现在却让我害他?就为了跟柏友山讲信用吗?”渡边渐渐地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起来。 “中国人,他们向来狡猾。你永远都不知道牧竹之他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是我们帝国的军医,更是我的学生!我怎能看着你一步步地被他们中国人利用?柏先生愿意放弃中国人的身份来亲近我们,他已经付出了最大的诚意了。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你难道全然不知吗?” 千叶卫的这番话让渡边有些懵:“你的意思是,牧先生利用我?” “哈哈!”总参谋长忽然在一旁笑了,那阴森恐怖的笑声溢满整个房间:“千叶君,看来你的教学也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好嘛!你的学生似乎根本看不穿呢!” 千叶卫没回答他,而是舒缓了口气问渡边:“你的家母是叫渡边奈美吧?” 这个问句让渡边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是呀!” “她的婚前名字是田中奈美?”千叶卫又问。 “是的。” “我们听说,渡边家和田中家是世交关系,祖上交好,始终以兄弟相称,到了你父母这里又因为联姻而让两家的彼此利益开始壮大。是吗?” 千叶老师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的,却让渡边觉得莫名地有些紧张,他故作轻松地笑了:“这些在当初入学的时候你们有问过我啊!” “你有一个舅舅,叫田中五郎,是你最喜欢的长辈,是吗?”千叶卫口中的字句仿若那极速的飞镖,快狠准地扎在渡边的心中。 “老……老师,你怎么……” “我问你是不是?!” “是!田中五郎是我的舅舅,家族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我,当初我选择学医也是因为他,我平时有一些难以明说的心情也会跟他倾诉。虽然他工作很忙……” “田中五郎经营着你母亲家的棉纺织业,家族产业日益壮大,他很有经商头脑,可他对你再好,他终究还是死了!”千叶卫打断了渡边的话,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若要看穿了他的灵魂。 “没有!老师你不要胡说,我舅舅没死!他们只是船队遭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能被带到其他地方去了,家母说他们还在找!”渡边突然冲着千叶卫吼了起来,他的眼睛红红的,他不允许有任何人造谣说最疼爱他的舅舅已经死了。 千叶卫偏移过视线,正了正衣领,看着窗外远处夜幕中的零星灯光,说:“前段时间在东京港口发现了你舅舅的商船,船上空无一人,很多报纸刊登说,那是一艘幽灵船。还有一些报纸上说,你舅舅的商船应该是遭遇了海盗或者风暴。” “是的,家父家母已经发动很多人力物力去搜寻了!”渡边正视着他。 千叶卫却睨视了他一眼,不屑地对那个军官说:“文件呢?” 军官身后的一个小士兵一听,赶紧将手中拿了很久的文件夹递给千叶卫。渡边一看,忽然心里明白了许多:原来千叶老师他们都是有备而来的! 千叶卫将手中的文件夹在渡边的面前扬了扬,道:“田中五郎假冒中国商船,声称自己是中国福建人,商船停在卢家码头,之前一直平安无事,却在牧小满回来之后,从此消失,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说完,用力地将文件夹丢在地上。 “什么?”渡边震惊了,他显然还没转过来弯。 “卢家码头现在是牧竹之手下的,而我们背后调查,田中五郎和他船上所有的搬运工,全部死于牧氏父女俩!而疼你爱你的舅舅,是死在牧小满的手下!牧竹之为什么要把你安排到广仁医院?就是因为他怕你发现背后所有的事情!” “……你胡说。”简单的三个字,可渡边却说得有气无力。 “我胡说?恐怕真正不愿看清事实的是你吧?你知不知道医院上下所有人都在瞒着你?中国人都在防着你!恐怕,你更不知道的是,牧竹之应该已经醒了吧?你当牧小满他们是朋友,可他们当你是自己人吗?” “……你胡说。”渡边的眼泪瞬间落下。 “这份文件就是整件事情所有的调查报告,你自己看看吧!”千叶卫背着双手,看着窗外的夜幕,听着一旁渡边慌乱地拆开文件夹的哆嗦声,他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妄断的,可如果不在整件事情里稍微添油加醋,恐怕,渡边是不会真正愿意帮助帝国的。 没过多久,千叶卫便听见脚边传来渡边小声的啜泣,旋即变成了大声的啼哭。千叶卫回望了一眼总参谋长,可总参谋长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千叶卫觉得真是棘手。却在转瞬间,渡边站了起来,直接就往门外冲。 “你要干什么!”千叶卫呵斥道。 “我去杀了牧小满!我去掐死牧竹之!!我要烧光牧府所有的人!!!”渡边流着眼泪吼道,他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因为愤怒至极而全身发抖。 “我教你刑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就算是发现真相也不要冲动!你全部忘光了?”千叶老师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死的是我的舅舅!他是我的亲人!不是老师你的亲人,你当然不知道着急了!”渡边哭着大声说:“可是千叶老师,为什么你不早说!” “我……我们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千叶老师一时语塞:“所以才想让你调配出相思子毒素,一方面确实是帝国需要你,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自己报仇。” “子弹岂不是来得更快点!”渡边吼道,可见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 红叶凛幽幽地从旁边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如果你直接击毙牧小满,虽然报仇的速度是快,可接下来你会被安东他们追杀,甚至很难再回国,这样反而对你不利。总参谋长他们的意思是,相思子搭配二十一桶,杀人于无形!” 显然,红叶凛的话对渡边起作用了,他那满身的怒气渐渐地平息。 千叶卫接着说:“中国正处于一个动乱的时代,在这个时候赚钱是最能发财的,为什么你的家父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将酒厂脱手,你难道就没想过吗?” 渡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没吭声。显然,他依然不懂。 “因为之前牧竹之和安本华两人联手操控南北商会,不给我们日本人活路的机会。你以为牧竹之不知道这酒厂是你家的吗?他们早就调查清楚了!他们是故意打压你家酒厂的!你的家父在这里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只能脱手酒厂,否则,他的损失更大!当天皇陛下知道这一切时,愿意背后承担所有的损失,只为换来你为帝国的效忠!”千叶卫诚恳地对他说。 渡边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好像身上的血脉在那一瞬间被抽了个全空,一个瘫软,跌坐了下来,他无声地,愣愣地看着千叶卫的双脚,又转头看了看总参谋长。蓦地,他连滚带爬地跪拜在总参谋长身边,说:“我渡边光誓死效忠天皇陛下!” 那声音夹杂着哭腔,仇恨,和绝望。 总参谋长十分满意地看了看千叶卫。 千叶卫没看他,而是望向灶台上简单的锅碗瓢盆,他心道:渡边这孩子,恐怕从此以后普通的小日子是不会再有了。 “很好!”总参谋长笑着拍了拍伏在自己身旁的渡边,说:“天皇陛下只需要你在扶桑计划当中出一份力,就够了。” “就是提炼相思子毒素吗?”渡边恨恨地咬着牙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5章 加护病房 “唔……事实上,天皇陛下有一个细菌战役的计划。可到底如何实施我们并不知晓,目前在东京本部已经调派了很多医生和化工专家在进行研究了,但是,在中国这里,却没有任何一个切入点。千叶卫非常聪明,他想到要以毒药作为细菌战役的切入点,而相思子毒素,正是从柏友山手里拿到的毒药。这味毒药在身体中会有一个潜伏期,不会立即发病,但是具体怎样我们也不大清楚。所以才那么急切地让你调配啊!” “是我的疏忽!我已经知道相思子毒素这次失败的原因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提取出真正的相思子毒素!”渡边低着头发誓道:“不过,为什么要以毒药来作为切入点呢?直接用细菌去谋杀不是更直接吗?就用牧竹之做实验!” “细菌战役还未真正启动,所有的药品还在研究当中。之所以需要用毒药来做切入点,是因为我们不清楚中国人的体质到底是如何,毕竟人种之间总有差异。今晚让你把相思子毒素交给扶桑社的人,也是想拿牧竹之做实验的。”总参谋长慢条斯理地说。 “对不起,刚才我一直以为今晚相思子失败的原因是没能唤醒牧竹之。我一直以为,扶桑计划只是想做一种普通的,以毒攻毒的药酒。我这种愚昧无知的想法,真是失礼!”渡边低着头说。 “算了,从现在开始也来得及。只是希望你能尽快!东京本部那边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我们这边速度跟不上似乎不大好。天皇陛下已经有些不开心了。”总参谋长的语速虽然慢,可那愠怒的口吻丝毫未减缓半分。 “请总参谋长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渡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发誓着说。 “可以是可以,但是,去哪里呢?医院应该很不安全了。只怕,牧小满他们已经怀疑你了。虽然她是柏友山的人,但是,这个女孩不简单,她的伪装课成绩我听说是很高的。万事总要有个防备。千叶君,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安全调配相思子毒素的实验室。”总参谋长望向千叶卫。 “去我们的第二仓库吧!”千叶卫提议道:“酒厂是柏友山的,他是我们的人。” 总参谋长站起身来,说:“嗯,你们去吧!今晚事情太多,我有些乏了。”他边说边瞄了一眼红叶凛。红叶凛立即心领神会,一丝媚笑浮上嘴角。 渡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在千叶卫和众官兵的陪同下走出房间,那感觉似乎有一种踏上刑场的犯人,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却在他经过红叶凛的身边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绕过那名军官,紧紧地抱了抱红叶凛,红叶凛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惊呆了。 渡边转过身来,勇敢地对总参谋长说:“今后,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请总参谋长直接惩罚我,凛是个女孩,是我的未婚妻,受不了这样的惊吓。还请总参谋长见谅!” 总参谋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渡边却在红叶凛惊讶到有些感动的目光中,离开了。 直到护送渡边去酒厂的车子走远了,红叶凛才回过头来,眼睛如蛇蝎般死死地盯着之前那名军官,上去一个耳光打得他的脸火辣辣的疼。 红叶凛恨恨地骂道:“都说了只是演一场戏,你竟然敢摸我!卑劣下贱的你,有什么身份和资格碰我?!” 军官低着头,红着脸,不敢说半个字为自己辩解。 总参谋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离开后,笑眯眯地一把搂过红叶凛的肩膀,说:“今夜又是暴风雨,又是演戏的,真是把我累得够呛,去我房间吧!帮我洗澡。” 红叶凛立即谄媚地笑着说:“好。” 于是,两人嬉笑着来到渡边家的隔壁,士兵们刚一打开房门,他俩便迫不急待地跌进房间里。总参谋长用他那满是烟味的嘴唇和被香烟熏得黑黄的牙齿,在红叶凛的身上啃咬。他的胡子随着他的嘴唇在她的胸前蹭来蹭去,却在今晚让红叶凛觉得一阵莫名的恶心。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任凭总参谋长肆意发泄却完全不想配合他半分,她呆呆地看着没有开灯的天花板,那隐约被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影影绰绰地,好像在天花板上汇成了一个图案。这个图案红叶凛越看越觉得那是渡边的脸,那张虽然惧怕,却也要维护着自己的勇敢的脸。 莫名地,红叶凛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当渡边家发生这一切时,肯特医生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把牧竹之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 经过这一折腾,牧竹之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好几层。牧小满心疼地抓着他的手,跟医护人员一起将他送进了加护病房。 倒不是牧竹之的病情危险,而是因为加护病房是隔音的,这简直是绝佳的秘密会议室!目前加护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所以肯特医生特意将牧竹之安排在这里,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 牧小满看着肯特医生的侧脸,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激。 直到牧竹之被推到加护病房里,其他医护人员全部退出,房间里只留下牧小满,安东和吴大志时,肯特医生才将病房门关闭。 门外是阿廖沙,三刀、老陈和吴大志的手下在严加看守。此时此地,应该十分安全。 肯特医生将窗帘拉上后,才说:“牧先生,你可以睁开眼了。” 牧小满惊喜至极,她刚才还以为牧竹之又昏迷过去了。她开心地抓着牧竹之的手,声音略带哭腔说:“爸爸,你终于醒了!没事了没事了!” 牧竹之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多亏了肯特。”眼睛却望向旁边的安东和吴大志,说:“辛苦了。” “恩人呐,吓死我了!你这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我真不打算活了。今天这事儿全赖我!牧小满要帮你转院的时候,我就不该拦着!”吴大志还在自责。 安东笑着说:“幸亏小满发现得早。” 肯特医生却一脸担忧地说:“其实,我把牧先生安排在这个房间也是因为有些事不大方便在外人面前明说。” “怎么了?”众人忙问。 “牧先生的身体状况本就没有恢复好,刚才又遭遇这么一劫。现在对外放出风声说牧先生尚未苏醒,恐怕,时间一久会被他人发现。而且,之前那个小护士完全消失了。”肯特医生耸了耸肩,说:“如果再来这么一次,我担心牧先生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这也是我担心的。”牧小满皱着眉头说。 “牧先生身体里的相思子毒素虽然已经清理出来了,但是,不敢保证是否还有剩余毒药残留,这段时间应该是在观察保护期。其实我最担心的是,刚才我研究了一下牧先生体内的相思子毒素,虽然说还没有完全提取出来,不是最纯的,却已经接近真正的毒药了。渡边很聪明,恐怕,再给他一天,或者半天的时间,他就能调配出最纯相思子。到时候再来这么一次,恐怕没人能救得了了。”肯特医生担忧地说。 “转院!我们现在就转院!”吴大志嚷嚷着。 安东却反对了:“我不同意!其他医院的医疗设备不一定比这里强,这是其一。其二,牧先生应该已经被他们盯上了,这个他们不仅仅是柏友山,於无时,还包括日本人。所以他们的人手非常多,眼线非常多,我们不一定能万无一失的保护的了。” “我二十四小时派人来保护!”吴大志说。 “就怕你一个队的人都抵不过於无时的身手。”安东说。 “秘密带回家呢?”牧小满提议道。 “不管带到哪里,都会有人监视的。”安东一筹莫展地说。 就在众人一片沉默的时候,病房门被敲响了。 牧小满不慌不忙地打开门,却发现是柯叔站在门外:“终于找到你们了!” 牧小满挡着门,虽然她已经知道柯叔是自己人,是跟牧竹之一起忙于地下组织的搭档,可他明着的身份却依然是柏友山的手下,此时,牧小满的神经紧绷,不敢轻易放松:“师傅,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柏友山今晚放拳馆所有弟兄们假,我之前一直听说牧先生病了,早就想来看看了,却一直没有机会。”柯叔倒是十分坦诚,他边说边向病房内张望。 牧小满回头看了一眼牧竹之,牧竹之抬了抬手,示意让他进来。 柯叔对牧竹之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后,牧小满又问了刚才的那个问题:“师傅,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随便找个人问牧先生的病房,结果我到住院部大楼一看,没人。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却看见这边有不少警车,外科大楼这边似乎又有警察在看守。牧先生的身份如此特殊,自然是要有特殊的人来保护。所以,我顺藤摸瓜,不难找到这里。干我们这一行的,洞察力还是要有点的。”柯叔解释道。 牧小满和安东对望了一眼,她说:“看来,让吴大志的手下来保护这个方案不行,目标太大,太容易找到这里。” “哎,”牧竹之叹了口气,虚弱的说:“小满啊!”牧小满一把抓住他的手,听到他继续说:“我这几天啊,想了很多,看到你和安东现在关系缓和了许多,我真的放心了。” 安东赶紧俯下身,一把握住牧小满和牧竹之的手,对他说:“牧先生,你别担心,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我会照顾好你,小满,和我爸的。” 牧小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牧竹之点了点头,说:“所以啊,我在想,就算是现在让我真的死了,也没关系了。你们放手做你们的事情去,经过这一次啊,我什么都看开了。” 一句话让安东瞬间想起了什么,他环顾了屋内这几个人,觉得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只是,有几个人恐怕必须得排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6章 密谋之夜 然而,安东却什么都没说。 由于牧竹之刚刚抢救过来,身体十分虚弱,众人便没有久留,吴大志在留下一队警员们之后,便跟柯叔一起离开了医院。 肯特医生打算今晚继续对牧竹之体内清理出来的相思子毒素做更进一步的研究,以确保在渡边的下一步行动之前做好一切应对准备。 整个加护病房只留下了安东和牧小满在陪着牧竹之。只是,安东从计划在心中萌发的时候就在一旁闷不吭声了。他站在窗边,用食指拉开窗帘一条小缝,透着缝隙他在往外观察,到底在观察什么,他也不清楚。 不过,他的大脑在快速旋转,在准备一个万全之策。 当然,这个万全之策必须要有人来帮。而这个人,就是安本华。 安东在等他。 直到临近子时,安本华才急匆匆地赶来,阿廖沙引着他来到加护病房后,安东才转过身来。 “哎呀,牧兄!我来晚了,现在好点了没?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安本华关心着说:“刚才我带阿秋去了一趟老宅,你知道那个地方的,有点儿远。” 牧竹之连连点头,虚弱地问:“阿秋?” 牧小满在旁边问道:“是那天我们去码头接的那位先生吗?南洋来的?” “对!”安本华满面红光地问牧竹之:“牧兄,你还记得他吗?” 牧竹之笑了:“哦……南洋!记得……记得,他被柏友山秘密追杀了很久。” “所以我说人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和气生财嘛!阿秋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我觉得,他应该是我们的王牌!”安本华神秘地笑着说:“不过,牧兄,等你身体好点了,我要把他带到你面前,跟你说一些事。现在还不行,你身体不好。” “哦?”牧竹之疑惑地看着他。 安本华欲言又止,安东在旁边接过来说:“牧叔叔,应该是我们安家多年前老宅被烧的事。” 牧竹之嘴里“哦哦”地点了点头。 “不过,”安东接着说:“现在当务之急,是牧叔叔的安全问题。爸,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计划?”众人望着他。 “我在很小的时候,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有关于俄国奴隶市场的一些事。说是如果奴隶主觉得正在商谈的买家不合适,便给该买家看中的奴隶吃下一种药,吃过之后这个奴隶就会变得身体虚弱,甚至会渐渐地测不出脉搏,身体僵直成死亡状态。” 说到这儿,大家一下子都明白了。 “爸,”安东对安本华说:“之前你说阿廖沙和於无时就是你在俄国奴隶市场上买下来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药。” 安本华点了点头:“不错,这药我亲自调配过。我记得后来我有毒蝎和毒鲨他们两个得力杀手后,有其他人来找我买他们。你们知道俄国人身高马大十分彪悍,我在俄国也怕因为拒绝他人而引起杀身之祸,所以,这种药我也给阿廖沙他们吃过。” “效果如何?”安东急着问。 “吃的不多,药性比较浅,所以只是让他人觉得阿廖沙他们病入膏肓罢了。如果稍微加大药量,倒是可以用死亡来蒙混他人。”安本华若有所思地说:“其实配置方法很简单,都是寻常草药,药房里都能买得到。只是,配置过程需要点时间。” “太冒险了!”牧小满首先持反对意见:“爸爸的身体本来就虚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万一他身体本来就没恢复好,弄巧成拙怎么办?我不同意!” “小满,”安东的手搭在她的肩头,说:“现在唯有对外公布牧叔叔已死,才能真正摆脱这些人的追杀,否则,柏友山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暗地联手日本人,背后的势力日益扩大,今天晚上就是一个教训。” “万一这种药吃了过量怎么办?会不会对我爸身体有什么副作用,会不会……” “让肯特医生加进来,调配过程让他全程看管!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就做。”安东提议道。 “……我同意。”牧竹之苍老的声音在一旁虚弱地响起。 牧小满惊讶地看着他,说:“爸爸!这太危险了!” “我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很多事情已经不怕了。”牧竹之看着牧小满,说:“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你如果不放胆子去做,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将会收获什么。最近几年我特别清楚,柏友山总是明着暗着在找人害我,后来,我深知於无时已不可靠,却念在你爹爹的话,一直留着他。若不是三刀在旁边,恐怕我早就被他们给害死了。” “现在牧叔叔躺在病床上,被害的概率比之前大很多。就算是三刀,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护得了。今晚就是,他们乘着三刀回去休息的空档做出这种事儿,这一次是失手了,那下一次呢?”安东在旁边开导她。 “万一……”牧小满显然说服不了自己。 “万一真有个什么,我去见你爹娘的时候,会把你和安东的好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牧竹之拍了拍她的手,说。 “爸爸,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哪有什么好消息?”牧小满抱怨着,旋即,又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又没打算做他的四姨太!” “牧叔叔真是聪明,从没学过刑查,眼睛看得都比你透彻!”安东抱怨着对牧小满说。 牧小满瞪了他一眼,又道:“如果事情成功了呢?万一这些人依然在监视着我们呢?” 在一旁一直回忆药方制作方法的安本华终于回了神:“去我们家!小满和安东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这是对外都知道的事儿。所以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家。事情结束之后,立即把牧兄接到我家去!” 牧小满眼帘一低,没吭声,心道:还不知道安东那三个娇滴滴的太太同不同意呢! 这件事说做就做,事不宜迟! 好在,所需要的药材在广仁医院的中药房里都能找得到。配置地点就在肯特医生的专属研究室里。有肯特医生帮忙配置,牧小满倒是放心了许多。 时间不等人!必须在渡边调配出最纯相思子毒素之前让牧竹之服用! 牧小满十分紧张地坐在加护病房里,陪在牧竹之身边,寸步不离。 安东去了一趟渡边家,想看看渡边是否在家。如果他在家,顺便看看他在做什么。 结果,渡边根本不在家…… 安东觉得,恐怕他应该在什么地方研究着相思子毒素! 到底在哪里呢?安东想了很多地方,一个人开着车在凌晨无人的大街上。最终,在去了拳馆、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梦巴黎之后,他想到了柏友山的酒厂! 于是,在凌晨三点,他将车停靠在酒厂稍远点的地方,看着已经被日军保护得密不透风的酒厂,看着那酒厂仓库灯火通明,看着那仓库外来来往往的人,其中似乎还有千叶卫的时候,他明白了很多。 渡边就在酒厂里,这里应该是日本人的实验室!他们似乎在秘密地进行着什么。 就在安东一个人在酒厂外监视着他们的时候,肯特医生的研究室里,安本华和肯特在用最快的速度去调配着这个民间药方。 虽然肯特医生表示这东西不可靠,不过,配备出来的药性倒是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他也是在抱怨声中跟安本华进行得十分顺利。 牧小满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她一晚上都没敢睡,生怕一个没留神又让凶手钻了个空子。不过,她也是一点倦意都没有,她看着牧竹之睡着的样子,平静的呼吸,想着安东说的那个计划,想着那个药,她的心就没来由的有些发慌。 对安东的再次信任,也是最近才慢慢建立起来的。若不是之前的分手,恐怕,她也不会对安东有所怀疑。可目前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进展,却推动着她,让她不得不再次相信他。 牧小满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用食指撩开窗帘一条小缝,向着窗外望去。 清晨的阳光从外面一点点地渗透进来,楼下,上班的医护人员形色匆忙,整个城市仿佛在阳光中被镀上了全新的朝气。牧小满却在这些行人中,看见安东从医院南门外疯狂地跑了进来! 牧小满立即警觉:难道渡边已经研究出最纯的相思子毒素了? 她着急地在窗边来回踱着步,很想出去问问肯特医生和安本华,他们那边进行地如何了。然而,眼下她一刻都不敢离开加护病房,她只希望安东能快点上来跟她说说到底怎么了。 然而,她还没等来安东,却透过窗帘的那道缝隙瞥见医院南门口停下来一辆日本军用车! 她紧张地抓着那窗帘向外望去,只见,那军用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他戴着的眼镜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反光。他抬起头看了看医院大楼后,便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双手插在口袋里,十分得意地向着外科大楼的方向走来! 他是渡边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7章 查房时间 牧小满倒吸一口冷气,她远远地看着渡边志得意满地走来的样子,看着这个曾经在学校里并不起眼的同学,忽然有一种没来由的紧张。 然而,她的紧张不过两三秒却变成了恐惧! 因为那个军用车上随即下来的,竟然是柏友山! 他怎么来了?! 怎么办!!! 渡边和柏友山应该还不知道目前牧竹之已经被转移到加护病房了,可他们若是想打听到牧竹之现在的所在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该怎么办? 该如何应对? 牧小满的手心里沁出了淡淡的汗,不过,却在她回头看着牧竹之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时,瞬间冷静了下来。她疾步走过去,轻轻唤醒了他:“爸爸!” “……嗯?”牧竹之依然十分虚弱,吊瓶里的点滴刚刚打完,扎满针眼的双手淡淡地漫上了几小块老人斑。 牧小满抓住他的右手,冷静地告诉他:“柏友山来了!现在就在楼下。他是坐日本军用车跟渡边一起来的。渡边先他一步进医院。我估摸着,他们的相思子毒素应该是成功了。” “……嗯……好,等下我就装昏迷。”牧竹之闭着眼睛说。 “我不知道等下他们想要做什么,如果他们要给你吃什么药,你千万别张嘴啊!”牧小满叮嘱道。 “好。” 随即,牧小满快速打开房门,看了一眼还在门外看守着的警察们,说:“你们几个进来!” 警察们面面相觑,却因为吴大志关照过,便一起走进加护病房。 牧小满又看了一眼长长的走廊,老陈回牧府去收拾东西了。三刀此时正在肯特医生的研究室门前守着。安东还没来!她估摸着,他应该是先去肯特医生的研究室了。 于是,她将房门紧闭,转过身来,对房间里的这些警察们说:“你们六个人都带枪了吗?” “带了!”六人答。 “等下你们六人分散站在两边,把枪拿出来!以看押的架势来保护!”牧小满快速命令道。 “好!” “谁有多余的手枪?”牧小满又问。 其中一个看似队长一样的人说:“我有!”随即,从大腿外侧摸出一把勃朗宁递给牧小满。牧小满大喜:“谢了!” 她穿着玫粉色的上衣,米色的长裙,长裙两侧虽然有口袋,但是不大好放手枪。于是,她把手枪暗插在腰间,外面套的那件米色的薄外套正好将手枪遮住。刚准备就绪,病房门上便响起了敲门声,敲门声十分急促! 牧小满紧张地看着快速分散站在病床两侧的警察们,她深吸一口气,将面部表情放松后,转过身,打开病房门,却看见站在门前的是安东! 她稍稍放下心来:“出什么事了?我看到渡边和柏友山一前一后进医院了!” 安东侧身进病房,扫视了一眼病房里已经被牧小满安排好的警察们,面露难色地说:“渡边一整个晚上都在酒厂里研究相思子毒素,我估计应该是研究成功了。不过,我爸他们应该还差一步。” “进行到哪了?”牧小满将房门轻轻反锁。 “药是调配好了,不过是否安全,药性如何,剂量多少,这个还不确定,肯特医生正在用兔子做实验,目前在等兔子苏醒。毕竟,醒来的时长是关键。” 刚说到这儿,病房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 牧小满和安东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敢动! 越是这样紧张窒息的时刻,牧小满的脑子却越发的清醒,她觉得:如果是肯特医生的话,他不会敲门,而是直接打开房门。可见,敲门人根本不是肯特医生。 她甚至直接推断,此人应该是渡边! 虽然渡边是医生,理论来说,直接打开房门应该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可他的心已经偏离了,正是因为他的心中有了乌云,所以才无法做得坦坦荡荡。 更何况,敲门声并不急促,而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果然,敲门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牧小满和安东伏在门上倾听,听见不远处肯特医生喊道:“渡边!走,去查房!” 停顿了片刻,随即,门边的脚步声才渐渐离开,直到渡边走得远了些,他才应了声“好”。 安东低语道:“我得先避一避,你最好装作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样子,否则不大好解释刚才没开门。” “好。”牧小满点了点头,转身看了一眼那六个警察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疾步奔到病床旁,拿起放在旁边的一个水杯,对着牧竹之的手边洒了上去。 她边做边对牧竹之低声说:“爸爸,对不起,我得伪装下!” “……好。” 旋即,牧小满奔出加护病房。不过,她去的是对面的房间,那是个储物间。 她站在储物间的门边,将门偷偷开了个小缝后,仔细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脑海里却在想着接下来的一万种可能。 如果相思子毒素调配好了,该怎么办? 如果他们要强行给牧竹之吃下,该怎么办? 柏友山也来了,他现在应该还在怀疑自己,他会不会当着牧竹之的面来试探自己?如果说这个时候待在储物间里不出去的话,让那六个警察帮忙看着,会不会不安全? 如果出去的话,什么时候出去呢? 就在她脑子这么杂乱无章地想着的时候,突然,走廊的那一头响起了不急不忙的脚步声。那声音听起来倦怠,却显得诡异无比! 好像是柏友山来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走出去的最佳时机! 牧小满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深吸一口气,打开储物间的门,走了出去。刚关上房门,却看见站在自己五步之外的柏友山,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牧小满?”他的眉毛没有扬起,他的嘴角略微上扬,却似乎只是抽动了几分。 看来,他已经料到她在这里了,所以,他并无惊讶。 然而,牧小满却装作十分惊讶:“柏二爷,你怎么来了?” 柏友山双手背在身后,这是一个防备性的动作,在牧小满的眼里看来,他要开始撒谎了:“我来探望牧兄,不知道他今天是否好点了。最近太忙,否则我早就来探病了。牧兄还好吗?他在哪间病房呢?” 牧小满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这间。” 她刚准备打开病房门,却听见不远处肯特医生带着一帮医护人员从楼梯间走上来。牧小满知道,渡边就在他们中间,于是,她故意高声地对柏友山说:“广仁医院的医护人员也不知道是太少了,还是怎么的,被单洒了水都没人来帮我。我刚进储物间去找被单,也没找到放在哪里。看来,医院里的经营理念要调整调整了。” 说话间,柏友山跟着她进了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的窗帘拉着,房间内光线阴沉,那六个警察端着枪站在一旁,牧竹之就躺在病床上,均匀的呼吸,平静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嚯!这架势真大啊!”柏友山阴阳怪气地笑着说:“怎么?你还怕有人害你的养父?” 牧小满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这帮警察是吴大志调派来的,我又有什么办法。”说着,她侧耳在柏友山身边说:“恐怕,他们是来防我的。” “哦?”柏友山笑了:“防你做什么?” “现在谁不知道我是你手下的人?”牧小满反问道。 柏友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走到牧竹之的病床旁,仔细地端详了老半天,还没开口说什么,病房门又被打开了。 三五个医生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簇拥着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渡边光! 肯特医生不在。 牧小满扬起笑脸,对渡边笑了笑:“早上好!” 柏友山乜斜了渡边一眼,退到一旁,问:“查房?” 渡边在学校里的伪装课成绩本就不高,这会儿看到牧小满,想到昨晚在家里看到的那份文件夹里那触目惊心的报告,想起疼爱他的舅舅田中五郎,他的怒火就不打一处来。然而,他也只是将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一手紧紧地捏着拳头,一手恨恨地捏着那瓶刚刚提炼出来的相思子毒素!面无表情地看着牧小满,冷冷地问:“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牧小满忽然觉得渡边的刑查学得不错。这句话简直就是个陷阱!一来是试探自己到底是哪方的人,二来是试探自己对整件事情了解了多少。 其他医生在旁边讨论着牧竹之病情时的嘈杂声音并未干扰到牧小满的思绪半分,她笑了笑,说:“没办法,三刀带我来的。” 一句话将所有的立场全部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渡边,你的刑查成绩终究是比我低很多! 牧小满的嘴角淡淡微笑,却在此时,其他医生们退了出去。渡边推了推眼镜,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我跟同学聊一会儿。” 说完,他转身关上房门! 牧小满心下一沉,暗道不好,却估摸着整个房间里只有柏友山和渡边两个敌人,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直接击毙他们算了! 然而,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肯特医生带着刚刚走出去的那三五个医生再次走进病房,他用那不标准的中国话说:“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离开两分钟,你们就是这样查房的吗?马虎行事!这是做医生该有的职责吗?” 那些小医生们灰头土脸地从他身边经过,走向牧竹之的病床,渡边也一脸抱歉地望向牧竹之的方向,柏友山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就在这时! 肯特医生的右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近牧小满的身边,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在稍稍撞了一下牧小满的时候,瞬间将那东西丢进她的长裙口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8章 针管 沉甸甸的,跌入牧小满裙摆的口袋里,坠入她本就有些紧张的心。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高空绳索之间,有些眩晕,十分胆怯,似乎稍不留神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而此时,肯特医生放进她口袋里的那个东西,就是她紧紧抓着的救命绳索! 心跳到喉咙口,将血液迸发到最快的速度,咚咚咚地,冲向她的大脑。 虽然紧张、害怕!可被血液高速冲刷的大脑,却越发的冷静。 牧小满面无表情地退让到一边,左手很自然地伸进裙摆口袋里,一摸!是根针管! 估计肯特医生全部调配好了,只要有时机就可以给牧竹之注射了!当然,这一切必须是在柏友山和渡边走了之后。 该如何让他们先离开呢? 牧小满见医生们一窝蜂地站在病床边,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对牧竹之病情的看法,她装作无意地退到门边,低头瞄了一眼口袋里的那根针管! 针管里已经吸取了淡黄色的液体,牧小满瞄了一眼后,便迅速收回眼光,本想悄无声息地走出病房门,去看看安本华他们是否在旁边,结果,却看到了踢着军步,端着冲锋枪,整齐地向这边走来的日本军们。 日本军们整齐地战列在病房门口,看这架势,今天柏友山他们应该是要跟牧小满杠上了! 牧小满甚至推断,等下肯特医生他们走了之后,柏友山和渡边应该会有大动作!想到这儿,她回头看了一眼柏友山,他正斜靠着窗边,揉着他的左手食指关节,悠然自得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牧竹之。由于房间太暗,牧小满实在看不清他的表情。 肯特医生带着这帮小医生们又讨论了一会儿病情后,方才离开。他在经过牧小满身边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 走在最后的是渡边,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牧小满的身边,直到其他医生们都走远了,他才冷冷地问:“牧先生还是没有一点点清醒的迹象吗?” “没有。”牧小满不假思索地回答。 渡边点了点头,走近牧竹之的身边,招呼着牧小满说:“我们日本民间有一味药,对昏迷病人恢复健康有很大的疗效,昨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才从家乡人手里拿到。”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的瓶子,在牧小满的手中扬了扬,说:“我已经检查过了,这瓶药没有任何副作用,对牧先生的身体绝对有帮助,给他吃了,一定会让他摆脱痛苦!” 牧小满心道不好,万一被他们抢了先那就完蛋了! “哦?这么神奇?”回答渡边的,却是柏友山。显然,这两人正狼狈为奸,一唱一和! 牧小满看着柏友山那一脸虚假的表情,她淡淡地对渡边说:“这瓶药没有必要给他吃。” 渡边笑了,笑容里却夹杂着冰雪,他冷冷地问:“为什么?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再说了,牧先生是我的恩人,我之所以能进广仁医院,全是他帮的忙。” 牧小满十分冷静地看着他,说:“现在牧竹之已经昏迷,咱们在这里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都知道我是柏二爷手下的人,而牧竹之始终是柏二爷的敌手,你觉得,救牧竹之适合吗?渡边,难道你不是柏二爷的人吗?” 牧小满的反问,和简单直接的表明立场着实让柏友山和渡边十分意外。尤其是柏友山,他笑着说:“牧小满,做人嘛,心胸要放得宽广些!虽然牧兄是我商场上的敌手,可私底下来看,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嘛!你不用在乎我的想法,我的本心,还是很想救牧兄的!” “是吗?”牧小满故作意外地说。 柏友山没回答,挑了挑眉头,对渡边努了努嘴,问:“这瓶药当真能救我牧兄?” “当然!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药物的主要成分是红豆。”渡边的嘴角浮上一层笑意,压低了声音,对牧小满说:“这是来自我家乡的民间药方。” “你的家乡?”牧小满问。 “是不是觉得我的东京腔说得很标准呢?”渡边忽然改说日语了:“事实上,我是关西人,我来自日本奈良!”他的后半句是用关西腔说的,让牧小满的后脊一紧,总觉得发现了什么,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告诉我这瓶药方的那个人,”渡边凑近牧小满的耳边,诡异地说:“叫做田中五郎!” 牧小满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她淡淡地说:“在我眼里关西和关东没有任何区别。” 渡边微微扬起头,笑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对柏友山,说:“柏先生,你觉得这瓶药……” “用!当然要用了!能救我牧兄的药必须得用!”柏友山揉着他万年疼痛的食指,踱步走到牧小满的身边,问:“牧小满,你不是说你是我手下的人吗?一直以来我确实有些疑惑你的立场,今天,你就给我表个态!” 牧小满一怔,心下明白了什么,眼睛凛冽地盯着他,嘴边却带着笑意问:“怎么表态?” 柏友山对渡边歪了歪头,渡边心领神会,将手中的棕色药瓶递给她。柏友山说:“这药,你亲自喂!” 牧小满捏紧了愤怒的拳头,手中的棕色药瓶仿若一枚拔了引线的炸药,她的牙关紧紧地咬着,一字一句地回他:“我的专业不是医护,不知道怎样帮病人打针吃药。” “哼,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你是我手下的人呢!”柏友山摸了摸他嘴边的胡子,故作不满地说:“我让你做的这点事儿你都不乐意?” 柏友山是想利用这瓶相思子毒素来试探牧小满!更是想借牧小满之手杀害牧竹之!到时候追求起来,他什么责任都没有。毕竟,旁边的警察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嘴里满口说的都是“救”字! “……好。”牧小满骑虎难下,只希望眼下有人能来帮帮她。没人,没有任何人能帮她解围。这个字说得干涩生硬,十分艰难。她在琢磨着如何将这瓶药打碎,或者洒了。 总之,她想了很多可能,却最终在渡边和柏友山那宛如死神的眼光中,拿着那个装满相思子毒素的棕瓶走近牧竹之。 柏友山故意清了清嗓子,在等待着牧小满接下来的好戏。渡边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该怎么做。 牧小满的大脑一片空白,佯装冷静的她,此时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了。 她走近牧竹之的床边,低下头,拧开瓶盖,想要张开牧竹之的嘴巴,却觉得,此时的牧竹之正死死地咬着牙。 牧小满松了一口气,对渡边说:“牧竹之的嘴巴张不开,这药根本喂不进去。” 渡边走过来看了看牧竹之,笑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竟然能咬着牙不张嘴?看来这是医学界的新发现呢!” 牧小满佯装惊讶道:“什么意思?” “你认为呢?”渡边反问。 牧小满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应该已经完全知道牧竹之已醒的事了,这个时候再装下去,恐怕对自己不利。于是,她一语中的,说:“你的意思是,牧竹之已经醒了?” 渡边摊开手耸了耸肩,对柏友山笑了。牧小满猛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柏友山说:“不管牧竹之是否已醒,现在药是完全喂不进去。我倒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柏友山眼下就想知道牧小满到底该怎么演这场戏,就想知道她到底是真的想要亲近自己,还是挖了坑给自己跳! 牧小满扬了扬手中的相思子毒素,说:“不如让渡边找根针管来吧!把这药稀释在一些营养液里,或者,哪怕是水中都可以,直接用针管,从牧竹之的口中打进去。这样既轻松,又简单。” 柏友山为之一愣,他始终都是在怀疑牧小满的,却觉得,此时的牧小满竟然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他看了看渡边,渡边也是没想到牧小满竟然来了这么一出,于是,他将牧小满手中的棕瓶夺过,说:“行!我去找东西稀释,你在这儿等着!” “最好是营养液!”牧小满提醒他:“柏二爷是想救牧竹之的。” 渡边盯了她一眼,没吭声,疾步走出加护病房。 谁知,牧小满却笑着跟他一起走出病房,冲着走廊大声喊了一句:“肯特医生?有没有营养液啊?” 渡边一愣,尴尬地看着肯特医生从一旁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什么营养液?” “柏二爷看我爸昏迷不醒,最近又瘦成这样,想说有没有什么办法给我爸补充点营养。刚才渡边看过我爸的情况,他觉得可以稍微补充点呢!”牧小满笑着对肯特说。 渡边惊讶于牧小满说谎的速度和态度,他丝毫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肯特医生立即心领神会:“你等等。” “最好给我根针管!”牧小满冲着肯特医生的背影笑着说。 柏友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的牧小满如此积极地去做这件事,心中的怀疑也慢慢地淡了,可是,不到最后一步,他依然无法相信牧小满是真的愿意成为自己手下的人。更不敢相信,牧小满竟然真的想让牧竹之死! 不到最后一步,他绝不相信! 肯特医生手中拿了根针管,里面汲取了一些淡黄色的营养液,那颜色和牧小满裙摆口袋里的针管里的药颜色是一模一样的。他抱怨地递给渡边,说:“这边已经够忙的了,这种简单的事情你让牧小满自己去做就好了!” “好。”渡边接过针管,微微低头,待肯特医生走得远些了,才疾步走进病房,将那棕瓶里的相思子毒素倒了一些进入针管里。做罢,递给牧小满,说:“这边就交给你了。” “好。”牧小满笑着扬了扬接过来的那根针管,说:“你去忙吧!” 渡边担忧地看了一眼柏友山,柏友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他便追上肯特的身影离开了。 而牧小满,转身将加护病房的门关上。柏友山一愣:“你干嘛?” 他十分担忧,毕竟,这房间里除了牧小满这个还不确定立场到底为何的人以外,还有吴大志那六个警察在这里。而真正能保护的了自己的,却是门外的那些日本兵。 牧小满佯装悄声在他耳边说:“柏二爷,这针管里的,到底是什么我是知道的。你总不希望这件事让更多的人撞见吧?” 柏友山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没说话,他不知道牧小满接下来要玩什么花样。 谁知,牧小满却大步流星地走近牧竹之的病床,附身便要将针管插进牧竹之的口中,柏友山激动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太好了!牧竹之,我的对手,你终于要死了! 然而,牧小满却一副懊恼的样子说:“哎呀,这房间的光线怎么这么暗的?窗帘为什么要拉上呢?都看不清针管塞到哪里去了!” 说完,她捏着手中的针管,不疾不徐地走向窗帘,就在她背对着柏友山,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她将手中的针管和裙摆口袋里的那根针管调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9章 下药 窗外的阳光带着晨风的叹息直直地蹦进牧小满的视野里,她之前一直压抑着的身心和愁云惨雾般的思绪,在看见阳光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回过头,手里拿着那根已经调换过的针管,对柏友山说:“光线好,药物才能用得准。”说完,便回到牧竹之的病床前。 柏友山清了清嗓子,揉着他的食指关节并未回答,而是站在牧小满的对面,冷冷地看着她接下来的举动。他在想,不知道这个牧小满等下会不会还有什么新花招。 然而,他这次真的错了。 牧小满将那根针管轻轻地送进牧竹之的口中,缓慢地将药物推了进去。她边推,边说:“肯特医生在这里加了营养液,现在想要救你的人很多,这一针用下去,也许很多病痛和折磨都会消失了。” 一语双关。 这是说给柏友山听的,也是说给牧竹之听的。 然而这句话,牧竹之是听进去了,柏友山却没有。 因为此时,柏友山正十分激动地看着眼前牧小满所做的这一切。毕竟,之前的他始终不相信牧小满愿意亲近自己的事儿,总是带有一丝怀疑。这下好了,自己亲眼所见牧小满把毒药送进牧竹之的口中,他在感到十分意外的同时,激动地期待着牧竹之的断气! 这个多年的老敌手,多年的仇人,总算是可以跟他阴阳相隔了! 药全部推送完了,牧小满抬起头来,长吁一口气,表情却有些沉重,毕竟这是安本华和肯特医生连夜研制出来的药,药性如何,是否可靠,一切都不知道。万一出了差错该怎么办? 然而,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她思考半分。因为耳边随即传来柏友山那诡异而阴森的笑:“哈哈哈!牧小满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 他这下是真的完全、彻底的相信牧小满了。 牧小满微微扬起头,那本是有些担忧的神情在对上窗外的阳光时,瞬间化开了,她微笑着说:“柏二爷的眼光从来不会有错!” 其实,柏友山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要用这种方法来证明牧小满是自己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张他俩早已说好的字据。 他背后暗自怀疑过很多次,总觉得如果牧小满依然是牧竹之的人,那么这张字据应该就是一个陷阱。所以,他之所以没有太敢动假夫人这步棋,也是因为他不敢冒险。可资金问题却是他的首要难题。 现在好了,一切都清楚明白了,一切都解决了! 神清气爽的柏友山开门见山地说:“我昨天晚上看了一下老黄历,今天这个日子非常适合签署合约,不知等下你是否有空?” “柏二爷你客气了,你有什么任务交给我,直接招呼就成,何必跟我商量呢?”牧小满双手放进裙摆口袋里,捏着那枚汲取了相思子毒素的针管,笑着对柏友山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你那边……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吗?”言下之意是指那张字据,毕竟,柏友山的试探已经成了习惯,他很想知道那张字据目前的归属地在哪里。 牧小满自然是知道他的疑虑:“不需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字据我已经放在公证人那里。哦,对了,就是上次我帮你找的那个公证人,叫简自淮,不知道柏二爷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柏友山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越过牧小满瞄了一眼牧竹之的模样后,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哦,对了,我得给我夫人打个电话!” “好。”牧小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周围那六个端着枪的警察们说:“我和柏二爷出去办点事,你们在这儿好好看着病人。” 言下之意是:你们赶紧通报吴大志,我和柏友山要去签字据了! “是!”为首的那个队长微微地对着牧小满点了点头。 牧小满跟着柏友山离开了,离开之前她担忧地又回望了一眼牧竹之。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感觉如何,在用了药之后有没有不舒服。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只能安静地关上了病房门。 路过医生诊室的时候,恰巧看见肯特医生和渡边从对面走来。牧小满有千言万语想对肯特医生说,却奈何找不到一个借口。谁知,肯特医生倒没那么多心思,走近后,直接开口问道:“药给牧先生用下了吗?” 牧小满自然知道肯特医生所指的是他连夜研制的,可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问,真是让她手心冒汗:“用下了,柏二爷在旁边亲眼看着的。” 很明显,牧小满在渡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提议道:“对了,你们办公室的电话是内线吗?柏二爷要用。” 渡边一脸讨好的模样,说:“去我那吧!”很显然,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柏友山说。 柏友山倒是看上去沉稳许多,不过,他迫不及待地跟着渡边走向他办公室的背影倒是出卖了他看似平稳的表情。 牧小满待他们走得远了些,方才低声对肯特医生说:“你给我的药已经给我爸服下了。” “很好,这药应该会在半小时内发挥作用,你放心,牧先生这边由我看着。” “这个剂量大不大啊?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半小时后我爸的身体是僵直?还是成病入膏肓的状态啊?” “假死!” 这两个字宛如一声闷雷,惊得牧小满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苍茫宇宙之中,晕晕乎乎,没有任何安全感。 她张了张嘴,想要再问些什么,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肯特医生看到她这副担忧的表情,说:“别担心,牧先生不会有事。就是……我很担心这药的时长会要多久,毕竟时间太仓促……” 后面肯特医生又说了什么,牧小满完全没有听见,她只是木讷地看着前方,直到肯特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后,她才反应过来。 然而,事到如今,一切都只能放手一搏了。既然是肯特医生亲自调配的药,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牧小满如此安慰着自己,努力地平稳了身心后,疾步奔向渡边的办公室。柏友山大概是兴奋至极,询问了渡边半天相思子毒素服用后的特征和爆发的时间,直到看到牧小满走进渡边办公室,方才清了清嗓子,尴尬地拿起一旁的电话,拨打了起来。 牧小满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偷听他和渡边之间的谈话,她心里明白,无非就是柏友山要问渡边相思子毒素服用后的情形罢了。 不过,将牧小满本是有些担忧的思绪一下子悬起来的,却是柏友山拨打的号码! 渡边办公室里的号码也是旋转拨号式的,而在柏友山食指中旋转出来的,依然是四个数字! 牧小满甚至警觉地发现,这四个数字好像跟之前在柏友山办公室门口听到的那四个声音差不多! 难道,柏友山拨打的号码是於无时的号码? “马上开车带我夫人去简自淮那!”柏友山简单的这几个字便把任务交代好了,没有多余的废话,便挂断了电话。 这一路牧小满想了很多,上一次柏友山拨打电话的时候,接的人一定是於无时。这一次,柏友山再次给同一个号码打电话,如果还是於无时的话,那么,也许可以顺着这个号码查到於无时的所在地! 到底是不是他,等下问问吴雁夕好了。又或者,也许就是於无时送吴雁夕过去呢! 然而,牧小满和柏友山他们终究是去晚了。 等到他们赶到审判厅门前时,吴雁夕已经站在大门前了。只是,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牧小满心下一沉,料定送吴雁夕过来的,一定就是於无时! 吴雁夕穿着得体的和服,化着与她年龄并不相称的妆容,看上去似乎成熟了十来岁,她的手中拎着一个小包,温和地望着她和柏友山,从嘴里憋出一句生硬的中文:“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久。” 她的话是对柏友山说的,笑盈盈地看着他走近后,乖巧地搂着他的胳膊。牧小满被她的这一举动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初该去学刑查和伪装的应该是吴雁夕,而非吴大志啊! 柏友山没有露出一丝笑容,而是停下脚步对她说:“这一位是牧小满,她就是我跟你说的字据持有人。” “啊!你好。”吴雁夕憋着嗓子说着生硬的中文。 “柏夫人,你好。”牧小满伸出手来跟她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却发现吴雁夕的手心里全是汗。 没学过刑查的她应该很紧张吧?牧小满暗想,今天的签署一定要尽快结束。 不过,有些事儿还是要问一问的:“柏夫人一个人来的?” “是的。” “柏二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柏夫人身份如此尊贵,怎能随意走动呢?你怎么没安排个仆人或者管家跟着啊?”牧小满其实是在试探。 “啊!刚才有人送我来。”吴雁夕那一副忙着帮柏友山解释的模样差点连牧小满都有些分不清真假了:“那人是我家先生的好朋友。”她边说,边用眼神向柏友山确认。 柏友山微微地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唔。”以表赞同。 “是个非常热心的年轻人呢!叫瓦西里,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吴雁夕笑着对牧小满说,却一下子让牧小满明白了,她这是在暗着跟自己汇报情况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0章 签字 说话间,三人来到简自淮的办公室门前。 简自淮正在整理手头的案件,看到牧小满带着柏友山和穿着和服的吴雁夕走进来,他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不过,他本来就生得一副冰冷面孔的模样,就算心中再怎么明白接下来是一场戏,没学过伪装和刑查的他倒是看不出半分慌张。 牧小满更是淡定地对他做介绍:“这位是柏二爷的夫人……”说到这儿,牧小满有些咋舌,毕竟,她不知道吴雁夕的化名。 吴雁夕倒是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对简自淮说:“武岩夕子。” 简自淮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说:“你好,我是你们的公证人,简自淮。我曾经也在日本留学过。不知柏夫人是哪里人呢?” “东京人。”吴雁夕微微笑道。 柏友山怕她露馅儿,迫不及待地说:“简先生,今天我们是来签署一张字据的,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简自淮走到自己办公桌边,坐下,说:“虽然大家之前都已经认识了,这张字据也是牧小满委托我帮忙保管,不过,既然一切都走正规程序,那所有过程我们也不能含糊。” “那是自然。”柏友山赞同着说。 简自淮从旁边拿出两张表格,分别递给牧小满和柏友山,说:“在字据签署之前,麻烦二位先填一下表格。” 牧小满暗喜:这表格一填,柏友山日后再怎么想赖账都没用了。 于是,她快速地大笔一挥,将表格填好了。 柏友山也没什么犹豫,他需要的就是公证。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在牧竹之的加护病房里验证过牧小满的衷心,不过,如果在这份衷心之前,再加上法律保护,更是能让他的怀疑心踏实了许多。所以,他也是快速地填好了表格,递给简自淮。 简自淮仔细核对了一番后,说:“没问题。不过,还需要二位去前台那办个手续,交个钱。毕竟,我们走的是正轨程序。” 其实所有程序在牧小满把字据交给他的时候全部都办妥了,如今,简自淮竟然这么说。牧小满看着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她转而对柏友山说:“我今天来得匆忙,没带钱。” 柏友山倒不怕他们耍滑头,不过,还是把牧小满拉着一起去比较安心。于是,他点了点头,说:“我带了,你跟我一起去。” “好!”牧小满回答得倒是爽快。 简自淮见他们两人走远了,才低声问:“吴雁夕?吴大志的未婚妻是吗?” “对!”吴雁夕有些惊讶:“你认识我们家大志?” “嗯,我们是校友。等下所有的证件,合同,你尽管签,不要害怕,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而且,牧小满和吴大志为了你的安全,还让我额外加了一份合同。” 吴雁夕十分意外,感动得声音微微有些提高:“什么合同?” “可以让你安全的合同。”简自淮长话短说:“这是牧小满的主意,她担心你被柏友山他们利用之后会遭到他们的灭口,那会非常危险。如果有这样一份合同在你旁边保护,你会非常安全。” “灭口?”吴雁夕显然不大理解这个社会的凶险。 简自淮做了个“杀人”的表情。 吴雁夕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她从来没想过假扮柏夫人竟然背后有这么多凶险存在,幸亏,幸亏有牧小满帮忙。 简自淮和吴雁夕在办公室里低语时,牧小满和柏友山来到前台处,柏友山登记了一张单子后,刚准备交钱,审判厅大门外突然开进三辆日本军用车。车上清一色地站着整装待发的日本士兵们。 牧小满的余光瞄了一眼柏友山,见柏友山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她便明白了许多:这些人,应该是冲着他们来的。 柏友山把一切手续都办好之后,对牧小满说:“来的都是我的朋友,今天的签署十分重要,我的朋友们应该不大放心。” 牧小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笑着说:“柏二爷你以前是不亲近日本人的。” 柏友山已经完全信任牧小满了,对她的这句话竟然也不生气,他乜斜了她一眼,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什么时代就要做什么时代的事儿!” 他刚说完,大门外的日本士兵中走出三个军官,他们看到柏友山后,本是严肃的脸上稍稍有了一丝暖色。稍作寒暄之后,那些军官们便跟在柏友山的身后,直接走进了简自淮的办公室。 简自淮正从办公室里向外望,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却看到这么大阵仗走来的柏友山和牧小满他们,虽然心里有些没底,但是,他相信自己的专业,所以,面对新来客,他并没有多问:“柏先生,牧小姐,手续办好了?” “是的。”牧小满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简自淮看了一眼那三名军官,看着柏友山神态自若地也坐了下来,于是,他从书桌下的保险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正是那张字据。 泛黄的字据,有些毛边的纸张,纸张有些微薄,仿若一触即破。简自淮递给柏友山看了一眼,柏友山明白,这张字据上应该有着岁月的痕迹。 而字据上的那些字,是柏友山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痕迹!那是池正远的字迹,就是这种字迹,曾经多次磨灭了柏友山的尊严,瓦解了他努力在洛冰樱面前维系的颜面! 牧小满见他盯着那张字据盯了很久,本是心中有些担忧,怕他看出端倪。可仔细一琢磨,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他熟悉爹爹的字迹,怎么着也会有一些记忆偏差的。更何况,自己临摹得已经很相似了。 果然,柏友山将这张字据递给简自淮时,说了一句:“没问题。” 简自淮看了一眼众人,包括他们身后站立着的那些日本军官们,说:“那么字据签署正式开始了,我先跟诸位说一下整个字据签署的过程。” 柏友山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简自淮说:“这份字据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由于已经超过了规定的年限,是二十年,所以这张字据虽然可以按照上面说明的情况将所有的金额全部交给柏友山柏先生,不过,必须在这份字据之外,额外签署另外一张合同。”他边说,边从旁边的文件夹里取出一份合同来。 柏友山皱了皱眉头:“这么麻烦?” “没办法,我这也是例行公事。毕竟你们这张字据上的年限太久了,更何况,又是牵扯了至少两个人。根据中华民国民事法律条款第……” “额外增加合同?这是必须的吗?”柏友山打断了简自淮的话。 “是必须的。”简自淮笑着说:“柏先生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咨询其他律师。” 简自淮料定柏友山不会去找其他人,因为柏友山跟日本人背后做生意,曾经杀人放火坏事做绝,已经是法律圈子里的恶人了。这是他们圈子里,尤其是老一辈圈子里都知道的事儿。 更何况,当年安家老宅被烧,死伤那么多人,当大家都认为那会是世纪悬案了。后来却有人放出风声说,幕后凶手正是柏友山! 而当年,柏友山用了好大一笔钱才把这件事给塞住,封了口。他当然不可能再去接触当年他所封口的那些人了。 所以,简自淮完全不担心柏友山会拒绝这份合同。 果然,柏友山在思考了半天之后,问:“这份合同的签署方是谁?” “你和你的太太。”简自淮口齿清晰地说了这么几个字。 柏友山眉头一皱:“为什么?这笔钱不是给我的吗?” 简自淮笑了:“是给你的。但是字据上写明必须在你有过婚娶之后才能获得。没办法,目前只能衍生出这份合同来作为这笔财产的保护。因为在今年10月,国家要对我们法律界做调整了,很多法律条款都会有改变,到时候恐怕一些合同啊,字据啊,在签署过程中,可能会更为精细和严谨。哦,对了,听说我们审判厅都要被改叫法院了。如果柏先生担心的话,不如等到十月再看?” 等到十月?开什么玩笑!柏友山为了拿这笔钱一天都等不了!更何况,身后的这三名日本军官也是为了全程监督签约是否顺利才来的。他们日本人要的是二十一桶的顺利生产,要的是签署顺利进行。根本不是柏友山自己的利益! 柏友山太清楚这一点了。 牧小满则暗自叫好。 “那这个额外的合同是……”柏友山又问。 牧小满觉得,既然柏友山能问出这个问题,看来他应该会答应签字的。 “你即将所获得的这张字据里的所有的款项,所产出的经济效益将在一年内归你们夫妻二人所有。”简自淮淡淡地说:“没办法,毕竟,字据上要求签署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事实上,如果你们有小孩的话,这份附加合同里会表明产出的经济效益归你们一家三口所有的。” 牧小满见柏友山一副为难的样子,她在旁边加了一把力:“其实,就整个酒厂来说,真的要开始获益,怎么的也要在一年之后了吧?” 柏友山一想,确实,目前日本人需要的二十一桶只是作为研究,真正要开始大规模的生产也要在今年秋天才能开始。新的一批酒真能喝上,怎么的也要到明年开春了。未来的一年只能作为铺垫,要想赚钱,怎么的也得两三年之后了。这份合约上写明是一年,算了,一年就一年吧! 他将合同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两三遍,确实没有看到任何漏洞。其实他倒是很想让於无时给他再找个律师问问的。可再怎么找,也逃不过上海圈子。再说,身后又有这些日本人在看着…… 考虑了许久之后,柏友山略带一丝疑虑的将合同签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1章 救星 签署全部完成之后,牧小满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伸出手来对简自淮说:“谢谢你,今天麻烦你了。这份字据终于找到自己的主人了,我也安心了。” 简自淮礼貌性地回握了她的手后,对柏友山和吴雁夕说:“你们跟我去一趟银行,字据上你所有的款项都在保险箱里。” 柏友山十分兴奋,不过,却并未露出半分喜色:“唔,牧小满跟我们一起去吧!顺便你可以清点一下数额是否正确。” 自从字据签署完成之后,牧小满的心就已经飘忽到广仁医院去了,她不知道目前牧竹之的情况如何,不知道他在痛苦的时候,身边是否有其他人在守着。现在的她,只想等签署结束之后飞奔到医院。 所以,当柏友山说出这句话时,她淡淡地笑了:“那个保险箱里有什么我并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不过,既然东西全部归你了,我也没有必要再去清点了。对于柏二爷,我十足的放心,就算是那保险箱里真的多出了一些什么,也无所谓。权当我孝敬你的。” 这话说的,讨好又大气!柏友山听得心花怒放,刚准备想回应点什么,简自淮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简自淮接起电话,那声“喂”音还未收尾,脸色却已经苍白了。对方没说两句,他便挂断了电话。 他讷讷地站在那儿好久,才抬起头来,对牧小满说:“牧先生……去了。” 牧小满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不过,她的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了:“你说什么?” “刚刚牧竹之先生在广仁医院里过世了。”简自淮把话说了个完整,却有些担忧地看着牧小满,他怕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牧小满呆呆地站在那儿,忽然分不清这件事的真假了,她的手还插在裙摆口袋里,要不是那根针管,恐怕,她一时之间很难回过神来:“哦,我知道了。”她淡淡地说。 她是知道了。她知道的是,肯特医生和安本华配置的药已经成功了,她知道的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顺利进行了! 可她不知道目前牧竹之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不知道这药能持续多久,不知道会不会对牧竹之的身体有副作用,更不知道牧竹之现在身边会不会有人陪伴,药性在他的身体里,会不会让他痛。 然而就算是有再多的担心,却只能用冷漠的表情去面对。 柏友山十分满意牧小满的反应,他揉了揉他的食指关节,阴笑着问:“那你是否要回一趟广仁医院呢?” 牧小满还没想好该怎样回答。站在一旁的那三个日本军官里,有一个看似官儿最大的那个,用蹩脚的中文,说:“恐怕牧小姐暂时还去不了,奉总参谋长之命,今天你们字据签署完了之后,他在梦巴黎设宴,尤其是要款待牧小姐。毕竟,今后酒厂能否顺利进行,二十一桶是否能顺利生产,都是牧小姐的功劳!” 柏友山仿若看戏似的盯着牧小满的反应,毕竟,在他眼里看来,药是牧小满下的,养父也是她亲手杀的,就不知道牧小满是该哭呢?还是该笑! 谁知,牧小满却淡淡地说:“总参谋长设宴十分难得,我跟你们去梦巴黎。” 那个日本军官在柏友山诧异至极的眼光中,阴笑着道了声:“请!” 牧小满忍着内心所有的担忧和痛苦,回望了一眼被牧小满的反应震惊得目瞪口呆的简自淮,于是,跟在柏友山的身后走出审判厅的大门。 然而,柏友山不想带的,其实是吴雁夕。 毕竟,这个假夫人他并不想让她过多的进入自己的世界半分,刚才那份合同已经让他有些不悦了。怎能让她借助自己去接触日方更高领导人? 更何况,这个假夫人他之前都考虑好的,打算利用完了之后,让於无时找个机会把她给杀了!反正是日本人,死个一个两个也无所谓。不杀,放在旁边碍眼;杀了,让其他人知道又能笼络人心。 然而,这份合同一签,他反而不敢动她了,甚至还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否则损失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哎,人生,总是无常! 于是,柏友山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对吴雁夕说:“接下来的事只要我一个人去做就可以了,你先一个人回家。对了,你不是约了王太太搓麻将的吗?” 吴雁夕也不想跟着他们一起去什么梦巴黎,柏友山的这句话正对她的胃口,于是,她露出日本女人惯有的谦卑的微笑,微微鞠了个躬,说:“那我就先回家了,先生在外,少喝点。”说完,便踏着日本女人惯有的小碎步,离开了。 柏友山十分满意这个假夫人的演技。 然而,正当他们在审判厅门前准备上车离开之时,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了马路对面,在那车门还没打开的时候,两排穿着黑西装的打手们从后面整齐地奔跑了过来。他们气儿都不多喘半分地,恭维地站在轿车两旁,为首的那个,打开了车门。一个穿着酱红色衬衣,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牧小满!”他挥了挥手,笑着喊道。 牧小满看见他从来都没这么激动过,也许,可以利用他离开这帮人。于是,她热情地回应道:“深泽!” 站在牧小满身边的那三个日本军官,以及身边一大堆日本士兵们,看到深泽的到来,井然有序地站列在两边,口中高呼:“弦仁殿下!” 声势浩大,惊得随后走出来的简自淮一阵呆若木鸡。 深泽三两步从马路对面小跑了过来:“我今天刚下飞机就听说你在这儿跟人签合同,好久不见,陪我去逛逛?” 牧小满觉得深泽简直就是个救星,她点点头,说:“已经签完了,不过,总参谋长要让我去一趟他那儿,说是……” 深泽故作严肃:“是总参谋长重要,还是我重要啊?” 牧小满抿嘴而笑,并不作答。深泽清了清嗓子,问旁边的军官:“总参谋长找牧小满什么事?” “回禀弦仁殿下!总参谋长在梦巴黎设宴,只是想款待牧小姐。”那名军官始终鞠着躬,头都不敢抬。 深泽歪了歪头,笑眯眯地对牧小满说:“吃饭多无趣啊,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牧小满的手便走。 留下那些人站在原地并不敢多说什么。 而柏友山,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看在眼底,他忽然觉得,牧小满可真是个难得的宝贝!之前一直想去接近鼎鼎大名的弦仁殿下的,可一直没有机会。就算上次清鹤园的红酒用的都是他的二十一桶,却并没有资格去面见弦仁殿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牧小满和弦仁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牧小满的手兀自被深泽牵着,直到两人到了车前,深泽给她开了车门后,才松开。深泽没有立即上车,而是对身后的月杉团们,说:“看到走在前面的那个穿和服的女人了吗?” “看到了!” “一组去暗地保护她回住处!二组跟我走!” “是!” 牧小满坐在车里听到深泽说了这么一句,她有些坐立不安了,等深泽坐进车内时,她才略带不紧不慢的声音,试探性地问:“哪个穿和服的女人?” 深泽直接开了车,却在车子路过吴雁夕身边时,才偏过头来,笑嘻嘻地对牧小满说:“那不是吴雁夕吗?被吴大志收了的女人!” 牧小满吓得差点惊叫起来,可深泽却更是得意了:“我的刑查成绩可不比你差哦!想要瞒我?” “你知道多少?”牧小满瞪着惊恐的眼睛问。 深泽撇了撇嘴,说:“大概……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吧?”说完,对她眨了眨眼睛,笑了。 “你!” “你以为我的月杉团都是吃素的?”深泽笑嘻嘻地转动方向盘,说:“哎,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这几天去哪里了?” 牧小满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被深泽震惊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愣愣地盯着他,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去哪里了?” “我回国了!”深泽抬起手来摸了摸牧小满的头,说:“找我皇兄和母后,我说,我想脱离皇族,成为一名中国人!” 这句话简直是深水炸弹,一下子让牧小满再次震惊了:“深泽你疯了!” “是你说的,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我们之间没可能。”深泽摇头晃脑地说着:“虽然你也说了,就算我是中国人,我们也不可能,但是,我只要成为中国人以后,我就有身份和机会去等,等你彻底忘掉安东,等你和安东彻底没有缘分。” “深泽,我们做朋友不好吗?”牧小满觉得自己脑子好乱。 深泽笑了:“你别紧张。我知道你和安东的感情很好,我也知道你们的缘分会越来越深,我更清楚的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所以……我皇兄和我母后也没同意!哈哈,他们当然不会同意我这个疯子了。” 牧小满觉得现在事情的重点不是这个,可她却觉得深泽的到来怎么一下子让自己没了头绪了? “你放心,吴雁夕的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深泽一句话就切断了牧小满脑海里的乱麻。 牧小满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真的?” “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在我这里,你无需担心任何事情。你只要放心大胆地去做就好了。” 牧小满有些感激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谢谢你。” “只要是对你有利的事情,我不仅不会妨碍你,而且,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深泽绕开小街市,将车子向着大路开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牧小满看着这熟悉的路问。 “广仁医院!牧先生刚刚过世,我想,现在的你一定急于去见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2章 葬礼 深泽带着牧小满赶到广仁医院的时候,却发现医院的前前后后都围满了打手们,他们将整个医院包围了起来,密不透风,不准外人进入。 牧小满认得几个打手,似乎是安东手下的人。他们让牧小满顺利进去了,却把深泽挡在门外。深泽跟他们解释了半天,直到安东从医院里走出,这些打手们才让深泽通过。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月杉团们都在医院外守着。 牧小满径自走向加护病房,病房门外都是牧竹之手下的人,这些人清一色的黑色马褂,当他们看到牧小满来了,一个个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一时间,整个走廊有着莫名的死寂和窒息。仿若前方通往的,不是牧竹之的加护病房,而是如火的地狱! 从楼梯间走向加护病房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此刻,却在牧小满的眼中看来,这里仿若千百步的距离,每走一步,都让她心惊胆战,每走一步,都让她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越靠近加护病房,越是依稀能听见病房里传出某人的哭声,哭声幽远而凄厉,是男人的哭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牧小满的脚步走得非常慢,伴随着这若隐若现的哭声,她甚至开始怀疑,怀疑牧竹之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世了;怀疑自己裙摆里的那枚针管到底是不是相思子毒素;怀疑自己是否成功调了包…… 因为她太怕了,怕这个刚刚开始亲近的亲人就此离自己远去,怕这个失而复得的爸爸不再成为她的依靠。她甚至怕得有些微微发抖,终于,她站定了脚步,调整呼吸,告诉自己,就算是害怕,也要去面对,于是,她用力地深吸了一大口气后,大踏步地走向加护病房。 打开门却看见牧竹之躺在病床上,冷冷的病床好似他苍白灰青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窗帘是拉开的,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却并不能让他的身体温暖半分。 病房四周站的是吴大志手下的六个警察,他们依然端着枪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而此时正在哭泣的,却是吴大志和渡边! 吴大志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哭得那是一个真诚。 而渡边的啼哭似乎要比吴大志更猛烈些,却在牧小满听来,觉得十分刺耳。 安本华站在旁边在跟肯特医生交谈着什么,牧小满努力平静自己的思绪方才听清他们只是在谈着死亡证明相关的事宜。 牧小满失魂落魄的眼睛望向他俩,她听见自己那苍白无力的声音说:“肯特医生,能不能告诉我……”说到这儿,她的余光瞄到渡边收住了哭泣,抬起头来望向自己,于是,她改口道:“告诉我他临走前的情况?” “好的,我在办公室里等你。”肯特医生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后,便离开了。 牧小满走近病床,一把抓住牧竹之的手,他的手满是褶皱,灰青的手背上有着零星的老人斑,他的手心里还有着常年做木雕而留下的老茧。 牧小满忽然一阵心酸,想着:这么多年,牧竹之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能让自己过更好的生活,跟柏友山明争暗斗。为了当年爹爹一句收留於无时的话,他就将於无时留在身边,哪怕他知道於无时背地里想害他。他是喜欢娘亲的,却将感情放在心中多年,从不张扬半分。若不是牧竹之当年奔赴奉天,恐怕,爹娘和弟弟的尸首早就不在了。 然而自己这么多年却一直都在误解他! 她摸着牧竹之苍老的手,只觉得他的身体早已冰冷,四肢僵硬,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牧竹之会不会真的去世了? 于是,她直起身子,什么话都没有说,轻轻地,冷漠地,用白单将牧竹之盖住了。 渡边连连道歉:“对不起,刚才我在诊室里,完全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牧小满心中冷笑:你这是在撇清关系呢! 渡边呜咽着说:“你也别怪肯特医生,他今天也挺忙的。还是一个小护士来喊的我,说是牧先生的情况不大对劲,等我跑过去看的时候,他……他就……”说着,他又抽泣了起来。 牧小满却冷冷地说:“你是做医生的,平时见惯了生老病死,今天怎么这么感性了?” “牧小满你别怪我,那个药真的是能对牧先生身体恢复的药!”渡边解释道。 牧小满依然心中冷笑:这话,恐怕是说给吴大志听的吧? 吴大志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上去一巴掌锁住渡边的衣领,恨恨道:“既然你说这药是能恢复健康的药,那么药呢?在哪里?你敢不敢把这药拿出来,我们请人来做鉴定!” “我敢!”渡边呜咽着说。 牧小满没管他俩闹腾什么,在看到安东走进来之后,她便离开了。 她急于去肯特医生办公室! 由于门外有三刀看守着,牧小满在走进肯特医生办公室之后,迅速将房门关上。肯特医生也很机警,早就将窗帘拉上了。 牧小满低声问:“我爸现在情况怎样?” “牧先生所有身体功能全部降到最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估摸着,这两天应该完全处于假死状态!你们得抓紧时间!” 牧小满想了想,又怕自己换错了药,于是,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针管递给肯特医生,说:“你帮我看看,这里是不是相思子毒素,我怕我换药换错了。” 肯特医生笑了:“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失手过?”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毕竟他是我爸爸。涉及到亲人的事,我的心总是有些慌。” 肯特医生说:“别急,我看一下。” 说完,他转身打开旁边的玻璃药柜,从里面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透明的液体,他将其中倒出一部分放进试管里,又从那枚针管里滴出一滴药剂。将两者融合在一起之后,他来回摇晃了一会儿,只见,那试管里的液体慢慢地变成了紫色! 肯特医生笑着说:“你放心吧!针管里的是相思子毒素!这里包含着丰富的蛋白,试管里的液体变紫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牧先生刚才用了我们的药后,所有反应我都记录下来了,可能在吞服过程中口腔和胃部会有一点点灼烧的感觉,但是痛感不大。现在完全处于深度昏迷中,就算是用最先进的仪器都查不出半分生命体征!” 得到肯特医生的肯定后,牧小满放心了,说:“可以给我两个空的棕瓶吗?” 牧先生去世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上海城的每个角落,大大小小的报纸轮番刊登,大幅标题写着他的成就,他的事业,他的为人。 却有更多的报纸写的是:牧竹之的养女牧小满看似悲恸,却无半滴眼泪! 一时间,街头巷尾之间很多人都在感慨着牧竹之的离去,唏嘘着偌大的产业竟然全部归属于牧小满这个没有半分感情的人手里! 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葬礼竟然安排在第二天! 于是,更多的报纸,更多的消息都在传出:牧小满如此快速地张罗葬礼,准备后事,完全出于想要快速接手牧氏产业。 而牧小满完全不解释! 甚至牧府上下大部分仆人们也都在背后暗暗讨论,讨论着牧小满这么多年被牧竹之养着,惯着,竟丝毫没有半分感情! 好在,一切都有老陈背后打点着。只是,整个牧府上下,除了三刀和老陈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真正原因。 更有报刊直接推测出,牧竹之之所以病重,完全是拜牧小满所赐。牧小满简直就是罪魁祸首! 于是,牧竹之谜一样的去世,牧氏产业的归属问题,牧小满那张没有半滴眼泪的冷漠的脸,一时之间,竟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闹的话题! 于是,第二天的葬礼,便更是热闹非凡了! 牧竹之在当天晚上便被送回牧府了。第二天葬礼,由牧竹之手下的打手们抬着棺椁,牧小满走在最前面,胸前怀抱着牧竹之的遗像,她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地走在前方。 那是一条牧府通往万国公墓的路,虽是漫长,却因为有安东他们开着黑色轿车在前方缓缓开路,又有深泽派了月杉团在后方开着车跟着,牧小满的身边又有打手们保护着,纵然有一些愤愤不平的市民们想要骂牧小满几句,却看到这么声势浩大的队伍,却也并不敢多言半分。 这条长长的路,两旁都挤满了人群,吴大志的警队出列来维持秩序,冷不丁听见一两声市民们抱怨牧小满的话语,却并无半分气力去纠正别人的想法。 一来,是吴大志觉得自己的恩人死了,确实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没有心气去管其他什么事儿了。 二来,吴大志也确实不满牧小满的态度,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父女之间的关系。就算牧小满是养女,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半分感情?今天维持秩序完全是处于他对牧竹之的恩情,却并不是因为牧小满的关系! 然而,牧小满从昨天得知牧竹之已去的消息之后,只是麻木地在张罗着葬礼,安排着后事,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3章 实验计划 万国公墓算是新型公墓区,高大的西派建筑显得庄严而又孤冷。从建立到西移距今不过二十年,它位于虹桥南边一块幽静肃穆之地。那里有一条小河,潺潺的流水发出生命的响声,哗啦啦地向着远方奔流,仿佛那小河奔流的方向不是江河,而是亡灵栖息的另一个世界。 乌鸦在不远处盘桓,发出的生命的绝唱让人扼腕,本是夏季,刚走到这附近却觉得周身凄冷。小河环绕着万国公墓,踏上一架吱吱呀呀的小木桥,便到了万国公墓的大门前。 安东早早地下了车在大门前守候,牧小满目不斜视地环抱着遗照向前走着。守园人因为早早地接到通知,今天入园的会是名震上海商界的牧竹之,于是,带着陵园里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在门前等候。 站在最前端的,是三刀请来的神父,虽然牧竹之并没有什么信仰,可有些仪式还是要做到位的。 从牧府开始,到万国公墓,送葬队伍里的人数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长。大部分是牧竹之曾经关照过的市民百姓们,跟在队伍后半段的,是三辆日本军用车,车子里坐着的,是柏友山、渡边光、千叶卫和总参谋长。后车厢上站着的,则是柏友山手下的打手们,和日本士兵们。这帮日本人的到来让整个送葬队伍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棺椁一路被抬进名人区,牧小满选择了靠近大树下的一方幽静之地。这里毗邻着小花园,旁边是一条林荫小路,偶尔来来往往打扫的工作人员们不至于让这里太过冷清。在神父的《圣经》诵文下,葬礼正式开始。 牧小满全程低着头,耷拉着眼帘,很多市民们正是来目睹她不哭的容颜,顺便再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尽收眼底,好成为当天晚上茶余饭后的话题。 然而,当那些市民们在不远处张望着葬礼的全过程,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牧小满的冷漠神情时,总参谋长坐在车里问千叶卫:“千叶君,你是牧小满的老师,又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刑查高手,你来分析分析牧小满他为什么不哭呢?”他的话虽这么说着,却讥笑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柏友山。 因为这句话,他是用中文说的,很显然,他是故意说给柏友山听的。 千叶卫还没回答,柏友山倒先开了口:“相思子毒素是她亲自给牧竹之服下的,她既然能亲手弑父,不可能还有感情存在的。”他想了想,又担心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这帮日本人拿他开刀那就麻烦了,于是,又改口道:“当然了,主要还是渡边医生的药配制得好。”一句话将责任推卸到正在开车的渡边身上。 总参谋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坐在自己正前方的渡边,却并不见渡边一脸邀功领赏的模样,反而,倒是有了一丝愁云。 “渡边君,你怎么了?”总参谋长问:“你从昨天开始就不大高兴呢!怎么,难道你对牧竹之这个老家伙还有感念之心?” 渡边虽然开着车,但是因为行进队伍十分缓慢,他倒是有充足的时间给他愣神。此时,他正出神地发着呆,要不是柏友山在旁边用脚踢了踢他,他还没回过神来:“啊,是!” 千叶卫瞪了他一眼:“是什么是?总参谋长问你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你为刚刚过世的牧先生而难过!” 渡边恍然大悟,一脸惭愧地说:“回总参谋长,您误会了!我是在想相思子毒素的事。” 总参谋长正因为渡边的出神而心有不快,他瓮声瓮气地问:“相思子毒素?你不是已经配置出来了吗?” “话虽这么说,那天晚上,我们在酒厂里也反复做过实验了,一切都表明没有任何问题。可正因为如此,我却发现了问题。”渡边皱着眉头回忆道。 一句话却说得让总参谋长一阵恼火:“发现问题?这种事情应该在计划启动之前全部解决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发现问题?!” “对不起,总参谋长!”渡边侧身低头说:“牧竹之已经死了,这跟我们的计划结果没有任何差别,这就够了。只是,我需要的是更完美,更精细!所以,在这里产生了疑惑。” 一句话说得,勾起了车里另外三人的好奇。总参谋长问:“哦?那你说说看,不完美的地方在哪里?” “相思子毒素的药性十分强烈,若是被灌进肠胃中,肠胃必定灼烧腐烂,在吞服到死亡这段时间,应该会出现呕吐、血尿等身体循环功能障碍。可是,我在牧竹之的身上却没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渡边推了推眼镜,将车又向前开了几步,接着说:“也许,牧竹之本身就是在昏迷的关系,导致了这样的症状在他身上浮现的并不明显。但是,我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 千叶卫急忙问:“哪里不对?” “牧竹之临终前没有半分痛苦,但是他去世之后,身体僵硬的速度非常快!理应不会这么快的,也许,相思子毒素有我们不知道的一些症状也说不定。” 千叶卫抬眼看了看车窗外,此时,牧小满正从木桥上走过,虽然步履缓慢,在千叶卫的眼里看来,却并不觉得沉重半分。而她的背影,更没有丝毫的痛苦难过。 在千叶卫的脑海里,牧小满虽然看似冷静,骨子里却有如火的感情,尤其是对那些全心全意为她付出的人。 渡边依然在表达着他的困惑:“我们不是有内线说,牧竹之已经醒了吗?这消息可靠吗?” 总参谋长望向柏友山。柏友山皱着眉头说:“报告牧竹之已醒的,是於无时,也就是扶桑社的瓦西里,他的消息一般不会有错。只不过,牧竹之已醒这件事,恐怕连牧小满都不知道。” “我们先不管牧小满是否知道牧竹之已醒这件事,”渡边的声音不温不火,却十分有力地说:“如果牧竹之已醒真的是事实,那么,相思子毒素在从口中灌入的时候,他一定会因为灼烧而觉得难以忍受!我们就当他是因为昏迷的关系,有一些功能反应恐怕并不那么明显,那么,他也一定会出现恶心呕吐等症状!好,我们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他根本没有醒,他依然在昏迷,那么,我给他下的这味相思子毒素的药性非常大,被灌进去之后,身体一定会有排斥反应!就算没有呕吐,也必定会有东西从嘴边流出!可我第一时间赶到病房去看,那里什么都没有!牧竹之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这番话一下子让众人紧张了起来。柏友山有些着急:“我是亲眼看见牧小满把针管里的药注射到他口中的!” 渡边在一旁解释着:“针管是我给牧小满的,药也是我亲自添加的。” 车内一阵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这种沉默仿若山洪暴发之前的风雨,让人觉得阴寒。 一个日本士兵从旁边小跑了过来,敲了敲车窗,总参谋长打开车窗,并没有看他:“怎么了?” “弦仁殿下已进入万国公墓,总参谋长要不要一起进去?” 总参谋长依然没看他,漠然地望着万国公墓的大门,问:“千叶君,你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吗?” 千叶卫其实心中已经明白一切了,他明白了为什么牧小满没有哭,为什么牧小满的脚步没有半分沉重,为什么牧竹之临终前的反应跟渡边预计的反应有那么大的差别……他完全清楚了。他看着坐在他前方副驾驶位的柏友山,想着曾经弦仁殿下跟他说过牧小满的身世,想着牧小满曾经也遭遇过相思子毒素的侵袭…… 他叹了口气,说:“既然弦仁殿下在那看着,我们就不必去了吧!总参谋长是想开棺验尸吗?” 总参谋长没回答。 然而,渡边却急于在表明自己的专业:“其实我觉得开棺验尸没有必要。” “为什么?”总参谋长阴鸷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大高兴了。 “在肯特医生确认牧竹之死亡之后,他便通知牧府的人去了。这段时间,病房内除了吴大志手下那几个警察外,没有其他人。我就装作帮牧竹之做最后的护理的样子顺便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是死了。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于相思子毒素的药性感受也是不同?也许有的人出现的反应是呕吐,有的人体质本就没那么敏感,所以,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千叶卫在一旁帮衬:“有可能。” “那我们的药酒怎么办?到时候计划不成功,你跟我说那是体质不同?”总参谋长吼了起来。 渡边倒是不慌不忙:“现在还不大适合把相思子毒素掺在二十一桶里。我觉得,没有万全的准备不应该立即进行推广。牧竹之算是我们实验的对象,他是死了,但是,预计效果并没有达到我之前所想。所以,我觉得需要一批人来做我们药酒的实验对象!等确保万无一失了,再把药酒进行推广。” 总参谋长听到他这么说,方才稍稍平息怒色:“这还差不多!不过,那要怎么做实验呢?” 渡边笑了,推了推眼镜,说:“很简单!先给实验对象做体检,看他们身体的状况如何,然后根据不同身体素质的人给他们喝剂量不同的药酒。不过,最好找一个宽敞的地方做实验,因为要观察,这些人最好不能让他们回家。当然了,要中国人。” “去我那儿吧!”柏友山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反正酒厂也是你们的第二仓库,目前最新一批的二十一桶正在开始酿造了。我那儿还有往年的二十一桶可以给你们做实验。第二仓库那位置宽敞,陈放酒桶的地方是一个个小型仓库,正好可以做成实验观察所需的房间。” “那么,实验对象的选择就交给渡边吧!”总参谋长下了死命令:“你是医生,能最快接触到不同体质的人。当这些人身体康复了之后,可以把他们带到第二仓库去做实验。当然,具体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渡边的回答又响又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4章 准备离开 葬礼进行了整整一天,除了棺椁下葬,酬谢宾客之外,还要面对很多记者的提问。好在,牧小满的身边有安东全程陪伴,倒是能勉强应付得来。 酬谢宾客安排在牧府,往日气派的牧府如今却因为牧竹之的过世而显得凄凉万分。柏友山注意到一点,那就是,牧府上下大部分仆人对牧小满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老陈倒是好管家,就算没了旧主子,也依然对牧小满毕恭毕敬,可其他仆人却并不是如此了。 柏友山将这一发现告诉了千叶卫,他是指望千叶卫能把这一消息告诉总参谋长的。总参谋长没来牧府,跟渡边早早地去了酒厂,准备着他们的实验计划。而千叶卫又是一副全程严肃的神态,并没有搭理柏友山半分。 柏友山暗自不悦,却并没有抱怨什么,他本来还指望能通过千叶卫这一层关系去接触弦仁殿下呢!这下好了,没人帮他引荐,真是伤脑筋。 不过,柏友山觉得最伤脑筋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他总觉得牧府似乎缺了点什么。要说是因为牧竹之已经去世而显得整个牧府上下空荡荡的,好像也不是。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将眼光望向深泽,渴望着能通过眼神交流来给自己牵线搭桥一番。 深泽的身份特殊,在牧小满身边一站,便让人觉得又想靠近,又很恐怖。有些商人们来了后,一看到他,便绕道走,生怕一个不留神得罪了日本人,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由于今天牧府来的人很多,千叶卫代表了日方跟牧小满稍稍寒暄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不过,就是这么几句寒暄安慰,倒是让千叶卫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觉得,牧竹之根本没有死! 虽然不知道牧小满为什么要演这出戏,不过,别人家的事,他也并不想多去过问,于是,他跟深泽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 出门却碰见之前在司令部见过的赵钱孙,那人依然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只不过,赵钱孙在牧府花园里还是一副神清气爽的表情,可刚踏进牧府家前厅,那张油腻腻的脸,瞬间变得哭丧了起来,时不时还能流出几滴眼泪。 千叶卫摇着头离开了,他心道:赵钱孙虽然没有学过伪装,却比牧小满的伪装能力更出色呢! 牧小满老远就见着赵钱孙那一脸悲伤哭泣的模样了,只不过,旁人看上去倒是一副同情,她见着却觉得假惺惺。赵钱孙关心地询问了几句之后,猛然回顾四周,问:“咦?安东,你爸安本华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柏友山瞬间明白了他疑惑的内容,是安本华! 他深知安本华和牧竹之的背后关系非常好,再加上之前安东和牧小满的感情,两人更是张罗着一开始的南北商会合并。虽然后来婚没结成,不过,却并未影响他俩之间的兄弟情义。而今天是牧竹之出殡的日子,从头到尾都没见着安本华的影子。他只听渡边说,安本华昨天在医院出现过,后来,就再也没见着了。 柏友山疑惑的双眼望向安东,却只见安东淡淡说道:“我爸在家。” 柏友山追问:“今天是牧兄的大日子,他怎么没来?” “因为牧先生的离开,我爸痛失挚友,昨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烧,现在卧床不起。今天阿廖沙一大早便请了肯特医生过去,身体不适,实在不方便出来。刚我打了个电话回家问了一下,现在他应该好多了。”安东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 “哦,原来如此。不过,自从你小子当了商会会长之后,你爸好像退居二线了?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柏友山想了想,又道:“等下我跟你一起回家,去看看你爸!” 安东单手搭在牧小满的肩头,说:“我想今晚留下来陪陪小满,这也是我爸的意思,毕竟牧先生刚走,也怕小满伤心太过。” 柏友山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面疙瘩,他笑了:“看来牧小满的心情比你爸的健康还重要!” 牧小满赶紧退让一步,对安东说:“我这里没事的,你陪柏二爷去看看你爸吧!晚点我也去看看安叔叔,毕竟,他和我爸关系一直都很好。”说着,她低下了头,显得十分难过。 然而,所有的一切却让站在一旁的深泽看了个明白。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戏,虽然觉得十分好玩,却觉得一切都要以牧小满的安危为主,于是,他对安东说:“今天我也留下来陪你们,晚点我送你们一起回安府,好久不见你爸了,我也去看看他!” 话音刚落,赵钱孙那副巴结的样儿便上来了:“我哥就是仗义!” 深泽这么一说,柏友山瞬间对安本华的事失去了兴趣,他玩味地看着赵钱孙,故意问:“这位是你哥?” 很明显,他的意图是想巴结。 赵钱孙赶紧介绍:“柏二爷,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位皇族!弦仁殿下!” 完美的引荐,让柏友山瞬间搭了个梯子,他伸出手来,对深泽说:“我叫柏友山,酒厂的老板,你们的第二仓库就在我那酒厂里。弦仁殿下,之前我们见过的。”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声响起,老陈接了电话后,一路小跑着过来,对牧小满说:“小姐,有你的电话,好像是广仁医院打来的,想让你这两天去把老爷的东西整理一下。” 牧小满望了一眼尚未挂断的电话,心知肚明,对柏友山,深泽,安东他们点了点头,说:“失陪,我去接个电话。” 柏友山现在眼里完全都是深泽年轻有为的形象,他也顾不得牧小满这句话的真假,他只想着什么时候能请深泽去喝一杯。 “去我的梦巴黎吧!”赵钱孙高声提议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深泽之间的关系。 牧小满在这些人声的嘈杂中,走向茶几,拿起电话:“喂?” “我是肯特医生。” 牧小满心一惊,却并没有流露出其他神色:“嗯。” “牧先生的身体正在恢复,体温已达正常值标准,肢体关节也恢复了。”肯特医生欣喜地说:“可能药性的时间不长,好在,总算撑过葬礼时间了。牧小满,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牧小满的心底激动地快要放烟花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潜入她的眼底:“晚点吧,宾客快走了。” “好的。” 放下电话后,牧小满平复了一下心情,知道牧竹之现在的身体恢复了,她心底的那份喜悦怎么都压抑不住。 人,若是掩饰悲伤倒是可以不被察觉。可若是想要掩饰喜悦,那真是难上加难! 好在,那边有深泽。 深泽看出了牧小满的异样,那种戴着一层悲伤的面具下,难以掩饰的喜悦的模样,让她的眼睛弯弯的,炯炯有神的眼眸在答谢宾客的时候有着难以掩饰的光芒。 深泽明白,牧小满应该是做了一个成功的计划,现在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高兴。既然她高兴,他就开心。所以,他对柏友山和赵钱孙说:“突然想喝酒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梦巴黎?” 柏友山大喜,看也没看牧小满一眼,便跟赵钱孙带着深泽离开了。深泽的月杉团也随即撤退,顿时,整个大厅里的人少了很多。众人一看大部分人都走了,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纵然如此,牧小满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装模作样地将牧竹之的照片挂在客厅里,做这一切不是给其他人看的,而是给那个在不知名的暗处躲着的於无时看的! 等家里一切都清理好了之后,她便上楼了。 她不是去休息,而是让老陈打开牧竹之的卧房,她高声道:“这间房间跟以前一样,不准外人进入,爸爸的衣物我要稍微清理一些,其他的不许任何人乱动!” 仆人们不高不低的声音答着:“知道了。”他们心中很不开心,不开心这个牧府的养女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在他们的脑海里觉得,牧小满应该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拍打着棺椁不准下葬,这才是正确的。可现在这到底算是什么? 仆人们敢怒不敢言的离开了。 独留老陈打开了牧竹之的卧房,跟牧小满一起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牧小满之前翻窗子进来过的房间,那个时候,她对牧竹之充满了敌意,对这房间充满了好奇。可当自己正大光明的走进来时,却发现这里和普通卧房并无差别。唯一让她觉得惊讶的,却是床头挂着的那副油画! 油画上画着的是年轻男女。女的穿着旗装,男的穿着粗布衫。女子明媚的笑着,男子却一脸腼腆的模样。整个画面似乎荡漾在阳光下,女子手中的那朵向日葵好像她眼底的光,那么明亮。 牧小满看这幅画看得出了神,她心底暗道:这画中的两个人应该就是娘亲和牧竹之吧?爸爸之所以不准让其他人进这房间,恐怕,是不想让旁人看到这幅画吧? 老陈在一旁收拾着衣物,低声对牧小满说:“小姐,你看这件衣服要带去吗?” 牧小满点了点头,说:“稍微带个两三件贴身的衣服就好,不要带太多,会让别人怀疑。” “好。” “我对外就说这些衣服送给你了,你就说,你感念老爷的恩情,无法再在牧府做事了。所以,想告老还乡了。” 老陈连连点头,额头上的汗珠又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他就着袖子擦了一下,再次低语道:“小姐,肯特医生说老爷现在身体正在恢复,你说,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我真怕老爷身体有一点点闪失。” 牧小满一边跟他一起挑选着衣物,一边说:“其实我也怕,不过,我相信肯特医生,所有的一切应该都闯过来了。以后,你就留在安府照顾爸爸吧!” “是!” “我估摸着,你这边说要走,那边其他仆人们也都要离开了。”牧小满笑着说:“他们现在背地里对我的意见可大了!” 老陈抬起头来,看着她,说:“这怎么行,小姐你身边没有人伺候,我怕你会遭遇不测!更何况,大家都不知情。要不,我跟大家说说?” 牧小满摇了摇头,说:“大家走就走了,这样,就算柏友山他们背后调查起来,也查不出什么。你今天没看到吴大志吗?他哭成那样,都来不了咱家了。我看到柏友山当时的表情得意极了。” “小姐,我觉得其他仆人们应该不会都走的。总会留下一两个陪你的。”老陈哭丧着脸说。 “没关系,都走了才好。其实,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反而更能钓鱼了!” “钓鱼?” “於无时啊!我现在就在等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5章 去安家 牧小满推测得果然没错,在众仆人得知老陈想要离开牧家准备告老还乡的时候,大家纷纷收拾衣物,准备另寻东家。 这一切的结果,正是牧小满想要的。她估摸着,全家上下一共二十多个仆人。这些仆人如果都另寻东家的话,那么,他们所在地应该分散四处。到时候新东家若是问起来,他们直接回答便是。而这些仆人,将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牧竹之做了最好的防护! 想到这儿,她不慌不忙地给这些仆人们结算了工钱。 林妈倒是有些犹豫不决,可老陈都要走了,她也不能再执意留下来了。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俩在牧府工作,牧府就相当于他们的家。如今,家变了,老陈也要离开了,她就算再怎么感念牧小满平日里对她的好,也不大适合再留着了。 所以,她拖拖拉拉地留到了最后。虽然老陈是最早公布自己要离开牧家的,可他总惦念着牧家的点点滴滴,所以,磨磨蹭蹭地,也留到了最后。 牧小满对着一脸愧疚的林妈笑了笑,说:“离开牧府后有地方去吗?” 林妈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想离开的,可现在牧先生他……”说着,她的声音哽咽了:“留在这儿,我老想着牧先生对我的好,我……” “也想着爸爸对我的关心,而我现在却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牧小满一语道破。 林妈没敢回答,不过明摆着,牧小满说的正是她的心里话。 到了这个份上了,牧小满更觉得老陈是个非常可靠之人了,她笑着说:“很晚了,其他仆人们在上海总有个去处,可你和老陈不是本地人,现在就算回家,要买车票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时,老陈收拾好了东西走了过来,他有些踟蹰地看着牧小满,却听见牧小满对他说:“老陈,你开车,我带你们去新东家!” 老陈有些愣神:“林妈她……” 牧小满笑着说:“谢谢你的忠诚。” 林妈就这么一路困惑着,平生第一次坐进了牧竹之的黑色轿车,车子绕了个远路,为的是提防有人跟着,特意从码头那儿绕了个大圈子,才在午夜时分赶到安府! 越是靠近安府,牧小满越是紧张。 从接到肯特医生的电话以来,这么长时间里也不知道牧竹之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也不知道现在他醒了没有,更不知道这次用药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整个过程,是冒险和博弈的过程,用的却是牧竹之的身体做筹码。 牧小满真觉得自己是不孝! 可这么做,也是为了让牧竹之躲避柏友山的追杀。而柏友山,更是不能用一死来便宜了他!他私自占有的,都要让他交出来!他企图霸占的,也要从他手里夺回来! 想到这儿,牧小满握紧了拳头,恨恨地只想加快报仇的步伐! 踏进安家门,牧小满也做好了要面见安东那三个太太的准备,然而,迎上来的,却是安家上下大大小小的仆人,恭恭敬敬地对她说:“欢迎少奶奶回家!” 什么跟什么啊? 牧小满瞪着眼睛看着这些人,再一抬头,安东笑得一脸阳光地从旁边走来:“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打发仆人回家了。我爸呢?”牧小满直接问。 “跟我来。”安东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老陈和林妈,说:“太好了,你把林妈带来了。牧叔叔醒了想喝桂花银耳粥,我家仆人只会做俄国营养汤,不会做粥。” 牧小满开心地笑了:“我爸醒了?” “嗯!”安东笑眯眯地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我把他安排在阁楼,屋顶有阳光,通风,利于身体恢复。平时阿廖沙和三刀轮番守着,很安全!” 说话间,众人来到阁楼,此时阿廖沙在门外守着,他看到牧小满来了,开心得喜上眉梢:“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 “别乱喊啊,我可没打算做你家四姨太!”牧小满笑着说。 推开门,牧竹之正躺在床上,他看到牧小满后,激动得抬起手来,却因为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浩劫,而没有太多气力去呼喊她的名字。 牧小满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眼泪是可以不自主地流下来的。 从昨天事发到今天葬礼全部结束,为了瞒天过海,她主演了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尤其是今天,当她命令打手们抬着那个棺椁时,她这一路走来害怕极了。虽然安东在前方守护,可她总担心柏友山会不会突然来个开棺验尸。虽然她已经在棺椁中放了一些东西以增加重量,而不被他人发现。可万一呢? 就在她带着众人从牧府出发走向万国公墓的时候,安本华,阿廖沙,三刀他们,却在肯特医生的掩护下将牧竹之秘密转移至安府!本来打算是前一天晚上转移地点的,可生怕有他人监视,于是,牧小满便决定,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放在葬礼上时,方可安全将牧竹之送出去。 玩的,就是心理战术! 这一路,她提心吊胆,心中悬挂着的巨石却最终平安落地。 现在,她看到牧竹之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全身再没了力气,再没了担惊受怕,没了受苦和委屈。她踉踉跄跄地走到牧竹之的病床前,一把抓住他苍老的大手,本是泪流满面的她一下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林妈站在门前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方才明白所有人对牧小满的误解。 “爸爸,对不起,为了我,你受委屈了!”牧小满呜咽着说。 牧竹之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爸爸为了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牧小满抬起头来,哭的稀里哗啦的她忙问:“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 牧竹之满脸慈爱地看着她,摸着她的头,摇了摇头,说:“没有。” 肯特医生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说:“牧小满,现在牧先生身体在慢慢康复,你别担心,只是……” “怎么了?”牧小满慌张地问。 “可能是因为脑中风的关系,所以,牧先生的左半边身体可能……可能……以后行动不大方便了。” 晴天霹雳! 牧小满瞪着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牧竹之,那眼泪簌簌落下,好像前几天的暴雨,那么快,那么疾! “虽然牧先生苏醒后,我们有观察到一些不对劲的情况,可当时我们觉得,也许那是因为刚刚苏醒,身体功能并未完全恢复的关系。不过,刚才牧先生醒来后,我又彻底做了个检查,左半边身体确实是……”肯特医生的声音仿若上天的审判,对牧小满来说,来得那么突然! “以后……以后还能好吗?”牧小满抽噎着问。 “以后医学发达,也许还会好。”肯特医生的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模棱两可。 安东走过来安慰她:“没关系,以后在我家,我们会小心伺候的,没准某一天就恢复了呢!” 安慰却并不能起到丝毫的效果。牧小满一个劲儿地哭着说:“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安本华走过来拍了拍牧小满的肩膀,说:“牧兄的事情,你大可放心,毕竟他的身体也不是急的事儿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柏友山那边。” 这句话方才让牧小满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嗯,我明天就开始行动了。或许,今天晚上有些人就要开始行动了。” “谁?”众人问。 “於无时!”牧小满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说:“他今天晚上一定会到我家去!今晚不来,明天也一定会来!我杀了他!” “他来干嘛?感念牧先生对他的旧情?”说话的是阿廖沙。 “因为我家现在没人了,他一定很想杀了我。” “没人了?什么意思?”安东忙问。 “所有仆人们都走了,现在在牧府住的,只有我一个人了。”牧小满无力地笑了笑。 “我今晚陪你一起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安东着急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害怕不说,也很危险的!” “我就是想一个人在那,这样於无时才会出现。你在旁边陪着,他真不一定会来了。” “於无时为什么要出现?现在明面上你已经是柏友山的人了,柏友山目前很想利用你,他根本不想杀你,所以他不会再派於无时去牧府的!” “因为於无时本是一等一的杀手,在他手中从来没有失手过,偏偏在我这里失手了那么多年。我算是他的一个心结。” 见安东还在坚持,三刀走进来说:“这样吧,要不我回牧府去陪小姐。” 安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牧小满说:“真不用,只有房子里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於无时才会出现,你们这样真的会打草惊蛇!而且,爸爸这里也需要你和阿廖沙守护,就怕出现应急情况!” 安本华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才是小满最危险的时间。因为你白天要在柏友山身边,晚上还要一个人回家。” 没想到,三刀却接过来说:“小姐,老爷,如果你们缺人手的话,请不要忘了我三刀!” 牧竹之抬了抬手,道:“不用……不用……” “老爷,”三刀噗通一声跪在牧竹之的床前,说:“柏友山不仅是你们的仇人,他也是我的仇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仇恨是如何,可三刀对柏友山的仇恨,却是蚀骨灼心,老爷,就让三刀加入你们的计划中吧!” “柏友山也欺负过你?”牧小满问。 “何止欺负?他烧了我全家!”三刀愤愤地说。 屋内众人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6章 三刀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三刀哽咽着说:“很多年前的除夕夜,柏友山派人烧光我全家,那天是我从外地回来后不久,柏友山许是知道我们全家都聚齐了,所以派了杀手潜入我家府邸,他怕我们逃出去,便先将我们暗杀在睡梦中,后又一把火烧光了家中上下。” 牧小满心头一窒,说:“柏友山也杀了我全家。” 三刀回望了一眼牧小满,说:“这么多年,我一边在调查到底谁是凶手,一边跟我的贴身侍从学习格斗。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亲自报仇!前些年,我的侍从因病离世了,后来,我就找到了牧老爷。” “你的贴身侍从?”牧小满问:“看来,之前你家条件不错。” 三刀顿了顿,哽咽道:“东部卢家。” “什么?!”安本华惊讶得喊了出来:“东部卢家?你就是……就是……” “家父名为卢应昌,是牧老爷的拜把兄弟。” 三刀的一句话仿若坠入深潭的石块,简单的话语,淡淡的语气,却让众人惊讶不已。尤其是牧小满,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在凌乱思绪中理出一点点头绪,却拼凑起三刀说的那几个关键词“外地回来后不久”、“家父卢应昌”、“除夕夜”! 她惊呼道:“你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卢二少?” 三刀有些不大好意思,淡淡地笑了:“那是以前的名号了,我原名叫卢泽城。不过,这个名字现在也不大用了。三刀这个诨名是因为除夕夜那天晚上,柏友山派的那个杀手在我背后砍了三刀,他以为我死了,后来我在大火中被我那贴身侍从给救了。” 安本华感慨万分,拉起三刀,说:“哎呀,这么多年,我和你牧叔叔一直都惦念着你家,都在感慨,如果当年没有那把火……哎,孩子,这些年真的是苦了你了啊!” 三刀站起身来,腼腆地笑了:“不辛苦,只是,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在调查,中间也走了不少弯路,曾经……曾经……”说到这儿,他回望了一眼牧竹之,说:“曾经我一直以为杀害我家的凶手是牧老爷。”他转身对牧竹之鞠了一躬,愧疚着说:“老爷,真是对不起。不过我对天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害过您!” 牧竹之淡淡地笑了,叹了口气,虚弱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众人问。 “我当然知道你是卢应昌的儿子……我也知道……知道你就是卢泽城。”牧竹之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震惊了:“正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才留你在身边啊!我啊……是不会乱用人的。” 三刀只觉得满腔的感动和眼泪堆积在胸口,好似那快要决堤的山河,起伏着他震惊不已的胸口:“老爷……可我……可我……” “可你一直都在怀疑我,调查我……”牧竹之苍白无力地笑着说:“所以啊……我只要去卢家码头,就一定要带着你,卢家码头的大小事宜啊,我也让你去处理。小满回来后啊,我让她从码头开始学习,为的是……是为了有一天啊,你俩报仇的时候,好有个商量说话的人。虽然那个时候啊……我很不想让小满卷入复仇的漩涡中……太危险啊!但我知道这一天总是会来的。” 一句话说得让牧小满的眼泪再次落下,安东将她搂在怀中小声安慰着。 没人安慰的三刀在感动万分之时,将所有背后做过的错事和盘托出,甚至他还愧疚着说:“我曾经还潜入过你的卧房,想从中调查是否有杀害我家的证据,因为你的卧房从来都不让任何人进,连小姐都不能。” “那你调查出什么了吗?”牧竹之慈爱地看着他。 “没有。”三刀摇了摇头,说:“那天,我刚溜进你房间,小姐就来了……” 牧小满大惊失色:“啊,那天躲在房间里,后来被我用苹果砸的人是你?” 三刀摸了摸被砸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牧竹之叹了口气,说:“我的卧房……之所以不给其他人进啊,是因为……因为有一幅画,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画。” “就是你床头那副画吗?”牧小满脱口而出:“那画中的人……是你和我娘亲吗?” 牧竹之点了点头,笑着说:“那画还是你娘亲亲笔所画。” 牧小满又惊又喜:“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娘亲留下的东西了。”她边说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开心地对安本华和安东说:“我娘亲啊,以前画画特别厉害!什么类型的画她都能手到擒来。以前我家有一副超大的画卷,上面是我娘亲画的一百零八将梁山好汉……”说到这儿,她哽咽着:“当年的那把大火,估计也把这幅画给烧掉了。” 安本华很紧张地看了一眼安东,他生怕自己被牧小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赶紧走到床边,扶着床把手,想给自己稳定稳定心绪。 安东尴尬地将本是放在她肩头的手拿了下来,心有愧疚,总是卑微几分,他暗忖:一定要快点抓住於无时,或让他交出最后一张合同,或让他亲口说出事情经过!否则,这件事情走到现在,他们安家最对不起的,就是牧小满! “对了,”牧小满忽然想起了什么:“柏友山办公室里有一张木质屏风,上面也是一百零八将梁山好汉,那上面的画像和我娘亲画卷上的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牧竹之讪笑了下,得意地说:“那张屏风是我雕刻出来的……就是……就是照你娘亲画卷雕刻的。柏友山喜欢得不行,一直想要占为己有……后来你爹因为他背后亲近日本人惩罚了他好几次,他啊,就以此要挟要补偿……银两不成,就拿走了这幅木雕屏风。” “真不要脸!自己巴结日本人,被惩罚了,竟然还要补偿!?什么逻辑?”牧小满愤愤道:“我现在只想让柏友山破产,破产后,这幅屏风我也要拿回来!” 三刀连忙接过来说:“小姐,报仇路上,算我一个!” 牧小满连连摆手,道:“你别喊我小姐,现在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更不是你的什么小姐了。你是卢二少,是曾经救过我的人,是我一直惦念着想要报恩,却觉得必须要来世才能回报的人。” 三刀被她说懵了:“我……我救过你?” 安东本来还愧疚呢,现在听到她这么说,却在旁边不开心了:“你还一直惦念他?” 牧小满没搭理安东,而是兴奋地对三刀说:“我不是小姐,我也不是牧小满,我是小叫花啊!” 安东虽然知道这个故事,却在这个时候心中极为恼火,他嘀咕道:“你是小叫花,我还小要饭呢!” 三刀更是不懂了:“什么小叫花?” 牧小满激动地解释道:“你家家变不是除夕夜吗?你在除夕夜之前回来的,你记不记得,你当时在火车站救了一个小叫花?我就是那个小叫花啊!” 三刀茫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随即,他想起了什么:“小姐,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安慰我。” “我没有安慰你啊!你当时穿着大衣,大衣是什么颜色我不记得了,不过,大衣没有扣,脚边还有个木箱子!对了,你还有个仆人!” 三刀依然想不起来,他茫然而空洞的眼神看着她,摇了摇头。事实上,这件事情在当年的卢二少的眼里只是简单的小事一桩,根本不值得一提,怎么会放进心里去? 然而,牧小满却试图唤醒他的记忆,安东觉得牧小满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若刀割一般,划破了他的心。于是,他一把将牧小满拉到跟前,对她说:“当年卢二少帮过的人多了去了,你只不过是千万人当中的一个,人家当然记不得了。” 三刀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小姐,对不起,我记忆力不大好。” 牧小满遗憾地说:“没关系,不过,明天开始我们一起联手好了,现在我只想快点让柏友山尝到失去一切的滋味!” “那我今晚跟你一起回牧府,我保护小姐!”三刀一脸的忠诚。 安东更不开心了,大声地说:“你是三刀我都不答应,现在你都是卢二少了,我更不同意了!” 牧竹之忍不住地在一旁咳嗽了几声,肯特医生见状,说:“好了好了,牧先生现在需要绝对的休息。具体商讨计划你们去其他房间谈吧!” 牧小满他们又去安东的书房商讨计划到很晚,最终大家决定牧小满独自一人住在牧府,安本华手下的打手们在牧府四周埋伏,轮番看守,稍有动静,立即支援! 而阿廖沙则安心保护牧竹之,至于三刀,牧小满觉得,他应该会是自己的最佳帮手,正如当年在火车站一样,会配合得天衣无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7章 水果酒 当然,因为安东的关系,三刀顶多算是个帮手,却无法成为牧小满的搭档。而整个计划兵分两路,一条是寻找於无时的路,由安东主导,三刀为辅。一条是对付柏友山的路,由牧小满领头,阿秋做辅。 虽然牧小满并不理解为什么安本华极力要求让阿秋进入计划核心,不过,她也确实需要一个面生的人来作为自己的辅助。 更何况,这个阿秋说着一口标准的,带有上海口音的国语,更是她需要的有利武器!虽然从刑查学的角度来观察,阿秋这个人应该很可靠,可他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牧小满却不得而知。 不过,只要阿秋可靠,能帮到自己,其他的她暂时不管了。 牧小满现在一心扑在计划的实施上,他们在安东的书房里讨论了很久,计划反复敲定了很久之后,方才散去。 那时,已是子时末了。 牧小满离开安东家的时候,特意看了下四处,却并没有发现安东那三个太太的身影。也许她们都睡了吧?牧小满暗道。 这一晚牧小满一个人在牧府睡得是提醒吊胆,一来是整个牧府上下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她的心底有些发毛。二来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於无时是否会突袭。 纵然牧府周围有安本华的打手们在守着,可牧小满依然觉得心里不踏实。 同样不踏实的,还有安东。 事实上,他们都多虑了。这一晚於无时根本没有时间去牧府突袭,因为他被柏友山留在酒厂里,和渡边两人一起调配不同浓度的相思子毒素,以掺在二十一桶里。 毕竟,柏友山的计划也是在实施中。他看着自己的酒厂开始运营了,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喜悦。当然,这其中牧小满有很大的功劳在里面。柏友山甚至琢磨着,是否要邀请她加入自己的红酒规划里。 不过,这一想法他倒是没有跟於无时去明说。因为他知道,於无时始终对牧小满有着极深的仇恨,她倒是没什么错,错就错在,她是池正远的女儿!虽然柏友山他自己也不喜欢牧小满,原因跟於无时一样,可牧小满既然能给自己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再加上,柏友山已经跟深泽有了酒杯之交,深泽跟牧小满之间的关系看起来非同一般。由此可见,牧小满根本是不可得罪之人。 柏友山的脑海里翻腾了一整个晚上,临近黎明时分,他想着牧竹之已经死了,牧小满都成了自己人了,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再有自己的敌人了吧? 做不做商会会长无所谓,那个头衔只不过是个空壳,有钱赚就行啊! 清晨,上海街头弥漫着的烟火气息并不能融入到柏友山的酒厂里,酒厂内外有日本人的重兵把守,这里没日没夜的酿着酒,制着药。 偶尔酒厂大门前会走来几个看上去穿着十分寒酸的人,他们每人拿着一张纸,纸上绘制着酒厂地形图,他们不识字,没文化,贫穷让他们终年没办法吃饱。但他们听说柏友山酒厂里急招体质各异的人去做工,不需要识字,不需要文化,工钱很高,一日三餐,住宿问题全包! 前提是,你要身体体质有异于常人之处,才能入选。 于是,那些过分相信自己身体健康的,过分相信柏友山明面上表现出的伪善形象的贫穷百姓或乞丐们,靠着一传十,十传百的介绍,纷纷在这天早上来到酒厂门前。 柏友山所处的办公室在酒厂的最里端,却老远地就听到酒厂大门口有着闹哄哄的声音,一夜未睡的他刚迷糊了半分,却被吵得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捏了捏隐隐作痛的食指关节,踏着昏昏沉沉的脚步,走出办公室门,便看见酒厂大门口那吵吵嚷嚷,衣着褴褛的穷人们。 渡边从旁边的实验室小跑了出来,一脸抱歉地对他说:“对不起,柏先生,这是我招来的实验对象,我马上带他们去第二仓库。” “唔……”柏友山点了点头,站定了脚步,看着渡边小跑着出了大门。恰巧於无时也从旁边的实验室里走出来,他看了一眼柏友山,道:“我回去了,今晚不来了。” “干嘛?”柏友山有些怒气:“酒厂若是能盈利,你是可以从中赚一半酬劳的,现在这个时间这么忙你竟然不帮忙?” 於无时低着头,双手插着口袋从他身边走过,听他这么一说,他站定脚步,摆正了头上戴着的鸭舌帽,阴鸷地冷笑了一下,对柏友山说:“牧竹之死了,我怎么地也得去吊唁一下。” 柏友山不语,毕竟也不好说他什么。 “哦,对了。”於无时转过身来,说:“给我重新找个地方,我不想住在那儿了。” “那栋小二楼不是挺好的吗?你一个人住难道还不宽敞?再说了,牧竹之也死了,现在不会有人再怀疑你了,你没必要再去换地方了。”柏友山直接拒绝了他。 “牧小满还在怀疑我,她想让我死!”於无时恨恨地说。 “你放心,我会给她做思想工作的,她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想让你死呢?你想多了!房子的事先搁着吧!毕竟,现在我的资金都投入到酒厂里了,目前周转不过来,我已经派人从东京安田银行调钱出来了,也就是最近的事儿。不投入资金,你和我,都没办法赚钱啊!” 於无时没回答他,侧身乜斜了他一眼后,便离开了。 柏友山擦了擦额角上冒出来的汗,在心底骂道:老子好不容易拿下酒厂,就是为了赚点辛苦钱!还要拿出一半给那个武岩夕子,这倒没什么,一年后全都归我了!现在却偏偏因为十多年前在池正远家签下的合同被於无时吊着,仅存的辛苦钱里还要分一半给他!真的是倒了霉了!什么时候只要我找到比他更厉害的杀手,就是他於无时死的那一天! 想归想,柏友山却并没有哼出声来,他生怕於无时长了一双顺风耳,听到他心底的抱怨,那就完蛋了。 于是,他对着於无时的方向吐了口吐沫后,便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他要去睡一会儿。 然而,刚刚进入梦乡没两分钟,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他只觉得心中的万般怒火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那即将爆炸出来的,不堪入耳的污秽言语快要在口中喷出的那一瞬间,却看见深泽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一阵挣扎,将胸中的怒火生生地给压了下去,嘴角好不容易才拧出个微笑:“弦……弦仁殿下!” 深泽一眼看出他的表情,不过,他倒不介意,直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翘了二郎腿看着他,说:“昨天喝酒我忘记问你了,你现在已经着手开始生产二十一桶了?” “是的!”柏友山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深泽身边说。 “二十一桶的味道确实不错,不同于我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红酒。我听千叶老师说,酿造的过程是全封闭的,你不准任何一个人进去观看?” “是的!”柏友山完全看不出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子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深泽点了点头,把玩着左手小指上戴着的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是这次他从东京回上海后开始戴的。原因是,他回去告诉他母后他要成为一名中国人,要退出皇族。深泽的母后大发雷霆,甚至将他软禁,并强行逼迫他和达官显贵家的女子见面。 好在,他的皇兄还指望着深泽在上海推动扶桑计划,才将他放了出来。回上海后,尤其是见了牧小满后,他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守护这个女孩。既然牧小满决意不和自己在一起,那么自己也不想再去接触其他女子了。 这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却是深泽有些沉重的心,他想起牧小满对他的笑脸,于是,心情又明媚了起来,他欢快地说:“那么,你的二十一桶之所以味道特殊,是因为使用的葡萄和其他品牌的红酒不同吗?” 说到这儿,柏友山十分得意:“葡萄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酿造的方法和时长跟其他红酒不大一样。” “如果你改用其他产地的葡萄,会不会有口感上的改变?” “当然会。” 深泽点了点头,说:“这样吧,我皇兄也确实爱喝红酒,不如你做一个系列出来。不同的葡萄产地,做出不同口感的红酒。到时候我好一起推荐给我皇兄。既然推荐嘛,也不能太单一吧!” 柏友山一听,心中大喜:“哎呀,这样真的是太好了!谢谢弦仁殿下了,你真的是为我们上海老百姓着想啊!” 深泽笑了:“我只不过是牵个线搭个桥,怎么变成为上海老百姓着想了?” “我不就是上海老百姓吗?”柏友山兴奋地满面红光。 深泽转动着小指上的戒指,毕竟戒指才戴没两天,不大习惯,总觉得有些不适应。他歪着头,佯装思考的样子,说:“听说,其他水果也能酿酒?” “应该可以。”柏友山若有所思地说:“尤其是甜分越高的酒,度数越高,浓度也越好。唔,其他水果我倒是没研究过。不过,制作方法应该没有差别。” “那太好了。我来上海前,母后突发奇想,很想喝水果酒,她总琢磨着,如果能喝到不同种的水果酒那就太好了。正好你是开酒厂的,我可以拜托你帮这个忙吗?” 此言一出,柏友山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幸运星给砸中了,砸得他晕晕乎乎的,他一阵激动,说:“哎哟,弦仁殿下,您这话可就说得太客气了!怎么能说拜托我帮忙呢?有话您就说,有要求您就提。您放心,我等下就去挑选市面上最好的水果去!”柏友山激动的,直接对深泽用起了敬语。 深泽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事成之后我给双倍的钱,顺便把你的酒也引到日本去!” “太感谢您了!”柏友山深深地对着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直到深泽走远了,他都没直起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8章 下药 深泽绕过酒厂大门前那些排队等待渡边审查的穷人们,在众人的鞠躬敬礼之下,径自走向对街,又向前走了不远,那里停了一辆轿车,月杉团们在轿车后神情严肃地站着,此时是上午时分,来来去去忙碌工作的人们有很多,他们看到这样的阵势,不免绕道走。 “回去吧!”深泽打开车门自己坐了进去:“你们站在这儿的目标太大!” 深泽坐在车里并没有走,他在等,等牧小满来。又或者说,他是在赌牧小满一定会来。 因为今天一大早,他去百货商店买威士忌的时候,老远地,就看到牧府管家老陈站在酒柜柜台前问售货员:“你们这儿有水果酒吗?” 虽然今天一大早,上海各大报纸刊登,昨夜牧府所有下人全部离开,但深泽觉得,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所有仆人都离开了,老陈绝对不会。因为牧竹之的葬礼,他见过几次老陈,从他的眼神和肢体动作能明确读出,他是个可靠的管家。如果说就连老陈都走了,似乎不大可能。 除非,牧小满另有计划。 再加上牧竹之已经离世,牧小满就算做任何计划,都不会有任何人明着暗着去伤害牧竹之了。而她,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了。 所以,深泽的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老陈要买水果酒,绝对和牧小满有关! 不过,这个直觉到底是否正确,他并不知道。所以,他坐在这儿等,等牧小满是否会出现。 果然没过多久,牧小满踏着轻松的脚步,带着后背满满的阳光疾步向酒厂方向走去。深泽远远地看着,暗笑,这么轻松的脚步,根本不是一个刚刚亲人离世的模样!也不知牧小满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突然,深泽盯着牧小满那绕过街市,穿过小摊贩的身影,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总觉得, 也许牧竹之根本没有死! 如果牧竹之死了,牧小满不会有这样轻松的脚步,她虽然看似冷漠,好像除了报仇以外,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可她的心底热情如火,尤其是真正关心她的人。安东是,千叶老师是,牧竹之更是。 而柏友山分明跟她有着灭门之仇,难道……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牧小满的身影消失在酒厂里,淡淡地笑了:“真是太有趣了,我一定要参一脚!” 牧小满走进酒厂后,便看见第二仓库的门前有很多穷人们在排队,那些人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捡了个大宝贝。渡边似乎在给他们身体做检查,问了姓名,问了年龄,还量了身高和体重。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只听见渡边口中念叨:“你的身体状况和前面一个人很像啊!不过,每种类型来两个人吧,也好做类比。下一个!” 牧小满本想再继续观察的,想着自己手头的事儿也很急,于是,便转了个弯,走向柏友山的办公室。 柏友山刚刚进入梦乡。 牧小满敲了敲门,倒不是刻意对这种人礼貌,而是有些转变并不能太快。 没人回应。 牧小满直接开了门进去,却发现柏友山正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就连牧小满开门声他都没听见。 牧小满狠狠地盯着他,半晌,从皮包里摸出一把枪,这把枪还是牧竹之送给她防身用的,早已装过消音装置,现在她的计划开始了,更是时时刻刻都要把它带在身边。她偷偷地在包里拉开保险,上了膛!这个时候直接给他一枪,有些事也许就再简单不过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睡梦中的柏友山一定死得毫无痛苦,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绝望。这么做,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牧小满恨恨地想着,那放在包里,抓着枪的那只手不经意间,却碰到一个纸包。她迅速低眉扫了一眼,哦,原来是之前在广仁医院的研究室里,偷取的渡边研制不成功的半瓶相思子毒素! 虽然研制不成功,但让柏友山受尽折磨还是可以的! 牧小满放下手中的枪,摸向那片纸包,回望了一眼柏友山的办公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是盖着的,里面装着大半杯水。牧小满仔细一听,柏友山睡得正香,有着轻轻的鼾声! 她又望了望门外,门外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在渡边那儿帮忙。她没关门,越是关门,可能越不利于她的计划! 从计划在脑海里浮现到现在,总共不过三五秒的时间! 于是,她径自走向玻璃杯,快速拧开盖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的手有些哆嗦,却小心地将那纸包里的相思子毒素倒了一半进去! 剂量不大,目的是为了整他! 牧小满将盖子拧紧,晃了晃杯子里的水,那相思子毒素很快便溶解了。她边做边瞄着门外,门外始终都没有人。柏友山也没有醒。 终于,等她做好一切的时候,悄声退了出去,轻轻地将门半掩着,让自己在门外平静了一小会儿后,直接用力地敲了敲门:“柏二爷在吗!?”她大声地喊道。 在牧小满喊了两三声后,柏友山才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他恼火地看着推门走进来的牧小满,正准备发作,却又想起就在刚刚,深泽跟他签下了有关于水果酒的口头协议。而牧小满跟深泽的关系又那么好。 怒火在他心中燃烧,滚滚岩浆仿若他不满的情绪,很想喷洒到牧小满的身上,看着她一点点的消失成灰那才好呢!可那翻滚的怒火,最终只是堵在他的喉咙口,伴随着刚刚睡着时的鼾声,让他的嗓子有些干哑。 他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看也没看牧小满一眼地走向办公桌,拿起那个玻璃杯,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了个大半,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点。 “唔……什么事?”柏友山板着脸,依然对牧小满没什么好脸色。 牧小满跟之前却不一样了,她毫无拘束地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那张椅子上,说:“柏二爷,我现在掌管着牧家所有产业,包括卢家码头,之前牧竹之的一大堆规定现在完全可以不用遵守了,你有没有需要从日本进的东西?可以停靠在卢家码头啊!” “没有,”柏友山轻蔑地说:“日本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可进,很快,我会有一批货出口日本了,到时候需要走你的码头。” 柏友山说到这儿,牧小满挑着眉毛笑了,她明白,她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了! 昨晚她在安府众人商量的结果是:今天开始实行计划,由老陈打头阵,先去深泽家附近,等深泽出门后,观察他往哪里走,如果他路过街边水果摊,就让老陈去问水果怎么卖,问摊主什么样的水果可以酿酒! 如果深泽去了他家对面的百货商店,就让老陈去问售货员水果酒的事。深泽那么聪明,一定会知道这是牧小满的意思,他昨天刚跟柏友山结识,那么,当他知道牧小满想要水果酒,必定会暗地去找柏友山。 整个计划,牧小满他们需要深泽的帮忙,却并不能跟深泽明说,毕竟,他是个日本人。而柏友山费尽心思想要亲近的,也正是日本人!很难说深泽会不会被柏友山给出的好处诱惑到,毕竟,他们日本人现在正在中国做着这些肮脏的事儿! 而深泽,一个皇子,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上海。他口口声声说那都是因为牧小满,恐怕,这正是他的伪装! 所以,当柏友山说出这句话时,牧小满知道,深泽已经暗自为她铺了路了。她佯装好奇地问:“柏二爷你有一批货要出口日本?是什么?是二十一桶吗?” 柏友山得意极了,却并不想跟牧小满多说什么,他坐在办公椅上,懒洋洋地说:“嗯,二十一桶是必定要走出国门的。” 牧小满知道,他有些话并没有明说,于是,她打算采用刑查学里的诱导方式,将柏友山的话题给引出来。于是,她一脸佩服的模样,说:“柏二爷果然厉害,做什么都能成为什么行业里的领军人物!我就不行,曾经我在东京上学的时候,也研究过红酒,却并不知道若是想要酿造,该如何下手。” “哦?你也研究过红酒?”牧小满的话果然勾起了他的好奇。 “嗯,我只是皮毛,跟柏二爷你这样的人物想必懂的并不算多,我只知道葡萄产地的不同,口感也是各有不同。不过遗憾的是,山东产区的葡萄恐怕最近不大好进啊!那边现在乱得很。柏二爷的红酒是用哪里的葡萄做的呢?” 柏二爷揉了揉左手食指关节,说:“之前确实是山东产区那进的葡萄,现在不大方便了。前段时间赵钱孙跟我说他那儿能进到货,可只听他说,并没有什么动静。” 牧小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如果换葡萄的话,口感不一样,那怎么办啊?” “我打算做一个系列!”柏友山觉得之前深泽给他说的方法非常好。 “是不同的葡萄做成不同口感的二十一桶吗?”牧小满追问道。 柏友山有些不想回答。 牧小满乘胜追击:“我不是很喜欢吃葡萄,但是葡萄酒倒是很喜欢喝。有的葡萄太酸了,好像也不大适合做红酒吧?” “是的。” “我听说甜度越高,度数越高。”牧小满将话题往甜度上引。 而甜度这个话题,正是柏友山有些头疼的:“确实如此,不过,现在要想找甜分高的,纯度好的葡萄很难。若是要找甜度高的其他水果,更难!” 牧小满装作思考的样子:“甜分高的?我听说南洋的水果甜分很高。” “哦?”一句话让柏友山来了精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9章 听音 牧小满讪笑道:“虽然南洋水果甜分高,可那边却不是葡萄产区。新疆的葡萄虽好,可总不知道那边的战事如何,东西是否能运过来。” 她边说,边观察柏友山的表情,一来是想知道他是否会采纳这个意见,二来是想观察他喝了不成功的相思子毒素是否有什么症状反应。 柏友山眼睛微闭,那是困的。脑海里却不断地翻滚着刚刚深泽跟他说的水果酒的事儿,既然要酿造水果酒,大量的,甜分高的水果就要大批采购。也不知道南洋那的苹果如何,梨是否香甜,他陷入了沉思,不由得又开始揉起了食指关节。 牧小满倒是十分轻松,看着他有些沉思的两难模样,她淡淡地笑了:“柏二爷,你说的系列酒若是做得好,以后可以发展点其他路子。比如说,米酒啊,梅子酒啊之类的。” 很明显,牧小满依然在诱导。 柏友山终于睁开眼了,他觉得,既然牧小满有心亲近自己,有一些事,也是需要她去做的。他打开玻璃杯将最后小半杯水喝下去后,说:“米酒,梅子酒这类的,我不大想做。毕竟我们身处上海,江浙一带这种酒非常多,不足为奇。我想做的,是别人不大能喝得到,却又让人觉得很惊喜的酒。” “哦?”牧小满装作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问:“还有这种酒?” “嗯,我打算做水果酒,做它一个系列!” 牧小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那恐怕还真需要从南洋进货了。柏二爷,你最近打算要去一趟南洋吗?” 刚说到这儿,柏友山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点不对劲,胃里有一种翻江倒海的灼烧,他琢磨着刚才并没有吃任何东西,前一晚倒是在梦巴黎吃了不少冰镇西瓜,如果真要闹肚子,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才闹吧? 他不揉食指了,眉头紧锁,脸色也是渐渐地红了起来。 牧小满看出他的异样,料定是那相思子毒素起了作用,她暗喜,却装作一无所知地问:“柏二爷,你怎么了?” 柏友山没办法再跟她说话了,摆了摆手,便向茅房奔去! 牧小满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如果渡边不在这儿就好了。 于是,她起身走出办公室,信步走向旁边的第二仓库,站在门口问渡边:“你今天不上班啊?” 渡边正忙着给这些人编号,他回望了一眼牧小满,说:“我刚才打了电话给肯特医生,晚点去,这边正忙呢!” 牧小满又看了一眼茅房的方向,对渡边说:“需要我帮忙吗?” “可以吗?那真是太好了!”渡边说着,把手中的本子塞给她,说:“这些人我已经编好号了,你负责把他们带到相应的隔间。然后每人给他们喝一杯二十一桶,先让他们适应适应,观察他们的反应后,你记下来,我回来后要看!” “好!” “我去医院露个脸就回来,很快啊!”渡边感激得扬了扬手。 牧小满瞄了一眼本子上的标题:《二十一桶药性调查》! 药性调查? 二十一桶明明只是红酒,怎么有药性调查了? 她狐疑地带着这些人按编号走到属于他们自己的隔间,这些人竟然都认得她:“你就是牧府的那个千金大小姐吗?”有人壮着胆子问。 牧小满点了点头:“是的。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酒厂招人,说是身体素质与他人不同的,可以来应聘,说这里可以赚钱,有吃有喝,也给我们住处。”另外一人说。 “应聘?”牧小满总觉得事情有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刚才那位医生是给你们检查身体吗?” “对啊!”穷人们齐声回答。 “他们有说让你们来是做什么性质的工作吗?”牧小满追问。 穷人们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却更加让牧小满笃定心中的困惑,她看着手中本子上写得清清楚楚的那几个大字:药性调查!猛然觉得,渡边他们,该不会是利用这些人在做什么秘密实验吧? 刚想到这儿,柏友山从第二仓库门前路过,不过,他也无心观察这里面的动静,总觉得自己的肚子还是很痛,胃部火烧火燎,十分不舒服。刚刚也并没有拉肚子,可这肠胃就是不舒服。折腾了半天,似乎还有点头晕。他揉着肚子,慢吞吞地走过。 牧小满见状,低声对穷人们说:“等下之前那个医生回来后,你们问他,你们即将要做的工作到底是什么,看他怎么回答。不要说是我跟你们说的哦!” “放心吧,牧小姐!” 牧小满想了想,并不打算给他们喝二十一桶,因为她总琢磨着这二十一桶里,应该是掺杂了什么东西,若是不好的东西,岂不会害死人?渡边的心已经偏了,保不齐这酒里掺杂的,就是渡边研制的! 不过,当务之急是柏友山那边。 牧小满追进办公室,看到柏友山正虚弱地躺在沙发上,叹着气。她装作关心地问:“柏二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 牧小满冷笑,既然没什么,那就接上刚才的话题好了。于是,她又问道:“柏二爷最近要去一趟南洋吗?” 柏友山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胃部还在闹腾着,头晕晕乎乎的,还带有一丝恶心,那反胃想吐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坐着小木船,却漂泊在汪洋大海上的感觉。在这个时候竟然问他要不要去南洋? 不去!哪里都不想去! 可深泽那边怎么办?不能因为暂时的不舒服就耽搁了未来千万利润的好机会! 于是,他强撑着坐了起来,说:“你那卢家码头最近停靠南洋的船多吗?” “多啊!” “那好,你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在南洋做水果生意的。我想跟他合作!” 牧小满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状:“哦,柏二爷你刚才说想做水果酒来着,那南洋的水果可行吗?” “应该可以。之前我吃过一次,味道不错,甜分很高,应该是酿酒的好材料,你帮我打听打听。” “好!”牧小满笑得意味深长:“不过,我这人不大聪明,若是总也找不着那该怎么办啊?哎,我身边也没个能帮我的人。昨晚,我家上下所有的仆人都离开了。这些人离开倒是没什么,对我,对柏二爷你,帮助都不大。主要是无时大哥,我现在总也找不到他。如果他能跟我一起帮你去找适合的南洋水果商人,应该速度会更快,毕竟,无时大哥聪明,看问题很准确。哎,主要是,我怕我速度太慢,耽搁了柏二爷你的生意。” 这话说得十分真诚,柏友山并没有怀疑她什么:“没关系,你尽管找就是了,我这边也会去物色人选的。” “好,那我现在就去做!” 柏友山微微闭着双眼,牧小满便得意地离开了。 然而,她走出酒厂大门后,却绕到酒厂后方,那里正对着柏友山的办公室,她要去办公室窗外偷听! 因为,她已经给柏友山铺路了,告诉他於无时是可以帮大忙的。所以,她料定柏友山会在她离开后给於无时打电话! 酒厂外面一圈都围着铁丝网,高高的铁丝网在日渐正午时分显得诡异异常。牧小满刚准备靠近,却觉得酒厂既然已经被日本人监控了,有些事还是要防范一下的。 于是,她静下心来靠近铁丝网,仔细聆听这上面是否有“嗞嗞”的声响,如果有,恐怕这里是被通了电的。 不过上天都在助她,这里并没有任何防范措施。牧小满欣喜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之后,三两下地爬上铁丝网从那儿翻了进去! 她蹑手蹑脚地溜到柏友山办公室的墙边,侧身倾听,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她侧身向里望去,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她看着本是松软的办公椅,此时的坐垫早已恢复原样,又看着办公室门是打开的,由此推断,柏友山应该又去茅房了。 果然,不大一会儿,牧小满便望见柏友山远远地又回来了。她小心地躲在窗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柏友山叹着气走进办公室,坐进办公椅里。又过了一会儿,牧小满才听见柏友山拿起电话的声音。她的后脊一紧,心下一窒,全身心紧绷了起来。 “哒,哒--,哒-,哒----” 还是那个号码! 四位数! 他果然是打给於无时了! “嗯,最近你别来酒厂了……帮我办个事儿……找个可靠的南洋水果商人,我要跟他合作……你别立即就跟我谈钱啊!我现在准备酿造水果酒,到时候做出一个系列出来,远销东洋,有你赚的!……对,尽快!” 挂断电话后,牧小满才悄悄地离开。她脑海里没有去想柏友山和於无时之间通话的内容,却一直回忆着柏友山拨号的那四位数:哒,哒--,哒-,哒----! 由于想得太入神,以至于翻铁丝网离开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没踩稳,重重地跌了下去!好在,外面杂草丛生,虽不至于摔断手脚,却也伤得不轻。她龇牙咧嘴地看着摔破的膝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不远处,在那杂草密集的地方,深泽嘴里叼了根稻草,开心地笑了:“冰雪姬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可爱劲儿一点都没变!这要我怎么放得下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0章 破解号码 牧小满的脑子里完全都是柏友山拨号码的声音,声音在她脑海里一遍遍的回响,仿若空山敲鼓,响彻万里。 然而,她曾经在学校里选修密码学的时候了解到,对于这种即时记忆,时间越长,记忆消失得越快。就算最后记得的片段,也都是会有偏差的。于是,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着回家的方向奔去! 然而,她觉得脚步跑得越快,越是会干扰她的即时记忆。于是,她在奔跑的过程当中就在不断地思考: 哒,哒--,哒-,哒----! 四位数,这么看来这个号码应该是新的,应该是最近刚刚申请不久的。既然是最近,那么时间点应该就是於无时从南京回来之后!而那个时候,他应该发现了牧府的异样,思维和眼睛如此犀利的他,应该第一时间选择逃离。而他所能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柏友山那! 柏友山绝对不可能把这样一个杀手留在自己的住处,他的疑心如此重,一定会给於无时重新找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一定就是於无时的住处! 号码是新的,住处是新的,一切都是新的!所以,他们联络的这个地方,这个号码,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更奇怪的是这个电话号码,前段时间刚回上海的时候,听说现在的电话号码已经是三位数了,这才过去没两个月,就有四位数的号码了?难道是记错了? 先不管是否记错,破解出正确的电话号码才是首要! 只有破解出电话号码,才能到电话局那去查这个号码的归属地,顺藤摸瓜,不难抓住於无时! 牧小满冷静地让自己的所有思绪全部放在那四声哒哒声中,就算路过大街小巷,穿过弄堂前后,都没有被任何人的声音所影响。她就这么一路奔回家,全然不顾膝盖上的摔伤,直接冲进书房,拿起纸笔,开始推算了起来! 哒,哒--,哒-,哒----! 首先可以判定的是,这四个数字绝不是同一个数字。其次,可以把这四个数字分成短、中、长三个不同的区间。第一个数字和第三个数字应该是短区间里的。第二个数字应该是中区间里的。最后一个数字应该是最末区间里的。 如果,第一声“哒”和第三声“哒-”,是在短区间里,那么,这两个数字应该是在1、2、3之间! 牧小满凭借着印象拿起书桌上的电话,试探性地拨了个1,觉得声音很像!又拨了个2,也觉得很像。但如果说,第一声是2的话,第三声就不在短区间内了。 她有试探性地拨了个3,声音很像第三个号码。由此推断,第一个数字应该是1,第三个是3! 用此方法进一步推断,总觉得第二个数字在5和6上很难区分,最后一个数字由于跨度太大,牧小满只能预测应该是9和0之间。 到底是什么呢? 直接拨打过去的话,如果号码蒙对了,於无时防备心那么强的人,绝对第一时间换住址!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打草惊蛇。 时间一点点地流失,耗时越长,牧小满的即时记忆越是慢慢地开始出现了混淆。于是,她在1539、1530、1639和1630之间举棋不定。 现在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吴大志了。 于是,牧小满拨通了警局的电话,却被告知吴大志接到紧急案件出去了。具体到底是什么案件,那个小警员又死活不说。看来应该是某个达官显贵,又或者…… 牧小满心下猛地一惊,难道说是柏友山进医院了?虽然药性总不至于让他立即死掉,不过,折磨起来,那倒是很痛苦的。按柏友山的脾气,他应该会立即动用所有人力物力,将这件事情弄得声势浩大,好彰显他在上海滩的地位。 拉回思绪,牧小满看着纸上那四个数字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牧府前后她早已关好门窗,若是於无时想要进来,除非在牧小满回来之前就已经潜藏在这里了,否则,只能打碎玻璃才能进牧府了。 突然,牧小满猛然想到,於无时也许在地下室二层,自己曾经的住处那有一个通道,没准,这个通道正是连接着外面和牧府地下室之间,否则,牧府上下所有人不会对於无时的评价都是神出鬼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牧府,也从未见他出去过。 想到这儿,牧小满的脊梁骨冒出了冷汗,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等于是把自己跟於无时关在了一个空间里了! 月色淡淡地漫了上来,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出一声清脆的鸟鸣,牧小满知道,那是安本华的打手们在给她报信,告诉她,他们正在牧府周围保护着她。 牧小满站起身来,将自己验算的稿纸撕成粉碎,又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纸篓里,她打开皮包,将手枪插在腰间,准备好一切后,便打开书房门出去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狂又大胆,如果於无时总是想要害死自己的话,恐怕,这空荡荡的牧府他一定会在。如果证明了於无时的存在,那么,牧小满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拨打那四个电话号码! 她觉得自己十分冷静,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於无时这种人,正如他的代号“黑蝎”一般,是个极其不相信任何人的人。他这种人,柏友山一定没有给他的新家安排仆人。所以,如果於无时现在正在牧府,那么,就是牧小满打电话验证号码的好时机! 而牧府上下的门窗完全关闭,这个时候,他若是想要全身而退,那么隐藏的地方一定就是地下二层! 牧小满的心里也是有点怕,好在,她想到地下二层有她的爹娘,她的弟弟在那儿陪着她,便觉得好多了。 于是,她迈着清晰的脚步,听着周围死寂的声音和自己胸口那慌乱撞击的心跳声,一步步地向着地下二层走去。 地下二层本来前后有两盏壁灯的,这两盏壁灯从未熄灭过,如今竟然全熄了! 到底是壁灯坏了,还是开关没开,牧小满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了。 她就这么有些胆战心惊地站在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上,看着黑洞洞的走廊口,她的四肢有些微微地发软,她咽了咽口水,决定还是回储物间拿根蜡烛来。 想到这儿,她快速地退了回去,磨磨蹭蹭地拿出蜡烛,点燃之后,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地下二层走去。有些事,如果不正面去面对,永远也无法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勇敢。 再次站在楼梯间,右手拿着蜡烛的她深吸一口气,那蜡烛的恍惚之间却一点点地照亮了她本是胆怯的心。 她为了给自己壮胆,找个支撑点,于是,将左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刚准备踏上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她忽然觉得所有的汗毛全部竖起来了! 本是胆怯的,刚刚有些平复的心跳,在这个时候却再次突然慌乱地撞击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紧张地,惊喜地有些不能呼吸了! 因为她左手搭的楼梯扶手的地方,正好是楼梯间的拐弯处,而她的手心,却清晰地感觉到,那里有着人留下的温度! 也就是说,刚刚有一个人,正在这里,用单手支撑着楼梯扶手,向着一楼的方向在盯着她! 不是於无时还有谁?! 牧小满想到这儿,快速地退了回去,奔回书房,用力地锁上房门! 如果正面跟於无时对抗,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而现在於无时就在家里,而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拨打那四个号码了! 她跌坐在书桌旁,平复了一下刚刚有些慌乱的心后,便开始拨打号码了。 1539,是空号。 1530,通了! “喂?撒宁啊?”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显然,这个号码也不是! 牧小满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想和南洋水果商人做生意,请问你有兴趣吗?” “侬脑子瓦特啦!”随即挂断了电话。 1639,也通了! 牧小满屏住呼吸在等待着,没人接。她偏过头,看了看月亮已经斜斜地爬上了夜空,想着,也许这家主人下班还没到家。又也许,这就是於无时的号码! 为了保险起见,她又拨打了1630,也通了,也是没人接! 许是经过刚才的那阵胆战心惊,现在的她似乎胆子大了许多。既然这两个号码都没人接,她又反复拨打了两遍,最终他确定,1639,应该就是於无时家的电话号码! 她放下电话,听筒上都是她手心里的汗渍。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琢磨着这么晚了,吴大志应该回警局了。于是,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果然,他在了。 “帮我个忙!”牧小满开门见山。 谁知,吴大志一听是她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事儿?”口气十分生硬,冷漠,不高兴。 “帮我办一张搜查证。”牧小满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估摸着於无时此时应该就在门口,于是她提高了声音,说:“柏二爷让我找一位南洋来的水果商人,我怕我找的过程中,人家不信任我,毕竟生意人嘛,都有几分戒心。有了这个证,办什么都不怕了。” “不办!” “吴大志你竟然不帮我!” 吴大志其实就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虽然现在工作后这种情况好多了,可面对牧小满,自己本质的那股孩子气还是嚷嚷了出来:“你要我怎么帮你?你自己都说是柏二爷让你办事的!你明明知道牧先生生前跟柏友山是死对头!而且,牧先生去世,你竟然一点难过劲儿都没有!牧小满,你有没有良心?他是你的养父,是你在日本留学多年背后给你最大支撑力量的人!你竟然哭都不哭!我告诉你,刚才我出去办案了,你知道是谁么?就是你那新主子,柏友山!呵呵,他还跟我打听你来着,还想以你来巴结我呢!我直接告诉他,我跟牧小满的朋友情谊,这辈子算是彻底断了!!!” 听着吴大志满腔的抱怨,牧小满淡淡地笑了,她真的是从心底感激他这个朋友,无形中为自己帮了个大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1章 猎物 吴大志越说越觉得委屈,甚至觉得自己一直看错了人,他愤愤道:“之前你跟柏友山明明就是死对头,我还让我们家雁夕去帮你的忙!牧小满,我真是看不懂你,柏友山跟那於无时明明就是日本人的走狗,你所有的一切心底都清楚,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就因为牧先生去世的关系吗?还是说,这才是你的本心?那之前雁夕假扮柏夫人这件事情又算什么?难道是因为你看到酒厂以后能赚钱,所以你就改变自己的本心了?那我跟雁夕又算什么?刚刚离世的牧先生又算什么? 让雁夕去演那场戏,到底蒙骗的是柏友山?还是蒙骗的根本就是我和雁夕?牧小满,一场生离死别能看明白太多的事情,你真的是让我看走眼了!” 吴大志后面又在叨咕什么,牧小满没听见,她的余光分明被书房门吸引了去! 牧小满一个人在家,就算她再怎么佯装镇定,心底都是害怕的,所以她把整个牧府的灯全部打开了。而书房所在的走廊上更是被黄澄澄的光照得十分明亮。然而,门底有缝隙。 那从缝隙里透露出来的光,此时,却被一个阴影所遮蔽,看那影子的大小,应该是一双人的脚! 牧小满的余光亲眼看见那人走到门边,站定在门外,一动不动地呆在那儿,他应该在倾听!对着牧府熟门熟路的,除了於无时,还能有谁?! 耳边是吴大志叨咕的抱怨声,却并不能让牧小满的紧张和压迫感舒缓半分,她没有搭吴大志的腔,而是迅速拿了纸笔,在上面快速地用暗语想了一句还算符合情景而不被发现的话,于是,她佯装轻松地大声说:“哦,对了,你知道我跟安东在葬礼后彻底决裂了吗?” 一句话勾起了吴大志的八卦心,他惊呼道:“你俩又决裂了?” “对啊!” “为什么啊?” 牧小满快速地扫了一眼门边,看那阴影还在,于是,继续用轻松的口吻说:“跟你的理由一样啊!因为我现在是柏二爷手下的人了嘛!” 吴大志冷笑:“牧小满,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根本就不往正道儿上走!”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又问:“你该不会跟柏友山把我们家雁夕给供出来吧?” 牧小满死死地盯着那个阴影,没回答吴大志的问题,她说:“我知道,你马上就想跟安东背后骂我去。” “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打电话给他!” 吴大志刚准备挂断电话,却听见牧小满在电话那头忙喊道:“可以啊,但是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啊!” “说吧,这是我作为曾经你的朋友的最后的仁义!”吴大志咬牙切齿地说。 “你跟安东说,葬礼后他欠我的五十块钱不用还了!” 吴大志被这句话说得一头雾水之时,却听见牧小满那边挂断了电话。 牧小满觉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再陪吴大志猜谜语了。她轻轻地拉开皮包,将剩下的小半包相思子毒素塞进裙腰带里,摸了摸腰间的那把手枪,还紧紧地盘踞在那儿,外面套着的小马甲正好遮住手枪。 她活络了一下手脚,死死地盯着门缝上透过的阴影,悄悄地走到门边。就这么疾步距离,让她的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思考,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是否可行? 思考自己如果跟於无时单打独斗,是否能有实力跟他刚好打个平手? 更是思考,如果自己的能力不及於无时半分,是否有地方或者时间,机会全身而退? 而自己能用的,就只有跑了。可对于自己练了那么久的身手她总想试试,这是抓住於无时的绝佳机会,如果坐在书房里等吴大志和安东赶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说,於无时这次一定是冲着她来的。既然她是他的猎物,那么,他如果在书房门外等了太久的话,一定会失去兴趣离开的。 於无时今晚决不能离开!因为他也是她的猎物! 牧小满在确认自己的所有路线和规划都不是出于冲动之后,轻轻地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她脑子里想了一万种开了门之后所要面临的结果,然而,不管是什么情况,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不后悔! 想到这儿,她瞬间将门打开! 迎面对上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持枪的是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子,从眉眼、身形、气场等等来看,牧小满确认他就是於无时! 牧小满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刚才脑子里所想的一万种可能里并没有这种情况。然而,就算再怎么惊慌,却也在第一时间让自己瞬间冷静下来:“你是谁?” 她冷冷地问。 她一定要听到他亲口说,他就是於无时! 然而,他开口了,说:“瓦西里。”他边说,边拿着枪抵着牧小满的脑门,一步步地,压迫着她,向着书房里走去。 牧小满步步后退,只在面对他的那一瞬间有些慌张,却在脑门抵着枪口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紧张。她冷笑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瓦西里正是我的名字,我绝不会忘记属于自己的东西。”於无时冷冷地说。 “那你为何不敢摘下口罩?” “口罩遮住的,是我的嘴巴,我想让我的仇人到死都记住,失去什么,就该遮住什么。”他边说,边把枪口对准了牧小满的眼睛。 “你把你的心丢了,为何不将枪口对准你的心?” “心没丢,它被当年的毒药给熏黑了。” 牧小满一惊:“什么?” 於无时冷笑道:“在你死前,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牧小满退到书桌边,心里估算着,这应该是他防备最低的时刻。 “当年有两兄弟他们因为穷,被父母卖给了俄国人。俄国人就把他们丢在奴隶市场,跟牲口一样任人挑选!后来,他们十分幸运,被一个中国人给买了去,这个中国人十分心善,请了全俄国最厉害的老师教他们格斗,教他们防身。 后来,两兄弟为了报恩,称他是主人,可他呢,却因为自己家变的关系,开始寻仇。寻了半天,寻到了池正远的头上。两兄弟的主人就让哥哥作为打手潜伏在池正远的身边,随时汇报情况。结果,那个主人竟然搞错了仇人。却在一次调查中得知,这个哥哥曾经烧毁了他的信件! 于是,池正远就告诉他,给这个哥哥喝下一种药,喝了之后呢,他就变成哑巴了。从此以后就不能再说话了!” 牧小满虽然有些惊讶,却依然十分冷静地寻找着於无时的松懈时机。 “这个哥哥呢,就是被池正远他吗的亲手灌下的汤药变成哑巴的!”於无时的眼睛里满是仇视,他放射出的黑蝎的毒光恨恨地在回忆着从前。 而现在,正是好时机! 牧小满瞬间用左手抓住於无时的手腕,将枪口偏离自己的身体,右手死死地抓着那把枪,想将手枪抢过来! 这是她在学校里曾经练过无数次的防身方法,然而,她面对的是於无时!全上海一等一的杀手。所以,她终究是抵不过他的力气。 手枪抢不过,那就用左手死死地控制住好了!右手开始不断地向着於无时的脸挥去! 这是牧小满的第二方案,却在跟於无时的对抗中,听见他愤愤地说:“池小月!你跟你爹一个样!尽会出这些损招!背后玩阴的!” 牧小满并不答话,全身心的在自己的拳头上。 毕竟,於无时的功夫实在是高,牧小满仅仅会的是拳击格斗,而於无时的拳术却明显略高她一筹,她本是有些难以招架,却发现於无时竟然在拳术的过程里,还变换出武术的招式! 然而牧小满常年练的拳击也不是虚的,出手又快又狠,越打,她身体里的贪狼血液迸发得越是厉害,她的左手死死地抓着於无时拿枪的手不放,於无时一方面想要挣脱右手给她一枪,一方面左手又在出手毒辣地去抓牧小满的命门! 牧小满忽然想起藏在腰间的那包相思子毒素,可她跟於无时厮打的过程中,并不能找到半分空隙去拿这包粉末。就算是拿到了,又如何能打开它呢? 牧小满虽然有些急,却依然冷静地看着於无时出拳的套路,她忽然心声一计,道:“你说的那个哥哥,恐怕就是你吧?” 於无时倒是承认:“就是我!” 牧小满渐渐地觉得自己的左手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她赶紧刺激他,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我再唤你一声无时大哥,既然你说你已经被毒哑了,现在又如何能够说话呢?” “那是药性过了!”於无时恨恨地吼道。 “恐怕,那是我爹用这种方法刻意在保护你吧?因为他怕你会被你原来的主人责罚!” 牧小满的这一句话让於无时稍微有一丝神情恍惚,她见状,赶紧从腰间抽出那包相思子毒素,自然是没有时间去打开纸包的,却以纸包做飞镖,向於无时的脸上飞去! 於无时一惊,偏头一侧,牧小满瞬间用右手做刀状,向着於无时的手腕用力地砍去,於无时一个猝不及防,他大意了,手中的枪瞬间掉落在地上! 牧小满眼明脚快,瞬间将那把手枪远远地踢到一旁,与此同时,墙上有一道亮光闪过,她知道,一定是安东赶来了! 有了支援,有了底气,牧小满更是冷静十足。她瞬间抽出藏在腰间的那把手枪,上了膛,前后不过一秒的时间,所有局势全部改变!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於无时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2章 跑了 於无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随即,却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嘲讽地指着牧小满,一字一顿地说:“池小月,你吗的就跟你爹池正远一个样!明的不来,就玩儿阴的!” 牧小满也高傲地仰起头,死死地盯着他,说:“兵不厌诈,也是一方策略。” “我呸!策略?你?还是你爹?一个人,心思歹毒到竟然能夺取另外一个人的语言功能,这叫策略?!” “也许……也许我爹是想保护你。”牧小满虽然举着枪对着他,却也并不知该做何解释。 “保护可以有千千万万的方法,而他的这种方法叫保护?”於无时冷冷地笑了:“池小月,你到底知不知道一个人失去本该属于自己的身体功能,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我明明是能说话的,却硬生生地哑了! 当我醒来时,发现我不能说话了,我急着去问身边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听不懂我说什么!他们嘲笑我!他们以为我是在耍宝!他们甚至学着我说话的样子,学着我伸不直的舌头,学着我努力说话,却含糊不清的字音! 我他吗的就像个痴呆一样努力说话,却因为舌头,嗓子的关系,流着满衣襟的口水!这个时候你说池正远是为了保护我?我从小被人卖到奴隶市场被人看不起,后来下药毒哑我,又让我被人看不起!你说他是为了保护我?我做人的所有尊严,全部被他剥夺了!你说他是保护我!!!” 牧小满震惊地看着他说着这一切,虽然心底为他升起了一丝同情,却丝毫不敢疏忽大意,她尽量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假装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因为她关心的只有一个:“既然你如此恨我爹,当年朝我爹娘和我弟弟开枪的那个凶手,是不是你?!” 牧小满那有些微微颤抖的、清晰的、愤怒的声音,在这个书房里一点点地抽离出所有的空气,纵然书房门是开着的,两人中间也有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压得牧小满的身心快要被复仇的怒火给焚烧。 却并没有带给於无时丝毫的不快,他甚至有些洋洋得意:“没错,那天晚上就是我开的枪!池正远,洛冰樱,还有一个小婴儿,对,你刚才说那是你弟弟?” 牧小满的眼泪瞬间落下,怒吼着大喊道:“凶手!於无时!亏得我那么多年喊你一声无时大哥!我真心诚意对你,你竟然背后如此歹毒!”那本是上了膛的手枪在她手中微微颤抖,她迅速地拉开了保险! 刚准备扣动扳机,却听见於无时吼道:“我是凶手,可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奉了谁的命令去杀你爹娘?!如果不是他,也许我对你爹也只是仇恨终生,却根本不会夺取他们的性命!我是有不错的身手和拳术,可我就算是被你爹毒哑了!就算是我恨他至极,我都没有想过伤他半分! 是他!逼迫着我对你爹娘开枪!是他!告诉我,只要我达成这件事,事后会给我万千奖赏!如果不是他!我的命运不会走到现在这种天天窝藏在阴暗的角落,跟个老鼠一样!呵呵,当年我那个主子给我起的称号还真是好,我是黑蝎,我是躲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人的黑蝎!” 牧小满哽咽着说:“我知道当年去奉天有三队人。我爸牧竹之当初让你买十张火车票,可你却买了二十张。他让你陪他一起去奉天,你却推脱说你身体抱恙?” “呵呵,因为我答应了柏友山陪他一起去奉天灭你全家!”於无时恨恨地说:“没想到吧?你现在巴巴地想跟着的主子柏二爷,才是真正的主谋!他说只要帮他杀了池正远全家,事后会给我很多钱,花不掉的钱,让我从此摆脱这种被人瞧不起的奴隶人生!” 牧小满没有搭他的话,而是反问道:“还有一队人,他们是谁?” 话音刚落,牧府大门被安东打开,他着急地喊道:“小满?!” 牧小满一惊,却在这个空隙,於无时瞬间夺走她手中的枪,震得牧小满的手腕微微发麻。枪口再次对准牧小满的脑袋,而於无时的脑子里却闪过一丝念头: 现在牧小满还不能死,柏友山在跟弦仁殿下合作推出水果酒,如果这个时候牧小满死了,弦仁殿下一定不会再继续合作了。那样,会损失很大一笔钱…… 于是,他阴鸷地冲她一笑,说:“想杀死我?下辈子吧!”说完,他后退着举着那把枪迅速蹿出书房,脚不点地地跑了。 牧小满快速跑到书房的一角,拿起那把於无时带来的手枪就追! 恰逢此时安东和吴大志,带着一大帮警察朝着楼梯走来,牧小满大喊:“快!地下二层!!於无时跑了!!!” 一大帮人迅速奔往地下二层,直接冲进他之前住的那个房间,然而房间却已空无一人。 “给我搜!”吴大志大手一挥:“这里绝对有秘密通道!”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这阴暗潮湿的房间,想着於无时刚才跟她说的所有的事情,脑海里又闪过曾经她在自己房间里看到於无时从牧府后门鬼鬼祟祟地走出去的身影,她迅速调转方向,奔往自己卧室,拉开窗帘,却看见在那路灯和树荫的影影绰绰之下,於无时快速向着前方跑去! 牧小满抬起手,对着他所在的方向直接开枪! “砰!砰!砰!” 枪声和於无时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墨黑的夜幕中。 安东听到枪声后着急地奔了过来:“怎么了?” 牧小满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打没打中。”她看着随后赶进房间的吴大志说:“你派一组人朝牧府后方西北角方向去找找看,我不确定有没有打中他。” 吴大志一听,迅速分出小组去查看。牧小满全身早没了力气,瘫软地跌坐在梳妆台前,脸上还有着隐隐约约能看见的泪痕。 安东一见,心疼地问:“刚才他有没有伤到你?” 牧小满摇了摇头,她的眼帘低垂着,混乱的大脑翻江倒海地咆哮着,好不容易在那思绪的浪潮中理出一句话来:“我的枪被他抢了,这把是於无时的。” “勃朗宁大威力?”吴大志一把拿了过来,放在手里颠了颠,道:“嗯……有些年份了。”说罢,看了一眼牧小满,却猛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做哭丧脸的模样,说:“牧小满对不起,刚才电话里是我不对,我没了解事情经过就直接妄断你,真是我不好!” 牧小满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了?” 安东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刚才来你家的路上我都告诉他了,也幸亏他对你满腹抱怨,急着要跟我说说你,否则,我们来得不可能那么快。” “对啊,所以这件事我还是很有功劳的嘛!”吴大志傲娇地说,转而又笑嘻嘻地对牧小满说:“我哪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计划啊?我一看牧先生去世了,你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就气……” “我爸爸现在在安东家呢!”牧小满说。 “我等下就去安府看你爸!” “於无时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你是怎么发现他的?”安东着急地问。 牧小满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们俩说了一遍,说罢,有些遗憾地说:“当时我正在问他当年去奉天的三队人里还有一队人是谁……” 安东一惊,忙问:“他怎么说?” “他还没回答,你们就来了。”牧小满无奈地说:“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刚刚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利用他把阿秋成功介绍给柏友山!” 吴大志嚷嚷道:“牧小满,这事儿其实不能全赖我,下次有什么计划你们能不能算上我一个?” 安东笑道:“谁让你的伪装课成绩那么差?为了让你在葬礼上哭得逼真,只能瞒着你了。” “好了,现在我们的计划里算上你了,搜查证你帮不帮我办?”牧小满直接下了要求。 “办!我明天一大早就帮你把这事儿办稳妥喽!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直接过来拿!”吴大志下了保证。 “要搜查证干嘛?”安东问。 牧小满神秘兮兮地笑了,说:“我好像破解出於无时家的电话号码了!” “真的?”安东和吴大志惊喜地问。 “报告!”一个小警察在门口站直了身板,敬着礼说。 “怎么样?”吴大志问。 “没有发现於无时的踪影!”小警察说。 “地上有没有血迹?”牧小满追问道。 “也没有。” 牧小满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得想办法练练枪了,长时间没用枪,枪法都不准了。”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没关系,明天我直接去一趟电话局,我去查一下於无时家的住址在哪里,到时候背后抓他就简单多了!他现在只有两个利用价值:一个是把阿秋介绍给柏友山;一个是告诉我当年奉天的第三队人到底是谁。” 安东坐在旁边的沙发里一言不发,耳边吴大志和牧小满讨论的声音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过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小满,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又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你商会还有一大堆事儿。” 吴大志见状,听出两人话音里的关心样儿,很知趣地退出房间。 安东站起身来,走近牧小满,拉着她的手,若有所思地说:“有些事,我想和你一起去面对。” 牧小满被安东的这番话说得一头雾水,她站起身来,歪着头,问:“面对什么啊?查於无时家的住址又不是什么难事。” 安东低着眼睛,已经没了看她的勇气,说:“我想……以后所有风雨都跟你一起度过,所以……” 牧小满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大言不惭地说:“那天晚上你不是说要给我解释吗?不是说就让我等十天吗?现在已经过了……一、二、三天了吧?只剩下一个星期了哦!你啊,还是想想该怎么解释吧!” 安东一把搂住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喃喃地说:“不管是什么解释,我都会跟你说实话,我会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你,但是小满,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牧小满的鼻尖贴着他的脖子,淡淡的,好闻的,星空的味道又袭了上来,她轻轻地抱住安东,闭上眼睛,说:“嗯,我只相信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3章 查出住址 经过这么一闹腾,这一晚牧府是绝对安全了。 安东和吴大志放心地离开后,牧小满却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不着了。 她回想着这一晚上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回想着於无时跟她说的过往曾经,想着从家变以来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晨曦间的薄雾渐渐升起,第一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漫漫长夜的回忆。牧小满在天色微亮时,才有了一丝困意。 心中有事惦念,根本睡不安稳,九点多钟她就醒来了。她兴冲冲地赶到警局,安东正坐在吴大志的办公室里等她,看到她赶来后,安东将那张搜查证递给她,说:“吴大志有急事去开会,证件已经帮我们办好了。” 牧小满大喜,接过搜查证,说:“走!” “现在就去?” “嗯!我迫不及待想知道於无时的家到底在哪儿了,昨天晚上我惦记着这事儿都没睡好。倒不急着立刻去端他的老巢,可我们总得先做好准备,到时候才能直接给他一击!总之,我觉得只要拿到他家住址,所有大局都掌握在咱们手里了!” 说话间,两人走出警局,安东的车停在路边,两人坐上车,直到开出很远了,安东才说:“之前我们不是说好我和三刀这边先查於无时的方位,你和阿秋去瓦解柏友山的本金吗?” “我也没想到进展会这么快!之前我偷听柏友山打过两次电话给於无时,总觉得好像是同一个号码,拨号的长短声音非常像!所以我昨天特意又偷听了一次,我觉得这个号码绝对没错!” 安东却并没有牧小满的那几分欣喜,他忧心忡忡地强颜欢笑道:“这么自信?” “1639!绝对没错!不过,1630也挺像的。哎呀,你开快一点,我都等不及想要知道最后结果了!” 电话局里倒是十分清闲,这个年头安装电话的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是公司单位,租界里的小姐太太们,真正老百姓家倒是少有电话。办事人员懒散地坐在柜台前翻看报纸,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偶尔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此时刚刚十一点,他却在等着下班了。 牧小满扫视了一眼大厅,见这些人都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料定今天一定很顺利。于是,她单独一人径自快速地走向柜台,直接亮出搜查证,对办事人员说:“查案!”安东没跟她一起进来,而是在门外等着。毕竟两人同时出现,被人猜出真实身份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 本是困得快要打瞌睡的办事人员立即精神了:“警官,什么事啊?” 牧小满倒是没有开门见山,而是道出自己心底的困惑:“现在电话号码都三位数,什么时候变成四位数了?” “哦,是这样的警官,其实现在如果办理电话手续选择号码依然是三位数,但是如果是特殊号码,可以申请四位数,当然,是需要交一点点费用的。” “特殊号码?”牧小满眉头微微蹙起。 “比如一些公司老板办公室的电话,像你们警局机要部门,或者租界军队里的重要部门,他们都会选用四位数的号码。当然,也有一些有钱人比较喜欢搞特殊,注重隐私,也会选用四位数的号码。” 牧小满点了点头,这才道出真正的问题:“1639,这个电话号码你帮我查一下住址是哪里。” “好的,稍等。” 办事人员快速地翻起本子来,在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信息登记中终于找到了答案:“是毕勋路153号。” 牧小满的脑子嗡了一声。 毕勋路?这么近? 表面却依然镇定地看着眼前的办事人员,问:“登记人是谁?” 办事人员盯着名字那一栏有些不敢说。 “怎么了?”牧小满厉声问。 “登记人是咱上海响当当的大人物,警官,他犯什么事儿了啊?” 牧小满淡淡地笑了:“我只是查号码,不查人,我哪知道这人是谁?” 这么一绕,那个办事人员竟然给她绕进去了,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才说:“是以前北商会的名人,柏友山!” 牧小满心中大喜,点了点头,说:“谢了。” 说完,她奔出电话局,安东还没来得及下车迎她,她就一屁股坐进车里:“带我去一趟广仁医院,我得去见见柏友山。” “这么快就查好了?”安东启动了车子:“於无时他住哪儿啊?” “1639,这个号码就是於无时的家!又或者说,是柏友山给他安排的住处。这个号码是柏友山亲自来登记的。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家就在毕勋路153号!” “这么近!”安东惊叹道:“……毕勋路……怪不得昨晚他朝那个方向跑了。” 牧小满点了点头,兴奋地看着前方,说:“他离我这么近,恐怕也是方便来行凶的吧!” “有可能。等下你去医院的时候,我去於无时家附近看看。” “好。但是先别被他发现啊!等於无时把阿秋介绍给柏友山之后,我们再去捣毁他的老巢!” 安东点了点头,说:“要不,今天晚上开始我陪你?於无时家离你那儿那么近,我真担心……” “不用,你在这儿於无时真不一定会来了。不过,这两天他都不会来了。他还要去找南洋水果商人呢!对了,阿秋那边你安排好了吗?”牧小满忙问,可她的眼睛里却是因即将吹响的战斗号角而闪烁的光芒。 “安排好了。而且我给他在商会也做了登记了,这样就算柏友山背后调查,也查不出个什么。” “要查银行户头怎么办?” “没关系,还记得我以前高中时在东京炒过股吗?” “当然记得。” “到时候就把我们在东京银行的户头号码给柏友山,反正,那个户头的名字我是用日文片假名写的,世间外来语音那么多,就算翻译出来,也翻不到你的头上。” 这下牧小满放心了:“阿秋呢?他现在进展到哪儿了?” “不知道。反正我用商会之便已经给他铺好了路,剩下的就看他了。” “他……可靠吗?”牧小满其实一直都很担心他。 “可靠!绝对可靠!他跟柏友山也有仇。” 安东的车停在距离广仁医院还有几百米之外,这个时候他不方便跟牧小满一同出现,他要赶往毕勋路153号,先去调查周边环境。 牧小满手里拎着小皮包,包里装着於无时的那把勃朗宁大威力,刚才安东又给了她一些子弹,她做好一切防身之后,大步流星地向着渡边办公室走去。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她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余光却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她的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自信满满的她现在是带着复仇的心走进渡边的办公室。 渡边正在给其他病人看病,抬头一见牧小满,顿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气场席卷着整个办公间。他一愣,还没开口,却听见牧小满问他:“柏友山住哪里?” “住院部二楼1号房。” 话音刚落,牧小满便离开了,不带一丝表情和客气,不带半分犹豫。 渡边总觉得今天的牧小满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牧小满走进住院部大楼,迎面却看见肯特医生走出来。她对着肯特医生淡淡一笑,说:“肯特医生,把渡边光辞了!谢谢。” 肯特医生一愣,道:“好的。”他看着牧小满快速离开的身影,冲着她喊了一句:“他在201,好像正在会客!” 牧小满转过身来,道了声谢,便快速奔往二楼1号房。 肯特医生看着她,默默地说:“上帝身边的复仇天使如果有名字的话,它应该就叫牧小满!” 201的门口有一大帮打手在看着,牧小满脚上的皮鞋哒哒的声音出现在长长的走廊上,那些打手远远地望着她,刚准备想拦住她,牧小满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好像有些心虚地让出了一条道,其中还有几个是当年拳馆的师兄,他们总觉得牧小满变了。 牧小满并没有敲门,直接将病房门推开,一眼扫视了整间病房,却看见柏友山正斜靠在病床上,床边却坐着阿秋。 於无时不在。 牧小满心中大喜,却并未露出半分惊讶,她走到柏友山身边,说:“柏二爷,你怎么了?我今天一大早看报纸才知道你出事儿了。” 柏友山正为这件事生气,却又不好当着阿秋这个外人的面多说什么,毕竟,阿秋是於无时刚刚带来的人,一个也许可以给他带来更大利润的人。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阿秋倒是装作完全不认识牧小满的样子,对柏友山说:“既然柏先生还有事,那我先告辞了,我等你电话。” 彬彬有礼,一副上流人的派头。微微鞠躬,一副绅士的举动。 牧小满并没有看他。 等阿秋离开后,牧小满却故作关心地问:“柏二爷,这人是谁啊?” “刚找的南洋水果商人。” “谁找的?”牧小满故作惊讶。 柏友山直直地盯着她,好像快要看穿她的灵魂一般,说:“於无时。” “这人靠谱吗?”牧小满故意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4章 火鹤 柏友山微微调整了斜靠的坐姿,说:“不清楚,不过,於无时在查。” 牧小满冷笑一声:“先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推送到你面前来,再去查他的背景?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於无时……不,是无时大哥,他就是这么替你办事的?” 柏友山终究是向着於无时的,毕竟他俩合作了那么多年了,牧小满这人,只是他自己的可利用棋子,自己始终带着复杂情绪去面对她,他极度不喜欢她。 所以,当牧小满这么说的时候,他倒是替於无时说了一句:“於无时这人办事我放心,他既然把火鹤推荐给我,可见,背后也是了解过一番的。只不过,更深入的调查还要继续进行。” 牧小满当然听出来他这番话是为於无时说话的,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策略是对的。于是,她佯装惊讶地问:“火鹤?就是……刚刚走出去的那位吗?” “……唔。”柏友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再怎么说,我任务算是同时交给你们的,於无时一共找了三个南洋水果商人给我,这火鹤是其中最让我满意的一位,可你呢?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码头昨天和今天没有南洋商船。”牧小满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她想了想,觉得需要再给阿秋加一把力:“不过,柏二爷,你可要认真仔细筛选哦,既然无时大哥给你找了三个人,那你要从多方面调查哦!” 柏友山乜斜了她一眼,说:“……唔,对了,你好像在日本学过刑查,要不调查火鹤的事儿就交给你吧!” 然而,牧小满却只想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她冷冷地拒绝道:“既然这是无时大哥找来的功劳,我就不跟他一起抢功了。我给柏二爷提个醒,调查火鹤的背景时,还要再考察一下他的综合实力。” “哦?” “因为柏二爷你做的是未来即将要出口的系列酒,我们就要跟其他厂商做出来的与众不同。所以,要从水果种类,水果的品质,甚至是国内外账户的衔接问题,这些都要考虑在内的。毕竟……”牧小满说到这儿顿了顿,她看了看柏友山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说:“柏二爷的系列酒,以后是要出口到日本的。” 最后“日本”那两个字,牧小满说得重重的,就是在提醒柏友山长远合作的重要性。 柏友山陷入了深思。 就在牧小满和柏友山周旋的时候,安东带着三刀和阿廖沙来到毕勋路153号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 阿廖沙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向着153号的方向望去。他从见到这座花园洋房的那一瞬间开始,一言不发,他的眼睛里满是忧郁的神色,好像无人的孤岛,显得那么荒凉,那么无助。 这几天大家在一起商讨方案时,他听了太多关于於无时的消息,他甚至在怀疑,大家口中所说的於无时,到底是不是多年前的瓦西里,到底是不是他血脉相通的亲哥哥。 他回想着这么长时间的点点滴滴。 从於无时开始跟日本人做事的时候,阿廖沙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他曾经背后说过於无时太多次,希望他能断绝和日本人的联系,甚至是,阿廖沙觉得,柏友山似乎并不像是好人,希望於无时能跟柏友山保持距离。 然而,於无时从始至终都没听过阿廖沙的,他甚至觉得阿廖沙就是个小孩子,根本不懂什么生意场上的道道,更不懂他自己心中的自尊和梦想。阿廖沙甚至因此不再搭理於无时,而於无时却更是变本加厉。 后来,於无时哑了,阿廖沙照顾了他很久,以为他能够改邪归正,不再跟日本人合作。谁知,他却在欲望之中,萌生出了对池正远仇恨的嫩芽! 兄弟俩越走越远,越来越不是一个世界,阿廖沙不再跟於无时接触,兄弟俩再也不去说话。直到多年后於无时带着牧小满去东京上学,阿廖沙才跟於无时再次联系了起来。 只是,因为两人的心思不同,平时接触的也并不多。阿廖沙以为在东京的这么多年於无时已经改邪归正了,他甚至一直都以为於无时是哑的,是不能说话的。 当牧小满在东京参谋本部考试,里面一个考生被枪杀的时候,阿廖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於无时在暗杀牧小满时,错杀了他人。因为从牧小满中毒之后,他和安东都在提防着於无时。然而,他总觉得於无时还没有凶残到那个地步。 更何况,那天,他分明是亲自送於无时上船的,是亲眼看见於无时离开东京回上海的。 他总是对他报以侥幸心理。 事实证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想错了。 此时的阿廖沙坐在咖啡馆里,看着那座漂亮的花园洋房,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安东自然知道阿廖沙难过的是什么,他是特意带阿廖沙来的,为的是一旦遇到突发情况,阿廖沙的存在也可以让於无时的脾气不至于那么过激。 毕竟,安东回忆於无时看阿廖沙的眼神,总觉得那里面有着浓浓的亲情,并非全然的冷漠。 过了没多久,一个穿着粗布衫模样的人从那座花园洋房后侧走出来,他走到街边,买了一份报纸后,便离开了。 此人正是安东家的打手,安东派他去是为了调查一下於无时的家里到底有没有人。如果有人,就让他直接离开。如果没人,就让他买一份报纸后再离开。 安东见状,大喜,跟三刀和阿廖沙使了个眼色后,离开了咖啡馆,走向花园洋房。 於无时确实不在家,他去调查火鹤去了。 从商会里的登记注册,到水果市场去询问那些小摊贩,再到出入境人口名单,他查了个遍。所有的信息表明,火鹤这人是个十分可靠的南洋水果商人,最近刚刚来上海做生意,想把自家品种繁多的水果推销到上海这个大市场里去。 於无时给柏友山找了三个水果商人,很明显,另外两个不占优势,一方面是那些人语言不通,另外一方面是他们家的水果拿出来后,十个里有四五个都开始烂了。 而火鹤家的水果顶多有一个开始有些变样,其他都是水灵灵的,香喷喷的。更重要的是,火鹤家的水果种类太多了,如果真要做成水果酒,恐怕还不止一个系列呢! 柏友山满意地听着於无时的汇报,他不住地点了点头,说:“火鹤家的水果有很多,到时候我们可以每年推出一个系列,每个系列的水果不同,口感不同。” 於无时站在窗边,夜风袭来,带着丝丝凉意,夏季的脚步似乎快要远去。 “不过,这火鹤是哪里人?这个你查了吗?” “现在是南洋人,其实他是在上海出生,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跟家人去南洋做水果生意去了,他家在南洋有亲戚。”於无时淡淡地说。 “怪不得他说话口音里有上海味,不过,既然是十二三岁的时候才搬走,去的地方又是国外,为什么他现在不说本地方言呢?” 这种没办法调查的事儿,於无时是不可能知道的。当然,不知道的事儿他也懒得去说。他淡淡地看着窗外,并没有回答柏友山的疑问。 柏友山自是知道他的脾气的,他也不介意什么,自顾自地说:“说实话,你觉不觉得这个火鹤长得很像一个人……” 这句话倒是让於无时有了共鸣,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说:“我也觉得,眉眼间有些神似,不过,仔细看,长得又不怎么像。” “那人叫什么来着?”柏友山想不起来了。 “阿秋。”於无时的嘴角闪过一丝阴笑。 “对!就是阿秋!***,想到他我就一肚子火。”柏友山愤愤道,却仔细一琢磨,说:“唔……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是不怎么像。阿秋很瘦,个子也没那么高,更何况,阿秋天天吧嗒吧嗒说个本地方言,从来不愿说一句国语,生怕让人知道他不是上海人。一个人,想要挤进上海圈子,不是光拼一两句沪语就能说明白的,关键还是看实力!” 於无时冷笑:“可这个阿秋终究还是死了。” “若不是安本华在河滩边发现他的尸体,我还真找不到他了!他还真会逃!” “阿秋是湖南人吧?” “唔……” “一个湖南人,假装自己是上海人,所以才引来的杀身之祸。我就不喜欢说话,说多了,总有多心之人。” “他错就错在,不该在不适合的场合,让别人听见暴露身份的话!”柏友山想着想着,食指关节又痛了,他揉了揉后,又道:“如果不是那句暴露身份的话,我也不会杀他,毕竟,我也答应了他,只要为我卖命,事成之后,会带他去见他的亲人。” “他的亲人?”於无时在脑海中快速回忆着。 “就是阿金,我让你在码头仓库杀死的那个!” 於无时点了点头:“你也算是做了善事了,毕竟,他们兄弟俩在阴间见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5章 铁盒 想到阿秋这个人,柏友山的心中立即燃起了愤愤的怒火,火舌疯狂地舔着他的心口,让他如坐针毡,他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说:“明天你去找简自淮拟定一份合同,拟定好了,就让火鹤来病房,我跟他把合同给签了。” “好的!” 柏友山又谨慎地问了一句:“你确定这个火鹤身份背景都是清白的哦?” “确定。不过,就算不清白又能如何?柏友山,你的仇人应该都已经死光了吧?”於无时嘲讽地笑了笑,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抽了起来。 柏友山死死地盯着於无时点烟、抽烟的模样,心中纵然有千万句:“我还有一个仇人没死,就是你!”可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唔……明面上的仇人应该都死光了,上海滩真正能站得住脚的,现在就只有我了!”柏友山得意地说。 “不见得,安东就挺厉害的。”於无时吐出一个烟圈,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看着柏友山,说:“我在东京陪读的那段时间了解过安东,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哼,可他缺少阅历!”柏友山不可一世地说:“等我把二十一桶和水果酒远销海外,真正的上海商会会长之位,必定是我的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日本人现在特别看好我这个酒厂,他们的秘密实验都在酒厂里进行,就是现在,他们还没有研制出什么结果的时候,我提任何要求,他们都会答应的!尤其是那个弦仁殿下,我觉得他很好说话。你明天一大早就去找简自淮,一刻都不能等!” “知道了,我今晚回去就先给他打个电话。” 於无时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他不喜欢开灯,常年夜间跟踪和观察让他的眼睛习惯了夜视。打开门,他并没有开灯,站在原处稍微适应了一小会后,整个房间他便看得清清楚楚了。 他从不怕黑暗,从不敬畏鬼神也不相信鬼神,这个世界上,他只相信自己,相信唯有自己和满满的金钱才能给自己最大的安全感。 鬼神?那都是吓唬小孩子的骗人把戏! 他走进客厅,坐在舒服的沙发椅上,那是柏友山讨好似的买给他的。当然,他自己心里清楚明白,柏友山之所以讨好他,是因为怕他哪天心情不好杀了他。 在这个上海滩,柏友山还没怕过什么人呢!偏偏怕自己。於无时暗忖,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自己是上海滩闻名许久的杀手黑蝎? 心中满满的骄傲感油然而生,却猛地想到了牧小满。他做杀手之后从未失手过,却独独这次在牧小满的书房里失了手! 真是耻辱! 不过,牧小满现在的身手确实了得,要跟她对抗,可能比较难缠,要想好一套方案。於无时坐在漆黑的夜幕下思考了老半天也没想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只好先打个电话给简自淮。简明扼要地说清楚了柏友山的需求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他又给火鹤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一大早就去柏友山的病房,直接签署合约。 一切准备完毕,他刚准备上楼去休息,膝盖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矮椅,他心中一惊,不对! 整个房间的摆设,方位,他完全清楚,就算是闭着眼睛都不会碰到,可这个矮椅是怎么回事?!他迅速开了灯,却发现整个客厅好像被人动过了。 他冷静地环顾了四周,整个客厅看似没有被动过,其实,有一些椅子,沙发靠垫,甚至是电话所放的位置,都有了稍微的偏离。 也就是说,家里有人来过! 他心下一窒,赶往楼上卧室,扫视了一眼卧室四周,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当他附身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铁盒后,看了看盒底,并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他放下心来,估摸着是小偷闯空门。 不过,既然这个小偷没拿走什么东西,想必他一定还是会再来的!然而,於无时的脑海里却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也许,这个小偷的目标并不是金钱。 而是…… 他赶紧打开了衣柜,从衣柜的抽屉里取出比之前稍大一点儿的铁盒,翻看了盒底,盒底上有着红印泥,上面并没有丝毫变化。而这铁盒里,放的是当年在奉天,他和柏友山、安本华一起签下的那张合同! 这张合同其实已经千疮百孔了,可他根本不能丢,他还打算利用这合同狠狠地敲诈柏友山一笔呢!他甚至觉得,安本华那么多年对阿廖沙这个下人十分关心,应该也是这张合同在背后起的作用。 他喜滋滋地将铁盒又放回衣柜里。 却在关上衣柜的那一瞬间,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如果,这不是一个偷钱的小偷,那么整个家里,唯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张在奉天签字的合同了! 会不会这个小偷是来偷合同的? 这张合同其实并不会威胁到安本华,真正威胁的,却是柏友山。这个小偷为什么现在出现?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柏友山安排的? 他之所以安排了小偷来偷合同,就是因为,酒厂即将开展的水果系列酒会赚很大一笔钱,而他根本不想跟自己分这杯羹? 於无时冷笑着,诸如此类的情形这么多年来发生了太多次了。因为这张合同,柏友山少赚了很多钱,这么多年来,柏友山有多少钱,他就有多少。柏友山如今站稳上海商界,其实,於无时背后的资金也很庞大了。 不过,金钱放在身边终究是不大安全的,他早早做好了准备,就是提防着有这么一天。可又不能冤枉了柏友山,万一真的只是小偷闯空门呢? 想到这儿,他从储物间拿出几张纸,在上面随便写了几个字,表示这是几份废弃的合同后,放在衣柜抽屉里,同时,将床底下那个小点儿的铁盒里的一些存单拿出来,放了折叠好的几张空白纸进去。 两个铁盒都是密码的,密码是齿轮式的。於无时将小铁盒准备就绪后,放进了衣柜。 而那个真正装有合同的铁盒,为了安全起见,他又在铁盒里放进一些钱币。摇一摇,分明能听见里面有金钱碰撞的“哐当哐当”声响。 准备就绪后,他又把这个装有合同的铁盒放进床底下的暗格里。 接下来,就等这个小偷再次上门了! 安东有些心急,他和三刀、阿廖沙一起白天去了一趟於无时的家,并没有找出什么,想着今天过去后,还剩下六天,他就觉得很多事情越发棘手了。 再加上牧小满今晚的追问,他更是觉得,明天要抽空再去一趟於无时家搜查不可。 好在,今天他们三个离开於无时家的时候,在周围找了个隐蔽的去处,那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在这枝繁叶茂的季节里,可以很好的遮住自己,以观察於无时的进出。 第二天一大早,安东就带着阿廖沙再次前往毕勋路。他俩躲在那个隐蔽的小树林里,直到上午十点多才看见於无时离开了房子。 “走!”安东命令道。 阿廖沙却一把抓住了安东:“少爷,我们不能过去!”他盯着於无时离开的背影说。 “为什么?” “我了解我哥,他是个极其精明的人,昨天我们去他家,难保他没发现痕迹。我担心,今天他是故意撒网来着,我们最好再等一等。” 安东着急地看了一眼前方,说:“好。” 然而,他们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都没看见於无时出现。安东琢磨着,就算是刑查理论来看,这么长时间,应该可以接触疑虑了。 然而,阿廖沙还是有些担心:“这样吧,我先进去,少爷你在外面。如果发生了什么,我跑得快!” “行!”安东显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阿廖沙看了一眼前方,便从花园洋房的后方潜入,沿着房子侧面的水管,迅速地攀了上去,再轻轻一推二楼的窗户,三两下就翻了进去。 动作十分敏捷,速度十分之快,只在那一分钟之内! 安东暗自佩服。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於无时根本没有离开。 他没有去广仁医院,更没有去全程监管柏友山和火鹤之间的合同签署如何。他相信,简自淮这人公私分明,不管他背后的立场是什么,只要是法律合同的事情,他都是规规矩矩,毫无偏差的进行。所以,於无时根本没有去医院。 他就在自家房子的斜对面的弄堂口在等这个不知名的小偷,他以为,这个小偷应该会从正门进入,又或者,是从侧门进入。所以,他潜藏在这个弄堂口中,恰好可以准确无误地看着即将上钩的猎物。 然而,因为视觉偏差的关系,他也没有等到。 估摸着今天小偷应该不会来了,於无时抬眼看了看逐渐偏西的太阳,于是,便拿了钥匙准备回家。至于广仁医院,今天去不去已经无所谓了。 于是,他大踏步地走向自家大门,却被躲在暗处的安东看了个真切。安东着急地对着房子吹响了口哨,可是,就是这声口哨足足地暴露了他们的动机。 於无时听到口哨的一瞬间,立即警觉了起来,他飞速冲上二楼,他觉得,那个小偷应该就在自己的卧室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6章 愤怒 阿廖沙确实就在於无时的卧室里,虽然前一天他们已经检查过一遍这栋花园洋房,然而,他了解於无时,隐蔽的东西他绝不会单独放在一个独立的房间,而是喜欢放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熟悉和习惯,往往是挖掘一个人隐私的利箭。 所以,阿廖沙翻了窗户,直接上了二楼,那个房间正好就是於无时的卧室。而这一切,他早在等待的过程中全部考虑好了。 关于这个房间,由于前一天已经熟悉过一遍了,他只需要去检查一些遗漏的地方就好。没多久,他的眼睛便落在衣柜里,左右一摸,那里有个隐蔽的抽屉。打开抽屉,里面有个小铁盒。 他轻轻地晃了晃小铁盒,听声音,感觉里面像是装了几张纸或者证件之类的东西。再看那铁盒下面放着的,是几张废旧的手写合同和契约。 看来,这个小铁盒里装着的,应该就是重要的合同吧?会不会这里面就有老爷和少爷需要的那份合同呢? 当阿廖沙摸索着这个小铁盒时,他猛然想起,他们小时候被卖给俄国奴隶市场后,他和於无时经常被奴隶主鞭打,有时候因为吃不饱,於无时会冒死去厨房偷一些大列巴给他,剩余的大列巴,於无时会把它藏在床底下。 这么多年了,难道,於无时的习惯已经变了? 想到这儿,阿廖沙将这个小铁盒放在床上,附身趴在地上,摸索着床底下是否有什么东西。这么一摸,却摸到了床底的暗格。 暗格虽然不是带锁的,却似乎有着一道机关,阿廖沙不知该怎么打开,就在他有些着急的时候,不远处安东的口哨声便响起来了。 他一惊,下一秒就听见洋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是於无时回来了! 阿廖沙顾不得床底的暗格了,他将放在床上的那个小铁盒塞进胸口,迅速翻了窗户,双脚轻轻点着墙面,单手一撑,就在於无时将卧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跳到了地面上,迅速奔往小树林里与安东汇合! 於无时怔怔地看着打开的窗户,并没有关紧的衣柜,和床边似乎有过单手撑过的痕迹,以及床上有着很明显的铁盒压放过的痕迹……他冷冷地笑了。 他直接打开衣柜,一看,抽屉是开着的,小铁盒已经不见了。 再去摸床底的暗格,装有真正合同的铁盒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呢! 於无时又恨又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阴鸷的笑:“柏友山,原来你到现在都想偷走这份合同啊!要赚大钱了,实在不愿再跟我绑在一根绳上了,是吗?” 他得意地将暗格关上,刚站起来准备休息时,却猛然想起,如果这一切不是柏友山做的呢?柏友山现在正在医院里,他和火鹤的水果酒生意还没正式开始,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想要偷走合同吧? 如果不是柏友山,那么偷走合同的是谁? 是安本华吗? 这份合同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会给他造成丝毫的威胁,应该不是他吧? 更何况,除了柏友山一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住在这儿。 於无时愤恨地捏紧了拳头,看着这被他人翻找过的房间,瞬间觉得一股没来由的厌恶仿若轰鸣的炸弹,扬起罪恶和愤怒的沙石,满满地爆炸在他的胸口! 而这时,柏友山刚刚跟火鹤签好合同。 “真是抱歉,”火鹤有些歉意:“上午有人找我谈生意,我来晚了。要不是我的耽搁,今天的合同也不至于签得这么晚。” 柏友山已经能起床了,他在房间来回踱着步,总觉得躺了两天身体都躺得有些发虚了。但是,眼前这个火鹤先生真的是深得他心,不仅谈吐绅士,彬彬有礼,而且,签署合同之前,为了打消柏友山的疑虑,他甚至主动出示了自己出入境的证件,南洋水果运营商的证明,而在这其中,还夹杂着他在日本银行开办的账户。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日本银行的账户,柏友山得意地幻想着今后所有的生意全部打入日本市场之后,就远离上海,远离中国,远离这块满是任人宰割的土地。他要去日本,去东京,去买一块属于自己的田宅,安享晚年。 虽然他心中满意极了,可他还是略作深沉地说:“没关系,你是生意人,有一些忙碌那是正常的。更何况,我听打手说你前不久刚刚来上海?” “是的。”火鹤,也就是阿秋镇静地看着他,说:“我很久没回上海了,这里变化的实在太大了。也很感谢柏先生,让我刚回来就融入到上海商圈中。以后的合作中,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符合本地规矩的,你可要多提点我一下。” 这话说得实在客气,柏友山就喜欢别人重视他,他乐呵呵地说:“合作是相互的事,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些水果方面的规矩,我还要请教火先生呢!” 火先生,这个称呼是阿秋第一次听说,稍微有点不大适应,他尴尬地笑了笑,说:“我那儿哪有什么规矩啊,无非是,把一些又大又好又甜的水果全部卖给你嘛!” “昨天你跟我介绍你家水果公司里的产品,确实十分吸引人,我想知道,除了椰子,菠萝蜜和榴莲以外,还有什么水果吗?” “还有山竹,个儿大,但是如果柏先生要想酿酒的话,恐怕山竹需要进多一点。因为一篓子山竹恐怕酿不出几杯。” 柏友山不住地点头。 “而且山竹对身体健康有很大的益处,就好像柏先生你现在身体……” “刚才肯特医生说我可以随时出院了,今晚我就想回去了,我的身体不碍事。”柏友山生怕这个火鹤先生太过小心眼儿,以至于在合作上因为自己身体的关系而马虎行事。 火鹤笑了:“我的意思是,像你这种刚刚大病初愈,正在恢复健康的,正好可以多吃点山竹之类的水果,对你的健康恢复有很大的帮助。” “哦!”柏友山恍然大悟。 “我听说你的酒厂正在酿制二十一桶,这种红酒是可以调理身体健康的?” “是的,这个主意还是日本人提议的,我总觉得他们的思想比我们中国人的思想要进步许多。我的二十一桶其实已经很有名了,再加上有调理健康的疗效,想必,走出国门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到时候,我的系列酒出口日本,人家要是问起,我会说这背后的功劳是火鹤先生的。于你,于我,都是很大的推动。” 火鹤点了点头,说:“我也正有此意,也正是因为想要以后将市场推广到日本去,所以我早些年就在东京开了个账户。” 柏友山十分赞同火鹤先生的观点,他觉得要想在生意场上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那真的是太难了。而这个火鹤先生,简直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他刚准备想夸几句好听的,病房门被打开了,渡边探了探头,说:“柏二爷。” “唔……你来的正好,顺便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今晚我想回去。” 渡边一时语塞,说:“我……我不干了。” “什么?”柏友山皱了皱眉头。 “医院把我给辞了,他们说最近医生比较多,裁员了几个。”渡边有些委屈地说。话虽如此,但当肯特医生把这个决定告诉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觉得,这一定是牧小满在背后捣的鬼! 想到这儿,渡边就恨得牙痒痒。 柏友山最近特别想巴结日本人,于是,说:“没关系,以后你就去我的酒厂,安心在第二仓库里做研究,其他你不要管。” 渡边大喜:“谢柏二爷!” 火鹤见状,觉得有些消息可以跟牧小满他们去说了,于是,他站起身来,说:“既然柏先生准备出院了,那么我也就先告辞了,不打扰你们了。” “好的,明天我就让手下把钱给你汇过去。”柏友山诚恳地握着他的手,说:“对了,钱是汇到上海这边的账户呢?还是日本那边的?” “日本的吧!”火鹤看着他的眼睛,温和地说:“反正以后我们都是要打入日本市场的,现在就直接汇款到日本账户里,以后也方便。” “没错,汇款到日本账户里,也是对我以后生意上的一种鼓励,它是我未来事业走向的目标!” 火鹤点了点头,说:“等我们的产品正式推到日本去的时候,柏二爷,你还要亲自去一趟东京呢!到时候,你还要去日本办一个属于你自己的银行账户呢!” 这句话说得,让柏友山的心顿时信心满满,他立即吩咐手下赶紧办理出院手续,他要回酒厂,去看一看他心爱的二十一桶,去看看他未来金钱和伟大事业的发源地! 然而,等接送他的车子缓缓驶向酒厂时,途经拳馆,他猛然发觉,自己真的很久没有回拳馆去看看了。 于是,车子在拳馆前停了下来,他打开拳馆大门,迈着依然有些发虚的脚步,走上三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7章 恐怖来电 柏式拳馆,是柏友山脱离了正义帮之后,用当年盗取安家老宅的钱置办的拳馆。那时,愿意追随他的,只有阿成他们几个,不足五六个人,这样的阵势根本撑不起门面。 于是,他将这里买下来之后,便去四处打听其他省市有没有穷苦人家,并且身手比较好的。他觉得,反正安家资产很多,自己用金钱收买打手也是完全可以的。到时候,稍微施加好处,给予恩惠,这些人一定会死心塌地! 就在这样的策略下,拳馆里的人日益增多,拳馆规模日益壮大。后来,他琢磨着终有一天想要用计害死池正远一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有人告诉他,在苗疆有一片地方有一种巫蛊,只需一点点白色粉末,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柏友山就这么拿到了相思子毒素。 从苗疆准备回上海时,湖南那边恰巧发生了特大水灾,他这么一琢磨,水灾之时,就是苦难之时。于是,他直接去了重灾区。在那里,他见到了阿金。 阿金身形结实,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于是,柏友山直接将他收在拳馆,并答应阿金,帮他去找失散的亲人。 然而,阿金等了一年又一年,一直等不来消息。他渐渐死了心,却依然对柏友山死心塌地。可他不知道的是,柏友山早就寻到了他的哥哥,也就是阿秋。 而那个时候,柏友山正在谋划着一场灭杀池正远一家的行动,他需要一批死士。再加上,柏友山总觉得阿秋的身手要比阿金好很多,阿金这人又很懒散,于是,他挑选了八个人,这其中就有阿秋。 再加上柏友山他自己和於无时,一共十个人。安本华只是他拉来垫背的,却不想,这场计划他栽在两个人手里。 一个是於无时,一个就是阿秋。 此时,柏友山坐在拳馆办公室里,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窗外路灯宛如星光点点,往事一点一点地浮上心头。 从做小偷开始,到混迹于正义帮中,再到背后私自跟日本人做生意。这么多年来,每一个计划他都走得步步惊心。从他安排的第一场谋杀是安家老宅的那把火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欲望,宛如那星空下的熊熊大火,烧尽了安家上下屋梁,也烧尽了他心中仅有的一丝愧疚。 但是,现在的他根本不后悔。他看着窗外的星空,看着远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左手食指虽然在隐隐作痛,但是他总觉得自己赢了。 这个世界本是乱世,只要能站稳脚跟,背后注定要牺牲太多的人。柏友山自鸣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嘴角那掩饰不住的微笑透露着他对于美好未来的期待。 然而,所有的幻想和回忆,却被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给打断。 柏友山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打电话给他?此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刚好在拳馆的? 他带着一丝狐疑接起电话,却听见於无时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呵呵,柏友山,你果然在拳馆!” 柏友山没听出来於无时口中的嘲讽:“肯特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我在医院里待着也没什么事儿。反正他们医生针对我这次病症的原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待在那儿……” “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不是听你闲聊的!” 此时,柏友山才觉得於无时的口气有些不对:“怎么了?今天签合同你也没来!” “我去做什么?一个跟我无关的合同!你处心积虑地,不就是为了让我远离这份合同,远离你的生意吗!!” 柏友山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呵呵,你别在那儿跟我装傻充愣了,你自己背后做的那些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么多年来,你为了我手里的那份合同,背后做过多少阴谋算计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他吗的早就不想跟我五五分成了!你杀不了我,找不到比我更厉害的杀手,所以就背后去偷那份合同!” 柏友山被他说得火冒三丈:“我什么时候去偷你的合同了?我在医院你不知道吗?” “谁知道那是不是你演的一场戏呢!” “於无时!注意你说话的分寸,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怎么?着急了?被我说中了就狗急跳墙了?你吗的敢跟我狠?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让你水果酒的生意一毛钱都做不了?!” 於无时的这番话确实吓到柏友山了,他环顾了四周,没有人,透过玻璃窗往楼下望,楼下只有那辆接他出院的轿车,现在正停在楼下等他。轿车四周站着四个打手,正警觉地看着四周。 虽然从周围环境来看应该十分安全,可柏友山却依然心里没有底,他在慌乱中拉上了窗帘,压低了内心的怒火,好声好气地对於无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么多年来,我们始终合作得好好的,你为我铺路,我替你赚钱,你拿五五分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何必要背后去偷这份合同呢?是不是?” “因为这份合同,你少赚了足足一半的钱!你当然不甘心了,所以你跟火鹤成功搭上线后,就想立即把我除了!柏友山,你少演戏了!很多年前你演过戏了,你那套把戏我看得太清楚了!” “我演什么戏了?我这人做人是最真诚的了!说句公道话,没有我的生意头脑,你於无时现在也赚不了多少钱!” “你的生意头脑?哈哈!柏友山你还真敢说啊!你的生意头脑全部都是建立在偷窃、杀人、放火之上的吧?” 於无时的这句话说得柏友山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却无力反驳他半个字。 柏友山没吭声,却让於无时更得意了:“安家老宅被偷,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可他家的钱财却不在那片狼藉之中,因为早就被你偷走了!你拿着这么一大笔钱开始装模作样地开了拳馆,做起了生意,你之所以以拳馆为起点,那是因为你急需培养一批打手或者死士来效忠你!以防日后你遭安本华他家的暗算! 虽然你心术不正,却在暗算这条路上练就得炉火纯青!你觉得防着安本华,要么从此远离他,不见他,要么就把他拉到一条船上来!要么同生,要么同死!可安本华回上海开始做生意,你的生意也正在起步阶段,从此远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所以你选择把安本华拉到一条船上来,于是你谋划了那场灭杀池正远一家的计划,拉上安本华,你就是为了拿他当个垫背的!到时候,就算他安本华有心想要为安家老宅报仇,却又苦于他被你污蔑成杀人凶手的事实而不敢动你分毫! 你还真是机关算尽呐!可你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拿出的那份合同将我们三个人捆绑到了一起。你觉得那份合同我是针对谁的?我是针对你的!若不是那份合同,若不是我的身手,恐怕,我就跟当年阿秋他们八个人一样,统统死在你的毒手之下!因为你要灭口! 那份合同,保住了我自己,也保住了我真正的主子!” “什么?”柏友山一愣。 “安本华,现在的安家老爷!他是我死心塌地愿意效忠的主子!我所有的身手,高超的拳术,都是在俄国时,他请人教我的。所以,你想拉我主子当垫背的?呵呵,你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呢?!” “你……你原来不是池正远手下的吗?怎么……”柏友山震惊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可我……可我也从未见你和安本华有过接触啊!” “因为安本华不要我了,哈哈!他不要我了!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是想要我的!没有一个人是重视我的!若不是那份合同,你也不可能这么对我好声好气的!” “你错了。”柏友山开始编瞎话:“就算没有那份合同,我也会给你你想要的千万钱财。你大可放心!在灭杀池正远一家之前,我们不就谈好了吗?关于你那主子安本华,我不拉他做垫背的也不行啊!你分析得没错,我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把安本华跟我们栓在一起,这样,他以后就不敢跟我提安家老宅的事儿了。所以你放心,有没有那份合同,我都会诚心诚意待你的。” “那为什么你派了人来到我家偷合同?” “我真没有!”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住在毕勋路?” “不会有人知道的,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你的住址。”柏友山这话倒是真诚。 然而,於无时已经不信他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柏友山,我告诉你,从今往后,连你都不会知道我在哪儿了!酒厂赚的钱,你给我按时乖乖存进我的账户里,如果让我发现你耍滑头,你会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你要走?”柏友山大惊。 “我不走,我会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在你身边,看着你,死死地盯着你,”於无时压低了声音,用阴森而恐怖的笑,说:“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到底在哪里!!” 说完,於无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只留下柏友山一人在他的办公室里,看着昏黄的灯光,和满屋子的恐怖和惊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8章 抵押 同时放下电话的,还有阿廖沙。 此时,他正坐在安东的书房里,宽大松软的座椅他是第一次坐。说实话,安本华和安东待他极好,当然,他也尽心尽力地在为安家卖命。因为他从未忘记当年在俄国,老爷救了他和他哥哥於无时的一条命。 然而,此时的他却怔怔地盯着摆放在面前的钢带录音机,过了好半天,他才“咔哒”一声,按了关闭。 随即迎来安东一脸兴奋的询问:“怎么样?是於无时打给柏友山的吗?” 阿廖沙微微蹙起了眉,这不经意察觉的动作并没有让安东觉察半分,他正激动着:“太好了!我们准备了那么久的窃听装置,终于派上用场了!为了等这通电话,我们真的等了太久了。” 说完,他不等阿廖沙回答什么,直接调节了一下录音机后,对着它按下了开始键,於无时和柏友山刚刚通电话的所有对话内容,声音清晰地在录音机里播放了出来。 这段不长不短的对话,在安东眼里听来激动万分,这完全就是洗脱他爸安本华罪证的有力证明!更重要的是,於无时将柏友山的所有罪证罗列出来,柏友山非但没否认,反而一字一句地说清了事情的经过。 太完美了! 安东开心地拍手叫好,接下来却陷入深思:该如何跟牧小满解释这段录音呢?牧小满已经知道柏友山就是她的仇人了,这段录音只不过更进一步说明了安本华是在这件事情之外的。 可如果被牧小满听到了这段录音,她一定会反问为什么当年安本华在她家,目睹了灭门的全过程却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更不好解释了,更何况,当年那把大火就是安本华亲自放的,虽然说这是为了提醒牧小满不要再回来了,可这也是让牧小满无家可归的事实。 同时陷入沉思的还有阿廖沙。 於无时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记不清别的,只记得於无时泄愤般的怒吼:“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是想要我的!没有一个人是重视我的!” 这么多年来,阿廖沙和於无时两兄弟已经分道扬镳,不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阿廖沙当年劝说於无时未果,便暗下狠心,不再认这个哥哥。 可阿廖沙的心底始终都是在关心他的。在上海的时日可能有些疏远,在东京的那段时光,他经常陪於无时练拳术,乘着安东和牧小满上学的时间,帮他洗澡搓背。更是拉着於无时去东京各大医院去看喉咙,想办法帮他把失声给治好。 然而,阿廖沙万万没想到的是,於无时早就能说话了。 所以当他知道这一事实的时候,心底的难过大过震惊。原来,於无时一直都在防着他这个亲弟弟。 而这通电话,更是让阿廖沙明白於无时的心底其实太过孤单。孤单地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没有人懂他,没有人了解他,甚至没有人愿意去听一听他心底的真正想法。 没有一个人。包括他这个亲弟弟。 蓦地,阿廖沙想起刚才於无时说的最后那句话,他抬起头来看着安东,问:“少爷,你说我哥……於无时他会去哪儿?他说不会让人知道他在哪里,会不会现在已经离开毕勋路了?”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他真的能轻易走掉吗?”安东皱着眉头盯着放在书桌上的那个小铁盒,说:“我看他不会真的离开,因为这份合同,是他把柏友山死死牵着的合同。他就算丢下所有,都不会丢下这个。更何况……” 安东边说边拿起了那个铁盒,摇了一摇,晃了一晃,铁盒里传来纸张碰撞的声音:“你听,这里面的合同应该不止一份,声音并不单一。於无时丢了这么个重要的铁盒,他不仅在监视着柏友山,更是要想办法找这个铁盒的下落。” “我也觉得我哥应该不会真的离开。” “其实现在我们对於无时的功夫到底有多高完全不清楚,否则,刚才完全没有必要逃的!小满本来就在找他,一直想报仇,如果刚才抓住他了,小满一定会开心死了吧?”安东有些懊恼,却完全忽略了阿廖沙的心情。 “少爷,你找到打开铁盒的方法了吗?”阿廖沙岔开话题,绕了过去,他不想回答安东的这句遗憾,因为阿廖沙心里很清楚,於无时被抓住的那天,就是他命绝西天的时间。 阿廖沙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该帮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当然是希望他尊敬的小满小姐能报灭门之仇,却又不希望於无时死于这场复仇之火中。 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深深地低下头。 安东完全没注意阿廖沙的表情,他只是一筹莫展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其实,我们应该把这个铁盒的事情跟小满说说的,毕竟,她在学校里有选修密码学,可我一直在担心她打开铁盒后看到那份合同该怎么办!哎,我再琢磨琢磨。” 他边说,边拿着小铁盒又开始研究了起来。 於无时确实是失踪了。 当然,他平时就神出鬼没的,失踪与否完全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真正的关心。然而,柏友山却担心极了。 於无时挂电话前的那句话始终在他心头萦绕,他坐在轿车里,走在酒厂小路上,靠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总是莫名地向四周望,他疑神疑鬼地觉得,於无时应该就在不远处,正拿着上了膛的手枪对着他呢! 柏友山甚至琢磨着:酒厂於无时来过没两次,对这里的环境应该不怎么了解,而拳馆那里,於无时对所有的方位和地形了如指掌。看来,最近完全不能去拳馆了。 正琢磨着,安东大踏步地从门外走进来,身后乌泱泱地跟了十来个保镖。他也没敲门,直接坐在柏友山面前的办公椅上。 “哼,坐上会长了,派头也不一样了?”柏友山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年轻人,小心点,别到时候生意场上的条条道道你没学会,却只学会了摆谱了。” 安东如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嘴角却飘过一丝讥笑:“柏友山,虽然你在生意场上飘荡了很多年,可有些规矩看来你还没学会呢!” 柏友山对他这次来的态度和上一次千差万别感到十分诧异,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年轻人,说:“你什么意思?” 安东盯着他没什么表情,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阿廖沙赶紧从门外走进,将手中一份文件递给柏友山。 “这是商会刚刚建立的时候制定的一些条约,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你在商界也算是老一辈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安东冷嘲热讽地说。 说得柏友山的心中一阵火冒三丈,他快速地扫了一眼那份文件,并未发现异样。 安东看着他的微表情,就知道他正一头雾水呢!于是,他好心提醒道:“进商会者,要先交会费,这是每个月定期要做到的事儿。当然,交上去的会费是为了今后对付敌人的。哦,对了,我忘记了,”安东故意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外,假装压低声音说:“你已经亲近敌人了。” “你!”柏友山气愤之极。 “你曾经是北商会的创始人,你在商界站有很重要的位置。可就是这样的你,怎么能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到呢?” “我最近手头资金有些紧张。”柏友山道出了实情。 “没关系啊,会费又没有多少。” 柏友山猛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安东绝不可能仅仅为了一个会费带着这么多人跑到酒厂来的。 “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做什么?”柏友山暗自祈祷:别来分我一杯羹就行。 “帮你解决麻烦来了。” “帮我?” 安东不置可否地努了努嘴,说:“我看你把拳馆闲置很久了,不如,先拿它做抵押吧!” 柏友山一惊,他没想到安东竟然提出这么个要求。 然而,安东敢提这个要求,也是因为昨晚的那通电话。他从刑查学的角度来分析,柏友山最近最不敢去的,就是拳馆了。 而拳馆,是他拿自家钱财创办,这理应就是安家的私有财产!所以安东觉得,自己提出这么个要求并不过分。 当然,这个要求在柏友山的眼里也确实并不过分。 毕竟,如果拳馆暂时交给安东,那么拳馆上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先交给他打理。到时候,於无时看走了眼,错把安东当柏友山给杀了,那么,安东直接就是柏友山的替死鬼了! 就算没有错杀这出戏码,等资金周转之后,柏友山先找人把於无时给暗杀了!再把会费交了,最后把拳馆拿回来,这是最保险的办法了。 更何况,安东本就是商会会长,他要以身作则,并不会对拳馆多做什么小动作。 想到这儿,柏友山清了清嗓子,说:“可以,不过,最好有一份公正的证明,商人习惯,我怕你抵赖。” 安东依然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又打了个响指。阿廖沙疾步走了进来,将另一份文件递了个过来。 安东敲着桌面,说:“今天一大早,我找简自淮起草了这份公正的抵押文书,你签字就好。” “哼,准备得倒挺齐全。” “那是当然,我很忙,总不能白来一次。” 柏友山乜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这份抵押文书,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直接在上面签了字。 签完后,安东满意地将抵押文书拿在手中,柏友山却说:“我是把拳馆暂放到你手里,如果我什么时候把拳馆拿回来时,发现那里面少了东西,或是变得乱七八糟的话,小心我起诉你!” “你放心。哦,对了,一号房算是我的吧?我倒是很想单独布置布置那里。” 柏友山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后,转过身去,就不再搭理安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9章 师生对战 安东刚站起来准备离开,却听见酒厂外一阵骚动。 酒厂内部一些日本士兵更是哇啦哇啦地不停地叫唤着什么。柏友山也好奇地转过身来。安东走到办公室门前问阿廖沙:“出什么事儿了?” 阿廖沙指着酒厂外众多日本士兵围观的地方,说:“好像有个日本兵被杀了,没看到凶手,没听见枪声。” 安东大吃一惊,比他更震惊的,却是柏友山! 柏友山害怕了,他听到阿廖沙的这句话之后,脑海里立即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於无时! 他这边刚刚跟安东签好抵押文书,那边酒厂就死了一个日本兵,怎么会这么巧?!这不是於无时干的还能有谁? 柏友山甚至有些慌张地暗忖:於无时一定是在给自己做警告!他为了告诉自己可以随时随地杀人,随时随地的要了他的命,所以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里给了他预警。没错,一定是他! 安东奇怪地看着柏友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地变换着,并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深泽、总参谋长、千叶卫他们带着一大帮日本军队赶来了。出了这等大事,还是在酒厂门口出的,他们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挑事。 然而,酒厂位置地处苏州河的北端,这里虽不偏远,但位置十分尴尬,是在日租界的最边缘。没有其他国家的人管,出了事儿,当然只有他们自己摆平了。 深泽阴沉着脸,总参谋长站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千叶卫更是没有抬起过头。然而,这件事深泽已经全权交给千叶卫来调查了,他虽并不打算多干涉几分。然而,死的是日本人,是他们自己人,要说深泽心里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柏友山正在琢磨着怎么对付於无时呢!他觉得,如果不清除於无时,自己的钱财受损不说,小命终有一天会被他摘了去。 深泽带着乌泱泱地一大帮人直接闯入柏友山的办公室里。柏友山看到他们,仿若看到亲人一般,一个猛子扑上去,一把抓住深泽的手,说:“你们可来了,真是吓死我了!弦仁殿下,酒厂里死人了,我真担心下一个崩的会是我!” 柏友山渴望这个对牧小满笑眯眯的、好脾气的、给二十一桶和水果酒铺路的弦仁殿下能给自己一些安稳。 然而,柏友山没想到的是,他的这句话却换来深泽迅速从腰间抽出手枪,只不过扎眼的功夫就完成了上膛,拉开保险这一系列的动作。柏友山还没反应过来,那冷冰冰,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的脑袋。 深泽恨恨地说:“我的人是死在你这里的,你竟然还跟我在这儿假惺惺?” 柏友山吓傻了,双腿一软,有些无力,总参谋长见他那副窝囊的模样,上去对着他的膝盖踢了一脚,柏友山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殆尽了。 他瘫软在地上,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他的心理一下子没适应过来,他哆嗦了半天,环顾着站在他周围,居高临下,冷漠阴森的日本人,过了好半天才从口中哼出一句:“我……我……我知道凶手是谁!” “是谁?!说!!!”深泽死盯着他,枪口里的子弹在柏友山的脑门上一触即发。 “於……於无时!”柏友山哆嗦着,却不忘添油加醋地说:“外号叫黑蝎,号称上海滩一等一的杀手,之前一直在我手下做事,来过酒厂几次,他在很多年前也跟你们日本人做过生意,当然,那都是我牵线搭桥的,”柏友山越说气越顺,边说脑子里边快速编瞎话着:“这两天他告诉我,他恨你们日本人,觉得你们瞧不起他,他说想杀光你们日本人。我说了他几句,他就跟我吼,我就直接辞退了他。所以这次事件,一定就是於无时干的!” 深泽收起枪,高傲地看着窗外,问:“千叶老师,你觉得呢?柏友山撒谎了吗?” 柏友山心下一窒,惊恐地抬起头来看着千叶卫,他的牙齿因为不停地哆嗦而上下打颤着,却听到千叶卫说:“暂时还不清楚,弦仁殿下,请给我一点时间做调查。” “调查期间,你们严加看守柏友山,不准他出酒厂半步!”深泽下达了命令。 “是!”日本兵双脚一并,齐声道。 这个命令正对柏友山的本意,他一咕噜爬了起来,说:“谢谢殿下,谢谢殿下,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待在酒厂里!我最近也挺忙的,我找了南洋水果商人,已经开始合作了,他的水果今天中午就会到达酒厂,我要开始挑选水果,开始酿造水果酒了。弦仁殿下,我是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的!” 深泽看也没看他一眼,冷漠地抬着高傲的下巴,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摇一晃地走了出去。 身后一大帮人跟着他也出了柏友山的办公室,只留下三五个日本兵开始对他严加看守。 深泽刚准备离开,却看见牧小满疾步向这边走来。他本是紧绷的脸一下子化开了,露出惊喜的笑容,说:“冰雪姬?你怎么来了?” 牧小满一看这么大阵仗,再看站在队伍最后的柏友山那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许多,她淡淡一笑:“想来问问柏二爷,这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在家闲来无事,真是空虚得很。” 深泽三两步走向她,说:“反正空虚,不如去我那儿坐坐吧?又或者我带你去城郊逛逛,散散心。你最近真需要散心,牧先生刚走没几天,听说牧府的仆人们又跑光了,你一定难过极了。” “不用了,”牧小满拒绝了他的好意,淡淡地笑着,说:“前两天柏二爷交给我一项任务我并没有完成,心里正愧疚得很,想问问他,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现在,上海商界,他一人独大,我得好好巴结他。” 深泽身后站着总参谋长,总参谋长身后站着千叶卫。此时,千叶卫正盯着牧小满,看着她说话的表情,神态,动作,突然,他直接一步走上前。 牧小满看到千叶卫从人群中走出,心中一紧,脸上却并没有几分慌张,她礼貌地对千叶卫打了个招呼:“千叶老师好!” 千叶卫点了点头,说:“牧先生刚刚离世不久,你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到酒厂来帮忙。酒厂里人多,柏友山手下不差你一个。” 深泽狐疑地看了一眼千叶卫,他明白,千叶卫不是个说废话和爱寒暄的人,他既然能从人群中走上前,必定是有想问的,或者……是急于知道的。 牧小满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她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叹气道:“我在家中总是能想到以前家里快乐的时光,现在家里空荡荡的,难免伤心。还不如到酒厂这里来看看,帮帮忙。渡边不是也在这儿嘛!” “渡边刚刚被辞退二十四小时不到,你是怎么知道的?”千叶卫突然反问。 牧小满不慌不忙:“牧家在广仁医院里有一半股份,我是所有财产继承者,现在这些股份都在我手里,医院里有一些变动他们自然是要跟我说的。更何况,渡边是我的同学。” 千叶卫却追问道:“既然大家都知道渡边是你的同学,为什么还把他给辞了?难道广仁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不看你的面子吗?” “广仁医院只看能力,不看面子。”牧小满淡淡道:“更何况,现在酒厂更需要他。” 千叶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话里有话地说:“这么热的天,女孩子家应该穿裙子的,你怎么还穿个裤子?怎么?是为了行动方便吗?” 说到这儿,深泽明白了,他诧异地看了一眼牧小满的装束,心下一沉。 牧小满依然不慌不忙:“既然到酒厂里来帮忙,穿个花裙子根本做不了实事。千叶老师,是你教会我,要么不做事,做事做实事。我牧小满从来讲究的是效率,而非摆设!” 这句话让千叶卫无力反驳。 可他还有问题想问,他死死地盯着牧小满的眼睛,说:“你的皮鞋两边有灰尘,而且起了毛边,皮鞋鞋面看起来倒像是新的,牧小满,刚才你去了哪里?” 牧小满微微抬了抬脚,说:“刚才我从牧府直接来酒厂了,要说这双鞋?嗯……应该是昨天吧?我替柏二爷跑水果市场找商人,那里灰尘比较大,在那儿弄的。” 千叶卫微微皱眉,觉得牧小满的伪装已经学得炉火纯青了:“既然脏了,为什么你今天出门不换双鞋?” “家里仆人都跑光了,也没人帮我擦鞋,千叶老师,你是在怀疑我什么?不过,就算你在怀疑,可能你不大了解中国上流社会的家庭。我一般都不擦鞋的,所以也不大注意鞋子脏了与否。” “可你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我听说,你是牧先生生前领养的,你也是曾经过过苦日子的人,你根本没有千金小姐惯有的穷毛病!”千叶卫直接点出漏洞。 此时,牧小满稍稍有些紧张了,她的脸色有些异样,这是控制不住的一种心虚,可就是这个表情,让千叶卫更是觉得,牧小满刚刚的行踪很可疑,没准,那个死去的日本人就是她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0章 水果来了 然而,千叶卫是非常懂得拿捏分寸的人,他笑了笑,说:“牧小满,别紧张,我只是关心你一下而已。毕竟家里遭遇巨变,很多事情也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老师能理解。” 牧小满的那一丝心虚的异样转瞬即逝,她露出一副犯了错的孩子讨罚的模样,说:“对不起老师,我会努力调整的。” 适当的进退,方能掌握大局! 千叶卫点了点头,又回到队伍中,却留下深泽一脸震惊的模样。他太了解牧小满了,他更是了解千叶卫,两个最熟悉的人在他面前玩伪装,他不是笨蛋,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告诉自己:想多了。 “我……过两天带你出去散散心。”深泽的语气没有之前的轻松直接了。 牧小满觉察出他的不对劲,只当是自己拒绝他之后的懊恼情绪,于是,她也不好再推辞,只淡淡地说了声:“好。” 随后,便看见深泽有些失魂落魄地带着一大帮日本人离开了酒厂。 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失了於无时这个好帮手的柏友山,眼下更不能再失去牧小满这个愿意巴结自己的人。于是,当牧小满走近他的时候,他又正了正神色,摆出之前那副冷漠而又高傲的神态,说:“等会儿火鹤先生的水果会运进酒厂来,你等下去帮忙把水果搬到第一仓库去,有些被挤压过头的水果,你让大家分了吃。” “好!” 柏友山边说边往门外走,却被那三五个日本兵用长枪堵住了门口。 “咦?你们想做什么?”柏友山一瞪眼,指着他们说:“我哪儿都不去,我去茅房!等下还要选酿酒的水果!” 那三五个日本兵向牧小满投来询问的目光,牧小满用日语翻译了一遍后,问他们:“怎么了?” “殿下让我们严加看守柏友山,所以,没得到殿下的指令,我们不敢让他走出去。” 牧小满恍然大悟地看着这三五个日本兵领着柏友山去了茅房,心中一阵幸灾乐祸的窃喜。不远处的酒厂门口,好几辆大卡车叹着气停了下来,她向外望去,应该是水果到了。不过,她没有去门口帮忙,而是溜进了第二仓库。 她看着仓库门口端着枪,站着六个日本兵,神情严肃地仿若一尊石雕一般,再向仓库内望去,渡边似乎在最里端的一个房间在调配着什么。 牧小满对那几个日本兵说:“柏二爷的水果到了,现在需要大家帮忙,你们快去!这是弦仁殿下的命令!” 那六个日本兵一听,面面相觑,可又想到眼前这位牧小满是大家口中流传很久的,弦仁殿下的心上人,于是,也便放心了下来。 牧小满满意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大踏步地走进第二仓库内部。 她路过一间间的房间,又或者说,这不是房间,是铁栏杆围成的牢笼,每个牢笼里住着两个穷苦的,渴望通过自己的特殊体质来赚取微薄薪酬的中国人。 这些人或是躺在草铺上,或是没精打采地坐在旁边,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在跟其他牢笼的人窃窃私语。他们看到牧小满来了后,很是惊喜,低声呼道:“牧小姐!” 牧小满点了点头,做了个“嘘”状的动作后,便大踏步地走进渡边所在的房间。 渡边的房间明显跟其他牢笼是不一样的。这是一间真正的房间,有门,有墙,也有窗。房间不大,不足十平米的样子,里面倒是摆满了实验器材。 渡边似乎正在研究着什么。 当牧小满敲了敲房门的时候,他因为太过全神贯注,而使得后背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他没回头,直接将试管放在一边,把一个棕色药瓶摆放在其他药瓶中间,牧小满留意到,棕色药瓶上贴着标签,可渡边却把标签的那一面朝里了。 很明显,渡边正在研究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心中有数的牧小满对着渡边笑了笑,说:“你在干嘛呢?” 渡边的伪装课成绩并不好,本就有些心虚,再加上他看到牧小满的脸,就想起他的舅舅田中五郎是死在她的枪口下,不由得一阵憎恨,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扭断她纤细的脖子! 然而,渡边终究是胆小的。当他的目光在对上牧小满犀利的眼睛时,却觉得她的气场比往常高出了好几分。他有些怕,只好舔了舔嘴巴,觉得喉咙有些干哑,说:“做红酒研究,既然你们广仁医院不要我,我总要寻个需要我的地方。” 牧小满看着他有些紧张的动作,说:“研究很久了吧?柏二爷买了不少水果,现在大家都在帮忙搬呢!你也去看看吧,现在缺人手,柏二爷说会分一些水果给大家吃。你快去解解渴吧!” 渡边有些不大相信:“你为什么不去帮忙搬?” 很拙劣的质问,很明显,他和牧小满永远不是一个段位的。 “我是女人哎!更何况,刚才深泽来过,你觉得柏二爷会让我跑到大太阳下出力去吗?”牧小满微笑地看着他。 渡边一愣:“弦仁殿下刚才来过了?” 牧小满歪了歪头,笑了笑。 渡边转身走出他的实验室,随手关上房门,说:“不好意思,这个房间我不在的时候不准任何人进。” 牧小满快速扫了一眼房间的窗户,看了一眼窗户外的景色,没说什么便跟他一起走出了第二仓库。 然而,她没跟渡边一起去大门口,而是饶了个弯,又回到第二仓库。她问关在牢笼里的众人:“你们问刚才那个医生了吗?他有没有说让你们来是做什么的?” “试酒!”众人稀稀拉拉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说。 “什么酒?”牧小满又问。 在她旁边那个牢笼里的一个面黄肌瘦,身材矮小的男人说:“渡边医生说,是养生酒。想知道什么人适用,什么人不适用,所以就找我们来了。”他又指了指渡边实验室旁边的一个房间,说:“喏,所有的酒都放在那个房间里,不过,那个房间只有渡边才能进去。我们每个人的红酒都是他亲自倒给我们的。” 渡边实验室旁边分别有两个房间,一左一右,都是紧闭着房门,牧小满莫名觉得那三个房间有着莫名的诡异。她随口问了句:“那边有三个房间呢!你说的是哪个房间放酒的??” 众人齐指:“左边的那个。” 牧小满皱了皱眉,又问:“你们喝了后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其他人都没有,但是,强子一整个晚上都胃痛。”瘦小男人指着跟他一个牢笼里的人说。 那个被叫做强子的,正蜷缩在草铺上,脸色有些苍白,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牧小满,牧小满甚至觉得,强子这种情况应该就是生病了,需要看医生! “我不敢说,”强子微微抬起头来:“牧小姐,我怕我说了以后,他们扣我薪酬。” “可你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的。最起码让他们给你一碗粥喝喝。”牧小满提议道。 “哪儿来的粥啊?”其他人有气无力地抱怨着:“一日三餐就喝红酒,每次喝两杯,没有任何东西吃。” 牧小满大吃一惊:“这是谁规定的?日本人还是柏友山?” “都一样。柏友山不就是日本人的走狗吗?”瘦小男人说:“一开始我们就是冲着柏友山的名声来的,可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了。” 牧小满疾步走到仓库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眼后,又折回去,问:“跟我说一下你们每天晚上几点开始喝红酒?” “不知道,这里也没钟表啊!”众人说。 “那每天晚上这里有人看管你们吗?” “这倒没有,渡边医生给我们喝完红酒后,说是要观察我们一个小时后的反应,观察完了,他也就回去了。”瘦小男人说。 “仓库门呢?是开的还是关的?” “关的。第二天早上大概是上班时间吧?渡边医生会亲自打开仓库门。” 了解所有情况的牧小满什么都没说,快步走出第二仓库,到大门口去帮他们搬水果去了。 她搬运水果的动作,帮忙挑选水果的神态,全部被五十米开外的深泽尽收眼底。 深泽面无表情地拿下望远镜,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问:“千叶老师,你的意思是,暗杀我们日本士兵的那个凶手,是牧小满?” “正是。”千叶卫的语气沉重,却显得十分笃定。 “她之前就站在这个位置?”深泽又问。 “没错!” “会不会……那个士兵和她有仇?又或者说,那个士兵会不会跟红叶翔是同乡?”深泽笑了:“我知道,牧小满最听不得跟红叶翔一个口音的人了,她最讨厌关西腔了。” 千叶卫望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的月杉团。 为首的月杉团团长敬了个军礼,说:“报告弦仁殿下,我们调查过了,死去的士兵是东京人。” 深泽怔怔地看着前方,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他为死去的士兵痛心,他为牧小满的做法而不解,他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而感到难过。 就在他有些出神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在不远处轰然响起,本是站在卡车最顶端给大家搬运芒果的一个日本兵直直地向后倒下,他手中的芒果跟他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的胸前喷出,混着摔得稀巴烂的芒果一起,调和成牧小满最喜欢的绚丽的泥巴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1章 盘查 所有人都吓傻了。 尤其是酒厂大门前正在帮忙搬运水果的士兵们,他们先是一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随即,却听到“咚”地一声,从卡车后方倒下来士兵尸体方才让所有人震惊。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轰然开始警觉起来,端着枪,扫视着周围,然而,周围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随之倒下的,是渡边,他本就害怕尸体,如今更是吓得腿软,牧小满好心地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他在慌乱之中蓦地对上牧小满那冷峻异常的眼眸,更是吓得全身哆嗦。 “别怕,”牧小满淡淡一笑:“死人不过是没了灵魂的躯壳,和失了魂的活人没什么区别。” 她这句诡异的理论更是让渡边吓得赶紧甩开她的手,他慌乱地躲在卡车后方,完全不敢去看尸体所在的方向。 牧小满对其他士兵提议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弦仁殿下一定会彻查。只是,这几辆卡车上的水果还要继续搬运,如果让其他路人发现我们在搬运水果的时候死了人,就算我们的水果酒再好喝,都不会有人来买了。” “那怎么办啊?”其中一个日本兵问。 牧小满沉思了片刻,说:“大家帮忙把尸体抬到旁边去,尽量不要惊扰了亡魂。死者现在的姿势尽量不要改变,千叶老师会亲自做调查的。如果有了一点点改变,恐怕不利于千叶老师的调查哦!” 一个看上去像是他们长官的日本军官指挥着两三个小兵将尸体抬到大门后方的角落里,可他们在抬尸体的过程中,不小心改变了尸体死亡时的姿势,那个日本军官有些担忧地问牧小满:“刚才它的手是怎么放的?” 牧小满热心地将尸体重新摆放成它死时的模样。 就在这时,深泽他们从五十米开外的居民楼赶了过来。 千叶卫扫视了一眼现场,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吼道:“尸体呢?” 众人朝大门后方一指,深泽和千叶卫第一眼没看到尸体,而是尸体旁边站着的牧小满和那个军官。 深泽皱了皱眉头,盯着牧小满的眼睛完全没有离开她的脸庞,他的耳边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声音,只听见自己的心,莫名的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枪杀划破了一道血口子。 千叶卫吼道:“刚才现场所有人全部集合!” 那些日本兵丢下手里的水果,快速列队成三排,为首的那个军官站在前方等待指令,队伍的最末端站着胆战心惊的渡边。而站在深泽旁边的牧小满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深泽冷冷地问:“牧小满,刚才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帮忙搬运水果。”牧小满回答地直接、简单。 没错!枪声响起时,深泽和千叶卫他们并没有看到是谁杀了这个士兵,他们更没有看到牧小满所在的方位。甚至那个时候,深泽的心中还仅存一丝侥幸地认为,一定是千叶老师判断错了,一定不会是牧小满杀了前一个日本兵,一定不会是她。 然而,怎么会这么巧?牧小满存在的地方竟然是下一个死者的第一现场? 就算深泽再不愿相信牧小满是凶手,可眼前所有的一切,他觉得她都脱不了干系! 也就在这个时候,柏友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他身后那几个日本兵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看到深泽后,第一句话就是:“弦仁殿下,一定是於无时!凶手绝对就是於无时!” 深泽一直在死盯着牧小满,他什么都没有回答。 牧小满看着他异样的眼光,心中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深泽的成绩她是知道的,对事情的敏感和觉察能力绝不在她之下,更何况,这个世界上,除了安东以外,最了解自己的,就是深泽了。 柏友山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又望了望站在旁边的千叶卫。千叶卫从来不说没把握的结论,虽然他觉得目前弦仁殿下一定已经在怀疑牧小满了,可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绝不敢妄自揣测。 于是,千叶卫用一口不大标准的中文,看着柏友山,问:“柏先生,不知酒厂里是否还有场地给我进行盘查呢?” “有!第二仓库的旁边还有个小仓库,是存放二十一桶的,里面还有很多空地,你们尽管用!”柏友山讨好似的说道。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这句巴结,牧小满正被深泽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忽闻他冲着自己吼了句:“所有人!全部前往小仓库!由千叶老师一个一个进行调查,只要是发现有问题的,你这辈子就别走出小仓库了!” “是!”阴森恐怖的日本兵们的回答响彻整个天空,一只乌鸦悠闲地飞过,却被这声回答惊得扑腾着翅膀“呱”地一声溜了。 千叶卫看着站在深泽面前的牧小满,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正犹豫着,却见深泽慢慢转过身去,向着小仓库的方向走去,疲惫无力地丢下一句:“把牧小满也带去。” 这句不大不小的声音让牧小满一阵警觉:糟糕,他们已经在怀疑自己了,其他日本兵进小仓库,恐怕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调查的,应该是我吧? 然而,牧小满虽然这么担心着,神色却没有任何慌张地跟着他们走向小仓库。 小仓库四周堆满了二十一桶,空地确实很大,不过,此时却被那三列日本兵们给站满了空间。待所有刻意人员全部走进小仓库之后,仓库的铁门轰然关闭! 牧小满站在这些日本人士兵的最末端,看着四周一团漆黑,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紧张。其他日本兵们更是惊讶得不行,窃窃私语地在一旁讨论着,却并不敢大声说话。 似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铁门才再次打开。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千叶卫坐在椅子上,桌面上放着很多纸,身后站着一排端着长枪的日本兵们,他的旁边站着深泽和他的月杉团们。 他们要一个一个进行询问盘查。 每次走出小仓库一个士兵,出去一个,铁门便关上一次。大部分时间里牧小满都处于黑暗之中。她站在队伍的最末端,是最后一个进行盘查的对象,却也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去思考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各种突发情况。 小仓库外,千叶卫一个一个地进行登记:“名字?” “小川一郎。” “事发时你在做什么?”千叶卫问。 “我在放椰子的卡车那儿搬运椰子。” “椰子距离芒果有多远?” “中间隔着山竹和荔枝。” “当时有谁看到你在那儿搬运椰子?又是谁跟你接手的?” “山本润二。” “你的枪呢?”千叶卫突然扭转话题。 小川一郎将腰间的枪递给他,千叶卫检查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后,点了点头,遂又对身后的士兵们说:“捂住他的嘴巴,带他去旁边站着。下一个,山本润二出来!” 那个叫山本润二的,从队伍中仓惶走出,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闭。 就这样一个一个询问,盘查,没有一个人出现岔子,甚至包括渡边都完全没有问题。深泽的心从一开始的侥幸心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其他日本兵们的嫌疑解除,而一点一点地,悬了起来。 所有士兵们的回答他听得很仔细,他面无表情地从盘查开始的中午站到月亮东起。直到小仓库的铁门再次打开,牧小满从里面走出来时,深泽的心仿若被魔鬼揪住了一般,快要窒息。 千叶卫抬起头来看着她,没说话。事实上,在所有盘查过程中,他的脑子已经在做好了空间规划图。然而,这幅空间规划图里似乎缺了一环,那就是牧小满。 牧小满打着呵欠从仓库里走出,这在千叶卫的眼里却是故作掩饰的一种:“事发时,你在做什么?” 牧小满看了一眼前方的众人,深泽的脸色似乎更是阴沉了。之前跟他同在仓库里的所有日本兵们此时已经都不在这里了,她估摸着,那些人应该解除嫌疑了。她不慌不忙地看着千叶卫,说:“那时我刚刚从第一仓库走出来。” 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说话的深泽,此时却抢先在千叶卫之前,开口了,他冷冷地问:“你去第一仓库做什么?” “帮忙搬运水果啊!当时我手里拿着的是菠萝,刚放进仓库走出来,就听见枪声了。” “有谁看见你了?”深泽追问。 “枪声响了的时候,我站在距离大门三五米之外,因为视觉角度的关系,正好看到第二辆卡车上的一个日本兵向下倒去。我知道渡边本是害怕尸体的,所以就直接跑到他旁边去安慰他了。渡边知道的,他刚才没告诉你们吗?” “我问的是,枪声响起的时候,谁看见你了!”深泽的口气稍稍加重了。 牧小满深吸一口夜幕降临时惯有的凉气,说:“没有。” 简单的回答,却让深泽的心有些绝望,他心口堵着一股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千叶卫知道,此时已经不需要再做登记了,只需要用诱导式将牧小满的真话套出来即可。 当然,套不出来也无所谓。 千叶卫看着此时正从酒厂大门口走进来的总参谋长,和他身后列队整齐,步调一致而显得脚步声阴森恐怖的士兵们,暗道:牧小满有最大的嫌疑,甚至已经可以断定死者就是她杀的。就算套不出她的真话,也没关系,只要总参谋长在这里,恐怕,今夜将是牧小满魂飞魄散之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2章 师生对战 总参谋长疾步走来,快速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毫不畏惧的牧小满,他的大手一挥,身后的一名士兵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深泽,深泽没看他们,依然死死地盯着牧小满,他在余光里接过那份文件,借着仓库门口的灯光随意翻看了起来。 “尸体里的子弹已经取出,枪型是勃朗宁M1911,口径9mm。”总参谋长如实报告。 深泽没看他,将文件递给旁边的士兵,抬起头来,依然盯着牧小满,冷冷地说:“继续。” “所以……”总参谋长有些面露难色:“凶手所持有枪跟我们军队的配枪一致。” 深泽明显感觉牧小满放松了,她庆幸地笑着说:“好啦,可以放我走了吧?” 深泽没回答。 牧小满扬了扬眉毛,不屑地说:“我今天根本没有带枪来,就算我想杀也杀不了啊!这么关键性的问题你们怎么不问?” “搜身!”深泽盯着她冷冷地说。 牧小满一惊:“你说什么?” 现场没人敢动。 深泽冷冷地盯着她,高傲而冷漠的表情仿若冰冷的山石,他努力地保护着内心深处快要崩断的那根弦,过了好半天,才大声地重复一句:“搜身!” 总参谋长见状,心中暗喜,对着身后的士兵们挥了挥手,其他士兵有些犹豫。一个胆大些的,直接走上前去,那双乌黑肮脏的爪子刚准备向牧小满探出,牧小满刚准备倒退一步,却看见深泽以最快的速度从腰间抽出配枪,直接拉开保险,对准那个士兵的脑袋,怒吼一句:“我都舍不得碰她一下,你有什么资格去碰她?!” 深泽刚准备扣动扳机,千叶卫赶紧说了一句:“国内现在征兵十分困难,多一名士兵实属不易,望殿下不要冲动。” “红叶凛呢?!刚才我看到她来酒厂的,现在去哪里了?!”深泽气急败坏地收起手枪。 那个被他抵了脑袋的士兵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说:“好像在渡边医生实验室里,我去喊,我去喊!” 经过这么一出,牧小满心里虽然有些没底,却依然坦荡荡地说:“就算是搜身也没用,我根本没有这种子弹型号的手枪。我只有一把勃朗宁,还被於无时抢走了。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子弹型号了,完全可以通过子弹型号对你们士兵做排查,为什么要搜我身?” “我的士兵没有问题。”深泽依然冷冷地说。 “你这么信任?谁知道你的军队里是否出现奸细了呢?”牧小满讽刺。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过了,刚才也已经检查了他们的手枪。”深泽这句陈述性语句在牧小满的眼里看来,依然是对自己威胁极大的。 “你确定他们的手枪没有问题?”牧小满诱惑他。 “子弹满格。”深泽难过地看着她说:“我们军队纪律严谨,枪支弹药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填满状态以应对突发情况。所以,如果没有战事,大家手枪里的弹匣都是满的。” “你无需跟我炫耀你们的装备。”牧小满漠然地说。 “我在陈述事实。” “却也在把我往凶手的位置上推。” 深泽没有说话,他看到红叶凛远远地来了,便退到一边,冷冷地对红叶凛说:“搜牧小满的身,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有刻意物品。比如,勃朗宁M1911。” “是,弦仁殿下!”红叶凛阴笑着走向牧小满,那笑意中夹杂着冷漠的冰刀,好像在看好戏似的,将牧小满的全身搜了个遍。 当然,牧小满十分配合,完全不抵抗。 “报告弦仁殿下,没有。”红叶凛仔仔细细地检查了牧小满的全身,失望地说。 深泽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就好像长途跋涉的旅人忽然洗了个温泉澡一般,然而,一个士兵小跑了过来,报告着最新发现:“报告!我们在尸体身上发现了新情况!” “什么情况?”千叶卫问。 “尸体腰间配枪是勃朗宁M1911,口径9mm,不过,少了一发子弹。” 这是一则重大消息,却让牧小满直接抓到了把柄:“但凡接近尸体的,都有嫌疑。” “你也接近尸体了。”深泽冷冷地说。 “那个军官可以替我作证,我是在他们把尸体搬运之后,稍微摆弄了一下尸体死时的姿势,好让你们事后调查罢了。哈!真是狗咬吕洞宾!” “什么意思?”深泽皱了皱眉头,显然他没听懂。 “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军官替我作证?”牧小满反问,随即又想起:“算了,他是你们日本人,绝不会为了一个中国人说话的。” “刚才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已经一个一个去问了,他们当时在做什么,有谁在旁边作证。然而,所有的人都有其他人看到,唯独你,牧小满!没有人看到你在做什么。”深泽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和阴郁。 “也许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不大好说。”牧小满说了个站不住脚的理由。 深泽笑了,他的笑里夹杂着失望和痛苦,他努力按压住内心的忧伤,大声地说:“我的部队里,没有哪一个人是不认识你牧小满的!他们都知道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们不会动你,不敢不尊敬你,更不可能不认识你!而在所有的供词里,却独独没有你!” 牧小满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在小仓库里想了很多将要面临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千叶卫却在这时站起身来,他狠狠地盯着牧小满,说:“我听说尸体是你要求摆放的?” “是的。” “为什么要更换尸体的位置?”千叶卫问了关键性的问题。 “死在酒厂门前,若是消息传出去,人家还要不要买柏二爷的水果酒了?我那是替柏二爷着想的。” “尸体不是你亲自搬的?”千叶卫又问。 “不是。” 千叶卫冷冷地看了一眼牧小满后,随即在桌子上摊开一张纸,画出一张草图,他将几个重要位置做了标记之后,又问了一遍牧小满:“你当时人在哪里?”说着,将手中的笔递给她。 牧小满看了千叶卫一眼,冷静地将自己的位置标注上去:“在这里,距离大门三五米。”看似冷静,心中其实已经有些愤怒的火苗了。 她不理解的是,这些人,在中国人的土地上丧尽天良,这会儿只不过才死了个人,竟然还有脸叫嚣着不快? 千叶卫将手边登记过的纸张“啪”地一声扔在桌上,狠狠地说:“牧小满!你在撒谎!” 牧小满很冷静地看着他,问:“千叶老师,是你的逻辑推理错了。” “这里登记了当下所有人的位置情况,在大门三五米这里,有一个士兵正在往里走,一个士兵正在走出去。如果按你的说法,你应该至少有两个人看见你的位置。为什么他们没有提到你?” 牧小满冷静地看着他,说:“千叶老师,你忽略了一点。” “哦?”千叶卫微微眯起了双眼,他想看牧小满怎么替自己辩解。 “当时第一仓库的大门是半敞开的。一个士兵正在走出,他没有在仓库外,自然看不到我。另一个士兵正在走进,然而,他和我之间正好被仓库大门所遮挡。他看不到我,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这本就是视觉盲区。” 千叶老师暗道佩服。 牧小满直接在那张草图上添加了仓库大门后,对千叶卫说:“当时在酒厂门口停了四辆卡车。从右到左分别是椰子、山竹、荔枝和芒果。死者是站在距离第一仓库最远的芒果位置,而我走出仓库后,发现最靠近右边的卡车上装着椰子,椰子沉重,没什么人搬,我就好心直接向右走,恰巧走到仓库大门后面,而这条路,是距离椰子最近的路。我不选择这个位置,难道我还要舍近而求远去其他路线吗?天气那么热,我没那么傻。” “也许,你当时所在的真正的位置,并不是那儿!”千叶卫笃定地说。 “那我在哪里?”牧小满反问。 千叶卫直接在仓库大门的左方画了个×,说:“你在这里,仓库门的后方。” “笑话,我若是往反方向走,必定会让他人注意。”此时,牧小满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了。 “如果你真在距离大门的三五米处,”千叶卫在酒厂的对面画了个标记,说:“我们当时在这里必定会看到你。然而,你根本不在视线内。” 牧小满一惊,这种情况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而千叶卫的这句话也正是说明了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正是之前杀死第一个日本兵时的射击点。 也就是说,深泽和千叶卫他们已经怀疑到牧小满的头上了。 牧小满的脑子飞速旋转,她定定地看着千叶老师两三秒后,冷笑:“千叶老师,你忽略了卡车的高度差。” 千叶卫一惊,低头去看自己画的草图。而这一动作却让牧小满更是胸有成竹:“我所走向的位置是装有椰子卡车的方向。堆积很高,椰子本就很大,再加上卡车本身的高度……千叶老师,我又不是巨人。从酒厂大门到你所在的位置顶多五十米,按照这样的比例,我所站的位置你若是能看到我,我必定身高要有一米九以上。” 千叶卫却没顺着她的话说,而是抓住了关键句:“你又是怎么知道酒厂到我们所在的位置有五十米的?难道,你事先调查过?” 这句话问得真狠,牧小满心中的怒火腾飞,却转而冷静地看着深泽,诚恳地说:“曾经在学校,深泽教过我射击,他告诉过我五十米处该如何瞄准,一百米处又该如何瞄准。他甚至在一次野外集训中,带着我在五十米开外的沙滩上骑马狂奔,让我射击。而那个距离,和酒厂到你们的距离目测差不多。所以我估算五十米。” 牧小满决定打感情牌。 对不起深泽,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从未削减过,可这里是中国人的土地,我实在看不惯你们在这里滥杀无辜。我的力量很小,只能杀死一两个日本人以泄愤。为了保全自己,我不得不以你的感情作为我的保护色。 “你记得真清楚。”深泽喃喃地说。 牧小满望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收敛起所有的愤怒和冷漠,尽量以温和的眼神作为她这句话的最佳证明:“因为值得,所以不会忘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3章 奇迹 牧小满的这句话让深泽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得能一眼望见两人曾经的回忆。 深泽将心底的怒火浇熄,一湾柔情的清泉瞬间浮上心头,他看着她什么都没说,牧小满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劫算是度过了。 “要我说,凶手真是於无时。”柏友山怯生生地走近,说:“他昨天才警告我,说要随时取了我小命,今天酒厂就死了两个士兵,这根本不是巧合。” 其实,柏友山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但是眼下他没有一个能拿得上台面的贴身打手,无疑,牧小满是最佳人选,曾经拳馆里的那些打手们资质平平,如今,他们根本不是牧小满的对手。更何况,牧小满可是留学东洋,是刑查学的高手。如果能把她留住,对自己未来的生意发展,无疑是锦上添花的。 至于於无时,既然他警告了柏友山,柏友山就认为,如果能利用日本人把於无时给除了,那么,自己以后的钱财就不必再分一半给他了。于己,那绝对是一大幸事。 牧小满回避了深泽柔情似水般的眼神,转而走向千叶卫桌前,拿起纸笔,在那张草图上又画了几笔,说:“我觉得,要么是你们军队里出奸细了,要么就是於无时杀的。千叶老师,你看,当时你们在酒厂大门正对方的居民楼里,可是,酒厂两边都有废弃的孤楼。凶手从这边进行枪击,不仅不被发现,而且,右边的孤楼对面就是法租界,他杀了人之后,直接逃往法租界,这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千叶卫皱着眉头在看那张草图,没吭声。 “更何况,於无时曾经用这个方法试图杀死我,只不过没得逞,总参谋长,不知你还记得吗?”牧小满转而对站在一旁神情冷漠的总参谋长说。 总参谋长一直背后想要杀她,无奈,在深泽面前他根本不敢表露半分。于是,只好点了点头,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对了,”牧小满问柏友山:“於无时警告你?怎么回事?” 柏友山冷笑道:“他於无时就是个极度疑心之人,他怀疑我背后找人害他,所以打电话威胁我。我警告他……” “你不是说於无时是恨我们日本人,想要杀光我们的人,所以你才辞退他的吗?”深泽反问。 柏友山自知说漏了嘴,眼睛滴溜溜一转,说:“对!他威胁我啊,我就说我有靠山,我的靠山是弦仁殿下,然后他就说他恨死你们了,要杀光你们嘛!” 太拙劣的谎言,每个人心里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柏友山以为自己蒙混过了关。 当然,深泽和千叶老师他们依然认为,凶手就是牧小满。不过,到底是谁,对于深泽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对总参谋长说:“传令下去,全城逮捕於无时,抓到他,直接击毙!” “是!”总参谋长双脚一并,敬了个军礼。 “没事了吧?那我回去了。”牧小满看着千叶老师问,她没敢看深泽,有些心虚。 千叶卫看了一眼深泽。 深泽温和地对牧小满说:“我送你回去。” 从酒厂到牧府的这段路,深泽把车开得极慢,月杉团在后方不远处跟着。黑夜,像是无梦的沉睡,让梦境有着无限的可能,却也让可能变得窒息。 正如车里的空气。 这一路,深泽一句话都没跟牧小满说。他一直在回忆,回忆曾经在学校里和牧小满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着两个人当初越来越靠近的心。他回忆了太多,却越来越让自己在回忆里难过。 牧小满很清楚深泽的不语是为了什么,为了自保,为了让自己脱离险境,她刚才不得不那么说。她并不担心深泽会误会什么,毕竟,就算是误会,也代表不了什么。 本就没有未来,所以,有些事情不必太介怀。 车缓缓停在牧府门口,牧小满淡淡地说了句:“谢谢,我先走了。” “我们谈谈吧!”深泽没看她,也没动。 牧小满觉得车里的空气压抑极了,却也没敢动,她踟蹰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那次的野外集训是我刻意安排的。”深泽开门见山地说:“所有的项目全部都是我和千叶老师事先准备的。真正的野外集训根本不是那样的,我之所以安排那天,纯粹是想哄你开心。你知道的,我很爱你。” 牧小满惊讶于他的坦诚,过了好半天,才说:“嗯,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该深泽惊讶了,他微微偏过头,看着牧小满的侧脸,看着她微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看着她灵动的眼睛,看着她红润的嘴唇在车灯的反射下,好似一副浓墨淡写的画。 “在北平协和医院时,我每天除了躺着就是躺着,没什么事儿做,就开始回忆。回忆从前发生的点点滴滴,回忆从奉天到上海的这段经历,回忆起在学校的所有事情时,我才发现那次野外集训应该是你刻意而为。” “可你后来从来都没质问过我。” “质问?”牧小满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说:“看来你的中文还是不怎么样嘛!我怎么可能会质问你呢?我很感激那天,那天算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深泽呆呆地看着她,他意外极了:“奇迹?” “嗯。”牧小满点点头,说:“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那么好玩的事儿,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从来都不会知道从高空跳伞会有怎样的刺激。也从来不会知道在骑马欢呼的时候,速度会带给我怎样的心情。这一天,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了吧!所以,我很珍惜。” “牧小满。” “嗯?” “如果后来安东没来学校,我们会不会在一起?” “那时我跟安东已经在一起了。” “我是说如果。” “这个世界上,最虚幻的词就是‘如果’,因为它不现实。” “好,我不说如果。”深泽偏过身,一把抓住牧小满的手,用渴望的眼睛和语气,问:“你爱过我吗?” 牧小满没说话,没挣脱。 “我一直坚信,一旦两个人相爱了,其中一个人是有感觉的。我那个时候明显感觉到你是爱我的,如果不是安东……”深泽在努力地在唤醒牧小满心底的感觉。 然而,牧小满却打断了他:“那段时间我很开心。” “我当然知道你很开心,全班都能看得出你的变化。不,不是全班,是全校!”深泽着急地说:“以前,你和安东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跟其他人说话,那个时候你的眼睛里只有阴郁,只有不快乐。后来,我慢慢靠近你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你不一样了,就连那么笨的吴大志都看出来了,你那个时候慢慢地变得爱笑了,也开始跟我们开心的聊天了,更不会把每天的生活变得那么紧绷了。牧小满,真正的爱情不是压力,真正的爱情是让你放松,让你快乐,让你自由。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吗?我不相信你没有一点感觉!” “深泽,我们不合适。”牧小满试图抽出手。 可深泽的大手却紧紧地捏着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是日本人了,我真的努力过。生在这样的家庭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要你愿意,我愿意陪你去天涯海角,从此远离皇居。” “国家和民族的情结不是说脱离就脱离的。就算你母后同意你脱离皇族,成为一名中国人,可你的骨髓里,始终流淌的,是日本人的血液。”牧小满没看他,叹了口气,说:“就好比今天吧!酒厂里连续死了两个日本人,你就气急败坏了。” “我……” “因为你是日本人,生气那是正常的。这种无形之中流露出的民族意识,不是说改就能改变的。你想想看,酒厂只不过才死了两个日本人你就气成这样了,那我们中国东北那边呢?死了多少百姓?之前上海的那场淞沪会战,死了多少人?你说,我身为一个中国人,我能不恨吗?” “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这场战争也不是我造成的。更何况,皇兄说这场战争的最终目的,是带动整个中国的经济繁荣……” “你那么聪明,你认为这话是真的吗?侵犯,掠夺,这些真的只是因为想要带动中国的经济繁荣吗?” 深泽不语,眼帘慢慢低垂,捏着她的手也渐渐地松了下来。 不过,牧小满并没有挣脱开:“所以,我们之间的不合适,跟安东无关。” 过了好半天,深泽才问:“那么,如果我在安东之前就认识了你,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们之间的不合适,也跟时间无关。” “好,那你告诉我,你爱过我吗?”深泽执着地问。 度秒如年的等待在深泽眼里看来,仿若置身于没有时间的太空,等一个遥遥无期的答案,等一个沉默不语的牧小满。 然而,牧小满只是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打开车门,迈着有些疲惫的脚步走进牧府大门,她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夜,深泽在牧府门外没有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4章 赌 直到晨曦微光,薄雾渐开之时,牧小满才听见楼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她躲在书房窗帘后面,看着深泽开着车离开的身影,她百感交集,却莫名觉得全身乏力。 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睡的关系。 深泽神游般的回到了住处,却远远地看见总参谋长和千叶卫领着一大帮士兵正站在自家门前等待着。他皱了皱眉头,走出车门。 总参谋长看到他的车子开进院门,赶紧小跑上前,他的手里捏着一份电报,说:“弦仁殿下!皇太后让您最近回去一趟。” “什么事?” “皇太后最近身体抱恙,想让您陪她出去散散心。” 深泽明白他母后的真正用意是想让他离开上海,这则消息就跟他小指上的戒指一样,那么沉重。 “还有,弦仁殿下,昨晚已经对外发布秘密逮捕於无时,不过,关于牧小满……”总参谋长欲言又止。 深泽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走进屋内,他在车里坐了一夜,思考了一夜,本就十分困乏,如今又要面对总参谋长那长篇大论的报告,他实在觉得心烦。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总参谋长来汇报,都要说一大堆不想听也听不进去的内容,今天也不例外,只是,“牧小满”这三个字实在是难以回避,深泽皱了皱眉头,偏过头冷冷地看着他,问:“她怎么了?” “要不要以后阻止她进入酒厂?”总参谋长问。 深泽一愣,转念一想,牧小满接近柏友山,频繁出入酒厂完全是出于复仇的关系,于是,他疲惫的说:“不用。” “我怕她会阻止我们的扶桑计划。” “她的心不在那儿。” 总参谋长不解地皱了皱眉:“弦仁殿下,您昨晚已经拿下她了?” 深泽看也没看他一眼,说:“还有事吗?” 总参谋长没什么表情,用坚定的口气,说:“没什么事了,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声,扶桑计划迫在眉睫,渡边光的研制又提升了一大步,第二仓库里的实验品昨天晚上已经出现了第一反应,望殿下一切以国家大事为重,小情小爱这种事还是放在天皇陛下的宏伟大业完成之后再说吧!” 深泽真有一种想要杀了他的冲动,若是在以前,他早就把他给毙了。可如今这是在上海,总参谋长的手中又在执行着他皇兄的秘密计划。纵然深泽心有冲动,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他没有回答一个字,而是直接上了楼。 “哦,对了,”深泽站在二楼楼梯间回望着众人:“千叶老师,来我书房,我有事情要问你。” 千叶卫本是低着头,听到他这么一句,赶紧鞠了一躬:“是!” “其他人都退下吧!我累了。” “是!”众人答。 “弦仁殿下!”总参谋长的声音消失在深泽的背影中。 走进书房后,深泽关上房门,对千叶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在沙发里。 千叶卫有些犹豫,深泽疲惫地笑了笑,说:“关上房门,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这里没有弦仁殿下,只有学生,深泽道弦。” “弦仁殿下是有刑查学方面的事情想问吗?”千叶卫坐定后困惑不解地问。 深泽苦笑:“如果爱情能用刑查分析清楚那就好了。” 千叶卫明白了:“殿下一夜未归……” “我在牧府门前坐了一夜。”深泽的声音有些颤抖。 千叶卫听出他情绪的波动,也看出他一夜未睡的疲惫:“弦仁殿下,您在上海的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快乐。” 深泽低着头,盯着茶几上的威士忌出神。 “扶桑计划您也完全不过问,经常躲在房间里喝酒,偶尔会偷偷出门,也是远远地跟着牧小满……” “千叶老师,我喊你来不是想听你说教的。”深泽心里已经憋屈极了。 “您在上海的所有举动,都跟在东京完全不同,甚至是,您到了这里,完全做不了您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牧小满。” “她说我们不合适,说我们不合适无关安东,无关时间……她说了很多,甚至把我们的关系跟战争牵扯。我就问她一句,你爱过我吗?她都不回答我。千叶老师,我……我真的很不甘心。”深泽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不甘心放弃她?” “嗯。”深泽的眼泪无声落下。 “她已经给了您答案了。”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我前后问了她两遍。” “她给了。”千叶卫坚持自己的观点:“刑查学有个理论,是说有些答案,其实都隐藏在生活中了,点点滴滴皆是答案。” 深泽摇了摇头,说不出半个字来,眼泪哽咽在他的喉咙里,就好像千言万语想对牧小满去说,却无从开口。 千叶卫看深泽一脸颓废至极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说:“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然而,世间有两件事方能彻底改变一个人。” 深泽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红肿。 “一个,是家变。一个,是爱情。”千叶卫看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 深泽摇了摇头。 “您不是不懂,是现在您的心被情绪所控。”千叶卫淡定地说:“您让月杉团调查过牧小满,她很小的时候性格十分开朗活泼,家变之后才变得郁郁寡欢,沉默寡言。这是一变。安东的出现对她来说很及时,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给她帮助,给她温暖,然而,她的沉默依然沉默,背负着家仇,背负着痛苦,她一天都忘不掉。然而,在学校时她变了,因曾经带给她快乐,让她忘记仇恨,忘记痛苦,把她真正的本性打开了。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深泽点了点头:“嗯,她也跟我说,那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她说她不会忘记那一天,她说,那天是她这辈子的奇迹。” “那天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美好的。尤其是您,弦仁殿下。而且,那次野外集训之后,牧小满慢慢开朗了许多,这是她的第二变。”千叶卫笃定地说。 “所以……”深泽觉得自己缓过劲儿了。 “不过她说得对,你们并不合适。”千叶卫叹了口气,说:“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长相厮守的。” 深泽淡淡地笑了:“就像你和我母后?” 千叶卫一愣,不再说话。 “我也知道,我跟她之间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了,也许我们曾经有缘,但是终究无分。她现在是爱安东的,我只是她生命中有过的一点点光亮,仅此而已。” “其实,殿下心里一切都明白。” 深泽苦笑:“千叶老师,你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顺便去看看我母后。” “……是!” “如果这趟回去,再想回上海,恐怕很难了吧?”深泽拧开威士忌瓶盖,喝下这瓶苦涩的酒。 牧小满站在阳台上,出神地看着朝阳一点点地从地平线上升起,却想起那年野外集训,在那腾飞的高空中,深泽紧紧地抱着她,对她大声地说“我爱你”。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苦笑。 许是那树梢上的一声鸟鸣打断了她的回忆。她深吸一口气,想着前一天在酒厂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又想起柏友山说得那些,于是,她疾步走向书房,她要给安东打个电话。 “於无时家你们去了吗?”牧小满开门见山地说。 安东这两天一直在忙着解锁那个小铁盒,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张合同,却在接到牧小满的电话时有些咋舌:“啊,去了,不过……好像有点打草惊蛇了。” “怎么了?” “於无时发现家里不对劲了,他以为是柏友山在背后偷他的……”安东差点说漏了嘴:“偷他的东西,后来他打了个电话要跟柏友山决裂。” 牧小满没听出安东话中的异样,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柏友山那么狠於无时,还让日本人去逮捕他。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打电话跟柏友山决裂的?” 安东面露难色,幸亏是在通话,否则,牧小满真的能抓到他的把柄,可事到如今,他只能如实去说:“阿廖沙在柏友山的电话里动了手脚,我们窃听了。” 牧小满很是意外:“你们真厉害,还听到什么消息了?窃听记录有吗?可以给我听听吗?” 安东想起录音里,柏友山和於无时之间的对话涉及到他爸安本华了,于是,赶紧打了个马虎眼,说:“行,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是什么?” “於无时消失了!” 牧小满倒吸一口气,说:“他可不能消失啊,我还有话没问他呢!” “别急,昨晚我跟我爸,牧叔叔,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能把於无时钓出来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阿廖沙。所以,我们打算在阿廖沙身上做文章。” “可是,阿廖沙和他虽然是兄弟,但是早就形同陌路了呀!” “所以我们要赌一把啊!” “怎么赌?”牧小满好奇地问。 “我们找了个能够唤起阿廖沙和於无时共同回忆的时间,就是两天后。二十五年前的那天,是我爸在奴隶市场买下他们的日子。这个日子对他俩来说应该算是个生命里的转折点吧?我们打算从这边入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5章 夜闯 牧小满靠着书桌,手指缠绕着电话线,抱怨地说:“你们商量这么大的计划怎么都不喊上我的?还不准我去你家看我爸!” 安东听着她有些撒娇的语气,心里仿若一块蜜糖化了开:“最近这几天不是非常时期嘛,前几天才对外公布牧叔叔去世的消息,这会儿你要是频繁出入我家,万一被其他人发现怎么办?别人发现倒没什么,就怕柏友山知道。” “柏友山现在就算知道也没用,他跟於无时决裂了,说是於无时随时准备杀他呢!再说了,柏友山现在被深泽囚禁在酒厂里,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为什么囚禁?” “酒厂里的日本兵死了,深泽暂时下令把柏友山给囚禁了。” “哦,这事我知道,那个日本兵死的时候是早上,那会我也在酒厂。” “不过,死的不是一个,是两个日本兵哦!”牧小满得意地说:“是我做的。” 安东倒吸一口冷气:“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事实上,他们应该发现了吧?”牧小满想着前一晚和深泽之间的事,有些担忧的说:“可能因为是深泽,所以我现在平安无事了。” “怪不得我昨天打牧府电话打了很久都找不到你。” 牧小满很担心安东会问昨天的情况,有些事情她并不想明说,于是,她换了个话题:“两天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两天后,我在国际大饭店办个宴会,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参加,宴会开始的时候,我爸会直接出面说把和阿廖沙有关的所有契约合同全部一笔勾销,从此以后,把他登记在咱安家的族谱上,让他成为我爸的贤侄,以此为诱惑,来钓於无时出现!”安东得意地说。 “万一他不来呢?或者,万一他不知道呢?” “今明两天的报纸上会大幅刊登这则消息,也会让小报童在街头巷尾喊口号,於无时本就是消息灵通之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剩下的,就是守株待兔了。” 安东其实没有把这么做的原因跟牧小满说,毕竟,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想把於无时手中的那份合同给骗出来。因为那个小铁盒他们打开了,里面装的只是几张叠好的空白纸而已。 “哦。”牧小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困意入侵,她有些乏了。 “后天晚上六点,国际大饭店,到时候我去接你啊!”安东温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却并没有让牧小满的困意削减半分。 “好。”牧小满刚这么回答,却听见楼下汽车开过的声音,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绕到窗边对外张望,她以为是深泽又回来了。 可惜,不是。 安东听出牧小满的脚步声,他有些紧张,生怕偌大的牧府又被於无时闯了进去:“怎么了?是有谁来了吗?” “没有。”牧小满赶紧扯开话题,问:“柏友山的钱汇过来了吗?” 说到这事儿,安东更是喜上眉梢:“汇过来了,而且是柯叔帮忙汇的。过几天我再让阿秋推荐其他水果去。” “恐怕,目前这几个水果的钱他都汇不过来呢!对了,如果我没有钥匙,怎样去打开一把门锁?” 安东笑了:“用万能钥匙呗,我做过。” “那你帮我做一把,我急用,今晚就要!” “好。”安东想起万能钥匙,他顿了顿,说:“小满。” “嗯?” “后天的酒会结束后,我就要跟你解释了。” “嗯!你想好怎么说了?”牧小满掰着指头心算着:“哇,十天这么快就要到了啊!你准备好说辞了?” “酒会结束后,我带你去拳馆,去一号房。拳馆已经被柏友山抵押出去了,现在在我手里,柏友山这辈子都拿不回去了。我想在一号房里,给你看一份合同,听一段录音,说一些事情。我会对你很坦诚,也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好。”困意再次侵袭的牧小满打着呵欠,并没有理解安东这段话背后的含义。 到了晚上,一袭黑衣的牧小满从安东手里拿过一把小小的万能钥匙后,只身前往酒厂。她在酒厂周围埋伏了很久,直到渡边和红叶凛相拥着离开,她才放下心来。 不过,凡事总要有个小心,由于才被日本人怀疑自己是凶手,牧小满并没有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而是从酒厂后方的铁丝网那儿绕了过去。 然而,她失算了,铁丝网被通上电了。 没办法,她看了看酒厂两边足足有两人高的高墙,想着这段时间一直有在练习,这种高度,应该难不倒自己。于是,她绕到靠近渡边实验室的位置,后退做了个起跑,纵身一跃,攀了上去。 此时是深夜,也是人的警惕性最低的时间。她跳下高墙,溜到渡边实验室的窗下,用万能钥匙轻轻地打开后门,悄悄地溜进实验室里。 她打开随身带来的手电筒,对着整个实验室先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在渡边的实验桌上翻找了起来。 她以为这里的药品应该会很多,找起来会很麻烦,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整个实验台面上,全部都是棕色的药瓶。上面没有写是什么药,不过,却用标签标注了一些数字。 她打开瓶盖闻了闻,这些药品都没有味道。脑海里却猛然闪过一丝念头,总觉得这些药瓶里装着的,正是相思子毒素。好在,她准备得比较齐全,随身带了一些干净的纸张,她小心地将每瓶药倒了一些出来,根据不同编号,用不同的纸张包好,标注好。 这些,她打算去问肯特医生。 在她忙着做这些的时候,耳朵里却警惕地听着周边的声音,仓库里倒是不担心。此时,仓库大门已经被锁上,她担心的是刚才来时的路。 好在,一切安全。 耳边只有隐隐约约传来的,仓库里那些被围困的人们的聊天声。 等她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轻轻打开实验室的正门,却发现,门在外面被锁了。 实验室门的响声让仓库里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直到他们看到牧小满的脸出现在窗边,才放下心来:“牧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一个高高瘦瘦,穿着十分简陋的人惊讶地问。 “溜进来的,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啊!”牧小满打开窗户,透过窗户的铁栏杆歪着身子,把实验室的门用万能钥匙给打开了。 “放心吧,我们不会说的!”众人压低了声音说。 “今天你们身体如何?渡边还是只给你们喝二十一桶吗?对了,强子呢?”牧小满边说边来到那个囚笼旁。 之前跟强子关在一起的那个身材矮小的人说:“哎,昨天晚上,强子很不舒服,渡边医生说,要给他救治,就把他抬进那个房间,到现在还没任何消息呢!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哪个房间?” “实验室右边那个!”众人指着那个房间说。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牧小姐,快帮我们去看看强子怎样了,我们一直在喊强子的名字,他也没吭声,也不知道他现在好点了没。” 第二仓库里没有灯,借着窗外月光透过来的隐约微光中,牧小满快速地打开了实验室右边的房间。 然而,刚打开房间门,便觉得那黑洞洞的屋内,透露着莫名的诡异,和一股难闻的臭味。 “强子!强子!!”众人压低了声音喊道。 牧小满将手电筒对着屋内扫视了一圈后,发现,强子正躺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上,这里没开灯,也没给他打点滴。 她着急地奔了过去,问:“强子,我是牧小满,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然而,强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牧小满的心脏狂跳,头皮发麻,拿着手电对着强子的脸仔细地照了一下,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灰青了。 这……这……强子是死了? 牧小满倒吸一口冷气,吓得双腿有些发软,可再怎么害怕,背后却是那么多人在给她支撑。她只能怯生生地用手碰了碰强子的胳膊,他的胳膊冰冷异常。 牧小满憋着心中仅存的一点儿勇气不敢大口呼吸,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倒退着走了出去。 “怎么了?”众人忙问。 “……强子死了。”牧小满握紧的拳头有着太多的疑问和愤怒。 众人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好半天,有一个人大胆猜测:“强子之前身体特别棒,从来不生病。自从来了这里,喝了他娘的几杯红酒之后,就变成这样了。莫非,渡边医生给我们的红酒里下药了?” 牧小满猛然想起那天渡边给她的那份登记表上写的是《二十一桶药性调查》,她暗暗自责自己太大意了,可是,到底是什么药呢? 她摸了摸正放在口袋里的那些纸包,抬起头来,对着囚笼里的众人说:“我先出去一趟,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们尽量不要喝红酒。” “如果渡边医生用武力迫使我们喝呢?之前我们看到强子不舒服了,就拒绝喝红酒,结果渡边直接喊来了日本兵,差点对我们开枪。” 牧小满大惊:“渡边……对你们这么狠?”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那你们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尽量别喝,我尽快赶回来。”牧小满叮嘱了他们几句,便按照原路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6章 破坏 牧小满猜得没错,那些瓶瓶罐罐里放的药都是相思子毒素。而编号的不同,却是相思子毒素毒性的不同。从1到10,毒性加深。 “看来,渡边真的在走邪路了。”肯特医生摇着头说。 “也就是说,柏友山的第二仓库里关着的那些人,实际上都是用来试毒的!还药性调查呢!根本就是毒性调查嘛!”牧小满看着那些变了色的试管里的相思子毒素,她愤愤地说:“不行,我得去救人!” “那个叫做强子的,应该是服用掺有相思子毒素的红酒后死亡的,也不知道渡边给他们用到几号毒素了。”肯特医生担忧地说。 “有没有什么药物是可以中和相思子毒素的?”牧小满想起之前牧竹之跟她说过,她之所以中毒而免于一死,是因为肯特医生用了“以毒攻毒”的办法。 “有是有,但是恐怕来不及吧?制作过程最起码也要好几天。而且这么多天给他们服用有毒素的红酒,就算强壮如牛的成年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死掉啊!”牧小满着急地说:“这样吧,肯特医生,麻烦你尽快制作这种药,我先想办法拖延时间。” 肯特医生想了想,说:“好的,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 牧小满又问肯特医生要了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后,便离开了。 她走出广仁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四点半了,朝阳在烟火气息中缓缓升起,卖早点的小摊贩们已经摆摊出车了,牧小满着急地奔往酒厂途中,那一缕缕包子的香气不断地侵占了她的嗅觉,她猛然想起了什么,折了回去,买下了很多包子后,继续奔往酒厂。 沿着半夜走过的路,翻过的墙,牧小满又回到了第二仓库里,只不过,因为身上带着那么多包子,在翻墙的时候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但是,只要他们能吃上东西就行。 牧小满揉了揉摔得生疼的腿,看着这些人开心地笑了:“一人两个包子,赶紧吃掉!我钱没带够,否则多给你们买几个。” “谢谢牧小姐!”众人激动地说:“我们真的有好多天没吃东西了。” “我这边还在想办法,你们尽量先别喝红酒,这里掺杂了一些毒素,强子的死就是红酒造成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众人问。 其中一人说:“不瞒您说,牧小姐,我这两天也觉得不舒服了,总是恶心,头晕。” “大家稍安勿躁,我这边已经在想办法了,有位医生正在帮你们制作解药。这几天大家再忍耐一下,我会想办法给你们送吃的。不过,你们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万一这帮日本人翻起脸来,恐怕对你们不利。” “放心吧,牧小姐,等我们出去了,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牧小满淡淡一笑,说:“先不谈这些。不过,我记得渡边是害怕尸体的,怎么研究起强子的尸体来倒是不怕了?” “有个经常穿红衣服的女人陪他一起进的那个房间,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估计是在使坏!”一个身形稍微壮些的男子说。 “会不会接下来我们当中还会死人啊?”有人担忧地问。 其实,当务之急是把这些人给放了。然而,牧小满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囚笼,囚笼上的锁用的不是钥匙锁,而是齿轮锁。 她摸索了一下这些齿轮锁,总觉得,这些齿轮锁的密码并不相同。 这就麻烦了。她环顾了四周,一共是二十个囚笼,如果密码完全不一样的话,那该怎么解锁? 正当牧小满在摆弄这些齿轮锁的时候,忽闻仓库外传来了日本人的说话声。她一个激灵,在众人的催促下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她离开第二仓库后,并没有直接离开酒厂,而是从酒厂后方绕到第一仓库后门那儿。她躲在暗处向四周望去,发现,原来刚才经过第二仓库门前的是两个日本兵,他们应该是在跟其他士兵交接班,正准备回去休息。 由于时间还早,这会又是吃早餐的时间,此时最为忙碌,也是最为松懈的时候。 牧小满站在第一仓库的后门旁,顺手用万能钥匙打开后门,溜了进去。 然而,看到仓库里的情形,她惊呆了。 本来堆积成山的各种水果,现在有一大半看不到了,还有一小部分水果摆放在仓库正中央。取而代之的是,靠着墙边,码放整齐的木桶。在仓库最里端,放着三台水果加工机器,凑近那机器,还能闻到机器上留有的果汁清香。 柏友山的速度还真快!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这么大一项工程,看来,他做水果酒的心还真是急切呢! 牧小满用力地搬了一下木桶,好沉!估摸着里面都是加工好的水果汁,这些果汁正等着发酵后做成水果酒呢! 她冷笑着拿出一把手术刀,将剩余的水果划烂,并且上面洒上一些准备好的石灰粉末。又把木桶掀翻,里面的果汁汩汩流出。整个仓库被她折腾得七七八八后,眼见着果汁快要渗透仓库外,她赶紧从后门溜了。 身上有着浓浓的水果味儿,也许还有身上的某个地方溅上了水果汁,她知道日本人是狡猾的,为了预防万一,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露天菜市场,在鱼虾摊位那儿待了很久后,才回了家。 估计,酒厂现在已经乱了套了吧? 牧小满边想边偷笑着洗了澡。不过,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却是囚笼上的齿轮锁。虽然当初在学校里学过密码,可整个内容都是围绕着摩斯密码进行学习的。齿轮锁只是听过,并没有真正接触过。 这就麻烦了。 千叶卫在接到柏友山的电话时,他正在深泽家里帮深泽收拾东西,准备回东京的行李。电话是转到深泽家的,这么一大早,还这么急,让本是喝了一晚上醉酒的深泽更是头痛不已:“谁啊?这么一大早。”他边抱怨着,边从沙发旁的地上爬起来。 “回禀殿下,是找我的。”千叶卫放下电话,一筹莫展地说:“殿下,您这一晚上就睡在这儿?” “找你什么事?”深泽没回答他,而是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问。 “酒厂出事了。” “牧小满又杀人了?”深泽脱口而出。 “哦,那倒不是。昨晚酒厂遭贼了。” 深泽躺回沙发上,说:“你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不过,我倒是觉得,酒厂遭贼了,八成还是牧小满干的。”千叶卫一针见血。 深泽瞬间睁大了眼睛,又坐了起来:“什么情况?” “柏友山酿造的水果酒全部被掀翻了,而且,剩余的水果已经不能再要了,烂了不说,而且,都撒上了石灰。一大早总参谋长去酒厂查看相思子毒素的研究进度时,才发现那里乱了套,已经派了嗅觉最灵敏的猎狗顺着水果味去追踪了。不过,只追到菜市场的鱼摊前,便断了线索。” 深泽笑了,摇了摇头,说:“这也太明显了,我都能看出来是牧小满干的。” “我觉得,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深泽点了点头,说:“嗯,让她去做吧!解解恨也好。” “是的,只要不触犯到二十一桶的研究和利益,应该就没事。”千叶卫好心侧面提醒他。 深泽一惊,若有所思地说:“二十一桶是扶桑计划里的重要武器,如果碰到它,恐怕,总参谋长那个老家伙应该会出面吧?” “是的,殿下英明。” 深泽心中就算是有万般的担心,却还是躺回沙发里:“算了,跟我无关了。” 千叶卫看着他就算是闭着眼睛,那眉头依然紧锁的烦恼样子,就知道,这个嘴硬心软的弦仁殿下心里一定在翻江倒海呢!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殿下,我还有一事汇报。” “说。”深泽没睁开眼。 “今天早上,有好多家报纸都刊登出一则消息,是有关安东家的。” 深泽翻了个身:“不想听。” 千叶卫没管他,自顾自地说:“安东准备在后天晚上六点,在国际大饭店举办宴会,具体内容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晚上牧小满一定会到场。” 深泽没吭声。 “殿下,我自作主张把今天回国的行程改到后天晚上十点了。这两天您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好回国以最好的状态去面见皇太后。”千叶卫说完,不等深泽回答,便退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7章 遇见 柏友山看着第一仓库里已然成了一片狼藉,他气疯了! 站在柏友山身边的总参谋长也是面露难色,不过,这一切都跟他们无关,他们关心的只有二十一桶和相思子毒素的研究进度。只要这两样东西和第二仓库里那满囚笼的实验品没出岔子,一切就没有问题。 “当初是你们说为了二十一桶,会保护好我的酒厂的!”柏友山气急败坏地对着总参谋长吼道:“现在可好,这就是你们保护的结果?” 总参谋长扬了扬眉毛,挠了挠鬓角,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说:“我们关注的只有二十一桶和相思子毒素的研究问题,根本没有答应过你要帮你保护水果酒。” “水果酒还是你们弦仁殿下亲自订购的呢!保护水果酒的制作过程,应该是你们应尽的义务!”柏友山愤怒地吼道,吐沫星子好似那夏日的暴雨,零零星星地喷洒在总参谋长的脸上、衣领上。 真是野蛮人! 总参谋长暗忖,他用戴了白手套的手轻轻拂去脸上的吐沫星子,乜斜了一眼柏友山,露出阴鸷的笑,说:“义务?我的士兵在你的酒厂里死了两个人了,这笔账你又要怎么算?!” 看着那急得跳脚的柏友山,总参谋长愤愤地想:若不是二十一桶是扶桑计划里的核心武器,我早就把你给毙了! “我也直接告诉你们凶手是谁了,抓不到凶手,你怪我?” 也许是柏友山的言辞激烈了些,又也许是他指手画脚的动作太大了些,总参谋长再也忍不住了,对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后,那些士兵上去对着柏友山一顿拳打脚踢。柏友山愣是没想到总参谋长竟然会对他动粗,却也只能一阵嗷嗷乱叫。 鼻青脸肿的柏友山在其他几个士兵的看押下,回了办公室,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全部发泄在指尖上,泄愤似的想要拨打了牧府的电话,对着牧小满一顿臭骂。 然而,他刚拨了两个数字后,却觉得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找牧小满的麻烦,而是要快速将货物补齐。 于是,他直接拨打了火鹤办公室的电话。 然而,柏友山不知道的是,火鹤办公室是临时租的,所在位置只跟安府相隔一条街,他更不知道的是,现在守在电话旁边的,是三刀。 “喂?”三刀一直在等柏友山的电话。 “我找火鹤,火先生。”柏友山不耐烦地说。 “老爷出去跟人谈葡萄酒生意去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下,我帮你转达。”三刀冷冷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阿秋和安东说。 “之前我在他这里订购的水果,按原数再给我运过来。急要!”柏友山对着玻璃窗上的反射出的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感到一阵心寒。 “好的,老爷回来后,我就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唔……价钱好说。”柏友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猛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刚说你家老爷去哪里了?” “去谈生意了。”三刀在安东的示意下这么回答。 “我是问你,他去谈什么生意了?” “葡萄酒生意。” “你家老爷也是做葡萄酒生意的?”柏友山觉得今天意外的事儿怎么一件接着一件。 “哦,不是。是有一个客户想做葡萄酒生意,要在我家老爷这里订购法国葡萄。” 柏友山两眼放光了:“法国葡萄?火鹤还能运到法国葡萄?是哪个产区的?什么品种?” 三刀冷笑:“这我就不清楚了,老爷的生意,我们做下人的从不过问。等老爷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去个电话。” 放下电话后,柏友山不觉得内心焦躁了,反而激动不已,他没想到火鹤竟然还能运到法国葡萄。如果他的二十一桶是用法国葡萄来制作加工,味道一定更为上乘! 到时候,档次提升了不说,价格也能提升啊!一部分就卖给日本人做让他们见鬼去的养生酒,一部分自己远销海内外,到时候,二十一桶就可以带着他柏友山的名号打天下了! 柏友山担心的是,就不知道这个火鹤跟於无时之间的关系如何了,也不知道珍贵的法国葡萄到底能不能卖给自己,万一於无时从中作梗,那就麻烦大了。 可惜啊可惜,要不是於无时跟自己决裂了,这单葡萄生意一定能成的嘛! 正当柏友山为了这事儿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安东那边又接到个电话,是南洋打来的,由于安东他们大批采购水果,那边决定以更优惠的价格来做长期供应。 “太好了,”安东兴奋地说:“我们不仅能让柏友山破产,还能从中大赚一笔。阿秋,等下你亲自去一趟酒厂,跟柏友山谈一下葡萄生意,就说我们的葡萄是法国波尔多产区的,价格比较贵,谈的时候不要一次谈成。” “好的。” “对了,阿廖沙!”安东对站在门外守着的阿廖沙喊道。 阿廖沙探了个头:“少爷!” “去一趟卢家码头,看看之前的那批货到了没有。柏友山现在急需一大批货,我们的进度必须跟上啊!” 阿廖沙最近心事重重。 尤其是,安家父子和牧竹之商量那个钓出於无时的计划之后,他就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要说安本华,对阿廖沙那实在是好。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下人看过,让他学会了一身好本事可以防身之外,每个月的薪酬都比其他仆人高很多。再加上吃的,住的,用的,其实比安东的生活水平低不了多少。 阿廖沙始终都是心存感激的。 可於无时毕竟是他的亲哥哥。 他心里更清楚的是,安家父子想要钓於无时,一方面是想要那份合同,另一方面恐怕会置於无时于死地。 哪怕安东再怎么跟牧小满坦白一切,哪怕牧小满也不介意曾经的点点滴滴。於无时只要出现,恐怕难逃一劫。 这一劫,定是死劫! 依於无时的身手,也许没有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他。然而,身手再好,也抵不过子弹。阿廖沙甚至觉得,安东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於无时飞蛾扑火了。 可於无时会来这个宴会吗? 私心来讲,阿廖沙不希望他来。 可阿廖沙又希望他来,一方面是因为於无时确实是欠了牧小满的命债,该还的,总是要还。另一方面是,阿廖沙很想知道自己从此不再是个下人之后,於无时会是怎样的态度。 他是后悔呢?还是恭喜呢?还是嫉妒仇恨呢? 阿廖沙就这么六神无主地走在大街上,通往卢家码头的路本就有些远,再加上他心气儿不足,更是走了很久才慢慢靠近码头。 码头上惯有的凉风却吹不醒阿廖沙的身心,他依然在为这件事难过着,却不知自己身后早就被人盯上了。 直到那人忍不住咳嗽一声,阿廖沙才一个激灵回过头。 困惑的双眼直接对上於无时的眼眸。 阿廖沙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觉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了你好久。”於无时一脸疲惫的笑意在太阳的照射下并没有阳光几分。 阿廖沙点了点头:“哦,有事吗?”其实就算是兄弟俩,此时相见也并没有什么话可说。 “我看了早上的报纸了。”於无时笑着对他说:“真不错,安本华对你真好。” 阿廖沙心下一窒,很担心於无时会不会因此生恨而暗下杀手,这么多年过去了,於无时的身手一定在自己之上,他会不会不念兄弟情义而杀了自己? “老爷对我一直很好。”阿廖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就好。我们兄弟俩早就没了爹娘,也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真正的家,这下好了,安本华认你为贤侄,你也算是安家的人了。”於无时激动地说。 “嗯。”阿廖沙点了点头。 “要不是当年那份合同,安本华也不会对你那么好。”於无时得意地说。 阿廖沙故作不知地问:“什么合同?” “灭池小月他家那天,我们签的一份合同。哥哥知道,自己这一生会被柏友山给毁了,可不能把你也给连累了。所以,在那份合同里,我让安本华好好照顾你。也不知是不是那份合同起的作用,还是安本华本就人心不坏。”於无时想了想,说:“应该是本来人心就不坏吧?否则当年也不会找人教我们拳术。” 这番话让阿廖沙十分意外:“……你……你当年是为了让安本华照顾我,才写了那份合同?” “对!” “我一直以为,你不想认我了。” “哈哈,怎么可能啊?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於无时走近阿廖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在安府的日子过的好吧?你看,你这肩膀都没什么肌肉了。” “既然老爷想认我为贤侄,你的那份合同应该没什么用了吧?后天的宴会上,老爷会把所有有关于我的合同都一笔勾销,如果……如果那份合同也跟我有关,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把它也拿来?” 於无时一愣,旋即笑着说:“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毕竟那合同上还有柏友山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8章 危险关系 这两天,有关于柏友山那边的进展十分顺利。阿秋以高价跟柏友山签订了法国葡萄相关合同,并以低廉的价格从南洋那边进了一大批水果运到酒厂。柏友山的资金大把大把地流入安东在日本的账户上。 由于柏友山担心上海这边资金消耗太大,未来无法周转,于是,他让柯叔去了一趟日本,从安田银行那儿直接转账。 当然,他是很想亲自去一趟日本的,只是,一天於无时抓不到,他就无法走出酒厂半步。 好在,那么多年的相处,柯叔他是放心的。最起码,比於无时可靠。 再加上新的一批水果到达酒厂,他和手下们连夜将所有水果全部加工出来,装入酒桶开始发酵。总参谋长倒是不错,又安排了更多的士兵在仓库门前看守和巡逻。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 然而,不顺利的是牧小满。 虽然柏友山的资金正源源不断地流出,可她焦心的是第二仓库里被囚住的那些穷人们。她把齿轮锁的结构图凭着印象在纸上画出,设想了各种方案,可是,到了夜间她偷溜进第二仓库去实验,总是失败。 每个密码锁上有三个数字,一共二十个囚笼,这到底要怎么解开? 这两天她睡了不足五个小时,在反复解锁齿轮锁而失败的过程中,让她的斗志一点点地消弭。偶尔安东会来带她出去吃饭,她也满脑子在想着齿轮锁的事情而少有言语。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一点点地在紧绷,却也在一点点地怀疑着自己当初学密码、学伪装、学读心的能力。 “明天宴会结束后,我带你去放松放松,齿轮锁没那么容易解的。”安东笑着给她盛了一碗汤,说:“之前我解过一次这种齿轮锁,特别复杂,没有头绪。我觉得要能解得出,大部分得靠运气。” “那你解出来了吗?”牧小满惊讶地问。 “解开了。其实有时候别把它想的太复杂,既然设置齿轮锁的是普通人,那么,只需要从普通人的思维角度去考虑就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学过密码学的。” 然而,安东这些话并没有带给她丝毫的放松。 直到宴会那天中午,一家女装店的仆人送来一件衣服,才让牧小满的压力稍稍有些放松。 “少爷在我家定制了这件礼服,说是今晚让牧小姐穿着去参加。” 牧小满将礼盒接过,当面打开来看,竟然是一件漂亮的绯红色长裙。那仆人得意地介绍说:“这可是我家店里最贵的一件礼服,由于时间紧急,动用了所有手工师傅连夜赶制。牧小姐,请看这成色,绝对跟您在夕阳下脸红时的颜色一个样儿!” 这话说得牧小满一惊,脸稍稍有些微红,这是什么比喻? 好在,托这礼服的福,心情也算是愉悦了起来,这两天没怎么安睡的疲惫,也稍稍舒缓了许多。只是,齿轮锁的事儿依然占据了她的整个思绪,她没来得及试一下衣服的大小与适合度,便又沉浸在对齿轮锁的思考中。 直到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才再次将她的思绪拉回。她看着夕阳已经斜斜地弥漫在整个书房里,暗道:糟糕,宴会快开始了。 安东走下车,还没踏进牧府花园,便听见牧小满在楼上大喊:“等一下,我在换衣服!” 吴大志探出脑袋对他说:“你家安夫人是不是每次遇到你都是这么惊慌失措啊?” “好像是。”安东摸了摸鼻梁,笑了。 “哎,你们还记得吗?当年安东独自一人从东京考到咱班来那天,牧小满抱着他哇哇大哭。” “当然记得。”安东靠着车门。 “我那时才第一次知道,原来牧小满是个会哭的人。”吴大志砸吧了一下嘴,说。 安东笑着离开车边,踏着轻松的步子走进牧府。 吴大志等他走得远了些,才回头对深泽说:“当然,在安东来咱班之前,我就知道,牧小满也是个会笑的人。深泽,你功劳不小的。” “你说,到底是一个能让她哭的人重要,还是一个能让她开心的人重要?”深泽看着前方淡淡地问。 “这……” 当牧小满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安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眼前穿着绯红色长裙的牧小满,不由得心脏漏跳了半拍。 “谢谢啊,裙子还挺合身。”牧小满边说边着急地向他小跑了过来:“时间快来不及了吧?” 安东晃神了好一会儿,直到牧小满走到他跟前,他才反应过来:“啊?” 牧小满瞪了他一眼,说:“走吧!对了,今晚我爸身边是谁在保护?三刀吗?” “啊?哦!对,是三刀。”安东一脸贼笑地弯了弯胳膊肘,牧小满顺势挽着他的胳膊走下楼梯。“你这两天在解齿轮锁的时候,还不忘去给自己定制了礼服?女人啊女人!原来,变漂亮永远是排第一位的。不过,真好看,非常适合你。” 牧小满惊讶地看着他,问:“不是你定制的吗?” 这下把安东给问住了:“不是啊!这两天我一直在忙商会和柏友山那些水果的事儿,时间太紧急,也没想到礼服的事。” “可送礼服来的那个仆人说,是……”牧小满说到这儿才觉得事有蹊跷:“对哦,他只说是少爷。” 安东顺势将牧府大门关上,带着她穿过花园,走向轿车:“估计是阿廖沙去办的,之前我让他操办好宴会上的一切事情。说真的,阿廖沙真的很细心。就算没有於无时这件事,我爸都打算把他放进我们安家族谱的。” 他边说边打开了车门,牧小满在准备坐进副驾驶位置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脸温和的深泽。 牧小满瞬间觉得脊柱僵直,手指发凉,若不是吴大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恐怕,她真有些尴尬了。 “牧小满今天挺漂亮的啊!”吴大志笑着说:“衣服在哪儿买的?我给我们家雁夕也买一件去。安东,要不是你说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是你那管家阿廖沙,我真怀疑你今天是打算跟牧小满求婚来着。” 安东笑着将车头调转了个方向,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要看小满的意思了。”他边说边用右手轻轻地捏住了牧小满的手。 牧小满只觉得坐在自己斜后方的深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她的后脑勺一阵发烫。 “说到求婚,各位,我跟雁夕打算过几天去领结婚证了。”吴大志的声音十分欢快:“到时候婚礼你们都要来啊!一人一份礼,一个都不能少啊!” “没问题,今晚就派人把礼送去。”深泽盯着牧小满的后脑勺说。 “也不用这么急,婚礼什么时候办还没定下来,我就琢磨着先把雁夕给绑着,她就不会跑了。我如果不快点的话,等什么时候安东跟牧小满重办婚礼,恐怕我掏的钱要更多了!” “不管我和小满的婚礼是早还是晚,你的礼都不能少,别想办法讹我啊!今天我都给你们充当免费司机了。”安东笑着握紧了牧小满的手。 牧小满这会儿刚把自己有些慌乱的心给平静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深泽坐在后方自己竟然如此紧张,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听清吴大志口中那四个重要的字“重办婚礼”。 深泽看出牧小满的异样了,他关心地问:“冰雪姬,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牧小满微微坐直了身子,没回头,说了句:“我在想问题。” “想什么呢?”吴大志问。 “齿轮锁!”安东笑着说:“小满是个不解决问题决不罢休的人。现在啊,她满脑子都是齿轮锁的事儿。” “什么齿轮锁?”深泽皱了皱眉头问。 安东自然没说是酒厂里第二仓库的齿轮锁,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牧小满倒是轻描淡写地说:“哦,一个益智游戏。” 深泽太了解牧小满了,看着她坐直着身子,僵直的后颈,和没敢回头的冷漠表情,便知道,牧小满撒谎了。 他想起这几天酒厂发生的事,又想起第二仓库里的那些囚笼都用的是齿轮锁。于是,他心里估摸着牧小满口中的齿轮锁应该和第二仓库有关。 第二仓库里的那些人都是扶桑计划中的试验品,都是被骗来做试毒的。牧小满在酒厂里就算折腾得天翻地覆,都不能去碰二十一桶相关事宜。否则,她直接面对的,将是总参谋长的枪口。 然而深泽知道,只要给牧小满多一点点时间,她是一定能够解开齿轮锁的秘密的。只可惜,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于是,他侧面提醒道:“益智游戏也有危险和有趣之分,不知道你接触的齿轮锁是怎样的游戏。如果是有趣的,那么你可以从齿轮的对立面去思考,设计游戏的人一般喜欢把大家陷入思维的盲区,越是解答不出来,他越是有成就感。” “如果是危险的呢?”牧小满稍稍偏过头问。 深泽盯着她那映照在夕阳下的侧脸,说:“有的出题者会把危险的益智游戏用有趣的解法去加密,为的就是迷惑人。我不知道你玩的那款益智游戏是什么情况,不过,冰雪姬,最好还是别碰了。” 牧小满看向前方,她想着深泽的这番话总觉得话里有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去碰第二仓库的事情,还是想提醒自己,他的存在是危险关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9章 宴会 宴会是在国际大饭店二楼的正厅举办。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了,都是一些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们。 这个宴会的主题是有关阿廖沙,安府的一个管家,不知情的,会觉得为了一个管家而开这么盛大的宴会,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只有部分知情的会私下讨论说,阿廖沙不仅是管家,更是上海滩传说中的黑鲨。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又有谁能说得清楚?所以大部分宾客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的。 安东带着他们三人走上二楼,正厅旁边有一个宽大的露台,此时,吴雁夕正和千叶卫坐在那儿边聊天边吃点心。 “怎么才来啊?刚才安叔叔来问过好几次,宴会就等你们开始了。”吴雁夕抱怨着拉过吴大志的胳膊说。然而,当她看到随后走进露台的牧小满,便惊呼道:“牧小满,你今天好漂亮啊!” 牧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不过,我是不是穿得太隆重了?”她边说边回望了一眼正厅,偶尔看到几个小姐太太们穿得也都是简单的旗袍或裙装,她这一身绯红色长裙,还真会被人误解成安东要求婚了。 “拜托!今天是安家的宴会,你是安家少奶奶,自然穿得要隆重了!”吴雁夕边说边拉着她要坐下,谁知,却被深泽抢先了位置,面无表情地坐在了牧小满的左手边,牧小满的右手边坐着安东,黑着脸盯着深泽好半天,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吴雁夕知道深泽瞧不起她,从一开始就是,所以,面对深泽的这一举动她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 吴大志笑哈哈地化解此时的尴尬:“千叶老师,你跟我们家雁夕刚才在聊什么啊?” “聊梦想,聊未来,聊抱负。”千叶卫喝了口清茶,说:“吴雁夕的思想境界比你高不少呢!” “千叶老师,我现在的思想境界也不低啊!”吴大志哭丧着脸说,那表情和当年在他学校里为了修不完的学分跟千叶卫讨价还价的画面一个样儿。 牧小满看着吴大志,恍然有一种回到学校的感觉,她的嘴角微微抿出一丝微笑。 深泽偷偷瞄了一眼牧小满的表情,看着夕阳最后一缕光芒懒懒地映在她的眸子里,将她的脸镀上一层暖暖的橘黄,伴着那夏末秋初夕阳下的阵阵凉风,他恍然有一种回到野外集训的那天。 安本华站在正厅最前方,对着话筒清嗓的声音让深泽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来参加这场宴会。这场宴会的主角不是我,也不是我儿子安东。而是我们安府的管家,阿廖沙!” 台下掌声雷动。 当然,大家的掌声完全是冲着安本华的地位,安东的身份,而非阿廖沙这个下人。有些马屁就算再看不惯,也还是要及时拍。 安本华对阿廖沙那慷慨激昂的,冗长的赞美,在场的大多数都听不进去,尤其是露台这边更是如此。大伙儿抓住安本华的那句“若不是阿廖沙这个得力帮手,我安本华应该还在俄国待着”开始模拟造句。 这个主意自然是吴大志提出,他嚷嚷着:“若不是吴雁夕,我吴大志应该还没打算结婚!” 安东笑着说:“你怎么开口闭口都是吴雁夕?” “这不跟你开口闭口都是牧小满一个样儿吗?”吴大志的反问引得周围人一阵窃笑:“那你来个不一样的呗!” 安东一怔,想了想,说:“若不是当年学拳击,我安东应该不会遇见小满。” “看吧!你还不是跟我一个样!”吴大志笑道:“牧小满,该你了!看你能不能说个不一样的!” 牧小满歪着头,想了一瞬,眼睛里闪过一丝忧郁,说:“若不是那场家变,我应该……不会去日本学刑查。” 此言一出,深泽忽然不知道当年池家那场家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他忙问:“那你应该会去学什么?” 牧小满想了想,说:“不知道哎,不过,我应该会走我爹爹的路吧?” “什么路?”众人问。 “当老师。”牧小满笑着喝了口红酒,说:“也许不一定会跟我爹爹一样去教俄文,但是类似于文学老师啊,历史老师啊,我应该还满向往的。小时候啊,我就特别喜欢给身边的小伙伴们讲故事,尤其是遥远年代的历史故事。” 安东刚刚抓住牧小满的手,正准备想说几句暖心的话,恰好此时整个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声响起,阿廖沙小跑了过来,悄声对安东说:“老爷问,一切准备就绪,现在需要让整个大厅气氛暖下来,该怎么办?” 安东看了一眼众人,对吴大志说:“你不打算陪我师姐跳支舞?” 吴大志一听,觉得是个绝妙的好主意,拉着吴雁夕就去正厅。由于吴大志开了个头,陆陆续续也有几对开始加入他们慢摇的队伍中。 安东看了一眼对街,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后,摸着牧小满的手背,说:“你先陪千叶老师聊会儿天,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得离开一下。” “要我帮忙吗?”牧小满忙问。 “不用,你就负责放松,休息,其他交给我。”安东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站起身来,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说。 “如果於无时来了,抓活的,我有话要问他。”牧小满也站起身来。 千叶卫自然是知道今天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他看着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弦仁殿下,心中一阵着急,赶忙站起身来,对安东说:“你有什么就去忙,我陪牧小满跳支舞,不介意吧?” 安东笑了笑,说:“当然不介意,只要不是深泽陪跳就行。” 深泽瞪了他一眼。 牧小满有些不适应,一来是自己不会跳舞,二来是自己的舞伴竟然是千叶卫!不过,她知道,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当他们来到大厅正中央,在昏黄的灯光,慵懒的音乐声中,牧小满悄声问:“千叶老师,你有话要跟我说?” “是的。” “关于酒厂?”牧小满忙问,毕竟她太心急了,全身心都是酒厂的事儿:“柏友山没来呢!” 千叶卫冷冷地直视着她,说:“你首先出卖了你的立场!其次出卖了你的动机!” 此言一出,牧小满立即知道自己失策了,她转而一笑,说:“千叶老师,这个场合,咱们就别那么严肃嘛!” “刑查是你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切不可松懈半分!哪怕你面对的是我!” “哦。”牧小满微微低下头,却觉得这个舞应该跳得会很漫长。 谁知,千叶卫话锋一转,说:“你跟弦仁殿下的事,我都知道了。” 牧小满一惊,抬起头来看着他,忽而想起刚才千叶卫的那句话,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千叶卫在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犹豫,然而,他理解错了,他以为这丝犹豫是牧小满的心。于是,他侧面说:“这两天弦仁殿下很痛苦。” 这句话更是让牧小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只好微微低头,道了声:“嗯。” “他很久不抽烟了,最近又开始了,每天都喝很多酒,只睡在地上。弦仁殿下是为了什么来上海,你应该清楚。可他在上海的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快乐,相信你也看得到。”千叶卫单刀直入地说。 “嗯。”牧小满只能这么回答了。 “弦仁殿下其实知道自己和你之间的距离,他只想要的是一个答案。” “我跟他说过,我们不可能。” “你应该知道他问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千叶卫看着牧小满那一脸为难的模样,说:“你一边跟殿下以朋友相称,一边为了安东急于跟殿下划清界限。牧小满啊,弦仁殿下在你身上倾注的心血太多了……” “……我知道。”牧小满低头应答,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露台方向,却发现,深泽已经不在那儿了。 “当初你是为了复仇才学刑查的,这点老师知道。可所有的人都看到你不曾快乐过,甚至我听说,你在高中的时候也几乎不跟其他同学接触。安东在你身边的陪伴带给你的是安心,可弦仁殿下的出现,带给你的却是快乐,这点你想过吗?” “嗯。” 千叶卫看着牧小满那一脸纠结的样子,也不好再说她什么了,毕竟,牧小满和深泽之间的立场已经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了。于是,他叹了口气,说:“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也是因为弦仁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非常优秀善良的孩子。以后,如果你的复仇结束了,有机会的话,可以思考一下弦仁殿下和安东分别对你是怎样的意义。” “……我思考过。”牧小满抬起头来看着他。 “哦?” “安东是时间,深泽是距离。”牧小满看着千叶卫的眼睛诚恳地说。 千叶卫愣了片刻,点了点头,说:“殿下这个傻孩子,一直想知道你直截了当地对他那个问题的回答。你知道是什么问题吧?” “嗯。” “哎,也许这个回答,他应该会满意吧?!也许,只有真正面临离别,才能更透彻地看清你自己的内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0章 离开 一曲作罢,伴随着音乐的尾声,整个大厅的灯光瞬间亮了起来,周围有着稀稀疏疏的掌声,也不知是献给谁的。 牧小满总觉得千叶卫话中有话,她一边看着大厅正前方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忙着把一架黑色的钢琴抬上来,一边问:“千叶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千叶卫从靠着墙边摆成一排的餐桌上拿起一杯红酒,对着灯光摇一摇,晃一晃,又抿了一口红酒,红酒润喉,也没说一个字。急得牧小满好似被烫了屁股的猴子,内心焦灼得不行,可脸上却并未显露半分。 她知道,千叶卫又开始跟她玩伪装呢! 果然,千叶卫点了点头,对她说:“你现在伪装学得不错。” 牧小满莞尔一笑,也从一旁拿起一杯红酒,笑着一饮而尽,硬生生地将内心的好奇给压了下去:“没有啦,在千叶老师面前我没有伪装。” “炉火纯青了。”千叶卫摇了摇头,说:“不过,我听弦仁殿下说,你自从出院以后就不怎么用刑查知识了?” 牧小满歪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的,我有点刻意回避刑查学。” “为什么?” 牧小满出神地看着前方工作人员忙着钢琴摆放和调音,说:“每次用读心啊,伪装啊,刑查啊这些知识的时候,我总能回忆起学校里那些不快乐的事情。” “你是说红叶翔?”千叶卫一针见血。 牧小满偏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的。” “红叶翔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听说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牧小满就不知道了:“怎么死的?” 千叶卫将手中的那杯红酒也一饮而尽,说:“弦仁殿下把他绑到中苏边境,在你遭遇猎杀的那个地方,把他卖给俄国人,当做猎物,杀了。” 牧小满震惊地看着千叶卫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就算此时有万般惊雷在她身边轰炸,都无法比拟她现在内心的震撼程度。她瞪大了不可思议地双眼,嘴巴微张,甚至忘记了呼吸,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在学校里,除了那些肮脏的,不快乐的回忆以外,你还是会有很多值得收藏在心底的画面的。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刻意回避一些糟糕的事情时,注定要远离一些美好的快乐。比如说,弦仁殿下。”千叶卫也望着正前方的那架钢琴,出神地说。 牧小满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她试探性地问:“深泽……他怎么了?” 千叶卫神秘地看了一眼牧小满,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旋即,他看着正前方,转而举杯对着那个方向示意了一下,说:“我先回去了,刑查学相关知识希望你不要丢,正视苦难,你才能成为最终的强者。” 牧小满顺着千叶卫的眼神向前望去,此时,灯光适时地暗了下来,一束聚光灯照着钢琴所在的方向,牧小满惊讶地向前连走了两步,却发现站在钢琴旁,拿着话筒的,正是深泽!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仿若清晨时分的鸟鸣,让整个世界越发安静。 深泽清了清嗓子,抬眼远远地看着牧小满,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他深情款款地说:“在我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女孩,她聪明,善良,非常坚强。很多人都以为她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都以为她冷静,处变不惊。可我知道,她其实是一个胆小的,可爱的,有时候还会冒傻气的小姑娘。我爱了她很多年,她拒绝了我很多遍。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要送她一首歌,一首只属于我们的歌。” 特殊的日子? 今天除了阿廖沙的事情以外,应该没什么特殊了吧?牧小满暗忖。 她惊讶地看着深泽,脑海里却在急遽地搜索今天这个过日子的特殊性。 深泽说完,便直接坐在钢琴旁,在整个大厅所有人屏住呼吸中,抬起他修长的双手,弹奏了一首好听的,带有一丝淡淡忧伤的歌: “很多年以前,樱花飘满天 你迈着轻松脚步出现在我面前 你不发一言,只看着蓝天 看着贪狼那么遥远悬挂在天边 还是那一年,花火洒满天 隅田河边你的笑颜印在我心间 可是那一天,你和他相恋 从此我对你的爱恋化成小思念 我始终坚信那一天 是我生命开始变得有意义的时间 我为你去学语言,去你想去的世界 可你依然不曾看过我一眼 又过了一年,刑查好难学 学校太偏海水太咸我还在暗恋 还记得那天,高空降落间 夕阳下我的告白你心跳羞红脸 我始终坚信那一天 你一定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是我们相识太晚,也只怪缘分太浅 ‘朋友’二字,是你亲手贴的标签 ……” 歌词伴随着音乐声似乎把牧小满带到那年野外集训,在天空中,在马背上,在通道里,在森林中,每一幕都是深泽带给她的快乐。 甚至是在学校的那段时光,每天早上跑步,深泽都在远远地跟着,不管刮风下雨,不管积雪多深。 牧小满不是不知道,她不是不清楚所有的点点滴滴。只是,遗憾的是时间,遗憾的是空间,遗憾的是两人所持的政治立场,遗憾的所有的所有。 有些爱,在这么多遗憾中,只能存在于须臾,好似那贪狼星边曾经飞舞过的流星,在孤寂的夜幕中,闪过仅仅一瞬,燃起心跳的花火后,便消失匿迹。 牧小满脸颊羞得通红,却只能呆呆地看着深泽,不知何时深泽早已唱完那首只属于他们之间的歌。 掌声雷动,所有的欢呼都属于深泽的,而不是她的。 好半天缓不过神来的牧小满,看着深泽从台上走下,一步步地走近她身边,很是疲惫,很是心疼,很是难过地看着她,问:“好听吗?” 此时,大厅亮起的灯光让牧小满觉得很是刺眼,她只觉得恍恍惚惚地,胸口好似被千万个碎石压着,憋着,堵着,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些碎石将她所有的情绪碾压成难过的,遗憾的雾水,瞬间袭入她的眼眸,让她的眼底泛起欲滴的泪光。 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狠狠地憋着那股气儿,点了点头。 深泽笑了,温和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两天临时写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牧小满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她握紧了拳头,硬生生地将所有的情绪,全部堆在手中,微微颤抖。 “对了,有样东西要还给你。”深泽看着牧小满的眉头都拧成一个结了,他明白她心里的感觉,只能换个话题,说:“是你的护身符。” 牧小满更是惊讶了,她记得脖子上的那枚银元并没有丢失啊!可她硬是没有半分力气去低头看脖颈上的银元。 然而,深泽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说:“放在我这里好久了,一直想还给你,但是没有机会。” 牧小满低头看着深泽手中的那把匕首,刀柄上清清楚楚的两个字“弦月”,瞬间将她内心深处的所有防备全部瓦解。 弦月! 那年野外集训后获得的奖品! 牧小满崩溃地看着他掌心里的匕首,一时间,只觉得全身瘫软,好似被人抽断了经脉,取走了胫骨,只剩下一副皮囊伴着早已在内心痛哭流涕的灵魂,那么软弱,那么无力。 可她还是在忍,她暗暗地反复地告诫自己:快乐不等于喜欢,感动不等于爱,牧小满,你只是被深泽感动了而已! 这句话仿若经文一般,反反复复地在她脑海里环绕,却让她的眉眼已经拧巴得极其心酸了,她盯着“弦月”二字,无力地伸出手来,深泽将匕首递给她,说:“这是我在中苏边境那儿找到的。” 牧小满点了点头,匕首的重量却让她今天觉得真的好沉,沉得就像是深泽对她的感情,不敢碰,不敢动,不敢靠近,只敢道一声“友情”。 深泽看着她低头沉默不语的样子,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他伴着音乐声再次响起,悄声问:“可以给我个朋友之间的拥抱吗?” 牧小满还在盯着手中的匕首,她觉得眼泪太重了,快要承受不住了,伴随着那声若有似无的“嗯”字,深泽瞬间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牧小满的眼泪在那一刹那,崩塌。 熟悉的烟草味,淡淡的香气伴着眼泪袭入她的脑海,她的记忆里。她忽然想起刚才千叶卫反常的那些话,终于,她明白了。于是,她用浓浓的鼻音,问:“深泽……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深泽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在听到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忽然觉得,所有想问她的问题,所有想知道的答案,都已经明白了。他偷偷地吻了吻她的头发,说:“嗯。” “还回来吗?” 深泽沉默了半天,没有正面回答她:“护身符要收好,别再丢了。”说完,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后,松开抱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牧小满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今天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了。到底是眼泪模糊了,还是周围的欢笑声太大了,她不清楚。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深泽真的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1章 兄弟俩 牧小满觉得自己很累。 这几天忙于解密齿轮锁,再加上现在深泽的离开,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了主心骨,摇摇晃晃地,好似风雨飘摇中的花蕊,好在,安东在身边陪伴,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可就算是这个依靠,都让她觉得不牢靠。 她疲惫地走向旁边的餐桌,拿起红酒独自喝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的泪痕,伴着红酒,一口一口地喝下,脑海里却不断地闪过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她其实很没有安全感,总觉得现在的处境就跟这喝了酒后的身体一般,轻飘飘的。 一直以来都拒绝着的深泽离开了,她认为总也不会离开的深泽如今头也不回地成了记忆里模糊的那个背影。虽然安东是她的依靠,可安东到现在都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解释。明天就是两人约定好的第十天,然而,安东却忙于诱捕於无时,全然没有想要做解释的迹象。 这让牧小满更是没有安全感。 自己处于这个角色里,到底是什么呢?自己的立场又是什么呢?真的可以无条件的妥协,忍让,等待安东的答复吗? 深泽的离开,已经让她有了一次生离的痛苦了,私心来说,她实在不想跟安东再有分离了。可自己也并不是无条件,无底线的等待的。如果明天还是没有任何解释,她该怎么办? 牧小满又拿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恍惚中,她看见阿廖沙一个人向着大厅外疾步走去,环顾四周,完全找不到安东的身影。她叹着气,仰头又是一杯红酒。 其实,一直以来,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只有深泽吧?牧小满看着手中的那把匕首,酸酸地想。 安东在国际大饭店的后门那儿,他觉得,按照於无时的性子绝不可能走正门。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也在饭店的前后布下了众多打手,虽然他们的拳脚并不及於无时的一半,不过,於无时拳术再高,速度再快,应该也快不过子弹。 更何况,他们还有阿廖沙。 阿廖沙本来在二楼正厅这里,再过一会儿就是安本华开始正式解除契约与合同的时间了。所有事情准备就绪,就等於无时来上钩了。 事实上,阿廖沙自己本心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下人,如此声势浩大的把自己推到众人之上,其实本就不符合常理,於无时,真的会来吗? 他觉得一时有些口渴,便准备去茶水间找点水喝,走过长长的走廊,刚转了个弯儿,余光里,却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直觉告诉他,於无时来了! 他疾步追去,却并没有大声通知安东他们,他的速度极快,论跑速,他其实并不亚于牧小满,论拳速,整个上海滩也无人能及。就跟当年在俄国时学习拳术的时候,那个老师曾经说过,阿廖沙胜在速度,瓦西里胜在力量。 果然,不大一会儿,阿廖沙就在一楼侧门那儿追上了:“於无时!”他盯着於无时的背影喊道。不大不小声音却足以让於无时心下一惊。 於无时回过头来,尴尬地笑着:“是你啊!早知道我就不跑了。” 阿廖沙看着於无时那简单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和安东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就为了抓他,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们之间,始终都是血脉相连。 “你……还是来了啊!”阿廖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嗯,就是想来看看安本华说得是不是真的。刚才他的那段话我都听见了,很开心。阿廖沙,你有家了啊!”於无时笑着对他说。 “那……合同带来了吗?”阿廖沙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冷漠的话。然而,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他们之间本是最亲密的兄弟,如今,却也疏远得只剩下了血缘关系。 於无时滴溜了一下眼睛:“没有。” 阿廖沙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安东之前对他说过,如果於无时出现,却没有带合同的话,那么,就只能直接击毙了。只有於无时死,那张合同也就可有可无了。 於无时见阿廖沙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睛里闪过一丝别样的味道,那股味道让於无时觉得,就好像当年在俄国,年幼的阿廖沙看着厨房里的大列巴,很想去偷吃,却又吃不上的难过。也就是这么一丝稍纵即逝的瞬间,却让於无时的内心有了触动,他解释道:“我防备人已经成了习惯了,总不相信安本华说要待你好,说要把你放进安家族谱是真的,除非我今天亲眼所见。” “那你已经见到了。” “是啊!”於无时点了点头,说:“我在考虑是明天把那份合同带来呢,还是……不带呢?” “老爷对我非常好,你也看到了。那份合同,其实已经可有可无了啊!”阿廖沙的这句话刚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一味地索求於无时,似乎有些自私。 他的内心煎熬着,仿若被烧红的烙铁,焦躁不安。 於无时没想那么多,摸了摸下巴,对阿廖沙笑了:“那份合同主要是用来牵制柏友山的,跟安本华没关系,我想在柏友山身上再大捞一笔。” “是酒厂吗?”阿廖沙惊讶地问。 “对!”於无时想了想,有些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这么多年,我在他身上赚了很多钱,本来是想这次赚了以后就离开的。” 阿廖沙不自主地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啊?现在还来得及!” 於无时定定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的眼睛进入他的灵魂一般,旋即,却有些沮丧地说:“我本来是想带着你一起走的。” 简单的几个字,却在阿廖沙的心里觉得有一股莫名地,想哭的冲动,他怔怔地看着於无时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立场该是如何了。 “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一起离开的,结果,却看到报纸上安本华刊登出的那则消息。我想着,也许你从此以后是安家的人,对你来说,也是好事。”於无时心底十分难过,甚至有些不甘,却是真心地祝福着阿廖沙:“我们兄弟俩以前就没个落脚的地儿,现在……” “如果我愿意跟你一起走呢?”阿廖沙打断了他的话:“柏友山那边的钱咱不要了,我们一起走!老爷对我是好,可我终究还是个下人。” 於无时的眉间闪过一丝惊喜,旋即却又黯淡下来:“安家的荣华富贵你不要了?” 阿廖沙动容地向着他靠近了几步,说:“哥,只有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於无时的鼻子瞬间有着淡淡的红色,他想哭。他被阿廖沙的这句话说得,好像一直冰冷阴暗的心底,却在此时照进了阳光:“阿廖沙,你很久都没喊我‘哥’了。” “哥,我们一起离开吧!现在我还不是安家的人,我的名字还没上安家的族谱,我们一起走吧!我是你的弟弟阿廖沙啊!” 於无时皱了皱眉头,将这么多年来所有的隐忍和酸涩压藏在心底,他拍着阿廖沙的肩膀,说:“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什么时候走?去哪里?哥,你做决定!”阿廖沙觉得,只有带着於无时离开,才是对安家父子,也是对於无时最好的方案。 “如果柏友山酒厂的这笔钱不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走。”於无时开心地说:“我们去南京!” 阿廖沙有些意外:“去南京?” “对!之前牧竹之让我去南京办事,我顺便看上了一处宅子,宅子位置非常好,我就直接买下来了。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跟你一起去南京,让我们的人生从头开始!”於无时激动地说:“只要你想,哥什么时候都可以带你走。” 阿廖沙想了想,又怕那张合同在於无时那儿会给安家父子带来麻烦,毕竟,他们诚心待自己那么多年,自己临走之前,最好也要为他们做点什么。于是,他想了想,说:“明天吧!哥,我总担心着你身边留着的那张合同会不会捆绑着我。我……我怕。” “怎么会?那张合同是利于你的。”於无时大咧咧地说。 “少爷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我怕我就这么走了,万一他们拿这张合同说事就麻烦了。你知道,有钱人家规矩多。”阿廖沙的脑子转得飞快。 於无时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他笑着说:“行,那你今天晚上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我去买两张去南京的车票,到时候,我把那份合同给你,你把它交给安本华就行。反正,他不是也在解除有关你的所有合同嘛!不过,你不能跟他们说你要离开哦!否则,他们到时候拿着那张合同迁怒你就麻烦了。虽然这种几率几乎不可能,但是,人在世界上,凡事总是要防着些。你哥我就是防着那么多年,太累了。” “好!”阿廖沙终于放下心来,事情终于可以更加圆满的解决了,只是,对于安家父子,他心里终究是有些舍不得的。 於无时完全处于对于未来生活的憧憬中了:“南京那块地特别好,六朝古都,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想去那儿……” “於无时!!!”牧小满的怒吼声响彻整个走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2章 厮打 於无时暗道不好,他看着牧小满穿着绯红色长裙远远地跑过来的样子,只觉得那是一团即将爆炸的火球,激发了他的怒火中烧:“池小月,太碍事了!吗的,我毙了她!”他边说,边从腰间掏枪。 阿廖沙一把制止了他,着急地说:“哥,你快点走吧!反正明天咱俩就要离开了,我不想在离开之前惹出太大的乱子,对你,对我,都不好!”他边说边推搡着於无时。 牧小满红酒喝得有点多,头有点晕,走路不是很稳,再加上穿着高跟鞋,根本跑不了多快,她在视线模糊之间看见於无时的身边站着其他人,虽然没有看得真切,但是冥冥之中总觉得那人好像是阿廖沙。 她心急火燎,双脚却十分瘫软,眼见着於无时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跑了。这下可好,一下子燃起了她心中愤怒的战斗欲,直接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向着於无时的方向用力地砸了过去,并且怒吼道:“阿廖沙,快点帮我拦住他!” 阿廖沙进退两难,他见於无时已经跑远了,便装作要去追他的样子。还没跑两步,却猛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咚咚”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余光中,只见牧小满好似流星一般,光着脚冲了出去! 这边,阿廖沙急得团团转,他不想任何一个人受伤,一边是他想要保护的小满小姐,一边是他亲缘血脉的哥哥。 他知道牧小满的身手不错,跟於无时对抗不一定会败下阵来,可於无时的手里有枪! 如果这个时候去通知老爷少爷,必定换来他们对於无时当场击毙! 怎么办!? 那边,牧小满从侧门追了出去,她的速度极快,顾不得脚心生疼,她不怕接下来是否会存在危险,她只想问一句,当年去奉天的第三队人,到底是谁! 至于安全性,她也不担心,毕竟,她的手里还握着深泽留给她的那把匕首。想来,那匕首还真是护身符呢!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於无时竟然七拐八拐地,把她往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带。於无时本来是想直接转身给她一枪的,可想到阿廖沙明天就要跟自己一起离开了,还是不给他惹麻烦了。 他一直都知道牧小满的跑速是非常快的,可没想到喝了酒的牧小满似乎更像是发了疯的猎豹,他还没准备好是否要跟她来一场拳术对决,牧小满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直接掰了过来,上去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跑什么!”牧小满话音刚落,於无时直接对她的命门上了一击死拳! 牧小满大吃一惊,反应极快地绕了过去,直接用左右勾拳对他进行轮番殴打。可她没有戴拳套,再加上喝了那么多酒,整个头晕晕乎乎的。 小树林里,昏暗月光下,影影绰绰的树影让牧小满觉得,眼前的於无时看得并不是多真切,撞击之下的拳头更是一阵生疼,不过,她顾不得那么多,边打边说:“念在我喊了你那么多年无时大哥的份上,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於无时冷笑道:“告诉你,你的爹娘在临死时作何挣扎了吗?” 此言既出,直接点燃了牧小满心中的怒火,她顾不得发问了,如疾风般凛冽的拳头劈头盖脸地向着於无时砸去! 她的速度极快,所有的愤怒,被於无时激发出来的怒火,顺着贪狼族的血液,汩汩地好似滚烫的岩浆,涌上她的拳头,让她的眼睛,变得仿若复仇的恶魔,惊得於无时心中暗道不妙。 於无时的拳术也是极高,却早就听说贪狼族身体里的无限潜能会比普通人还要大。他没有跟牧小满对打过,自然不清楚牧小满的实力如何。只是没想到,牧小满一个女孩子家,身体里的力量却比他这个男子的力气还要大! 牧小满那无数个拳头轰炸在他身上,她边打,边想着当年从自家小院儿看到的那些场景,看到的她爹娘和她的弟弟惨死在床上的画面。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於无时所赐,全部都是他和柏友山背后使得阴谋诡计! 为的是钱,为的是名和利! 太没有人性了! 她越想越气,越气那血液便越是滚烫,身体里剩余酒精的力量竟然和贪狼族的能量浑然成为一体,变成巨大的潜能,她将手中的那把匕首使出,对着他的脸部挥打了起来。 於无时没想到牧小满竟然带了凶器! 竟然暗下毒手! 既然你如此对我,我也顾不得阿廖沙方便不方便的问题了! 於无时在努力抵抗中,单手摸向腰间,牧小满一惊,知道这是掏枪的姿势。 霎时! 她的脑海里更加快速地轮番上演着当年爹娘被枪杀,家变,逃跑的画面。 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现在竟然还敢拿枪! 复仇的怒火已经变成了滚滚岩浆,炸裂着牧小满的所有血管,让她的心脏、头部开始笃笃作响! 她只觉得自己的牙齿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在那牙齿痛得快要胀开的时候,她一把抓住於无时那掏枪的胳膊,於无时顺势直接五指张开成鹰状,对着牧小满的脖颈袭来! 牧小满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心脏,牙齿,已经痛得快要炸裂了,在他那漆黑的爪子探过来时,瞬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对着他露出的胳膊直接撕咬了下去! “啊!”於无时痛得发出一声尖叫:“池小月,你根本就不是个人!” 牧小满将所有的力气全部放在牙齿上,狠狠地咬着他的胳膊,恨不能自己变成一只当年的恶狼! 谁知,牧小满的牙齿开始发生了变化,本是整整齐齐的白牙,却在此时生出两根尖尖的獠牙,那獠牙许是见着於无时的血肉了,生长得极快,在於无时惊恐的眼神中,生生地扎进他的胳膊里! 牧小满只觉得一阵眩晕,却带着强大的意念死死地咬着他的胳膊不放。殊不知,越是狠咬着他,越是开始意识模糊。 我不能死! 仇人就在我手里,我还不能死! 她越是用意念支撑着自己,那牙齿间的力量越发迅猛地增长。 於无时自然不知道她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胳膊快要废了! 小树林里十分昏暗,远处国际大饭店的灯火辉煌却并不能照亮这里半分。於无时在惊恐的绝望中痛得全身颤抖,仿若此时小树林间的黑暗,正是他看不清的未来。 他的另一只手胡乱在身上摸去,想要寻找可以解脱的东西,却在腰带后,摸到了一把老虎钳! 本来是为了方便今晚从侧门进入国际大饭店带来的工具,没想到,却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他那蚀骨灼心般地疼痛,只觉得牧小满的獠牙快要咬碎他的胳膊了。于是,对准牧小满的嘴巴,直接将那把老虎钳卡住她那长长的獠牙! “砰!” 一声枪响惊得小树林里本是栖息的鸟儿四下乱飞,那如火的子弹却从於无时的耳边擦过! “於无时!”是安东的声音! 他一惊,顾不得回头,只是拼劲全力对着牧小满的那根獠牙狠狠地掰去! 牧小满痛得将嘴巴松开,可那獠牙却生生地嵌入於无时的胳膊里,於无时一急,怒吼着将那根獠牙狠狠地拔了下来! 他顾不得身后安东带了多少人,也顾不得那该死的牧小满,直接蹿入密黑的小树林里,跑了! 牧小满昏了过去。 安东带着众人冲了过来,却看见满嘴是血,还留着一根獠牙在嘴边的牧小满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好在,这里是小树林,光线十分昏暗,他直接命令打手们去追,而自己赶紧将牧小满抱起。 露着剩余一根獠牙的方向,紧紧地贴着安东的胸口,他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快!阿廖沙!”他冲着跟在身边的阿廖沙吼道:“开车,回安府!” 阿廖沙没有看到那根獠牙,却看到牧小满的脸上,身上,全部都是鲜血,他懊恼着自己决策失误,悔恨着自己通知安东少爷来得太晚,伤害了善良的小满小姐。 “少爷,我们应该直接去广仁医院啊!”车启动时,阿廖沙着急地问。 安东看了一眼昏迷在自己怀里的牧小满,惊喜地看着她那根獠牙似乎在慢慢地缩短,说:“不用,我们家才是最安全的。等下你去喊肯特医生,让他速来!” “是!” “对了,你见着於无时了?他合同带来了吗?”安东边说边用自己手帕心疼地给牧小满擦着她脸上和身上的鲜血。 阿廖沙迟疑了一下,说:“他没带……不过,他说明天会带来。” 安东点了点头,说:“估计於无时疑心太久,不相信今晚这场宴会是为你而开。” “嗯。”阿廖沙心情复杂地哼了这么一声。 “他明天什么时候拿来?”安东追问。 阿廖沙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还没来得及问。不过,少爷你放心,我明天一大早就在这儿等着他!他……他终究是我哥,不会骗我的。” “嗯。”安东细心地在给牧小满擦拭,全然没注意到坐在前方驾驶位里的阿廖沙的表情:“明天你先等他,他来了以后,你尽量拖住他。” “好。”阿廖沙的眼底泛起了一层水雾。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於无时把那份合同交出来,安东一定会直接将他击毙。 到底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3章 倾诉 牧小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爹娘,有弟弟,弟弟长大了,求着她教拳击呢!梦里的幸福快乐如此真实,真实到她清楚地听见弟弟开心地在笑,爹爹又在笑骂她太淘气,偷吃了羊肉串儿,娘又给她做了一件大红色的新衣,告诉她,这才是她跟安东出嫁时要穿的嫁衣。 一转眼,梦境里又出现一个画面。 在一间破旧的土房里,四周贴着大红囍字,牧小满身穿漂亮的大红嫁衣,本该坐着等待安东掀红盖头的她却早早地躺下。 自从牧小满出院回到上海后,这个梦,她做过很多很多遍。 跟往常一样,梦境里的婚礼画面如此简陋,如此破旧不堪,甚至没有多少惊喜,没有多少欢乐。更没有合卺酒,没有红盖头,什么都没有。 只有寒冷的房间,四处尚有冷风吹进的空气,薄薄的棉被,生硬的土炕。 奇怪的梦境,奇怪的婚礼。 奇怪的是,牧小满每次在梦里,都能一抬头就看到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安东,自己冷得发抖,他抱着自己睡了好久好久,终于,才有了一丝小小的暖意。 做过那么多相同的梦境,牧小满总是渴望在梦里能够回应安东的拥抱,回应他的亲昵。可每次她在梦里,她都抬不动自己沉重的双手,睁不开自己好似千斤重的眼睛。 兴许是自己太累了吧! 然而,今天又做了这个梦,牧小满却在梦里清清楚楚地看见安东依然在搂着她,温柔而均匀的鼻息轻轻地在她脸上拂过,撩得她的心一阵痒痒。 她在梦里鼓足了勇气,抬起胳膊,搂住了安东的腰间,扬起脸,吻了吻他。 安东猛地一睁眼:“你醒了?” 牧小满有些恍惚,瞪着发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安东,一时之间,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安东一晚上没睡,刚刚入睡没几分钟,困意袭来,却勉强撑着自己微合的眼皮,问:“牙齿还痛吗?” 这句话一下子把牧小满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她想起前一晚在小树林间和於无时进行的厮打,想起了自己快速生长的獠牙,想起了於无时那可恨的老虎钳! 她的气不打一出来,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却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这是安东的房间,在床的对面墙上挂着巨幅照片,那是她和安东在沈阳拍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她笑得一脸羞涩,眉眼间却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照片旁边的角落里是一个竖着的衣架,衣架上放的是当年安东亲手为她设计的旗袍,她就是穿着这身旗袍,跟他一起去了隅田河边看烟花。 再看向两旁,墙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是她和安东两人曾经被记者拍下发布到报刊上的合照。有些照片,她都不曾见过。 她惊讶,惊喜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直以来,紧绷的、难过的、孤独的身心,却在眼前这点点滴滴中被一点点地融化,变暖。灵魂宛若那春天的小雨,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淅淅沥沥地带着感动,带着震撼,带着内心深处的温柔,化成满满的泪泉,涌向她的眼眸。 却在她侧身,低头想要跟他说“感动”时,刹那间,所有的惊喜和感动,化成了惊恐!! 因为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衣。 “啊!!!”牧小满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安府。 安东佯装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虽然很困,但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吵死了!都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你你!!”牧小满惊讶地语无伦次,定睛一看,安东上身什么也没穿,练拳时早就看惯了的胸口,却羞得她立刻红了脸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安东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正惊恐地掀开两人身上盖着的薄毯,试图想去看看两人毯下的情况。 安东觉得她十分可爱,强忍着莫大的困意,一把将她拉在自己的怀里,翻身上马,笑看着她,温柔地说:“我真的很困,昨晚照顾了你一整个晚上,刚刚才睡没两分钟,安静一会儿,行吗?” “我……”牧小满觉得自己无法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恐慌了,她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安东跟自己贴得如此之近,自己竟然只穿着一件薄得可有可无的内衣,却觉得自己结巴了,万般言语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安东轻柔地吻了吻她:“牙齿还痛吗?” 这是安东的第二遍提问,却让牧小满才想起自己獠牙的问题,她觉得自己惊慌失措地就像是一只被猛虎堵在角落里的兔子! 瑟瑟发抖,却又忍不住地想去看安东的胸肌。 她用颤抖地有些冰冷的手指,摸了摸她的嘴,依稀感觉到还是有些疼痛,却皱着眉头,瞪着惊恐的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安东笑了:“肯定还是有点痛的,过两天就好了。昨晚我帮你按摩了一整个晚上,累死了。” “按摩?”牧小满的脸红得很彻底,好在窗帘半掩着,房间终究是昏暗的,就像此时牧小满那颗不明白的心。 “对啊,就是这样……”安东温柔地笑着,轻吻着牧小满的双唇,轻轻探出舌尖,伸入她的口中,一点点地轻柔地用舌尖按压着她长出獠牙的位置。 这到底是亲吻?还是按摩? 酥酥麻麻又有些酸痛的感觉,却让她觉得意外的舒服,她觉得这是一种莫名的幸福,是在安东爱意下的享受。 曾经期待了许久的梦境,如今倒成了现实。她闭着眼睛,刚刚准备回应安东的亲吻,安东却抬起了头:“肯特医生来过了,他说被拔了獠牙兴许是个好事,没准以后都不会再长了。好在,只是拔了獠牙,没有伤及到你本来的牙齿。” “哦。”牧小满的脑子里哪还想到獠牙?更想不到疼痛,她看着安东湛蓝的双眼,看着他诚恳的说话的样子,心中抱怨了他那么久的怨气,被他一点点地给化开。 就是他这双湛蓝的双眼,让牧小满一次次地对他妥协。今天是第十天,本来还想等着他给自己解释点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安东还有必要解释吗? 可原则不能丢,该有的底线不能破灭! 纵然如此,安东那如火的气息,伴着好闻的星空的味道再一次让她迷失了意念。两人几乎同时吻住了对方,疯狂的用亲吻来宣泄自己那么长时间的爱恋。 牧小满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想不到,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连那件薄薄的内衣都被安东脱了去。 她顾不得脸红心跳,更顾不得羞涩推搡,她只觉得自己全身发软,无力去抵抗安东的纠缠,甚至不愿去抵抗。 她任凭安东的亲吻从唇边划到脖颈,甚至肆虐地亲吻着她曾经被枪击的伤疤! 这一举动,让她猛然想起中苏边境那场血腥的猎杀,可她依然无力去阻挡安东的疯狂。却最终,在安东把手探向她,那曾经被毒蛇咬过的伤疤处,一把按住了他那激动的,有些微微发汗的手。 “不要!”牧小满的声音有些干哑而冰冷。 安东一愣,脸依然前,并没有停止亲吻地问:“怎么了?” “那里被蛇咬过。”牧小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嗯,我知道。”安东的亲吻比之前轻柔了许多:“这里还被枪击过呢!”他边说,边用亲吻去表示她枪伤位置。 这句平淡如水的话在牧小满耳边听来,却有着极大的委屈,她用尽全力,却又丝毫没有用多少力气地推着他,说:“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哪里了?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会累吗?你不是已经娶了三个让你开心的太太了吗?我身上的这些伤疤是我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记忆!你提醒我了,你提醒我你曾经的冷漠了!”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便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 安东心疼地擦干她眼角的泪水,说:“没有三个太太,哪来三个太太?一直以来,我只有你啊!” “你不是说要给我解释的吗?你不解释,就别碰我!”牧小满的声音颤抖地厉害,眼泪却一直不停地流。 安东侧脸看了看窗外,又转而对她说:“下午我要出去拿一份合同,回来后我就告诉你一切,好不好?” “告诉我什么?”牧小满委屈极了。 安定紧紧地抱着她,说:“告诉你一切,告诉你这一年多所有的事情。” “为什么现在不说?”牧小满的眼泪稍微止住了些。 “那份合同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安东难过地看着她,吻着她眼角的眼泪,说。 牧小满一把抱住他宽厚的肩膀,喃喃地说:“其实,不管是什么理由,你只要随便给我个答案就行,我都接受。” 安东躺下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想骗你,我不会给你一个敷衍的答案。我想给你一个真实的我。” “真实的你?”牧小满不哭了,扬起脸看着他。 安东又吻了吻她的眼睛,说:“全部告诉你以后,你再做决定。” “做什么决定?”牧小满一愣。 “是愿意接受最真实的我,和我在一起,还是……离开我。”安东其实心里也是没有底。 这句话让牧小满更不明白了,转念一想,问:“离开你?” “因为我不知道那个真实的我,是不是你能接受的。所以我一直在拖,一直在逃避。我怕你不想要我。” 这话更让牧小满觉得莫名其妙了,她纠正道:“是你不要的我!” “是我没资格拥有你。”安东有些哽咽着说。 牧小满透过他的脖颈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把印着“弦月”的匕首,她抱紧了安东,说:“深泽走了。” “嗯?” “他……帮了我很多,是我们的朋友,朋友的离开让我有些难过。更何况是你,如果是你真的彻底离开我,恐怕,我会觉得天塌了。” 安东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也是。” “你说分手时,我也以为天塌了。” “……对不起。” “所以,你给我的任何解释我都接受,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我从来都没离开过你。” “安东,我爱你。” 安东顿了顿,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爱意和痛苦,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问:“听见我的心跳声了吗?” “嗯。”牧小满点了点头。 “每一次心跳,都是它在说‘小满,我爱你’。等哪天它不说了,那是因为,它不跳了。” 牧小满这才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她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伴着安东身上熟悉的星空的味道,又甜甜地睡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4章 鱼虾粥 牧小满睡得很浅,安东轻轻地吻了吻她,她没忍住,羞涩地一笑,便醒了。 “我得出去一趟,拿份合同,你再多睡会。”安东轻柔地在她耳边说,并咬了咬她的耳朵。 牧小满只觉得痒痒地,她故作镇静地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没太敢动,实际心里早就羞涩地像只被宠的猫咪,得意极了,却又装作矜持又傲娇。 再怎么伪装,那微红的脸颊,浅笑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内心,安东一个没忍住又和她纠缠了一番方才恋恋不舍地起了床。 牧小满的耳边听着他起床穿衣的声音,又闻着薄毯里他残留的星空的味道,心里莫名地一阵偷笑,可这偷笑当中,却有着心安理得的踏实。 她摆正了斜乱的枕头,却不经意地碰到枕头下的东西,摸出来一看,竟然是她当年在陆士学校时写给安东的信! 那突如其来的感动瞬间清醒了她整个灵魂,她翻身拿起这些信件,一封一封地,都摆在枕头下。她看着曾经的字迹,看着那些信里的抱怨,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总觉得,她和安东断裂的这么长时间好像一个遥远的梦境,那么不真实。 叹息了一会儿后,没有衣服穿的她便起床去衣橱里随便找了一件安东的衬衫穿了起来。宽大的衬衫穿在身上虽然有些格格不入,却让她意外地觉得很好看。 刚打开房门,门外却整整齐齐地站着所有家仆。为首的老陈和林妈带着身后一大帮下人,恭恭敬敬地喊道:“少奶奶好!” 牧小满一愣,脸颊立即飞上一片晚霞,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幸福和娇羞地说:“喊什么呢?” 下人们也不作答,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她笑。她低了眉眼,不好意思地向楼梯间走去,她要去一趟阁楼,去看牧竹之! 牧竹之的气色很好,已经能起床了。此时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看着今天的报纸。当他看到牧小满走进来时,没有一丝惊讶地笑了。 “爸爸!”牧小满倒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显得有些窘迫。 “过来,让我看看。”牧竹之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牧小满更是有些胆怯了,她盯着自己穿的衣服,总觉得这也太没规矩了。心中抱怨了自己一番后,还是踟蹰着走近牧竹之的身旁,坐在他的身边,抓着他那满是沧桑的手,低着眉眼,没敢抬头。 牧竹之没注意到她这些小表情,直接笑眯眯地说:“昨天晚上安东把你抱回来以后,我们谈了很久。” 这句开门见山的话,更是让牧小满的心跳加速,好似那咚咚的锣鼓,敲响了她婚事的乐音。 “哦。”她的头更低了,脑子里快速地琢磨着这句话的背面意思,是不是牧竹之已经知道两人睡了一晚上了? 哎呀,整个安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这还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心中的锣鼓似乎敲得更快更响了。 “原来,我们都误会安东很久了。”牧竹之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他始终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我当初还对他发了那么大的火,真是不该啊!安东跟我坦白了这么长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如果没有他,恐怕你早就去见你爹娘喽!” 牧小满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以后怎么做人的事儿,只能忙不迭地点头说:“嗯。” “等柏友山的事情解决后,你们就把婚礼给补办了!” “好。”牧小满转念一想,抬头看着牧竹之慈祥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说:“可是……他也没提这事儿啊!” “你们都这样了,谁提还不都一样吗?”牧竹之神秘的一笑。 牧小满愣是把头低得更深了。 又过了一会儿牧小满才走出阁楼,早饭和午饭都没吃的她饿得有些飘飘忽忽的。可她没想到的是,安府上下所有仆人竟然都恭恭敬敬地在楼梯间等着她。 这么大阵仗! 她咽了咽有些被吓到的口水,佯装镇定地问林妈:“有……有没有什么吃的啊?” 众人鬼鬼祟祟地笑道:“有有有,在饭厅!” 牧小满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过来安府仆人们的表情。她不明所以地向着餐厅走去,猛然间,却发现安东在餐厅里忙碌的身影。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好似那烈日当头的太阳,锃亮地发出紧张的光! 她掉头就走! “过来吃饭!”安东在她身后招呼道。 牧小满背对着他,内心焦灼不安地快要爆炸,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刚才两人发生的那些亲昵举动,一时之间只想当自己是一座不被任何人看见的,被石化了的雕塑。 “快去啊!”仆人们站在楼梯间对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站在客厅间进退两难,身上还穿着安东的衬衣,眼下却觉得是如此地不合时宜。 正纠结着,左手瞬间被安东抓住,她猛地一回头,看见安东一脸温和的目光,说:“来吃饭。” 说完,不由分说地将她拖进饭厅。 “你……不是说……要出去拿合同的吗?”牧小满低着头被安东摁在座椅上,涨红着脸问。 “嗯,刚才我打了个电话给阿廖沙,他说……”安东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换了个方式说:“他说那人还没到。” 他隐去了“於无时”这三个字。 “哦。”牧小满看着安定给她盛了一碗粥,问:“鱼虾粥?” “对啊!”安东笑着说:“肯特医生虽然说你本身的牙齿不会有影响,可是酸痛还是存在啊!这两天就喝点鱼虾粥,不可以咬硬物,比如说树桩啊之类的。”说完,还不忘拍拍她的头。 牧小满想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整个人被他拍得全身酥软,却只好乖乖地“哦”了一声,转而又用鼻子闻了闻这粥,说:“味道很香嘛!我回上海后,遍寻好吃的鱼虾粥都寻不到。林妈手艺已经很好了,做出来的却不是那个味道!我之前在北平医院里吃过这种小粥,非常好吃。出院后,去街市上却根本找不到有卖这种粥的店。” “你怎么不问我的?我做给你吃啊!” 牧小满一惊,猛然抬眼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问:“这……这是你做的?” “嗯,你尝尝看。”安东迫不及待地怂恿道。 牧小满用汤匙舀了一小口,小心地品着,在安东灼热的目光下她惊呼道:“对!就是这个味道!哎呀,你很聪明嘛,你怎么会做这种粥的?” “我向来都很聪明的嘛!”安东满意地给自己盛了一碗。 牧小满却猛然一想:“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吃过鱼虾粥,还是这种味道的?” 安东迟疑了一会儿,盯着碗里的粥,说:“小满。” “嗯?” “吃完饭后,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已经命仆人们出去给你买衣服了。傍晚的时候,你去一趟拳馆一号房,我有话对你说。” 安东突然严肃的口气让牧小满有些不大能适应,她木讷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一脸沉重的表情,想着:终于,他想好了该如何做解释了吧?看他如此为难的样子,会不会他要告诉我的全部事情里,有他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往事呢?如果真做过了,我该不该原谅他呢? “好。”牧小满想了想,又试探性地问:“你之前说等下要拿的合同很重要,和我们俩有关,那……这份合同是有关一些秘密的吗?” “嗯。” “在你的解释里,这份合同是只和我们俩有关,还是……这合同里有其他人?”牧小满小心翼翼地问,旋即,又淡淡地笑了,好似自我安慰道:“就算有其他人也没关系啊,只要……只要你以后真心待我就行。” 牧小满自认为在这份关系里退让了好大一步,殊不知安东的难处,他转而一把抱住牧小满,喃喃地说:“我自会真心待你,你早就入我灵魂深处,所以,那个最真实的我,一定会敞开来给你看。” 牧小满的脑子滴溜溜地转着,抱着他却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异样和不真实,她琢磨着,那个真实的安东,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刚才房间里发生的那些都不算真实? 哎呀!牧小满你在想什么呀! 她羞得面红耳赤,小心地伏在他的肩头偷笑着,安东脖颈里的气息让她如此安心,她不由得抱紧了他,想要用拥抱来证明当下的真实。 殊不知,安东却伏在她的肩头难过得不能自已,他太不确定跟牧小满说完所有的一切后,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也许这将是两人今后的隔阂,又也许,她会罚他这辈子做她仆人都说不定。 可只要她能原谅自己,原谅他爸安本华,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安东也抱紧了她,生怕她仿若眼下碗里鱼虾粥那如烟的香气,不小心地哄着,暖着,一不留神,就会消失殆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5章 拿到合同 安东赶到国际大饭店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可於无时还是没有出现。 安本华一大早就在这儿等了,国际大饭店远近一百米处都安插了他们手下的打手,就是为了等待於无时的出现。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安本华和安东焦急地站在一楼雅座间等待着。 阿廖沙站在国际大饭店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焦急的人是同一个人,焦急的心,却并不是同一颗心。 阿廖沙只觉得自己站在这偏西的阳光下,好似整个人置身于苍茫天地之间,周身没有丝毫的可抓之物,有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於无时欠下了池家三口人的命债,终是要还的。再加上昨天晚上,於无时对牧小满下了死手,于情于理,安氏父子都不会放过他。 “可如果我提出请求,念在他是我哥哥的份上,念在我在安府辛辛苦苦那么多年的份上,我没有资格把名字载入安氏族谱上,却想把这些功劳换成让哥哥的安全远离,这样可不可以呢?”阿廖沙盯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出神的想。 纵然觉得这种想法应该是妄想,可阿廖沙还是鼓足了勇气走进一楼大厅,走向安东和安本华所在的那个雅座间。 还没走进,却清晰地听见父子俩的谈话。 先是安本华的声音:“合同拿到后,你打算怎么做?” 安东没有一丝犹豫地说:“杀了於无时!他害死小满的家人,死有余辜,就算是让他立即下地狱,都不解恨!至于柏友山,其实他的杀伤力不大,就把他交给小满去处置好了。毕竟,罪魁祸首是他。” 安本华点了点头,道:“就不知道我们布下的众多打手能不能抓住他了。毕竟,跟於无时正面交锋,我们不曾有过,他的实力究竟如何,我们完全不清楚。” 说到这儿,安东倒是有了一丝得意,一抹浅笑飞上他的嘴角,他喝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喉,说:“小满跟他交过两次手,昨晚不就是吗?我倒是觉得,小满的实力跟於无时不分伯仲,昨晚要不是小满喝多了,也不至于被拔了獠牙。” “要不……我们把小满喊来?”安本华的脸上满是愁容,从今天一大早来这里等着开始就心情不大好了。 “那不行,就算小满和他实力不分上下,跟於无时对抗终究是一件危险的事儿。”安东直接拒绝:“爸,我们的人也不少,於无时他能力再强,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吧?” “就怕他自己带了枪来。” “我们不是也有枪吗?人手一把,於无时这次绝对插翅难飞了。”安东自信地笑了笑后,又望向窗外,扫视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们。 “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 “爸,你想多了。这场战役,我们准备得很充分,你知道,我向来不做无准备战役的。” “话虽如此,可我昨晚做了个梦……” 安东回望了他一眼,笑道:“迷信!” “我梦见那是个冬天,天上飘着好大的雪,我踏着积雪艰难地向前走,前面是一片汪洋冰海,梦里我心里清楚,所在的地方是俄国,距离你母亲家不远。这时我听到一声巨响,回头一看,我当年在俄国住的那套宅子倒了。”安本华皱着眉头自顾自地说着:“当时,我心里就一直在重复着两个字‘完了完了’。” 坚持进步思想,从不相信封建迷信的安东,在听到安本华的这个梦后,也陷入了深思。他皱着眉头沉默片刻,说:“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把吴大志叫来!” “好!”安本华虽然这么说着,却依然觉得心里不踏实。 同样不踏实的,是站在雅座间外的阿廖沙,他觉得老爷和少爷既然都这么说了,自己想来求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听着安东起身向外走来的脚步声,他一个闪身,溜了出去。 怎么办?! 一边是对安氏父子的效忠,一边是对於无时的兄弟之情。 一边是宛如家人的安氏父子,一边是真正有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这该如何取舍? 而阿廖沙,此时又站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等待着於无时的到来,等待着他的赴死! 他忽然很不希望於无时出现,又或者,於无时如果聪明一些,把合同交给某个路人,让路人帮忙送这趟死亡信件! 这样,於无时就可以逃脱死亡追杀了! 可他终究是牧小满的仇人。 阿廖沙内心十分焦灼,他不想考虑太多,只想先安东他们一步找到於无时,剩下的,交给上天好了! 于是,他在心里暗忖,依照於无时的性子,如果他要去买两人踏上南京的火车票,绝不会昨晚买,要买,一定是临时买。这样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的动机。 那么,他必定是在所有准备全部做好之后,去火车站买票。 所以,他来的方向,应该是火车站所在的方向吧? 阿廖沙内心这么推断着,脚步却有些瘫软的,凌乱的向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扫视着整条大街,去寻找着神似於无时的人,生怕自己看漏了一分一毫。 然而,他终究是疏忽了。 当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时,猛然回过头去,发现於无时穿着长袍马褂,手拿一把折扇,简单的黑色布鞋让他走路没有半分声音。 虽是换了这身穿着,可他的眼神却依然有着杀手惯有的警惕。他十分机警地看向两边后,最终落在阿廖沙那惊讶的表情上:“东西准备好了吗?” “哦,我没什么衣物,也不想带走,想着去南京后重新开始。”阿廖沙有些无神地说着。 於无时大大咧咧地笑了:“哈哈,真不愧是我弟弟,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什么都没带,上海这边的一切我都不想要了。不过,”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火车票,递给阿廖沙,说:“我买了两张,你先拿一张。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把合同交给安本华后就来。” 说完,拔腿就走。 阿廖沙瞬间拉住了他的胳膊:“哥!” 於无时回头看着他无比冷静的双眼,问:“怎么了?你别告诉我你不想走啊!” “我肯定跟你一起走。”阿廖沙笑了:“我是说,你把合同给我,我去帮你交给他们。”阿廖沙的笑容有些苍白无力,好在,他清澈的眼底倒映着最后一缕晚霞,那有些苍白无神的眼底倒是显得有些神采奕奕。 於无时想了想,说:“也好,安本华也许念在旧情不会对我有什么,就怕安东!他为了池小月那死丫头绝对能跟我拼命!”他边说,边从怀中把那份合同拿了出来,递给阿廖沙,说:“你把合同交给他们之后,就直接出来,我就在这里跟你会合,咱一起去火车站!” 阿廖沙看着他递给自己的,那份已经被折了四四方方的合同,打开看了一眼,合同无误,正是安本华担心已久,安东谋划已久的那份合同。 只是,合同上有着无数的小孔,翻转过来一看,背面却被於无时写了几个大字: 池正远,已死! 洛冰樱,已死! 池小月,将死! 这几个大字触目惊心,好似那诡异的舞动的指尖,拨弄着阿廖沙心底的那根紧绷的弦。 然而,他只是盯着那些字迟疑了一瞬后,便抬起头,对於无时说:“这样吧,哥,你先去火车站,我随后就到。毕竟,我不清楚老爷他们会不会吩咐我去做其他什么事儿。”他边说,边看了一眼夜幕缓缓降临的天边:“也许少爷会很想针对你,在周围做了埋伏也说不定,哥,你先去火车站,反正这是八点的票,时间还早。如果少爷真想寻你,火车站人流量太大,是最安全的地方。” 於无时想了想,目前情况一切都要以安全为上,于是,他单手一抖,那扇子又打开了,叮嘱了阿廖沙几句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6章 惊喜 牧小满在安东去国际大饭店之后休息了一小会儿后,便离开了安府。 她先回了一趟家,把於无时上次丢下来的那把勃朗宁大威力装满子弹,插在腰间,又把深泽留给她的弦月匕首放进口袋里。因为,她要去酒厂! 不过,在这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广仁医院。 毕竟,第二仓库里的齿轮锁,渡边一直在研究的相思子毒素,始终都是她急于要解决的大麻烦。 好在,肯特医生是她的大贵人,当他把制成的解药交给牧小满时,牧小满激动地对他鞠了一躬。 “不过,我不知道渡边他们的研究进行到哪里了。”肯特医生说:“如果他已经给那些人加大了剂量和毒性,恐怕,我这瓶解药只能解救他们三天。三天之后,我别无他法。” “三天之后,你就有新的解药出来了。”牧小满安慰着他:“这两天麻烦你帮我继续调制解药可以吗?” “不可以!”肯特医生拒绝了她,他耸了耸肩,一脸抱歉地说:“如果渡边提炼的毒性大过我这解药的话,就算是给每个人用再多的剂量都无济于事。当年你之所以能逃离一劫,完全是因为当时下的毒性太弱,同时,每天用量都很平均的关系。所以,快点把这些人解救出来才是首要啊!” 牧小满也纠结这些问题,可齿轮锁如果一直解不开的话,她将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痛苦而绝望地死去。 尤其是,当她傍晚时分,在渡边离开之后,士兵们交接班之时溜进第二仓库发现这些囚笼里的人们早就没了精气神。甚至是,这些囚笼里的人们又少了好几个。 毫无疑问,死去的他们都成了渡边的研究品。 牧小满怔怔地站在存放他们尸体的房间门前,却没有一丝勇气推开门去看一看,去跟他们的尸体说一声抱歉。 还活着的那些,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坠着眼皮,那逐渐昏黑的仓库里,阴暗的光线并不能掩盖他们脸上青黑的,阴沉的面色,仿若死神在他们脸上烙下的印记。 牧小满将带来的食物混着解药递给他们,说:“这些食物里我加了一些解药进去,你们放心,吃了这些有解药的食物后,再喝二十一桶就不会有问题了。” 当然,她并没有说明,这种情况只能保证三天。 离开第二仓库时,又顺着来时的路回去,途经渡边实验室,她又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实验桌,月光下,她在心里发出一阵叹息:“哎,酒厂所有的秘密都在这第二仓库了,可我偏偏却破解不出这谜题的关键!第二仓库的所有秘密全都在这实验桌上了,我却发现不了半点端倪。” 她一边感叹着自己是不是手术后用了麻醉脑子变笨了,一边向着拳馆的方向走去。 虽然拳馆是柏友山抵押给安东的,不过,在安东和牧小满眼里看来,这拳馆已经属于自己的了。 所以,这几天安东对这拳馆修葺一新,从外观上看,倒是没什么区别,走进大厅后一看,牧小满傻眼了! 之前所有的摆设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从哪里请来的画家在左右两面墙上各自画了巨幅图画。 看那右边墙面,上面画了一只毛茸茸的可爱的小狼,正对着天空中的那轮满月发出渴望的目光。一颗耀眼的明星仿若夜空中的珠宝,陪伴在满月身边,发出温和的星光。 牧小满看着墙上的这幅画,不自主地走了过去,用手摸了摸那只小狼,她笑了,在心底暗忖:“画得不像,倒是很像小狗呢!” 再看左边墙面,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手上还戴着拳套,边哭边对着面前比她高半个头的小男孩挥拳,那小男孩一脸惊恐的眼神,嘴角却露着得意的笑。 牧小满噘着嘴巴看着这幅画,有些不满地说:“哼,死安东,我有那么爱哭吗?” 再看那一号房的房门上,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爱情起源的地方”。牧小满的脸微微一红,抿了抿嘴,一抹偷笑丝毫掩饰不住内心的小幸福,她信步上前,轻轻推开房门,却发现拳房里的一切也都变了个样儿! 最重要的是,本来墙边有一排矮柜放着的是安东的简单换洗衣物和两人的拳套,如今,矮柜不见了,却被一张大床给取代! 床上的被单和两个枕套是蓝色的底,上面有着月亮和星光点点,床的正中央放着一只小狼布娃娃,牧小满惊喜地走过去,将它拿起来摸了摸,很是喜欢。这只小狼煞是可爱,比那大厅墙上画得像多了! 牧小满开心地在这个房间里东望望西看看,甚至惊喜地发现那本是红色的四方擂台如今却被换成了崭新的蓝色,四方擂台旁边悬挂着的吊式沙袋虽是蓝色,可如今,上面却被贴了满月和星星的图案。 安东还是很懂牧小满的,别看她平时一副凡事冷静,满脑子都是复仇的表情,可内心深处,依然有一颗长不大的心。这满屋子梦幻的星空和满月,恰到好处地将牧小满心底的那抹温柔和激动给迸发了出来。 她开心地,欢呼着倒在床上,抱着那只小狼笑着想:“安东把这房间布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打算解释之后就求婚了?哎呀!我还没准备好啊,怎么办?!” 想着安东求婚时的画面,想着两人今天早上亲昵的拥吻,想着两人婚礼时的喜悦……牧小满再也坐不住了! 她等不及了,她朝着国际大饭店的方向跑去,她迫不急的地想要告诉安东:你说什么解释,我都原谅你,你的求婚就算没有那么浪漫,我都想要嫁给你! 然而,她还没靠近国际大饭店呢!却听见前方传来了音乐声,喧闹的人声,甚至还有一些欢呼声。隔着老远,她都闻到了很浓的节日气氛。香甜的水果味儿,弥漫在夜空下的酒味儿,夏末秋初时,远处那清脆的蝉鸣声仿佛都成了他们的伴奏。 安东站在二楼偏厅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大街早就被熙熙攘攘的人们挤了个水泄不通,大多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人声鼎沸,掺杂着各国语言,吵闹地让他觉得头疼。 “这些人在干嘛?”安本华惊讶地看着楼下这一切。 “美国人的节日,在庆祝他们的劳动节。”安东揉着太阳穴,微闭着双眼,说:“一两个有钱有势的美国佬,自然有一大批愿意追随他们的人,几个人带头,稍微一起哄,便这样了。”安东转而看了一眼安本华,问:“爸,我让你回家休息去,你怎么又来了?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我老是琢磨着那个梦,在家待着也不踏实。哎,对了,阿廖沙呢?我怎么没见着他?” 安东摇了摇头,笑着说:“也不知道他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说是想买套新衣服穿穿。刚才来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跑了,这会儿都快八点了,他竟然还没回来!今天本来就是逮捕於无时的好时间,他竟然溜了!” “我看,他说要买衣服只是找个借口,毕竟,於无时是他哥。”安本华出神地看着楼下喧闹的人群,说:“阿廖沙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就算他和於无时那么长时间不联系了,可血缘亲情是很难说的。” “嗯,那他避开一下也是好的。”安东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於无时怎么到现在都没来?我还约了小满在拳馆见面呢!会不会是楼下的人太多,我们的人看漏了?” “应该不会,只要……”安本华话还没说完,余光却看见阳台和正厅中间的门槛旁,放着一张折叠好的,旧巴巴的纸:“咦?这是谁扔的?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没看到呢!”他边说边弯腰捡了起来,嘴里还念念叨叨地说:“乱扔纸屑那可不行,我们的饭店既然要做大,做……” 刚说到这儿,安本华不吭声了。 安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合同!”安本华震惊的眼眸里闪耀出了惊喜的目光:“就是这份合同!” 安东赶紧拿了过来,看着那上面写的清晰的条款,以及安本华,柏友山和於无时三人的签名,他开心地笑了:“太好了!不过,於无时呢?”他边说边将合同递给安本华,自己独自向着正厅走去,看到两个打手站在正厅门旁守候,他忙问:“刚才於无时来过了?” 那两人一脸茫然地回答:“没有啊!” 安东也觉得奇怪:“那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 “也没有!”两人都十分笃定地回答。 这就奇怪了! 可安东还没来得及想到些什么,却听见楼下一楼大厅里,牧小满惊呼的声音:“於无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7章 赎罪 时间退回到三分钟之前。 牧小满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绕过那些正在载歌载舞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们,她的心里一边琢磨着:“酒厂的秘密是第二仓库,第二仓库里的秘密是渡边的实验桌。相对来说,这欢度佳节的外国人们,他们心中的秘密又是什么呢?”一边向着国际大饭店的正厅走去。 牧小满是从斜侧方踏上国际大饭店的台阶的,她抬着头,眼睛不自主地扫视着正前方,看着这些又笑又闹的人群中间,还夹杂着安东手下那些严肃的,神态早已疲惫了的打手们,他们仿若被太阳晒得枯焦的花朵,早已发蔫儿地耷拉着无精打采的眼皮。 牧小满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同一时空,同一场景,总会有不同的心情。” 边想边疾步踏进大厅。 然而,正面却迎上一个头戴鸭舌帽,穿着黑色粗布衫,深蓝色的裤子搭配黑色的布鞋,走路不带半分声音地,从牧小满身边擦肩而过。 牧小满余光一瞄,却发现此人戴着黑色口罩,步履匆匆,经过身边时,他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牧小满的侧脸,发出阴毒的,仇恨的凶光! 仅仅一瞬,便飘然走出大厅。 牧小满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脊柱僵直,猛地回头,惊声呼叫:“於无时!!!” 大厅内外站着的那些服务生们,本是被大街上的歌舞吸引了去,心思根本不在大厅里进进出出的客人们,这下可好,牧小满的这声呼叫竟然让大部分服务生们四下逃窜! 他们早就听说了於无时的名号的。不会功夫的,早就抱头鼠窜般尖叫着跑了,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的,愣了两三秒后,旋即也四下逃走了。大厅内一片混乱,大厅外站在对街四处守着的打手们,却因为人潮的关系没办法太靠近。 於无时,早就在牧小满的这声惊呼中跑了。 牧小满极速穿过混乱的人群,向着於无时的方向奔去。却觉得,今天的於无时跑得比昨天晚上快多了!再加上街上混乱的人潮,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逆行而上的小舟,总是遇到阻碍前行的山石,挡着自己总也看不见前方的路。 好在,於无时也并没有那么聪明,他穿过拥挤的人潮后,便向着一条偏僻的小弄堂里跑去。牧小满暗自大喜,穷追不舍地奔进弄堂里。 这不是一场无准备的战役,牧小满的腰间还插着那把於无时的勃朗宁大威力,她准备用属于他自己的手枪结束他这极其阴毒的一生!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於无时跑起来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自己的速度一般无人能及,可今晚於无时的跑速竟然仿若疾劲的暴风,爆发力十足。 其实,牧小满也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开枪,可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一句话没问,她真的很想知道当年去奉天的第三队人马到底是谁。于是,带着这样的疑问,她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 可於无时似乎早就设计好路线似的,带着她七拐八拐地,竟然跑到了卢家码头的河滩上。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牧小满一个猛子冲了上去,用力一把抓住他的肩头,直接一击左勾拳仿若要劈碎那山石一般的力气,砸向於无时的脸! 於无时只觉得右脸一阵火辣辣地剧痛,头被震得有些晕晕沉沉,一度怀疑自己的颧骨已经碎成了粉末,手还没还,牧小满的一击右勾拳便挥了过来,他却感觉不到左脸上的疼痛了。 这两拳一下子将於无时的所有力气卸了大半,可他依然强撑着跟她拼了个你死我活。牧小满的头脑十分冷静,河滩上的风带着呜咽的水声越发清醒了她的大脑,她的身心。 那风声伴随着於无时身上的花香味儿一下子唤醒了牧小满心底愤怒的心情,她边打边说:“我还以为你回国后就不再炼香了呢!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要祸害那些花草!” 於无时没吭声。 月光下的他眼睛迷迷蒙蒙地,牧小满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他这副傲慢的样子更是让牧小满一阵恼火,她的拳头挥得更快更狠了:“其实你在东京炼香的时候就想杀我了吧?其实你当初的花香里也早就加上了毒素了吧?!” 於无时还是没吭声。 他的拳速也非常快,每一招都又快又狠地使向牧小满的脸颊,却又恰到好处地被牧小满接了个全乎。 牧小满甚至暗暗觉得,於无时的拳头也并不是多强硬嘛!也许是昨天晚上她在他手臂上咬伤的关系吧?! “告诉我!”牧小满死死地扣住他的拳头,大声地说:“当年去奉天的第三队人到底是谁!!!” 於无时依然没吭声。 虽然并不能看清他的眼神,可他傲慢的,阴毒的,凶狠的目光,投射出死亡的气息。牧小满招招致命,她觉得,既然他不想说,那么就带着这个秘密进地狱好了!反正她也不想知道了! 电光火石之间,牧小满迅速抽出那把勃朗宁大威力,在於无时还没来得及反击的时候,狠狠地对上了他的眼睛:“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 说完,她直接拉开保险,扣动扳机! 这轮子弹是空的。 生死,好似这河滩上的冷风,飘渺之间,太不真实! 於无时见状,拔腿就跑! 牧小满冷笑:“於无时,你不过是个懦夫!”说完,再次扣动扳机! “砰!” 一击即中! 於无时摇摇晃晃,瞬间倒下。 牧小满得意地将手枪插回腰间,奔了过去,心里偷笑着想:“早知道杀死於无时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那早点开枪就好了,有些事情也无需知道答案了。” 她激动的心情仿若晨间飞舞的鸟鸣,那么愉悦,那么清脆,整个心飘飘然地带着她快乐的脚步奔向於无时身边。 於无时还残存着半分力气,颤抖着趴在河滩上,一声没吭。 牧小满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揪住,扯下他伪装的黑色口罩,在那凄凄惨惨的月光下,瞪大了惊恐到崩溃的眼睛,她过了好半天,才颤抖着喊了出来:“阿廖沙!!!怎么是你?!” 阿廖沙的肺部中弹,那汩汩的鲜血顺着刚买的,崭新的衣服,从胸口喷涌而出,他觉得自己好冷,不是河滩上的风声太疾,不是月色映照得太过凄冷,而是无奈地看着生命一点点地从胸口处流逝的冷。 不过,此时的他却十分坦然,内心的安静好似草原上的歌声,那么安静,那么宽广。 阿廖沙强睁着微闭的双眼,嘴角勉强咧出一丝微笑,说:“小满小姐……刚才……刚才我敢太用……用力……我……我有没有伤到你?” 牧小满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也觉得冷,那是一种错杀了一个无辜的生命的绝望!阿廖沙,对她来说,他就像是哥哥一般的存在,却成了她生命中最无辜的人。 她绝望地,一遍一遍地哭喊着说:“为什么是你?阿廖沙,你为什么要装作於无时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她边哭,边用尽全力想要抱着阿廖沙站起来,她要救他! 可阿廖沙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她根本拉不动他。阿廖沙一把摁住牧小满的手,说:“……赎罪。” 牧小满放声大哭,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对不起”,一遍一遍地想要将他拉起,却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跌倒在地。 阿廖沙倒在软软的河滩上,笑看着牧小满,说:“……赎罪……小满小姐……应该是我……是我哥哥对不起。” 牧小满悲恸地哭着摇着头,崩溃地跪在他身边,哭喊着:“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阿廖沙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他从来都不知道,死亡来临时竟是如此平静,他的灵魂游丝般地逐渐消失:“罪……还没赎完……小满小姐……下……下辈子……我做你的……贴身杀手……” 牧小满哪能顾得了这些,她在哭泣中看见不远处一辆车驶来,在车灯的强烈照射下,来者是谁,她根本看不真切,她着急地大声地哭喊着:“救命啊!!求求你来帮帮我,阿廖沙快死了!!” 在她的泪眼模糊中,那人快速跑了过来,在距离还有十多米处,却站定了脚步,牧小满见状,擦干了眼泪,借着月光看见,来者是个穿着长袍马褂的公子哥。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呼救,却见那人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二话不说,对着牧小满扣动扳机! “……哥。”阿廖沙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可他就是能感觉到眼前站着的人的真实身份。 然而,阿廖沙在生命尽头喊出的最后一个字却被枪声,风声,河水声,声声淹没。 “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8章 愤怒 枪声,在牧小满惊恐的眼底伴随着阿廖沙的尸体,化成了一缕孤魂。 被打掉手枪的於无时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右手,鲜血顺着他的掌心开出了一朵诡异的花儿。这时,牧小满才瞥见站在不远处开枪的那个人。 牧小满顾不得辨别开枪人的身份,迅速抽出自己腰间的枪对准了於无时!在她准备开枪的刹那,於无时手疾眼快,瞬间抬脚踢掉了她手中的枪! 牧小满一惊,还来不及去捡枪,便迎上了於无时的重拳。她赤手空拳地跟於无时厮打了起来。她带着仇恨,带着愤怒,带着隐忍了很久的眼泪,一拳一拳地,向着於无时的四处砸去。 於无时自然知道阿廖沙死亡的原因,他看着月光下躺在河滩上的阿廖沙的尸体,这凄冷的画面让他想起了年幼时自己和阿廖沙便孤苦无依,想起了在俄国奴隶市场时被殴打的经历,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于是,他将所有的愤恨全部撒在牧小满的身上。 可他终究还是渐渐地败下阵来,左手手臂上牧小满昨天晚上的咬痕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右手刚刚又不知道被哪个该死的开了枪。 於无时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来帮,自己好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弃儿,永远站在冰冷的天门之外。就算是曾经安本华帮了自己,将自己从奴隶市场解救了出来,可他却终究把自己推向池正远那边。 既然救了自己,为什么最后又要抛弃自己? 这永远是於无时想不明白的问题。 他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快速地化成无形的拳头,如雷电,如疾风般地轰炸着牧小满。就算是受伤,就算是双手疼痛,也要置牧小满于死地!! 就在他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全部沸腾到最高点时,突然,一个人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仿若那冰山上的雪水,浇熄了他全部的冲劲! “小满,摁住他!” 是安本华的声音。 於无时的大脑里闪过一瞬念头:刚才朝自己开枪的就是安本华! 牧小满越打越冷静,再加上她发现刚才帮自己的,正是安本华,心便定了许多。手中的速度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然而,与此同时,於无时却愣了一瞬。 仅仅这么一瞬,牧小满迅速从地上捡起枪,在於无时躲闪的瞬间,直接开枪! “砰!” 於无时瞪着不甘心的,不可思议的,愤恨与不公的眼睛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里发出的那一声凄惨的叫声,混着潺潺的河水显得森冷万分。 他的胸口中弹,鲜血喷涌而出,他仰面望天,脑海里快速地回想着从小到大,躲躲藏藏的一生。 牧小满疲惫地放下了手枪,方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颤抖了。 “小满,伤到哪里没有?”安本华关切地问:“天太黑,你刚才跟於无时厮打成一团,我还真不好开枪。” 於无时躺在河滩上,冰冷的河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渐渐地带走了他的体温,他的鲜血,和他的呼吸。可安本华的这句话,却让他的眼泪瞬间流下:“你救过我,为何还要杀我?!” 然而,这句微弱的声音,只有河水听见,只有天地听见,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见。 安本华正和牧小满商量着将阿廖沙的尸体抬回安府,没有人注意到於无时那不甘的心声。 更没有人注意到於无时正顺着河滩上的砂砾,摸索着那把被安本华打掉的枪,将它紧紧地抓在手里,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胳膊,流下血泪,对着安本华和牧小满一前一后地抬着阿廖沙的尸体向前走的背影----开枪了! “砰!” “砰!!” “砰!!!” 所有的子弹全部用尽。 三枪! 从安本华的后背射入,鲜血如注,瞬间喷出! 牧小满尖叫着看着安本华向后倒下,她怒不可遏地抽出手枪,那还是於无时上次丢下的那把勃朗宁大威力,愤怒地对准於无时那奄奄一息的,残破的身体将他射了个千疮百孔! 可是安本华该怎么办? 牧小满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安本华,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救人”! 已经没了阿廖沙,更不能丢了安本华! 她趔趄着将他背了起来。好在,安本华个子不高,人很瘦小,倒没有多沉。可纵然如此,牧小满背着他奔跑的速度却慢了许多。 “安叔叔,你忍耐一下,不要睡啊!我带你去医院!”牧小满的说话声已然呜咽,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努力地眨着眼,在路过於无时的车子后方,看到了安本华的车。 可牧小满不会开车。 她着急地哭了,二话不说背着安本华就朝广仁医院的方向飞奔:“安叔叔,安东呢?如果他在就好了,我不会开车。” “……我和安东……追出饭店后……就找不到你……你了。后来我和……和他……分两路。”安本华有气无力地说着。 “其他打手呢?”牧小满边问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流泪,不能让眼泪搅乱了思绪。然而,泪水却依然不停地划破脸颊,伴随着夜风,脸腮上撕裂地有些疼。 “朝其他方向……方向追了……因为……我总觉得……觉得这条路的可能性不大……没……没想到,看到於无时在前……前方开车……”安本华觉得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乏力,却经不住内心的得意,咧了咧嘴,笑了:“於无时……他就算……就算换……换了个装束,我……我都能认得出。” “安叔叔,你再忍耐一下,广仁医院快到了。”牧小满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双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 安本华叹了口气,说:“小满啊……我……我不糊涂……广仁医院在南……这里……这里是北……远着呢!你……你放我下来。” “我不!”牧小满努力地加快了脚步。 “……你跑……跑得太快……颠得我难受……放我下来……我有话跟你讲。” 牧小满这才放慢了脚步,回望了四周,说:“安叔叔,你再忍耐一下,前面就是拳馆,我带你先去那儿休息会!” 安本华痛得冷汗直冒,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直到牧小满背着他跑到拳馆,踢开一号房的门,将他安顿在安东准备的那张漂亮的,有着星空和月亮图案的床上后,又冲向三楼柏友山的办公室,拨打了广仁医院的急救电话,又打电话给国际大饭店,好让人带话给安东,让他快点来。 等她一切都准备好,精疲力尽地回到一号房时,却惊恐地发现,安本华的鲜血正止不住地往外流,大片大片地浸湿了床褥。 她不由分说地解开安本华的衣扣,这才发现,三枪,一枪从肺部射穿,一枪在腹部,一枪深入脊柱。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知道没了爹娘的痛苦,安东已经离开了他的母亲了,更不能失了父亲! 可眼下的一切,却十分危急,这里没有任何止血的东西,她只能一边将那个小狼布娃娃堵着安本华的伤口,一边祈祷着苍天,让医院的救护车快点到来。 然而,她的眼睛却不经意地瞄见地上掉了一样东西。 她擦了擦眼泪,蹲下身子,将那东西捡了起来,似乎是折叠起来的一封信,又似乎是什么文件之类。她刚准备想把这东西递给安本华,却猛然发现,这折叠好的纸张上,写着一个“死”字! 这个字,触目惊心,此情此景之下,尤为不吉利。 “……小满啊!”安本华眼皮微合,有气无力地说:“打开它。” “这是……”一片不详的乌云笼罩在牧小满的头顶,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一种复杂的感觉正渐渐地弥漫着她的心。 她疑惑着打开了它。 那份当年在奉天,她家灭门之时,安本华,柏友山和於无时签下的那份合同! 万般惊雷在牧小满的心底炸开,轰鸣声吞噬着她的大脑,她的心跳,她的呼吸,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虚幻而又绝望的梦境。 她那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她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微张着嘴巴,努力地呼吸着四周快要消失的空气,颤抖地问:“这是什么?” “柏友山联合……联合於无时……杀害你……你家的证据。”安本华有气无力地说着。 牧小满觉得一阵眩晕,她一把扶住床边,看着安本华那垂死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活得真是个笑话:“那为什么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我……我被柏友山……坑了……他骗……” “所以,当年去奉天的第三队人马……是你!?”牧小满打断了他的话,绝望地提高了声音,问了这句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我。”安本华睁开了眼睛,看着牧小满冷静地说:“但我不知道……不知道那天是……” “你想说你是无辜的?你想说你跟这一切无关?你想说你不知道那天会是一场灭门惨案,你想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牧小满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绪清晰了许多,她冷冷地问。 “是啊!我……我知道你当时……当时跑了……我怕……怕你回来后又……又遭他们的毒手……我……我就放了……放了一把……火。” 安本华的这句话在牧小满的耳边听来,却是这辈子生命中最大的讽刺,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哈哈,安叔叔!你联合柏友山杀了我全家后,又一把火烧了个毁尸灭迹,现在却来告诉我,你是为了怕我回去遭他们毒手?你可真能编啊!”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么多年……” “既然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不告诉我?”牧小满可笑地看着眼前濒临死亡的安本华,却还在编着拙劣的谎言:“你想说,你不知道我就是池小月?” “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就是……就是池小月的。” 牧小满再也忍不住了!她愤怒地从腰间迅速抽出枪来,对准了安本华的脑袋,吼道:“你不要再说了!安本华!你的良心在哪里?!当你知道我就是池小月的时候,你竟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跟我爸谈天说地?你的心,到底有多黑,才能装作毫不知情地看着我的眼睛?” 愤怒的血液冲刷着她每一根蜿蜒的血管,怒火仿若滚烫的岩浆,焚烧着她一直以来,尊敬的,小心翼翼的,面对着安本华的心。她迅速地,颤抖着拉开了保险,却觉得后脑勺有个什么东西突然抵着自己。 “把枪放下!” 是安东的声音。 他的声音好似一根铁棍,抽打着她摇摇欲坠的心。她那举着枪的手并没有放下,微微转过身来,看到安东湛蓝色的眼睛,和他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9章 窟窿 震惊、愤怒、仇恨……所有的负面情绪汇聚成轰天的惊涛骇浪,咆哮般地撕裂着牧小满那已被真相碾压成粉末的心。 她狠狠地盯着安东,盯着他这双曾经让她痴迷的湛蓝双眼,盯着他这张曾经让她思念如狂的脸庞,却没有放下手中高举着的枪。 “把枪放下!”安东手中的枪也依然对着她,再次重申了一遍他的立场。 牧小满的心,被安东这生冷的四个字硬生生地捅了个大窟窿,窟窿里所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她不甘的眼泪,顺着不可思议的眼眸汩汩流出:“你爸!联合柏友山,密谋杀害了我全家!你让我把枪放下?” 此时,赶来的广仁医院救护人员们一脸尴尬地站在一号房门外,被眼前这架势惊得有些不知所措:“请问……牧小姐,刚才是你打急救电话的吗?伤员在哪里?” 牧小满愤怒地吼道:“这里没有伤员!只有死人!” 安东面无表情地用枪口抵着她的脑门,稍稍退让至一边,没看身后,对救护人员说:“我爸在床上。” 救护人员们鱼贯而入,迅速将失血过多已经昏迷的安本华抬到担架上,并快速撤离这诡异的一号拳房。 牧小满盯着安东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丝毫畏惧,在救护人员抬着安本华离开的过程中,她的脑子里清醒极了,想了好多,也流了好多眼泪。她跟安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对峙着,好似那万年的山石,已然没了最初的柔情。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就在这一刻全部流干了,也流尽了她对安东所有的感情。 直到救护人员们离开后,最后一个人将拳房们关上的那一瞬间,安东才扔掉手中的枪,全身疲软地一把抱住牧小满僵直的身体,柔声说:“对不起小满,对不起,我怕你一时冲动杀了我爸。” 牧小满已经不哭了,她一动不动地两眼出神地看着前方,幽幽地问:“如果我真开枪了呢?” 安东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将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嗫嚅了半天才说:“对不起。” 牧小满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挣脱出安东的怀抱,在安东还没来得及解释的瞬间,“啪”!一击响亮的耳光震得安东的左耳有些蒙。 也震得牧小满的掌心刺痛,可此时的她已经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痛了。因为再痛,都痛不过心里的血窟窿,更痛不过这血淋淋的现实! 安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晕,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之后,立即黯淡了下来,自知理亏的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垂下了眼帘。 牧小满开口了,全身莫名冷得发抖的她,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当年去奉天杀我全家的第三队人马,就是你爸!安本华!我找了这么久,却再也没想到,竟然是他!你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 安东抬起眼睛,一脸愧疚的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小满,我爸当年是去了奉天,可他没有参与谋杀。他是被柏友山骗去的,他当时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安东的话没说完,因为他发现牧小满在听到这句话后,从原先的痛苦,如今变成了震惊。她瞪着之前哭红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千山所压:“你……你早就知道了?” 安东一时语塞,却决定不再瞒她,可就算是一声“是”,也回答得十分艰难。 牧小满此时觉得,这辈子最大的讽刺,就是遇到安东!她笑了,笑得如此凄惨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颤抖的话音带着再次奔腾而出的眼泪,让她觉得整个世界,就是一个骗局。 安东难过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 “……是你提分手的时候吗?”牧小满的眼泪越是止不住地掉落,她的思绪就越发的冷静。 “是。” “所以你当初跟我分手的原因……”牧小满说到这儿,只觉得胸口所有的气血快要被抽空,明明尚能呼吸,却被窒息得快要昏厥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是因为你知道了你爸参与了这场谋杀?” 安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艰难地看着牧小满,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当年我确实是因为这个才跟你分手的……不过,”他一把抓住牧小满的肩膀,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听我解释,我爸当年真的没有参与谋杀,他是真的被柏友山所骗!所有过程他都告诉我了,他也是被柏友山和於无时的这张合同牵制了多年。小满,你要相信我!” “哈!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还要怎么为你爸编瞎话?”牧小满好笑地看着他问。 “我今天约你来这里,就是想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安东边说,边要从怀里拿东西。 “解释什么?你要让我看你怎么继续去撒谎吗?”牧小满觉得伤心透了:“你爸不仅参与了谋杀,而且还大张旗鼓地签了字!证据确凿,你还要怎么解释?当你知道真相的时候,却根本连半个字都不提,你要怎么解释?” 安东着急地说:“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因为他是我爸,我……” “就因为他是你爸,所以你也要隐瞒真相,包庇凶手是吗?”牧小满恨恨地看着他问。 “我爸真不是凶手,他也是无辜的。这段时间我也一直是搜集证据,我今天约你来就是想跟你说所有事情的真相。”安东难过地说:“刚才出来得匆忙,有一卷录音我忘记带了。你跟我回家,我放给你听。”他边说,边去拉牧小满。 “你还准备了录音?”牧小满真觉得好笑:“你既然准备了那么多证据,搜集了那么多的东西,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一句?!那么长时间,你每天都能看到我在你身边,你竟然隐瞒着这么大的秘密!从你知道真相到现在过了那么久,你竟然一个字都不说!那么长的时间,都是给你解释的机会,可你什么都不说!安东啊,你心真狠啊!” “你知道我的,如果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是不会给你看结果的。”安东的声音有了一丝哭腔:“我是想把最好的结果都摊开在你面前,想跟你用证据去说所有的前因后果。所以我一直在拖。” 牧小满用力挣脱他的手,大声地吼道:“你还要怎么撒谎?你还要怎么编?你爸是凶手!你是骗子!你看着我为了去报仇,围着柏友山团团转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好笑?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安东!我再也没想到,骗我最深的,竟然是你!” 安东的眼睛满是眼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一直以来他就在逃避,他怕面对这样的情形,他怕面对真相摊开在牧小满面前时,她已然崩溃的身心。 “哈!阿廖沙,他是於无时的亲弟弟,我早就该想到这层关系。可我那么笨,笨到相信你,相信你们这帮一直在我身边装模作样,演戏演得太逼真的骗子!”牧小满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恨恨地问:“你还有什么是欺骗我的?” 安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不觉中,他的脸上也有了泪痕。 “是谎言太多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牧小满苦笑着看着他,点了点头,过了好半天,带着满身心的仇恨,和绝望,转身离去。 安东见状,在她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从她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说:“对不起小满,你不要走,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你!” 这句话让牧小满更是火大,她用力地掰开他的手,迅速从腰间抽出枪,转过身来,恨恨地用枪口对准他的眼睛,盯着他泪流满面的脸,绝望地颤抖着说:“原来……你连爱我都是骗我的。” 误会,在两人之间渐渐地划出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那鸿沟仿若宇宙星辰,再也看不到边际。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安东绝望地说:“如果我骗你,我不会为你做那么多,我……” “你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你所谓的搜集证据,不过是为了掩盖你爸身上的肮脏罪恶罢了!” 安东不自主地上前一步,两眼满是痛苦地看着她,兀自用额头抵着枪口,眼泪哗哗流下:“你真的连我都不愿相信了吗?” 牧小满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声音冰冷而绝望:“不相信!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 安东试图用真心来挽回仅存的一丝可能:“你早就是我安家族谱上的人了,这样你也不愿相信我吗?” 这话就像是点燃了牧小满心中愤怒的火芯,让她想起了他们两人早上在床上发生的点点滴滴,她恼羞成怒,迅速地拉开了保险,扣动扳机,却最终在食指按下的那一瞬间,将枪口偏离了方向。 “砰!” 安东丝毫没有躲闪,他甚至觉得,牧小满就算是此刻杀了自己,他也认了。 四方擂台旁,那个悬挂着的,被安东贴上了月亮和星辰图案的吊式沙袋,枪响后,在安东的身后重重落下。 牧小满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他痛苦绝望的表情,说:“安东,我们彻底分手吧!” 说完,转身离开,用力地将一号房的门狠狠地关上。 房门上,那悬挂着的小木牌“爱情起源的地方”,和牧小满转身时瞬间落下的眼泪一起,跌进无边的绝望深渊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0章 信任 牧小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拳馆的。 身上还残留安本华血迹的她,手里握着枪,泪眼模糊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星夜悬挂,却没有月亮的踪影,就好像牧小满的心,似是飘荡,似是沉重,仿若鬼魅的星火,恍恍惚惚的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那么不真实。 她用左手袖口擦了擦眼泪,刚一抬手,却看见手中捏着的那封合同。她讽刺地笑着,在街灯昏暗中,将合同再次打开,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上面所写的每一个款项,也看清楚了当年自家被灭门的真相。 杀人放火,烧了自家小院儿的贼人,竟然冠冕堂皇地说着拙劣的理由,他安本华真当自己是傻瓜,会轻而易举地相信他的谎言吗? 安东也许会相信,毕竟那是他爸! 呵,怪不得安本华那么献殷勤地帮忙牧竹之的事,原来背后有这么个阴谋啊! 想到牧竹之,牧小满赶紧收起手枪和合同,擦干眼泪,大踏步地向着安府走去。 安府上下已经得到了通知,安本华重伤送入医院,危在旦夕,他们正惊慌失措之时,却看见带着满身鲜血和满脸仇恨的牧小满仿若复仇的怒火,疾步走进安府。 老陈一个箭步上前,擦了擦满头的汗珠,问:“小姐啊,你……你这是怎么了?安老爷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生命危险?哎呀,真是急死我们了!” 牧小满没答他的话,迅速走上楼梯,对身后跟着的众仆人说:“帮我爸收拾东西,马上回家。” “啊?”牧小满身后发出众人嗡嗡地惊讶声。 每个人的心思各有不同。 有的揣摩着,是不是安家要家败了,树倒猢狲散,就连少奶奶都要离开了。 有的人在琢磨着,牧小满本就一副冰冷模样,这个时候离开完全是给少爷安东一个沉重的打击。她本就看似无心,实则更是心冷。 有的人却在琢磨着,是不是安府现在不安全了,牧竹之待在这儿会危险呢? 没有人是真正了解牧小满此时早已崩溃的身心,仿若那连根拔起的大树,摧毁得一败涂地。 牧小满直接闯进阁楼,愤怒的开门声使得站在牧竹之身边正服侍他休息的三刀不由得全身一抖。 “怎么了?”牧竹之看到全身是血的牧小满,忙问:“小满,你伤到哪里了?” “我没有受伤,爸爸,我们回家。”牧小满边说边张罗着给牧竹之穿衣服,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就算是再伪装镇定,也掩盖不住身心的崩塌。 尤其是,当她见到牧竹之--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的时候,内心的脆弱,更是毫无防备地显露了出来。 “小满,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牧竹之用尚能活动的那只手按住她颤抖的手指,问。 “回家再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三刀,快点帮忙!”牧小满的语气冰冷而生硬,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离开!我刚刚听说,安老弟重伤入院,生命垂危,我们这个时候离开,你让安东怎么过?再说了,你已经是安家的人了!” 牧小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里只有三刀,只有牧竹之,只有她觉得是最亲近的人站在她身边,哪怕门外再聚集着其他下人们,她也觉得,这个小小的阁楼间,是目前属于她自己的,仅有的安全港湾。 她在牧竹之慌乱的安慰下,颤抖地将那张合同拿了出来,什么话都没有说,站在旁边无声地哭着。 牧竹之看到这张合同后,非但没有脸色大变,反而十分镇静地说:“原来,安东他们始终要找的,就是这张合同啊!” 此言一出,牧小满意外极了:“爸爸!你知道?” “是的。安本华之前跟我坦白过。”牧竹之将这张合同折叠好后,递给牧小满说:“而且,昨天晚上,安东已经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跟我说了一遍。” “他们……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牧小满惊讶地看着牧竹之,她不敢相信,牧竹之竟然都知道。 “他们说,当年安本华上了柏友山的当,以为是去你家谈生意,殊不知,掀起一场杀戮,而柏友山当年就是想把这场杀戮的罪证栽赃在安本华的身上。”牧竹之语气平静的说。 牧小满笑了:“你相信?” “我们……不得不信。”牧竹之平淡的语气里,夹杂着无奈:“更何况这么多年,点点滴滴,他们安家父子在你身上所倾注的所有心力,已经不能用信,还是不信,这几个字来简单说明了。更何况,我这命,他们也是帮忙救的。” “爸爸!”牧小满崩溃地喊了出来:“安本华就算没有亲自开枪,他也是当年谋划灭门之案的其中之一!帮凶这个称号他是跑不掉的!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安府就是贼人的府邸啊!你仔细想想,他们给出的理由就是个谎言,是个借口啊!” “我不敢太深想。小满,人生在世,很多事情你最好不要看得太清楚,你只要用心去感受当下他们对你是否真诚,那就够了。总之,我不会回去。”说完,牧竹之微闭着双眼,斜靠在床上,不再想多说什么了。 牧小满很想脱口而出:“爸爸,你之所以这样不去面对,那是因为当年死的不是你的亲人吧?” 然而,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不管怎么说,牧竹之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亲人了,他大病未愈,她不想重伤他。 当她悻悻地走到门边时,牧竹之闭着眼睛又说了句:“有时候,信任是要用心去感受的。既然安本华是我老弟,我就会去相信他。爸爸这么多年来,在上海滩上风雨闯荡,全靠一个‘义’字。” “可安本华参与到那场谋杀!”牧小满回过头反驳道,她的眼睛又是一圈通红。 “我相信,你爹池正远若是在世,也会相信安本华的。他比我更讲‘义’字,哪怕对安本华不利的所有罪证全部摆在他面前,他也会相信他的。我非常了解你爹。” 身心俱疲的牧小满一个人回了家。 空无一人的房子,空无一人的家,甚至连整个空气都是冰冷的,就好像牧小满那跌入低谷的身心,再灼热的太阳,都暖不了半个心房。 她失魂落魄地直接去了地下二层,仿若一架没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下虚无的意念在支撑着她行进的路。 她去了她爹娘所在灵堂的那个房间。 她看着墙上池正远和洛冰樱的遗照,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全部倾泻了出来。她只觉得胸口好像被尖刀剜掉了一块肉,生生的痛,她蹲在灵堂的角落里,颤抖着握着手中的那份合同,哭得天昏地暗。 早已揉皱了的合同在她手中仿若仇恨的砝码,让她心中越发愤怒。她边哭边对着她爹娘的遗照,把事情的前沿后果,安本华当年参与了谋杀,甚至放火烧了自家小院儿的事,牧竹之竟然莫名地信任安本华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个全乎,并把手中那份罪恶的合同摊开来给她爹娘看。 可最终,这一切,无异于她一个人对着空气,对着遗照,自说自话。 然而没关系,就算是自说自话,她始终坚信,她的爹娘和弟弟就在这里,他们在陪着她,陪着一个尚在人间,孤独的她。 她在心底恨恨地对自己说:“池小月,我只准你今天在这里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出了这个门,你的人生没有眼泪,只剩下报仇!” 整个灵堂,甚至整个地下二层,都回荡着牧小满哭泣的声音。回音游荡,阴冷潮湿的空气,似乎都在为她沉默,为她哀伤。 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哭得昏昏沉沉,很多事情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她甚至不愿去想这背后会有的阴谋。她只想快点报仇后,早早地回到她爹娘的怀抱里,不想再去考虑人世间的阴谋诡计,险恶人心。 就连安东,都骗了自己。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倦了,乏了,斜靠着房门,泪眼模糊中,呜咽着,抽噎着,看着她爹娘的遗照,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四周一片安静,没人来喊她,也没人来提醒她。就算有人喊她,她在这地下二层的灵堂里,更不会有人发现她。 她揉了揉尚有泪水的眼睛,手中还攥着那早已被揉皱的合同,打开灵堂门,一步一趔趄地走回客厅。 她去把自己洗漱干净,洗掉她身上安本华那罪恶的鲜血,洗掉她对安东所有的感情。 当她拖着干净的,仍然疲惫的脚步走出房间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书房里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1章 秘密 是吴大志。 “牧小满你快点来一趟广仁医院!”吴大志的官位做久了,说话难免带着一副命令口吻的官腔。 牧小满不是他的部下,自然有她选择的权利:“我不去!” “安本华去世了!” 牧小满一愣,脊梁骨一紧,周身有着莫名的寒意,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已是下午时分,窗外的云雀轻盈地在天空中飞舞,那一声鸣叫在牧小满的耳边听来,却分不清是欢快,还是哀伤。 她愣在原地,手中的电话听筒上有着淡淡的汗渍。 “快点来帮忙吧!安东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是没看见啊!他这一晚上精神打击相当大,好像失了魂儿似的!”吴大志自说自话地嚷嚷着。 “我不去。”牧小满淡淡地说。 吴大志沉默了片刻,试探性地问:“你真要离开他啊?就算你真打算离开他,现在也不是时候啊!安本华刚去世,现在对安东来说是打击最大的时候,你再……” “安本华当年参与了我家的灭门之案,他就是个贼人,在这件事情上他脱不了干系!如今他死了,我拍手称快都来不及了,你还让我去医院?!”牧小满冷冷地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不过,吴大志是根本听不出来。 “可是这件事情安东不是告诉你他爸是被柏友山坑了吗?”吴大志这句话脱口而出,也立即让牧小满明白了,安东什么都跟吴大志说了。 她讥笑道:“呵呵,看来,全世界都相信他们家编造出来的谎言了!” “我觉得安本华这人挺靠谱的呀!不像是满嘴谎言之人啊!牧小满,你是不是现在一天到晚都在想着报仇,所以眼里看不得真相了?” “真相就在我手里!”牧小满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那张揉得皱皱巴巴的合同,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没有比这更真的了!好了,三个仇人,安本华,於无时和柏友山。已经死了两个了,现在我要去忙柏友山的事情了。你尽管放心,柏友山的事情上,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完,牧小满在电话听筒里尚有吴大志嚷嚷的那句“牧小满你不讲义气”中,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义气? 可笑! 是他们对我不仁,我又何必对他们有义? 牧小满盯着手中那揉皱了的合同,刚准备想撕了它,转念一想,这份合同放在身边,是提醒自己不要轻信他人的警示牌,更不能因为感情而降低了原则标准的底线! 而合同的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池正远,已死! 洛冰樱,已死! 池小月,将死! 这几个字很是刺眼,灼得她眼睛深深地痛,痛得快要滴出眼泪来。可牧小满告诉过自己,昨晚哭过,今天开始不会再掉一滴眼泪。于是,硬生生地将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咽回肚子里去。 蓦地,一个念头仿若闪电似的在她脑海里飞过: 既然这份合同是他们三人的罪证,上面也签了他们的名字。可合同后面这几个大字到底是谁写的? 看这字迹,和前面那三个笔迹似乎完全不同呢! 那三个签名倒没什么问题,字迹都是牧小满所熟悉的,见过的。而这合同后面的字迹仿若两三岁的小孩子的笔迹。歪歪扭扭,仿若蠕动的蛆虫,十分难看。 是有第四个仇人吗?还是怎么回事? 牧小满正在嘀咕着,突然想起当年密码学课程里,老师教过她,一个反手写字的人,他的字迹一定是倾斜的。不管他惯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可以通过字迹的倾斜度看出他用笔的方向。 而这纸上的字,很明显是向右边倾斜,所以,这个字迹一定是左手所写。 合同上那三个人都是惯用右手之人,倒不能区别什么。可当年刑查学里,千叶老师教过他们鉴别笔迹。 于是,牧小满赶紧坐了下来,打开书房里所有的灯,沉下心,通过着笔的力度,笔锋的弧度,甚至包括字迹在这纸的背面留下的印记力度做了比对。 时间,在她身边无声地走过,最终她觉得,背面这几个字,应该就是於无时所写。 而且,之前安东始终在跟她说,他在等一张重要的合同。那么,这份合同应该是一直放在於无时这里的。再加上,这合同上有着无数的小孔…… 牧小满猛然想起,於无时的房门后也有着很多小孔。难道说,这张合同,始终都是贴在他房门后的? 果然啊!於无时的全部秘密都在他的房间里,他房间里最大的秘密,就是房门后贴着的合同。 其实很多秘密都在眼下,只不过自己的眼睛总是在真相的湖面上掠过,却不曾深入真相的湖底。 就好像是酒厂里的第二仓库一样。 第二仓库! 牧小满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了起来。如果说,酒厂里的所有秘密都在第二仓库的话,那么,第二仓库里的秘密都在渡边的实验室里。而实验室所有的秘密,其实就是那编号一到十的棕瓶。 秘密就在棕瓶里! 渡边虽然挺聪明的,但是在设下陷阱的时候绝对不会考虑太复杂。一来是没那个时间,二来也是没那个心思。所以,关于齿轮锁上的密码,也应该就跟它锁着的,被实验的“药人”有关。 牧小满在纸上画出了第二仓库里的简图,标注出已经死去的“药人”的位置和时间。他们死去的时间,一定跟相思子毒素的药性强弱有关,他们所在的位置也跟棕瓶上的编号有关! 这么一来,她的思路清楚了许多。目前第二仓库里的“药人”只剩下十一个了,按照之前的时间间隔来看,今天晚上,第二仓库里应该只剩下四个人了!!! 如果齿轮锁上的密码和他们所服用的毒素编号是一致的话,那么,每个牢笼里关押着的两个人,必定服用的是不同编号的毒素。所以,会不会密码就是编号的组合呢? 第一个死去的是强子,强子必定服用的是十号毒素。目前牢笼里的其他几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体反应,唯独和强子同一牢笼的那个,没有半点身体异样。会不会那个人服用的是毒性最浅的一号毒素呢? 假设很大胆,但是牧小满相信这个思路是对的。只是,时间不等人,她着急地看了一眼已是黑夜的窗外,她估摸着,今天晚上应该会一下子死去七个人! 她快速地在纸上推算着齿轮锁可能的编号,以赶在这七个人去世之前把他们都救出去。 然而,她终究是晚了。 当她刚刚摸索到思路开始推算齿轮锁密码的时候,第二仓库的陈尸房里,红叶凛正媚笑地揽住渡边的腰,并娇滴滴地对他道了一声:“恭喜!” 渡边惊恐地看着堆积在脚下死去的那七个无辜的人,十分钟之前,他们刚刚从渡边的手里接过最后一杯二十一桶。然而现在,却变成了他脚下七个面目狰狞,四肢扭曲的可怖尸体! 渡边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他的耳边听不见红叶凛的这声“恭喜”,更感受不到红叶凛那绵软的胸口,在他后背蹭来蹭去。 红叶凛笑了:“光,你怎么在发抖啊?怎么?你已经杀死十六个中国人了,现在怎么还是害怕呢?” 此言一出,撩醒了渡边的心弦:“我……亲手杀死了……十六个中国人了?”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此时虽是夏末秋初,却越发觉得莫名的冷风正一点一滴地摧毁着他的精神。 “对呢!”红叶凛开心地说:“光,你真棒!我看上的男人就是厉害!昨天我总参谋长说,你只要把二十一桶的实验研究成功了,就会提拔你!” 渡边恐惧地回过头,看着她涂得仿若鬼魅般的苍白的脸,红润的嘴唇好似喝了人血一般,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他不由得浑身一颤,虚弱地说:“我……我不要提拔,我只想……只想离开上海,我想回家!” “当然可以啊!”红叶凛半带撒娇,半带命令般地说:“光,你不要忘记你的舅舅田中五郎是怎么去世的。他是在中国,做中国人的生意,死在中国人牧小满的手里!我们大和民族,是天照大神的子孙,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尊贵的种族!田中五郎,被牧小满杀死在这片贫民之地,无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光,你要振作起来!你要用你制作出来的毒素,让这二十个人,为你舅舅做陪葬!” 红叶凛的这番话让渡边那本是恐惧的心,渐渐地镇定了许多。他抬眼看着红叶凛期待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2章 解锁 这下,红叶凛放心了:“对了,你昨天说,实验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是吗?把最后一步做出来,将毒素放进二十一桶里,我们的计划就完成了。到时候,光,就是我嫁给你的时候了。” “真的?”渡边觉得在这拥挤的,满是尸体的陈尸房里,虽然让他觉得窒息万分,可红叶凛的这番话,无疑让他喜出望外。 “当然了。你的这份课题如果成功了,就是我们婚礼的见证呢!总参谋长说啦,到时候,毒素按比例分配在二十一桶和水果酒里。关东军正在以武器战作为击溃中国的筹码,而我们这边,想出的毒药战役更是杀人于无形!到时候,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将上海这座城池拿下!” 渡边沉默着,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对上红叶凛那贪婪的目光:“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只差最后一步了吗?”红叶凛的声音微微提高,明显有些不悦。 “话虽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渡边瞄了一眼脚边的七个尸体,怯生生地说:“死去的十六个人,他们所有的身体反应,死亡前的状态我都做了详细的记录。虽然说,每个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可不管是什么反应,他们在死前都是非常痛苦,四肢扭曲,口吐白沫,面目狰狞,好像阴间索命的魔鬼。” “你有同情心了?”红叶凛冷笑着问。 “不是。”渡边再次瞄了一眼脚边的尸体,可他的眼睛却不小心撞上了一对死不瞑目的眼珠,吓得他一阵胆战心惊:“我们出去说吧!” “就在这里说!”红叶凛的声音有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你都亲手杀了这么多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渡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颤颤巍巍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说:“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牧竹之死前没有任何反应呢?” “什么意思?” “如果说,体质的不同才造成了死亡时反应的不同,那么,这二十个人的体质都是我做了类别之后区分开来的,但是不管是谁,死去前的状态必定痛苦,可是,牧竹之去世时,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十分安静。就算是,他的身体状况跟其他人不同,那也总要有一些反应吧?可是,根本没有。” “你确定?” “当然。”渡边点了点头,说:“得到他死亡通知时,我第一时间冲进他的病房去观察他的反应,去检验他身体的状态。因为那个时候对于相思子毒素的具体反应我一无所知,我需要观察和记录最直接的结果。然而,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怀疑什么?” “我没有怀疑什么,我想再看看剩下那四个人的反应再说。”渡边将手帕塞进口袋里,说:“毕竟,实验不到最后一步,不好做结论。” “我们家里放着的那一瓶毒素是什么?” 渡边的眼底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提炼出来的最纯相思子毒素!毒性很强!明天早上我先给那四个人喝实验计划中的最后一杯毒酒。如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的话,我会把家里的那瓶拿来,做最后的实验!” 他边说,边往陈尸房外走,离开了这个房间,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红叶凛也随着渡边一起出去了。不过,她倒并非完全信任他:“万一计划失败了呢?” “万无一失!”渡边拍着胸脯保证道。话音刚落,眼睛却瞥见旁边那间实验室里,窗帘随着风的吹动此起彼伏地飘动着:“看来,快要下雨了。” “哼,我看,你这么自信满满也只是在我这里说说罢了,如果在总参谋长那里,你不一定会这么自信了。”红叶凛在用激将法试探他。 “就算是在总参谋长那里我也会这么说的。”渡边赌气道:“最多明天!”他看了一眼关押在旁边囚笼里的那四个人,他们已经全身乏力,没有一点儿精气神地倒在地上了。其中两个人,全身还在不断地抽搐着。渡边高声接着说:“最多明天,这四个人就要全部死掉!死亡的时间,死亡的进度,死亡的过程,全部都在我的掌控中!” “既然实验结果明天就可以出来了,那你现在敢去总参谋长那里提前报告吗?” “去就去!”渡边不知不觉中掉入了红叶凛的陷阱:“不过,你等我一下,好像实验室的窗帘没拉,相思子毒素见不得光照,毒性会降低的。”他边说,边顺手打开锁着的实验室,没开灯,直接将窗户关紧,窗帘拉上。 实验室的角落里堆放着四桶红酒,是平时给那些实验的“药人”们喝的,今天渡边却觉得,这四桶酒放在这里总有些碍眼。 待一切检查完毕,万无一失之后,他走了出去,将门锁上:“走吧!去总参谋长那儿!” 直到听见第二仓库的大门重重关闭之后,牧小满才舒了一口气,刚才悬着的那颗心好似在悬崖峭壁之间行走似的,她紧紧捏着刻有“弦月”字迹匕首的手也微微沁出了汗珠。她从那四桶红酒后走了出来,借着外面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然而,当她走到囚笼旁时,却惊呆了! 她终究是晚了一步,那七个无辜的人也死了。她快速奔到其中一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喂,醒醒啊!我是牧小满!” 前后喊了三四遍之后,才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对面的囚笼里响起:“……牧小姐。” 牧小满疾步奔了过去:“你怎么样?”她边说边拧开了手电筒,数了一下这个囚笼的编号后,按照之前推算出的结果,开始解齿轮锁。 “……很难受。”说话这人已然没了力气,全身瘫软在地,心中时不时地,还泛有一阵难忍的恶心:“我们……我们又死了七个人。” 齿轮在转动的过程里,发出诡异的“咔咔”声,然而,依然失败。 牧小满并不着急,她调换了一下号码顺序,在最后一个数字对上齿槽时,她的心都快紧张地蹦出来了! “咔!” 开了! 牧小满在心底激动地呐喊了一声,表面却故作镇静。嘴角在黑暗的仓库里微微扬起,却并不能照亮仓库里诡异、恐怖的死亡气息。囚笼里的那人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不真实:“牧小姐?” “快出来!”牧小满激动地低声说。 那人本是生得高高壮壮,这么多天在这第二仓库里被这些毒酒折磨得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虽然还能看出一丝外形来,但他形容枯槁的模样,已然辨不清他的年龄为几何了。 他撑着虚无的力气,颤颤巍巍地爬到门边,拽着铁栏杆站了起来:“快!我弟弟……我弟弟在三号囚笼!” 牧小满奔到三号囚笼前打开了齿轮锁,她和那位哥哥拍打着弟弟的脸,没一会儿,弟弟醒了,他的眼睛朦朦胧胧的,模糊虚无中,不真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我……死了?” “小文,我是你哥啊!牧小姐来救我们回家了!”他边说边拉扯着小文,想让他起来。 牧小满赶紧将随身带来的馒头递给他们,说:“快点吃,等下我们溜出去。”说完,又去了其他囚笼。 然而,剩下两个人已经死了。 他们的脸朝着墙面,死前双手抽搐着蜷缩在胸前,两只眼睛瞪得好大,不甘地怒斥着这吃人的世界。从他们嘴角吐出的白沫来看,应该是断气不久。 牧小满怔怔地蹲在他们冰冷的尸体边,难过地看着逝去的生命,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自责地暗骂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想出齿轮锁的解密方法。 然而,再多的伤心难过都没有用。能救出来一个是一个。眼下,小文兄弟俩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等他们体力恢复了一些,就要想办法逃走了。 该怎么逃走,又是一个难题! 仓库外,夜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声倒是很好地遮盖了他们将要离开时的动静。牧小满抬头顺着仓库上方的小窗户向外望去,看这雨越下越大的架势,她倒是觉得上天都在帮着他们。 如果按照牧小满来时的路逃出去,势必要翻墙。可小文兄弟俩被毒酒灌了这么多天,全身早就没了力气。这个时候别说翻墙了,勉强走路都成问题。小文哥倒是恢复得快些,小文却全身瘫软,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该怎么办? 正当牧小满看着这对兄弟俩陷入沉思时,小文突然吃得急了些,一顿猛烈的咳嗽在这第二仓库里发出很大的回声! “怎么回事?!”仓库门外守卫着的两个士兵警觉了起来,他们相视一眼,迅速拿出钥匙,打开仓库大门,生怕这里面的“药人”出了什么岔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3章 救人 牧小满大惊失色,心底害怕极了,好在,仓库里没有灯,只有窗外那正在下雨的夜色方能照进隐约的微光。而这,恰恰是他们最好的保护屏障。 她让小文兄弟俩躲在第三囚笼里不要动,她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在仓库门打开的瞬间,蹿向仓库门的后面,在那两个士兵推门走进仓库的时候,她的脚步才刚刚在门后落定。就好像是被惊吓的猫咪,迅速地躲向自己安全的领地。 “什么声音?”其中一个士兵壮着胆子用日语问了一句。 黑漆漆的仓库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再加上这里已经死去了十八个人。十八个幽魂在这间仓库里显得十分拥挤,拥挤地压抑这走进来的这两个日本士兵,让他们俩的心脏被莫名的恐惧笼罩,慌乱不已。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的是,就在仓库的门后,躲着右手正紧握匕首的牧小满!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仓库门,她的脑子里就在这片刻之间,想了太多种可能。那么多可能,最后全部凝结成一个计划,那就是杀掉这两个日本兵! 只有这两个日本兵死了,小文兄弟俩才有可能逃离这间酒厂,如果从后墙翻出去,把握性很低。 计划瞬间形成,万无一失,而她却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冷静,才能一气呵成! 她的眼睛死死地在门后盯着迈着缓慢步伐走进仓库的这两个日本兵,这两个士兵神经紧绷,慌慌张张地盯着黑漆漆的仓库,他们端着枪,却并不能为他们带来多少安全感。 牧小满等后面那个士兵慢慢走进仓库后,抬起右手,瞬间用匕首狠狠地,深深地划破了他的咽喉! 那士兵还没来得及喊出什么,鲜血便瞬间喷了出去,绝望地软软的倒下,只能等待生命的流逝! 走在前面的那个士兵双腿早就吓得瘫软,两只胳膊也颤颤巍巍地不听使唤,当他听见不对劲,迅速转过身来,却恰好被牧小满一把夺了带刺刀的长枪,他正准备惊呼,却被牧小满直接用刺刀捅进了心脏! 前后不过十秒,便杀了两个人。牧小满生怕第一个人还有一丝生机,于是,拿着手中的刺刀又对着那人的心脏又捅了一刀,方才作罢。 仓库外的雨声似乎渐渐小了些,一阵凉风刮了进来,牧小满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赶紧关上仓库大门,对着第三囚笼里的小文兄弟俩,说:“你们两个快点来帮忙!” 小文兄弟俩相视了一眼,有些害怕,没敢动。 “快点啊!这两个日本人死了!”牧小满催促道。 小文他哥扶着小文站了起来,怯生生地走到那两个日本人尸体旁边,问:“牧小姐,你……你怎么把日本人给杀了啊?万一……万一他们找你麻烦怎么办啊?” 牧小满看了看天色,说:“你俩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换上!等下你们装作日本人的样子走出去……见过日本士兵背着枪走路的样子吗?” 兄弟俩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小文年龄小些,又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胆子更是变得跟猫一样:“万一我们走出去的时候,被日本人发现了怎么办啊?” “只要你们两个别回头,不会有问题的!快点!这个时候外面正在下着雨,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又是半夜,酒厂大门前守卫着的那些日本兵早就精气神涣散了,哪来那么多精神去看你俩是不是日本人啊?” 小文他哥觉得也许可以冒险一试,于是,便拉着小文将日本士兵的衣裤全部扒了下来。 就在他们兄弟俩换衣服的时候,牧小满一个人拽着尸体的双脚,将这两具死尸拖进小文兄弟俩所待的囚笼里。 “走出去,哪怕现在腿脚再没力气,这段路你们也要装装样子!出了大门向左拐,前面有个十字路口,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好!” 兄弟俩异口同声,心中却十分没底,可想着这是自己逃离死亡的最后一线生机,便又有了些许力气。 牧小满又教了他俩日本人走路的军姿后,便躲在暗处,看着他俩走出大门后,才放下心来。 她赶紧顺着酒厂后方的原路溜了出去,在那个小巷子里看到喜出望外的小文兄弟俩正躲在屋檐下开心地聊着天时,她也觉得踏实了许多 能救出来一个是一个。 可这对兄弟俩在脱日本士兵衣服的时候,却道出了心底的愿望:“牧小姐,你是我们兄弟俩的大恩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从今往后,我们兄弟俩愿意当牛做马,好好地报答你!” 雨,淅淅沥沥地渐渐停了。午夜时分,被雨水冲刷过的整个巷弄更是安静无比,牧小满却在他俩说出这句话时,莫名地想到了於无时和阿廖沙。 当年的安本华也是将他俩从奴隶市场里救了出来,想必,当年的於无时和阿廖沙也跟如今的小文兄弟俩一样,说着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恩人的话。 牧小满甚至觉得,安本华当年将他俩留在身边,教会了他俩拳术和防身,却也给自己带来了无限的贪念,否则他不会跟柏友山狼狈为奸,合谋害死她爹娘的! 可是,一个愿意冒险救他人于生死,并教会他们生存技能的人,真的会转而用计谋害死一家三口吗? 更何况安本华和池正远并无仇怨。 牧小满强行将脑海里的念头掐断,看着眼前的小文兄弟俩,淡淡地说:“衣服就丢在这里好了,你俩去法租界,以后为了安全起见,不要离开法租界一步!” “牧小姐,你不要我们吗?”小文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问。 “我手头还有很多危险的事情要去做,而且还要去接触日本人。跟着我,你们会被发现。记住,以后走捷径,给你们莫名利润的事情千万不要去做。否则,像这次一样,搭上了性命都不知道。” “那……牧小姐,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法租界找我们,我们哥儿俩一定为你卖命!”小文他哥发誓道:“就是……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说完,他沮丧地挠了挠头。 牧小满想了想,说:“这样吧,去广仁医院吧!找肯特医生,把你们在酒厂的真实情况跟他说一下,就说是我让你们去找他的,让他给你们安排个可以帮忙搬运的工作。嗯……广仁医院不在法租界,可能会有点危险,你们可要当心呐!” 兄弟俩开心极了,道了声谢后,便欢呼雀跃地朝着广仁医院的方向去了。 牧小满松了一口气,暗道:“救人一命是暂时的,助人一生是长久的。看来,我并不如安本华当年那么伟大呢!” 只是,眼下不是思考安本华功过的时候。 牧小满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清澈如洗的夜空仿若宇宙苍茫之间黑色的眼眸,深邃的眸子之间繁星点点,却给了牧小满一个念头: 如果日本人发现小文兄弟俩已经逃离第二仓库,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必定全城搜索。到时候,就算是法租界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他们。 唯一能给小文兄弟俩安全的,就是让日本人认定,囚笼里死去的,就是他俩。 如何不让日本人发现呢? 这个问题让牧小满陷入了深思。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想让自己做点什么来忘记昨天和安东、安本华父子俩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只想忘记曾经和安东之间的点点滴滴,她怕自己稍微停歇下来,就会被曾经两人甜蜜的回忆吞噬得不能自已。 她甚至不敢去过多的去思考安本华的事情,她现在只想加速去报仇!死了一个安本华,死了一个於无时,现在,全世界只剩下柏友山这最后一个仇人了! 而柏友山此时正住在他酒厂的办公室里,不得外出。 突然,牧小满的脑海里出现一个闪电般的念头,这是一个能让日本人认为第二仓库里死去的仍然是小文兄弟俩,同时,也能让柏友山濒临死亡的计划。 当然,计划是否能顺利进行,恐怕需要一番精心布局了。 想到这里,牧小满快速奔回牧府,她要把安本华曾经送给牧竹之的那些伏特加拿出来。那么多瓶伏特加,看来,今晚有得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4章 种族 牧小满在忙于伏特加计划的时候,渡边光和红叶凛正站在总参谋长办公室的门口。 外面雨声刚停,紧闭的办公室里露出恐怖而诡异的气氛却未止。偶尔从里面传来几声总参谋长沉闷的道歉声,却让整个门外走廊上显得更是压抑万分,渡边站在门口一阵莫名的胆战心惊。总觉得,这个时间来跟总参谋长汇报进展,会不会太自找没趣? 他正这么大气不敢出地琢磨着,双脚摩擦着地面,有着想要逃离的倾向。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间,办公室门“哐”地一声打开了! 渡边吓得差点尖叫,却在总参谋长那厌烦而愤怒的眼光中硬生生地将“害怕”二字熔成了船锚,沉甸甸地扎在了心底。 “什么事?!”总参谋长盯着眼前的二人,现在他看谁都觉得讨厌,尤其是渡边,这下可好,这小子送上门来了! 红叶凛瞟了他一眼,妩媚地对总参谋长笑了,说:“我们是来汇报毒素计划的进展的。” 总参谋长转身走了回去,不耐烦地坐回办公椅里,怒气未消地问:“说吧!是不是可以实行毒素计划了?” 渡边在研究相思子毒素的时候,之所以放慢了进度,完全是因为他需要最精确的结果,为了给总参谋长一个确切而肯定的答案,他说:“还差最后一步,总参谋长。目前第二仓库里还有四个中国人没有达到最后的反应,明天早上,我把计划中的最后一杯毒酒给他们服下,如果他们没有任何症状,就说明了……” “说明了你就是个饭桶!”总参谋长终于没忍住地骂了出来:“我们的作战计划推行了多久了?你到现在还在这里给我做实验?我一直跟你说要加快速度,加快速度,你到现在还不给我最后的结果?” 渡边吓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赶紧低下头,两眼盯着地面,不敢哼出半个字来。 “我刚刚跟陛下通了电话,陛下对我们的计划真的是太失望了!我们不仅给不了他半分进展,而且,我们竟然还在这里做实验?” 红叶凛见状很想说几句缓和的话,奈何又找不出个理。她偷瞄了一眼站在身边低着头,闷不吭声的渡边,心中不耐烦地白了渡边一眼,暗道:“懦夫!” 她心里的骂音刚刚收尾,渡边却直愣愣地抬起头,勇敢地对总参谋长说:“实验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没有一定的时间基础,是没办法得出实验结果的。我已经努力筛选出特殊样本了,只是……”渡边犹豫了半分,怯生生地发现总参谋长阴毒的眼睛正等着他说下去,于是,只能装着胆子,说:“只是,我们进展之所以太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实验样本的典型性并不足够。” “你是说,第二仓库里的那些药人的体质不够典型?”很明显,总参谋长硬生生地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是的。”渡边的这声回答似乎将心底的胆怯全部发泄了出去。 “那为什么你在筛选样本的时候不去做调查?”总参谋长就是等着他这声回答,好把心底的怒火发泄出去,他的这声问句震得渡边的耳膜一阵生疼。 “……我……他们中国人来酒厂报名的时候,我都给他们做过身体检查了,筛选出来的这二十个已经是……”渡边越说越没底气,他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 “陛下快要抛弃我们了!不,不是抛弃我们,是抛弃你!”总参谋长咬牙切齿地说:“毒素计划一旦不成功,你给我剖腹谢罪!好在陛下英明,早就知道用你就是用个废物!他已经在东京准备第二手计划了,细菌战役!” 渡边不发一言,其实他原本不想参与毒素计划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走到了这里。为了死去的舅舅,为了仇恨,为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如今却要为毒素计划的失败而付出自己的生命,他觉得委屈,更觉得不甘心。 “远在东京的细菌战役的第一批预备医生们,他们首先做的第一步,就是将中国人的类型,种族,全部做一个规划。这个步骤,为什么你没有?!”总参谋长继续吼道,他的嗓子微微有些疼痛,却并不能缓解内心的愤怒。 “中国人……虽然民族有很多个,可是,这个跟体质没有关系啊!”渡边委屈地说。 “我说的是种族!种族!”总参谋长骂道:“算了!你是个失败者,根本不知道中国人种族的多样性!让你找体质特殊的人群,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渡边用极小的声音抱怨了一句:“种族不就是民族吗?”声音细微,只有站在一旁的红叶凛才听得真切,正在气头上的总参谋长什么都没听见。 红叶凛其实也并不清楚总参谋长所说的“种族”二字的真实含义,她觉得,自己如此精明都未能参透,身边这傻傻的渡边,恐怕更是不懂吧? 于是,她一说先笑地问:“总参谋长,你说的‘种族’恐怕跟中国人的汉族无关吧?” “还是你聪明!”总参谋长愤愤地说,却并未点明什么。 红叶凛壮着胆子问:“难道是……”她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种族,只是猛然脑海里想起小的时候,在书里看到过“食人族”这个称呼,于是,半带玩笑地说:“难道是食人族吗?” 渡边偷笑了一声,暗道:“幼稚!” “没错!”总参谋长的反应却让渡边吓了一大跳:“就是类似于食人族!当然,还有什么种族我们并不知道,但是东京细菌战役里的预备医生们已经快速找出中国人里仅有的其他种族了!实验对象找到没有我不清楚,可是人家着手的第一步计划就比你强!” 渡边忍不住了:“食人族只有故事书里才会出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种族啊!” “那是你笨!”总参谋长骂道:“当然,细菌战役里的医生们到底有没有找到食人族我不知道,可是人家这种才是实验计划的多样性!对了,他们远在东京,都知道就在这个上海城内还有贪狼族!为什么你不知道?!” 渡边一愣:“什么贪狼族?” 总参谋长摆了摆手,明显是不耐烦了:“连贪狼族都不知道,等着剖腹谢罪吧!” 于是,“贪狼族”这三个字仿若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硬生生地在他的脑海里凭空念叨了一整晚。 直到凌晨,东边地平线上朝阳在薄雾的笼罩中一点点地升起时,渡边再也忍不住了,赶紧给千叶卫打了个电话,不为别的,只想了解一下目前东京细菌战役的进展情况。而关于“贪狼族”这个对他来说新鲜的名词,他总觉得,对于千叶老师也一定十分新鲜,于是,他并不打算问他。 然而,却从千叶卫的口中得知,细菌战役的准备已经在进行中了,里面有很多日本顶尖的化学家和医生。 “就是这两天,估计要把他们带到秘密基地吧?哦,对了,我听说你在帝大医学部的那一届好几个人都被选上了,你当初在帝大的藤本老师也选中了。”千叶卫说。 这是一个重要信息! 渡边又直接打电话给藤本,寒暄了几句后,便直接进入主题:“我想请教一下老师,贪狼族是个怎样的种族啊?” 藤本并不知道远在上海进行毒素计划的核心人物就是渡边,不过,他也没有说明自己被选入细菌战役这一细节,毕竟,这种事情是属于军事机密,更何况,只是听说被选入,正式通知还没下来。 只不过,既然学生提问,他也是要回答的,不说重点就好了。于是,他讪笑道:“哦,其实贪狼族这个称呼就是个噱头。听说是中国人里,有一个族群他们是以贪狼星作为人生的信仰,号称自己是从贪狼星来的。呵呵,真是愚昧的中国人。” 这下渡边放心了,原来只是个噱头啊! 不过,他依然不甘心地问了句:“那这些贪狼族人的身体跟寻常人有什么不同呢?” 一句话问到了计划的核心,于是,藤本打了个马虎眼,说:“这就不知道了,其实,也不一定是中国人吧?我记得很多年前,有个中俄混血的男孩到我这里来问过贪狼族的事情呢!当时也没太在意,早知道就留下他的地址了。” “中俄混血?”渡边在心里嘀咕着:“贪狼族?人在上海?中俄混血?难道是……安东?” 看来,要去拜访拜访安东了。 有了这个线索之后,渡边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只是,红叶凛边帮他整理领口,边提醒道:“你要去拜访安东?现在恐怕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我得加快速度了!等下我先去一趟安东家,然后得赶紧赶回酒厂,给药人们喝最后一杯毒酒……哎呀,就怕时间来不及。” “安本华死了。”红叶凛懒懒地说。其实,她的心中早就担心极了,想去安慰安慰安东,想去陪陪他,哪怕,站在他身边什么都不说都行。可她根本没办法将自己的思念和担忧表露出半分,只能用这懒洋洋的,无所谓的言语,道出心中的苦闷。 谁知,这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渡边更是放心了,他笑道:“那我作为老同学,就更要去见见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5章 我就是 渡边开着车子带着红叶凛一起来到安府家附近,做了一路内心挣扎的红叶凛终于开了口:“你去他家吧!我就不进去了。” “怎么了?”渡边拐了个弯,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我跟安东以前就有点小误会嘛!反正……他也看不上我,”红叶凛这话说得心里酸溜溜地,仿佛吃了个尚未成熟的大酸桃,心和眉眼一同憋屈了起来:“再说了,他那么聪明,我要是跟你同时出现在他家,万一,他发现了我们的真实动机该怎么办?” 渡边没想那么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只要跟红叶凛在一起,脑子都转不动,也不想转,本来看问题虽然不快,但是也很深入的他,在面对红叶凛那张妆容美艳而精致的脸时,大脑总是一片混乱。 “好吧!那你逛一会儿街就回家?”渡边温柔地问,旋即,又改了口:“这样吧,要不你先去酒厂,帮我把最后那杯毒酒给那四个人喝了。等我赶到酒厂的时候,可以正好观察他们的反应,节省时间。” “哦,好啊!”红叶凛虽然有些不大情愿,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她笑了笑,说:“你可真狠,最后的毒酒让我给他们灌下。” 渡边吻了吻她:“我们是为陛下做事,这件事结束后,我们立即结婚。” 纵然红叶凛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也依然笑眯眯地回应他:“好啊!” 渡边沿着一条宁静的上坡路走向安府,也不知是安本华刚刚去世的原因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条路有着不同往常的死寂。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仿若朝阳透过树叶间隙投射下来的光斑都能让他听见初秋的声音。 远处街市上的烟火气息,仿佛被这树荫弥盖,遮了个严严实实,丝毫透不进这里。远远地向着安家府邸望去,门前也没有仆人进进出出,更没有吊唁之人的靠近。 人走茶凉,此番已是不同往昔。 他一个人踱步走进花园,踏着石板路走向大门,越往前走,他的心里就越发觉得怪异,他前后回头望去,也是没有半分人影。 难道安东不在家? 又或者今天是安本华下葬的日子? 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没人啊! 渡边带着满腹狐疑对着宽敞的大门象征性地敲去,稍稍用力,大门竟然开了。他好奇地探头向里望去,却只见安本华的遗像赫然挂在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 渡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紧,总觉得照片里的安本华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他的心底有些发虚。 客厅的正中央放着两口棺材,不用问,安本华的尸体一定正躺在里面。 可是,旁边另外一口棺材到底是用来干嘛的?渡边心里没有底。虽然在他手下已经死了十六个人了,可对尸体的恐惧依然飘忽在他心底。 他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刚准备怯生生地问一句是否有人,却听见在他身后有个苍白无力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来做什么?” 说的是日语。 渡边吓得两脚发软,若不是右手依然扶着门边,恐怕,他真的会像跑丢了轮子的车,跌跌撞撞地翻滚到一边。 回头望去,却见安东正坐在门后的地面上,手里拿着一瓶洋酒,十分颓废而乏力地灌醉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肆意疯狂的胡茬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他的遭遇。他的眼睛因为疲惫和绝望而显得无神,正呆呆地看向前方,一个似乎旁人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你怎么这副模样?”渡边拧着眉头,试图想要拉安东起来,不想,安东却拒绝了他。他张了张嘴,努力地想要去安慰他,开了口,却变了味:“难道你们中国人死了亲人的时候都是这般模样吗?怪不得天皇陛下想要……” “砰!”安东不耐烦地将手中的洋酒用力地砸向一边,瓶子砸到茶几上,里面残余的洋酒正咕噜咕噜地涌了出来,瓶子没碎,似乎质量很好。 渡边想着今天来的目的,于是,他换了个口气,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个时候你最需要的就是安慰了,”渡边回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家,又问:“你家仆人呢?” “被我遣散了。”安东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说的是一个平常无奇的事。 “牧小满呢?这个时候你最脆弱了,她去哪儿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把她叫来?” 安东没回答,蜷缩着自己,将头埋在双膝中间。渡边看这情形便知道“牧小满”这三个字已经不能再说了。他尴尬地站在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觉得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再这儿跟安东耗着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安东,我想来问你件事。” “嗯。”安东知道,渡边这个时候出现在家里,绝非来吊唁这么简单,可是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得好像活了那么大,走过了那么多的路,全部都是虚幻,全部都是梦境一般。 渡边顿了顿,方才问:“你听说过‘贪狼族’吗?” 这三个字仿若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安东的后背,他蓦地抬起头来,瞪着不知是因为始终没休息,还是哭泣了很久的泛红双眼看着渡边,满是防备地问:“谁告诉你贪狼族的?” 渡边笑了笑,洁白的牙齿显得他的笑意是那么的真诚:“书上看来的。” 他在撒谎! 这是安东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的四个字,他甚至暗忖:“既然渡边已经找到这里了,很明显,不是书里看来的,应该是和日军那边有关。而且,应该是跟他们背后的相思子毒素计划有关。” 然而,纵然安东脑海里思考了那么多,却并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哦。” 渡边急了:“你知道贪狼族吗?能跟我说说贪狼族的事情吗?又或者,你知道……谁是贪狼族吗?” 安东冷笑了一声,最后那个问题才是今天渡边来家里的真实目的吧?不过,有些事情他也不想去思考了,很累。可“贪狼族”这三个字却分明是跟牧小满有关的,虽然牧小满已经跟他决裂了,他却不能放下牧小满半分。 “你问这个干吗?” 渡边很想一笑了之地回答一声“好奇嘛”,可他转念一想,安东是何其精明的人,一个能在晚进校半年却依然能考第一的人,绝非善类!对于安东,要么说实话,要么说一个很像实话的……实话。 “最近总参谋长不是一直让我研究一些东西嘛!研究了那么久,我忽然觉得,对于医学,相比于救死扶伤,看遍生命的生死无常,我还是比较喜欢做研究。安静,干净也清爽。后来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不同的族群,稀奇古怪的名字,十分有意思。那么多有意思的族群里,竟然发现有一个叫做贪狼族的,还就在上海!我想着,你见多识广,是我们几个同学里最聪明的,就想来问问你。哦,对了,我还去问了千叶老师呢!” 渡边不知道自己这番看似十分真诚的话语,在安东的眼里却是漏洞百出。甚至是,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也无形地将千叶老师给出卖了。 安东在心底前前后后地分析了一番,觉得,渡边应该是开始着手研究贪狼族了。又或者,是想把研制出来的毒酒给贪狼族的人喝,以观察其反应。 于是,他眼睛微闭,靠在门上,淡淡地说:“我就是。” “什么?!”渡边十分意外。 “我就是贪狼族。全世界仅存的贪狼族人,现在只有我一个了。” 渡边不无意外地笑了,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自己身边,只是笨拙的自己,一直没有那双发现奇迹的眼睛。 甚至是,他十分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把药箱带来,好直接注射,也省得跑来跑去,浪费那么多时间。不过,既然贪狼族人就是安东,那么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 “我可以邀请你加入我的研究计划中吗?”渡边欣喜地问。 “怎么加入?”安东冷冷地问:“是给我喝点什么呢?还是直接注射?” 渡边根本没有听出安东话语里的异样,被即将到来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的他,大声地说:“我先给你做个检查,确认一下你的各项指标,然后……恐怕要请你喝一杯红酒了。” 安东淡淡地笑了,他的眼睛看着遗照上的安本华,出神地说:“如果你当我是同学,那就直接注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6章 崩塌 所有的事情进展得都太顺利了! 渡边开着他在汽车修理厂买来的二手汽车得意洋洋地驶向了酒厂。他之前隐隐想过,安东有可能就是贪狼族人,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安东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 真是越想越开心! 他甚至琢磨着,等下回到酒厂,先观察一下那四个人服用毒酒后的情况,做个记录。不过,按理论来说,这四个人今天喝下毒酒之后必死无疑,因为用的是十号棕瓶。 再说了,管他们是死是活呢?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贪狼族人了,只要能赶在东京细菌战役计划之前,一切都来得及! 已经准备好的最纯浓度的相思子毒素就在口袋里放着,跟安东已经约好了,这几天安本华下葬结束后,就给他直接注射相思子毒素。不打算从一号开始做实验了,直接就用这最纯的。既然是贪狼族,身体一定是异于常人的。不管如何,到时候先观察安东服用后的反应如何好了,就算是他死了,那也是为大日本帝国效忠的。到时候,跟天皇陛下表明安东的英勇和忠诚就好。 不过,安东死了才好呢!这样,就不会给东京那帮执行细菌战役计划的医生们一丁点儿机会了! 也不知道现在红叶凛给那四个人服用毒酒了没有。如果没服用那就算了,反正已经有贪狼族这个最好的药人了。 成功之后,就是迎娶红叶凛的时间了,也不知道结婚后两人该定居在哪里。 渡边就这么脑子凌乱地想着,被即将到来的幸福溢得满满的心,就好像是蓬松的松鼠尾巴,在森林气息的芳香中摇摆着,晃悠着,得意着。 他哼着小曲儿,双手扶着方向盘打着拍子,开着的车窗带来了阵阵初秋的凉风让他觉得心旷神怡。 不过,前面的路好像堵着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似乎有不少士兵在严加看守着什么,一个个的在检查着已经排成长队的过往车辆。 算了,赶时间呢!没那个闲情雅致跟在队伍后面慢慢等。换条路插过去! 然而,他奇怪的是,就算是他换了一条路走,前方依然有很多日本士兵在守着路口。这里明明是公共租界,怎么今天日本兵突然多了起来? 他探出车窗,向前看了一会儿,前方还有七八个车辆在等着检查,一一放行。似乎连欧洲人都不放过。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出什么大事了。 这样看来,总参谋长交给他的相思子毒素计划更要加快速度完成了! 眼看着前方检查速度过慢,他便下了车,来到旁边的小卖部想买包烟。刚准备付钱,余光却瞄到小卖部旁边的墙面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渡边光”这三个大字好像上帝从宇宙苍穹中扔下来的三个与天地齐平的巨型十字架,审判着连渡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罪孽,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命运里! 他一时之间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甚至有些看不懂那张寻人启事上公告出来的内容,他来来回回地读了三遍,却在小卖部店主有些怀疑的眼光中,佯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遂又丢下钱,拿起香烟,仓皇而逃! 他慌乱地坐回车里,想要点烟,颤抖的双手却根本打不开那包封好的香烟,他的心脏狂乱地跳着,脑海里努力地回想着刚才公告上的内容: 【捉拿大日本帝国的叛徒:渡边光!此人毕业于帝国陆军士官学院刑查部和帝国大学医学部,先前于柏友山酒厂研究药酒,由于心思歹毒,报复心强,今天早晨携带重要机密潜逃!市民们若是能提供重要线索,将会获得大量奖赏! 公告下印着一张渡边光模糊不清的照片!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渡边只觉得自己全身发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自主地哆嗦着,他看向前方,前方还有三辆车就轮到他了。可余光却瞄到刚才那家小卖部的店主正对着一个日本军官在说着什么,好像又朝渡边的方向指了指! 渡边大惊失色,调转车头就往回开! 一时间,身后的枪声轰鸣而起! 好在,上海的街市他十分熟悉,偶尔会带着红叶凛一起逛街的他知道哪条路是近路,哪条巷口可以让汽车前行。 他娴熟地开着车,穿梭在巷弄中,内心的恐慌,全身的颤栗,大脑的混乱,却根本停止不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更不知道自己始终尊敬而信仰的国家为什么突然说自己是叛徒了? 这是梦吧?! 昨天晚上总参谋长还在训斥着自己呢!没几个小时的时间,自己就成叛徒了?! 怎么可能!!! 渡边光越想越觉得蹊跷,他只觉得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他!眼看着实验快要成功了,从中夺走实验的最后结果,并将所有的罪名加在自己身上! 呵呵,真是绝妙的计划啊!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如此陷害自己。 他边开车绕了远路向着司令部方向快速驶去,边伸手摸向口袋里,那瓶最纯相思子毒素还在那儿静静地待着,便让他放心了许多。 真是可笑,最终药品还在口袋里,那个想要陷害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或者资本致自己于死地? 理直气壮的渡边越想越气! 他要去司令部大楼,去找总参谋长,他就不信了,没凭没据的,还能被人陷害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司令部大楼那儿戒备森严,铁门外端着枪的士兵们整装待发,似乎在等待着渡边这个自投罗网的兔子。 渡边甚至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理直气壮,明明自己没有错,为什么不敢停下车?为什么不敢亲自走上前去找总参谋长理论? 又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怕鬼敲门? 渡边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盘。他觉得,总参谋长是恐怖的,相信了贼人的话也说不定,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以外,应该只有千叶卫对自己最真了。 于是,他调转车头直接向着自家方向驶去,之前的心慌和恐惧如今慢慢地平息了下来。然而,还没到自家住宅楼前呢,便看见四面八方全部都是面无表情,训练有素的日本兵们,端着阴森森的冷枪,在等着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渡边快要抓狂了,却根本不敢下车去询问半分。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有家不能回,满肚子的疑问却无人能答。 看来,应该是酒厂那儿出事了! 于是,他又慌乱地开着车奔向酒厂,一路上暗自祈祷着,希望总参谋长不要拿红叶凛来要挟他。欺负谁都不可以欺负红叶凛半分! 然而,他还没到酒厂呢!便远远地看到酒厂所在的方向浓烟滚滚,老远便能闻到浓浓的烈火燃烧的味道。他心下一沉,放慢了速度向着前方缓缓驶去。 还没靠近,便看见最后一波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将一个伤患带上车,渡边揉了揉眼睛方才看见,躺在担架上的那人应该是柏友山。 凛呢?! 酒厂那儿一片狼藉,被大火烧得一片黢黑的酒厂只剩下了死亡的气息。那么红叶凛去哪里了?她提前来了酒厂,会不会出事呢? 渡边越想越着急,只能远远地跟着救护车后面开去。他觉得,不管红叶凛是否受伤了,医院应该会有她的身影。如果没有,那实在是万幸。而医院应该可以打听些什么。 没想到,他竟然跟着救护车直接来到了广仁医院! 这就麻烦大了,万一被广仁医院里的医护人员认出他来,那该怎么办? 可是,红叶凛是否受伤了这才是重中之重啊! 渡边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谨慎地下了车。他跟着混乱的人群,走进了医院大门。可他根本没办法靠近外科诊室大楼,更靠近不了抢救室。那里已经全部都是重兵把守了,丝毫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正踟蹰着,眼见着从前面走来一个陌生的小护士,应该是新来的。渡边暗喜,摘下眼镜放进口袋里,装作十分担忧的样子,迎了上去:“护士小姐,你好!” 小护士打量了他一番,听出他不大正宗的国语,有些警惕性地问:“什么事?” “哦,我是里面伤员的家属。我接到总参谋长的通知就赶来了,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 这下小护士更是有些害怕了:“……哦,你是日本人啊?” “是的。” 小护士声音有些哆嗦地说:“我……我也只是听说的。我听说有个叫渡边光的人设计谋害你们日本人的最高长官,在酒厂里安装了炸药。伤员都是从酒厂里送来的,好像……好像还死了好几个。” 渡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嗡了一声,有一种毁天灭地的雷声摧毁了他心底的所有世界。他的眼前一片虚无,只听见自己的嘴巴本能地问了一句:“伤员里有女的吗?” 小护士摇了摇头,说:“没有。” 渡边稍稍放下心来。 随即,小护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慌里慌张地点了点头,说:“好像……好像是有个女的,也是从酒厂大火里救出来的。之前在抢救室里抢救来着,不过,她不算是伤员了。” “啊?”渡边有些听不懂了。 “她是死者。” 渡边的世界终于全部崩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7章 替罪羊 渡边的脸色大变,苍白无力的表情好似极寒之地的冰河。 小护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回答还不够完善,可她绞尽脑汁地去回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却在慌乱中,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于是,她只能安慰道:“你……你也别担心,也许那个女的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呢!” 此言好似救命的稻草,撩拨得渡边那颗死灰的心,再次复燃了起来。 对啊!没准,那个死去的女人是牧小满呢!她不是偶尔会来酒厂吗? 虽是如此庆幸着,他的口中却还是问了一句:“你知道这个女人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好像是红色长裙吧?不过,她的衣服已经被炸得破破烂烂的了,颜色倒是能依稀分辨出来。刚送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儿在呢!不过,后来也没抢救过来。可惜了,我听我们主任说,她都怀孕了……哎,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此时,总参谋长刚刚包扎完,他倒没怎么受伤,事发时,他正从第二仓库的门口走进去,却立即被巨大的冲击力给轰了出去。虽然也有些烧伤,不过,长时间未进行军事训练的他筋骨倒是有些拉伤。 只不过,他的手下小题大做,硬是强迫着让医生们给他绑上了绷带,擦了最好的药。可就算如此,也浇熄不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烧伤的左手被绷带绑得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无力地耷拉着。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随时随地都要爆炸的心,此时,只要有一个人走进这间病房,只要没有带给他渡边光的消息,一定会收到他赠送的死亡厚礼! “报告!”一个无辜的士兵小跑了进来。 总参谋长不动声色,愤怒的右手摸向了腰间的枪:“说!” “红叶凛死了!” 总参谋长刚准备想把手枪掏出,却被这句话惊着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微微坐了起来,震惊地问:“你说什么?” “红叶凛死了!”小士兵又重复了一遍:“刚刚没抢救过来。” 总参谋长瞪大了被愤怒烧红的眼睛,满腔的怒火仿若滚滚的岩浆,迸发着冲天而起,他吼道:“我们的人全部康复后,医院里所有的医生护士,全部拉出去毙了!” “是!”小士兵单脚一并,敬了个军礼。他想了想,又道:“哦,对了,抢救红叶凛的那个医生说,她已经怀孕了,胎儿应该有三个多月了。” 总参谋长那颗愤怒的心还在沸腾着,却被这句话一下子冻成了冰窟窿。 红叶凛……怀孕了? 那孩子是谁的?我的还是渡边光的? 把红叶凛推给渡边光去实行计划前后也不到三个月。 所以,这孩子是我的?! 总参谋长那本是仇恨,愤怒的心,却瞬间放松了下来,转而变得好似那五月的艳阳天,春暖花开。他嘿嘿地笑了,大手一挥,心情很好地对那个小士兵说:“我们的生命,都是天照大神所赐予的。红叶凛既然回到天照大神的身边了,自然是有其他任务要去做的。这点,怪不得医院里的医生们。算了算了,只要他们悉心照顾好我们的人,就不去追究了。” “是!”小士兵单脚一并,退了出去。 红叶凛在这个时候死了,那真是太好了!这女人太阴了,怀了孕都不说,恐怕,是想等着把孩子生下来以此要挟我吧? 总参谋长的心情愉悦了许多。不过,这次酒厂的火灾爆炸事件着实令他头痛: 那个该死的渡边光一定是研究不出任何东西了,所以干脆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又或者,他一定是早就投靠其他组织了! 他到底是中共的人?还是国民政府的人? 不管他是哪里的,他一定是叛变了! 一定是这样!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似文文弱弱的渡边光竟然有着蛇蝎心肠。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叛变的呢? 一直以来,都以为渡边光深爱红叶凛,还以为我们可以利用他呢!没想到反而被他给利用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损失的是柏先生那个老家伙。 我大不了被陛下咒骂一顿,也许将功补过,让我去指挥细菌战役计划也说不定。这个愚蠢的毒素计划早就应该停止了。都怪我,计划选错了人。 正当总参谋长的心里翻江倒海地打着如意算盘,又一个“报告”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什么事?”很明显,总参谋长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渡边光找到了!”小士兵字正腔圆地说。 “太好了!”总参谋长翻身下床,开心地问:“他人呢?招了没?” “没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倒在医院后门那儿了,是一个小护士发现他的。现在正在一楼病房里。” “去!把渡边光的病房内外全面封锁,让他插翅难逃!” “是!” 总参谋长边说边挣扎着站了起来,筋骨还是有些撕裂地疼痛的,不过,再大的疼痛也平息不了内心的愉悦。渡边光抓到了,罪魁祸首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那么,陛下也不会怪罪自己了! 随即赶来的副官看到总参谋长艰难的样子,赶紧奔了过来,扶住了他:“总参谋长,您先休息着,有什么事儿您吩咐我去做。” 总参谋长没答话,直接问:“千叶卫怎么说?” “他说三个小时内站在总参谋长您的面前!” 牧小满睡了长长的一觉。 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安稳过。这是个无梦的黑沉的睡眠,却让她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辰光了。 她闭着眼睛想起之前的伏特加计划,心中便是一阵得意。只是,也不知道这计划实行得如何了,也不知道现在酒厂的情况是怎样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出神地望着,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半天,直到看得乏了,方才翻了个身。她蜷着身子,双腿夹着薄薄的毯子,愣神地看着窗外。四周一片安静,隐约从外面传来几声鸟鸣,却仿佛是天际间传来的乐声。 然而,却让她猛然想起前两天。 前两天,她也是这个姿势,只是,那个时候,她躺在安东的怀抱里,甜甜地睡去。就这么极短的时间,所有的一切早就不复存在。 就好像曾经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 不知觉中,一滴眼泪横跨着鼻梁,沉重地跌进另一只眼睛里。 酸涩。疼痛。 却不可以哭! 牧小满擦了擦那一滴残泪,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缓缓神。书房里的电话铃声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张什么,总之,当她光着脚小跑进书房,接起电话时,耳边听见的,不仅是吴大志的埋怨声,还有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牧小满,明天早上八点安本华下葬,你来吧?!”很明显,吴大志的声音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 “我不会去的,这个话题就不要再聊了。”牧小满依然拒绝了他。 “现在距离下葬还有一段时间,你自己好好考虑。是哥们,就听我一句劝,哪怕再大的仇恨,咱先放一放。事后再慢慢调查,好不好?” 牧小满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不去!” “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可安本华在牧先生陷入危机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嘛!你总要把这个情给还了吧?” “他那是愧疚。”牧小满淡淡地说:“对了,今天……有什么新闻没有?我一直睡到现在。” 三两句话就把吴大志的脑子给转了个圈儿:“嘿,你别说,今天还真出大事了!柏友山的酒厂着火了,好家伙,那场面,跟爆炸了没两样!” 这句话让牧小满放下心来,她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哦?怎么着火了?” “你绝对猜不到是谁干的!” “谁啊?”牧小满忽然好兴致地坐在办公椅上,食指转着电话线,笑意满满地问。 “咱班那个渡边!渡边光!”吴大志惊呼了出来:“他们总参谋长气疯了,死了好多日本人。一大早就在全程搜捕渡边光的下落,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自投罗网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前他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一个人。不过也好,是他们自己日本人干的,跟我们没关系,也省事儿了。” 这个消息对牧小满来说着实有些意外了,她万万没想到渡边光竟成了替罪羊,更是在吴大志那惊讶和感慨的声音中得知,红叶凛死了。 牧小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脑子里仍然回想着当年,她跳级到红叶凛所在的班级时,始终保持沉默的她,只有红叶凛愿意亲近她。 虽然,红叶凛的亲近也是为了接近安东。 牧小满甚至回想起当年在帝国陆军士官学院时,红叶凛和校长对她的诬陷。他们如此可憎,带着虚假的面具将她置身于冬季苍茫而冰冷的海水中于不顾。 校长早就死了。 红叶凛也阴差阳错地离开了。 本该开心的笑的牧小满,忽然觉得莫名的沉重。那种沉重,就好像第一次在中俄边境杀人时所带来的压抑,恐惧和窒息。 哪怕她后来杀死那些日本人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红叶凛是熟识的人吧?可自己也算是报了仇了啊! 又也许是所有的源头全部由渡边光承担而心生愧疚吧?可渡边光也曾经试图害死牧竹之啊! 牧小满就这么愣愣地发着呆,直到电话那一头传来“嘟嘟”声,才将她回过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8章 分析 牧小满心里明白,关于渡边光成了她替罪羊这一事,除非渡边有证人,或者,她自己站出来为他证明清白,否则,渡边这一劫恐怕是难度过了。 更何况,除了她自己以外,能证明渡边清白的证人,必须是在事发前就跟渡边在一起进出第二仓库,同时一整晚都跟他在一起的人。 而这个人,非红叶凛莫属。 然而,红叶凛死了。 所以,渡边,这一劫,权当做你杀死那些药人们所必须承担的代价吧! 牧小满叹了口气,刚准备离开书房,一个念头却仿若划破天际的火石,瞬间激起了她疲惫的神经。 “渡边既然是我的替罪羊,那么,安本华呢?他会不会真的是柏友山想嫁祸的替罪羊?” 这句声音在牧小满的心头萦绕,疯狂地叫嚣着她的大脑。她努力地平复着身心,又走回书桌旁,拿出那份满是罪恶的合同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做过的事必定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是一张攸关生死的合同。 牧小满打开书房里所有的灯,仔细地观察着这张合同。 从字迹上来看,很明显,这是於无时书写的内容,合同上清清楚楚地表明了这场罪孽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做的,不过,令牧小满感到奇怪的是: 三人地位很明显是柏友山和安本华在上,於无时只是个小虾米。那么,这份合同既然是於无时起草的,想必,起草时间一定是在谋杀之前。更有可能是在他们前往奉天之前。 而他一个小虾米,能撼动这两位比他地位高很多的大老板,显然是不合理的。很明显,这份合同是於无时给自己保命的一份文书。 而事发之前,柏友山和安本华应该不知道有这份文书的存在。 於无时是开枪的杀手,柏友山是谋杀计划的发起人。那么,安本华呢?他到底是跟柏友山合谋的,还是他是柏友山的替罪羊呢? 看着合同里的内容,於无时要求柏友山给他以后所有财产进账的五成,这一半对一半的数额其实足以掏空柏友山的大半血气。这么多年下来,柏友山有多少资产,於无时也会有多少资产,想必,於无时的资产应该要比柏友山的多很多。 反观安本华,合同里只是提及让他好好照顾阿廖沙。短短一句话,寥寥几个字到底说明了什么? 会不会是於无时和安本华合谋想要扳倒柏友山的计划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会不会是安本华和柏友山合谋杀害自己一家之后,再用计扳倒柏友山呢? 牧小满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之后,陷入了深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她身后走着,仿若窗外的那个世界和她无关一般。她坐在办公椅上,仔细地,反复地看着这份合同,却猛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安本华是这场谋杀里的最大赢家,那么,於无时起草的这份文书应该是在安本华的家里,或者公司里写的。 可这张纸非常薄,薄得好像稍微用力就会化去一般。也许是时间流逝的关系,可她在安东身边那么多年,多多少少地也了解了不少安本华的脾性。 尤其是那句“和气生财”。 安本华这人,为了能赚钱,重振家业,硬生生地把当年的少爷脾气给压了下去,他赚钱时气势恢宏,花钱时也尽是专挑最上等的去购买。 牧小满曾经在安东的书房里看过他小时候学习时所用的纸张,都是极好的品相。好的纸张绝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如此薄如蝉翼,顶多是泛黄和毛边而已。 可见,这张纸绝对不是安本华所有。 如果这份合同是安本华和於无时密谋的,那么,书写地点一定是在安本华身边。更何况,如果是他俩密谋的,那么,安东为什么要一直在等这份合同?这其中根本说不通。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安本华对这份合同也同样不知情。 那么,於无时到底是在哪里写的呢? 牧小满仔细地看着这份合同的字迹,这是份用钢笔所写的合同。仔细观察,她发现,第一个字的起笔处有着明显的墨汁不足的迹象。除了这一处,后面倒是都连贯起来了。 由此可见,这是一支有墨汁的钢笔,只是,之前忘记盖笔帽儿而已。忘记盖笔帽儿的时间并不长,绝对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所以,在写这份合同之前,这支笔应该写了其他什么东西。 由此可以推断,於无时在写这份合同的时候,应该是在一张书桌上,桌子上有一支之前写过什么的钢笔。 可於无时并不是文人,所生活的地方也没有书桌,书本之类的东西。那他是在哪里写的呢? 再看这张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面的文字笔锋锐利,却丝毫没有被钢笔的笔尖划破纸张。由此可见,这张纸,应该是在一沓本子上撕下来的。又或者,是撕完了后垫着本子写的。 那么,於无时书写合同的地方,一定是个经常需要书写什么文书的桌子上。而这张桌子,和柏友山、安本华的办公桌无关。 到底是哪里?难道还有另外一个未知的仇人存在? 牧小满的思绪进行到这里,显然是被灵感的巨石给阻挡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早已是漆黑夜空的窗外,伸了个懒腰,便走出书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当她端着咖啡杯走回书房时,随手关上了书房里的其他灯,只留下了一盏昏黄的台灯照亮着满是谜题的合同。 牧小满侧身走了过去,却通过灯光的斜面看见那份合同的空白处有着隐约的印记。 应该是这张纸的前一页被某人用力书写过,所以留下了印记也说不定。 牧小满淡淡地笑着,每个人的着笔力度各有不同,总有一些人写字时会用很大的力气,纸张背面都会显现出凹凸印记,就好像是李师傅一样。 李师傅?! 牧小满完完全全地怔在那儿了。她的心跳加速,放下咖啡杯,仔细地摩挲着这份合同,依稀能够在合同的角落里看出上面有着一些数字。 她赶紧拿出一支铅笔,轻轻地在那印记上涂抹,岁月的痕迹将这印记也抚平得快要看不出端倪。然而,却依然可以分辨出那印记上写的是数字。 52箱。 39包。 只能分辨出这些。 然而,足够了! 牧小满快要尖叫出来了,内心的激动根本无法平息。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全部都通了! 於无时应该是在卢家码头仓库办公室写下的这份合同,他既然能出入卢家码头,想必,他跟卢家是熟识的。 而他写的这份合同可以看出,前面的字迹工整,后面的自己稍显潦草。倒不是他的耐心不足,而是他写到后面,应该有什么人快要进房间了! 这个人,应该就是卢老爷,卢应昌! 不是李师傅。 否则,於无时当年就把李师傅给杀了。 卢应昌应该没有发现这份合同的内容,否则,他应该会制止这场血腥。但是於无时疑心太重,他怕自己的所有行径被卢应昌知晓,更怕自己在卢应昌那儿落入了把柄。 所以,他联合起柏友山,干脆将卢应昌一家老小给杀了。 而李师傅在临死之前应该是认出了於无时! 因为,他们本就是认得的。 於无时和柏友山是一路人,他们都疑心太重。生怕李师傅说漏了什么,干脆宁可杀光,不可放过。 卢家的仇人,也是柏友山和於无时! 所有的仇恨,血腥,痛苦,也都是源自于这两人! 牧小满发现了这么个大秘密后,兴奋的感觉不过片刻,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她在脑海中又翻来覆去地考虑了其他的可能性。试图将这个论证推翻,以此验证。直到她反复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窗外的鸟鸣欢快地唱着一首悦耳的歌,恰到好处地将牧小满那轻松的心境给撩拨了起来。牧小满开心地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清晨的凉风沁人心脾地灌进了她的心底。就算一晚上没睡,也让她心旷神怡。 原来,安东没有骗我!牧小满开心地想着。 今天是安本华下葬的日子,牧小满转头看了看时间,再过一个多小时葬礼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安东他们现在出殡了没有。 想到这儿,她快速地洗漱了一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要出席葬礼!她要紧紧地抱着安东告诉他: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当时太冲动了,是我被真相逼迫得无路可退,才错怪了你们,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一边想着等下要对安东所说的话,一边向着安府的方向跑去。直到跑到安府门前也没见着一个身影。 难道已经出殡了? 现在去,会不会来不及了? 牧竹之应该还在阁楼上!牧小满穿过前院,抬手敲响了安府的大门,她要跟牧竹之说一声,打个招呼。出殡的队伍应该走得不快,她有信心能追赶上。 她站在大门外,努力地平息着慌乱的心跳,和嘴角上扬的微笑。这个场合不是开心的地方,安东痛苦极了,她更不能表现出内心的愉悦。 然而,她的嘴角还没有放松下来,却听见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开门了! 牧小满整了整衣襟,随即,却听见一声问句:“撒宁?” 简单的两个字让牧小满的头皮瞬间发麻,这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在牧小满从奉天到上海以后听过太多的人说过,无数遍的“撒宁”却通通不是当年的那声问句。 当年,她站在荒凉的小院儿里,看着她的爹娘和弟弟惨死在床上,震惊,恐惧到动弹不得时,清清楚楚地听见的那句“撒宁”! 那个声音,那个语气,那个还有些不大地道,带有一点点其他地方方言尾音的上海话“撒宁”,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声音。好似那魔咒,一遍一遍地,从她听见的第一声起,就在她的脑海里,噩梦里,百转千回地轮番播放着。 让她生生世世都忘不掉! 而这个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参与了当年那场杀戮的“他”,到底是谁?! 牧小满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大门渐渐地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9章 原来是你 “牧小姐!”阿秋的笑脸在门后扬起,有些微黑的皮肤衬着他身后客厅里那副巨大的安本华遗照,让牧小满显得可笑万分。 凶手! 是我推断错了?还是他们太会伪装了? 阿秋见牧小满怔愣在原地,两只眼睛里放射出不甘的怒火,好似有千言万语,却用沉默无声诉说着所有的心情。 “牧小姐,你怎么来了?”阿秋又问了一句:“少爷他们一大早就出殡了,你要去吗?要不要我去开车?” 牧小满的眉头紧蹙,死死地盯着阿秋,恨不得将所有的仇恨汇聚成一把被碳火烘烤过的匕首,狠狠地扎在眼前的刽子手身上,她握紧了拳头,紧紧地咬着牙关,并没有回答阿秋的疑问,而是直接说了句:“原来是你!” 她以为阿秋会狡辩,以为他会用各种借口去开脱自己的罪行。没想到,阿秋虽然被她的这句话给惊着了,可眼睛里只闪过一瞬的惊讶之后,旋即,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好似用极大的勇气,回答了一句:“是我。” “呵呵,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牧小满很惊讶他此时的反应。 “我知道,你说的是1923年底,你家被灭门的那件事。”阿秋的声音十分诚恳,听不出半分诡计。 牧小满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诚恳的,愿意在自己的复仇计划里承担重任的阿秋,她后退了一步,笑着摇了摇头,说:“原来,你们全都是凶手!” 她后悔极了,为什么来这里之前没有带上手枪?否则可以直接一枪毙了这个心如蛇蝎的恶人! 如果直接用拳术,自己有信心可以将他打成重伤,可这门后到底有没有其他帮手,她不得而知。更何况,牧竹之还在阁楼上。 “对不起,牧小姐,当年我确实参与了这场罪孽。”阿秋倒是直白地正视了问题的所在:“只不过,我当时不是安先生的人,我是柏友山的人。” “哈!”牧小满恨恨地从喉咙里发出这么一声轻蔑地笑声,转身便走,前一晚,她想明白的所有的问题,看来,全部都是这些罪人给她设下的烟雾弹! 她甚至痛心地在想,那份满是罪恶的合同,到底是不是安本华父子临时捏造的。 骗子! 都是骗子!!! 谁知,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阿秋喊住了她:“牧小姐,我是阿金的哥哥。” 此言煞是震惊,好似无声的闷雷在牧小满的心中炸开。她不可思议地回头望着他,震惊的眼眸凝聚在这个面色被日光晒得微黑,岁月在他的脸上早已留下沧桑褶皱的中年男人。 “你说什么?!” “你还记得阿金吗?我后来听安少爷说过,阿金生前和你关系最为要好。甚至是……”阿秋硬生生地将阿金最后的死亡给咽了下去。 牧小满怔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问:“你是哪里人?”显然,她还在怀疑。 “我是湖南人。当年老家发大水,一家老小都被洪水冲走了,后来我接连打听,才知道阿金被柏友山给带去上海了。” 阿金的身世牧小满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如此看来,这个阿秋真是阿金的哥哥。可她依然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问:“可是……可是你是柏友山的人……那你应该知道阿金哥哥一直都在等你啊!” 阿秋走近了一些,说:“我当时辗转来到上海,找到了柏友山,柏友山问明我的来意后,就说,阿金帮他办事出远门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当时我举目无亲,又没个住处,柏友山看我可怜,就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他的队伍。 “我问他是什么队伍。他说想办个私人杀手组织,专门为他效力的组织。如果我愿意,他会栽培我,到时候也会让我去见我弟弟。我就想啊,兄弟俩都在他手下做事,也算有个照应。我就问他,阿金是不是这个组织的。他说不是,说阿金生性懒散,不是做这块的料。 “当时我也很感激他能给我弟弟一个家,他能在洪水中救了我弟弟,那真是我们弟兄俩的大恩人,所以,我就答应了他。我本来就会一些拳脚功夫的,比我弟弟强一些,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早就摸清了我和阿金的底细了。 “接着,他带我们去城郊一家宅院里,请人培养我们,我们真刀实棒的练,后来才知道,教我们的,就是於无时。可我一直没见着我弟弟,柏友山就说,阿金去东北帮忙运货了,我也就信了。 “为了报恩,为了见我弟弟,我疯狂的练习,可是你知道,人的拳术练习不光是力量和速度,灵巧性,有时候也是需要天分的。我们几个再这么练,似乎都不及於无时半分。那个时候我很开心,想努力成为於无时那样的,为柏友山效忠。也因为大上海的繁华想要在这里安家,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海人。 “这样,我和阿金,在上海就有一个真正的家了。所以啊,我努力地练着拳脚功夫,也努力地学着上海话。我的语言天分还不错,虽然还带有一点儿家乡口音,但是跟上海本地人交流已经无碍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柏友山告诉我们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奉天。我想着,阿金去东北帮忙运货了,所以,我以为他要带我们去运货,东北山匪多,带着我们几个人多也安全。谁知,去的竟然是你家……” 牧小满的拳头依然紧紧地捏着,她不愿回想这段恐怖的回忆,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见当年血腥杀戮中的那些人。她恨恨地说:“杀我爹娘的时候,你畅快吗?” “牧小姐,你误会了!”阿秋连忙解释道:“事实上,我们这个组织里的所有人,除了於无时以外,都不知道那天将要面临的计划是什么。而你爹娘,是被於无时开枪所杀。当年柏友山之所以要带着安本华去,就是想把所有的罪孽都栽赃在安本华的身上!” 牧小满没有说话,毕竟阿秋的这段陈述和她预想的无差。 “更何况,我们组织里的这些人,都是在苦难之中被柏友山所救,更不会因为这场灭门之案敢多言半分。” “那你后来见着阿金哥哥了吗?” “没有。” 牧小满冷笑:“谋杀成功了,柏友山难道不给你们一些奖赏吗?” “非但没有,而且,我们组织里的所有人,都被於无时追杀了。”阿秋平淡地说出这件当年让他胆战心惊,日夜生活在恐惧里的往事。 牧小满诧异地看着他,希望他说下去。 “事情结束后,我们坐火车直接回上海。就在这回程的路上,於无时奉命一个一个地将我们都杀掉。其中,柏友山最想杀的,就是我。” “为什么?”牧小满惊讶了。 “因为我的声音被你听到了。”阿秋苦笑着说:“也不知道是我暴露了声音的关系让柏友山心起杀戮,还是他早就有计划想要抛弃我们组织里的所有人。总之,当年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临时组织,除了我以外,全部都死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因为安本华,安老爷。”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所有的事情都说通了。阿秋在叙述的过程里,牧小满观察了他所有的表情和动作,并没有看出半分撒谎的迹象。 阿秋接着说:“是安老爷帮我制造了假死的迹象,让柏友山去看了,蒙混过关。从此以后,我改名换姓,换了身份。可我还是想要去见我弟弟啊!我弟弟到底在哪里,根本没人知道。我也不好去问安老爷,他帮了我那么多,不好再麻烦他了。 “更何况,我们当时组织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安本华被柏友山给陷害了。可碍于於无时的关系,没人敢动柏友山。安本华心有怨气,却根本无从发泄。直到后来,阿金死了。是被柏友山杀死的!”说到这儿,阿秋的眼睛里露出了愤怒的血丝,他的声音在发抖,全身都在抖。不知觉中捏起的拳头,竟然顺着胳膊,露出了仇恨的青筋。 “你知道?” “我知道。可我根本奈何不了他,因为开枪的,是於无时。当初在卢家码头的那场挑衅,就是柏友山故意演的一场戏! “一来,他确实想要码头。二来,他想把所有的脏水全部泼到牧竹之牧先生身上,以此来削弱牧先生在上海滩上的地位。而那个时候,阿金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了。他就想在那场混乱中乘机除掉阿金,把阿金的死,栽赃在牧先生的身上。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阿金那天带你一起去了。”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牧小满在他那愤恨的语句中,一点点地回想着当年亲眼看见阿金在她面前死去的画面。好似阿金不屈的头颅,依然在那飘雪的夜空中倔强地望着天,望着他不甘的人生尽头。 “是安东少爷后来帮我分析的。这些他都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他知道,阿金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他不想让你再去回想起当年可怕的画面,他只想帮你报仇。用一种让柏友山最痛苦的方式,报仇。” 牧小满苦笑着低下眼帘,她知道自己对安东的心其实并不坚定,稍稍一个风吹草动,一个看似对安本华不利的证据,就会让她想要跳出安东的世界里。然而她也明白,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在防备,疑心而已。 疑心得,就好像是满身防备的於无时一样,眼里快要没有爱,没有任何感情了。 她不能这样,她还有安东拥抱,还有牧竹之要去照顾,对了,牧竹之! 她连忙问:“我爸爸还好吗?” “牧老爷身体很好,他在阁楼上,三刀在陪着,我带你去见他。牧小姐,今天就留在这儿吧!少爷现在真的很需要你。”阿秋边说,边转身带着牧小满走进大门。 牧小满刚踏进大门,还没回答他,身后便传来一声汽车将近的声音。 是安东回来了!? 她欣喜的转头望去,却看见一辆黑色的,崭新的别克轿车停在安府大门前,跟在轿车后面起步跑着的,是步履一致,单肩背枪,表情阴森恐怖的日本兵! 她猛然想起酒厂的事情,想起红叶凛已死,想起死伤众多日本官兵,更想起了她的替罪羊渡边光。霎时,她只觉得心脏莫名的轰然猛烈跳动,头皮一阵发麻。 轿车的车门打开了。 走下车的,是脚蹬擦得锃亮的军统黑靴,一身干净整齐的军黄色日本军服让他的周身仿若笼罩在森冷的黑雾之中,腰间的枪套是皮质的,仿若套着的不是手枪,而是冒着火星的炸药。 来者虽是高级军官,看来,还是个新官。 牧小满莫名地全身寒战,看着来人那一头卷曲的头发,和有些微胖的身型,倒吸了一口凉气:“千……千叶老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0章 师生再战 千叶卫面无表情地整了整扣得有些紧的领口,冷冷地盯着牧小满那张闪过一瞬惊讶到慌张的脸,过了好半天,才说:“听说安本华先生去世了。” 顷刻间,牧小满的脑海里翻云覆雨地想了所有千叶卫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素日冷静的她,在千叶卫的面前总是有些自乱阵脚。 不管内心慌张如何,也不能输了场面。 牧小满露出有些惊讶的微笑,说:“我跟千叶老师一样,来晚了。” “你也是来吊唁的?”千叶卫莫名地一问。 “是的。”牧小满刚刚脱口而出,却又后悔了。 千叶卫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处于什么动机?他之前不是已经跟深泽回日本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看他穿得这一身,和他身后那些保驾的士兵们,显然身份、地位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军服是新的,军靴是新的,就连这车,也似乎是全新配备的。车上没有其他人,显然,当下所有的排场,都是千叶卫带来的。 难道说,是因为酒厂事件? 牧小满刚想到这儿,忽闻千叶卫淡淡冷笑一声:“你和安东的感情一直不错。” 牧小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千叶卫的笑容下隐藏着万千刀刃在等着她不经意的茫然走过。看来,接下来的回答必须小心谨慎才是。 如果千叶卫真是因为酒厂事件又回到了上海,恐怕有些事情会很棘手了。毕竟,听吴大志的口气来看,似乎这次死伤太多日本人。 牧小满甚至琢磨着,千叶卫出现在安府门前的动机,应该也没那么简单,绝对不只是吊唁而已。看他有些泛红血丝的眼睛,可见,他前一晚必定忙于事情的繁乱而尚未休息。如果他真是因为酒厂而来安府,恐怕,千叶卫是顺藤摸瓜来调查的,有些事也许会波及安东。 安东,现在是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不能让他再卷入莫名的危险中了。 于是,她转而目光一凛,正色道:“我和安东分手了。” “哦?”千叶卫的眉毛稍稍一提,旋即笑了:“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分手了。” “这是真的,我提的,从此以后不想再相见了。” “可你现在还不是又来了?”千叶卫扬了扬下巴,得意地笑了。 “我专门晚点来的,因为他不在。”牧小满面不改色地说。 千叶卫不笑了,他皱了皱眉头,又问:“什么时候分手的?” “或许三天前?又或许一周前?”牧小满笑了:“我不记得了,有好几天了,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回答倒是让千叶卫有些相信了,可他还是继续追问:“看来你真的不在意他了。怎么?他这次是做了对你不忠的事情了吗?” 千叶卫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却让牧小满的防备神经再次警觉了起来。 这不是千叶卫的风格! 自己学生谈恋爱,分分合合这根本不是一个做老师该过问的事。就算关系再怎么好,千叶卫都始终没有这种好奇心。而如今,他倒是问得详细了起来,难道说,他真是因为酒厂事件而来? 从昨天早上事发到现在,确实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从东京赶来上海,并了解一些事情的概况了。 所以,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关心,而是在做调查吧? 更何况,牧竹之还在安府里,如果被发现的话…… 牧小满想到这里,后脊的冷汗莫名地伸出了触角,她却佯装坦然般地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如果千叶老师想知道的话,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说罢,转而又装出十分生气的样子,怒道:“真没想到安东父子俩竟然是这种人!” “哦?”很显然,千叶卫好奇了:“看来这背后有故事。” “这里不是说故事的地方,要不,千叶老师,去我家坐坐?” “不了,我今天是特意来看安东的。既然他不在……不过,你知道安本华下葬的地方是在哪里吗?”千叶卫再次试探。 牧小满眉头微微蹙起,转而看了一眼身旁的阿秋,阿秋并没有看出他们两人之间的水深火热,于是,便道了个实话:“哦,是万国公墓。” 牧小满佯装恍然大悟:“哦,也是那儿啊!” “是,上海滩上的名人大多都安葬在那儿了,老爷最后的尘埃也归于那了。”阿秋如实道。 千叶卫笑了:“虽然距离上次牧竹之先生的葬礼不久,可我不记得万国公墓在哪里了。牧小满,你带个路吧!” 牧小满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控制的不情愿,千叶卫瞬间捕捉到了,好笑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 牧小满嗔怪道:“千叶老师,我就是不想见到安东才故意来的这么晚的……”事实上,她心里明白,千叶卫是想当面对质,去看看自己撒没撒谎。 “既然你已经选择放下他了,那么就应该坦然面对一切。爱情里,真正的放下,是当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却发现早已云淡风轻了。”千叶卫说完便打开车门,径自坐了进去:“上来吧!顺便跟我说说你和安东分手的故事。” 牧小满自知这一关是逃不过了,于是,转而对阿秋交代说:“你跟三刀说,没必要在安府这里帮忙了,我跟安东的缘分已尽,该散,就散了吧!” 说完,她大踏步地走近车旁,犹豫了片刻,也只能坐了进去。就不知道三刀能不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了。 从安府到万国公墓的这一路,牧小满将深泽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千叶卫说了个遍。甚至将当年奉天自家小院儿发生的那场血腥也和盘托出了。 毕竟,这些都是实话,千叶卫不可能抓出什么把柄来。 到达万国公墓的时候,能看到人群已经陆陆续续地散去了。牧小满估计,这都是来送安本华最后旅程的拥护者们。 只是,当千叶卫的这辆车子,和身后众多日本士兵的阵仗出现在万国公墓前方的时候,着实让很多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牧小满深吸一口气,下了车,跟随着千叶卫一同走进墓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1章 内心戏 万国公墓的墓园因为刚才围观者的离去而显得越发的冷清。 千叶卫带着牧小满和身后众士兵阴森而整齐地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两旁的樟树高大而挺拔,淡淡的树木清香遮蔽了初秋的阳光,却带不走墓园里化不开的死寂和凄凉。 牧小满越是往前走,心里越是没有底。她怕见到安东,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安东。如果不是千叶卫在旁边,她会用千言万语对安东诉说心底的难过和歉意。 可如今她不能,她摸不清千叶卫再次来到上海的目的,如果是因为酒厂事件,那么千叶卫这么精明的人,早晚会查到她头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绝不能让安东卷入其中。更何况,安东本就和酒厂事件无关。可自己和安东的关系摆在那儿,保不准会让千叶卫深入调查,反复怀疑。 她就这么忧心忡忡地跟在千叶卫身边,每走一步,双腿都好似灌了铅般的沉重。 千叶卫冷不丁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地问:“怎么?你很紧张?” 牧小满心底一惊,面不改色道:“我不紧张,我心烦。”这倒是一句实话。 “烦什么?”千叶卫的步履不停,顺着一道道墓区向前走去,他依然在观察着牧小满,却又放眼在众多墓碑中寻找安本华的名字。万国公墓才修建没几年,墓碑不多,找起来倒不怎么困难,只是,他还要时时刻刻地提防着是否有可疑之人在此跟踪。 千叶卫虽然是教刑查的老师,可他也是军人出身。军人惯有的警惕和谨慎他与身俱来,再加上总参谋长之前的部署疏漏,造成了酒厂火灾的惨剧,更是让千叶卫这次来上海更是小心万分了。 毕竟,目前还没人知道,他是来接替总参谋长之位的。只要这次酒厂事件的全部始末调查出来,上海区的总指挥官就是他千叶卫的了。 纵然他不想,可这是陛下交代的命令,他必须遵从。只要遵从,必定从最狠,最直接,最深入的调查抓起。任何人,他都不会放过! 更何况是身边的牧小满。 千叶卫边走边乜斜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慌张。 众人往前又走了数十米,拐了个弯,刚来到追思区,便看见一个身影失魂落魄地,蜷缩着自己靠在一方墓碑上,将头埋在双膝间,初秋的风微凉,轻轻吹拂过他瘦削的肩膀,让牧小满的心底一阵酸涩和心疼。 她皱了皱眉头,远远地看着安东,却觉得所有的言语都成了心底难以言说的巨石,不动如山,堵在心间。她紧紧地捏住了拳头,削剪过不久的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里,和她紧紧咬住的牙关一样,生生地疼。 千叶卫的余光发现了牧小满的不对劲,只是,他还尚不能确定牧小满是否跟这次酒厂事件有关,更不能确定安东是否参与了这次酒厂事件。他只能不动声色的观察。 许是众人走近的脚步声大了些,终于让安东发现了异样。他颓废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众人,本是黯淡的目光却在看到牧小满的那一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然而,他眼底的火光只燃起了一瞬,便被牧小满那冷漠冰霜的脸庞给熄了下去。 其实,牧小满看出了安东内心波动的心情,她看着安东那泛着青色胡茬的脸,看着他泛红的眼睛遮蔽了本是蓝色眸子的神采,看着他灰蒙蒙的表情和痛苦的心,她只能尽量克制着自己早在心底崩溃决堤的眼泪,狠狠地对自己说:“牧小满,在千叶卫面前你必须伪装出对安东仇恨至极的模样!” 安东慢慢地站起身来,难过地看着牧小满,张了张嘴,过了好半天,才克制住酸涩的眼泪,沙哑的声音已然没了力气:“你来了。” 牧小满生怕自己的小动作被千叶卫的余光收了去,于是,佯装轻轻松松地将双手放进裙摆上的口袋里,扬了扬眉毛,故作轻松地说:“我是个引路人,只是帮千叶老师带路的。” 然而,她的双手却在口袋里死命的捏着拳头,在心底呐喊着:“不是的安东,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错怪了安叔叔!我已经全都明白了,我不该那天对你说那样绝情的话,我不该不听你所有解释就冲动的说分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心底所有的言语伴着耳边拂过的初秋的风,淡淡地散在秋日的阳光下,毫无踪迹。 安东难过地看着牧小满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感觉自己的心,早已痛得快要窒息。他缓缓地垂下眼帘,再次抬起时,却礼貌地对着千叶卫道了声:“千叶老师。” 千叶卫在旁边一直观察着这两人的所有表情,并没有看出丝毫端倪,他正琢磨着,如果牧小满这一切都是伪装,看来她的伪装功力已经炉火纯青了。虽然她极聪明,不过,应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步这么快的吧? 他皱了皱眉头,对安东点了点头,说:“我刚下飞机就听说你家的事了,我来看看你和你的父亲。” 安东微微欠了欠身,表示谢意,眼睛却总是不自主地看着牧小满,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解释,却终于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之前所准备的所有证据,现在全部成了他脑海中的乱麻,剪不断,不理都很乱。 不过,千叶卫来这里,可不是看他俩闹情绪的,于是,他单刀直入地半是关心,半是审问般地说:“我听说你家那个管家也去世了?” “是的。” “管家是和令尊同一时间去世的吗?”千叶卫又问。 牧小满立即警觉了起来,千叶卫分明是在做调查了,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怀疑酒厂事件是安东做的?她紧张地手心冒汗,放在口袋里捏紧的拳头不经意间却碰到了口袋里的一个小瓶子。 哦,是那天晚上从渡边实验室里偷来的十号棕瓶。 这下倒是让牧小满清醒了许多。安东本就跟酒厂火灾事件没有任何关联,所以,不管他怎样回答,都不会有任何破绽。而自己站在旁边,任何表情,动作,都会让千叶卫有所怀疑。更何况,牧小满站在安东面前,几次想哭的冲动差点坏了局。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对千叶卫礼貌地说:“千叶老师,你们先聊,我到旁边去看看。”说话间,根本没有看安东一眼,余光却在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他已碎成玻璃渣的心。 千叶卫不置可否地问:“怎么?不跟安东叙叙旧吗?” 牧小满淡淡一笑:“不了,你们先聊,看到安东,我总是能想到我那童年被颠覆的命运。”说完,不等千叶卫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对不起,安东,这个时候我真的不能在你身边,那样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请原谅我的伪装,曾经都是你在保护我,为了给柏友山和於无时最沉重的打击,你在我身后做了那么多铺垫,只为保护我不受伤害,而我,却傻到认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酒厂的事情是我做的,我不能把这所有的一切波及到你身上。而你,是我现在最想保护的人。 请原谅我的愚笨。安东,你等了我那么久,就请再忍耐一下,再等一下。等酒厂火灾调查过去之后,我定会跟你解释这一切。 千叶卫瞄了一眼安东那已被牧小满的绝情话语抽空得灵魂都不剩半分的躯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算了,牧小满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等过段时间她气消了,你再跟她解释解释。” 安东摇了摇头,心痛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睛只追随着牧小满的身影,消失在日光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2章 暗藏杀机 牧小满一个人站在不远处,身后的众士兵们仿若如山的巨浪,时时刻刻在她身后提醒着她,危险将近。 她只允许自己在安东的情绪里感伤片刻后,便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刚才在安府门口见到千叶卫到现在,所有的点点滴滴。 毕竟现在,是她仅有的片刻宁静时光。她要用来思考千叶卫在此时出现的动机。 千叶卫的着装很明显是高级军官的配备,和之前他们那个总参谋长的装束有些类似,却又不尽相同。所以,千叶卫这次来上海,应该是有备而来,带着任务,带着计划,带着他如猎鹰一般的双眼,来调查酒厂背后所有的动机和阴谋。 他的调查结果,应该关系着他的升官之路是否顺利。而这个官,应该和那个总参谋长差不多大小了。之前听说,他的母亲被扣押在总参谋长的府邸里。如果,他们以千叶卫的母亲作为砝码,恐怕,千叶卫这次调查不下狠手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深泽不在这里。 好在,现在渡边是替罪羊。可万一千叶卫查出什么来,该怎么办呢? 牧小满就这么边想,边远远地瞄着千叶卫和安东谈话的身影。她叹了口气,心,再次因为安东这几日瘦削了大半而心疼不已。可她的心疼还没来得及渲染情绪,却看见从万国公墓的大门外跑进来两个小士兵,从那两人的神情来看,应该是来汇报什么任务。 会是什么任务呢? 牧小满看着那两人跑到千叶卫身边,似乎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随即,千叶卫便和众人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让牧小满突然想到: 千叶卫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管做什么,必定深查到底。他绝不是心血来潮想要带着自己到万国公墓来,他应该是开了双枪。一方面将自己带到这里来,控制着自己,另一方面,恐怕他已经派了什么人背后做好调查了。 他们会去哪里调查呢? 牧府! 牧小满的心蓦地收紧,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渐行渐近的千叶卫,脑子里慌乱地回忆着家里有没有什么伏特加计划中留下来的把柄。 从千叶卫那自信满满地,向着自己大踏步走来的军姿和表情来看,牧小满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甚至是,他们越是逼近,越让牧小满觉得窒息不已。 好久都没有祈求过的牧小满,此时却在心底大声地呼唤着万丈苍穹之外的贪狼星,只希望千叶卫的手下们在牧府里什么都没找到,什么都发现不了。 跟在队伍后方的安东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一片枯叶,被一只叫做牧小满的蠕虫啃咬得抽离出最后一丝茎叶,只剩下那仿若被微风便可碾压成末躯壳,一步步地,沉重地,向着牧小满的方向走来。 牧小满深吸一口气,双手还插在裙摆的口袋里,死死地捏着那个十号棕瓶,防备的双眼却微微笑着看向千叶卫,说:“千叶老师,我们可以走了吗?” 千叶卫从之前牧小满和安东的神情中并没有发现丝毫端倪,心中正烦躁不已,恰巧刚刚来报的小士兵们又说在牧小满的家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就奇怪了。 千叶卫的心很烦,脸上倒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对牧小满点了点头,说:“顺路,我送你。” 牧小满犹豫了须臾,转而一笑:“那就麻烦千叶老师了。” 这个时候决不能拒绝! 牧小满相信,不管刚才那两个小士兵对千叶卫回报了什么,刚才千叶卫走向自己的这段路里,他必定脑海里思考了很多。如果自己真的陷入危机,刚刚开口先说话的,应该就不是自己,而是他了。 所以,目前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只是暂时。 如果拒绝,千叶卫必定会派人跟踪自己,哪怕自己回头跟安东解释些什么,都会被这帮千杀的日本人盯梢。 于是,牧小满跟着千叶卫一同走出万国公墓的大门,来到轿车旁,刚刚拉开车门,却听见身后传来安东那声不大不小的声音,那么凄凉:“……小满。” 牧小满紧紧地抓着车门,停顿了不过一秒,便佯装没听见似的,坐进轿车里,关上了车门。 没有再看安东一眼。 也没有看到他站在枯黄的秋日下,一点一滴地任凭着牧小满带着他的心,走向绝望。 更没有看到他蹲坐在万国公墓大门前的小河边,任凭自己的眼泪和伤心,随着河水的哗啦声流向远方。 千叶卫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牧小满,她以前便是安静,不多话。今天的她似乎跟之前也没有变化。 这么说,她真的和安东分手了。所以,酒厂的火灾事件也应该和安东无关。 那么,到底和牧小满有没有关系呢? 虽然牧府没有搜出什么,那会代表牧小满就是无罪的吗?渡边绝不是凶手,他没有作案的动机和时间。那么牧小满呢?她敢面对火灾之后的所有伤亡吗? 千叶卫边想边看着小士兵将车开往牧府的方向。车内沉默了许久,千叶卫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心情好点了吗?” 一语双关,看她怎么回答! 牧小满神经紧绷,瞬间明白了千叶卫的用意,她深吸一口气,叹道:“要说心情好,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安东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我现在对他,只能用‘失望、心冷’这四个字去评价了。” 她轻轻巧巧地将话题转开。 千叶卫却故意将话题往酒厂火灾事件上引:“这几天你一直在为这件事烦心?” “是的。烦到不想去见任何人,吴大志之前喊我去帮忙安本华的葬礼一事,我都没去。我不想见任何人。”牧小满总觉得千叶卫的问意不在此,在酒厂。 “那你这几天不会就在家里待着吧?”千叶卫笑了:“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往往是最脆弱,最想找人倾诉的。” “我当然找啦!否则还不憋死?”牧小满苦笑着,却已经明白了千叶卫的用意了。 “你找的谁?” 牧小满转而对他一个阳光的笑脸,说:“千叶老师,你猜!” 审问时,将问题抛给对方,方能占据大局的主导。千叶老师,这可是你教我的。牧小满暗想。 千叶卫一愣,说了个不大可能的人:“吴大志的未婚妻?” “当然不是。”牧小满笑着摇了摇头。 千叶卫冷笑:“该不会是渡边吧?” 果然!千叶老师,你在怀疑我!你在调查酒厂火灾事件,你已经调查到我头上了!你一定不相信渡边是凶手! 牧小满终于证实了内心的猜测,她微微低下头,说:“是我爹娘。” “哦?”千叶卫意外了。 “这几天,我一直把自己锁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我不想去见任何人,不想看到任何人。我好怕,怕我所接触到的任何人,都跟安东一样,是带着面具来接近我的。”牧小满的声音因为有些害怕而微微颤抖,她倒是反利用这颤抖的声音,来证明自己的脆弱和无助,所以,她稍稍用了点哭腔。 “可你总是要走出去的。”千叶卫再次诱导着她。 牧小满再次摇了摇头,说:“我把自己关在地下二层,那里有我爹娘的灵堂。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伤心难过的时候要喝酒了,因为酒精可以麻木神经,麻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可以麻木眼泪,麻木自己的心。我就在那里,把所有的事情跟我爹娘的照片说了一遍又一遍,因为我太不甘心了,我太震惊,太害怕,太惊讶了。” “哦,原来你是这么倾诉的。”千叶卫似乎是在对自己说,旋即又道:“那也没必要说很多遍吧?” “痛苦来临的时候,人总是喋喋不休的。总觉得,那件让自己伤心的事说上一百遍都不足够。呵呵,”牧小满笑了:“正好家里有些酒,我就边喝边诉说,喝的多了,说的多了,也忘记自己到底说了多少遍了。不过,倾诉是一件好事,现在我的心,畅快了许多。” “喝的什么酒?” “伏特加。”牧小满佯装轻松般地,看向窗外。 千叶卫的头更痛了:难道真的是我调查的方向搞错了??? 再试一试! 最后再试一试! 千叶卫淡淡地对牧小满说:“既然畅快了,舒服了,那么也该走出你的悲伤了。” “是的。” “最近酒厂出事了,你知道吗?” “啊?”牧小满猛地回头,好像第一次听说这则消息似的,露出震惊的模样:“出什么事了?” 千叶卫偏过头,定定地盯着她,冷冷地说:“火灾,爆炸。酒厂几乎全毁了。” “那……有人受伤了吗?”牧小满问了个很安全的问题。 “有!很多!我们的人死伤很多。”千叶卫依然盯着她,说:“我等下要去广仁医院,伤亡人员都在那儿,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牧小满警觉到,原来千叶卫是想带她去医院,直面这场灾难,想观察她的反应如何。 看来,千叶卫还是没有消除对她的怀疑啊! 看来,接下来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着自己呢! 看来,从刚才到现在,甚至是等下去医院,千叶卫将要做的所有的行动,神态,表情,言语,全都是暗藏杀机呢! 于是,她连连点头,装作一脸担忧的神情,说:“当然要一起去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3章 伤亡惨重 牧小满没想到自己亲手策划的酒厂火灾事件竟然伤亡这么多人! 好在,她暗自庆幸的是,这些伤亡人员都是日本人,只有一个中国人,那就是柏友山!她的心里暗自偷笑着跟在千叶卫的身边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走着,脸上虽是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嘴角却不自主地上扬了半分。 为了掩饰,她抿了抿嘴唇,关切地说:“太可怜了,这要损失多少兵力啊!” 千叶卫一怔,脚步未停,步子却放慢了几分:“这走廊上坐着的,都是轻伤。你看旁边病房,”他背着双手,并没有指引方向,牧小满顺着他的眼神向右望去,听见他接着说:“病房里的,都是重伤人员。这些兵力要是想恢复,恐怕至少也要有半年。” 然而,牧小满却总觉得千叶卫说话的语气中没有半分情绪。 担忧,愤怒,焦虑……似乎什么都没有。 牧小满摇了摇头,只好用关心的语气说:“千叶老师,你放心吧!我会交代医院全力救治。只是,最近盘尼西林特别紧张……” 千叶卫没有回答什么,抬起脚步便向前走去。 他们上了二楼,远离了呻吟抱怨满载的一楼走廊,牧小满顿时觉得耳根子清静了许多。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却在今天让她觉得意外的好闻。 “这里有几个病房,里面是在这次火灾中,濒临死亡的士兵们。”千叶卫在一间病房门前停下,问:“要进去看看吗?” 牧小满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想!我才不想去看你们日本人是如何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你在这里跟我感叹伤亡的士兵,却从没想过在上海之外,又有多少中国人被你们的炮火挣扎在死亡线上! 她的手依然插在裙摆的口袋里,死死地捏着那枚十号棕瓶,却只能轻描淡写地说:“好啊!” 千叶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若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一般,过了好半天才说:“算了,这些人正在昏迷中,你又不是医生,看了也没用。” 说完,抬脚就走。 牧小满依然没有听出千叶卫说话的语气。 她总觉得千叶卫的这次出现,让她开始有点不了解他,甚至怀疑这个千叶卫,到底是不是之前她认识的那个有血有肉,表面对她各种指责,实则很是关心她的千叶老师。 她就这么一路跟着千叶卫向前走去,身后众多日本士兵的脚步声掩盖了她的心虚和怀疑。最终,千叶卫在走廊中间的那扇病房门前停下了脚步,道了个“请”的手势,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牧小满本是有些迟疑,却在病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柯叔! “师傅!”牧小满有些意外地惊呼了一声,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却看见躺在病床上,全身包扎得仿若木乃伊一般的柏友山。 只不过,床尾站着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男人,看起来,很像是办公人员。牧小满很是好奇此人的身份,不过,从他的穿着打扮,甚至是一些小动作,不难猜出,此人应该跟一些物资,证件方面有关。 柯叔看也没看千叶卫一眼,转而对牧小满点了点头,说:“柏二爷伤得很严重。”语气里满是难过和沉重。牧小满忽然觉得,师傅的伪装分数应该能比她高。 柏友山呻吟了一声,他的脸通红而肿胀,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在火灾中被呛的。牧小满注意到他的手指,已然焦黑的样子,动也不能动地搭在床沿上,看起来就像是个摆设。 看柏友山这副模样,牧小满能清楚的想象到他在第二仓库里,是被烧成怎样的火球。想想心里就是痛快,若不是旁边有人在,她真想大笑三声,以胜利者的姿态给他一耳光。 然而她不能,她只能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柏友山用尽全力,对千叶卫说:“对……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让……让你们……” “知道就好。”千叶卫的口气淡淡地,牧小满仔细地观察着他,也分辨不出他半分情绪。 “等……等我好了……我……我一定……一定重新把……把酒厂给建……建起来……这次损失……算……算我的。”柏友山像狗一样地许着诺。 千叶卫的双手背在身后,扬起下巴,居高临下般地看着他,说:“今天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因为你的疏忽,我们的人死伤众多,这笔医药费只能算到你头上。” “好……算……算我的。”柏友山没有一丝怨言。牧小满却觉得他有着不值得同情的可怜。 “刚才我听牧小满说,医院里的盘尼西林特别紧张,资金方面恐怕得跟上。” “……好。”柏友山爽快地说,转而眼神又望向床尾的男子,说:“将我的……我的存款的……八成都取出来……用……用于救治……” “好的。”该男子快速在一张本子上登记了起来。 牧小满恍然大悟,原来此人应该是银行工作人员。 “让……让柯叔……柯叔……”柏友山有气无力地说。 柯叔点了点头,说:“柏二爷您放心,钱取出后由我来经手,”他边说边瞄了一眼千叶卫,继续说:“他们是不会怪罪你的。” 柏友山微微地点了点头。 牧小满见状,在一旁提了个建议:“剩下的两成也取出来吧!” 柏友山微微蹙起眉头,望向牧小满的眼睛里依然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柏二爷,等你身体好了,酒厂还是要重建的嘛!重建的过程也会耗时很久,倒不如在你恢复健康的期间酒厂那边也齐头并进,这样,等你身体好了,又可以重新来过了。” 柏友山倒是觉得这个让自己烦心的牧小满此时提了个不错的意见,他微微闭着眼睛,“唔”了一声,表示同意。 男子点了点头,对柯叔说:“我知道了,那麻烦这位先生先跟我去一趟银行。” 柯叔忙不迭地跟着他离开了。 病房门还没关上,一个小护士端着个托盘一脸惶恐地走了进来,那托盘里的药瓶、针管在她微微发抖的双手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牧小满见状,将托盘接了过来,说:“日本军官在跟柏二爷商量事情,你等会再过来。” 小护士连连点头,快速地逃离了出去。 千叶卫看了一眼牧小满,自然是知道她的小心思的,更是知道牧小满接下来的动机是什么。于是,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柏友山,转而对牧小满说:“你再陪陪柏友山吧!我去看看其他伤员。” “好!”牧小满大喜。 柏友山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在盘算着等下该用什么办法把牧小满给打发走。 病房门在千叶卫的身后紧闭。他踏着军步向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到楼梯间,才站定,对身后的副官说:“等下对外发布柏友山的死讯。” 副官一愣,低头一应:“是!” “死因就说是火灾所致。” “可是……我听那个叫肯特医生的说,柏友山虽然伤势较重,但是并不危险。”副官依然不大理解。 千叶卫看也没看他一眼,说:“等牧小满从病房出来后,立即逮捕!” 副官更是惊讶了,总觉得千叶卫的心思比之前的总参谋长的心思更难捉摸,可眼下千叶卫的身份明显要高过他,虽然还没正式任命,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儿。于是,他只能不甘心地在旁边低头应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4章 报仇 牧小满将病房门关上后,把托盘放在柏友山的床头柜上。柏友山那副 紧闭双眼,深锁眉头的不耐烦的模样,让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 不过,她今天也不打算再跟他演戏了,有些事,也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于是,她乘着柏友山装死的间隙,快速地扫了一眼托盘里带来的吊瓶药名,原来只是简单的抗生素。接着,她直接将口袋里的那枚十号棕瓶拿了出来,快速拧开了托盘上的吊瓶瓶盖,将棕瓶里的相思子毒素全部倒了进去! 再拧好瓶盖,摇一摇,晃一晃。 “你……你在做什么?”柏友山的声音森然和虚弱。 “你该换药了。”牧小满没看他,眼睛只是扫了一眼输液架上快要打完的吊瓶,冷冷地说。 柏友山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冷哼了一声:“哼……没想到,我……我都这副……这副模样了,你还如此巴……巴结我。” 牧小满将手中的吊瓶放到输液架上,把原来吊瓶里的针管拔了下来,插到装有相思子毒素的吊瓶橡皮塞上。 看着混有毒素的液体一点一滴地,顺着皮管渗入到柏友山的身体内,她淡淡地笑了:“你后悔吗?” 牧小满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语让柏友山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后悔什么?” “你受重伤,酒厂被炸,资金大量流出,却做不成半个像样的产品,回望身边,连个真心的兄弟都没有,更别提你的家人了。”牧小满站在病床旁,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柏友山,说。 柏友山虽然深受重伤,可脑子却并未糊涂半分,他狡辩道:“谁说……谁说我没有……家……家人?!我的夫人你……你是见过的。” 牧小满笑了:“你的夫人?哪位?哦!是不是上次我们去签字那次,你带的那位?” “哼!”柏友山不置可否,轻蔑地哼道。 “武岩夕子!”牧小满不笑了,蔑视地用下巴看他:“本名,吴雁夕,帝大经济部毕业的学生,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其父开了一家小小的公司,家庭条件不错,是安东的学姐。” 随着牧小满将真相娓娓道来之时,柏友山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恐惧,揣测,怀疑,慌乱……所有的复杂情绪汇聚成一股气流,将他的生命吹刮到悬崖边。他过了好半天,才慌乱地否定道:“不可能!武岩夕子是我和於无时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我们已经查过她的背景了,她根本不是……” “呵呵,所以,她真不是你的夫人啊!”牧小满嘲笑道。 柏友山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愤恨地盯着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哦,对了。你们之所以选择了吴雁夕,也是因为她是你们扶桑社的一员嘛!可我忘记告诉你了,吴雁夕有一个未婚夫,叫做吴大志,吴大志你是认得的,抛开他在警局的工作身份不说,他还是我的老同学。这个,你知道吗?” 所有的真相仿若轰天惊雷,将本是伤痕累累的柏友山,又从头到尾地劈了个遍,他一时急火攻心,想要说什么,奈何气管在火灾中熏成了沙哑,一时之间说不出半个字来,却只能止不住地咳。 牧小满摸了摸那根软软的皮管,看着那点滴均匀有速的渗透进柏友山的身体里,她不免有些着急,稍稍调快了点滴速度,无妨,反正柏友山在她眼里,已然不过一具肮脏罪孽的尸体! “你……你……你!”柏友山半是咳嗽半是愤怒地说。可他的双手不能动,就算是想要愤怒的咒骂她,却早就没了当初的气势。 “我怎么了?”牧小满冷笑着。 “……你……你是故意的!”柏友山好不容易抠出了这么一句。 这几个字在牧小满的耳边听来甚是笑话:“你才发现啊?!其实,柏友山,我发现你并不是那么聪明嘛!早知你这么愚笨,我就不那么费劲心思地对付你了。” 柏友山猛地不咳了,他的嘴巴微张,那控制不住的惊恐的模样难以表达他心中的恐惧和慌乱,他等着死也想不明白的眼睛,瞪着她,问:“你……你在说什么?对付我?哦……呵呵……我明白了……当年你……你投奔我时……我……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你如此心机深重……如此……如此狠毒!” “我想,你早就知道我就是池小月了吧?!” 沉默,仿若死神一般,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整间病房。 “我想,你早就知道我的爹娘就是池正远和洛冰樱了吧?!” 牧小满接连两个反问都没有得到柏友山的丝毫回答,却从他那恐惧到已经泛红的眼睛里读出了肯定。 她铿锵有力的陈词在整间病房里清澈响起:“你当年勾结日本人,我爹将你从正义帮除名,你利益不成,怀恨在心,和於无时谋划远从上海奔往奉天,只为夺取我一家四口性命!甚至连我刚出生的弟弟你都不放过!你说我狠毒?你说我心机深重?那么,当年你自己亲手造下的孽又该如何去算?!” 牧小满好似上天派来的审判官,站在柏友山的床前居高临下的样子,让柏友山谨慎的,小心的,阴毒的内心,一点点的击溃,他试图想要抓着什么给自己创造出仅有的安全感,然而,双手却被烧得动弹不得。 他只能任凭牧小满的言语一点一滴地,将他身上那层叫做罪孽的皮肉一寸寸地割掉,只留下那具卑微可怜的白骨。 “呵呵,原……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事到如今,他只能这么说了,他心里清楚,就算自己再怎么伪装也没有用了。 “再早,也早不过你知道我真正身份的时间。”牧小满轻蔑道:“你的心思如此诡异,将我用做你的手下,只不过是想一切都凌驾于我爹的身份之上罢了!我想,你曾经午夜之时,心里一定开心的在偷笑吧?自己亲手掀起一场杀戮,终于拔去了眼中钉,疏漏之中,留下的漏网之鱼池小月,却成了对自己毕恭毕敬之人。你是不是觉得好满足?” “凭什么!!!”柏友山气急败坏地哼出这么一句,他喘个不停的前胸显得脆弱而卑微。 牧小满皱了皱眉头,看着他垂死挣扎:“什么?” “凭什么他池正远没背景……咳咳没地位……却能……却能走到帮主之位!”柏友山愤恨地说:“同样都是混码头的……凭什么他就……就能……笼络人心?我……我的外形不差……也很努力……凭什么……凭什么洛冰樱只看上他!他……他会……会俄语……可当年……当年的我……我也自学了英语和日语……我……我会的比他多……凭什么……” “因为你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 “你之所以去学语言,之所以很努力,完全是因为你将我爹当成了假想敌。你一开始的心思就歪了,后来,再也走不正了。你以为你很认真?你以为你很有上进心?其实,那只源于两个字:妒忌!” 柏友山的眼中本来那仇恨的怒火却在此时渐渐地熄了下去,他冷笑着:“池正远是我的心魔,只要……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一天……我……我就没有办法去过……过安静的日子。他……他必须死!” “所以呢?你又获得了什么?是幸福的家庭?还是人人称羡的地位?你的万贯家财真的是你自己的吗?” “有没有家庭无所谓。”柏友山苍白无力地笑着:“万贯家财在我身边……一切足以。” “可酒厂还不是损失惨重?” “是你做的吧?”柏友山终于明白了:“酒厂火灾全是你一手导致,并……并嫁祸给渡边的吧?” “我没有嫁祸,这都是他们自己猜测的。” “你的……你的心……也已经歪了。”柏友山嘲笑道:“你……你不是也在杀人了?” “我杀的是日本人。渡边虽是我的同学,可他却害过我爸,甚至研制出杀人于无形的相思子毒素!他们利用你,将毒素放在你的二十一桶里,别告诉我你完全不知情。说到嫁祸,”牧小满冷笑着:“你不是也想把当年的罪孽嫁祸给安本华吗?你拉上毫不知情的安本华登上开往奉天的血腥之路,你这难道不是嫁祸吗?你嫁祸的是我们中国人,你启动的,是你罪恶肮脏的妒忌之心!若不是你,我和安东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是你蠢!安……安本华也……也蠢!你们都蠢到……蠢到被我利用……”柏友山莫名地笑了起来,可笑容还没扬起半分,却觉得全身上下仿若火烧火燎般地疼痛,好似又再次置身于火海一般,甚至是,还很想呕吐。 “世间一切,终有轮回,今天你如此悲哀地躺在这里,也是你罪有应得。这么多年,你倒是赚了不少钱,我就拿着这钱和你的这条狗命,当做你对我爹娘和弟弟的忏悔吧!” “你!”柏友山只觉得自己心脏有着被恶魔啃咬般的慌乱和疼痛,大脑神经嗡嗡作响,眼底有着如火灼热般的焚烧感,身上莫名的疼痛,却抵不过牧小满的这句轻描淡写的言语。 “火鹤先生,他就是当年你一直在追杀的阿秋。” 柏友山此时才觉得牧小满是真正的恐怖,可他却不知怎的,万般言语堵在喉咙里,却发不出半个字来。 牧小满平静地说:“你所有的水果生意,背后收取款项的那个人,都是我。我为了今天告诉你这一切,做了太多的准备,也有太多的人帮我。而你一步步地走进我给你设下的陷阱,全都是因为你的贪念所起,也是我的爹娘和阿金哥哥在天之灵的帮忙。” 柏友山只觉得仿若岩浆般的血液,顺着自己的眼鼻,在往外迸发,他终于忍耐不住心底的愤怒,一口恶血喷了出来。 牧小满轻巧地绕到一边,看着他如此卑微可怜的模样,说:“你的吊瓶里我加入了相思子毒素,我拨快了滴速,只为看你生命最后的挣扎。” “来……来人……”柏友山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他那被烧得动弹不得的双手试图去拔掉身上的针管,可他却根本抬不动半分。 牧小满冷冷地转过身去,打开病房门,只听见柏友山绝望的声音一边一边地,伴随着呕吐声,在她的身后,随着病房门的关闭,消失在死寂一般的,长长的走廊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5章 吞药 牧小满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汗渍湿透,她颤抖地,紧张地,害怕地靠着病房门跌坐了下去。 她蜷缩着自己,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紧紧地抱着自己,好似自己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耳边只能听见病房门内柏友山的声音仿若从地狱般溢出,渐渐地从挣扎变成了死寂。 然而,她的周身却依然颤抖个不停。 大仇已报。 可不知为何,却根本高兴不出来。 仅有的,是全身心的放松,是没来由的解脱。 而所有的解脱,全部汇聚成滚烫的眼泪,汩汩地喷涌而出。她低声呜咽着,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着受伤的伤口。 然而,所有的情绪并不等她酝酿多久,她便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走廊两边传来。她抬起被眼泪冲刷的红红的双眼,却看见列队整齐的日本士兵从走廊的两边分别小跑而来,森然而恐怖的他们手持着长枪,纷纷用生冷的枪口对准了她。 将她堵在了柏友山的病房门口! 牧小满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哭泣的双眼瞬间将眼泪给止住了。 她快速地思考着:“这些人到底来干嘛?是因为我杀了柏友山吗?不对!柏友山的死是刚刚才发生的,眼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难道说,他们是为了酒厂火灾的事情而来?可是自己并没有在酒厂留下任何把柄啊!就算是有把柄,也早就随着那场大火烧得无影无踪了。” 那名日军副官从这帮士兵后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牧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牧小满冷冷地盯了他好半天,方才觉得自己蹲坐着,他们日本人都是站着的,显得自己卑微而渺小。 这不是她喜欢的! 于是,她佯装轻松微笑,站起身来,潇洒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笑看着这位副官,又转而看了一圈周围端着枪,指着她的所有士兵,问:“这就是你们请人的方式?” 副官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跟她在这里探讨请人的方式,于是,他大手一挥,一众日本士兵便用枪口抵着牧小满的肩膀和后背,强迫性地带着她离开了。 千叶卫站在一楼病房的窗口向外望去,直到看着众士兵将牧小满押上车,他才放下心来。转而看了一眼面如死灰,坐在床边低着头不发一言的渡边光,问:“第二仓库里,存放尸体的那个房间除了你和红叶凛,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总参谋长和他的副官进去过。” “牧小满呢?” 渡边微微一怔,笃定道:“绝对没有。” “这么肯定?”千叶卫冷冷地质疑着。 “是的。每次打开那个房间的时候,我都很小心谨慎地把第二仓库的库门给锁上才打开。再说了,存放尸体的那个房间仅有一盏煤油灯,光线不好,根本发现不了桌子底下的地下通道。” 千叶卫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这个地下通道是令尊挖的?” “是的。” “总参谋长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往里面存放弹药的?” “上个礼拜?……还是上上个礼拜?对不起千叶老师,我脑子很乱,实在记不得了。”渡边的声音颤抖着。 “地下通道里的弹药有多少?”千叶卫单刀直入。 “不多,总参谋长让我们每天往里面放几箱……呵呵,虽是不多,将整个酒厂炸掉却是绰绰有余了。”渡边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千叶卫,问:“千叶老师,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去看凛最后一眼?” 千叶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我带你去。” 渡边仿若一时之间度过了百年,神情呆滞,面色灰黄,他也顾不得感谢千叶卫,便径直往外走去。千叶卫看着他已经直不起的脊梁,似乎垮着悲剧和沧桑。 千叶卫陪他一起去了太平间,门口戒备森严的日本兵们立即对着千叶卫敬了个军礼。太平间的门打开后,跳入眼帘的,就是平躺在整个房间正中央的红叶凛。渡边强硬地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可他颤抖的双肩早已将他的崩溃又浓墨重彩般地添了一笔。 千叶卫叹了口气,说:“你放心,我会洗刷你的罪名。” 渡边许久都没回应,他背对着千叶卫,眼泪早已湿透脸颊和衣襟,他紧紧地捏着拳头,让自己的气息喘得匀了些,才哽咽着说:“无所谓了。” 千叶卫知道他此时的心情,转身关上太平间的门,对站在门口的那几个士兵说:“这里不用你们看守了,跟我回司令部!” 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可是……可是渡边光不是凶手吗?” “他不是凶手,他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凶手已经在司令部了。”千叶卫的声音冷若冰霜,带着困惑不已的几个日本兵,踏着初秋的微凉离开了医院。 渡边站在红叶凛的尸体哭了很久,他捏着她曾经白皙的,如今早已被烧得仿若焦碳一般灰黑的手,忏悔着:“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先回酒厂的,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的。对不起……” 他边哭,边抬起手,摸着红叶凛那早被大火和烟熏得发黑的脸,说:“一直以来,你都在为我着想,可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已经怀孕了。你有身孕,却一直跟着我起早贪黑地跑来跑去……凛,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这次,是我弄丢了你。下次,我再也不会轻易离开你了!” 说罢,他拿出放在口袋里的那瓶最纯浓度的相思子毒素直接倒入口中,伴着眼泪和苦涩,咽了下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又有在这场火灾事件中,救治无效而死亡的日本兵被抬进太平间时,大家才发现在红叶凛的尸体旁,躺着早已死去多时的渡边光。他侧卧在红叶凛的身旁,紧紧地将她的头搂在自己胸前,好似她睡着了一般,哄着她一起踏过漫漫死亡之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6章 死讯室 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百米之内都是端着长枪的日本兵在守卫。再加上最近战事紧张,连带着上海这边的天空都弥漫着日军阴森、可怖的气息。 司令部的大门口本是由两个士兵守卫,最近又增加了人数,八个士兵来回巡逻,显得这里异常压抑和诡异。 走进大门,沿着两旁的排屋向前走去,直到走到路的最尽头时,再向右拐个弯,那里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在那树林的最深处有一间破旧的红砖瓦房,看上去虽是其貌不扬,可那瓦房上空经常在这里飞旋的乌鸦却将这里的环境变得森冷了几分。 就算是暑天最热之时,这里都隐隐透露着莫名的寒气。 而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审讯处! 红砖瓦房旁边种的是高大的梧桐树,那宽大茂密的梧桐叶将树林里的所有声音与外界隔绝开来,仿若是一个无声的结界,外面是人间,这里是地狱。 千叶卫踏着地上薄薄的梧桐叶,在那阳光透着树叶缝隙洒下来的光线里,沿着一条若有似无的小路走进了审讯处。 审讯处门口守卫的两个士兵立即对他敬了个军礼,旋即,便打开了审讯处的大门。 一股阴森的寒气好似冰山一般瞬间压迫性地袭来。 千叶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走了进去,在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带领下,沿着一个木质的阶梯向下走去。吱吱呀呀的阶梯刚走了一半,便听见“嗖嗖”的皮鞭声。 然而,只闻鞭声,未闻喊叫声。 这里有并排七间审讯室,左右三间是普通审讯室,而中间那个被称为死讯室。但凡那种被日本人抓来的中共、国共的最高情报人员才会动用这间死讯室。 也不知是其他六间审讯室的人已满的关系,还是牧小满在走背运的关系。总之,那被盐水浸泡过的皮鞭声,便是从死讯室里传出来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千叶卫默许的。 死讯室的铁门打开,副官本来是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着牧小满皮开肉绽,看得他一脸雅兴,余光却瞄见来者竟然是千叶卫,他赶紧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敬了个军礼,也不知该称呼千叶卫什么,只好道了声:“长官!” 千叶卫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冷冷地盯着眼前被绑在十字铁架上的牧小满,问:“她交代了没?” “没有。” 牧小满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却愣是哼都没哼一句。她死命地咬着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千叶卫,她冷笑着:“呵呵,真的是你!” 千叶卫走近她,站在她的面前,擦得铮亮的军靴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让牧小满听得好不耐烦,不由得眉头一皱,打了个激灵。千叶卫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阴鸷一般的冷漠:“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 牧小满冷哼一声:“你们日本人滥杀无辜不需要理由。” “我们的人,死伤在你手里,没有过百,也有五十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牧小满心底已经明白千叶卫抓她的原因了,却愣是死死地盯着他,理直气壮地回答着。她不敢逃避他阴鸷的眼神,不敢回避他变得森冷的目光。 如果逃避,必定会被抓到把柄! “前天晚上你在哪里?”千叶卫双手背在身后,单刀直入地问。 其实在千叶卫来之前,第一鞭抽在牧小满的身上时,她已经把千叶卫有可能问她的问题给想了个遍。她任凭带刺的鞭子在她身上开出朵朵血花,却愣是一声没吭。她必须集中万分精神去想一个万全的理由。 “在家喝酒。” “喝什么酒?” “伏特加。” 千叶卫微微眯起眼睛,心底有些意外她的回答,却依然不露声色地问:“喝了几瓶?” “全喝了!” “哦?你的酒量竟然这么好?”显然,千叶卫根本不信。 牧小满冷笑一声:“又不是一口气全部喝光,总是哭哭停停才把酒全部喝掉的。” “之前我搜了牧府,没有在你家看到任何酒瓶子。” “喝完了,自然是扔了。” “都醉成那样了,你还能扔?扔哪里了?” “黄浦江里。” “你在撒谎!”千叶卫直接而快速地否定她。 牧小满从千叶卫的语气里知晓,他已经因为抓不住自己的把柄而有些恼火了。可见,自己的回答他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她嘲笑着他:“你的审问技巧也不怎么样嘛!原来你所有的刑查学理论和你的实践结果根本不相符嘛!在你的眼里,只要事实的结果和你推论的结果不一致,你就会用刑罚来把结果变成一致!?你这屈打成招的本事简直侮辱了刑查学!我念在你救过我几次的份上称你一声‘老师’,可我今天才发现,你跟恶魔没有两样!” 千叶卫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向后退了一步,单手一挥,旁边一名士兵便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个链子锤,那链子锤上的勾刺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士兵活络了胫骨,双手拿着锤子另一端的铁链,在空中转了几圈,在牧小满还没反应过来时,重重的铁锤砸向牧小满的身上,锤子上的勾刺伸入血肉,一砸一拉之间,撕出一大片血肉出来。 牧小满起初是小声的呻吟,她的身上,胳膊上,腿上,全部被砸的,拉的,血肉模糊。再加上之前皮鞭留下的血痕,每一锤子砸在身上,便让她颤抖万分。 疼痛瞬间麻痹了她的大脑,让她没有办法再思考半分。 千叶卫却接着说:“醉酒之人在酒精作用下,是根本没有办法用理智去思考,更没有办法带着那么多酒瓶跑到黄浦江边扔掉。据我所知,安本华给你爸牧竹之送过很多伏特加,这些酒到底去哪里了?!” “……我……我喝了!”重锤之下的牧小满死不改口。 “再不说实话,你会被砸死的!”千叶卫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半分。 “不是我没说实话……是……是我的答案不符合你心中的结果罢了!”牧小满忍着身上的万千重锤,说:“伏特加……伏特加是安本华送的,放在家里……让我……让我总是想起安东……我……我和他分手了……也根本不想见他……家里……家里有关于他任何东西……我都不想留了。所以……所以我边哭……边喝完了伏特加……期间断断续续的……再多的酒,也喝完了。后来我就睡……沉睡了很久……醒来时……也不知是哪天,也不知是几时……就去黄浦江边……把瓶子给扔了。” 千叶卫没有说话,任凭链子锤在她身上重重砸去,却并未叫停半分。诡异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剩下重重的铁锤砸在牧小满身上的闷闷的声音,才证明时间是流逝的。 却在这时,让牧小满突然想起刑查学的一个理论:条理清晰的因果关系绝不是实话,而是编造之后的结果。 重锤似乎将牧小满的头脑越砸越清醒,她痛着,呻吟着,又道了一声:“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去黄浦江扔瓶子的时候……我……我把酒瓶里灌满了水,扔了些沙石进去。” 这样应该天衣无缝了吧?! 千叶卫问:“为什么这么做?” “瓶子会浮在江面上……万一……万一被安东的人看见……” “你不是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吗?既然分开了,何须担心他会看见?” “……因为……我连陌生人……都不想跟他做。” “只怕,这些说辞只是你为了保护安东不被我调查所编撰出来的结果吧?!”千叶卫直接点名核心。 牧小满只觉得千叶卫的这句话比砸在她身上的万千重锤还要震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7章 推理 “呵呵……随便你……随便你怎么想……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砸死我好了。” 千叶卫决定不再跟她兜圈子,而是直接将结果说了出来。于是,他一边在她面前踱着步,一边说着她之前做过的行径:“前天晚上,你带着你家地下一层所摆放的全部伏特加到了酒厂。你没有直接从大门走进去,而是从侧墙翻进去!” 说到这儿,牧小满本是被打得虚弱的身心蓦地一紧:糟糕,那天下着雨,该不会是墙上留下了鞋泥印儿了吧? “你应该有一把钥匙,或者是类似钥匙的东西。而这个,安东会做。你不要急着否定,当年安东就是自制了一把万能钥匙,才打开了你在命运十字架上绑着的脚链,救你于生死之中。更何况,你一个人绝不可能把所有伏特加全部带到酒厂,所以,安东应该是你的帮手!” 此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在牧小满的耳边听来,却宛如惊天巨雷般地撼动心底。 是安东救了自己? 当年被绑在命运十字架上,在虚无恍惚之中看到的……是安东?! 他们……他们不是告诉我,救我的是深泽吗? 安东他……他不是晕海吗? 牧小满勉强地抬起已然没了半分力气的脖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难过地望着千叶卫,之前就算被打得遍体鳞伤都没有半滴眼泪的她,此时,却瞬间红了眼眶,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是从渡边实验室的后门进去的。那把万能钥匙就是你进出实验室的证明,当然,它现在在哪里我并不知道,你交代之后,我们搜一搜总是可以搜出来的。接着,你放走了两个‘药人’,让那两个‘药人’伪装成我们的人,混出酒厂!” 牧小满意识到自己因为安东而震惊的神情会出卖了心底的秘密,于是,她只能收回酸涩的目光,嗫嚅道:“你真能编。” 千叶卫没理她,继续说:“实验室里本有一个渡边每天要给‘药人’做实验的二十一桶,你将桶里的酒全部倒在仓库地面上,以此,是想让我们的人在第一时间发现二十一桶已洒。接着,你把伏特加全部倒进酒桶里,桶上盖着厚厚的一沓纸,以防止伏特加加速挥发!” 牧小满轻蔑地冷哼一声,心底却有些发毛,千叶卫毕竟是她的刑查学老师,自己就算再怎么想周密计划,怕是逃不出他的法眼。 眼下,他就算没有亲临现场,都能一步步地将她作案的步骤给推测出来。 怎么办? 牧小满暗忖:看来,只能来个死不认账了! “重点却不在这里,你真正计划的重点,是渡边实验桌上的那盏酒精灯!” 牧小满坚定地冷笑着,心中却侥幸手脚被捆绑在铁架上,否则,她真的会在千叶卫的推理中瘫软在地上的。 “你用橡皮筋在实验室门上套了根粗木条,当红叶凛从外面把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橡皮筋由于张力膨胀,瞬间崩断,却也因此将粗木条弹了出去。而粗木条所弹射的方向,应该就是酒精灯的方向!而你之前已经把酒精灯准备好,放在实验桌的最边缘,当酒精灯倒下的时候,正好跌入装有伏特加的酒桶里!满满一桶伏特加瞬间被点燃,爆炸!” 其实千叶卫也隐瞒了地下通道里存有弹药之事,而弹药正好就在实验室的正下方。就算是满满一桶伏特加发生火灾,也不至于后续爆炸如此强烈。 然而,他并没有提及。毕竟,这是伤及他国人之事,也是让他对牧小满失望透顶之事。就算将所有罪责全部强加于她身上,那又如何? 牧小满用身体疼痛带来的虚弱来掩饰内心的胆怯:“哪来那么巧?呵呵……烧了一晚上的酒精灯,恐怕早就灭了……原来做刑查,还要靠瞎编!” “事实上,你算准了时间!当红叶凛走进第二仓库,发现地上都是二十一桶红酒时,她立即喊来了柏友山!第二仓库出现了状况,所有人都会堆积在这里,将注意力放在仓库地面上!而你,这个时候就在渡边实验室里!也就是这个时间,你才开始点燃了酒精灯!” “胡扯!” “你进出实验室太多次,在那个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从实验室后门溜出去,不过片刻之事!恐怕,当酒厂发生爆炸之时,你就在不远处吧?!” “你不要血口喷人!”牧小满心虚地狡辩道。 “做刑查,讲究的就是从现有的证据里推论出原有的刑事过程!牧小满,你胆子也太大了!”千叶卫吼了出来:“要不是弦仁殿下之前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早就想警告你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酒厂周边作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之前酒厂死去的那几个士兵是你杀的!” 千叶卫边说,边挥手示意,让手持链子锤的士兵继续对她施刑。那重重的,带有铁钩的锤子再次砸在牧小满的身上,撕裂的疼痛仿若撒旦手中的镰刀,生生地切断了他俩之间所谓的师生情。 “你胆子也太大了!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再也没想到,当年我一手栽培出来的牧小满,竟然有着如此阴冷的毒蝎心肠!你恨柏友山我懂,可你如此心狠手辣地将那么多士兵和我们大日本帝国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樱魂摧毁在这场火灾爆炸中!你于心何忍!” 牧小满冷笑地大声呼喊着:“你们日本人,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做着烧杀抢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现在可好,你倒反过来问我于心何忍?!当你们在东北进行着恶魔般的杀戮时,你有没有想过真正残忍的是谁!?” “泱泱大国,在你们政府的统治下成为如此腐朽、落后、封建不堪的国度,我们大日本帝国只是想来对你们进行扶持!是带着一颗赤诚的心来帮助你们的!” “呸!”牧小满猛然抬头,对着千叶卫的脸啐了一口。 千叶卫恼羞成怒,高高地举起手,很想用力地抽她一击重重的耳光,可那手高举了起来,却在牧小满那愤怒到泛红的目光中,再也下不去手。 于是,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对着一旁的士兵说:“给我打!打死为止!” “是!”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