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召夫之一世好命》 第1章 说亲 荆越国,仁安年间,盛夏。看。毛线、中文网 京城正央街黎府右侧的宿溪院中,黎家大小姐黎雀儿的闺房里。 一名容貌娟秀的女孩端坐在花厅圆桌旁,她微微低垂着头,菱红嘴角挂着客套的笑容,一双清丽的杏眼中却隐藏着深深的无奈和倦意。 任谁一大早就被人叽叽喳喳在耳边说了一大通,心里都会不耐烦。更何况,这不识趣的媒婆,还是来给她爹黎敬生当说客的。 终于,她抬起头打断了媒婆的说辞:“刘媒婆,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我是不会同意的。爹爹若一意孤行,便随他去。要我点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刘媒婆手绢一甩,凑到她面前讪笑着:“哎吆,我的大小姐诶!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怎么能逼着黎老爷打一辈子的光棍呢!他要续弦,也是为了替你找个娘,好帮着他一起照顾你嘛,你就答应他吧!” “我可没逼着他打光棍。”黎雀儿一对弯弯的柳叶眉略略起了些褶皱,“我已经说过,一切都随他去,他要怎样都行,我如何做得了主。” “大小姐,你这么说不就是在耍性子么?京城里的小乞丐儿都知道,你是黎老爷的心肝宝贝,你要是不点头,他哪里敢随随便便娶个女人进门啊!” 黎雀儿眉间纹路愈深,她撇开眼望向进门走廊处的朱红栏杆之外,栏杆下方的庭院里绿树成荫,院子中间还有一个人工开凿的葫芦形水池。 池中的荷花开得极艳,瓣尖儿鲜红耀眼,比月季还要勾人,丝毫不见荷的清雅。看‘毛.线、中.文、网 这荷花就跟她爹想要娶的女人一样,虽有人人称道的节妇名声,但明眼人都知道,一位注重德行不会轻易出门的节妇,怎会有机会认识外头的男人。可那位周姓节妇不仅动作极快地与男人互许了后半生,而且,还想在半月之内入主黎府。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一点是,周节妇膝下已有四名儿女。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婚事一敲定,她会马上多出四个毫无血脉关系的手足。 黎敬生可是一个独身十年,为了女儿从不曾提及续弦的男人。 该是何等厉害的女人,可以说服他这样一个资深女儿奴,轻易地接受其他四个非亲非故的孩子? 一开始,黎雀儿猜想她爹是不是着了别人的道,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跑去跟他商谈,却发现他的脑子清醒得很,并不是一时糊涂做下的决定。 得知女儿不认同以后,他一连好几天请媒婆到她的宿溪院里来说情。就盼着她能点一个头,他好尽快置办婚礼。 “老爷为何这般着急?”黎雀儿的贴身丫环棠叶见主人面露不悦,赶紧站出来将刘媒婆往旁边拉开了些,“是不是周节妇已经有了老爷的骨肉,怕玷污了名声,所以想立即进我们黎府的门?” 刘媒婆脚跟一跺,右手翹起兰花指在棠叶的额角轻戳了一记:“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儿!人家可是有名的节妇,虽说没有立牌坊,好歹街坊邻居们的反响都不错。你一口一个骨肉,岂不是把人家往火坑里推么!” 棠叶面带笑意,装作十分受教的样子,稍稍侧身故意躲远了几步。 对于黎敬生非要迎娶周节妇一事,棠叶的想法与黎雀儿相仿,躲开之后,她便嘻笑道:“好好的一个节妇如何认得我们老爷,还死缠着要进我们黎府的门?你莫欺我们年纪小,我家小姐以及黎家的下人们心里可都跟明镜儿似地。进我们黎府的门容易,想管我们黎府的事,可不容易。你还是回去劝劝那位周节妇,叫她识相一点,去找一块容易啃的骨头吧!” “嗐!”刘媒婆扭头朝地上轻啐一口,又嗔怪地斜眼瞪着棠叶,“小丫头片子越说越没个正经!你还是帮我劝劝你们家小姐,免得黎老爷真的动了气,到时候那场面可不太好看。” 黎雀儿听她言辞间似有威胁之意,非但不害怕,反倒掩口笑起来:“爹爹决定好的事情,我做女儿的不会多说什么。同样地,我决定好的事情,他也不能逼我改变主意。如今我决意不点头,他若生气,尽管过来把我的脑袋往下摁。” 劝也罢,威胁也罢,黎雀儿一径油盐不进。 号称一张嘴就能说遍全京城的刘媒婆在宿溪院里碰了个灰头土脸,无奈已经收的加上未来可以收的媒婆礼太丰厚,事情不能够半途而废。 黎雀儿这儿说不通,她脑子一转,反过去跟黎敬生说。 她先将那位周节妇的美貌和能干大肆夸赞了一番,又含蓄地批评黎雀儿乖觉、不懂得体贴长辈。 接下来,她又说除了黎府以外,还有很多人在排着长队等着迎娶周节妇进门,那些人当中又有多少个是巨商富贾之类的,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当然,事实是,并没有任何巨商富贾去周节妇家里提过亲。 黎敬生起初听她说自己女儿的不是,还有些生气。 到后来听到她讲周节妇还有其他的追求者,他就开始心慌,背在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一张温和儒雅的脸上满是忧虑。从他修剪整齐的髭须、干净得体的衣着来看,年轻时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的俊郎君。 刘媒婆见激将法起了作用,忙又添油加醋,把周节妇的家人们都说成是巨商富贾予取予求的马屁精。 其实周节妇的公公婆婆早些年间就已经去世,伯公叔公家也不常来往;家里的两个小叔子都在外地打拼,没事的话,一般不会到京城来。与周节妇关系较为亲近的是她的街坊邻居们,但他们完全不赞成这门婚事,他们都希望周节妇能一直守节。 为人老实的黎敬生把她的话当了真。 情急之下,他便一拍脑袋决定让媒婆去请对方家里的人过来议亲。 “好嘞!您放心,我会跟对方好好说的!” 她讪笑着,等黎敬生又给她包了几锭礼金后,就欢天喜地地出了黎府,赶去周节妇家里赚另一笔礼金。 有两个非常不称职的洒扫仆人,一直守在黎敬生的书房外头。 其中一个在刘媒婆走过书房侧边的庭廊时,丢下扫帚就往后面的小路跑。 ------题外话------ 所有读者大大们:来了,来了,你们快看,这个扑街又带着新书来了! 本扑街倒地翻滚:求收藏求票票各种求啊啊啊!</div> 第2章 祖母 黎雀儿的性子喜静,通常都在宿溪院里练字习画,或是抚琴看书,一般不怎么出院子。看1毛2线3中文网 今天她难得出来,也不是出来逛街逛庙会,她是去给她的祖母请安的。 她的祖母黎老夫人住在她大伯家中,离正央街不远,尚且不到半柱香的路程。为免引人注目,就算只是这么一点距离,她也执意要坐轿子过去,而且在途中绝对不会掀动窗帘。 倒不是她矫情,怪只怪黎敬生打光棍十年的事迹太过感人。有些好事者三天两头地往蹲守在黎府外头,就为了看一眼黎家大小姐到底是不是九天玄女下凡尘,竟能让她的爹爹当女儿奴当得如此名副其实。 黎雀儿的大伯是京城府尹,综合地位在整个家族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家里亲戚时常前去走动,往往都会随身携带一些拜访的礼物。 身为小辈的黎雀儿,大概自小被黎敬生给宠坏了。 她很不愿意去大伯家里,嫌他家里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太多。就连过去向祖母请个安,都得老太太派人来催。如此这般,就更别提要带什么礼物去孝敬她大伯了。 “小姐,依我看,还是叫个小丫头去街边买些老太太爱吃的枣糕过去吧。”轿行到正央街口,与黎雀儿同乘一轿的孙妈妈,突然提了一个建议。 孙妈妈是黎雀儿的奶娘,她本是黎雀儿她娘的陪嫁丫环,一直在左右伺候着。打从她娘去世之时起,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闺女,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的日常饮居。 对于孙妈妈的建议,黎雀儿一向都听得进去。 这回她却不解地问道:“奶娘,大街上的东西不知道干不干净,祖母她老人家身子不比我们年轻人,万一她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孙妈妈微笑摇头:“这个我知道,府尹大人也不喜欢我们胡乱给老太太送吃的。只是,老爷续弦一事,指不定还得老太太出面来做主。小姐你就意思意思,让老太太知道你的心意,明白你需要她的帮忙就行了。” 原来奶娘是这么考虑的。 黎雀儿甜笑着挽住她的手臂,赖在她肩头,细细道出自己的看法:“爹爹那副倔脾气,哪个不知道。当初祖母和大伯他们逼着他续弦,非要他给黎家留一柱香火,你看看他有听吗?我觉得吧,这事不管是谁来做主都没有用。我们还是照旧,免得真让祖母吃坏了肚子。” 她说得不错。 黎敬生犟起来,打光棍都可以一连打上十年,他要真是下定了决心,天王老子都不能将他拽回头。 孙妈妈想到这里,不由得深深长叹,又紧锁着眉头,把令黎敬生动了凡心的那位周节妇,痛骂了好几遍。 黎雀儿只在一旁听着,没有搭话。 倒是随行在轿侧的棠叶,听见孙妈妈在里面口吐芬芳,立马拉开窗帘探头进来,跟着她一起骂人。 三位闺阁中人这般语出惊人,倘若被其他人知道了,肯定要跌破眼镜。幸好轿夫们通晓事理,都有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原本需要花费半炷香时间的路程,这趟竟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黎雀儿按照惯例,不走人来人往的大门,而是领着孙妈妈、棠叶和两个小丫环,走府尹官邸后边的小门,去了黎家老太太居住的慈安堂。 黎家老太太年纪已近花甲,但一生顺风顺水,没有什么烦心事。她在豆蔻年华嫁给黎家老太爷,夫妻俩携手同心经商有成以后,她就再也不曾吃过半点苦头。因此,她浑身肌肤赛雪,脸上皱纹极少,看起来顶多四十来岁。 以往不管何时何地,黎雀儿见着她祖母时,老太太都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样子,眉头就从来没有拧紧过。 现在却不同。 老太太侧卧在贵妃榻上,一手支着额角,一手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后腰。 她眉目紧闭,好似内心有千丝百结。 站在她跟前用罗扇替其扇风纳凉的婢女如秀,首先发现黎雀儿她们进门,便弯腰俯身在她耳畔柔声提醒:“老太太,雀儿小姐她过来看您了。” 老太太脸上的愁意顿时消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借着如秀的胳膊坐起身,背靠在榻案上,故作不悦地瞪着黎雀儿。 “你倒还记得过来!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要再叫个人过去喊你,给你凑满了三顾茅庐,你才愿意过来呢!” 黎雀儿知道老太太口是心非,丝毫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便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腆着脸笑了笑。 老太太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祖孙俩个胡乱谈笑一番后,老太太就切入正题: “你爹他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好地给他介绍黄花大闺女,他不肯要,偏生要娶个失节的寡妇?一个寡妇有什么好的,他莫不是被鬼摸着了脑壳,竟然会作出这种决定!” 黎雀儿没有跟那位周节妇见过面,她所了解到的东西,也都是从奶娘和棠叶等人口中听来的,此时也不好发表意见。 跟着她一同过来的孙妈妈和棠叶,可不像她一样沉默。 她们俩一左一右地拉着老太太的手,你一言我一语地把那位周节妇说成了上可以媚主、下可以诛心的极度危险人物。 老太太本就忧心,听她们这么说,就越发难安。 她将孙妈妈往自己跟前拉了拉,小声询问:“我听说老三他昨天已经让媒婆去请对方家里的人过来议亲了,这事他有没有去宿溪院跟雀儿谈过?” “没有啊!”孙妈妈大为震惊,“老爷只让人过来劝小姐点头答应他续弦的事情,小姐可还没有同意呢,他就已经要跟人议亲了么?!” 安静旁听的黎雀儿也很是意外,没料到她爹当了这么久的女儿奴,这次要和别人议亲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亲自过来跟她说一声。 那周节妇真有什么魔力吗? 竟能让一个唯女儿之命是从的好父亲,前后改变如此之大? 老太太对那位周节妇没什么兴趣,她只在乎黎雀儿往后会不会受到欺侮。按理来说,黎敬生愿意续弦,是她长挂心间最愿意看到的事情之一。不过,他的眼光实在太差。 她决定去黎府走一遭,说服黎敬生换个人选。</div> 第3章 请求 黎府兴秋阁,是黎敬生的居所,平日里除了一些洒扫仆人,就只有黎雀儿偶尔会过来看看。看。毛线、中文网 这会儿却跟以往大不相同,兴秋阁后厅里头坐无虚席,随身侍奉各位主人家的仆人们都没个站的地方,只得在外面的院子里找个凉快些的地方先呆着。 奇怪的是,人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管是后厅中,还是院子里,气氛都很压抑,比盛夏闷热的天气还要令人难受。 黎家老太太端坐在右边主位上,左边主位上坐的是黎雀儿的大伯黎康生,再往下依次是她的二伯、四叔、姑母,以及她自己。她的伯母、婶婶和堂表兄弟姊妹们,则坐在偏厅里旁听。 黎家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他们是应老太太的要求,过来劝说黎敬生取消与周节妇家人的议亲之事。作为自家人,他们大都了解黎敬生的性子,知道仅凭旁人的三言两语,他是不可能改变心意的。之所以会过来,最主要还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过来替她撑个场面,让黎敬生明白家里人的立场究竟是怎样的。 被集体围攻的黎敬生,自然懂得他们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可他也有应对的办法,那就是勾着头装傻。 无论老太太他们怎么说,他就是不吱声。不仅不吱声,他连个类似皱眉、撇嘴的动作都没有,实在令人看得着急。 老太太一着急,内心的火气直往上蹿,说出来的话比之先前,也就难听了许多。看1毛线3中文网 她开始将家里的仆人从大街小巷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说给黎敬生听,这些消息绝大部分都不堪入耳,其中有好些如果被证明情况属实的话,甚至可以将那位周节妇送进猪笼。 “她有四个孩子,据说没有一个是她先夫的亲生骨肉,都是她先夫在外地做生意时,她与其他男人偷偷怀上的。就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真不知她节妇的名声是怎么得来的。你要是想叫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上生绿苔,你就尽管娶她进门。如若不然,你马上喊刘媒婆过来,让她把议亲的事情谈崩。回头我要你大哥和四弟,去给你找一个知书达理、门当户对的好闺女!” 老太太开了头,偏厅里的各位夫人也忍不住想说上几句。 “那女人我见过几面,她生得两颊颧骨高耸,小鼻子小眼睛的,下巴还尖瘦无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厉害角色!三叔你可不要昏了头,到时候受苦的不只是你,还有我们雀儿呢!”这道声音带有明显拉长的尾音,应当是黎雀儿的二伯母说的。 她这话一出,偏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好多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他们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只听得一人愤愤不平:“她还带着四个拖油瓶,如果全部都是女孩儿,那还好一点,问题是她还有个儿子!她的儿子可跟我们黎家半点关系都没有,这要是过继过来,以后可是个极大的麻烦!” 另一人连声附和:“不错。那女人已经三十好几,也不知她的肚皮还能不能生。万一要是不能生,那她带过来的儿子可就是你们家唯一的少爷了,你要把家业传给他吗?那你叫雀儿心里头怎么想?依我看,你还是听老太太的,推了这门亲。改天我们妯娌几个出去帮你打听打听,给你寻一门清白的好人家……”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她们这一顿狂轰滥炸,虽是出自于好心,但人们的耳边却只听到一阵阵“嗡嗡嗡”的杂音。 “够了,都别再说了。”黎康生终于发话。 待偏厅里安静下来,他又侧过身去小声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最后才对黎敬生说道:“我尚且不知你与那妇人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如今我也不大想知道,只望你明白我们今天赶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别再一意孤行。自古以来,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老太太决计不同意,你就当孝敬孝敬她老人家,与那妇人断了来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黎敬生依旧不作声。 老太太气了个半死,把手里的茶盏猛地往桌面上一摔,然后招手喊黎雀儿去她身边站定。 她一手拉着黎雀儿的手,一手直指着黎敬生,厉声痛骂:“外人只道你老实本分,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糊涂人!你与雀儿她娘,相好的时日不长。可你家里的这些产业,包括这栋屋子,包括你的生意,哪一项她没有出过力?她费尽心血帮你打下一片基业,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你和别的女人逍遥快活吗?她为的是她的生血骨肉,为的是雀儿!那周节妇摆明就不是一个良家妇女,你娶了她进门,不就是给雀儿找气受吗?哼,但凡你记着雀儿她娘的一丁半点好处,你都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被自己母亲说得这般难听,黎敬生还是不肯改口。 老太太他们没有办法,又不能绑着黎敬生不准他出门,或是当他还是个小孩子要对他施行禁足。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外头有仆人来报,说刘媒婆领着周节妇家里的人过来准备商议亲事了。 如此,黎敬生脸上终是有了些表情。 他迅速站起身,未跟老太太和自家兄弟姐妹们打一声招呼,急急走到前面大厅,热情迎接周节妇家里来的人。 黎雀儿同老太太他们一行人就坐在后厅中,前头大厅里有什么动静、大致说了哪些话,他们都能听个十之八玖。 周节妇家里来的人,都是她本家的亲戚,一个是她的亲姐姐,一个是她的亲丨哥哥。她先夫家里面的人,还有那些对她交口称赞的街坊邻居们,竟然一个未到。 她的兄姐看着倒是蛮实诚的,没有对黎敬生提出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只要了一般规格的彩礼。 黎敬生很高兴,满口答应,并承诺礼金价值会在他们要求的二倍以上。 后厅和偏厅中的黎家人还来不及责怪他出手太大方,便又听周节妇的哥哥说道: “彩礼这些都好说,小妹尚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黎老爷能够体谅一下。她会带着四名儿女入住黎府,但是,她不想自己的儿女改姓黎。不知黎老爷,是否能够接受这一点?”</div> 第4章 观礼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看1毛2线3中文网 一个再嫁的寡妇,在世俗人的眼中,本就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而周节妇竟然希望自己带进黎府的四名儿女,都依旧随她先夫的姓氏,不愿意改姓黎?那黎敬生岂不是相当于在帮别的男人养孩子,她是嫌他脑袋上的绿颜色还不够多,要给他再刷一层绿漆吗? 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气得差点口吐白沫,当场冲出去跟周节妇的兄姐理论。 他们两方各有各的道理,一方说要念及旧情,必须得给先夫家中留一条血脉;一方则认为帮别的男人养孩子纯属于乌龟的行为,绝对不能容忍。 两方吵得昏天暗地,场面一度很难看。 黎敬生却不识抬举,将极力为他说话的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拦到一边,全然同意了周节妇提出来的无理要求。 依旧站在后厅里的黎雀儿,一听到她爹点头答应,立马甩袖回到了自己的宿溪院中。此后,黎家人和节妇的兄姐又谈论了些什么,她都一概不知。而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惊慌,还有心情趴在凉榻上睡大觉。 等到午后,孙妈妈从兴秋阁那边回来,告诉她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都已经回去了,周节妇的兄姐也已经离开。 黎雀儿靠在榻沿上打呵欠,只轻声“哦”了一句,并未生气,也没作半句评论。 孙妈妈挥手将随侍在旁的两个小丫环赶到外面去守门,以防外人突然闯进来,接着,她便坐到黎雀儿身边,言辞恳切地劝慰: “小姐,老爷已经命人将彩礼送了过去,他与周节妇的亲事,那是板上钉钉儿,改不了了,老太太和府尹大人他们都没有办法挽回。看1毛线3中文网等过了文定,他们就会成亲,周节妇就会住到我们黎府来。她一个寡妇,独自一人拉扯着四个孩子,不仅赚得了好名声,还赚得了愿意倒贴的好男人,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以后若有什么事,你切莫跟她正面起争执,凡事先依了她再说。” “我跟她也起不了什么争执吧?”黎雀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宿溪院里,她应当是跟爹爹一起住在兴秋阁中。我们俩也许见个面都难,怎么会起争执呢。” “话不是这么说。她肯定会为自己以后在黎府中的地位作打算,也会为她的四个儿女早作安排。这些事情都牵扯到你的切身利益,自然而然地就会起冲突,你就是想避也避不了的。” 黎雀儿不想孙妈妈太过担心,就点点头,不再说相反的意见。 晚饭时分,黎敬生派人来请黎雀儿去前面正厅吃晚饭。 她借口已经吃了,没有过去。 黎家的正厅一般只在来客时使用,寻常日子里,黎敬生都会到宿溪院里来,和黎雀儿一起吃饭。黎雀儿所住的宿溪院中,有獨立的小厨房,日常饮食都是由孙妈妈和棠叶两人亲自负责,与黎府后厨的人并不相干。 自从因为迎娶周节妇一事,黎敬生与黎雀儿两父女产生矛盾以来,黎家的正厅终于久违地得到使用了。黎敬生这些天都是一个人在正厅里吃饭,今天晚上他却叫人来请黎雀儿过去,想是觉得亲事已定,对于周节妇入主黎府一事,有必要先跟她提个醒儿或是打个招呼什么的。 黎雀儿不愿意过去,他也没有再叫人来催。 父女俩个你不理我,我不理你,闹别扭一直闹到月未,正是周节妇过门的日子。 黎敬生为亲事准备的一切器具排面,都跟普通人家初次大婚时一模一样,并没有轻视周节妇是梅开二度。 至于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尽管他们曾经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当婚礼真的举行时,他们还是给足了黎敬生面子。除了帮他撑场面,迎送招待客人以外,每家都送来了一份丰厚的贺礼。老太太更是极其豪爽地送了周节妇好几套贵重的首饰,完全就是受宠正室的待遇。 不喜欢出院子的黎雀儿也很听话,即使她正跟黎敬生在闹别扭,可她也没有缺席观礼。周节妇带过来的四名儿女都跟她站在一起,她对他们几个人也非常地客气有礼貌。在客人们有意询问她对于这门亲事的看法时,她也是尽挑好的说,没有说周节妇的半点不是。 她不说,不代表前来喝喜酒的客人们不说。 特别是黎敬生的亲生骨肉跟继子女们,此刻全部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作对比的天赐良机,某些好事的客人们哪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们看看,周节妇带过来的三个女儿,个个都比黎家大小姐的年纪还要大,我估摸着最大的那一个起码有十七、八岁了。这么老还不出嫁,呵呵,有问题哦!”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手里抓着满盛的酒杯,一边啜酒,一边醉眼朦胧地和旁边的人瞎扯淡。 旁边那人也是个极好事的主儿,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来了劲儿,也跟着乱聊起来:“她那三个女儿老不老,都无所谓。反正攀上了京城府尹这门亲,以后有的是人上門来提亲。我觉得最有问题的是她那个儿子,他和黎家大小姐的年纪相仿,已经是可以主事的小大人了。你说说,黎老爷是会把家业托付给他呢,还是等着周节妇再生一个亲儿子出来?” 与他们俩同桌,但是坐在对面的一个清瘦的老头子,要笑不笑地插了一句:“要我说,你们俩都看走了眼。大伙儿都知道,那几个人里面,最难办的人就是周节妇。她的儿女们也很聪明,可毕竟阅历还不深。黎老爷深陷温柔乡而不自知,只怕后面的日子会不太好过哟~” 他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算小,附近几桌的客人们都听到了。 大家即时爆出一阵哄笑,有笑黎敬生傻的,也有笑黎敬生自作孽不可活的。 黎雀儿站得离他们并不远,他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她很清楚。 站在她身边的四个继兄继姐,也听得很清楚。他们四个人都有点儿手足无措,目带忐忑地紧盯着她的神色,仿佛很害怕她会生气一样。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仍旧灿烂,并不把客人们的言论放在心上。</div> 第5章 嫌隙 周节妇,现在应该称为黎夫人,真是一个勤劳恳干的好女人。 时值新婚燕尔,她不好好享受清闲的生活,居然三天两头跑到黎府后厨去烧火做饭。后厨的大师傅和小伙计们都被她整懵了,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饭碗会被她给抢走。 她要是偶尔心血来丨潮,只想试一试下厨的滋味,那倒还好。令人郁闷的是,她的耐力和精力都极其充沛。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头,每天的三时三餐,她都会亲自去厨房里捣鼓,务必保证出现在黎府餐桌上的饭菜,全部都是出自她的手中。 如果她只是喜欢烧火做饭,那倒也罢。 问题是,她的家庭团圆情结十分严重。一家人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她心里就不得安稳。所以,每到吃饭的时候,也就是她开始清点人头的时候。 她会站在正厅门边,一一看着黎府的各位主子们进门。 当然,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态度非常亲切和蔼,就算站在门边直勾勾地盯着别人,也不会让人心中生厌。 对于这种餐桌礼仪,黎雀儿也不讨厌。 只可惜,她生性不喜欢太多人聚在一起喳喳呼呼的。要她每隔一段时间,去正厅里和不熟悉的继母继兄姐们一起用个膳,那可以。要她每日三餐都过去报个到,还要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聊天,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刚开始那几天,为了表示对继母继兄姐们的尊重,她强迫自己在规定的时间里,去前头正厅里吃饭,并且会一直保持假笑,直到散席。看1毛2线3中文网 半个月以后,周节妇下厨做饭的热情不减,她却已经有些吃不消。 于是,今天早上她借口赖床,没有去餐厅吃早饭。 等到午饭时间,果然,周节妇派自己的贴身丫环过来请她了,顺便还带来好些珠钗首饰送给她。 那些珠钗首饰都是些做工粗糙的廉价货,大都是绢布铜丝制成的,戴着既没有排面,又很不好看。只有穷苦人家的姑娘,才会愿意戴这些东西。周节妇竟派人送这些东西给黎雀儿,不知道她是手头紧张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还是想给继女一个下马威。 守在宿溪院内院六角门洞之外的孙妈妈和棠叶,都是心思灵活的人。 她们俩表面上不作声,装作高高兴兴的样子,替黎雀儿把礼物收下来,还很有心地叫人准备了回礼。回礼也是几支珠钗、几朵头花,不过俱是金丝银线,精致可爱,比起廉价货,自然要上档次得多。 周节妇的贴身丫环挨了个软嘴巴子,脸顿时一阵白一阵红的。 她“呵呵”干笑几声,便把来意挑明:“孙妈妈,棠叶姑娘,我是红衣。夫人叫我过来请四小姐去前头用膳,还烦请两位帮忙通报一声,让四小姐随我过去吧。” 棠叶本还同她虚与委蛇,现下听她唤自家小姐为“四小姐”,脸色立马就变了,说话也狠厉了些:“哎哟,我们老爷膝下只有雀儿小姐一根血脉,黎府上下都管她叫大小姐呢!你是不是新来的不懂事,却哪里来的什么四小姐,快快改口,莫要叫人笑话!” 红衣也不是个好惹的茬。 她自知这是在宿溪院,是黎雀儿的地盘,要与棠叶等人理论,她定是讨不着好果子吃的。 因此,她也不多争执,讪笑着撇开话题:“无论如何,还请两位去里面传个话儿吧,我也好对夫人有个交代。” 孙妈妈和棠叶一左一右地站在门边,一步未动,只说黎雀儿已经吃过点心,正在午休。她们俩只是下人,不便进去打扰。 这明显就是推脱之辞,而且还极其敷衍,根本没有费心思去想一个稍微好一点儿的借口。 红衣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嘴边的笑容反倒隐了去,刹那间便换了一副焦急不安的神情:“这可怎么是好!老爷、夫人和少爷小姐们都在前头饿着肚子等她呢!要不这样吧,便我一个人进去唤雀儿小姐起身,不劳烦你们两位,可是妥当?” 三人之中年岁最小的棠叶,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她调皮地学着红衣的样子,也皱起眉头扁着嘴巴装可怜:“那怎么能行呢!不行、不行,我们小姐吩咐过,不许进去打扰她好眠。如果我们放你进去的话,事后一定会受罚的。红衣姐姐,你还是回去把事情向你家主子解释清楚,免得她饿坏了身子哦!” 红衣敢怒不敢言,拉长脸直奔前头餐厅,跑到周节妇面前去诉苦,说黎雀儿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宿溪院里的下人都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不仅不肯放她进门,还冷嘲热讽地讥笑她不算是黎府中的人…… 如此这般添油加醋,把黎雀儿和她身边的一干仆人们,形容成了目无尊长的极品败类。添油加醋就算了,她还添加眼泪和鼻涕,跪在周节妇脚边抱着她的腿,痛哭失声。 哭声之凄惨,仿佛宿溪院里的人不是在言语上欺负了她,而是扎扎实实地割走了她好几两肉似地。 周节妇很清楚自己贴身的丫环到底是个什么脾性,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究竟哪几句是真的,哪几句是又假的。但她并没有责备红衣夸大其词,反而还极力配合她的演出,哀哀切切地低着头,时不时地抬起袖口去擦拭一下干燥无比的眼角。 更绝的是,她带过来的四名儿女也聪明得瘮人。 他们只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儿,眼力见却比大人还要好。 一看到周节妇脸上出现哀伤的神色,他们就自发围到她身边去哭,一边哭还一边撕心裂肺地哀嚎: “娘,我们回家去吧,这里的人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们,我们回家去吧……” 红衣哭的时候,坐在主位上的黎敬生冷眼看着餐桌上的各色菜肴,内心毫无波澜。周节妇啜泣的时候,他的手指有些微抖。到四个小孩子一齐痛哭流涕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啪”地一掌拍在桌面上: “雀儿她真是越大越没有规矩!你们先别哭,我这就过去跟她问个清楚。” 趴在凉榻上看书的黎雀儿,哪里想像得到,往日对她百依百顺的爹爹,竟会跑过来兴师问罪。</div> 第6章 二娘 黎雀儿今日看得是一本在坊间非常流行的小人书。看。毛线、中文网 小人书讲得自然不是家国经典,而是用来消磨时光的口水故事。 这些小人书是她吩咐孙妈妈和棠叶去市集上悄悄买回来的,买的大都是彩绘版的精装本,看着生动又有趣。 黎敬生并不主张家里人看这种没有任何教育或者启发作用的小人书。但因着对女儿的溺爱,即便知道孙妈妈和棠叶背地里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她们责任,更没有在黎雀儿面前揭破这一层窗户纸。 现在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宿溪院,见着黎雀儿手里握着的小人书,竟大声喝斥孙妈妈和棠叶二人胡作非为,明里暗里地违背黎家的家规,就这么将黎雀儿给带坏了。 “爹爹,我平日里也爱看这些耍子书打发打发时间,却不见你来说我,为何今日突然发这般大的脾气?”黎雀儿合起书本,将之放到白瓷枕头下面,而后垂悬着两腿坐在凉榻边上,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儿,不解地看着黎敬生。 黎敬生虽然正在气头上,倒也未逮着她偷看小人书的事情不放。他装作没看见她将书本藏了起来,撇开此事不谈,转而问她为何不去前头正厅吃饭。 “你母亲她特意叫人过来请你,你不应承便算了,做什么不让别个进门?”问完黎雀儿,他又面色不悦地瞪着孙妈妈,“你也是的!雀儿她不知事,你怎么不好好地劝劝她?竟然还跟手下的小丫头一起欺负燕萍派来的人,你若继续这样在宿溪院里主事,我便让管家撤了你的职。从今往后,凡是宿溪院的事,都由管家一并处理!” 他所称的燕萍,便是周节妇的闺名。看‘毛.线、中.文、网 他要秀恩爱,想怎么称呼周节妇都无所谓。 但要黎雀儿称一个认识不过半个月的女人为“母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是以,她眼里的神色忽然冷了几分,人也从凉榻上起身,慢慢走到外面的露台上,站在朱红栏杆边,面对着庭院里绿意盎然的树木,语调微沉地说道:“爹爹,我的母亲十年以前就已经去世了。现在的黎夫人,我最多叫她一声二娘,这已……” “胡闹!”黎敬生立即打断她的话,“她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不是妾室,你怎么能叫她二娘。就按照一般的礼数,你也得叫她一声娘。” 她没有回头理论,搁在栏杆上的手指却渐渐收拢,而后笑着撒娇:“总之我就是要叫她二娘。爹爹要是嫌弃我的礼数不够周到,那以后我不再跟她说话便是。” “你……哎!” 黎敬生岂会不了解自个女儿的脾气,他知道,虽然她现在是笑着在向他撒娇,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绝对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只是她惯于以笑脸示人,不常在人前显露怒气而已。 他不想她不开心,便走到她身边,耐着性子将自己坚持要她叫周节妇作娘的理由,详细地跟她说了一遍。 他好声好气地说了很多话,最主要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黎雀儿能主动认周节妇作娘的话,周节妇必然会以德报德,日后定会真心地待她好。 黎雀儿脸上挂着笑意,没有作声。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中却能看出,周节妇会不会真心对她好,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黎敬生无法,只得暂时抛开这个话题不谈,转而劝她随他一道去前面正厅吃午饭,别让周节妇及其儿女们等得太久。 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的执拗劲儿,并不比黎敬生少。再加上黎敬生刚刚还威胁说要撤孙妈妈的职,如果她此刻认了怂,今后孙妈妈出了宿溪院就没有底气不说,周节妇那一票人的气焰也会越发嚣张。 为了孙妈妈,也为了她自己以后的清静日子着想,她都不会答应去前面正厅。 可她也不能让黎敬生太下不来台,便低下头,故意装着很伤心的样子,向他解释其中的缘由:“爹爹和二娘他们在一起用膳时,和和睦睦地,看着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既插不上话,又听不懂你们之间在谈论什么,倒显得我是个外人一般。既然这样,我不去也罢,去了反倒徒添哀愁。” 黎敬生听女儿这样说,又见她面目忧闷,便暗暗责怪自己先前的话说得太重了点,又轻声安慰了她一番,还答应再给她一段时间来适应这种生活,不强求她马上就能融入进来。 她微微点头,等他叹息着走出宿溪院的大门时,她立刻扬起脸蛋,笑嘻嘻地看着站在露台门边的孙妈妈和棠叶。 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并不讶异她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还高高兴兴地凑到她面前,跟着她一起笑了。 然而,片刻后她的笑容就撤了下来,人也严肃许多,开始询问事情的由来始末。 孙妈妈把红衣过来的事情细细地讲给她听,又叫棠叶将红衣送的那些珠钗首饰拿出来给她过目。 她一径听着,没有答话,沉默地伸手拈起一支竹白色的头花,用指尖弹了弹花面上几近透明的细纱。 细纱一弹即破,发出布帛撕裂的“嗤啦”声,极其难听。 她略略一笑,放下那支头花,要孙妈妈和棠叶将这些珠钗首饰全都送给宿溪院里的小丫环们,然后转身趴倒在凉榻上,继续看她的小人书。 孙妈妈和棠叶相视无言。 过了一会儿,孙妈妈朝棠叶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先去外面把周节妇送来的珠钗首饰分给小丫环们。 她自己则坐到凉榻边,弯腰替黎雀儿整理了一下堆叠成团的裙摆,而后悄声告诉她说:“小姐,今日那红衣可是口口声声地喊你‘四小姐’呢。她们那一大家子心里面打得是什么算盘,你也该掂量清楚了。现如今老爷仍旧站在你这一边,你说话还能掷地有声,必须得为自己说几句才行。” “爹爹都要我喊周节妇作娘了,我还能说什么?”黎雀儿自嘲似地笑道。 孙妈妈教她去黎敬生面前告状,把红衣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别让他只听周节妇那些人的片面之词。 她借口小人书里的故事正看到紧要之处,并未将孙妈妈的建议放在心上。</div> 第7章 血脉 黎雀儿没有跑去兴秋阁向黎敬生告状。kanmaoxian.com 周节妇反倒带着她的四名儿女来到了宿溪院。 她的三个女儿现在都住在黎府右侧的观岚居里,就在黎雀儿的宿溪院附近,两者相距不过半里来的路程。 她的儿子目前仍然跟着她一起住在兴秋阁中。黎敬生早已吩咐管家给她的儿子安排了一处单独的院子,她却不让自己的儿子搬过去,非要他留在兴秋阁里过夜。如此一来,他和黎敬生每天都朝夕相处,彼此之间的感情可以增进得更快。 黎府上下的人都明白周节妇心里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但没有人点破此事。 管家也还是照着府中嫡系正出的规矩,给她的三个女儿每个人都拨了一个贴身丫环,两个干粗使杂活的小丫环。至于她的儿子,除了三个丫环以外,还另拨了一个书僮和两个小厮给他。 今日周节妇带着她的儿女们一起来宿溪院,后头跟着的丫环婆子就跟一串螺仔儿似的,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宿溪院的门前走廊站不下,孙妈妈只好让跟过来的丫环婆子们在内院的栏杆下面歇着。其余的小厮,则被挡在外院,不得入内。 周节妇高高扬起面孔,两手揣在腹前,以诰命夫人一般地姿态站在走廊中间。 她身形扁瘦,梅红色的大袖长裙完全撑不起来,头上戴的珠钗首饰又过多,本就令她的整体形象显得有些头重脚轻。此时再作出如同诰命夫人入宫朝见时那样庄重的姿势,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不说,跟她之前和蔼可亲的样子也大相径庭。 站在花厅门槛旁边迎接的黎雀儿,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言。 孙妈妈和棠叶一干人等,分站在门外两旁,低头弯腰地对周节妇行了个福礼。看1毛线3中文网 “奴婢见过夫人、四位公子小姐。” 她们的声音很整齐,吐词也异常清晰,像是事前进行过训练那般。 可她们对周节妇的四名儿女的称呼却很模糊。 周节妇的贴身丫环红衣立即不满,她心里还记着先前孙妈妈和棠叶不准她进宿溪院内院的事情,这下子新仇加旧恨,正好一起还回来。 “孙妈妈,你可算是黎府中当之无愧的老人了,怎么还跟个不懂事的小丫环一样。这家里的小主子们到底该如何称呼,你怕不是老糊涂,全都给忘了不成。哪有称自家少爷为公子的,还不快快改口,莫要叫人笑话!” 孙妈妈悄悄撇了撇嘴,盯着自己鞋尖上的绣花面儿不作声。 红衣仗着周节妇在这里,声音越发大了些:“有你们这样欺侮主子的吗?这要是换作别家,准得逮着你上公堂,先用水火棍打你几棍子再说!” “红衣,不得无礼。” 周节妇轻声喝退红衣,回转身来走到孙妈妈面前,满面笑容地握住她的双手,又说:“咱们初到黎府,大家都还有些生分。孙妈妈不认人,也是应该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非常温柔,脸上的笑容也很充足,与她刚刚摆出来的庄重姿态截然不同,不禁叫人迷惑,她究竟有几副面容,其中哪一副又是真的? “俞华,来,你过来见见孙妈妈她们,让她们好好记住你的脸。” 她朝自己的儿子招了招手,待他走过来几步,便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孙妈妈跟前,让他向宿溪院的所有下人们问好。 她的儿子全俞华虽然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但他的气度却很大,竟然真的鞠躬行礼,细声细语地对着孙妈妈和棠叶等人问好,没有半点阔家少爷的架子。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走到黎雀儿这边,也跟她问了一声好,还唤她“妹妹”。 黎雀儿微微欠身,沉默地回了他一礼。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却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记住你的脸又怎样,即使把你的脸刻在我们的心坎上,你也是姓“全”的人!想做我们黎府的少爷,门都没有! 哪曾想这全俞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看孙妈妈和棠叶她们不搭理自己,决然不肯开口尊他一声“少爷”,便给黎雀儿施压:“妹妹,你都愿意认我了,孙妈妈却还不松口,莫不是不喜欢我呆在黎府里面。不如我去跟黎叔说,让我一个人回全府居住吧。” 是的,他没有改姓黎,也没有改口认黎敬生作爹。 此刻他居然又口口声声地喊黎雀儿为“妹妹”。 这辈分也不知是怎么算的,真是乱了套了。 黎雀儿心中颇觉好笑,她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瘦弱不堪的少年。 他一袭纯白儒服,看起来文质彬彬;样貌也许是随了周节妇,生得脸蛋尖尖下巴窄窄的。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倒是十分明亮,应当是随了他已经去世的父亲。 听说他的父亲去世很久了,不知他是否还记得自己父亲的音容笑貌。 “你不要和她们计较。”黎雀儿抛开脑海中的纷繁思绪,笑着对他说道,“她们只是见着生人不太适应,等过些日子便好了。这廊上风大,我们还是进屋去聊吧。” 黎雀儿没有押着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向全俞华低头,而是给了她们一个台阶下。 周节妇和她的四名儿女都面露不悦,但也不得不先跟着黎雀儿进了花厅。 一行人在花厅坐定。 棠叶和两个屋内随侍的小丫环赶紧看茶让座,那架势不像是对待主人,倒像是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周节妇脸色更加不好看,她压住火气,端起茶杯貌似要喝茶,眼睛却瞟向坐在主位上的黎雀儿,旁敲侧击地提点:“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坐了这客位,下人们便只当是客人,不当是主子呢。”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黎雀儿让出主位来,给她这个当家夫人坐。 偏生黎雀儿喜欢别人有话直说,见不得别人拐弯抹角。 周节妇越是这样隐晦曲折,她越是不想如她的意。 是以,她假装没听见有人说话,自顾自地垂首喝茶,将周节妇的这番提点当作是耳边风。 坐在周节妇身边的全俞华想替她说几句话,反倒被她用眼神给制止了。 只见她笑着放下茶杯,两手极致柔情地覆盖在自己的腹部,未等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反应过来,她就放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我知道,雀儿你是在介意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脉联系,但我腹中的孩子,可是你的亲弟弟呀。”</div> 第8章 夸张 黎雀儿闻言大吃一惊,手里的茶杯差点摔飞出去。看‘毛.线、中.文、网 幸好她及时稳住神智,抓紧了茶杯的口沿,只有一些茶水溅泼在她的襦裙上。 一旁的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也愣在当场,几双眼睛全都望着周节妇发呆,忘了应当过来替黎雀儿将她裙面上沾染到的茶渍擦拭干净。 还是周节妇拉过黎雀儿的手,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察看了一下她被燙到的手指头,又掏出自己的手绢,俯身帮她清理裙面上的茶叶和水渍。 “你看看你,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这么地不小心。这茶水可是刚倒的,燙得很,你的手背都快被燙破皮了,快快用冷水冲一冲,免得生起水泡来。” 她一边说,一边将黎雀儿的手拉到自己眼前,用嘴呼气将她手背上被燙到的地方吹凉,同时间还吩咐红衣赶紧去后厨取碎冰。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表现得这么夸张。 现今正值荆越国的盛夏时节,天气燥热难当。 在这种气候条件下,除非是脑子发昏,否则的话,哪家哪户还会去喝刚烧好的热茶呀。家境富裕的人,地窖中存有去年过冬时储藏下来的冰块,喝的东西大都是冰镇过的。稍微次一些的人家,也该知道要把茶水放凉再喝。 黎雀儿的身子娇弱,孙妈妈不准她贪凉喝太多冰的东西。 因此,在这夏日午后,宿溪院里准备的茶水一般都是温熱的,既不至于凉了人的肠胃,也不至于把人给燙伤。 她笑着婉拒周节妇过分夸大的好意,适时抽回自己的手。 “我没事,不用麻烦了,二娘。” 周节妇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她没料到自己已经将怀有黎家嫡亲血脉的事情说出来了,黎雀儿的态度却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的,甚至还叫她二娘!? 她可是黎敬生明媒正娶的妻子,黎府唯一的当家夫人,又不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岂能如此侮辱于她! “雀儿,你若不想认我作娘,以后假使遇着我,便只当作没有看见,从我面前过去也罢,不必这般给我难堪。” 她话里全是委屈求全的意味,行动上也很一致地用手绢轻沾自己的眼角和脸颊,好一派新嫁娘忍气吞声哭唧唧的模样。 她刚刚才用那块手绢替黎雀儿擦拭过茶渍,此刻手绢都已经被染成棕褐色了,她还使劲儿往脸上抹,可想而知,现在她的脸上是何等地狼藉不堪。 红衣站在她的身后,发现她脸上的脂粉被茶水浸濕时,已经来不及挽回,又不好意思明说,怕惹得她心中不痛快,只得马上把自己的手绢掏出来递到她的手边:“夫人……咳嗯,夫人,您的手绢替四小姐擦过茶水,已经弄脏了,不如便先拿奴婢这块将就着用用吧。” 周节妇本以为脸上润潮的感觉,是自己的泪水。 被红衣这么一提醒,她才察觉到不对劲,赶忙放下脏掉的手绢,亡羊补牢般地用掌心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再稍稍整理了一下鬓发,强作镇定。实际上她都很想拔腿走人,回去对镜梳妆。 然而,她想对黎雀儿说的话,还没有说话,这时候可不能打退堂鼓。 她无言一笑,将心头涌上来的尴尬之意撇开,继续说道:“雀儿,这回我特意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不久以后我会给你生一个亲弟弟,到时候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不要再心生嫌隙,把我们当作是外人。” 黎雀儿如鲠在喉,盯着她干瘪的肚腹,根本开不了口。 她也不甚在意,又问了孙妈妈和棠叶有关于黎雀儿的一些日常琐事。 得知黎雀儿不经常出宿溪院,周节妇马上做出不敢苟同的表情,劝她多去兴秋阁里和全俞华玩耍,还要她多去黎家老太太那里走动走动,甚至还主动邀请她一起去庙里烧香看戏。 黎雀儿一径不答言,由着她一个人说。 她的四名儿女有意给她撑场面,跟她一唱一和的。 无论她说什么,他们当中总有一人能够接住话茬,彼此之间搭配得天裛无缝。 宿溪院里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和自在。 过了好久,久到黎雀儿开始用手支着脑袋打盹之际,周节妇终于说够了,心满意足地带着四名儿女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孙妈妈后脚就让人把外院大门掩住,不准再放闲杂人等进来。 两个小丫环也被她派去把守内院的六角门洞,一旦有人在外头叫门,她们就好第一时间进屋里来禀告。 黎雀儿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奶娘,我看他们想要跟我说的话,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暂时不会再过来才是。你实在用不着如此紧张。” “哼,谁知道那周节妇的肚子里到底有几根弯弯肠子。”孙妈妈板起脸,要棠叶把门关上,而后接着说道,“她扬言自己怀了老爷的嫡亲骨肉,依我看,她是一大早起来不记得洗脸了,脑筋还不太清醒!” 棠叶也连声附和:“就是就是。先前刘媒婆过来说情的时候,我就问过周节妇是不是有了老爷的孩子。刘媒婆还说她是个顶顶有名的节妇,在她嫁进黎府之前,绝不可能跟老爷有肌肤之亲。这才多久啊,她就说自己怀了孩子,母猪都得过一个月才能摸出肚子来哦!” 黎雀儿却认为她没有必要用这种谎言来骗人。 怀了孩子,又不像着了凉那样,过会儿就会被忘记。 她的肚子可是要渐渐地大起来的,哪里瞒得了人。 棠叶急得直跺脚:“哎呀,小姐,她刚入府不久,有没有去找大夫探过脉都不知道,哪能断定怀得一定是个男孩儿!她就是说来吓唬你的,想要你乖乖认她作娘。” 黎雀儿的眉头顿时放松了些。如果周节妇此行的目的只是如此的话,她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不管周节妇的腹中有没有孩子,她都不会喊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作娘。 孙妈妈和棠叶可没有她这么乐观。 她们俩极力劝说她去找黎敬生证实周节妇已有身孕的事。 就算不去找黎敬生,至少也得和黎家老太太说明此事,让老太太心里有个底。 黎雀儿被她们缠得没办法,最后还是答应去看望一下老太太。</div> 第9章 看望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不久,黎雀儿就带着孙妈妈和棠叶往黎府后边的小门走,准备坐轿子去她大伯家里。看.毛.线.中.文.网 走到门口一看,竟发现周节妇居然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她不像黎雀儿一样坐轿子,而是让人备了四架轿撵,她和她的三个女儿各乘一架。她的儿子全俞华常常跟随在她身边,与她可谓是形影不离,这次却不见所在,应当不会跟她一起出门。 孙妈妈一眼观察完局势,便拉住黎雀儿的手,不让她上前去向周节妇行礼。 她自己倒是走过去朝周节妇福了一个身,还很是关切地问道:“夫人,这一大早的,日头又这么大。你的身子不太方便,应该要呆在家中好好地休息呀。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只管吩咐下头的人去做,何必亲自出马呢。” 周节妇面带笑容,与孙妈妈瞎聊了一小会儿。 完了之后,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接表明她和三个女儿想跟黎雀儿一起去京城府尹的官邸,向黎家老太太请安问好。 孙妈妈在心中冷笑一声,啐道:你的三个女儿都没开口喊过老太太一声奶奶,还说要跟过去请安问好,你怎么不说是想跟过去看一看府尹官邸中的风景如何呢! 周节妇知道孙妈妈不会相信她的说辞,但她也完全不在乎。 在她眼里,孙妈妈只是黎府中的一个下人。一个下人再有多大的能耐,也就只是一个下人,左右不了主子的想法和决定。 她只需说服黎雀儿,让黎雀儿相信她即可。 黎雀儿自然是站在孙妈妈这一边。看1毛线3中文网她与周节妇的理念不太相同,只要是真心待她的人,无论高低贵贱,都能在她心里获得一席之地。她会听从那个人的意见,并且作出相应的决择。 既然孙妈妈不同意她和周节妇一起过去看望老太太,那她便不去。 更何况,周节妇和她的女儿们实在是太能说叨太能闹腾了,她真的不想跟她们在一起呆太久。 “我并非要去大伯家里。”她随意说了一个借口,“城南的花市今天一早开了,我想过去看看。” 她这个借口说得有些离谱。 黎府位于城北,城南在正央街的另一头,坐轿子过去起码得走上一个多时辰。 她不是个经常出门的人。 而且夏季的花市,京城里到处都有,完全没有必要跑那么远。 周节妇明白黎雀儿只是在借故推辞,可她并未揭穿,反而顺着话头说下去:“没错,我也听说城南的花市开了,姑娘们若是去得巧,还有免费的花儿可送。要不这样吧,等我们去老太太那里请过安以后,再一起去城南赏花,如何?” 黎雀儿未料到她这般难缠,微微怔住不知该怎样回答。 孙妈妈没有黎雀儿那么多的顾忌,立即替她换了一个借口,就说城西某处有一家新开张的杂耍班子里面新鲜把戏多,她们打算先去城西再转去城南等等之类的……噼里啪啦地胡说一通,就是不愿意和周节妇一行人为伍。 周节妇的脑子也转得特别快。 不管孙妈妈说出哪种借口,她都有恰当且不失大体的话堵回去。 堵到最后,她兴许是有些厌烦了,便呵呵假笑:“雀儿想是要自己出去玩,不愿意和我们母女几人一起呢。那便算了吧,我们自个儿去给老太太请安就是,省得你嫌我太唠叨。” 她说着,竟真的转身上了轿撵。 她的三个女儿也跟她共进退。 四架轿撵走得飞快,不多时就走到正央街口,眼看着就要走出黎雀儿等人的视线之外,周节妇却让抬轿撵的几个大汉停下步子。她们母女四人下了轿撵,手挽着手走到一家糕点铺旁,说是要卖些老太太喜欢吃的零嘴。 她们故意说得很大声,黎雀儿这边远远地都能听清她们和店让人的对话。 棠叶便皱眉轻哼一声:“让她们去买吧。府尹大人明示过很多次,不准我们给老太太送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待会儿她们提着大包小包地巴过去,要是被府尹大人知道了,下一回她们还能不能进府尹官邸的门,那可就说不定了呢。”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孙妈妈低声斥责道,“她现在是黎夫人,身份不一样。老太太会给她面子,府尹大人也不好驳她的礼。要真让老太太吃了她送过去的东西,遭罪的也是老太太,绝不会是她。” 孙妈妈说的正是黎雀儿心里所想的。 她知道这是周节妇在使计诈她。 依周节妇那般思虑周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老太太的肠胃弱,吃不得外头的街边小吃。有关于黎府的一切事情,她在嫁进来之前就应当已经打听清楚了,现在之所以会这样说,无非就是逼黎雀儿跟她一起去府尹官邸。 黎雀儿为了老太太的身体着想,懒得再跟她周旋,终于带着她以及她的三个女儿一道进了黎家老太太居住的慈安堂。 老太太见着黎雀儿过来看望自己,很是开心。 她叫黎雀儿坐到身边,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笑得跟个孩子似地。 “今天这太阳合该是打西边出来的,要不然我们雀儿怎么会愿意主动过来瞧瞧我这把老骨头呢,怪只怪我起来得晚,没见着那打西边出来的太阳。” “老太太一身荣华,看着最多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哪里会老哟~” 周节妇冷不丁地接下老太太的话。 她跟她的三个女儿站在一边,离老太太和黎雀儿坐着的贵妃榻比较远。 由于刚刚吃完早饭,伺候老太太的几个婢女在屋里面忙来忙去地收拾着,将她们四个人的身影给挡住了,老太太并没有发现她们也在这里。 现在听到她的说话声,老太太才知她们是和黎雀儿一起过来的。 “原来是老三新进门的媳妇啊,快过来坐吧。” 老太太赶忙要她到自己手边的凉椅上入座,又责怪几个婢女们不知礼数,竟然放任周节妇在一边站着,也不懂得看茶招呼。 周节妇大度得很,不跟婢女们计较:“是妾身自己敬着老太太您的威严,站得太远了些,不关她们的事。” 她快步走到老太太这边坐好,再指着自己那三个依旧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的女儿,把她们每个人都介绍了一番。</div> 第10章 马脚 周节妇的三个女儿,分别名唤全俞瑶、全俞琼和全俞琚。看。毛线、中文网 其中全俞瑶为长女,年方十八,长得面若蟠桃,珠圆玉润,看着就好生养,跟周节妇干柴一样扁瘦的身形全然不相似;二女全俞琼,年方十七,是三个里面个子最高的,身量也最苗条,五官也长得最为清秀;三女全俞琚,年方十六,也许是年纪最小的缘故,她的胆子好像也最小,总是缩着肩膀偷偷地打量别人。 黎家老太太在黎敬生和周节妇成亲时见过她们三个人一面。 可她老人家不习惯将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因此对她们的印象并不深。 此刻周节妇一通介绍,她虽然笑着听在耳里,却也是过耳云烟,并未仔细记住。 反倒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将周节妇的话记了个一溜圆儿,还在心里暗暗猜测周节妇特意把她的三个女儿介绍给老太太认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周节妇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想请老太太给她的女儿们拉红线,给她们找一个好婆家。但她并没有把这个请求说出来,只因她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也是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告诉老太太,她有了黎敬生的骨肉。以此迫使老太太承认她在黎家的地位,愿意作她在黎府里的最强后盾。 “什么?你有了老三的孩子?”老太太将信将疑地紧盯着她的肚子,再三同她确认,“此话当真?” 她低眉顺目,撇开脸去面对着门外,娇羞得犹如一个未出阁的闺女。 “妾身不敢胡言,确是有了老爷的骨肉。” 孙妈妈担心老太太会信以为真,立即将她之前在宿溪院里说过的话,也全部说了出来:“夫人不仅有了老爷的骨肉,还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个小少爷。wap.kanmaoxian.com她和小姐说这事的时候,奴婢心里可讶异了,想着这还不到一个月的胎身,如何知道是男是女呢。” 老太太也有此顾虑,便叫人出去找大夫,想给周节妇探一探脉。 府尹官邸中本就有一个懂医术的主簿师爷。但是老太太怕会惊动黎康生,万一探脉的结果不理想,搞不好会是空折腾一场,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随侍老太太的婢女如秀,亲自去正央街一家开设了好多年的医馆里,请来一位德高望重的白胡子老大夫。 这位老大夫姓梁,不常出诊,不过以前也到府尹官邸来过好几趟,又和老太太熟识,这次才答应赶过来帮忙探探脉。要是寻常人家去请,他根本都懒得搭理。 “嗯……你这个脉象嘛,不像是喜脉哦……” 他叫周节妇把手腕靠在桌沿上,眯起眼睛仔细号她的脉,号了大半天,也号不出个所以然来。期间他叫周节妇另外摆了好几个手势,自己也换了左手最后又换成了右手,也没有号出她的喜脉。 孙妈妈一见梁大夫这般断言,便趁机说道:“夫人,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月事的日子?你刚入府不久,这么短的时间里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切莫要心急。” 周节妇脸上一红,很不好意思地交待她和黎敬生在成亲之前就已经相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远不止最近这一个月。 假如在成亲前,她这么说,那肯定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说不定还会被浸猪笼。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是黎夫人,说出这些风花雪月的旧事,也无伤大雅。 老太太、孙妈妈和梁大夫等人,听闻此言,表情都很精彩。 黎雀儿却没什么反应,她早知周节妇嫁入黎府的原因不简单。即便告诉她说周节妇早已经在外面替她爹爹生下了一儿一女,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夫人,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会有孩子的。”孙妈妈收好脸上不恰当的表情,故作淡然地提醒道。 梁大夫也回过神,笑着称孙妈妈言之有理。 “我自是知道。”周节妇亦点头同意孙妈妈的说法,后面却又说道,“可我前日请了正央街的杜神医探过脉。经他确认,我才敢过去和雀儿提呢。” 梁大夫的白胡子瞬间倒竖,假凶假凶地追问:“杜神医?是不是西街口春风阁里的那个臭小子?他真的说你的脉象是喜脉?” 周节妇连连答是,又将杜神医的样貌描述了几分,为自己的言辞作据。 也不知梁大夫和杜神医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纠葛,他竟气得要背起药箱走人。 陪他一道过来的医僮见状,赶忙跑上前接过药箱,扶着他一起出了大门。 老太太应是知晓当中的缘由,没有多加挽留,只叫人追过去付了出诊费。 不过,她的反应和梁大夫可谓是天壤之别。 她笑得很开心,看向周节妇的眼神中满是欣慰之意:“杜神医年少成名,医术也很高明。既然他已经替你确诊过,这事肯定错不了。你这些时日就别再过来请安了,好好在家养身子,到时好给老三生一个大胖小子!” 殷殷嘱咐过后,她又让人去置办一系列的补身安胎之物,还强调说置办回来的所有物品必须是上上佳品,不得有任何次等劣货。 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将她老人家的这些举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棠叶离黎雀儿最近,就站在她的左手边为她摇罗扇,这时便用扇叶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将老太太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黎雀儿不仅没有去和老太太找话说,反而还悄悄回过头,瞪了棠叶一眼。 像个娇滴滴的大闺女一样坐在椅子上,接受老太太关切的周节妇,将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瞧得切实,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讽笑。 那笑容淡得不易令人察觉,可若是细心去看,便会看见隐含其中的得意和冷酷。 老太太高兴地忘乎所以,孙妈妈和棠叶等人的心思全部放在黎雀儿身上,而黎雀儿又只管低头微笑不管事,她们都没有看到周节妇嘴边的笑容。 周节妇的三个女儿,就坐在她的对面,离众人较远。 她们仨倒是将周节妇的神情全部看进了心里,可她们都很识相地移开了视线,当作自己没有看见。 回到黎府观岚居里,四下没有外人时,她们方才告知周节妇刚刚差点露了马脚。</div> 第11章 出诊 周节妇认为自己女儿们的考虑太过忧心了些。kanmaoxian.com 她褪去梅红色大袖长裙的外衫,只着水红色的里衬和兜衣,款步姗姗地走到榻边坐下后,又将一双赤脚搁在榻沿。姿态间全无当家主母应有的庄重。 她的三个女儿显然见惯了她在人后的这副模样,并不吃惊。 跟在她们身后走进门来的红衣,倒是颇替主子们着想,大声呵斥着命令黎府管家拨过来的一干丫环们全部都退出去。 周节妇眼神顿显猖狂,嘲笑红衣的胆子太小。 “你们不必担心,母凭子贵,即便黎雀儿现在与我们撕破脸皮也无妨。” 红衣笑着迎和她的话,又问她是否要像往常一样,依旧去后厨准备午饭。 周节妇的大女儿全俞瑶听了这话,立即伸手指向红衣,嬉笑着骂道:“你这蠢蹄子,倒比我还要笨!我娘她从今日起便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了,岂能再去灶台烟火间转悠。你还担心我们会露馅,依我看,你定是最早破皮的那一个!” 红衣猛地一拍额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我竟忘了这桩事,只怪我这个条笤记性!” 五个女人瞬间笑成一团。 过后,周节妇便叫红衣去兴秋阁里,把全俞华找过来,免得他单独一人面对黎敬生会节外生枝。 红衣刚走出大门,周节妇最小的女儿全俞琚就侧着身子,慢腾腾地挪到众姐妹中间,把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的顾虑说出来供其他人参详。 “娘,假如黎叔知道了,派人请杜神医进府来给你开方子安胎,那该怎么办?” 她们母女四人并不认识杜神医,也从未去春风阁里看过诊探过脉。 关于怀有黎敬生嫡亲骨肉一事,完全是她们凭空捏造出来的。 要说这周节妇的胆子倒是真的大,难道她就没有想过,万一她人老体衰再也怀不上孩子,这个谎言要如何给它圆过来吗? 她当然想过,而且一五一十想得非常透彻。 圆谎是不可能圆谎的,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会怀上孩子。 她的打算是:“再过些时日,等老太太和你黎叔他们将此事当成既定实事,各项物件都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就找机会落个小产,把脏水泼在黎雀儿头上。要是杜神医真进了府,拿些钱财打发他便是。他是个少年郎君,若是不贪钱财,美色也定是会要的。你们三个如果争气的话,就把他勾过来作我的好女婿。” 全俞琚的顾虑果然成真。 黎敬生欢喜自己老来得子,对周节妇腹中的胎儿极为上心,时不时地跑去春风阁请杜神医,希望他再来黎府探一下脉。 杜神医年少成名,难免心高气傲。 对于黎敬生的请求,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直到有一天,对面街上德馨堂里的白胡子老大夫突然戳着他的脊梁骨,愤然指责他沽名钓誉,实则医术奇差,连个喜脉都号不出来。 这位白胡子老大夫便是先前替周节妇号过脉的那位梁大夫。 他家开设的德馨堂与杜神医的春风阁只隔着一条街道,两家相距不过二十步,虽不是门对着门的关系,但双方医馆中每天有多少客人来求诊,彼此之间都非常清楚。 杜神医寻思着梁大夫为何会如此诋毁他,就找了一个小厮,偷偷跑去德馨堂里打听原委。得知周节妇经他确诊有孕一事,他一反先前爱理不理的态度,主动去找黎敬生商谈此事,并约好择日过府,再为周节妇探脉看诊。 黎敬生很高兴,一回到家中,就把杜神医会过府看诊的事情,告诉了周节妇。 周节妇表面笑呵呵,内心却在计算自己藏在衣箱角落中的银两够不够数。 “娘,我们何苦要动用自己的银两。这些银两可是我们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就这么用掉岂不可惜。”周节妇的二女儿全俞琼建议,“如今我们已经是黎府的主人,要用银两,直接去向管家支用不就成了么?” 周节妇瞪她一眼,教训道:“你就是气性大,得好好改一改才是!我们现在只能算是黎府表面上的主人,真正的实权可还紧紧地握在别人手里。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免得叫人起了疑心。” 为了维持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周节妇并没有支用黎府的银两。 她请人给家中的兄姐送信,要他们每个人看情况支援一下。 同时,她又使唤红衣出门去,暗暗典当了一些金银首饰。 就这么东拼西凑的,总算是凑足了五百两白花花的现银。 全俞琼自认为美色过人,在杜神医如约而至的那一天,她精心打扮,还将自己舍不得穿的一套裙子拿出来换上,力图令杜神医沉醉在她的温柔乡里。这样一来,既能够省下那些银两,又可以觅得一个好归宿,真真是一举两得。 周节妇对她的这种做法很是赞赏,亲自动手为她梳理妆容。 母女四人都盛装打扮,静静地在观岚居里等候杜神医大驾光临。 黎敬生原本还很是不解,不明白她们母女为何要在观岚居里待诊。看见打扮得格外用力的全俞琼以后,他心里头隐隐有些懂了,便去跟周节妇确认。 周节妇趁此时机,想拉他为自己的女儿作保,就说:“没错,我就是想让俞琼和杜神医看对眼。上回我见过杜神医以后,觉着他人品才华样样出众,着实是个良偶佳婿。相公,依你之见,我们俞琼和他般不般配?” 黎敬生点头寡笑,并不言明。 再说杜神医,这个时候他已经跟着黎府的下人进了黎府大门,正往观岚居里走。 经过观岚居前边的一条小道时,黎雀儿恰好带着孙妈妈和棠叶走过来。 黎雀儿也要去观岚居,今日周节妇探脉看诊,黎敬生明令要求她过去围观一下,以示关心。 她的宿溪院和观岚居中间只有一条小路连着。 这条小路跟杜神医他们走进来的那条小道形成一个交叉路口。 此刻,他们两拨人就卡在这个交叉路口上,不知道谁该先往前走一步。 孙妈妈可不管来者是医是客,在她的心里,只有黎雀儿最大。 她赶紧护在黎雀儿身前,挡住杜神医投射过来的目光,怒声呵斥:“小姐要打这儿经过,你们都仔细着让开点。”</div> 第12章 隐情 杜神医一身儒雅长袍,服色暗青,身形高瘦,恰似一棵劲松,又如一竿翠竹。看.毛.线.中.文.网 他眉目俊朗无双,堪比画中之人,却带了一些清高和孤傲,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黎雀儿不愿与他起争执,更不想在这种时候惹得黎敬生和周节妇心中不痛快,便拉住孙妈妈的衣角,带着她和棠叶等人往后略退了几步,把路让了出来。 杜神医并没有顺势往观岚居里走,反而走到黎雀儿跟前,语带揶揄地盯着她的面容和身段:“你就是黎家大小姐?我早就听说黎老爷为了呵护自己的宝贝女儿甘愿独身十余载,没想到今日一见,呵呵,可真是稀奇……” 孙妈妈和棠叶看他这般放肆,立马跳脚,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 他毫无悔意,甚至笑得更加过分。 黎雀儿料想他研医过度,脑子怕不是坏掉了,便侧过身去躲开他的注视,只当他是个疯子,不与他计较。 她越是躲,他的眼睛越是追随着她不肯放。 孙妈妈气得差点就要动手去推开他,幸得领他进府的小厮们急忙跑过来劝架,场面才没有太难看。 即使闹得如此僵,杜神医也没有收敛半分。 到最后就连跟着他一起前来的医僮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师父,黎老爷和黎夫人还在等我们进去呢。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收不到出诊费。” 他一脸轻松,根本不着急,还说:“反正收不到,不如就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那个医僮里呆了挺久的时间了。他对杜神医并不怎么畏惧,还敢耍性子直呼其名:“杜仲师父,我们再不进去的话,你的名声就要臭了。kanmaoxian.com” 杜神医杜仲察觉到自己的医僮语气里面饱含警告意味,终于收回目光,慢悠悠地往观岚居里走。他的医僮背着药箱,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孙妈妈有意拉开他与黎雀儿之间的距离,没让黎雀儿立即跟上去,一直到他进了观岚居的院门。 “哼,坊间流言果然不可轻信。先有个周节妇,后来个杜神医,我看他们哪个都作不得准!”孙妈妈瞪着杜仲的背影,故意大声指责。 杜仲很明显听见了,却只回头笑睨了黎雀儿一眼,没有跟孙妈妈理论。 两拨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地进了观岚居。 观岚居的前厅中,黎敬生和周节妇分坐在堂前主位上,周节妇的四名儿女各自站在两旁。他们正在聊着什么有趣的事儿,个个都笑得阳光烂漫。 杜仲被红衣领进门时,黎敬生赶忙起身,走过来与他抱拳行礼,又请他在自己原本的位子上入座,还命人快些沏上好茶招待。 黎雀儿和孙妈妈就走在杜仲后边。 无奈此刻黎敬生的眼中只有鼎鼎大名的杜神医,没有顾到黎雀儿她们。周节妇和她的儿女们则更没有将黎雀儿等人放在眼里,就让她们这么站在一边干晾着。 这观岚居虽然也是黎府的院落,可现在居住于此的主人毕竟是周节妇的女儿们,黎雀儿也不好随意落座。她安静地站在门边,等看诊的结果出来以后,再自行离开。 孙妈妈和棠叶陪在她的身边。 她们俩见不得黎雀儿受冷落,心气本就不顺。 然而杜仲还老是朝这边看,神色间尽是看好戏的样子,实在是气人。 盛装打扮的全俞琼倒真是好心,她两手拈起腰侧的裙摆,像只蝴蝶一般翩翩闯进杜仲的视野中,向他侧身福了一礼,将他落在门口那处的注意力悉数拽了回来。 “小女子俞琼,见过杜神医。” 她的胆子定是随了周节妇,大得惊人,竟敢对陌生男子泄露闺名。 杜仲怔往,而后看了身边的医僮一眼,没有回答她。 周节妇担心自己的女儿被人讥笑,便悄悄给黎敬生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开口替全俞琼说几句好话,别让她继续尴尬下去。 黎敬生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略显狼狈的笑容来,为杜仲介绍全俞琼。 “杜神医,这位是小女俞琼,年方十六。她的性子活泼,又仰慕杜神医的盛名,是以贸然见礼,还望杜神医担待些。” 杜仲摇了摇头,面向全俞琼露出一个笑脸。 未等全俞琼从狂喜中回过神来,他竟又道:“原来这是黎老爷的千金啊,我见她冲过来行礼,还以为她是你刚过门的新夫人,想要我给她探探脉呢。” 全俞琼的脸色顿时铁青,不知杜仲此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黎敬生和周节妇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场面有些难堪。 不过黎敬生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见过的大风大浪多得是,心态稳得很。他马上让红衣带了周节妇的三个女儿退下,紧接着就请杜仲给周节妇探脉,装作刚刚的对话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杜仲依言将指尖搭在周节妇的手腕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非常好看,替周节妇探脉的姿势却十分敷衍。 从黎雀儿这个角度来看,他的指尖完全没有碰到周节妇的手腕,只是平放着作作样子而已。除非他厉害到可以隔空探脉,否则他绝对不会知道周节妇的脉搏究竟是如何跳动的。 杜仲发现黎雀儿在暗中观察他,等她的视线扫过他的脸部时,他忽而一笑。 黎雀儿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不解他笑从何来。 他突然就说:“黎夫人的身体好得很,近两年之内应该不用准备后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不会抱恙。” 黎敬生知他个性如此,也不甚在意他的用词,只追问:“那内子腹中的胎儿可是一切安好?” “胎儿?什么胎儿?” 被人尊为杜神医的杜仲,竟然还会这般反问,真是有愧于他的神医称号。 黎敬生刚要说话,周节妇忽然起身,借故自己有些不便于公开的隐情要对杜仲细说,将黎敬生和黎雀儿等人都推到了门外。 由站在门口改为站到门外的黎雀儿,脑海中云雾丛生,弄不清周节妇的把戏。 孙妈妈和棠叶则猛盯着黎敬生瞧,暗想着周节妇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疾,会不会祸害到黎府中的其他人。 门内,红衣抱着一个描金点彩的八角箱子,从后面鸳鸯厅里走出来。 她把那个箱子放到堂前主位之中的案台上,然后别有深意地瞅了瞅杜仲。 周节妇将箱子往杜仲手边轻轻一推,又打开箱盖,给他看里面装得满满的银两。</div> 第13章 没了 观岚居的房门再次打开之时,杜仲和他的医僮走了出来。看。毛线、中文网 黎敬生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询问周节妇的身体状况如何,需不需要开一些安胎养身的方子。 杜仲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后来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张药方子扔给了黎敬生。 这之后,他就拖着自己的医僮匆匆忙忙地往观岚居外面跑。 医僮身上背着的药箱好似很重,不自然地往一边倾斜。箱面上装着的把手无意中挂到杜仲的衣角,令他的身形有些不稳,猛地一下踉跄着摔向走廊内侧的墙壁那边。 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刚好站在墙壁边。 他这一下摔过来,好死不死地正巧摔在黎雀儿的身上,把她吓了一大跳。 他许是摔得太猛,收不住力道,整个人像块石头一样僵持着无法动弹。 黎雀儿飞快地推他站好,推到一半,他的脚后跟又站不稳了,再次摔了下来。 第一次摔倒可以说是不小心,这第二次未免就太故意了些。更何况他脸上的笑容那么灿烂,完全没有尴尬和抱歉的意思。 孙妈妈发现事情不对劲,马上挤过来,代替黎雀儿作为他练习摔倒的垫子,紧接着又用胳膊肘格开他,厉声喝斥:“青天白日的,你连走个路都走不稳,是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 “是啊是啊,确实是很亏心。” 杜仲笑捂着心口,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医僮突感一阵恶寒,竟将自己身上一直背着的药箱丢到杜仲的怀里。照他刚刚弯腰驼背地背着药箱的样子来看,药箱分明很重。看1毛线3中文网 可这一下丢到杜仲怀里,就像是丢了一个蹴鞠似地,丝毫感觉不到重量的威力。 不过医僮也没有去管药箱如此这般丢过来,会不会砸死杜仲,他丢完就跑。 杜仲单手拎着药箱,快步追了上去,两个人很快就出了观岚居。 孙妈妈一边狠瞪着他们的身影,一边将黎雀儿从自己身后扶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撞疼什么地方?”棠叶立马围过来,拉着黎雀儿的双手,仔细查看她身上是否有碰撞伤,又迅速替她整理好衣裙。 “没有,我没事。” 黎雀儿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睛却看向厅门的方向。 门内,黎敬生正和周节妇共看杜仲留下来的那张药方子,全然不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刚刚差点被人压成肉饼。 孙妈妈懂得她的心思,便挽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宿溪院里带。 “小姐,她现在身怀六甲,我们不跟她计较,让她去得意个够……” 黎雀儿并非计较周节妇抢走了黎敬生的所有注意力,她只是在想:杜仲那种隔空探脉的方法,真的能探到脉搏?还有,周节妇所说的隐情,到底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自那以后,杜仲就没有再来过黎府。 黎敬生让人照着那张药方子给周节妇安胎养身。 药方子的效果非常好,周节妇吃得香睡得好,气色逐渐好看了许多,身材也比之前丰腴了些,终于有了一点当家夫人的富态。她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而且是以肉丨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大。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的肚子就大得和已孕四五个月的妇人一样。 黎家老太太欢喜得紧,认为杜仲探脉不准确,周节妇腹中怀得应该是双胞胎。 于是她老人家便自发去请德馨堂的梁大夫,想要他到黎府中来看一看周节妇怀的究竟是不是双胞胎,顺便确定一下胎儿的性别。 周节妇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出五百两银子,才将杜仲打发走。 黎府的管家主事太精明,她这段时间已经很努力,每个月的月钱和补品费上面,她都作了手脚,却连五百两的本钱都还没有捞回来。 这下子老太太又要请梁大夫来看诊。 万一梁大夫不像上次那样好糊弄,非得要和杜仲分出一个高下的话,那她腹内空空的谎言岂不是会即刻被揭穿?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做好让腹中胎儿落地小产的打算。 她依照之前计划好的步骤,派红衣去宿溪院里请黎雀儿过来。 红衣又一次被孙妈妈和棠叶二人拦在外面。 不等红衣说明来意,棠叶首先问道:“老爷已经说过了,小姐可以留在宿溪院里和我们一起用膳,不必去前面正厅跟你们拼桌子。不知红衣姐姐你今日过来,又有何贵干呢?” “现下早过了午膳时间,我自然不是过来请雀儿小姐前去用膳的。夫人和三位小姐们在观岚居里做女红,怕雀儿小姐一个人呆在这里太无聊,便想叫她也过去凑凑热闹。”红衣答得非常和颜悦色,与前次来宿溪院时的态度相比,真是天上地下。 黎雀儿恰巧站在门前走廊上,看两个小丫环采摘院中快要萎败的花朵,听闻外面有人说话,就走到六角门洞边,探出头朝外面看了看。 院门之外的红衣眼睛利得跟刀似的,见着她的身影,立刻大声叫喊。 黎雀儿被吵得头昏,不得不走到院门边,问红衣过来所为何事。 红衣便把先前和孙妈妈她们说得那一套言辞又摆了出来。 黎雀儿婉拒道:“我不喜欢做女红,也没怎么费功夫琢磨过,绣的花面儿定然入不了二娘的眼,就不过去了。” 周节妇的落产大计还需要黎雀儿的帮忙,谁管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红衣顾不得主仆礼数,拖着她的手苦苦哀求,说自己上上次过来请她没有请到,这一次假如又请不到,周节妇一定会很生气。 黎雀儿见她腆着脸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只差没有跪下来告求了,终是心软,答应跟她一起去观岚居。 孙妈妈和棠叶本想劝阻,但今时不同往日。 周节妇母凭子贵,与她多多往来,活络活络一下感情,总归也是好的。 一行人便走至观岚居外。 还没有进去,一个小丫环忽然惊惶失措地从里面蹿出来。 “怎么了,这般慌里慌张的,没看到小姐站在外面吗?”孙妈妈反应极快地逮住小丫环的发辫,将她拖到黎雀儿跟前,教训道,“没规没矩,还不快向小姐道歉!” 小丫环竟吓得眼泪哗哗直流,两手打颤地指着观岚居内,尖声叫嚷: “夫人摔倒了,夫人她突然间摔倒了……小少爷就这么没了,没了……”</div> 第14章 无赖 红衣呆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黎雀儿。看.毛.线.中.文.网 黎雀儿可是周节妇落产大计中的关键一环,但她现在人还在观岚居外面,碰都没有碰过周节妇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周节妇等不及了,认为黎雀儿不会愿意到观岚居里来,所以把计划提前了? 孙妈妈和棠叶也被这变故唬住了,还抓着跑出来报信的小丫环不放。 黎雀儿急忙掰开孙妈妈的手,把小丫环的发辫拉出来,又拍了拍她的脸颊,要她冷静一些,马上去请杜仲过来。 小丫环跑开后,她又吩咐棠叶去兴秋阁里通知黎敬生。 她自己和孙妈妈两个人,则依旧站在院外没有往里面踏进一步。 红衣急傻了,竟然想把黎雀儿拖到观岚居里去。反正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暂时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只要黎雀儿人在屋里,到时候把屎盆子往她头上一扣便是。 黎雀儿并不缺心眼,她决意不趟这波浑水,即时拿出黎家大小姐的威严,大声喝退红衣。与此同时,她又喊来几个洒扫仆人。这些洒扫仆人虽然在观岚居里当值,但他们都是黎府的人,认的是黎雀儿这个小主子。假如红衣再敢放肆,他们手里拿着的扫帚可不是吃素的。 红衣被他们团团围住,哪里还敢去拖黎雀儿,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即溜走。 黎雀儿倒没有为难她,让众人稍微退开一些,放她进了观岚居里去照料周节妇。 就在这时候,观岚居里突然爆出极端猛烈的哭声。 周节妇的儿女们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放声痛哭,哭声之大,只怕行人从黎府的围墙外面经过,都必须得捂着耳朵。看1毛线3中文网 黎敬生赶过来的时候,里面哭得更加可怕,房子都快被哭倒了。 见黎雀儿两手闲闲地站在外边等候,黎敬生也没有责怪她,只叫她回宿溪院去等消息,而后带着管家冲了进去。 黎雀儿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听话地往宿溪院方向走。 半路上,她又跟杜仲碰在一起。 事态紧急,她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和他废话,迅速闪到路边,让他可以尽快赶到观岚居中,查看周节妇的状况。 他倒好,竟然停下脚步,笑看着她,不再往前走。 跟他一起来的医僮,反而还有些职业操守,推开他,自己一个人走进了观岚居。 黎雀儿无法置信地瞪着他,若不是淑女的教养限制住了她,她真的很想骂脏话。 “你为什么不一起进去?人命关天,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我的医僮不是已经进去了吗?”他笑得格外欠抽,“小事一桩,有他就成。” 听那个报信的小丫环所言,周节妇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 这么严重的情况,竟被他说成小事一桩。 黎雀儿生平第一次感到愤怒,语气顿时暴躁了些:“别以为大家都尊你一声‘神医’,你就真把自己当神仙了!那可是一条人命,你的医僮是黑白无常,还是大罗金仙,可以做到起死回生!” 杜仲看向她的眼神,从戏谑变成了鄙夷:“啧啧啧,我就说黎老爷为什么宁肯打光棍也不愿意续弦了。原来他的女儿这么笨,他打光棍就是为了护着她,免得她被人卖了还要反过来帮人家数钱。” 黎雀儿一时怔住,不明白他的话题为何转变得这么快。 他俯身过来,靠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呵呵,趁时间还早,你去后厨问问你家厨子,看看他们今天杀了多少只鸡鸭吧。”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想起自己是个神医了,漫步一般地走进了观岚居。 黎雀儿以及站在她两旁的孙妈妈和棠叶,都将他最后那句话听得分明。 三个人心头突然间闪过一丝光亮,脚跟一转,当即就往后厨跑。 已经走进观岚居的杜仲,这时竟又走出来,看着她们跑开的背影。 黎雀儿长到这么大,黎府的后厨,她还是头一次过来。并非是她不喜欢下厨,相反,她很喜欢和孙妈妈她们一起研究食谱,享受烹调的乐趣。不过,那只限于在宿溪院的范围之内。 后厨的大师傅不在,几个帮厨也不在。 此时午膳时间已过,他们也许是在下人房里休息。 棠叶跑去下人房里看了看,也没有见到半个人。灶房后边却闹哄哄的,她绕过去一看,就见大师傅带着几个帮厨在提水冲洗水井附近一块平坦的地面。 她特意问了一下,得知今天午膳后厨杀了一笼子土鸭。 大户人家家里一次性杀一笼子土鸭,并不算是稀罕事。 棠叶把消息告诉黎雀儿和孙妈妈,又问:“小姐,杀鸡杀鸭跟周节妇小产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鸭肉太凉了,她吃不得?” 孙妈妈连声否决:“哪有这种事,只听过戒鳖戒蟹的,鸡鸭可不在此列。” 黎雀儿没有纠结鸡与鸭的问题,即刻转身往回跑,跑到观岚居外的小道上,果然便见杜仲站在那儿悠闲地欣赏路边的树叶。 她快步走向他,问他关于周节妇的事情,他到底知道多少。 杜仲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要求她给出看诊费,并且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己是过来替人看诊的大夫,当然需要收取相应的费用。 对于他的人品与医德,黎雀儿完全不报任何希望。 听他提出此种要求,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你想要多少看诊费?” 他侧首打量着她,仿佛在估量她身上带有哪些比较值钱的物什。 孙妈妈嫌他看黎雀儿的眼神太过分,就像在评测一件货物一样,就叫棠叶回宿溪院里拿银票过来付给他。 “银票我多的是,不过——” 他抬手取下黎雀儿发髻上簪着的一支花簪,将之握在手中,轻轻地转了一圈儿。 那支花簪样式很简单,就是一个铜镀金点翠的花朵,上面镶嵌了几块碎翡翠,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玩意儿我还没有过,你就把这个给了我吧。” 黎雀儿点头应许,要他履行承诺,将周节妇小产的实情告诉她。 没想到他胆敢耍无赖,拿了花簪就想跑。 好在孙妈妈和棠叶警觉性强,反应也很敏捷,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拽住他的一边衣袖,力道之大,将将要把他的袖子整块撕扯下来。 黎雀儿毕生的耐性都快被他给磨光了,竟不顾形象地上前,一脚踩住他倾泻而下的衣摆:“你到底说是不说!”</div> 第15章 封口 杜仲两只衣袖被人拽住,衣袍下摆又被黎雀人踩住,整个人看着像一架稻草人似地,被钉在原地无法逃脱。wap.kanmaoxian.com 他脸上神情却丝毫不见慌乱,还嘻嘻哈哈地望着黎雀儿,姿态十足地不正经,与他清冷孤傲的容颜极不匹配。 黎雀儿何曾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心中更加气怒。 她瞪向他的那一对杏眸,原本温婉犹如一泓清泉,此时清泉竟变成了沸油,燃起熊熊火光。她踩住他衣摆的那只脚,也悄然用力,似乎想将他的衣摆埋到地底去。 而她越是生气,他就笑得越放肆。 她咬牙忍住怒意,暗想着要以大局为重,劝自己不要跟一个人品如此不堪的无赖计较。把心气抚顺以后,她又问了一遍关于周节妇莫明小产的事情。这一次,她有意放缓语速,既体现出自己的稳重大度,又给了杜仲思考的时间。 杜仲并不缺时间思考,他就是单纯地日子过得太无聊,想寻个开心而已。 黎雀儿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此时忍无可忍,便猛地一下抓着他的手腕,试图将他握在手中的那支花簪取回来。未料,他的手劲儿大得出奇。只一支小小的花簪,那般地纤细滑溜,寻常人用力一抽,便可以抽回。他却握得奇紧,仿佛被他握在手中的不是一支小花簪,而是一根大木棍。 无论黎雀儿如何使劲儿,那支花簪都牢牢地呆在他手中,纹丝不动。 她不得不暂时放弃,斜睨着他,与他讲道理:“你若不说,便把花簪还给我。” 他竟倒打一耙,反过来指责她出尔反尔。 这可真是好笑,明明是他主动提出要出诊费,又是他同意用花簪代替出诊费的。看1毛线3中文网如今这花簪已经给了他,他不说出消息,还想逃之夭夭。任谁来评理,都得评他一个不是。他倒好意思来指责别人。 孙妈妈和棠叶气愤难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的由来始末捋出来说清楚,而后大声斥责杜仲贼喊捉贼,并且严厉警告:“凭你是神医也好,是神仙也罢。要么你就把周节妇小产的事情和我们讲明白,要么你就把我们小姐的花簪还回来。否则的话,今儿个你可别想出我们黎府的门。” 杜仲一听,竟仰头哈哈大笑。 他笑得很假,笑声也很干噎:“我来此出诊,自然要收取出诊费。我可没答应会告诉你们任何事情。你们这厢偏拉着我不放,难道是雀儿小姐有私心,想留我在黎府长住不成?” 闺阁之中,最忌这种话题。 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黎雀儿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定还会嫁不出去。 杜仲却不将少女名节当一回事,随意说这种玩笑,实在是令人不耻。 黎雀儿早知他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但也没想到他的言行举止竟轻浮至此,一时愕然失色,后又颊上飞红,似震怒还似薄羞,立即放开他的手腕,快速退到了一边。 孙妈妈和棠叶可不是千金小姐,依旧拽着他不放,而且还拽得更死,非要他把花簪交出来,要不然就撕碎他的衣袖,叫他光着膀子跑到大街上去溜达。 “算了,不过一支花簪罢了,让他走吧。” 黎雀儿说完,就转身往宿溪院走,免得被人瞧见她们三人在此与杜仲拉扯不休。 孙妈妈让棠叶先陪着她往回走,自己动手去掰杜仲的手指。 哪里想到,杜仲居然灵活得跟条泥鳅一样,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见他衣袍微动,人已经在三丈之外,恰恰挡在了黎雀儿的跟前。 黎雀儿来不及收住脚,身形依着惯性倾斜,一下子便和他撞了一个满怀。 他笑不可支地扶住她的肩膀,稍稍侧过头,附在她耳后轻声说了几句话。 棠叶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搀扶黎雀儿之时,杜仲的话已经说完。 他适时放开黎雀儿,脸上挂着丝丝笑意,一如往常那般,慢吞吞地走向观岚居。 “小姐,那个无赖又和你说了什么?”棠叶皱眉瞪着他的背影,不解地询问。 黎雀儿仍在怔愣当中,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化自己刚刚接收到的信息。片刻后,她陡然回神,要孙妈妈和棠叶快些和她回宿溪院去。 孙妈妈和棠叶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慌乱,她们俩也不敢再多问。 三个人相互扶持着回到宿溪院里。 孙妈妈回手关上院门,又让院里随侍的两个小丫环守着门。她们三个则继续往里面走,过了内院的六角门洞,确定无人可以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黎雀儿才将杜仲临走前告诉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周节妇有孕一事是假的,是她捏造出来哄骗黎家人的。杜仲收了她的巨额封口费,所以没将此事说破。直到这次老太太又想去请梁大夫过来,周节妇担心事情瞒不住,便找机会使了一个小产的招数。 孙妈妈和棠叶起先听得杜仲这个所谓的神医,竟敢做出收取封口费的事情,已是十分惊怒,后又听得说红衣此次来请黎雀儿去观岚居,就是想让黎雀儿当冤大头,更是怒不可遏,当即便要去向黎敬生说明此事,顺便揭穿周节妇的鬼把戏。 黎雀儿也有此意,可她还有别的顾虑。 她现在跑到观岚居去,把周节妇的被盖一掀,确实可以让谎言现形。这样一来,可能发生的结果会有很多种。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大可能把周节妇赶走,只会让她爹爹脸上无光。 她把自己的顾虑告知孙妈妈和棠叶,嘱咐她们不要打草惊蛇,先过去看看再说。 三人收敛好情绪,一齐赶到观岚居里。 刚走进前厅,便见厅中的圆桌旁,有一片鲜红的血迹。 血色红得古怪,溅洒得范围也太过规整,不像是人血。 好几个丫环就站在门外守着,却不进来收拾一下地面,由着血迹污了人的眼睛。 黎敬生坐立难安,不断地在后面的鸳鸯厅和卧房之间来回走动。 红衣和周节妇的四名儿女则跪在卧房的珠帘前,嚎啕大哭,边哭边偷偷用衣角挡住脸,暗中窺探黎敬生的神情。 前厅里唯有和黎敬生一起过来的管家,他倒是很镇定。 黎雀儿便走到管家身边,再用手指了指门外,要他跟她出去一趟。</div> 第16章 实情 黎府的管家名唤黎承文,跟孙妈妈一样,也是住家好多年的老人。kanmaoxian.com 他长得高高胖胖,脸儿圆圆的,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因着他平时对上尽心,对下和蔼,大家都很喜欢他,敬他一声“黎叔”。 可是,周节妇进门以后,她的四名儿女不喊黎敬生作爹,而是喊他“黎叔”。 为了避讳,大家便不再这么称呼管家,改叫他“文叔”。 文叔发现黎雀儿也进了观岚居,刚想要她回宿溪院去,却见她悄悄地给自己打手势,就跟她一起走到门外。 他遣退守在门边的几个小丫环,用眼神询问黎雀儿意欲何为。 黎雀儿很小声地把杜仲所说的情况告诉他,再向他询问观岚居里刚刚有没有发生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文叔语出惊人:“不瞒小姐说,老奴早知这是假的。” 黎府里面的事,他没有不清楚的。周节妇派小丫环去后厨捉活鸡活鸭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起疑。踏进观岚居,见着前厅圆桌的血迹,他更加确定周节妇是以鸡鸭之血冒充人血。他先前还无法理解,不明白为何有神医名号的杜仲,没有看出其中的端倪。现在听黎雀儿这么一说,倒是可以释然。 只不过:“杜神医既然已经收下周节妇的封口费,为何又要把实事告知小姐?” 黎雀儿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总不能直接说是因为杜仲的人品奇差、医德败坏吧。 所幸孙妈妈出面解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看.毛.线.中.文.网这周节妇如此诡计多端,我们该想想应该怎么办才是。依你之见,老爷有没有可能也已经知道她在作假了?” 文叔摇了摇头。 照黎敬生那种快要将地板踩穿的走法来看,他内心的焦急和担忧百分百是真的。 孙妈妈又气又急,再次提议要把这事如实告诉黎敬生。 黎雀儿要大家稍安勿躁,而后打開房门,走进里面的鸳鸯厅,想进卧房去看看周节妇现下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跪在卧房外面的红衣立即站起来拦住她,不准她进去。 黎敬生也走过来劝阻,认为小产见血之事不太吉利,黎雀儿女孩儿家身子骨弱,还是小心些避开为妙,免得冲撞到什么。 就在这时,卧房的珠帘被撩開了,杜仲笑容满面地从里面走出来。 红衣立马将矛头指向杜仲,责怪他不该这种时候还嬉嬉笑笑得没个正经。她料定杜仲收受了钱财,即便她此刻出言责骂,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杜仲确实没把她怎么样,只是笑容越拉越大,还自作主张地请黎雀儿进卧房去。 黎雀儿趁红衣发愣的当儿,迅速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跟在她身后的孙妈妈和黎敬生等人,也鱼贯而入。他们或站在门边向床帷之中观望,或竖起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 只有黎雀儿和黎敬生两个人走到了床榻旁边。 杜仲的医僮正坐在床榻边替周节妇诊脉,见他父女二人过来,就起来退开了些,让他们更加靠近一点,可以和躺在榻上的周节妇说说话。 周节妇这会儿脸色苍白得跟纸似的,看着倒真像那么回事。更绝的是,她的额角还有细细的汗珠滑落。此时已近立冬,就算身上盖再厚的棉被,也不至于逼出汗来。而她竟然可以做到汗如雨下,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要不是黎雀儿事先知情,肯定会被她骗过去。 可怜黎敬生并不知情,一时间很是心疼,连忙坐到周节妇身旁,各种嘘寒问暖。 周节妇好似疼得很厉害,眼中泪珠扑簌而下,嘴巴张了又合,竟是发不声来。 杜仲的医僮见了,连忙上前替她回答黎敬生的问题,又交待说小产的妇人需要静养一段时日。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让黎敬生不要问得太多。 一直站在卧房外边未曾入内的文叔,见一个小小的医僮说起来话来,却比杜仲这个神医还要有威严,不禁讶异,便多看了医僮几眼,又故意发问:“杜神医,依您看来,我们夫人这身子须得几时才能大好?”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杜仲身上。 可他一点神医的自觉都没有,信口开河:“也许要三天,也许要三个月,也许要三年,这可不好说哦。” 红衣以为他趁机抬价,想要更多的封口费,就暗暗瞪了他一眼,要他小心说话。 床榻上的周节妇则更加焦急,三个月的休养时间已经够长了。若是黎敬生的心变得太快,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这个新人变旧人,到时候她哪还有机会做黎府真正的当家主母。而杜仲竟还提出一个三年,这岂不是要绝她的后路么。 她急得想要爬起来,但她动不得,也说不出话。 只怪她为了小产的效果逼真,请杜仲在她身上扎了几针,点了她的几处穴丨道。她现下全身都跟火烧似地,痛苦不堪。如今再加上心急,眼泪便越掉越多。 好在杜仲的医僮信守诺言,没有为虎作伥。 他很快就对黎敬生作出解释:“黎老爷不必紧张。我师父话里的意思是,倘若黎夫人休养得当,只要三天即可见起色;倘若照料不佳,便会落下病根子。师父他已经开出药方,黎老爷只要吩咐下人按方煎药让夫人服送,不出半月,便无大碍。” 周节妇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再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 黎敬生的面色也稍微缓和,要文叔送杜仲以及他的医僮一道出府。 黎雀儿将黎敬生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终是没有把实情说出来。她拉着不肯轻易放过周节妇的孙妈妈和棠叶走到观岚居外,然后要她们先回宿溪院去。 她自己却拎起裙摆,飞快地往前面正厅跑。 跑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就看到杜仲站在路边等着她。 他像是知道她会跑过来找他一样,没有跟文叔他们一起出去。此刻,他一个人站在路边,手里拈着那支普普通通的花簪,轻巧地转玩着。 “雀儿小姐,你还有话要和我说吗?” “你为什么要和周节妇一起欺骗我爹爹,她给了你多少银两,我两倍付给你。你去把真实情况告诉我爹爹。” 这是最好的办法。 杜仲是大夫,他说的话,黎敬生理应听得进去;也因为他是大夫,跟黎府的家事毫无干系,由他背地里告诉黎敬生,才不会产生任何尴尬。</div> 第17章 偏颇 得知周节妇付了杜仲五百两封口费的时候,黎雀儿的指尖不由得抖了抖。kanmaoxian.com 她没有料到周节妇竟然会如此有钱。五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家过上十几年的舒坦日子了。周节妇一个寡妇带着四名儿女过活,手上还有这么多的闲钱,真是不可小觑。 而她刚刚说要以两倍的价钱付给杜仲,那就是一千两。 可她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只有十两,这已经比其他府上的嫡小姐多出好几倍了。要攒出一千两来,就算她每个月不打赏下人,不买零嘴和小人书,也得攒上三五几年。总不能叫她去典当首饰和衣服吧。 杜仲看出她的犹豫,便故意问她有没有想好,若是再不作决定的话,他可不想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她一急,就想劝他为善:“你是大夫,你怎么可以这……”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又何必跟银子过不去呢。” 杜仲立马打断她的话,在她恼怒和鄙夷的目光中,笑意盎然地走出了黎府。 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其实并没有走远。她们俩不放心黎雀儿一个人跑出来,一直都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只不过藏在花丛间,没有泄露行踪。当然,她们也听到了黎雀儿和杜仲之间的对话。 等杜仲走远,她们俩就走到黎雀儿的身边。 黎雀儿还以为这里没有其他人在,突然间看到有人从后面走出来,她捂着心口,怯了一大跳。 看清来人是孙妈妈和棠叶,她顿时放下心来,把杜仲要一千两才肯帮她的事情,跟她们俩说了一下。看1毛2线3中文网 孙妈妈早已听得清楚,心中自然有数。她是宿溪院里管事的人,黎雀儿的月例银子一向交由她保管。是以,她很明白黎雀儿现有的银子,离一千两还有多远的距离。 “不如我们去和老太太说吧。”棠叶便建议道,“老太太认识的人多,可以随便叫个人过来把实情告诉老爷。” 孙妈妈却不认同:“老太太要是知道了,那还了得。她老人家日后再不可能坦然面对周节妇不说,要是一不小心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小姐就是想找一个既知情,又跟黎家没有关系的外人,去和老爷说这事。你倒好,偏还要来捣乱。是嫌知道此事的人太少,我们老爷还没有被人指着脑门看笑话,是吧?” 棠叶暗暗吐舌,自觉地不再乱出主意。 黎雀儿轻按眉间,头疼地叫孙妈妈自下个月起,好好管控一下她的花销。先攒下一些银子,再去和杜仲谈。 一个月十两地往下攒,总不是个事儿。 还好立冬将近,黎府上下要换新衣。文叔那边会拨一笔银子过来,给黎雀儿和宿溪院的仆人们量布裁衣。 孙妈妈自愿将自家那份银子扣下来,她打算把今年年初刚做好不久的衣服拿出来再翻新。反正府里的仆人,每个季度新做的衣服样式都是一模一样的。即便翻新当成新制的衣裳,也没有人会知道。 棠叶和两个小丫环听了,起哄说她们的那份也可以扣下来。 黎雀儿不同意。克扣仆人们的制衣费,根本就节省不出多少银子,实在没必要。她借着去兴秋阁吃饺子的机会,向黎敬生撒娇,要他准许文叔多拨一点银两给宿溪院,这样她才可以做一套更好的衣裙。 以往黎雀儿提出类似的要求,黎敬生必定满口答应,还会给得更多。 但如今周节妇的四名儿女都坐在一边,他不好点头,以免有失偏颇。 黎雀儿默默撇嘴,不知该怪自己没有分清楚形势,不知道挑选适当的时机;还是该怪四名继兄姐们,分走了她原本全然拥有的宠爱。 正这般想着,外头小厮忽然进来报信,称周节妇的哥哥过来看望自己的妹子,现在人已经往观岚居里去了,问黎敬生是否有空过去坐一坐。 周节妇因着小产还未大好,这段时间都住在观岚居里,方便她的女儿们陪着她。 黎敬生每天都会过去看她几次。 现在周节妇的哥哥特意来请,他当然也要过去一趟。可他这厢还在吃饺子,就让小厮去回话,说他稍后就到。 周节妇的四名儿女应是与自己的舅父久未见面,等不及吃完饺子,很是高兴地扔下筷子,先和小厮一起回了观岚居。 桌子边只剩下黎敬生和黎雀儿父女俩个。 自从周节妇嫁进黎府,他们父女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可是不多。好不容易得着这个机会,黎雀儿应当主动说说话,顺便再提一下她先前想多要一些制衣费的要求。 然而,她只是低着头吃饺子,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恰似两只生气的河豚。 黎敬生也没有哄她开心,而是唤来另一个小厮。 黎敬生有两个贴身小厮,一个叫黎方,一个叫黎达。他们常常跟随他一起出去谈生意,或是外出采购货物。刚刚进来报信的是黎达,他已经和周节妇的四名儿女去了观岚居。现在守在兴秋阁的外面是黎方。 听到黎敬生的使唤,黎方赶忙走进来,垂手站好等候差遣。 黎敬生放下筷子,掏出手巾擦拭了一下嘴角,貌似随意地问道:“舅老爷都带了哪些礼品过来,贵是不贵?” 黎方回答说只是一些寻常安补之物,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 若是要回礼,五两银子便已足够。 黎敬生点头表示知晓,要他出去通知文叔备好回礼,接着就起身赶往观岚居。留下黎雀儿一个人坐在桌子边,气得她将筷子一拍,面色不悦地向宿溪院里走。 本应该在兴秋阁外等着她出来的棠叶,因为贪玩,跑去路边和其他丫环猜石子。 猛然间见到黎雀儿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脸色又极其难里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惊愕得将手里的石子全部丢了出去。 她顾不得丢出去的石子,砸到了多少小丫环,一个箭步跑到黎雀儿跟前。 “小姐,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老爷不肯多拨些银两给你做新衣裳啊?” 黎雀儿没有说话,只管往宿溪院走。 即将走进宿溪院的院门之际,忽然有人从后头追了上来。 来人追得很急,脚步声呯啪作响,显然是个男人。 棠叶急急转身,刚想呵斥来人不懂规矩,却见那人竟是黎方。</div> 第18章 里子 黎方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是管家文叔的小儿子,从小在黎府中长大。kanmaoxian.com 自他十四、五岁的年纪,便跟在黎敬生后边东奔西跑,大江南北各处都去过,见过的世面不少,知晓的礼数也颇多。像今日这般急匆匆追在黎雀儿身后的行为,按理说他不会做出来。 不过黎雀儿此刻心中暗恼,是以并不把后头明显不正常的的脚步声放在眼里。她一个人继续走进了宿溪院的院门。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棠叶倒是停在院门外,皱眉不悦地瞪着已经赶上她们的黎方。 “黎方哥,你不在老爷身边伺候着,追着我们跑什么跑?” 黎方没有答话,反而觑起眼睛四下看了一圈,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在,竟鬼鬼祟祟地上前几步,欺身到了棠叶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余不到五步宽。 他的动作实在诡异,脸上的神情更是一副打算要做坏事的样子。 棠叶赶忙往后退入宿溪院中,并且即刻掩上院门,仅仅将自己的头露在院门外。 她一脸戒备地盯着黎方,不解又不安地大声询问他的来意。 内院的孙妈妈听到她的呵斥声,以为是周节妇那边的经衣又过来找碴子了,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两个小丫环,快速跑到院门前。她见棠叶半截身子已经进了院子,脑袋却夹在门缝里,不禁微微一愣。而后她就吩咐两个小丫环各守在棠叶一边,自己则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棠叶的后背。 “你这丫头,又泼皮了!这又是跟哪个院子里的丫头在闹,还不快把头收回来!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没规没矩的。要是被夫人那边的人给看见了,可就有得说了!” 棠叶忙喊冤枉。看。毛线、中文网 凭着孙妈妈等人也在,她的胆子大了许多,便把院门打开,指着外面的黎方,将他刚刚的古怪举止说了一遍。 孙妈妈一听,就把矛头对准了黎方,正欲指责他一番,他竟然推开棠叶,胆大包天地闯了进来。孙妈妈和棠叶几人可是头一次遇着这种事,全部愣在当场。 黎方也不解释,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布包,将之递到孙妈妈的手里。 “这是老爷叫我拿过来给小姐的,你们快收好。” 没头没尾地说完这句话,他又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院子,一下子就跑得没了踪影。 孙妈妈和棠叶她们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在外头飘了一会儿。 之后,首先反应过来的孙妈妈打开了包得十分严实的布包。 布包一被打开,她们几个的表情却比刚才更加呆愣。 原来那布包中竟包着几锭闪闪发亮的银坨子,有五十两之多,是黎雀儿月例银子的五倍,也是她这次制衣费的二倍有余。 棠叶顿时笑眯了眼,把黎雀儿气恼地从兴秋阁里走出来的事情告诉孙妈妈,接着又说:“老爷肯定是怕小姐真的生气,所以叫黎方哥送了这么多的银子过来。” 孙妈妈瞟了一眼棠叶脸上过分晃眼的笑容,没有说话。 她转身走进内院,进了屋子。 黎雀儿不在花厅里,她现在趴在卧房外边的露台凉榻上,两条胳膊枕在额头下,看起来似乎是在睡觉,但她的手指头却仍然一下下地敲击着榻沿上的木条框子,显然是在生闷气。 孙妈妈嘴边立即绽出一丝笑意。 她清了清嗓子,忍住笑声,再坐到榻沿上,把那包银坨子放在黎雀儿的手指边。 指尖突然碰触到沁凉的物件,惹得黎雀儿猛地翻坐起来。她低垂着视线,目露讶异地看着那些银子:“奶娘,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节省些花销吗?你把攒下来的银子拿出来干嘛?” 站在露台门边的棠叶控制不住心头的雀跃,代替孙妈妈回答说这些银子是黎敬生特意派人送过来给黎雀儿补贴制衣费的云云。她的言辞间一派欣喜,仿佛黎雀儿仍然拥有黎敬生的全部关爱,周节妇一行人从未踏进过黎府似地。 黎雀儿听了,脸上并无喜色,反而蹙起眉尖:“爹爹私下叫人送银子过来,是何意思?怕二娘他们知道么?既如此,干脆不要送过来才是。世上没有不透墙的风,即便他做得再隐蔽,消息也总会传到二娘的耳朵里去。” 孙妈妈明白黎雀儿是在说气话。 黎敬生不敢当着周节妇和四名继子女的面显示他对黎雀儿的宠爱,而是偷偷摸摸地像是在做亏心事一般。这本就与他之前行亊的态度天差地别,也难怪黎雀儿心中会有疙瘩。 “小姐,现今不比从前。”孙妈妈拢起黎雀儿披泄在周身的长发,将之轻拨到一边,然后叹息着劝解,“老爷这么做也是避免府中会起争执。他可不知那周节妇小产是假装出来的,只当她的身子确实羸弱,适当照顾一下她的心情也情有可原。你不要怄气,横竖也是我们得了好处,里子可比面子重要得多。” 黎雀儿可高兴不起来。 就算多了这五十两,也只是杯水车薪,离一千两银子还差了几大截。 她拉长着脸,暗想着是否要去典当一些首饰,以便尽早买通杜仲,尽早让黎敬生看清楚周节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话分两头。 至今还蒙在鼓里被周节妇耍得团团转的黎敬生,现在已经赶到观岚居中。 周节妇的大哥周嘉佑,就坐在后面的鸳鸯厅里等着他的到来。 看他进来,周嘉佑连忙起身相迎。 两人略略寒暄过后,周嘉佑便说有事需要请黎敬生帮忙。他话语吞呑吐吐,神色有些尴尬,好似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很难开口。 黎敬生也不出声催促,只待他想好措辞再说,甚至还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低头端起茶杯装作喝茶,掩去眼中的深意。 全俞华此时就坐在周嘉佑的下位,发现他不好意思把话说明,就马上起身走到他的旁边。他与周嘉佑血脉相连,甥舅间的关系极为亲近。他在黎敬生面前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不苟言笑,在周嘉佑面前却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这会儿他就拉着周嘉佑的衣袖,笑言黎敬生为人和蔼。不管周嘉佑有何事相求,只管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便是。 周嘉佑被他这么一鼓舞,倒真地放下无谓的脸面,细说自己的来意。</div> 第19章 合谋 原来周嘉佑近日弄到一批上好的玉器古玩,想借着黎敬生的聚宝斋,把这批货物卖出去,赚个好价钱。当然,他承诺会给黎敬生一笔钱,就当作是租用一下地面。 黎敬生的聚宝斋是直接从黎家老太爷手里接下来的。 这家古玩店在京城小有名气,每天都有许多富商贵胄过来寻珍觅典。想花钱租用一下聚宝斋的地面,可不是一笔小钱就能办到的事。 钱还是小问题,毕竟黎府并不缺这一点钱。 黎敬生考虑更多的还是聚宝斋的声名问题。周嘉佑并不是专业的寻宝人,他甚至从没有做过有关于古玩的买卖。也不知他的货物究竟是从哪里运来的,万一他的货物质量不佳,贸然引入的话,那后果可不是一点钱就能摆平的。 往常要是遇到这种事,黎敬生大多会一口回绝。 可如今碍于周节妇和全俞华的面子,他只得耐着性子和周嘉佑商议。 周嘉佑一个劲儿地拍胸脯说自己的货物都是难得的珍品,保管不会丢了聚宝斋的门面。全俞华和躺在里面卧房里休养的周节妇,也都替他担保,说他以前就做过类似的事情,还赚了多少多少银两。 黎敬生侧目表示自己的讶异之情,要周嘉佑先拿几件货物过来,让他鉴定一下。 周嘉佑本以为说了这么多之后,黎敬生一定会马上答应此事。他哪里想得到,黎敬生并不像议亲的时候那样好说话。因此,他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看,悄悄地使了一个眼色给全俞华,让其再帮忙说点好话。看.毛.线.中.文.网 全俞华暗暗摆手,示意周嘉佑就此打住。 就坐在对面的黎敬生又不是瞎子,自然瞧见了他们这一番眉来眼去。但他并未作声点明,而是借故前头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带着黎达先行离开了。只留下管家文叔在此陪同,以防周嘉佑还有其他要求。 他刚刚走出观岚居,就见黎方神色不安地守在外头的小路边。 “事情可都办妥了?”他走过去对黎方问道。 黎方点了点头,却拧眉看了一下宿溪院的方向。他想问黎敬生既然有心偏颇黎雀儿,又何苦要娶周节妇过门。随便娶一个没有生养过的女人不就是了么,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复杂。无奈他只是一个下人,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 黎敬生没有再追问黎雀儿的反应如何,信步回了兴秋阁。 他也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便是周节妇的贴身丫环红衣。她跟着黎敬生出了屋子,躲在观岚居的院门内朝外窺探。等黎敬生和黎方、黎达三人的身影一消失,她马上跑回前厅,支开守在前厅门前的几个小丫环,再进了后头的鸳鸯厅。 坐在鸳鸯厅中跟文叔套近乎的周嘉佑,见红衣回来,便借口要进房和周节妇谈谈心,让文叔去忙自己的事。 寻常人家,兄妹之间也得避嫌。 像周嘉佑这般坦言要进房间去看望的兄长,可真是世上少见。 文叔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之情,面不改色地走出了观岚居。 他走出去以后,他调派过来伺候周节妇及其儿女们的丫环和小厮们,也被红衣赶到了院门之外。美其名曰是让他们去外头守门,实际情况是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此刻观岚居内,全部都是周节妇的人。 周嘉佑便不再掩饰,原本实诚的面容突然间满是怒气,横眉竖目的暴躁模样,与他身上的儒雅长服极不相称。依他现在这个神情,说他是菜市里操刀杀猪的屠夫都会有人相信。 他快步冲到卧房里面,怒声对周节妇说道:“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妹子你假装小产过后,这黎敬生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先前我来和他议亲的时候,他可是百依百顺。连俞华他们不用改姓黎的事,他都满口答应了。现在只是借他的店铺用一用而已,他倒护得严实!” 周节妇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垂覆如船的嘴角往两边坠得越发厉害。 她瞪了一眼周嘉佑,很不高兴地责备:“我早叫你将这事缓一缓。杜神医已经发过话,再过几天,我就能外出走动。到时我便搬去兴秋阁,对相公吹吹耳边风,先探探他的意思。你倒好,偏要急着说出来!” 周嘉佑立即反过来埋怨周节妇,暗讽她没本事,身为黎府的当家主母,却连给杜仲的区区几百两封口费都弄不到手,还要去向他借钱。要不是她借走自家的钱,害得他艰难度日,他也不会想着去外边弄钱,这才弄来那一批燙手的货物。 “你还好意思怪我!”周节妇当即掀开被子走下床来,指着他的鼻子教训,“谁叫你不擦亮眼睛,居然连官家的东西都敢去招惹!这也是你走运,现在才能站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若是咱们周家的祖坟稍微岔了一点缝,你早已经被拘到府衙里去吃板子了!” 周嘉佑知道自己有求于人,连忙降低音量,对着周节妇作了一揖。 “是是是,我知道这事是我没处理好。但是这官家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真要是能脱手,肯定能赚一大笔银子。届时别说我借给你的那一点小钱,你不用归还,我再分你三成的货款,怎么样?” 周节妇大致知道周嘉佑此次弄来的货物到底有多少件,全部脱手转卖出去的话,应当能拿到多少银两。她本想让周嘉佑选择保命要紧,把那些燙手的货物全部扔掉。如今知道自己也能分到三成货款,她一时心动,就转着眼珠子细想了片刻。 最后,她安排红衣去请杜仲进府,想要杜仲告诉黎敬生她的身体已经大好。如此一来,她便能使出浑身解数去帮周嘉佑作说客。 至于再次买通杜仲的费用,当然也是由周嘉佑来支付。 周嘉佑身边的余钱大都用来置办这批燙手货了,本就捉襟见肘。可他非常急着要把货物脱手,因此也没有跟周节妇计较太多,又拿了一百两银票给她。 她把一百两银票放到红衣手中,命其出府去请杜仲。 同时,她又要周嘉佑回去作好准备,只拿几件不太醒目的货物来黎府给黎敬生过目。要是能骗到黎敬生就最好,要是骗不过去,那她再出马。</div> 第20章 辛苦 杜仲毫不迟疑地收下一百两银票,带着自己的医僮,随红衣再一次进了观岚居。看1毛线3中文网 他这一次来得比上一次快太多。 周节妇完全没有准备,她披着灰裘长袄走出前厅大门,打算送周嘉佑出院子去。 两方人马随后就在院中长廊之下碰个正着,便都停住了脚步。 周嘉佑本来低着头在和周节妇说话。前方突然出现一双皂色靴面,而且这靴子的主人还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懂得避让。他先前向黎敬生所求之事开展得十分不顺利,又再没了一百两银子,心中火气早已过旺。现在还被人堵在长廊上,火气更添三分。 他心火冲脑,热气烧红了眼,也没看清楚堵路的人是谁,就怒声大骂,言语尽是粗鄙之词。周节妇急忙在一旁拉扯他的衣袖,又暗暗瞪着他,朝他使眼色。 奈何他性子太莽,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暗示。 直到他把一腔怒火,通过低俗不堪的言辞,胡乱排解出来。他的头脑终于稍微清醒了一点,这才察觉到杜仲的人品样貌和衣着打扮,与黎府中的下人截然不同。跟在杜仲旁边的医僮,虽是一身下人装扮,但也气度不凡,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欺负的人。 “这……他们是谁?” 后怕令周嘉佑口中的怒骂声戛然而止。他努力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颇觉抱歉地对杜仲及其医僮笑了笑,而后靠到周节妇耳侧,低声询问眼前这两位年轻人的身份。 “哎呀,大哥,你也真是的,人都还没有看清,你就搁这儿瞎嚷嚷什么啊!”周节妇一巴掌拍开周嘉佑的肩膀,气到声音都变得尖厉起来。 她快步上前,站在杜仲身旁,双手呈托桃状地指着他,谄媚地笑着作介绍:“我不是让红衣去请杜神医过府吗?这位就是杜神医,边上这位则是他的小医僮。” 杜仲的脸色黑得就跟夜色似的,没有因为周节妇的讨好而转亮一些。 他显然还在计较刚刚周嘉佑的无礼言行。 他的医僮心胸倒是很大度,首先扬起笑脸,对周节妇和周嘉佑作了一揖行过礼。但他也只是行礼而已,没有开口打圆场,气氛依然叫人无法放松。 此时,站在周嘉佑后头的全俞琼,自作主张地跑过来。她推开站在杜仲跟前的周节妇,自己挨到杜仲身边,一双瘦削如爪的手揪住他的衣袍,像是在向他撒娇一般地呶起嘴巴,希望他不要将周嘉佑的无礼之举放在心上。 全俞琼的容貌虽不是上上之姿,最起码也是一个清秀佳人。 她小女人般的嬌态,看着是有些做作,可也极其甜膩。寻常男人见了,定然得给她几分薄面,将往事当成是过眼云烟,一笑作罢。 杜仲的反应却让人看傻了眼。 只见他如同不小心碰触到了某些污秽之物那样,猛地一下跳开来,离全俞琼的距离至少有一丈远。这还不是最让人傻眼的。 最让人傻眼的是,他竟然还模仿身怀六甲的妇人,用宽大的袖子捂着嘴,趴在走廊一侧的柱子上,作出恶心反胃的姿势。 全俞琼霎时脸红得恰似被人连扇了几十个耳刮子。她狼狈至极地拖着裙摆,飞快地跑进了自己的卧房,然后用两手抱住肩头,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缩在床角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周节妇、周嘉佑和全俞华等人,转过头去看了看全俞琼跑走的方向,又回过头看了看仍旧在呕吐不止的杜仲。不知是该先回去安慰一下自信心严重受挫的全俞琼,还是先将杜仲大骂一通。 他们犹豫不决地你推推我的手臂,我踩踩你的脚尖,没有一个人愿意带头过去责备杜仲的不是。怪只怪杜仲是他们极力想要巴结的人,更何况这事还是全俞琼自己先黏上去的。不过,若是换作了别人,他们肯定会一哄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他一个半死再说。 气氛比之先前越发压抑。 院里随侍的小丫环们都敛眉低目,不敢乱看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会被周节妇逮住当作出气筒。就连红衣都很自觉地挪开了好几步,有意识地远离暴风口。 整个观岚居里,只有杜仲假得不能再假的呕吐声。 形势一解即发之际,杜仲的医僮忽然走到杜仲背后,递过去一块手帕。 接着,他又同周节妇等人解释:“师父患有厌女症,不能和女性接触。他会作此种反应,纯粹是病因使然,与全小姐无尤。” 周节妇一行人听了这一番解释,反倒愈加迷茫。他们从来不知这世上居然还存在患有厌女症的人。可惜他们都不是大夫,一时也不好反驳。只得一面暗骂医僮的借口说得好,一面盯着杜仲瞧,好奇他如果真的患有厌女症的话,今后要如何娶妻生子。 过了一小会儿,杜仲总算呕吐完毕。 待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几近刺眼,嘴边也干净无比。 周节妇最先回神,讪笑着请他和他的医僮去屋里坐。 包括周嘉佑在内的所有人,便一起往前厅那边走。 杜仲第一个走进厅门。他也不跟周节妇客气,自个儿在堂前主位上坐定,还用指尖轻轻敲点案台的边沿,等着有人上前给他奉茶。 周节妇亲自过来给他端茶倒水,之后就请他再帮自己一个小忙,跑去和黎敬生打个招呼,向其言明她的身子已经大好,不日即可下床走动。 杜仲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随后点头微笑:“黎夫人花一百两银子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这桩事啊。这事好办呐——” 他故意打住话头,又喝了一小口茶,再把话说完:“——加付二百两就行。” “还要加付二百两?我们不是已经给了你一百两银票了吗?” 这话不是周节妇答的,而是周嘉佑答的。因为现在周节妇绝对不会动用自己的银两,他才是最后付钱的那个人,当然要讨价还价一下。 杜仲从袖袋中掏出周节妇之前派红衣送过来的那一百两银票,用指头弹了弹银票的纸面儿,顿时响起“扑簌扑簌”的声音。 周节妇与周嘉佑面面相觑,不解杜仲为何要弹银票。 谁知杜仲竟边弹边说:“这一百两是请我过府的辛苦费,要办事自然要加钱。”</div> 第21章 找事 观岚居的前厅中,周节妇和周嘉佑都呆住了。看.毛.线.中.文.网 躲在后面鸳鸯厅里偷听的全俞华和他的三个姐姐们,也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本以为自己家里的人,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杜仲竟然比他们还要无耻。他罔顾医德,收取病人的巨额封口费不说,现在还要收取辛苦费。只不过要他到黎府来出一趟诊罢了,却不知究竟是哪里辛苦到了他。 周嘉佑手头正是拮据的时候。 要他再拿几锭出诊费出来,倒是可以;要他再拿二百两出来,确实是强人所难。 对于杜仲这种类似于敲诈勒索的行为,他自然第一个不服。 他将杜仲抛在一边,拉着周节妇走到旁边的角落里,和她悄声商议。要她不要再浪费大把的银两去收买杜仲,可以尝试换一个便宜点的大夫来为她打幌子。天子脚下的京城里,医馆何其多。随便请个不入流的新手大夫到府上来,只要一、二十两即可打发,哪里用得着花费上百两。 周节妇立即瞪了周嘉佑一眼,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生怕坐在堂前主位上的杜仲会听见她的话:“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吗?是,你说得没有错。我可以随便去一家不起眼的小医馆里,甚至是去黎府对面的那家药铺里,请坐堂的掌柜的过来,帮我骗一下相公。但是,那样会有人相信吗?这杜仲再怎么无耻,他好歹还有个神医的名号在外。贵是贵了一点,可省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哥,你就再想个法子,凑足二百两给他吧。” 周嘉佑知她说得也在理。wap.kanmaoxian.com 他又何尝不想快一点把事情处理好。问题是他的全部家当已经压在那批燙手货上面了,此时实在再拿不出二百两来。 “不如我们和他压压价,问问他,再加五十两行不行?” 周节妇还来不及回答自家大哥的提议,杜仲就放下茶杯,掀起衣袍准备走人。 这个时候,周节妇和周嘉佑两个人仍然低着头站在墙角那处,没有看到杜仲起身拂袖的动作。还是在一边伺候的红衣反应比较快,连忙跑到杜仲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拦下,又特意大声询问他是否还需要添一些茶水。 嘀咕不休的周节妇和周嘉佑听到红衣这话,赶紧放弃商议,朝杜仲走了过来。 周节妇满脸堆着笑,弯腰躬身地想将杜仲拉回堂前主位上坐好。 杜仲的医僮原本坐在旁边看热闹,现下见着周节妇伸手的举动,便云淡风轻地提醒:“黎夫人请自重。” 他的话使得周节妇手上的动作猛然一顿,而后想到之前全俞琼的悲惨遭遇。她急急站直身子,同时缩回已经伸出去的手,嘴边笑容有些僵硬地请杜仲稍安勿躁,再多喝一杯茶热。待她与周嘉佑商量妥当了,必定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杜仲轻嗤一声,神色极为不耐烦。 刚刚周节妇和周嘉佑二人之间的谈话,他全部都听在耳里。他对周嘉佑开价五十两的提议,丝毫不感兴趣。为免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便直言二百两的追加价钱一文都不能少。如若不然,他不仅不会再帮周节妇的忙,连先前收下的那一百两银票的辛苦费,也概不退还。 周节妇眼中立时显现一丝诧异。 她不明白,她和周嘉佑的谈话声已经压得那么低了,为何杜仲还能知晓他们的谈话内容。莫不是神医的耳力不同于凡人? 机敏的她,迅速收起眼里的诧异之情,扭过头去和周嘉佑对了一个眼色。 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窘迫,似是在懊恼自己刚才不应该跑去墙角说悄悄话。 杜仲没有催促他们马上给出答案,但也没有回主位坐下。他背着手站在原地,下巴抬得高高的,那样一副傲慢无礼的姿态,真叫人恨得牙根作庠。 周嘉佑狠瞪着杜仲的侧脸,两手悄然握拳,恨不能将那张完美如镌刻一般的脸庞打成一块泥洼子地。然而,他想起周节妇好不容易才在黎府中争取到一席之地,他们周家好不容易才赚得今天的地位,他决不能因小失大。 这般想着,他终是隐去心头的恨意,放低自己的姿态,走过去和杜仲好声好气地商量:“杜神医,如今我们兄妹两个手里头实在是没有钱了。不过,我近日弄到一批上好的古玩。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便挑一件玉器送到您的府上去,您看如何?” 杜仲闻言,仔细打量了周嘉佑一番。 见其不像是在使计的样子,他就略略点了点头,又交待务必要送一件品质极佳的玉器去他的春风阁。如果送的玉器不值二百两,他会立马将所有的事情告知黎敬生。 周嘉佑忙鞠躬哈腰,称自己所得的货物俱是上等成色。以玉器来抵扣银两,杜仲只会多赚,绝不会亏本。 杜仲很是满意地笑了笑,承诺会去兴秋阁里,将周节妇身子已经大好可以下床走动的情况,告诉黎敬生。 说罢,他甩着袖子就往观岚居外走。 周节妇、周嘉佑和红衣三人跟在他身后,目送他以及他的医僮走出了院门。 等到杜仲二人走出院门前的小道,入了交叉路口之时,周节妇一行却还没有回屋去。他们依旧窝在院门内,指着杜仲的背影窃声唾骂。各种肮脏的词汇层出不穷,真难为他们遣词造句的能力如此强大。 已经远离观岚居的杜仲,将身后的肮脏唾骂听得切实。可他并没有冲回去找周节妇他们的麻烦,他也没有去兴秋阁里找黎敬生。他直直往前,走到了宿溪院外。 宿溪院里主事的孙妈妈,担心周节妇的人会再过来找事,这段时间总会派两个小丫环守着院门。两个负责守院门的小丫环,原本蹲在地上谈笑,一见杜仲,顿时跑进院内想要把院门关上。 杜仲不知何时探出一脚,卡在门缝处。 两个小丫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办法将门给关拢。让人惊叹的是,她们使出了这般大的力气,杜仲的脚竟没有被夹断。他还笑嘻嘻的,全然不觉脚上的疼痛。 小丫环们哪里见过这副场面,吓得哇哇大叫。</div> 第22章 消息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此时正陪着黎雀儿站在宿溪院的庭院中,查看葫芦形水池里的水势和枯枝败叶的淤积状况。看。毛线、中文网 听见外头院子里传来小丫环的哇哇尖叫声,孙妈妈立即让棠叶送黎雀儿回屋去。她自己则快步跑到院门那处。看到杜仲用脚卡住门缝,不让丫环们把门关上,还笑得跟个地痞流氓一般,气得她眼睛里都快冒出了火。 “好你个庸医!我家小姐身体可好得很,你别过来寻她的晦气!” 她指着杜仲骂了一会儿,想把他骂跑。 无奈杜仲的脸皮不是普通的厚,都要被人骂成狗了,他还是笑嘻嘻的。 孙妈妈又怒又急,便自己上前替下一个小丫环頂住院门,改而让那个小丫环回后头厨房里去取一把砍肉的厚背大菜刀过来,只待将杜仲的脚丫子砍下来作卤蹄膀。 小丫环大概是被这一通变故给吓傻了,呆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孙妈妈连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真的往厨房那边跑去。 孙妈妈瞅了瞅小丫环跑远的方向,而后侧眼瞪着杜仲,放出狠话威胁:“你若是识相,就快些把脚收回去。要不然,今儿个晚上,宿溪院里可就要加菜了!” 杜仲一点儿都不害怕,甚至笑得更加灿烂。他扬言自己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告知黎雀儿,并非过来惹是生非。他还劝诫孙妈妈赶紧进去通报一声,免得他等得不耐烦,会改变主意,不把那消息告诉黎雀儿。 说是这么说,只不过他以脚抵门的姿势、嘻笑孟浪的言行,跟不耐烦的样子可是半点都搭不上边。 孙妈妈又怎会信他,反而骂得更加激烈。 可能是被骂得太久了,杜仲的脸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他沉默地打量了一下孙妈妈的体态,又观察过她的面容和头发。他的这一系列动作都很慢,但不是他平常走路做事时那种慢悠悠地慢,而是非常仔细不敢有一点遗漏地那种慢。 即便是孙妈妈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被他的突然转变给唬住了。 她不安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以为裙摆上面落了什么小虫子。 没想到杜仲却故作深沉地提醒:“我看老人家你的身量,相较于寻常妇人而言,实在是过于宽大了一些。就你这个体型,心肝脾胃肺都不堪重负,还是不要再动气,免得伤了内腑。我的出诊费很贵的,也没有义诊的怪毛病。” 他言辞间摆明了就是在嘲讽孙妈妈的体态臃肿。 孙妈妈的上一任主人,也就是黎雀儿的娘,待她极好。黎雀儿更是敬她重她,将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母亲。她的儿女们也都各有出息,不用她操心。可以说她这一生虽为下人,却没有吃过任何苦。心宽体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杜仲作为一个大男人,竟随意评论女子的形体,未免太刻薄了一些。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医僮都看不过去,重重地咳嗽一声,默默指责他的言行不当。 杜仲并不知自己的过错在哪里,还建议孙妈妈出十两银子从他这里买一个方子。只要她照着方子上所陈列的事项去做,包管一个月以内就能回归到正常体型。 孙妈妈气到口不能言。 她怒腾腾地退开一些,不再堵着门,转而俯身脱下自己右脚上的一只鞋子,照着杜仲的脸打过去。 “奶娘,算了吧,别和他计较。” 黎雀儿来得正是时候,否则杜仲的脸上指不定会多出一个鞋印子。 其实黎雀儿本不想出来掺和。可当她看见原本守着院门的小丫环居然跑去厨房里拎了一柄大菜刀出来时,她终是坐不住,要出来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何等惨烈的事情。 孙妈妈顿时委屈,大骂杜仲无赖透顶,竟敢拿女子闺房中的事打趣。 她手上握着的那只鞋子也还没有放下去,仍然在杜仲眼前晃来晃去的。 黎雀儿走过去接下孙妈妈手里的鞋子,弯腰蹲在地上,亲自替她将鞋子穿好。而后看也没有看杜仲一眼,打算牵着孙妈妈回屋去。至于杜仲卡在门缝里的那只脚,他爱卡多久就卡多久,随他去吧。 她倒是大度,不过杜仲可不一样。 他趁左侧院门无人抵挡之际,顺势推开那半扇门板,正欲走进来,棠叶却一下子推开那个拎菜刀的小丫环,并且将她手里的菜刀抢了过来,然后鼓起勇气上前,举起那柄足可以砍断猪头骨的菜刀,拦住了他。 孙妈妈即刻称赞了棠叶一番。 接着,她便转身关上那半扇被推开的院门,将杜仲赶出了门外。 未等她走开,杜仲的指间忽地多出了一张银票,还是面额一百两的大票子。 “你想做什么,收买我啊?我们宿溪院里的人,个个都有节气,可不像你这庸医一样,喜欢收取封口费。”孙妈妈边说边抢下那张银票,想将之撕得粉碎。 杜仲此时却说:“撕碎了可要双倍偿还哦。” 孙妈妈捏住银票边沿的手指头,一时僵住,撕也不是,还给他也不是。 走在前头的黎雀儿又返回来,把孙妈妈手里捏着的银票拿过来,团成一个小小的纸团子,再把它扔到杜仲身上,并要他马上离开。要是他再这般纠缠不休,她便叫人去报官,好将他抓进大牢去认真反省几日。 杜仲手腕稍微一转,接住那个纸团子,将之揣进怀里。 但他并未依言离开,神色也一如先前那样地不正经,笑望着黎雀儿的怒容,根本不惧惮很有可能到来的牢狱之灾。 黎雀儿今日一袭月牙白的袄子,里面一色的冬裙,整个人素雅清新。只有发髻上配着一支牡丹红的花簪,点缀得她更显恬静。即便在盛怒之下,也不见恶色。 “把你头上这簪子送我,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杜仲没头没尾地开口。 黎雀儿已经上过他一次当,这次怎会理他。 她只当没听见他的话,拉着孙妈妈和棠叶就往里面走。 杜仲并不急着往门里挤,以便追上黎雀儿。 他仍旧站在门外,只不过假装不经意般地多说了一句:“是关于黎夫人的消息,要是真没有人想听,那就算了吧……” 黎雀儿的脚步瞬间滞住,她闭上眼睛整理好情绪,再回过头去,问他是何消息。</div> 第23章 二两 杜仲没有作声,目光只在黎雀儿的发髻上转悠。看1毛2线3中文网 黎雀儿守着女儿家的礼仪,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任由杜仲放肆的目光在自己的头上游移。她明白他意欲何为,可她不想如他的愿。并不是她舍不得一支花簪,而是即便得到了有关于周节妇的消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是凑不出一千两银子,没办法收买杜仲来作她的中间人。 思及此,她的态度便骤然转变:“你爱说不说。” 她的言行极其一致。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拉着孙妈妈和棠叶,转身往宿溪院里走。 看黎雀儿如此坚决,杜仲只好妥协:“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将怀里揣着的银票纸团子掏出来,只见他随手一抖,那个纸团子竟又被摊平成了一张银票。其纸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褶皱,与一张崭新的银票一般无二,似乎它从来没有被捏成纸团子那样。 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都看愣住了,她们不知杜仲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黎雀儿不由得怀疑他除了隔空探脉的秘术之外,是不是也会使用障眼法。 杜仲没有解释纸团子变成新银票的原因。 他只是告诉黎雀儿,周节妇又多付了他三百两银子。如果黎雀儿想收买他作为中间人去向黎敬生告密的话,就得再多加六百两。也就是说,黎雀儿必须得凑足一千六百两,才有同他谈判的资格。 “……你所谓的重大消息,就是指这个?” 黎雀儿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悄悄攥成了拳头,水汪汪的杏眸则像透亮的星子一样,死死地瞪着杜仲。看.毛.线.中.文.网仿佛他只要点一下头或者回答一个“是”字,她的拳头就会像流星锤似地朝他砸过去。 可惜杜仲并不忌惮她的瞪视。 她瞪得越厉害,他便越开心。 是以,他不仅点头称是,还特意再交代了一遍,要求她一定要凑足一千六百两银子,少一分一厘都不行。 黎雀儿的手指握了又松,真想拔下发髻上戴着的花簪,跑上前去戳烂他的嘴。 幸好她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把花簪赠与他去换取消息,要不然她岂不是会亏得连件兜衣都不剩。而他越是不肯说出确切的消息,她的心里就越是难安。那种感觉就像有只猫咪在她的心头抓挠似地,勾得她忍不住想多送他几支花簪。不知道如果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会愿意把真正的消息告诉她。 周节妇既然会再多付三百两的费用,那个消息定然也很重要。 不过,周节妇可真是有钱。刚拿出五百两不久,转背又可以再拿三百两。听说她先夫家里并不富裕,娘家则更不尽人意。她到底是怎么攒下这么多钱的,真是叫人好奇。难道她用的是在黎府里拿到的银两? 黎雀儿蹙起眉头,准备去问一问管家文叔,看看她爹爹拨给周节妇及其四名儿女的月例银子和制衣费,约摸是一个多大的数目。 就在她思索间,杜仲已经将他卡在门缝里的脚收回去,看样子是要动身离开了。 她趁他还未转身,赶忙再说了一句话,纯粹是想给他添添堵:“周节妇哪来那么多的银子,你还是好好看看你手上的那张银票是真是假吧。” “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他笑得恣意,“你放心好了,就算这银票是假的,你也要再多凑二百两。当然,若是你手头上也有假银票,我也会收的哦。” 黎雀儿气得冷哼一声,撇开脸不再理他。 待他走远,她便叫棠叶去请文叔过来。 黎雀儿难得会有事情要找管家文叔。她向来呆在宿溪院里,所有事情都由孙妈妈出面处理。像今天这样派人去喊文叔过来,可是头一次。 也正是因为如此,文叔才更加地担忧,以为宿溪院里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件,必须请他过来不可。他丢下手里的账目,跟在棠叶后面,飞快地跑到了宿溪院。 黎雀儿和孙妈妈就坐在外面院子里的石桌旁等着他。 石桌边上就是土木堆成的假山,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可是冬日的天气,依旧冷得人鼻头发红。更何况黎雀儿的身子单薄,又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此时她就缩在孙妈妈身边,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小团子。 文叔担心冻坏了黎雀儿,加快速度跑到她的面前,要她去屋里坐。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大家都坐下来好商量,千万别把自己的身子冻坏了。与此同时,他又责怪孙妈妈老糊涂了,竟然放任黎雀儿在外头吹冷风。 “不碍事。在屋里窝得太久了,出来透透气也好。”黎雀儿笑着请文叔在对面坐下,“我请您过来也不是为着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问……” 她把嗓门压低,站起身来,靠在文叔耳边,将心中的疑虑讲了出来。 文叔听完,竟哈哈大笑几声,又道:“小姐不必忧心。老爷拨给夫人和观岚居的月例银子只有二两。至于他们这次立冬的制衣费嘛,一文钱都没有。许是因着夫人小产,不便下床,所以没有给他们制办新衣吧。” 二两银子是其他府上的嫡小姐和姨夫人们的月例数目。 周节妇自成亲伊始的场面布置到如今的吃穿用度,皆是正室的排面。按照正室的标准,她的月例银子至少应该是十银。这还是不受宠的正室的规格。而黎敬生明显对周节妇非常重视,再加上她小产正是补身之际,没道理只拨给她二两月例银子。 孙妈妈心中也很是不解。 她遣退站在边上的几个小丫环,要她们去院子外面好生守着。接着,她便询问文叔,周节妇对于自己的月例银子只有二两的情况,是否有过怨言。 “呵呵,夫人非但没有半句怨言,每个月红衣过来领月例的时候,还净和我说好话。她也没有找我另支银两使用。上次得知她付了杜神医那么大一笔封口费后,我还偷偷问过黎方,想看看是不是老爷私下给了她一些花销。据黎方所言,老爷可是连半个字儿都没有给过她。我也不知她那些私房钱,究竟是从何而来。” 文叔说着,抚须沉吟片刻,然后猜测:“莫不是舅老爷借给她的吧?” 他连忙又把周嘉佑过来找黎敬生借铺面转卖古玩货物的事情讲了一下。</div> 第24章 破烂 经文叔这么一说,黎雀儿和孙妈妈料想周嘉佑大概也有些本事。kanmaoxian.com再加上他近日来得了些运气,弄到了上好的货物,偶尔送点余钱过来给周节妇,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她们也不再多想,起身准备回屋里去。 文叔也想回自己的屋里去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孙妈妈却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拉着他往内院里面走,一直走到院中的葫芦形水池边。她将水池里堆积的枯荷残叶指给他看,要他快些请几个挖泥的短工到府上来,把这池子里的淤泥和枝叶清一清,顺便把淤泥下头埋着的藕结也清一清。免得来年发出来的荷枝太过密集,会很不好看。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再迟些日子下水的话,只怕会冻坏人的骨头。 文叔赶紧让人出去贴告示,指明要招四个清荷塘的短期工。 不仅如此,他又跟黎府里最好的闾花匠和蓝山匠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在宿溪院清理水池子的时候,也一起过去看看情况。 黎府对待下人一向厚道,不论是长工还是短工,都乐意来黎府干活。 不到两天,文叔就招到了一批挖泥的短工,足有六七名之多。其实只要招四个就可以了,但他想着人家大冷天地跑过来见工,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不能叫人打着空手回去。所以他就多招了两三个运泥的人,工钱是挖泥短工的一半。 他派了个小厮带着这些短工先去宿溪院,自己去找先前定好的闾花匠和蓝山匠。wap.kanmaoxian.com 正巧这天观岚居里要修整花架子,那个闾花匠也过去搭了一把手。 文叔就去观岚居里,要闾花匠和自己一起先去宿溪院里,把水池下面的藕结清理好再来这边搭花架子。 闾花匠本就是来观岚居里帮个忙而已。此时管家发话要他去宿溪院,又是先前说好的事情,他哪敢多言,立即跟着文叔往外面走。 周节妇和她的四名儿女们就站在走廊上,看院中的花匠和长工们替他们劳作,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得意劲儿。没想到,这得意劲儿还没有过足癮,文叔就要把里面最好的一个花匠叫走。而且还是叫到宿溪院里去,他们哪里肯依。 “文叔,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周节妇笑容满面地走到文叔面前,细声细气地和他讲道理,“宿溪院里的事是事,这观岚居里的事,难道就不是事了?” 文叔知她误会了,连忙解释:“夫人何出此言,不管是观岚居的事,还是宿溪院的事,都是事。只不过闾花匠是先前就定好要去宿溪院里看水池子的,所以……” “花匠去水池子里做甚?你莫欺我们不会养花,故意胡说些理由来哄我们!” 文叔的话还没有说完,全俞瑶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两手套在取暖用的皮手笼里,不方便伸出来,就举着皮手笼指向文叔,行动间憨态十足,令人忍俊不禁。如果在此时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能笑得出来的话。 闾花匠担心文叔难做人,就自己上前一步,说明宿溪院的水池子里生了莲藕。清理藕结重新规划水池的空间,需要有花匠在场帮忙看着点。他说得都是真实且合理的话,决没有半点私心。 全俞瑶却骂他有意巴结黎雀儿和文叔,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莫名其妙就被骂了,闾花匠的心里自然很不高兴。 不过敬着对方是主子,又是个姑娘家,他只得低着头退开来,把委屈往肚里咽。 好在周节妇还是明事理的,她当即呵斥:“俞瑶,你说什么呢,为娘是怎么教你的!”过后又安抚闾花匠和文叔,称全俞瑶只不过是小孩脾性,童言无忌,希望他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闾花匠和文叔笑着没说话,对周节妇弯腰行礼谢过她之后,接着往宿溪院走。 没想到周节妇也跟在他们后面,带着四名儿女和红衣等人,一起进了宿溪院的内院,同闾花匠那一干大老爷们,站在葫芦形水池旁边,围观池中的短工们挖掘淤泥。 庭院中有许多生人,黎雀儿呆在房中没有露面。 在花厅门廊之下观望的孙妈妈,早就发现周节妇一行人,也跟着文叔过来了。可她只转过脸当作自己没有看见,并未让小丫环进房去通知黎雀儿。因此,黎雀儿没有出去向周节妇行礼。 周节妇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跑进房中去找黎雀儿。 她就那么站在水池子旁边,看着池中的淤泥和工人们,不知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红衣陪她看了一会儿,担心她小产刚刚痊愈就跑出来吹冷风会引人怀疑,便悄悄建议她回观岚居里去。等这边的水池子清理完了,闾花匠自然会再去观岚居里帮忙,根本用不着在这儿监工。 “呸!”周节妇扭头暗啐了红衣一口,“你当你家夫人我是吃饱了撑的么,会特地跑这儿来给黎雀儿监工。我是看这池中的藕结长得好,若是让你舅舅挑到市集上去卖掉,说不定还能赚它几两纹银。” 红衣可没有想到这一点,立时怔住,而后又连声赞叹周节妇想得长远。 离周节妇比较近的全俞琚听了周节妇和红衣之间的对话,脸上不见一丝喜色。 她悄悄地用手肘推开红衣,自己站到周节妇的身边,小声警告:“娘,我们现在是黎府的当家主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东钻西钻地四处找钱赚。这池中的藕结,黎雀儿将之当作是淤泥破烂,请了人来挖走它们。我们要是叫舅舅过来挑回去,岂不是让黎府上下看笑话,说舅舅是捡破烂的么!” 周节妇赶忙拍拍全俞琚的胳膊,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多心。我就是可惜这些好东西被挖出去,白白便宜了别人。你舅舅现今可是做古玩生意的大商人,我怎会让他干这些低三下四的活计。” 她们母女二人交头接耳的模样,门廊上的孙妈妈看得一清二楚。 孙妈妈便朝身边的一个小丫环使了个眼色,命其去庭院当中,把文叔叫到门廊上来。文叔离周节妇不远,应当能听见周节妇和全俞琚说的话。她要跟文叔好好地聊一聊,看看这周节妇一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div> 第25章 会客 周节妇及其四名儿女,早已习惯了在背地里议人议事。看。毛线、中文网 她方才和全俞琚之间的讨论,不仅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二人可以听得清。再加上有寒风在一旁“呜呜”地吹。莫说是离得稍微有些距离的文叔,即便是站在她们身边的红衣,都不见得能听懂她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因此,对于孙妈妈的询问,文叔也是爱莫能助。 他要孙妈妈放宽心,不用担心太多。甭管周节妇一伙人有再大的能耐,想动黎府唯一的千金黎雀儿,别说黎家老太太和黎敬生等人不会让人动他们的心肝宝贝,就算是黎府中的下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刚好这时有个守院门的小丫环跑过来向文叔禀报,说是前头来客人了,黎敬生让文叔过去帮忙招待一下。文叔点头细问,原来是周节妇的大哥周嘉佑又来了。不过周嘉佑这次没有顺道过来找黎敬生,应当是为了将货物脱手转卖之事。 孙妈妈在旁听得真切,便支开旁边的小丫环们,悄悄对文叔叮嘱:“周节妇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周嘉佑做买卖是个什么路数。你得在老爷身边看着点,别让他钻了人家的套子!” 文叔一边笑着应允,一边快步往前面赶。 站在葫芦形水池子边上观看工人挖泥的红衣,眼尖地发现文叔急匆匆地出去了,赶紧往周节妇那一侧靠拢,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周节妇本在专心地盯着藕结看,得到红衣的报告后,便扭头看了看站在上方门廊中的孙妈妈。孙妈妈也恰巧在往下面的水池子这边看。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都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随后,孙妈妈就撇开脸,交待小丫环们仔细守门,自己则进了屋子去找黎雀儿。wap.kanmaoxian.com 她想把周节妇跑过来看短工挖淤泥的古怪举动告诉黎雀儿,顺便说一说周嘉佑过府来找黎敬生的事。她打算让黎雀儿也去兴秋阁里看看情况。一旦情形不对,黎雀儿也可出言劝谏一下。黎雀儿的话比文叔的话更有份量,黎敬生应当能听得进去。 可是孙妈妈刚进卧房,还没来得及拨一拨房里暖炉中的火灰,周节妇就带着她的三个女儿跟了进来。她的儿子全俞华倒是守礼在待在前面的花厅里,没有逾越。 孙妈妈顿时气恼,暗暗责怪守门的小丫环太不机灵,来人了都不知道叫唤一声。 不过现在周节妇人已经进来了,她也不好将之赶出去,只得走过去福了个礼。 周节妇并未将孙妈妈的屈膝见礼放在眼里。 她略略挥了挥手,让孙妈妈退到一边去,而后自己迅速走到黎雀儿跟前。 黎雀儿冬日畏冷,就算是坐在屋里头,都得烧上暖炉,躺椅上也必须垫上几层厚厚的皮羔子,膝盖上还得搭一条锦褥。她身上盖着这么多保暖的东西,起身就不太便利。周节妇进门来,她未能及时行礼迎接。 此时周节妇却先走到了黎雀儿面前。她俯身按住黎雀儿的手,阻止她掀开锦褥站起来。接着,她自发坐在黎雀儿旁边,拉过她膝上盖着的锦褥,与其共盖。 一条锦褥宽不过三尺,两个人共盖着已经有些窘迫。 周节妇却还招手让她的三个女儿也靠过来,与她们挤作一堆。五个女子共盖一条锦褥,平摊下来,每个人连一个边角都分不到。周节妇可能以为用这种方式能够与黎雀儿增进感情。 可惜黎雀儿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的母女情深或是姊妹情深。她只觉得太挤了些,而且一点儿都不保暖。若是要这样挤在一起,倒不如重新拿过一条锦褥,让她自个儿去一边的椅子上坐着更好。 是以,她的表情非常尴尬,很想起身走人,又担心此举不合礼数。 周节妇和她的三个女儿脸上的表情与黎雀儿截然相反。她们笑得极其愉悦,不仅用手去摸锦褥上绣着的图案,还探出手去揪黎雀儿身下坐着的皮羔子。 “妹妹屋里的东西可真是好。”全俞瑶边揪着皮羔子,边一脸仰羡地望着黎雀儿发髻上的珠钗,“不知何时,黎叔才会让我们穿戴用度都跟你一样。我想……” 全俞琚立即暗中踩了她一脚,同时狠瞪着她,强行打断了她的话。 被全俞瑶的话这么一刺激,周节妇猛烈清醒。她赶忙将手收回锦褥之下,再高高地昂起下巴,重新作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样子。 在边上伺候的孙妈妈和棠叶,早已将周节妇母女四人的言行看进心里。她二人心照不宣地互换了一个眼神,目光中的冷笑和讥嘲,完全无法掩饰。 还好周节妇以及她的女儿们,都忙着同黎雀儿套近乎,没有看到孙妈妈和棠叶的眼神。要不然,她们可不会轻易作罢。 黎雀儿被她们烦得不行,急需要一个借口将她们打发走。 她们既然像牛皮膏药一般地黏上来,想把她们打发走自然不会是件简单的事情。 不能将她们打发走,黎雀儿自己走也是可以的。 孙妈妈看出黎雀儿眉目间的不耐烦,便趁机走过去,假装拉家常那样,将兴秋阁里来客一事说了出来,并且建议黎雀儿前去打个招呼,免得外人说黎府待客不周。她并未言明来客就是周嘉佑,以防周节妇一行人也会要闹着去。 黎雀儿迅速起身,拖着孙妈妈就往宿溪院外跑,只留下棠叶与周节妇等人周旋。 她只当孙妈妈是找了一个借口,救她脱离窘境。 没想到兴秋阁里是真的来了客人,那个客人还是周嘉佑。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要去兴秋阁打扰爹爹会客了,去正厅坐坐就好。” “小姐,先前管家不是说了么,那个周嘉佑想找老爷借聚宝斋的铺位用一用。鬼知道他心里的算盘是哪样打的,我们还是先过去,且听听他和老爷怎么谈吧?”孙妈妈劝道。 黎雀儿略微一想,便带着孙妈妈进了兴秋阁。 黎敬生并不在前面大厅里,负责洒扫的仆人告诉她们黎敬生在书房里见客。 她们又赶到黎敬生的书房外边。 黎方和黎达两个人都在书房门口守着。见黎雀儿过来,他们都急忙打着手势,示意她现在还是不要进去为好。</div> 第26章 素玉 以前黎敬生的书房里头来了客人的时候,黎雀儿也时常跑进去玩耍。看.毛.线.中.文.网 那时候也是黎方和黎达两个人守着书房门,可他们并不会阻拦黎雀儿。相反,每逢黎雀儿过来,他们都笑得格外地开心。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居然胡乱打着手势,劝她不要硬闯。 可是他们越是这样,黎雀儿心里便越是好奇。 她想知道周嘉佑到底要和她爹爹商谈些什么,竟能把气氛整得如此严肃。不过既然黎方和黎达不方便放她进去,她也不好令他二人难做。于是,她便悄悄扒住门沿,只露出半个脑袋来,朝书房里面窺探。 不探还好,一探之下,竟发现今日来的客人,不仅仅是周嘉佑一个人。 杜仲和他的医僮居然也在! 周嘉佑和黎敬生站在桌子旁边鉴赏几件玉器古玩,杜仲却坐在一边喝茶。他的医僮则低眉垂目地站在他身后。 而杜仲刚巧面对大门的方向坐着,只要他的目光稍微转动一下,就能看到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黎雀儿。 黎雀儿担心自己会被看到,连忙缩回头,迅速跑到书房门口左边的廊柱旁。 站在黎方身旁等待黎雀儿窺探结果的孙妈妈,见她好似受到惊吓一般地跑开来,不由得一怯。她急急走到黎雀儿面前,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她的情绪。待黎雀儿呼吸平稳了些,她又问书房中发生了何事。 黎方和黎达也被黎雀儿猛然跑开的行为吓了一大跳。看1毛2线3中文网 他们俩也凑过来,问得也是跟孙妈妈同样的问题。 黎雀儿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躲杜仲,便转移话题,极小声地问道:“二娘的身子不是已经完全养好了么,爹爹为何又请了杜神医过来?是不是爹爹他哪里不舒服?” “小姐切勿多心,老爷吃得好睡得香,半点毛病都没有。”黎方笑着答道,“杜神医是跟舅老爷一块儿过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大概是夫人那边又有什么事情要请他过府一趟吧。” 黎雀儿安了心,人也镇定了许多,就打算去敲一敲书房门,看看是否可以进去。 就在此时,门内传来一阵大笑声。 听那声音雄浑粗嘎,不像是黎敬生和杜仲他们的声音,应该是周嘉佑在笑。且不知黎敬生说了些什么或者答应了他些什么,竟令他笑得这么开心,甚至可以说是笑得有些得意。 黎雀儿不禁担忧,快速上前几步,抬手轻扣房门。 她的敲门声太过文雅,周嘉佑笑得又太过大声,黎敬生根本没听到有人在敲门。 面对着房门的杜仲倒是第一眼就瞧见了黎雀儿。可他只是很坏心地勾起薄唇,对她笑了几笑,并没有替她去向黎敬生转告一声。黎雀儿敲门的动作不止,眼睛却极其不悦地瞪着他,示意他快些帮她转告。如若不然,她就用眼神钉死他。 杜仲的脸皮可不是一般地厚,估计连刀子都戳不穿,又何惧黎雀儿娇怒的眼神。 她瞪得越是凶狠,他就笑得越是欢颜。 最后还是孙妈妈看不过眼,跑上前去代替黎雀儿,用拳头重重地捶了几下门板。这才打断周嘉佑连绵不绝的大笑声,引起了黎敬生的注意。 见黎雀儿站在门外,腮帮子还气鼓鼓地,貌似很不高兴的模样。黎敬生立即走过去,拉着她进了门。他轻点着她鼓得犹如河豚一样的两颊,笑问她跑过来是为哪般。 黎雀儿没说话,眼睛扫向桌面,看了看摆在上头的几件古玩。 周嘉佑察觉到黎雀儿的目光落在那些古玩上,以为她是特意跑过来看宝贝的,便自作主张地拿起一块双色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笔架,递到她的面前:“雀儿想是闻着宝贝的香味,跑过来寻宝来了。来来来,舅舅这里全都是好宝贝。你看看这副笔架,这做工、这配色,再加上这用材,哪样都是得气势磅礴,手却在微微发抖。 显然送出这么一件好宝贝,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容易,他的肉都忍不住在叫疼。 幸好黎雀儿并不稀图他的宝贝。她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只说自己是过来看热闹的,接着就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她不愿和杜仲坐得太近,同时又想看清楚桌边的情况。因此,她只好坐到了杜仲的对面。 杜仲别有深意地望着她笑,神色略显邪肆。 她不能直接甩他耳刮子,只好继续瞪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嗤啦啦”发出电击般的声音,像极了雷公和电母。 黎敬生和周嘉佑专心在桌旁讨论这几件古玩的成体年代及其蕴含价值,没有留意到身后已经是一片电闪雷鸣。 从黎敬生脸上满满溢出来的笑容可以看出,周嘉佑拿过来的古玩确实都是上等货色。假若经营得当,想办法找到识货的买主,绝对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而黎敬生的聚宝斋就是极好的经营场所,里面多的是有权有势的老主顾。周嘉佑想借聚宝斋一用,未必只是要占黎府的便宜,说不定他也有为自己的妹婿考量过。 黎敬生心里这般想,脸上的笑容就越加明朗。 他吩咐一旁的文叔派人去聚宝斋里面打声招呼,告诉店里的伙计们,不日将有一批宝货进店,着其清理好一个地方出来,留待备用。 文叔原本还在猜测,周嘉佑莫不是拿了一些假货过来蒙人。此刻经黎敬生鉴定,这些货物全部都是好东西。他心中也很欣慰,扬声答了一声“好嘞”,就待出门去。 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杜仲,这时突然出声:“黎老爷确定这些都是真品?那好吧,请你再看一看,其中哪一件价值是在二百两以上的,我要带走。” 黎敬生喜出望外,没料到生意来得这么快。这货都还没有入铺,就有人要急着买了。他拿出招呼客人的那一套,细心询问:“不知杜神医喜欢收藏哪种类型的,是玉是瓷,是书画还是器具?” 杜仲瞥了黎雀儿一眼后,垂眸笑答:“玉,素雅一些的。” 可是周嘉佑此次带过来给黎敬生过目的这些货物里,玉器就只有那副羊脂玉做的笔架。然而那副笔架用材是双色羊脂玉,油白中带着秋叶红,对比非常地明艳,跟素雅毫不沾边。</div> 第27章 揽货 黎敬生想着杜仲是这批货物的第一个客人,必须得让他满意才行。看1毛线3中文网 他就按着自己往常做生意的态度,让周嘉佑赶快回家一趟,把其它素雅一些的玉器全部都取过来,以供杜仲挑选。 周嘉佑拉长了脸,一动都不愿意动。首先,他不像黎敬生那样会做生意,不懂得主顾至上的道理,懒得再回去跑一趟。其次,他挑过来给黎敬生过目的这几件古玩,都是货物当中最不起眼的,也是他认为最不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都可以买到二百两银子以上,更别说他没有拿过来的那些货,起码也得翻个一番吧。 他寻思着自己只用付杜仲二百两银子即可,完全没必要拿更贵的货物来抵扣。 黎敬生不明白他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还一个劲儿地劝他快回去拿货来。 周嘉佑被劝得烦了,就把那副双色羊脂玉笔架端到杜仲面前,假笑着向他述说这副笔架的过人之处。他虽是在同杜仲说话,言语却十分不着边际,一会儿讲这副笔架是前朝某某著名大官员遗留下来的器具,极具有收藏价值;一会儿又讲它所用的羊脂玉是天下绝无仅有的至宝之类的云云。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要和杜仲讲这么多。 他想做的是:用眼睛瞪着杜仲,要他赶紧收下这副笔架,然后趁早走人。别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还敢搁这儿瞎叨叨地提要求。 要不是黎敬生和黎雀儿这些旁人也在边上站着,他真想把这副笔架扔到杜仲的怀里,再命人将之赶出府去。 这是周嘉佑心里的真实想法,表现在外,就显得他对客人极端地不礼貌。kanmaoxian.com 文叔当下就冷了脸,暗暗担忧周嘉佑做买卖的手法太过糟糕。黎敬生若真让周嘉佑进了聚宝斋,只怕对黎府的生意会大大地不利。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搞不好还会得罪某些大主顾。他迈向书房门的步伐随即停了下来,并没有马上出去,再派人到聚宝斋去传话。 黎敬生内心的忧虑跟文叔一模一样。 可周嘉估现在毕竟是他的大舅子,而且他刚刚又答应了会引货入店,此时要是反悔,彼此脸上都不会太好看。 在场的人数较多,他也不好意思明着去说周嘉佑,只得去和杜仲赔笑脸。 不仅如此,他还指着自己十锦槅子里摆着的各种小玩意,言明只要杜仲喜欢,便可从中随便挑走一件带回家去,就当作是他的赔礼。他书架上摆放的小玩意种类非常多,但大都是铜镀铁铸的仿货,只是让客人看规格和工艺的,并不是值钱货。 杜仲大概也看不上那些仿货,就勉强收下了周嘉佑递过来的那副笔架。 然而,他收下笔架以后,竟看也不看,随手将之丢给站在他身后的医僮,接着便起身离开。他的医僮极其淡定地将笔架装入药箱中,而后就跟在他后头出了黎府。 黎雀儿和文叔都愣住了。 杜仲这种借机揽货,还不给钱的霸王行为,实在是令他们大开眼界。 被人揽了货,而且一文钱都没有收到的周嘉佑却松了一口气。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先前他把笔架递给黎雀儿,生怕她真的会将之拿走时,面容上所流露出来的小心翼翼,此时全然不见。 他的这种反应引起了文叔的关注。 文叔暗地里看了看黎雀儿。刚好黎雀儿也心下生疑。两个人便都有意识地往书房外面走,想找个地方讨论一下周嘉佑作出此种反应的缘由。 唯独黎敬生像是没有发现周嘉佑这种不合理的反应一般,没有过多追问,只要他快快回去准备好需要脱手转卖的货物,免得到时候出现任何纰漏。 周嘉佑连连点头,一边喜不自胜地和黎敬生道别,一边细心地用包袱布将桌面上剩下来的那几件古玩包好。这之后,他就将打好的包袱驮到自己的肩膀上,把那些古玩一件不落地全部带回了家。 黎敬生也不图会收到他送的谢礼,便笑了笑,伏案查看各类账目。 此时此刻,黎雀儿、孙妈妈和文叔三个人已经走到了正厅门前的石子路上。他们靠在正厅前边设立的灰砖影壁边,偷偷观察从外头大路上急急跑过的周嘉佑。 “看他高兴成那副样子,哼!”孙妈妈忍不住气愤,“他到底寻着了什么样的好东西,老爷竟会一口答应借铺位给他用。” 嘀咕几句后,她又问文叔:“你在里面看得准,知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如何?” 文叔默默点头。 既然黎敬生亲自鉴定过,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就是不晓得周嘉佑是走了哪种大运,能让他弄到这么上乘的货物。莫不是周家真的就快要发达了,先是周节妇嫁进了黎府,紧接着周嘉佑又即将富甲一方。 孙妈妈立马反驳:“就他们那一家人的歪心思,简直比他们脑袋上的头发丝儿都要多。如果那般烂的品性也能够发达的话,老天爷只怕是喝多了酒醺蒙了眼!” 黎雀儿见孙妈妈声音越加大了些,连忙将她拉回到正题上。 也就是周嘉佑为何会愿意将一副极其昂贵的笔架,免费送给杜仲。 他们冒着寒风在外面讨论了好一会儿,其结果也只是停留在以下层面而已: 周节妇有把重要柄落在杜仲手里,周嘉佑不得不顺着杜仲的意思。 等回到宿溪院中,看见周节妇和她的儿女们还没有离开之际,黎雀儿脑中突现一丝灵光。她回想起杜仲特意拿过来给她里说的“二百两以上”的话。 这么一合计,她顿时明白了。 周节妇和她的哥哥其实并不是那么有钱,他们也不得不用货物来抵扣付给杜仲的封口费。假如黎敬生拒绝周嘉佑的请求,不让他在聚宝斋转卖货物的话,那么他暂时就没有后续收入。若是周节妇这边再出现什么状况,他就没有钱来支援。 要是他们再没有钱付给杜仲,杜仲会不会很生气,跑来把一切事实告诉黎敬生? 黎雀儿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周节妇及其儿女们闹腾。 她心中却在想着,怎样才能让黎敬生收回成命,不把聚宝斋借给周嘉佑使用。</div> 第28章 变故 未等黎雀儿想出办法来,当天下午,周嘉佑就雇了一辆马车,把所有的货物都拉到了黎府大门口。看。毛线、中文网他昂首挺胸地站在马车头上,只等着黎敬生和文叔出来,和他一起把这些货物送到位于大安街的聚宝斋里去。 黎雀儿急坏了,连忙又跑了一趟兴秋阁。 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出好的法子,来使黎敬生改变主意。姑娘家可以用的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用在这种情况下,未免有些过分。眼去和周嘉佑汇合,她差点直接拦到路中间去。 还好这时文叔追过来,将她拉到一边。 她赶紧把自己的打算说与文叔听,让他也帮忙想个好招。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文叔眉毛稍微一拧,脑子里就蹦出一个想法来。他要黎雀儿安心呆在旁边,自己跑到黎敬生面前,作出一副很是忧心的样子:“老爷,明天就是下元节了,府里的东西都还没准备妥当。不如先将聚宝斋的事情放一放,等明日祭拜过后,再来处理。您看如何?” 黎府对于这种节日都比较重视,大约是黎雀儿的娘去世时比较年轻的缘故。 早在几天前,黎敬生就已经吩咐下去,一切香烛、斋品和金银包都必须按照往年一样置办,不得有任何遗漏之处。文叔是黎府里的老人,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这种失误,而且竟然还等到今天下午才来禀报这事。 黎敬生面色凝重,明显不太高兴。 碍于文叔的面子,他不好出言指责,只让人加紧时间,把尚未准备好的东西马上备齐。而他自己则亲自出府,去和周嘉佑说明此事。作为补偿,他替周嘉佑付了车马费,让其带着货物原路返回家中。等到后天,他必定会备好车马,过去周府载货。 周嘉佑哪里料到会有这种变故。 他正站在马车上幻想着大鱼大肉、锦衣华服的富庶生活,以为自己不日即可扬眉吐气,从此不用再仰人鼻息苟且偷生。黎敬生的变卦就像一盆凉水,在这大冬天里浇得他满身都是寒霜。 偷偷跟在黎敬生后边,与之一起出来的文叔,看周嘉佑好似要动怒的样子,担心黎敬生会被人诟病,立刻上前几步,好言劝解:“舅老爷,您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我们老爷真是没想到您会在今天下午就把货给送过来。您看,明天是下元节,我们这些家里有早丧之人的人家,可不能敷衍着过。您就暂且缓一缓,等明日过罢,我们老爷一定会给您一个说法。” 周嘉佑知道自己没有资本和黎敬生争吵。万一两个人真的闹翻了,吃亏的也肯定是他,说不定连周节妇也会受连带责任。要是事情闹得太僵,使得周节妇被黎敬生赶出府来,那他们一大家子先前的辛苦可就付诸东流了。 他不得不收起脸上的不悦之情,假笑着将货物重新运回了家。 等周嘉佑走出正央街口,黎敬生立时赶到后厨去查看明天将要用到的斋品。可奇怪的是,斋品早就出好了,一样样整整齐齐地摆在案台上。他瞅了一眼在旁傻笑的文叔,默默将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接着,他又到前面大堂旁设的杂物房里,清点香烛和金银包的数目,俱是实数,没有一样缺少。 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明白文叔是故意打断周嘉佑引货入店的事。 不过他也没有明确地揭穿此事,反而不声不响地走回兴秋阁。 进了书房,他执笔坐在书桌旁,眼睛直盯着文叔,手里的笔头却一直没有落下。 文叔不愿将黎雀儿供出来,就说:“老爷,您不觉得舅老爷今天的举动非常地不合理吗?老奴心想,许是这批货物当中存有什么隐衷。老爷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黎敬生皱眉略略思索片刻后,犹如自言自语一般地答道:“隐衷?我见他今日带过来的货物的确都是上等货色,不是假劣之流。将它们放到聚宝斋里,只会增添聚宝斋的声名。管家莫不是在担心,其它那些未曾经过我鉴定的货物里,藏有假货?” 其实文叔也不太清楚黎雀儿要把这事搅混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细问。 如今黎敬生替他说出一个理由来,他哪里会放过,连连点头称是。实际上他只是怀疑周嘉佑的运气为何会那么好,并没有想过那批货里会藏有假货。 黎敬生看他点头如捣蒜,倒真以为他就是那么想的,便答应后天会将所有的货物全部过目一遍,再决定要不要让周嘉佑引货入店。 文叔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飞快地跑到宿溪院里,将黎敬生的决定禀报给黎雀儿,又问她半路搅混周嘉佑一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黎雀儿把自己之前的推测告知文叔,同时告诉他,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我要切断二娘的资金外援。一旦二娘没了银两,杜仲应该就不会再为她保密。到时候我们再去找杜仲商量,也许他会少收取一点劳务费。” “但是,小姐,我们只有一天时间。”文叔提醒道。 孙妈妈和棠叶已经帮着黎雀儿想了一会儿的办法了,她们提出的好几个建议,后来一经推演,发现都不太行得通。此时,孙妈妈便要文叔也帮忙想办法。 几个人在花厅里坐成一堆,个个都在冥思苦想。 突然,棠叶一拍大腿,吼出一个点子:“既然老爷担心那批货里藏有假货,那不如我们去外面大街上买几样假货,派人暗中掺到那批货里去?” 她这么一吼,黎雀儿等人都不由得怔住。 随后,孙妈妈猛地抬起手臂,在棠叶的脑袋上大力拍了一掌,叱责她故意去买假货作假等同于以暴制暴,是绝不能容许的行为。要是她再敢有类似的念头,就要扣她的月钱。她的月钱不过几百文而已,哪里堪扣。吓得她连忙捂住嘴巴,不敢再多舌。 黎雀儿不禁抚额叹息,想出一个不得已的法子来。 她打算使计诈一诈杜仲。 如果杜仲得知周节妇身无余钱正在艰难度日,可能会愿意少收她一点钱,主动跑去向黎敬生告发周家兄妹的事。那时周节妇还能不能呆在黎府里都不能确定,周嘉佑引货入聚宝斋的事,自然而然地也会被搁置。</div> 第29章 念旧 黎雀儿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法子,必须抓紧时间实行。 可是今日杜仲已经来过黎府,若是再派人去请,未免会令人生疑惑。而明天又是下元节,几乎整整一天,黎雀儿都要在黎家的祠堂里度过。这般算来,她只有在明天晚上,趁着黎敬生和周节妇等人忙碌了一天之后都很疲惫的时候,去请杜仲过府。 只怕杜仲家里的祭拜事宜会耽搁太久,或者他嫌太累了不想过来。 所以,黎雀儿的法子充满许多不可估量的变数。 这使得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棠叶为她梳理妆发之时,她竟自个儿伸手去拿妆奁里的艳色珠钗。棠叶急忙夺下那支珠钗,又在她耳边提醒了好几遍,今天是下元节,着装当以素淡为准。 如此这般,她终于清醒了些。 待到妆发梳理妥当,黎雀儿便带着孙妈妈和棠叶往前面正厅走。 不管这个节日是悲是喜,只要是节日,她就必须到前面正厅和黎敬生一起用膳。 黎雀儿本以为周节妇也会在席上,毕竟她的家庭团圆情绪那么严重。而黎雀儿又难得过来一次,她没有道理会错过一家共用早膳的机会。 然而,令黎雀儿吃惊不少的是,周节妇并没有出席,她的四名儿女也都不在。 这可真是件稀奇事儿。 跟随黎雀儿一同前来,此刻正守在厅门外边等候的孙妈妈,自然也发现了里面的主子人数不大对劲。kanmaoxian.com她悄悄走到一旁,逮住一个路过的小丫环,命其快些去观岚居里打探一番,看看周节妇一伙人究竟是不小心睡过了头,还是突然间转变了性子。 那个路过的小丫环,碰巧和观岚居的某个小丫环共住一间下人房,彼此之间也算是熟识。她昨夜就听观岚居里的小丫环说了,周节妇要回全府去祭拜一下先夫。大概今天之内都不会回来。 孙妈妈立即鄙夷笑道:“都已经是我们黎府的夫人了,还老把她那个姓全的夫婿挂在嘴边,还彻夜不归。哼,这也是老爷宠着她,凡事都依着她。要我说,像她那种不懂得从一而终的女人,就得送去浸猪笼!你说对不对?” 小丫环被孙妈妈恶狠狠的语气给吓坏了,哪里敢答话。 孙妈妈见她吓得瑟瑟发抖,竟“扑哧”一笑,坦言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全部都是逗她好玩的,并非是肺腑之言,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孙妈妈的意思很明了,就是让她不要到处去乱说,免得传进周节妇的耳朵里去,惹得宿溪院和观岚居的关系越发不好。 “您放心好了,奴婢也是黎府的一分子,绝对会站在雀儿小姐这一边,怎么会去给外人传话呢。”小丫环挺有觉悟的,话也讲得挺得人欢心。 孙妈妈就拍拍她的肩膀,放她走了。 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没有作声的棠叶,忽然笑嘻嘻地走到孙妈妈的面前。她的笑里带着淘气和调皮,让人一看就知道,此刻她的脑子里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她靠到孙妈妈耳侧,轻声说了几句话。 正厅之内,黎雀儿也不动声色地往黎敬生身边挪了挪,向他询问周节妇及其儿女为何没有一起过来用早膳。 黎敬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接将周节妇回全府祭拜先夫的事讲了出来。在这之后,他又交待黎雀儿去祠堂的时候,一定要带足保暖的皮羔子和暖手笼。 黎家的祠堂设在正央街后面的巷子里,离黎府并不远。 不过那个地方可能是行人比较少的原因,常年阴森沉闷,冬天更是冷得出奇。 黎雀儿默然点头,而后侧过脸,暗中打量黎敬生的脸色,发现他一切如常,并未显现出半点失落难过的情绪。他从容不迫的姿态,看起来既不像在追思黎雀儿的娘,也不像在埋怨周节妇的念旧。黎雀儿不知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多生一分怒火。 饭后,黎敬生和文叔等人先行一步。 黎雀儿则回宿溪院里换上极厚的冬日出行袄装,又搭了一条带边帽的毛料披风。孙妈妈和棠叶二人,一个给她拿坐垫用的皮羔子,一个给她端暖手用的小火炉。她自己手里还套着一个暖手笼。真是全副武装地出行。 这番准备完了,到黎家祠堂里头一看,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都要早到一步。 年纪最小的黎雀儿,却来得最晚,实属大不敬。 好在老太太疼爱她,不过打趣了几句,并未责难于她。 黎康生等人虽然有心说教她一顿,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也没人敢带头开口。 事情不了了之,接下来就是冗长而又繁杂的祭拜和献礼仪式。其过程无非就是跪跪拜拜、哭哭闹闹。除了让人的膝盖疼、身子冷以外,实在没有什么新意。 黎雀儿一年当中最期待开午饭的几个日子里,今日算得上是其中一个。 因为所有黎家人聚集在祠堂前的坪地上,吃过午饭以后,大部分人就会回家去。只有少部分像黎雀儿这样丧失至亲的人,才会留在这里守到日落以后。在黎雀儿尚且年幼的时候,老太太会陪着她一起守。可惜现在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虚弱,黎家长辈们都不准许她在此久呆。 到后面就只有黎雀儿和黎敬生,外加各府的一些仆人们,留了下来。 日头开始西斜之际,孙妈妈忽地走到黎雀儿跟前,替她整理衣帽:“小姐可得仔细些,这冷风吹得就跟刀面儿似地,稍不注意就会着凉。听闻夫人昨天夜里忙着收拾行装没有休息好,今天一早出门的时候,咳得都不成丨人样了。真是怪可怜的,这才小产没多久呢……” 孙妈妈一径唠叨,故意把周节妇说得如何如何凄惨,仿佛即将不久于人世一般。 黎雀儿只是听着,没有搭话。 她知道,孙妈妈的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她爹爹听的。只要她爹爹心里放不下周节妇,必然会尽早去全府看望一下,说不定今晚他也不会回黎府。那样的话,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和杜仲商量。 黎敬生起先并未将孙妈妈的话听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猛烈惊醒了,睁大眼睛瞪着口不停歇的孙妈妈。 瞪完后不久,他就喊文叔准备车马,他要去一趟全府。</div> 第30章 被抓 黎敬生刚坐上马车,车轮都还没有转过弯去,棠叶就从另外一侧,悄悄跑到了正央街的主道之中。她要去春风阁里找杜仲,按照黎雀儿的计划,先跟他约个时间,让他今日事毕后,再过去黎府一趟。 但是天色都还没有转暗,春风阁居然就大门紧闭,只留屋檐下的两盏灯笼亮着。 棠叶心想这成了名的神医医馆与别家普通的医馆果然不同,就这种懒散的经营态度都还没有关门大吉,真是叫人羡慕不过来。她转而跑到隔壁铺子里,想问问春风阁今天还会不会再开门接诊。 隔壁铺子里的掌柜的却说春风阁自从昨儿个下午就一直关着门,杜仲更是一连几天未曾现身。他本打算过去抓几副药养养腿脚,都还没有抓成。 棠叶一听大感意外。 黎雀儿昨天还在兴秋阁里见过杜仲,这掌柜的怎么却说杜仲一连几天没见着人。难道杜仲除了春风阁这处产业之外,还有其他的宅子可以安身?如果他真有那么多的宅屋,家境应当挺宽裕才是,为何他还要收取封口费去帮病患作假? 她将心里的疑问跟掌柜说了一半,探询杜仲的其他落脚处。 掌柜的竟道:“他是顶顶大名的杜神医,肯定还有其他的宅子。可是我们跟他并不熟络,一个月的时间里也难得和他讲上一两句话,谁知道他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就连他的春风阁,也是隔三差五地开张,一般人想排上号可不容易。姑娘你要是真有急事必须找他,就每天来这里守着吧。要不然,你还是去对面的德馨堂找梁老大夫。梁老大夫的医术也很高明,不会误着你的病情。” 然而,棠叶并不是来求医问诊的,而是来找杜仲给周嘉佑使套子的。看。毛线、中文网 她略些尴尬,面带窘色地谢过掌柜的之后,就赶紧往黎家祠堂跑。 黎雀儿正忐忑不安地等着棠叶回来报信。她不知道杜仲究竟会如何答复,心里七上八下地,搁在厚毯子上头的两只脚不停地乱点着,眼睛也时不时地往大门外面瞄。 站在她身旁的孙妈妈看得连连摇头,嘱咐她切不可如此失了仪态。 这四周虽然大都是黎府里面的下人,但也有府尹官邸的仆人,甚至还有几个官差在此巡防。若是黎雀儿这番坐立不安的样子被其他仆人看见了,然后回家告诉了自家主子。他们的主子再跑去和黎家老太太唠嗑,不仅会惹得老太太担心,黎雀儿也必定会被叫过去问话。 孙妈妈把问题上升到这般严重的程度,黎雀儿顿时收敛神色,两眼只盯着地面。 恰好此时棠叶跑了进来。 她进门以后便放慢速度,装作很从容的样子,慢慢走到黎雀儿和孙妈妈身后。接着,她用低得不再低的声音,把春风阁隔壁掌柜的讲述的那些内容,向她们两个报备了一番。她还趁机抱怨杜仲极其不务正业,好好的医馆生意不做,非要和周节妇行那无耻的勾当,实在是让人气愤。怪不得德馨堂的梁老大夫一听杜神医的名号就暴跳如雷,原来杜仲的神医之名,确实是名不副实。 黎雀儿自动忽略后面从棠叶嘴里蹦出来的那一连串的指责。她脑海里接收到的信息就是杜仲今晚不可能过来,自然而然地,她诈不了他。那么,周嘉佑手里的货物明天一早就会被运到聚宝斋里去上架。 除非她在明天早上的太阳升起之前,再想到其他法子。 于是,一等到入夜,她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宿溪院。 她把文叔以及府里的其他几个老人喊过来,想让他们一起帮自己想想办法。 哪知文叔他们还未在宿溪院里喝完一杯热茶,前头就突然热闹起来。 看门房的一个小厮急忙赶到宿溪院里来报信,说是黎敬生和周节妇一伙人全部都回来了。文叔必须马上回前面去主事,免得引起黎敬生的怀疑。 “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孙妈妈立时皱眉不解,“我把夫人的病情讲得那般严重,还以为他会在全府里守着她过夜呢。” 表达了震惊过后,她又问那小厮:“夫人竟也愿意跟着老爷回府?她终于转了性子,肯丢下她的先夫不管了?” 小厮不过是个看大门的年轻小伙子,在黎府呆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久,哪里能看明白府中暗藏着的风起云涌。他被孙妈妈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完全答不上话来,只是愣愣地张大眼睛发蒙。 文叔便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让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安心回房去歇息。 他和那个小厮以及其他几位一同前来的老仆人,则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还好黎敬生和周节妇回来以后就直接进了兴秋阁,没有派人请文叔过去问话。周节妇的四名儿女和红衣他们却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想是留在全府里过夜。 看似平和实则动荡的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黎敬生早早便起来用膳。 文叔在黎敬生用膳的期间,让人备好马车和轿子。只等黎敬生吃完饭,就去周嘉佑的府上,帮他把货物运到聚宝斋去,顺便带他看一看店里的情形,认识认识在店里当值的那几个伙计。 清晨露重,越发寒冷刺骨。 黎敬生坐的是轿子,较之马车,行速自然慢了一些,便落在了后面。 他在轿中闭目养神,暗暗猜测周嘉佑手上的货物具体有多少件,又大致估算了一下,那些货物若能全部脱手,总共可以赚到多少银两。他尚未估量出一个较为合理的数目,轿子就停了下来。 “这就到了?” 他掀开轿帘朝外看了一眼,没料到周嘉佑的府宅离黎府居然这般近。先前他过来接亲时,骑的是高头大马,都走了约摸一柱多香的时间。而今天寒难行,坐的又是轿子,花费的时间竟跟骑马差不多。 正当黎敬生好生奇怪之际,文叔忽然从前面跑过来。 文叔跑得很急,脸上的神色也很慌张。 只见他匆匆扑至黎敬生的轿边,很小声地说道:“老爷,出事了!舅老爷的府上来了好多官差,门前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我走过去跟那些人一打听,才知道舅老爷他不久前就被抓到衙门去了!”</div> 第31章 搜查 替荆越国天子管理京城繁杂之事的京城府尹黎康生,是黎敬生的大哥。看。毛线、中文网 他们哥俩彼此敬重爱护,一直相处得极好。除了先前黎敬生非要迎娶周节妇过门一事,便得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略生了一些分歧以外,其余时间里,他们两家并无任何隔阂产生。 无论如何,周嘉佑现在都是黎敬生的大舅子。 按理说,黎康生要抓周嘉佑,即便不先派人来黎府和黎敬生打一声招呼,那在抓完人之后,至少也得派人知会一下黎敬生吧。 可直到黎敬生坐了轿子将将就要走到周嘉佑府上之前,这么久的时间里,黎康生都没让人过来通个信儿,真是令人费解。 “莫不是舅老爷犯了极大的事,府尹大人担心老爷您会被连累,所以没有事先叫人过来跟您说一声?”文叔猜测。 他边说边弯下腰去,一手扶黎敬生下轿子,一手朝驾驭马车的人急速挥动。 车夫明白文叔的意思,赶紧调头,把马车赶回了黎府,免得让多事之人瞧见黎敬生带人马来周嘉佑的府上载货。为黎敬生抬轿子的轿夫们,也把轿子远远地停在对面的街口,离周嘉佑家的大门足足有十数丈之远。 黎敬生和文叔二人则微微勾着头,趁着天色还不是太亮,悄悄潜入人群中间,往周嘉佑的家中窺望。 有好多官差在周嘉佑府上进进出出。 从他们身上的装扮来看,可知他们全部都是在府衙里当差的捕快,归府尹黎康生管辖。他们个个都严肃庄重,仔细地在周嘉佑府中到处查找。不时会有人从府中搜出一两件东西,并且将之带出府来,交给站在大门旁边的一个人检视。 若是检视的人摇头,那些东西便会被丢进门内;若是检视的人点头,那些东西就会被拿到台阶下停放的一辆板车上面。板车上面已经堆满了许多东西,就像一座小山似地。其中绸缎布匹、玉器珍玩等等,各色都有,无法一一道尽。 黎敬生和文叔与那些管差们都很熟悉。 但是,那个负责检视的文化人,却不是府尹官邸中的主簿师爷。他穿得像模像样的,嘴里还镶嵌着一颗大金牙,一看就不是阶位低下的仆人,最起码也应该是个管家的职位。 文叔靠到黎敬生身后,轻问:“老爷,那人是新调拨过来辅助府尹大人的?” 黎敬生摇头。他昨日去府尹官邸看望老太太的时候,也和黎康生喝过几盅小酒,并未听其谈过此事。看样子那个文化人并不是黎康生这边的人,也许是其他官员派过来帮忙调查案件的人。 就不知周嘉佑到底是犯了哪般重的案件,居然能惊动数位官员联审。 黎敬生刚在心中细数令人闻风丧胆的案件有哪些,就听见旁边有人在悄声讨论。 一个清瘦高个但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嘀咕着:“我早知这周嘉佑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些日子他妹子嫁给黎家三老爷,他到我家中让我过去喝喜酒给女方家里充场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你们看看,这才几个月而已,他就出了事。” 离老头子比较近的一个中年男人立即问道:“真没想到老先生您还去黎府喝过喜酒啊!那您对黎、周两家的人和事应当十分了解吧。这周嘉佑究竟犯了多大的事,府尹大人居然连亲戚情面都不顾,要连夜派人来搜他的家?” 老头子其实也只是个看客罢了。 他连周嘉佑干的是何营生都不清楚,又哪里知道周嘉佑具体犯了什么事。不过,为了彰显他消息灵通,与黎、周两家之人熟识,他就硬着头皮乱说一通。一会儿指责周嘉佑惯于偷鸡摸狗,在哪年哪月哪日偷走了他家里的哪些东西;一会儿又神神叨叨地降低嗓门,认为周嘉佑看上去门面光鲜,实际上是个江洋大盗,专门干一些杀人劫财的勾当。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嘉佑才有多余的钱财去接济寡居的周节妇。 偷鸡摸狗和江洋大盗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略微有主见的人,都会明白老头子不过是在胡言瞎扯,其所言所语,根本没有半点事实依据。奈何一大清早连觉都不睡就要跑出来看热闹的人,他们只需要听些八卦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真实情况如何,他们完全不在乎。 是以,老头子话未说完,他们就全都一脸恍然大悟般的神情。还有好些人和老头子搭话,跟着他乱说一气。其中各种奇闻怪谈,讲得就跟说书人的故事一样。 黎敬生不禁皱眉叹息。 他知道在这里干站着看热闹也不是个事儿,便要文叔也回家一趟,把事情大致跟周节妇禀报一下。他独自一人先去府尹官邸,找他大哥黎康生问问情况。 文叔依言回了黎府,可是他首先去的不是兴秋阁,他去的是宿溪院。 宿溪院里,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正在小厨房里忙碌。 而黎雀儿还埋首在枕头被褥之间梦周公,不知一夜寒风后,外面已经生了变故。 两个坐在院门边打瞌睡的小丫环,战战兢兢地将文叔迎进了宿溪院。以前文叔从来不会这么早就跑过来,更何况他的表情还非常凝重。她们以为文叔是过来突袭查勤的,恰好她们俩刚刚又在打瞌睡,心里自然就很害怕。 没想到文叔并未教训她们,只让她们去里面请黎雀儿和孙妈妈出来。 她们顿时扬起笑脸,一个跑去厨房找孙妈妈,另一个则去屋子里喊黎雀儿。 孙妈妈倒是立马就出来了。 她远远地就发现文叔的神色有一点不大对劲,所以她走过来之后,也不问文叔为何这么早跑过来找她,只问前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叔把周嘉佑府上出事的情况,大致跟她讲了讲,嘱咐她听在心里便是,暂时不要外传。这之后,他就即刻转身赶往兴秋阁,又把情况和周节妇说了说。 周节妇和孙妈妈听闻这个消息后,两个人的反应相差极其巨大。 孙妈妈面无表情很淡然,还命令小丫环不许再去打扰黎雀儿好眠,仿佛文叔不是跑过来告诉她周嘉佑出了事,而是告诉她外面下起了雨。 周节妇却大惊失色,连妆容都来不及理好,打算马上去牢里看望周嘉佑。</div> 第32章 恩怨 黎敬生要文叔回府来报信的时候,就跟他交待过,要他避重就轻地把事情大致和周节妇报备一下即可,不要提及周嘉佑人已被抓并且家中被搜的情况。看1毛线3中文网 文叔谨记黎敬生的交待,只告诉周节妇她大哥周嘉佑家中生了些变故,连官差上門的事情都未曾言明。周节妇却反应极其剧烈,非闹着要去府衙里头探望周嘉佑,文叔拦都拦不住,只得跟她一起去了府衙。 刚好黎敬生也在那儿。 文叔到了府衙之后,就与周节妇分开两路。 周节妇直接去牢中找周嘉佑,他去府尹官邸后面的会客厅里找黎敬生。 黎敬生此时正与黎康生坐在桌边商讨周嘉佑被抓入狱一事。他请求黎康生在彻底查清楚此事之前,不要把事情告诉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心里担忧,到时候对周节妇难免会存有一些看法。 “你对弟妹可真是看重,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会不会受到影响,反倒担心老太太会不会对她另眼相看。”黎康生一惯镇静平和的面容上,难得显现出几丝焦灼。他斜睨着黎敬生,厉声教训道,“你知不知道周嘉佑所犯的究竟是什么事,万一定罪的话,牵涉的范围又有多广?” 黎康生升任京城府尹已有好些年,从未对家人摆过官架子,彰显过自己的官威。 若是在某件事上与家人的意见不同,他也只是就事论事,不会以官衔来压人。 黎敬生和他兄弟相处数十载,都未见过他神色像今日这般严厉。看1毛2线3中文网 很显然,周嘉佑必定是犯了极其严重的罪行。这罪名一旦成立,不仅仅会连累到黎敬生,指不定还会连累黎家所有人,包括年事已高的黎家老太太。 黎家老太太所出的四个儿女,都算是很有孝心。 周嘉佑的事情若是会累及老太太,使得她老人家晚年堪忧的话,那黎敬生的罪过可就大了。再加上先前老太太极力反对周节妇进门,而黎敬生非要一意孤行。假如他当时听了老太太的劝告,那么事情就根本不会发生。 黎敬生本以为周嘉佑不过是生意上出了点岔子,也许是贩卖假货被人揭发了,也许是债台高筑被人报了官。不管是什么事情,总之绝不会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此时见黎康生这般怪责自己,他终于有些后怕,面露悔色地忙问道:“大哥,那周嘉佑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你实话说与我听罢。” 黎康生刚要发话,外面有人禀报文叔赶了过来。 他让人请了文叔进来,将周嘉佑所犯的事告知黎敬生和文叔。 事情的经过大概如下:有一名奉旨进城赴任的大官,在离京城还有三十来里的奇峰山脚下,被一群强盗残忍杀害。他所带的亲属及家仆共四十余人口,无一存活;所携带的财物家什也被洗劫一空。圣上震怒,命黎康生负责彻查此事。怪只怪那伙强盗做事情太干净利落,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黎康生一行苦苦追查多时,也没有任何收获。近日,市面上开始出现大官家中收藏的某些器具。黎康生等人按此方向查找,最后在周嘉佑家中查出大量赃物。虽然目前无法确定周嘉佑只是一个转手的中间人,还是杀人犯案的强盗团伙成员之一,但是他参与此事的罪名已经是跑不掉了。就算最后证明他只是个转卖赃物的中间人,至少也会量上三年的刑罚。 “原来那些货物就是赃物!”文叔心惊不已地喊道。 黎康生察觉文叔语气有异,便断了话头,仔细询问。 得知黎敬生差点将周嘉佑家中的那批货引进聚宝斋,他不由得以手抚着心口,满脸愠色地呵斥:“三弟,你最近是怎么一回事,看人看不切实也罢,你居然连货物的成色如何也看不切实了!幸好周家搜查得早,若我的人晚去了一步,你岂不是要把我们整个黎家都搭上!” 黎敬生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回话。 文叔心有余悸,顿时唾骂周嘉佑不安好心,连官府正在追查的赃物都敢往黎府的聚宝斋里放,摆明了就是要把黎家拉下水。这种祸害人的亲戚,黎敬生最好还是早点撇开为妙,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一向冷静处事的黎康生与文叔的想法类似。他劝黎敬生趁案件还未进行审查,赶紧休了周节妇,以后也不要再跟周家人有任何来往。 黎敬生还未作出决定,外面忽又来报有人击鼓鸣冤,请黎康生快些去前面升堂。 黎康生便与黎敬生交待:“你先在此坐一会儿,好好地想一想,我去去就回。” 他确实是去去就回,而且回得很快。 可是他并不是回来看黎敬生考虑的结果,他带了几个官差过来,把黎敬生和文叔都抓到了前面的公堂上。 别说黎敬生和文叔二人一头雾水,就连在府尹官邸中伺候着的小丫环们都大惑不解。有一个小丫环眼珠子一转,立即往后头的慈安堂跑,将黎康生抓走黎敬生和文叔的事情,告诉了黎家老太太。 黎家老太太哪里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她老人家急急忙忙地连暖手炉都忘了拿,就往前面公堂跑,同时又语序错乱地命人去黎府请周节妇和黎雀儿过来。 报信的小丫环忙添了一句:“老太太,三夫人一早就过来了,就在大牢里呢。” “牢里?”老太太心头一口浊气猛然上涌,几近失语地尖声叫嚷,“老三的媳妇怎么在大牢里,老大把她也抓过来了吗?” 小丫环连忙解释,讲明周节妇只是去牢房里探望周嘉佑,并非是被抓过来的。 老太太略微松了一口气,在如秀的搀扶之下赶到公堂之上。即便她老人家很是心急,可她也没有闯入公堂,而是躲在后边的侧门旁,撩起门帘往堂上观望。 公堂之上,黎敬生和文叔二人并排跪于堂前。 另有一个五六十来岁的男人跪在旁边。此人长得粗眉竖眼,脸上横肉丛生;头上戴着一顶厚大的鸡冠帽,看起来像是个坐商行货的掌柜。 在黎敬生的聚宝斋里干活的几个伙计,老太太都认识。 堂上站着的这个,她此前并没有见过,也不知他与黎敬生到底有何恩怨。</div> 第33章 听审 不仅黎家老太太心中不解,黎康生也想不明白。 像黎敬生这种世无仅有的老好人,对内亲和,对外大度。外人莫不道他为人老实有礼,待客谦恭备至。他行商这么些年,从未跟人红过眼,更没有和人打过官司。 今日这人竟然跑过来将黎敬生告上公堂,真是罕见的事儿。 京城里闻讯前来看热闹的人,将府衙大门都快要挤破了。他们个个兴奋得两眼放光,全都竖起了耳朵,想听清楚堂上究竟在讲些什么。 得了老太太送过来的信儿,也匆匆赶来的黎雀儿,顾不得闺阁中反复强调的礼仪和姿态,与围观的人群挤作一堆,试图挤到最前面,以便听见审讯的内容。并不是她乐意跑过来和人挤。她首先去的是慈安堂,想找黎家老太太带她进公堂。可是老太太不在,倒是遇上了她的大伯娘。 黎雀儿的大伯娘担心她情绪激动会扰乱公堂,便命人送她回黎府去,不许她过去凑热闹。如此这般不得已,她才会站在府衙前面跟别人挤得死去活来。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紧紧跟随在黎雀儿的身边,尽心尽力地帮着她和别人挤地盘。 可惜她们三人毕竟是女流之辈,不管她们费多大的劲儿,终是挤不过那些大老爷们。更何况有些人明面上是来听审,实则思想龌龊,故意跟着人群往里面挤,暗地里却东摸西摸的,或是摸走人的钱袋子,或是吃尽好事大妈的老豆腐。 遇上黎雀儿这般样貌的年轻女子,那些人哪里会放过此等良机。 他们不顾一切地往前挤,就想着跟黎雀儿靠得更近一些,好趁机伸出咸猪手。 然而他们还没有挤到位,就被旁边某个人用手肘狠狠地撞在肋下。 那个人所用的力道之大,竟将他们直接震飞出去,使得他们个个都哭爹喊娘地躺在府衙外头的大街上。还好来往的车辆及时停了下来,要不然他们真有可能会被压成填埋路基的人形肉饼。 黎雀儿一门心思都扑在公堂之上。 她起先并没有发现有人想借机揩油,现在也没有发现有人在暗中帮忙。她只觉得四周宽松了一些,挤着不像刚刚那么费劲了,便顺势往里面又走了一段距离。此时她已经抵达公堂前边设下的栅栏,只要她稍微专心一点,就可以听清里面人所说的话。 守在黎雀儿后面替她搁挡人群的孙妈妈和棠叶,倒是眼尖地认出一个熟人来。 这个熟人就站在黎雀儿的身边,他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将四周心怀不轨的人全被阻隔在外。即便他面朝公堂,背对着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她们也能认出他就是那个所谓顶顶有名的杜神医杜仲。 依春风阁隔壁店里的掌柜的所言,杜仲已经好久没有现过身。 怎么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先去春风阁里开张坐诊,倒跑过来看起了热闹? 棠叶皱起眉头,给孙妈妈递过去一个眼色。 然后,她挤开身前的人,走到杜仲后头,抬手重重地敲了敲他的背脊骨:“喂,杜神医,你昨天去哪儿了,我家小姐有事找你商量,偏是找不着,这下子你反倒自个儿出现了。” 杜仲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转过身来。 棠叶料想是他身上穿的御寒长外衣太厚了,是以察觉不到有人在敲打他的背脊。 她正想加大敲打的力度,总是跟在杜仲身旁的医僮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并且默不作声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马上停止此种行为。否则的话,她的手腕可能会疼上几个时辰。 棠叶年少好玩,刚开始并不将医僮的警示放在心上。直到她手腕深处传来一股钻心般的麻疼,逼得她不得不退开几步,撞倒在孙妈妈身上。她应是没有想到医僮会有此一招,神色大惊,两眼发愣地傻看着自己疼肿不堪的右手腕。 自后方接住她使她避免摔倒的孙妈妈,见她呆呆地举着手臂,还盯着自己的手腕不放,不由怔住。 她伸手在棠叶面前晃了晃,探问:“棠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发什么呆呢。是不是那个庸医使唤他的医僮欺负你了?你莫慌,且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去!” 棠叶连忙放下手臂,将孙妈妈拉到一边。 她们俩个人就站在黎雀儿身后窃窃私语。 说着说着,孙妈妈忽地抓起棠叶的手腕,前后左右地查看了一下。见她的手能抬能伸,一切正常,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道:“是不是你使劲儿挤得太厉害,挤得手臂生了麻。刚好那个小医僮拽住了你的手腕,所以你误以为是他出手打了你?” 棠叶却一口咬定是医僮动手打人。 孙妈妈一急,顿时挤到黎雀儿和杜仲之间,将他二人隔开来,以免杜仲会对黎雀儿耍什么小花招。 她还悄悄靠到黎雀儿耳畔,告诫道:“小姐,这种会对女人动手的败类,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你再往前边站一站,别让他碰着你的衣角。” 孙妈妈自是好意,然而黎雀儿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黎雀儿的目光只注视在公堂之上。 在公堂上状告她爹爹的那个头戴鸡冠帽的男人,她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却想不起来。鸡冠男状告她爹爹的原因也很奇怪,竟说黎府与周嘉佑勾结犯案。周嘉佑被抓了,她爹爹也必须被抓起来才是。 她在赶过来听审的路上,已经从孙妈妈那里得知周嘉估被抓一事,也大约猜得出来,事情一定跟周嘉佑手上握有的那批货物有关。 可是她爹爹只是想帮周嘉佑脱手转卖掉那批货物,截至目前为止,半点依据都没有,鸡冠男为何就急着出来指认她爹爹和周嘉佑相互勾结?难道他跟黎府有宿怨? 她终于转过头去看着孙妈妈,将之拉到栅栏前:“奶娘,你仔细看看堂上跪着的那个人,想一想有没有在哪里见过他?” 孙妈妈此前都在忙着挤开旁人,没有细看过公堂上的情形。 此刻她定睛观察,竟脸色大变,遥指着鸡冠男的后背,痛骂失声:“他不是我们对面巷口那家药铺的大掌柜的吗?好呀,我们黎府时常关照他的生意,如今他倒来反咬一口,简直就是人面兽心!”</div> 第34章 帮忙 孙妈妈骂得极大声,不止外面听审的人群听见了,公堂上或坐或跪或站的人听见了,在公堂后面偷瞧的黎家老太太自然也听得很清楚。 她老人家先是狠瞪了鸡冠掌柜一眼,接着侧身询问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妇人,问其是否清楚鸡冠掌柜和黎府之间有过什么恩怨。 那个妇人便是黎雀儿的大伯娘,黎康生的妻子佟金雪。 佟金雪坦言黎敬生为人老实得有些过头,只有外人欺他诈他的份,没有他得罪人的道理。如今这事肯定不是因为黎敬生之前不小心在哪里冒犯到了鸡冠掌柜,绝对是另有内情。 老太太点头称是,担心地望了望跪在公堂上的黎敬生。 而他只知低头沉默,根本不知出言为自己辩解几句。在这公堂之上主事的是黎康生,是他的亲大哥。若是他要开口说话,断然没有人会叫他闭嘴。而他只是无语,真叫人看得心急。 老太太忍不住长叹一声,改而看向公堂之外。 公堂外的栅栏旁,黎雀儿和孙妈妈、棠叶几人挤靠在栅栏上沿所架设的粗砺木桩边。在她们三人旁边,站得满满的都是人,其中不乏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儿。 担心黎雀儿与人撞着碰着,老太太忙让人去请她三人入府来,同时又叹息着嗔怪:“雀儿这孩子打小聪明,今天她的脑子怎么反倒不灵光了。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很多人跑过来听审。她不进府里来找我们,偏要去跟别人去挤地方,哎!” 黎雀儿当然有进府来找过老太太,不过被佟金雪给拦了下来。看1毛2线3中文网 做贼心虚的佟金雪察觉老太太面有不悦,急忙跟着嚷嚷了几句,还特意命自己的贴身丫环去外头请黎雀儿,生怕惹得老太太不高兴。 佟金雪的贴身丫环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 她跑到外头见着黎雀儿以后,头一件事就是说老太太如何如何生气,旁人千万不要再提其他多余的事情,免得让老太太更加动怒。她的话讲得很含糊,表面上听着是为老太太着想,实则是在替她的主子考量,暗暗嘱咐黎雀儿不要将佟金雪拒绝让她在后堂听审的事情告诉老太太。 黎雀儿心中了然,但也没有言明,只略略点头,接着就领着孙妈妈和棠叶往府尹官邸右边的侧门走。她们打算从侧门进入后堂,跟老太太等人一起在后堂听审,彼此有个照应,也有个商量。 未曾想,刚走到侧门外边,黎雀儿的脚都还没有跨过门槛,看门的几个衙役突然迎上来,亮出身上佩戴的大刀,将她们一行人硬生生地挡在外面。 佟金雪的贴身丫环顿时大怒,喝道:“你们的眼睛一早蒙了灰粒子了,连雀儿小姐也不认得了,还不赶快让开!老太太现在可是急着要见雀儿小姐的人,这路上耽搁的所有时间,一会儿我都仔仔细细地算在你们头上!” 看门的衙役即时显出很惶恐的表情,但他们的刀锋还是拦在门前没有撤下。 当中一个衙役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应当是几个人里面年纪最长的那一个。他连连弯腰对着黎雀儿行了一礼,而后指着后方某处,急急解释:“小的们万万不敢阻拦雀儿小姐。只是,这两个拉杂小子鬼鬼祟祟地跟在雀儿小姐后面,妄想进到府中来,所以我们才会带刀上前。” 黎雀儿一行人听闻,转过身去一看,竟见杜仲和他的医僮跟在后头。 他们俩个靠得很近,与走在最后面的棠叶之间,不到半步距离,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是和黎雀儿一起的。还好看门的衙役们眼睛亮堂,没有让他们蒙混过关。 佟金雪的贴身丫环本来两手叉腰气得厉害,正想找个倒霉的家伙来展现一下自己的威严。谁知杜仲及其医僮均是长相俊美的美男子,她的火气瞬间冷却,脸上快速冒出笑花来。 “你们是谁啊,跟我们后面想做什么?”她款步走到杜仲跟前,侧眼笑言,“这里是府尹官邸,普通人不得随意入内。你若是老实交待,我便让他们放了你们去。若是你有意搪塞,呵呵……那你们可就得吃上几棍子。” 杜仲毫不吝啬地回了她一朵大大的笑容。 刚欲答言,棠叶却猛地一下跳过来,将他推到了一边。 之后,她又拉着佟金雪贴身丫环的衣袖,高声建议:“他是个欺名盗世的庸医。看他二人悄无声息跟在我们后边的坏模样,就可以知道了,他们一定是想混进府尹官邸来干坏事。水柳姐姐,快些叫人将他们拿下,让他们吃上几记水火棍!” 水柳即是佟金雪贴身丫环的名字。 她闻言掩嘴窃笑,准备配合棠叶所说的话,喊人将杜仲及其医僮捉住,再用大刀吓唬吓唬他们再说。 然而,黎雀儿可没有心思在这里看水柳和棠叶捉弄人。她瞥了杜仲一眼,而后裙摆一扬,独自一人先进了门里去。孙妈妈反应敏捷地跟在她身后,棠叶也大呼小叫地跑了过去。 侧门前边只剩下水柳和杜仲及其医僮三人。 水柳还待说些什么,杜仲已经从她身边闪过,眨眼间便追到了黎雀儿身边。 他的医僮也不甘落后,身形一跃,人已处在门内。 别说水柳没有看清楚他们俩个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就连那几个有拳脚功夫的看门衙役也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等他们想起来应该要将闲杂人等拦下来之际,杜仲二人早就和黎雀儿她们一起进了后堂。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府尹官邸!” 水柳一边叫唤,一边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黎雀儿已在后堂同黎家老太太和佟金雪福身行礼。 跟在她身后的孙妈妈和棠叶也一道弯腰见礼。 黎家老太太和佟金雪原本坐在靠背大交椅上面,看不见站在她们三人后边的杜仲和他的医僮。此时她们仨身子一矮,老太太的视线一开阔,立时便看到了杜仲。 她老人家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杜仲一番。觉得他的样貌气度皆属上乘,倒也没有吓到惊慌失措地要唤人将其赶出府去。她将黎雀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又命孙妈妈和棠叶二人退开,再问杜仲的身份与来意。 杜仲竟大言不惭地表明,他是来帮忙破案的。</div> 第35章 庸医 黎家老太太十分担心黎敬生的安危。kanmaoxian.com 若不是理智尚存,只怕她会冲到黎康生面前去,勒令他放了黎敬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急火燎地守在公堂的后方,等待堂上的案子开审。 此时此刻,府中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表示自己能够帮忙破了这桩案子,她老人家自然非常高兴。不过她并没有将心中的喜悦之情流露出分毫,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气质风流,看起来着实不像是精通案理的状师。 她敛去嘴角的笑纹,默默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黎雀儿和佟金雪等人,示意她们暂且不要作声,莫扰了这个年轻人的心绪。 佟金雪本欲唤人将杜仲及其医僮轰出府尹官邸。她的右手已然扬起,指尖拈着的丝巾都快舞起了花边儿。老太太突如其来的一个眼神,硬生生将她的气势压了下去。她不得不把手收到腰侧,又回了老太太一个笑容,身子再往后靠了靠,接着便冷冷地转过脸去,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杜仲。 至于黎雀儿,她根本不信杜仲能够帮上任何忙。 依照杜仲的人品和德性,即便他真的知道什么内情,他此时赶过来,大概也是为了赚取一笔情报费。总而言之,他绝不会好心帮忙,必定是心有所图。 这般想着,黎雀儿脸上不仅没有半点喜色,还暗暗瞪了一下杜仲。她的眼神极具警告意味,若是杜仲胆敢胡言乱语哄骗老太太的话,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搞不好她会将他是个失德庸医的事情给捅出来,好叫他声名扫地,以后都难以在京城立足。看。毛线、中文网 杜仲的目光刚好与黎雀儿对上。 他当然明白黎雀儿眼神中的含意,可是他一点都不畏惧,回视她的目光中,笑意犹如烟火一样绽放,星星点点,闪亮得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黎雀儿被他瞧得神色稍显不安,不由自主地垂下头颈,避开他的笑眼。 一旁的老太太显然发现了杜仲的注意点放错了位置,便轻咳一声,将他的目光拉回自己这厢,而后佯装生气地问道:“公堂之上的事,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如今状纸未有,师爷也还未发话。你到底是谁家府上的公子,竟敢来此捣乱?” 杜仲这才看向老太太,颇懂礼数地弯下腰来,对着她老人家行了一礼。 他的身姿颀长挺拔,面容似墨染笔画,而气度则浑然天成。如此一番动作,行动间轻灵飘逸,煞是好看。这般地让人赏心悦目,很难认为他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老太太的眉头微拧,眼中顿起打量之意,心下却暗自叹道:好一个俊俏伟岸的哥儿,却不知是哪家的人才,可曾有过婚配…… 她老人家一边思忖,一边瞥向身边的黎雀儿,又为黎雀儿考虑起来。 黎雀儿如今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一般人家的女孩,尚未及笄,就有人上門去提亲。多的是及笄之前就已经定下婚事,只等挑个好日子就可以过门的姑娘。 只可怜黎雀儿的娘去世得早,黎敬生偏又是个极端护女的性子,省不得让女儿早早地出嫁。这样拖来拖去,黎雀儿的婚事自然而然地便被耽搁了些。现在黎府里虽然多了一个名义上的黎夫人,也就是周节妇,可以帮着黎雀儿去物色良婿人选。但是周节妇自己膝下还有三个女儿未曾议亲,要选也得等她家的三个女儿选完再说。 真要那么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老太太只好多操一些心,暗中帮黎雀儿留意。 佟金雪就坐在老太太的身侧。 老太太打量杜仲的神色,她全部都看在眼里,一下就反应过来。然而她并没有帮黎雀儿参详,反倒冷下脸,眼神就像刀锋一般地盯着杜仲,略有不悦地讥讽:“府尹官邸,衙门重地,他竟不请自来。依我看罢,他不过就是个妄想来此混吃混喝的浪荡子。老太太您心太善,可千万别看走眼,误将烂柴看成了金杖。还是莫太敬着他,让我喊人来将他们赶了出去吧?” 一直在后头追赶的水柳,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跑了过来。 水柳先前放出的狠话虽有些难听,可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她并不想为难杜仲。听到佟金雪的话之后,她的神情瞬间由轻松转为了紧张。 她连忙抛开看好戏的态度,快步走到老太太的跟前,顺着她家主子佟金雪的话头往下说:“老太太,这人就是个庸医,听说祸害了不少人,自己身上背负的官司都多得数不过来,方才棠叶还想请差爷们将他们抓起来呢。只怪他们跑得贼快,奴婢还来不及喊人,他们就跑到这里来了。” 站在黎雀儿椅子后边的棠叶听闻水柳的言辞,惊愕得睁大了眼睛。 没错,她确实跟水柳讲过,杜仲是个欺名盗世的庸医,但是她并没有指控杜仲祸害了很多人。真不知水柳是从何得出的结论。为了避免误会,她连连朝水柳挥手。 老太太、黎雀儿和佟金雪她们都坐在棠叶的前面。她们看不到棠叶的手势,是以并未出声制止她。水柳倒是看到了,却并不把她的手势放在心上,甚至还翻起眼白,回了她一记眼刀子。 杜仲则看到了棠叶和水柳之间的手来眼去。 也许是为了感激棠叶替自己撇清误会,他朝其露齿而笑,目之所向却落在黎雀儿的发髻旁:“鄙人杜仲,是正央街春风阁里的大夫。医术谈不上高明,承蒙大家看得起,赏了一个‘神医’的称号。”他的眼睛看的是黎雀儿,语气却似乎是在和老太太解释那样,又把身旁的医僮往前拽了拽,作了个简短至极的介绍:“旁边这个是我的医僮,宁卓元。” 他的医僮宁卓元自从进来以后,就安分地站在一边观察地面。 听到他为自己作的介绍时,却即刻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的侧脸。 宁卓元的表现含蓄得过分,如果不仔细检视,旁人很难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他刚才抬头看向杜仲的动作也很快。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正对着他,都没注意到他抬头的动作,更遑论去发觉他眼里的诧异。</div> 第36章 捉弄 若是换一个时间或是地点,再换一个人来为宁卓元作介绍的话,黎家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的反应说不定会有很大地不同。看.毛.线.中.文.网 因为“宁”是荆越国的国姓。 即使宁卓元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僮,并非是皇亲国戚。只要他的姓氏是“宁”这个字,那怎么着也算得上是跟皇家沾了一星关点的关系。诸如黎家人一类的普通老百姓们,自然不敢对他轻怠。且不说请他入座看茶,最起码也得笑脸相迎。 可是现下老太太她们都没空去理会宁卓元。 她们的心思全部转到了杜仲的身上。 先前水柳跑过来指责杜仲是害人的庸医,她们虽然不是很相信,但也只认为杜仲是一个在小医馆里谋生的三流大夫。没想到他居然是杜仲,是春风阁里那位顶顶有名的杜神医。 春风阁声名大噪的时日并不算太久。它是近两年来,被京城某些达官贵人哄抬起来的一家医馆。那些达官贵人钱财多得没处花,把春风阁的诊费炒得极高,寻常人根本没钱去看诊,自然也就无法接触到传说中的杜神医。这使得杜仲的神医名号越传越神。时至今日,只要提起杜神医,京城里没有人会不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过可是另一回事。 老太太此前找惯了德馨堂里的梁老大夫,并没有去春风阁里看过诊。她还没有见过杜仲。可是她窃以为,能得到“神医”之名的人,绝不会是嘴上没毛的年轻人,最起码也得是个拥有数十年行医经验的中年人。 现在看杜仲这般年纪,又这般样貌,莫怪她老人家看傻了眼,就连佟金雪这个起先扬言要将杜仲和宁卓元扫地出门的人,都一径呆愣起来。wap.kanmaoxian.com而刚刚控诉杜仲是庸医无端端祸害人的水柳,则是又羞又窘,恨不能当场找个地洞把自己给埋掉。 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妈妈,见老太太神色激动,担心她老人家被杜仲的表相欺骗。 碍于现场的人太多,孙妈妈不好将杜仲和周节妇合作共谋的破事讲出来。她不能明着提醒老太太,便稍稍侧过身子,满脸不屑地斜睨着杜仲,快速地出言暗讽:“老太太、大夫人,你们有所不知,杜神医的医术果然高明着呢。我们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虽然没保住,可是夫人的身子复原的速度倒是快得惊人。” 老太太经孙妈妈这么一提醒,猛然回想起周节妇落地小产的事情。 她老人家颇觉惋惜地轻叹一声,并未趁机责怪杜仲,反而挥了挥手让孙妈妈退到一旁去,接着又低头好似自言自语:“杜神医的药方子没什么不妥的,老三媳妇身体可是养得丰润了不少。只怪她自个儿太不小心,怨不得杜神医,也怨不得其他人。” 孙妈妈撇着嘴没再出声,眼角余光却很不解气地扫向杜仲。她在心里暗暗想着,等会儿一定要找个机会,把杜仲和周节妇勾结起来欺骗黎敬生的事情告诉老太太。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佟金雪此时竟站起身,笑得极为亲和地对杜仲福了个礼。 佟金雪对周节妇的事情全然不感兴趣,她也丝毫不关心孙妈妈对杜仲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只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闻名京城的杜神医,是好多人花钱都请不到的杜神医。更何况杜仲仪表堂堂,实在令人心生好感。 她便上前半步,命水柳将旁边的椅子搬过来请杜仲入座。 她还弯腰替杜仲倒了一杯热茶,亲自端到他的手边去:“难怪我今日一早就听到后边院子里有喜鹊在叽叽喳喳地叫,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啊。刚好我家老爷前日不小心染了些风寒,还请杜神医赏个脸,一会儿替他看看吧。” 杜仲没有拒绝佟金雪的提议。他笑着坐下来,再缓缓伸手接过茶水,但他并没有喝上一小口。他连意思意思作个样子的耐性都没有,直接将茶杯放在一旁,再次向老太太表明自己是过来帮忙破案的。 老太太也一改先前质疑的态度,忙不迭地让人将她和佟金雪的椅子搬开些,好把杜仲的椅子再搬过来一点,使其也能看清前方公堂上的状况如何。 公堂后边的侧门本就不大,要并排放下四张靠背大交椅,确实有些难度。 坐在最边上的黎雀儿不得不抛却椅子,站到里侧的墙边去。 杜仲也懒得等人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他大袖一甩,神色轻狂地就着黎雀儿刚刚坐过的椅子坐了下来。那张椅子的椅背还是热乎的,甚至还留有些许清香。他好似十分满意,转头笑看着黎雀儿。 他的笑容很正常也很好看,与他清俊硬朗的容颜极其匹配。 无奈黎雀儿偏偏就从他的笑容当中看到了无尽的戏谑和捉弄。她心间暗恼,便轻哼一声,而后悄悄地探出脚尖,想再往旁边挪开一些。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往一旁挪动的时候,竟无法挪动分毫。低头细看之下,竟发现她的裙摆不知何时卡在了椅脚和墙壁中间。应当是她刚才起身让开位子时,没来得及把所有的裙摆都提起来的缘故。 “我的裙摆卡住了。”她轻轻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裙面,很小声地告诉杜仲,“你先站起来,让我把椅子拉开些。” 她故意将声音压得很氏,避免被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发现她的窘境,更是避免被她们发现她和杜仲其实早就已经相识。 杜仲明显听到了她的要求,只是笑而不答。 待黎雀儿焦急地弯下腰去,想将裙摆硬从椅脚下边拉出来之际,他却突然使力揪紧她的裙面。黎雀儿未料到他居然会这么做。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敢动手动脚地,真是欺人太甚。 被激怒的黎雀儿一时气不过,缀满珠串儿的绣鞋当即转了个方向,直往杜仲的腿脖子上踢。谁成想杜仲的脚后跟也像长了眼睛似地,就在她的鞋尖即将踹过来的那一刹那,他猛地收回手,还顺便把腿移到了椅子前面。 黎雀儿失足踢空,又收不住力道,整个上半身顿时往前倾,额头差点磕在杜仲的头顶上。好在她及时撑住椅背稳住了身形,要不然额角铁定会磕出一个肿包来。 跟在黎雀儿身后的孙妈妈和棠叶也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她们俩个都没看清黎雀儿为何会忽然跌到,但都猜测此事定与杜仲有关。</div> 第37章 赃物 黎家老太太虽然年事较高,耳朵可还依然灵敏得紧。看.毛.线.中.文.网 她老人家隐约察觉到黎雀儿急促变化的抽气声,便转过头去看了看,竟发现黎雀儿神色有异地靠站在杜仲的椅背后边,一只手还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裙摆。她以为黎雀儿不小心撞到了膝盖骨,赶紧出声询问,又命人快些去取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只怪她太过心急,倒忘了坐在旁边的杜仲是一位极有名望的神医。莫说是跌打损伤,即便是伤筋断骨,他应当也能妙手回春。 果然,杜仲一听老太太这般吩咐下人,就嗤声轻笑。他招手让宁卓元上前几步,接着就将宁卓元身上背着的药箱抓过来,而后打开箱盖,从一大堆瓶瓶罐罐当中取了几样小东西递给黎雀儿。 那几样小东西都是各色各样的彩瓷瓶子,有酒盅形的,有茶盏形的,甚至还有长琵琶形的,花里胡哨得令人眼花缭乱。显得他如同一个在大街上叫卖胭脂水粉的走货郎,哪里像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黎雀儿可猜不准杜仲递给她的这些瓶子里面,装的究竟是毒还是药。 她料想杜仲不会那么好心,指不准他是不是拿了些会让人浑身生疮的药剂。人一旦碰触的话,便会着了他的道,而他则可以趁机敲诈一笔出诊费。尽管这种行为十分可恶,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根本不会这么做。可是杜仲就说不定了,谁叫他的人品和医德都如此败坏。 这般想着,黎雀儿赶紧往后退开一些,仿佛那些小瓶子里装得是毒蛇猛兽那样。 孙妈妈和棠叶二人一左一右地护在黎雀儿身边。看1毛线3中文网 她们俩也跟着黎雀儿往后退。 孙妈妈一边退,一边瞪着笑嘻嘻的杜仲,怒声拒绝他莫明其妙的好意:“我们小姐只是没站稳,稍微踉跄了一下而已,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 说完这些,她又赶忙去向老太太解释,讲明黎雀儿并未撞伤,不需要敷用任何伤药。在她解释的期间,她的眼睛时不时地就往杜仲的脚边飘,明里暗里地示意黎雀儿站不稳差点摔倒其实是杜仲在背地里作了什么手脚的原因。 老太太没看懂孙妈妈的暗示,刚欲细问,佟金雪忽然拉住她老人家的胳膊,再用另一手指着前面的公堂,小声提醒她黎康生正在审讯堂下站立的鸡冠掌柜,大家还是安静些听审比较好。 挂心黎敬生安危的老太太便暂且放下此事,改而请教杜仲到底有何妙策,可以帮忙顺利破了这桩糊涂案子。 黎雀儿也和老太太一样担心黎敬生此次能不能全身而退。 可她并不相信杜仲会有什么确切有效的办法。先不提他的人品和医德均有问题。现在公堂之上,鸡冠掌柜还在连珠炮似地攻击黎敬生和周嘉佑相互勾结一同盗取大批宝物。黎敬生和府尹黎康生都还没有发过言。杜仲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他连案件的具体情况都还没有了解清楚,又哪会有什么办法来破了此案。 杜仲像是知道黎雀儿悄悄在心中质疑自己那般。 他又从药箱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大布包,再将那个布包交给了佟金雪。 佟金雪本以为布包里装的是稀世奇药,开心得几乎失了官家太太的仪态。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打开布包一看,却发现里面包着的并不是药材,而是一副双色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笔架。从玉的成色和质地上来看,这副笔架绝对是上等货色,极其贵重。 好货虽好,可也比不了奇药。 更何况,黎康生对收取贿赂一事极为看重。佟金雪可不敢背着黎康生,偷偷收下这种贵重礼物。因此,她的面容极速冷凝了下来,连忙把布包重新包好,再将之递回给杜仲。 “杜神医,不管你这礼是为谁送的,还请照原样拿回家去,我们是不会收的。” 佟金雪言辞严肃,好似这笔架是会吃人的怪物,恨不得将之扔回杜仲的医箱里。 孙妈妈没有亲眼见过这副笔架,不清楚笔架的来路。她跟佟金雪一样,认为杜仲是来府尹官邸送礼,想收买黎康生早早破了案子。杜仲明知黎康生是黎敬生的大哥,自然不会是为黎敬生来送礼。这礼要么是为周嘉佑送的,要么就是为鸡冠掌柜送的。 而杜仲和周节妇此前就有过肮脏交易,这礼是为周嘉佑送的可能性极大。 孙妈妈料想事实就是如此,顿时非常生气地指着杜仲,责骂他枉为人医。不但收取封口费,还妄作中间人试图干预官府办案。她骂了一大通,目的不过是为了劝说老太太和佟金雪将杜仲赶出府尹官邸,却没有察觉自己言语之中有所纰漏。 待到骂完了,看到棠叶惊愣的眼神时,她终于反应过来。 为免老太太担忧,她又立刻多说了几句:“呵呵,老太太,奴婢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之前在坊间听到过的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这所谓的杜神医,医德确实不怎么样,而且他还胆大包天,竟敢跑到府尹官邸来送礼。这要是被人传了出去,岂不就是在给大老爷招惹是非嘛。要奴婢说,还是趁早将他赶出去方是妥当。” 佟金雪正有此意,她把布包还给杜仲,而后命水柳出去喊几个差爷进来。 都这样了,杜仲的脸上也不见一丝慌乱。 他轻笑着打开布包,再次把那副双色羊脂玉笔架端出来。这一次他并未将之递给任何人,仅是指着它,语出惊人:“这是周嘉佑送给鄙人的,应当是赃物之一。” 原来他不是来送礼的,他是来送缴赃物的。 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知晓后,都有些错愕地盯着那副笔架看了好一会儿。 唯有黎雀儿一人神色自若,因为她早就知道这副笔架是周嘉佑送给杜仲用以抵扣封口费的。她不理解的是,杜仲的消息为何会这么灵通。周嘉佑被抓不过半天时间,有关于案件详情的官府通告都还没贴出来,杜仲怎么会知道这副笔架也是赃物之一? 未等她想明白,杜仲就站起身,再将那副笔架留在椅子上。 这之后,他竟然就转身往外走,打算带着宁卓元离开府尹官邸。 一旁的孙妈妈立即拽紧宁卓元肩膀上背着的医箱,拦住了他师徒二人。</div> 第38章 真切 杜仲倒并不急着离开。kanmaoxian.com 他从容得犹如在自家花园里闲逛那般,在孙妈妈跟前停了下来,笑问她是否真的想通了,准备花费十两银子从他这里抓一剂轻身养颜的药方子。 孙妈妈立时愣住,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也未曾反应过来,不解为何杜仲的话题会突然转到药方子上面去。他们刚刚在讨论的,一直都是有关于黎敬生的案件和周嘉佑所送的赃物,与药方子可并无半点关系。 老太太她们不知原由,黎雀儿心中却清楚得很。 因为黎雀儿记得杜仲说过的那些话。当时孙妈妈将他拦在宿溪院外面,不准他进去时,他就是用这副十两一剂的轻身养颜的药方子,把孙妈妈气得要脱鞋子去打他。 真是没想到,现如今这么严肃的时刻,他居然又故伎重施。好在孙妈妈没有将他现在的话跟以前的事联系起来,要不然的话,只怕孙妈妈又会气得想要脱鞋子打人。 黎雀儿不想孙妈妈气坏了身子,便走过来一些,将孙妈妈拉到一旁。她这么做并不是要放杜仲离开,而是自己挡在杜仲面前,质问他究竟有什么可以破案的法子,最好快些说出来以供大家参考。 她认为这么问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毕竟是杜仲自己跑过来说有办法破案的。 然而杜仲再一次向大家完美展现了他曲解文字字面意思的本领。 只见他指着被留在椅子上的双色羊脂玉笔架,自觉有理地答道:“没错,我确实是来帮忙破案的。有了这件赃物,府尹大人肯定可以快一点破案。看1毛线3中文网” 在场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黎雀儿放轻声音,不确定地再问了他一遍:“你所谓的帮忙破案,就是把二娘送你的这件礼物送到府尹官邸来?” 没想到他居然摇了摇头。 大家正期待他会补充更多有用的信息时,他竟笑答:“不,雀儿小姐你说错了,这副笔架并不是黎夫人送的,是黎夫人的大哥周嘉佑周老爷,也就是你舅舅送的。” 黎雀儿心下顿生不悦。 她皱起眉头,气恼地瞪着杜仲。她不愿意认周节妇作娘,自然也不愿意认周嘉佑作舅舅。杜仲只是一个外人,他所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事实,并无不妥之处,可她料定他绝对是故意的。因为她先前就拜托过他,希望他去向黎敬生揭穿周节妇的肮脏诡计。由此,他应当不难猜出,她对周节妇一家人的看法。而今,他还特意强调周嘉佑是她的舅舅,实在令人恼火。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与黎雀儿的想法一致,此时也和她一起瞪着杜仲不放。 一旁观望的老太太和佟金雪也料到黎雀儿心中所想,可她们都不好将此事言明,便都干笑着把事情混淆过去,再接着请教杜仲除了周嘉佑赠送的赃物以外,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消息可以帮忙破案。 杜仲推说没有,可他脸上的表情却非常令人费解。 他看似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或者不愿意告诉黎家人。 既然人家不愿意告知,老太太也不好强人所难,便走过去将挡在中间拦路的黎雀儿拉回自己身边,又让旁边随侍的如秀和水柳二个大丫环送杜仲和宁卓元出府去。 等杜仲的身影出了大门以后,老太太就弯腰将放在椅子上的那副笔架抱进怀里。 在场的都是妇道人家,不便将笔架送到公堂上去。 她老人家亲自走出去,把那副笔架交给衙门外边当差的一个衙役,嘱其赶紧将之送进公堂,不得有任何延误。 老太太的交代,再加上府尹夫人也跟在后边催促,衙役哪敢耽误,立马就跑进公堂,把笔架递给了在旁记录状诉的主薄师爷,并且靠在师爷耳边,郑重申明这副笔架是老太太让他送进来的赃物。 师爷连忙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接着便招了招手,让站在他身后听审的一个人也过来看看那副笔架。 那个听审的人就是先前搜查周府时,负责检视搜查出来的物品的人。 看师爷将笔架慎重地递给他的样子,以及他眯着眼睛举起笔架迎着光线检视的姿态,他应该是古玩行当的个中行家,指不定比黎敬生更加熟悉各种古玩器具。可当他从师爷手里接过笔架时,他却对着师爷弯腰行了一礼,态度十分地恭敬,想来不会是什么富商贵胄。 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此时已经返回公堂后边的侧门。 她老人家瞧着师爷身旁的那个检视人非常眼生,就要佟金雪也来辨认一下,看看是不是黎康生之前请过来帮忙整理案件的人。 “不是,那人妾身瞧着也眼生,不像是经常在衙门里走动的人。” 佟金雪答了,恰巧这时如秀和水柳送了杜仲他们回来,她又问水柳认不认识那个正在检查笔架的人。 水柳扒在门沿上瞅了瞅,刚要回话,公堂上却听得有人说话。 说话的人是师爷,他和那个检视人已经检查过那副笔架,现在他把笔架端到了黎康生的面前,并且向其禀告:“大人,经袁府的管家检查,这副笔架也是被劫的赃物之一。”师爷说着,就把笔架放在案台一侧,然后凑到黎康生耳后,悄声再道:“大人,这副笔架是杜神医送过来的,据他所言,这是周嘉佑送给他的。” 黎康生微微点头,又用眼神跟袁府的管家确认此事。 袁府的管家就是那个负责检视物品的人。他是遇害袁姓大官府上的管家,一向得大官信任,对于府中拥有的所有贵重物件都极为清楚。不过他留在旧宅中守家,并未跟随大官上京赴任,是以逃过一劫。 此时还跪在堂下口若悬河的鸡冠掌柜,适时看见了黎康生和袁府管家之间的眼神往来。他脑子转得极快,立马把那副笔架和黎敬生联系到了一起,还逮住时机高声控诉:“大人,那副笔架小的也认得,是周嘉佑送给黎老爷的东西之一。当时周嘉佑用马车拉了满满一车的宝贝去黎府,里面就有这么一件,小的在黎府对面瞧得真切。” 黎康生微怔,扭头瞥了一眼师爷。 师爷也有些僵住,送笔架进来的衙役明明还跟他特意强调过,这是杜神医杜仲送到府尹官邸中来的,是周嘉佑送给杜仲的礼物呀!</div> 第39章 得意 黎康生料想此事必有其他隐情。看‘毛.线、中.文、网 然而跪在堂前的黎敬生愣是不知道开口,半句话都不曾为自己说过。现在鸡冠掌柜的证词明显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若是他趁此时机出言辩白,不说洗脱罪名,至少可以和这副双色羊脂玉笔架撇清关系。 可惜黎敬生没有任何反应。并不是他傻得没了边,而是他此刻正神游太虚,脑海中一直在思索别的事情。因此,他不仅没有将鸡冠掌柜的控诉听进去,更不知道公堂之上突然多出了一件证物。 与黎敬生并排跪在一起的文叔,倒是很想出声将情况讲明,告诉大家这副笔架并非是周嘉佑送给黎敬生的,而是周嘉佑送给杜仲的。但是黎家两位主子还没有发话,他也不好首先开口。细细思量过后,他终是低下头继续察言观色。 站在公堂后边听审的黎家老太太和黎雀儿等人急得直跺脚。如果不是她们的身份太过特殊的话,她们真会冲到堂上去,把事实讲个清楚明白。 佟金雪更是伸着发抖的手指指着黎敬生,直言他实在是木讷得不像话。 她的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 公堂下方的人听不见,离侧门较近的黎康生却听得非常明了。他马上就知道了,后边有人在偷听,便重重地咳嗽一声,示意佟金雪不要再半路插话,否则恐会有扰乱公堂的嫌疑。他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和黎雀儿等人也在,并不只是佟金雪一个人。 老太太立即用手掩住嘴,又轻瞪了佟金雪一眼。 原本都已经站起来扒在侧门旁边偷看的佟金雪和黎雀儿,见她老人家这番动作,急忙缩回身子,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再乱动,当然更不敢再大声讲话。 黎康生稍等了片刻,发现后边已经安静,而堂下的黎敬生依旧呆愣着不肯作声,他也是无法,只得命人去传唤周嘉佑上堂。 两个衙役应声而出。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衙门后头设立的大牢里,准备将收监其中的周嘉佑提出来带到公堂上去。 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们是奉府尹大人的命令而来的,只管给犯人戴上枷锁,直接将之拖到公堂上去便罢。他们哪里会想到,周节妇此时就在牢中探望周嘉佑。她死活不同意他们给周嘉佑上枷锁。不仅如此,她还严词恐吓,倘若他们执意采用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周嘉佑,她便要去府尹大人面前告他们一状。 衙役们都认识周节妇,知道她是黎敬生新进门的夫人。 如今周嘉佑被抓进大牢,黎敬生又被人告上公堂,周节妇的情绪十分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再看到周嘉佑即将被戴上枷锁,她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衙役们一是敬着周节妇的身份,二是忌惮她恐怖的神情,大都不敢上前去硬抓周嘉佑。一大群衙役全都围堵在一扇小小的牢房前面,还畏畏缩缩地反倒他们才是有罪被抓的犯人,此情此景真真有些令人发笑。 周节妇竟真的笑出了声。 她之所以笑出声来,并非是因为衙役们的姿态很是滑稽。她纯粹是觉得这些衙役们对她心存畏惧,由此可以看出她的地位已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需要处处对人逢迎承笑的寡妇,她现在可是府尹大人的弟妹,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衙役们瞧她又凶又乐的,都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她气急攻心,得了急性失心疯。 还是被困在大牢中的周嘉佑了解自己的妹子。 他对衙役们笑了笑,得到他们的允许后,便站起身来走到周节妇身边,半哄半劝地将她拉到一边。两兄妹就这般靠在黑不隆冬的墙壁边窃窃私语。 “妹子你一向是我们三兄妹当中,最藏得住心思的人。平日里与我们打过照面的人,莫不夸你知礼知节,是个极好相处的人。怎么今日在这大牢之内,你倒露了得意的恶相。快快收起你这副表情,免得被黎家人知晓。” 周节妇回头轻蔑地瞄了瞄堵在牢房门边的衙役们,而后对周嘉佑呵呵一笑:“知晓又如何,进了他黎敬生的门,我就是死也是他黎敬生的鬼。再说了,就凭黎敬生那副呆脑子,既便他现在人就站在我们面前,也不会怀疑半分。” 门外某个耳尖的衙役听闻她提起黎敬生时,满脸都是笑意,料想她还不知道黎敬生也被人告上了公堂,便赶忙将此事告诉了她。 “什么,我家相公也被抓上了公堂?”周节妇大惊失色,几乎尖叫着责怪,“大伯他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先是抓了我大哥,现如今又抓了我家相公。我是不是八字犯着他了,他竟要如此待我!” 她言语中充满对黎康生的指责,在场的衙役们又有哪个敢回她的话。 衙役们只是害怕会得罪黎康生,因此有所避讳。 周节妇却误会他们故意不搭理自己,她心间怒火熊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手拖着周嘉佑往前头公堂走,一手指着牢房的屋顶高声叫嚣:“好哇,他要抓是吧,便把我这个弟妹也抓了去,刚好让我们一家人在牢中团聚吧!” 衙役们都看傻了眼,两个负责过来提人的衙役连忙背着枷锁跟在她后面。 被周节妇拖着走的周嘉佑急得直挠头发,他边走边劝周节妇千万要冷静,免得他们悉心经营的结果功亏一篑。周节妇大概骂得正在兴头上,哪里会管他的劝谏。她还一度嚷得更加大声,吓得周嘉佑就要伸手去捂她的嘴。 周节妇本来鼻孔朝天目空一切地在叨叨个不停。 当周嘉佑要伸手捂她嘴的时候,她忽然抬起胳膊挡住了他,还悄悄递给他一个眼色:“大哥,别忙,我又不是昏了头。这只不过是作作样子,吓唬吓唬这些狗奴才们罢了,你瞎当什么真。” 周嘉佑先是一愣,而后“扑哧”一笑,还配合周节妇乱嚷起来。 跟在他们俩身后的衙役们心里越发不安,担心一会儿到了公堂之上,他们还是这副委屈叫苦的模样。到时候恐怕府尹大人会顾念亲情,反过来责罚他们这些衙役们没轻没重地出手伤了周家兄妹。 他们完全是想多了。 周家兄妹在离公堂还有好几百步距离的地方便停止了叫嚷,改作出惊惧的神色。</div> 第40章 示弱 跟在周家兄妹后边的两个衙役,未料到他二人的情绪变化竟然会如此之快,一时间怔愣住,扛在肩膀上的枷锁都险些要掉到地面。看.毛.线.中.文.网 他们手忙脚乱,一人俯身伸手,另一个人则侧身抬腿,想把掉落在半空中的枷锁勾起来。未果,反而重心不稳,两个人摔作一堆。 厚重的枷锁顺势砸在他们的肚腹之上,使得他们痛呼出声,简直是人仰马翻。 走在前面的周嘉佑回过头来看了两个衙役一眼,见其形凄惨如厮,不禁好笑。 可他脸上的笑容尚未成型,与他并排走在一起的周节妇便立即赏了他一肘子。她这一肘子拐得十分隐蔽,无论前后左右哪个方位,都无法发现她的这个小动作。再加上她的神色依旧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旁人更加不会知道她背地里的粗卤行为。 痛吃周节妇一肘子的周嘉佑自然知道。 他也明白周节妇的意思,无非就要他保持住受害者的姿态,等到了公堂之上,不仅能够以此向黎康生乞求网开一面,还可以引得黎敬生怜惜,指不定还可以顺便告那些衙役们一状。 于是,周家兄妹俩就都挂着一副苦哈哈的表情进了公堂。 端坐在公堂之上的黎康生见他们俩神情这般反常,心下生疑,便朝他们俩的身后看去,想叫那两个负责去牢中提人的衙役上前来仔细询问一番,看看是否是衙役们的态度不当,真的令周家兄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黎康生往后瞅了好久,两个衙役才一前一后地蹒跚而来。wap.kanmaoxian.com 使人费解的是,那两个衙役的神色比之周家兄妹,则显得更加痛苦。他们带过来的枷锁也乱糟糟的,铁链和绳结缠绕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这副枷锁是他们在半路上捡回来的破烂。 本想质问他们的黎康生一时无言,只得暂且将心里的疑惑按捺住,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案件本身。他命师爷将那副双色羊脂玉笔架端到周嘉佑面前,着其辨认。 周嘉佑略缩着肩膀跪在一旁,不敢正视那副笔架似地,以斜眼偷偷打量着笔架。 同周嘉佑一道进来的周节妇,既无人告她犯案,也无人提她听审。她自己罔顾律法随意进出公堂便罢了,竟还“扑通”一声跪倒在黎敬生的身侧。除此之外,她还旁若无人地拉起黎敬生的衣袖,将半截袖口举到自己脸边,作出拭泪的举动。 可笑她眼角不见一丝泪痕。 更可笑的是,都到了这个地步,黎敬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察觉周节妇也上了公堂,更不知道他的袖口已经被人当成了道具来使用。 “老三媳妇这是在做什么啊?”站在公堂后边侧门那儿偷瞧的黎家老太太,不由得一头雾水,她老人家侧身将黎雀儿招至身旁后,又低声问道,“被抓的究竟是周家大哥,还是周家兄妹俩?你二娘不是过来探望一下么,怎么她人也到了大堂上?” 黎雀儿哪里知道周节妇又在耍什么把戏。 站在黎雀儿后边的孙妈妈起先被帘子挡住了视线,看不太清公堂上的情况。听老太太发问,她赶紧走过来一些,把帘角揪起,细看公堂中周节妇的眉目和神态。 只粗略看过几眼,孙妈妈心中便有了数。 她有意识地降低嗓门,靠到老太太和黎雀儿中间的位置,细细嘀咕:“老太太您不要多虑。照奴婢看来,夫人她这就是在扮可怜,想求堂上的大老爷开开恩,赏她一个薄面,把老爷和舅老爷都放回家去呢。” 老太太恍然大悟,可她并未嫌弃周节妇故作姿态,反倒觉得周节妇懂得在适当的时候示弱,不像黎敬生那般死板。说不定由周节妇出面来求求情说说理,黎康生会从中顺出一些思路,可能会对黎敬生有所帮助。 孙妈妈的本意可不是如此,她只是想让老太太对周节妇生厌,先让她老人家心里有个底,以后再一步步告诉她周节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品。她未料到老太太心中对黎敬生的担忧,远远胜过了对周节妇的责究。如今这个事态,她也不好再多说,便默默地退回到黎雀儿身后。 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的佟金雪,也和孙妈妈一样,极其讨厌周节妇。 她本来打算和孙妈妈一起,凑到老太太跟前去打周节妇的小报告。此刻见着孙妈妈受挫,她赶紧收敛神色,把呼之欲出的话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公堂后边霎时寂静无声。 前面公堂之上也很安静。 师爷已经举着那副笔架给周嘉佑看了好久,手都举得有些累了。周嘉佑只是一直盯着笔架发呆,既不承认这笔架确实是他所得货物当中的某一件,也不出言辩驳。他这种闷不吭声的架势,倒真的跟黎敬生有些相似。 黎康生顿觉头疼,他忍不住按了按眉间穴,示意师爷主动问一问周嘉佑。 “周嘉佑,此物你可认得?”接收到黎康生暗示的师爷问道。 旁边的周节妇反倒比被问的周嘉佑还要紧张,她微微撒开黎敬生的衣袖,从指缝中偷看周嘉佑的反应,生怕他回答失误,会牵连到家里头的人。 周嘉佑也怕自己答得不好,他甚至怀疑师爷这个问题其实是在使计试他。一旦他回答的话,就会上了师爷的钩。是以,他并没有开口回答。又过了一会儿,发觉堂上坐着的黎康生表情极其不悦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略略点了点头。 师爷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问他是否将这副笔架送给了黎敬生。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可是周嘉佑并不清楚师爷这般询问的缘由。现在黎敬生也跪在一边,公堂上还多了一个他不认识的鸡冠男。万一笔架这事跟黎敬生和鸡冠男也有关系,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为好。 公堂之上再度陷入沉静。 忽然,周节妇莫明其妙地抽泣一声。她的抽泣声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只是现在公堂上非常地安静,她偏偏要选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出声,那么不论她的声音多么地低,都会被旁边的人听见。 周嘉佑也听见了,而且还听懂了。 他立马朝师爷摇头,表明黎敬生跟双色羊脂玉笔架的事情并无半点干系。</div> 第41章 收监 有了周嘉佑的证词,堂前的黎康生和文叔都松了一大口气。看.毛.线.中.文.网 在后边听审的黎家老太太以及黎雀儿等人,也情不自禁地长吁出声。她们刚刚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此时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些笑容,相互扶靠着走到椅子前边再度坐下,等着黎敬生被当场释放。 然而她们想得太简单了些。 黎敬生并未被宣告释放。事实上黎康生还来不及说话,跪在一边的鸡冠掌柜就立即直起腰,指着黎敬生的鬓角,噼里啪啦地指责他和周嘉佑互为勾结。周嘉佑所作的关于黎敬生与双色羊脂玉笔架无关的证词,根本就是无效的。 指责完黎敬生和周嘉佑之后,鸡冠掌柜又详细讲述周嘉佑用马车把货物拉到黎府的事情,还对天赌咒地强调那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他甚至还把当时马车上装载的货物描述了一番,各种奇珍异宝、稀世好货,讲得好像彼时他也坐在那辆马车上一样。 周嘉佑就是雇车辆和马匹的人。他也知道自己手上的货物见不得光,所雇的马车前面装有门帘,两侧的窗纱也特意用厚厚的布条填封过。若不是打开马车门进去查看过,外人完全不可能知道马车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因此,他便质疑鸡冠掌柜所言全都是胡乱臆想出来的。 惯于投机取巧的他,立即借此机会替自己喊冤,还反过来控诉鸡冠掌柜是不安好心,故意向官府告发他与盗匪有牵连。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跑货的小商贩,被夹在盗匪和官府之间,两头受累不说,还吃力不讨好。 黎康生在京城担任府尹一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为替自个儿洗脱罪名,竟然可以将与盗匪有所勾结的销赃之人,讲得如此道貌岸然。看‘毛.线、中.文、网还说官府令他受了累,这可真是一顶好大的帽子。 “彭掌柜并不是告发你的人。”黎康生忍无可忍地对周嘉佑说道,“他是来告发黎敬生的,与你私藏赃物妄图销赃一事毫无瓜葛。还有,你私藏赃物的罪名已经洗不掉了,你就省点心吧,别再浪费力气。赶紧把盗匪的情况一一讲明,本官或许可以向上头告个情,为你请求宽大处理。” 周嘉佑在旁边听戴鸡冠帽的彭掌柜讲了老半天,大致也了解清楚了黎敬生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告发的。他为了周节妇着想,也为了自己以后的退路着想,赶紧把黎敬生撇开,打死也不肯承认他曾经把货物拉去过黎府。 只可惜彭掌的柜铁了心,一定要把黎敬生告进大牢。 不管周嘉佑再怎么说都没用,到后面,他居然还自曝恶行:“先前周嘉佑送货到黎府之时,小的悄悄地走到马车旁边仔细看过,里面确实都是被查的古玩器具,包括这副笔架在内。大人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查那辆马车,小的还在右边纱窗上面搓了一小孔出来呢。” 周嘉佑所雇的那辆马车,早已经被扣押在衙门里。 此时,黎康生便命几名衙役带着彭掌柜前去确认一下,看看那辆马车的右边纱窗上面,是否真的有被人故意搓出来的小孔。 衙役们回来答话,称马车右边纱窗上确实存在小孔。彭掌柜的一见到那辆马车,就发现了被开出来的小孔在哪个位置,而且洞孔大小与彭掌柜的尾指粗细完全吻合。 看来彭掌柜所言不假,周嘉佑确实曾经把赃物拉去过黎府。 事已至此,为免闲人猜测自己有心徇私,黎康生不得不选择将周嘉佑和黎敬生两个人都暂时收监。至于故意戳坏人家马车纱窗的彭掌柜,则被罚了五吊钱,还必须找人去将纱窗缝补好。 五吊钱对一个药铺的大掌柜而言,实在算不上是惩罚。 彭掌柜认为自己初步打倒了黎敬生,喜滋滋地跑回了家。他准备回去好好测量一下黎府的占地面积,想看看等到黎敬生落魄之时,他只需花多少银两便可以将黎府的宅子盘到自家名下去。 挤在公堂栅栏外边围观听审的人们,一边竖起大拇指称赞黎康生大公无私,一边摇头叹息黎敬生的命真的是不太好。先是自愿戴绿帽子娶寡妇,现在又被这个寡妇的大哥给坑进了大牢里。也不知上头究竟会怎么判处他。 “哎,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逐渐散去的人群当中,有好些人仿佛在开玩笑似地,大声重复着上面那一句话。 公堂上的黎康生和文叔瞪着那些人的背影,面容凝重犹如死色。但是那些人只是说说话而已,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二人唯有低头轻叹,假装自己听不见。 可是躲在公堂后边偷听的老太太以及黎雀儿等人,就不像黎康生与文叔那么镇定了。待人群稍微散开,她们便一哄而出,全部冲到黎康生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地盘问黎敬生收监以后会如何如何。 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周节妇,原本以为自己形单影只,无人支援。这下子见着黎雀儿和老太太突然出现,简直像见着了从天而降的观音大士那般。她快速爬起来,也跟着跑到黎康生身旁,同其他女人们一齐朝黎康生开问。 这么多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叫嚷,其威力真是不可小觑。 黎康生被吵得头昏脑胀,他要周节妇带黎雀儿先回家,等有消息的时候,他会派人去黎府通知她们。与此同时,他搀扶着老太太往后边的慈安堂走。 周节妇不肯走,硬是跟在他和老太太后边,大有要在府尹官邸中过夜的架势。老太太也不肯回慈安堂,非要去牢里看一下黎敬生的境况,还打算亲自准备一些衣物和糕点,好马上送去给黎敬生。 她老人家说到做到,真开始往后厨那边去。 黎康生不好拂老人家的意,只得答应带大家去牢里看一看黎敬生,顺道给他带些必需品和食物。 老太太面色终于转晴了点,她回身去挽黎雀儿的胳膊,却发现跟在后边的人并不是黎雀儿,而是周节妇。周节妇看到她老人家伸出手,连忙上前回握住她的手,还趁机拨开站在一旁的佟金雪,喜不自胜地靠到了她的身侧。 “雀儿呢,她跑到哪儿去了?” 老太太无心理会周节妇和佟金雪的站位之争,只急于知道黎雀儿现下人在何处。</div> 第42章 问路 黎雀儿早在黎家老太太闹着要往府衙后厨去的时候,就转身跑出了府尹官邸。 她心里着急,跑得速度非常快,来不及跟其他人打声招呼。 若不是孙妈妈和棠叶二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的所有举动,她们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话,此刻她说不定就是单独一个人走到了大街上。 往常时分,黎雀儿很少会出门去走动。即便她真的出了门,也会坐轿子或是坐马车。而且她所乘坐的轿子和马车,上边铺设的门帘以及纱窗都会仔细地掩好,避免被路过的行人瞧见她的容颜。而今她居然敢一个人直接往外面跑,可见黎敬生被收监入狱一事,对她的打击非常地大。 可是黎雀儿似乎跑错了方向。 如果她想将黎敬生从大牢当中救出来,那么她应当去向她的大伯京城府尹黎康生告求才对。虽然黎康生不会徇私枉法,擅自把黎敬生放出来,但至少她能够随时出入大牢,去看望黎敬生。不管是她一个人去,还是跟老太太等人一起去,只要她求得黎康生的同意,那都能行得通。 现在她舍近求远,独自跑到正央街上,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也认为黎雀儿此举有失妥当。 她二人跟着黎雀儿跑了一小会儿,发现她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地四下乱瞅,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去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看1毛线3中文网愈加令人不安的是,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了脚步,或错愕地站在路边,或笑着从对面迎上来,个个都还特意去打量黎雀儿的容貌体态及其衣着打扮。 黎雀儿并不喜欢那些路人肆意打量自己的目光。不过她现在要去春风阁,可她以前从没有去过,不知道地方在哪儿,也不知道距离还有多远。她准备向道路两旁的路人们打听一下。 于是她走到路边一家卖糖人的小摊旁,询问摊主是否知道春风阁在何处。 此时天气已冷,人们都喜欢吃些热乎暖和的东西驱一驱寒意。因此,卖糖人的小摊前挤满了人,其中要属老人和孩子最多,但也有几个年轻人。 黎雀儿的模样金贵,身上的衣裳饰物也都是上等货色。她往小摊旁边一站,那些老人和孩子们便都怯怯地往边上躲了躲,不敢碰触她的衣服,也不敢跟她有任何直接的眼神交流。 那几个年轻人的态度却很不一样。其中两三个妇人羞窘地站在一旁,另外两个男子则故意靠到黎雀儿跟前。他们先是低头查看黎雀儿头上的珠钗簪花,接着又偷瞧她裙面上悬系着的香囊和流苏。听黎雀儿开口问去春风阁的路,而且神色好似很彷徨的样子,他们便以为黎雀儿家中有人得了重症,必须尽快找大夫的方向指给黎雀儿看即可。 然而他们并没有指明方向,反而面带轻浮地讥嘲春风阁的经营缺陷:“正央街上的医馆多得是,何必非要去春风阁呢。春风阁贵死人,里面那个杜神医也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姑娘你起来应该是有很紧急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春风阁白白浪费时间。我们带你去另外一家医馆吧。” 黎雀儿并非要找杜仲看病。 她对这两个陌生男子的建议不感兴趣,就转头去问旁边的人。 恰巧这时孙妈妈和棠叶赶了过来。她们大气都不喘一声,急忙护到黎雀儿身侧。察觉有两个男子特地往这边靠拢,她们立即怒目相向。孙妈妈还屈起胳膊肘,作出一副要打人的姿势,吓得周围的人都往边上再退了些。那两个男子也不得不跟着众人退了好几步,不敢再上前。 把边上的人都吓退以后,孙妈妈立马拉住黎雀儿的手臂,不准她再到处乱跑,又言辞恳切地叮嘱:“小姐,你怎么不交待一声就自个儿往外边跑。外头人多手杂,你又没有坐轿子,指不定哪个不长眼的小子碰撞了你。快些跟我们回去吧,免得老太太他们担心。” “我想着杜仲的春风阁应该就在这附近,所以跑出来的招牌。”黎雀儿顺势握住孙妈妈的手掌,撒娇道,“奶娘,你和棠叶肯定知道春风阁在哪儿,我们过去找杜仲吧。” 黎雀儿如此冒失地跑出来,孙妈妈正欲假装生气,好教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样一来,孙妈妈自然不可能马上就答应她的要求。 不仅不答应,孙妈妈还说:“找那个庸医做甚,我们的银两可远没有凑够呢。” 黎雀儿明白孙妈妈是在借机教训她,她也不害怕,反倒扑倒在孙妈妈的怀里,如同小女儿一般地娇嗔,似是在反省自己的错误,又似是在躲避旁人的注视。她清楚孙妈妈不希望她抛头露面,只要她的态度稍软一些,孙妈妈很快便会带她离开这里。 孙妈妈的确不乐意见到黎雀儿站在大街上任人打量。 她招手示意棠叶过来帮忙扶住黎雀儿,自己则目带凶光地将边上围着的人群全部都扫视了一遍。而后,她就跟棠叶一左一右地护着黎雀儿往前边街口走。 等黎雀儿她们三个走出去约摸有了二百步左右,刚刚散开的人群又再次聚集在卖糖人的小摊前。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孩子们吵着要吃糖人的欢快声,大人们呼呼喝喝的训斥声,交织在一起。 除开大人和孩子们的声音以外,突地,又响起了两道不和谐的哀嚎声。 人们颇觉奇怪地扭头一看,竟然是先前那两个格外好心主动向黎雀儿提建议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们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面上,既没有行人踩到他们,也没有车马压到他们。可是他们口中的哀嚎声连绵不绝,好像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似地。 “出了什么事儿?”看热闹的人们即时围到他们俩的身边,指指点点地小声讨论着,“起先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一下子就躺到地上去了,怕不是得了急症吧?” 有热心人主张将他们俩个送到医馆去就诊,免得他们死在路面上不吉利。 顿时就出来几个高壮的汉子,拽肩膀的拽肩膀,拉腿的拉腿,终于把两个哀声连天的年轻男子抬了起来。不过他们移动的方向,却跟黎雀儿等人一样。</div> 第43章 恐吓 黎雀儿跟着孙妈妈和棠叶两人往前走不到半盏茶路程,就走到了一处街口。wap.kanmaoxian.com 街口左侧靠顶当头的位置,有一家很大的医馆。这家医馆就是德馨堂,它占了两间铺子,面积很大,进出的客人却比较少,门庭稍显冷清。 德馨堂斜对面另有一家医馆,其铺面装潢整体呈灰黑色,使得门面气氛显得肃冷阴沉,与通敞明亮的德馨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是它的生意却德馨堂要好得多。不仅有许多人进去抓药,还有好些病人进去问诊。其中不乏妙龄少妇和未出阁的姑娘。 这家快要把德馨堂的梁老大夫气死的医馆,就是杜仲的春风阁。 黎雀儿见着春风阁的招牌时,才知道原来她已经走到了正央街的西街上。刚刚她稍作停留的那个卖糖人的小摊,其实离春风阁并不远。就算后面没有孙妈妈和棠叶带路,她自己应该也能顺着大路找过来。 她拎起裙摆,准备上春风阁门前的台阶。 忽然,孙妈妈拉住她的手,细心交待她进去以后千万不要泄露身份,免得有好事者会传出来闲言闲语。她不懂孙妈妈在担心什么。旁边也有其他姑娘家在排队候诊,又不只是她一个。 孙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告诉黎雀儿旁边那些姑娘家大都是些什么人,也没有告诉她有可能传出来的闲言闲语到底会有多难听。只让黎雀儿进去以后低着头保持沉默就好,有任何问题,都由她和棠叶来发问。 黎雀儿一向听孙妈妈的话,此时也不争论,便低眉敛目地上了台阶。 可是她刚上台阶一步,另一只脚都没有踏上去。孙妈妈和棠叶两人还站在路边。就在这个时候,几个粗汉子抬着两个人一路小跑到了她们身后。 汉子们的步伐急促,而且呼吸声极为显著。被抬着的那两个人更是惨叫不断,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这两人定是豁断了手脚,才会叫得这般恐怖。大路两边的行人都被他们吓得自发地往路边铺子里躲,给他们让出来一条非常宽阔的道路。 孙妈妈和棠叶也迅速反应过来,扶着黎雀儿走到一边。 人们如此配合,汉子们的速度越加快了,眨眼间,那两个惨叫不断的人,就被抬到了春风阁的台阶上,马上就能进去找杜仲医治。大家都希望汉子们的速度能够再快一点,因为那两人的惨叫声实在是太刺耳了,真的有些扰民。 没想到,那两人这时候还有心情去查看自己被送的医馆,究竟是哪家医馆。一见到“春风阁”这三个大字,他们俩立时叫得更大声了,竭力要求汉子们送他们去对面的德馨堂求诊。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绝不要去春风阁。 都叫成这样了,还这么多要求。 路人们和负责抬人的那几个汉子都有些怔愣。 那两个人发现汉子们愣住不走了,顿时痛哭尖嚷,逼得汉子们不得不立刻调转方向,将他们俩送到了对面不远处的德馨堂。 德馨堂的梁老大夫好久时间都没见到这般惨状的病人了,很是兴奋。他老人家飞快地上前,在那两人手脚处的筋骨上面按来按去,查看他们是否断了骨头。这一顿按压,令那两个人霎时间叫得越发凄惨。 站在春风阁台阶边沿的黎雀儿,自然也将对面传来的惨叫声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而后拉着孙妈妈和棠叶快步跑进了春风阁。 春风阁里面人太多,没有空闲的位置可以坐。 好几个年纪较小的医僮们在里面跑来跑去地忙个不停。他们身上的衣着与时常跟随在杜仲的医僮宁卓元稍有不同。他们的衣衽偏灰白色,而宁卓元的则是靛蓝色。大概是宁卓元入门的时间比较长,年纪比他们稍大一些的缘故。 可是此刻并不见宁卓元的身影。 黎雀儿四下都看过了,都没有发现宁卓元的所在,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发现杜仲的所在。她连忙拦下一个从她身边跑过的小医僮,向其询问杜仲和宁卓元的人在哪里。 被拦住的小医僮抬头细看了她几眼,觉得她跟前来就诊的其他姑娘们有很大地不同,便收起不耐烦的神色,改换了一脸好奇的神情,反过来问黎雀儿:“你找杜仲师父,是要看病,还是要开方子?” 得知黎雀儿既不需要看病,也不需要开方子,小医僮的脸色立马又冷了下去。 站在黎雀儿身边的孙妈妈察觉出小医僮的态度变化,立即走上前来接口:“开方子,我们要找杜神医开个药方子。还请小师父帮个忙,带我们去见杜神医吧。” 小医僮表情稍稍缓和,接着就指着在一边排起长龙的队伍,要黎雀儿她们也过去那里排队。等轮到她们了,自然会有人给她们开药方子,不必去见杜仲。 也就是说,即便黎雀儿真在春风阁里开了个药方子,也没办法见着杜仲。 “小姐,怎么办?”棠叶悄悄挤过来问道,“要不我们先回府尹官邸,看看大老爷和老太太他们有没有什么对策吧?”她当然知道黎雀儿过来找杜仲,是为了救黎敬生脱离牢狱之苦。可现在找不到杜仲的人,而她们又已经出来很久了,要是再不回去的话,搞不好府尹大人会派人出来找她们。 黎雀儿踌躇了片刻,又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一条排得老长的队伍,终是低头轻叹,举步开始往外走。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外头忽然吵嚷起来。 原来刚刚那两个被抬到德馨堂求医的年轻男子,又被抬了回来。只因为德馨堂里的梁老大夫没能找到有效的法子解除他们的痛苦。是以,他们不得不放弃绝不进春风阁里问诊的成见,跑过来求杜仲救一下他们。 春风阁里瞬间充满了哀嚎声。 在里面抓药或是等待开方子的人们,被吵得头晕目眩。有好些人便主动站出来,帮着那两个人向过往的小医僮们求情。让小医僮们快点把杜仲请出来,要不然可能真的会出人命。 小医僮们不理会人们的请求,仍然像刚才那样冷淡。 黎雀儿本不是好辩的性子。可是那两个人实在太惨了,她看不下去,就开口帮忙说了几句。大意即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死不救担心要吃官司之类的。 她这话并没有吓到小医僮们。 在她的身后,甚至还传来一阵低沉的谑笑声。</div> 第44章 症状 那一道笑声极低,掩映在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中,极不明显。看。毛线、中文网 黎雀儿一径和小医僮们商讨,没有听见那道笑声。跟在她身边的孙妈妈和棠叶也在帮她和小医僮们周旋,也没有发现有人从后边走了过来。 来人的身份不一般,似乎是一柄尖利的刀锋,直接将拥挤在大门旁边的人群分成了两拨。人们犹如海水一样,自发往两边散开,迅速让出中间的空间,方便来人从中走过。 原本在一边排队等候开药方的人,大部分都是姑娘家。此时她们全部捂着心口瞎叫唤,其中好一些人竟像浪潮似地,朝大门这边涌了过来。她们涌过来的那一股子气势,简直是遇神杀神。有几个恰好站在路中间的小医僮们,都被她们撞开了去。 黎雀儿不巧就站在门边。 她们涌过来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闪躲。 等她反应过来,想去挽孙妈妈和棠叶的手,借她二人的力量稳住重心时,她已经被拖入人潮中。她只得被人潮带着急速往后倒退,可是她看不清背后的路况,连连跟身后的人撞成一团,直撞得她两眼冒金光。 她还不是被挤得最惨的。 最惨的是那两个被抬进来的年轻男子。他们就躺在地面,而且四肢无法动弹,既不能顺着人潮涌动,也不能起身逃跑。接二连三的姑娘们从他们身边跑过,数不清的绣鞋在他们的身体上踩过。这下子不用等杜仲出来为他们医治了,再这么踩下去,他们绝对会被踩得和地面一样平坦。 黎雀儿一边倒退,一边急嚷,想让那些姑娘们停下来,别真的踩死了人。wap.kanmaoxian.com 姑娘们哪里听得进去。一是因为黎雀儿的声音不够大,没有人听得见;二是因为周围的吵闹声之大,几乎快令人失聪;三是因为姑娘们的心思根本不在看病上,而是全部倾注到了别处。她们的眼睛只知道盯着前方,好似门边突然出现了一座金灿灿的黄金山那样。 嗓子都快喊哑了的黎雀儿没有办法,便回过头去,极力往大门那里瞧,想知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她刚一回头,整张脸就撞在了身后人的怀抱之中。她的气息顿时停滞,急得她连忙揪住那人的衣袖稳住身形,同时抬起头大口呼吸。 抬头之际,她看清了站在她身后的人竟是杜仲,立时愣住,连嘴巴都忘了闭上。 “杜神医、杜神医!” “啊呀,杜神医回来了!” “……” 那些说是要来春风阁里抓药或开方子的姑娘们,此刻都围在杜仲身边。她们七嘴八舌地乱喊乱叫,除了“杜神医”这三个字以外,其余的没有人能听懂她们到底在叫嚷些什么。 看她们如此高兴的模样,应当很想靠近杜仲。可是她们并没有靠得太近,都自觉地留出半步以上的距离,连杜仲的衣角都不敢去碰一下。甚至还有几个姑娘飞快地跑过来,一把将黎雀儿自杜仲跟前拉开,不准她继续揪着杜仲的衣袖。 她们这般守礼,实在是令人欣慰。 可是她们拉人的动作,要是再温柔一些就更好了,更配得上她们姑娘家的身份。 被猛然拉开的黎雀儿在心里这样暗暗地想着。 这个时候,场面终于得到了一些控制,不会再有被人撞倒,也没有人被踩到。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也找到了黎雀儿,她二人急急地赶过来,挡开旁边的姑娘们,仔细查看黎雀儿有无磕伤。 知道黎雀儿安然无恙后,孙妈妈顿时放了心。这之后她就指着刚才拉开黎雀儿的那几个姑娘们,大声呵斥,指责她们走路不长眼,撞了人不说,还敢胡乱推人。万一有人磕着了碰着了,她们得负全责。 几个姑娘当中的一个便笑了起来:“呵呵,又不是千金小姐,推一下怎么了。” 孙妈妈担心黎雀儿的身份暴露,只得忍住怒火,没有再搭话。 那几个姑娘们却不依不饶,她们瞪着黎雀儿,好似在瞪宿世仇人那样:“她胆子忒肥了,竟敢碰杜神医。我们还没找她算账呢,老婆子你倒好意思反过来怪我们。” 边上一个少妇打扮的人,又立即接口:“就是就是,杜神医患有厌女症,不能跟女人接触。你若是害他犯了病,我们定不饶你!”她的语气很凶狠,目光更加凶狠,凶得黎雀儿一脸懵怔。 黎雀儿不懂厌女症是什么症状。 她愣愣地看向杜仲,将他上下左右,各处都细瞧了一遍。杜仲看起来很健康,不像患病的样子。而且他先前去黎府的时候,也和她撞到过。当时他并没有任何反应,现在也没有。所以,不能被女人碰到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止黎雀儿不懂,孙妈妈和棠叶也不懂。围在边上的姑娘们依然在虎视眈眈地瞪着黎雀儿。她二人为免出事,便悄悄将黎雀儿圈在中间。孙妈妈更是建议黎雀儿快些回家,不要再呆在春风阁里。 黎雀儿还没有和杜仲谈黎敬生入狱的情况,怎么可能愿意打道回府。 她暂时不去管厌女症的事情,指着仍旧躺在地上哀嚎的那两个年轻男子,要杜仲赶快为他们医治。等确认那两人没有大碍以后,她再去和杜仲商谈。如果杜仲真有办法令她爹爹免除牢狱之苦,她可以再许他一妆奁的花簪。 杜仲并未出手医治那两个叫得半死不活的年轻男子。他仅是垂下眼眸,微瞥了那两人一眼。从他进门到现在,他的唇边一直都带着轻暖的笑意。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两个人身上时,笑意却忽地隐去,心情似是变得极其不悦。 旁人都察觉到杜仲的情绪变化,本来热闹的氛围立刻凝固,没有人敢再出声。 堵在杜仲跟前的姑娘们更是不由自主地退开来,眼睁睁地看着杜仲从她们眼前经过。直到杜仲走过侧廊,掀开锦帘进了后边的屋子里,她们才敢再度开口。但是她们也没有再闹腾,而是重新排起了长队,等着领取药方子。 整个春风阁里,只余那两个年轻男子可怕的哀嚎声。 黎雀儿站在原地观察了小半会儿。紧接着,趁小医僮和姑娘们不注意之际,她快速跑进侧廊。她的动作极快,孙妈妈和棠叶都没有及时跟上去。 正当她要掀开锦帘去后边找杜仲时,一道人影忽然闪至她面前。</div> 第45章 有误 黎雀儿只觉得眼睛一花,锦帘之前已经多出来一个人。看1毛2线3中文网 那个人比她高出许多,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的衣襟,发现他的衣着是男人装扮,而且他的衣衽呈靛蓝色,看起来颇为熟悉。她略微思索,便知道这人就是宁卓元。 宁卓元虽是杜仲的医僮,可他一直都是跟在杜仲后边装无所事事的人,从来都没见过他主动干预过任何事。现在他却突然冒出来拦住黎雀儿,可真是叫人有些意外。 黎雀儿担心自己开口说话会惹得其他人注意,就伸手指着锦帘后头,表示她有事情要和杜仲商量,希望宁卓元不要阻拦她。她甚至还合拢两掌,悄悄对宁卓元比了一个元宝的形状,暗示他事成之后,可以给他一定的报酬。 然而宁卓元根本不为所动,即便黎雀儿比出的元宝形状,比百两银锭的形状还要大一些,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他并没有把黎雀儿推开,也没有让人将她赶出春风阁。他就那么静静地守在锦帘之外,犹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这时,有一个小医僮发现黎雀儿偷偷溜进了侧廊。 小医僮以为黎雀儿是来故意捣乱的,刚要喊人,宁卓元竟朝其使了一个眼色。那个眼色很冷,几乎有些瘮人。小医僮立即闭紧嘴巴,没有喊出声音,转而扭过头去,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 宁卓元的眼神可以吓退小医僮,但吓不退孙妈妈和棠叶。 孙妈妈和棠叶两人发现黎雀儿跑开后,就四处查看,很快就找到了站在侧廊下边的黎雀儿。见黎雀儿正与宁卓元对峙,她们担心黎雀儿会吃亏,马上就以最快地速度跑了过来。wap.kanmaoxian.com跑过来以后还没怎么站稳,孙妈妈就出手将黎雀儿拉到自己身后。 “杜神医不是很喜欢银子么,怎么今儿个却把客人往外边推?”孙妈妈对宁卓元讽笑道,“烦你进去问一问,要给他多少银子,他才愿意让我家小姐进这个门?” 显然,杜仲此前的话有误。 先前被抬进来求诊,此时还躺在地上哀嚎的那两个年轻男子,他们的家人已经赶过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大把的银票,只求杜仲肯出来替他们诊治一番。他们递给小医僮们的那一叠银票,看着足足有两三寸厚,全部都是大票子,面额总值应当在千金以上。小医僮们眉毛都未动一下,完全不把那些银票放在眼里。 若是杜仲真的很喜欢银子的话,那么他应该早就滚出去接下那一叠银票,再竭力为那两个男子医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闭门不出,有钱不收。 孙妈妈又和宁卓元争取了一下,仍是没有结果。 糟糕的是,排队的姑娘们已经知道黎雀儿擅自跑进侧廊,还被宁卓元拦在锦帘以外。姑娘们很想跑过来把黎雀儿拖走,可是杜仲没有点头,她们不敢随意进出侧廊。因此,这会儿她们全部都转过脸来,凶神恶煞地盯着黎雀儿的脊梁骨。 有好些姑娘还口出恶言,将黎雀儿跑进侧廊的目的讲得极为难听。 幸好她们讲的那些话,被那两个年轻男子的哀嚎声盖了下去,黎雀儿并未听到。 黎雀儿没有听到,站在侧廊外沿的棠叶却听见了。棠叶离姑娘们排队拉起的长龙比较近,因此刚刚那些话,她听得很清楚。 依照棠叶的性子,如果现下她们是在宿溪院里,棠叶绝对会跳出去和那些姑娘们对骂。可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春风阁。棠叶不想让人知道黎雀儿就是黎府的千金,只得将怒气忍住。 她改而走到黎雀儿身后,悄声提醒:“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孙妈妈察觉到棠叶的语气有异,马上扭头看向她。 棠叶的眼珠子往姑娘们那个方向转了转。孙妈妈顺着棠叶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那些姑娘们口中嘀咕不断。尽管孙妈妈听不太清楚她们究竟在嘀咕些什么,但是看她们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就知道她们说得肯定不会是好话。 孙妈妈瞬间明白了棠叶的意思,她赶忙拉住黎雀儿的手臂,想将其带离春风阁。 还在苦恼该用何种办法说服宁卓元的黎雀儿,未料到孙妈妈会突然拉她。她没有任何防备,当即被拉得朝大门那边走。孙妈妈好像很急似地,拉着她走得很快。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大门口。 即将跨过门槛时,宁卓元却又莫明其妙地挡住了路。 黎雀儿等人不知宁卓元的移动速度居然可以这般地快,一时间不察,竟是吓了好大一跳。不止是黎雀儿,就连原本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都没想到会有一个人猛地冒出来,瞬间被吓得四下散开。 “你又拦着我们做什么?”孙妈妈被吓得心气不顺,语气更加激烈了些。 宁卓元没有理会孙妈妈的话,他只看着黎雀儿,然后好似例行公事那样地说出来一句:“杜仲师父请雀儿小姐进去一趟。” 刚刚黎雀儿在锦帘外面等了那么久,杜仲都没吭一声。现在她们都要走出去了,杜仲倒知道来请人了。这是在故意耍着黎雀儿玩呢,还是在存心找事呢! 孙妈妈气不过,马上推开宁卓元,“你说请就请,当我们是什么人呐!” 黎雀儿倒不像孙妈妈那么生气,她搁开孙妈妈和棠叶的牵制,一个人先回到侧廊下方,接着就毫不迟疑地掀开锦帘,走进了后面的屋子里。孙妈妈和棠叶大惊,没心情再去数落宁卓元,也跟着往侧廊那边跑。 被宁卓元吓得四下散开的人们,这时又再次聚拢到一起。他们好奇地盯着黎雀儿等人的背影,小声议论她们的身份和来历。排队领药方的姑娘们听闻,也一个个地跟着猜测起来。 一个姑娘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肯定不是我们飘香院的人,指不定是哪家新进的姑娘。瞧她那一副大胆的模样,哼,可不是个易斗的主。你们各家各院还是小心一点,免得被人抢了生意。” 其余姑娘们也纷纷自报来处,但她们都报完了,也没有查出黎雀儿的来头。 人们越发好奇,议论声也越来越大,竟将那两个倒地不起的年轻男子的哀嚎声,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被议论的黎雀儿并不知自己此次出门引发了什么后果。</div> 第46章 约定 春风阁侧廊后边的那间屋子,色调一如外面那般暗沉。wap.kanmaoxian.com里面的摆设也极其简洁,不过一张矮几,几条长椅和一方卧榻。看起来有些简陋。 然而,若是用心研究的话,便能发现屋内的所有器具都是用上等木料精工细作而成的名品,绝对配得上杜仲“杜神医”的称号。 杜仲就坐在矮几后头,笑望着走进来的黎雀儿。 他的坐姿恣意,脸上的笑容也略显现轻佻,不像是正经神医该有的样子。 黎雀儿打小就被教育应当时刻保有淑女的姿仪,因此她心有顾忌,不敢和杜仲一样随心所欲。她走到矮几前面就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杜仲没有开口,她也不好意思落座。 先前杜仲老是喜欢捉弄人,此刻他却收敛了许多。他不仅没有出言戏耍黎雀儿,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望着黎雀儿笑。黎雀儿隐约觉得他这会儿的笑容有些古怪,就是不知到底古怪在哪里。 两个人相对无言,俱是沉默了片刻。 之后,孙妈妈和棠叶也跑到了锦帘外面。不过她们俩被宁卓元挡住了,没有办法进来。于是她们俩就站在门外和宁卓元吵了起来。与其说是吵,不如说是骂。因为宁卓元并没有回嘴,他根本不曾理会。只是孙妈妈和棠叶她们在单方面地叫嚣。 黎雀儿听到她们的声音,暗想着自己不能在外面呆得太久,便深吸一口气,请杜仲快些将周嘉佑被抓一事的隐情告诉她。她没有随身携带银票的习惯,便许诺与他,只要他肯帮忙让她爹爹出狱,她可以付他五千两银子。看.毛.线.中.文.网 “呵呵,五千两?”杜仲似笑非笑地反讽,“你连一千两都拿不出,要我如何相信,你能付得起五千两?” 黎雀儿并非拿不出一千两,她只是没有一千两的现银。如果她真的需要的话,她可以典当衣物和首饰,也可以去找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借。反正她多的是办法凑足银两。之前她拖拖拉拉地不愿意付杜仲一千两,让他去和黎敬生揭穿周节妇的事,纯粹是因为考虑太多。这一次事关她爹爹的安危,自然容不得她多想。 “你放心告诉我就行了,我绝对付得起。” 她的话底气十足,却只换来杜仲一声嗤笑:“如何付?” “你管我怎么付,总之你告诉我就行了。”黎雀儿答得急切。外边孙妈妈和棠叶的叫嚣声,那两个年轻男子的哀嚎声,以及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搅得人耳畔嗡嗡作响。她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实在没有力气再和杜仲废话。“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既答应了你,自然就会付给你。若我失言,你只管来我家找我便是。” 杜仲大概觉得她的话也有些道理,便微微侧头思索了一会儿。 在他思索的期间,黎雀儿一直紧抿着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会拒绝。 不过杜仲并没有让她失望。他答应会帮她把黎敬生从大牢里面救出来,她现在只需回家去等消息即可。但是他没有详细说明大约什么时候会有消息,又会是什么样的消息。这般含糊其词,可没法令人安心。 黎雀儿自然不会同意,非要他现在讲清楚。 他朝锦帘那边看了一眼,看似好心地提醒她,“你确定要我现在讲?你出来已经大半个时辰了吧,府尹大人的官差应该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来。我劝你还是自己乖乖地先回去,免得府尹大人生气。至于黎老爷的事情,改明儿我会亲自过府去和你谈。” 黎雀儿出来时可没有计时,哪里知道自己出来了有多久。经杜仲这么一提及,她终于感到后怕。她从来没有独自出门这么久的时间,而且还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擅自离开了家。她非常担心老太太会急得亲自出来找她。 最好还是她自己先回去跟老太太告个罪,免得老人家将气怒积压在心里。 她连忙点头接受杜仲的建议,而后转身往外走。 只走出去两步,她又马上回过头来,忐忑不安地看着杜仲,“你不可以反悔。” 杜仲像是被她逗笑了一般地忍住笑意,再微微地点了点头。 如此这般,黎雀儿终于稍稍放心,加快速度走了出去。孙妈妈和棠叶两个见她急急地走出来,误以为她和杜仲的商谈进行得非常不顺利。她们俩便都住了嘴,安静地跟着她往春风阁大门那边赶。 途中,几个姑娘突然冲出来拦在黎雀儿面前,质问她刚刚在里面和杜仲都谈了些什么内容。是杜仲请黎雀儿进去的,又不是她硬闯进去的。而且,黎雀儿又没有义务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这几个姑娘的态度却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简直莫明其妙。 黎雀儿心中不悦,又急着回家,自然不愿多说。 她撇开脸没有搭理那些姑娘们,拉着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想从旁边穿过去。 拦路的姑娘们极其过分,竟又将旁边的去路也给挡住了,就是不让黎雀儿通过。她们人多势众,就算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合力,也没有办法推开她们。 最后还是宁卓元过来替黎雀儿解了围。 黎雀儿匆匆同宁卓元道过谢,带着孙妈妈和棠叶一路小跑,径直跑回了黎府。 未等黎雀儿进门,文叔就气喘吁吁地从后边追了上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小厮。他们全部人都是满头满脸的汗水。值此寒冬时节,他们还能流这么多的汗,看来他们刚刚肯定是在到处找黎雀儿。 不知道老太太和黎康生那边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黎雀儿顾不得和文叔交待自己刚才的去向,准备立刻进宿溪院去换一身衣裳。她先前也跑得太猛,内裙都被汗水浸濕了。她不能就这样去府尹官邸见老太太,必须换一件干爽得当的裙子。 文叔本来有话要对黎雀儿说,哪成想她一个弱女子,竟然也能跑得这般快。 没办法,他只好领着那几个小厮继续在黎雀儿后边追,一边追一边轻声叫着黎雀儿的名字,要她稍微等一等再进宿溪院里去。 黎雀儿没有听见文叔的话,卯足了劲儿地往前跑。 跑进宿溪院以后,她当即懊恼不已,只差没有倒退着重新跑出来,再离家一次。究其原因就是,她刚一进屋就看见了正坐在花厅里生闷气的黎家老太太。</div> 第47章 惩戒 黎雀儿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槛,一只脚仍然踩在门外。看。毛线、中文网 此刻她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两鬓生出来的细汗,使得她的发髻显得有些松塌。脸蛋也红扑扑的,明显是一口气跑回来,跑得太急也太快了些。 紧紧跟在黎雀儿身后的孙妈妈和棠叶,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来。她们两个人来不及刹住脚,为免撞上黎雀儿,她们只得调头往走廊栏杆那边靠,最后撞在栏杆上面。 文叔也跟在后面,可是他晓得黎家老太太来了宿溪院,所以他刚一进院子就特意放慢了速度。这会儿黎雀儿处于进退维谷当中,孙妈妈和棠叶二人也都撞得吃疼,只有他一个人稳稳地顿住身形,垂着头站在门边没有作声。 坐在花厅里的老太太,显然还在气怒之间。 周嘉佑被抓、黎敬生入狱,这么多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黎雀儿偏偏还要突然跑到外面去。她老人家既是担心,又是生气。等不及黎康生和文叔等人把黎雀儿找回来,她就先往黎府来了,希望黎雀儿并没有往外跑,而是跑回了宿溪院。 哪曾想黎雀儿真的跑到了外面,还在外面游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家。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就这般撒野。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说闲话。万一闲话说得太难听,黎雀儿的名声肯定会受到影响。 老太太见黎雀儿安然回家,心中的忧虑本已经消退大半。 可是她越想越生气,竟气得要将黎雀儿禁足,不准许黎雀儿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之下,随意出入宿溪院。看1毛2线3中文网不仅如此,她还厉声呵斥:“你小小年纪,胆子倒大得很!那大街上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跑出去做什么!看来老三他平日里对你的管教,可是懈怠得很。刚好他替你找了一个娘和三个姊妹,而他近日又不得空。也罢,从今天起,你每日就去观岚居里和姊妹们一同听训。” 禁足暂时没有问题,反正黎雀儿也不经常出门游玩。 但是,要黎雀儿去观岚居里和全家姊妹们一起接受周节妇的训导,那还不如直接判处她凌迟处死。至少那样的惩罚来得较为痛快一些。 黎雀儿心里面不乐意,菱红的嘴角不自觉地扁了下去。 跟着老太太一起来到宿溪院里的周节妇,却非常地高兴。她这会儿就站在老太太的身侧,此时竟感恩戴德一般地蹲下去,将脑袋侧靠在老太太的膝盖上面,扮作贴心小棉袄的样子。 “老太太您尽管放心,妾身一定会悉心教导雀儿,好好磨砺一下她的性子,使她再不会像今日这样散漫胡来。”周节妇暂且忘了身陷囹圄的周嘉佑,也忘了被牵连收监的黎敬生,讪笑着对老太太说道。说完这话,她又扭头笑看着黎雀儿。她眼神中的凌厉和得意那样地明显,令她示好的笑容都变成了狞笑。 若是在往常,黎雀儿定然会跑到老太太跟前去撒娇,求她饶过自己这一次。可是现在,周节妇将老太太身边的位置全部占了去。连堂堂的府尹夫人佟金雪,以及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如秀,都被挤到了一边。即便黎雀儿巴过去,却哪里还有她的余地。 依然靠在外头栏杆上喘气的孙妈妈和棠叶,想进去向老太太求个情。 只不过黎雀儿正卡在门槛上,她们俩想进也进不来。 孙妈妈便走到黎雀儿身后,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进门去,把她跑出来找杜仲商议救黎敬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老太太说一遍。老太太听了以后,有感于她的孝心,应当不会再责罚她。 黎雀儿犹豫不决,用最慢的速度往屋里挪动。并非是她不肯采纳孙妈妈的建议,她只是不想过去跟周节妇抢位置。而且那位置以前本就是她的,她为何要去抢。 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老太太瞧在眼里,心头的火气就越大了几分。 外边的孙妈妈顿觉不妙,连忙拉着黎雀儿快步走到老太太面前。她自个儿先同老太太行了一个礼,而后帮着黎雀儿,把黎雀儿出去找杜仲的事情详细交待清楚。为了避免老太太多虑,她还特意说明黎雀儿的身份并没有暴露。无论是大街上的行人,还是在春风阁里就诊的病人,都不知道今天去找杜仲的人,是黎府的千金黎雀儿。 得知黎雀儿擅自跑出去是为了黎敬生,老太太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靠在老太太膝盖边上的周节妇敏锐地察觉到老太太的心境变化,赶紧在旁添油加醋:“难得雀儿有这份孝心。不过未出阁的闺女独自一人上街,终是不太妥当。好在孙妈妈和棠叶反应快,跟了上去。如若不然,雀儿能不能找到春风阁都得另说呢。” 其实周节妇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明着说是担心黎雀儿找不到春风阁,背后的意思却是在指责黎雀儿连来时去时的路都弄不清楚,就敢私自跑出去。要不是有孙妈妈和棠叶跟着,搞不好她会被人贩子给拐了去。 老太太何其聪慧,自然听出了周节妇话里的含义。 而她老人家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所以,尽管孙妈妈把黎雀儿跑出去的缘由说明白了,老太太也没有松口,仍然要求黎雀儿从今以后必须去观岚居里,好好接受周节妇的教导。 周节妇的目的达成,脸上的笑纹越发拉得大了一些。 先前被周节妇挤开一次,现在又被她挤开一次的佟金雪,瞧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对她的嫌弃再添了许多。 佟金雪跟着老太太过来宿溪院,原是为了尽媳妇的本分,她并不想管黎府里面的事情。而今黎雀儿落败,周节妇胜出。她虽然不喜欢黎雀儿,可她更讨厌周节妇。是以,她决定帮黎雀儿一把。 她马上走到老太太跟前,佯作关心地说道:“老太太,三叔和舅老爷的事情都还没有半点头绪。弟妹这阵子既要顾家事,又要往衙门跑,定会忙得焦头烂额。不如便将雀儿接到府尹官邸去。如此一来,老太太不但可以亲自教导她,还可让她和家里的姊妹们一起活络活络感情。” 老太太没想到佟金雪竟愿意让黎雀儿住到府尹官邸里去,高兴得立即笑了出来。 黎雀儿却在心中大叫不好,因为她跟杜仲约的是黎府,并不是府尹官邸。</div> 第48章 加急 早在黎雀儿的娘去世之时,黎家老太太就考虑过要去黎府长住,由她老人家来亲自照顾黎雀儿。看1毛线3中文网无奈黎康生才是她的长子,而且他身居官位。若是她真的搬出府尹官邸,改住黎府,黎康生难免有失颜面。 她也想过把年幼的黎雀儿接到府尹官邸中来,让其和黎康生膝下的儿女们共住在一起。这样既方便她就近照料,也能让黎雀儿更懂得官家礼仪,以后也更有机会找到一户好婆家。 当老太太将这个想法提出来同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二人商议时,不仅黎敬生决然不肯,长媳佟金雪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老太太明白佟金雪心中极不乐意。她老人家也不愿同儿辈们起争执,便放弃了把黎雀儿接到身边照料的念头。由着黎敬生一个大老爷们,去照料一个尚且不太记事的小女娃。 黎雀儿虽年幼丧母,但却非常懂事。即便黎敬生对她极其宠溺,她也没有养成恃宠而娇的个性。她一直都很听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宿溪院里,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礼教,发挥到了极致。 由此,老太太便放了心。 这么多年以来,她老人家都未曾再提过要将黎雀儿接到身边去。 如果不是今日黎雀儿擅自外出的行为太过分了的话,她绝不会质疑黎敬生对于黎雀雀儿的教养,更不会命令黎雀儿去观岚居里接受周节妇的训导。 尽管周节妇未改嫁以前的风评很好,但是在京城的各大街头小巷中,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不少。更何况她现在改嫁入黎府,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失了节的女人。一个失节的女人很难被人尊重,更遑论请她去训导尚未出阁的少女。kanmaoxian.com 而今佟金雪主动提出可以把黎雀儿接到府尹官邸里去长住,老太太岂能不高兴。 此时天色渐晚,黎家上下因着黎敬生和周嘉佑被收监入狱的事情,连午膳都未曾经用过。再加上黎雀儿私自外出,一大群人冒着寒风到处跑来跑去地,这会儿俱是又冷又累又饿。现在黎雀儿安然归来,照理说,黎家人应当好好聚在一起,先吃一些东西填饱肚子,稍作休息再说。 老太太却急着叫人替黎雀儿收拾行李,打算让她今天晚上就住到府尹官邸里去。 她老人家之所以会这般着急,首先是担心佟金雪会反悔。毕竟佟金雪先前对于将黎雀儿接进府尹官邸中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刚刚佟金雪提议可以把黎雀儿接过去长住,很可能只是她一时头脑反昏所作出来的决定,实则并没有考虑清楚。 其次则是担心黎雀儿会有所反抗。此前黎雀儿连去府尹官邸里向她请安问好,都要她派人来宿溪院里三催四请。可见黎雀儿并不喜欢府尹官邸的氛围。如今要让黎雀儿直接搬到那边去久住,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必须得抓紧时机,趁佟金雪和黎雀儿都来不及再作反应的时候,把这事给办妥当了。免得今儿个晚上一觉睡醒之后,她二人反悔的反悔,反抗的反抗。到时再想把黎雀儿接到她身边去,可就更加困难了。 黎雀儿的确不想去住府尹官邸。即使那边的院子更大,还可以时常靠在老太太膝下撒娇,可是无论哪里都比不上自家好。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她先前已经和杜仲约好了。等到她爹爹的事情出现转机以后,杜仲便会来黎府里找她商量。倘若她搬去了府尹官邸,想再单独见到杜仲,可能会比较麻烦。 不过比起搬去府尹官邸,她更不想去观岚居里面对周节妇。 现在老太太余怒未消,给出的这两种惩罚,她也不敢全部拒绝。她只能从两者之间择其一。很明显,她宁愿选择搬到府尹官邸去住,也不会日日去观岚居里找周节妇及其儿女们玩耍。 是以,老太太命人替她收拾行囊之际,她低着头没有吭声。 老太太看黎雀儿这般乖巧,终于不再生她的气。她老人家主动过去牵起黎雀儿的手,带着她往黎府外面走。她又吩咐孙妈妈和棠叶二人也跟着黎雀儿一块儿去府尹官邸,省得佟金雪再调派其他人去伺候黎雀儿。 黎府外面,文叔加急准备好了三顶软轿。 三顶软轿均为锦绒缎饰,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常用的出行轿子。不过这三顶软轿的规格和颜色稍有不同。其中最大的那一顶紫红色的轿子,是给老太太准备的。其余两顶轿子略微小了一点,颜色也更为明艳些,是给佟金雪和黎雀儿准备的。 寻常日子里,老太太都会让黎雀儿与她共乘一轿。 今天老太太大声呵斥过黎雀儿。老人家有心哄慰黎雀儿,便牵着她直接进了自己的轿子里。本来给黎雀儿准备的那一辆轿子,则由孙妈妈一个人坐。 黎雀儿是由孙妈妈带大的,她的身份比起一般人家的奶娘,要更高一些。以前陪同黎雀儿出门的时候,她都是坐轿子。要么跟黎雀儿共乘一轿,要么就坐小轿子。 既然现在黎雀儿陪老太太去了,那么孙妈妈独自一人坐黎雀儿的轿子也不为过。 然而周节妇却像被人无端冒犯了那样,面露不悦地瞪着孙妈妈。 周节妇暗暗气愤老太太没有邀请她去府尹官邸,反倒叫了孙妈妈和棠叶。孙妈妈还理所当然地乘坐主人家的轿子,俨然比她这个当家夫人还要有派头。气归气,她又不好挑明了讲,只好用眼神示意孙妈妈赶紧离开那顶轿子。 她的瞪视毫无掩饰,孙妈妈当然看得清楚。 不过孙妈妈并没有依照她的眼色办事,甚至还特意昂起头,存心令她难堪。 周节妇心间的怨念越积越深,垂放在腰际的手忍不住攥起拳头,掌心的丝绢都快被她给攥碎了。她本打算要文叔再准备一顶轿子,她也好跟着老太太一道儿去府尹官邸。反正她大哥和黎敬生的案子还没有着落,她有借口赖在那儿不走。 她一个人追过去,倒是可以,但是她的四名儿女不能。 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先跟她的儿女们交待好才行,不能就这么跑到府尹官邸去。 她默默思量着,待到明天一早再找个说法去府尹官邸。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黎雀儿,则想着明天一早要派人去春风阁里给杜仲报个信儿。</div> 第49章 指示 周节妇的四名儿女是中午时回到黎府的,他们昨天晚上和红衣在全府里过夜。 周嘉佑和黎敬生出了事,周节妇忙着去衙门里打探情况,没来得及要人去全府通知他们一声。全家的几个孩子,虽然比寻常人家的孩子们知事,可毕竟还是孩子。红衣的年纪也不大。加上周节妇平常也不怎么讲究礼教。 一旦周节妇没有旁边对他们进行管束,他们的性子就野了,竟从昨天晚上一直闹腾到今儿一早。直到中午时分,肚子饿得厉害了,他们终于醒过来,派了红衣出门去买吃的。 红衣到了大街上,听人议论起周嘉佑和黎敬生被抓的事,顿时心惊,连忙跑回去把事情告诉了全俞华等人。全俞华当机立断,带着三个姐姐和红衣一起回到黎府。难为他如此年少,竟能这般果决。 不过他们回到黎府也没用。 周节妇人在衙门,黎雀儿和文叔也没有留在家里,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 全俞瑶就建议去把周家大娘,也就是周节妇的姐姐,请到黎府里来。 周家大娘住在城南,离黎府比较远,平常难得过来一趟。今日周嘉佑出了事,她也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周家三兄妹的感情还算融洽,若是知道周嘉佑被抓了,周家大娘没道理不过来看一看情况,只要叫个人过去说一声即可。 全俞瑶想让红衣过去传话,因为只有红衣可以算作是他们的自己人。 然而,这个建议立马就被全俞琚否决了。看.毛.线.中.文.网全俞琚是三姊妹里年龄最小的。别看她平日里总是缩着肩膀勾着头,怯生生地不怎么敢说话。她的心思却比两个姐姐还要深沉,看事情看得极为透彻,办事最具有周节妇的风范。 她坚决不同意去把周家大娘请到黎府来,她的理由也很充分:“黎叔刚一出事,我们就急着把外家人请进门。那不就是相当于在告诉大家,我们很想在黎府主事么。娘还没有回来,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还是等娘回来再说吧。” 全俞华和红衣等人都认为全俞琚讲得有理。 他们便都安静地呆在观岚居里,等着周节妇回来。 周节妇在衙门耽误了许久,又遇上黎雀儿私自外出的状况,跟着老太太一行人回到黎府时,早已经过了午膳时间。而且她一回来,就随老太太去了宿溪院,根本没空先到观岚居里去一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儿女们已经回来了。 现在老太太带着黎雀儿去了府尹官邸,周节妇终是得闲。她刚想要文叔安排几个小厮去全府把自己的儿女们接回来,忽听得大门之内有人在唤她。她回头一看,就见全俞华他们四人齐刷刷地站在那儿望着她。 “你们自个儿回来了?”周节妇深感讶异,连忙跑进门去和她的儿女们汇合。她将他们四个都打量过一遍,看他们衣着整齐,不见劳累赶路的样子,便问:“是不是文叔让人接你们回来的?”假如文叔在忙着四处寻找黎雀儿的空当,还很有心地调派人手去全府接回她的儿女们的话,那她可真会对文叔另眼相看。 全俞华摇了摇头,表明他们是得知消息后自己回来的。 周节妇闻言,脸上即将成型的笑意立刻隐去。她暗暗瞥了一眼在旁边忙着处理家务的文叔,没有再说话,领着四名儿女快步走到了观岚居。 刚进观岚居,她的神色就变了,明明刚刚还是一脸详和,此时竟怒目圆睁,大声指责黎家老太太和文叔目中无人,不把她这个新进门的当家媳妇放在眼里。当然,她在这么说之前,已经亲自关好了观岚居的院门。 她一边怒冲冲地走到屋里,一边告诉全俞华和红衣他们,黎雀儿已经搬到府尹官邸去长住。而她明天也会想办法留在府尹官邸里小住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们要趁黎敬生父女俩都不在家的大好时机,努力与府中的下人打好关系。争取在黎敬生出狱前,将黎府的人事大权抓到手。 要抓黎府的人事大权,自然不能越过黎府的官家文叔。 确定自己的儿女们明白了计划过后,周节妇又要红衣去前面请文叔来观岚居。 文叔今天大半天时间都在外面,黎府上下许多事都积压在一起,就等着他回来以后好进行处理。因此,文叔这会儿可没有空来观岚居。他必须先把黎府的今日开支结算记录清楚,再把明天的份也预计好。如若不然,只怕黎府会乱成一锅粥,连后厨的灶堂都没办法开。 周节妇先前是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只用照料家中寥寥几个人。现下她又管不了事,不明白黎府这么多人,要管理好有多难。因此,她没不懂得文叔的辛苦,误以为他是借故推托,实则是有意轻侮于她。 她顿时恼火,便又要红衣去前面催促。 红衣很忠心,干脆守在文叔身边,跟着他在黎府前后转来转去的。要是文叔还没有去观岚居里见周节妇,她就还在旁边守着。 文叔看红衣跟得这般紧,以为观岚居里出了什么岔子。他赶忙把手头上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询问红衣是否周节妇及其儿女们都一切尚好。哪知红衣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时无法,只好要边上的小厮们仔细看着,自己则跟着红衣去了观岚居。 好不容易请来了文叔,周节妇倒不急着跟他讲正事,反而出言嘲讽:“相公他不在府上,文叔您就是家里最大的。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由您来作决定。我可真是不会凑巧,非要在这当头喊您过来。” 已经作足心理准备的文叔,听了她这话,并没有任何反应。 周节妇嗤笑一声,又将全俞华拉到自己面前,对着文叔交待:“相公他这几日都不得闲。您便多操一些心,帮忙照看一下俞华,府里的事也可教着他一点。他这人聪明,学东西很快,定能替您分忧。” 文叔默默皱起眉头,他晓得周节妇的用意。 要是黎敬生此刻在家,文叔只需把周节妇刚刚说的话前去传达一遍,等黎敬生作主就行。可是现在黎敬生人在大牢里,只能文叔自己作决定。他是一个下人,又怎好在明面上拒绝夫人的指示。 他便轻轻点头,先将此事应了下来。</div> 第50章 凑巧 文叔在黎府中不好过,黎雀儿在府尹官邸里也不好过。看1毛线3中文网 她搬进府尹官邸里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院落、整理行当,也不是去牢里探望黎敬生,而是和黎家老太太等人一起用晚膳。 住在黎府时,她就不喜欢去正厅和一大堆不太熟悉的人用膳。她的宿溪院里有獨立的小厨房,每顿饮食,都由孙妈妈亲手操办。呈现在餐桌上面的菜肴,虽然没有前面正厅里的那么丰盛,可都是她爱吃的。 尽管府尹官邸里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可她只跟老太太比较亲近。至于黎康生和佟金雪,除非他们有话问她,否则她很少会主动跟他们讲话。黎康生膝下还有一子二女,年纪只比黎雀儿稍长一点,但他们彼此之间也并不常来往。 现如今大家一块儿坐在一起,都没有太多话可以说。再加上黎敬生的事,令老太太忧心不已,气氛便更加低迷,甚至是有些尴尬。 老太太心里担忧,胃口非常不好,没多久就要离席。 黎雀儿赶紧跟着老太太一起离开。 她的行李已经搬到老太太的慈安堂里。佟金雪没有另配一间院落给她居住,直接让她和老太太一起住。老太太的慈安堂还有两间空余的厢房,正好可以给黎雀儿用。 黎雀儿就住在慈安堂西边一间厢房里,离老太太的房间很近。要是往常,老太太定会拉着黎雀儿闲聊谈心。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来回走了很多路,老太太已经非常疲惫。看1毛2线3中文网她老人家便早早上榻休息,没有留黎雀儿在旁秉烛夜谈。 跟随黎雀儿一起过来的孙妈妈和棠叶,已经将西边的厢房整理妥当。不过黎雀儿并没有马上休息。她让棠叶把门掩好,而后嘱咐孙妈妈明天早上支个招儿去一趟春风阁,将她搬进府尹官邸的事情告诉杜仲。 孙妈妈是黎府的老人,进出不会有人干涉。 第二天一早,孙妈妈借口要上街去买针线,出了府尹官邸。只留下棠叶一人服侍黎雀儿洗漱。用早膳时,老太太只顾和黎雀儿说话,没有发现平日跟随在旁的孙妈妈不见了人影。 黎雀儿却心惊胆战,就怕老太太会随口问一下孙妈妈去了哪儿。 她的早膳吃得极不安生,完了之后,老太太又要她留下来喝茶,还故意拿一些女红活计来考查她。她本就不喜欢做女红,此刻又心不在焉。老太太偏选在这时候考查她,其结果自然是一团糟。 老人家被她气得不行,非要她先绣个合格的花样子出来,要不然就不能出门。这个门不是指府尹官邸的门,而是指慈安堂的门。就连老太太去府衙后面设立的牢房中看望黎敬生的时候,她都不能跟着去。 黎雀儿一边胡乱上绣针,一边焦急地往门外看,心下暗想着:要是她连慈安堂的院门都不能出去,那么即使杜仲来了府尹官邸,他们俩要怎么样才能单独会面? 令她几乎绝望的是,孙妈妈带回来的消息称:“杜仲不愿再来府尹官邸,他要小姐你再去春风阁里找他。哼,他果然言而无信。小姐还是别信他,随他去吧。老爷的事情,自有老太太和大老爷替我们作主。” 黎雀儿昨天跑出去,已经惹得老太太很不高兴。现在老太太给她的惩罚都还没有结束,她哪里敢再跑出去。更何况老太太管得这么严,慈安堂她都出不去,哪还有办法再跑去春风阁。 她不禁在心里把杜仲骂了一个半死,然后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家大伯身上。 也许是因为这次被劫殒命的袁姓大官,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周嘉佑的案子查得极端严厉,连带着黎敬生的罪责也担得很重。黎康生一阵疏通下来,不仅没有让黎敬生脱罪,圣上反而还派了一个钦差大臣下来。周嘉佑和黎康生的案件全权交由钦差大臣接手,黎康生根本没有作决定的权利。 钦差大臣这座大山一压下来,黎家老太太想走后门去牢里看一下黎敬生,都要经过重重审核,不再像先前那般便利。更别提给黎敬生送吃送喝的。 黎敬生原本在牢里呆得还挺舒坦的,这下子倒真的跟其他犯人一样了。他吃不好睡不好,身上的囚服也不能经常换洗。整个人邋里邋遢的,往昔的风采一去不复返。 老太太更是整天唉声叹气,茶不思饭不想的,也没有精力去管黎雀儿。 几天以后,黎雀儿趁老太太去前面找黎康生了解案情之际,冒着被老太太发现而后勃然大怒的风险,再次跑到了正央街上。她这次特地换了一身棠叶的衣裳,扮作了小丫环的模样,想着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 可惜一路上猛盯着她的人还是很多,甚至越来越多。 竟然还有人主动上前,问她是哪个府上的丫环,签的是几年的賣身契。 到最后她只能低着头一路小跑,旋风似地跑进了春风阁。 她来得不凑巧,杜仲人又不在。真不知他的神医称号是怎么得来的,居然这么不尽职。上次她过来时遇着的那些姑娘们,到是又在里面排队领方子。她十分好奇那究竟是什么药方子,为何这些人要天天过来领。不过正事要紧,她没有跟着去排队。她径直走向侧廊,进了后面的屋子,站在里面等着杜仲回来。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没有进屋子去。那些姑娘们看黎雀儿的眼神充满敌意。她们很不放心,便守在锦帘外面,防止其他人乱闯进去。除此之外,棠叶又拜托从旁边经过的小医僮们,要他们去把杜仲请回来。 小医僮们都已经认得黎雀儿了。见黎雀儿进来以后就往后面的屋子里跑,他们也没有上前阻拦。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杜仲的行踪。对于棠叶的请求,他们也爱莫能助。 黎雀儿只得继续等下去。 她等了好久,脚都站得有些酸疼,终于忍不住要出来透一透气。她走到门边,刚要伸手掀开锦帘,一只大手竟从外面探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那分明是男人的手。她顿时惊愕,想立即抽回手却是不得。 待帘外的男人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将锦帘掀开时,她才知那人就是杜仲。 杜仲目中噙笑,依旧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div> 第51章 话柄 在春风阁里抓药或是问诊开方的人们,见着杜仲回来,都忍不住欢呼雀跃。kanmaoxian.com特别是在里面排队开药方子的姑娘们,个个都傻笑尖嚷。春风阁里一时间人声鼎沸,屋顶几乎都要被震翻。 当杜仲走到侧廊下方,探手掀开锦帘,却不小心握住黎雀儿的手时,那些笑声和尖嚷霎时消失。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直盯着杜仲和黎雀儿彼此交握的那一双手。他们眼里的震惊无以言表,都等着杜仲会在下一刹那放声作呕。 不过杜仲的厌女症这会儿并没有发作。 他紧紧地抓着黎雀儿的手不肯放,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耀眼。 黎雀儿使劲把手往回抽,无奈他的力气大得吓人,她竟连分毫都抽不回。她又慌又怒,只待用另一手推开他,或是用脚踢开他。但是现场这么多人,她担心若是她对杜仲施加拳脚的话,会更加惹人非议。 她只好低下头,极小声地提醒他,“你还不快松手!” 杜仲非但没有松手,竟然还将她拉至身前,再用一指挑起她的下颚。他仿佛从没有见过她,像打量一个陌生人那样细瞧着她的脸蛋,而后便戏谑道:“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丫环,这般地大胆。原来是雀儿小姐呀。”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被宁卓元挡在一边。她们原本在不断地踢打宁卓元,同时还在叫嚣着一定要给杜仲好看。哪知杜仲竟公然作出如此轻浮的举动,她们惊诧到直接失声。不仅忘了要冲过去把黎雀儿从杜仲手上解救出来,也忘了要继续出声恐吓。 外面那些还在等待杜仲厌女症发作的人们,也看见了杜仲的动作。 他们的视线立马从杜仲身上转移到了黎雀儿身上,目光中全都是讶异和鄙夷。 没有人去质疑杜仲的厌女症,他们全部将矛头对准了黎雀儿。甚至有些人还居心叵测,故意起哄,将黎雀儿诬蔑成了极端可耻的浪荡之人。一旦有人开了头,后边的各种恶言恶语便接踵而至。其中骂得最精彩的,当属那些在排队领药方子的姑娘们。 同时开骂的人太多,声音全部搅和在一起。 黎雀儿又站得比较远,所以她并没有听清楚自己被骂的内容。若是她听清楚了,她绝对会选择一脚踢开杜仲,接着夺门而出尽快跑回家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动伸手把杜仲拉进了后面的屋子里。 把杜仲拉进屋以后,她还小心地将锦帘放好,挡住外边人的目光。 孙妈妈和棠叶简直快要昏倒了。都到这个地步了,黎雀儿竟然还拉着杜处一室,这岂不是在给别人留话柄么。若是他们俩再不出来,到时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白了。 “你还挡着我们干嘛,快去把我家小姐喊出来啊!”孙妈妈急得直拍宁卓元的胳膊,“我家小姐还未曾许配人家,你们可不能这样害她!” 不知道刚刚杜仲作出那种举动,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孙妈妈现在也没时间去管那么多,她现在只想立即带黎雀儿回去。只希望不会有人认出黎雀儿来,免得这些风言风语传到黎家老太太的耳朵里去。黎敬生的案子已经够令老太太烦恼了,实在不能再添事端。 宁卓元一动都不动,依旧将孙妈妈和棠叶她们挡在锦帘以外。 锦帘之内,黎雀儿也在猛拍着杜仲的胳膊,“快点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可就要踢人了!”她说着还作势抬起右腿,好教杜仲知道她不只是在放狠话。 杜仲笑得愈发过分,他将黎雀儿的下颚挑得更高了些,使她羞窘的眼神不得不对与他对上,“你不是来找我商量黎老爷的事情?”待黎雀儿怔愣之际,他又忽然放开她,好似他刚刚的举动全都没发生过,往矮几那边走,“如果不是,那就请回吧。” “是是是,我就是来跟你说那事的。”黎雀儿连忙拉住他的袖摆,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又将圣上派出钦差大臣的情况和他说了一下,“现在所有人都要听那位钦差大人的,我大伯他已经快管不了事了。你知道什么就赶快说出来,我好马上告诉我大伯,让他尽力从中斡旋。” 没想到杜仲却道他并不了解任何内情。 黎雀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一阵淤滞,气血立时不顺。她费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跑出来找他,他居然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这要她如何接受得了。她极力忍住怒气,默默在心中劝说自己千万不要真的一脚踢翻了他。 杜仲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情,在她的愤怒临近爆发的:“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应该可以帮你。” “谁?”黎雀儿立即追问。 杜仲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带着她往外面走。 外面孙妈妈和棠叶还在和宁卓元斗智斗勇,那些大声责骂黎雀儿的人们也还没有停歇。一见黎雀儿跟在杜仲后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宁卓元立即松开对孙妈妈和棠叶的钳制。孙妈妈和棠叶一个箭步冲到黎雀儿身旁,接着一人架起她的一条手臂,要将她带离春风阁。 而那些还在骂个不停的人们,则拉高了嗓门。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还跑到黎雀儿跟前说三道四。假使黎雀儿前面没有杜仲,身边又没孙妈妈和棠叶护着,那些人说不定会上前动手动脚。 不过,宁卓元跟过来,将那些人赶到了一边。 黎雀儿也在孙妈妈和棠叶的牵制下,很快走出了春风阁。 孙妈妈和棠叶并不知道杜仲打算带黎雀儿去找可以帮助黎家的人。她们拖着黎雀儿往府尹官邸的方向走。孙妈妈边走还边交待棠叶四下里看一看,避免有想看热闹的人跟在她们后头。 黎雀儿已经和她们讲了好几遍,杜仲是要带她去找人帮忙,并不是要带她去别的地方。她们一径不听。后来杜仲竟走过去,一把将黎雀儿从她们手里拽了出来。 孙妈妈正欲配合棠叶去抢人,却发现宁卓元不知何时找了两匹骏马过来。 眨眼间,杜仲已经将黎雀儿带上马背,宁卓元另骑一匹棕色骏马跟在他们后面。伴随着两道急促的马蹄声,尘土四溅飞扬,孙妈妈和棠叶被喷了一鼻子的灰。 待到尘土散去,哪里还有杜仲与黎雀儿的身影。</div> 第52章 贵人 孙妈妈和棠叶被留在春风阁的大门前。wap.kanmaoxian.com 她们俩快要被吓坏了,像疯了一般地顺着马匹离去的方向,往前追了好长一段距离。正央街是京城的两大主要街道之一,其走向为南北走向。刚刚马匹离去的方向是南边,顺着那个方向一直往前追,就会追到城南去。 可是正央街主道之上开有数不清的岔道和小巷,四通八道,几乎连接着京城里的各个地方。孙妈妈和棠叶她们不知道马匹所走的具体是哪一条道,自然也就无法追上黎雀儿。 孙妈妈便让棠叶快些回府尹官邸去,把此事告知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再多喊一点人来帮忙。就算老太太知道黎雀儿又私自外出外,会更加地生气。但惹得老太太生气,总比使得黎雀儿有损伤来得要好。 棠叶立马调头往府尹官邸跑。 孙妈妈则继续往前查找,她每跑过一个路口,就去向路边的人打听,看看他们刚刚是否有见过两匹从此处经过。正央街上的行人和马匹多如牛毛,孙妈妈这样问无疑是白费力气。但是她没有放弃,一个个路口地往前找过去。 与此同时,黎雀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她不会骑马,在此以前也从来没有接触过马背。现在杜仲一顿驭马狂奔,她哪里受得了。再说了,她一个大家闺秀竟与男子当街共乘一骑,实在是有些丢人。她把脸深埋在杜仲的衣袍间,再竭力捉紧他的衣襟,免得自己摔下马去。 杜仲察觉到她的不适,便用一只手驾驭缰绳,腾出一手来揽住她的肩背,让她安稳地坐靠在他的怀里。这般欺身环抱的姿势,使得他的体温和气息,瞬间充斥在她的鼻端,惹得她不大自在地略微往外挪动了一些。看1毛2线3中文网 不多久,此时杜仲已经将黎雀儿带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前。 这座宅院主宅占地面积极广,大约有四五个黎府那么大。行人站在大街上,都可以样样俱全。其中更是有一栋八角重楼的楼阁,金壁飞檐,不是寻常百姓家可以打造的建筑。 杜仲拉起缰绳,打马止步。 他先行下马,再将黎雀儿抱到地面。接着,他竟牵起黎雀儿的手,想带她往这座宅院的大门那边走。他的步履平缓,神色自若,仿佛是带黎雀儿来自己家里玩一样。 黎雀儿却不安地拖住他的衣袖,不敢往台阶上走。因为这台阶两旁,竟然各站了几位身着银色盔甲的守卫。大门两侧也各站了两排同样装扮的守卫。而高悬在大门之上的匾额上边,则赫然铭刻着“慕亲王府”四个朱红大字。 即使是黎雀儿这种不怎么出门的闺阁千金,都知道慕亲王府是皇亲国戚的地盘,不得擅闯。擅闯民宅最多被抓进大牢,再多吃几记水火棍。擅闯王府贵地,很可能会被当场削掉脑袋。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有些畏惧地盯着那些威风凛凛的守卫军,悄悄用力将杜仲往大街上拉,“这里是亲王府,我们不能进去。” “呵呵,不用担心,我认识这里的主人。” 慕亲王府的主人自然就是慕亲王。杜仲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认识当朝的亲王。 黎雀儿不大相信地瞅了他半晌,暗自猜测他怎么会结识皇家中人。她略微思索片刻,缓缓道出一个可能:“难道你来这里替慕亲王探过脉?” 杜仲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牵着黎雀儿继续往台阶上走。 站在台阶两侧的守卫军全部目不斜视,并未过来阻拦。他们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下,就这么将杜仲和黎雀儿放了进去。守在大门边的守卫军们,反应也是一样。 黎雀儿紧抓着杜仲的衣袖,每往前走一步,她心里的疑惑便更多一点。她甚至一度怀疑这些守卫军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要不然的话,他们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进了慕亲王府。 可是他们不仅畅通无阻地进去了,还有好多人立刻跑过来迎接他们。 那些人的衣着打扮,都很华丽,自带一股浓烈的富贵气。但他们对杜仲的态度却十分恭敬,个个都拘礼作揖。照这样看来,他们应当不会是慕亲王府的主子,可能只是在里面当差的仆人而已。 里面衣着最华丽的那个人,年纪应当在四十岁左右。他头上戴着一顶御寒用的四方形锦毛宽边帽,左边眼角生有一颗大黑痣。只有他一个人走上前来和杜仲打招呼,其余的人都低着头等在后边。 只听得他对杜仲说道:“呃呵呵……杜、杜仲师父,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这个、小的们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呢……”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腰一直都是弯的,没怎么直起来过。看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应当是下人无疑。 “无妨,你家主子现在何处?”杜仲没有正眼看过他,牵着黎雀儿继续往里走。 戴宽边帽的黑痣男仆人,马上笑着回答说:“王爷现下应该在抱白轩。小的已经派人前去通传了,杜、杜仲师父您只管往那儿去便是。” 杜仲抬手稍微挥了一挥,表示知晓。 黑痣男仆人便停住脚,没有再带人跟过去。 紧挨在杜仲身边的黎雀儿不禁在心中惊叹,她竟不知慕亲王府里的下人,对待普通老百姓的态度居然会这么地好。她大伯只是京城府尹,在府尹官邸里当差的衙役们都自觉要高人一等。慕亲王府的头衔不知比京城府尹大了多少倍,府里的下人却这般和善,真是难能可贵。 这时,前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黎雀儿先前一径低头盯着地面,这会儿便抬起头来往前方望去。 前边草木山石掩映处,有一处四面开高窗的屋子。屋子的台阶下方站有数位垂首而立的小厮。屋子的四周都设有朱漆长廊,廊前摆有一架琴台。 一个年纪与杜仲相差无几的华服男人,端坐在琴台之后。笑声正是那个男人发出来的,他的面容仿若女子一般精致,笑起来时尽是斯文清雅。而他头上金玉制成的冠冕,以及他那身奢华无比的绒白色长袍,则更显他的尊贵。 想来他就是慕亲王府的主人,慕亲王宁豫。 黎雀儿连忙提起裙摆,想过去向宁豫见礼。</div> 第53章 交情 黎雀儿提着裙摆,即将走到抱白轩的台阶下方时,杜仲突然伸出手,自后方揪住她的腰间系着的丝绦。看.毛.线.中.文.网黎雀儿本欲弯腰向慕亲王宁豫行礼。被杜仲这么一拽,她的重心即刻往后倾斜。她的人有些站不稳,将将就要摔倒。 眼看着礼都还没有成行,她就要在宁豫面前失态。万一宁豫认为她是有意冒犯的话,那么她的脑袋很有可能会保不住。她连忙挣扎,尽量稳住脚跟。但是她向后倾倒的幅度过大,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再次站稳。 走在她后面的杜仲适时扶住了她,再顺势把她带上台阶,走到前廊之下。 前廊之下除去宁豫所坐的琴台以外,并没有摆放任何桌椅。当然,鉴于宁豫的身份和地位,摆不摆桌椅都无所谓。即便真的摆了,也没多少人敢过去落坐。 黎雀儿就是不敢落坐的人其中的一个。她快速对宁豫侧身福了一礼后,就想垂首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杜仲和宁豫行礼套近乎。 杜仲带黎雀儿来慕亲王府,显然是准备请宁豫出面干涉周嘉佑和黎敬生的案子。既然是有求于人,而且对方的身体那么尊贵,杜仲的态度必须要放得低一些,最起也要态度谦恭才对。 可是杜仲非但没有过去向宁豫行礼,他居然还直接走到栏杆旁边,猛地一下靠坐在栏柱前。他的双脚任意伸展地搭在栏杆上,姿态极其无礼。这种不成样的坐姿,就算是对着家里面年纪稍长一些的长辈,都会被人指着鼻子大骂一通。 而今对着当朝的慕亲王,杜仲竟如此不知礼数。搞不好他想请宁豫帮忙的事情还没有说出口,人就会被扔到外面大街上去。看.毛.线.中.文.网 黎雀儿忍不住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担心杜仲不仅会把他自己给玩死,还会连累她也丢了项上人头。 此时她站在宁豫的侧后方。仗着宁豫和台阶下方的仆人们都看不到她,她悄悄地伸手指了一下杜仲,接着又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暗示杜仲快些去向宁豫行礼,要不然他们俩个的脑袋真有可能会丢在慕亲王府里。 杜仲对她咧嘴一笑,并未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令黎雀儿惶恐的是,宁豫也并没有治杜仲一个大不敬之罪。他将手边的古琴稍微往前推开一些,而后转过身来笑睨着杜仲,问他今日前来究竟有何贵干。他询问杜仲时的语气轻巧明快,心情似乎非常地好。 这就更加令人费解了。 黎雀儿不由得猜测宁豫是不是身患重疾。这种重疾就连皇宫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只有杜仲可以医治。所以,不管杜仲的态度如何放肆,宁豫都不会或者说是不敢生他的气。恰巧这时宁豫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黎雀儿便更加肯定,他的身体不好。 被问来意的杜仲察觉到黎雀儿打量宁豫的目光。 他招手要黎雀儿过去他身边,再拉着她的袖摆,把她介绍给宁豫认识。依照礼教规条,在这种时候,黎雀儿必须神色庄重地再次朝宁豫行礼。不过杜仲拉扯她袖摆的动作实在有失大体。她不得不先将自己的袖摆从杜仲手中抢救出来,而后再略有不安地再次向宁豫福身见礼。 宁豫毫不介意杜仲的肆意妄为。他对黎雀儿点了点头,又说:“原来你就是黎雀儿。杜仲师父时常和我提起你,我一直都要想要见见你。今日得见,方知古人言‘百闻不如一见’自是有理。” 他这话所含的信息太多。 黎雀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真的太惊讶了。她没有料到堂堂的慕亲王居然可以平易近人到这种地步。她身为布衣,无官无爵,在宁豫面前必须自称草民。然而宁豫竟对她用了“我”这种称呼。这怎么能不叫人惊讶。 惊讶令她有些慌张,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宁豫,才显得大方得体。 杜仲看她苦恼得皱起了眉头,就将她拉到一旁,要她靠在栏柱边暂且休息一下。他这个举动本来很体贴,谁知他偏偏要加上一句:“不会说话就老实在一边呆着。” 黎雀儿立马扭头瞪了他一记。 宁豫将他们俩人的言行举止都看在眼里。 待到他们安静了,便问:“你来找我,是为了黎敬生的事?” 看黎雀儿连连点头,他又对杜仲说:“皇上已经下旨将此事全权交付于毕大人办理,我怎好胡乱插手。毕大人办案经验丰富,且为官清正。我相信他不日即可了结此案,你不必着急。” 谁知道杜仲的回答竟是:“毕大人就是太清正了一点。黎老爷的事若是由他来审判,铁定逃脱不了牢狱之灾。至于那个周嘉佑嘛,呵呵,我看很可能要人头落地。你出面去替黎老爷求个情,要毕大人判他服刑半个月便罢。” 他这话很有歧义,讲得好像黎敬生真有罪过一般。 当着宁豫的面,黎雀儿也不好跟杜仲计较。但是听说周节妇的大哥周嘉佑很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黎雀儿还是有些意外。周嘉佑只是意图转卖赃物而已,并不是抢劫伤人的盗匪,死刑确实严重了一些。 她偷偷扯了一下杜仲自栏杆处倾垂下来的袖衽,希望他也能替周嘉佑说说话。 杜仲侧过脸来笑瞥了她一眼,装作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黎雀儿料定他必然懂得她的用意,只是不愿意再出手相助罢了。她暗自气愤,却也没有办法责怪他,便想着要是她自己开口去请宁豫帮忙,会有什么后果。是会被当场拒绝,还是会被人请出府去。她拿不定主意,踌躇着没有立马出声。 幸好她没出声,因为宁豫突然回答了杜仲的话:“我与毕大人并无交情。不如你自己去向他讨个人情,省得我枉费功夫。”他这摆明了就是在婉拒杜仲的请求。连杜仲的请求都被他拒绝了,可想而知要是由黎雀儿来开口,其结果可能会更加凄惨。 杜仲嘴边笑意未消,并不生气。 只不过他的笑容看着有些诡异。 黎雀儿不禁想起杜仲极其不堪的人品和医德。她很怀疑宁豫今天要是真不愿意帮忙,日后杜仲会不会在他的药里面下毒。 宁豫应当也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他低头轻笑,另提了一个建议。</div> 第54章 伪造 先前听到宁豫婉拒的说法,黎雀儿原本认为此行必定无望。wap.kanmaoxian.com现在宁豫又提及有另外一个建议,怎么能不令人高兴。她一时忘了尊卑之分,快步上前几步,连声询问,以为宁豫所提的第二个建议肯定能帮上大忙。 谁知宁豫所谓的建议竟然就是让黎敬生略微撒个小谎。 按照宁豫的看法,既然彭掌柜指控周嘉佑用马车把货物拉去过黎府的事情是无法反驳的,那不如就干脆承认下来。但是要把黎敬生帮周嘉佑鉴定货物的目的稍微做一下改动。 本来黎敬生替周嘉佑鉴定货物的目的,是为了帮他把货物转卖脱手。现在改动一下,改成是为了引蛇出洞,把黎敬生塑造成是为官府办事的人。 这个需要京城府尹黎康生稍稍配合一下。 反正黎敬生和黎康生是亲兄弟,帮忙改个身份而已,只要伪造几份文书,再多加一个官印就行,又不会有人真的去查。 黎雀儿听了宁豫这所谓的建议,简直难以置信。如果对方不是慕亲王爷话,她绝对会当场驳斥,告诉他,他的建议根本连个笑话都不如。假如真的按照他这个建议去做,不仅黎敬生和周嘉佑救不出来,甚至连黎康生都会搭进去。 她很想问问宁豫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没想到杜仲却哈哈大笑,极力赞成宁豫的建议。 黎雀儿即刻瞪了杜仲一眼,刚想说他两句,他又对宁豫说道:“京城府尹伪造出来的身份没有多大的威慑力,不如由你来伪造。” 杜仲的意思是让宁豫去向钦差毕大人和府尹黎康生说明,黎敬生是他宁豫名下的人。黎康生的所作所为都是受他指使,是公事公办,绝没有半点私心。 可能是杜仲的语气太过强硬,也可能是因为宁豫不好再次出言拒绝。总之,宁豫答应了杜仲的这个请求。不仅如此,他还同意亲自随杜仲和黎雀儿去一趟府尹官邸,将黎敬生拥有特殊身份的情况,去和毕大人和黎康生讲清楚。 宁豫这话可不是口头许诺。 他马上就站起身来,准备带杜仲和黎雀儿出发去府尹官邸。 事情居然这般顺利,真令人始料未及。 黎雀儿又惊又喜,赶忙拖着杜仲,乐颠颠地跟在宁豫身后。 一直在走廊下静静等候的宁卓元,也跟了上去。 他们三个走出抱白轩之际,站在台阶下方伺候着的几个仆人,就立马往后头的小路跑。他们是去向先前那个宽边帽黑痣男禀报的。 黑痣男听闻宁豫要带着杜仲和黎雀儿去府尹官邸,即时派人准备车马。他还特意交代了一定要备王府里最好的那一辆马车,以供黎雀儿使用。 当宁豫和杜仲他们三人走到慕亲王府的大门口时,外边台阶下方已经停好了一辆豪华大气的黑金色马车,以及一匹极其高大的红色骏马。 红色骏马的红色呈枣红色,且膘肥体壮,显然是一匹来自外域的极品良驹。杜仲和宁卓元都是骑马过来的,此刻这匹枣红马显然是宁豫的坐骑。 不过黎雀儿竟不知那辆马车是给她准备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不用再和杜骑一匹马了,心间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不知杜仲的想法是否也和她一样。 她微微侧过脸,悄悄打量杜仲的神色。他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凝视,转过头来回视她。她连忙挪开视线,转而急急地去向宁豫道谢,接着便扶着车辙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她就放好帘子,正襟危坐着没再出声。 外面传来几道交谈声,听声音和语气应当是杜仲在和宁豫商量什么。可是马车的密闭性太好了,坐在车里的黎雀儿没有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 又过了片刻,马车开始动了,同时伴随着马蹄踢踏的“哒哒”声。 黎雀儿蹙眉坐在马车里沉思,想着一会儿回去以后,老太太和黎康生若是责怪她再次私自外出的话,她要如何应对方为上策。更令人头疼的是,她不知道孙妈妈和棠叶有没有将她和杜仲当街共乘一骑的事情,报备给老太太他们知晓。 她兀自思忖,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府尹官邸。 此时已近晚膳时分,府尹官邸的衙役们应该正值转换班的时候。换班的衙役们会早一点吃饭,因此现在大部分人都会去后面厨房,门前自当是十分冷清。 然而,今日却与往常不同。这会儿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府尹官邸前边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许多人在衙门和府邸之间进进出出的,人声嘈杂,使得这府衙之地竟犹如街头闹市一般热闹。 黎雀儿深感不安,她也不敢立马下车,便靠到左边纱窗旁边,偷偷往外边瞧。 她以前在坐马车时,从来不会距离纱窗这么近,尽量避免外头的行人瞟到她的面容。而今大概是知道自己做错事在先,心怀忐忑,所以想先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再下车。免得刚一下去就对上老太太那张怒气腾腾的脸庞。就像前些日子她急急跑回宿溪院里,反倒被老太太当场抓了个正着那样。 她四下都看了一遍,没看到老太太,也没有看到老太太身边的人。孙妈妈和棠叶她们的身影也未见着。进出来往的人大都是在衙门里当差的衙役已经一些调派过来帮忙破案官兵。这些官兵都是跟随钦差大臣毕大人过来的,黎雀儿并没有怎么见过,一个都不认识。 难道孙妈妈和棠叶二人依然留在春风阁里? 黎雀儿不由得猜测,若她们俩还在春风阁里等着自己,那么她们应该还没有把她和杜仲一起骑马离开的事情告知老太太。老太太近日因着黎敬生的案子心不在焉,假使没人跑去和她老人家说的话,她可能还不知道黎雀儿再次偷跑出去一事。 如此想着,黎雀儿便放松了一些。 她掀起马车的门帘,慢慢走到了府尹官邸的台阶旁。 走下去她才发现,杜仲和宁豫他们早已经下了马,现在就站在大路边谈笑。 往来不绝的衙役和官兵们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还是黎雀儿走过去后,衙役们才大嚷起来。黎雀儿还没有听清楚衙役们在嚷嚷什么,孙妈妈和棠叶就已经冲出来。她们一人拽住黎雀儿一条手臂,不容她废话地将她拖进了府尹官邸。</div> 第55章 质疑 黎雀儿本打算先将宁豫的身份告知衙役们。看.毛.线.中.文.网 衙役们知道宁豫是慕亲王以后,肯定会进去向黎康生通报。 到时候黎康生出来相迎之际,她和杜仲再跟宁豫一起进去。若是她跟在宁豫后面进府,说不定可以找机会在一边旁听他和黎康生的讨论。除此之外,她还可以借着宁豫的面子,使得老太太不再揪着她偷跑出去这一点不肯原谅她。 现在孙妈妈和棠叶非要把她先拉进府去,她就没办法借宁豫的光。她自然不肯,便连声解释,悄悄告诉孙妈妈她们宁豫的身份。希望她们在知道有贵客临门后,会稍微收敛一点,至少不要这般当众拉拉扯扯地抓着她。 孙妈妈和棠叶一听黎雀儿这么说,倒真的停下了脚步。 不过她们俩并没有放开黎雀儿,而是先互相对了一个眼神。接着,她们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确保黎雀儿不能挣脱。这之后,她们才扭过头去看向大路那边。 杜仲和宁豫显然发现了黎雀儿被孙妈妈及棠叶二人给逮了一个正着。可是他们没有过来替黎雀儿解围,仍然站在原地谈笑生风。杜仲甚至还直望着黎雀儿笑,仿佛看她被人逮住手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似地。 年纪尚小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的棠叶,看宁豫和杜仲打成一片,亲切和蔼得犹如邻家美少年一般,可不敢相信他就是当朝的慕亲王。她便挨到黎雀儿耳边,轻声道出质疑:“小姐,那个人真的是慕亲王?不会吧!你看他和那个庸医说话的样子,跟普通老百姓并没有什么两样,顶多就是长得比较好看一点嘛。” 黎雀儿不禁语塞。看。毛线、中文网 虽然没有人规定皇亲国戚一定要高高在上,对待寻常百姓的态度必须像对待草芥那样。但是宁豫和蔼可亲的程度确实有些异常。 黎雀儿认为那是由于宁豫身患重病,对于杜仲有所依仗,所以才会对杜仲那么礼让。而黎雀儿是跟杜仲一道的,相当于是杜仲的朋友。由此及彼,宁豫对黎雀儿的态度也会相应较好。而现在他们身在府衙外面,周围到处都是衙役和官兵,宁豫当然也得展现出一个大度些的皇家风范,岂可以对人冷漠。 只是在背后随意谈论别人的病症,有些不厚道。 黎雀儿便不想把自己的猜测和棠叶讲。 她略略一笑,将此事一笑带过,省的她开了个头之后,棠叶会忍不住附和更多。 孙妈妈心里的疑惑也跟棠叶差不多。她们俩都不太相信杜仲会跟当朝慕亲王结识。因此,略微打量过宁豫,她们就不再关心,继续拖着黎雀儿往府衙侧门那边走。 守在府衙侧门两旁的衙役,原本有四个。 现在只有三个,另一个不见所在。不在的那一个,早就发现黎雀儿回来了,他马上就跑进去抱信。正是因为他的报信,现下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都知道黎雀儿回了府尹官邸,而且是和杜仲一起回来的。 老太太等人一收到信,就立刻吩咐孙妈妈和棠叶出去逮人。 其余的人则全部赶到了府邸前头,此刻他们就坐在府邸前方的大厅中,等着孙妈妈和棠叶将黎雀儿“拘押”入内。 至于跟随黎雀儿一道回来的杜仲及宁豫,他们没有被邀请入府。可是黎康生也没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那些来往不绝的衙役与官兵当中,有几个是他特意派出去的,为的就是盯着杜仲及宁豫的动向,免得他们会不声不响地溜走。 杜仲明显已经察觉到在身边走走停停的衙役们有古怪。他还用笑眼向宁豫示意,着其去看从旁经过衙役们。 宁豫并没有生气地亮出身份,再勒令衙役们全部退开。杜仲也丝毫不惊慌,大概是仗着有宁豫在一侧,后台足够硬吧。反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故意站在那里不动,似乎在等着被人抓紧衙门去。 可能是他们嚣张的气焰太炽,有好几个官兵看不惯,便走到他们跟前,命令他们好生去府衙大门前边呆着,别在路边挡路。 杜仲明知官兵们的用意,却还故意问道:“若嫌我们挡路,那我们走开便是,为何一定要去大门那边罚站。莫不是挡路也成了一种罪过,须得受罚不可?” 他言语间嬉笑不断,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 此举不但惹恼了那些官兵们,连衙役们也颇觉得不爽,跟着走过来,开始用他们身上佩戴的大刀,威胁杜仲及宁豫赶紧照办,否则就要将他二人押入大牢,治他们一个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 十几把明晃晃的大刀在眼前晃动,杜仲和宁豫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们像是笃定衙役们不敢对他们动手,脸上依然笑容满面。 衙役们深觉自己的颜面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其中一个性子稍烈一点的,当即把刀锋一横,就待把大刀架到杜仲的脖子上去。 可惜刀锋锋面尚未转过去,就被人捏住了刀身中间的部分。而这敢用徒手捏刀刃的人,并不是杜仲,也不是宁豫,而是一直跟在杜仲身边的宁卓元。 挥刀的那个衙役见宁卓元以徒手试刀而且安然无恙,不由得大惊。他急忙将刀柄往外抽,竟完全使不上力道。那柄大刀一动未动。即使他想后退,也没有办法。 其他的衙役们见状,纷纷举起各自手上握着的大刀,试图一齐朝宁卓元砍来。被调派前来帮忙的官兵们身上配备的武器不是大刀,而是打磨得雪亮的长矛。他们也抬起长矛,欲将宁卓元的头颈叉住。 十数把大刀和长矛同时杀过来,声势着实骇人。 被围在中间的宁卓元神情自若,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戳成一个簸箕。 杜仲与宁豫更加可恶,他们竟还笑笑地提醒衙役们和官兵们多使出几分力气。要不然的话,很可能会被甩到大路中间去,到时候可要跟他们三个人一样,背上一个挡路的罪名。 衙役和官兵们不理解这话是何意思。 等他们明白过来时,人已经仰面朝天地躺在路面上。过往的行人和车马被从天而降的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闪躲。人与车辆瞬间撞成一团,街道上顿时响起一片哀嚎。</div> 第56章 公事 府衙重地,本该是肃穆庄重的气氛。看1毛2线3中文网 此刻府衙前边的大路上却一片鬼哭狼嚎,人群与车马各自乱撞,将大路两旁的一连串摊位撞得满地狼藉。除了那些躺在地上歪歪叫的衙役与官兵以外,还有好几个行人受了不同程度的擦撞伤。 而起先被衙役及官兵们团团围在中间的宁卓元,不仅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竟连动也未动,依旧照刚才那个姿势站在路边。 还能够叫喊出声一两个衙役,挣扎着翻过身来,用快要被撞碎的手指着宁卓元,控诉他胆大包天居然刚跟官府作对。有种他就不要跑,否则一定会被打入大牢吃上好几年牢饭。 任凭他们喊得再大声,宁卓元半点不为所动。 倒是杜仲笑着对那些惨遭反击的衙役们道了几声抱歉,而后装模作样地教训起宁卓元来,指责他意思意思即可,不该出手这么重。 杜仲这话哪里是在教训宁卓元,分明就是在落井下石。 之前被摔得七零八落的衙役和官兵们,此刻又被杜仲一番奚落,直得鼻中吭哧作响。他们试图爬起来,再度将杜仲等人困住。 有幸免于难的路人已经跑进府尹官邸,将官邸内部当差的衙役们带了出来。 这些衙役们现在就站在府衙大门边盯着杜仲等人,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前抓人,也没有去向守城官兵求救。这是因为黎康生刚刚吩咐他们务必要不动声色地将杜仲请进府中去。当然更不能伤了他们。可惜黎康生不知道受伤的不是杜仲等人,而是他自己的属下。 黎康生也不知道跟黎雀儿一起回来的人,并不只是杜仲和宁卓元,还有宁豫。kanmaoxian.com所以他只让人把杜仲带进去。 杜仲没有反抗,跟着那些衙役们往府里走。 当然,宁豫及宁卓元跟在他身后。 衙役们想喝退宁豫与宁卓元,不许他们跟进来。只不过被他们摔在外边大路上的同僚们,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几个能爬起来。因此,没有人再敢上前阻拦他们。 就这样,杜仲他们三个人都进了府邸前方大厅。 黎康生初初乍见之下,未曾看清楚宁豫的面容,只当杜仲今天带了两个小医僮出门。待到杜仲等人即将走进厅门时,他再一细瞧,却见站在杜仲身边有一人的容貌极其眼熟。 他心中惊叫不好,急忙起身相迎。 而后,他竟在宁豫的跟前抱手作揖,尊了一声“王爷有礼”,又道:“微臣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未出门迎接,还望王爷见谅。” 黎康生不过区区一个府尹,与皇家之人的接触并不多。他之所以认得宁豫,完全是因着此次圣上派下来的钦差大臣毕大人。 毕大人在审理周嘉佑和黎敬生的案件时,曾经去找宁豫问过一些问题。大都是关于古玩珍品的问题,因为宁豫爱好风雅,这在诸位皇亲国戚里是出了名的。 黎康生作为毕大人的辅助者,也有幸跟着去了一趟慕亲王府,见了宁豫一面。他先前只是站在毕大人身边旁听,并没有和宁豫交谈过。现在打起招呼来,免不了一阵惶恐。 “黎大人不必拘礼。”宁豫挥手请黎康生起身,接着便指着站在他身边的杜仲,说道,“本王今日同杜仲师父一同前来,是为了黎敬生的事。” 黎康生不解宁豫为何会关心起黎敬生的案子。 不过他也不敢细问,连忙请宁豫上座,又赶忙吩咐下去,即刻命人将周嘉佑和黎敬生两个人带到大厅里来。 黎康生只请了身份尊贵的宁豫上座。 没想到杜仲竟也跟着在另一个主位上坐下。 府邸大厅里本就只有有一左一右两个主位,此时都被占了去。黎康生这个主人,反倒因着宁豫在场,连坐都不敢坐。 不多久,衙役就把黎敬生和周嘉佑带带了进来。 周嘉佑一连多日困在大牢当中,面容清减不少,比之以前更加干瘦,简直跟个火柴人一般。再加上他连日来未曾洗漱过,那模样真是不堪入目。黎敬生有黎康生作靠山,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照顾,他的境况比周嘉佑稍微要好一点。 但是黎敬生和周嘉佑都不认识宁豫。 他们以为黎康生命人将他们带过来,是为了再次审问。又因为此处是府邸大厅,并不是在衙门公堂之上,再加上他们和黎康生有亲戚关系。他们便没有跪地行礼,都只是站着。 其实他们略微想一下就应该会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的案子已经全权交由钦差大臣毕大人审理,黎康生再没有审讯权。如今毕大人不在,而黎康生却将他们传了出来,明显事情有异。更何况,黎康生这个府尹大人现在站在一边,主位上坐着的人竟是杜仲和另一个年轻人,这显然不对劲。 果然,黎康生要他们俩在厅前跪下听讯。 他们虽觉得奇怪,倒也没有多问。 黎康生便又快步走到了宁豫面前,向其请示:“王爷,左边这个续须的就是黎敬生,右边那个则是周嘉佑。不知王爷有何指示?” 黎敬生和周嘉佑这才知道,原来此次传他们过来的人并不是黎康生,而是一个王爷。就不知是当朝哪位王爷,传召他们又是为何哪一桩。 宁豫没有发话,目光落在黎敬生身上。 在场之人,除开杜仲,都忐忑不安。 过了片刻,宁豫终于开了口,可他开口所说的内容却更令黎家兄弟紧张。 只听得他这般问:“黎大人可是黎敬生的兄长?” 黎康生不明白宁豫这样问的目的何在。他侧过脸去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黎敬生,兄弟俩个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眼中都是惊疑。 未免宁豫多心,黎康生点头直言,不敢隐瞒。宁豫也没有再追问,只要黎康生派人去毕大人府上带个话,让毕大人也过来一起商议。 黎康生原先还祈祷着宁豫前来只是要问黎康生一些有关于古玩珍器收藏的问题。可他却还要请毕大人过来,那肯定不是私事,而是公事。就不知这事对黎敬生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不出一盏茶时间,毕大人就赶了过来。发现杜仲和宁豫二人齐坐在上,毕大人不由得错愕。他没有理会黎康生的见礼,迅速走到主位前。 刚要行礼,宁豫却阻止了他。</div> 第57章 释放 毕大人毕光喜身为当朝从二品的太子少师,兼在资政院任职。看。毛线、中文网他日常行走在荆越国的太子宁殷跟前,身份不同一般,是皇家和各大官员都希望可以拉拢的人。 黎康生的官职、阶品和人脉,在毕光喜面前不堪一比。 不过宁豫是圣上亲封的慕亲王,虽然年纪不大,在朝任职的资历也稍嫌浅薄。虽然毕光喜是为官多年的老臣,而且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可宁豫他毕竟是封有王位的皇子,地位自然要比毕光喜高出一截。而今毕光喜上前朝宁豫行礼,也是理所应当。 宁豫却阻拦毕光喜,不让他行礼,直接请他在一旁入座。 莫说毕光喜心中讶异,便连在边上看着的黎康生和黎敬生等人,都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但他们不敢将心里的讶异表现出来,各自垂下目光,低头盯着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脑海里倒不禁在暗暗猜测,是不是宁豫即将要和毕光喜商议的事情,是有求于毕光喜的。所以他才会这般谦让有礼。 而宁豫先前已经讲过,他此次前来是为黎敬生的事。 那么,指不定是杜仲跟宁豫谈论过什么,使得他现在过来,就是打算帮着黎敬生去跟毕光喜求一个人情。就是不知杜仲是如何认得宁豫,又是如何说服宁豫出面,特间跑过来替黎敬生求情的。 这般想着,黎康生不免心生欢喜,认为此事应当对黎敬生有利。 黎敬生和周嘉佑还不清楚杜仲和宁豫的交情,也不知道宁豫过来的目的。看.毛.线.中.文.网因此,他们俩仅是认为宁豫等得不太耐烦了,故此免去繁文缛节,以便尽快进入正题。若是他们知道宁豫这次过来是为了帮忙说情,肯定会受宠若惊,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受到宁豫如此礼遇的毕光喜,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虽觉事情有异,但并未出言问明,也没有执意礼让,而是顺着宁豫的话头,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在将要坐下之前,他还偷瞄了主位那边一眼,像是在用眼神同宁豫请示,他是否真的可以入座。 宁豫朝毕光喜笑了笑,待其坐下后,又看着下方跪着的黎敬生,向在场的所有人公布出一个极其惊人的消息。“是杜仲师父和本王命令黎敬生故意去替周嘉佑鉴定货物,借此了解那批货物是否真是袁大人家中所有。所以黎敬生并非是劫匪的同党,也不是企图转卖赃物的人。毕大人不必浪费时间审理他的案件,将之放回家中去吧。” 之前杜仲和宁豫商量时,明明说的是让宁豫替黎敬生伪造身份。此刻宁豫非要将杜仲也拖进来,看来是不愿意让杜仲置身事外,定要他也进来插一脚。 杜仲明白宁豫的意思,微微转过脸去笑睨他一眼。 宁豫没有否认自己的做法另有含义,也回了杜仲一个笑容。 就坐在他们俩右手边的毕光喜,将他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看得清楚。他没有开口询问杜仲是何许人也,也没有质疑宁豫所言是否属实。他竟然当场下了命令,让黎康生赶紧放人,还交待黎康生必须出布榜文向百姓们公布黎敬生的真实身份,免得黎敬生出狱以后会被人非议。 这件案子已经引起了圣上的注意,按道理来讲,一切刑拘、审讯和判处的过程及结果,都必须向圣上禀明。然而毕光喜却答得这么爽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说放人就放人,真是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恪守行则的黎康生一时怔住,不敢真的立马放了黎敬生。 为免事情出什么差错,黎康生快步走到毕光喜身旁,悄声再问了他几遍,向他确认他方才所言是认真思量后的决定,而不是碍着宁豫慕亲王的身份,胡乱下的命令。 “本官岂会随意下令。”毕光喜瞪了黎康生一记,而后看向宁豫那边,“你没听王爷说么,黎敬生是受杜仲师父和王爷的命令,帮忙去查出那伙劫匪所在的。既然王爷已经这么说了,那么黎敬生就是我们官府的人。你还犹豫什么,赶紧放人!” “是是是,下官这就叫人放了黎敬生。” 黎康生不敢再多问,他官微言轻,多说话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黎敬生是他的兄弟。现在有人主动出面要替自家兄弟脱罪,他高兴都来不及,又何必再磨磨蹭蹭地去给自己兄弟添麻烦。 他马上喊来两名衙役,将黎敬生带出衙门。 衙役们很快就把黎敬生带了出去,还将他先前入狱时随身携带的衣物交还给他,甚至还为他备齐了车马,恨不能再插上一双翅膀,尽快将其送回家去。 黎敬生仍处在云里雾里,不晓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回黎府去,而是走到府邸后边的慈安堂,先去跟黎家老太太请安。待老太太他们安了心,黎康生送走宁豫和毕光喜以后,他再去前面问一问黎康生,自己为何会被突然释放。 慈安堂里,老太太还在教训第二次偷跑出门的黎雀儿。 她老人家的心情是史无前例地糟糕,头一次对黎雀儿大声呵斥,并且要求她跪下来认错。不管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在旁边怎么劝都没有用。非得要黎雀儿在堂前罚跪,只差没拿出家法伺候。 黎敬生进去见着受罚的女儿,不由得愣住,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侧对着黎雀儿端坐在一边生闷气的老太太,起先不知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将黎雀儿扶了起来。回头一看,竟见黎敬生脱去囚服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误将进来送口信的小厮看成了黎敬生。 还是黎雀儿先出声喊了一声“爹爹”,她老人家才知黎敬生是真的被放了出来。 “老三,你没事了?”她连忙站起身,竟不需要婢女们的搀扶,急忙走到黎敬生面前好生打量了他一番。发觉他只是脸上有些脏污,不免放松地笑了,又问:“老大他查明你没有罪,终于愿意放你回家了?” 黎敬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说是慕亲王宁豫前来相助。是宁豫说服了毕光喜毕大人。当场放人的命令是毕大人亲口下的,跟他大哥黎康生并无半点关系。 老太太万分欣喜,急问黎敬生何时结识了慕亲王这等贵人。</div> 第58章 灵犀 黎敬生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往常做生意都是凭诚信和质量。kanmaoxian.com与人结交攀援的那一套,他不太懂。认识的人也大都是有生意往来的普通商人,并不认得任何官场当中的贵人,更别去结识什么皇亲国戚。 他哪里知道慕亲王宁豫为何要跑过来替他说情,还让毕光喜将他当场释放。 而且,据宁豫所言,他是奉命去替周嘉佑鉴定货物以便引出潜逃的劫匪。但是他根本没有受过谁的命令。他会去替周嘉佑鉴定货物,纯粹是周嘉佑过来求他帮忙转卖货物,而他迫于亲戚情面,所以不得不为之。 宁豫会什么要跟毕光喜那样说,黎敬生完全无法理解。 可是他没有把这事同黎家老太太等人讲,以免她们不能够彻底放心。 当老太太问他怎样认得宁豫这种贵人时,他只是点头笑笑,没有细说。 好在老太太等人高兴黎敬生安然出狱,其他的事情,她们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只赶紧吩咐下人去备上好菜好酒,好给黎敬生祛祛晦气。连带着之前还在受罚的黎雀儿,也因着老太太心里高兴,免去了惩罚。 黎雀儿还待与老太太商议搬回黎府的事情,一个小丫环却突然跑了进来。 小丫环神色仓皇,看起来很惊慌的样子。她一跑进来就大声向佟金雪禀告,她叫嚷的声音太大,口齿又有些不伶俐。众人细听了片刻,终于听清楚原来是周节妇又跑了过来,现在就在府衙侧门那儿。看‘毛.线、中.文、网 守门的衙役因着佟金雪有令,不得让周节妇这等不相干的人随意闯入,所以暂且将周节妇拖住了,另托了一个经过的小丫环进来通知佟金雪,看看是不是要把周节妇放进来,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她回家去。 依着佟金雪心里的想法,自然是尽快将周节妇打发走便是。 但是现在黎敬生就站在一边,而且还听到了小丫环报信的内容。老太太因为黎敬生出狱的事情又十分开心。她这会儿也不好下令将周节妇赶出去,便讪笑着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要小丫环赶快去把周节妇请进来,又道:“今儿个合该是要出喜事!三叔前脚刚被放出来,三弟妹这就赶过来了,真是夫妻情深,心有灵犀呀!” 黎敬生没有搭话,脸上也没有其他表情。 老太太倒一直笑得开怀,连声唤黎敬生等人入座,大家伙儿先一起用些茶点,等黎康生那边送走贵客以后,再一起去前面用晚膳。众人不敢有异议,都入席坐好。 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是几个女人走了进来。 大家扭头往外一瞧,果然便见小丫环们领着周节妇和红衣进了慈安堂的大门。 红衣和小丫环们在外等候,只有周节妇一个人快步走进了门。 她起先并没有发现黎敬生也坐在席上,只当是老太太在和众女眷们吃茶点。人已经走到桌边了,都不知去和黎敬生打招呼,直扑到老太太身边,请老太太赏她一个脸面儿,让她也搬到府尹官邸当中来小住一段时间。等周嘉佑和黎敬生的案子一了,她就立马搬回黎府去。 老太太被她的话逗笑了,忍不住摇头,指着坐在一边的黎敬生,告诉她说:“你不要慌,老三已经没事了。你留在这儿和我们一起用过晚膳,再和老三回家去吧。” 周节妇忙转头看向黎敬生,脸上顿时青青白白,似尴尬又似震惊。 过了一小会儿,待心里的情绪平静下来后,她立刻又抓着黎敬生的衣袖向其探询周嘉佑的判处结果。她本以为周嘉佑也一起被放出来了,最多那批货物被官府没收了没办法再转卖赚钱。没想到黎敬生却说周嘉佑仍然关押在审,并没有被释放。 她一时惊诧,担心周嘉佑的案子不如黎敬生的案子这般容易解决。 若是周嘉佑没办法放出来,一直都得被关在大牢里,那么周嘉佑家里的妻儿可该怎么办。而且周嘉佑时常会送她一些礼物和钱财,相当于时常在接济她。周嘉佑如果真的出了事,对她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她便求黎敬生去前面衙门里向黎康生靠个情,求黎康生从轻发落。只要周嘉佑人能平安回来即可,货物能不能拿回来都没有关系。这会这样求黎敬生,是因为她觉得黎敬生能够这么快就被放出来,是黎康生在后面有意推动的结果。假若黎敬生出面去和黎康生求情,周嘉佑应该也很快就能被放出来。 哪知黎敬生竟然拒绝了她的请求,还说这事黎康生也没办法作主。 她感觉黎敬生有意推托,心下有些气恼,“那相公你怎么会被放出来?” 黎敬生此前已经和老太太等人讲过这事的理由了,现在也没有心情再和周节妇讲一遍,他就沉默着喝茶吃糕点,没有继续跟周节妇谈下去。 一旁的佟金雪很替自家的相公着想。她担心周节妇心有不甘,会跑到外面四处去和别人说黎康生徇私枉法,救了自己兄弟却将其他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就将黎敬生刚刚讲的有关于宁豫和毕光喜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周节妇,顺便打消她试图去请黎康生帮忙脱罪的念头。 周节妇听完佟金雪的解释,也和其余人的想法一样,诧异黎敬生为何会和皇家国戚相识,甚至还可以请动他们前来替自己脱罪免刑。她又是惊讶又是惊喜,以自己有个认识皇家之人的相公为荣。 她私以为既然黎敬生和慕亲王宁豫以及钦差大臣毕光喜有交情,那么再请他们帮一个小忙,把周嘉佑入出来应当也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是以,她不再求着黎敬生去黎康生面前求情,而是求黎敬生去和宁豫商量把周嘉佑也给放了。要是能顺道把周嘉佑被没收的那批货物也给放出来,那就最好不过。 黎敬生原本不想提宁豫和毕光喜的事。 此时被周节妇缠不过,他不得不跟她们所有人讲清楚,他并不认识宁豫,也不并认识毕光喜。至于宁豫和毕光喜为何要主动过来帮他脱罪,他也弄不明白。 周节妇只当他不愿意再去替周嘉佑求情,表情霎时变得很不好看。 唯一知道事情内情的黎雀儿,却在一旁以茶掩面,悄悄偷笑。</div> 第59章 抠门 黎雀儿也没有料到杜仲的脸面居然这般大,不仅可以请得动宁豫,还可以说得服毕光喜,使得黎敬生能够被当场释放。wap.kanmaoxian.com她觉得自己私自跑出去找杜仲帮忙的举动非常正确,忍不住掩面偷笑,精致的茶盏将她的下颌遮挡住。 她以为除了站在她身后两侧的孙妈妈和棠叶以外,没有人会发现她现在的笑容。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坐在她对面的周节妇竟也看到了她在笑。 周节妇为自家大哥周嘉佑担心,又因为黎敬生不愿意出面替周嘉佑说情,心里正恼火得很。一见黎雀儿此时还笑出声来,顿时便认为黎雀儿落井下石,这是在有意嘲笑她。 黎敬生不愿意帮忙,黎雀儿有意嘲笑,而黎家老太太等人就坐在一旁看好戏。 坐在这张桌子旁边的人,这么多,却没有一个站在自己这一边。 周节妇心里越想越气愤,在她的眼中,黎敬生和黎雀儿他们的脸孔全部变成了一张张令人生畏的怪物。而且那些面容狰狞的怪物还在望着她笑,像要将她吃掉一般。 她又怒又怕,顿时拍案而起,转身往前面衙门走,一边走还一边放话要去击鼓鸣冤。若是黎康生不将周嘉佑也给放出来,就别怪她状告黎康生办事不公。她这话当然只是故作威胁的气话。以她的身份和立场,她自然不敢去告黎康生。显然她这就是在借机撒气,想激黎敬生出面帮忙。 哪知黎敬生一点反应都没有,由着她乱喊乱叫。 倒是佟金雪反应很大,直接跳起来指责周节妇昏了头了,连自家人也要去告。还骂周节妇不讲道理,黎敬生的事明明是由宁豫和毕光喜出面解决的,周节妇不感激也罢,居然还出言要挟。她本就看不惯周节妇,此时便起哄,要黎敬生马上将周节妇休弃,与周家人断了关系。 但是,如果黎敬生这个时候突然休了周节妇,只会给人留下更多话柄。 不知道黎敬生心里明不明白这个道理,反正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示。 黎家老太太虽然是这个屋里年纪最大的,不过她老人家的脑子依然灵光得很。她很清楚,现在黎敬生若是休了周节妇,外头的人一定会唾骂他见风使舵,一有危险就只知道自保,连自己的妻子也可以随意抛弃。 而佟金雪会这么给黎敬生提建议,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她根本没有考虑得十分周全。要是她再多思忖一些,就会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周家人划清关系,对于黎康生的声名来讲,也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老太太不好明着去提点黎敬生,也不好明着去责怪佟金雪考虑不周,便笑着打圆场。她要如秀将周节妇拉回到桌边来,还要周节妇坐在自己身边,和其细细理顺黎敬生被放出来一事,跟黎康生关系并不大。一切都是宁豫和毕光喜说了算,黎康生并没有决定权。周节妇以这事来向黎敬生撒娇,实在是有些荒唐。 “相公既与慕亲王相识,便再去替大哥求个情又何妨?”周节妇却道。 黎敬生已经讲过他不认识宁豫,也不认识毕光喜,偏偏周节妇不信。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怪黎敬生表面上撇清与宁豫和毕光喜之间的关第,实则是有心要看周嘉佑落难,懒得替周家人去和官府的人周旋。 解释得这么多都没有用,黎敬生心里有些厌烦了,就没有再继续解释。 周节妇闹腾不止,非要黎敬生表明态度,最好现在就跑到前面去和黎康生谈周嘉佑的事,要不然就直接给她一纸休书便罢。她笃定黎敬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休妻。要是黎敬生真的提了,她也有后着。 她嫁进黎府已经快大半年了,还没有收服黎敬生的心,黎府的事她也没有任何话语权。而周嘉佑是她的亲生手足,长年以来都对她有所帮助。她心里清楚得很,比起黎敬生,周嘉佑对她更有用。 总而言之,周嘉佑是她的后盾,绝不能倒。 她宁愿与黎敬生撕破脸面,把周嘉佑救出来。大不到就是被黎敬生休弃,过回以前的日子。她的姿色还在,有周嘉佑在旁帮忙,即便她被休回了家,她也可以再找下一家。而若是没有周嘉佑的帮忙,她在黎府的地位只会比现在更低,更不可能当上黎府的当家主母。两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老太太劝了她好一会儿,也没令她冷静下来。 因为憋不住笑意而无故惹起事端的黎雀儿,这时终于忍不住把黎敬生被当场释放的真正原因抖了出来。她明确表示,宁豫和毕光喜之所以会到府尹官邸里来谈黎敬生的案子,完全是因为杜仲的面子,是杜仲先和宁豫商量好了,才会有现在这结果。周节妇若是要找人求情,倒不如去找杜仲。 众人大惊,莫不讶异杜仲的情面竟有这么大。 周节妇将黎雀儿的话记在心里,暗自盘算自己压箱底的银两还有多少两,够不够去跟杜仲买个人情。她大致估算了一下,得知手头上的所有财物全部加起来还不足二百两,就悄悄靠到黎敬生身旁,要黎敬生拨一千两给她去送给杜仲当人情礼。 一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但黎敬生并非拿不出来。 只是他没有理会周节妇的话,不仅没有答应她会拨银两给她,而且也个眼神也没有甩给她,只当她刚刚在他耳边讲的话是无意间吹过的风,完全不放在心上。 周节妇气极了,竟开口去问老太太要钱。 老太太和坐在一旁的佟金雪都愣了,她们不是惊愣于周节妇开口问钱,毕竟要去送人情礼,自然需要大把的银子。她们惊愣的是,对于周节妇问钱的这个请求,黎敬生竟然无动于衷。先前他非要娶人家进门,这么现下倒是这般抠门。 现在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有用,老太太便叹了口气,吩咐如秀去后面屋里拿银票。 尽管儿女们都家境富裕,每月孝敬给老太太的东西都不少。但是老太太身边积余的银两并不多。一是因为她赏赐下人向来大方,二是因为她喜欢给家里的晚辈们买东买西的。这样一来,自然积攒不了多少银子。 周节妇一问一千两,真要是给了,老太太可会变得两手空空。 黎敬生不愿老太太破费,最后还是答应会拨银子给周节妇。</div> 第60章 下套 周节妇虽然要要到了钱,可是她这么一闹,整个气氛都僵得不行。看‘毛.线、中.文、网 晚膳自然是没办法在一起吃了,她便带着红衣,两个人先回了黎府。 黎敬生和黎雀儿父女俩依然留在慈安堂里,等着黎康生送走前头大厅里的那三位贵客以后,再一起用晚膳。黎雀儿趁机跟老太太商议,既然她爹爹的事情已了,不如让她搬回黎府宿溪院里去居住,省得再在这儿叨扰。 其实黎雀儿想尽快搬出府尹官邸回到宿溪院里去住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她先前已经和杜仲谈好了,要拼东凑西地付他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用以当作他此次带她去慕亲王府向宁豫求人情的费用。 若是她继续留在府尹官邸里,她就没有办法去典当衣物和首饰,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去还债。而且住在这里,老太太和佟金雪两个人天天要她做女红读各种烈女传,她连小人书都看不了,实在是很不痛快。 她要尽快回家去,最好今天晚上就动身。 哪知道老太太死活都不同意,非逮着黎雀儿先前两次偷偷跑出家门去杜仲的事情不放,又以黎雀儿至今也没有绣出一个像样的花样子为由,命令她必须再在府尹官邸里住一段时间。等她会绣花样子了,而周嘉佑的事情也一并了结的时候,再回宿溪院去也不迟。 黎雀儿心里着急,便请黎敬生去和老太太讲讲道理。 黎敬生非但不帮着黎雀儿,一听老太太提及黎雀儿两次私自跑出家,竟发了一顿脾气。看。毛线、中文网这之后,他居然就帮着老太太说话,强烈要求黎雀儿必须呆在府尹官邸里,跟黎康生的儿女们一起好好听老太太的训导。 自知暂时没有办法脱身的黎雀儿只得闭上嘴巴安静地吃着茶点。 老太太见她乖乖听话了,很是高兴。 恰巧前面有人来传话说黎康生已经将贵客送走,一家人可以开始用晚膳了。大家便都起身往前面大厅里走,行动间个个喜笑颜开,好不热闹。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周节妇和红衣并没有马上回黎府里去。她们俩个就躲在府衙侧门那当头,眼看着黎康生送了杜仲及宁豫和毕光喜三个人出府,而黎家人则其乐融融地一起进了正厅里去用膳。 周节妇暗恨在心,等周嘉佑被押回大牢以后,她和红衣就立马赶了过去。 本来周嘉佑的案子在交由钦差大人毕光喜全权审理之后,周节妇就不能随时再来大牢里看望。但是今天宁豫过来提审了周嘉佑,再加上黎敬生被当场释放,衙役们误以为离周嘉佑出狱的日子也不远了,便放了周节妇和红衣进去。 然而周节妇这次进去并不是为了探望周嘉佑,她和红衣一没有带吃食,二没有带衣物,两手空空地就走到了周嘉佑被看押的牢房里。周嘉佑还在不解,不明白周节妇为何不顺便带些吃的用的给他。 就听得周节妇笑着请在旁看守的衙役们先避让一下。 衙役们敬着她的身份,装作去别处查看的样子避开了来。 周节妇要红衣在牢房外面望风,自己赶忙跑进去和周嘉佑商量起来。她蹲在周嘉佑身旁小声讲了一大堆话。周嘉佑起先只是听着,越听到后边,他眼里的震惊越来越浓烈,似是不敢相信周节妇竟然会和他讨论这些问题似地。 “妹子,你真要我将妹夫给拖下水?”周嘉佑不敢确定地重问了好几遍。 原来周节妇竟是要周嘉佑在下次开堂公审的时候,向大家说明黎敬生跟他是一伙儿的。关于那批货物的来源及过往,黎敬生也一清二楚。黎敬生帮忙鉴定并提供铺面上架货物,就是为了销赃拿钱。至于黎敬生为何会被无罪释放,暂且不要多说。 她相信,只要周嘉佑将黎敬生认作合伙人,其他的事情,人们自有定论。 很显然,她这是在给自家相公下套子,而且几乎是要整死他那般不顾昔日情分。 周嘉佑不懂出了什么变故,为何周节妇会突然这样做。他以为周节妇想出了很厉害的高招,既可以让黎敬生再次脱罪,又可以将他也给救出来。没想到周节妇的意思竟然就只是要把黎敬生拉下水,根本没考虑过黎敬生被拉下水以后要怎么再次脱罪。 他把事情的严重性和周节妇细细讲过,劝她再慎重考虑一下,“听外头那些衙役们讨论,你大哥我这罪名可不轻。死刑若是构不着,最起码也得落一个边境流放。连带着妹夫也可能会被流放,你当真要我这么做?” “哼,他们黎家人不顾我们周家人的生死,我们又何必念着他们。” 周节妇主意已决,再三嘱咐周嘉佑一定要按照她刚刚所说的去做。 过后,她就当作中途未曾去过大牢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带着红衣回到了黎府。 黎敬生和黎雀儿还在府尹官邸没有回来,只有文叔一个人在府里管事。文叔已经接到消息称黎敬生被无罪释放了,他命人将府里上下各处都仔细打扫了一遍。府里亮堂整洁,人人都面带喜色,只等着黎敬生这个主人回来。 先回到家里的周节妇不动声色地和文叔打招呼。 她的儿子全俞华这几天一直都努力跟在文叔后面,企图学着处理黎府当中的大小事务。可是文叔总有办法撇开他。就像现在,文叔在前面指挥仆人们清扫院子,而全俞华则被文叔安排在大堂旁设的杂物房里整理各类物品。 周节妇将在杂物房里忙得焦头烂额的全俞华喊至身边,掏出手帕轻轻替他擦拭额角的汗珠,又问他今日都干了哪些事,学会了哪些东西。这些东西里面,又有哪些是对于在黎府中当家主事有用处的。 全俞华略带沮丧地摇摇头。 他今日就大堂和杂物房两头晃悠,除了整理物品之外,就是顺道讨好地给文叔端茶倒水,其余并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他先前还试过向文叔讨要一些账目来看看,文叔以他年纪尚轻,拒绝了他的提议。 周节妇将全俞华的抱怨听在耳里,嘴角露出一丝阴厉的狠笑。她拍了拍全俞华的肩膀,示意他脸上莫要带有不悦的情绪,而后拉着他走到兴秋阁,等着黎敬生回来。</div> 第61章 秘密 黎康生今日得以与当朝慕亲王宁豫以及太子少师毕光喜一番交谈,甚感荣幸。kanmaoxian.com再加上宁豫亲自出面替黎敬生脱罪,使得他当场释放,黎家人现今才能乐呵融融地聚在一起。他心里高兴得紧,便多留了黎敬生一小会儿。 待到黎敬生酒醒回家之际,夜色已经深沉,大概到了戌时左右。 文叔还没有去休息,他特意跑出来迎接黎敬生。 黎敬生在文叔的陪同下进了兴秋阁,本欲马上躺倒休息。 没想到周节妇也还没有回房去休息,她依然坐在桌边做着针线活儿。她的膝盖上摆放了好几件衣物,桌沿上也还有一些。这些衣物都是黎敬生的旧衣物,本打算丢弃不用的,谁知周节妇居然又翻了出来。 桌上点着一盏烛火,还用小火炉温着几碟小吃以及一壶醒酒茶。 显然周节妇料到了黎敬生一定会在府尹官邸里吃过酒再回家,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好替他养养肠胃。她一向都是这般体贴,而今天晚上更是如此,很有可能是她觉得自己今天下午跟黎敬生说话大声了些,担心他心里不痛快,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些东西,又守候至深夜,只为向他表示歉意。 黎敬生没有表态,让文叔自去休息后,就回房间睡下了,话都没跟周节妇说过。 周节妇捏紧手里的针线,暗自咬牙忍住心头的愤怒,而后走到床榻边上,准备宽衣一同入睡。她都已经这般示好了,黎敬生居然还故意翻过身去,用背脊对着她。看。毛线、中文网 她放下解松衣扣的双手,坐在床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按照她原本所作的计划,是打算用美人计温柔乡令黎敬生放下心中的芥蒂,再找个适当的时机,问他要他今天下午答应好要拨给她的一千两银子。 可是如今黎敬生一不搭理她,二不提及银子的事,她的计划完全无法施展。 她在床榻边枯坐了许久,最终也没有等到黎敬生转过身来,只好起身到桌旁吹熄灯火,到外面的小纱橱里去睡。但她并没有睡着,这一整个晚上的时间里,她都在捉摸该如何先从黎府里榨取一笔银子,免得她连黎敬生的人都留不住的时候,会两手空空地被赶出黎府。 早上她醒来时,黎敬生已经出去忙了。 被拘押在大牢里这么久,家里的事务没办法管,倒是有文叔帮忙处理;铺子里的事情虽然也有伙计们顾着,但那毕竟是对外的事情。万一有任何地方处理不得当,可是会得罪大主顾,会丢生意的。 因此,黎敬生连早饭都没来得吃,就去了聚宝斋照看生意。 聚宝斋里的伙计们非常称职,黎敬生这么久都没有去铺子里查看过,一切都还井井有条。原先的顾客们也都还会时常过来坐上一阵子。铺子里的客流量与从前相比并无两样,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冷清。 黎敬生很是欣慰,立即接过手,忙着盘点铺子时的货物,同时又和客人们闲聊。 不多时,一位经常光临而且又和黎敬生私交甚好的客人进了铺子里。这位客人衣着打扮都很富态,人却极其瘦削,面相看着不太富态,应当是有病在身。他还不知道黎敬生已经被无罪释放了,只是过来随意看看。 一进门来见着黎敬生也在里面,他马上迎过去,悄悄将其拉到铺子后头的小仓库边上。他先询问是黎敬生几时出得狱来的,接着又问黎康生有没有施以其他刑罚。拉拉杂杂地讲了一大通,看他面有豫色有口难开的模样,明显还没有谈到紧要处。 黎敬生便笑问他究竟要谈些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尽可直言。” 那位客人又低头细想了片刻,然后把脑袋伸出门帘之外,确定外边没有人经过,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他就凑到黎敬生跟前,悄声问道:“日前我在春风阁里问诊之时,见着令千金在那里排队领药方子。昨天她还穿着丫环的衣裳去找杜神医,他们俩还在内室里呆了很久时间。这事……你可曾知晓?” 黎家老太太已经将黎雀儿两次偷偷外出的事情,同黎敬生提过了。因此,黎敬生并不意外,也没有动气。他只是笑笑,回答说黎雀儿前去找杜仲是为了帮他脱罪,并非身体抱恙或是有其他什么事情。 身体不大好的客人见黎敬生知晓其事,也没有再多说。 两个人略聊了一小会儿,就谦让着往外走。 即将走出门帘时,那位客人又拉住黎敬生,语气晦涩地影射黎雀儿与杜仲二人之间的举止过于出格,完全不合符礼教。他还似是而非地表明,在春风阁里需要排列领取的药方子,寻常闺女根本就用不着。总之,他的话虽然讲得非常婉转,但话里的意思却像在指控黎雀儿一定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这秘密定然与妇道有关。 黎敬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大惊,只差没挥出一拳将他即刻赶出门去。 为了不得罪客户,也为了不惹得两人断交,黎敬生只好再次申明,黎雀儿去找杜仲仅仅是为了帮自己脱罪。至于她在春风阁里做了什么,或是领了什么药方子,应该都只是为了讨好杜仲而已,并不值得谈论。 客人也担心引起嫌隙,便言尽于此,轻笑着往外走。 黎敬生表面上很镇定地送了客人出门,回去以后却直奔府尹官邸,打算找黎雀儿详谈此事;并且拜托老太太再将黎雀儿看得更加严紧一点,免得她还会胡乱跑出去。 哪里想到,他刚走到府尹官邸的大门边上,就被几个衙役团团围住。 衙役们虽然都是一脸无奈,但他们手里拿着的大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黎敬生一脸怔懵地愣在原地,被衙役们簇拥着带到了公堂之上。他真是有些不明白,昨天他不是被无罪释放了么,怎么现在又把他给抓了起来。 难道慕亲王宁豫或是毕光喜突然反悔了? 但他们可不像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啊! 公堂之上,周嘉佑赫然跪倒在地,堂上端坐着毕大人毕光喜。黎康生和主簿师父都坐在一侧,而另一边竟坐着慕亲王宁豫。宁豫的身边还坐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杜神医杜仲。</div> 第62章 重判 黎敬生被押着跪倒在周嘉佑旁边。 他看到周嘉佑眼里有些异样的情绪,只是不懂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他赶紧看向坐在堂前一侧的黎康生,希望能从他大哥那里得出一些提示。然而黎康生的眼睛一直瞅着公案,没有看向他,大有一股特意回避的味道。 端坐在堂前公案后头的毕光喜神色稍显不悦,似乎正在被锁事烦扰一般地瞪着周嘉佑。而坐在堂前另一侧的宁豫和杜仲,倒是面带微笑神色轻松,与黎康生及毕光喜的烦闷相比,竟是两番模样。 此前黎敬生被带到公堂之上审讯时,黎家老太太都会带着黎雀儿和佟金雪她们躲在公堂后边的小侧门那儿偷听。毕大人被圣上委派下来负责此事以后,她们略微收敛了一些,不敢再躲在公堂后边。只等黎康生下了堂,再去向他询问案件的进展。 是以,老太太和黎雀儿等人还不知道黎敬生又被抓了起来。 坐在慈安堂西边厢房里面的黎雀儿,还在苦恼着哪个花样子最简单最好绣出一个架子来。她坐在桌边,用手在眼前的锦盒里拨来拨去,把满盒子装着的用竹篾和蚕丝做成的花样胚子翻得乱糟糟的,只希望从中挑出一个最易绣成的来。 她身边只有棠叶在守着,棠叶也厌烦了花样子的事情,竟坐在一边打瞌睡。 而一向都跟在黎雀儿身边的孙妈妈,却没有在西边厢房里。她此刻正在慈安堂的正房那里,和老太太以及佟金雪等人闲聊。所聊的事情不外乎各家各府的小道消息,还有每家府上的小姐定亲与出阁的情况。 席间一片欢声笑语,看得出来她们谈论的事情很有趣。看1毛2线3中文网 突然,一个小丫环跌跌撞撞地从外边跑了过来。 跟在佟金雪身后的水柳眼皮子尖利,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小丫环。 见小丫环神情慌张,好似有事发生的模样,她立马走出门去将那个小丫环拦在门外。而后,她把小丫环拉到屋檐下方,告诉她屋里的主子们刚谈得兴起。如果没有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情,就不要进去打扰她们。 小丫环也害怕主子们怪罪,便踮起脚跟附在水柳耳边,把黎敬生又被抓了起来此时就在堂上受审的变故,全部和她讲了一下。 水柳有些怀疑地瞪着小丫环,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明明昨天黎敬生就被无罪释放了,怎么可能今天刚转背就又被抓了起来。莫不是这小丫环年纪小不记事,不小心看岔了眼吧。她要小丫环再仔细想一想,被抓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黎敬生。 小丫环连连点头,非常肯定地确认那人就是黎敬生。 接着,她又说出一个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消息,原来黎敬生再次被抓是因为周嘉佑在今日受审之时,居然出言指认黎敬生是他的合伙人。周嘉佑的证词还不止是在指控黎敬生是一个希图转卖赃物的合伙人,有几句话甚至是在暗示黎敬生就是令彭大人一家人遇害的劫匪之一。 “什么?竟有这种事?”水柳忍不住轻叫出声,“舅老爷真这么说了?” 小丫环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地,“是师爷偷偷让随堂的衙役出来和我们说的,一点都不作假,确是真的。舅老爷一心要将三老爷拖下水,奴婢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就特意跑过来告知老太太。” 水柳和小丫环的谈话声已经拉高了许多,屋里的人都听到了一些声音。 老太太便叫如秀出来看看情况,如秀走出来的时候,恰好是小丫环讲述周嘉佑作证指认黎敬生的时候。她心里惊慌,倒抽了一口气凉气。 屋里的人见如秀这般慌张,都有些不安。 孙妈妈当即冲出来,她将如秀推到一边,走到水柳和小丫环跟前,细细盘问她们俩刚刚在谈论什么,为何会惹得如秀惊慌至此。水柳小小丫环不敢隐瞒,就拉着孙妈妈走进屋里,将周嘉佑拖黎敬生下水的事情讲了出来。 老太太惊讶地站起身来,掀开盖在膝盖上的毛毡,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佟金雪也跟着起身,和如秀两个人扶着老太太一道往前面衙门去。孙妈妈和水柳都跟在后面。她们走得很急,脚步声呯呯作响。在经过西边厢房时,惊扰了坐在里面细看花样子的黎雀儿。 黎雀儿顿时跑出门,在她跑出来的时候,还顺便拍了棠叶一记。 打瞌睡的棠叶即刻清醒,跟着她一起跑到了慈安堂外面。 她们追上了孙妈妈和水柳,一问竟知黎敬生又被抓了起来。 黎雀儿话都还没有听完,就兀自生气,以为是杜仲说话不算数,或者是他又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惹怒了慕亲王宁豫,这才使得宁豫反悔替黎敬生作假身份。没有假身份作保,毕光喜当然又会把黎敬生给抓起来。 当水柳点明不是宁豫反悔,而是周嘉佑有意拖人下水时,她不由得呆住。 周嘉佑先前和戴鸡冠帽的彭掌柜对质时,极力替黎敬生着想,丝毫不愿意黎敬生和案子扯上任何关系。照他先前的言行来看,他明显是站在黎敬生那一边,事事为黎敬生考量的。而今天他突然改口,绝对另有原因。 黎雀儿想到了昨天下午周节妇朝黎敬生撒气时所说的话。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事肯定是周节妇在其中作梗。她一时很是生气,暗暗责怪周节妇不识大体,居然连这种事情也敢较真。 不过黎雀儿倒并不怎么担心,反正有宁豫帮忙。 一个牢犯的话,说得再怎么真切,自然也比不上一个王爷的话的话确实没什么用,一切以宁豫的话为准。 毕光喜之所以将宁豫和杜仲请来听审,又派人再次把黎敬生抓了起来,只是为了补一个开堂听审的过程。免得再有人以私下释放有失正规的理由,质疑判处结果。 现在好多老百姓都聚在衙门外面,大家都能听个清楚。 黎敬生再次被判当场无罪释放,而且这次是由毕光喜亲口承认黎敬生是官府特派的辅助办案人员。因着此前案件审理过程中,黎敬生并没有开口辨认过任何事。所以毕光喜这么说,倒也可以令人信服。 唯一不服的人就是周嘉佑。</div> 第63章 交易 周嘉佑不服并不会让人怀疑官府处事不公,毕竟这是毕光喜亲自审理的结果。看‘毛.线、中.文、网 他的不服只会让人嘲笑黎敬生实在太傻,不仅摊上一个梅开二度的夫人,还摊上一个不会说话只会拉人下水的舅老爷。 在衙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捧腹大笑,没有一个人发现周嘉佑眼里的苦衷。 其实周嘉佑又何曾想过要将黎敬生拉下水。且不说他之前的证词已经证明了黎敬生跟此事无关,宁豫替黎敬生向毕光喜和黎康生说话的时候,他就跪在一旁。宁豫的身份和语气他都摸得很清楚,自然知道这事不可能会翻盘。 偏偏周节妇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他这样推翻证词。现在除了被人耻笑以外,黎敬生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反倒是他,不仅得罪了黎敬生和黎康生,也得罪了宁豫和毕光喜。看样子他的案子一定会被判得很重,搞不好真会人头落地。 依然跪在公堂上的周嘉佑脸愁得就跟条苦瓜似的。 匆匆赶过来的老太太和黎雀儿等人,听见毕光喜重新做出的审判以后,都惊喜交加,一边感激毕光喜的审理,一边讶异周嘉佑的举动。她们站在公堂后边的小侧门那儿,等着毕光喜宣布退堂,免得案件再被推翻。 不一会儿,毕光喜就退了堂,和宁豫一起出了衙门。 杜仲竟没有和他们一道走出去,他仍旧坐在原处,笑眼看着周嘉佑再度被打入大牢,而黎康生则亲自走下堂去将跪在地上的黎敬生扶了起来。他的姿态极其随意,嘴角的笑容也很含蓄,旁人无法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黎敬生拉着黎康生走到杜仲的面前,向他道了谢,又请他务必留在府中同他们小酌一顿。从黎敬生的言辞中可以听出,他不只是想请杜仲小酌而已,应当还有其它事情要和他商量,搞不好是想送杜仲一份大礼以表达自己的谢意。 此时,老太太和黎雀儿等人也从后边走了出来。 老太太也上前几步,请杜仲留下来用完午膳再走。不仅如此,她老人家还特意要佟金雪安排人去请戏班子和舞怜过府,今晚上必须要大肆热闹一番,好好替黎敬生祛祛晦气。当然与此同时,也可以感谢一下杜仲。 请戏班子和舞怜的花费可不少。而且舞怜个个都姿色不俗,又能歌擅舞,万一黎康生看对了眼,那可不是什么好事。鉴于这种考量,若是在平时,佟金雪肯定不会同意老太太的决定。她宁愿多请几个厨子过来多做几道好菜,也不会请戏班子和舞怜。 然而,今天情况特殊。 杜仲可是慕亲王宁豫的朋友,若是能够与他交好,请几个舞怜过来热闹一下也未尝不可。于是佟金雪就叫水柳出去和管家说一声,让管家尽快把这事安排下去。 没想到黎敬生反倒不同意。他是最应该向杜仲道谢的人,现如今有人替他撑场面帮他好好道谢,他竟然还不愿意。 其余人都不明白他为何要反对,特别是佟金雪。 既然是老太太发的话,敢情这请戏班子和舞怜的费用是由黎康生来出。黎敬生不用耗费分毫便可以哄得杜仲开心,何乐而不为。不知道黎敬生心里想法的佟金雪,自然很不高兴。她悄悄瞪了黎敬生一眼,责怪他不识好人心。 站在边上的黎雀儿将旁人的反应都看在心里。她没有出言指明佟金雪刚刚瞪了她爹爹一眼,也没有帮着她爹爹打圆场。她直接指着杜仲,告诉大家杜仲在答应帮忙之前就已经和她说好了,要她付给他五千两。所以,杜仲只不过是在尽他应尽的责任。不必再向他道谢,也不用再花费银子哄他开心。 老太太等人得知杜仲竟背地里与黎雀儿达成交易,还开口要收五千两,都惊愕失声。他们看了看笑意满面的杜仲,见其神色自若,丝毫不觉得窘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论为好。 黎敬生刚好要找老太太谈黎雀儿私下去春风阁里找杜仲的事。 现在黎雀儿主动把这事抖了出来,他也不再含糊其词,便叫各位都先下了公堂,前去府邸后边的大厅里坐着详谈。不管是五千两的交易,还是请戏班子和舞怜,都可以好好商量,没有必要站在这里讨论。 众人没有异议,都转向府邸后边。 进入大厅坐好后,黎康生马上就问黎敬生可有带银两过来。如果黎敬生今天没有随身携带银票的话,那就请杜仲先宽限几天,等到五千两凑齐了,自然有人给他送到春风阁里去。 黎康生这话摆明了就是在替黎敬生拖时间。谁都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随身携带高达五千两以上的银票。尽管黎敬生继承了黎家老太爷的聚宝斋,每日生活无忧,但是要一次性拿出五千两,显然也不容易。 而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黎雀儿,居然随随便便就和杜仲定下了五千两的交易,倒真是个不知世事艰辛的小孩子。虽然她是为了让黎敬生少受些牢狱之苦,用意是极好的。不过黎敬生本就没有多大过错,只要毕光喜查明此事后,一定会安然回家。 这下无端端泼出去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大人们当然会很心疼。 只是黎雀儿已经跟杜仲约定好了,而且杜仲也说到做到真的请人提前将黎敬生从大牢里面放了出来。那么这笔银子一定是跑不了的。但是期限应该可以放松一些,不用赶在这几天就付清。 想他黎康生堂堂一个京城府尹,竟然也要帮着自家兄弟收买别人,他不禁汗颜。 杜仲并没有催促黎雀儿必须立马把银子付清,对于黎敬生拒绝请戏班子和舞怜过府来给他观赏一事,他也没有显现出任何不悦。他淡笑着坐在主位上喝茶,想看看黎敬生请众人到这边大厅里来,究竟是要谈什么。 黎敬生要谈得自然不只是银子的事,他要谈的是黎雀儿私自跑到春风阁的事。 可这事有些不好说出口,他便要棠叶先和黎雀儿回慈安去等消息,只留下孙妈妈在旁听着。孙妈妈如同黎雀儿的养母,留下来旁听并不为过。然而黎雀儿这个当事人却要回避,这可有些奇怪。 大家都不甚理解地看着黎敬生,黎雀儿更是不肯走。</div> 第64章 加价 黎雀儿的抗议无效。wap.kanmaoxian.com 不管是黎家老太太,还是黎康生,他们都站在黎敬生那一边。显然他们认为黎敬生即将要和杜仲商量的事情,未出阁的姑娘家不便在边上旁听。说不定是难以向外人言说的隐秘之事。 此前杜仲替周节妇探过诊稳过胎,而现在黎敬生和周节妇之间明显出现了分歧。也许黎敬生是要和杜仲谈周节妇的事情也不一定。 这等事情黎雀儿当然不能听,还是先行回避比较妥当。 黎雀儿只好和棠叶先回了慈安堂。她想着反正孙妈妈回来以后,也会把黎敬生和杜仲他们商谈的事情告诉自己。她完全没必要非得要留在那里听。如果那样的话,不仅会惹得老太太等人不高兴,说不定还会让黎敬生和杜仲言谈间有所保留。 只不过老太太他们猜错了,黎敬生要和杜仲商量的并非是周节妇的事,而是黎雀儿私自跑去春风阁里找杜仲,并且此举已经引起人们闲言闲语的事。他将今天上午在聚宝斋里的那位客人同他所说的话,照原样跟大家讲了一遍,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怪只怪那些话的内容对黎雀儿的声明很不利,大家听完以后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幸好黎雀儿不常出门,即使要出门也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黎敬生便问杜仲是否可以跟人们解释一下,姑娘们在春风阁里排列领取的药方子并非是不足以为人道的禁方,只是普通的调养身体的方子。这样一来,就算没有人认出黎雀儿来,积压在人们心里的猜测最起码会少一些。看.毛.线.中.文.网 其实这事并不难办。 杜仲只要叫人在春风阁外边立个牌子出张告示,让人们知道那些药方子只是寻常方子便罢。没想到杜仲却以不能向人们欺瞒药方的真实效应为由,拒绝了黎敬生的请求。他拒绝得这么快,根本没有考虑一下。 孙妈妈以为杜仲是在趁机抬价。 依照杜仲那种随便收人封口费的作派,在得知黎雀儿有可能声名败裂而他却可以帮忙挽救的时候,他会借机收些好处也可以理解。孙妈妈直接将这种猜想说出口,质问还要加价多少,杜仲才愿意点头答应此事。 杜仲倒真的再次开了一个价,不过价位飘得太高,竟开口就要再加黄金万两。 普通人家要拿出黄金万两岂是易事。 黎敬生又不是爆发户,黎康生也做不来收取贿赂那一套。整个黎家人当中,唯一能够拿出黄金万两的人就是黎家的四老爷黎诚生。黎诚生继承了黎家老太爷的木材生意,而且很有经营头脑,是黎家最富有的人。 可是即使黎诚生很有钱,黄金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要拿黄金万两,只怕要削掉黎诚生好几个山头。加之这钱所花的地方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启齿。倘若黎诚生问及缘由,也不知该怎么同他解释。 众人一时沉默,没人敢答应杜仲的加价。 佟金雪见气氛尴尬,便拉着老太太的胳膊,安慰道:“雀儿很少出门,没几个人认得她。认识她的人,也都认识三叔,比如今天给三叔报信的那个客人。他们应当都会敬着三叔的面子,不会将此事胡乱传开。老太太您大可以放心,没事的。” 完了之后,佟金雪又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午膳。 尽管杜仲拒绝了黎敬生的请求,事情做得略微有些不厚道。可他仍旧是慕亲王宁豫身边的大红人,绝不能得罪。戏班子和舞怜可以没有,饭总不能不给他吃。而且还必须要让他吃好,以免开罪于他,以后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于是妇人们便都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只余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两个陪杜仲喝茶。 孙妈妈也跟在老太太身后回了慈安堂。 老太太刚一进慈安堂的大门,就急冲冲地往西边的厢房里面走。待见着在房中专心整理花样子的黎雀儿,她老人家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她交待黎雀儿从今往后都不可以再随便出门,如若不然,就马上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 突然又被教训的黎雀儿一头雾水。 明明老太太已经知道她私自跑出去找杜仲是为了她爹爹的事情,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家连她和杜仲之间存在五千两银子的交易这档子事都已经知道了,为何此刻又跑来向她训话? 看老太太的样子似乎很生气,她不敢当场反驳,由着老人家往下说。 老太太离开后,她就问从头到尾都呆在大厅里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的孙妈妈。 孙妈妈不想让黎雀儿担忧,没有把有人认出她,外边还传出些闲言碎语的事情告诉她。只要她以后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再往外面跑就是。 但是孙妈妈也知道黎雀儿的性子,如果只是这样和她说的话,她心里肯定还会有疑惑。所以她就随口和黎雀儿讲了一个缘由,只道是杜仲借机索要更多的银两,而且索要的银两非常多。老太太担心黎敬生会为难,有些着急,这才跑来对黎雀儿训话。 本以为这么讲,黎雀儿就会将此事放在一边,不再多想。 哪知道黎雀儿太过气愤,直言杜仲反悔加价的行为太过无耻。她竟推门而出,一口气跑到前面大厅里,指着杜仲的鼻子,要他赶紧收回加价的要求。要不然她就连五千两都不付给他,反正是他失信在先。 一旁的黎敬生和黎康生都看傻了眼,没料到黎雀儿会忽然跑出来,还对杜仲出言不逊。他们与杜仲相处的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点,这下子又被她给搅乱了。哎,只希望杜仲不要同她计较,更不要将她的话当真。 要是杜仲动气,真打算漫天要价,以黎家人的家势和地位,可不一定能够斗得过他。他是个懂医术的大夫,又有宁豫当靠山。和他斗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黎敬生立即朝旁边的孙妈妈使眼色,要她趁杜仲发飚之前,快些将黎雀儿带回房去。至于杜仲这边,则由他和黎康生来善后。只要他们多说些好话岔开话题,想来杜仲也不会将黎雀儿的无礼放在心上。 只可惜黎雀儿没有被拉走,杜仲倒站起了身。 黎敬生等人以为杜仲动怒了要往外走,谁知他竟捏住了黎雀儿念个不停的嘴巴。</div> 第65章 继续 黎雀儿真的被吓到了,不禁眨巴着眼睛仰望着完全掌控了她说话权的杜仲。kanmaoxian.com 这要是在春风阁后边的小屋子里,他这般对她动手动脚地也就算了,反正也没有人会知道。可是现在他们是在府尹官邸的大厅里,站在旁边看着的人不止有孙妈妈和棠叶,还有她的爹爹和大伯。 他居然敢当着她爹爹和大伯的面这样对她,真是胆大包天! 她又急又羞,欲抬手挥开他放肆的钳制。没想到他的手就跟焊在了她的下巴处一样,不管她怎么拍打都纹丝不动。她越拍打得厉害,他的手就握得越紧。 是以,她的这种反抗只是弄疼了她自己,实际毫无作用。 看傻了眼的黎敬生发现黎雀儿面露不适,就想上前去解救自己的女儿。他走到杜仲的右手边,试图通过拉扯杜仲的衣袍,来使其的胳膊远离黎雀儿。如此这般,杜仲应当就会松开对黎雀儿的钳制。 只是黎敬生打算拉扯杜仲的动作还未作出一个架势来,忽从门外闪进一道人影。 那人影行速极快,快到没有人发现他闯进来的身影。等到众人察觉到有另一个在场之时,他已经站在杜仲身边,替杜仲将黎敬生等人搁挡在半步以外。 黎敬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给推开了,连杜仲的衣角都没有碰着。至于一旁想要过来帮忙的孙妈妈和棠叶,更是被推坐到了墙角边的椅子上。他们骤然惊惧失色,定睛一看,想知道是何人闯入,却见来人竟是时常跟随在杜仲身边的那个小医僮宁卓元。看1毛线3中文网 从宁卓元刚刚闪身而入的举动来看,他的武功应当极其高强。 黎敬生等人一时惊诧不已,未料到一个小小的医僮居然身怀此等武艺。他们更没有料到一个有如此武艺的人,居然甘愿守在杜仲身后当一个小医僮。或许杜仲于其有救命之恩,又或许杜仲拥有的医术远远要比常人拥有的武术要可怕得多。 不管怎么样,现在黎雀儿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被杜仲这样捉着终是不妥。 黎敬生没办法上前,黎康生也知道凭宁卓元的武功,即使叫来大批的衙役也没有办法将其制服。他们只得好生和杜仲商议,让他先将黎雀儿放开,其余的事情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就算杜仲真准备加价的话,他们也可以一起讨论出一个合理的数目来。 杜仲没有理会黎敬生和黎康生,甚至没有扭头去看他们一眼。就连宁卓元突然闪到他身边这种令人吃惊的事情,也没有让他稍稍侧目。他的目光一直凝着在黎雀儿的脸上。 待到她的眉头略微皱起,他终于出声:“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黎雀儿嘴巴被他捏得死紧,呼吸都全部由鼻孔负责,哪里还能开口回答他。她先是不满地怒瞪了他一眼,嘴皮子上立即传来一丝刺痛。这之后她才老实了点,朝他摇了摇头,接着又用手指了指他的胳膊,示意他放开她。 杜仲稍等了片刻,见黎雀儿乖乖地站着没敢再动,便放了她自由。 一得到自由,黎雀儿就赶紧跑开好几步,退到她自认为安全的地带,然后平复好心情,尽量用自己最镇静的声音和杜仲说道:“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一口价五千两成交。你也答应过我不会反悔,现在又怎么可以再提加价的事,你出尔反尔!” 杜仲瞥了瞥站在一旁的黎敬生,轻声笑答:“我并没有要加价。” 原本还气愤不已的黎雀儿一听,脸上愤怒的神情即刻转为怔愣。她顺着杜仲的视线看向黎敬生,又看了看已经跑过来护在她向前的孙妈妈。不解若是杜仲并没有提出要加价的要求,孙妈妈为何要跟她那般解释。 孙妈妈不愿黎雀儿知道那事,打算拉着她回到慈安堂里去。 恰巧这时后厨的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佟金雪正带了人进来布置桌椅和台面。因为一会儿入席的人比往日要多,佟金雪必须命人将墙壁两侧摆放着的所有椅子全部往外挪动一些,以腾出更多的空间,使得室内显得更为开阔一点。 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刚好站得离墙壁比较近。 佟金雪要带人挪开椅子,黎雀儿和孙妈妈就须得换个地方站,抑或是直接走到外面去,过会儿再进来。孙妈妈借着这个机会,一把拖着黎雀儿往外走。棠叶则跟在后面断路,以免黎雀儿又会返回去。 黎雀儿只当是出去稍微站一小会儿,哪里知道孙妈妈和棠叶一口气将她带回了慈安堂。她心下微恼,不愿意进房去,就站在大门旁边。看她那副闷声不吭的姿态,要是孙妈妈不把事情和她说清楚,她就要一直站在大门边似地。 此时外边有小丫环过来传话,说前面大厅已经整理好了,让老太太和黎雀儿她们去前入席用午膳。今天午膳有外客杜仲在,老太太和黎雀儿这等女眷本不应该前去作陪,只要黎敬生和黎康生他们陪着便好。不过既然大家彼此都认识,而且那五千两银子的交易又是由黎雀儿和杜仲定下来的,那么她们过去陪同也无伤大雅。 屋里的老太太并不知黎雀儿刚刚已经到前面大厅跑了一趟。 她老人家还以为黎雀儿仍然坐在房间里挑花样子,从西边厢房经过时,便特意进去瞧了瞧,准备喊黎雀儿一同去前面用膳。可是黎雀儿并不在房间里,连带着孙妈妈和棠叶也不在。 走出来往大门这边一瞅,却见黎雀儿气鼓鼓地堵在大门边。 “怎的了这是?”老太太走过来在黎雀儿微撅的嘴角轻轻点了点,再去问边上面带忐忑的孙妈妈,“前边开席了,你们不带雀儿过去,还堵在这儿做什么?” 孙妈妈自知此事瞒不住老太太,立即走到老人家身边,将黎雀儿刚刚跑去前面大厅里和杜仲发生纠纷一事全部细述了一番。她讲得非常详细,把杜仲制住黎雀儿的动作和神态都说了出来。 她希望老太太得知详情以后,好好找个理由劝劝黎雀儿。 老太太绝口不提黎雀儿生气的缘由,只是略微笑了笑,而后牵起黎雀儿的手,带着她一同朝前面大厅里走去。孙妈妈和棠叶等人连忙紧随其后。</div> 第66章 轻浮 依着黎雀儿心里的打算,要是孙妈妈不把事情和她说清楚,她就要一直站在门口不再往里挪动。看.毛.线.中.文.网非熬到孙妈妈妥协,答应将事情说出来为止。 现在老太太亲自过来拉她,她不好使性子不理,更不敢挥开老人家的手。万一她用力不当不小心伤着了老太太,那可就糟了。而且,老太太要带她去前面大厅。去了前面大厅她就可以再次见到杜仲。若是没有愿意告诉她的话,她可以直接去问杜仲。 这般想着,她终于放弃守门,跟着老太太一起去了前面大厅里。 大厅里桌椅台面俱已布置整齐,各色菜肴也已经上齐。 杜仲一人面朝着大门方向坐在主位之上,旁边坐着黎敬生和黎康生两兄弟。先前以惊艳众人的姿态闯进大厅里面来的宁卓元,竟没有跟着入席,而是低着头站在杜仲身后,就跟寻常时候他随杜仲一起外出看诊时那般。 老太太有些诧异,因为之前宁卓元一直在门外等着杜仲,并没有进屋里来。她老人家没怎么和宁卓元打过照面,也不知他是何许人敢,更不知他为何会在此处。 她打量了一下宁卓元的姿态,又看了看杜仲的神情,猜想他们定是主仆关系,便没有出声询问,只对宁卓元笑了笑,而后就走过去坐到黎康生身边,又招手要黎雀儿也跟着坐过去。 如此一来黎雀儿便坐在杜仲斜对面的位置。她原想找机会问一问杜仲,可是现在距离有些远也只好暂且作罢,等待会儿散席之时,再问也不迟。 一顿气氛诡异的午膳便开始了,在场之人无一人开口说话。看1毛2线3中文网 黎敬生本应向杜仲劝劝酒,顺道再称几声感谢。此刻他却只是低头吃菜,目光甚至还有游离,显然心不在焉地在考虑其他事情。黎康生的状况稍微比他好一些,虽不至于神游太虚,可也没有出声。 不明所以的老太太顿觉奇怪,便拿起茶杯,欲以茶代酒敬杜仲一杯来活络气氛。 未曾想此时佟金雪却忽然开了口。佟金雪与杜仲并无来往,对黎敬生的事也不是很上心。之前杜仲第一次来府尹官邸的时候,她还曾经扬言要将其扫地出门。现在忽然开口,莫不是要对杜仲道个歉? 可她并没有提及此前想将杜仲扫地出门的事,她好似已经全然忘记那回事,装作与杜仲没有半点过结的样子,亲自替杜仲倒了一杯酒。待杜仲喝了以后,她又似不经意地询问:“不知杜神医今年多大岁数,家中父母可曾替你定下亲事?” 她这话一出,不止杜仲怔住,黎敬生和黎康生兄弟俩更是抬起头来盯着她。 而以往常常与闺阁中人谈论此种事情的老太太,也不解其意地侧过脸来看着佟金雪。她老人家细细瞅着佟金雪的神色,先是疑惑,接着便了然地收回视线,直望着对面的杜仲笑。 杜仲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既没有回答,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 佟金雪误以为杜仲没有听清她刚刚所问的问题,便偷偷和老太太对了一个眼色。她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请老太太接住话桩,继续向杜仲提问。当然提问的内容也是跟之前的问题差不多的。 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就换了一种方式,再问了杜仲一遍。 这一次杜仲依旧没有回答,但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佟金雪顿感惋惜地轻叹一声,又转头对老太太摇了摇头。老太太和她是一个路上的,自然懂得她这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的,代表的究竟是哪门子意思。而黎敬生和黎康生的人生经历在这里摆着,不用多久,也就会意其中的含义。 然而同坐一席的黎雀儿尚且不能体会,她只知道杜仲的点头只回答了一个问题,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他还没有回答。于是,她就开口再替佟金雪问了一回。 佟金雪的主要目的又不是想要知道杜仲的年岁。因此,见黎雀儿还多此一举地发问,便冷下脸来,不太高兴地冲她摆了摆手,要她安静地在一旁作陪即可,别忙着胡乱搭话。 哪知杜仲竟然回答了黎雀儿,言明刚及冠不久,还反问黎雀儿今年年方几何。 黎雀儿身为女子,关于名讳以及年龄之事,自然不像他们男人那般,可以随意与外人谈论。杜仲如是守礼,也不应当反问她这种事情。她认为杜仲是在故意捉弄她。假使她真的回答了,肯定会换来老太太和黎敬生的一顿教训。杜仲恰好可以在一边看她的笑话。 她就瞪了杜仲一记,没有真的回答他。 如果之前杜仲没有点头,他是直接问了黎雀儿这个问题,老太太应当不会如此气闷。这会儿杜仲既已承认家中父母早就给他定好了一门亲事,却偏又要来问黎雀儿的年纪。这已经不止是轻浮之举,而是公然调戏。 老太太即刻命孙妈妈和棠叶扶黎雀儿回房去,又疾言厉色地警告杜仲。要是他家里已经定好亲事,就不要再在外边随意勾搭姑娘家。倘若人家姑娘当了真,到时候非得赖上他,那他很可能两头都捞不着半点好处。 对于老太太的警告,杜仲并不在意,依然笑得轻松。 被孙妈妈和棠叶拽回慈安堂的黎雀儿,原想着等散席之后再去问杜仲索要加价的事。如今席开一半,她就被勒令退席,心里自是不愿。她本来还紧踩着椅脚,不肯起身。察觉老太太的神情变得有些阴冷,她心里惊慌,不得不先放弃去询问杜仲。 杜仲是大夫,她家里又还欠着他五千两没有给,以后他们必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不用急于一时,最后便顺了老太太的意思,跟着孙妈妈和棠叶回了慈安堂。 回去以后,她就趴在桌边继续去挑花样子。 孙妈妈反倒叫棠叶掩住门,再坐到黎雀儿身边,跟她挑明方才佟金雪问杜仲的问题到底是何用意。而杜仲点头与反问又表明了什么,老太太为何会突然生气等等,全部都跟她讲得很清楚。希望黎雀儿了解以后,再不要和杜仲往来,杜仲的春风阁也绝对不能再去。 黎雀儿竟放下手里的花样子,扶着额角笑起来,觉得老太太她们真是想太多。</div> 第67章 追问 黎敬生在府尹官邸陪杜仲小酌几杯后,就趁在天黑之前回家。kanmaoxian.com 这是他第二次被释放。 而且这次是毕光喜开堂公审所做出的判决,没有人敢再有非议。他从府尹官邸往家里赶的这一路上,若是遇上相识的人们,他们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偶尔有人会对他问候几句,或是同情他近日遭受的无妄之灾。 能够重新得到邻里乡亲们的认同,黎敬生很开心。可是等他走到自家门前的白色石阶上,即将进入家门时,有人突然在他背后冷笑了几声。那笑声似是嘲讽,又似是在嫉恨,声音也颇有些熟悉。 黎敬生转身一看,就见黎府对面巷口那家药铺的大掌柜的彭掌柜,此时竟靠在药铺大门边上看着他。刚才那道令人悦的笑声,就是彭掌柜发出来的。 彭掌柜靠门而立的站姿极不像样,不仅仅倾身斜靠在墙壁上,两只脚还交叉叠靠着,眼睛则直勾勾地瞪着黎敬生。他眼睛里的酸意那么地明显,仿佛是在埋怨上天不公,不解为何黎敬生两度被抓,都依然能够被无罪释放。 他心里猜测一定是黎敬生的好大哥京城府尹黎康生徇私枉法,可惜他没有办法去指证黎康生。如果黎康生没有从中干预,不可能周嘉佑仍旧关在大牢里,而黎敬生却每次都可以回来。也因为如此,他心中的怨念越来越深。到最后,他竟然觉得黎敬生辛苦所得的黎府,是从他这里抢走的。 此时,他很想跑到对面去朝黎敬生脸上啐一口唾沫,痛骂其与黎康生相互庇护。 手已经搭在自家大门门环上的黎敬生没有理会彭掌柜似有意还无意的挑衅。看1毛2线3中文网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吩咐过来替他开门的小厮们要把门掩好,别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入。 彭掌柜背后干瞪眼,无可奈何地看着黎敬生回到了家中。 黎敬生进门后便直奔兴秋阁,今天上午他在聚宝斋查看过生意,有些进出账目和缺失货物必须得作好记录,以待日后翻阅或调用。他要趁着自己脑海里还记得清楚之际,尽快去书房里把那些东西记录下来,省得明日还要再过去聚宝斋重新核查一次。 他还未走到书房那边,就见周节妇站在前头长廊之下盯着自己。 从周节妇揣手站立的姿势以及此刻她脸上的神情来看,她肯定气得不轻。不过她并没有将心里的愤怒表现出来,嘴角甚至还勉强可以看到一些笑容。待到黎敬生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立即跟了上去,问他吃过午饭没有,又问他上半天去哪里,为何现在将近天黑色才回到家里来。 其实有关于黎敬生的行踪,周节妇可是清楚得很。 她不但知道黎敬生上午再次被抓到了公堂上去受审,也知道黎敬生再次被无罪释放,还知道黎敬生的面子大过天。钦差大人毕光喜居然亲口为他作证,还特意命人在衙门前面贴上告示以示他的清白。 然而与黎敬生同一天被捕入狱的周嘉佑则仍然困在狱中。 周节妇现在也不奢求黎敬生会替周嘉佑出面,去向黎康生或是宁豫求情了。她只记得先前黎敬生答应过会拨给她的那一千两银子。她自从搭上黎敬生,一直到嫁入黎府中来,从来没有问黎敬生要过零花钱。 昨天可是她头一次问黎家人要钱,而黎敬生也说好了会给她。 是以,尽管现下黎敬生的面色不豫,心情貌似不大好的样子,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又将昨儿个说好要拨银子给她去买通杜仲的事情和黎敬生提了一下。 接着,她就问他要银票。 黎敬生原本在前边走得很急,一听周节妇这话,脚步霎时停住,转过身来瞟了她一眼。这之后他竟又继续往前走,好似刚刚并没有听到周节妇在说话,只是听到有一些风声从耳边吹过那般。 急急跟在他后边的周节妇大惊,她哪里知道黎敬生这个拿诚信当饭吃的老实生意人,在开口答应了事情以后,又会马上反悔。 她立时跑上前几步,揪着他的袖子,和他重申要拨给她银两的事情。为免他抵赖,她还将先前详谈的过程与老太太等人的反应完全再跟他讲了一遍。 黎敬生人虽有些木讷,记忆力却非常好。他并非忘了昨日答应周节妇要拨一千两给她的事情,他纯粹只是不想搭理她而已。因此,他用力拽回自己的袖袍,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留周节妇一个人站在长廊之上发愣。 片刻后,周节妇急忙转身往黎府大门那边跑。 她跑到文叔那儿,要文叔赶紧支给她一千两银子,还说这是黎敬生的命令,必须要马上支给她。她以往是个很讲究站姿和仪态的妇人,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竟拎着裙子满地跑。她此前带着红衣来文叔这里领月例银子时,也非常地从容。银子在她眼里好似跟粪土并无两样。 如今她公然失态,又面目几近狰狞地问文叔要支银两。 文叔自然生疑,不敢轻易答应。他要周节妇先冷静一些,又派了小厮去兴秋阁里跟黎敬生请示。假如黎敬生点头称是,文叔当然会照周节妇的要求支银两给她。 可是派去跟黎敬生确认的小厮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后,却说黎敬生根本没有回答。 文叔对周节妇歉然地笑笑,表明自己没有那个权利,自作主张地支银两给她。她最好还是回兴秋阁里去好好休息一会儿。等到她和黎敬生商量清楚了,再过来前门这边找他即可。他这话已经非常婉转了,要是在其他人家里,像周节妇这种用假消息来骗支银两的人,肯定会被逐出府去。 没想到周节妇竟认为文叔和黎敬生原本就是一伙儿的,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完全无法令人信服。被脑子里的这种想法控制着,周节妇居然胆敢推开文叔,伸手去抢文叔随身保管的库房钥匙。 她打算到库房里挑些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典当。黎府的库房中多的是古玩器具,每件价值都还算可以,拿去典当的话,凑齐一千两应当没有太大问题。 只是文叔的反应和动作都比她这么一个妇道人家要快得多。 最后,周节妇不仅没有抢到库房钥匙,还重重地踉跄了几下,险些就要摔倒。</div> 第68章 变卖 周节妇狼狈踉跄的模样引得黎府的下人们各自在一边掩嘴偷笑,有几个胆大些的还对着她指指点点,彼此间还在戏说着什么。看‘毛.线、中.文、网他们一副公然看笑话的架势,完全不把周节妇这个黎府的当家夫人看在眼里。 文叔倒没有趁机发笑,他的神情很严肃,甚至比刚刚更加严肃。 他没有想到周节妇竟然会在天清云朗之时,妄图来抢他带在身上的库房钥匙。周节妇的行为太不庄重,这是令文叔惊讶和恼怒的重要一点。还有一点让文叔吃惊的,就是他不明白周节妇为何会知道,他将库房钥匙带在身上哪个地方。 先前他和周节妇除了每日遇着时打打招呼之外,并没有太多来往。他更没有在周节妇面前拿过库房钥匙,她没道理会一找一个准,直接伸手去抢钥匙。幸好他的反应快,护得及时,要不然这钥匙倒真有可能会被她给抢走。 文叔细细思索了片刻,突然顿悟。 他想起周节妇要全俞华跟在他身后学习怎么管理黎府一事。肯定是全俞华平时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摸清了他将钥匙、账目或者其他重要的东西都收在哪里。 可是他完全低估了全俞华。 每次全俞华找机会跟到他跟前来时,他就会另找一个借口将之打发走。有时他甚至会故意安派他去做一些下人干的杂活,试图以此来逼其打退堂鼓,不要再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他本以为这样全俞华就不会知道黎府当中的事务的操作过程,更不可能真的学会什么。 谁知全俞华竟暗地里查清楚了那么多的事情,真是叫人后怕。看.毛.线.中.文.网 文叔越想越不安,便丢下怔在原地的周节妇不管,迅速跑到兴秋阁里去向黎敬生禀告此事。他身为下人,自然不好指控主子,只是劝黎敬生要多加小心。特别是平常拿回家来查看的账簿等等,都要仔细保管好,千万不要乱丢乱放。 黎敬生没有问及文叔如此这般作出提醒的原因。他略微点头表示知晓,而后又嘱咐文叔在发现周节妇一伙人有任何不妥当的行为出现时,都可以自行断定,不必事事都过来跟他报备。他这是在下放权力,而且是特指于周节妇一伙人的权力。 文叔一下子明白过来,随后又快步退出兴秋阁,重新回到先前的工作岗位上。 先前赖在那儿非要文叔支银两的周节妇,此刻已经不见踪影。 有路边的小丫环告诉文叔,周节妇刚刚跑回了观岚居,没多久她又从观岚居里跑出来,径直跑出了大门。现今这个天气,不说冰天雪地,至少寒风每时每刻都在呼呼地刮着。而周节妇一不命人备轿子,二没让人备马车,就这么跑出了门。 也不知她到底要去哪个地方,竟这般着急。 小丫环还走到文叔跟前,特意压低声音说:“她出去时手上还拿着一个很大的包袱,看起来份量不轻。奴婢猜想里面装的定然都是观岚居里的东西。文叔要不要叫人去观岚居里查一查,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文叔惊觉周节妇居然还有这种后招,一时惊愕,赶忙呼拢几个小厮和小丫环,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观岚居里跑。红衣平时都会在观岚居的院门外面教训守门的小丫环们。可现在他们跑进去,并没有见着红衣。很可能她一道随周节妇去了外面大街上。 屋里倒是有许多人在,包括周节妇的四名儿女。 全俞华为人谦和且心细有礼,这会儿看文叔带着许多人冲进观岚居里,他没有显现出半点惊惧的神情,依然向文叔行礼,再文叔带人过来的原因是哪个。他这么地礼让,不跟文叔这个下人计较,看起来倒真像个贵公子。 文叔当然不好直接说周节妇偷走观岚居里面的摆设物件,并且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将其拿出去变卖。他以天冷了,观岚居里的门窗和护栏需要勘察修检为由,让随他一起冲进来的仆人们在各处查看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仆人们中有一些人以前曾在观岚居里打扫过,仍旧记得里面的摆设和布局。记得清楚的人便带着不太熟悉的人在屋里走来走去,一看到有空缺儿角落有暗暗记下来,等去到前厅的时候,再报告给文叔。他们这种好似在清点器具的行为,看着确实有些过分。 假如周节妇并没有把观岚居里面的东西往外带,她带出去的包袱里,装得其实是她自己以及是她四名儿女的东西;而她又恰好回来看到文叔带人前来清点相看的一幕的话,她的心里可不知会怎么想。能够肯定的是,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的想法。 全俞华和他的三个姐姐们也不是什么糊涂人。 他们早就看明白了文叔等人到处查看的意思。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生气地嘲文叔开吼,要他马上带人离开观岚居;也没有找机会跑去兴秋阁里向黎敬生告状。他们竟然还十分配合,不但主动让开位置以方便仆人们看清每一个摆件;当某个角落空荡荡跟屋里所记录拥有的货物对不上时,他们还会告知大家那个角落里先前摆的是什么。 有了他们的配合,再者仆人们办事的效率又非常高。 很快,文叔就已经将观岚居里面的所有摆设和器具都查过一遍了,并未发现有任何遗漏。要么是周节妇办事效率高,将场面收拾干净,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来供人查看。要么就是周节妇没有私心,她方才抱出去的包袱里,都是她自己的东西。 文叔等人一时有些尴尬,想立马退出去。 这时全俞华却走到他们身边,故意拿起旁边一个小摆设,去问面容微窘的文叔不否查到了自己想查到的东西。如果是,那些又是什么东西。 文叔没有回答,僵笑着对全俞华行了礼,而后带着仆人们极速退出了观岚居。 只待文叔等人刚一走出院门,屋里的全俞华及其三个姐姐们便哄然大笑。他们不止是在嘲笑文叔一行人无功而返,也是在欣喜周节妇的主意妥当。 原来他们确定从观岚居里拿了一些东西出去变卖。不过那些东西都比较小件,又是夹杂在他们自己的衣物当中,不仔细去看根本就看不清楚。 现下周节妇已经将那些东西全部变卖掉,正往春风阁里赶。</div> 第69章 太少 春风阁里一如往日那般热闹,人们往来不绝,喧嚣的氛围丝毫未受寒意的影响。看1毛线3中文网 周节妇怀揣着刚刚赚进来还没有捂热的几张银票,东瞧西瞧地走了进去。她刚一进去,在里面排队的人群稍微靠后边的那一部分人,大多数都是妇人和姑娘们,竟全都转过头来瞪着她。将她浑身上下细细打量过后,他们眼里露出一些轻蔑的意味。 紧接着他们就回转身去继续排队,只当她从没有进来过。 饶是周节妇这种擅长偷偷打量别人的人,都被那些女人们瞧得心里发怵。她摸了摸袖袋里揣放着的银票,为自己鼓足了气,而后拦住一个从她跟前经过的小医僮,询问杜仲现在何处。 但是春风阁里的小医僮们,比起别家医馆里的小医僮们里,有很多不同。其中最重要也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不伺候进来看病问诊抓药的客人。他们虽然总是在大堂里面走来走去,可做的不过就是端些药材之类的轻活。除此之外,就是沉默。 周节妇从他们口中,显然问不出杜仲的行踪。 无奈,周节妇又慢慢挨到一个正在排队的妇人面前,向她搭话。未料对方根本就不理人,态度跟小医僮们有得一比。因着小医僮们的年纪比她要小得多,连拒绝也是看着可爱的。所以她的拒绝,则更令周节妇尴尬。 一连碰了两次壁,周节妇便不再寄希望于小医僮和那些妇人姑娘们身上。她打算就近找一个男人试一试,竟发现这么大这么多人的春风阁,男人的数量居然少得这般可怜。看。毛线、中文网绝大多数进来看病问诊的人都是女的,只有少数一些是男的。而那些男的大都在后面特设的小隔间里探脉。只有探完脉确认过病情以后,他们才会出来。 周节妇只好走到侧廊边,轻靠在大门这头的廊柱上等着。 她想着杜仲总会从大门经过,她就蹲在这儿守着,一定能遇着他。不过她的运气和黎雀儿不一样。黎雀儿两次来,杜仲都恰好不在。 周节妇今天第一次来,杜仲正巧也在。 只不过杜仲并不在大堂里,也不在小隔间里替人探脉。他此刻在侧廊后边的小屋子里,伏案看着一卷卷的宗卷。常常跟随在他身后的宁卓元就守在小屋子门前所设的锦帘之外。站在大堂里的任何人,只要转头去锦帘那里看一下,就能看到宁卓元。 看到宁卓元,当然也就表示有机会看到杜仲。 不管怎么样,先跑去锦帘那头问一声便罢。 可巧周节妇的眼神儿时好时不好,只能记住光鲜亮丽的主人家,记不住默默随侍的仆人们。宁卓元先前代替杜仲替她探过好几次脉,她竟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真令人难以置信。 是以,虽然宁卓元就在锦帘那边守着,周节妇也看到了他,可是她只匆匆一扫而过,当作哪里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宁卓元自然也不会跑过来和她打一下招呼,或是问她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她就在侧廊下方的廊柱前呆靠了快半炷香的时间,脚都站得有些发酸。 到了这个时候,宁卓元终于走过来请她进锦帘后面的小屋子里去见杜仲。她起初还有些不相信,以为宁卓元是从哪个小旮旯里面蹦出来故意骗诊费的。后面她觉得越看越眼熟悉,想起来他就是杜仲身边的小医僮了,赶忙抓紧他的手腕,只待和他热络地闲聊一番,先打一打感情基础。 宁卓元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甩开她的手,自个儿先在前面带路。 周节妇被其冷凝的神色给唬住了,也不敢再对他动手动脚的,便顺着他所带领的方向,进了锦帘后边所设的小屋子里。 小屋子里,杜仲已经将宗卷翻阅完毕,此时正在整理矮几的台面。他凭借着脚步声,知道周节妇已经进来了,可他并未抬头看向她。他继续挑捡台面上的各种书籍和宗卷,同时问她这次过来是要作个怀胎的脉象,还是要作个落地小产的脉象。 知道杜仲是在调侃自己,周节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马上将怀里已经揣得暖热的银票掏出来放到矮几的台面上。当杜仲停下手头上正在忙着的事情,目光落到银票上在时,她又将那几张银票往他跟前推了推,“这些都给你。还请你想个办法去慕亲王或是毕大人面前,替妾身的大哥说说情。” 杜仲笑瞥了她一眼,笑眼里的过分冷淡,显示他对周节妇带过来的这么区区几张银票,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要是周节妇真有心要找他帮忙的话,至少也得备一些大票子过来,而不是拿这些几十几两的小票子故意来充门面。 周节妇明白他是嫌这些银票太少。 可她最起码带了些真金白银过来,黎雀儿就只是口头许诺而已。她岂不是比黎雀儿要有诚意得多。她又将那几张银票朝他那边推了推,同时劝道:“这些就当作是定金,事成之后,妾身必定会想办法再加你一倍。你莫要小瞧这几百两,这可比黎雀儿的空口允诺要强得多。” 谁知杜仲全然不领会她的好意,还要她干脆去请黎雀儿过来跟他商量。他宁愿要黎雀儿口头开出来的大票子,也不要这些杂杂碎碎的小票子。从他眼里浮现出来的傲慢来看,这些小票子就是打发乞丐用的。他若是拿出来用的话,未免失了身份。 周节妇气梗。 别说黎雀儿现在住在府尹官邸当中,老太太还对其严加管教,就算黎雀儿此时依然住在黎府的宿溪院里,依照黎雀儿好静的性子,她就是想请也请不出啊。难不成要她找人过去将黎雀儿打昏,再当成麻袋拖到春风阁里来送给杜仲? 杜仲可不管此事行不行得通,会不会令周节妇为难。 他的话已经说出来,至于做与不做,全凭周节妇自己决定。不过周节妇可得快一些作出决定才行,要是耽搁得太久,久到周嘉佑已经被判处死刑无法挽回了,那么再大的银票也会失去意义。 周节妇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便请他帮忙暂缓些时日,她会抓紧时间去找黎雀儿。</div> 第70章 说服 黎雀儿最近一段时间都被黎家老太太要求待在慈安堂里学绣花样子。看。毛线、中文网 为了不再惹老太太生气,也为了装乖卖巧以便早日搬回宿溪院里去,她这几天都非常听话。老太太让绣哪个花样子,她就绣哪个花样子。当然经她的手绣出来的成品是个什么样子,那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今日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她又老实地坐在屋里绣绣缝缝。 忽听得外面有小丫环前来禀报,道是周节妇有事过来找她,而且还特意强调是十万火急的急事。请黎雀儿务必答应见上一面,不然的话,她就直接去找老太太理论。 一旁的孙妈妈见周节妇气焰如此嚣张,又想起她日前竟有脸问老太太要银子,对其的厌恶和敌意更深几分。孙妈妈便要黎雀儿直接叫个小丫环前去打发掉周节妇,千万不要出去见她,更不要请她进慈安堂来。省得周节妇心怀诡计,又想借机抠银子。 黎雀儿十分认同孙妈妈的话。 她要棠叶亲自出去见一见周节妇,再随便找个理由请周节妇赶紧回黎府去,别再呆在府尹官邸这边。万一被佟金雪或是水柳看见了,周节妇可别想有什么体面。 棠叶奉命跟着送信的小丫环去前面走了一趟,她将黎雀儿和孙妈妈的意思综合起来对周节妇讲了一遍。接着,她也不管周节妇会如何反应,转身就往府内走。 假如周节妇真要跑去和老太太理论,那也要她能够见到老太太才行。而佟金雪已经明确下过命令,但凡周节妇一伙人前来府尹官邸,必须要事先通报,否则不得准许他们入内。有了佟金雪这一道命令,周节女想进府尹官邸的门都是个难事,又怎么可能会见到老太太。 周节妇见棠叶转身就走,想追上去,果然便被守门衙役拦在外边。 眼看着棠叶越走越远,她心里越发着急,便一手扶着墙壁侧沿,一手捧着自己的心口,试图对棠叶的背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公他已然许诺要拨给我的那一千两银子,至今仍然无法兑现。我家大哥的案子马上就要进行判处,再晚些只怕就来不及了。便叫雀儿回家去同相公讲一讲道理,看看是一千两银子重要,还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来得重要!” 棠叶将周节妇的话听在耳里,脚下愈走愈慢。可她并没有回头将周节妇带进府尹官邸。她回了慈安棠叶,把周节妇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黎雀儿和孙妈妈,又问这事需不需要去正房那边跟老太太等人备个案。 孙妈妈知道,此事要是被老太太听见了,她老人家心善,即使黎敬生不肯拨银子给周节妇,她也会想办法凑足银子给周节妇去收买杜仲。因此,孙妈妈暂不建议将这事去和老太太等人讲。 只看黎雀儿愿不愿意回黎府去和黎敬生商量一下。 黎雀儿当然愿意回黎府去,她更愿意直接搬回黎府去。问题是老太太不许她外出走动,她就是想回黎府去帮着周节妇劝说黎敬生,也没有办法。除非有人能想出一个法子,能让她暂时回到黎府去。 孙妈妈和棠叶马上帮着黎雀儿想办法,棠叶甚至还跑出去把黎雀儿的回复告诉周节妇,并要周节妇也帮忙想一想办法,看看有没有既快速又有效的法子,能让黎雀儿今天之内就可以回到黎府去。 “这还不简单。”周节妇眼珠子稍稍一转,心里就是一个想法,“你去给老太太说一声,就说老爷突发急症,雀儿必须得回去看望。” 棠叶听闻,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她暗自觉得周节妇提出来的这个想法有些不怀好意,明面上是找借口让黎雀儿回府,实际上越听越感觉是在咒黎敬生。可她毕竟不能作主,便赶忙跑回去,把周节妇的这个法子提供给黎雀儿参考。 不止是棠叶觉得周节女的这个法子听起来有些奇怪,黎雀儿和孙妈妈也同样如此作想。她们三人略微沉默了一小会儿,黎雀儿忽地笑了笑,让棠叶附耳过来,在其耳侧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棠叶听得分明,孙妈妈也听了个大概,两人不由得相对笑出声来。 当即孙妈妈和棠叶就起身,两两搀扶黎雀儿走到慈安堂的正房里去找老太太。黎雀儿面上故意作出一副忧伤思虑的憔悴模样,而后向老太太诉说原委。言辞间大意即是周节妇因为过于担心周嘉佑的安然,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如今已经下不来床。黎雀儿须得回去看望一下,那怕是去走个过场也好。 老太太惊愕失色,一对矍铄有神的眸子霎时瞪得老大。 日前周节妇朝黎敬生撒泼借势索要银两之时,看着好不健康,一派凛气昂然的姿态。而今过去不过几日,她竟就病得没办法起床,岂不是叫人震惊。再说了,周节妇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先前黎敬生过来的时候,却是只字未提,未免太过凉薄。 老人家面含悲悯之色,很快就答应了黎雀儿的请求。她老人家不便过去探望,又叫如秀代替她,随同黎雀儿一起去黎府看看情况。她还要如秀带了大量的补品过去。 黎雀儿替周节妇谢过了老太太,随即拉着如秀往外走。 如秀手上拎着许多礼品,走不太快,只得被黎雀儿和棠叶两个人拉着往前走。刚走到西边厢房那处,黎雀儿脚跟忽然转了一个方向,直带着如秀往厢房里面去。 被拖着走的如秀有些摸不清黎雀儿的路数,还以为黎雀儿想回房去添件袄子或是端个手炉再走。哪曾想,一走到屋里,黎雀儿就要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将她手里提着的各种礼品抢下来,随意放在旁边的桌面上。 而后,黎雀儿就将周节妇根本没有得病以及她此次回去的目的告诉了她,还请她保守秘密,万万不要跟老太太或是佟金雪提及。如果她愿意跟着去黎府的话,那就一齐动身;如果她不愿意去,就在这厢房里等黎雀儿她们回来。 如秀自然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这厢房里,就打算和黎雀儿她们一道去黎府。 府尹官邸外,周节妇依旧在寒风中等着黎雀儿的消息。看黎雀儿终于带了婢女们出来,她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请黎雀儿上马车。 这可是她们头一次共乘一辆马车。</div> 第71章 休书 黎敬生刚刚用过午膳。看1毛2线3中文网 这些天他都是一个人在书房里用膳,因着日前积压下来的事情太多而旁边又无人约束,他每日用膳的时间非常地不定时。此时早已过了午膳时分,而他却才刚刚填饱肚子。 腹中饱暖的他打算到榻上小睡一会儿,在外伺候着的黎方却突然敲起了门。被喊进来以后,黎方便说周节妇带着黎雀儿进了兴秋阁,现在此朝书房这边走来,问他是不是要请她们进来见一见。 黎敬生已坠浑然的思绪顿时清明,他赶忙坐起身来披好外袍,重新坐到外边桌案前坐好。他不懂黎雀儿为何会跟着周节妇一起过来。且不说黎雀儿与周节妇的关系并不亲洽,便说黎雀儿此时仍被黎家老太太困在府尹官邸里,她也不可能会和周节妇一起来兴秋阁。 可是黎敬生表面上并无惊异之色。 他将心里的不解暂且压下,端坐在桌案前装着查阅书籍的样子。黎雀儿和周节妇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时,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更没有主动出声询问。他就那么坐着,好似看不到有人走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周节妇忍耐不住这一室的沉默。她悄悄朝黎雀儿使了一个眼色,要她赶紧和黎敬生谈拨银两的事情,免得待会儿黎敬生借口要办事或是见客外出,要想再找到机会跑过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黎雀儿暗暗深吸一口气。 接着,她便请周节妇先出去回避一下。wap.kanmaoxian.com待她和黎敬生商量好了时,再请周节妇进来合议。其实她会让周节妇回避,只是为了能随心所欲地和自己的爹爹谈话。她不想在帮着周节妇说服她爹爹的同时,还得顾忌周节妇的情绪和心理。 周节妇略感诧异,可她并没有非要留在书房里。她跟着黎方出去了,同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一起站在侧边的庭廊下,等着黎雀儿和黎敬生商量出一个结果。 起初黎敬生的眼睛一直盯着桌面上的书册,这会子周节妇出去了,他倒是抬起头来笑看着黎雀儿,又要她过来桌案前坐下,问她为何会愿意过来替周节妇当说客。 黎雀儿连一句请安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黎敬生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她不禁怔住,而后趴靠在桌案边沿,笑问黎敬生为何不肯拨银子给周节妇。若是周节妇时时索要银两也罢,可这一次她是为了救周嘉佑。于情于理,黎敬生都应该拨一些银子给周节妇。更何况,先前在府尹官邸里时,大家都已经说好了的。 “并非我不愿拨给她。”黎敬生摇头叹息着解释,“那日说好以后,第二天我就去聚宝斋里提银票。可我还没来得及把银票给她,就又被抓进了衙门。你在公堂后边应当也瞧见了,周嘉佑口口声声要拉为父下水,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这指使之人,除了你二娘,却还有谁。” 黎雀儿边听边点了点头,原来她爹爹心里已经想得很清楚。 但是黎雀儿没有料到,黎敬生心里面很清楚的事情,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一件。 他继续往下说,把周节妇假装有孕后来又装作落地小产,还想将小产一事嫁祸给黎雀儿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他原本也以为周节妇是真的怀了他的骨肉。直到他请了杜仲过府来替周节妇探脉,周节妇却说有隐情需要单独和杜仲讲。再加上之后那一连串的事情,他早已经看清周节妇的真面目。 只不过周节妇那些都只是小打小闹,无非是想争宠争地位而已,所以他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日前出了周嘉佑这档子事,他自身也有责任,便也没想过要责怪周节妇。可是谁能想到,周节妇居然敢煽动周嘉佑来威胁他。这是他完全无法忍受的。 他已经考虑得很清楚,要拨银子给周节妇去救周嘉佑,没有问题。可是他同时给给周节妇一封休书,她拿了银子以后就必须要搬出黎府。假如她接受这个条件,那么银子立马就可以拨给她。 黎雀儿竟不知黎敬生是这般考虑的,一时愣在当场。 黎敬生自知这事太过沉重,他不愿黎雀儿为此忧心,就起身打开书房门,要孙妈妈和棠叶先护送黎雀儿回府尹官邸去,省得老太太不安。至于周节妇要拨银子救周嘉佑的事情,便由他亲自来和周节妇商谈。 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些时间的周节妇,担心黎敬生此话只是想将黎雀儿打发走。待黎雀儿走了以后,他又会变得跟先前一样,故作冷漠不理人也绝口不再提拨银子的事情。更何况,若是黎敬生这一条路行不通的话,她还可以直接把黎角儿带到春风阁里去。反正杜仲说过,只要黎雀儿给一个口头许诺,他也会愿意帮忙去替周嘉佑说情。 是以,周节妇拼死不肯让黎雀儿先行离开。 她非得拉着黎雀儿的手,甚至特地将书房门打开,由着外头的冷风呼啸而入。这样一来,不仅在书房里面的人可以听见黎敬生所说的话,站在书房外面的人也可以听见。那么她就可以多出一些旁观者来作证,免得黎敬生事后又反口。 既然如此,黎敬生也不再顾及周节妇的面子,直接拉开桌案下方的一个小抽屉,将装在其中的一封早就已经拟好的休书扔在桌面上。言明,只要周节妇愿意收下这封休书,并且即刻收拾行囊带着她的四名儿女离开黎府。在她即将出黎府大门的最后一刻,文叔会给她一千两银子去求周嘉佑,同时还会给她一笔小钱。若是她能够勤俭着使用,保管她在近两年内衣食无忧。 此话一出,不止周节妇傻了眼,站在外面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也傻了眼。 他们只是在外面守候的下人,本不用掺和进主子的私事中去。哪知道周节妇硬是要把房门敞开,让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也把这事听了一个完全,实在是有些尴尬。 特别是孙妈妈和棠叶两个,她们的表情变化非常明显。原先她们都想帮着黎雀儿赶走周节妇,这是不假。可她们何曾能想到,周节妇最后并不是被她们给赶走的,而是因为一千两银子被赶走的。 这……直教人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div> 第72章 撒泼 原本被周节妇抓着站在桌案前边的黎雀儿,很有些尴尬地往旁边挪开来,再放轻脚步走到门外,看了看低着头站在门外的孙妈妈和棠叶。 孙妈妈和棠叶两人的脸色都带着窘意,她们的头虽然低头,目光却局促地在往四下乱扫,扫见黎雀儿朝门外走了过来,并且还目露暗示地看着她们,她们马上明白过来,快步走到屋檐下,不再面对着房门这边。 黎雀儿此时已经出了门槛,正准备转身关上房门,留给黎敬生和周节妇两个人一方清净,让他们在房内好好地谈一谈。毕竟休妻可不是小事。尽管她不是很喜欢周节妇,但现在周家有难,黎敬生如果在这时宣布休妻,不仅会被人笑话,还很有可能会被人诟病。 她不愿见自己的爹爹被人戳脊梁骨,所以此事还得再仔细考虑一下。 可是黎雀儿尚未来得及转身关门,周节妇就从桌案边冲了过来,一把逮住她的袄子,而后赖趴在门沿上,蓦地放声大哭。周节妇哭得既突然又恐怖,眼泪鼻涕犹如黄河之水绝绝不绝。被她抓着袄子不放的黎雀儿,衣袖上已经沾满了她的涕泪。 周节妇不止是哭,她居然还拖着黎雀儿的手臂,一声声“雀儿”、“雀儿”地喊着黎雀儿的名字,语调哀伤且架势夸张。见无人应答,也无人过来安慰自己,周节妇竟还直接坐在门槛上。她不让黎雀儿走,也不肯去接桌案上的休书。 黎雀儿心中更加尴尬。 现在是黎敬生要休妻,周节妇若是觉得委屈想要替自己求情,那自然应当去桌案边求黎敬生。看‘毛.线、中.文、网不管她是要以情动人,还是以理明人,她都该去黎敬生的面前说,而不是拉着黎雀儿不放,期待黎雀儿能给她作主。 本已经走到屋檐下边有意避开此事的孙妈妈和棠叶二人,马上绕回来,急速赶到房门边。她们俩一个去推周节妇的肩膀,一个去掰周节的手指,试图将黎雀儿的袄子从周节妇的手里抢救出来。 一旁的黎方和黎达都是男人家,他们早已看傻了眼。 眼瞅着黎雀儿、孙妈妈和周节妇等人纠缠成一团,他们本应该过来将她们劝开,至少也要将她们拉开。然而他们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此刻纠缠成在一起的人,全部都是妇道人家,他们怎么好过来插手。 就连站在桌案边的黎敬生都稍稍愣住。他不明白周节妇为何要去找黎雀儿发难,假使她有任何不满,直接冲他来便是,逮着黎雀儿不放是何道理。难不成她以为只要拖着黎雀儿在这里和他干耗着,他就会回心转意不成! 他一时气恼,赶忙跑过去,喝令周节妇将黎雀儿放开。 周节妇已经哭得脸庞发红,眉目间精描细画的妆容在泪水与鼻液的作用下,晕成一道道黑白交错的痕迹,看着真是有些刺眼。而今气候又冷,泪水流淌进衣襟,使得她冷得打起了哆嗦。口中不断呼出的热气,更是模糊了她的面容。 只不过,她都哭成这副惨样了,黎敬生不仅不心生怜悯,反倒跑过来对她大声喝斥。她顿时哭得更大声,一边哭还一边放声尖嚷。其吵闹声之大,将兴秋阁院中一棵大树上剩余的一几片秋叶,都震落到了地面。 不解内情的人,只怕会误以为黎府里竟然这么早就在杀年猪。 不一会儿,兴秋阁外就传来许多脚步声。那些脚步声或是沉重,或是急促,显然有很多人正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赶来。从脚步声的轻重缓急来看,赶过来的人当中不只有壮年男人,还有气质羸弱的女子。 果然,不多久,文叔就带着若干小厮和小丫环跑了进来。 可是现场周节妇的哭闹太过凄惨,文叔他们那些男人家即使跑了进来,也不敢上前帮忙将黎雀儿从她手里扯出来。他们便和黎方、黎达一起站在旁边观望局势。只让跟进来的小丫环们上前去帮忙。 又过了一小会儿,全俞华和他的姐姐们也赶了过来。他们所在的观岚居在黎府的右当头,离兴秋阁有一小段距离。因此虽然周节妇的哭闹声十分惊人,等他们察觉到不对劲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些。 全俞华和他的三个姐姐们也不知道周节妇为何会闹成这副模样。他们只知道周节妇今天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要去府尹官邸里找黎雀儿帮忙。现在黎雀儿的人,也在这里,那就说明周节妇说服了黎雀儿,黎雀儿已经答应会帮忙才对。 既然如此,周节妇的计划便是完成了一大半,还有什么好哭的。 他们不懂,便不好上前去质问,只围在周节妇身边,帮着她与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对抗,避免黎雀儿被孙妈妈等人抢走。本来书房门口就已经够挤了,现在他们还全都挤了进来,如此一来就更挤了。不但黎雀儿出不去,就边黎敬生想过来说几句话,都得扯着嗓子用力大喊,否则根本没有人能听得见。 这般吵着也不是办法。 只听得黎敬生大吼一声,暂时将周节妇的哭闹声压了下去。黎敬生他为人一向温和,很少见他大声说话,更别提像这样现在大吼大叫。周节妇被他吼得稍愣了片刻,所以哭闹声稍微小了一点。 趁此时机,黎敬生连忙打手势让文叔和黎方他们带几个小厮过来。一行人七手八脚地挤到人团里去帮忙,好不容易终于将周节妇和黎雀儿分开来。周节妇的四名儿女们,也被小厮们拖住手脚,带到了一边的廊柱旁。 就算被拉开来,周节妇嘴里的嚷嚷声也没有停止。她是有意的,就是要让外面的人对黎府产生误会,最好是让黎敬生父女落个欺压下人的烂名声。因此,她先前只是无意义的瞎叫唤,这会儿却故意夹杂着喊一些会令人生疑的话语。只是她的话喊得支离破碎的,没有人能听得懂。 听不懂的话,只会更加让人生疑。 按住周节妇手脚的那几个小厮,忍不住看向黎敬生,用眼神向他请求,是否应该用面条将周节妇的嘴巴给堵住。免得她再这样叫喊下去,会把官府的人给叫来。 用布条堵嘴巴未免有些过分,黎敬生不愿意那么做,他想过去和周节妇讲道理。 未曾想,周节妇竟挣脱开来,径直往兴秋阁外面跑。</div> 第73章 起哄 周节妇大声哭叫着往兴秋阁外边跑,脚步缭乱,速度惊人。 在场之人都被她这种几近疯狂的行为给吓到了,就连她的四名儿女们都来不及反应,愣是等她已经跑出了兴秋阁的院门以后,他们四个人才跟着跑了过去。 他们还学着周节妇的样子,一边跑一边竭力哭喊。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刚刚在黎敬生的书房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周节妇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们会学周节妇那样哭喊,只是故意为之。反正周节妇在哭,他们跟着哭总不会错。 他们四个年轻人的气力,比之周节妇,自然是更好更足。他们一起放声叫嚷的声音,音量大到简直快要将黎府的屋顶给揭了下来。这样,不只是黎府内部的人听见异常,全部赶了过来查看事态,黎府以外的人也巴不得能进来看一下热闹。 黎府以外就是大街口,此时天色尚早,街上人来人往。 这么多的人全部听到了黎府里面爆出来可惜叫声,他们自发聚集起来,在黎府外面围成了一长长的带子似的队伍。不明就里的他们越听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兴奋,有好些人甚至还跟着叫嚷起来。 很快,那些人当中就跑出来一个人。 那人跑到黎府的大门前,抬起门环用力扣了几扣,希望黎府里面的人能过来开一下门,再向大家解释一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好是能让大家都进去看一下情况,那样的话,大家还可以帮着作个见证,以免有任何误会产生。 跑过去扣门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恰好是黎府对面巷口药铺里的彭掌柜的。 他扣了老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而且府里面的叫嚷声还越来越大。他既气恼无人来给他开门,又高兴黎府出了此种状况,脸上的表情因为两种心情势均力敌而些微扭曲,看起来很是丑陋。 “你们听听,这叫得多么地凄惨啊!”他借机故意将看热闹的人们给带偏,“要我说这黎府里莫不是出了人命官司。你们哪个帮帮忙,快些去衙门里喊人来吧。” 聚过来看热闹的人当中,刚好有几个骑马的大汉。 大汉听见彭掌柜的这般说,未等他说完,立即就策马往府尹官邸那边绝尘而去。 不到半盏茶时间,一小队衙役们就跟着那几个骑马的汉子跑了过来。他们人刚一到,就勒令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全部往后退开一些,直至离黎府的大门尚且还有百步以上的距离。 人群不敢违抗,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开来。 这之后,衙役们便派了一个代表,像刚刚彭掌柜的那样上前去扣门。 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衙役们赶紧围拢到一起商量要不要破门而入,如果真破了门的话,府尹大人和黎敬生会不会怪罪下来等等。商量许久,他们终是下了决定。 就在他们打算去找木头来破门时,门忽然自内打开来。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扒在门边朝外边瞅了瞅,发现门外聚集了这么多的人,甚至还有衙门中的差爷。他不禁有些惶恐,硬吞了好几口口水。衙役们找他问话,他都回答不出来,只会用手指着兴秋阁的方向,请衙役们进去看一看。 衙役们顺着他指的方向往里跑,紧接着他又关上了门。 门外看热闹的人不由得发出惋惜的声音,因为他们也想跑进去看看,无奈衙役们下了命令,他们暂时不得往黎府这边靠近。因此,他们只能眼巴巴在外面等着。 可是此时周节妇的人并不在兴秋阁里。 追着她跑出来的全俞华和全俞瑶他们自然也不在。 兴秋阁里只有还没有走出来的黎敬生和黎雀儿等人。他们在文叔和孙妈妈一行人的陪同下,正由书房那边往外兴秋阁外面走,准备跟上周节妇,看看她究竟又跑去了哪里。 他们还没有踏出兴秋阁的院门门槛,迎面便遇到了进来查看情况的衙役们。 黎敬生也没有任何表示,只让衙役们跟着他们一起往黎府大院当中走。 大院中间有一个丈尺见方的椭圆形池子。池子不大,是特意挖掘出来用以蓄存雨水浇院中的花草用的。这样的池子自然不会很深,最多不会超过人的膝盖。 现下是冬天,雨水不是很充足。 池子里的水却是满的,这是花匠们近日来用水桶挑水将它装满的。 周节妇此时就跪在这池子边哭泣,还意欲往这池子里面趟,扬言黎敬生如何如何对不起她,她要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亲手将自己给淹死。她的话放得很决然,脚却始终在池子边徘徊,绣鞋上面根本没有沾到一滴水。 而她的四名儿女们还很配合地在一旁使劲拉着她。他们与她配合得很好,既不会让她的脚真的踩到池子里面去,也不会让人觉得她在作假,而是真的想要跳到池子里面去。 只不过,就算池子里面的水是满的,也淹不死人。 周节妇及其儿女们的这番作为,未免有些令人发笑。 知晓池子水深的黎家人,大都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周节妇耍疯,偶或有几个仆人的脸上会露出嫌弃的神态。不知池子水有多深的衙役们,倒是非常惊慌。他们赶忙跑过去帮全俞华四人,想要将周节妇拉离池子边。 衙役们都是练家子,即使功夫不是顶高,力气也比常人要大一些。即使周节妇有她的四名儿女们在暗地里帮忙,也终是拉不过衙役们,最后被拉倒在边上的花坛旁。 倒在花坛旁边的她依然吵闹不止,言辞间尽是对黎敬生和黎雀儿的申诉,指责他们父女俩见死不救,甚至还有栽赃嫁祸的嫌疑。现如今又想过河拆桥,将她也给赶出黎府去。如此这般,哭诉不止。 衙役们连忙问她详细情况怎样,她的口齿偏又不清楚了,讲的东西没人听得懂。 这时外头又传来扣门声,这回扣门的可不是彭掌柜的,也不是围在黎府外边看热闹的人。他们都听从衙役们的命令,乖乖地站在离黎府百步以外的大街上没有靠近。 先前跑出来给衙役们开门的那个小厮,这次又跑了出来。 见着站在大门外边的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时,小厮立时愣在门边不敢动弹。 老太太明显很担忧,连声让小厮带路,急急赶往黎府大院。 ------题外话------ 过年啦!祝大家吃好睡好,平平安安,事事如意!</div> 第74章 解围 黎雀儿见老太太一行人从府尹官邸那边赶了过来,脸上的神情还十分担忧,马上跑过去搀起她老人家的手臂,一边将她慢慢往池子这边带,一边迅速和她解释情况。kanmaoxian.com 老人家本以为周节妇病得太重人都给病没了,所以黎府当中的吵闹才会这般大。 现下见周节妇趴在花坛边上哭泣不止,她的四名儿女们也跟着坐在边上哭。尽管他们五个人都哭得非常惨烈,可他们的身体状况看着都还很好,没有什么异样。而黎敬生和黎雀儿更是安然无恙。 她心中的担忧急速加落,人也不像刚刚那般着急,便缓下步子,慢慢走到黎敬生身旁,质问他黎府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为何周节妇及其儿女们会哭成这样,不但惊扰了邻里百姓,甚至还出动了官府的差爷们。 此时不但有黎家人在场,还有黎家的诸多下人们在场,更有许多衙役们在场。 这么多的外人在场,黎敬生不方便提及要周节妇以接受休书换取银两的事情。这下子老太太问起来,他也不好回答,便低着头站在那儿不肯作声。 其实刚刚黎雀儿已经同老太太解释了一遍,不过黎雀儿的解释只是言明黎府中的所有人都一切安好,并未提及周节妇带着子女们如此痛哭的原因。老太太自然明白周节妇不会无缘无故地吵闹,这才特意过来再问一下黎敬生。 见黎敬生不答,她老人家也不愿去为难黎雀儿,便将文叔和孙妈妈两个老仆叫到跟前来,细问他们刚刚府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还特别命令他们不得有任何隐瞒。看1毛线3中文网 文叔看了看黎敬生的脸色,踌躇着开不了口。 孙妈妈是个妇道人家,谈这些家长里短,她当然要比文叔自然,也更自在。不过她也知道这事不足与外人道,便走到老太太身边,将黎敬生给给周节妇休书一事,快速讲了一下。但是她自动省略了黎敬生是要周节妇休书换银两这个过程,免得老太太又发善心,要将自己的银两拿出来给周节妇去用。 老太太初初听得黎敬生竟然要休了周节妇,心头的震惊简直无以得加。 回想起黎敬生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执意要娶周节妇进门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俨然一副非卿不娶的深情模样。现在不过小半年,他就将人给休了,怎么他的心思竟转变得如此之快么? 随着老太太一同赶过来的佟金雪,跟黎雀儿一起搀扶着老太太。她就站在老太太身边,而且耳朵很尖。孙妈妈刚刚和老太太讲了些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她是极其讨厌周节妇的,先前她就向黎敬生提过建议,要他赶紧找机会将周节妇给休掉。现下听说黎敬生真准备要休掉周节妇,她高兴极了,立马朝站在一旁的黎敬生露出一个笑脸。 完了之后,她又輕撩袖摆,缓缓走到周节妇面前,出言暗讽:“三弟妹,既然三叔心意已决,你便是哭也无用。还是快快起身整理一下妆容罢。”说着,她又弯下腰去,极好心地将自己手里捏着的手绢递给周节妇。为免周节妇不肯接过去,她还将手绢轻轻摇晃了几下。 周节妇明智佟金雪这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又岂会去接她递过来的手绢。 她没有理会佟金雪,而是迅速爬到老太太脚边,死死地揪着老太太的衣裙。她的人整个都坐在地上,这般爬过来,几乎就是在地面滚动,带起了一地的尘土。 老太太被她吓了一大跳,急忙俯身,欲将她扶起来。 可是周节妇非但不肯站起来,还回头让自己的四名儿女们也一起爬过来,五个人一齐跪在老太太脚边,乞求她人家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劝说黎敬生不要将事情做得那般决绝。 全俞华更是懂得周节妇的心思,他仗着此前一直都在兴秋阁里和黎敬生一起住,彼此之间相处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有些情谊在。不用周节妇给他暗示,他自个儿翻滚到黎敬生那一侧,抱着他的腿脚,哭着和他谈论那些根基不太扎实的父子亲情。 老太太自然是站在黎敬生这一边的,而且她老人家内心其实也不是很乐意让周节妇当她的三媳妇。她本不打算管这档子事,想着让黎敬生和周节妇两个人自己回房去商量好再出来将结果告知大家。无奈周节妇吵得实在太过分,还带着四个小孩子一起吵。她被吵得极其烦闷,更遑论外头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们。 她便让周节妇先停一会儿,由她亲自去和黎敬生谈。 黎敬生的态度就跟先前非要娶周节妇过门时一模一样,无论老太太怎么劝,也不管他大哥黎康生怎么训斥,他就是不吭声也不肯让步。 周节妇在旁边观察了一小会儿,明白老太太和黎康生也没办法让黎敬生回心转意之后,她又扑过去拉着老太太的裙摆,大声哀告:“相公他日前明明许了妾身一千两银子,好让妾身去救自家大哥。谁知他今日却反悔不肯,非要妾身接了休书再说。老太太您给妾身评评理,妾身只是想救自家大哥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老太太顿时了然,暗暗瞪了黎敬生一眼,然后请黎康生和佟金雪先出面作主把银子拨给周节妇。至于这银子,以后就由她来还。不过她老人家很快又在后面加了一个但书,那就是,如果拨了银子给周节妇以后,周嘉佑还是没有办法得救,周节妇可不得再像现在这样大吵大闹。 周节妇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佟金雪的嘴巴却垂得跟个秤砣一似地,她不情不愿地喊来水柳,着其带几个衙役快些回府尹官邸一趟,从管家那儿把银票取来交给周节妇。水柳应声而出,不久就把银票送了过来。 老太太亲手将银票递给周节妇,又将她扶起来,并好生劝慰了她一番。 此事总算是了结了,一旁的仆人们很自觉地跑开去;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也带着黎雀儿几个和众衙役们返回了府尹官邸。 唯有黎敬生和文叔依然待在原地盯着周节妇。 周节妇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此时根本不怕黎敬生的瞪视。她自有招数去再度收服黎敬生的心,而且她还知道了黎家上下都很怕她闹腾。有了这个把柄在手,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div> 第75章 冷场 黎敬生并不知周节妇心里头的想法,即便知道了,他大概也不能理解她这会儿为何还会洋洋得意吧。wap.kanmaoxian.com他没有跟她说话,只吩咐一旁的文叔,要其派人即刻将周节妇和全俞华的东西从兴秋阁里搬出去。 他并没有告诉文叔,要把周节妇和全俞华二人的东西搬到哪里去。 按照他现在的心情,肯定是想叫文叔把东西都扔出黎府去。但是黎家老太太刚刚已经发过话了,他也不想再被吵得无法安生,只得让文叔命人将那些东西暂且搬到观岚居里去,由着周节妇和她的四名儿女们一起住。 周节妇对自己的儿女们交待了一番,让他们跟随文叔一起先回观岚居去。 她自己则要人赶紧安排一顶上好的软轿,她要马上去一趟西街口的春风阁。原本安排轿撵和车辆马匹这些事情,都是由文叔亲自安排下去的。如今周节妇自发下了命令不说,她使派人的姿态还极其傲慢,仿佛她已经成了黎府的当家主母一般。 黎敬生懒得理会她,已经转身独自回了兴秋阁。 黎府的下人们刚刚见识过她的闹腾神功,见黎敬生和文叔都不管事,他们无人敢置周节妇的命令于不顾,便有几个小厮赶紧照她命令,跑去外边为她准备好了轿子。 周节妇这一阵折腾得太久,此时已近晚膳时分。冬日的天色晚得很早,这会儿天都已经有些黑了,真可谓是闹得天昏地暗。按理说既然天色已经不早,那么周节妇明天再去春风阁里送银票给杜仲便是。就这一个晚上的功夫,周嘉佑难道还会当夜被提出来问斩不成。 可是她非要赶在今日以前去春风阁。看。毛线、中文网 并不是她急着要去和杜仲商量求她大哥的事情,她是为了给围在黎府外边看热闹的人们一个交代。当人们见着她满脸笑意地走出门来,而且还坐上了黎府下人们精心准备的软轿时,他们定会知道,这一次在府中放声大哭的人另有其人,她周节妇依然是黎敬生最爱的女人,是黎府名副其实的当家夫人。 她是这般考量的,可她却不知道,外边围观看热闹的人们早在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离开黎府之际,就已经四下散去,各自回家去了。现在黎府大门外边,除了路过的行人、飘落的秋叶,以及自始至终都在暗中观察着黎府动静的彭掌柜的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人或物。 原想着出来炫耀一番,没想到只落了一个冷场。 周节妇堆满笑容的脸面上有些难堪,不过轿子已经备好了,她没道理就此返回府中去,便坐进轿子去了春风阁。 令她再次难堪的是,春风阁不像上次她过来时那般热闹。 这一次,它居然没有开门。 周节妇些微气恼地下得轿来,带着红衣走到春风阁的大门前,站在空无一人的门廊下,朝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子。过往不见杜仲或是宁卓身影,那些总是在春风阁里跑来跑去的小医僮们,也看到不一个。所去所往只有急速穿梭的寒风。 替周节妇抬轿子的轿夫们都侧目悄悄打量周节妇和红衣的举动,他们目光里的诧异和鄙夷都隐藏得很好,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然而周节妇和红衣本就过惯了看人眼色的日子,此时轿夫们目光里的意思,她们都非常明白。为了彰显一下她们的身份和地位,给轿夫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们深刻明白现下她们才是主人。她们走到春风阁隔壁的铺子里,向店铺掌柜的打量杜仲的去向,想当场将杜仲叫到春风阁里来。 隔壁铺子里的掌柜的见周节妇和红衣二人鼻孔仰天,向人打听情况还一派趾高气扬的姿态,本就不稀得搭理她们。 她们俩还追着一直问,惹得人极其烦躁。 掌柜的一来气,就开始胡说八道:“听说杜神医家里出了一点事情,他连日赶回老家去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打理春风阁。你要找他的话,就去他老家找吧。” 周节妇一愣,明明她之前已经和杜仲说好了的。她会尽快带大额的银票或是带黎雀儿过来见他,到时他再帮忙去慕亲王或是毕大人面前替周嘉佑求情。没道理他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再说了,春风阁这么好的铺子,客流量又这么大,寻常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抛下不顾。 她自是不信,便问掌柜的杜仲的老家在哪儿,是否就在京城附近。 掌柜的推说不知,此后就不愿再理睬她。 周节妇没有办法,只得頂着轿夫们略带讽笑的眼神,带着红衣先回了黎府。她打算明天再过一趟,必须得找到杜仲不可。如果实在没办法,她就再去府尹官邸里找黎雀儿。黎雀儿和杜仲走得那么近,应当知道杜仲的底细。 回到黎府时,刚好是晚膳时分。 周节妇和红衣没有回观岚居,先去了前面正厅,准备和黎敬生一起用膳。 这段日子她忙着周嘉佑的事情,黎敬生忙着聚宝斋的事情,大家都没怎么好好地坐下来吃过饭。她也有好些天没有去过后厨了,一是她认为自己的身份不同以往,不可再去厨房里和下人们打成一片;二是因为黎敬生这几天总是一个人在书房里吃饭。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正厅。 叫人奇怪的是,正厅的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点上灯火,显然还没有开饭。这当然不合理。文叔不可能忙得连大家晚上用膳的时间都给记错。 周节妇立即要红衣去前面将文叔叫了过来,前面大堂里当值的小厮却说文叔此时还在后面灶堂那儿吃饭。要找文叔的话,最好过一会儿再来。 这倒更是奇了,主子们的饭菜都还没有备上来,下人们居然也在后头吃了起来。 红衣愤懑不平,迅速跑到正厅将此事告诉周节妇,还煽风点火地指责文叔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当管家的职责。她建议周节妇趁机找一个招儿将文叔赶出黎府,再将原先在全府当过管家的自己人接过来,达成争夺黎府主事权的重要一步。 周节妇正是这般作想。 她即时领着红衣赶到后面灶堂,当着黎府大部分仆人的面,训斥了文叔一顿,再命其立刻派人去前面正厅里上菜。她还嘲讽文叔的速度最好快一点,要是黎敬生在饭菜尚未备齐之前去了正厅里,到时可就有文叔好看的。</div> 第76章 偷吃 被周节妇当众呵斥的文叔,面色依旧从容。kanmaoxian.com 他没有向周节妇道歉,甚至没有马上安排几个人去前面正厅里布置席位和准备饭菜。他自始至终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言不发地吃着饭。他的这种反应令周节妇和红衣更加气急败坏,呵斥声越发大了些。他一径不理会。 待到周节妇的呵斥停下来时,文叔才站起身,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黎敬生的命令。 刚刚周节妇命人安排轿子去春风阁时,黎敬生就对文叔下了命令。依照黎敬生的命令,从今日起,若是黎雀儿没有回来,前面正厅里就不必再准备饭菜。因为黎敬生会在自己的书房里用膳。黎府的主人们都没有去前面正厅里用膳,那么正厅里自然就不用再开席。 黎敬生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愿再承认周节妇一伙人在黎府里的地位。 周节妇不敢相信黎敬生居然会这么对待她,就算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情分还不是很深,但至少饭也得给她留一口吧。现如今他要文叔不再在正厅里备饭,岂不是要让她们一家五口人饿肚子么! 她知道这事跟文叔闹没有用,无非是令自己的颜面无光。 是以,她当即跑到兴秋阁去找黎敬生抗议。 哪曾想黎方和黎达两个人竟像一早就已经料到她会跑过来找黎敬生闹腾似地,冒着刺骨的寒风守在兴秋阁的院门两旁,不准周节妇往里面踏进一步。甚至连院门都是关好的,周节妇就是想闯也闯不进去。 她跺着脚在外面叫嚷了一会儿,试图扰得黎敬生不得安宁。看1毛2线3中文网如此一来,黎敬生就不得不出来跟她面谈。可是黎敬生的反应就像下午那样淡定,不管她怎么喊,他都不出声。反倒是在小路边经过仆人们,被她的喊声吸引了过来。 若是她继续喊下去,下午的场景肯定又会再次出现。黎家老太太刚过来替她解围不久,如果她在一天之内,两次累得老太太往这边跑,不仅会惹得老太太厌烦,也会激怒黎康生和佟金雪。 她不愿意冒那个险,就暂且止了叫唤,带着红衣回了观岚居。 观岚居里,全俞华和三个姐姐们偎坐一起取暖。他们晚饭还没有吃上,屋子里的炉火也没有人打理。炭火已经烧完了,他们本打算叫人去前面领,没想到先前文叔拨过来给他们遣用的小丫环和小厮们,全部都已经离开了观岚居。 全俞华大惊,自已跑去向文叔告状,指责那些小丫环和小厮们擅离职守,害得观岚居里的炉火灭了,他们四个主子都被冻得不行。谁知文叔竟说这全都是黎敬生的命令,从下午时分起,观岚居的仆人们就都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只留下周节妇带过来的红衣。 他们四姐弟顿时委屈,却没有办法,只得靠坐在一起等着周节妇回来作决定。 周节妇听全俞华说罢,便冷笑一声:“先前我们一家人也是这般过的,还不是过得很好。他黎敬生竟想得出用这种招数赶我们走,哼,我非要将他的黎府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言毕,她便招手让全俞琚靠到她跟前,附在其耳后,悄悄说了些什么。 全俞琚将她所说的话全部记在心里,而后对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这之后,周节妇就走到里屋,打开自己从全府带过来的一个大衣箱子,从箱角里摸出几粒细银稞子交给红衣,要她趁街上的街灯还没有燃尽,赶紧去外边买些干粮回来充饥。 红衣以前在全府时,经常做这种事。 那时候他们在全府,全府已经非常破败。住在全府周围的街坊邻里虽然很多,可是他们都是家境不太好的人家,有好多人都会做些小点心拿出去卖。因此,那会儿不论何时,红衣只要一出门,就可以买到吃的东西。现在他们身处黎府,黎府周边都是大富人家,高宅深院,这么晚了,哪还有吃的可以买。 而且外面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红衣毕竟是个女孩子,要她一个人摸黑跑出去,她自然有些忌惮。她便请全俞华跟她一起去。她自小生在全府,一早就是全俞华的人,此刻会喊他一起出去,也在情理之中。 周节妇不愿自己的儿子遭遇到任何危险,严辞否决了红衣的提议。 但是她并没有对红衣说太重的话,现在她还有好事处处都要依仗红衣,暂时不能将之骂跑。她改而让红衣去黎府的后厨拿吃的。黎敬生只说不给他们周家一伙人准备饭菜,可没说不准他们自己去后面吃。 就算不准,他们偷还不成么。 红衣和全俞华等人都觉得周节妇的推测十分在理。他们便再等了一些时间,待到黎府下人们的用膳时间结束,灶堂那边的灯火黯淡下去时,红衣就轻手轻脚地跑了过去。她借着昏暗的灯光,快速装了一些锅里的剩饭,又在案板上捡了一些蔬菜杂果,然后在最快的时间里返回了观岚居。 只不过周节妇一伙人这段时间在黎府里过惯了好日子,这下子再吃这些冷得冻牙的食物,不免脸色都很是难看。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抱怨,因为周节妇的脸色最难看,瘮得人心里发慌。 一连几日,周节妇一伙人都是过着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其实周节妇略有积蓄,大可以让红衣在白天时分多买一些食物回去存着。可是她觉得既然可以偷拿黎府里的东西,又何必白白浪费自己的银两。所以,这些天晚上红衣都会去后厨偷东西。 至于白天,周节妇便依然作出黎府当家夫人的姿态,带着红衣去春风阁的大门外边等杜仲。当然了,现在已经没有轿子给她坐了,她和红衣必须步行前去春风阁。所幸春风阁就在正央街的西街口,离黎府虽有一点距离,倒也不是太远,步行过去对于周节妇而言,尚且没有什么难度。 可惜春风阁一直没有开门,周节妇根本见不到杜仲的人。 然而这些天周嘉佑的案子又重新提审了好几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不太乐观。最近一次审理过程中,又出现了新的证据。这些新证据很有可能会引导官府找到那些劫匪的所在。 据周节妇所知,周嘉佑跟那些劫匪确有一些往来。 若是周家人跟劫匪有往来的事情一经查明,那可就彻底翻不了盘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全俞华他们四姐弟。周节妇心里一着急,便想着明天必须得找个办法进府尹官邸里去和黎雀儿见上一面。</div> 第77章 再来 细雪纷纷,悄悄从乌压压的天际往大地坠落。看。毛线、中文网 雪花从下夜时分开始飘起来,依然不是很大,尚且冻不着入睡的人们。然而,直至第二天清晨,地面好似铺了一层薄薄的面粉。积了一层府尹官邸里各处树梢枝头都挂满了雪团子,行人若是从下方经过时不小心撞着了,立时便会落得一身雪屑子。 慈安堂里的主子们都还依着暖被香衾睡得很熟,外面院子里却已经有许多下人们在忙着清扫堆积在院内的雪,动作利落,行动迅敏,而且非常小心地没有发出嘈杂声来惊扰人们的好梦。 他们分成了好几拨,一些人撑着长长的竹篙子,负责将屋檐树梢的雪团子挑落到地面;一些人拿着扫帚和簸箕,把地面上的雪堆装进大大的竹篓子里面去;别有一些人则用小推车把雪全部拉到了外边的大街上,再将其倒在大路边。 倒完雪后,他们就拉着小推车往回赶,没发现路边站着两个府尹官邸的老熟人。 这两个老熟人正是周节妇和红衣,黎府还没来得及给她们制作挡雪的毡披子,就出了周嘉佑这个事儿,因此她们现在身上穿着的都是自己以前的衣裳,不是新裳裙,也不太厚实,也抵御不了多少寒风和飞雪。 她们俩便手挽着手躲在府尹官邸后门外头的回墙旁边,靠着墙头稍微挡一下雪。 负责将官邸里面的雪往外倒的下人们,也冷得厉害,只想着赶紧完事,赶紧回去暖和暖和,没有多余的心思往回墙这么冷的天,又下了大半夜的雪,周节妇她们何苦一大早就往这边跑。 此时府尹官邸里黎雀儿还在被窝里头睡得很香,就连前边的府衙大门那儿,都只有几个衙役守在门边打瞌睡,门前连行人都无一个。wap.kanmaoxian.com 周节妇她们来得这么早,实在没有必要。 其实不是她们非要赶时间来这么早,而是她们今儿个早上从黎府后厨偷了一些炭火,顺道跟着运炭火的牛车出了府,站在外面路边也是无事可做,倒不如趁早到府尹官邸这里来探探情况,说不定还可以碰上出府去替黎雀儿买点心的孙妈妈。 可惜她们俩在墙下边站得脚都快要麻了,毡披子上头的雪花掸了一层又一层,还不见里面有能主事的人出来,连先前愿意替她们传话的水柳都没见着人影儿,更别提孙妈妈和棠叶。 红衣年纪虽轻,身子骨却比不得周节妇强壮,首先顶不住。 她抖着冻得通红的手指头,拉了拉包在头上挡雪的薄披子,有些犹豫地向周节妇建议:“夫人,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先去给少爷他们弄一些早点,待会儿等天放晴了一些,再过来看看情况吧?” 周节妇脸色顿时很难看,竟显出几分青色,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红衣的话给气得,总之她非常不开心,语气也很不好,“都在这儿站了老半天了,你突然要我们回去?谁知道我们转身要走的时候,黎雀儿她们会不会跑出来赏雪。你这性子倒是越发耐不得了,是不是想叫我做主,把许了人家了?” 红衣自打跟了周俞华,哪里还敢想着外头的男人。 她知道周节妇这是在借机撒气,毕竟任凭谁在雪地上站了这么久,脾气都不会太好。她也不敢出言反驳,就笑了笑又重新退开来,不再说话。 两个人复又沉默着站了一会儿,里面出来倒雪的下人们已经过了好几趟,具体也不知是哪个时辰了,忽听得里面有一道拔高的女声响起来。其声欢快亮堂,显然不是做苦差事的下人,最起码是个能和主子们走得很近的大丫环。 果然,没多久就见一个打扮得宜的丫环从后门那儿走出来,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跟了一个年纪明显小很多的小丫环,看门的人还极其谄媚地替她将门拉开来,过后又在她身后笑着说些讨好的话。 看得出来,这个大丫环的来头不小。 周节妇和红衣立马来了精神,扒在回墙外边往里看,以为是佟金雪的随身丫环水柳出来了,要不然就是孙妈妈或者棠叶出来了。 没想到出来的人既不是水柳,也不是孙妈妈或棠叶,居然是如秀。 如秀可是黎家老太太身边的人,在下人们之间的地位怎么样,自然不用多说。 红衣冻出暗红色的脸上露出欣然笑意,轻轻推了推周节妇的胳膊,示意她们现在就要做好准备,等如秀走到回墙之下的时候,就找准时机上前去和其说情。 “你这般性急做什么,还不快些退出去!” 周节妇暗暗斥责,挥手要红衣赶紧往回墙外边退,她自己也一个劲儿往后倒退,步履急促,有好几次都踩到了后边的红衣,她也全然不顾,一直到她们二人都退到了回墙外边。 这堵回墙不过一丈来长,半人左右宽,功能相当于后门前边竖起的一道影壁,用来遮挡住外头行人的窺视。 周节妇和红衣先前为了躲避风雪,人是站在回墙的内侧。假如如秀带着小丫环走到了回墙之下,再稍稍抬头往外一瞅,就能看到站在墙头那侧的周节妇她们。 到那个时候,不等周节妇她们跑上去和她求个通告,指不定如秀会以为后门边上来了小毛贼,搞不好会先高声叫唤,把在里面看门的小厮们都喊出来抓贼。想想也知道,那副场面肯定不好看。 现下她们退到回墙外面,只等如秀也走出来就行。 如秀面儿大,手上只挽着一个小竹篮,没有背负其他东西,是以走得很快。 周节妇和红衣刚刚退到回墙外面没多久,就听到内侧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另有一道细碎的脚步声,明显是那个小丫环的。 下一刻,如秀的身影就出现在墙头外面,她的目光直视前方不远处的街口,想来是要去对面铺子里替黎家老太太置些东西,没有注意到外面墙边有人正在等着她。 未等她再往前迈出去三步,忽而从墙旁边伸出一双冻红了的手,一把将她拖离了她一早就已经设置好的路线。后面的小丫环吓了一大跳,急忙扭头去往边上看,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反倒连她自己也被拖了出去。 即便如秀这种大丫环,心里也慌得紧,无奈嘴巴也被人堵住了,想叫也叫不出。 她定了定神,眼珠子往旁边一瞅,见将她拖出来的人是周节妇,心下暂定,便拉开堵住她嘴巴的那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不悦地质问周节妇为何要这般吓唬人。</div> 第78章 牵制 周节妇此时已经顾不得要作出端庄有礼的样子,就像先前那样,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提醒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各各方面都要有大户人家夫人的德行和仪态,以便在黎府上下的面前留下一个良好的形象。 这样一来,日后她若是真要争作黎府的当家主母的话,自然也会是人心所向。 如今她与黎敬生暗地里已经闹掰了,只差明面上这一层皮子没有撕开。黎府的当家主母,看来是做不成了,她也就没必要再去装什么样子。 只见她眉目一狰,眼光如刀,露出极其狠厉的神态,一个使力就将如秀从回墙下边拽到了外头的大路边上。她指上力道大得瘮人,几乎穿透衣服直直拧进如秀的皮肉里面去,着实把如秀给唬了一大跳。 外面满眼都是雪花,天气冻死个人,时辰又还算早,大街上连只老鼠都见不着。 如秀四下一看,发现朝外头喊人帮忙是不可能的,便赶紧回头,想喊在后门那处看门的小厮们出来给她壮一壮胆,不说要将周节妇和红衣主仆二人怎么怎么样,至少能起到震慑作用,免得自己就这么给她们活活拖到别处去。 周节妇已然发现如秀的动作,未等如秀张嘴呼救,她竟一个闪身怼到后者的鼻子跟前,两人相距的距离不到一个指头大小。她这么突然的动作,如秀根本来不及反应,硬生生地合上了嘴巴,愣愣地盯着她。 “别担心,我们又不是行那种勾当的人。”周节妇语带讥讽,“况且,看你这副模样,也不是能干那种勾当的货色。看。毛线、中文网放宽心,我只是要请你进去给黎雀儿带个话,让她出来和我见上一面罢了。”说着,她又费了老大的劲儿,从袖口里摸出一粒细银子递给如秀,“就带一句话而已,这银子你先收下。” 她边说边把细银粒子往如秀怀里塞,完全不管如秀的反应。 如秀听说只是要自己帮忙进去带个话,渐渐冷静下来,之前的惊慌过去,她的心思又活跃起来。她看了一眼周节妇硬要塞给她的那一粒细银子,甚至还没有一颗米粒那么大,忍不住在心里一番嫌弃。 可是周节妇和红衣二人在她面前虎视眈眈,她不好直言拒绝,就以她现在要去给黎家老太太置办一些东西,老太太要得急,她不能耽误为由,想借机落跑。 周节妇如何样灵敏的人,哪里会让她这样轻易逃走,死揪着她的袖子不放,眼里的厉光越来越盛,恰似两盏大油灯。假使如秀不答应替她办事,那两盏大油灯只怕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如秀姐姐,不过带句话罢了,你何苦这样为难。”红衣趋势添油加醋,“前日里我们家老爷闹出来的那一档子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劳累老太太走一遭。这会子我们夫人亲自过来了,你就去里面知会一声,也烦不了你什么事。” 看如秀还欲推脱,红衣干脆将她的手上挽着的竹篮抢了过来,又把跟在她身后出门的那个小丫环拖了过来,猛地一下抽走小丫环手上拿着的一干物什,只差没有将她二人身上的钱袋子给抢走。 没有了这些装盛东西的物什,即便如秀逮着机会跑去了对面街口,也得想办法回一趟府尹官邸里再去拿些物什出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来,逃不过后门入口回墙这一关。 周节妇和红衣只要等在原地,不让如秀带着小丫环往前面衙门那边跑就成。 如此这般,如秀也很是无奈,只得吩咐小丫环留守在原地,一方面能够看着周节妇和红衣,防止她们俩拿了物什走人;一方面也能作个人质,舍得如秀进去以后就不再出来。可以说是两厢有利,互为牵制。 红衣原本死死抓着小丫环的手腕,眼见如秀转过回墙后头往府中去了,就放了小丫环在一边站着,自己和周节妇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暗暗商量着一会儿黎雀儿要是真的出来了,她们要怎么与之讨价还价。 不久,如秀就又出来了。 周节妇和红衣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一见如秀出来得这么快,赶忙分开,各自站在一旁,看着如秀面色不悦地走到她们身前。 “黎雀儿呢?”周节妇先发制人,还作势把手抬高,威胁要将手上的物什扔掉。 如秀悄悄白眼,指着被红衣抓在手里的小丫环,着其先把人给放了,而后再带周节妇和红衣两个进府去和黎雀儿见个面。 她和周节妇这么说的时候,后边回墙下面还站着一个人在偷听,那人就是跟出来打探情况的棠叶。不过周节妇和红衣都不知道,还以为如秀是独自出来的,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对话,全部都教棠叶听了去。 周节妇本意是要带走黎雀儿,不管是带她去黎府见黎敬生再替自己一家五口说说情也好,还是带她去春风阁撞撞运气,说不定杜仲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打开门出来见客也好,总之是要把她的人给带出府尹官邸。 此刻黎雀儿不愿意出来,而是要周节妇和红衣二人进府去,这对于周节妇的计划来说,可是大大地不利。她免不了要多想一些,便拗着如秀追问其带话是否带得足够到位,是不是黎家老太太也已经知情并且插了手,所以黎雀儿才没有出府。 “三夫人想多了。”如秀低低嗤笑,面露嘲夷,“雀儿小姐尚未起身,这会儿应当还在梳妆打扮。您要是不怕冷,愿意站在这里干等着,奴婢也无话可说。” 周节妇暗自惊疑,考虑了片刻,又问黎家老太太起身没,知不知道她来了的事。 如秀摇头,表面上顺着周节妇的意思答了,心里却咯噔直响。 原来她跑进府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禀告黎家老太太,她哪里敢直接去和黎雀儿说,万一真娇娇小姐出了差错,她怎么担当得起,肯定是要先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发话比较好。 没想到她在半路上撞着了孙妈妈。 孙妈妈看她神色焦急,仔细一问,已经有些明白周节妇的打算,便让她先出来和周节妇周旋一阵。孙妈妈自己转身往回跑,进了慈安堂,就要去和老太太说这事。 未料到老太太因着天寒,依然窝在内室没有出帐子,不便过早前去打扰。 孙妈妈就改而去了西边的厢房,先伺候黎雀儿起身着衣。</div> 第79章 就计 等到黎雀儿梳洗装扮一切都准备妥当以后,孙妈妈方才将周节妇带着红衣再次上門来要求见面商谈的事情告诉她,并且告诉她自己已经安排棠叶先去后门那块儿稳住周节妇二人,只待她作出决定,便将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赶走。 黎雀儿初闻周节妇又闹了过来,很是吃惊。 照理说那日黎家老太太亲自过去替周节妇说情,黎敬生已经答应给拨银两给她去处理周嘉佑的事情,又劝诫黎敬生不得做出休妻的举动,可谓是尽如周节妇的意愿。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何没过多久时间又过来府尹官邸找人帮忙? 孙妈妈可没有黎雀儿思量得那么多,她可是恨不能周节妇立马能卷包袱走人,上次老太太过去把黎敬生劝住,她在心里可是暗暗叹惜了好久。这次周节妇又闹着要找黎雀儿,指不定是黎敬生又要休妻。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错过这次,只怕再没有第三次。 孙妈妈便让黎雀儿指派一个小丫环去后门将周节妇和红衣打发走,不要跟她们两个见面。此时外面风雪姜凄凄,连往来行走的商贩们都不想在大街上多停留一刻。周节妇和红衣不过是妇道人家,不须多少时间,肯定会冻得难以忍受,到时自然会打退堂鼓。 等她们受不了不得以跑回黎府时,黎敬生的休书已出,就再无返还的道理。 不得不说孙妈妈的主意有点太不近人情,她只顾替黎雀儿和黎敬生这一方着想,完全不管周节妇一家五口的死活,实在是有一点过分。 先不说周节妇为人到底如何如何地上不了道,她只是一个汲汲营营的小妇人,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看1毛2线3中文网不管她之前骗了黎敬生的感悟也好,人也好,还是多少钱财也好,总不至于落个家不成家的下场。 况且,黎敬生和文叔他们算计得极其厉害,周节妇一家根本就没捞着任何好处。 说此说来,就这么放任周节妇和红衣在外面吹冷风吃冰雪,有些不妥。 只是黎雀儿一向听孙妈妈的话,而且黎敬生那日的态度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确。即便这一次,周节妇再次请得她出面去说情,或者是又闹得老太太过去劝架,又如愿了事,那么下下次呢? 事情总得有个了结,长痛不如短痛。 黎雀儿将计就计,顺着孙妈妈的话头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孙妈妈非常高兴,立即遣了一个小丫环去后门把棠叶叫回来,又搀了黎雀儿向正堂那边走,打算过去看看老太太有没有开始用早膳,顺便将周节妇和红衣吃了闭门羹的事情报备一下,免得待会儿周节妇真闹起来,老太太这里没有半点准备。 被任命的小丫环很机灵,很快就跑出了后门回墙那当头。 她四处打量了一圈,很容易就发现了被周节妇和红衣拽住当特殊人质的如秀以及跟随其出门去买东西的另一个小丫环。 引发事端的人四个人都在现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唯独棠叶不在这。 “奇怪,棠叶姐姐分明就是跟着如秀姐姐出来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人了呢?”小丫环觉得十分惊讶,又环顾一周,依然没有看到棠叶的人。“莫不是棠叶姐姐半路上走岔了路,没有哪出门来?” 小丫环抚颔微一细究,料想棠叶真有可能还在府内,就打算走过去如秀那边,先将如秀和另外那个小丫环叫回去再说。搞不好在回慈安堂的路上,她们还能和棠叶撞上,之后再一起去向孙妈妈复命,岂不是能省下许多功夫。 这样一想,小丫环脚步就马上往边上挪,真打算走过去喊如秀。 哪里想到她的人还没有走过回墙边缘,身子刚刚擦过墙角那处,就被一个人拖到了回墙内侧,同一时间嘴巴也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完全来不及叫嚷。 但是小丫环人聪明,反应很快。 刚开始她还有些害怕,以为周节妇还带了好几个帮手过来故意埋伏在这回墙左右两侧,只等着黎雀儿出来见面时,就把人给抓到别的地方去谋财害命。也许先她一步出来的棠叶就是着了这个道道,所以才看不见人在何处。 下一刻,当她的嘴巴被人捂住的时候,她突然双目圆睁,似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地立马放松了一点,紧接着人就镇定下来,不再想着要大喊大叫地找人来救命,而是拼命转动着眼珠子,想看清是哪个小丫环在和她打闹,竟然这样出来吓唬人。 要问她为什么知道将她拖到回墙下边的人是女人,甚至是一个和她一样在府尹官邸里当差的小丫环,那可就得说叨了。只因府尹官邸里的婢女们,在同一个院落里的那一群人,平日里所吃所用所穿的东西都差不了多少。 她之所以知道身后这人是个与她级别大致相当的丫环,就因为对方身上的气味。 对方搽用的胭脂水粉虽然不是什么名品靓货,所具有的气味不是顶顶好闻,可是能闻得出来是桃花香味,味道与她自己身上的类似,就是清雅了些而已。 见她镇定下来,对方也没有再硬捂着她的嘴巴,随即又松开了她的双臂,使得她转过身来,两个面对着面将彼此看了一个正着。 “棠叶姐——呃……” 原来把小丫环带到墙头下边的人正是先前出来的棠叶。 小丫环心上大喜,急急握住她的手,想与她来一个热烈的拥抱,而后再表示自己的欣喜之情。她的起意很好,不期然却遭到了棠叶的拒绝。 只见棠叶狠瞪了她一眼,抬手比了一个极具恐吓意味的手势,示意她安静下来不许瞎嚷嚷。棠叶的表情看着有几分凶狠,与其在府内的笑脸温柔很不相同。 小丫环害怕,猛地点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棠叶这时终于露出笑颜,又将之向回墙内侧拉进去好几步,这之后竟靠在她耳边把自己刚刚守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快速讲了一遍。她的讲话声很小,风雪声又很大,嘈嘈杂杂的,让人听不太分明。 已经见过府中很多现象级心机场面的小丫环,却不需费太多脑力,就明白过来。 可以想见棠叶在这里观望这么久,也没有出去把如秀她们两个弄回来,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周节妇和红衣耍起了赖皮,不见到黎雀儿的人影,就不肯放人。无论如秀是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利诱都没有一点作用。 而这会儿天际风雪稍霁,加之天色入亮,大街上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可能周节妇就要再闹一场。</div> 第80章 天真 棠叶心知再这样和周节妇她们杠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毛.线、中.文、网 要么她现在让小丫环回府去将此事告知孙妈妈,等着孙妈妈抽空出来和周节妇对骂一场;或者是孙妈妈心软了,愿意带黎雀儿出来和周节妇再见一面;又或者是孙妈妈不敢再装聋作哑地当作周节妇过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选择去和黎家老太太摊牌。 最不济就是惊动了黎康生和佟金雪,让他们夫妻俩出面来和周节妇说话。 以上这么多种可能性,没有一种是叫人喜闻乐见的。 棠叶皱眉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双管齐下的策略。她先让小丫环回府去请孙妈妈出来帮忙撑场子,等小丫环进去以后,她自己居然一改刚才躲在边上偷听的作为,直接大大咧咧地冲了出来,刚好就冲到了周节妇跟前。 手里抓如秀抓得正牢的周节妇,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像个大雪球一样地滾向自己,她稍微一闪神,手指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恰巧给了如秀一个逃脱的好时机。 如秀暗暗夸赞棠叶这一招出其不意的计谋用得好,与此同时抓住时机挥开周节妇的胳膊,试图将自己被别人掌握在手心里的衣服拽出来。可以说她的反应很快,力气也不算小,这样一挥,应当是能脱身的。 未料到铤而走险的周节妇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作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指尖拧得极牢极牢,就算自己闪了神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不太状态中,也没有放开手里已经牢牢抓紧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是人是衣服还是金银珠宝。看.毛.线.中.文.网 可巧如秀的力气也很大,这一扭一挣之间,袖口儿都差点被扯破。 此时周节妇已经回神,她懒得去理会一直都想要脱身逃跑的如秀,定睛细看刚刚以不寻常的速度朝自己滾过来的物什,发现来的是一个人,而且是自己的老熟人,脸色立马就变得更加阴沉,与现下凄风细雪的气候极其相衬。 “我还以为哪个家养的牲畜跑了出来,在这大街上边乱撞人,原来的竟是棠叶你啊。”周节妇脸上扯出一抹十分别扭的笑容,眼睛却没有正视棠叶,反倒是用眼角斜斜地睥睨着人,“这大冷天的,你家主子不让你呆在屋内烤火生暖炉,怎的叫你出了门来?” 我怎的跑出来吹冬风,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棠叶眼睑微垂,瞥出一个小小的白眼。她的动作变化幅度非常小,不仔细看可能没有办法发现她的神态,然而她完全无心掩饰自己的举动,摆明了就是作给周节妇和红衣看的。 她的话也不含糊,直接了当地答道:“我家小姐正在和老太太用膳。老太太习惯了有如秀姐姐在旁边伺候着,其他人她使唤得很不称心。这不,眼瞅着如秀姐姐出去这么久的时间了,也还没有回来,就让我也出来看一看,好喊她回去呢。” 周节妇撇嘴阴笑,抓着如秀的手指更用力了些,根本没有要放人的打算。 棠叶以为周节妇没听明白自己的话里的威吓意味,又把话重说了一遍,还特意强调让她立刻放手让如秀离开,要不然的话……她扭头往回墙后方瞧了瞧。 墙后没有人在,只有慢慢堆积起来的雪花。 可是穿过回墙,再里面就有看门的小厮们。而今周节妇和红衣的四只手都忙着对付如秀以及另外那个小丫环,分不出手来堵棠叶的嘴。只要棠叶大喊一声,那些小厮们绝对会飞速冲出来查看情况,那时候周节妇脸上可就不会太好看了。 周节妇脑筋转得多快呀,眨眼间就明白了棠叶话里警告意味有多浓。她之所以装作看不懂,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因为她不想照棠叶的意思去办。现在棠叶明确要她放人,她终于不再装傻。 她嗤笑一声,眼睛依旧斜睨着棠叶,语调似嘲还讽:“我都已经敢来这里找黎雀儿了,难道还会怕你大声叫唤把里面的人全给喊出来不成?呵,你这丫头看着挺会来事的,没想到也还有几分天真。摆明了告诉你,我周丽萍可不怕你们京城府尹的来头有多大,頂破天也就是一条賎命。你们若是敢欺待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衙门口。是是非非任由大街上的百姓们说去,看看是你们得利,还是我得意!” 棠叶已经见识过周节妇一家五口先前将黎府闹腾得鸡犬不宁的场景,她心里很清楚在“闹事”这种事情上,黎府里没有几个能与周节妇一行人叫板的。万一她真的想来一个鱼死网破,倒霉的自然是黎家人。 毕竟周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而黎家人则富庶安康。 周节妇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分儿上面了,棠叶哪里还敢自作主张。她不敢再很有自信地说要凭一己之力,就将周节妇和红衣给摆平。她瞄准了退路,趁周节妇下一轮言语冲击还没到来之前,首先退回了府里。 守在后门两旁的小厮们仍不知道外边妇人们之间的纷争,看棠叶以倒退着往后走的姿势进府来,不禁好奇,都围上来询问她为何举止如此古怪,是否是什么新的锻炼招式。甚至还有个人想要学她一学,也跟着倒退着走了两三步。 棠叶无语,没心情跟他们解释这么多,只交待务必将门守好,不能放任何闲杂人等进来,还特别指出了周节妇那一家人。 然后她就快步跑进慈安堂,去找黎家老太太和黎雀儿。 老太太和黎雀儿两个刚好在用早膳,不过她们没有在大厅里用。老太太畏冷,天气骤然变化,她老人家的身体有些不适,再加上肠胃问题需要调理,就让黎雀儿和她一起在卧房里搭了矮几和炉火,用着暖暖的碳火,吃得全身热乎乎的。 棠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色明显不太对头,可把老太太惊了一跳。 “一大清早的,怎么跑得这么急!”暂时代替如秀站在老太太的身边伺候的孙妈妈,大概已经料到是后门那厢出了什么变故,赶紧跑过来扶住气喘吁吁的棠叶,另腾出一手帮其拍抚背脊,就像是在替人顺气那样。 可是她的嘴角却高高地努起,还猛地朝棠叶眨眼睛。 棠叶知道她的想法,但事态严重,不得不把周节妇放出来的话复述了一遍。</div> 第81章 用心 黎家老太太和黎雀儿在屋里围炉暖炕吃得正欢,突然被棠叶所说的话这么一搅和,哪里还有心思去品尝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立即就让人将饭菜撤了下去。看。毛线、中文网 老太太今天也是头一次下得床来,她老人家因着心中焦急,动作很是匆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合着外头的风也冷,雪也冷,没有被褥的包裹,寒气猛地一下子就往身体里面灌,使得她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腿脚也哆嗦起来,愣是下不来床。 边上的孙妈妈本来还要朝棠叶使眼色,暗暗责怪棠叶不懂事,一大清早地就把如此惊爆的消息带进房里来,万一惹得老太太动怒,再而惊动了府尹大人和黎敬生,岂不是又要闹个天翻地覆。 棠叶被孙妈妈瞪得不敢作声,低着头依在黎雀儿左右。 此时老太太腿脚受寒靠在床边打冷颤,忙着眉来眼去的孙妈妈和棠叶竟然没有首先发现状况不妙。其余的小丫环们都站在旁边的桌子周围,负责收拾碗碟和茶水,也没有看到床这边的动静。 还是黎雀儿第一个上前,连忙伸手扶住了老太太。 她刚刚好就坐在老太太的对面,一时间见老人家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摔下床榻来,不由得急急惊喘,横在自己面前的矮几都顾不得,马上弯腰,用自己的胳膊承接住老人家的重量,再将其扶回了床头。 “哎呀,老太太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您只管同奴婢们说呀!”这时候终于知晓事况的孙妈妈立刻丢下棠叶不管,跑到床边接替黎雀儿的位置,稳稳地搀住了老太太,还顺便整理了一下床头上堆叠着的暖枕,让老太太能够躺得更加舒服。 老太太可再也躺不住了,她老人家拨开孙妈妈的手,暖枕厚衾也不肯再好好地枕着盖着了,就要小丫环快去前面喊佟金雪过来,先将周节妇再次过来使脾气的事情和佟金雪商量一下,等有了头绪,再去禀告黎康生。 同时,她又命棠叶派一个机灵点的小丫头,抄小路赶快去黎府里面把黎敬生喊过来,要是周节妇真像上次那样不讲道理地乱吼乱叫,好歹黎敬生也能帮着劝诫几分,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她想得算是周到了,孙妈妈也造成这么,棠叶倒没有动。 “老太太,小姐,奴婢刚刚在外面与周节妇她们面对面谈了好一会儿,依奴婢看来,她们这次竟不愿善了的。”棠叶慢慢挪到老太太跟前,细细把周节妇和红衣的神态与动作描述出来,“如若小姐不同她们见上一面,指不定她们真会跑去前面衙门撞墙呢!” 孙妈妈闻言即刻大声呵斥,认为棠叶言过其实。 量那周节妇的泼妇本质如何了得,她家里起码还有四个孩子要顾,牢里又有大哥要救,更别提大哥的一家老小又有多少条人命。虽说与黎家人杠上,要不了她一家人的性命,后头的日子可会很难过。 周节妇人那么聪明,不可能真的作出在衙门撞墙的事,或多或少会顾虑面子。 孙妈妈这话显然是在安抚老太太和黎雀儿,免得黎雀儿真照周节妇的要求,再和她跑去黎府向黎敬生说情。即便黎敬生再怎么疼爱黎雀儿,自己的宝贝女儿老是跟别人一条心,跑来跟自己作对,他免不了要伤心。 “要奴婢来说,她们要闹就让她们闹去,看她们能闹到几时。”孙妈妈建议。 先前被周节妇唬住的棠叶,知道孙妈妈的用心良苦,但是就这样放任不管,莫说如秀和府尹官邸里的一个小丫环还被扣在后门那处作象征意义上的人质,假如周节妇的泼劲儿上来,真去衙门前面闹,被路过的老百姓们看见了,那还得了。 只是尽管她是黎雀儿的贴身大丫环,也不好驳孙妈妈的话,便沉默着没有答言。 老太太听了孙妈妈的话,稍稍冷静下来,没有再急着要下床去前面大厅,也叫住了正欲去喊佟金雪过来的小丫环。她重新躺回了床头叠放如小山一般的暖枕上,皱眉思量起来,可能是在权衡放任周节妇闹腾不理与着人将周节妇赶出去老远,这两者之间的利弊。 她想了又想,竟是拿不定主意,反又去黎雀儿的意见。 黎雀儿一直都没有说话,却将棠叶和孙妈妈二人之前的眉目传情和后来棠叶的一系列反应都看在眼里。通过棠叶面部更让细微变化,她大致猜到周节妇这回定是发了狠,再说了,便出去见上一面又如何,上次也出去见过了,不过就是要她帮忙去向黎敬生求情罢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许是近几日爹爹又同二娘闹起了别扭,二娘特意跑过来,想让我回府去向爹爹讨几分面子吧。”黎雀儿笑笑,试着打消老太太的忧虑,“奶奶,不如我就去见她一见。反正奶娘和棠叶两个会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一路上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回去看一看,若真是爹爹的错,我就替二娘告个情再回来。” 老太太看了看孙妈妈和棠叶,又瞧了瞧黎雀儿镇定自若的神色,很高兴自己的孙辈能够如此识大体。孙妈妈和棠叶二人虽是女儿身,身体都十分健朗,料想周节妇和红衣与她们两个人对上了,也讨不着什么便宜。 她老人家便点点头,同意让黎雀儿出去见周节妇和红衣。 孙妈妈和棠叶很是担心,一左一右地挽着黎雀儿的手臂,好似将她抬在中间似地生怕她会被周节妇和红衣抢走一般,簇拥着她走到了后门回墙外边。 依然呆在屋里没有下床的老太太,前思后想,总觉得心里头不太踏实,就又爬了起来,着人马上替自己更衣梳洗。看她老人家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一旁的小丫环们以为她放心不下黎雀儿,也要跟着出去见周节妇,都不敢怠慢,很快就忙里忙外地为她整理着装事宜。 后门外,回墙边,黎雀儿已经看到了周节妇和红衣等人。 如秀与一个小丫环仍然被周节妇她们捉在手里,外面寒风凛冽,冻得人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子躲避风雪。可怜如秀两人被扣在这里这么久,身上落满了雪花,都快变成了两座雪人。反观周节妇和红衣倒是精神十足。 黎雀儿垂首静默片刻,抬腿走向周节妇。 极力忙着拖住如秀的周节妇,眼睛也没有闲下来,她早就看到了与孙妈妈和棠叶一起出来的黎雀儿。只是,她并没有马上放开如秀,跑去和黎雀儿说话。 她忍住嘴角的笑意,等着黎雀儿主动走过来。</div> 第82章 算盘 黎雀儿不知道周节妇心里的打算,更没看到她奇怪的表情,没有疑心地往前走。 抓着那个小丫环不放的红衣,就站在周节妇边上,自然将她的神色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只是红衣虽然看到了,却也没有露出半分讶异的样子,好似早就知道在黎雀儿出来以后,周节妇会是这般反应似地。 她们俩抓人的动作都缓和了些,雪地上少了争执,只闻“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被捉着的如秀这会儿听到了踩踏积雪的声音,以为是棠叶报信后返回了,连忙扭头往回墙那边一看,见黎雀儿冒着严寒亲自出门来,一脸惊诧。她原先还在挣扎着,不时地去掰周节妇的手指头,想挣脱开来,凭自己的力量带着小丫环跑回府。此时见着黎雀儿,竟是傻了,也不再扭着要跑,愣在原地。 同样被捉着的那个小丫环,察觉到自己的难友如秀姐姐这厢没有了动静,好奇地看了过来,又顺着如秀的目光看向了回墙下边,立马就看到了迎着风雪往这边走过来的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 小丫环年纪虽小,又在寒风里冻了许久,脑筋却没有被冻僵,依然灵活得很。 她与周节妇和红衣两人这一番纠缠,又将先前周节妇放出来的狠话记在心里,当然明白周节妇这次过来胡闹的目标就是黎雀儿。黎雀儿明知事情不简单,居然连小厮们都不带,只带着两个奴婢出来见人,可谓是勇气可嘉,但也显得有些智谋不足。 黎雀儿并非智谋不足,她只是觉得周节妇过来是有求于人。看1毛线3中文网 如果她们满足周节妇的要求,想必就可以让周节妇一家人安静下来,不再作出如此过分又令人无语的举动。就像上次她在黎府里面大闹着要银两,又要黎敬生收回体书,等到黎家老太太过去镇场,答应了她的要求,她马上就会收敛下来那样。 尽管她不知道周节妇这次过来又要提出什么要求,大体应该逃不出钱财和地位这两点。如今年关已近,各家各户都在热热闹闹地准备地过新年。即便周节妇真的索要银两,或是要人帮忙救出周嘉佑,便想办法满足了她,也未尝不可。 是以,黎雀儿刚走到周节妇面前,就着其放开如秀和那个无辜透就好。假使爹爹不同竟,我可以过去同他说一说。”黎雀儿尽量试着以最温和的语气和周节妇商量,免得将自己内心的无奈和不耐烦显现出来,怕会对如秀她们二人不利。“至于案子的事情,上次你应该已经和杜仲说好了的吧,等他帮忙救人即可。你现下如此折腾,实在没有必要。” 如秀和那个小丫环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周节妇何苦再捉着不放。 她马上就听从黎雀儿的吩咐,放开了如秀,又叫红衣把那个小丫环也放开。 待如秀和小丫环哆嗦着跑到了黎雀儿那一边之后,周节妇竟扬起笑脸,把刚刚发生的这一系列令人尴尬的事情全部抛之于脑后,当作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间隙那样地对黎雀儿说道:“雀儿果然识大体。如你所说,二娘我不过就是要钱要势罢了,要这两丫头有何用。你且随我回府去一趟,说服你爹爹再多拨一些银两与我。” 黎雀儿还没有回话,孙妈妈和棠叶便先急了脸。 只见孙妈妈上前半步,将黎雀儿挡在自己胖胖宽宽的背后,如一座碉堡似地护住她的身子,而后伸手指着周节妇的鼻子,毫不客气地据理力争:“上次已经给了你一千两银子,你这次又要银两干嘛。我们黎家又没有金山银山,哪里能让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挟。你有事就说事,想要钱,没有!” 周节妇一点儿也不气恼,反倒还笑容满脸,与之前被如秀抢了话头就立即露出凶恶的神色的反应截然不同。她没有明面上回应孙妈妈的质问,而是貌似不经意间地嘲讽孙妈妈作为黎家的一个下人,却开口闭口地将黎家当作自己的家,真是不自量力,抑或是奴婢作久了,就以为自己变成了主子。 她这一番连讽带嘲,直气得孙妈妈脸色通红,连指着她的手指头都颤抖起来。 黎雀儿看孙妈妈被气成这副样子,想来是再也说不出话来,赶紧对棠叶使了一个眼色,要其将孙妈妈拉回来,好换了自己上前去和周节妇等人理论。 没想到棠叶与孙妈妈的想法完全一致,根本见不得周节妇仗着自己一无所有就使命敲诈黎家人的作为,她忍着不安,鼓起勇气怼到周节妇跟前,继续孙妈妈刚刚的话题,诘问周节妇又要银两干嘛。这才过了没几天,一千两银子怎么花也不可能花光。 哪知周节妇竟不屑得与她说话,鼻子一仰,贵妇人一般盛气凌人。 黎雀儿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又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探手在棠叶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待其看过来,立即用严厉的目光示意她赶快退回来。这之后,她又朝周节妇走过去几步,问她到底还想要多少银子。 可周节妇却没有回答,只说:“要多少不是我说了算,看你爹愿意给多少咯。” 言下之意,便是要黎雀儿跟她回黎府一趟,有什么事情直接去和黎敬生商议。 黎雀儿静默片刻,又看了看护在她身边的孙妈妈和棠叶。看她们两个人拼命摇头的样子,就知道她们不建议自己跟周节妇回府去。她自己也没想过要和周节妇这样徒步走回府去。 大街上现在人已经多了起来,但是天气太冷,行人还是太少。 府尹官邸离黎府并不算太远,就这样走回去也没什么关系,不必担心被人看见。 不过黎雀儿留了一个心眼,她表面上答应了周节妇的要求,愿意和她回府去,转眼又去和棠叶说,命其立马回府去通知管家安排两顶软轿过来。名义上是为了周节妇着想,毕竟她和红衣在雪里站了老半天,脚可能已经冻得没办法再走动。 实际上却是借着轿子喊人手,有八个轿夫在此,量周节妇她也不敢过分放肆。 “哼,你们黎家的轿子,我可坐不起,要坐就你自己坐罢。” 周节妇一向爱好出风头,有轿子坐绝不会多走半步路,此时竟然她拒绝了黎雀儿的好意,这与她的本性真是大大地不符,很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孙妈妈和棠叶心头的疑虑更甚,不知周节妇到底打得是哪样的算盘。</div> 第83章 警觉 无论孙妈妈和棠叶两个怎么和周节妇讲,她就是不肯愿坐轿子回黎府。看‘毛.线、中.文、网 看她脸上似怒似怨的表情,也许真的和黎敬生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现下居然连黎家的轿子,她都不稀得再坐了,一定是在非常严重的事情上面有了分歧,这才使得她对有关于黎家人的东西如此痛恨。 孙妈妈心上惊疑,猜测周节妇一家人是不是要钱要得太过分了,导致黎敬生和文叔他们采取了某种非常狠诀的措施。周节妇完全没有办法还击,所以只好气冲冲地跑过来找黎雀儿过去劝解。若是黎雀儿也没办法劝开,搞不好又得请黎家老太太出面。 不管怎么样,既然周节妇死活不坐黎家的轿子,黎雀儿便让安排一顶轿子即可。 棠叶听着黎雀儿的吩咐,这次嘴上答应得很快,眼神却悄悄地往孙妈妈那边看,想来是在偷偷询问孙妈妈的意见,看看是否真的就要这样让黎雀儿跟着周节妇往外走,需不需要先去向老太太或是佟金雪等人禀告一声。 棠叶的眼色打得很隐蔽,孙妈妈的目光可利得很,看了个正着。 她回以棠叶一记眨眼,又将如秀和之前那个被红衣扣在外头的小丫环一起拉了过来,将她们二人推到棠叶那一边,让她们俩随棠叶一起回府,反正周节妇闹腾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她们留在外面吹冷风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明面上的话是这样交待的,可她暗地里却轻轻掐了掐了如秀和小丫环的手臂,力道不大,不至于弄疼人,但绝不会让人忽略掉。待如秀和小丫环不解地看向她时,她又故意歪着嘴说话,嘴角一直偏向回墙的东当头。 回墙的东当头进去就是後院,再过去就后厨,最里面再走一段路程,恰好就与黎家老太太居住的慈安堂相对应。wap.kanmaoxian.com两者的走道和长度方位大致都是一样,截断点也差不多。如果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巨人站在回墙的东当头外面,抬头往里面看,正好就能看见慈安堂东边屋檐上的飞角。 孙妈妈歪嘴掐手的示意,自然是要如秀和小丫环赶紧趁此机会去向老太太报信。 只不过她的动作太过滑稽,与她往日严谨的形象一点都不一样。而且,如秀她们此时还是有点紧张,并没有完全镇定下来。对于她的这种示意,她们俩根本没有看明白,反倒以为事情还有什么隐情,从而变得更加紧张。 就算是棠叶都不是很明白孙妈妈的意思,有些怔住。 黎雀儿看棠叶连连点头,嘴里答得痛快,脚竟一动不动,很是无奈地转身在其后背轻推了一把,将之推得往前跨了一大步。 被黎雀儿这么一推,棠叶也不好再耽误下去,赶快拉了如秀和小丫环往府中跑。 她们三个人跑得很急,仿佛周节妇和红衣依然不愿意放过她们,还在后面追赶似地。她们的神色也很慌张,旁人一看便知事出有因。 看门的小厮们心里讶异,就想靠近她们来询问一下是否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她们跑得实在太快了,小厮们刚凑过来,还没有问出声,她们就已经跑得只剩下几道匆匆忙忙的背影了,留下小厮们一脸错愕,却哪里还问得成。 不过府尹官邸的看门小厮,自然不比普通人家的看门小厮,说到底他们也是日常与衙役们打交道的人,又日日听些人命官司的案子,警觉心当然要比一般小厮高。更何况黎康生平日里待人还算厚道,小厮们的责任心相应也就较高。 而黎雀儿刚刚是和棠叶她们一块儿出去的,现今只有棠叶她们跑回来,黎雀儿却没有回来,这怎么能让人放心。她可是黎敬生的掌上明珠,又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万一出了半点岔子,哪个有脑袋敢去担责。 他们心里担忧,马上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了看。 门外的回墙将纷纷坠落的雪花隔挡在外,也阻断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对内的窺视。这样一来,人只站在后门边上,怎么可能看得到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小厮便让其余人分成两拨,死死地守好门扉,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穿过回墙,趴在墙头下边打探外面的情形,就见黎雀儿和孙妈妈正站在街边不远处的那块雪地上,与周节妇和红衣二人对峙。 她们四个女人的表情都很和善,每个人都面带着微微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在起争执的样子,相反,从墙头下边这厢看来,她们几个人此刻应当处得极为愉悦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外边的人笑嘻嘻,跑进来的反是苦哈哈的表情?” 一时半会儿不能理解其中奥妙的小厮,不自觉地挠了挠鬓角,接着他眼珠子转了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立即在头上一拍,再迈开步子迅速跑到了黎雀儿和孙妈妈的身后。 他出现得十分突兀,动作又很快,飞一般的步伐带起大股的雪花碎末。 白花花犹如糖霜一样的雪花霎时布满在空气中,并且在寒风的带领下,急速向黎雀儿她们身上掠去,有好些落在她们的脖颈和耳后根处,转眼间就融化成水。 黎雀儿穿得很严实,这雪花冻不了她。 然而孙妈妈站的位置不太妙,她是侧对着那个跑出来的小厮,这股子雪花一喷过来,刚好就喷在她的左半边脸上,使得她当即打了一个大喷嚏,同一时间脚下一滑,要不是她及时抓着了黎雀儿伸出来搀扶的手,只怕下一秒就会摔个底朝天。 “你咋咋乎乎地跑出来做甚!”她只尴尬了一刹那的时间,很快就依着黎雀儿的身子重新站稳了,脸上也再次露出笑容,不过语气听起来明显不是很好。“冰天雪地的,小姐站在这儿呢和人说话呢。你这样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要是撞倒了小姐可怎么办啊!” 小厮自知理亏,连忙对孙妈妈作揖告饶。 孙妈妈也无意与他计较,挥手让他退到一边,又问他跑过来所谓何事。 他立马挺直了腰杆,头也抬了起来,换了一种态度,看着貌似很高兴很荣耀似地对黎雀儿说道:“老太太让小的出来看一看,要是小姐还没走的话,就问问小姐需不需要回去多加一件袄子,免得着了凉。” 黎雀儿闻言一愣,侧过头满不信地盯着他。 之前她出门的时候,老太太就已经将比较重要的事情全部嘱咐了一遍。再说了,她身上穿得已经够多了,再加衣服怕是要走不动了。 这个小厮说的话明显不可信。 孙妈妈刚要问个清楚,小厮却忽然又自顾自答地跑回了府,搞得众人一头雾水。</div> 第84章 消失 府内的棠叶和如秀她们几个人,这会儿已经跑到了慈安堂外面的大路上,再过去一点点,就可以进去见黎家老太太了,棠叶却停住了脚。看1毛2线3中文网 她让如秀和那个小丫环先回慈安堂,自己朝另一边跑开。 大路另一边通往的是前面大厅,想来棠叶是要去和府尹官邸的管家商量给黎雀儿安排软轿去黎府的事情。不过她跑到半路,又急急忙忙地折了回来,大声呼喊如秀和小丫环,让她们俩个暂且等一等。 如秀此时刚走到慈安堂的院门前边,还没有走进去。 听到棠叶的喊声,她赶紧转身,同时抓着旁边小丫环的手臂,将之也一起拉出了院门,改而向棠叶跑过去。她没有先问棠叶半路折返的原因,拉小丫环的动作也是下意识地反应,就担心现下依旧守在外面的周节妇包藏祸心,黎雀儿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所以她想也不想地就往棠叶那边跑,两人又在大路边上汇合。 “怎么了,是不是雀儿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如秀抓起棠叶的手,急忙问道。 棠叶摇了摇头,而后回想起之前孙妈妈所说的话,以及再之前的之前周节妇所放出来的狠话与其那凶狠的表情。她心里咯噔直响,拜托如秀快些回慈安堂去和老太太禀告这件事。在她带轿子出去向黎雀儿复命的时候,必须要得到老太太的允许。 假使老太太听说这件事以后,不准黎雀儿出去,那她就立即把轿子遣回去。 如秀点头表示知晓,来不及和棠叶说一声,带着小丫环迅速往慈安堂里面跑。 她们一行人出去和周节妇商谈的时间并不算长,按理说老太太现在应该还在床榻上睡回笼觉,最多老人家耐不住冷清,起来在外头院子里看看雪景,溜溜自己的老腿老脚而已。 谁知她们跑进去一看,里面叫得上名字的丫环们都不见了,只有几个年纪很小的丫头们在地上扫薄雪,免得刚刚清扫完的地面又重新堆积起了雪。 可想而知,老太太的人也不在里面。 外面这么冷,老太太今儿早上连早膳都叫了黎雀儿一起在里屋内用,没道理这下子却又跑出来吹冷风。要么就是老太太内急去了后面的净房,要么就是老太太察觉到周节妇跑过来闹腾的事情其实并不简单,因此自己先跑到前面去找黎康生备信去了。 如秀急得嗓子都快要变哑了,她不必再进去里屋查看老太太是否依然还在慈安堂里面。她一把揪住一个在用竹枝竹叶掸雪的小丫环,直接向其询问老太太的去向。 安心做事的小丫环被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原来是如秀她们,稍微镇定了些,就告诉她们说:“老太太前不久已经梳妆打扮好,跑到前头去找黎康生和佟金雪他们了,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应该在和黎康生夫妇谈事情吧。” 如秀大约明白了老太太的举动,马上跑出去,打算把这事和棠叶说一下,省得棠叶再担心。可是她跑出去以后,棠叶早就已经跑走了,这下子应该已经跑到管家那儿去拨轿子了,还怎么和她讲。 无奈,如秀便让先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丫环沿着棠叶落在雪地上的足迹往前追,不管棠叶现在人是在管家那里也好,还是已经带了轿子赶到后门那处也好,都要追上去,把老太太已经察觉到周节妇有事要闹的情况告知棠叶。 小丫环得令即刻冒着雪花往前跑,她细瘦的背影覆盖了雪花,竟快要变成白色。 如秀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她们出门的时候带着用来挡雪的油纸伞,可是在与周节妇和红衣二人纠缠的过程中,油纸伞摔落在地,早已被踩得破破烂烂的,就算再捡起来掸干净雪,也遮挡不了任何风雪。 而且她们这一路上都急急忙忙的,谁还有哪个时间去管伞和雪的事。 她摇了摇头,晃去头发上的积雪,又伸手抖了抖衣袖,让自己好过一些,不再冷得那样厉害,接着就撒开步子往前面大厅跑,去找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夫妇。 话说棠叶那一边,她已经和管家说好了要拨软轿给黎雀儿回黎府的事情。 管家一听是黎雀儿急着要用轿子,再说了只是回去一下黎府而已,又没有多远的路程,于是很快就给办好了。他特意把府上原先用来给佟金雪出行使用的一顶轿子调了出来,还很心地配了几个行亊稳当的轿夫,省得路上出什么幺蛾子,会惊扰到黎雀儿她们几个人。 这要是换作平时,棠叶肯定得对管家说一大番好话,来赞扬一下他办事得力,安排调度得非常让人满意。 只是现在,她巴不得管家办事慢一点,最好府上的轿子全部都没有空,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就能阻拦黎雀儿跟着周节妇去黎府。 是以,她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开心,反倒还带着几分埋怨地瞪着管家。 管家被她瞪得莫明其妙地,赶紧停下手头上的事务,笑笑地凑到她跟前,好言好好语地询问了一下始末由来。一听到她是在担心黎雀儿会跟周节妇往外乱跑,管家不由得笑出声来。 “哈哈,棠叶姑娘大可以放心。黎府距离我们府尹官邸不过半柱香的路程,随便走一走都能到得了,你何必担心雀儿小姐会走丢呢。再说了,我给配得轿夫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能应付得来,你就放宽心,先按雀儿小姐的吩咐,随她去黎府看看吧。” 棠叶皱眉一想,觉得管家说得也有些道理。 她又跑到门外,看了看正在准备出发那四个轿夫,见他们个个牛高马大的,遇上事情真能顶上用场,这才同意先带他们去后门见黎雀儿。不过,她另外又多留了一个招数,那就是让管家去找黎康生和佟金雪,把黎雀儿出府的事情随口提一下,也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儿。 管家大笑着同意了,抬腿就往大厅那里走。 棠叶想着既有如秀去通知老太太,又有管家去通知黎康生,府上的主子们都知道了这一回事,应该就会万无一失了。大不了在周节妇要开闹以前,派人堵住她的大嘴巴,先下手为强地将她抓起来再说。 她兀自想得美好,一出后门却傻了眼。 原来黎雀儿和孙妈妈都不见了,周节妇和红衣也没看到人影。</div> 第85章 反应 这可把棠叶给吓坏了,顿时大声喊叫,沿着回墙外边那条铺满了白雪的大路,在街边和各个巷口寻找。她暗里暗暗想着也许是因为刚刚的风雪来势又加大了些,就这么杵在路边等着轿子出来,确实有点顶不住。所以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不得不找了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暂且先避一避。 不过棠叶的思路也是清奇。 府尹官邸的后门就在眼前,门外还有一条既高又长的回墙作为屏障,别说是挡住风雪,挡人挡强盗也不在话下。 黎雀儿和孙妈妈与周节妇一行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岂会不知进回墙里面去躲避是最佳选择,怎么可能还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可以想见,她们绝不可能是为了避风避雪而跑开的,应当是有其它事情发生了,她们才会离开。 现下轿子刚被轿夫们抬出来,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身上除了一些保暖的衣物,以及一柄细细的油纸伞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御寒之物。她们怎么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走开。而且,黎雀儿明明吩咐了要安排轿子再和周节妇走,没道理这样无端端地就改变了主意。 而今她们忽然不见了,要么是有急事发生,她们来不及通知府尹官邸里的人,叫人去给棠叶带个话;要么就是她们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实在太好了,就这样顶着风雪往黎府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多变成一个雪人而已。 还有另一个可能,棠叶不敢想。 她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害怕,不顾旁边四个轿夫狐疑不解的目光,飞速拨开他们,直接冲到后门那儿,一脚踢开了门。 好在她和轿夫出来的时间不算久,后门还没有被关上,现在只是掩着罢了。看。毛线、中文网假如她再晚进来个半盏茶的时间,这门被关严实了,只怕她的脚就会被踢崴。 是以,她这一脚踢下去,很顺利地就踢开了门。 守在门内的小厮们原本还在极其八卦地讨论着黎雀儿和周节妇二人之间的此番较量,究竟谁会是赢家。棠叶为什么又只带着一顶轿子出去,是不是黎雀儿知道周节妇坐上黎府当家夫人宝位的前途不保,因此便有意怠慢了她。诸如此类的一些无聊言论云云。 此刻棠叶一脚将门踹得“呯咚”响,小厮们还以为自己的八卦声音太大了,不期然被站在外面的黎雀儿等人听见了,于是怒气腾腾地冲进来,准备找他们算账。 他们立马往后退开几步,垂着脑袋缩着肩膀,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看见棠叶冲到他们跟前,他们也不敢询问任何原由。 “你们知不知道小姐和奶娘她们去哪儿了?”棠叶可没有心情理会小厮们心中的情绪变化,她一点儿都不将他们畏畏缩缩的神态放在眼里,一径探问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的去向,又说,“小姐之前让我进来叫轿子,她说了要坐轿子去黎府的。我这轿子才喊出来,她人怎么就不见了?她有没有进来跟你们说过,她要去哪里?” 小厮们无不愕然,都瞪大了眼睛傻呆呆地看着棠叶,好似不懂她在说什么。 久久,其中一个长相很讨巧的小厮,机灵地答道:“从棠叶姑娘你回来,再到你带着这几位大哥出去又进来的这一段时间里面,我们一直都守在门边。这门就没有为别人打开过,也没有人过来敲门。” 他说的这些话对于寻找黎雀儿的去向毫无帮助。 棠叶又气又急,心里暗恼他们几个小厮不作为,四个大活人就在外面这么凭空消失了,他们却一问全不知。只是恼归恼,现在同他们计较这些也没有什么作用,唯今之计,还是先找到黎雀儿人在哪里比较妥当。 如此,她只瞪了他们几眼,而后就拔腿往府尹官邸前面大厅里跑。 按理说,她应该先去慈安堂找老太太说明此事,或者去找府尹夫人佟金雪把这事说一说也行,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丫环,没有资格直接闯到前面大厅里去找黎康生。 可是现今事态紧急,她知道就算老太太和佟金雪知道黎雀儿跟周节妇一起消失在府尹官邸外面的事情以后,也没有办法作主,也会去找黎康生商量对策。这样一来的话,倒不如她自己跑去找黎康生,以便让黎康生第一时间调度人手出去寻找。过后,她再去禀报老太太也不迟。 哪里想到,她刚一跑进大厅,人还没有跨进门槛,就见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 老太太神色不安,看起来很是焦急的样子;佟金雪、如秀两个人都紧张地跟在她老人家身边伺候照顾着;而黎康生则双手背在身后,一个人在堂前踱来踱去的,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很不高兴。 家主人个个都貌似不悦,这种时候下人们最好还是退避三舍。 棠叶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深谙在府宅之中当下人应该尽到哪些本分。像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是平时的她,肯定马上退到门外,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那样。 要不是黎雀儿的事情为大,她哪里敢选择毫不迟疑地冲进去。 忙着踱步的黎康生,坐在主位上兀自摇头叹气的老太太,都还没有发现棠叶跑了进来。首先看到棠叶的那个人,是心不在焉的佟金雪。 佟金雪一大早被叫过来,老大不爽,再加上府尹官邸中,需要在早上处理的事情极其地多。她忙都忙不过来了,连早膳都没有时间吃,就被老太太硬喊了过来,哪里还能开心得起来。 她脑子里还在想着等下需要马上处理的事情,守在老太太身边只是作一作样子罢了,完全没有将老太太向黎康生所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她的目光也四处游离,没有放在老太太身上,这才一眼就看到了棠叶。 “大人在这里谈事情呢,你突然跑进来做什么,没规矩!” 她立时出声呵斥棠叶,人也顺便走开,不再挨在老太太的身边,而是走到棠叶跟前,伸手拦住棠叶的去路,不准再往前走近一步,将之彻底与黎康生和老太太隔离。 黎康生与老太太听到佟金雪的声音,一时回神,扭头看见棠叶,见其神色慌张好像有话要讲,连忙站佟金雪不要再拦着,放棠叶上前来让她好好说话。 棠叶可没有再往前走,她就站在原地,快速将黎雀儿扔下轿子和周节妇离开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讲述了一遍。 知道事情大概的如秀就守在老太太边上,忍不住惊呼一声。 老太太没有责备如秀大惊小怪,也没有问棠叶,只让黎康生赶紧想办法。</div> 第86章 埋伏 见老太太如此反应,棠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老人家早就料到事情不会简单。看。毛线、中文网 正因为这样,她老人家在黎雀儿带着孙妈妈和棠叶两个出去见周节妇的时候,她就已经跑到前面大厅里来找黎康生与佟金雪了,让他们夫妻二人赶快想办法将周节妇一行人支开,免得黎雀儿真跟着往黎府去。 现下听棠叶报告说黎雀儿和孙妈妈突然消失不见了,外面的小厮们居然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听到,老太太顿时更加着急,哪里还坐得住,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她起身的动作很突兀,动作幅度也过大,使得身子稍稍往前倾倒,而她年纪大一时收不住力道,险险就要向下摔倒。还好边上的如秀眼疾手快,适时扶住了她。 刚刚还忙着拦截棠叶的佟金雪,看老太太差点摔倒在黎康生面前,而她这个媳妇儿就站在一边观望,可把她吓得心脏简直都快要跳到了嗓子口。她急速抛下棠叶,转身跑到老太太前边,挥开如秀的手,自己轻轻将老太太搀住。 然而老太太却不太领情,下一秒就挥开了佟金雪好心搀扶的双手,霍地冲到黎康生眼前,要他马上下令,将衙役们去外面四处寻找黎雀儿,不找到就不许回来复命。 此时外头风雪渐狠,可谓是冰天雪地,一个女儿家在外到处乱跑,非常地危险。 更何况周节妇为人居心叵测,难保她不会在背地里下什么套子,故意将黎雀儿哄骗了出去,等到无人能管的地方之时,再对黎雀儿不利。 幸好黎雀儿和孙妈妈几个人,还没有同老太太讲过先前周节妇使计落小产有意欺骗黎敬生,甚至想把脏水全部泼到黎雀儿身上来的事情。看.毛.线.中.文.网要不然的话,她老人家现在只怕会急得飞起来,恨不能亲自出去外面找人,抑或是先跑去黎府将黎敬生抓起来毒打一顿再说。 棠叶、如秀这些妇道人家被老太太焦急不安的情绪所感染,也都急得发慌。 有好几个小丫环甚至还凑在一起哭哭唧唧的,那一波波眼泪说来就来,好似黎雀儿真的被周节妇拐跑了,此刻已经被大卸八块死无全尸了一般。 本无意也无心表现出焦躁情绪的佟金雪,看老太太她们反应这么大,也不得不作出焦急难安的样子,跑到黎康生面前去附和老太太的言论,帮老太太劝说黎康生,让他马上派人出去找黎雀儿。 整个大厅之内,只有黎康生一个男人。 也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比较镇定。 他没有听老太太她们的意见,马上就派衙役们出去找人,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命府上的管家立即带人过去黎府找黎敬生,问一问黎雀儿和周节妇两个人是不是已经回到黎府去了。与此同时,他又命人去后门那儿,将负责在那处守门的几个小厮叫了过来,当面询问。 难为先前管家在棠叶找过来要他帮忙安排轿子以便让黎雀儿出行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自己特意调派的轿夫们个个勇猛威武。黎雀儿坐着他安排的轿子出门去,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没想到一个早上都还没有过去,这就出事了,还劳驾黎康生费心找寻对策,实在是光速打脸,脸被打得生生作疼。 因此,他半点不敢怠慢,接到黎康生的命令以后,第一时间就带了人去到黎府找黎敬生,而且文叔的话他都不肯信,直接找到黎敬生本人,非与其亲口讲明白。 黎敬生还在兴秋阁里处理一些杂事,准备过一会儿就去聚宝斋里。 他完全不知道周节妇再次去府尹官邸外面大闹的事情,更没有想到他的宝贝女儿黎雀儿居然会和周节妇一起消失了踪影。 周节妇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就跟明镜儿似地一清二楚,他也可以预想得到,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周节妇一行人很有可能会狗急跳墙,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会作出令黎家人后悔不安的举动。 这般想着,他哪里还管得了家里的生意,急忙拖着府尹官邸的官家往外跑,打算即刻去见黎康生,好让黎康生发动官府的力量帮忙找人,同时也能一下借用官府的威严,吓一吓周节妇等人,对其有可能作出的各项举动起到威慑作用。 文叔还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地跟在后面。 就在黎敬生赶着去府尹官邸找黎康生帮忙的时候,府尹官邸外边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口,风雪漫洒,原本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人影的巷口处,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那几个人影起先都是黑糊糊的一坨,仿佛在白色的气雾中岀现的几团黑灰色小圆球,随着人影越来越近,身形渐渐显现出来,从身高和体形来看,显然是几个女子。 当中一个女子最显瘦削,即便身上穿着厚厚的保暖衣物,看起来也很单薄。 这女子很年轻,就是黎雀儿。 在黎雀儿的身边,还死死跟随着两道人影,这两个人之间居然没有孙妈妈,而是周节妇和红衣二人。她二人一左一右地紧巴着黎雀儿,好像是在怕黎雀儿身娇肉贵走不惯雪路,会不小心摔倒在雪地上那样,将其完全夹在了中间。 黎雀儿虽然被她们夹着往巷子里面走,却不时回头往后方看。 从黎雀儿担忧的神情来看,她明显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被人像夹沙包一样地往前走,而且她还不断地询问孙妈妈的去向。 可见她们刚刚跑出来的时候,在途中和孙妈妈走散了。 孙妈妈一向以黎雀儿为大,不论何时都会想尽办法守在黎雀儿身边,现在竟然在风雪之中走散了,不得不说事情有些蹊跷。 黎雀儿又不傻,当然也察觉到了事情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此时挣脱不开,又不好与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来硬的,只能跟着她们往巷子里面走。她暗暗在想,周节妇是不是在巷子里面设了什么埋伏,用来逼迫她,作为和黎敬生谈判的筹码。 就是不知道周节妇的埋伏到底是什么。 “二娘,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便是,不用带我来这里。” 她试图和周节妇打商量,要是为了钱,一切都好说,大可不必整得这么恐怖。 周节妇却呵呵一笑,没有停下脚步。</div> 第87章 劫命 白雪纷纷,天气冷得连常年有车马行走的大街上都结满了一层冰花。看1毛2线3中文网 这么冷的天,大伙儿全都选择躲在家中烤暖,整条街上看不见什么人,四下里一片沉静,只听得细雪吱吱嚓嚓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然而,在距离正央街西街口不远处的某个小巷子前边,隐约看得见有几个人影闪动着,待往近了一看,却见一人不顾严寒背抵着冰冷刺骨的墙壁,面色愠怒地瞪着站在其跟前的另外一些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与黎雀儿和周节妇一行人走散的孙妈妈。 站在孙妈妈面前呈半圆形包围状的另外几个人,竟是三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子。 汉子们身上都裹着厚厚的黄灰色毛皮,看起来像是粗劣不堪的黄貂或是狐狸之类的毛皮制成的御寒衣物。只是经过粗糙加工过的皮毛,质量实在是差得很,甚至还散發出一股鱼腥般的臭味,不知是皮毛发出来的气味,还是汉子们身上的狐臭味。 被汉子们堵在墙壁边上的孙妈妈,一手撑抵在身后的墙砖上,已经被冻得通红;另一手护在身前,看她指头颤动的模样,应当是有想过要伸手捂住鼻子来挡一挡那股子臭味,但是碍于汉子们的表情太过森然,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警惕地瞪着眼前的汉子们,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前边不远处的巷子口扫。 前边不远处的巷子口,正是她与黎雀儿走散的地方。 其实不是说是走散的,因为她一直都紧紧地跟在黎雀儿身边,半步未曾主动离开过。即便真的一不小心走远了几步,她也会立即再跟上去。更何况,她明明就清清楚楚地记得前面巷子口那里,就是她们走散的地方。 既然记得是在哪里走散的,那么她现下再重新返回去便是,无所谓远近。 然而她这种情况并不是走散,她是被人硬生生给推开的。 刚刚她和黎雀儿以及周节妇等人在前面走着的时候,在她们身后,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那人一把将孙妈妈从黎雀儿的身边推开,所用的力道非常大,全然不管孙妈妈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这样一推,有可能直接把人给推翻在地。 而且,将孙妈妈推开以后,那人并没有停手,竟挟着孙妈妈的肩膀,以自己的力量提起她大半个身子,将提石墩一样地,将其往前边带。 孙妈妈在被推开的第一时间里,就想大声喊叫,以引起黎雀儿的注意。 只是,她担心这突然冒出来的汉子,实际上并没有发现黎雀儿和周节妇等人,仅仅看见她一个老妇人独自走在街边,所以才冲上来堵截,大约是想抢劫一点钱财吧。 此刻她要是叫出声来,黎雀儿必定会返回来救她,到时这人发现原来还有其他几个年轻女人在,说不定见色起义,搞不好抢了钱财之后,还会对黎雀儿不利。 想到这里,孙妈妈就咬住舌头,将即将喊出来的高呼声给逼了回去。 她打算主动将自己身上所佩戴的金银首饰交出来,等这人收了财物走掉以后,再跑过去找黎雀儿等人。 没想到,突然冒岀来堵截她的人,并不只是一个人。 等她被推得往前走了大约有五十来步的距离时,她又看到两个人从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口,快速地跑了过来。 这两个人的衣着打扮与先前推开她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看他二人步履匆匆,可是神态并不见慌张,可见他们俩是一早就等在这里的,只待推她的人走到这里之时,再跑出来与之汇合。 却不知他们三个人如何那么确定地以为,孙妈妈身上会有大量的钱财。 她不过是一个下人,穿着打扮虽然比普通的丫环婆子稍微好一点点,但也是朴素无华,除了几副金银首饰,其余不见一丝豪气。 这三个汉子看起来高高壮壮的,应该力气大得很,为什么不去抢劫其他有钱有势的人,偏偏要来抢她这个没啥钱财的老太婆呢? 孙妈妈越想越不得其解,瞪着汉子们的目光中,疑惑愈渐加深。 奇怪的是,被孙妈妈猛瞪着三个汉子,竟然只是直直地杵在那儿,既没有动手去抢孙妈妈身上的东西,也没有粗声粗气地要求孙妈妈自己主动把财物交出来。他们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站着,好似一堵没有生命的人墙,只为了将孙妈妈与大街隔离开来。 过了一会儿,孙妈妈见之前与黎雀儿走散的那条小巷子口,半天没有动静,心里不由得担心。按理说黎雀儿和周节妇这会儿应该出来了才对,难道说,那条巷子后头并没有封死,还有小道通往其它地方不成? 孙妈妈害怕那条巷子后面真有其它小道,会令黎雀儿离她越来越远,便大着胆子离开身后的墙壁,上前半步怼到站在中间的那个汉子眼前。 她的右手此前一直抵在墙砖上受冻,现下差不多都快要和墙壁冻在一起了,如此这般松开手,竟觉得手掌上的皮肉一阵生疼,恰似整只手掌的外皮都剥去了似地。 可她此刻已经没时间再回头去看手掌受冻的情况,就忍着疼痛,对中间的那名汉子说道:“老身今日出门得匆忙,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几位爷要是看得起老身,尽可将老身所戴的首饰全部拿了去。”她边说边动手去摘自己耳朵上吊着的红玉坠子,之后又把手上戴的两只金扣环儿取了下来,双手捧着递给那汉子。 汉子依旧保持刚才与她对视的姿势没有动,更没有伸手去接那些首饰。 孙妈妈悄悄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神色,觉着他们可能嫌弃这点儿首饰不够,就又抬手把自己头上的两支玉钗和一枚镶嵌了许多翠珠的扇骨梳子抽了出来,脸上挤出不得已的笑容,一并给那个汉子递过去。 中间站着的那个汉子仍旧不动。 右边那一个倒是有了动作,只见急急走过来一些,猛地一下将孙妈妈伸出来的手臂挥开,又恶声恶气地训斥:“啰嗦!谁会要你这几件破烂东西,给哥儿几个老实呆着,再随便说话,我可就要在你的脖子上开一道口子了!” 他的话说得很恐怖,表情又很凶猛,还连带着比出以刀割喉的动作。 孙妈妈这时终于看清,原来他们三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尖刀,刀长不过寸许,之前一直被他们握在手里藏在衣袖中,不仔细无法发现。 本以为他们只是流浪在街头,靠着抢劫弱小,偷混着过日子的小混混。 哪里知道,他们居然看不起孙妈妈的金银首饰,甚至还带了武器。 难道他们并非想要劫财,而是意在劫命?</div> 第88章 诱饵 被几个粗汉子一直逼到墙角,孙妈妈都没有感到害怕。看.毛.线.中.文.网 现在这个时候,孙妈妈终于有些怕了,她不是怕眼前这三个人会真的对她动手要取她的性命,毕竟她一个老婆子,死了就死了,又没有多少损失,反倒是动手的这三人的损失会更大。 她担心的是,这三个人并不是要取她的命,而是要取黎雀儿的命。 想到之前周节妇闹上門来非要见黎雀儿,在棠叶带人进去安排轿子的时候,周节妇突然指着前头街边某处大喊:“啊呀,杜神医!妾身去春风阁找了您好几回了,一直都没见着您。这会子天寒地冻的,您倒是跑出来逛大街了。得得得,先前拜托您帮忙将妾身的大哥给救出来……” 周节妇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往前边跑,好像真的看见了出来赏雪的杜仲。 她的贴身丫环红衣脸上也急带了一抹喜色,大大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连忙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以飞奔的速度往前边跑去。 留下黎雀儿和孙妈妈站在原地发呆。 黎雀儿本来站在府尹官邸后门外的回墙下边,离大街比较远,这会儿听到周节妇口里直呼杜仲的名字,又见周节妇和红衣跑得飞起,还真以为杜仲大冬天地没事做,跑到这边来赏雪来了。 但是她面对的人是周节妇,周节妇的前科非常严重,她的心里不得不多留了一手后招,是以,她并没有跟着往前跑,而是快步走到街边,倚在街边大树下,伸长了脖子往周节妇刚刚跑远的方向看去。 孙妈妈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看了半天,黎雀儿也没看到杜仲人在哪里。看1毛2线3中文网 怪只怪杜仲为人十分高调,衣品却极其低调,老喜欢穿得一身暗暗青青的,太过不显眼了,此刻隐在茫茫风雪中,要找着他的人影,可真是有些困难。 不过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只有周节妇与红衣看到了,未免有点奇怪,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是有什么阴谋。 黎雀儿这般想着,便收回一直在往远处探视的目光,拉着孙妈妈重新走到了回墙下边,静静地等着周节妇和红衣回来,同时也等着棠叶带轿子出来。 坚守在黎雀儿身边的孙妈妈见其神情很是低落,似有不悦的样子,便赶紧出声安抚:“哼,见鬼的杜神医!他与周节妇一伙人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看他们这样高高兴兴的样子,肯定又是想到什么歪主意要去祸害别人家了!” 然而黎雀儿并非是在生气,她只是在怀疑,杜神是不是真的在这大街上。 此时听孙妈妈如此气愤地发声,她以为孙妈妈同周节妇和红衣一样,也看到了杜仲人在哪里,只她自己一个人看不见,就问:“杜仲他真的在这里?” “可不就在这里嘛!” 孙妈妈眉头微皱,满脸不屑地瞥了一眼周节妇和红衣所在地方。 那儿先前只有周节妇和红衣两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突然多出了几道人影,看那些人影的身高和体形,明显不是女儿家。只不过距离有些遥远,风雪又太大遮挡了视线,因此,看不见那些男人的面孔,并不能确定就是杜仲与平日经常跟在他身后的宁卓元。 黎雀儿顺着孙妈妈的视线扭头一看,也见着了那些男人的身影。 她低头思索片刻,就抬步往前走,看她行进的方向和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要往周节妇和红衣那里去,也许是想去确认一下出现的男人究竟是不是杜仲,也许是想提醒一下周节妇别相谈过欢,以至于忘了还要加紧时间回黎府去。 不过数丈远的距离,黎雀儿边思边走,愣是走了快半盏茶的时间。 走到的时候,刚刚出现的那些男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周节妇和红衣两人在。 孙妈妈为免黎雀儿为难,当即就问周节妇,杜仲的人去了哪里,还半遮半掩地想要询问周节妇刚刚和杜仲到底谈了什么内容,是不是有关于周嘉佑的事等等之类的差距了一大堆。 起先周节妇还笑吟吟地听着孙妈妈的问题,到后来孙妈妈越说越多,说得的内容也越来越跑偏了题,她的脾气就逐渐上来了,两手不耐烦地插在腰间,一副很想打断孙妈妈的话,又找不到好的话题的样子。 就这么由着孙妈妈问了半天,周节妇最后只回答了一句话。 那就是:杜仲刚刚确实在这里,不过现在已经带着他的小医僮去了别处。 走了就走了吧,黎雀儿现下还没有银两还债,自然也不好特意追过去。 她微微笑了笑,没有吱声,带着孙妈妈转身往回走,走到半路上,她又回过头来提醒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周节妇和红衣,棠叶很快就会带轿子出来了,她们四个人最好还是快点回到回墙外边去等着,免得棠叶出来见不着人会着急。 周节妇没有异议,跟着走了过来。 哪知这时边上的红衣,突然大惊失色地叫嚷:“哎呀,糟糕了,说好了要给杜神医银票的!”她指着周节妇身上系着的绣花锦袋,“可是现在银票还在夫人您的钱袋里面好好地放着呢!” 周节妇呆愣片刻,而后伸手解下腰际的锦袋,拉开绳口将之打开来,从中掏出一叠折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看上面的印戳,与之前黎敬生给的那一千两一模一样,很显然就是周节妇上回撒泼赚回来的那一千两。 只是没想到周节妇居然会这么大方,竟然将整整一千两全部带了出来。 孙妈妈鄙夷一笑,一想到此前周节妇找杜仲故意合计作出落地小产的样子来坑黎雀儿的事情,就不禁气愤,这时见周节妇又想用钱来买通杜仲,而且出手还这么地大方,好似这钱不是钱一般,就冷嘲热讽地暗示周节妇最好将这笔银子省着银子省着一点儿花,说不定这笔银子就是黎敬生给她的最后一笔银子。 若是以往,被如此奚落,周节妇肯定会还击。 今天周节妇却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刚刚与杜仲谈拢了什么事情,心情实在太好的缘故吧。她没有和孙妈姨争吵,只说要赶快去春风阁找杜仲。 免得杜仲神龙见尾不见首,明天再去又会找不着人。 她说完带着红衣就匆匆而去。 黎雀儿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也带着孙妈妈步步紧随地跟在后面。 快要走到西街口,离春风阁的大门已经很近了的时候,孙妈妈突然就被那三个汉子推离了黎雀儿身边,她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分开的。</div> 第89章 相约 与孙妈妈分开的黎雀儿,此时被周节妇和红衣二人夹带着到了巷子深处。看1毛线3中文网 她们所在的巷子就是正央街左右所开的普通巷子,大约四人来宽,刚刚好够一辆负责倒夜香的车辆通过。巷子与正央街其它街道一样,都是用青砖米浆砌垒而成。不管是巷子外边,还是巷子里面,都空空荡荡的,一眼就能够望到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条巷子距离春风阁很近,距离孙妈妈也很近。 假如是在平日里,位于这条巷子里面的人大声喊叫的话,站在春风阁大堂里面的人应该是能够听见的。只是如今天寒地冻,风雪飘摇,人们大都选择呆在家中安暖度日,春风阁里有没有人都不知道。更何况,风雪声这般大,即便叫破了喉咙,也不见得会有人进来帮忙。 在发现孙妈妈不见人影的时候,黎雀儿心中的警惕感就已经升了起来。 她虽然默默地跟着周节妇和红衣往这巷子里面走,可是她的眼睛却不住地在往四处张望,早已经将周围的情形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叫也没有用,又冲不破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的阻挡,只能先虚与委蛇地跟着她们走。 现在她们三个人就站在空无它物的巷子里。 起先没有任何人说话,周节妇和红衣二对一,明显呈话,更没有趁机将黎雀儿暴打一顿或是将其踩在脚下狠虐一番,以报她们一家人最近只能在黎府里面苟活着,连温饱都没有保障,只能或捡或偷些残羹冷炙过日子的心头之恨。 尽管她们俩没作声,她们目光里的凶狠和邪佞已经将她们的心思泄露了出来。 黎雀儿暗暗心惊,藏在温暖袖口里的手指忍不住有些发抖。看.毛.线.中.文.网 她稍稍后退一些,背抵在巷子尽头的墙壁上,几乎结上冰块的墙砖冻得她立即打了一个哆嗦,而后赶紧上前半步,离开那堵墙壁。 周节妇和红衣将黎雀儿的动作和神情全部看在眼里,她们嘴角漾开邪肆的笑容,好似两头大恶狼盯着被逼向绝路的小白兔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黎雀儿。 如此可怕的目光令人头皮不由得发麻,黎雀儿垂首思量了片刻,她在周节妇、红衣和冰冷的墙壁这二者之间仔细衡量过利弊,最后还是再次后退,将自己的身子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仿佛这样便有了一道保护屏障一般。 她在再次后退的过程中,偷偷将墙壁的高度和光滑度考量了一遍。 按照她的身高和力气,想要翻过这堵墙壁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今之计,只好尽力满足周节妇提出来的要求,免得自己的小命真的在这里就给玩完了。天知道她的心里有多后悔,悔不该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出现的人影是不是杜仲和宁卓元的情况下,就傻乎乎地跟着周节妇跑到春风阁这边来。 不过这周节妇一行人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她黎雀儿一个人只身在外,是个弱女子,可是她背后可是有京城府尹和黎家作靠山,寻常人哪里敢对她这样。要说周节妇请了其他人来干这种勾当,或是戴上面罩来做这事的话,那倒还有点道理。 这会儿周节妇和红衣的面容全都露了出来,她已经知道是她们两个做的这事。 除非她们是想置她于死地,否则,等她脱身以后,她们俩绝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被带上公堂一审讯,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般想着,黎雀儿心中越来越没有底,难不成周节妇真想杀了她不成? 可是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与周节妇一行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周节妇嫁入黎府后,她虽然没有开口唤过一声“娘親”,但是日常往来也都没有恶色恶色,相反,她一直对周节妇等人很客气。 要说在周嘉佑的案子上面,黎家没有替周节妇作出很好的安排,致使周节妇一家人怀恨在心,想要借机报复,那也没道理来对她黎雀儿下死手吧? 救不救周嘉佑,救不救得了周嘉佑,这事完全是黎家的长辈们和杜仲那个无赖的锅,关她黎雀儿什么事呀。更何况,这事根本就是周嘉佑自己作出来的,于其他人何干。 冤有头债有主,周节妇真要找人算账,第一个要去找的就是她大哥周嘉佑。 “二娘,如果你是为了案子的事情,才想出这招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话,可算是没有必要。”黎雀儿试探着与周节妇讲道理,“你也知道,这事我作不了主。你就是杀了我,也救不出你想救的人。” 没想到周节妇竟翩翩一笑,好似黎雀儿刚刚说的话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样。 “我当然知道要救我大哥,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是派不上什么用处的。而且,我此前已经和杜神医商量好了,只要银子到位,想救出我大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听周节妇这番话,想来她千方百计地要将黎雀儿带到这里来,并非是为周嘉佑。 既然如此,此刻她为何又要作出一副凶狠无比的模样,还伙同红衣,非要将黎雀儿像夹沙包一样地带过来,甚至还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支开了孙妈妈? 像是知道黎雀儿心里的疑问似地,周节妇又笑了笑,抬腿上前,一直走到黎雀儿的面前,二人相隔的距离竟连半掌都没有,差点就要贴在一起。 “呵呵,我是要来春风阁见杜神医的。至于你嘛,是你自己硬要跟过来的呀。” 黎雀儿默然,眨巴着眼睛朝巷口的方向望了望,又往巷子两侧看了看。 这一条巷子估摸着有三丈来深,离巷口确实有一段不少的距离,只是巷子里没有堆放任何杂物,两侧都光滑滑地,人的视线不受半点阻挡,从巷口到巷子的尽头,一眼就看完了,哪有杜仲的所在。 再说了,要见杜仲那就应该一直走到春风阁里才是,何必要在这条巷子里停留。 很明显,周节妇是在说谎,却不知她心里到底在算计什么,既不要黎雀儿帮忙救周嘉佑,又不开口索要银两,只把人堵在这里吹冷风,实在令人想不通。 黎雀儿不禁皱起眉头,明着询问周节妇的目的何在。 只见周节妇扬起嘴角,对红衣阴阴一笑,而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同时转身看向巷子那处,巷口那里依然空无一物,她们俩却没有回头,直直地盯着那儿,好像在等什么人出现那般。 她们俩的表情,充满了期待和兴奋,应当真的在等人,而且应当是很重要的人。 黎雀儿又犹豫了,心想,也许她们真与杜仲约好了要这巷子里见面?</div> 第90章 会面 不知是心里存在希冀,还是太过于惶恐,黎雀儿竟也学着周节妇和红衣的样子,举目看向巷口那处,殷殷期盼着杜仲真的会在下一秒出现。看。毛线、中文网 她们三个就这么看着,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四下只余风声雪声,呜呜凄凄的,为紧张的局势凭添了几许哀愁。 又过了一会儿,真有两道人影出现在巷口那儿,风雪与距离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和衣着,但从身形来看,应当是两个极其高大的男子。 黎雀儿心中暗自一喜,猜测也许来的这两个人就是杜仲和小医僮宁卓元。 只是,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周节妇要把杜仲约到这条巷子里面来,如果是要谈事情的话,去春风阁也好,去黎府也好,哪里不好,非要在这么冷的时候来这巷子里吹冷风吃雪花? 她默默地瞥了一眼周节妇的背影,不由得觉得周节妇一家人真是思路清奇。 哪里想到周节妇也在这个时候回转身来,两个人的视线顿时就给对上了。 黎雀儿一时好不尴尬,连忙收回视线,不再盯着周节妇看,改而继续看向巷口的方向,等着刚刚出现的两个男人朝巷子尽头走过来。只是那两个人走路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了,他们俩还在巷口磨磨蹭蹭的,连一半的路程都没走到。 将黎雀儿暗中观察的视线抓个正着的周节妇,倒没有回头再去看巷口那儿,她干脆转过身,正面对着黎雀儿,嘴角一直带着令人猜不透的笑容。连带着红衣也有样学样地转身,和她一起盯着黎雀儿。 被两道目光死死而又古怪地盯着,这下子黎雀儿终于无法再假装看不见了。wap.kanmaoxian.com 她干笑几声,放弃去看巷口那儿,而是看向了周节妇,不过她没有说话。刚刚她偷瞧周节妇的时候,内心确实是在说周节妇一家人的小坏话,这会儿她当然也不好意思跟周节妇言明,她刚刚究竟是在看什么。 可是周节妇却说话了,她说话的时候也是笑看着黎雀儿,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只听得她道:“我一直以为像雀儿小姐这种大家闺秀,不比我们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儿。像你这样的人,头脑应该很聪明,在即将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会有警觉心才对。然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傻呆呆地与我笑,真是有失你千金小姐的身份。” 黎雀儿微怔,不懂周节妇话里的意思。 要是说之前她可能遇到危险的话,她还会相信,现如今杜仲和宁卓元都来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有危险?杜仲虽然贪图钱财,但也至于会干出什么谋财害命的事情。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害怕? 她嘴角轻撇,似是在责怪杜仲和宁卓元走路太龟速。 假如他们俩能够快点走到这里来,她就可以请他们帮忙,要他们送自己回府尹官邸或是黎府去,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和周节妇拉扯清。 周节妇看黎雀儿默不作声,只等着巷口的人赶紧过来,笑意愈发浓烈,过深过猛地笑容将她的脸架子撑得极大,同平日里的温婉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几近狰狞,着实有些叫人心慌。 黎雀儿不自觉地往后边墙壁上挨了挨,又看了看周节妇和红衣二人之间的那道缝隙,想着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穿过她们俩的阻挡,直接朝杜仲那边跑过去。 这时候周节妇竟哈哈笑出声来,她把黎雀儿心里眼里的期盼完全看了进去,便也回头瞅了一下巷口那儿,而后接着说道:“你是不是在等他们来救你啊?呵呵呵,可真是天真呢,居然连来的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黎雀儿惊愕失色,“来的不是杜仲和宁卓元吗?” 周节妇笑得越加夸张了,把呜呜直响的风雪之声都盖了过去。 站在周节妇边上的红衣也大咧着嘴巴,笑得跟个癞蛤丨蟆一般。 此时黎雀儿心中的惶恐已然展现了到了脸颊上,她看起来惊惶不安,眼睛不住地左右闪烁,在找脱身的方法,还一度往身后的墙壁上边看。她这样一副急切难安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怀疑,她真的会急到要去爬墙。 周节妇和红衣把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里,等不及要看她狼狈出糗的姿态。 谁知突然有一道笑声出现在她们的身后,那声音明显是一个男声,听起来却淳淳柔柔的,令人心头霎时多了几分暖意。 在场的三个小女子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笑声给惊住了,黎雀儿马上放弃在墙壁上面寻找出口,扭头去看来者是何人。周节妇和红衣也在第一时间转过身去。 待看清来人后,周节妇和红衣的表情与黎雀儿比起来,可谓是两个极端。 黎雀儿立时喜笑颜开,恰如那三月阳春;而周节妇和红衣则一刹那间垮了脸,面如死灰一般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已经走到她们俩后边的那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她们都认得,一个就是杜仲,另一个则宁卓元。 在大街上遇到了自己认识的人,很正常吧,没道理会表现得这么惊讶。 更何况,杜仲和宁卓元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她们自己约过来的么? 黎雀儿不解周节妇和红衣为何会这般反应,但是她没心情去计较那么多,她赶忙推开周节妇,从周节妇和红衣中间挤出来,快速靠到了杜仲这一边。 杜仲没有说话,笑眼凝望着看起来很是焦急的黎雀儿。站在后头的宁卓元,则是自动往边上退开一些,将更多的位置让出来,好让黎雀儿能够紧紧地挨在杜仲身旁。 待黎雀儿站定以后,杜仲才举手替她拂去披子上面覆盖着的雪花,一边轻掸一边玩笑似地调侃:“怎么,你见到我,竟然会这么高兴吗?” 黎雀儿脸上一红,立即挥开他在自己头顶上肆意作乱的手掌,侧身爱娇地盯着巷子侧边的墙壁,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这一套動作就在一瞬间完成,搭配上她被冷风吹得红红的脸蛋,使她显得更加娇俏可人。 杜仲便轻笑出声,更加忍不住要去揪她披子上边的帽沿。 也许是他们两个人堂而皇之的打情骂俏惹得人眼睛生疼了,宁卓元适时捂住嘴巴假咳几下,提醒杜仲切莫失了分寸。 原本傻在当下的周节妇和红衣,也在同一时间回过神来。 她们呆望着杜仲,语气打颤地发问:“杜神医,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杜仲这才放过黎雀儿的帽沿,改而笑看着周节妇,反问她和红衣又怎么会在此。 周节妇看了看巷口的方向,嘴巴张了又合,愣是无法回答。</div> 第91章 买通 周节妇和红衣二人对着突然出现的杜仲与宁卓元,愣在当场,无法言语。kanmaoxian.com 已经突破阻碍成功找到杜仲当保护屏障的黎雀儿,可没心情去探询他们这两拨人为何刚一见面就会像这样含情脉脉地两相凝望。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意愿去细究会出现现下这种情况,到底是谁造成的。 她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孙妈妈,再马上带着孙妈妈回府尹官邸去。 至于周节妇这一回究竟是想请她回黎府去向黎敬生告个求,只不过是在半路上出了这么些的意外情况;还是周节妇真的居心叵测,想趁着黎家人都不知情的时候,暗地里找人对她下手。这些她都不想再理会。 而且,有了这一次作警告,下一次周节妇再想请出门,那可是连窗户都没有。 心里有了决定以后,她也不管杜仲此刻仍然还在和周节妇默默对视无言。她之前跑到杜仲这一边的时候,本来是第一时间就抓着杜仲的衣袖来寻求安全感来着,这下子她忽然松开了手,丢下杜仲及周节妇等人,转身就往巷口那头跑。 她跑得非常快,又非常突兀,眨眼间就跑出去好几十步。 被她留在原地的杜仲和宁卓元深感讶然,二人无语对视,且又摇头轻笑,竟放任她这般跑出去,并没有开口喊她留下,也没有跟着她跑出去。 同样傻了眼的还有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她们起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黎雀儿顶着风雪肆意奔跑的背影,看了片刻,忽地脸上起了一层惊惧之色,好似想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那般,就连五官都因恐惧而变得扭曲了些。 周节妇和红衣会如此害怕,肯定与她们俩处心积虑地把黎雀儿带到这条小巷子里面来,目的没有达到,却把人给弄跑了有关。她们俩可都是正大光明地将黎雀儿半挟持半诱劝地带到这里来的,脸都露了个精光。 万一黎雀儿跑回去以后,就去找黎敬生或是老太太他们打自己的小报告,那情况不就尴尬了么。她们现在还要想办法救周嘉佑,还要想办法先保证她们在黎府里的基本生活,如果在这个时候被赶出来的话,无异于是步入了绝境。 基于这些因素考虑,周节妇和红衣在反应过来后,立即就想追过去。 现在有杜仲与宁卓元作见证人,她们想再次控制黎雀儿,肯定是不可能的。她们只能先把人追到,再卖卖惨装装可怜暂时先哄住黎雀儿,让其不要这么快就把这事告诉了黎家的长辈再说。 就算她们卖惨装可怜无法哄到黎雀儿,至少可以先把人扣住,事后再想办法。 可是她们俩前面还站着杜仲和宁卓元这个两个拦路虎呢,不将他二人搞定,她们怎么可能穿过去追黎雀儿。 这时周节妇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钱袋子里装着的那一千两银票。这一千两银票本来就是要拿来买通杜仲找人救周嘉佑的。只不过,周节妇此前并没有打算把这一千两全部给杜仲。她想的是先给五百两,不行再往上加。 如今情况对她们很是不利,周节妇倒也被迫变得大方了一点。 只见她直接从钱袋中掏出来八张大票子,接着强作笑容地将那八百两银票递到杜仲跟前,先与之说好,这是用来替周嘉佑打点上下关系的费用,而后她就拉着红衣试探性地往杜仲身边走,企图就这样穿过去。 杜仲面不改色地收下了那八百两银票,还很懂行地低头审视银票上的各种印章和字据,甚至还举起银票对着天空,像是在对着光作鉴定一般地,最后终于确认了这些都是真的银票。 他看起来很满意,把银票丢到宁卓元手上,嘱其收好。 周节妇见他收了银票,料想他应当不会再与自己作对,就伸手指了指通往巷口的道路,示意他和宁卓元不要站得这么近,稍微让开一些空间,好让她和红衣出去。 杜仲好似不理解周节妇在指指点点什么那样,侧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空隙,又扭头看了看巷口的方向,然后继续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的小医僮宁卓元自然也是听他的吩咐,见他不动,当然也没有动。 “杜神医,这里风大雪大,怪冷得紧。”周节妇只得打起精神来与杜仲商量,她不再遮遮掩掩地指来指去,而是摆明了说,“要不我们先出去吧?里再详细谈一谈,还是怎么着都行,便先出去了罢。” 紧挨在周节妇身边的红衣心里慌得厉害,周节妇说话的同时,也不断点头附和。 然而杜仲依旧没有把路让开让周节妇和红衣二人离去,也没有邀请她们去春风阁里喝喝茶,他居然皱起眉头,有模有样地跟周节妇还起价来。 他这事可做得真绝,先把人家的银票收了,再来还价可还行。 只听得他道:“八百两只够给慕亲王和毕大人送礼,还有我的辛苦费呢?” 周节妇一愣,敢情杜仲不肯让路的原因是嫌弃她的钱还给得不够啊。但是现在这种情形,可不是钱不钱的事了,要是黎雀儿跑回去把这事一兜儿全部吐出来的话,别说她现在身上所有的这些钱了,只怕会被黎康生以挟持绑架的名义给抓起来。 这般想着,周节妇倒也不想平日里那样精打细算了,很识相地把钱袋里剩下的两张票子也掏了出来,双手交给杜仲。她担心杜仲还会嫌不够,立刻就表明这是自己身上仅有的银两了。若是杜仲觉得还是太少,就应该放上放她们俩回去凑银子。 杜仲呵呵一笑,又要宁卓元把这两百两银票也收下。 接着,他竟真的侧过身去,将中间的通道给周节妇和红衣让了出来。 他刚刚还不愿意松口,多收了两百两以后就这么好说话,周节妇和红衣心里忍不住生疑,但她们也不敢开口问清楚,当即抓着这个空当,从中间穿缝而过。 她们动作的速度,比黎雀儿之前跑开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 按理说,这冰天雪地的,黎雀儿一个娇娇小姐应该跑不出多远。 周节妇和红衣的追击又很迅速,出巷口的时候,应当还可以看到黎雀儿的踪迹才对。更何况,孙妈妈还被她们叫来的三个大汉堵在前面的大路边上。黎雀儿跑出来之后,绝对会先去找孙妈妈,没道理这么快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她们俩一边奇怪,一边往继续前面跑,打算去跟那三个汉子汇合。 依她们的想法,即便黎雀儿找不着,也将孙妈妈扣在手里当人质也行。 哪里知道,孙妈妈也不见了,连带着她们叫过来的那三个汉子也不知去了哪里。</div> 第92章 失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节妇和红衣心里现在可不止是担忧与惊惧了,她们已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打圈圈,在她们脚下的雪花堆积层都被她们踩得一片狼藉。看‘毛.线、中.文、网 看她们如此慌乱的模样,可以想见她们会做出这种劫持胁迫的事情,应当还是第一次行动,以前并没有干过这般违法不堪的勾当。可能是周嘉佑的案子,与黎敬生的态度将她们逼得急了,她们才会想出这种丝毫不着边际的点子,想来唬一唬黎雀儿和黎家那些拥有话事权的长辈们。 如今事情完全超出了她们的可控范围,她们当然快吓到要原地瘫痪了。 饶是周节妇这般懂得撒泼耍手段的女人,这会儿也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被黎康生抓进大牢里,而后被严刑拷打数天数夜,其间各种龌龊的事情都有得发生,接着就被逼供画押,最后就终生被关在大牢里,再也无法得见天日的凄苦悲催的一生。 不行,不行,她周丽萍可不是那种命。 老早以前的算命的就说过了,她是进大户人家作贵夫人的命,而她先前嫁进全府作了好些年的当家夫人,如今成了寡妇还能再嫁进黎府的事实,更是坚定了她以后定然会再登高位的信心。 “我可不是下賎命,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一边在念念有词地小声嘀咕着,一边四下张望,试图在茫茫风雪中找寻到一丝翻转反盘的机会,可是到处都是呜呜作响的风声,哪里有什么出路。 红衣见周节妇的表情已经变得极其狰狞,又神神叨叨的像个疯婆子似的,生怕自己会成为出气筒,就连连出声来安慰:“夫人你不要再担心了,那三位大叔都是我们认识的熟人,他们肯定不会出卖我们的。kanmaoxian.com想来是这街边的风雪太大,他们另找了一处地方先去避一避寒气吧。” 周节妇自然知道红衣这是在说好话安抚自己。 她叫来的那三个汉子,都是自己以前的老相好,只不过出身低下,又没什么赚钱的门路,是以只能干些苦力活,满足不了她进豪门作贵妇的心愿。所以她一直都是采取哄骗与引诱的对策,换得这些粗汉子对自己死心塌地。 按照她之前与他们三人所说的,他们会先把孙妈妈和黎雀儿分隔开来,再将孙妈妈制止,而后再跑过去帮忙捉住黎雀儿。 他们三个没什么文化又没什么心眼,一旦听了话就会死守着不会变通。 既然她要求他们三人先将孙妈妈带到这里来制服,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把孙妈妈带到这里来,不可能会把孙妈妈带到别处去。更何况,他们三个粗汉子皮粗肉厚的,哪里会惧怕严寒,惧怕到要专门找个地儿躲避风雪。 照现下的情形看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倒不是担心那三个汉子会出卖自己,她担心的是黎雀儿和孙妈妈此刻已经想办法跑回府尹官邸去找黎康生出面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官府的人跑过来搜捕她,她又怎么能不害怕。 就在周节妇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响起了脚踏雪花的脚步声。 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做贼心虚,不约而同地扭送去看,以为黎雀儿真让黎康生派了衙役来抓她们。没想到那些人并不是衙役,而是杜仲和宁卓元二人。 也对,这条本来就是去春风阁的路,杜仲和宁卓元会跟在她们后面也是应该的。 杜仲显然发现了周节妇的窘况,他扬眉作出一副讶然不解的模样,走过来十分好心地询问周节妇她们为何要在这大街上吹冷风,为何不赶快回黎府去。不等周节妇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想当然地认为周节妇是因为找不着黎雀儿在哪里,因此不好就这么回黎府去。 他说着,竟然抬手在四处探望,像是要帮助周节妇寻找黎雀儿的样子。 周节妇心下大喜,暗想着杜仲应该只是偶然经过此地,不小心发现了她和红衣将黎雀儿堵在巷子里的事情。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她们是想要对黎雀儿不利。 既然如此,她便赶紧点头承认自己就是因为找不到黎雀儿和孙妈妈二人现在在哪里,不好回去向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交待,这才停留在原地。 她又开口请杜仲和宁卓元帮忙找人,还说找着人以后,黎家必有重赏。 杜仲听着找到人以后还有重赏,脸色立马就变了,一改先前敷衍的态度,变得十分地积极,带着宁卓元在大街小巷里到处穿梭,恨不能立即找到黎雀儿与孙妈妈,再将其交到周节妇这里来领赏金一般。 周节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而已,杜仲居然就当了真,当场怔住。 偎靠在周节妇身旁的红衣更是心惊不安,她悄悄地凑到周节妇耳旁,极小声地提醒:“夫人,我们现下可再没有多余的银两可以用来挥霍了,却去哪里找赏银来付给杜神医他们啊?” “啰嗦!”周节妇立即训斥,“他要是真帮我们找到了黎雀儿和孙妈妈,到时候黎雀儿她们为我们所控制,我们想怎么跟黎家人叫板都成,你还怕他们黎家不肯付我们赎金么,没见识的蠢货!” 可是我们手上没有银子,他们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后,也不会轻易就将她们交到我们手里。假如他们为了领更多的赏银,直接将人交到了府尹官邸,哪可咋办呢? 红衣心中暗暗答道,可是她不敢出声质疑周节妇的决定,便低着头退开来。 此刻杜仲和宁卓元他们俩已经循着正央街找到了西街口那处,很快就会找到春风阁的地盘去了,只不过他们依旧一无所获,不仅没有找到黎雀儿,甚至连黎雀儿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 等在原地的周节妇再也站不住了,她甩开步子飞快地朝杜仲与宁卓元跑去,打算和他们俩一起寻找黎雀儿。 红衣可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风雪之中,遂紧紧跟随其后。 他们四个人一起将正央街西街这块儿找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黎雀儿的人。 杜仲便认为黎雀儿和孙妈妈已经自行回了黎府或是府尹官邸,再这么找下去也是白费力气,他建议周节妇不如先回去看一看情况,假如黎雀儿真还没回去的话再说。 周节妇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但是她又不好跟杜仲说明实情,于是在表面上聊表过谢意以后,就带着红衣即刻往回赶。 半路之上,她却要红衣往另一条小路走,自己一个人继续朝府尹官邸方向跑。</div> 第93章 鬼祟 杜仲与宁卓元二人依旧站在风雪肆虐的大街上,他们俩的神情都极其严肃,甚至有一点儿阴冷的感觉,与先前忙着找黎雀儿好去领大把赏银时的跳脱完全不一样。他们就那样默默地站在风雪里,遥望着周节妇和红衣离去的背影。 片刻后,周节妇和红衣的身影已经全部消失在风雪之中,再也看不清楚。 此时,杜仲阴沉难辨的面容上,突然闪现出一丝略带讽刺意味的笑容。 就站在杜仲后边的宁卓元,将他忽而改变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微低了头,仿佛是在无限惶恐一般地往后稍退了几步,继而又低眉弯腰地作出全然顺从的模样,像是等着杜仲给自己下达命令那样恭敬。 不过杜仲并没有开口指派宁卓元去别处办事,也没有出言评价刚刚周节妇和红衣的举动,他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转身就往春风阁里走。宁卓元也一径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之前为了找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已经将正央街西街找了一个遍,春风阁周围的地界都快被他们四个人踩烂了,但是春风阁里面,他们却并没有进去找过。甚至在找寻的过程中,他们有几次在春风阁门前经过,可是都没有开门进去看一看。 杜仲与宁卓元这种过门而不入的行为,并未引起任何人的质疑。 周节妇反倒还觉得杜仲为了赚一点赏银也是不容易,居然会这般地专心致志。 其实周节妇不会往它处的想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现下天气寒冷,出门的人太少,对面的德馨堂每天早上开门的时间都往后延迟了一点,更何况是秉承着的作风的春风阁,已经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开门看诊了。这大门都锁得死死得,即便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想往这里逃,她们也没办法进门去。wap.kanmaoxian.com再说了,春风阁里一片沉寂,根本听不见一丝半点的响动,不像是有人在里面活动的样子。 可惜周节妇想错了,黎雀儿和孙妈妈并没有跑远,她们俩此刻就在春风阁里面。 与她们俩同在的,还有在春风阁里做事的好多个小医僮们。 小医僮们个个凝神屏息地站在春风堂的大堂中,他们将黎雀儿和孙妈妈团团围在最中间,并且嘱咐她们不得发出半点声响。一旦黎雀儿或是孙妈妈动弹一下,就会有好些小医僮们过来对她们打手势带比划地让她们一定要保持绝对安静。 另有一些小医僮们分成两拨,各自守在大门两旁。站在最外层那几个小医僮们都缩着身子藏在门窗下沿,以免自己的身影被外面过往的行人看到。内层的那些小医僮们则以非常乖巧的姿势,双手抱膝地蹲坐在地上。 不管守在大门边的小医僮们现在是何种姿势,他们都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围在黎雀儿和孙妈妈身边的小医僮们也是一个样。 看他们神情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外面正在进行烧杀抢掠呢! 黎雀儿有一点怔懵,她四下里看了一圈,将小医僮们的举动和神色一一都扫视而过,接着她朝孙妈妈递去一个眼色,暗问孙妈妈的人为何会在春风阁里。 孙妈妈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她本来是被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粗汉子给堵在外面大街上的,后来又突然跑过来几个人,那几个人在经过的时候,手臂轻轻地碰到了那三个粗汉子,之后那三个粗汉子就像遇水融化的泥塑一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这可把孙妈妈给吓了一大跳,心想,莫不是这三个粗汉子遇着了黑吃黑。 她心里更慌了,刚想把已经摘下来的金银首饰全部送给新出现的那几个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新出现的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很是眼熟,却不就是春风阁里的小医僮们的装扮么。 春风阁她已经去过好几次,自然晓得里面的小医僮们是个什么情况。 尽管那些小医僮们每个人都很高冷,不常说话,就算说话也都是用鼻孔对着人们一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架势。可是,他们毕竟是有正常工作的人,而且是打着悬壶济世招牌的医僮,显然不可能和粗汉子混在一起。 对着他们,比对着那三个来历不明的粗汉子,当然要让人放心一些。 孙妈妈便急急收起满手的首饰,同时轻声询问小医僮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三个粗汉子会突然倒在地上。见无人回答,她也不再多问,拔腿就往先前与黎雀儿分开的那个巷口跑。 未曾想到,她腿还没有抬起,一个小医僮就走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而后,在场的所有小医僮们都涌了过来,就跟抬轿子似地,不由分说地硬是把她这么大的一个人给抬进了春风阁里面。被他们弄倒在地的三个粗汉子却仍旧倒在地上没有人去理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冻死。 孙妈妈被抬进春风阁里以后,变着法子地想和小医僮们说明情况,好让他们帮忙去找回黎雀儿,但是他们都假装没听见她的诉求,还威胁她再发出声音的话,就要用药毒哑她的嗓子。 不听话就要毒哑嗓子,这可不是普通人会做的事。 被这么一威胁,孙妈妈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这些出手将粗汉子们干倒的小医僮们,到底是真的医僮,还是假借医僮装扮尽干坏事儿的盗匪们。 她便真的安静了下来,并不是贪生怕死真的怕被人毒哑,而是担心这些人知道黎雀儿也在附近以后,会想办法把黎雀儿也给抓过来。她决定暂且先照着他们的要求去做,看一看情况分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提出黎雀儿的事。 可是,她还没有弄清楚情况,黎雀儿就被另外几个小医僮们给拉了进来。 顺便被拖进来的,还有之前被弄倒在地的三个粗汉子,他们早已经失去意识,在雪地上躺了好一会儿,身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花。此时他们就被小医僮们像拖死尸那样地拖了进来,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死是活。 黎雀儿也认得春风阁里的小医僮们的打扮,是以,刚刚被小医僮们硬拉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害怕。见到被小医僮拖进来的那个三粗汉子,她也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只当是春风阁在忙着救助在风雪中困苦难行的普通老百姓。 进来见着孙妈妈之后,她更是非常高兴地想要跑过来和孙妈妈说说话。 谁知小医僮们竟然严禁她们俩说话,还不许她们发出声响,这就有些奇怪了。 再加上他们守在大门口的举动实在是鬼鬼祟祟的,不得不令人多心。 因此,她也跟孙妈妈一样,怀疑这些小医僮究竟真的是在春风阁里面帮忙做事的医僮,还是被人换包顶替的坏人们。 她想到了周嘉佑的案子,想到了杀害袁大人的那些盗匪们,忍不住一阵心悸。</div> 第94章 暴露 一想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全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们,黎雀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往孙妈妈那侧靠了靠,与其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眼睛里也陡然升起了警戒之色,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和害怕。kanmaoxian.com 令她担心令她害怕的不只是孙妈妈和她自身的安危,还有外面的杜仲和宁卓元。 她希望杜仲与宁卓元二人真的只是因为穷极才出来赏雪的,过不多久,他们就会沿路返回,不会打开春风阁的大门,更不会进来看一看里面的情况。 同样的让她放心不下的,还有周节妇与红衣。 虽说周节妇与红衣先前将她逼到巷内深处后所作的种种行为,明明白白地表明了她们是想要拿她开刀,说不定是想用她威胁黎敬生好借机敲诈一笔钱财,又或许是想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无论是哪一种,她们肯定是想要对她不利。 然而,对她不利,并不意味着就是死罪。 如果她们现下贸贸然地闯到春风阁里来,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些看起来极其怪异的小医僮们,说不定就会被当街杀死,这样的惩罚自然有些过头。是以,她希望周节妇和红衣两人能够马上离开,不要与这些人对上,最好连外面的大街也不要走过。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周节妇和杜仲等人为了找她和孙妈妈,早就在外面的大街上来来回回地走过好几遍了,只不过外头风大雪大,风雪声遮盖住了他们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而已。 就像是要和她作对似地,这时候春风阁大门外还偏偏响起了一道轻缓的敲门声。 听那敲门声轻柔平缓,不像是性情暴躁的人,应当不是守在里面的人的同伙,很有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想要来此寻医问诊的普通人。看.毛.线.中.文.网 黎雀儿焦急地揪紧了披子上系着的拉带珠子,两只眼睛在墙壁和大门那处来回飘荡,不敢定下视线。她既想看看小医僮们会不会开门,好确认一下来者到底是谁,又怕在大门刚刚打开的那一瞬间,就会出现血肉横飞的恐怖场景。 因此,她视线无所定居,两手也慢慢地越揪越紧,只差没把珠子给揪下来。 偎靠在她身边的孙妈妈发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便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腕从拉带上扯开,轻轻地安放在自己腰侧。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又缓缓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不管外面来的人是前来看病的普通老百姓也好,是里面人的同伙也好,她们只静静地看着就好,千万不要插手。 并不是孙妈妈冷漠无情。 孙妈妈只是觉得,假如来的人是普通老百姓,应该知道春风阁总是断断续续地开张的臭毛病,在敲门无人回应之后,便会自觉地离去。况且,要是这些小医僮们真的是盗匪假扮的,发现来人不是自己的同伙,而是无意上門求诊的普通人,应当也不会开门。 所以,外面的人应该还是安全的。 哪知,守在大门口的人在听到这敲门声以后,竟然也不站起身来往外看一看在外面敲门的人究竟是谁,直接就上去拉开门栓,兴冲冲地打开了大门。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模样,明显是高兴坏了,很想让外面的人立即进来一般。 搞不清楚状况的黎雀儿与孙妈妈相视一怔,接着双双扭头往门外的所有人杜仲及其与之形影不离的小医僮宁卓元。 “杜仲?!”黎雀儿既惊又喜,连忙放开孙妈妈的手,拔開包围在她们身边的层层叠叠的小医僮们,快步跑到杜仲跟前,“你怎么会进来?” 杜仲低声笑道:“这是我的春风阁,怎的我还不能进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雀儿想问的其实是守在里面的小医僮们为什么会将杜仲和宁卓元放进来,而且还十分开心的样子。如果他们真是盗匪所假扮的话,肯定会当杜仲二人的敲门声不存在,在杜仲俩个要强力推门进入的时候,可能还会以诉诸武力。如果他们是盗匪所假扮的话,为什么刚刚要把她和孙妈妈硬拉进来,而且还不准人发出声响? 再有一个,就是周节妇和红衣去哪儿了,她们应该也会跟着过来才对呀。 她想问的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内容,最主要的还是小医僮们的身份。 只要弄懂了小医僮们的真实身份,后面的事情就能顺着线头往下翻找出头绪来。 然而黎雀儿还没有问出口,先前被小医僮们拖进来以后,随手就扔在一边的那三个粗汉子,这会儿竟然醒了过来。他们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可能连自己是怎么被人给弄倒在地的,都弄不明白。 只见他们三个恍恍忽忽地在睁开了眼睛,在地上左挪右动地挣扎了老半天,都没有爬起身来,依然像一大滩软泥那样躺倒在地上。 他们身上穿着厚实的皮毛,脑袋上罩着皮帽子,帽子下边带有扣边,将他们脸庞的下半部分和脖颈处都给捂得严严实实的,加之凝结在皮毛表层的大量冰花还未完全消散,他们就似半个冰人一般,根本看不清楚面容。 此时他们醒了,眼睛倒是睁得老大,下半脸还是看不清。 便有一个小医僮走过去,闪电般地出手将他们仨脑袋上的皮帽子给取了下来。这个小医僮出手及快,而且力道用得轻巧,既不会弄疼人,又不会拖泥带水,眨眼间就帽子捊下来扔到了一边,可叹他的动作竟会如此迅捷。 三个粗汉子可能被冻得太厉害了,还没有回过神来,见着满屋子的人,也不知道应该要及时表现出害怕悔过的姿态。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要脑袋上的皮帽子被扒掉了,他们的样貌也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胆敢当街堵截无辜妇人,而且这个妇人还是京城府尹门下罩着的人。现下样貌又暴露了,他们应该要马上想办法逃跑才对,否则一旦报案,他们就会被抓进大牢里面去享受超高级待遇。指不定他们想要帮助的周节妇,都会被他们给供出来。 可是他们完全无法动弹,且目光涣散,面容也僵硬得异常,表达不出任何情绪。 之前被堵截住的受害人孙妈妈,这下子既找回了黎雀儿,又有杜仲和宁卓元等人在一边壮胆,便慢慢走过去,低头将那三个粗汉子仔细地审视了一遍,想看看他们究竟是向何人借了胆子,居然敢对黎家人下手。 审视了好一会儿,也没审个蛛丝马迹出来,孙妈妈只得退到黎雀儿身边。 杜仲看孙妈妈不说话,就命宁卓元指挥几个小医僮,要把三个粗汉子给带下去。 孙妈妈哪里会同意,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小医僮面前,不准他们挪动那三个粗汉子,又要求杜仲马上派人去府尹官邸里通知黎康生,好将这三人抓进大牢去。 她的区区阻拦岂会有用,杜仲只微微一笑,弹指一挥间,小医僮们就已经闪身而过,下一秒那个粗汉子就被他们拽在了手里,紧接着他们便夺门而出,消失在外头的风雪中。</div> 第95章 复制 对于这三个竟当街逞凶作案的不法歹徒,当然应该要把他们抓起来将之送进大牢问审啊。看。毛线、中文网不求他们能把以前所犯的所有罪过全部交代出来,至少这一次他们堵截孙妈妈的事情,可以得到相对公正的处理。 杜仲却不肯送官查办,非要人把他们给带出门。 带出门之后是打算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呢,难道是要私下里对他们施以酷刑逼供,抑或是想坑他们一些银两,然后再放了他们? 如果将这三个粗汉子带走的人是别人,黎雀儿和孙妈妈也许还不会往这方面想。问题是,将他们带走的人是杜仲手下的小医僮。而杜仲可是一个品行极其不端正、医德十分不靠谱,还会伙同病人作伪证的二流假神医。 于是乎,黎雀儿便快步冲到杜仲面前,眼神如火地瞪着他,想要质问他私自将那三个粗汉子带走的原因是什么。 她心里气怒,动作相应地加快,几乎眨眼间就冲到了杜仲身前,在最后一步时,不知是脚下打滑还是一时力道过猛站不太稳,她居然直直地往前扑到,一头扑进了杜仲的怀里。 四周全是人,虽然都是杜仲的小医僮,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过,在见到黎雀儿这种近似于主动投怀送抱的举动以后,四下里都响起了一片极不赞成的轻嗤声,仿佛在暗暗责骂黎雀儿极度不要脸竟敢当众勾引男人一般。 黎雀儿本是在深闺之中长大的,与异姓男人的接触并不多,唯有的几次过分接触,对象还全部都是杜仲,不管每一次是意外,还是杜仲强人所难而造成的。 只是先前的那几次尽数加起来,也没这次劲爆。 不只是因为这一次围观的人数太多,更因为这一次是黎雀儿主动扑过去的,因此这一次的影响自然要比前几次大。 前几次黎雀儿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次居然急得小臉通红,连忙以掌心撑开杜仲的胸膛,试图立马逃离他的怀抱。看.毛.线.中.文.网 可惜她的心里太紧张了,手脚不知何故又忽然有些使不上劲儿,尽管她很努力地想要推开杜仲的扶持,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但是由于手脚无力,她还没有站直身子,就猛地一下又跌进了杜仲的怀里。 先前可以说不小心,这样再来一次,未免可疑。 围观的小医僮们于是就认定了黎雀儿是在借机吃杜仲的豆腐,妄图要入主春风阁来作他们的师娘那样,全都露出了十分不屑的表情。他们个个人长相不同,表达不屑却表达得非常一致,而且表达得很是传神。 要不是碍于杜仲本人在场,又还没有开口怪罪黎雀儿行为放肆的话,他们肯定要敲锣打鼓地对外宣传黎雀儿如何如何样地不顾颜面了,搞不好还会当面呵斥。 不得不说黎雀儿的举动,有违闺阁之礼。 然而,这些小医僮们,他们的反应也太过激了一点吧,甚至可以说是太奇怪了。平常人见到自己的师父和世家小姐们走得比较近,不是都会一脸姨夫姨妈笑地过去凑凑热闹么,有些过分热心的还会想办法来撮合呢。 怎么到了这春风阁,他们却好像恨不能将他们的杜仲师父隔离保护起来,生怕被外面的女人感染了似地,这般怪异。 只是这会子黎雀儿手忙脚乱地急着要从杜仲怀里爬起来,宁卓元又是个话不多的人,是以并未有人提及小医僮们的古怪之处。 唯一有所察觉的人就是孙妈妈。 孙妈妈没有第一时间跑过去将黎雀儿从杜仲跟前拽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她也被黎雀儿突然扑倒的动作给整懵怔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觉得眼前的这一副场景莫名地有些眼熟。 她暗暗在心里琢磨着,忽就想起来杜仲第一次进黎府去给周节妇号喜脉的时候,在杜仲跑出观岚居的大门之时,也是像现在这样,先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而后就摔倒在黎雀儿身上。 如今这副场景,岂不就是之前的复制么,只不过是主人公对调了过来而已。 孙妈妈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忍不住气氛地狠瞪了杜仲自己。可是杜仲此刻正乐不可支地调侃着黎雀儿非要巴着自己不当,哪有多余的时间来理会孙妈妈。 被杜仲如此不耻行径激怒的孙妈妈,终于醒悟过来,现在不把黎雀儿拉开,这事就不会过去。 她便模拟着黎雀儿之前的动作,也一个箭步冲到了杜仲那边。她本来是想直接冲到杜仲怀里去的,只是黎雀儿还挡在她和杜仲之间。 假使她不刹住脚步,一直往前冲,绝对会将黎雀儿送进杜仲怀抱的更深处。 这般思虑,她暂停了一会儿,先将黎雀儿从杜仲身边拉开,而后用自身的重量去撞杜仲,硬是把杜仲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黎雀儿被孙妈妈这番操作给惊呆了,她还以为孙妈妈是跟她一样冲得太急又没有站稳脚,才会撞到杜仲。 她赶忙过去,想要扶住孙妈妈。 没想到孙妈妈站得可稳当了,刚刚用力将杜仲撞开,明显就是故意的,根本不是没站稳的缘故。 思及此,她忽而明白了什么似地,急忙红着脸退开来,一直退到了大门边上,再往后退一步,她可就会站到门外去。 门外风雪久未停歇,此时反倒还更大更急了些。 孙妈妈担心黎雀儿站得离门太近,会受风寒,不得不放弃与杜仲较劲,改而跑到黎雀儿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替她遮挡住一部分风雪。 但她在跑开之前,对杜仲说了一句话,声音响亮得吓人,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在宣告一般地大喊道:“哎呀,这雪下得也太大了,老身脚底下沾多了雪沫子,走路打滑,幸得杜神医你底盘子稳当,撑得住咧!” 她言语间神态满是鄙夷,分明就不是真心感谢。 杜仲自己作了什么,自己心中明白得很。 他不好意思接话,只是呵呵一笑,将孙妈妈似讥更讽的责备一笑带过。 他的小医僮们,包括宁卓元在内,也都静默下来,不再发出嘀咕声寻黎雀儿的不是。但是,他们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了,看黎雀儿的眼神也充满了难解的意味。 黎雀儿可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被别人看笑话,更何况这个笑话有可能还是对方一手造成的。她想马上回府尹官邸去,将孙妈妈半路遇劫的事告诉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 若回去得及时,说不定还能抓到那三个粗汉子。 她也懒得再与杜仲多说,连招呼都不想再跟他打了,拉起孙妈妈的手,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门外的雪地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脚印子。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有几道脚印还很新鲜很清晰,那就是之前三个粗汉子被几个小医僮们带走时所留下来的。 循着这些脚印就能找到人,但要趁脚印消失前。 黎雀儿知道时间紧急,拉着孙妈妈走得匆忙。 未料到,孙妈妈竟一把拉住了她,不让她就这样跑到外面去。她以为孙妈妈还没想到可以循着脚印去找人的办法,刚想告知,却见后者扭过头去对着杜仲森森一笑。</div> 第96章 旧债 孙妈妈只是笑笑作罢,又没有再次冲到杜仲面前去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哪里想到站在杜仲身后的宁卓元竟像一只惊雕一般,忽地拔地而起,转眼间就落在了孙妈妈和黎雀儿的眼前。看。毛线、中文网 他的神情极其严肃,甚至浮现出紧张之色。 本来安静在旁边围观,偶尔才会发出一点响动的那些小医僮们,被宁卓元这番举动给唬着了,也跟着快速跑了过来,将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无论是性情沉稳、办事靠谱的宁卓元,还是年纪偏小、极易受惊的小医僮们,他们每个人都紧紧地等着孙妈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孙妈妈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笑了一下而已,这些人的反应就这么大。那要是她再跑过去撞杜仲一下,这些人岂不是要将她大卸八块啊。 饶是她人生经历再丰富,遇见过多少万分惊险的大场面,她也从来没有体验过被几十个男人死死包围住的困境。就算是上刑场去看人斩首,那里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也不是只只眼睛都盯着自己,而且盯着死刑犯啊。 如今,她倒真觉得自己像个死刑犯一样了,却不知她究竟犯了何种罪过,居然要被施以死刑这般严重。 她一时有些胆怯,微微朝黎雀儿身边靠了靠。 黎雀儿也被宁卓元等人这种诡异的举动,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又拍了拍孙妈妈的手臂,示意孙妈妈不要轻举妄动。 而后,她就转眼看向依然站在原地笑望着她的杜仲,像是在跟他商量一般地说道:“你把那三个坏人放了便放了,无论你是要他们给你作苦力,还是要他们交银子私了都罢了,我们懒得理会。现下……”她顿了一顿,似是在试探宁卓元以及那些小医僮们的态度,接着又说,“现下我和奶娘就要回家去了,剩余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又停顿了片刻,没有马上拉着孙妈妈离开,而是默默观察着宁卓元等人的反应。wap.kanmaoxian.com 过后,见宁卓元等人只是杵在原地紧盯着自己,并没有后续动作,她便轻吁一声,拉着孙妈妈打算往门外走。 还未踏出门槛,孙妈妈又将她给拽住了。 但是这一回孙妈妈没有回过头去朝杜仲笑,她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偎靠到黎雀儿身边,附在其耳后轻声说了些什么。 她的说话声已经压得很低很低了,就连黎雀儿都得聚精会神才能听得明了,寻常人半步开外就不可能听得清楚。 然而宁卓元却好像听见了,他稍微转过身去,皱眉看着站在后面的杜仲,似乎是在等待杜仲下达指令似地。 几个年纪稍稍大一些的小医僮,也是如此反应。 杜仲将宁卓元和小医僮们的行为看在眼里,可是他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做出什么有指示意味的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却明显地越来越深。 此时黎雀儿已经将孙妈妈所说的话消化完毕,她垂首思索了一会儿,仿佛孙妈妈说得事情是什么极其的严重的事情,她很难作出决定那般。 片刻后,她好似想通了,转身面对着杜仲。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想和杜仲说些什么,可是欲言又止,纠结了些许时间,这之后她竟猛然抬起头,神色有些娇蛮地要求:“外面风雪太大了,你又把那些坏人放走了,谁知道在路上还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你必须负责,要叫些人送我们回去。” 她的话说得中气十足,就跟往常她向黎敬生撒娇要零花钱要小玩意儿时的架势一模一样,好似全然不把杜仲当外人一般。 不过,她的目光始终不敢停留在杜仲身上。 这般闪烁不定的眼神,将她内心的不确定照映了出来,显得她的人格外地灵俏,也使得她娇蛮的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杜仲微微轻笑,走过来几步,凝望着她。 他的眼里没有厌恶或恼怒,反而盛满了温柔。要照这么发展下去,他应当会一口答应黎雀儿的要求,要是他有心的话,应当会亲自护送才对。 谁知他竟不按套路出牌,轻轻摇头拒绝了黎雀儿这个并不是十分过分的要求。他拒绝的道理很简单,也很是牵强,竟是:“我要去别处看诊,无法送你,你自己回去罢。” 他要去看诊他没有时间,他的贴身小医僮宁卓元相应地也没有时间,可是他手里下还有这么多的小医僮,而且这些小医僮们此刻全都在旁边作观众。看起来明显就是无事可做。 随便叫个小医僮送她们一程都行,何必回绝。 黎雀儿脸色极速变差,稍显苍白,神情难安地瞥了杜仲一眼,不好意思讲自己心里的这些反驳的话语说出来,微眨了眨眼睛,扭身就要往门外去。 真的担心黎雀儿在回程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孙妈妈,这会儿也顾不得要跟杜仲较劲儿了,她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地请求杜仲暂时借几个小医僮给她们用一用。等她们平安回到府尹官邸以后,府尹大人必定重重有赏。 先前听周节妇说有赏金,杜仲还很高兴;现在孙妈妈说有赏金,他却未见欢喜,还一脸嫌弃摆明了不是很相信了样子。 孙妈妈极力保证自己所言非虚,重赏一定会有。 杜仲反倒更加不相信了,还很欠揍地看着站在边上不再作声的黎雀儿,貌似不经意地提醒:“之前说好的五千两银子,可还没有给呢,先把那五千两了结了再说。” 孙妈妈大惊,黎雀儿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先前黎雀儿是跟杜仲说好了,如果能想到办法将黎敬生救出来,就付五千两银子作为回报。 而那五千两银子,在黎敬生出狱之后,黎家长辈们就已经将其付清。也就是说,黎雀儿和杜仲之间已经是两不相欠,哪里还存在旧债一说! 黎雀儿气急,一时忘了要走,更忘了拦在中间虎视眈眈的宁卓元和小医僮们,居然敢伸手推开宁卓元等人,径直跑到杜仲跟前,紧接着还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质问他何故乱算账。 “我哪有乱算账。”他倒还回答得理直气壮地,“府尹大人他们付我的五千两,那是他们的心意嘛。你答应我的可是另外一回事,得另算。” 另算你个头! 黎雀儿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不会跟人吵架,又不会讲粗话骂人,脸都憋得通红了,就跟个已然过分成熟的小番茄似的。 被她揪住的杜仲毫无自省之心,依旧笑得开怀。 在门边观望的孙妈妈,料想黎雀儿与杜仲之间的这笔糊涂账一时半会儿大概是算不清了,就赶紧将之放到一边,继续劝说杜仲派人护送。至于护送的赏金和先前的五千两,可以以后一起结算。 杜仲转念一想,觉得孙妈妈这个提议不错,就同意了下来。但是他没有派小医僮们护送,他非要亲自护送。可他马上又要去给别人看诊,便让黎雀儿和孙妈妈先跟他一道过去,看诊完毕后,他再送她们俩回府尹官邸。 孙妈妈立即点头表示成交。 一行人就此出得大门,前去替病人看诊。</div> 第97章 前行 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坐在杜仲特意为她们安排的马车里,快速往前赶。看‘毛.线、中.文、网 马车是虽是二驾齐驱,可是极其豪华,内中的空间极大,不仅配备有可以让人躺靠着休息的卧榻和矮几案椅,还放有一个大暖炉,以及许多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与茶果零嘴儿。再加上负责马车的人,驾车的技术相当地熟练,一路上竟无半点颠簸,真真是温暖舒适,便是在里面呆上十天半月,也不会觉得处境委屈。 杜仲和宁卓元二人也是骑马在前。 在这个天里,风雪如此之大,平常人要是穿戴严实地以乌龟的速度行走在大街上,都会觉得冷不可耐。更遑论是骑在马背上,对着风雪往前快速行进。 他们却丝毫不将这些风雪看在眼里,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一般,驭马的速度一直没有减慢。 不过只有他们俩前去替病人看诊,还有一个小医僮负责驾车,其余那些看起来根本就是无所事事的小医僮们,依然还留在春风阁里面。 杜仲和宁卓元以及车夫应该都是在忙着赶路吧,都不做声。坐在马车里面的黎雀儿与孙妈妈也没有说话。 四下里只听得到车马破开风雪,在积满雪花的大路上赶路的声音。 就这样赶了一会儿路,突然,孙妈妈忍不住了,她悄悄对黎雀儿使了个眼色,接着又在黎雀儿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示意后者安心坐稳了,不要惊慌。 黎雀儿默默点头,她并不觉得现下这种情况下,会出现什么令人惊慌的事情,也许孙妈妈只是多心了点。 可是孙妈妈并不认为多心是什么坏事,她放开一直轻扶住黎雀儿的手,悄悄靠到马车右边的纱窗边上,试图向外打探杜仲和宁卓元的动静。看.毛.线.中.文.网 只是这马车上的纱窗,在冬日里会被加固,窗户外面会有一层密闭的木窗户挡在纱窗之外,彻底将窗外的冷风冷雪阻隔在外。 要看到窗外的情形,必须先打开纱窗,再将纱窗外的木窗户也一起打开,只有这样才能朝窗外探视。 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离开她们坐的卧榻,走到前面去把关得好好的马车门给打开。 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不可能不发出声音,绝对会让外面的杜仲和宁卓元等人发现;而且还会让大量的风雪灌进马车里面来,实在没有什么可行性。 孙妈妈靠在纱窗旁边左看右看了老半天,也看不着半点窗外的东西,又扭头看了看马车门,最后还是不由得摇了摇头,放弃了去暗中窥探杜仲等人动静的打算。 她缩回摆弄纱窗棱柱的手,重新坐到黎雀儿身边,对其略笑了一笑,而后又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地,轻声说道:“小姐,我看杜仲这伙人不像是去给人看病的,倒像是紧赶着要去地府投胎一样,居然跑这么快!我还没看见做事这么急躁的大夫,真不知他神医的名声是怎么得来的,哼……” 黎雀儿并没有答话,只是浅浅地笑着,任由孙妈妈诉说杜仲的种种不是以及不对劲,仅仅是偶尔支吾几声,算作是对这些言论的一点反应。 见黎雀儿不和自己讨论,孙妈妈一个人讲也讲不起什么水花来,过了片刻后就断了话头,又沉默起来。 不久后,突然听得前方驾车的车夫轻扬马鞭的声音,接着又是喝令马匹停止前行的呦呵声,再然后马车就停了下来,应该是已经达到了目的地。 果然,立马就有一道马蹄声向马车这边靠近,下一秒就有人在外面敲打马车门,看身型应当是车夫。 不等车夫开口出声,孙妈妈已经起身走过去,一把将马车门打开来,主动询问他们是否已经到了病人家中。 就见杜仲和宁卓元两个人元站在马车前面,他们早就已经下了马背,此时看见马车门打开了,又听得孙妈妈这般问,杜仲便笑着点了点头。 他没有理会孙妈妈质疑的眼神,直接请黎雀儿下得马车来,看样子是想请黎雀儿一道进去病人家里。 黎雀儿没有迟疑地站起身,刚想扶着车门出去,堵在门边的孙妈妈却立即将她拦住,不准她往外走。 “他是要去给别人看病的,谁知道这户人家里得了什么病,仔细着别传染给我们。况且,我们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医僮,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依我看,我们还是在马车里面等着就好。”孙妈妈对黎雀儿说道,完了之后又扭过头去看着站在外面的杜仲,很有目的性地催促:“杜神医你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可别耽误了人家的病情。” 杜仲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孙妈妈的意思,依然站在马车旁边没有动作,脸上的笑容一一如之前,并未因为孙妈妈的话语而消减半分。 外面风雪交加,马车门就这样一径敞开着,冷嗖嗖的寒风呜呜地往马车里面吹,已经走到门边的黎雀儿突然从温暖的环境中转移到冷风风顶处,不禁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孙妈妈和杜仲等人都看见了。 着急黎雀儿有可能会受冻着凉的孙妈妈立即将黎雀儿往马车里面推,同时伸出手去,想把马车门给关上。 然而孙妈妈的手还没有碰到马车门的边沿,一条人影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马车中,不等孙妈妈定睛细看,刚刚还被她拉住的黎雀儿就被另一个人给拽了过去。 她当即转身看向马车外面,刚好看到杜仲怀揽着黎雀儿站在马车边上。杜仲的神色就跟刚才一样轻松自如,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好像他刚刚从来没有走动过,更没有冲进马车里将黎雀儿掳走那样。 孙妈妈大惊,她完全不知道杜仲方才是怎样冲进来把黎雀儿掳走的,她只感觉到一阵冷风杀过,转眼间,黎雀儿人就不见了,再看之时,人已经在杜仲的怀里。 她误以为杜仲是耍了鬼把戏,一时着急,便跟着下了马车,飞快地跑到杜仲面前,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要求他赶快把黎雀儿放下来,他二人也不得再有任何不得宜的接触。 黎雀儿还有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现下听见孙妈妈此番指责,顿时羞红了双颊,连忙推打着杜仲的臂膊,要他马上把自己放下来。 杜仲看着倒真的只是想让黎雀儿下车而已,并没有过多捉弄,他听从黎雀儿的要求,很快就放她落了地。 不过,他依然拽着她的披子,没有让她跑回孙妈妈那一头,而是拉着她往台阶上走。 黎雀儿被他揪住保暖的衣物,只得跟着他往里走,孙妈妈立刻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div> 第98章 美人 杜仲带着黎雀儿和孙妈妈过来的这处府宅,宅院深深,门庭宽阔,想来应当是个富裕人家。看1毛线3中文网 可是这般大户豪宅,前边大门外头竟然连一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见着,而且他们一行人在大门外边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了,也没有半个人出来迎接一下,真的不像是大户人家的行亊作风。 若是一般大户人家,遇着有外出出诊的大夫前来看诊,必定在前一日就会做好准备,负责接往送迎的下人们,用来招待的茶水点心等等之类的东西,绝对会在大夫到来之前,稳稳妥妥地全部都准备好。 像这户人家,客人上門却连个接待的下人们都不舍得派出来的,真的极其少见,甚至可以说是有悖常理。 要说这是假的大户人家,不过是外面看着富丽堂皇,事实上内里穷困得要死,那也不太对头。 因为从大门外面的摆设布局,特别是那两堵用来打马垫脚的门墩,就是用普通人家完全不舍得用也不太可能用得上的红铜铸造而成的,上面更是精心雕琢了许多花纹和图案,显然这户人家是真的有些底气在的,否则不可能像这样挥霍。 再从他们进门来之后,一路上所经过的庭院、楼阁来看,这户人家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因为一般的人家用不起这样的规制。 黎雀儿想到了身份尊贵,看起来似乎又有重疾在身的慕亲王宁豫,她料想这处宅院很可能就是宁豫的某处用以修养的所在。外面大门没有人看守,也许只是因着杜仲和宁豫太过太过熟悉,是以便免去了这诸多繁琐的礼仪。 只是繁礼可以去,大门总不得不有人看守吧。像这样门庭洞开,来往行人全然不顾及,万一有不怀好意的不法之徒闯了进来,那可怎么是好?况且,要真是慕亲王宁豫的府邸,那就更加需要有人看守了,毕竟他的身份非同寻常,受不得半点怠慢。看。毛线、中文网 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好的结论。 黎雀儿便放弃再去琢磨了,她直接停住脚步,反手揪住杜仲的衣袖,刚刚他一直拽着她往前走,现下便换了她来揪他的衣服。 被她揪住的杜仲马上就止住步伐,站在原地笑着俯视她不悦微皱的小臉。 看他眉目带笑的神情,他显然可以猜得到黎雀儿为何会突然停下来,可是他并没有替她解答心中的疑惑,反倒还故意问她缘由,言辞间满是捉弄。 黎雀儿怒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跟在边上,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拉拉扯扯的举动,满脸都是不敢苟同的孙妈妈,不得不收敛了娇嗔的神色,故作严肃地问道:“这里是哪里?我看此处掩映在山间草木之中,距离街道人群甚远,应该不会是在京城里。这里到底是哪里,是不是慕亲王门下的一处别馆?” 杜仲不答,脸上笑意更深。 一边的孙妈妈本来就对杜仲等人的举动极其地不信任,此时见黎雀儿也起了些疑虑,就继续摆出之前在马车上的观点,明里暗里地指责杜仲此行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给病人看病,不过是找个借口,想把黎雀儿给带到这里来罢了。 对于孙妈妈的指责,杜仲也没有出言回辨,反而还问:“我为何要找借口带雀儿小姐来这里?”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认定自己的观点极为正确的孙妈妈,被杜仲这么这么一反问,这会儿倒是说不出话来了,一径愣在当场,支支吾吾地不能言语。 倒不是孙妈妈真的无话可说,其实她心里想说的可多着呢,只是有些话一旦挑明,不管是对黎雀儿,还是对杜仲,甚至是对她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有可能还会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是因为心里通透,有些事情看得较远,孙妈妈这时才会假装答不上话。 孙妈妈因着心中的这许多顾虑而答不上话来,正主儿黎雀儿可有话要说。 “那自然是你不愿意送我们回府尹官邸去,便随意找的糊涂借口了。”黎雀儿神色似骄似嗔,摸不清她这话到底是真的在怪杜仲借故推托,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随黎雀儿怎么说,也不管她心里究竟是几个意思,杜仲一概不理会。他依旧没有出声,指尖微一使力,黎雀儿原本拽着他衣袖不放的手,就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伴随着孙妈妈一声尖叫,杜仲牵着黎雀儿继续往府内深处走。可笑孙妈妈叫得如此大声,这府里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仆们,都好像没有听见似地。 由此,杜仲一行人在没有人迎接也没有人带路的情况下,慢慢地走到了府中一个小院落里。 在建屋规格这般大的宅院里,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院落,里面住的应当不是府里的当家主子,最起码不会是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这一类身份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人。 但是,这个小院子里布置的十分雅致,不仅有花厅厢房,还有一个小花园,其中花草山石作为妆点,居中甚至还有一个用极其巨大的水缸所做成的鱼池。 只可惜天气寒冷,池中的水俱已经结成厚厚的冰块,上面更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看不清池中养的到底是水草还是鱼类。 总之,这里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能够住这种院子的人,身份和地位自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绝不会是府里的下人。 综合来看,这里很可能是府上的姨娘或者是庶小姐所在的地方。 一想到这儿,黎雀儿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宁愿站在院子里面吹冷风,也不肯进屋里去,还歪着脑袋,神色很是不好地紧盯着走在她身边的杜仲。 “怎么不走了?”杜仲笑着轻问。 黎雀儿一听他踢提起话头,立马抓着这个机会,将心里的怀疑和不满一股脑儿地讲了出来。 她言语激切,每个字眼儿都在指控杜仲为了钱财不顾医德道理,又跑过来替别家的姨娘作计唬弄人。 关于她的这番指控,她自己都找不到什么能够站得住脚的理由,很大程度上是凭空设想。就是不知一向规规矩矩、谨言慎行的她,此刻为何会这么毛糙,事实道理都还没有理清楚,就忙着去批判。 讲完以后,她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没有证据也没有立场作出这种指控,当即愣在那儿,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杜仲不以为意,没有怪黎雀儿乱说话,当然他也没有主动解疑答惑,沉默地笑带着她往屋檐下面走去。 还未踏上木制阶梯,忽然,大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非常貌美的女子从门内走出来,温柔无限地回视着即将走过去的杜仲。</div> 第99章 博弈 女子身形极度瘦弱,似是终日不得饱食一般,孱孱怜怜,令人一见便心生不忍,着实是个能勾人疼爱的美人。kanmaoxian.com 美人一袭淡绿色衫裙,外面罩着一件做工以及用料都十分出众的狐红大披袄子,即便罩着这么厚的披子,她的身形依然纤瘦如影,配上身上的淡绿色衫裙,恰似那扶风弱柳,伴着外面的寒风暴雪,更加叫人怜惜。 比她的样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气质。 看她款款出门来的动作,凝望着杜仲的眼神,以及在轻柔的一呼一吸间流露出来的那种怯怯娇娇的神态,完全就是一个能引人死心塌地的主儿。 这样的女子,通常只出现在比较繁华的有条件的地方。乡土人家的姑娘,即便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姑娘,也应当偏小家碧玉一点,不会被养得这么地会夺人眼球。 实在是没想到这般静寂之地,竟有如此美丽的姑娘。想必这里一定是京城某位达官贵人的私家别院,无论是家境还是家教,都非比寻常。 可是,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若是要出来见外客,家里的长辈一般都会陪同在其左右,再再再不济的话,也得有一两个仆人伴随在侧,要是实在很不受宠的话,至少也拿把扇子遮一遮自己的脸,不能轻易叫外人将自己的模样瞧了去。 像这种深宅大院里的女子要见客,规矩则更加苛责,有些甚至要躲在帘帐后头不能露面。那些隔帘望诊、号木诊脉的说法,可不只是在无聊人之间流传的玩笑话。 然而此时这位年轻美丽、看起来家族地位也不会很低的姑娘,居然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走出来见客,而且还这般直勾勾地与外来的男子对视,一点也不见羞怯,真是令人费解。看1毛线3中文网 黎雀儿一时看傻了眼,忘了杜仲还拉着自己。 她暗暗估量着杜仲和这位姑娘的关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好像想起来什么似地,可惜那抹光亮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她一下子没有抓住,念头一转,就想不起来自己脑中刚刚浮现出来的灵光,到底是什么了。 黎雀儿想不起来,是因为当时她没有太在意。 一直站在黎雀儿身边守护着,生怕她吃亏受苦的孙妈妈,对于那件事情,可是记得非常清楚。 为了避免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原本跟在后边眼睁睁看着杜仲和黎雀儿拉拉扯扯的孙妈妈,猛地一下上前,一巴掌拍开杜仲的大手,将黎雀儿的衣角抢到自己手中,而后一把将她拖到自己身后,牢牢地将之与杜仲隔离开来。 其实孙妈妈这么做,完全是情有可原。 因为她心里记得很清楚,先前在府尹官邸中,黎康生和佟金雪夫妇二人为了感谢杜仲救黎敬生出牢狱之灾而特意在家设宴招待的时候,当时府尹夫人佟金雪曾经问过杜仲一个问题,问得是他家里的长辈有没有帮他商议好亲事。那时杜仲的回答,可是明确表示有。 而今杜仲到这个地方来,暂且不知他究竟是不是来替人看病的,就说他与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女子之间的眼神交流,也能看出来他二人的关系定然不会太简单。 孙妈妈便想到杜仲之前承认过家中已经为他定好亲事的事情,料定这年轻女子就是杜仲所说的未婚妻。 现下杜仲带着黎雀儿过来与这年轻女子见面,还明目张胆地拉扯黎雀儿的衣物配饰,丝毫不担心被这年轻女子瞧见,却是何道理? 具体的原因,孙妈妈一时半会儿的也理不清头绪,她只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黎雀儿必须与杜仲撇得干干净净的,免得叫人笑话。 是以,她才出手把黎雀儿拖了过来,避免黎雀儿与杜仲再有任何不得宜的碰触。 杜仲倒没有责怪孙妈妈多管闲事,也没有转身再次将黎雀儿拉回自己身边。他只是微微一笑,顺势把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两个人丢在台阶下面,自己一个人走上前去,定定地站在那名年轻女子的跟前。 女子并未开口打招呼,她一直都是静静地瞅着杜仲,仿佛他们俩只用眼神就可以畅通无阻地交流思想,别人都无法插手进去那样。 杜仲也没有开口,更没有为她介绍黎雀儿等人。 两人一径默然相望,场面诡异而又尴尬。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也是一个年轻姑娘,不过看她的衣着打扮,很显然她应该是年轻美人的婢女。 她的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簸箕,簸箕里面装了一些已经烧透的木灰,还有一把闺阁后院里的精致人家常常会使用的小铁楸,是用来处理碳火和暖炉的。 看来是屋里的暖炉木炭不够了,她出来再取些。 没想到一出门来,就遇到堵在门口四目相对的主人家和杜仲,当场愣了一愣,随后很是不安地笑了笑,赶忙往一旁闪避。 她闪避的方向刚好就是黎雀儿和孙妈妈这边,她明显没有见过这两位突然到访的客人,但是她却一点儿都不好奇,连一眼都没有多看,只稍微福了福身,接着便直直地从黎雀儿身边经过,径直朝院子后头走去。 孙妈妈脸上的不悦之情,这会儿又加深了一些。 怪只怪这个婢女好大的气性,遇着客人连个微笑都没有,那一个敷衍的福身,也是对台阶下方的宁卓元行的,根本没有普通人家家里的婢女们的觉悟,更像是个有头有脸的小姐一般。 难道这户人家的主人来头就这么大么,就连家中的婢女都能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只是,看这年轻女子的处境,小门小院,仅有一个婢女伺候,也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之辈啊。 孙妈妈猜想也许是这家的主子,代表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她平日里就纵奴不教,才会使得她的婢女如此目中无人。 至此,孙妈妈对这年轻女子就更加没有好感了,她拉黎雀儿就转身往台阶下面走,打算去外面的马车里稍坐一会儿,省得站在这里徒添尴尬。等杜仲同那个年轻女子把事情办完了以后,再立刻回府尹官邸去。 黎雀儿内心其实很好奇这位惹人怜惜的年轻女子的身份是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向其过问的资格和权力,只得随了孙妈妈往外走。 经过宁卓元身边时,他却伸手拦住了她们。</div> 第100章 冒火 按理来说,不管杜仲他是要过来给人看病诊脉的也好,是要过来与心上人会面的也好,都随他的意愿,他想在这儿怎么磨叽怎么折腾都无妨。wap.kanmaoxian.com 但是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与这家的主人并无半点纠葛,若不是先前杜仲非要将黎雀儿拖进府里来,她们就会在马车上等待,根本就不会在这里面多作停留。 现下她们要出去,也是她们的自由。 怎的宁卓元倒要来拦人了,好似她们是什么犯了过错必须要被监禁起来的罪人一般,实在可笑。 孙妈妈当即不服,火气直冒,她一手护着黎雀儿,另一手怼在宁卓元胸膛前边,指指戳戳地大声教训着宁卓元行为太过放肆,居然敢当众阻拦普通老百姓,是不是以为这地方离京城的高墙大道比较远,就不受王法的控制,可以为所欲为了。 宁卓元大张着双臂挡在原地,半分未动。任凭孙妈妈怎么说,唾沫星子怎么乱飞,也不能将他说得后退半步。 场面更加窘迫,连杜仲都转身看了过来。 好在这个地方是孤门独院,离人群聚集之地比较远,就算在这院子里面怎样地叫唤,也不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更不会造成声源污染。 只不过就站在孙妈妈身旁的黎雀儿,离声源离得极近,起先她还能放空心思装作自己听不见,过了好一会儿,见孙妈妈依旧叫唤不止,而宁卓元依旧像座大山似地杵在那儿一动都不动的,她不由得觉得心累,便侧过脸来,瞪着站在台阶之上的杜仲,示意他赶紧叫宁卓元把路给让开。 哪里想到杜仲竟然像是没看到她快要抽筋的眼神暗示一般,丝毫不为所动,还一径笑望着朝宁卓元大声嚷嚷的孙妈妈,貌似在听大戏似地。 其实孙妈妈并不想对宁卓元大呼小叫的,宁卓元只不过是杜仲的一个下人,他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腔调,自然全都是看杜仲的脸色行亊。看‘毛.线、中.文、网 此刻宁卓元拦路,当然也是杜仲的意思。 可是杜仲为什么要拦着她们,不准她们离开这个院子的原因,孙妈妈并不是很懂。她又知道杜仲的脾性,骂是没有半点作用的,打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反倒会累得自己嗓子疼手脚疼。 因此,她才想着要在宁卓元下撂子,实际上不过是借机泄愤,并非真的以为凭借自己在这儿吼两下,就能将过分忠心的宁卓元给吼开。 然而吼了半天,也同样落得一个嗓子疼罢了。 完全受挫的孙妈妈不得不收回朝宁卓元指指戳戳的手,进而声音也越来越小,再过了一会儿,她干脆就慢慢地停止了叫唤,显然是心里的不痛快已经快出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收手作罢。 随着孙妈妈叫唤声的停歇,四周变得愈加沉寂。 先前刚刚进来时,由于有风声雪声的陪衬,众人并不觉得这里太安静。如今被孙妈妈的大叫声一闹,现场顿时喧哗了些。待叫唤声一停,反显得这里静得吓人。 静得好似除了这个年轻女子和她的婢女以外,这儿不像还有其他人居住。 普通女子哪可能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个婢女住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么这女子是个表面柔弱实则杀伤力极强的女高手,而且是个犯了事情必须要躲在此处生存的女强人。要么就是什么达官贵人偷偷豢养的舞女或是歌姬,不敢被家里的太座知道,所以让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管她是哪一种,总之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这一点更加坚定了孙妈妈要立即带黎雀儿离开此地的决心。她不顾依然挡在路中间的宁卓元,拉着黎雀儿往旁边转了个方向,既然此路不通,那么她们就从另一个出口出去。 谁知之前那个去院子后面取木炭的婢女,这会儿又回来了,她手里端着的小簸箕中,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炭,黑不拉几的,万一碰到了,肯定会把衣服给弄脏。 孙妈妈连忙刹住脚,避免和簸箕撞成一团。 她走在前面,离簸箕最近,此番急刹脚,身子略微往前倾倒,脸刚刚好就凑在簸箕上面,差点和簸箕里的木炭开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正是因为如此,她反倒将簸箕里面的木炭看了一个清楚,关于木炭的大小和成色,她都了然于心。 这些木炭松散软塌,大小不一,其中有一些甚至还有完全碳化。假如是在市集上购买的木炭,或者是有家里专门准备木炭的仆人们烧出来的质量上乘的木炭,断然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究其缘由,就是这些木炭都这个婢女自己烧的。 要是这个婢女的主人,也就是这个年轻女子,她的身份如果是被人豢养的歌姬或者是有能力自己取得钱财的女高手,自然不会这般穷顿,居然连木炭都要自己烧。 显然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份,并不是如此简单。 孙妈妈想通了这一点,黎雀儿也不笨,稍微细想一下,就能察觉出此事不符合常理。是以,这一次不用孙妈妈来拉她走,她自己首先就往前头走。 她和孙妈妈走的方向恰好与那婢女对上。 本来那婢女端了木炭,直接回屋里去捣鼓暖炉便是,不必和黎雀儿她们对上。况且那条路又不是小得只能容许一个人单独通过,只要她稍稍侧一下身,黎雀儿她们就能过去。 岂料那婢女非但没有回屋里去,也没有侧身,她竟然还两脚一叉,把路全部给堵死了,就跟宁卓元的行径一模一样。 只是,宁卓元是杜仲的小医僮,听话拦路不奇怪。 这个婢女又不是杜仲的婢女,为什么会帮着杜仲来拦人,更何况,杜仲从一开到现在都没有出声要她帮忙呀。 黎雀儿柳眉微皱,觉得婢女可能极其了解杜仲与她的主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自发地出脚来帮忙,倘若杜仲不改变主意,她绝不会退却。 一想到这里,黎雀儿心间的火气大涨,她从来没体会过这般愤怒的感觉,怒腾腾地转身,对着杜仲骄矜嚷道:“马上让她退开!” 杜仲回以她一个戏谑的笑容,没有命宁卓元和那婢女退开,反而好心地提醒:“此处很是偏远,外头又无人看守,指不定有豺狼虎豹出现,还是呆在这里面比较安全。” 哼,豺狼虎豹? 豺狼虎豹都不像你这么惹人讨厌! 黎雀儿嘴儿轻撇,懒得再和杜仲耍嘴皮子,伸手就去推那婢女端着的小簸箕,只要簸箕被推开,那婢女应当也会跟着把路让开来。 可簸箕脏得紧,这么一推,还不得变成小花猫啊。 但黎雀儿没有变成小花猫,在她的手碰到小簸箕之前,一道人影忽然犹如惊鸿落雁一般地闪至她的身边,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跟着就把她揽进自己怀中。 待黎雀儿再眨眼时,她的人已经站在台阶之上,就在杜仲的身前。 那名年轻女子的目光,也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div> 第101章 混乱 黎雀儿的性子本来挺温和的,别人不惹到她的底线,她只会笑笑了事。wap.kanmaoxian.com更何况,杜仲此前已经对她动过好几次手脚了,他们俩甚至还当众共乘一骑在正央街大道之上来回游荡了好一会儿。 此刻杜仲只不过是抱着她,顺便将她带到台阶上面而已,围观的群众又只有寥寥几个。 按道理来讲,她应该只是冷着脸不高兴地将杜仲给推得远远的就是了,完全不会真正地动气。 只是,现下多了那个年轻女子以及她的婢女两个人作观众,黎雀儿的脾气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就暴躁了起来,与之前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就见她抬手猛烈地拍打着杜仲紧紧揽着她腰身的胳膊,继而又伸出一只三寸金莲狠狠地去踹杜仲的腿脖子。她的力道用得极大,几乎连尚在娘胎之中就拼命呼吸的那股子力气都用了出来。 这可不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杜仲当即就被踹得变了脸色。但是,他的神色骤变看起来并不像是被踹疼的,而是很是不悦仿佛被冒犯了的那样一般的表情。 见杜仲脸色大变,始终站在台阶下方的宁卓元忽然一个起跳,弹指间他的人就跳到了黎雀儿的身后,试图伸手去拉黎雀儿的肩膀,以便将其拽离杜仲的身边。 未曾想,宁卓元的手指尖还没有碰到黎雀儿的衣服边边,就被杜仲一个极其严厉的眼神给瞪得打起了退堂鼓。 他手上准备拉人的动作即刻愣住,目光稍滞,紧接着又垂下眼睛,看了看依旧在杜仲身前放肆不停的黎雀儿。 只见黎雀儿的两只小拳头越打越用力,脚上也踹得更加厉害,就连绣鞋上面点缀的几颗翠珠子,都快要被她给踹下来了,就那样摇摇欲坠地挂在那儿,看着好不可怜。 尽管黎雀儿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手脚肌肉都软趴趴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在她这样一顿乱打乱踢情况下,普通人肯定也会感觉到疼痛,进而立马识相地将她放开来。 可是杜仲偏偏不放,甚至还愈抱愈紧。 这下子宁卓元倒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静悄悄地走开,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是该继续守在黎雀儿的身后,一旦她的举动过分放肆了,他也好立即出手帮助杜仲。 其实杜仲刚刚瞪宁卓元的那一眼,已经明确说明了他现在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宁卓元应该直接返回到台阶下方,重新两耳不闻身外事地继续拦路站岗才是。 如果杜仲的脸色再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而不是越变越冷的话,宁卓元很可能就真的安静地走开了。然而杜仲的脸色并没有稍见缓和,这种情形之下,宁卓元自然不放心就此走开,便依旧守在黎雀儿的身后,试图伸手出去拽人的架势也并没有改变半分。 和那个年轻女子的婢女纠缠成一团,简直就快要当场打起架来的孙妈妈,突然间目光一转,恰好将宁卓元那一副亟待护主的模样和姿势全然都看在眼里。她连忙丢下小婢女不管了,转身就往台阶上面跑,打算去助黎雀儿一臂之力,至少也得把宁卓元给挡住。 孙妈妈急着想去帮黎雀儿助威,自然情有可原。 假如她转身往台阶上跑之前,没有顺手打翻小婢女手上端着的装满了木炭的小簸箕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知她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急着跑开手臂乱摆的时候,不小心将婢女手里的小簸箕给打翻了,当下木炭四处乱洒,碳灰到处飘扬。那婢女周围一尺见方的区域,都布满了黑乎乎的尘埃,竟连周遭的空气都快变成了黑色。 小婢女原先以为孙妈妈只是想将她推开,好教她把路给让出来罢了。哪里知道孙妈妈出手居然如此狠厉,竟敢直接打翻簸箕这般无礼。 她觉得孙妈妈此举大大地不讲道理,便也赶紧跟在孙妈妈后面跑上了台阶,想要找孙妈妈讨一个说法。 于是乎,台阶之上顿时挤满了人。 偏生这些人当中的大多数还在推推搡搡、打打闹闹的,一时闹得台阶之上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空间变得更加窄小,想要站稳脚跟,必须得作好跟人推挤的准备。 站在门边还未走离多远的年轻女子,被孙妈妈和小婢女的缠斗给挤得只能不断地往后退。她本来显得离杜仲比较近,不过一步之遥。在她与杜仲之间多出一个黎雀儿以后,相隔的距离自发地变成了五步。到宁卓元也过来插上一脚时,她已经被迫离开门边,慢慢地往左边的走栏靠。 此刻,她已经被到了栏杆边上,很快就要下台阶。 而本应该护她周全的小婢女,依然还在和孙妈妈拉拉扯扯,完全没有发现她的窘境,由着被挤下台阶,一步一步又一步,到最后她只能站在先前宁卓元所站的那个位置,默默地看着台阶上的一片混乱。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觉得心太累了,年轻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住自己的小婢女,“小银,来者即是客,你莫要跟长辈较劲,快些下来吧。” 被唤作“小银”的小婢女手还依旧再跟孙妈妈乱来乱去的,不过腿脚上的动作倒是渐渐地停了。片刻后,她才嘟起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孙妈妈的衣袖,低头缓缓地挪到了年轻女子的身边。 她这种不规不矩的样子,好似并不怎么将年轻女子放在眼里。这若是换在别家,指不定会怎样地被家主给好好地教训一顿。 孙妈妈最见不得不守规矩的小丫头,当即轻哼一声,颇替那名年轻女子感到不满。她料想是因为这年轻女子看人的眼光太差了,才会买了小银这样一个不听主人吩咐的刁奴。 但年轻女子并没有在意小银的放肆无礼,她微微浅笑,将小银拉到自己身边,还轻轻地替其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衣物,似是在安慰讨好一般。 小银脸上不驯的神情在年轻女子如此温柔的举动之下,终于放缓了一点,却见她跺了跺脚,抬起手臂直指着孙妈妈脑袋的方向,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大声地向那年轻女子告状:“夫人,都是她们不好!这里可不是她们的地盘,她们竟敢对我们呃……”她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对、对我们无礼,要奴婢说,应该马上将她们两个赶出去才对!” 听小银这么一说,不止孙妈妈愣住了,本来一直在专注地和杜仲较手劲儿的黎雀儿,这会儿也停止了乱打乱踢的行为,转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个年轻女子。 夫人这个词,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这女子的身份。 想来她应当不是杜仲的未婚妻,有可能真的是京城某个达官贵人特意偷偷藏在此处的歌姬。却不知她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竟要杜仲頂着风雪赶过来给她看诊。</div> 第102章 暗晦 按照杜仲的性子,就连春风阁他都不稀得去好好打理,一心只想着和假病人勾结作谋,不用花费太多心思,便能赚取大把大把地快钱。kanmaoxian.com 而今这年轻女子所在的地方如此偏僻,现下的天气又如此地不利于行,若不是诊金给得极高,想来杜仲是不肯过来的。 可是这女子衣着打扮何其素雅,首饰钗环也都是极其平常的货色。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姨娘,很有这个可能;要说她是个像周节妇那样随手就能拿出五百两或者一千两的狠角色,显然没人会信。 况且,她孤身一人带着唯一的小丫环住在这种地方,想来受宠的程度也不会很高。隐在她背后的男人,很明显也不会愿意为她花费太多。 综合看来,杜仲此行应该赚不到多少银子,为什么他还要这么着急地赶过来,甚至连中途周转一下,先送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回府尹官邸的时间都没有? 难道,他和这女子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想到这里,本来已经停止用暴力攻击加泄愤的黎雀儿,顿时拳头腿脚又飞了起来,动作相比之前,只有更激烈,没有最激烈。 她不仅动作激烈,言辞也很激烈,居然直接指责杜仲是个臭不要脸的假神医,还说:“管你要在这里看什么病,你就是在这里待到猴年马月都随你的便。本小姐没兴趣在这里久留,你快些放开我,我和孙妈妈这就要走了!” 孙妈妈与黎雀儿的想法一模一样,这时就一把推开守在黎雀儿后边不肯后退的宁卓元,气势汹汹地挤到杜仲面前,大声替黎雀儿增威助势,并且非常严肃地表明:事到如今,倘若杜仲还是不肯放人的话,过后要是闹到府尹大人黎康生那里去了,非得要治他一个劫持绑架的罪名不可。kanmaoxian.com 可能是孙妈妈说得太严重了,也可能是被黎雀儿打太久打得受不了了,杜仲竟然真的放开了一直被禁锢在怀里的黎雀儿。 在黎雀儿和孙妈妈讶异不已地盯着他,不知道他是真的准备放人,还是暗藏了其它什么招数的时候,他居然又对黎雀儿作出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不想再管黎雀儿了,随她要走要留,他都不会再有意见。 黎雀儿轻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并不像生气恼怒的样子,一时也摸不清楚他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不禁踌躇片刻,过后还是拉着孙妈妈往外走。 刚走下台阶,还未走到院中的鱼池边上,就听得背后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笑声,发笑之人正是已经同意放人的杜仲。 黎雀儿本不想理会,管他要笑不笑,又是对着哪个在笑,都不管她的事。他就是一不小心笑掉了大牙,她都不会回过头去看他一眼。 她拉着孙妈妈继续走,速度甚至还加快了点。 即将走出院门之时,杜仲竟然又出声了。 只听得他言笑不断地好心提醒黎雀儿外边风雪交加,即便是有车马或者是坐轿子,都不一定能顺利通畅地赶回京城。更何况,她们两个柔弱无比的妇道人家,想就此走回京城,只怕半路上不被风雪冻死,也会被饥饿难耐的野兽们当作食物猎捕。再有一点,她们根本就不识路,要怎么回去? 未料杜仲居然会这样说,黎雀儿和孙妈妈愕然。 黎雀儿更是直接转过身来,冲着杜仲笑嘻嘻的脸庞,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我们是坐你的马车过来的,当然要由你的马车和车夫送我们原路返回京城。还说什么迷路、野兽,你有义务送我们安全抵达京城。” “呵呵。”杜仲紧盯着黎雀儿怒红了之后更添几分颜色的小臉,似是而非地答道,“我并没有强迫你们随我一道过来,又何来义务送你们返回?况且,马匹和车夫刚刚跑了这么远的距离,必须要好好地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赶路。否则的话,就算你们坐上了马车,只怕那马儿也不见得肯动哦。”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愿意派人送她们回去而已。 什么寒冷、野兽、马匹和车夫,不过全都是借口。 想明白这其中道理的黎雀儿也不再和杜仲浪费时间了,她没有傻傻地去问马匹和车夫具体需要休息多久时间,而是直接问杜仲还要在此处停留多少时间。 若他非要将自己留在作个观众的话,依他便是。 谁知杜仲竟然避而不答,丢下人已经快要走出院门的黎雀儿和孙妈妈不管,反手请那年轻女子进屋里去,看样子应该是打算要为其诊脉看病。 女子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回过头去,默默地看了一眼呆楞万分的黎雀儿,终是垂首无言,依照杜仲所说的话,纤纤袅袅地上了台阶,进了屋内。 杜仲紧跟其后。 宁卓元也很快跟了进去,至于小银则是赏了孙妈妈一记大白眼,而后又下了台阶,拾起被孙妈妈打翻在地的小簸箕,重新去后面准备木炭去了。 院子里,只留下无法反应的黎雀儿和孙妈妈。 寒风呼啸而过,带落几捧积雪,扑簌坠落在已经被冻得结硬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像是劝诫黎雀儿和孙妈妈最好还是跟着杜仲的指令行亊,赶紧回到屋里去才是,免得站在外面受这风吹雪打。 黎雀儿低头思索片刻,又抬头跟孙妈妈对了一个眼神,她们两人都知道,没有马车和车夫帮忙,光凭她们俩的脚程,想在这种天气下,赶回京城根本就不可能。 而且,她们先前来得时候,都坐在马车里面,马车的门窗又关得极其地严实,完全就看不到外头的景象。她们自然也就不记得来时的路,就这么贸贸然地走出去,确实很有可能会迷路。 是以,她们不得不放弃打道回府的念头。 黎雀儿轻叹一声,无奈地折返,沿着院子里面被他们一行人刚刚在雪地上踩踏出来的足迹,一步步往回走,再次踏上台阶。 到了门槛前边,她反倒迟疑了,觑起眼睛悄悄打量屋内的情形,企图看清楚杜仲和宁卓元等人此时到底在屋里做些什么。 可以屋内的花厅与一旁的卧房之间隔有一道大大的屏风,透过屏风上的细纱,只能瞧见里面的几道人影,也个身形都看不清楚,辨不出谁是谁。 走在后头的孙妈妈轻拍了一下黎雀儿的后背,使得她霎时回神,不再东想西想的,抬腿跨过门槛。 孙妈妈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后面。 二人绕过屏风,走到卧房门口,却见那年轻女子侧躺在床榻之上,两只眼睛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一般地凝望着站立一旁的杜仲。</div> 第103章 误解 黎雀儿和孙妈妈可没有想到一进来就能看到如此风光旖旎的场景,她们俩个人只是无关其中的外人,一时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简直尴尬得不行。wap.kanmaoxian.com 最令人佩服的是已经跟进去的宁卓元,他夹在杜仲和那个年轻女子的中间,可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第三者,可是他神情自若,脸上未见有任何不自在,仿佛没看见那女子凝望杜仲的目光似地。 不仅如此,他还径直往前一直走到床榻旁边,接着竟还在床沿坐了下来。 黎雀儿和孙妈妈正在诧异之际,居然又瞧见他伸手握住了那女子的右手腕。 未等她们惊呼出声,宁卓元已然将指尖搭在那女子的脉搏上,随后收敛心神,极其认真地为女子诊起脉来。 这下子黎雀儿和孙妈妈就更加尴尬了,她们本以为杜仲与那女子有染,此行过来根本就是为了彼此能够私会而故意找出来的借口。哪里知道他们是真的过来替人看病的。 她们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窘迫之色,似是在后悔自己不该被未知的情绪左右了思维,从而落下这许多笑话。 内心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的她们,依然站在卧房门口,没有进去里面。或许是不想去向杜仲和那年轻女子道歉,或许是不想打扰宁卓元的诊脉。 迟疑了半晌,她们终于决定转身回到花厅里,坐在那儿等着杜仲他们看诊完毕后,再一起返回京城里去。 不知道这年轻女子到底生活过得如何,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宅院里,却只有卧房里摆了一只小暖炉。花厅里的空间明显比卧房要大,反倒没有摆暖炉,甚至连个小暖笼都没有。 是以,花厅里冷得厉害,跟在外头差不多。看。毛线、中文网 黎雀儿和孙妈妈将身上的衣物拉紧,免得有冷风或是寒气从衣物的缝隙中倒灌进来。这之后,她们便相互扶持着往花厅里走。 刚绕过卧房与花厅之间摆放着的屏风,在外取木炭的小银突然返回来了。她的动作很急,手里端着的簸箕摇摇晃晃的,盛放其中的木炭因此而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哐哐”的刺耳声。 看她这般着急,应当是关心自家主子的病情吧。 黎雀儿和孙妈妈便主动往旁边退了退,两个人尽量靠着墙壁站好,离得那道屏风远远的,将中间的空间完全让了出来,以便小银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从中间穿过。 谁知小银急急忙忙地走到屏风这头时,发现黎雀儿和孙妈妈并没有进去卧房,而是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里,顿时停住了脚步,随即扭过头来,满目狐疑地瞪着她们俩。 黎雀儿和孙妈妈哪里想得到自己有心让利与人,得到的结果反而是这样,就都剑眉垂目,装作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而后她们就抬腿继续往花厅里走,不再去管这样下去,她们会不会跟小银一起堵在屏风与墙壁之间的空隙里,从而使得小银朝卧房方向行进的速度放缓。 岂料小银竟然叫住了她们,又问:“你们去哪儿?” 她问话的方式以及语气都非常强势,很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听不出半分关心的情绪,明显就是故意质问,而不是好心的询问。 这要是以往,护主心切的孙妈妈肯定已经跳起来大声教训小银不守规矩,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奴婢了。 然而,由于先前是她们误会了小银的女主人与杜仲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可以说是她们有过错在先。所以,这会儿孙妈妈的脾气就尽量收了几分,没有当场与小银对着干。 她抬手指了指花厅里的座椅,以自己此刻能够发出来的最温和的声音告诉小银,她们只是想去花厅里稍坐一会儿,待到杜仲问诊过后,就会随同一道回去,不会在此久作叨扰。 小银听了孙妈妈的这番解释,神色并未见有丝毫好转,脸上的狐疑之情反而越来越深。她侧着脸,以斜眼视人,目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黎雀儿,满含审视与估量,好似黎雀儿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 从小银那副看起来十分不满意的表情可以大致猜测出,不管她现在到底在打量着黎雀儿的哪一方面,其结果都是不能如她的意的。 黎雀儿可从来没有被一个小丫环这般打量过,她搞不清楚小银的意图;为了不打扰卧房里面正在进行中的看诊,她也无意再另起争执。 于是,她只回了小银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反手拉着孙妈妈就往外面走。 哪成想这时候小银竟然又来了一句,“看你们这副寒酸不知礼节的模样,还妄想巴上我们主子,你们就做梦去吧,哼!” 说完,小银就扭着腰,趾高气扬地跑进了卧房。 只留下黎雀儿和孙妈妈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黎雀儿和孙妈妈完全被小银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语给弄懵怔了,倒是忘了要回到花厅里面去,双双呆立在屏风旁边,思索小银的话究竟是何意思。 且不说小银的主人家,只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独居女人,黎雀儿和孙妈妈根本就不可能也根本没有必要去巴结。再者,就算巴结上了,成功让那女子对她们撤下心防,与她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闺蜜,哪又如何呢? 她们又得不到任何好处。 难不成,那女子还会送她们钱财送她们宅子么? 用头发丝儿想一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那女子这么富有,又岂会只有一个下人伺候,日子还过得这么拮据,一轮炉火都不肯多生呢。 况且那女子身体抱恙,她又不怕被坑地请了杜仲前来诊治。杜仲可是个只认钱的人,她的医药费都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即便她真的有些积蓄,扣除掉医药费以后,也不可能太丰厚。 最重要的一点是,黎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达官贵人,可是在京城里也是个体面的大户人家,并不缺钱花,更不会允许黎雀儿在外面乱揽钱财。 就以上几点可以得知,小银的话没有一点道理。 “只怕她是刚刚去取木炭的时候,不小心在哪里撞到了头,才会这样胡言乱语。”孙妈妈轻啐一声,暗暗对着卧房的方向白了一眼,再而扶着依然懵怔的黎雀儿继续朝花厅里走。 她们在花厅坐了不久,杜仲和宁卓元就出来了。 孙妈妈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揪着杜仲的衣袖,让他赶紧带她和黎雀儿回去。 黎雀儿反倒没有说话,她仍旧坐在椅子上面,蹙眉思索着什么,似乎没有看到已经出来了的杜仲和宁卓元。 杜仲便主动走过去,在黎雀儿的跟前站定,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沉浸在个人思绪里的黎雀儿,被杜仲如此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她当即弹跳而起,顺势一巴掌拍开杜仲作乱的大手,极其不悦地瞪着他。 此时那女子也出来了,就站在屏风边上,静静地看着花厅里的杜仲和黎雀儿。</div> 第104章 刁奴 被惹恼的黎雀儿本想呵斥杜仲一番,眼角余光瞥到那名年轻女子也跟了出来,而且还站在旁边默默围观,她便捏了捏藏在袖口中已经悄悄握得紧紧的拳头,而后暗暗吁出一口气,不再想着要去和杜仲计较。kanmaoxian.com 她推开堵在她跟前的杜仲,走到孙妈妈身边,带着孙妈妈一起往外走。 现下杜仲已经看诊完毕,如果一切顺利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应当很快就会返回京城里去。 因此,黎雀儿料想杜仲和宁卓元二人,铁定会跟在她以及孙妈妈的后边,四个人一道走出这座宅院,而后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没有任何悬念的出发赶往京城。 谁知她和孙妈妈下了台阶,都快要走到院子里面的鱼池旁边了,杜仲跟宁卓元两个人却依旧站在花厅里,半步都未曾挪动。 杜仲甚至还面带笑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黎雀儿霎时变脸,她原本顾及那名年轻女子的心情,不想跟杜仲再生争执,此刻见杜仲还没有要动身离开的意思,心里的怒火不由得噌噌直蹿。 她快步跑回到花厅里,神色娇蛮无比地杵在杜仲跟前,大声勒令他赶紧和她们一起回京城去。若不是她双手垂放在腰间的姿态,仍然可以看得出有几许温婉,此刻她绝对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小蛮婆子。 杜仲并不因她突然表现出来的蛮横而感到厌烦或是害怕,他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一点,还从刚刚站立的姿势,改为坐在座椅上。 坐着还不算,他还以指尖轻轻点了点座椅旁配套的案台的桌面,行动间淡定自如,好像他现在不是在病人家中,而是坐在自家的椅子上那样。 黎雀儿刚想冲过去将杜仲从椅子上面拽起来,就连原本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的小银,忽然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wap.kanmaoxian.com 这可把黎雀儿给惊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刚刚作出了什么极其不得宜的举动,才会使得小银如此激动,跑过来的架势竟像是要和自己拼命一般。 她立时顿住身形,没有继续跑到杜仲那边去。 小银的速度却丝毫未减,一鼓作气地跑了过来,可是她的目标并不是黎雀儿,而是坐在椅子上的杜仲。 杜仲是现在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黎雀儿和孙妈妈猜想小银朝杜仲跑过去,是想提醒杜仲要稍微守一点儿规矩,给她的主子留一点儿面子,别主人家还未落座,他这个客人倒先坐了下来。 岂知小银并不是过去提醒杜仲要守礼的,当然她也不是要跑过去和杜仲拼命的。只见她非常恭敬地弯下腰去,动作迅敏而又细致地端起案台上的茶壶,打算去给杜仲倒茶。 与此同时,她又很贴心地用手背试了试茶壶壁的热度,随即就很有些惶恐地对杜仲说道:“茶水有点儿凉了,不如您稍坐一会儿,奴婢这就去为您重新倒一壶热茶过来?” 她这一回的语气,尽是谦卑与尊敬,同她先前和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说话的语气,可谓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黎雀儿脑海里思绪翻涌,神色非常诧异,她扭头想去和孙妈妈对个眼神,一回头却发现孙妈妈还没有走到花厅里面来,现在还在上台阶。 担心孙妈妈今天在雪地里呆了太久,腿脚受了寒凉的侵袭,走路有些不方便。黎雀儿马上转身,想出去扶孙妈妈一把。 恰好这时小银要出去烧水烫茶。 她们俩都走得急,走到门口的时候,凑巧碰成一团。黎雀儿的速度稍微慢了那么一点,被极其敏捷的小银抢在了前头。 黎雀儿无意和小银争这一时半秒的时间,主动停靠在门槛右边,让小银先出去。毕竟小银手上端了一壶冰凉的茶水,万一起了争执,她撒泼要用茶水来泼人,那岂不是会被她淋得一身湿。 还是让到一边,方为上策。 只不过小银的态度,依然跟先前黎雀儿和孙妈妈在屏风那儿主动让路时一模一样,根本就不知感恩,反倒还得寸进尺地推了黎雀儿一把,其力道之大,竟将黎雀儿硬生生给推到了花厅右边的座椅旁边。 假如身后没有座椅挡着,黎雀儿许会顺势摔倒。 见黎雀儿如此不堪一击,一碰就到,小银心里好不得意。她特意扭过头去,想看看黎雀儿吃瘪却有口难言的表情。 下一秒,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雪,好似看到了什么极端惊悚的事情似地。 原来在黎雀儿身后,帮黎雀儿稳住身形的,并不是花厅里摆放的座椅,而且在第一时间飞身过去给黎雀儿当人肉靠背的杜仲。 再加上杜仲的神情冰冷瘆人,可怕得异常。 被杜仲这么看着,小银整个人霎时就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别说什么得意不得意了,她的牙齿都抖得上下打起架来,腿脚也开始有些站不稳。 这时孙妈妈已经跑了进来,她抬手对着小银就是一记猛虎推山,狠狠地将其推倒在地,紧接着又噼里啪啦地大骂起来,严厉呵斥小银做事没有半点规矩,甚至还顺带指桑骂槐地教训年轻女子训奴不利,手下居然出了像小银这种刁奴。 本来站在旁边没有插手的年轻女子何其无辜。 不过女子并没有跟孙妈妈计较,也没有出声责备孙妈妈对自己的下人动手。她只是慢慢地走到小银身边,俯身将之从地上扶了起来。 可怜小银被杜仲的目光吓得气势全无,这会儿被孙妈妈推倒在地,竟然不敢开口声讨半句。更可怜的是,她手上原本端着的那一大壶冰冷透顶的茶水,此时全部洒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她的衣服瞬间被打湿一大块,衣角和袖口甚至还有冷泠泠的茶水滴落下来。她的头发以及面容也被茶水浇湿大半,看起来凄惨不已。 年轻女子掏出自己的手绢,细心地替小银擦去脸上的茶水,又吩咐她赶紧去后头清理一下。至于烧水泡茶的事情,则不用她再费心。 女子自愿当伙夫,好给杜仲等人泡上一壶热茶。 既如此,女子便携了小银一齐往院子后面走,花厅里只剩下杜仲和黎雀儿几个人。 孙妈妈心中仍旧愤愤不平,对着小银的背影狠吐了一口戾气,随后就快速跑到黎雀儿那边,左看右看地打量着她有无撞伤。 黎雀儿微微摇头,她没有生小银的气,只是猛地推开杜仲的扶持,转头很是不悦地质问他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喝茶,为何还不动身离开。 她大约已经猜到杜仲和这个年轻女子及其贴身丫环小银之间的关系很是复杂,但是她并不想去理会,只想赶快回去向黎家老太太等人报个平安。</div> 第105章 积虑 对于黎雀儿像连珠炮一般的质疑,杜仲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他这回倒不再以车夫和马匹需要休息为理由去回答了,而是慢悠悠地走到门口,遥望着已经呈现出青灰色的天空。 彼此说着说着话,他突然这样做,实在奇怪。 黎雀儿连忙跟了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去看外面的天空。她扒在门沿上看了老半天,也只看到漫天的风雪,以及那阴沉得仿佛被染了墨色一样的天际,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反观杜仲,他不仅看得非常专注,嘴角甚至还微微带了一点笑容,好似他现在正在看的并不是阴沉灰暗的天空,而是什么绝世大美人似地。 不解其意的黎雀儿十分疑惑,不再趴在门口往外看,她在门边站定,目光改而落在了旁边的杜仲身上,当然是极其怀疑和不满的目光。 这时孙妈妈也走了过来,她站在黎雀儿身后,稍微仰头看了一下院子外面,她看到的东西,自然与黎雀儿刚刚看到的并无两样。 不过她并不像黎雀儿那样好耐心,看不懂也不会乖乖地站在一边等待,而是直接开口询问杜仲往外面看了老半天,究竟在看什么东西。 除了明确询问杜仲此刻所在关注的东西是什么以外,孙妈妈又很明显地警告杜仲不要再拖时间找借口。现在病也已经看了,如此费了这么一些时间,车夫和马匹就是真的需要休息,也应该休息够了,可以重新出发了吧。 杜仲笑了笑,表明孙妈妈言之有理。 只是,他指着院外凄凄的风雪,看起来好似很正经一样地答道:“天色已晚,再过不久,天就会完全黑下来。风雪天里趁夜赶路,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看1毛2线3中文网” 黎雀儿和孙妈妈这才想起来她们已经外出好久了,虽然她们是一大早出得门,可是这会儿天倒是真的要黑了。这么说来,她们两个人竟然在外游荡了整整一天! 可想而知,现在黎府和府尹官邸里会乱成什么样子。早知如此,先前跟着杜仲来这鬼地方之前,就应该让他派人去跟黎家人说一声,免得黎家的长辈们担心。 只不过这完全是马后炮而已。 若是当时就派人去告知了黎家人,黎雀儿也许当时就会被带回家里了。就算他们在派人通知之前就先动身出发,黎家人也一定会快马加鞭地追过来。更何况,看杜仲当时的做法,就知道他根本不会同意派人去通知黎家人。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把黎雀儿和孙妈妈拐过来。 至此,黎雀儿也不再跟杜仲打哈哈。 她转过身来正对着杜仲,极为不悦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处心积虑地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正说着,她突然停住了话头,似是忽而想起了什么很是重重的东西那样,眼神呆呆地盯着杜仲的脸庞。可以看出,尽管她的眼睛是在放在杜仲的脸上,可是她此刻的心思却根本没在这里,说不定早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就这般定定地发了好一会儿呆,目带震惊。 孙妈妈被黎雀儿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推开站在旁边的杜仲,将之推离出黎雀儿的视线范围以外,而后紧紧地拉着黎雀儿的胳膊,使劲儿地晃了晃。 孙妈妈用得力气无比大,简直就跟她平时里做事一样卖力,几乎快要将黎雀儿的胳膊给硬生生地拽下来。 这要是被棠叶看到了,搞不好会认为孙妈妈经过这一天的折腾,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居然会这样毫不怜惜地对待她从小就呵护备至的黎雀儿。 一边旁观的杜仲也有些怔懵,反应过来后,即刻去拉孙妈妈的手腕,想将孙妈妈从黎雀儿的身边拉开。 杜仲是个男人,即便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去拉孙妈妈,那扣在孙妈妈手腕上的力道,却比被两根烙铁夹住还要疼。 孙妈妈哪里受得住,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歪倒在一边,紧接着“呯”地一下坐倒在地面上,一时半刻竟是爬不起来了,只能在地上撒起泼来。 她是个有时间阅历的妇道人家,即使她撒泼的本事比起周节妇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对付杜仲,那也完全是绰绰有余。 只见她一手握住自己生疼不堪的手腕,两只脚在地上猛蹬,同时间对着杜仲破口大骂,很不给面子地骂他狼子野心、不怀好意,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之类的拉拉杂杂地骂了一大堆。 杜仲眉峰微蹙,没有将孙妈妈的话放在眼里,事实上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孙妈妈一眼,就连眉毛都没朝孙妈妈那边歪一下。 至始至终,他的注意点只在黎雀儿身上。 拉开孙妈妈以后,他就忙着检查黎雀儿的胳膊有无脱臼的现象。知其无恙,又抬起手掌在她的眼前晃动着,试图拉回她的思绪。 守在杜仲身后的宁卓元倒是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他快步走到孙妈妈跟前,打算伸手扶她起来,顺便让她把嘴巴好好地闭拢,别再不三不四地净说些没有依据的话。 谁知道孙妈妈一看宁卓元走过来,就知道他是来帮杜仲制服自己,顿时闹得更加厉害了,只差没有拉起腰带把自己吊在门楣上面了。 更夸张的是,她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指责杜仲和宁卓元两个人无端端地欺负女人家,根本就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宁卓元闻言愣在当场,想要伸手去扶人的动作也随即停止。天知道他的手都还没有碰到孙妈妈的衣袖,就被人说欺负良家妇女。这要真的碰上了,还不得骂他一个强抢民女啊。 眼瞅着宁卓元被吓退了,孙妈妈更为得意。 就在这时,先前自愿出去替自己的小丫环小银烧水泡茶的那个年轻女子,想是被孙妈妈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给震到了,急冲冲地跑上了台阶。 屋里的人全部挤在门口,女子不好再进来掺和一脚,便等在门外,面色焦急地看着坐在地上闹腾不止的孙妈妈。 她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奈屋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忙,唯一悠闲一点的宁卓元也愣愣地不做声,真真急死人也。 小银这会儿也跑了过来,静静地依在年轻女子身旁,她脸上的茶水已然擦拭干净,衣服却仍旧湿哒哒的没有换掉。她的神情也仍然不安,不敢说话地观望着屋里的动静。 不久,应该就是在年轻女子跑过来以后,黎雀儿的眼睛终于眨了眨,她先是看了看坐在地上打滚的孙妈妈,然后又看了看杜仲。 众人来不及看清之时,她已经推开杜仲,跑过去将孙妈妈扶了起来。这之后,她又瞪向了杜仲,眼里明显多了厌恶与不耐烦。</div> 第106章 微妙 初见黎雀儿清醒,杜仲本来很是开心。看.毛.线.中.文.网 他脸上的笑意表现得十分明显,还想问一问黎雀儿刚刚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东西,竟然能够想得那么入神,就连自己的胳膊肘快被人给卸掉了,都没有半点反应。 不过,他的话语刚到了嘴边,就被黎雀儿骤然改变的态度给压了回去,一时间全部堵在喉咙口那儿,堵得他心里有些乱,有些不舒服。 他默默地盯着黎雀儿看了好一会儿,后者也依然以刚刚那种眼神回视着他。空气中似乎隐隐约约地有电光火花出现,“嗞嗞嗞”地焦灼瘆人。 没有人肯主动让步,也没有人说话。 原本闹腾得厉害的孙妈妈,在见到黎雀儿安然无事地扶了自己起来以后,也高兴地不再撒泼耍赖了,她轻轻地握着黎雀儿的手,心里想要问的话,也很杜仲一样。 只是,在见着黎雀儿与杜仲之间微妙的火花对决时,她的话也全部被咽进了肚子里。 片刻后,杜仲首先收回视线,不再跟黎雀儿去比谁的眼睛比较大,他转而吩咐小银赶紧去收拾出来几间客房。 言下之意,他们今夜是非要在此留宿不可了。 小银急急忙忙地应了,很快就跑出了院子。 杜仲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旁依旧无人开口说话。他似是等得有一些不耐烦了,低头掀起衣摆,抬腿跨过门槛,也打算离开这座院子。 可是他没有走下台阶,背后的衣裳突然一紧。 他的嘴角随即露出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笑容,而后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揪住他衣裳的那只手。 那只手柔白赛雪,分明是一只女人的手。 目光再缓缓地往上扫,果然便见到黎雀儿那张气呼呼的脸蛋。她此刻看起来正在盛怒当中,小臉都憋得通红通红的,恰似一朵胭脂花儿,在白雪的映衬下越发动人。 只不过杜仲似乎丝毫不为所动,神情依旧没有半点起伏,说出来的话也有几分冰冷。 “放开。”他说,语气中全是命令。 被黎雀儿和孙妈妈挡在后头的宁卓元即刻就有了动作,他想跑过来将黎雀儿拉开,无奈孙妈妈一脸凶巴巴地张开双臂挡在中间,还大有一副“你要是敢碰到老娘,你就死定了,你得对老娘下半生负全责”的模样。 如此,宁卓元也不好来硬的,只得等在一旁。 这座宅院的主人家,也就是那个年轻女子,也想过来劝一劝黎雀儿,自然而然地,她也迫于孙妈妈的雌威不敢上前来。 唯一没有动作的人就是黎雀儿。 她的手指仍然紧紧地揪着杜仲的腰带,好像还揪得更紧了一些,生怕他会跑掉似地。她的神色也越加气怒,并未有任何怯懦之意。 “你跟我二娘她们是不是一伙的?”她气鼔鼔地开口质问,这般地突然。 不只是杜仲皱了眉头,一时无法回答。即便是孙妈妈和宁卓元等人,也不自觉地扭过头去盯着她的背影,不解她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黎雀儿可没有因为杜仲的沉默而放弃追问,她手指头一转,硬拉着杜仲转了大半个圈,使得他正面看着自己。 接着,她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还为自己的话语找了以下的论述点:“你和我二娘是串通好的,好把我们骗出来。等我爹爹他们急得厉害了,贴出来的寻人告示上面的赏金大大地增加了,二娘再去向他们透露我们的行踪。你借机把我和孙妈妈送回去,顺便领一下赏金,然后和二娘分赃。怎么样,我说的对吧?” 杜仲微微一怔,随后竟哈哈大笑,边笑还边轻拍着黎雀儿的脑袋,称赞她思路清奇,是个会破案缉凶的好苗子。 他的大手还趁机作乱,稍稍弄乱了她的发髻。 黎雀儿起先忍耐了一会儿,见他越拍越来劲儿,故意将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甚至还有几小缕发丝从她的鬓角坠落下来,过分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教她看不清楚他的笑脸。 她抬手将那几小缕发丝拢到耳后,随即一巴掌拍开他在自己头上肆意妄为的大手,并重新再问了他一遍,言辞比上两回更严厉了一点,貌似他要是不承认,她就绝不罢休那般。 事情被黎雀儿讲得这么严重,杜仲却还是嘻嘻哈哈的没一个正经样,宁卓元和那个年轻女子都愣住了,显然不太能理解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孙妈妈自然是在黎雀儿这一边的,不管黎雀儿讲得是不是这个理儿,论述点有没有逻辑,她都全然不在乎,只知道要无条件支持黎雀儿的观点。 因此,她也不再费心去挡着宁卓元和那年轻女子了,转身跑到黎雀儿这边,与其一起对付杜仲。 她们俩神情都十分凝重,很有大义凛然的意味。 杜仲反倒笑得越发厉害,眼角还沁出来一些泪珠儿,这样一副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的反应,只会惹得黎雀儿更加生气。 黎雀儿本想要杜仲光明正大地承认错误,然后能够痛改前非,赶快将她和孙妈妈送回京城去。现在被杜仲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一激,手上的力道猛然加大了,竟将杜仲的腰带拉得往前一抖,相应地也使得杜仲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奇怪的是杜仲弯腰的幅度过大了一些,好像是因为黎雀儿的动作太过突然,他没办法及时控制住自己的重心那样,颓然往下倒,恰巧倒在黎雀儿的身前,瞬间将她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还好有孙妈妈在旁边帮忙扶持着,架住了杜仲一边胳膊上的重量,要不然黎雀儿这会儿肯定已经摔倒地上去了,搞不好还会被跟着一起倒下去的杜仲再重重地碾压一次。 好不容易,黎雀儿和孙妈妈终于稳住了杜仲的身形,将之推回到原处站定。孙妈妈还很有先见之明地代替黎雀儿站在杜仲的对面,免得杜仲又故技重施。 倒不是孙妈妈想得太多,而是杜仲确实有前科。 被拯救出来的黎雀儿心有余悸地死瞪着杜仲,快步跑到一旁的栏杆边呆着,神情极其地警戒加恼怒,不过看在杜仲眼里,更多的不过是娇嗔。 宁卓元和那个年轻女子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他们两个人没有对过眼神,也没有说过话,却像是约好了一样地各自往后退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门边,将台阶上的空间全部都让了出来。 先前他们不动作不言语,倒还不会引人注目。 现下突如其来这一波举动,而且还是在黎雀儿和杜仲等人都没有动作以及言语的情况下,自然是更加地瞩目。 即便黎雀儿这种眼睛只放在杜仲身上的人,眼角余光也不期然地注意到了年轻女子和宁卓元的举动。她连忙转头,看向了那个女子。 女子神色依旧温婉,嘴边略有浅笑,看着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她也正在回视一脸讶异的黎雀儿。 不知怎么回事,黎雀儿心底突地敲起了小鼓。</div> 第107章 留宿 尽管黎雀儿刚刚来到这里不过大半日的光景,对于这里的景物和人事还都不是太清楚,不过经过她这么多时间里的暗搓搓地观察,她自有一套结论。看1毛2线3中文网而在她的这套结论里面,杜仲和眼前这位正在看着自己浅笑温柔的年轻女子之间,显然存在着一些不是十分正当的关系。 如今自己一径与杜仲嬉笑打闹,又全然被这女子给瞧了去,气氛怎可能不尴尬。 她心里一慌,颇觉得有愧于与这女子,竟有几分像做贼心虚似的意味,连忙撇开头去看向院中飘落不停的雪花。 此时雪花依然未见消停,反而比他们先前到来的时候还越发下得大了些。 院中的草木山石上面全是纯白一片,蓬松得好似一块块发过了头的大面团。院外的风雪没有任何遮挡物的阻挠,则更加地暴烈一些,凄风肆虐,到处都是阴沉呜咽,根本看不见什么景致,更别提看清楚原有小路了,就连院门外面那一棵大树的树干,这会儿都已经隐藏在茫茫风雪之中。 之前负责驾马车送黎雀儿和孙妈妈过来的那个车夫,并没有跟着他们进这个院子里面来。在杜仲带着黎雀儿等人进了这宅子以后,他就自发地将马车赶到了後院去喂食粮草,人也坐在後院的槽房里面休息。 现下风雪声急,他倒是丢下心爱的马儿,急急地跑了过来。 但是他也没有进院子里面来,只在外面敲门叫喊了几声。 风雪这么大,他为人又不是粗卤那一挂的,因此敲门声并不突出。看1毛线3中文网更何况院子里的黎雀儿与杜仲他们吵得正是热闹,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外面的事情。即便现在安静了下来,暂时没有人说话,外头的敲门声也依然没有传进来。 就在黎雀儿与那名年轻女子默默相视了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之久,久到大家以为刚刚并不是黎雀儿和杜仲在发生争执,而是黎雀儿和这女子之间产生了不愉快,都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劝解之际,宁卓元突然动了起来。 当然宁卓元并不是要跑到黎雀儿和那女子中间去劝架的,他是往院子外面的方向跑开的。他的动作很快,马上就到了院子门口,而且毫不迟疑地打开了院门。 黎雀儿和孙妈妈不解宁卓元为何会这般突然地跑出去,心里暗想着莫不是他见自己在此处也帮不上杜仲什么忙,就打算出去帮小银整理一下房间,以便等下晚上留宿的时候,杜仲能休息得更加舒服一点? 她们内心好奇,便暂且抛开了与杜仲的争执,也不再管那年轻女子的目光如何如何样地惹人不安,快步走到了台阶边沿,探身朝院门那厢打量。 至此她们才发现原来宁卓元并非是要出去,是有人在院子外面叫门,所以宁卓元才会特地跑过去开了门。叫门的那个人她们也都认识,就是之前过来这里时替她们驾车的马车夫。只是不知道马车夫忽然跑过来找杜仲和宁卓元,是为了什么事。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慌张,希望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 宁卓元站在院门口与马车夫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马车夫就慢慢地走开了。 这之后宁卓元顺手把门掩上,又快速折了回来。不过,他只走到台阶下方就停止了脚步,没有继续走上来,站在下方抬头恭敬地向杜仲禀报了马车夫的话。 那话里面的用词非常晦涩,听起来不像是从一个替人赶车的马车夫的嘴里能够说出来的,其中有些词句甚至也黎雀儿都听不太明白。好在里面的大致意思还是能让人理解的,大概就是风雪在加大,很可能马上会有一场小暴风雪过来,必须要尽早做好准备,特别是有关于出行的问题。 也就是说他们今天是绝对不能再出门了,否则很可能在晚上遇见暴风雪。 假如这话是从杜仲嘴里说出来的,黎雀儿和孙妈妈指不定还得再三怀疑一下,就像之前杜仲说车马需要休息、天色已晚不便返程之类的话的时候一样。 但是现在这些话是从马车夫的嘴里说出来的,马车夫可是一个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既不知道她们刚刚和杜仲等人在这院子里面争吵了些什么内容,也不知道她们和杜仲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他也根本没有道理会主动来帮杜仲,因为杜仲刚刚并没有叫宁卓元去给他下达任何指令。 黎雀儿和孙妈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也就今夜风雪太急,她们必须在此留宿。 事以至此,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去和杜仲纠结那些杂七杂入的问题,只能等风雪停了以后,再找机会马上回京城去。或许等明天早上天亮了,风雪就已经停了,她们就能回去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盼只盼黎家老太太和黎敬生他们那一边不要急昏了头,更不要上了周节妇的当。 黎雀儿和孙妈妈的这些担心,全部都是建立在假如周节妇一伙人真的是与杜仲勾结起来,准备用她们赚取寻人赏金的甚而之上的。要是这只是她们的猜测,事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那当然是最好。要是这事是真的,只怕现在黎家人已经被周节妇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很可能正在忙着凑银两给周节妇呢。 所谓猜测就是猜测,很大程度上都不可能是事实。 黎雀儿和孙妈妈的猜测也是如此,基本上就是她们在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而已。 事实上,现在黎家人不仅没有被周节妇套得团团转,也没有忙着四处张布悬赏高额奖金的寻人告示,更没有不知所措得慌作一团。 在接到府尹官邸的管家的通知以后,黎康生与文叔就立马赶了过去,首先和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他们碰了头。那个时候,黎雀儿和周节妇、红衣等人还在正央街西街口的巷子里玩大夹人肉沙包的游戏呢。 等到黎雀儿和孙妈妈被杜仲带进了春风阁,周节妇跟红衣两个人吓得赶紧跑回去找人的那个时候,黎康生和黎敬生他们已经想出了一些紧急应对的办法,以防黎雀儿与周节妇会出什么意外,当然更重要的是防止黎雀儿会出什么意外。 当周节妇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府尹官邸的后门不远处,想躲在街边的大树旁边悄悄看一下府里动静的那当儿,忽地就有一伙衙役从四面八方冲出来,顿时将她给包围得严严实实的。 她还没有搞懂此地为何会有埋伏,只得乖乖地跟着衙役们往府里走,心里却在不断地冷笑,暗暗思忖着:哼,抓着我一个人又怎样,我可还有一着呢! 哪里想到,走进去一看,原来红衣也被抓到了这里。</div> 第108章 奇招 周节妇从被抓到被送进府尹官邸里,这一路上以来都是面不改色的,只因她心里面早就有了谱,知道自己被抓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是她自己跑过来偷偷观察当前的情形的嘛,被人抓了也没有奇怪的。看1毛2线3中文网 然而红衣可是在半路上被她支开了的,怎么可能也会被抓过来? 若是她之前对红衣的吩咐没有说错话,而红衣也听清楚了她的命令的话,现在红衣人应该在黎府里面,和全俞华他们几个人一起围坐成一团取暖才是呀。 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红衣找到了已经回到黎府的黎雀儿,并且将先前她们在正央街西街口的巷子里堵人并且玩夹沙包游戏的原因,大致告诉了黎雀儿,还取得了黎雀儿的谅解,明白那不过是一场误会,当不得真。 最坏的情况就是黎雀儿没有回黎府,红衣没有找到人,也没有跟黎雀儿交流过。就算是最坏的情况,红衣没有找到黎雀儿,那她应该也会守在黎府里面等消息,同时暗中留意黎雀儿的形踪。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红衣都会是个留守在黎府里的好内应,黎家人没道理抓她。 周节妇的脑子转得飞快,从刚刚被带进来发现红衣也在这里的第一时间里的慌张与不安,到现在理清了思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想好了办法来对付黎家人的审讯与指责。 果然,未等黎康生与黎敬生兄弟俩个发话,周节妇已经先发制人。 只见她肩膀一扭,两手像大开的蒲扇一样猛烈挥张着,也不知她一个妇道人家的力气怎地会这么大,居然将站在她身后左右两侧分别制住她两处肩膀的两个衙役给甩开了去。而后,她也不去跟红衣认个亲道个平安,直接扑到黎家老太太所坐位置的方向,把黎家兄弟俩与在场的各位丫环婆子,还有那一干衙役们都吓了个半死。 幸好周节妇闹这么一处不是要对老太太不利,要不然就这么一个空当,再加上她的隐藏力气又这么地大,要随手找一件武器把老太太锤倒在地,完全是易如反掌。 她这般扑过去,不过是想要在老太太面前告一个可怜,求老太太大发慈悲,不要让黎敬生兄弟俩个对自己动用私刑,更别让他们冤枉自己。可笑的是这审讯都还没有开始,这罪名都还没定下来,她怎么就知道黎家兄弟俩就是要定她的罪,而她自己又一定是完全清白的。 老太太没有被周节妇这一番惊呆四座的动作给吓到,她老人家依然端坐在堂下左侧的上位之中,两只老迈但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器唱皆俱的周节妇,半点不为其所言所语的可怜凄惨所打动。 她老人家一直没有发话,好似不知道黎家兄弟俩已经将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抓了过来,也不知道周节妇忽然挣脱了衙役们的控制,正趴在自己脚边大哭特哭。 反观黎家兄弟二人倒是被吓得半死,生怕周节妇心里一个不痛快,又像之前那样撒起泼来,真要与黎家人来一个鱼死网破。他们俩像即将要下地去捞鸡的农夫们那样大展着双臂,一左一右地站在老太太的两侧,却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地守护着。 还有一个被吓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人,自然就挨坐在老太太身边的佟金雪。 佟金雪今天早上本来有一大堆事要忙的,活生生被老太太的人给拖了过来,硬要她替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这对主仆想个好办法不说,还要陪在这里听黎家兄弟俩你争我吵地讨论着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她心里已经够烦闷了,恨不能早点离开大厅,回去自己的院子里面。 看到红衣和周节妇先后被带了进来,她还以为事情有望落个结果出来,不指着马上就能将黎雀儿跟孙妈妈带回家,最起码也能将事件的起因人物给稳定下来,免得再生出些事端来,惹得老太太越加无法心安。 谁知道这周节妇样子瘦不拉叽的,力气却好比是个壮汉子,都已经被两个衙役给摁住了,她还能挣脱束缚直直地冲到老太太身边来。活该今日老太太运气大,没有遇着周节妇发癫耍狂的日子,要不然如今出事的人可不只是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而已。 默默在心里将利害过了一遍之后,佟金雪不顾黎康生的眼神暗示,慢慢地站起身来,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座椅旁边往外挪,好半晌终于从老太太身边挪开了,她的贴身婢女水柳也一脸惨白地跟着她,两人一起挪到了座位后面与壁架前面的空当里面。 黎康生见佟金雪带着水柳自顾自地逃跑,心里是又气又怒,只不过现在要以大局为重,他要把老太太的生命安危放在最首要的位置,所以没时间去和佟金雪计较这些细节问题。他悄悄朝一旁的衙役们打了个手势,动作快速而又隐秘。 有好几个衙役看见了他的手势。 原本押着红衣站在一边发傻的两个衙役们,早就已经被周节妇使出来的这一记大招给整懵了,呆呆地没不知所措,不过好在他们眼睛的功能还能够正常使用,他们俩也看见了,赶紧连拖带拉地将红衣带了下去。 其余几个衙役们则忙着清理出大厅的空间来,好些在一旁伺候的丫环婆子们被赶了出去,就连负责在外边打扫洗洒的下人们,也都被打发走了。一时间,府尹官邸的大厅里好像突然生出了什么魔怔一般,没有人能够靠近,连远观也不能。 现场只余黎康生、黎敬生两兄弟,黎家老太太和周节妇,以及一直伴随在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如秀。刚刚已经靠着自身的勇气,带着水柳逃到一边的佟金雪,这会儿也被衙役们请了出去,并没有再在大厅里面。 不久以前还挤得满满得得的大厅里面,顿显空旷。 厅中的暖炉无人照看,炭火逐渐变弱,大厅里的气温忽而下降了一些,令人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而外面的风雪声却愈加猛烈,两相对比之下,更叫人冷得厉害。 只不过有些人是心冷,有些人只是身子冷。 周节妇就只是身子冷罢了,眼看着黎康生将衙役和下人们全部赶出去,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一招主动出击的办法又赢了,这种风光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觉得心冷,她的心现在可是激动地在发光发热呢。 被她揪着裙摆不能移动的老太太,见她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几乎快要到了放肆的地步,终于敛下目光,轻声问道:“你不是要来与我道冤情么,却是何冤情?” 突听得老太太这么一问,周节妇略微止住了笑。 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黎敬生,发现他的眉目里面全是担忧与忐忑,不禁觉得一阵爽俐入骨的舒适,过后忽又低下头,将脸上的笑容完全掩去。</div> 第109章 划算 这时候周节妇哪里还有什么冤情要说,她不过就是找个借口想和黎家老太太拉拢一下距离罢了,事实上她她也确实拉拢了距离,成功地将老太太当做了自己的人质。看1毛2线3中文网 只不过,现在红衣已经被黎康生的衙役们被带了下去,不知道此刻是被带到了大牢里面,还是带到了其它什么地方,正在接受拷问。 假使她现下自己一个人找路逃走的话,那么红衣显然就会被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成为自己这边的人质。 她倒不是怕红衣出事。 虽然红衣是她以前用了整整二两银子才买回来的小丫头,又聪明又懂事,干活还机灵,而且近日里还能够稍微给她的儿子全俞华做一下慰藉,确实是买得非常划算的一个小丫头。 但是丫头就是丫头,大不了重新再买。 是以,她并不在乎红衣会出事,她只是担心万一红衣被留下的话,很有可能会泄她的底。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即便她找机会逃出去,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更何况,她不知道她的四名儿女们此刻是不是全部还在黎府当中,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也许他们也和红衣一样,一早就被带到了府尹官邸这里来,只是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俩的心思狡诈,没有像带红衣那样,第一时间就把他们亮出来给她看到。 此刻她要是逃走,下一步的动作肯定是回黎府。 因为她要回去那儿找自己的四个孩子,不管黎府那里现在是不是布下了陷阱,不管她能不能有机会跑到正央街上去。看1毛2线3中文网 总而言之,兜兜转转,她一定会回来。 既然如此,现在逃是逃不了的了,只能想办法和黎家人打个商量,把自己从黎家人的对立面上拉过来,不再被他们紧揪着不放。 这样一来,她哪里还会去和黎家老太太说什么冤情不冤情的,讲那种作假的东西非但不能帮自己脱身,反而还会让黎家人的注意力更加密切地放在自己这边。 所以她低头略略想了想,接着抬头看着老太太。 之前她扭头看向黎敬生的时候,还是一副洋洋得意仿佛全世界都被她踩在脚下的样子,刚刚低头的那一刹那稍微收敛了一下,现在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竟然已经完全大变样。 她从一开始的得意,变成了眼泪婆娑的可怜。 各自站在老太太左右两旁的黎敬生和黎康生都愣了好一会儿,他们实在没有料到都到了抓着老太太不放当人质的这个地步了,周节妇还有心情来演这什么破烂苦情戏。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如秀也懵怔了,不知道周节妇心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跳起来直接把老太太的脖子给拧下来。 这真的不能怪如秀想太多。 要怪只能周节妇连日来这一系列的行为举动都极端的令人不可思议,特别是让像如秀这一类的下人们不可思议。 他们做下人的,从来都是本分认命,稍微聪明一点的人,就是乖巧听话,个个都唯主子的命令是从,恨不能天天哄得主子们开开心心的。 哪里会像周节妇这样,每天每日地做着豪门贵妇人的美梦,奢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人上人。很显然,周节妇的命非常好,真的做了大户人家的夫人,而且就算守寡以后,还是能再次成为当家夫人,可不是给人做小。 普通人若是有周节妇这样的运气,指不定得怎么样感激上苍开眼呢。再不济也得对着山川大河拜上几拜,聊表谢意。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像周节妇这样,不仅不心存感激,甚至还要求越来越多。自己不小心玩脱了手以后,还不知悔改,竟想凭借着撒泼耍赖稳固自己已经得到的地位和钱财,一点儿都不知道向命运低头,这怎能教人想得通? 在如秀眼里,周节妇这样的人就是彻底的疯子。 没人能预料疯子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能知道疯子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跳起来一把拧断黎家老太太的脖子,这种听起来常人完全不可能会做得出来的事情,疯子可根本就将之不放在眼里。 如秀这般担心,便暗中给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俩个递眼色,想看看他们有没有指示,就算暂时想不到办法制服发疯的周节妇,最起码也该将老太太带出去,先保障老太太的安全。 黎康生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问题是周节妇总是这样乱来,三番两次地触碰黎家人的底线,这会儿居然还敢拿老太太的生命来要挟人。此事一出,黎家肯定再也容不下她。 她心里一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果她拼死反抗非要继续留在黎府里做当家夫人,事情绝对会变得极其难堪。 而如果黎家人不答应,老太太又会有危险。 还好现在周节妇尚未提出如此让人无法接受的要求,她对待老太太的手法,到目前为止来说,也还是比较温和的。 就此看来,他们还是以静制动来得妥当。 彼此就这样安静地对峙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 悄悄藏在大厅外面的文叔等人,心里七上八下地没一个有底的,都在担心大厅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安静得如此诡异。 没错,先前在大厅里面的那些人,并没有全部都撤离。事实上,只有佟金雪和红衣那两拨人走了,其余的人都依然守在大厅外面,包括文叔以及黎敬生从黎府带过来帮忙的另外一些人。 这些没有撤离的人,大都是躲在院子里面的树丛和假山后面,只有少数人躲在廊道或是走栏旁边的廊柱下面。 天色已经很晚了,阴沉的天空犹如一块浸水湿透的黑布一般,自天际渐渐地向中间挤压,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风雪越来越大,幕夜时分的温度也越来越冷。 藏身在院子里面的人,身上都冻得结满了细碎的冰棱儿,不过没有一个人擅离岗位去找地方烤火取暖,他们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寒冷警告,两只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大厅门口。 自打老太太问出那句话以后,门内已经好久都没有再传出声音来了。外面的人惶惶不安,不知道要不要冲进去看一看,里面现在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他们不敢妄动,有人便暗暗给文叔打了个手势。</div> 第110章 虚势 文叔是这些人当中年纪比较大的,跟黎家人的关系也比较近,因此他并没有冒着风雪躲在院子里面。看。毛线、中文网大家都主动把藏身的好位置让给了他,他现在就背靠着大厅门口右边的廊柱站着。 那可是个好位置。 站在那里,他不仅可以听见屋子里面的动静,还可以看见院子里面的情形。一旦有事发生,他那边直通右侧的廊道,可以马上往院子外面逃走。 此时给文叔打手势的人,就躲在院子里面的一棵大树下面,那棵大树的树干极其粗壮,又挂满了肥肥胖胖的雪团子,很容易就将他的身体给全部遮挡住了。人要是站在大厅门口,无论从哪个方向朝院子中间探视,都不会发现他的行踪。 不过文叔所在的地方就不一样了,刚刚好就对着那棵树的树干的右侧方,只要文叔稍微往右边再歪一下头,就可以看到藏在树干后面的那个人。 是以,当那个人从树干后面探出头来,挤眉弄眼地对自己打手势的时候,文叔立马就发现了,也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受到手势信息以后,略微想了片刻,文叔就悄悄往大厅门口移动。右边廊柱距离大厅门口不出十步远,成年男子两三步就可以走完,文叔却走了将近六七步,才终于抵达门口那处。 到了之后,文叔并没有马上撞开门冲进去。 相反地,他很冷静地弯腰侧身靠在门边,细细倾听着门内的所有动静,他听得非常仔细,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因为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事关黎家老太太的安危,自然要慎重。 只是,即便文叔再怎么认真听,也没有听到半点声响,屋子里面静得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存在一样。看.毛.线.中.文.网 要不是刚刚撤退的人,只有他们这些衙役和下人们,文叔肯定会以为老太太和黎敬生等人其实早就已经找到空当然跑了出去。 这时,藏身在院子里面各个地方的人,都跃跃欲试地伸出脑袋来盯着文叔的背影,每个人都在猜测着文叔现下究竟听到了些什么东西,而他们又该什么时候冲过去支援。 片刻后,文叔转过身来,对着院子中间茫茫的白色雪海摇了摇头,其意是在暗示屋子里面现在“毫无动静”,他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等屋内的情况明朗以后再做打算方为稳妥。 院子中间全都是雪,看不见半个人影。 文叔也全不介意,他知道他们都已经看到自己的指示了,不会再想着要冲进屋里去,而是会继续在原地等候指令。 如此这般,文叔便慢慢侧过身去,准备按原路返回右边廊柱后面去,等到听到屋子里面有响动的时候,再过来一探究竟。 未曾想,他刚刚转身,脚都还没有抬起来,人都还有离开门口半步,就听到屋里面传出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其声之烈,差点冲破屋顶,直接把整个屋顶给掀开来。 文叔不由得一惊,急忙扭身,脚下一个快速起跳,眨眼间人已经跳离门口,此刻已经紧靠着大门右边的墙壁站立着。 并不是文叔贪生怕死,屋里面闹腾声这样大,他都不敢冲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会选择跳到门边,继续保持沉默,是因为他认出来刚刚那道声音其实是周节妇发出来的。 因此,就算里面真出了事,出事的也是周节妇。 出事的人不是黎家老太太和黎敬生兄弟二人,他们自然没有必要闯进去徒添麻烦,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亊比较好。 躲在院子里面的人,有些人对周节妇并不是很熟悉,并不能认出来刚刚那道杀猪一般的哭喊声是周节妇发出来的。 可是他们自有一套辨认方法,那就是排除法。 现在呆在屋子里面的女人只有老太太、如秀和周节妇三个人,老太太身子骨已经老迈,当然不可能发出那般壮烈磅礴的声响。而如秀只是一个低微的下人,即便出事也无妨。 算来算去,反正出事的不会是黎家的主子们。 他们没有跑出去的必要,一个个都不动声色地继续藏得好好的,没有一个人跑出去问一下文叔现在是不是应该要准备向内突破,好随时冲进去救人了。 就在文叔贴墙站好的那一瞬间,屋子里面又是一声痛号,紧接着就是女人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声,其中夹杂着许多似是而非的话语,嘀嘀啦啦得没有人听得清楚。 很显然,现在周节妇正在跟老太太和黎敬生他们哭诉些什么东西。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都已经敢抓着老太太闹事了,此刻没人会对她动手,何必还要哭哭啼啼地做戏。 这般哭诉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哭喊忽地戛然而止,一时间天地静得几乎快要冻结,仿佛刚才的所有哭喊声全部都是人们脑海中的幻想,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外面的人都愣住了,搞不懂是周节妇一下子伤心过度猝死了,还是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二人找到机会一举打晕了周节妇。 他们兀自瞎猜,各种可能都在他们脑中闪过。 然而他们没有猜到的是,这其实是周节妇觉得自己哭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哭够了,所以自发自愿地停了下来,并非什么人力干涉的原因。 哭够了的周节妇此时就挨在老太太脚边,一边假装用衣袖插眼泪,一边暗中观察着老太太等人的反应。 见他们俱是一脸冷漠,完全没有被她刚才的这一番声泪俱佳的表演所影响,不禁咧开嘴角,稍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当然,做这些的时候,她的依然还是紧紧地抓着老太太的裙摆没有放开。开玩笑,如今老太太可是她保命绳,怎么弄就此丢开。 “呵呵,老太太您别见怪,妾身实在是太害怕太激动了,所以才会哭得这么厉害,连个话都讲不清楚。”周节妇不愧是周节妇,很快就镇定下来,颠倒黑白地说道,“如今妾身哭过了,心里着实好受了一些,就慢慢地把事情的经过和原委讲给您听一听。” 完了以后,她又唉声叹气地叮嘱老太太在听到她所说的内容之时,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激动之类的云云。 周节妇交待得越发细心,黎康生和黎敬生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就越发不以为然,都认为周节妇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div> 第111章 黑白 黎家老太太的态度倒是与黎康生和黎敬生他们兄弟二人完全不一样,她老人家似乎非常重视周节妇所说的话,即便那些话还没有说出来,可是她已然相信了一般。看1毛2线3中文网 只见她老人家轻轻地拉住周节妇的手臂,将之从地上缓缓地扶了起来,接着便请周节妇与她一起坐在上位,还挽着周节妇的手,要周节妇赶紧把事情说出来。 黎康生和黎敬生他们都看傻了眼,就连一直伺候着老太太的如秀,这会儿也吃不透她老人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平常人遇着敢对自己下手,敢把自己当人质的坏人,指不定得四处去找地方躲,恨不能再也不要与之见面。 哪里想得到老太太居然这般开明大度,前一刻还被人揪紧了衣服动弹不得,后一刻就跟人携袖相迎,全然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大家不由得猜测老太太是不是被周节妇刚刚这一通勇猛有力的惊人举动给吓坏了脑子,如今才会和周节妇这般亲近。 可以他们这下子都想错了,他们只是以为老太太为人实诚,所言所行皆是心中所想,言行合一,不会弄虚作假。因此,老太太现下这样对待周节妇,就是她老人家已经原谅了周节妇,重新打心底地接纳了周节妇。 其实不然。 这世上会演戏作假不只是周节妇,老太太也会。 而老太太之所以会这样做,最主要的是为了黎雀儿着想。她老人家料想黎雀儿现在一定被周节妇关在什么地方,唯有首先稳住了周节妇,才能保障黎雀儿的安全。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故意和周节妇装亲近,希望周节妇能够冷静下来,早点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然后尽快把黎雀儿放回家。看1毛线3中文网 与老太太执不同意见的黎康生和黎敬生,并不认为周节妇手里还握有黎雀儿与孙妈妈。 周节妇在京城的落脚点,就只有黎府、全府、她周嘉佑府上以及她的大姐家中。这四个地方此刻都已经被衙役们包围了,如果周节妇真的抓走了黎雀儿,一定会把人带到这四个地方的其中一个里面去。 那样的话,守在这四个地方的衙役们都能及时发现,并且立马将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给带回来。 而今这四个地方都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事物,这就说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并没有在这四个地方出现过,同时也就说明周节妇手上并没有黎雀儿。 到现在黎雀儿都还没有回家,很可能是被风雪困在什么地方了。现在黎家的很多人都在外面帮忙寻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人。 因此,老太太现下实在没有必要和周节妇虚与委蛇,直接叫人将周节妇给拿下便是,何须跟她客气这么多。 还好黎康生和黎敬生两个人心里的这种想法,周节妇并不清楚。周节妇还以为老太太真是被自己吓坏了,又很担心黎雀儿跟孙妈妈的安危,所以才会突然对自己这么有礼貌。 周节妇很享受老太太这种低声下气的态度,心中一时傲慢起来,原本低垂着装可怜的脑袋,这会儿就像打了鸡血似地,猛地一下昂了起来。 她斜眼瞥着面色极其难看的黎敬生,故意顺势握着老太太的手,接着又假意同老太太套近乎,恰似一个贴心小棉袄一样地靠在老太太身边。 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却悄悄地算计着。 她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老太太会这样给自己好态度看,是事出有因的,最主要就是为了现在下落不明的黎雀儿。 一旦黎家人找到黎雀儿,或者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黎雀儿并不在自己手上,到时候别说给好态度了,直接将她和红衣以及她的四名儿女全部都打入大牢都有可能。 而她手上确实没有黎雀儿,没有任何筹码。 这并代表她的处境就是完全被动的,只要她按照原计划行亊,将黑的说成白的,将事实的眞相说成假的,那么不愁黎家人不继续对她恭敬。 她便依照刚刚在心里设想好的话语,立时换了一副面孔,貌似紧张惶恐地挨在老太太的身边,假装自己很担心黎雀儿安危的样子,连珠炮一般地说道:“老太太,先前妾身来找雀儿,是想要她跟随妾身回一趟黎府。她多日不在家,家里冷清得很,她的几个哥姐都甚是想念,因此妾身这才寻了过来。” 话到一半,她忽而眼睛一转,满含愤恨地看了黎敬生一眼,她眼神里的埋怨和恼恨那么明显,就连站在黎敬生对面的黎康生都看得一清二楚。 老太太自然也看得清楚。 只是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都不明白周节妇为何会这样怨恨黎敬生。按道理来讲,黎敬生不顾一切硬是将她娶进了门,还愿意帮忙照顾她先夫的儿女们,不可以不说不仗义。 已经这般仁至义尽,虽说先前出了休书事件,那也是周节妇企图让周嘉佑拉黎敬生下水,是周节妇有错在先,实在怨不得别人。 更何况,老太太已经出面将休书事件压了下去。 不说最近,至少半年以内,黎敬生不会重提此事。 就这样周节妇的心里要还是有埋怨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不是所有人都像黎敬生这么好商量,若是换做了别家,早在周嘉佑入狱的那一刻,周节妇就已经被赶到大街上了,哪里还会有现在的安稳日子过。 这还是好的,要是情况再坏一点,周节妇可能根本就不会再嫁得出去,不管她是真的怀了孩子也好,还是撒泼耍赖也好,都不可能再进大户人家的门。 黎敬生这样对她,已经是世上少有。 老太太和黎康生就是这种想的,他们都以为黎敬生是个做事仁厚的老好人,就算周节妇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他都不可能做得太绝,顶多就是将周节妇一行人从黎府中赶出去而已。 若是他们知道了周节妇一行人这段时间里在黎府里过得是食不果腹、衣不暖身的落魄日子,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出于黎敬生的指令,不知道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也许他们会庆幸黎敬生这个绝世大憨憨终于脑子开窍了,也许他们会感叹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的改变可以如此之大。 无论是哪一样,都不可能是对周节妇的同情吧。 言归正传,话说老太太听到周节妇亲口承认是她主动跑过来找黎雀儿的,并且也真的将黎雀儿带出了府尹官邸,心中不由得一喜。 她老人家兀自以为周节妇这是要坦诚相对,这是要弃暗投明主动把黎雀儿的行踪说出来呀,这怎么能不教人高兴。 于是,她把周节妇挽得更紧,就盼着下一秒黎雀儿的名字会从周节妇的嘴里面蹦出来。</div> 第112章 撒谎 就和老太太心里头所期待的一样,黎雀儿的名字真的从周节妇的嘴里面给蹦了出来,而且还蹦出来好几次。wap.kanmaoxian.com 不过周节妇说得并不是黎雀儿的行踪,而是说黎雀儿和孙妈妈在正央街西街口失了踪,现今已经不知去向,很可能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担心自己被黎家人当成是黎雀儿失踪的主谋,周节妇又把杜仲给搬了出来。她言辞恳切、神情激昂地将她和红衣,与杜仲、宁卓元一起在西街口到处寻找黎雀儿她们的下落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她把这个过程讲得动人心魄,极为生动地表现出了自己和红衣对于黎雀儿与孙妈妈的担心以及关怀,很用力地试图能够重新唤起黎家人对自己的好感,却全然不提自己伙同老相好,把黎雀儿跟孙妈妈分割开来,而后妄图各个击破的事情。 反正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当事人不在这里,事情完全是死无对证,而杜仲收了她的巨额封口费又不会出卖她,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当然就是她一张嘴说了算。 等到黎家人真的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的时候,她自有其它办法来应对黎雀儿的指控。问题的前提是,黎雀儿真的能平安地回来。 要是黎雀儿回不来,也许她还会变成黎家的大恩人呢!到时候,她的地位可不会比一个只有名分、毫无实权的黎家三夫人低。 周节妇这番话恰如平地一声雷,惊呆了四座。 老太太仿佛傻了一般,完全无法反应,脑子里还在怀疑周节妇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歪招打算借机再敲诈黎敬生一笔。 至于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俩个,他们的想法可不像老太太想得那么简单。wap.kanmaoxian.com他们反倒以为是周节妇哄到了某个地方去玩去了,然后趁乱悄悄地跑回来,试图在黎雀儿跟孙妈妈回来之前,狠狠地从黎家人这里污走一笔钱财。 躲在外面的文叔和衙役们,则是各有各的想法,每个想法还不带重复的,几乎各种可能都有。 大家的观点无法统一,一时间没人作声。 周节妇见老太太和黎敬生等人都没有反应,既不表示疑问,又不显得紧张,心里也很没有谱。 她暗搓搓地猜想着:莫不是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早就已经回到府尹官邸来了?敢情黎家老太太跟黎康生兄弟俩个这是在做戏,打算套自己的话,勾自己认罪呢! 这般想着,她心里立马就多了一层防备。 是以,她不再夸张地描述自己是如何如何地担心黎雀儿的安危,也不再强调自己是最早发现黎雀儿失踪的那个人。她改了一个策略,加大力度地撺掇老太太派人去请杜仲过来。 只要杜仲帮着作证,黎家人自然会相信她的话。 此时老太太已经回过神来,她老人家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揪着周节妇的衣襟质问其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空气着实冷却了好一会儿。 理智重新回归的老太太,默默地放开了紧挽着周节妇的手臂,转而对黎康生点了点头,示意黎康生赶紧命衙役们去春风阁里找杜神医过来。 老太太发话,黎康生也不好有异议,便朝门外略微喊了一声,几乎立刻地,文叔和府尹官邸的管家就从外面推开门,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从突然被推开的大门往外看,还能看到院子里面有好些地方的雪团子都在轻微地挪动,好像是雪团子下面的土块在缓慢地移动似地。 看到这一幕,明眼人都已经知道院子里藏了人。 何况是周节妇这么聪明的人,她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先前黎康生让衙役们带着红衣和佟金雪等人退出门外,不过是在使诈,就是想让她放松下来,指着她会大意轻敌而已。 这会儿全部都现了形,气氛可真是令人窒息。 只是周节妇并没有当场揭穿黎康生和黎敬生他们的小把戏,她装作漫不经心地只瞅了外面一眼就作罢,仿佛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外面四处挪动的雪团子那样,完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俩,也无意和周节妇惺惺作态,管她看没有看到,看到又会作如何反应,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先对如秀打了一个眼色,让如秀从后方护住老太太,接着,他们就一前一后地冲到了老太太的身边。 不等老太太看清楚他们的动作,他们已经各自揽住老太太的一个胳膊,而后稍一使力,老太太就被他们俩从座椅中间提了起来。 转瞬间,他们已经带着老太太跑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上,正好与周节妇所坐的位置相对如秀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为他们切断后方的路,防止周节妇再冲过来偷袭。 另一边,已经推开门跑进来的文叔和府尹官邸的管家,已经快步拦在周节妇面前,阻止她再往别的地方挪动半步。 同一时间,躲在院子里合个地方的衙役和下人们也都急忙跑过来援助。他们或是堵在门口,断绝了周节妇的退路;或是跟着文叔他们一起,将周节妇团团围住,免得她再胡乱动作。 不过就是这一推门的功夫,周节妇已经被制住。 然而周节妇丝毫不觉得害怕,尽管她现在没有了老太太当屏障,很可能会被黎康生丢进大牢里面去自生自灭,她也毫不胆怯。 她反倒还笑了,不紧不慢地提醒:“雀儿此刻还依然下落不明呢!老太太、相公,不管你们对妾身有什么误会,起码也要先找到雀儿的人,对吧?要是雀儿回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呀。” 人自然是要找的,不过周节妇也是要抓的。 黎康生没有放松对周节妇的包围,他另派了人去春风阁里请杜仲,同时又派了人出去催促在外面寻找黎雀儿与孙妈妈的人。 现在天已经全黑了,必须打灯笼才能看得清路。 他们必须加紧找到黎雀儿才行,否则夜晚气候必加越发寒冷,女儿家在外面岂能捱得过。 周节妇沉默地看着黎康生发号施令,嘴边讥诮的笑意一直未曾淡去,眼里隐藏的恨意也愈加地深厚,只是黎家人都没有里找杜仲的那一批人马首先赶了回来。可是,据他们所说,春风阁根本就没有开门,他们也没有见到杜仲的人。 黎敬生闻言立即看向周节妇,认定她又在撒谎。</div> 第113章 心眼 黎敬生心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成见。 他自然不会再相信周节妇的话,他刚刚就有建议黎康生马上把周节妇和红衣一起关押到大牢当中去,再尽快派出全部人手出去寻找黎雀儿和孙妈妈,省得在这里和周节妇东拉西扯地浪费时间。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想说服黎康生把周节妇的四名儿女也从黎府里带到府尹官邸里面来问责。 要说周节妇和红衣故意过来找黎雀儿才惹出来这一番祸事,需要收押问责,那倒也还说得过去。周节妇的四名儿女与这件事应当没有什么关系,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 无论黎敬生有多么地生气多么地担心,他没有半点证据,也不能说把周节妇的四名儿女抓起来就抓起来。 而他心里之所以会有这种念头,不过就是他一早就想赶周节妇及其四名儿女出黎府去,无奈周节妇一家人脸皮和忍耐力都不是一般地厚。就算不给吃又不给喝的,他们也能赖上这么久的时间都不肯走,实在是令人无语至极。 他便想趁今日这事,将周节妇一家全部轰出来。 只要黎康生现在一下令,派人去黎府里捉周节妇的四名儿女过来,他后脚就会给文叔指令,让文叔在周节妇的四名儿女被带出去以后,立即将他们一家人的行李器具全部丢到黎府外面,而后紧闭大门,不管从此以后各人命运如何,都不会再为周节妇一行人开启黎府的大门。 如果真能够这样做,那当然是好。 可惜这只是黎敬生一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看1毛线3中文网 黎康生作为一方府尹,为官多年,官场里的行行道道他已经了解得比较透彻了,而且目前也可以说是家务事,其中的利害关系则更加复杂。再加上这是京城地界,天子脚下,他岂能徇私枉法。 因此,对于黎敬生的那些建议,黎康生都只是听听便罢,没有真的派人过去黎府抓周节妇的四名儿女。 非但这样,他也没有把周节妇投入大牢中去,更叫人意外的是,他居然还把先前已经被衙役们带下去收监的红衣,给重新带回了大厅里。 黎敬生惊愕得都不能出声询问黎康生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了,就那样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红衣挣脱了衙役们的束缚,急急忙忙地跑向了周节妇,二人公然上演了一出“久别重逢、涕泪俱下”的好戏。 不只黎敬生这般讶异,黎家老太太也不太理解。 但是老太太她老人家没有像黎敬生那样,将心中的讶异表现得那么明显,她只是轻瞥了一眼抱在一起大哭特哭的周节妇与红衣,接着又轻轻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黎康生。 黎康生此刻也在看着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做戏。 之所以说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是在做戏,具体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们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一丝泪痕,嘴角甚至还貌似带了一点笑容。 这岂能不教人气愤。 黎康生可以从大局出发,黎敬生等人可以压制住内心的不满,老太太他们也可以假作镇定,可是棠叶却忍受不住内心的冲动,非要将那股子气怒及时发泄一下不可。 其实棠叶之前也在清场的时候,跟着文叔他们匆匆忙忙地躲到了外面的院子里面。她是那批人里面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身子骨相对单薄许多。 文叔本来劝她赶紧跟随佟金雪和水柳等人离开这里,不让她呆在外面吹冷风,可是她就是不听,一定要守在这儿直到周节妇将黎雀儿跟孙妈妈的下落说出来。 她在外面等了那么久,眉毛和头发上面都结出了许多冰瘤子,脸蛋也冻得红通通的,一呵气就是一阵热气,一走动就是一股冷意。 当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疾步走向周节妇和红衣的时候,周节妇明显能够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自大门那处往自己这边传过来。 颇感震惊的周节妇推开与自己黏在一起抱头痛哭的红衣,转而抬头朝门口方向看过去,恰好就看到对她怒目而视,正怒腾腾冲过来打算要找她出气的棠叶。 只不过棠叶刚冲到半路上,人还没有靠近周节妇的一根手指头,黎康生就立马对两旁的衙役们打了一个眼色。 接到暗示的衙役连忙上前,把棠叶带到了一边。 “大人,三夫人明明就是在说谎!”以为黎康生忙昏了头的棠叶大声喊道,“是她们故意跑过来,将雀儿小姐和孙妈妈给骗出去的,现在人不见了,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黎康生并没有解释,仅仅对拖住棠叶的那个衙役点了点头,着其手上力道稍微放轻一点,免得伤着了人。 那个衙役听命,干脆就放开了棠叶。 重获自由的棠叶这回倒没有再咋呼着要冲过去找周节妇算账,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换了个方向跑开,最后静静地站在老太太身后,和如秀一起做老太太的坚实后盾,避免周节妇再发起疯来去挟持老太太。 刚刚还大声质疑的她,这下子也低头不再言语。 其余人等自从黎康生发话把红衣带出来的那个空当儿,就默默地静观事态发展,没有人出声。 现下唯一冲动的棠叶也安静了下来,四周的氛围顿时沉寂。各人要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敢出头;要么齐刷刷地盯着脚下的地面,都保持沉默。 黎康生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依旧没有开口解释。片刻后,他竟然转身走到一旁的位子上面坐定,唤了一个年纪较小的衙役进门来。 被传唤的衙役年纪应该跟黎雀儿不相上下,原本是站在门外听令的,此时便快速跑了进来,把自己刚才在正央街的探查结果,迅速而又简洁明了地讲述了一番。 原来事实确实如负责寻人的大批衙役们他们所说的一样,春风阁今天真的没有开门看诊,杜仲也没有现过身。 然而,根据春风阁对面街上的德馨堂里面的人所讲的证词来看,之前周节妇和红衣确实有在大街上来来回回地跑动,而且还边跑边喊,看样子应该是在找什么人。 今天这种天气,春风阁附近的店铺都大门紧闭懒得去管外面的闲事,唯有一直跟春风阁不对头的德馨堂还多留了一个心眼。 也正是这个小心眼,拯救了周节妇和红衣。</div> 第114章 风声 之前见黎康生同意把红衣给放出来,又叫人拦住要兴师问罪的棠叶,周节妇心里就已经有了谱,知道自己这次安全脱身的几率比较大。看.毛.线.中.文.网 此时又听了这个小衙役的证言,这可真是救命的稻草,当即乐得她喜笑颜开的,仿佛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已经被找到,而且她们俩还对她感恩戴德,并没有向黎康生与黎敬生兄弟二人揭发她逼迫黎雀儿玩夹沙包游戏那般。 就连红衣也在一边暗自窃喜,心中大呼好险! 可苦了黎家人,特别是老太太和棠叶他们。 这事以前,他们都认为是周节妇和红衣故意骗了黎雀儿跟孙妈妈出去,后来的失踪什么的,不过全都是周节妇她们想出来的歪主意。 她们的目的大不了就是想让黎家人感到担心,而后趁机勒索敲诈一笔巨款而已。再多那么一点点的话,可能也就是找人稍微教训一下孙妈妈,以发泄她们一家人在黎府所受的委屈。 不管是哪一样也好,她就是为了钱财而已。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况且黎家并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家。无论周节妇这次是想要一千两也罢,想要五千两也罢,甚至是想要黄金万两也罢,都有办法可想。 而今周节妇和红衣却跟黎雀儿与孙妈妈失踪一事没有什么关系,那就表示她们手上并没有人。 这其中的可能性就多了去了。 有可能是黎雀儿和孙妈妈自己跑丢了,外面风大雪大的,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回家的路也算正常。wap.kanmaoxian.com可是现在天都已经全黑了,她们还没有找到路回来,不由得人不担心。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她们在半路上被别的什么人给劫走了。这些人也许跟周节妇一行人一样,也是为了钱财;也许他们钱财与美色都要,那样的话,比起周节妇一行人就是主谋,情况可是要复杂得多。 老太太当场吓得心惊肉跳,全然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更管不得外面恶劣的天气,竟然腾地一下站起来,准备自己亲自出去找人。 众人目前都还在商量对策,没人料到她老人家会有如此一招动作,俱是惊愕,呆呆地扭过来头来,看着她从位子上缓缓地滑下来。 站在老太太后边的如秀和棠叶简直惊呆了,她们俩从来没有见过温婉贤淑的老太太,起身也能起得这般豪迈不羁。 过后,她们又被老太太缓慢下滑的超级慢动作给唬到了,连忙上前将她老人家重新扶到座位上。 被人扶了回去,老太太心里面可是一百万个不愿意,非要出去找黎雀儿,还拍着胸脯大声表示自己腿脚很利索,不必在场的年轻人差多少。 众人默默无语,都不好意思去接话。 为免老太太再出什么惊人之举,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二人赶忙吩咐手下的人再次出去寻人,就算必须要把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黎雀儿跟孙妈妈给找到。 当然,他们这种豪言壮语只是说出来让老太太放宽心的。毕竟这可是京城重地,又不是什么蛮荒小院,即便他们有那个心意,他们也没有那个命去把京城掘地三尺。 话虽如此,黎家人还是动用了全力。 他们立即扩大了搜索范围,不仅仅只是在正央街上寻找,整个京城的所有街道上面都有黎家的人手,场面声势浩大,竟然比风雪更摄人。 不久,京城里面百分之九十的人们,都知道黎家出了事。大概因为黎康生是京城府尹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场面太过壮阔,好多人自发加入了寻人的队伍。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黎家丢的人是黎家哪一府的小姐,只以为是黎家下面某家铺位的大掌柜的或是记账师爷不小心在风雪之中迷了路。 大掌柜的和记账师爷那可是手里有实权有真金的人啊,非常地重要。而能够当大掌柜的和记账师爷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是一般人,绝没有可能会在京城里面迷路。 说来说去,就是黎家被人打劫了呗。 这黎家一门四户,个个可都是京城的大户,黎康生又是京城府尹,多多少少也能代表一下京城的门面。更何况,黎家人一向待人厚道。哪里的匪徒居然敢对黎家下手,岂不是不给京城人面子么! 于是乎,群情激昂,搜索得更加积极,大有要把胆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的垃圾渣渣,给就地正法的意思。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黎家丢的是个小姐。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往往都是足不出户的,根本就没有丢失的可能性。寻常人当然不可能会往那方面去想。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渐渐地就有风声传了出来,说是黎家三老爷黎敬生府上的独生女黎雀儿不见了,而且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天了。 原本都在帮忙找人的群众们立刻就开始八卦了,其间各种劲爆的内容,听得人头昏脑涨。 知晓事情严重性的文叔,赶忙命人先回府尹官邸里面去,把黎雀儿失踪的消息走漏一事,马上告诉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俩个,并让他们赶快想个办法阻止一下消息的传播。 要不然,等明天一早,所有人都会知道黎家千金私自出府,并且一夜未归的事情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以后黎雀儿想要找个好人家嫁得安稳,可就比较困难了,京城里面应该是没有人家会要的。 没有人会在乎黎雀儿到底是怎么失踪的,人们在乎的只是结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风雪天里彻夜未归,情况自然而然地引人遐想。 更可怕的是,许多人都在传言,说黎雀儿并不是在风雪天里迷了路,也不是被绑匪给劫走了,而且和情郎一起私奔了! 而且,大家还都觉得私奔这种情况最可信! 因为京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即便风雪天里路上行人比较少,也总能找到人问一下路,迷路完全说不太通。 其次,哪个绑匪敢在天子脚下绑人,绑得还非要是私自离家的黎家人黎雀儿?这种概率明显太玄乎了,没有什么可信度。 就是由于人人都这样想,传言才愈演愈烈。 过了一会儿后,已经没有人要去追究传言到底是怎么传起来的了。大家都沉浸在八卦和韵事的海洋中,忘了他们本来在做的事情。</div> 第115章 看戏 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原本知道京城百姓们在帮着找人,都既是开心,又是感激。看。毛线、中文网 他们听说现在每个人都非常热心地几乎采取了列队布阵的扫荡姿势前进,都快将京城的每条街道给翻了一个遍。 有这么多人帮忙,这么多双眼睛在四处搜索,即便是京城这么大的地方,也不再是什么完全照看不过来的所在。 照目前这种状态继续发展下去,如果一切都很顺利的话,相信不用多久,也许在酉时以前,就能找遍京城,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两个人。 这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倘若坏消息再晚一点来得话,那就真的是值得的。 可惜,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一行人还没有开心多久呢,就看到跟随文叔等人一起出去找人的其中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重新跑进了府尹官邸前头的大厅。 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在周节妇的嫌疑度稍稍消除过后,依然全部等在大厅里面。尽管天色已晚,气候又冷,也没有人回房去歇息。 此刻他们大都神色忐忑又带着几分欣喜之色地坐在大厅里面,偶或有一两个人会站起来走动一会儿,也是因为心里着急得紧,不过随后又会努力将之压制下去,接着赶紧重新坐好等消息。 就连周节妇和红衣都仍然守在这里,没有吵着闹着要立马回黎府里面去。只是她们的表情如果再焦急再紧张一点,那么她们是在担心黎雀儿与孙妈妈的安危的这一点,其可信度也许会更加高。 现在她们俩脸上不说紧张之情了,甚至还隐隐浮现出几分笑意,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特别是红衣,她本是个阅历不深的小姑娘,这下子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脸颊上的肌肉,两颊明显在轻轻地抖动着。只要这时候有人朝她这边看一眼,就可以发现她正在极力压抑着笑容。 就站在红衣旁边,在场所有人当中与之关系又最为密切的周节妇,很快就发现了红衣表现的不当之处。她急忙拉了一下红衣的袖口,在其余人都没有注意过来的空当儿,给了红衣一记满含警告意味的眼神。 假使红衣再不把脸上的笑容压下去,可就不是轻拉一下衣袖然后再眼神警告这么简单了。周节妇很可能会直接上手去揪她腿部的皮肉,好让她彻彻底底地体验一下想哭的滋味。 红衣被吓得连忙低垂了头颅,不敢再扬起脸蛋。 即使是这样,周节妇仍然不放心,她向四周看了一下,见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都在认真听取下人们禀报的消息,连老太太身后的如秀都没时间理会自己这一边的情况,便赶快伸手在红衣的手臂掐了一把,瞬间疼得红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此时,刚刚跑进来的那个小厮所言禀报的消息已经禀报完了,慢慢地退到了一边,惶恐不安地不敢抬头去瞅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的表情。 事实上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此时完全面无表情,可以说是淡定得令人发指。这并不是他们不关心黎雀儿,或是不把小厮报来的消息放在眼里。他们就是太放在眼里了,这会儿才会惊愣到无以复加,不知该如何回复是好。 这个令人如此惊愕的消息,就是此时此刻正在外面大街上愈传愈广,内容以及精彩程度都愈传愈激烈的那个传言。 就在小厮从大街上跑回府尹官邸的这一段时间里,一路上他听到的传言已经进化升级成为:黎府千金黎雀儿与情郎珠胎暗结,被家人识破并反对以后,就伙同情郎跟孙妈妈等人,私自逃出京城去外地生娃去了! 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听到这种消息时,哪里还能保持镇定,不过也就是仕人的修养,使得他们表面上强作冷静罢了。实际上他们现在内心已经急得跟沸火熬油似地,恨不能立即冲出去将那生事谣言之人即刻抓起来痛抽一顿才好。 “怎么会这样呢?”老太太努力冷静了好一会儿,这时候终于撑不住了,她老人家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抖得不能再抖的手指着刚刚进来报信的那个小厮,泄气一般地怒问,“不是说大家都在帮忙找人么,究竟是谁在里面故意捣乱,是我们黎家那些不记福的下人们,还是上次污蔑老三的那个彭掌柜的?你说,你快给我老实说!” 她老人家显然是急得厉害了,语气极为严厉。 黎家人都没有见过老太太这般动气,她总是笑容满面,待人和善可亲,即使偶尔说说重话,也是说得9优雅得体的,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丝毫不顾及她贵妇人的身份,竟跟街头上的碎嘴老太婆一样口出恶言。 报信的小厮可给吓坏了,抖着双脚“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太太的问题,嘴巴张张合合的,愣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因为截止目前为止,所有黎家人都在忙着找黎雀儿和孙妈妈,哪有人再有多余的心思去传播不三不四的谣言。 不仅如此,要不是文叔等人吩咐得及时的话,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回来禀报消息,让老太太和黎康生这些在家中等消息的人,去想办法遏制住传言。 可见的小厮胆战心惊地低着头,眼睛一会儿瞟向怒不可遏的老太太,一会儿瞟向闭目不语的黎康生,希望他们两个主子当中有人能说出一些有建设性的策略,而不是一个劲儿地朝自己发脾气。 老太太气昏了头,没有意见可以理解。 为官多年的黎康生也沉默不语,可就太不负责任了些。其实也不能怪黎康生不立马做决定,毕竟他只是黎雀儿的大伯父,有些事情也不好做主。 然而黎敬生一早就和文叔等人出去找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听到这个传言,要是真的听到了,他又会怎么做。 回来报消息的小厮一想到文叔等人还在外面等着黎康生他们的决定,却见黎康生不言不语,就想着是否应该上去提醒几句。 恰巧就在小厮想要起身上前之际,几道脚步声快速从屋外的走廊上传了过来。脚步声纷纷乱乱,听起来至少在三人以上,而且步履急促,似乎有什么极其重大的事情要进来禀报一般。 这小厮心想:莫不是外头情况又有变动?我且先等它一等,免得嘴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到时候惹麻烦的可就是自己了。 于是这小厮便缩了肩膀,又跪了下去。 下一秒,一道人影便急冲冲地跑进了门。</div> 第116章 慈悲 令大厅里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这回冲进来的第一个人,并不是黎家出去寻人的下人们,也不是在府尹官邸里当差的衙役们。看1毛2线3中文网 她甚至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个身着红妆的女子。 在场的人并未看清来人的面容和衣着,一见进来的是个女的,第一时间还以为是黎雀儿和孙妈妈自己找着了路跑了回来。 他们心下一喜,全部都起身相迎。 特别是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两个人,几乎立即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惊喜地扭头看向门口那处,可是他们脸上的惊喜极速转为惊愣,随后又变成了一脸郁闷。 只因他们看到快步跑进来的人,并不是黎雀儿或者是孙妈妈,而是先前因为担心自己被周节妇劫持而急匆匆离开的佟金雪和水柳等人。 不知她们此刻又急忙跑回来,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听说周节妇的嫌疑已经去除大半,一时半会儿地不会再有危险;也许是听说京城的老百姓都在帮忙找人,她们不好意思继续呆在房间里睡大觉吧。 可是所有人都想错了,就连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周节妇和红衣都想错了,佟金雪并不是因为这些面子的问题而跑过来的,她跑过来是因为她也听到了现在正在外面传得很激烈的那个传言。 原来她和水柳离开大厅以后,心里很好奇事态的发展,也很好奇黎雀儿跟孙妈妈这会儿到底是死是活,于是乎她们就派了几个小丫环故意在前面衙门口那里听消息。 很快,她们就从无数过路人的口中知晓了传言的事情。看.毛.线.中.文.网她们甚至比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还要早知道一步,只是她们心里摸不着底,不知道该不该过来把这事告诉给老太太和黎康生知道。 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以后,她们这才匆匆跑过来想要告知情况,哪知回来报消息的小厮已经抢先一步进来把事情说出来了。 她们又在院子外边思考了一阵子,现在才进来。 进来见着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的表情,佟金雪就知道事态严重,而且他们对于自己先前贪生怕死早早离席的举动依然不满。 为了勉强修复一下自己在老太太和黎康生面前的良妇形象,佟金雪故意扯出笑容,努力装作很从容的样子,三两步就跑到了老太太身边。 接着,她开始以自己的理解去劝说老太太安心。 黎康生和旁边的人都敛声屏息地盯着佟金雪,想听听看她到底能够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困境。如果她的办法真要是行得通,那倒也可以算是将功补过。 没想到佟金雪所谓的好办法竟然是:“哎呀,老太太,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要不然,我们就给雀儿办一场婚事将这事给了结了得了。反正雀儿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别再留在您老人家身边了吧?” 老太太闻言,差点忍不住要翻白眼。 假如依照佟金雪这种处理办法,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变相承认了黎雀儿不守闺阁礼教犯下这种弥天大错的事实么。 那样的话,即便黎家人有心要替黎雀儿说一门亲事将此事给压下去,到时候却还有哪家哪户敢上門来提亲? 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家,就把黎雀儿给嫁出去吧。 先前被气了半死不说,现在又被佟金雪嗝了半死不活的老太太,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教训佟金雪的烂点子了,懒得再多说。 她老人家只轻轻地挥了挥手,让佟金雪赶紧退到一边去,别在挡在她面前添堵。而后,她又朝黎康生招了招手,示意黎康生赶快过来一起商量个对策出来。不要等到黎雀儿的人给找到了,名声却给败坏了,那可就迟了。 黎康生依言过来,和老太太坐在一块儿。 已经做错两次的佟金雪则被黎康生赶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她的面色显得有些难堪,可是并没有立即带着水柳回房去。她跟水柳现在的情况,就有点类似于站在另一边的周节妇和红衣。 因为她们四个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很担忧,嘴角却微微勾起来,若隐若现的笑容就像在玩游击战的小绿人一样,藏得极深,也更教人心寒。 老太太和黎康生都还没有发现她们的异常,依旧留她们在大厅里面旁听,可能以为她们也会帮忙想想办法吧。哪里知道别人只是故意留在这里,想看现成的笑话罢了,根本没有要帮忙的心思。 黎康生顾及不了女人可怕而又矛盾的心理,他决定先将自己的打算和老太太说一说,看看老太太的意见是怎样。 偏偏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前一刻,周节妇忽然轻飘飘地走过来,对着老太太作了个揖,随后又不冷不热的,好似不经意地提及:“老太太,这外头传的私奔的名头,倒是有故可寻,合该雀儿今日不该跑出去玩。” 她说着,又抬起衣袖在自己的脸颊旁边来回擦了擦,装作在擦眼泪的样子,紧接着她又很是自责与伤心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这都要怪妾身不好,不该选在今日来见雀儿。” 到这里她的话都还很正常,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也很安静地听着,大都没有什么反应,最多不过有几个人轻声叹息一下而已。 可这之后,她又继续说道:“只是关于雀儿与人珠胎暗结的事情,这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完全半点理由都没有。咱们雀儿可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啊,哪里冒出来的人居然这般丧天良,敢传这种叫人烂舌头的浑话!” 这不提还好,一提老太太简直难过得伤心欲绝。 黎康生也是无言叹息,一边默默在心里思考前因后果,竭力想着办法;一边握着老太太的手,无声地安慰着。 边上的佟金雪和水柳反倒神情轻快地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仿佛周节妇刚刚说的话,正是她们之前想说却又来不及说不出来的话。 最不正常的是红衣的反应。 红衣此前已经被周节妇教训过,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她都一直低着头现在旁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会儿听到周节妇这番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的言论,她终是没忍不住,侧过脸来瞥了做戏做得太好的周节妇一眼。 周节妇察觉到红衣的视线,立刻回之一记狠瞪。 她的瞪视里面没有过多的责备,很明显不是在怪红衣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没有分寸起来了。相反,她的眼里有几分得意,还有几分担心。 当然,她不是担心黎雀儿,只是担心露了馅。</div> 第117章 争宠 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没有发现周节妇的险恶用心,目前他们也没有时间去全力查找造谣生事的人,最主要的还是先找到人要紧。wap.kanmaoxian.com 不管这谣言怎么传得,又该怎么平息,黎雀儿和孙妈妈的人没有找到,即便谣言的事情真的顺利地解决了,那一切也是枉然。 鉴于这样的考虑,黎康生和老太太两个人凑在一起仔细商量过后,终于选择无视佟金雪跟周节妇的话,将先前跑回来报消息的那个小厮重新叫了过来。 他们吩咐那小厮立马出去转告文叔等人,竭尽全力寻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的人,至于其它那些令人担忧的事情,等人找到以后再说。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偷偷叮嘱那个小厮,着其认真地告诉文叔,在找人的同时,务必密切注意一下传言的发展动向,以及传言传得最为热烈的地方到底是哪个区域。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在找到人的同时也能把造谣生事的人给找到,这是最好。再退一步讲,就算找不到最先传出谣言的那个人,能找到某个特定区域,将目标稍微集中一下也好。 那小厮连连点头称是,转身就往外面跑。 黎康生原地叹息半晌,低着头又认真考虑了一番什么后,随即又找了一个尚且留在府中看烛火的老奴出去找黎敬生那一批人。 他要那个老奴将自己刚才的决断告知黎敬生,再问一问黎敬生是否对传言的事情有些耳闻,心里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黎敬生必须心里有个底。 现下府尹官邸里面的衙役以及仆人们,大都跑出去寻找黎雀儿和孙妈妈了,府里面没有多少男人留下来。 留下来的大都是一如水柳、棠叶这种的贴身丫环和小丫环,她们没有什么力气,比不得身强力壮的男仆人们。加之外面风雪未停,她们出去并不能帮上什么忙,搞不好还会添麻烦。 这老奴可是府中剩余不多的几个男仆之一。 还有其余几个男仆接替了之前的看门衙役们的工作,跑到前面看门去了。倘若不是还有他们几个人在守门,府尹官邸如今的处境,只怕看起来会更加地可怜。 作好这些布置以后,黎康生便请老太太暂且放宽心,先回后头慈安堂里面去休息,待到再有消息传进府里来,他一定会派人去通知她老人家。 一边的佟金雪眼见事情暂告一段落,很可能天亮之前都不会再有什么重要的进展,也就是说暂时没有好戏可看了,留在这里也好生无聊。 她就跟着黎康生一道去劝说老太太,又自愿陪同老太太一块儿回慈安堂去歇息,还强烈表明自己可以守在老太太身边,替老太太看守暖炉,添加碳火。一有消息的话,她还可以马上叫醒老太太。 显然她刚刚做错了一些事情,又说错了一些话,现在正在想办法挽救自己的地位和形象呢。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原因,她还是想看戏。 想看戏的人可不只是佟金雪一个人而已,在这大厅里面,真的为黎雀儿和孙妈妈的安危名声着想的人,除了黎家人跟棠叶这样的小丫环以外,可以说大部分都是看戏的。 这些人大都是佟金雪的人,再来就是周节妇。 周节妇和红衣这一拨特定的人,也想像佟金雪那样找到一个合理而又对自身有帮助的借口,好留下来看戏。 只是她们现下已经快跟黎家人闹掰了,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失踪的事情,一定程度是来说,也跟她们脱不了关系。 她们在这里留了这么久,老太太等人本就不悦。 此刻老太太和佟金雪都要离开大厅回房去了,她们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理由。总不能让黎康生一个人跟她们俩大眼对小眼吧。 周节妇很明白这一点,先是假装遗憾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肯说要走。 直到佟金雪扶着老太太站起身来,在场的其余人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朝她和红衣瞪过来,摆明了示意她们俩赶紧滚蛋之际,她又学着刚刚佟金雪的样子,也扮作是一副贤媳良母的模样,请求跟老太太等人一齐回慈安堂里去等消息。 老太太心里乱得很,没心思理会周节妇的请求。 可是佟金雪就不一样了,她眼里哪里容得下另一个想来跟自己争宠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极为讨厌的周节妇。 事实上,佟金雪并不知道周节妇此时心里面的想法,她不知道周节妇其实也算是她的友军,想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看戏罢了,并非要跟她争夺老太太的宠信。 假如她知道这一切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有周节妇在背后起推动作用,要不然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好戏可看,她会不会后悔自己对周节妇的强烈敌意,改而将其当作自己人呢? 先不管那些假设和如果,总之现在佟金雪是完全反对周节妇的,她不准许周节妇和红衣跟随自己一起陪着老太太回慈安堂。 她胡乱找了一个明目,就以黎府里面现今肯定乱作一团了,需要有人留守候命为由,要求周节妇和红衣赶紧回黎府里面去。 周节妇好利索的嘴,直接以自己并不是黎府当家的夫人,手上并无实权,回去了也帮不上任何忙作为反击,成功让佟金雪不得不抛开这个理由。 根据周节妇这个言论,想来是打算借机抢权啊。 老太太和黎康生虽然已经被黎雀儿跟孙妈妈二人的事情搞得头昏脑涨的,不过他们并没有失去理智,怎么可能会答应放权给周节妇。 再说了,黎府里处事的权力,自然得由黎敬生这个当家主子来处理,他们怎么好出手干预。 是以,周节妇的这个要求基本等同于没说。 但是周节妇的目的也并不在此,她只是尝试一下而已,不管能不能成,尝试一下总是可以的。 吃了一瘪的佟金雪,见周节妇遭遇冷落却依旧神情自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由得气愤万分。她心里对周节妇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也更多了一些理由。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接着有对水柳使了个眼色。 水柳立即就明白了佟金雪的意思,手里拽上两个站在一边伺候着的小丫环,急急往周节妇身边冲过去。然后,她伙同两个小丫环,各自抓着周节妇的胳膊和衣袖,硬生生将其往门外推。 佟金雪就站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得意,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你的四个儿女们还在等着你回去呢,快别再这里久留了,赶紧回去吧……” 周节妇气了个半死,又不好当面动手,只得被小丫环们推着往府尹官邸外面走。红衣倒是没有人去推,自己乖乖地跟在周节妇后面。 原本准备跟老太太一起去慈安堂的棠叶,这时候也十分支持佟金雪的主意,急忙扑过去,帮着水柳等人一块儿去推周节妇。 周节妇被推得哇哇直叫,伸出长满又长又尖的指甲的双手,故意去抓水柳和棠叶的手臂。她捡着皮肉厚的地方抓,下手又狠又快。 现场顿时一片鬼哭狼嚎,简直没法看。 老太太摇头不止,最后还是黎康生扶她回去的。</div> 第118章 主人 京城里面闹得乱糟糟的,府尹官邸里面更是一片混乱,远在京城之外的黎雀儿和孙妈妈,此刻心里面也是不得安宁。看‘毛.线、中.文、网 怪只怪杜仲这个没正经的破烂神医,非要在这种天气之下出来给人看诊,害得她们也跟着被困在这座古怪的宅院里,现在根本就回不去。 此刻这座宅院的女主人,也就是那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就坐在她们俩的对面,跟她们玩你追我躲的眼神游戏,气氛实在令人尴尬。 反观与她们三个人一起坐在花厅里面的杜仲,则是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他甚至还真有那个闲情逸趣去品尝那名女子刚刚泡好的热茶。 杜仲的随身小医僮宁卓元,这会儿也尽职尽责地守在一边,不过也许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太冷,风雪太大了些,他并没有再傻乎乎地站在外面的台阶下方,而是跟杜仲一样,也坐在花厅里面。 那名年轻女子似乎是被宁卓元这般随意的态度给吓着了,仔细盯着宁卓元看了老半天,几乎就快要将宁卓元给剥光了来观察一番似地。 按照她心里的观念来看,即便宁卓元是杜仲的小医僮,彼此之间也许还有一些师徒的情分存在。可是宁卓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下人,再怎么样也不能跟杜仲平起平坐,像现在这样好似一个主子一般地落座在杜仲身边,着实有点太过放肆。 要是她知道之前宁卓元曾经用药箱扔杜仲,甚至还曾经给过杜仲一些带走强迫意味的建议,不知她会不会惊愕地从座位上跳起来。 被人这样盯着,宁卓元也没有反应。 杜仲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自在地喝着茶。kanmaoxian.com 不自在的反倒是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因为她们已经跟这女子呆在一起大半天了。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这座宅院究竟是什么地方,离离京城到底有多远。 更何况这女子的贴身丫环小银似乎还对她们抱有非常浓烈的敌意,要不是杜仲和宁卓元也在这花厅里面坐着,她们料想小银一定会将她们赶到外面去喝西北风去。 如此这般便也算了,更无语的是她们饿了。 一大早上就出来四处折腾,又是被周节妇和红衣惊吓,又是被春风阁里面的小医僮们威胁,好不容易出了京城来到这里,还要被小银仇视。 她们的力气已经快要消秏干净了,外面的风雪又一直未停,她们的能量消耗更快,此刻肚子早已经饿得呱呱直叫。 可是这里的女主人却一径忙着观察宁卓元,全然不曾提及要请客人们一块儿去用个晚膳什么的。而且,她的贴身丫环小银在杜仲的吩咐下,跑去其它院落收拾客房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照黎雀儿和孙妈妈目前的观察来看,这里应当只有这名女子以及她的丫环小银在此长住,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在这里。 也就是说,除非这名女子或者是小银去下厨做晚膳,否则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回去做饭。 而如今坐在这花厅之中的人,会做饭的应当没有几个。看杜仲那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就知道他指望不了了。宁卓元是个武功高强的壮士,应该也不会女人家的这一套。 不知那名女子会不会,也没人敢去问一问。 黎雀儿和孙妈妈会倒是会,可是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主人家都没有发话,她们俩哪里好开口主动要吃的。再说了,即便她们真的开口问了,别人也不一定会同意啊。 这些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除了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外,其余人貌似还没有谁想到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们该吃个饭然后休息了。 深感无奈的黎雀儿,捂着自己快要饿惨了的小肚子,终于放弃以眼神去提醒对面的年轻女子该开饭了。她稍稍侧过脸去,看了杜仲一眼。 杜仲这会儿居然还在喝茶。 她猜想杜仲莫不是被茶水给灌饱了,如果不然的话,怎么会到这时候还不知道肚子饿。她真想冲过去把杜仲手里的茶杯给抢下来,免得他一直喝一直喝,只剩她和孙妈妈两个人在这里饿肚子。 就在黎雀儿深思熟虑以后,正打算起身去抢杜仲的茶杯之时,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听起来这时候跑进来的应该并不是那个身形高大的马车夫,而是小银。 果然,不多久小银就跑进了门。 此前匆匆忙忙跑走的小银,没有打油纸伞遮挡风雪,现下头上全都是细细小小的雪团子,然而她竟然丝毫都不觉得冷,还笑得很开心地跑到杜仲跟前,极其温顺地朝其行了一个礼。 “杜神医,客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了。”她说。 从她亮得发光的眼神,与她嘴角遮掩不住的笑意来看,在她的心里,杜仲这个自打外面来的大夫,显然比她贴身服侍的主子的地位,肯定还要高出来一大截。 其实从她之前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比起这个年轻女子的话,她明显更愿意也更加听从杜仲的吩咐。但是之前她的表现还算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以内,此刻却真的有些叫人诧异。 按理来讲,她应当要跟这女子复命,而不是杜仲。 比较魔幻的是,这女子对于小银这种极其放肆的举动一点儿也不介意,好像小银做得很对,正合自己的心意似地。 黎雀儿和孙妈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二人互换了一下目光,过后又急急地低下头去,敛去眼里的讶异,只当做没有看到小银的举动。这并不是她们不好奇,其实她们真的很想过问杜仲与这女子的关系,只是没有理由去过问而已。 跟女子的反应类似,杜仲也不奇怪小银的态度。 他似乎将小银当作了自己的贴身丫环一样,使唤她就像使唤宁卓元和春风阁里的小医僮们一模一样,先是叫她出去收拾房间,现在又叫她出去烧火做饭。 小银竟然非常乐意地跑出去准备晚膳去了,完全没有要跟那名年轻女子再多说半句话的意思。 黎雀儿和孙妈妈悄悄打量了一下那名女子脸上的神色,发现她只是轻轻微笑,模样好不惹人怜惜,不禁哑然。 但是她们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怜惜别人了,还是填饱自己的肚子要紧。因此,对于杜仲刚刚命令小银出去做饭的行为,她们都很是赞成。 不管什么事情,先吃饱了,再好好地睡上一觉,等到明天早上天亮以后,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屋外风雪凄凄,不一会儿就有了饭菜的香味。</div> 第119章 豢养 这女子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小丫环住在这么大的宅院里面,假若她们要把这宅子里面的房间全部住完,不管怎么算,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全部轮番都住上一遍。 如此大的宅子,这么多的屋子,随便拿出一间来当厨房或是专门用来吃饭的地方,也绝对都还有得挑选。 可是这女子偏偏极度钟情她目前所住的这个小院落,不仅仅吃睡在这里,後院里面还有一小片菜地,甚至还养了几只鸡鸭之类的家禽。显然是把这獨立的小院子,当作了分门别户的人家来看待了,真是半分地方都不浪费。 黎雀儿和孙妈妈一早只是以为这后边院子里头另砌了一个小厨房,专门用来给这女子做饭烧水用的,就跟黎雀儿的宿溪院里的小厨房是一模一样的功能。 她们与杜仲等人一起坐在前面的花厅里面,听着后头呯哩哐啷的锅碗瓢盆之类的厨具相互碰撞出来的声音,知道那是小银一个人在后面烧火做饭所搞出来的一系列动静。 起先她们倒也不是很在意,只觉得小银很辛苦。 毕竟花厅里面这么多人,再加上还在外面看守马匹和马车的马车夫,一起总共有七个人之多。这么多张嘴,而且每个人都饿得厉害,其中黎雀儿和杜仲还不是寻常饭菜就能随便打发掉的。 而今这烧火做饭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小银一个人身上,她不但要确保分量做得好,还要确保口味和卖相做得好,自然不是一件好做的差事。 孙妈妈本想着要去后面帮帮手,可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没有发话,小银又貌似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全部搞定,没有进来寻求帮助。她当然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及说要去后面帮忙,只得坐在花厅里面和其余人一样干等着。 不得不说小银倒真有几分本事,竟完全不惊慌。kanmaoxian.com 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一边看着杜仲跟宁卓元喝茶聊天,一边偷觑着对面的那个年轻女子,心里有千百个念头,却是无一可以表达出来。 安坐在对面的那女子竟也沉得住气,一句话都不曾多说,即便她既不喝茶,又不聊天,她也依然坐得非常自在,仿佛她从一生下来开始,就合该是这样木然地安静地坐着的。 与之面对面的黎雀儿和孙妈妈可没有她那样的好定力,她们虽然也老实坐着没有动作,游移不定的目光却暴露了她们不安的内心,更遑论她们总是做出各种小动作的嘴脸和手指头。 就这样难捱地坐了好一会儿,一直都没人出声。 院子后边的响动反倒渐渐地越来越大,并没有被同样越来越暴烈的风雪声遮盖住。现下已经可以听得出来,小银此刻正在忙着烹饪菜肴了,铁锅与圆铲敲击在一块儿的声音十分明显。 等了这么许久,耳听着饭菜就要准备妥当了,黎雀儿和孙妈妈心里都大喜过望,二人经不住自屋外飘进来的饭菜香味,喜不自胜地互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与她们俩的反应截然不同的是,对面端坐着的年轻女子跟杜仲以及宁卓元这几个人,依旧像刚刚一样,各自面无表情地或是喝着茶,或是坐着发呆,完全没有呈现出来一丝对食物的敬仰之心。 于是黎雀儿借机悄悄瞪了杜仲一记。 她自认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实则早已经被坐在对面的那个女子全部看进了眼里。不过那女子只是轻轻一笑,既没有开口将黎雀儿的举动告诉杜仲,也没有出言指责黎雀儿此行有所不当。 不一会儿,各人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未几,黎雀儿惊觉院子后边传来一些很奇怪的声响,一开始听着像是小银把厨房里准备的清水全部用完了,就在用小桶往水井里面打水。 随着哗哗几声水响,后边居然传出来几下猪牛哼叫的声音,而且不只是稍纵即逝的一两下,明显是有持续发出的响动。 孙妈妈顿感惊愕,忍不住往左边的黎雀儿那头靠了靠,随即又递给黎雀儿一道不可思议的眼神。按照孙妈妈常年主事宿溪院的经验,这座小院落里面有小厨房、水井都不奇怪,豢养了一些家禽也不足为奇。 但是,在这么小的院落里面,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居住的院落里面饲养猪牛一类的大型家畜,这未免就有些令人吃惊了,甚至可以说是叫人无法接受。 抛开院落的空间大小不提,单单就论这院落里面所住的人,这可是一个女人家的居所,岂能有猪牛这一类的畜生共同住在此处。 黎雀儿和孙妈妈现下可是愈加迷糊了,更加看不透这女子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来头。就算是不拘小节的功夫高强的侠女,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後院里面养猪牛吧。 想去院子后头一探究竟的孙妈妈,在跟黎雀儿对过暗号和手势以后,便以去后面查看晚膳进行得如何了的借口为由,征得了女子的同意,起身往院子后面走去。 刚走到院子左边一侧,也就是之前孙妈妈想带着黎雀儿落跑却同小银撞在一起的那条小路上,孙妈妈就看见了位于院子左侧的小厨房。 只不过这小厨房跟宿溪院里的小厨房不太一样。 宿溪院里的小厨房远离黎雀儿的居所,远远地建在宿溪院的最后头,而且是独栋建造,没有与住建筑之间有任何牵连。 这里的小厨房竟然依傍着主屋而建,并且呈长方形,不像是特意建成的,反倒像是将院落左侧的廊道改建而成了一个小厨房。 穿过小厨房,或者说是穿过左侧廊道再往后边一点儿去,入眼即是一大块菜地,其间种着各色时令蔬菜,几乎将冬日里可以生长的蔬菜全部都囊括在内。 然而,由于厨房屋檐以及墙壁的遮挡,再加上风雪的遮掩,菜地里透出来的绿色大部分都被隐藏了起来,人站在前面院子里,若是不注意朝后边观察的话,是没办法发现后头别有洞天的。 孙妈妈感叹这里的菜地打理得竟然如此之好,不由得驻足观望了一阵子,而后继续后边走。 所幸小厨房跟菜地以及后边的院子里面都修有有利于通行的廊道,尽管廊道窄小,遮不住什么风雪,不过总算头顶上有些遮挡,不至于让人落得满头雪团子。 当孙妈妈经过廊道走到后边院子中间的水井旁边时,廊道终于也到了尽头,没有再往前修。 在廊道尽头,水井旁边,小银恰好在弯腰打水。 距离水井不远处,也就大概只有十几来步的距离开外,修有一排用茅草以及泥土建造的土屋。土屋最左端还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上用木栅栏圈成了一个大大的鸡窝,此刻里面竟挤满了鸡鸭之类的家禽。 至于土屋的另一端里面,赫然养着里头粉嘟嘟的小猪,旁边土墙一边则栓了一头矮牛。 土屋的中间端的长度最长,外边用茅草绑成的草席一遮挡着,看不清里面是养了家畜或家禽,还是另作了它用。 孙妈妈此刻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她哪里想得到这间小院落居然会像一间农家小院那样,里面什么都有,实在是难以置信。 这时小银打好了水,起身扭头就看见了孙妈妈。</div> 第120章 命数 孙妈妈是客人,没道理来院子后边到处乱逛。看.毛.线.中.文.网 小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小丫环,当然这仅仅是对于她的主人家,也就是那个年轻女子来说的,对于杜仲而言,她可真的是个非常懂事听话又非常机灵能干的小丫环。 她知道院子后边属于私家重地,一般的客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闯进来四处游荡。况且,她家主人的这个小院子的后头,摆明了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寻常客人更加不能进来随意参观。 为了保护她家主人,更多的可能是为了保护杜仲吧,她立即丢下手里装得满满的水桶,“嗖”地一下朝孙妈妈冲了过来。 她的动作极为粗卤,水桶里面的水顿时洒溅得到处都是,有好一些甚至全部都浇在了她自己的裙摆上,她也全然不在乎,非要赶在第一时间堵住孙妈妈的去路。 “你懂不懂规矩啊,谁让你进来这里面的?!” 她张开双臂拦在孙妈妈跟前,将孙妈妈左右两侧的道路完全堵死,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孙妈妈的一举一动。倘若孙妈妈在这个时候稍微动弹一下的话,搞不好会被她当场扑倒在地。 可叹孙妈妈当了黎雀儿十几年的奶妈子,伺候人伺候了这么久的时间,一般府里的规矩礼节以及人情世态,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这会儿她却要在这个极其陌生的地方,被一个比自己小上两轮半还要多的小丫环给教训,实在是气煞人也。 要是依照孙妈妈平日里在黎府里的处事作风,一早就指着小银的脑袋,狠狠地将其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了。哪里可能还会由得小银在她面前放肆。 只是现在孙妈妈她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面,她跟黎雀儿能不能在风雪停停下来时顺利回到京城里面去,都还要看杜仲的脸色行亊。看1毛2线3中文网 因此,她也不好跟小银吵将起来,便强忍了性子。 她努力挤出几分薄笑,侧过脸去看了一眼屋子前边的方向,很好商量地跟小银交待说:“是你家主子让我过来看看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这么多人都等着吃饭,就你一个人在后边忙,想是很辛苦吧。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老婆子我倒能尽上一分力气。” 小银一开始并不待见孙妈妈的说辞,依然满目狐疑地紧盯着孙妈妈不放,好似在打探孙妈妈的所言所语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实而且真诚的。 过了一小会儿,她大约是看明白了孙妈妈的真切用心,知道孙妈妈是真的想过来帮忙而不是想过来刺探隐私的。 她便伸出脚尖,将刚刚被她自己丢在地上的小水桶踢到孙妈妈面前,示意孙妈妈马上将小水桶捡起来,然后靠到水井旁边去打水。 孙妈妈没有因为她不礼貌的举动而生气,依照她的指示,俯身弯腰将小水桶捡了起来,接着就走到水井边上准备往井里下桶子。 小银一直站在孙妈妈后边,仔细观察孙妈妈的动作,她发现孙妈妈做事极其利索,手脚也很是灵活,跟她以往见到的那些懒待做事的老嬷嬷们一点儿都不一样。 她暗暗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孙妈妈的作为。 这些事情孙妈妈都不清楚,她只知道小银一径默不作声站在自己身后,也许会在背地里给自己一个手刀,把自己推进水井里面去喝上几口冰水。 谁知道呢,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毕竟小银跟她的主人都学起人家农夫来养猪养牛了,她们会偷偷摸摸地杀几个稀里糊涂不明就里的糊涂客人,也未尝不是不可能发生。 好在这只是孙妈妈的胡思乱想,小银并没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也没有对孙妈妈动手动脚的。 等孙妈妈打好水以后,小银就转身往小厨房里面走,经过菜地里时,又蹲在地上随手撤了几根葱脑和青菜。 她做这些的时候都没有提前和孙妈妈说,但是孙妈妈一直提着水桶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在她摘菜的时候,还很有眼力见的适时帮她拎清了菜叶上面堆积的雪团子。 小银把孙妈妈的帮助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两个人就这样一人提着菜,一人提着水,一道沉默地回到了小厨房里面。 小厨房里面的灶台中间,柴火烧得极旺,不知道灶上烧得到底是什么菜色,竟需要这般大的火候来烹煮。 孙妈妈担心火候过大,会烧坏了菜肴,放下水桶以后,立马就朝灶台走过去,打算将灶里面的柴火抽一些出来,再揭开锅盖看看菜肴是否已经熟成得妥当。 没想到小银却拦住了孙妈妈,不让孙妈妈接触灶台,只让孙妈妈帮忙添加柴火,关于烹煮的所有事项,都必须由她一个人全权负责。 其实孙妈妈伺候黎雀儿这么多年,加之黎雀儿的嘴又比较刁,她的厨艺已经磨炼得相当了得,做个主菜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么。 谁知小银竟这么谨慎,孙妈妈便也不勉强。 孙妈妈只道小银这么小心,是为了她的主子,也就是那个年轻女子的病体着想,于是就边添着柴火,边有意地夸奖道:“你对你家主子可真是上心啊,知道她身体抱了恙,就这样费心费力地为她准备饭菜。她有你在身边照顾真是她的福分呀。” 小银却鄙夷一笑,满脸不爽地回答:“她可不是我的主子呢!”见孙妈妈霎时惊愕得变了脸色,她又洋洋得意地大声宣告:“我的主子,那可是上等人里上等人!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作我的主子,哼,我呸!” 孙妈妈这会儿已经稳定了心神,稍稍将脸上的讶异之情压将了下去,不似刚才初听得这番话语是那般不知所措。 她故意装作没有听到小银的满嘴不敬的言论,假意地与之调侃:“那你的主子莫不就是那杜神医?呵呵,杜神医救世济人,确实是那人中龙凤,是那上等人里的上等人……” 客套话是这样说没有错,实际上孙妈妈心里倒是一个劲儿地在说杜仲的坏话。在她心里,犹如杜仲那种会收取病人贿赂的大夫,根本就不配称其为大夫,更何况是称之为人中龙凤。 然而,小银竟笑得欢喜,显然很赞同孙妈妈的话。 完了以后,她又瞥了一眼小厨房右边的廊道,故意压低了声音告诉孙妈妈,“那个女人就是靠装可怜才能活到现在这个时候。要我看,说不定她明天就会被赶出去,我也不用再呆在这里照料她。” 除了这些以外,她又告诉孙妈妈,屋里的那个年轻女子本名胡玉姬,原来是个该死的命数,没想到被杜仲救了下来,还将之悄悄养在这里云云。 孙妈妈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却时刻想跑回花厅里去把黎雀儿拉出来,再赶紧带她离开这个貌似不太平静的是非之地。</div> 第121章 通透 孙妈妈跟小银两个人就在这小厨房里面一边烧火做饭,一边东拉西扯地随意地闲聊着,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只在一眨眼间,孙妈妈已经跟小银讲了一大箩筐的话。看1毛线3中文网 当然,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小银她自己一个人在说话,而且说得话的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关于胡玉姬的,其中又有大约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容,全部都是在抱怨胡玉姬如何如何地险恶用心,试图以自己的美貌攻占杜仲,即而将自己的救命恩人转化成为自己的良人。 小银自觉看得很透,将胡玉姬批判地体无完肤。 除了批判胡玉姬以外,她甚至还一改先前对杜仲毕恭毕敬的态度,悄悄地走到小厨房的右侧墙壁那当头,偷听主屋花厅里面的动静。 她趴在那儿听了好一会儿,神情极其怪异。 孙妈妈刚刚才知晓小银对胡玉姬明面上尊称为主子,实际上一点儿都不服气,还在背地里大说特说人家的坏话,真是个良心有刺的坏丫头。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孙妈妈此刻对小银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和尊重可言,内心的防备值已然升到了史上最高点。 这会儿看见小银神经兮兮地趴在那儿听壁角,孙妈妈只觉得小银实在是个可怕的人,搞不好还是个脑袋有坑的人,也许下一秒就会抄起菜刀冲进花厅里面去大开杀戒。 是以,孙妈妈根本不在乎小银这番动作究竟是想偷偷打听一些什么事情,她也完全没有兴趣去理会,而是暗暗地将放在灶台一边的大锅铲拿到了手里,只要小银一有任何过火的举动,她手里的大铲子就会毫不犹豫地朝小银的脑袋上敲上去。 好在小银只是靠在墙角那儿偷听而已,并没有作出其它令人费解的举动,也没有做出什么类似震惊或者是惊喜的表情之类的能够引起人联想的动作以及行为。 她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偷听着,不知情的人应当会以为她只是由于一系列的忙碌工作而累倒了,此时就是靠在那里休息一会儿,并非要对主屋里面的主子们不恭敬。 偷听了约摸有半盏茶时间后,小银竟突然直起身来,面色古怪地走向孙妈妈。如此这般一惊一乍的,吓得孙妈妈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银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有发现孙妈妈已经对她产生了戒备心理,依然快步走到孙妈妈身边,而后拉起孙妈妈的手,紧接着又示意她们两人现在都要保持安静。 孙妈妈忙不迭地点头,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而在孙妈妈的内心深处,已经将杜仲鄙视了成千上万遍。在她看来,杜仲应当是个极其聪明能干的厉害角色,毕竟他连病人的钱财都能下得狠手去骗取。 可是,像杜仲这么精明的人,手下的小丫环居然会这般蠢钝不堪,不仅仅是当着外人的面辱骂自己目前正在服侍的女主人,而且连外人的心理反应和神情表现都看不明白,真可谓是愚不可及。 假如小银真这么蠢的话,没道理会任贴身丫环。 杜仲要是真心想救胡玉姬,想好好地照顾好胡玉姬,那么他应该找一个比小银更机灵更谨慎的小丫环来伺候胡玉姬才是,怎么会把如同小银这样粗鄙留下来,单独跟胡玉姬住在一起呢? 事情越想越不通透,孙妈妈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愣愣地被小银抓着手臂带到了小厨房右侧墙壁那处,恰巧就是刚刚小银试图偷听主屋里面的壁角的那个地方。 孙妈妈不明白小银把她带到墙角这里来,是想要干什么。没道理小银自己偷听了壁角觉得不过瘾不算,还要拉人一起来听吧。 不过孙妈妈还是装作很配合的样子,学着小银先前趴伏不动的样子,贴在墙壁上侧耳倾听。 然而主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简直针落可闻。 “我们躲在这里,到底是要听些什么?” 孙妈妈一手比划着动作,张合嘴巴询问小银,没有发出声音;另一手却依旧死死地背在身后,手里仍然紧紧攥着一柄大锅铲。 “嘘!”小银横瞪了孙妈妈一眼,再次以手堵住孙妈妈的嘴皮子,不准她发出任何声响,随后又伸出一指在上墙壁上轻轻地点了点。“你听听,屋子里面静得就跟坐了一屋子的死人似地,连个出气的声音都没有……” 话说到一半,小银忽而又停了话头,也有可能是她的说话声实在压得太低了一点,中间部分那一大段的话,孙妈妈都没有怎么听见,所以认为她话说到中间就忽然停顿了片刻。 停顿过后,小银又悄声讲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她已然几乎凑到了孙妈妈的耳朵后边去说,因此这些话孙妈妈听得比较清楚。 “你不要看现在这屋子里就跟满屋子都是死人一样安静……呵呵。”她莫名干笑了好几声,笑声凄凄凉凉冷得比外面风雪还要瘆人,“等到了半夜三更的时候,你再来听听,啧啧啧,那声音哟~可幸好我们这是住在荒郊野外,四周都没有什么人在呢……” 孙妈妈先是被小银突兀发出的可怕笑声给唬了一大跳,还没等回过神来,又被小银的惊爆言论给吓得不知所措。 她觑起眼睛,朝台阶上方那厢看了看,进而一脸惊诧地用活灵活现的表情默然跟小银发问,问的自然是小银刚刚所说的事情,具体内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小银不知是真的没有看懂孙妈妈的表情暗示,还是故意假装不知,反正她没有再正面回复,脸上曖昧难解的笑容,倒是愈来愈引人深思。 接下来,她就将孙妈妈一把拉了起来,推着孙妈妈迅速走回灶台边上,着其赶紧地将扁食和饭菜一并准备妥当,马上就要出去主屋里给杜仲等人上菜了,不得再有延误。 孙妈妈猛点着头,按照吩咐灭火装盘。 至于小银自己则急忙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妆容,随后款款摆摆地往主屋前面的台阶上面走,边走还边回头对孙妈妈打手势,面容看起来极度凶狠,满含警告意味。 倘若孙妈妈胆敢将她们之间刚刚所有的对话传到杜仲的耳朵里面去的话,依照她刚才表露出来的恐怖神情来看,她可能会当场撕了孙妈妈。 深谙人情世故的孙妈妈岂会不明白这一点。 为了避免小银担忧生疑,也为了自己和黎雀儿能够尽快平安地返回京城去,孙妈妈貌似不经意地对小银笑了笑,好似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进行过任何对话,她仅仅只是进小厨房里面来帮忙端一下菜盘子而已。 小银也瞬间回以一笑。 此时此刻,屋外的风雪声竟然更甚了些,彻底模糊了孙妈妈和小银她们二人的笑脸,也彻底模糊了她们之间的所有对话,好像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地。</div> 第122章 席位 主屋里面的胡玉姬依然静静地端坐着,全然不知道小银刚刚在外面的小厨房里面,对着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将自己的底细全部透漏了出去。wap.kanmaoxian.com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小银究竟是如何评价她的。 假如她真的亲耳听见了,不知她又会作出何种反应。她是会立马去跟杜仲哭诉,请求杜仲赶紧把小银给换了;还是会装作什么都不清楚,随后却在暗地里下手,自己亲自动手教训小银一下? 这些如果都只是如果,没人知道结果到底怎样。 现下,胡玉姬依旧跟黎雀儿面对面地对坐着,她的目光从来不会在黎雀儿身上停留超过十个数字的时间。她一定会在十个数字以内,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一边的杜仲或者是宁卓元身上去。 而黎雀儿则恰恰好跟她相反。 黎雀儿的眼睛就跟长在了胡玉姬身上似地,大半部分时间,她的目光都是在胡玉姬的面容或是身段上游移,还有少数时间她都是在看着大门口那里,期待着孙妈妈跟小银两个人能够尽快做饭饭菜端进来,因为她真的饿得快要四肢无力了。 除此之外,黎雀儿偶尔也会看一下坐在她右手边的杜仲,不过她看向杜仲的时候,眼里透出来的光芒,跟她看胡玉姬的时候,全然不一样。 她看胡玉姬的时候,是带着七分好奇、三分打量的;等到她看向杜仲的时候,那就是百分百的不满和责备了,完全不带一丝温柔。 至于她为什么要责怪杜仲,一方面跟她滞留这座豪华壮观但又荒凉没什么人气的宅院有关,另一方面自然是跟她的肚饿难忍有关。 她很想直接靠过去,一把揪起杜仲的衣襟,狠狠地摇晃他几下,再厉声质问他,他们究竟要什么时候才可以京城里面去,是不是真的要等明天早上天亮了才可以出发。 当然她更想问的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开饭。看1毛线3中文网 可是对面坐着的胡玉姬一直都不言不语的,边上的杜仲跟宁卓元也忽然变成了大哑巴。其他人都这么安静,四下里连呼吸声都显得有些奢侈。 在这种情况下,黎雀儿怎么好意思大声说话呢。 她只能用力绞着自己的手指头,百无聊赖地盯着胡玉姬的发饰与衣着打发时间。同时,她也殷殷期盼地猛往门口看,等待着孙妈妈跟小银突然端着美味的饭菜冲进来拯救自己出这寂静的洪荒。 事情就如黎雀儿心里所想的一般顺利。 不多久,小银居然就翩翩袅袅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的姿势很是古怪,跟她先前表现出来的下人姿态完全不一样。在她跨过门槛走进来的那一刻,她甚至还别具深意地瞄了胡玉姬一眼。 那种眼神明显不是对着自己的主人时所表现出来的恭敬的眼神,而是一种充满了挑衅与鄙夷的极其不礼貌的眼神。 如果要再说得更明白一点的话,那就是仿佛她现在是进来准备找胡玉姬开战的,而不是进来服侍胡玉姬的。 胡玉姬本人对于小银的这种态度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只是低下头轻轻一笑,好像没有看出小银眼里的不尊敬一样。 也可能胡玉姬一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不愿意在杜仲的面前揭发小银,所以才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算事后再去跟小银算总账吧。 毕竟要是依照小银之前对孙妈妈所说的那些话来看,胡玉姬显然也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其耍手段、玩心机的技能,完全不会比小银低劣多少。 然而杜仲也没什么表示,这未免让人无法理解。 此前小银对黎雀儿和孙妈妈不恭敬的时候,不管是胡玉姬,还是杜仲,都严厉地呵斥了小银。杜仲甚至还很不礼让女人地推了小银一把。 照此来说,杜仲跟胡玉姬两个人明显在教训下人的事情上面很有默契,都知道要管教好下人,不得让下人在客人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得体的举动。 怎么换到了胡玉姬这里,事情就变了样呢。 暂且不说胡玉姬到底是不是被杜仲救下来的可怜虫,她到底算不算是小银的女主人。至少在黎雀儿和孙妈妈这些外人面前,她跟小银还是有主仆的名义在的。 小银绝不能对胡玉姬如此不敬,特别是现在。 因为现在不仅有黎雀儿在边上看着,还要杜仲以及宁卓元在边上看着。就算小银再怎么样地蠢笨如猪,也应当知道挑时辰亮底牌才对。 无论如何,小银现下是抛开颜面,摆明了就是要对胡玉姬不恭敬,不愿意再对其行主仆之礼了,因此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 不过她对杜仲的态度倒是一如之前那般地谦顺有礼,甚至可以说谦顺地有点过了头。此刻,她竟然当着胡玉姬的面,对杜仲作揖福身,末了,眼神还极具暗示意味。 别说胡玉姬和宁卓元无法反应,尴尬地急急撇开了眼睛,就连黎雀儿这个外人也颇觉得窘迫,不明白这这小银为何如此大胆,居然敢公然挑逗主人,而且还偏偏要选在大家都肚子饿的时候,着实有些倒人胃口。 其实小银她也并不是很想选在这个时候。 事实是,小银刚刚拉着孙妈妈躲在小厨房的墙边角落里面听壁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杜仲用茶杯盖轻擦茶杯口沿的声音。 这不过是杜仲的无心之举,没有任何含义。 可巧小银偏要按照自己以前服侍人所积累下来的经验来推理,也不知道她具体是怎么样推理出来的,竟然推出杜仲这是有所暗示,要搞大事情啊! 她的心里突然就极其兴奋,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辛苦多日,近似于埋头苦干地在这里默默地守着一无是处的胡玉姬,终于换来了回报,她马上就要脱离下人们的队伍,一跃而成为人上人了呀! 可能她的内心太激动了,才会催着赶着地要孙妈妈灭火装盘,自己则故意摆出最勾人的姿态,慢慢地走进花厅里面来为杜仲等人布置座椅。 可以想见的是,她的目的只是杜仲,没有别人。 她想为其亲手布置座椅碗筷的人,自始至终也只有杜仲一个人罢了。像胡玉姬、黎雀儿以及宁卓元这样的所在,在她眼里看来,不过全部都是顺便来给杜仲作陪衬的而已。 也许是为了赶时间,她的动作空前迅猛。 貌似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布置好了花厅里的桌椅,当然还有台面和碗筷。接着,她便恭请杜仲入席,顺带着还有胡玉姬跟黎雀儿。 孙妈妈、马车夫与她自己同是下人,是以没有席位可言。 但是她布置了四个席位,多出来的那一个竟是留给宁卓元的。宁卓元的地位,相比于杜仲和黎雀儿跟胡玉姬来说,显然算不上是主人家。 小银却有心地为宁卓元留出来一个席位,这一点倒是很教人吃惊。只因为她就连自己表面上的女主人——胡玉姬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另眼相看一个小小的医僮呢,真是不合理呀不合理。 黎雀儿偷觑了一下胡玉姬的脸色,又瞅了瞅宁卓元的面容,发现他们两个人这会儿都非常地自在从容,丝毫都不觉得小银的布置有误。 于是黎雀儿也没有多言,跟着作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将心中突然加大无数倍的好奇,尽数压在心底。她的脑子里却在不断地思忖着,回头一定要跟孙妈妈好好地理一理这座宅院里现在所在的的各色人等之间的关系。 正想着,孙妈妈就端了饭菜进了门来。</div> 第123章 沦落 这处宅院远离京城,位置不说荒凉偏僻吧,至少附近是没有什么人气的,一般百姓聚集区都会有的市集和店铺之类的场所,一间都没有。看.毛.线.中.文.网 黎雀儿本以为在这种条件下面,肯定做不出什么好饭好菜,最多可能做出一席粗茶淡饭,让大家稍微填饱一下肚子,至于满足口腹之欲的要求,显然是有很大的难度,依她看来,应当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当孙妈妈端着扁食和饭菜进来时,她依然是保持着这种想法,像是认理一般地坐在位子上,静静地等着孙妈妈跟小银两个人布置好台面,端放好饭菜以及茶水,就跟她仍旧在家中的安排一样。 她没有抬头去看孙妈妈手里面端的饭菜都是些什么菜肴,她没有兴趣去看,也没有心思再去看。 既是因为她已经饿坏了,更是因为内心的成见。 她想着,反正在这种地方,也绝对出不了什么好东西,凑合着吃吃就得了,哪里还敢有其它不现实的要求。人家愿意烧火做饭给点吃的你吃,就已经很够意思了,再瞎瞎叨叨的,指不定直接给你撵出去。 毕竟按照胡玉姬这种漠然不理的态度,特别是胡玉姬的贴身丫环小银的充满敌意的态度来推测的话,她们能够给点饭菜,真的是很是难得。 黎雀儿原本还想着会不会要一直饿着肚子等天亮呢,如今有的吃,主人家的态度也明显转好了一点点,她们这些做客人的,自然也该识相地赏给人家几分薄面。 令黎雀儿大吃一惊的是事情跟她想得完全不同。 待孙妈妈将丰富多种的扁食和饭菜端放在桌面上时,黎雀儿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在那一空当里出了什么毛病。因为她眼前所看见的,并非是什么粗茶淡饭一类的寡淡食物,而是一盘盘精致耀眼的上等菜肴。 这些菜肴大概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特色菜肴,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甚至连装盘的艺术都完美到令人大呼难以置信,更遑论其间不断飘散出来的浓浓的香味,疯狂刺激着人的各色味蕾。wap.kanmaoxian.com 若是在京城里面,天子之城,里头各种各样的酒楼茶肆遍布各大街头小巷,当中某一家的酒楼大厨能够做出眼下这一桌菜肴,倒也不是教人稀奇的事情,只因那些地方的大厨相当地多。 然而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城郊野外,再加上外头呼啸不止的冷风雪,可以找到一点足够打发饥饿的食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客观条件如此之差的情况下,小银居然还能做出这么一大桌子的美味,实在不得不让刮目相看。 黎雀儿极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旁的小银,看了又看,目光里的惊诧程度,几乎快要将小银给捧上了天。 不止是感性的内心觉得震惊,黎雀儿的理性思维也在同一时间里快速转换。她猜想着,也许小银之前对她以及孙妈妈二位初来乍到的客人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敌对感,很可能只是小银太内向,太认生的缘故。其实小银并不是要故意给她们臭脸看,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 也就是说,小银其实是个好姑娘啊! 如果小银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她怎么能做出这等的美味佳肴来给人享受呢,绝对的好姑娘啊,没得说的。 当然了,这只是黎雀儿一个人的怪异想法。 假使孙妈妈知道了黎雀儿此刻的脑海里面,充斥了这种极富想象力的心理活动,只怕又要被唬得大呼小叫了,一定又会找机会好好教导黎雀儿一顿,好使其深刻了解一下,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在孙妈妈这会儿忙着布放菜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估摸黎雀儿的内心想法。实际上孙妈妈也很佩服小银的厨艺了得,只不过,她更佩服的是胡玉姬居然能把这座小院落弄成了农家小屋。 一间连鸡鸭猪牛都可以自在生存的小院落,里面所居住的人能够做出一大桌子好菜,自然而然地也就不是什么最让人惊讶的东西了。 关于这座小院落里最让人惊讶的部分,孙妈妈刚刚已经全部经历过了,此时此刻还记忆犹新,她正想一会儿过后找个恰当的时间点,把这些事情都与黎雀儿去说一说。 那些事情的劲爆程度,可比一个隐居山野的大厨要来得刺激多了。更何况是小银口中所说的关于胡玉姬的那些评论,倘若黎雀儿听了,肯定会比现在看见这一大桌子美食要越发惊讶。 因着小银和孙妈妈两个人配合得当,加之有杜仲这么一大促成因素在旁边看着,小银的表现欲空前加剧,手上动作麻利得简直跟非人类似地。 再又有孙妈妈这个做了好些年下人的老手在一边帮忙,不多久,桌椅碗筷就都布置妥当了,其上所有的风采,一点儿都不比高档酒楼里面的差。 看得出来,小银不仅仅是一个厨艺大师,而且还是一个深谙摆盘以及布桌艺术的大家。很可能她原本就是做厨道相关事宜的世家千金,只不过家道中落,所以才沦落为奴婢,后又被杜仲买下来特地安排在这里用来照料胡玉姬。 要是这么一说,先前小银的神情态度和姿态礼仪之中,方方面面都明显体现出来的自觉高人一等的模样,也就可以找到答案了吧。 半途沦落的千金小姐,骨子里自然还有傲气在。 但是,杜仲这个连病人的钱财都能讹诈的缺德大夫,很显然没有什么同情心。在他眼里,只有有没有用和能不能用。管她小银是什么身家,又是什么来头,他就是把她当成了奴婢来用。 是以,他并不觉得小银这桌子绚烂至极的厨艺大展,有任何值得让人侧目的地方。他就跟平常一模一样地淡定,半句话都不曾多说,甚至连半个赞赏的眼神都没有赏给小银,径直就举筷挟菜。 坐在杜仲身旁的胡玉姬也是一样的反应。 有可能是杜仲和胡玉姬两个人都见惯也吃惯了小银的手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哪里会像黎雀儿跟孙妈妈这两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样,再对小银投以惊诧以及赞羡的目光。 两个主人家都这么淡然出事了,黎雀儿这个外人当然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她压下心里的惊叹,改而转正眼神,只盯着桌上的菜盘子看,不再胡思乱想地猛瞅着小银。 小银并没有注意到黎雀儿那惊叹而且对自己赞赏有加的眼神,事实上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杜仲身上。黎雀儿抑或是胡玉姬什么的,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得不到杜仲的称赞,小银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安静地把所有的菜色都上齐了以后,就对站在一旁悉心伺候黎雀儿的孙妈妈使了一个眼色。待后者不解地朝她投来眼神询问时,她竟带头又走出了花厅。 不解其意的孙妈妈暂且放下为黎雀儿盛汤布菜的汤匙和碗筷,跟着小银走到了外面的台阶上,不懂小银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就算她们俩同属于奴婢,不能跟着主人家一同用膳,那也应当在旁伺候着,怎么能就这样跑出来呢,这岂不是失了奴婢的本分么? 孙妈妈心中暗暗叹息,再次责怪杜仲训奴不当。 小银没眼去看孙妈妈那一副隐隐表现出来痛心疾首的心思的模样,指着外边的院门,命令孙妈妈赶紧去后边给马车夫送饭。 这时孙妈妈才明白小银的意图,她没有异议,连连点头,随后就跑进小厨房里去盛菜装饭,听话得就跟小银才是这宅院里的正主子一般。 倒不是孙妈妈欺善怕恶,不认胡玉姬这个好欺负的主,反认小银这个心肠恶毒的奴婢。她只是觉得这胡玉姬、小银跟杜仲之间的三角关系太复杂了一点,没有必要跟他们起争执,自然也没有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只想要尽快,而且能够顺利地带黎雀儿离开此地回京城去。胡玉姬和小银两个人,谁才是这里真正的女主人,谁又能够真正讨得杜仲的欢心,她可不在乎。</div> 第124章 识趣 不一会儿,孙妈妈就给马车夫送去了饭菜。wap.kanmaoxian.com 她一心想着黎雀儿,不放心将黎雀儿一个人留在花厅里去面对杜仲和胡玉姬,已经那个看起来居心叵测的小银。 因此,頂着风雪匆匆忙忙地将饭菜送去给马车夫以后,她就想要赶紧回到之前那间小院落的花厅里面去伺候黎雀儿,不想再在宅子的后边多作停留,甚至没想过要去跟马车夫打一声招呼。 反倒是守在马厩那处的马车夫,仓促间看到有个人朝这边跑过来,而且这一回过来的还是一个来给自己送饭菜的人,心中不禁讶异万分。 想他一个替人赶车的马车夫,那一回不是自己主动去后厨跟大伙儿一块儿吃饭,何德何能可以劳驾得动府里的小丫环来给自己送饭。 他惊喜过望,还以为小银这个小丫头今日里不知什么缘故突然间就转了性子,居然大发善心地跑过来给自己送饭。 转念一想,他又猜测是不是杜仲或者是宁卓元看他今天赶车太过劳累了些,而且这一整天,他赶车都赶得很是稳当。于是乎,杜仲亲自下令,让小银过来送饭给他吃;当然,也有可能是宁卓元下的命令。 总之,小银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给他送饭。 他不是不清楚小银的傲慢,一天天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明明他们大家伙儿都是替人跑腿干活的奴仆,小银倒反而是一副家主人的架势,真是令人郁卒。 如今小银若是自发过来给他送饭,他倒还不敢吃呢,谁知道那丫头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搞不好饭菜吃不着,反倒还要被她给倒打一耙。 出于这般考虑,马车夫心里有了戒备,远远地见到有人拎着食盒走过来,立即就站了起来,忐忑不安地靠在马厩的围栏旁边。wap.kanmaoxian.com 其实现在走在风雪里面的人影,他完全看不太清楚,但是食盒以及饭菜的香味,他分辨得倒是很清楚。再加上来人一身女人家的装扮,他自然而然地就认为来的人是小银。 等到来人越走越近,面容从风雪之中完全显露出来的时候,他才知道来的人并不小银,而是杜仲今天带过来的客人之一。 他不认识孙妈妈,此时大约见过面,但没有记忆。 事实上,无论他认不认识孙妈妈,彼此之间究竟有没有见过面,相互间留下的印象到底又有多深刻,都完全不影响的。 因为孙妈妈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外客,不是这宅子里面的人,她完全没有道理要辛辛苦苦地跑到后头的马厩里面来,给他这个不名一文的马车夫送吃送喝的。 一时间,马车夫受到了惊吓。 他误以为前面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使得小银脱不开身,万万不得已,这才请了孙妈妈过来给自己送饭。 可是,他更加不明白的是,他原本就是要自己去前面吃饭的,不需要也不敢劳驾别人来送饭。孙妈妈为何要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跑到后边来? 他见孙妈妈年纪较长,就想抓着她问一问缘由。 这要是换了小银,他可不敢抓,毕竟小银是个小姑娘,他怕落下一个非礼讨嫌的罪名。孙妈妈是个长者,年纪看起来大他些许,拉着说说话倒也不算太过分。 只可惜孙妈妈心里着急要回花厅里面去,一放下食盒,连句话都不说,一个笑脸都没有,就急急忙忙地转身往回赶。 马车夫反应也是快得吓人,脚下一个挪动,眨眼间人就已经闪到了孙妈妈的前面,硬生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哎呀!要死了你哦,这样贸贸然冲出来!” 突然被阻拦的孙妈妈可是结结实实地下了一大跳,她哪里想得到一个样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夫,动作居然能如此之快,想来应该是和宁卓元一样,多少会一点拳脚功夫吧。 既然如此,孙妈妈也不跟马车夫多作计较,略瞪了他几眼,就推开他的胳膊,打算从他边上的空隙里走过去。 马车夫连忙张开双手堵住孙妈妈,看她神色大变似是要发怒的样子,又赶忙收回臂膀,而后有些紧张地询问前边院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孙妈妈要过来给自己送饭之类的云云,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前边的小院落,离这座宅子后边的马厩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也不过就是半炷香的脚程。孙妈妈走得快,半刻钟便走完了,马车夫是个男人,脚下速度应当更加快一些。 假使前边院子里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马车夫不出片刻时间就可以跑过去一查究竟,何必在这里耗着孙妈妈,非要盘问这么多。 况且,真出了事,怎么可能还有人会过来送饭。 孙妈妈气这马车夫人看着还算年轻,没想到思维却如此愚钝,竟然想不出这里面极其浅显易懂的道理,也就懒待理会他,直接朝他摆了摆手,让他马上退到一边去,好把路给让出来,她现在可没有没心思回答他这么多的问题。 谁知马车夫真的很担心似地,一直重复询问前边的情况,看样子很怕杜仲或是宁卓元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如果不是身份问题,加之他先前已经跑过去找了宁卓元一回了,他现在应该也已经已经自己跑过去找人了,不会再在这里跟孙妈妈说这么多的话。 他紧张的模样不像是假装的,定然是个忠仆。 孙妈妈念及他能够这么为主人家着想,比起那个经常用鼻孔看人的小丫环小银,他不知好出了多少倍。因此,孙妈妈就停下来,把前边花厅正在其乐融融地用膳的情况大略跟马车夫讲了一下,又嘱咐其放宽心,不必太过紧张。 马车夫明显松了一口气,先是点头称谢,接着又笑笑地解释道:“我原想着是不是小银今早起床没有注意,一根筋不小心搭错了,才会过来顾及我些许。瞧清楚是您来了以后,我这心里头就更加不踏实了,毕竟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您来跑这一趟。所以我就急了些,问了您这许多问题,还请您不要见怪。” 多年来,都是全权负责处理宿溪院大小事务的孙妈妈,岂会不知这里面的原因。对于小银的邋遢心思,她可是明白得很,只是她不想同一个小丫环计较罢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黎雀儿的安危着想。 要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依照小银的吩咐,真的跑来这里给一个身份并不会比自己高贵的下人送饭,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没有事由。 她当然不可能把这些考量说给马车夫听,只得敷衍地笑了笑,随便用两三句话打发了过去,而后就准备继续往前面院子里头走。 岂料,未等她迈出去一步,马车夫竟又拉住了她。 上一回马车夫动手拉人,孙妈妈心中毫无戒备,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一回她依然没有戒备,却觉得非常地不妥。 事情都已经讲清楚了,怎么还能拉着人不放,这很没有理由,而且这是对长辈极其地不礼貌。 孙妈妈面色倏然冷厉了些,眼睛里也透出不耐烦的神色,若是马车夫再不识趣地退开,下一秒她很可能就会大发雷霆。 哪知马车夫非但不后退,竟还更加靠近了一些。</div> 第125章 问题 在这种荒凉到一整天都看不到几个人影的城郊野外,又是风雪刮得正是猛烈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个男的带着如此诡异的神情朝自己靠近,而且还怎么呵斥都无法使其停顿下来。看.毛.线.中.文.网 更叫人窘顿的是,这马厩后边越加偏僻。 即便能够突发威猛地跑到马厩前头,再使劲儿地放开嗓子,对着前面的主屋或是黎雀儿以及胡玉姬等人所在的小院落放声大喊,那里的人也不见得能听得见。 寻常人要是遇到这种境况,指不定就得作好准备要来一场厮杀抑或是搏斗了。可是对于普通的女人来说,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赶紧逃跑。不管能不能跑得掉,也不要去管这到底是不是误会一场,总之先逃为上。 等到跟前面的黎雀儿等人汇合以后,假如这马车夫不顾前头人多势众,依旧玩命地追了过去,那也许他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假如他认为不能跑过去招惹黎雀儿等人,尤其是不能被杜仲和宁卓元两个大男人知道这么一回事,那么他肯定就是怀有不良的企图。 不过,即便他真的存有什么坏心眼,到那个时候,孙妈妈已经逃到前面去了,管他坏心眼还是好心眼,也已经完全伤害不到自己。 所以,总结来说,自然是赶快往前面跑。 问题是,孙妈妈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家,她可是一个人生阅历比马车夫丰富了许多,待人接物的经验也比之要成熟得许多的人。看‘毛.线、中.文、网她还有她的伺候人的经验作辅助,在看人看事这些事情上面,一定程度上来说,她还是比较有优势。 关于这个此刻就站在她的跟前,公然三番两次地阻拦自己的马车夫,她心里早已经给他圈了一个底,知道类似他这种人,大概能够做出来的事情的最高限度,相应地以及他能够做出来的事情的最低限度,都已经摸得清清楚楚。 从她所做的摸底情况来看,这位年纪相比她而言要小上许多的马车夫,应当不可能对她有任何关于男女关系方面的诉求。再看他刚刚真心担心杜仲及宁卓元的安危情况时,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神色与感情,显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家伙。 照孙妈妈看来,很可能这马车夫就是穷极无聊。 毕竟他要一个人呆在这空无一人的马厩里照看一些根本不通人性的牲口。除此之外,他还要忍受风雪肆虐的寒冷和孤独。 今日难得遇着一个愿意跟自己说说话的人,他当然很有理由要拉着对方再唠唠叨叨地说上几句话了。这完全就是被无聊给逼出来的结果,与他个人的品行和德性并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由此说来,从孙妈妈内心里作出的结论来看,她明显不觉得眼前的马车夫会是什么坏人,也不认为对方会用什么暴力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她认为对方充其量只不过是想跟她拉一下家常。 这种行为,就跟先前的小银一样。 小银之前初初见到黎雀儿和孙妈妈的时候,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后来趁着杜仲跟宁卓元进房去给胡玉姬诊脉看病的那个空当儿,她还挑明了要跟黎雀儿和孙妈妈过不去,光明正大地在言语上挑衅人,也不怕得罪自己主人的客人。 即便如此,再之后孙妈妈走到小厨房里去帮小银的忙,对小银表现出逆来顺受的态度之际,小银的态度却大大地改变了,那个程度,简直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把之前跟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的的事情,稍微作一下比较就可以知道,小银之前把黎雀儿和孙妈妈当作了敌人来看待。在看到孙妈妈好脾气地对自己表现出臣服的姿态以后,她就在猛烈间作出改变,一晃就将孙妈妈当成了自己人。 就小银先前跟孙妈妈在小厨房里的对话就可以推理出来这一点了,她根本就是把孙妈妈也当成了跟自己一样的存在,甚至还认为孙妈妈的地位远不如自己,是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那一种人。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把那些密辛告知孙妈妈。 再看这个马车夫的行为,说不定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也跟小银一样,是打算拉着孙妈妈将这座宅院里面所发生过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一股脑儿地拉个人一起说叨说叨而已。 若是孙妈妈假意顺从,再略微带一点体贴或者是关心的架势,那么这马车夫的心里一定会更加放松,愿意脱口说出来的秘密,自然而然地也会越来越多。 就某个方面来讲,这对孙妈妈并没有半点实质上的伤害,頂天了也不过就是耳朵会受到一丁半点的荼毒,身体以及心理并不会受到任何刺激。 也就是说,孙妈妈留下来听人家说一说话就可以了,没有必要急着往回赶,也没有必要对人家摆脸色,更没有必要将人家当成图谋不轨的坏蛋。 实际上,这些道理孙妈妈都懂。 只可惜孙妈妈现在没有心情理会马车夫想要找人瞎扯淡的细微需求。她不久前才听小银讲过那些不应当跟外人随便说,外人也最好不要随便知道的事情。 现在她都还有把小银所说的话消化完毕,也还没有跟黎雀儿好好报备商量过,怎么能再这样跟这里的下人们随意聊天,况且聊得还是一些不该摆到台面上来讲的事情。 是以,在第二次被马车夫拉住的时候,孙妈妈还是不愿意继续留下来与之交谈。反之,她非常明确地用表情和眼神警告着马车夫,倘若他再敢这般放肆,后果可要完全自负。 尽管她知道马车夫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假装动怒以及叫嚣着要威胁的模样,还是做得入木三分,倒真地唬住了马车夫好一会儿。 孙妈妈恰巧就趁着马车夫被唬得怔愣住的那个时机,一把推开对方,大步地往前面跑开。只不过她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很快,她就自动停了下来。 并非是她想通了,打算同情同情一下这个穷极无聊的小伙子,当然也不是因为她不小心崴了脚。 仅仅只是因为,马车夫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div> 第126章 中意 像孙妈妈这种已经修炼到一定人生境界的人,不管你问她什么问题,她大概都能敷衍你一脸。看1毛2线3中文网 而后,看她的心情,如果她心情比较好的话,也许会通过讲出一大堆令你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来不断地轰炸你,好使你忘记了问题原本的初衷,究竟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要是她的心情不凑巧非常差的情况之下,她很可能就是像现在面对这个不知适可而止的马车夫一样,摆出一个冷脸,接着再赏你一记冷眼,把你问的问题当作是空气,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人出声。 更绝的是她有可能两种情况结合起来搞,绝对能耍得人团团转,还不知道对方使得到底是个什么招数,而这一切的一切,源头其实都是他们自己引发出来的恶果。 一如孙妈妈这种处事状况,普通人当然问不住。 真的能够教孙妈妈担忧紧张,随即止步不前的问题,很显然肯定不会是有关于孙妈妈本身的一些问题。而是,要么就是关于孙妈妈的儿女的,要么就是关于被孙妈妈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的黎雀儿的问题。 只有牵扯到这些人的问题,方才能使孙妈妈真心对待,不敢随意耍小聪明,抑或是随便摆人一道。 刚刚这马车夫所问的问题,自然就是关于黎雀儿的问题,而且是跟黎雀儿和杜仲两个人有关的问题。要说得再令人不安一点,那还是一个不太友好、对黎雀儿明显不太有利的问题。 孙妈妈早就想带着黎雀儿赶紧离开这里,不愿黎雀儿再跟杜仲之间存在任何一丝半缕的联系。wap.kanmaoxian.com不仅仅是因为先前杜仲有心敲诈周节妇以及黎雀儿的行为极其令人不满,更是因为这座宅院以及胡玉姬跟小银二人的出现。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杜仲同胡玉姬及其名义上的婢女小银,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绝不会太简单。其复杂程度,很可能比一些深宅大院的内斗情况还要激烈得多。 普通人要是轻易入了杜仲的局,极大可能的下场是尸骨无存。而犹如黎雀儿这般懵懂没有深切领教生活不易的千金小姐,要是随随便便地就入了局,其结果很可能比普通人更加凄惨。 总之,杜仲这人太复杂,最好不要跟他扯上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这般作想,孙妈妈这会儿才会极其紧迫地想要带黎雀儿起身走人;当马车夫开口问出那个问题来的时候,她也才会马上就停住了脚步,转身极不心安地瞪着有些无辜的马车夫。 马车夫问的是:“黎小姐莫非看上我们杜神医了?” 完了以后,不等孙妈妈回答,他立马又自顾自地往下继续说,所说得的内容,还貌似很不经意般地把黎雀儿喷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其言辞间的含义,大部分都是在隐隐约约地指责黎雀儿不应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当然了,马车夫讲得非常隐晦。 想来马车夫也不完全是一个没文化、没见识的大老粗,他也清楚地知道对待地位比自己要高的女人家,应该要采取哪种词汇和态度。 他的字里行间根本没有出现任何贬低黎雀儿以及黎家人的话语。反之,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劝解黎雀儿应当及时脱身保平安,免得日后行差踏错,连自己最后究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诸如以下这种的: “黎小姐跟我们杜神医的身份地位,以及人品性格等等各个方面都相差得太大了一些,他们二人相互之间,完全就没有任何可调和之处。也就是说,他们俩根本就不适合。我看孙妈妈您可以说是一个好人,黎小姐也不是什么企图攀炎附势的女子,我就好心劝你们一句,赶紧和杜神医撇清关系,彼此别再来往了,这样对你们俩谁都好。” 这马车夫开口闭口的,几乎每字每句都是这样类似的内容,气得孙妈妈无语得直瞪眼,只想冲过去捏歪他的嘴皮子,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他到底说了哪些内容。 孙妈妈边瞪人,边心想着,即便你们家杜仲杜神医拥有京城名医的头衔,就算每日每日地不事生产,只要跟自己的病人及其家人悄悄合计合计一下,就能极其容易地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 就这一方面来说,对于京城中绝大多数的姑娘家而言,杜仲确实是个值得嫁的人选。再加上杜仲的样貌优势以及在外面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得当和涵养,都加剧了他会成为姑娘抢破头都想要嫁过去的热门单身汉。 京城里也确实有许多姑娘家都是这样想的。 就比如周节妇的那几个女儿,都恨不能凭借自己的姿色成功勾到杜仲,甚至只要勾到人即可,全然不在乎能不能嫁进杜家的大门。更遑论全俞琼那种姑娘家,简直是摆明了地勾引,只差没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目的同杜仲说出来而已。 然而,尽管如此,就算京城里面绝大多数的姑娘家都想要嫁杜仲,就算全天下大部分的姑娘家都是这种想法,这也关不着黎雀儿什么事啊! 谁说了黎家的千金黎雀儿跟杜仲见过几次面,难过几场不愉快,就算黎家的千金看上杜神医,想要赖着杜神医不肯放手了? 明明一开始就是杜仲算计人,一来二去地明里暗里地敲诈勒索周节妇和黎雀儿,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要说赖,那也是他在赖。 就拿今天被风雪困在这座城郊野外的宅子里的事情来说好了,刚开始答应会送人回家的人可是杜仲;接着又以马匹以及马车夫需要不能及时返回京城去的人,也是杜仲;再后来说风雪加剧不能连夜回程必须要留在这里过夜的人,也是杜仲。 怎么看怎么说都是杜仲的责任比较大吧。 一想到这里,孙妈妈就愈发不能顺气。 她也不知道这马车夫的脑子里面究竟是怎么去想事情的,居然会把黎家的千金黎雀儿看成那种普通人家的试图攀龙附凤的姑娘。 先不说黎家人在京城混得还不错,就凭黎雀儿是黎敬生唯一的掌上明珠这一点来比较,就可以知道黎家人绝不会愿意委屈黎雀儿。黎雀儿根本没有必要去急着讨好外头的男人,她的一切大小事情,自有家里的长辈们替她考量周全。 不过孙妈妈懒得跟马车夫解释许多,抬腿便走。</div> 第127章 换裳 孙妈妈本来就急着要回到前边小院落里去照顾黎雀儿,这会儿又被马车夫这么着一顿给气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推开马车夫以后,她脚下的速度就更加快了,几乎就像驾驭着风雪在往前走似地。wap.kanmaoxian.com 只用了比刚刚过来时大约三分之一的功夫,孙妈妈就回到了胡玉姬居住的小院落的院门外面。 由于走得实在匆忙,她手上原先提着的灯笼,早就已经熄灭了,也是幸好亏着外面的雪团子亮得晃眼,能够让人大致看清楚路,不至于在这座深宅大院里面迷了路。 此刻已经走到院门外面,打不打灯笼倒无所谓。 孙妈妈便将手里熄灭已久,又因为赶着路,灯笼的外罩子在路上的廊道和墙柱上敲来敲去的,也已经费得差不多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只怕修起来还会更加困难。 她把整个破灯笼丢在院门外面,接着就直接推开门跑了进来,跑得气喘吁吁的,好似外面真如杜仲之前所说的那样,有什么会吃人的猛兽出现了,正在后头追着她跑一般。 而她脑袋上、衣服上等等身体身体各个部位都落满了厚厚的雪屑子,一层层地堆积起来,有些厚的地方,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二指来高了。假如雪屑子堆积得再厚一点,也许孙妈妈的面容都会被遮住。 她又这么急地跑进来,着满满的一身雪,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是某个无聊的人堆在外面的雪人复活了,想进屋里来避避风雪呢。 更可怜的是,覆盖在孙妈妈身上的雪团子,因着其下的体温比较高,有好些已经融化了。冰冷的水渍沿着孙妈妈衣服的结构,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了一身,搞得好像孙妈妈刚刚在外面不仅仅是冒着风雪,还同时淋了一场大雨一样。看.毛.线.中.文.网 初初见到孙妈妈这副模样,屋里的人都很惊诧。 已经填饱肚子的黎雀儿刚刚还一直在等着孙妈妈回来,待孙妈妈也吃过了饭,她们两人就好一起去客房里面休息。 如此一来,她们俩就不用继续呆在这座小院落里面,跟总是不太喜欢出声的胡玉姬持续大眼瞪小眼了,也不用再无所事事地看着杜仲和宁卓元坐在一边猛喝茶打发时间。 她们可以尽早睡下,等天一亮,就马上回京城。 此刻孙妈妈一身狼藉地跑进来,黎雀儿心里的那点美好设想顿时碎得稀里哗啦的。什么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回家,她再也没心思去想了,毕竟不管想得多美好,总要人是安全的才行。 被唬到的黎雀儿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大跨步地跑到门边,将满身是雪孙妈妈从门槛外边扶了进来,又急急忙忙地给孙妈妈拭掸落在肩膀上的雪团子,生怕这些雪团子再融化下去,孙妈妈会生病着凉。 虽然孙妈妈在黎府里面过得很好,身子骨一向都很强壮,这么一点点的风雪和冰水,绝大几率只是让她觉得不舒服罢了,并不会这般容易就令她的身体抱恙。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况,她们主仆二人已经被风雪困在这里大半天了,若是再有人的身体不适,不能冒着风雪顺利出行的话,指不定还要再在这里被困多久呢。到时候别说她们自己待不下去了,远在京城里面的黎家长辈们,有很大可能也会急疯去。 因此,现在首先要让孙妈妈换衣裳,再暖暖身子。 屋里面还有杜仲和宁卓元两个大男人在,自然不好叫孙妈妈在这里换衣裳。而外面的风雪又还没有转小,现在出去到客房里面去换,那身上岂不又要再落一层雪屑子。 再说了,她们此行来得突然,根本就毫无准备,别说换洗的衣裳了,就连一件多余的用来保暖的外披子都没有带。 即便能快速回客房去,她们也没东西可换。 黎雀儿便向胡玉姬求助,再怎么说胡玉姬也是这里明面上的的女主人,一身旧衣裳总是拿得出来的。除了衣裳以外,她同时还问了胡玉姬,是否可以借里面的卧房一用。这样,她和孙妈妈就不用匆忙跑去客房,可以直接在这里换好。 尽管胡玉姬话不多,人又很淡漠,她的性子倒是极好的,也蛮好说话的。一听黎雀儿这般开口,她立马就点头应承了,不但自己亲自走到卧房里面去给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找衣裳,还吩咐小银赶紧去外面的小厨房里头,给孙妈妈烧一些热水泡泡脚,免得人年纪大了,这样受冻会留下老风寒。 有胡玉姬发话,黎雀儿和孙妈妈都很高兴,两个人一起跟着胡玉姬往卧房里面走,把小银,以及杜仲跟宁卓元他们三个人留在了花厅里。 杜仲跟宁卓元继续留在花厅里面倒有理,他们还在吃饭,总不能因为屋里有女人要换衣服,他们就说走就走,连满桌子的美食都不管不顾了吧。 只是,为何小银也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呢? 按理来说,小银只是个下人,她没有资格上桌子跟杜仲及宁卓元二人一道享受美食。其次,她名义上的女主人胡玉姬已经给她下过命令了,要她赶快去外面烧点热水。 她倒好,将主人家的命令充耳不闻,依旧站在原地,直直地杵着就跟外面的廊柱一个模样。更叫人看不懂的是,她的面色还微有愠色,仿佛胡玉姬现在给她下命令是完全不该有的行为,是侮辱了她人格的行为,她根本就不能接受。 好在胡玉姬此时已经带着黎雀儿和孙妈妈走到卧房去找衣裳去了,没有见着小银死杵在原地不肯动的反应,更没有看到小银现在的脸上所表露出来的怨色与愤懑。 假如真让胡玉姬看到了,不知这事该如何了结。 不久,孙妈妈就换好了衣裳,但是她的还没有换好鞋袜,而是和黎雀儿一齐坐在床榻上面胡乱说着话,等着小银送热水进来给她泡脚。 哪知小银半天都没有进来,外头也没半点动静。 卧房里面的黎雀儿和孙妈妈颇觉得奇怪,不解小银烧个水怎么会烧得这么久,明明之前烧火做饭的动作快得直教人惊叹,没道理烧个水反而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她们一边假装聊天,一边时不时地瞅瞅胡玉姬。 胡玉姬自然知道黎雀儿和孙妈妈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貌似不在意地笑了笑,要她们俩再在里面坐一会儿,她自己一个人出来找小银。 出来卧房以后,胡玉姬刚想往门外走,打算去外面的小厨房里,看一看小银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的眼角余光一闪,却发现小银依然站在原地,看似根本就没有挪动过的样子。她不由得一怔,就那样站在门口凝视着满脸傲气的小银。 小银知道胡玉姬已经出来了,而且现在就站在门口盯着自己,可是她一点儿都不害怕,脸上的神色还越来越得意,丝毫不将胡玉姬看在眼里。</div> 第128章 胡来 平常人家若是遇着像小银这样放肆的奴婢,一准儿就用棍棒将之给赶了出去。看1毛线3中文网要是那家的主人再心狠一点儿,肯定不只是一顿棍棒这么简单就了事,很可能还会落得一个被卖去窑子里的下场。 胡玉姬看起来就不会心狠,人也确实好说话。 即便这样,这个小银居然三番两次地对她不恭不敬,而且还公然违抗她的命令,将她的命令当作是过耳的风声,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搞得好像小银才是主子,她才是奴婢似地。 最主要的一点是,这一切还是发生在有外客来的时候。当着客人的面,小银都敢这样做。那么,假如这屋里没有外人,就只有胡玉姬和小银两个人在的时候,小银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该不会没有外人在的时候,真的是轮到胡玉姬来作奴婢,而小银来作主子吧? 可是这小银言行举止都不像是个主子家,既粗鄙又不懂得待客之礼;而且她的样貌和身段也只是一般般,完全不能和胡玉姬相提并论。 照常人的看法和世俗的规则来说,应当还是胡玉姬是主子,小银是奴婢。只是不知道这座宅院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奴婢竟敢欺负到主子头上去。 过了一会儿,小银依然挺着腰杆子站得直直的。 胡玉姬也微微低下了头,不再去看小银那副满脸傲气的神色。她显然知道,小银这是铁了心要违抗自己的命令了,仅仅用目光去瞪去暗示,小银摆明了是不会为之所动的。 再怎么盯下去,也是徒劳,除非眼里能出花。看.毛.线.中.文.网 像是认命了一般,胡玉姬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而就想跨过门槛往外边的小厨房里,看样子似乎是打算自己亲自去给孙妈妈稍一点儿热水。 她的叹息声很浅,不在她身边的人,几乎听不到。 此刻已经偷偷跑出来,正靠在屏风后边朝花厅里头窺望的黎雀儿,见着胡玉姬那种无奈落寞的神情,却像是听到了胡玉姬的那声叹息似地,不由得替胡玉姬惋惜起来。 也许是为了报答胡玉姬帮忙给孙妈妈找衣裳的好意,也许是心里的某种复杂情感的促使吧,黎雀儿不禁狠狠地瞪了杜仲一眼。 然而,杜仲跟宁卓元到目前为止,一直吃得很满意很开怀。他们俩就跟眼睛瞎了,没有看到孙妈妈頂着满身的雪团子跑进了来,没有听到胡玉姬对小银的吩咐,也完全没有发现小银的公然抗命一般,依然在享受桌上的美食。 虽然黎雀儿不清楚胡玉姬跟杜仲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小银毕竟是胡玉姬名义上的贴身小丫环,本就该妥善地照料胡玉姬的一切需求,怎么能如此欺侮主子,简直是没有天理。 黎雀儿心里面难受,决定要给胡玉姬讨个公道。 就在胡玉姬即将踏出门槛之际,黎雀儿飞快地从屏风后面跑了出来,一把拉住了胡玉姬的手,不让胡玉姬继续往外面走。 她这般突然地冲出来,别说胡玉姬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地怔住了,自动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门外走;就连吃饭吃得很专注很开心的杜仲跟宁卓元两个人,都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筷箸,不解地盯着她。 原本站在杜仲和宁卓元身后的小银,自然也被黎雀儿的这番动作给惊到了。她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死杵在那里不肯动弹了,而是以比黎雀儿更快的速度,朝门边冲了过来。 黎雀儿当然也看到了小银的反应,可是她并不畏惧,即便小银凶神恶煞地像个被人抢了食物的恶鬼一样,她也没有退缩。 她一直拉着胡玉姬,这会儿已经将胡玉姬从门外拉了进来,还打算带着胡玉姬往花厅里面走。 只是这时候小银已经冲到了胡玉姬面前,而且以闪电般地速度伸出去,想要将胡玉姬从黎雀儿的手里给抢走似地。不过她的动作非常暴烈,看着不像是要跟黎雀儿抢人,反而是想把胡玉姬给推倒一边去那般粗卤。 所幸黎雀儿手上力道用得足抓得牢,没有让小银把胡玉姬给抢走。与此同时胡玉姬也察觉到了小银的意图一般,反过来紧紧地抓着黎雀儿的手臂不放。 如此这般,黎雀儿和胡玉姬便形成了联盟一样。 即使她们俩看起来都柔柔弱弱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力气,不过像现在这样结合在一起,倒也能抵挡住小银的蛮力,不会输得太难看。 小银讨不到什么便宜,也就只得放弃去抓胡玉姬了,她改而两手叉腰地站在原地,面目几近狰狞地死瞪着黎雀儿,搞得就跟黎雀儿跟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那般。 “你这人好生不知礼!”她反倒还冲着黎雀儿喊起来,也不知最先无礼的人到底是谁,“像这样冒冒失失地冲将出来,万一不小心冲撞到了别人可怎么办呢?” 她边说边侧着脸,以斜眼上上下下地审视着黎雀儿,目光中全是鄙夷和嫉恨,“我就知道你们这种商贾人家出的的女人都没有教养,根本难登大雅之堂。先前你那个嬷嬷就很是失礼,只不过出去送个饭而已,不仅仅丢了灯笼和食盒,居然还能把自己搞成那副鬼样子。哼,还想让我来伺候你们俩,简直是白日做梦!” 黎雀儿哑然,她都还没有开口说小银不把自己的主人胡玉姬放在眼里,是一个非常不称职的小丫环,应当要再去受训受训,才能继续留着给人当丫环呢。 这小银好快的嘴,直接就抢了话头,倒打一耙。 她这么快地冲出来,还不是为了挽留胡玉姬,想要给胡玉姬出出气么;孙妈妈年纪这么大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出去给马车夫送饭,能够这么快就回来,已经算是很好了。况且,本来就轮不到孙妈妈去给人送饭。 再者,一个人女人家有没有教养,跟她出身是不是在商贾人家,这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么,真是一通胡说,毫无根据。 黎雀儿本打算好好跟小银辩论一番,看看究竟是谁不知本分,失了礼节。现下被小银这么一通胡说,她忽而改变了主意,不愿再去和小银多说半句话。反正两者说不通,说多了也是对牛弹琴。 她没有理会小银的指责和叫嚣,直接拉着胡玉姬跑到了杜仲面前,随即快得不能再快地俯身抢走了杜仲手里的碗筷,气势汹汹的情形,着实有些令人咋舌。 小银见了,即刻大呼小叫地跟了过来,围在边上叽里呱啦的,无非又是在骂黎雀儿不懂礼数、没有教养之类的。 杜仲倒是好脾气,竟还笑笑地依着黎雀儿胡来。</div> 第129章 纠缠 黎雀儿一向给人的感觉,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很少会在什么事情上面表现出任何情绪激动的态度。 除了之前那几次事关她爹爹黎敬生的时候,她偶有在杜仲面前动过情绪,其余大多数时候都是你不惹我我也不想理你的处事标准。 就按今天这事来讲,她实在不像是会生气。 首先,这座宅院里的女主人胡玉姬,与她黎雀儿并不是什么熟识之人,彼此之间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相处还不到一天的功夫。 要知道黎雀儿对待自己的大伯以及大伯母都是一种任之随之的态度,进出府尹官邸也偏好走旁边的小门,不爱在衙门大院的正门出入。往常也不喜欢去府尹官邸里面走动,除非是黎家老太太特意派人来请她过去看一看,她才会过去一下。 这还是对待与自己认识已经十好几年的大伯父一家人了,对于像胡玉姬这种认识还根本不满一天的人,黎雀儿向来是有些记不住的,更不会抛开自己一贯的处事作风,主动要为其叫屈。 此刻黎雀儿的举动却跟以前的自己可能会做出来的举动完全不一样,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就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当然她也没有深刻地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若是依她在冲出屏风之前的脑海里的想法来推测的话,她应该是觉得既然胡玉姬帮孙妈妈找衣服在先,怎么说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次,那么她现在回过头来帮胡玉姬出气一次,两者就是扯平了。看。毛线、中文网 日后说起来,她也不会亏欠胡玉姬什么东西。 其次,胡玉姬虽然名义上是这座宅院里面的女主人,可是有眼睛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杜仲应当很有可能是这背后真正的主人。 现在宅子里面的真正的主人杜仲都还没有开口发过言,只是一直在吃着他的饭。而黎雀儿家里教导的规矩,加上一般女儿家都要严格遵循的闺阁礼教,都使得她不会在别家做客的时候,越权绕过主人家去干涉别人家里已经、正在,或者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情。 也就是说杜仲出声,她没道理要出头。 最后还有一点,而且是比较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胡玉姬从头到尾都没有向黎雀儿或是孙妈妈这类外客求助过。她甚至还表现得非常淡漠,仿佛小银对待她的态度,不是刁奴欺主的恶行,而是跟普通大户人家里的丫环奴婢们一样,是一种非常正常的行为。 从她纵容小银在她头上动土,见小银不听肯从吩咐,就轻易放弃,改而打算自己去外面小厨房里生火烧水时,就可以看出来这一点。 既然胡玉姬本人都觉得小银的做法没什么过分的地方,并非是什么不能容忍的举动,那像黎雀儿这种置身在外的客人,有何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小银,况且还是越过胡玉姬,代替主人去教训? 所有的所有都证明黎雀儿此举不当,近似于无理取闹,是一向不与人为恶的她,根本不太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情。 莫不是她跟孙妈妈今天被风雪狠虐了一整天,完了之后有被杜仲和宁卓元牵着鼻子走,硬生生在这座处于郊野的荒凉宅院里面困了大半天,所以她实在忍不住了,一不小心就爆发了,非要越俎代庖地去教训一下小银来给自己通通气? 坐在杜仲旁边的宁卓元明显没有料到黎雀儿会采取此种令人措手不及的举动,他原本跟杜仲在一起吃饭,而且还吃得很愉快。突然见到黎雀儿朝桌子这边冲过来,紧接着就一把揪着了杜仲的衣襟,好似一个疯婆子一般,他哪里还坐的住。 护主心切的他立马就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他身形移动得极其迅速,眨眼间就从左边角落那厢的位置,一举移动到了杜仲的右手边上,恰好就是站在黎雀儿的跟前。 只要他稍微一伸手,就可以逮住黎雀儿的头发、衣袖或是其它任何可以拖拉提拽的部位,然后顺势轻轻一带,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黎雀儿从杜仲身边给推开。 可他没有这么做,甚至不敢伸手去碰触黎雀儿。 并不是因为他头一次看到千金小姐发火,脑袋一时间猛然受到的冲击力过大,他承受不了,所以原地当机了。他只不过是不知从何下手。 目前黎雀儿和杜仲已经完全拉扯在一处了,两个人几乎是你粘着我、我粘着你的状态,就跟那些一母同胞的连体婴儿似地。 在宁卓元所处的这一方的方位看来,黎雀儿此时明显已经快要坐到了杜仲的怀里去了。假如他动手去拉黎雀儿的话,其结果很可能是连杜仲也一块儿拉了,搞不好最后黎雀儿没有被拉出来,反而还会惹得杜仲不高兴。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因素,毕竟杜仲也不是一碰就碎的娇弱公子哥儿,即便宁卓元在拉扯黎雀儿的时候,有可能会拉扯到他,也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不当的影响。 阻止宁卓元动手去将黎雀儿从杜仲身上拉出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杜仲本人的不乐意。他一直在用眼角余光暗示着宁卓元不可轻举妄动,甚至当宁卓元的手掌偶尔所放的方向有一丁点儿朝黎雀儿靠近之时,他的眼睛就会立马瞪过来。 处于这种情况之下,宁卓元自然不敢轻易下手。 宁卓元能够看懂杜仲的暗示,不上前去拉开黎雀儿,地位并不会比宁卓元更高的小银,不可能看不懂。按理来说,她那么听从杜仲的话,这会儿应当也像宁卓元一样,站在一旁围观就是,不得过来参与其中,更不能对黎雀儿动手动脚的。 然而,小银好似完全看不懂杜仲的眼色似地,直接跑过来,猛地一下把站在黎雀儿无所适从的宁卓元给推到了一边去,自己取代了宁卓元原先的位置,随即就伸手去拉黎雀儿的胳膊。 之前被黎雀儿带到门内的胡玉姬,刚刚一径在门槛旁边看着黎雀儿和小银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插言辩论半句,更没有跑过来多生事端。她就站在那儿没有动,准备等事件先平息下来再说。 先前黎雀儿和杜仲扯作一堆,已经惊到了她。 这时再见到小银不顾后果地冲将过去,还非要跟黎雀儿纠缠不休,她顿时惊愕,目光里的淡定不再有,转瞬之间,就跟了过去。</div> 第130章 推倒 宁卓元这下子可是彻底懵怔了,一会儿瞅瞅杜仲的脸色,一会儿瞧瞧黎雀儿的状态,接下来又不得不去看一下小银的举动。看1毛2线3中文网 他的眼睛可真是忙得很,也不嫌眼珠子转得疼。 只不过他再怎么看来看去,在没有得到杜仲的指示的情况下,他也不好贸然过去插手,只得低垂着双臂站在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小银猛揪着黎雀儿的头发不放。 事情已经这般混乱不堪了,没想到这时候胡玉姬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跟着小银一起挤到了黎雀儿和杜仲二人组合而成的纠缠团子里面,瞬间把一个二人团子揉成了一个四人大团子。 处于团子里面的四个人,大概分成三股势力。 其一自然就是由杜仲一人形成的中立派,不管黎雀儿怎么拉扯拖拽,他始终一如既往地地保持着微笑沉着的神情,仿佛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与他自己无关一般。 这其二嘛,自然就是由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形成的冒险派。这两个人里面又分成两派,以黎雀儿为主的那一派,目标偏重在杜仲,非要拉扯得杜仲不得不开口给胡玉姬一个公平不可。以胡玉姬为主的那一派,目标只在于小银,她只想阻止小银把黎雀儿的头发给揪光,其它的事情她貌似不是很在意。 第三方自然就是由小银一个人组成的复仇派。 小银这一派只有小银一个人,她的目标也很简单地只有一个,就是要把黎雀儿的头发揪光,如果能够趁机划花黎雀儿的脸蛋,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出于这种目的的驱使之下,小银手脚上面的所有力道,所着落的着力点,都在黎雀儿的面部、脖颈处,以及任何有可能露出肌肤的部位。看1毛线3中文网 她下手的力道也非常狠,将近与不要命一样地狠辣,只不过稍微几个来回拉拽,就差点把黎雀儿右边鬓角处的头发给拽下来。 好在胡玉姬冲过来得很及时,在小银出手的同一时间里面,她也立刻出手,迅速而又准确地护住了黎雀儿的面部各处,使得小银的力道打不到实处,最后都沦为了一通乱拽。 有了胡玉姬的帮助,黎雀儿的鬓角才得以保全。 但是因为小银的力气很大,即便是一通漫无目的地乱拉乱拽,也猛地将黎雀儿的头发拽下来好几根,疼得黎雀儿突然大叫一声。 黎雀儿之所以会突然放声大叫,倒不是有多么多么地疼,只不过被拽掉几根头发罢了,她可不是那种如此轻易就哭闹不止的人。 她会这样,完全是因为惊讶而已。 只因她实在没有想到,小银对杜仲居然这么地忠心耿耿。她只不过是想过来请杜仲出来帮胡玉姬说一点公道话而已,又不是要过来杀了杜仲,小银何必要这么激动,简直令人侧目。 也许她请杜仲出来说话的礼仪有一些不恰当,可能太过于粗卤了一点点,但是杜仲自己都没有意见,一直跟在杜仲身后的宁卓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怎么小银一个小丫环,倒还非要冲出来搞事情呢。 以往遇着这样对家主人动手的事情,假如家主人真的吃了亏或者是有可能会吃亏,那也一向是由家里头的小厮们来出头,哪里轮得到一个小丫环来喊打喊杀地下死力气。 就是由于这般作想,当黎雀儿看到宁卓元站在一边没有插手的时候,便以为杜仲默许了自己的行为。既然主人家自己都已经默许了,下头跟着的下人们在一边好好看戏就是,根本不用来插手。 谁知这小银偏偏就不按道理出牌,非要跑过来拯救杜仲,恰如猛虎出闸那样,边上的宁卓元劝都劝不住。跟着跑过来想要劝阻的胡玉姬,也根本拉不回她。 黎雀儿没有料到小银会这样做,也没有想过宁卓元和胡玉姬两个人都拉不住一个小丫环,是以她内心毫无防备,并不觉得自己会受到任何危险。 等到身后的小银跟胡玉姬扭作一团的时候,她还在忙着同杜仲纠缠,只以为身后的小银和胡玉姬是在互相对打,并非是要朝她下手。 她这般地掉以轻心,毫无戒备,当自己的头发真的被扯掉好几根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会觉得惊诧愕然,于是乎便不由自主地大喊了一句。 这一句里面不是呼疼,更多的是惊吓。 杜仲却以为黎雀儿真的疼了,即刻挥手,大袖随便一扬,未等人看清楚发生了何时之时,小银已经被挥落在地,连同着挤在她后边的胡玉姬,也一道被带到了地上。 两道人影“呯”、“呯”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加上先前黎雀儿大呼了一声,情况更显得不利。 坐在卧房内的床榻上的孙妈妈,此时还没有穿上鞋袜,还等着小银烧好热水,再端进来给自己泡脚呐。 此刻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不得安宁,又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甚至还有什么坠落地面的声音。她就担心是黎雀儿出了什么事,毕竟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外头只有黎雀儿是外人,而杜仲、胡玉姬、跟宁卓元和小银他们都是自己人。 太过担心的孙妈妈连鞋袜都不管不顾了,赤着双脚就这么飞快地跑了出来。此举可以说是相当地勇猛了,她这份即使要在外面的男子面前露出光脚丫子也丝毫不在乎,也一定要保护黎雀儿周全的心意,确实是一般小丫环比不上。 所幸孙妈妈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嫁人生子了,人又已经上了年纪,是为长辈。即便她在小辈们的面前露了双脚,从大体上来讲,还是没有什么太过不妥的地方。 更何况,发现孙妈妈赤脚冲出来的那一刹那,宁卓元立马就转身走到了对面的角落里,不打算再去观望桌子旁边已然混乱不堪的扭打,也没有再要冒险发言的准备。 孙妈妈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冲到了胡玉姬身后。 并不是孙妈妈在半路上改变了主意,她也想一鼓作气地冲到黎雀儿身边去,只是中间地面上大咧咧地躺了小银和胡玉姬两个人。 她们俩虽然都是女人,身形都不算高大,可是像现下这样彼此并排着躺在地上,还是占据了一块不小的空间。 倘若孙妈妈要从她们这边去到黎雀儿身边,那就必须要从她们身上跳过去才行,否则的话,完全是过不去的,就算跨也跨不过去。 孙妈妈已经光了脚了,在要跳过去,必要要把裙摆提起来跳,这样一来,她露出来的部位可就不只是两只脚了,大概率腿也得露露出来不可。 饶是孙妈妈再开明,也不敢当众露腿。 而且,她发现黎雀儿并没有出什么事,现在还好好地呆在杜仲的怀里,除了脸红红的以外,其余半点没有受伤的痕迹。 反倒是小银和胡玉姬两个比较凄惨地趴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孙妈妈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也不好妄动,就及时停了脚步,没再上前。</div> 第131章 欺压 胡玉姬以及小银两个人摔倒地上时所发出的那一声巨响,其态之壮观,不仅仅是宁卓元和孙妈妈听到、看到了,黎雀儿就在一旁,当然也听得非常清楚。kanmaoxian.com 只不过黎雀儿一直被杜仲牵制着不能动弹,再加上她也一心想要让杜仲服软,两手也依然紧紧地拽着杜仲的衣襟没有放开,如此一来,自然没有来得及在第一时间里去瞧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孙妈妈闻声赶过来以后,黎雀儿终于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制不服杜仲,这才松开手,转而扭头去看后头的情况。 黎雀儿其实是想看看胡玉姬的情况如何。 刚刚胡玉姬一直都在和小银扭打来扭打去的,她是个身形娇弱的小女子,相比于小银而言,那简直是树枝对树杈的区别。 黎雀儿并不知道胡玉姬为什么偏偏也要冲过来插一脚,依着胡玉姬的柔弱的体型和体力,她本来就该是站在一边乖乖观望的那种人,即便就是硬挤进来,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更何况,胡玉姬完全没有必要过来帮黎雀儿。 就如之前所推理的那样,她们俩非亲非故的彼此并不熟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应当还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怎么看都不是一伙的人。 不过她们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也有很多的共同点。比如她们俩娇小的身形,她们俩淡然的处事态度,以及她们俩在遇到有人需要帮助或是有人遭遇到什么不平之事时,都会在自己可以的能力范围之内,施以援手。 恰似先前孙妈妈的衣裳需要换下来,胡玉姬会毫不犹豫地帮她去找衣服;而黎雀儿在看到小银对胡玉姬极其不当的态度之后,也会想要替胡玉姬说一些话,替其讨一个公道。看1毛线3中文网 也许是因为这些共同点,弱化了她们的不同点。 她们俩现在才会诡异地形成相对统一的战线,相互站在彼此的身边,为彼此作支撑点吧。只是不知道这支撑点究竟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是否又是牢固的,而且是不可切割的。 黎雀儿目前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她只知道胡玉姬冲过来缠住了小银,跟小银扭打得可谓是十分激烈,与其平常的表现相差甚远。 无论胡玉姬冲过来找小银,到底是为了替她自己出气,还是为了帮助黎雀儿,总之,她也可以说是帮忙黎雀儿压制住了小银。如果不然,此刻黎雀儿脑袋上的头发,很大可能就不会像以前一样地浓密和完整。 不管是正面还是侧面,胡玉姬都保住了黎雀儿的头发,也算是大功一件,此时黎雀儿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头一件事当然就是去看看自己的好战友的情形如何,是不是安好了。 谁知道黎雀儿这一转头,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胡玉姬,而是站在胡玉姬身旁的孙妈妈。 孙妈妈神色不定,显然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到底是怎样的,她一时看看趴在地上的胡玉姬跟小银,一时又瞅瞅不动声色的杜仲,不知道自己是该直接从胡玉姬和小银身上跨过去,还是该安安静静地等在原地。 这会儿见黎雀儿扭过头来与自己对上了眼,孙妈妈可高兴了,连忙对着黎雀儿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一边急急地询问黎雀儿有没有受伤,一边左看右看地打算找条路径走到黎雀儿的身边去。 只不过现在黎雀儿被困在杜仲以及桌椅之间。 桌子是圆形的大木红漆桌子,与一般人家家里所用的圆桌并无什么两样,除了用料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做工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以外。 这种圆桌配有一套配套的墩子凳,也是圆圆胖胖的,圆圆的桌子跟椅子将杜仲以及黎雀儿两个人隔离在花厅一角,而杜仲所坐的位置又是对门而设的上座,这样一隔开来,相当于他们俩就被锁在了花厅与桌椅形成的一个小型空间里面。 在小空间外面的通道上面,又趴了胡玉姬和小银两个女人家,而通道左侧又站了神情严峻的宁卓元,右边则是一堵厚厚的墙壁。 此种情况之下,孙妈妈想走到黎雀儿身边去,要么就是绕过宁卓元,再爬过桌子,从杜仲身边穿过之后,再在黎雀儿跟前找个位置好好站着;要么就是大跨步,从胡玉姬跟小银身上跨过去;再来就是想办法穿过右边的墙壁。 以上三种之中的哪一种都不好实施。 孙妈妈飞快地思量了一下,便弯腰俯身想把趴在地上依然无法动弹的胡玉姬从地上扶起来。只要把胡玉姬扶起来,那么地上躺着的人就会剩下小银一个人。 也就是说,到时孙妈妈只要跨过一个人即可。跨一个人自然比跨两个人简单,孙妈妈想当然地就去拉胡玉姬的胳膊,恨不能猛地一下就能将之从地上扶起来。 可能胡玉姬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没有任何防备之心,直接是用自己的后背着地的,来不及侧身或是用手掌抵挡一些冲击力。 这时她的背部被坚硬的地面撞击得简直像散了架一样,若是褪下衣裳来检查一番,指不定背上要浮现出多少淤青。 背部疼得非常厉害的她,自从摔倒以后就不敢随便乱动,她了解自己身体的状况,担心贸然爬起来会牵动背部的筋骨,到时候很可能会痛得更厉害,说不定还会拉扯到某些重要的静脉,那可真的就是得不偿失。 因此,她就沉默地趴在那里,想着等背部的不适感稍稍减退一些后,再慢慢地爬将起来。 除开这这一方面的原因之外,她也是不得已。 小银是跟她一起摔下来的,而且之前她们俩在扭打之时,小银是站在她的身前的位置,这般摔下来,小银的大半个身子,自然也就摔在她的身上。 她的双脚和左边腰侧的部位,此刻都被小银死死地压在身下,本来就已经痛得要死,如今还被人压了一道,她哪里还爬得起来。 孙妈妈好意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其结果不过就是拉扯到了她的后背,甚至还连带着拉动了她被小银压在地上的双脚,一时间疼痛欲裂,惹得她不由自己地轻嘶了一声。 听到胡玉姬忍疼的声音,孙妈妈立即顿住手上的动作,俯靠在她的身旁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却见其两鬓布满细小的汗珠,明显得很不好过。 旁边的小银像是故意的似地,见孙妈妈忧心地去查看胡玉姬的情况,还非要在这个时候挪动自己的身子,暗暗地将胡玉姬的双脚压得更加重,疼得胡玉姬当即发出一道闷哼。</div> 第132章 反弹 孙妈妈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拉扯到了胡玉姬身上的骨骼或是筋脉,顿时六神无主地趴坐在地上,打算就近去观察胡玉姬的伤势。kanmaoxian.com 实际上孙妈妈根本就没有料到胡玉姬会受伤。 只不过是原地摔了一跤罢了,又不是在高速跑动之时被人故意绊倒的,更不是在高楼之上凭空跌落的,再怎么摔得厉害,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吧。 她起先以为是胡玉姬身子太过瘦弱,一下子猛地摔倒在地,摔疼了皮肉,可能有些懵怔了,所以无法在第一时间里面站起来。 如果有人主动去搀扶的话,没道理起不来。 哪里想得到她这一搀扶,胡玉姬反倒表现得疼得越发厉害了,看胡玉姬额头上的冷汗以及那极其痛苦的神情,很显然确实疼得厉害,不像是装的。 孙妈妈担心胡玉姬人没有摔坏,却被自己这么一拉扯也就给扯坏了,怎么说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家,万一真的伤到了筋骨,落下了什么病根子,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无计可施的孙妈妈不敢再轻易去碰触胡玉姬,也不知道小银在暗暗使力碾压胡玉姬,只当胡玉姬的痛苦大部分都是自己的无心之举造成的。 她左看右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帮助胡玉姬解除痛苦,便即刻站起身来,对仍然老神在在地坐着没动的杜仲喊道:“哎呀,你还傻坐在那里干什么啊!快快快,快给她瞧瞧,看看是不是伤到了哪里的筋骨,怎么会这么严重……” 孙妈妈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杜仲,一边又重新弯下腰去半坐在胡玉姬身边,细心询问她到底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她努力将身子的不适之处完全说出来,以待杜仲看诊之用。 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由来始末的孙妈妈,根本不知道胡玉姬和小银为什么会双双摔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也不知道胡玉姬和小银为什么会摔倒在黎雀儿脚下,她甚至不知道黎雀儿为什么现在会和杜仲坐在一起。 可是,她知道救人要紧。 无论事情是怎么样发生的,先把胡玉姬安全地从地上扶起来,再带她回房间里面去休息,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否则的话,一堆人站在花厅里面看着胡玉姬趴在地上痛苦地喘气,实在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这般想着,孙妈妈自然是想要杜仲杜神医能够及时出手,把胡玉姬情况医治好,等大家都平安无事以后再谈其它。 然而,胡玉姬和小银之所以会趴倒在地上,明明就是杜仲故意将她们俩挥开,才会使得她们俩摔得如此严重,直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既然如此,始作俑者杜仲,其意就是为了惩罚一下胡玉姬和小银,他又怎么会愿意这么快就放胡玉姬和小银好过。 即便他是这里的大夫,他也选择眼不见为净,眼睛丝毫不往地上看,只笑笑地瞅着靠在他身前的黎雀儿,想看看她到底还可以施出什么招数来对付自己。 孙妈妈坐在地上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杜仲过来替胡玉姬看诊,心里不禁觉得犹疑。她抬头一看,便见杜仲的两只眼珠子全部黏在黎雀儿身上,依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完全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再看黎雀儿,这会儿也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目光直落在孙妈妈光着的脚丫子上面,半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然被杜仲占了便宜,也还没有注意到胡玉姬面部所表现出来的极度不适感。 与黎雀儿和杜仲的反应完全相反的是,原本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的宁卓元,这时已经朝孙妈妈以及胡玉姬等人走了过来。 但是宁卓元也就是走了过来而已,走到孙妈妈跟前,他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再往前走,也没有蹲下去查看胡玉姬的情况。 还有一个必须要说的人就是小银了。 小银早在孙妈妈俯身下来观察胡玉姬的身体状况之时,就故意在暗中使劲儿,有心要令胡玉姬更加痛苦不堪。此时她又变本加厉,不仅仅再用力去压胡玉姬的双脚,还悄悄伸手去按胡玉姬横放在地上的手臂。 胡玉姬的手臂也细细瘦瘦的没什么肉,被小银这样一按,简直是里面的骨头渣子都被按在了冰冷的地上,霎时间痛得寒入心扉,终是忍不住侧过脸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银。 孙妈妈发现胡玉姬的眼神突然之间不太对劲,顺着她的眼神往旁边一看,赫然就是小银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 再细心留意,就会发现小银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胡玉姬身上,而且还在偷偷地扭动着,分明就是在跟胡玉姬暗中较劲。 只是现下胡玉姬明显处于下风,满脸痛苦不甘。 不止是孙妈妈发现了这一点,黎雀儿和宁卓元也随着胡玉姬的视线,发现了这一点。 更别提一早就知道实情的杜仲了,他明明知道胡玉姬被小银压制得死死的,可就是不肯开口说句公道话,不管是关于之前小银欺压胡玉姬的刁奴态度,还是此刻公然打击胡玉姬的行为。 杜仲可以这么不在意,黎雀儿可不行。 只见黎雀儿飞快地从杜仲怀里坐起来,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站起来走到了小银面前。可是她不像孙妈妈一样,是要伸手去扶人。她直接拉起小银的两只手腕,打算凭借蛮力将小银从胡玉姬身上拉开来。 可惜她的蛮力不够劲儿,跟小银完全没得比。 她只好又转身去揪杜仲的衣襟,一言不发地揪着杜仲走到了小银的面前,未等小银开心地露出一丝笑容,杜仲已经被她逼得弯下了腰。 要说黎雀儿的力气比不过小银,那可想而知也是比不过杜仲的,但是她不仅揪动了杜仲,还拉着杜仲走到了小银面前,甚至还逼得他弯了腰。 现在,在黎雀儿的“压迫”之下,杜仲已经闪电般地出手,转眼间就将小银给扔到了大门口。要不是刚好有门槛卡在那里,指不定小银会一路被丢到院子外面去喝西北风。 众人大惊,特别是胡玉姬,其次是黎雀儿。 她们没有想到杜仲的动作会这般粗卤,随便把小银挪开便是了,何必要像丢沙包一样,把人给丢到了大门边呢。况且,她们真没有看清楚杜仲究竟是如何动的手,仿佛只在一瞬间,小银的人就忽然出现在了门槛旁边。 这一下可把小银摔得是七零八落的。 先前小银和胡玉姬一起摔倒时还有个垫背的,这一回她可是完完全全地自己着了地,而且着地时的力道比上一次不知重了多少倍,一时便说爬起来了,竟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div> 第133章 戏耍 场面顿时安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出声。 除了杜仲还面带笑容地依着黎雀儿的动作,保持着先前被黎雀儿压着俯身弯腰的姿态没有动,其余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瞅摔趴在门槛边上的小银,比如孙妈妈这一类的。 另外如宁卓元这一类的,则是侧目相望,看看就行,没有半点同情之色或是打算过去将小银扶起来的绅士风度。 即便背部痛得不行,此前又被小银故意欺压的胡玉姬,这会儿都没有冷漠地装作视而不见,她忍着疼痛半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对面不远处的小银,眼神中并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反倒还露出一些怔愣,犹如不解的目光。 片刻后,黎雀儿首先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黎雀儿没有乘胜追击地非要跑到门槛那边去,再在小银身上狠狠地跺上两脚,以回报其先前揪她两鬓头发的行为。 她直接甩开手里原先紧握着的杜仲的衣襟,接着竟一把推开被她压得弯了腰的杜仲,而且还附之一脚,丝毫不给面子地将杜仲踢开了去。 好歹杜仲替她丢走了小银,就算没有什么太大的功劳,至少也有一点点苦劳吧,她居然这样对待人家,实在是不知好歹。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相看地宁卓元,这下子终于无法再继续保持事不关己的态度了,他的身形犹如寂静中的黑影一般快速闪动,眨眼间便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随即赶忙伸手想去搀扶刚刚被黎雀儿推开的杜仲。 说来也怪,黎雀儿力气并不大,至少不比小银大。看.毛.线.中.文.网 虽然她刚刚推开杜仲的时候,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推的,可是她跟杜仲的力量差明显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杜仲一挥手就能把小银丢到门口去,即使他再怎么礼让黎雀儿,抑或是再怎么没有防备,被黎雀儿这么一推,大不了也就是急急忙忙后退好几步罢了,根本不可能会被推到。 然而现在,杜仲不仅仅黎雀儿推得猛地后退了好几步,还步履踉跄地摇摇晃晃的,似乎完全站不稳脚跟似地,一个劲儿地往后仰,将将就要被推得仰倒在地,再摔一个四脚朝天,就跟先前的胡玉姬和小银一模一样。 这也是刚才宁卓元为什么会匆匆动作的原因。 宁卓元好似真的认为杜仲会被黎雀儿给推到,所以他很是担心,急忙过来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扶住杜仲的后背,避免杜仲真的顺势摔倒下去。 可是杜仲的背后像是也长了一双眼睛那样,在宁卓元的双手伸过来,即将就要触碰到他的背部之际,他忽而又站直了一些,没有让自己的背部跟宁卓元的手掌接触到。 等到宁卓元的手掌稍微往后移动了一点点,他又马上往后仰,仿佛很快就要摔倒的样子,唬得宁卓元立即又将手掌靠过来去扶他。 而他紧接下来,又站直了一点,宁卓元再退,他却又再仰,诸如此类,循环往复,使得宁卓元脑袋里的机智勇猛,全部变成了一片浆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之前还担心自己用力过猛,真有可能会把杜仲推到的黎雀儿,在见到杜仲跟宁卓元两个人唱出来的这一场双簧好戏之后,心里的担忧以及内疚“唰唰唰”地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当即上前半步,再次走到杜仲跟前,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貌似要过去亲手将他扶起来,免得宁卓元这般劳心劳力,却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杜仲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大。 事实上杜仲从黎雀儿跑出来拉住胡玉姬开始,一直到现在被黎雀儿利用完以后就推开,这一段时间里面,他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搞得好像只有别人在紧张兮兮地做事情,而他却是一直在边上看戏那般。 此刻,他以为黎雀儿是心有愧疚,真的打算过来亲手扶起自己,是以笑得更加高兴,可惜就在下一秒,他的笑容还没有到达更高一个层次时,突然间就凝固在脸上。 因为黎雀儿并不是要过来扶他的,反而还再给他加了一脚,把刚刚只是显得摇摇欲坠但一直没有真的摔倒下去的他,又一脚踢开了些。 站在杜仲后边的宁卓元反应速度惊人,即刻向杜仲靠拢,准备去扶人。没想到杜仲的速度比他还要快,弹指间就自己站好了,转而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好似先前被推到又站不稳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宁卓元愕然,但没说什么,又安静地站到了一边。 至始至今都没有搞清楚过状况的孙妈妈,与宁卓元表现出来的转眼即逝的关心不一样,她是真的担心杜仲会被黎雀儿推到,毕竟女人家对男人家动手,还把男人家给打趴在地,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把黎雀儿传成一个身怀怪力的女神经啊。 孙妈妈于是不由自主地盯着杜仲猛瞧,希望杜仲没自己站起来,刚刚宁卓元要来扶人的时候,她还一直在暗暗地责怪宁卓元多事来着。 现在杜仲自己站好了,她便放了心。 黎雀儿只是用蛮力快要把男人推倒而已,更何况只是快要推到,并不是真的推到,这么小的事情,孙妈妈就如此担忧,生怕传到外人的耳朵里去。 若是孙妈妈知道现在京城里面闹哄哄的,四处都在传黎雀儿与人私奔,并且珠胎暗结的事情,不知道孙妈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说不定她会被气得当场吐血三升吧。 与孙妈妈和宁卓元的担心不一样,不管他们的担心是真实的也好,是转眼即逝的也罢,黎雀儿已经看清楚了杜仲的小把戏。她知道杜仲其实根本就不会摔倒,只不过是故意在那里装模作样。 也许杜仲是有心戏耍一下她,也许杜仲是想借机引起她心中的内疚感,反正无论他到底抱得是什么意图,她都不愿意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她偏要打破他的套路,看他要如何收场。 很显然,杜仲收场收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从容。 黎雀儿却懒得再理会他,随便赏了他一记白眼之后,转身就走,改而前去查看胡玉姬的情况。 胡玉姬此时依然还仰躺在地上没有动,但是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动静,她的眼睛一直都奇怪地盯着门槛旁边的小银,连刚刚杜仲假意做出来的那一场跌倒戏,她都未曾关注过。 孙妈妈就站在胡玉姬身边,见黎雀儿过来打算将胡玉姬扶起来,就随了黎雀儿一起,把胡玉姬从地上扶了起来。</div> 第134章 相交 上一回孙妈妈动手去扶胡玉姬,没想到非但没有把人给扶起来,反而还使得胡玉姬越发痛苦,甚至还发出了低低的不适声。看1毛2线3中文网 胡玉姬反正那般剧烈,孙妈妈以为她伤了筋骨。 这一回黎雀儿也要过来扶胡玉姬,孙妈妈立马就俯身帮忙,她担心黎雀儿还不太懂得控制手上的力道,搞不好使出来的力气会像之前把杜仲推开去的力气一模一样地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然就不好了。 胡玉姬明显伤了背部的筋骨,不宜随意动弹。 孙妈妈其实打心底并不希望黎雀儿过来继续扶人的,她希望的是杜仲这个大夫能够稍微有有一点儿作为,赶紧过来替胡玉姬看一下情况,免得贸然动作,真的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哪里知道杜仲竟是半天都喊不动,他宁愿跟着黎雀儿一起胡闹,随手就把小银丢到门槛旁边去喝门脚下边的冷寒风,也不愿意过来看看胡玉姬。 孙妈妈没有其它好办法,总不能放任胡玉姬就这样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吧,到时候背部受了寒凉,说不定后果反倒还会加重一些,莫不如现在随运气将她先扶起来再说。 于是,此刻黎雀儿要来扶胡玉姬起身,孙妈妈就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对意见,而是跟随黎雀儿一道,一人负责扶住胡玉姬的一条胳膊以及一半身子,轻轻柔柔地将胡玉姬的上半个身子慢慢地扶了起来。 与上一回不同的是,胡玉姬本人这一回也没有表现出有任何不适的样子。看。毛线、中文网她的神色非常平和,仿佛感受不到外界的所有干扰,脸色也是十分地柔和,丝毫不像身怀苦楚的人。 在旁扶着胡玉姬左半边身子的孙妈妈,心里很是诧异,她怀疑胡玉姬背上的伤势其实并不像胡玉姬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惨烈,很可能上一回是胡玉姬假装出来的。 因为胡玉姬这回太淡定了,像是根本没有摔疼过一般。离她刚刚摔倒,继而又被小银欺压,到现在被人扶了起来,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若是她真的伤得疼了,没道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会完全愈合,不留半点不适。 蹲在胡玉姬的另一边,算来是与孙妈妈面对面的黎雀儿,倒没有孙妈妈那么多的心思,她只觉得胡玉姬刚刚是被猛地给摔懵了,而后又被自己的贴身婢女小银欺负,胡玉姬心里受不了,所以才会表现得那样痛苦。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胡玉姬脑子里已经回了神,又看到小银被杜仲狠狠地丢到了门槛旁边,她心头的恶气出了一大半,身上刚刚还有的不适感,自然而然地也就消除了许多。 当然,黎雀儿也想要杜仲给胡玉姬好好地检查一番,免得真的有些什么隐形伤害,但是大家都不懂得医术,所以看不太出来。 和孙妈妈一起把胡玉姬扶回卧房里面以后,黎雀儿嘱咐孙妈妈先坐在床榻旁边帮忙照料胡玉姬一下,自己一个人再次出来到花厅里面。 黎雀儿再次出来,并不是要找小银。 尽管她先前信誓旦旦地准备要替胡玉姬讨一个公道,要让小银这个刁奴对胡玉姬道歉并且认服认管,可是那只是她的美好设想而已。事实情况是小银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下人的样子,短期之内显然是没办法让小银顺服的,得另外再想办法。 目前最重要的是保证胡玉姬的身子真的没有其它不适感出现,今晚没有,以后也没有。要不然以胡玉姬这样一副本来就已经生了病的身体,再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的话,那岂不是雪上加霜么。 要保证胡玉姬无恙,当然要找杜仲。 杜仲是胡玉姬的大夫,不论是胡玉姬特意将他请过来的也好,是杜仲与胡玉姬之间存在有某种关系,他们俩约定好了的也罢,总之杜仲负责给胡玉姬问脉看诊。 关于胡玉姬身体状况的事情,自然要要找杜仲。 但是黎雀儿也没有出去找杜仲,她直直地从杜仲前边走过,居然连看都没有看杜仲一眼,就连半抹眼角余光都没有在杜仲身上停留过,径直走到了站在最边上的宁卓元跟前。 而后,不等宁卓元出声询问,也不等杜仲开口说话,也不理会趴在门槛旁边的小银的惊愕不已的目光,黎雀儿竟直接探手去捉宁卓元的手腕,随后一把拖着往屏风后头的卧房里面走。 不止是宁卓元本是傻了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倒真的就这样被黎雀儿给拖着走了。旁边眼睁睁看着黎雀儿牵着宁卓元从自己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的杜仲也愣在当场,忘了要去阻止黎雀儿的这种不得体的行为,也忘了要赶紧给宁卓元下命令,命宁卓元马上甩开黎雀儿的手,赶紧儿地给他躲到一边去。 趴在门槛边到现在还起不来的小银,也看呆了。 可是,小银不像杜仲和宁卓元那样,只是单纯地被黎雀儿的大胆以及不得体的举止给惊吓到了而已,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厌恶与嫌弃,还略带了几分嫉恨,仿佛在沉默地朝黎雀儿咆哮:凭什么你可以这般放肆,我却不可以!像你这种出身商贾的下等人,与我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没道理你可以这样做,我不可以! 黎雀儿当然听不到小银心中狂怒而他又不满地呐喊声,她也没有特意去关注小银的反应。她这会儿连杜仲都不想管了,又怎么会去理会小银心里会作何感想。 就这样,黎雀儿硬拖着宁卓元走进了卧房。 幸好这里没有不明就里的外人。大家也都知道胡玉姬刚刚有可能摔伤了背部,现在需要有个大夫替她查看一下情况。 正是因为如此,黎雀儿这般大大咧咧地拉着宁卓元进卧房的举动才不会惹得杜仲等人想太多。假如换了一个场景,换了一个时间里,黎雀儿眼下的这种举动,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京城里传得正热闹的那些人,肯定会更加兴奋。 别说是现在在京城传谣的那些人了,坐在床头临时负责照料胡玉姬的孙妈妈,见了黎雀儿硬拖着宁卓元进来,都吓了老大一跳。 孙妈妈再也顾不上胡玉姬了,她赶忙跑过来,一个手刀劈开黎雀儿和宁卓元两个手指与手腕相交的地方,随后又猛地将黎雀儿拉到了自己身后。</div> 第135章 拉锯 黎雀儿非要拖着宁卓元进来想必是为了替胡玉姬看诊,想来她担心宁卓元不肯跟她进来,或者会像杜仲那个庸医一样,半天都喊不动,所以稍微使用了一点儿软暴力,并没有其它什么目的。kanmaoxian.com 可是在外面看热闹的杜仲和小银两个人俱是表现出侧目也就算了,黎雀儿没想到孙妈妈的反应也这么大,这么没有理性。 任谁都知道她拖宁卓元进来是来做好事的,难不成还能当众拖个男人进房里来洞房不成么,真是令人郁卒不已。 孙妈妈可不管这么多,她懒得跟黎雀儿多说,也不肯听人解释,将黎雀儿拉到自己身后之后,直接对着眼前的宁卓元开骂,骂得声音那真是极其地响亮,让人完全忘记了她现在依然还是光着脚丫子,看起来非常地滑稽。 尽管孙妈妈骂宁卓元骂得十分大声,可是所骂的内容却很没有说服力,不过都是些非正人君子之为、不得勾引良家妇女之类的话。 然而,宁卓元明明是被迫的好嘛,哪里不君子啦。 强人所难的黎雀儿一直在后面不断地拉扯着孙妈妈的衣袖,试图让孙妈妈冷静下来别再骂了,因为孙妈妈这不顾前因后果就愤然开骂的行为,实在是教她抬不起头来。 只是孙妈妈此刻骂得正是兴起,哪里肯停,私以为她的目的其实不在于唾骂宁卓元,而且在于对外面的杜仲。她这番痛骂,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指桑骂槐。看她边骂,眼珠子却边往卧房外边转动,就不难猜出这一点。 惨被痛骂的宁卓元很可能也知道孙妈妈只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了出气筒,其最终目的只是为了炮轰杜仲而已。 因此,即使被骂得如此无厘头,又如此地凄惨,宁卓元也没有半点反应,仅仅只是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都没有出言辩解,更没有开口反驳孙妈妈的无端抨击。看。毛线、中文网 他这副静默淡定的模样,相比于他之前被黎雀儿牵起了手的时候,初初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震惊和忌惮,简直是佛得跟雕塑有得一拼。 宁卓元没有反应,不代表外面的杜仲也没有。 此时杜仲已经从初见黎雀儿大胆的行为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他本就想立刻跟进来,看一看黎雀儿硬拖着宁卓元进房去之后的下一步动作,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这会儿又听到孙妈妈在卧房里面不住地叫骂,所骂的言论还很有些指向自己的意味,他便更加来了兴趣,打算赶紧进去瞧一瞧。 他马上就往卧房里面走,刚走到屏风旁边,还没有走到卧房的入口,就听见孙妈妈的叫喊声越发大了些。 闻言,他面上的笑容极速凝固,急忙入了门去。 他本以为卧房里面又突发了什么状况,所以孙妈妈的叫骂声才会突然变了味道,他也才会匆匆忙忙地急闪而入。 谁知进门一看,卧房里面竟是一片和谐。 孙妈妈依旧站在卧房入口处,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呆滞,神色也有点儿慌张。但是她的叫骂声已经戛然而止,现在只是愣愣地瞅着床榻的方向。 床榻那处,胡玉姬枕着高高的枕头,安安静静地躺在被褥之上,神情温婉,面容恢复了之前好看的颜色,不再像先前仰面摔倒时那样显得极其地痛苦,反而还带了一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至于引起孙妈妈痛声大骂的罪魁祸首黎雀儿以及宁卓元,已经不再站在门边任由孙妈妈教训痛骂了,他们俩此时已经走到了床榻旁边。 他们俩双双走到床榻旁边去,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反正他们进来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要去替床榻上的胡玉姬看诊。 不过,黎雀儿这回又是拉着宁卓元样前走,把孙妈妈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目光,以及胡玉姬貌似看好戏的姨妈笑,都完全抛在了脑后。 孙妈妈这时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都已经拉了黎雀儿一次,也骂了宁卓元一次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总不能现在又冲过去和宁卓元抢人,然后再痛骂宁卓元一次吧? 她呆在原地,迟迟未能迈出下一步。 转眼之间,她发现杜仲也走了进来,就赶紧放弃保持沉默随地装死的立场,迅速地拽住杜仲的衣摆,要求杜仲以主人之尊下令,即刻命令宁卓元退到门外去,并且近日内都必须与黎雀儿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得随意靠近。 不用想也知道,杜仲可不会听从孙妈妈的意见。 杜仲非但没有马上将宁卓元赶出去,反倒还笑出了声,好似能见到黎雀儿和宁卓元两个人这般地相亲相爱,他是打心里地感到开心似地。 只管拉着宁卓元走向床榻的黎雀儿,起先并不知道杜仲也进来了,现下突地听闻到些许轻笑,一时颇觉得讶异,转过头来一看,恰好就对上了杜仲的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 平常人见到一个黄花大闺女拉着一个大男人到处走,最多的可能就是讥笑或嫌弃。如果是为之担忧的家人,则会像孙妈妈一样暴跳如雷。 像杜仲这样还笑得开怀的的人,倒也真是少见。 黎雀儿不解杜仲这笑意到底是嘲讽还是看戏,她也不想去过多追究,略略瞪了杜仲一眼,接着便回过头去,一把将她手里牵着的宁卓元给硬生生地按坐到了床榻的边沿之上,好似一个准备逼男为夫的恶妇那样。 如此骇人的举动,惊得孙妈妈原地起跳,用非人哉的速度,立马跑到黎雀儿身边,随即将之拉到了一旁,离得宁卓元远远的。 原本躺在那儿没有动作的胡玉姬,看到孙妈妈这么大年纪的妇人,行动居然也能这么地迅猛,不由得觉得稀奇,竟是笑出声来。 孙妈妈可没心情去管胡玉姬笑没笑,她的两眼只放在宁卓元身上,防他就像防狼一样,生怕他会站起身朝黎雀儿靠过来。 对于孙妈妈这种太过上头的戒备心理,黎雀儿真是无力吐槽。她轻轻地拉开孙妈妈护在她身前的胳膊,再次走到了宁卓元身旁,不过这次她没有再碰他,也没有再看他。 她径直对胡玉姬说了些安危的话语,随后又默默地向宁卓元送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宁卓元赶快替胡玉姬看一看情况如何。 这之后,她又回过身去无奈地瞅着孙妈妈,近似于叹息一样地说道:“奶娘,我只是请他进来探探脉而已,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啦。” 孙妈妈悄悄地撇了撇嘴,没有答话。 不答话,不表示孙妈妈承认黎雀儿的行为就是对的,她的心里可在暗暗地不满呢,想着明儿个早上回到京城以后,一定要去黎家老太太面前好好说叨说叨,建议老太太尽早给黎雀儿许门亲事。 黎雀儿不知道孙妈妈此刻心里头正在打自己的主意,她见孙妈妈不说话,便也将这事放下不再谈了,专心去看宁卓元替胡玉姬探脉。</div> 第136章 两全 经过宁卓元一番粗略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检查以后,众人大致确定胡玉姬刚刚只是摔得稍微重了一些,其实并没有摔倒要害,休息一会儿就好。wap.kanmaoxian.com 如此这般,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及宁卓元等人,自然没有理由再呆在胡玉姬的卧房里不走了,他们便一齐往外走。 杜仲一个人走在最后,好似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似地,过后快要走出入口,即将接近屏风那处的时候,他忽然又扭头看了胡玉姬一眼。 安静地靠坐在床榻之上的胡玉姬,一直都默默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她本以为杜仲会跟黎雀儿等人一样,走了就是走了,不会再回头。 一时间杜仲回头看向自己,她倒是吓了一大跳。 她的神色明显染了一些惊慌,垂放在被褥两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身下的被面儿,连指尖都有一点儿发颤。 幸好其他人现在都已经走出去了,没有看到杜仲回望胡玉姬的这一幕,也没有看到胡玉姬惊慌失措的这一幕,如若不然,这里面可供人茶余饭后细细捣鼓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然而,杜仲仅仅只是瞥了胡玉姬一眼罢了,并没有后续的动作,他的脚步依旧是向外走的,也没有发出任何有隐含意味的声音,除了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以外,卧房里静得简直针落可闻。 片刻后,杜仲已经走出了卧房。 躺在床榻上的胡玉姬却依旧大睁着双眼,既没有躺下来休息,也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卧房入口那处移开。 她仍然紧盯着屏风那里,目光中还是看得出来有几分惊惧,仿佛杜仲未曾离开,依然站在那里与她对视似地。看.毛.线.中.文.网 过了不久,她似是确定了杜仲不会再进来了,眼睛在屋子里面四下游移了一会儿以后,终是拥着被褥躺了下去,缓缓地闭上眼睛打算开始休息。 此时,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及宁卓元等人已经走到了外头的花厅里面,他们到了花厅以后,就各自找了一个地方站好不动,或是低头沉思,或是静默不语。 好半晌,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出大门。 先前被杜仲丢到门槛旁边去喝西北风的小银,这时候已经从门槛那儿稍微移开了一些,不是再正正地堵在门槛那里,而是往右边的门框那处靠近了一点儿,将大门让了出来。 也许小银听到了卧房里面的动静,通过宁卓元替胡玉姬的诊断,她可以推测出,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应当会马上离开这个小院落,回各自的客房里面去歇息。因此,她才很有先见之明地挪开了位置,方便黎雀儿等人前后出门。 但是,她仅仅只是挪动了一些,并没有直接站起身来,或是找个离门槛比较远的地方呆着,避免自己再受外面寒风的吹拂,或是再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面瑟瑟发抖。 她不是不想起身,也不是不想换个地方,她又不是被虐狂,她连个下人身份都不愿承担,又岂会愿意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被人看笑话。 只可惜丢她的人是杜仲,不是别人。 没有杜仲的命令,她不敢轻易起身,怕会惹得杜仲更加生气。虽然她放肆无礼,可是她还是有一点脑子的。从刚刚杜仲将她扔到门边的力道和神情来看,她知道杜仲发了怒,而且她隐约知道杜仲为什么会发怒。 她很少见杜仲发怒,杜仲动手丢人这种行为,她更是头一次看见,好死不死地,这个头一次有幸被杜仲丢开的人,恰恰好还就是她自己。 如今杜仲不发话,她哪里敢真的站起来。 黎雀儿和孙妈妈此刻就站在花厅中间,她们俩都将小银缩藏在门框旁边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小银起初那副高人一等的臭架子,现下早已经荡然无存,甚至还透露出一丝丝可怜的模样。 看小银示弱,黎雀儿和孙妈妈心里的想法一时又有些动摇了。她们原本是想让杜仲将小银调拨到其它地方去做事,或是把小银送回府里的管家、大嬷嬷手下去回炉重造。待到小银不会再欺负胡玉姬的时候,再把小银调回来。 可现在黎雀儿和孙妈妈倒有些不确定了,大概是经过刚刚那一番混乱的洗礼,她们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下来,不再那么想着要去替别人出头,要去管别人家的家事。 也许她们应该借着小银示弱的台阶往下走,就这样走出这座小院落,当作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玩笑罢了,回客房去好好地睡上一觉,只等着明天早上回家去。 她们一时半会儿地做不出好的决定,就趁着杜仲还没有走出卧房来的时机,站在花厅里面冥思苦想,只求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是以,当杜仲走到花厅里面的时候,黎雀儿和孙妈妈都低头无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宁卓元不是黎雀儿和孙妈妈那一边的人,他心里的想法没有那么复杂,根本不用考虑在他们离开以后,胡玉姬跟小银是不是可以继续很好地相处下去。即便他真的考虑到了这一点,也不用担心自己是在多管闲事。毕竟,他是杜仲的人,看着应当也是这座宅院里的一份子。 这么说来,宁卓元应该很轻松才对。 奇怪的是,同忐忑不安的黎雀儿和孙妈妈比较起来,宁卓元的头居然低得更加低,几乎都快要低到了他的下巴处,比他之前呈现事不关己的状态时,明显低了好几个档次,实在令人费解。 发现杜仲也走出来了以后,宁卓元的脑袋即刻又往下低垂了些许,他的双脚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有意识地不再站在花厅中间,而是往门边靠近,刻意同黎雀儿与孙妈妈保持距离。 这时黎雀儿和孙妈妈也发现杜仲跟出来了,她们没有质疑杜仲为何会走得这么慢,也没有注意到杜仲的神色改变,以及宁卓元的古怪举动。 她们快速抬头看向杜仲,而后不约而同地指了指小银所在的位置,暗问杜仲究竟要如何处理胆敢不受本分、进而以下犯上的小丫环小银。 杜仲眼尾轻挑,略看了小银一下,没有说话。 早就在暗中观察黎雀儿和孙妈妈动向的小银,此刻已经将她们刚刚对杜仲所做的暗示全部看在心里,也看到了杜仲的反应。 不等杜仲开口,也不等其它人出声,小银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直起了上半身,接着她竟然像一个失去腿脚的残疾人那样,只凭借双手支撑着大部分身体的重量,在地上快速爬行。 她行进的样子极其诡异,动作又快得吓人。 黎雀儿和孙妈妈毫无预警,被她唬得连连后退,很快就退到了杜仲的身后,远远地盯着她。</div> 第137章 饶恕 小银突然表现得这么可怕,并非是要去找黎雀儿和孙妈妈算账,要不然她也不会只用双手在地上爬行了,直接起来施以拳脚岂不是更加便利么。看‘毛.线、中.文、网 她这般举动,只不过是为了向杜仲求饶。 只见她趴伏在杜仲脚下,像个被大家欺侮的小破孩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鼻涕一抓一大把,看起来真是好不凄惨。 原本站在杜仲身后找安稳的黎雀儿和孙妈妈,见了小银这副眼泪鼻涕四处横流的模样,又暗戳戳地往后退了一大截,生怕小银在专心致志地哭天抢地之际,会不小心把鼻涕甩到附近的人身上。 杜仲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没有低头看一眼趴在他面前声泪俱下的小银,也不担心小银的眼泪和鼻涕有可能会溅到他的衣物上面去。 反倒是宁卓元比较紧张,三两步地就急忙赶了过来,紧靠在杜仲旁边,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银的一举一动,好像杜仲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儿,只要小银一个动作,就会魂飞魄散似地。 又过了一会儿,杜仲还是没反应。 小银见自己哭了这么久的时间,身体里面储存的眼泪以及鼻涕都快要用光了,杜仲却依然不肯开口原谅自己。要是再这么哭下去,她可马上就哭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她一边抬起眼睛,偷偷观察杜仲的神色变化;一边放缓了鼻头和眼角的挤压力度,暂时放缓了眼泪跟鼻涕的使用频率,改而用言语这种武器。 只听得她怆然一声哀嚎,以袖掩面,悄悄将自己嘴巴上面覆盖着的鼻涕擦去一些,紧接着就大展双袖,好似一个在演黄梅戏的戏子一般,极其夸张地抱紧了杜仲的脚后跟。看‘毛.线、中.文、网 虽然只是抱上了脚后跟而已,可是小银其实已经用了最大的勇气了。她刚刚才被杜仲丢开过,万一现在再惹得杜仲生气,直接被杜仲一脚踢到九霄云外去都有可能。 好在杜仲依然没什么反应。 边上的宁卓元倒是半步,看着像是要伸手将小银从杜仲脚边拉开的样子,但是杜仲没有任何指示下来,他一时也不好乱做主,便由了小银去。 躲在杜仲后头的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初见着小银的举动,心里面既是惊讶又是佩服,可是她们不像宁卓元那样抬步上前,而是又往后退了几步,更加拉开了与杜仲以及小银的距离。 此时此刻,她们俩已经退到了桌子旁边。 孙妈妈就干脆拉过一把椅子,要黎雀儿跟她一起坐下来好好看热闹,她倒是要看看,这小银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说服杜仲不再计较其之前所犯下的那些极大的过错。 没有让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等待太久,小银在抱上杜仲的脚后跟的同一时间里,就开始声情并茂地向杜仲诉说。 因为眼泪和鼻涕依旧有些泛滥,再加上情绪灌注过多,小银诉说的内容断断续续的,大家都听得不是很清楚。 黎雀儿侧耳仔细倾听了老半天,也只听出来几句话而已,这几句话还是小银在哭得累了情感稍稍撤回一些的时候说出来的。 那几句话听着大概就是这样的: “奴婢追随夫人这么多年……到这个破地方来,处处都是为了您着想……这些下等人不懂得礼数,没有基本的教养和素质……” 大约就是这些话之类的。 黎雀儿听得没头没尾的,不知道小银的这些话到底是在说胡玉姬,还是在说她和孙妈妈。她暗中瞅了孙妈妈一眼,打算稍后跟孙妈妈对一对,看看孙妈妈听出来了什么内容。 坐在黎雀儿身边的孙妈妈明白她的意思,很明显地回了她一记眼色,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要她稍安勿躁,先不要急着纠结小银的话的内容。 如是哭诉了好久好久,卧房里面的胡玉姬大概都已经被哭得昏睡了过去,小银实在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不断地重复着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而且还故意将声调延长。 这样一来杜仲终于受不了了,抬腿推开了小银。 杜仲的动作还算是轻柔的,没有直接将小银一脚给踢出去。他也没有责怪小银这一番哭诉哭花了他的衣摆,只略略挥手,命她赶紧退到一边去。 这之后,他就举步走出了门外。 小银知道杜仲这是饶过了自己,高兴得眼泪鼻涕流得越发放肆,又快速爬到门边,磕了几个响头,送杜仲走下了台阶。 本来还想看杜仲训刁奴的黎雀儿和孙妈妈,这会儿可慌了,她们没想到杜仲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小银,甚至一点儿象征性地惩罚都没有,还愿意让小银就在这里继续照顾胡玉姬。 那她们之前想要替胡玉姬出头叫屈的心意,岂不是全都喂了狗了么? 她们顿时心虚,不知道等杜仲走出院子以后,小银会不会直接冲过来找她们算账,抑或是直接冲到卧房里面去教训教训胡玉姬。 现在小银还趴在门槛上目送杜仲。 她们想找空当儿跑到客房去假装歇息,都苦于找不到任何机会。总不能叫她们放弃走前门,改而从后面的窗户中间跳出去吧。 还好宁卓元还在屋里面,还没有走出去。 黎雀儿和孙妈妈急忙丢下椅子,迅速跑到宁卓元身边去拉着他的衣服不肯放,非要他带着她们俩个安全地走到门外去。 未等宁卓元点头,小银已经站起身来,转眼之间就扭头瞪向了宁卓元。她的目光极度凶狠,饱含警告意味,好像在向宁卓元下命令那样。 只不过宁卓元的地位与她可不一样,很可能还高她一等。她可以凭借力气制服胡玉姬,让胡玉姬乖乖地听话,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制服宁卓元,因为宁卓元的力气可比她大得多。 于是乎,宁卓元竟然就当没有看见小银的存在一样,带着黎雀儿和孙妈妈径直走到了门边,然后在小银惊诧的眼神中,将黎雀儿和孙妈妈平安无恙地送到了不远处的客房里面。 孙妈妈没有料到她和黎雀儿会这么快就到客房里面来,她本想着要等杜仲教训过小银,或者是重新调遣过小银以后,她们才会过来。 要是那样的话,她们就还有一些时间准备,可以去胡玉姬的小厨房里面烧点热水,大致梳洗一番再歇息。 现在她们只能尽快回到客院的屋子里面,并且将门窗紧闭,就这么和衣躺在床榻上休息。不是她们不愿意睡得舒适体面,怪只怪这座院子里的人和事都非常地令人不安。 她们还是就这样等天亮好了,避免再生事端。</div> 第138章 人愿 不久,风雪声越加猛烈,窗户纸被吹得唰唰作响。看.毛.线.中.文.网 和衣躺在床榻上的黎雀儿,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不止是因为她身上穿着很多衣服就睡下,睡得很不习惯;也许还有可能是认床的缘故。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了,她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 孙妈妈也跟黎雀儿一样睡不着,但是孙妈妈睡不着原因,跟黎雀儿睡不着的原因完全不一样。 孙妈妈睡不着,一是因为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要防止有人会在半夜破门或是破窗而入,有可能对黎雀儿造成任何不利的影响。二是因为她要时不时地起身去伺弄屋里面的暖炉,避免屋内的温度过低,有可能会令黎雀儿着凉。 还好杜仲吩咐小银过来收拾客房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早,那时候小银还没跟黎雀儿撕破脸皮。 因此,这屋里该有的东西还是有,没有故意少放被褥,也没有故意忘了放暖炉和木炭。 即便黎雀儿和孙妈妈和衣睡下,身上觉得十分地沉重再也盖不住厚厚的被褥,由于有烧得暖暖的炉火照映,她们也不怎么会觉得冷。 孙妈妈坐在屋子中间的暖炉,往炉子里面添炭。 这已经是孙妈妈第二次起来添木炭了,然而黎雀儿的眼睛到目前为止,依然还睁得老大老大的,根本就还没有睡着过。 当然,她也没有找孙妈妈说过话,就是沉默。 起先孙妈妈本没有太在意,只当黎雀儿是认生睡不着,想着再多等一些时间就好了,便没有去刻意哄她入睡。wap.kanmaoxian.com 此时这都已经添了第二回炭了,黎雀儿仍是睡不着,孙妈妈忍不住有些担心,添完木炭以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床榻上去。 她在暖炉旁边稍坐了片刻,一边假装用小铁楸整理放在旁边待用的木炭,一边悄悄审视了一下黎雀儿的神色。 晚饭以前,孙妈妈还在小厨房里面帮着小银准备饭菜之时,小银曾经不计后果地对孙妈妈大放厥词过,其所说的内容也极其令人震惊。 孙妈妈本来打算等晚饭过后,她和黎雀儿两个人到客房里面来歇息的时候,就马上把小银说过的那些话告诉黎雀儿。一方面是为了让黎雀儿知道事情的大概,同时也能了解一下杜仲跟胡玉姬之间的关系。 不过孙妈妈想把那些话告诉黎雀儿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让黎雀儿自动与杜仲保持距离。 她个人认为,当黎雀儿知道胡玉姬在这座宅院中的真正的地位,知道杜仲跟胡玉姬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之后,就会自发地远离杜仲。 可后来胡玉姬帮忙给她找衣服,待人接物也十分地和善;再后来杜仲又突然出手摔趴了小银,而黎雀儿为了替胡玉姬出头又和小银闹翻了场子。 经过一番仔细的考虑过后,孙妈妈也就改变了之前的主意。她打算把小银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全部埋在心里,不再和黎雀儿说了,也不想和其他人说,比如远在京城里面的黎家老太太。 反正,明天早上天一亮,她就会带着黎雀儿离开这座宅院,管它这里有什么秘密,又有什么苦楚,都不关她们俩的事。 孙妈妈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在进客房以前。 进了客房,发现黎雀儿被今天所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扰得完全睡不着觉以后,孙妈妈不禁又改变了主意。 此时她就坐在暖炉旁边,思忖着要不要就趁现下四处无人之际,把先前小银说得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黎雀儿。 黎雀儿再一次翻身之际,孙妈妈终于不再犹豫。 下定决心的孙妈妈放下了手里的小铁楸,起身回到床榻旁边,在黎雀儿的身边坐了下来。 一开始孙妈妈并没有开口,不过黎雀儿发现了她的眼神里隐瞒了什么事情,而且好像要在现在告知自己的样子,便赶忙爬坐起来,一副急于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 孙妈妈好久未曾见到黎雀儿这般流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态,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改而探手出去,在黎雀儿的发得的那些话,全都说了一下。 黎雀儿只是很安静地听着,期间并没有作出任何评论,也没有问过任何问题。她似乎已经猜测到小银会说出来的话,应该是什么样的话了,神色一直都很淡定。 待到孙妈妈说完以后,黎雀儿也没有出言提过小银半句,只是蹙眉略微思考了一会儿,问得问题倒是关于胡玉姬的。 “该死的命数,是什么样的命数?”她问孙妈妈。 依照黎雀儿的人生阅历以及所思所得来推测,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人是该死的。即便是得罪上天,犯刑四海的那种人,也应当是事出有因,不可能一开始就该死。 她怕自己理解有误,就想听听孙妈妈的看法。 没想到孙妈妈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在回想以往的事情一般,轻声叹息了几下,而后才娓娓答道:“你管她该死不该死呢,也许她一生下来就带了什么病症,也许她一生下来就得罪了什么人,总之,那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 孙妈妈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拉住了黎雀儿的双手,接着又像是叮嘱,更像是警告一样地劝说她远离杜仲这个身份不明的庸医。 其实杜仲的身份并非不明,他是京城达官贵人都比较认可的杜神医,是高高在上的慕亲王宁豫的主治大夫,还开了一间客流量如云的春风阁。 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事,说来都有迹可循。 只是跟黎雀儿这种单纯的千金小姐比起来,杜仲的人生确实复杂了许多。黎雀儿的身家背景、人品德性,以及未来可能的走向,都很铁板上钉钉子似地,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反观杜仲,不仅人品有问题,医德有问题,现在就连私生活也有问题。 从孙妈妈的立场来看,类似杜仲这样处处都有问题的男人,根本就不应该和黎雀儿相识。他们俩的人生应当是毫无相交的轨迹的,现在怎么会牵扯到一起,谁也说不清。 总而言之,孙妈妈不希望黎雀儿和杜仲走太近。 最好等明天天亮以后,她和黎雀儿就能回到京城去,而杜仲也会回他的春风阁里去。从此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见。 不得不说孙妈妈的想法很有见地,她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她只不过是想护得黎雀儿平安周全,为免其在杜仲那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已。 可惜,天不从人愿,风雪竟一夜未停。</div> 第139章 叫醒 孙妈妈并没有因为不再现下黎府之中,没有黎家的长辈们看管,而放松或是懈怠半分。看‘毛.线、中.文、网 她依然保持着跟在宿溪院里一样的行亊方法以及原则,一大早就起来了,穿戴好以后,就打算出门去替黎雀儿准备稍后即将用到的梳洗用的热水和巾帕,顺便吩咐小丫环们去小厨房里面把晚膳伺弄妥当。 这样一来,等黎雀儿梳洗打扮完了之后,就能马上出来前厅用上热腾腾的膳肴,也能给这一整天的日子开一个好头。 哪知孙妈妈刚一打开门,屋外就吹来一阵寒风。 冷得几近透彻心扉的风雪,霎时使得孙妈妈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从睡眠的海洋中倏然惊起,怔怔地站在门口,凝望着在外面院子里尽情肆虐的寒风和暴雪,一时竟忘了要赶紧把门给关上。 好一会儿,孙妈妈终于想起来了,她和黎雀儿现在根本就不在黎府里的宿溪院中,而是在胡玉姬位于京城郊外的大宅院里面。 她们一夜未归,不知道京城里是否还依旧安稳。 孙妈妈缓缓低头,看在门槛旁边低叹了一声,接着就立刻关好了大门,随即她就返回到里头的卧房中,想要去唤黎雀儿起身着衣。 若是孙妈妈和黎雀儿她们此刻是在黎府里的宿溪院中,孙妈妈肯定不会这么一大早上地就去要黎雀儿起床,一定会让其睡到自然醒。 偶尔黎雀儿在前一天夜里,看小人书看得晚了些的话,就会干脆地赖床到接近晌午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黎雀儿不仅不会起来用早膳,大多时候连午膳也不能好好用,只是随意吃些零嘴打发打发肚子而已,马虎得很。看1毛线3中文网 即便如此,孙妈妈也不会强迫她起来。 反正整个黎府里面只有黎敬生和黎雀儿最大,而黎敬生又对黎雀儿极其地宠溺,不过是稍稍赖个床罢了,在黎敬生看来,那根本就不能算是事儿。 更何况现下正值冬日,尽管屋子里头的暖炉烧得跟小太阳似地,可是外面的风雪这般地大,仍然会透过窗户纸和门缝里的间隙,悄悄地渗进到卧房里面来,使人身上发冷,宁愿躲在被子里面装睡,也不愿意出去吹那冷冷的西北风。 还有一点,就是黎雀儿的身子弱,不得见寒。 就是因为以上这么多的原因综合在一起而形成的结果,黎雀儿在冬日里格外的喜欢赖床。就算她昨天晚上是睡在别人的家里,是睡在一张完全完全陌生的床榻之上,而且她上半夜还一点儿都没有睡好的情况下,她今儿个早上仍是想赖床。 孙妈妈已经坐在她床头边喊了她好几声了,她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此时仍然处在深度睡眠当中,完全不知道天已经亮了,也不知道有人在旁边叫她起床。 一连喊了这么久,黎雀儿也没有动静,连眼皮子都没有眨动一下,实在是教人既无奈又好笑。 好在时间尚早,孙妈妈倒也不太着急。 重新为黎雀儿整理好被褥以后,孙妈妈又出去打开了房门,她想去不远处的属于胡玉姬的小院落里面看一看,看看这座宅子里面现在有没有已经起来干活了。 不过她没有立刻走出去,她只是走到外面的台阶之上,伴随着呜呜哇哇的风声和雪声,侧耳倾听胡玉姬那座小院落里的响动。 要是能够听到一些响动的话,那最起码也能代表胡玉姬那厢已经有人在早起活动了,她现在走过去,应当不会吃一个闭门羹。 假使那厢毫无动静,她便先等上一等。 无奈外面的风雪声太大了,别说去打探胡玉姬那边院子里的响动了,即便是这座客院院门外的动静,孙妈妈站在里面的台阶上,都听得不是很清楚,只余风雪劲扫而过的声响。 如此,孙妈妈就打算先去胡玉姬那边看看再说。 但是黎雀儿还没有起身,现在还睡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呢。这里又不是宿溪院,就算孙妈妈出了门,依然还有棠叶和其他小丫环们照看黎雀儿。 思来想去,孙妈妈还是不放心把黎雀儿一个人留在这座客院里。昨天夜里小银对她和黎雀儿两个人的仇视,她还记得很清晰。 万一小银现在已经起来活动了,要过来唤她和黎雀儿起身过去胡玉姬那边的小院落里用早膳,而进来时却发现她不在,只有黎雀儿一个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那可怎么办? 难保小银不会趁人之危,况且她根本不是好人。 孙妈妈这会儿已经下定了决心,必须要马上叫黎雀儿起床才行。于是,不管黎雀儿使出如何样的撒娇以及耍赖招数,孙妈妈都一概不理会,硬拉着黎雀儿起了床。 硬拉都还不足以用来形容孙妈妈所使用的办法和力道,应该说活生生地被拖出被窝来,这样的说法比较恰当。 其实黎雀儿和孙妈妈二人,昨天上半夜里都是和衣而卧的,并没有使用被褥。只不过到了半夜的时候,她们俩睡意朦胧,很想睡但是身上穿了太多的衣服睡不着,那时才褪去衣服盖了被子。 这下子孙妈妈用蛮力将黎雀儿从暖乎乎的被窝里面给拖了出来,其后果可想而知非常地严重。 黎雀儿当场放声大嚷,叫嚷声差不多都快要把屋顶给掀翻了,跟屋外暴虐的风雪有得一比。 在这种噪音污染的攻击之下,大清早上的肯定有人会杀过来找她算账。就算不算账,起码也要过来看一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然而没有,外面跟之前一样死寂,只有风雪。 孙妈妈一边暗叫奇怪,一边赶紧赶忙地替黎雀儿整理衣着。她在心里猜想着,认为杜仲以及宁卓元两个大男人昨晚所宿的客院,位置应该离这边比较远。 是以,他们俩并没有听到黎雀儿的鬼叫声,也没有要过来查看一下情况的打算。说不定他们两个人就跟黎雀儿之前一样,到目前为止还睡得正熟不知道外头天已经大亮了呢。 不久,孙妈妈就替黎雀儿整理好了衣着和发髻。 黎雀儿原本还有些挣扎,想回到被窝里面去继续睡上一个回笼觉。只可惜孙妈妈的手脚实在是太快了,她根本都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孙妈妈给搞定了。 她们俩便冒着风雪,匆匆往胡玉姬那边赶。</div> 第140章 印迹 黎雀儿和孙妈妈本以为胡玉姬的小院落里面,现在肯定是一片沉寂,里面的人应该都还睡得死死的,不太可能会早起。看。毛线、中文网 这主要是从昨天胡玉姬以及她的贴身丫环小银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当中,看出来的。 像小银那种胆敢当众欺侮主子家,完了之后被杜仲丢过一次以后,仍然还是不知悔改的人,说她是刁奴都是抬举了她,根本就是恶奴好嘛。 一个恶奴自然不可能一大早就早早地起来为主子家料理早膳或是其它事物,绝大可能赖在屋里睡到自然醒,指不定还比黎雀儿更懂得如何赖床。 没有丫环伺候着装,也没有丫环伺候吃食,又没有其它要紧的人或是事需要处理,一般人应当会选择继续呆在被窝里,管它外头的风雪声在如何如何样地吹扫,都一径懒得理会。 也就是,胡玉姬和小银现在应当都还没有起来。 岂料,黎雀儿和孙妈妈頂着满头的雪屑子走到胡玉姬的小院落外面时,那里的院门早就已经大开着,门外还有几道非常新鲜的脚印。 看样子早在黎雀儿和孙妈妈纠结着起床之事的时候,胡玉姬这边就已经有人起来了,并且一大早就出了院子去了,不知是否是为了去准备早膳。 黎雀儿站在院门旁边,默默地与孙妈妈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她们两个人就都眺目遥望了一下脚印所往的方向。 看得出来,这些脚印子是往宅院外面去的;有一些脚印很深,有一些则比较浅,而这些脚印都是并排行进的。 这就表示,这些脚印不是同一个人的。看1毛线3中文网 难道胡玉姬和小银她们两个人一大早上就都跑出去弄吃的去了,没有一个人留在院子里面负责烧烧柴火,或者是看看大门? 事情没来由地有点怪异,黎雀儿与孙妈妈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好作什么结论。她们俩站在院门边上再看了一会儿脚印之后,就受不了寒风的肆虐了,连忙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很快,她们俩就穿过院子上了台阶。 她们没有第一时间就进花厅里面去,而是靠在门口往里面瞅了瞅,打算先看一眼里头的动静。 假如胡玉姬和小银真的全部出去了,里面一个人在的话,那她们也不好现在进去,还是返回去她们昨夜宿下的客院里面,等待胡玉姬或是小银过去喊她们过来才是。 谁知道,她们刚刚探出脑袋朝屋里面窺望,就看见一道人影非常地向她们跑了过来,好像是将她们俩当做了潜进来小偷一般,务必要将她们抓起来狠狠毒打一顿那样地气势汹汹。 黎雀儿和孙妈妈都惊了一跳,急忙远离门口,退到了外面的台阶边沿处。心神稍定以后,她们发现从屋里朝她们直直冲过来的人,就是小银。 未免小银借机撒泼,以自己大清早的眼神不太利索看不太清楚为由,故意将她们当成是偷摸进来的小贼,然后趁机痛打一顿出气,孙妈妈赶紧对其挥手示意,尽快表明了身份。 实际上这会儿小银已经看清了来的人是黎雀儿和孙妈妈,她完全没有必要作出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唬人。 她故意这样,不过还是在计较昨天夜里的事情。 既然现在孙妈妈表明了身份,她也不便再行为过分,毕竟杜仲昨晚上才教训过她,她可不敢在这种时候还要去捋虎须。 因此,她就在门边停住了脚步,目带愤恨地盯着黎雀儿看了一会儿,随后竟又像昨天傍晚一样放肆大胆,直接命令孙妈妈快去小厨房里生火,好替大家准备妥当热水跟早膳。 孙妈妈哑然以对,没有任何回应。 “叫你去还不赶紧去,还站在这儿干嘛?!” 小银的声量猛地又升了好几个高度,语气也更加恶劣了些,完全就不把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俩当客人看,甚至连个对待普通人的态度都没有。 要是在黎府里面,孙妈妈早就让人好好教训小银一下什么叫做主仆之道了,可是现在她们身在这座陌生的宅院里面,为了黎雀儿的安危着想,孙妈妈还是选择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见孙妈妈笑了笑,竟然主动跟小银打了一个招呼,已尽早安之礼。 接下来,孙妈妈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极其温和地告诉小银说:“小银姑娘,我家小姐与我马上就要回京城去了,这早饭,我看我们还是不在这儿不用了,也省得麻烦你们。” 都要走人了还给你们烧火做饭呢,开什么玩笑! 当然,这最后一句才是孙妈妈真正想要说的话也是孙妈妈埋在心底不会轻易说出去的话。不过她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确了,所有人应当都能听得懂她这是婉拒之词。 偏偏小银就是不愿意配合。 不配合也就算了,小银还十分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神情里面一时充满了一种藐视加鄙夷的感觉,似乎是在嘲笑孙妈妈的说辞。 孙妈妈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便没有理会一早就笑得如此疯癫的小银。她拉着看呆了的黎雀儿转身就往外面走,打算回客院里面去,等杜仲以及宁卓元起身之后,再赶紧地一起回京城去。 至于早膳不早膳什么的,自然是省略不再计了。 小银却不肯就这样罢休,她又追出来几步,身姿极具艺术性地倚靠在台阶外沿的栏杆之上,笑望着试图避开的黎雀儿和孙妈妈的背影。 当黎雀儿和孙妈妈即将走到院门那处时,她忽然又拉起嗓子喊了一句:“回什么回,这风雪都没有停过,就是你们想回去,也得马匹肯动身呀……” 她喊得很大声,可还是有些话模糊在风雪声中。 黎雀儿跟孙妈妈只听得清楚她的前半部分说的话语,后半部分完全就听不清,也不用再去听,前面的话,就已经足够她们理解意思。 孙妈妈即刻回头,斜瞪着靠在栏杆上面嬉笑不止不的小银,继而又指着院子外面那几道依旧鲜明的脚印来反驳小银的观点。 “看这地上的脚印子,就知道杜神医他们已经出去找吃食了,怎么还说马车不能用呢,别担心。” 小银并不急着和孙妈妈讲清楚这里面的道理,她又装模作样地靠在栏杆上面嗤笑了一阵子,过后方才告知实情。 原来杜仲并不是出去找东西,而是出去见人的。</div> 第141章 暗示 这里地处偏僻,外面又是冰天雪地的。看1毛线3中文网 依照这种情况,普通人大多数都会选择把需要出门办理的事情稍稍往后推迟,避免出行的路途当中出现任何不可抵挡的意外事故,反而还会阻碍事情的顺利进展。 假如杜仲真有很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或是在这荒郊野外,他还有什么非见不可的人需要见上一面的话,他应该也不会远在一大早就去见吧。 再怎样也得吃早饭,况且外面还没全部放亮呢! 因此,对于小银的这种说法,黎雀儿和孙妈妈都不是很信服。她们私以为,小银不过是在胡乱撒谎,为得就是引起她们内心的惊慌,而后好在一边看她们的笑话。 小银见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都一脸惊疑,似乎也知道她们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似地,猛然间居然又给自己拉出来一个证人。 被拉出来充作证人的人,就是胡玉姬。 恰好这时胡玉姬也从花厅里面走了出来,她显然还不太清楚外面的院子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黎雀儿和孙妈妈要站在院门那里挨雪团子打击,而小银又为什么要站在台阶上和黎雀儿她们说话。 不待多想,胡玉姬就已经快步走到了外面的台阶上,凑巧就站在小银前面一点儿。像是要跟小银叫板一般,她直接开口请黎雀儿和孙妈妈赶紧进来屋里坐一会儿,别再站在外头吹冷风。 黎雀儿和孙妈妈抢早一步发现胡玉姬已经走了出来,当然也有听到胡玉姬方才向她们所发出来的善意的邀请。 但是她们没有立刻回应。看。毛线、中文网 她们愣在原地,随即又立刻扭头去瞥了一眼院子外面的脚印。胡玉姬的人还在院子里面,那么可想而知,胡玉姬并没有跟杜仲以及宁卓元出去。 既然只有杜仲跟宁卓元两个人出去,那么脚印为何会出现在胡玉姬的小院落外面呢,按道理来讲的话,应当只会出现在杜仲他们昨天夜里所宿下来的客院外面才对啊。 黎雀儿和孙妈妈二人在突兀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继续不理睬胡玉姬的邀请,就先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举步重新往院子里面走。 片刻后,她们俩已经走到了台阶下方。 刚刚一直站在台阶外沿的胡玉姬特意让开了一点位置,好方便黎雀儿和孙妈妈上得台阶来。 哪知旁边的小银却故意往这厢靠近了些,还貌似不经意地朝胡玉姬的身前挤,大有要将胡玉姬从台阶上挤到台阶下面的架势。 胡玉姬不愿意同小银争这些有的没的,略微瞟了一眼小银的神情以后,就顺着小银使力的方向,往边上靠了靠。 正要步上台阶的黎雀儿和孙妈妈,将小银的强势逼进以及胡玉姬的大度退让都看在眼里。 她们非常讨厌小银这种阳奉阴违的举动,仿佛只要杜仲一不在这里,小银就会放肆地尽情欺负胡玉姬,完全没有主仆之分。 可她们俩都没有作声,很快就垂首敛去了眼里的厌弃之意,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台阶上方。 上来以后,她们就去挽胡玉姬的胳膊,打算与之一起回到里面的花厅中去烤一烤火,暖和暖和一下她们现在已经快要被冻僵的身体。 胡玉姬没有异议,随着她们一块儿往回走。 还没走到一半,后边的小银竟自发跟了过来,满脸阴森地站在胡玉姬身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醒:“小姐,你昨儿个夜里辛苦了大半夜,还起得这么早干嘛。往常你不都是等杜神医回来了以后再起身么,今日何必不同呢,呵呵……” 看听小银的语气,再观其神情,很明显不是在说什么老少皆宜的事情。她明里暗里地都在指责胡玉姬昨夜与杜仲有过什么不一般的来往而且不止是昨天夜里这一个晚上。 突然听到如此秘闻,黎雀儿和孙妈妈的表情都有些古怪,说不出是尴尬居多,还是其它什么不应该存在的情绪居多。 然而,无论是黎雀儿,还是孙妈妈,她们都无权过问杜仲与胡玉姬之间的事情。昨夜,孙妈妈还在嘱咐黎雀儿不要和杜仲走得太近,今天又怎么会对杜仲同胡玉姬的关系,发表任何评论呢。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点过于安静。 即便是小银,这会儿也没有再笑得像刚才那样放肆了,她暂停了嗤笑,改而觑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黎雀儿以及胡玉姬等人的反应。 不用想也知道,黎雀儿和孙妈妈是不会有什么反应,她们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等杜仲一回来,她们就会立即要求回京城去,才不想跟这座宅院里的任何人或是事有任何的牵扯。 胡玉姬竟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通过胡玉姬的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大约可以猜得出来,她表面上应该还是未嫁女子的身份。未嫁女子与男人传出这等颇具含义的秘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般的女子这时候肯定要哭天喊地地以证自己的清白了,就算事实确实那样,她们也会形式化地做做样子,生怕别人会轻待她们。 胡玉姬倒是脱俗得很,既不辩解,也无哭闹。 不仅如此,她还淡定自如地拉着黎雀儿跟孙妈妈继续往花厅里面走,把小银一个人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将小银的话当作一回事。 小银气得暗暗咬緊了牙关,瞬间变得利如刀刃的眼神,几乎快要将胡玉姬给原地切割掉。不过好在她的脑海里依然有些许理智存在,没有再像昨天夜里那样,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许是昨夜被杜仲摔太厉害了,她多长了个心眼。 胡玉姬可不管小银有没有理智,又有没有多出来一个半个心眼,她带着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进去花厅以后,就命小银出去准备热水和早膳。 昨天傍晚杜仲亲自下了命令,小银都在背地里偷懒,悄悄让孙妈妈出力;更不用说后来胡玉姬要她去给孙妈妈烧热水的命令,她已经是摆明了在拒绝的。 有昨天晚上的事情做基础,黎雀儿和孙妈妈都认为胡玉姬的这次命令注定又会是失败的。 她们不约而同地撇开了眼,没有再把视线放在胡玉姬身上,避免等一下小银抗命不从的时候,胡玉姬会太尴尬。 岂料小银居然应声出去了,没有啰嗦半句。</div> 第142章 警告 黎雀儿和孙妈妈这可是头一次看到小银如此乖巧的模样,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里暗暗奇怪昨夜杜仲跟胡玉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个晚上过去了,原本放肆无礼的小银竟会变成这样。看‘毛.线、中.文、网 她们想要压住内心的震惊,眼神却出卖了她们。 胡玉姬就坐在她们旁边,自然能够将她们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瞧得一清二楚。 可是,胡玉姬并没有开口解释小银此番巨变的原因,看样子她是连提都不愿意提,只让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安心在这花厅之中等杜仲以及宁卓元他们回来。 黎雀儿这才想起来小银说过杜仲一大早出去是为了见什么人的。她忍不住好奇,便暂且将杜仲跟胡玉姬之间的关系抛开不理,转而还去询问胡玉姬,杜仲此刻在外面会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大概是一个朋友吧。”胡玉姬随口答道。 这里偏僻得要死,举目所及之处,除了胡玉姬和小银所在的这座宅院以外,其余的就是寒风以及白雪,根本就没有其它的建筑物。 除非杜仲的那个朋友是个能在冰天雪地的情况之下,还能够露天生存的高人,否则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是绝不可能存活的。 也许杜仲的那个朋友是个得道成仙的仙人吧。 黎雀儿不禁在心里暗中腹诽,可是她也只是在心里头随便想一想而已,并没有出言反驳胡玉姬的话,甚至表面上还笑哈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信服胡玉姬所说的理由。 一边的孙妈妈,跟黎雀儿的态度如出一辙。 她们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那样跟胡玉姬一道坐着,好像在坐着发呆似地。看。毛线、中文网她们的耳朵里也只听得见外头的风雪声,以及小厨房里面小银正在忙碌准备的的动静。 与此同时,位于这座宅院不远处的一片被白茫茫的雪团子完全覆盖的丛林之中,隐约看得出有几道身影,其中某些人还像是骑在马背上的。 只不过,他们的身影都被风雪遮住了大半,人若是站在宅院的大门这边,是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面容以及身型的。 片刻后,又有几道身影从雪地当中穿过。 这几道身影不像远处的那些人一样站着不动,相反的是,他们在半空中急闪而过,恰恰如同一道道在纯白色的天空中转瞬即逝的深色闪电一般。 然而,即便他们快如闪电,不远处的那些人还是发现他们的踪迹。只见原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人影忽然有了动作,或者是下马站好,或者是挺腰抬头,俨然作好了准备工作。 不一会儿,好似闪电般的深色终于停止了不断闪动的动作,他们稳稳地落在了不远处那群人的面前,动作一气呵成,身上也未见有半点雪花。 他们一共有三个人。 当中一个身姿昂然,劲松一般的身型在白雪之中飘逸如仙,清冷疏离的神情却近似与异界中的魔族,但是他的嘴角却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杜仲。 杜仲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人,分别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医僮宁卓元,以及替先前替黎雀儿和孙妈妈赶马车的那个年纪不大的马车夫。 与杜仲相对而立,也就是胡玉姬口中所说的属于杜仲的某个朋友的那些人,里面带头的那一个人居然是慕亲王宁豫。 先不要说这里地处偏僻,正常人没事不可能往这个旮旯里面跑;就说慕亲王宁豫的身份,那哪里像是会往这种荒郊野外跑的人啊。 而且,宁豫不是重疾在身么,干嘛还往雪地里跑。 跟着宁豫一起过来的人,看起来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大约是专门伺候宁豫外出的高等仆人,也有可能是杜仲的其他朋友,那也说不定。 抛开这些暂且不谈,宁豫他们倒真是一些性品高雅、意随风流的贵族人士,竟能想得到要在这冰天雪地里面,頂着暴虐不止的风雪会面。 就是不知他们究竟是为了何种目的非要会面。 想来那个目的应该极其地重要,最起码也得事关某人或者某些人的生死大事才对,要不然可配不上在风雪里出场的气势啊。 但是,他们在此会面并非要谈及某人或者某些人的生死问题,只听得坐在高大马匹之上的宁豫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就飞身下马,眨眼间便走到了杜仲的跟前。 宁豫没有找杜仲的不是,他静静地打量了杜仲一会儿,目光里满是兴味地问道:“你与她之间的不同,犹如天差地别,想来是结不出什么好果子的。你此番这样做,莫不是太过于无聊了一些?” 这般没头没尾的言论,杜仲倒真能听得明白。 而且杜仲还回答了,他的回答极大地带着玩笑的成分,听不出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有没有结果,又有何妨。”他笑着回视宁豫的凝望,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样子,“反正这事也传不到宫里面去,即便传进去了,到时还有你们俩给我撑着呢,不要担心那么多。” 宁豫又呵呵浅笑了几声,也没有继续跟杜仲纠结有没有好果子的那件事情。他的话锋不知怎么地竟然忽地一转,一下就转到了黎雀儿身上。 原来是黎家人太过担忧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的去向以及安危,几乎发动了黎家所能发动的所有力量,在京城里面到处寻找黎雀儿和孙妈妈的下落,不仅仅赏金丰厚,还保证事后另有重谢。 杜仲听了宁豫这话,就大笑着问道:“堂堂的慕亲王,应该不会是想来赚取这点赏金和谢礼的吧?” 宁豫微微摇头,好似非常无奈一般地没有搭言。 过后不久,宁豫就转身重新上了马背,跟随他一道前来的几个人,但凡是骑着马来的,此时也都走到了马匹旁边,等待着出发离开那样。 没有马匹的人则一直都静默不动地站在旁边,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等一下又要怎么样才能走回去。 驭马离开以前,宁豫又回过头来看了杜仲以及宁卓元一眼,这之后他还留下一句话,话里的意思不明,大意是让杜仲小心行亊,不要太过分。 这话听起来怎么也有那么一点点警告的味道。 杜仲竟是全然不放在心上,也许这是他和宁豫之间的某种特殊语言,有些特定的意思,别人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吧。 等到宁豫走开以后,杜仲等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就在杜仲带着宁卓元以及马车夫消失的同一瞬间,有三道人影突然出现在胡玉姬所住宅院的大门之外,恰好就是他们三个,竟不知他们练得什么功夫,居然可以移动得这般迅速。</div> 第143章 不雅 小院落的主屋里面,花厅中的炉火烧得正旺。看。毛线、中文网 暖炉里映出的火光,殷红犹如夏日午后的夕阳一般耀眼,既温暖了人的身体,也使得人心里头莫名地觉得暖乎乎的。 坐在客座上的黎雀儿,以及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孙妈妈,她们两个人此刻的心情恰似屋里头的炉火那样,热腾腾又燥兮兮的,二人都显得有一些心不在焉。 与她们俩对面而坐的胡玉姬,也不跟她们搭话。 自从刚刚把小银打发去了小厨房里面忙活,再拉着黎雀儿跟孙妈妈进来屋里头避风雪以后,胡玉姬就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喝着早茶。 偶尔,胡玉姬会起身走到暖炉旁边去照看一下炉火,不过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她就是不声不响地坐在原地,又不打算和黎雀儿与孙妈妈她们拉家常,又没有解释一下之前小银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黎雀儿和孙妈妈却依然还记着先前小银说的话。 她们并不是喜欢在背后道人是非,抑或是爱在人后扯些家长里短的长舌妇。对于小银之前说的那些话,其中关于杜仲以及胡玉姬之间的关系的内容,她们虽然很是好奇,但并没有准备讨论。 让她们在意的内容,反而是关于今日行程的事。 根据之前小银说过的话,也就是说昨晚上风雪一直未停,即便现在天已经逐渐开始放亮了,马车也不能驾出去。 总之,意思就是杜仲还不能送她们回京城去。 要知道她们俩已经在这个可以说荒凉到方圆五里以内都见不到一个外人的地方,待了几乎快一天一夜了。看。毛线、中文网 再继续待下去的话,不要说远在京城里面的黎家老太太和黎敬生等人会急得发疯,即便是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她们俩本人,只怕也会难过得疯掉。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尽管这里偏僻无一外人,风景极其优美,物资又极其充足。若是她们能真的安下心来,这里倒不失为一处可以安歇休养的好场所。 搞不好她们还可以再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再回去,反正回了京城以后,她们也是呆在家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然而,除开黎家人还不知道她们俩的去向,会忍不住着急,甚至有可能会急得动用官府的力量以外,这座宅院里明面上的主人,也就是胡玉姬跟小银两个人,可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胡玉姬跟小银,一个安静无言,一个目中无人。 不管是和胡玉姬坐在一起也好,还是很小银站在一起也罢,黎雀儿与孙妈妈她们总是不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如常。 她们总觉得处处都不自在,连夜里睡觉要不要褪下衣服都要纠结半天,更何况还有其它那么多有可能会惹人心烦的事情,也许也会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刻里突然发生。 抱着这样的心态,黎雀儿和孙妈妈自然是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再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因此,她们想知道刚刚小银说的关于马车依旧不可能外出行驶的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们琢磨来琢磨去,半天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开口询问胡玉姬。 假如胡玉姬能够健谈一些,可以主动把情况跟她们说明一下的话,那就太好了,也省得她们此刻犹犹豫豫地好一会儿,愣是没有人出声。 又过了片刻,黎雀儿终是忍不住了。 她神色忐忑地看着再一次走到暖炉旁边去顾碳火的胡玉姬,斟酌过用词以后,而后就状若无意地问道:“昨夜风声、雪声,竟是从未停过。依我看这外头的雪肯定堆积得更高了,不知马车的车辙子能不能顺利地在雪地上驶过呢……” 其实黎雀儿在说以上这些话的时候,都是用带了极大含义的眼神,直瞅着站在一旁的孙妈妈,看似像是在和孙妈妈聊天。 实际上她当然是想让胡玉姬受到她和孙妈妈聊天时的言语的感染,不要再总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不说话,应当要加入到她们的谈话中来。 如果胡玉姬真的加入进来了,她再借势追问。 可以胡玉姬就像是没有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聊天似地,一径不言不语地盯着炉火,完了以后又坐回原地,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黎雀儿和孙妈妈,看着她们两个人在那里尬意满满地乱扯淡。 黎雀儿和孙妈妈也算是服了胡玉姬的冷淡处事的态度了,她们这时候竟是自虐地想把小银从小厨房里面喊到花厅里面来,好好地与之争吵一番。 就算争吵,也好过跟胡玉姬坐在一起如此尴尬。 正想着,忽而外面院子里传来了几道“卡兹卡兹”的鞋帮子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应当是有人从院外走了进来。 此刻这花厅里所缺的人,除了杜仲就是宁卓元。 黎雀儿和孙妈妈便以为是杜仲以及宁卓元外出找食回来了,指不定他们也许还打了什么难得的猎物回来呢。 有可能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出去看看杜仲以及宁卓元他们到底带了什么猎物什么吃食回来,也有可能是急于想直接找杜仲当面询问,今天早上马车到底能不能出去,他们今天到底能不能回京城里去的事情。 匆忙间,黎雀儿居然推椅而起,大跨步地迈着很不淑女的步伐,立马就往外面跑。 站在黎雀儿身边不远的孙妈妈,一个不注意,才一会儿的功夫没有注意到她,就发现她的人早就已经跑到外面台阶上去了,屋子里头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孙妈妈大惊,说不出是在惊愕黎雀儿的举止极其不雅观,还是在惊愕黎雀儿的跑步速度竟能这般迅速,抑或是,她其实是在惊愕黎雀儿得知杜仲即将进屋里来时的激动之情。 早在昨儿个夜里,孙妈妈就已经跟黎雀儿事无巨细地谈过了,其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想劝说黎雀儿时时刻刻都要记得与杜仲保持距离。 时间才过去一夜,黎雀儿就把这下劝诫抛在了脑后,而且还当众作出此番不合闺阁礼仪的行为举止,岂不是要故意教人生气担忧么。 心里一时着急的孙妈妈,也顾不得胡玉姬坐在对面观望,连忙原地加速起跳,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黎雀儿身后,随即就将原本已经跑到外面台阶上去的黎雀儿,又给硬生生地拖了回来。</div> 第144章 异常 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此时刚好走到院子里面。kanmaoxian.com 之前跟他们俩一块儿行动的马车夫,这会儿却没有看到人在哪里,也许是回了后头的马厩去继续看管马匹去了吧。 即将步入台阶下方所设的通行石板小道的杜仲以及宁卓元,在不经意地抬头之间,偶然发现了前方台阶上的那出闹戏。 也就是孙妈妈硬拉生拽地,愣是把跑到台阶上的黎雀儿,又给拖进了屋子里头的那出好戏。 杜仲不解孙妈妈为何忽然会做出这种极其不尊重主子家的行为来,他不由得停了脚步,就那么站在台阶下方,饶有兴味地看着上方不断拉扯着的主仆二人。 走在杜仲后头的宁卓元,也随之停了下来。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袖手旁观地站着看热闹,也不知道要及时上去劝劝架,更没有要出声询问缘由的打算,实在是有欠绅士的礼仪。 坐在屋子里面的胡玉姬,她的反应也很外头的杜仲和宁卓元一模一样,都是安静地看好戏,半点究其原由或是劝阻拉架的打算都没有。 黎雀儿那一丁点儿的小力气,哪里比得过常年伺候人的孙妈妈,不久,她就被孙妈妈拽进了屋子里,还被其硬按着肩膀,老老实实地重新在右边的客座上坐了下来。 不仅是要黎雀儿像淑女一样地坐下来这么简单。 孙妈妈在黎雀儿被按着不得不重新坐好以后,还特意靠着黎雀儿的身边站立,也不知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此,反正就是把黎雀儿有可能转向门那边的视线,完全都给遮挡住了。 不论黎雀儿的脑袋往哪边摆,或者是眼珠子往哪边挪动,总之孙妈妈都能在下一秒找到办法阻断她的视线,不让她的目光在门槛那边停留。看1毛2线3中文网 无奈之下,黎雀儿只好把眼睛朝对面摆,视线就这么不期然地与坐在对面的胡玉姬给对上了,两个人霎时间来了一个大眼对小眼。 要说对上了倒也不是很奇怪,毕竟她们俩是相对而坐的,目光有可能会交织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问题是,刚刚一直都僵着面孔,既不说话也不吭声,只一心一意地照料着花厅里面的炉火的胡玉姬,这下子居然笑了,还笑得十分明显。 尽管胡玉姬并没有笑出声来,仅仅是在嘴角露出一丝丝笑意,注意力没有放在胡玉姬本人身上的人,显然是不可能发现她在笑的。 悄偏偏黎雀儿恰好就坐在胡玉姬对面,好死不死地她的视线因为在孙妈妈的冷暴力阻挡之下,还只能往胡玉姬这边看,也是巧了,就让她发现了胡玉姬此时正在偷笑。 像是被人突然抓住了什么小辫子一般,黎雀儿内心忽地有几分惊慌。她不懂胡玉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发笑,还笑得如此隐晦。 这下子,黎雀儿再也不用孙妈妈站在旁边帮忙遮挡视线了,她的眼睛已经自发地不再往门槛那边溜了,只是有些赧然地低垂着,偶或偷偷地抬眼去观察一下,看看胡玉姬的笑容停止了没有。 就在黎雀儿心里敲小鼓的时候,杜仲以及宁卓元已经跨过门槛走到了花厅里面来。 进来以后,宁卓元就自动站在一边当木头人。 而杜仲也没有马上去暖炉旁边暖和暖和身子,当然也没有赶紧坐下来歇息,他径直走到黎雀儿那厢,垂眸笑看着脑袋低低的她。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人却傻了?”他终于问了。 也许他是看热闹看够了,这才想着要进来关心一下黎雀儿和孙妈妈这对向来主恭奴从的模范主仆之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为什么她们俩刚刚会在外面的台阶之上拉扯不清。 可想而知,孙妈妈不会搭理他。 黎雀儿当然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她抬头粗粗扫视了他一眼,竟发现他身上干净利落到连一片雪花也没有。 要知道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之前进来院子里面的时候,两个人的脑袋上都是毫无遮蔽地直接走进来的,不存在什么油纸伞或者是斗篷一类用来隔绝雪屑子的东西。 而今,外头的风雪声依然呜呜作响。 在外面跑了一圈的杜仲的头发跟衣服上面,却没有一片雪花着落,这岂能不教人吃惊。再看一眼站在边上岿然不动的宁卓元,也是杜仲一样,身上毫无一丝外出的痕迹。 黎雀儿忍不住讶异,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直瞅着杜仲和宁卓元看,几乎像是要他们俩剥光了好来研究一个透彻那样地目不转睛。 一旁的孙妈妈自然不满,赶忙上前半步,又想压着黎雀儿的肩膀,再次把黎雀儿给按回到座椅上面去,不许她再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杜仲不放。 可是黎雀儿快一步格开了孙妈妈的手。 从孙妈妈的手臂下脱身的黎雀儿立马又向前跑开几步,刚好跑到了杜仲跟前,接着她便指着杜仲干净如斯的衣摆,满带惊诧之意地问道:“你们一大早上去哪里了,怎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而且你们的衣角还这么干燥,半点都不像冒着风雪出去过的样子?” 没想到杜仲竟轻笑着反问:“既然我们不像刚刚出去过的样子,那么说不定我们真的就没有出去过呢。你为何这般肯定我们一定出去?” 黎雀儿嘴儿张了又合,眼睛朝院门那个方向看了看,又在对面的胡玉姬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总不能和杜仲说,因为院子外面有人刚刚出去时所留下来的依然清晰可见的脚印,因为小银颇具暗示意味地说过杜仲昨夜是在胡玉姬这里歇息的,所以她才会认为杜仲以及宁卓元一大早就出去了吧。 依照小银的话,杜仲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胡玉姬的小院落。今天早上,黎雀儿跟孙妈妈来的时候,只见到胡玉姬和小银,并没有见到杜仲与宁卓元。 这样一来,杜仲他们肯定是出去了呀。 如此简单的算术问题,黎雀儿当然知道答案,可是她担心自己要是实话实说的话,有可能会使得现下的场面更加尴尬。是以,她只好选择沉默。 见黎雀儿愣愣地不再出声,杜仲又是一笑。 不过杜仲并未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打算要同黎雀儿或是胡玉姬她们解释些什么,就这么转身走到了桌子边。 早就悄悄躲在外面偷听屋里的动静的小银,趁机跑进来,很有眼力见地快步走到杜仲面前,问他现在是否可以呈上早膳。 杜仲微微点头,小银便如一阵风似地跑回了小厨房里面去布置粥菜以及点心去了。胡玉姬跟宁卓元二人也很有默契地依次在桌旁坐下。 仍然站在旁边的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倒是怔住了,她们不知道是应该要先继续向杜仲问出一个清楚明白来,还是应该要先坐下来用膳。</div> 第145章 爆冷 安静如寂的花厅中,只有众人偶尔动用杯盘碗盏时所发出来的瓷具与木器的轻微碰撞声,除此之外,竟连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甚至连呼吸声都不怎么听得见。看。毛线、中文网 若不是桌子旁边确实围坐了好些人,此时打这儿经过的外人,只怕会以为这座宅院根本就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废宅宅。 此前终于下定决心要先过来跟杜仲等人一起用过早膳,再与之商谈出发京城等等相关事宜的黎雀儿,这会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于是她轻轻地放下了碗筷,但尚且还未起身离席。 站在黎雀儿身旁不时帮忙布菜摆盘的孙妈妈,这时仍然还是滴水未进。她虽然是教养黎雀儿好些年的奶娘,彼此之间也相处极好。如果换做是在宿溪院里面,黎雀儿早就已经让她坐下来一起用膳了,而不是让她在旁边等着。 其实之前黎雀儿就已经吩咐过孙妈妈,要孙妈妈自个儿去小厨房里吃点东西,不必站在这儿伺候着。只不过孙妈妈因着要顾及黎雀儿的颜面,不想她在杜仲以及胡玉姬等人面前丢了主子的威严,这才坚持要在一边守着。 这时黎雀儿已经吃好了,便朝孙妈妈使了一个眼色,再次让孙妈妈快些去小厨房里面用早膳。 因为她现在马上就要问杜仲回京城的事情了,假如可以的话,他们应当不久后就会出发,到时可不能让孙妈妈一直饿着肚子跟着。 孙妈妈心里明白黎雀儿的顾虑,于是就微微福了福身,抽了点时间,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小厨房里去吃东西。 只是,没想到小银也看准时机跟了出去。 正当孙妈妈盛好了粥菜,打算在灶台旁边随便找个地方进食之际,突然眼角余光一闪,凑巧就发现了跟在她后边进来的小银。kanmaoxian.com 小银一脸诡笑,不知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孙妈妈懒待理会小银,也不想去操心她脸上的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他们吃过早饭以后就会离开这里,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孙妈妈打心眼里是这样想的。 可小银却像是故意的那样,非要凑到孙妈妈面前来。显然她对那些看起来美味可口的饭菜并不感兴趣,可能她就是想来倒孙妈妈的胃口而已。 有了小银挤在自己眼前老在那儿晃荡,孙妈妈哪里还吃得下去,就放下碗筷,装作与小银闲聊的样子。 她开口就是称赞:“呵呵,小银姑娘忙碌了一个早上,可真是辛苦你了。肚子应该很饿了吧?那赶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啊。”她想着等小银去吃饭的时候,自己也就清净了,可以好好用个膳。 小银偏不顺着孙妈妈的思路走,反而还挤得更近了些,嘴角边的笑容也更诡异了些,一副可怕恐怖的模样,真不像个正常的小丫环。 孙妈妈本以为小银这个鬼样子,想来不会答话。 谁知道小银居然答了,声音和语调也是一如既往地地体现了她兀自高人一等的莫名其妙的等级情绪,听得孙妈妈那是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然而小银的回答也不是什么高深难懂的词句,她只是把之前黎雀儿和孙妈妈刚到这座小院落里来找杜仲的时候,也就是她们双方站在院门外面看雪地上的脚印的时候,她所说的话,再说了一遍。 已经说过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再重复。 更何况,小银完全没有必要跟着孙妈妈一块儿走到小厨房里面来,还带着奇怪的笑容把这话再特意和孙妈妈说一遍。 就算要说,也应该在黎雀儿在场的时候说。 毕竟孙妈妈只是一个下人,无论小银是想恐吓也好,还是想说谎也好,也不管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她都应该去和黎雀儿这个可以作出决定的主子家说才对。 情况如此不可捉摸,孙妈妈便假意干笑了几声,只当作没有听见小银的话,转而继续端起饭碗假装去扒饭,没有再跟小银进行任何眼神交流。 小银倒也没有死缠烂打着非要孙妈妈给出反应。 两个表面上身份与地位都是差不了多少的人,就这么相对而站着,在小厨房里各自用膳。 四下里的气氛寂静得好似深夜,只余外头呼啸而过的风雪声,情形简直比主屋花厅里面更冰冷。 与此同时,在花厅里面坐等着杜仲以及宁卓元用完早膳的黎雀儿这时候终是忍不住了,她有意无意地开始找话题。 起先,她好似漫不经心地提及今天早上该由谁去给马厩后面的马车夫送吃食,在得到胡玉姬的回答说是过后小银会亲自去送之后,她又犹如开玩笑似地询问杜仲,“你们一早上出去,连只番薯都没有带回来,该不会是出去探路了吧?” 杜仲只是一心用膳,并不应声。 跟杜仲完全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宁卓元,这会儿也只是埋头苦吃。没有杜仲的示意,他就连一丝丝儿的眼神都没有丢给黎雀儿,何况是要他答话。 一旁的胡玉姬也漠不关心地慢慢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粥,姿态优雅从容得恰似一位被养在金屋里面的贵妇,与她独身一人带着小丫环居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事实,全然不相符。 气氛一时尬冷,比之先前更加安静。 黎雀儿顿时有些窘迫,她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自己说出话来,身边的人却一个都不回答,只当她是无形的空气一般的境地。 以往在黎府或是在府尹官邸里面,有黎敬生和黎家老太太给她当靠山,寻常人哪里会怠慢她。特别是那些小丫环们,几乎个个都喜欢围在她身边献殷勤。要不是她生性好静,只怕宿溪院里天天都会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唯一可能给黎雀儿脸色看的人,可能就是她的大伯母佟金雪了。不过就算是佟金雪,也只是偶尔为之罢了。而且,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即便是佟金雪也不会怎么让黎雀儿下不来台。 初次遇到这种极度尬冷情况的黎雀儿,脑筋突然停滞了片刻,两眼也愣愣地瞪着自己眼前的杯盘碗盏,像是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又像是在等杜仲等人吱个声儿。 在这个缓冲的时间里,黎雀儿莫名察觉到胡玉姬的给人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错,总之她是越来越糊涂,越来越看不透。 原本黎雀儿是打算揪着杜仲的衣领子,运用暴力要求杜仲赶紧回答的,可是现在有了胡玉姬在这儿,她就是放不开手脚,也不好意思随意对杜仲动手动脚,只得让场面暂时爆冷了一会儿。 不久后,黎雀儿又问了一下。 这一次在她问话之前,她就已经悄悄地伸出了右手,暗暗逮住了坐在她身旁的杜仲的衣摆,眼睛也狠狠地盯着杜仲瞧,目光里面的警告意味很明显。倘若杜仲再不出声的话,她的手指头可不是吃素的。</div> 第146章 玩具 坐在黎雀儿对面的胡玉姬,应该并没有发现黎雀儿在背地里做出的这种不得宜的小动作,她依然还是跟之前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喝着自己碗里的粥。wap.kanmaoxian.com 被黎雀儿逮住不放的杜仲,自然无法忽视来自下方的那一股透着娇蛮与霸道的压力。 他浅笑几下,终是放下碗筷,撇头笑看着黎雀儿。 其实黎雀儿的力道并不大,尽管她自己以为已经施出了浑身的力气,实际上她的那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力道,打个蚊子还差不多怎么可能真的逼得一个大男人有所反应。 不过杜仲就是在黎雀儿的小力道之下低了头,他斜眼笑望着黎雀儿脸上娇嗔不安的神情,竟觉得心情大好,眼睛里突然折散出来的神采,亮晶晶得仿佛看到了什么百年难遇的玩具一般。 黎雀儿现在可没有心情去研究杜仲的眼神是如何如何的亮,也没有半点危机意识,不懂得要去解读杜仲眼里透出来的深层含义。 她只想让杜仲赶紧出声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像是知道黎雀儿现下心里头的想法似地,杜仲确实答了,而且答得一点儿也不敷衍,可以说是非常地详尽。 只不过他的回答跟之前小银的说法一样,无外乎就是一些风雪未停马车不能顺利出行之类的吧啦吧啦的一大通的推脱之辞。 黎雀儿既惊又怒,她可不想再留在这里和臭脾气的小银大眼瞪小眼,也不想再和沉默寡言的胡玉姬坐在一起发呆了,她要马上回京城去。 回京城去可不只是为了黎雀儿和孙妈妈能够摆脱在这座宅院里的无聊的处境,更多的是为了尚且不知黎雀儿和孙妈妈去向的黎家人着想。看.毛.线.中.文.网 她们已经出来快两天一夜,不知京城情况怎样。 考虑到黎家老太太年事已高不能受到较大刺激的黎雀儿,恨不能背上忽然长出一对翅膀来,可以立马飞回府尹官邸里去见老太太。 从小到大,她可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久,而且还是在没有跟家里头的长辈们打一声招呼,也没有家中女性长辈陪同的情形下。 以前即便是要去庙里上上香,或者是要出去看看庙会,都会有老太太带着她,要么就是家里的伯母姑姑们带着她。 哪会像现在这样,她只身在外,身边只有孙妈妈。 心中很是着急,一定要尽快赶回京城里面去的黎雀儿,不愿意也不能够接受杜仲的这种完全不负责任的回答。 她嘴儿一撇,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手指上的力道越发使得厉害了,几乎快要将杜仲衣摆上的暗青色的绣线给拽下来。 杜仲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任凭黎雀儿动作。 然而杜仲越是表现出这种放任的姿态,黎雀儿心里就越是恼火。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着了魔一样地,非要跟着周节妇跑到春风阁里去,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同意先跟杜仲来到这个荒凉偏僻的大宅院里面。 她把心中无处可寻也无处可以排解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全部撒在杜仲身上,一把揪起他无辜的衣摆,愣是要拉着他往外跑,非逼着他马上喊那马车夫出来赶车出发回京城。 旁边的宁卓元和胡玉姬显然没有料到,看起来一贯安静淡然的黎雀儿,实际上竟然是个如此暴躁的小爆竹,简直是一点就着啊。 跟在杜仲身边,负责帮助杜仲解决任何武力威胁的宁卓元,一时间傻了眼,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杜仲被黎雀儿拽着走向了门口那处,竟不知自己到你该不该去出手阻止。 而刚刚还一直在默然喝粥的胡玉姬,此时也丢下碗勺,跟着站了起来。不过,尽管她跟在黎雀儿和杜仲二人的身后,她也依然与宁卓元一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去劝说。 反观被人拖着走的杜仲,倒是笑得从容。 主屋花厅里面突然传出来的异常的响动,引起了边上小厨房里的孙妈妈和小银二人的注意。她们赶忙放弃用膳,连嘴角来不及擦拭一下,转身就往花厅前边的台阶上面跑。 她们俩都很心急,都担心是自家主子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又是同一时间开跑的。而小厨房与台阶之间的通道又比较窄小,两个人这样一跑,霎时就在半路上挤作一团,你推着我的胳膊,我挡着你的腿脚,硬是跑不出多远。 好不容易,孙妈妈和小银终于达成了共识,两个人都同意并排着跑出来,谁也不扯谁的后腿。 刚跑出小厨房,还没有踏上台阶,她们就见到黎雀儿生拉硬拽着,把杜仲给拖到了门槛之外;胡玉姬远远地靠在杜仲身后,而宁卓元也没看到人影,不知去了哪里,也许还站在花厅里面发呆呢。 不知事情前因后果的孙妈妈,瞬间大惊失色。 在孙妈妈的心里看来,黎雀儿打小就是一个温柔贤淑、乖巧懂事的好姑娘。而且黎雀儿的性子向来淡泊,从来不会跟别人起什么争执,更遑论是对别人这般粗卤。 孙妈妈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刚刚花厅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竟会让黎雀儿气成这番模样。 可是,护主心切的孙妈妈料定必是杜仲的不是。 是以,不论眼前所见的场面到底是谁处在被动的下风,又是谁处于主动的上风,孙妈妈完全不管,她直接扑过去,好似猛虎扑食一般,帮着黎雀儿去拉拽杜仲的衣摆和袖口。 旁边的小银在看到孙妈妈加入战场以后,也不管不顾地跟着扑了过去,而她自然是为了帮杜仲的忙,想去推开黎雀儿以及孙妈妈。 场面猛一下,又变得跟昨夜晚膳时分一样混乱。 好在这回胡玉姬只是在边上观望而已,没有跟着一齐扑过来凑热闹。要不然现下这种情形,可能会比昨夜更加不可控。 有可能是因为胡玉姬尚且没有加入的缘故吧,杜仲并没有跟昨天晚上那样,一甩手就直接把小银给丢出去老远。 杜仲这回采取了柔和的政策,他先是微微一个抬手,招来了在一边闲着无所事事的宁卓元,命令宁卓元当即把小银拉到了一边。 紧接着,他手腕一个不经意地转动,孙妈妈已然被他格开在外,不得再近他的身。靠在他后边的胡玉姬见状,连忙过来将孙妈妈劝下。 孙妈妈本不欲听从胡玉姬的劝告,依旧打算再次冲上去帮黎雀儿的忙。可是,她看杜仲并没有对黎雀儿动手,还是像刚才一样任由黎雀儿拖拽,便忍住了情绪,没有再扑过去。 旁人都已经肃清,杜仲就又回答了黎雀儿一遍。 答案跟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看来他们是真的要被继续困在这座宅院里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京城了。 不知京城里究竟怎么样了,到时候又会怎么样。</div> 第147章 臆想 京城里面的情况,此刻已经远远不能用乱成一锅粥来形容了,因为一锅乱粥都要比现在京城里面的哄闹不休来得更有秩序。看1毛2线3中文网 整个正央街,从东到西的所有街道上,无论是挺立于市的主要大道,还是街巷林立的小道上,几乎每时每刻都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不仅仅是想看热闹而已,还会传播消息。 当然,他们传播出去的大部分的消息,都是他们依据自己的生活经验,以及他们对人生的那些一知半解的领悟,所凭空推测出来的毫无事实根据的流言罢了,没有半点可信之处。 其实这些聚集起来的人们里面,有很多人都是先前帮助黎家找黎雀儿和孙妈妈的热心人士。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为何不再继续找人了,反而全部聚在一起胡乱地八卦。 有可能是他们找了这么久的时间,将近一天一夜都找不到人,于是他们的内心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挫折,所谓物极必反,因此他们这才从主动帮忙的好心人,变成了吃瓜看戏、偶尔还制造戏份的无聊八卦人士吧。 正央街上氛围如此,其它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尽管京城其它地方的人们,不像正央街上居住的人们这样过分关注,没有形成大规模的聚集地或是吃瓜群,可是他们八卦以及制造舆论的绝对功力,那也完全是不可以小觑的。 总之,被这些热心的吃瓜群众一搅和,京城里面那是热闹得不可开交,绝大部分人都在脑海中尽情地幻想着黎家三老爷黎敬生的掌上明珠,也就是那个被黎敬生宠坏了千金大小姐,究竟是如何如何样地与外头的野男人勾搭在一起,而后搞大肚子,最后又傻不拉几地跟着那个男人私奔,一块儿逃出来京城。 像是理所当然的一般,在看热闹的这些广大人群里面,有好多人并没有去谴责他们臆想中的那个利用自身魅力,进而成功拐跑了黎家千金的一无是处的野男人。 相反的是,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嘲笑黎家的千金是怎样怎样的道德败坏,又是怎样怎样地玷污了闺阁礼教,将黎家的千金黎雀儿口嗨成了一个实在是不知廉耻、风流浪荡的坏女人。 不仅仅只是嘲笑以及唾骂,他们还把这次的事件当成了一个绝佳的反面教材,大肆地向其余尚在闺阁当中受礼循教的姑娘们宣传和教育。甚至有人传言说,有好些学院跟私塾的教书先生们,都已经动作迅速地把这事编辑成了一本专门用来教授闺阁礼仪的课本教材。 除了这些以外,剩下的就是那个野男人的膜拜。 但是由于那个野男人的行为已经违犯了朝廷的律法,所以许多男人都只敢在心里暗暗地羡慕嫉妒恨而已,不敢真的当中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有这种艳羡心理的广大男士们,大多数都是家境条件极端上不了台面。除非是天降横财,或者皇恩浩荡,否则的话,即便他们再做牛做马地努力个八百辈子,也不可能跟黎家这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之间有任何的牵扯。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羡慕那个野男人。 他们在脑海中,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野男人,想着自己是如何轻而易举地推到了黎家的千金,让她为自己怀儿孕女,接着又是如何随行地劝说她与自己私奔。 事情总是相对着发生的。 这些期待着自己也能够拐跑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继而踏入豪门的门槛,成为人生赢家的男士们,他们的内心越是羡慕嫉妒恨,想法就越是偏激,在这样情况之下,传出来的话语也就更加地难听。 不等这一日的白天过去,也不等风雪停歇,京城里面的人们,已经不再去关心之前黎敬生和周嘉佑的案子了。即使那件案子牵涉甚广,甚至还劳驾朝廷派出了一位钦差大臣,可是那种案子毕竟是远在庙堂之上的高端事宜,哪里有这种乡野八卦更令人心情澎湃。 而负责协助钦差大臣毕光喜查办以及审理周嘉佑等人的相关案件的黎康生,这会儿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专心致志地办案了。 并不是黎康生他为官不专业,也不是他想要徇私枉法,怪只怪这两日黎家老太太天天带着黎家上下所有的七大姑和八大婆们,到他跟前来哭诉。 她们所哭诉的内容,无非就是要求黎康生暂且先放下手边的其它事物,尽快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才是他目前最应该做的正事。 黎家上下的七姑八婆,包括黎家三位老爷的夫人们在内,少说也有十几号人。这其中还包括像周节妇这样的“能说会道”的妇人们。 更何况,她们当中有许多人实际上并不关心黎雀儿和孙妈妈这一对主仆究竟能不能被找到,她们跟外头那些装作很热心的围观人士一样,其实也只是过来看热闹,外加打听第一手消息的。 有这种人混杂在内,可以想见情况是如何精彩。 可怜黎康生被这么多妇女们围在中间,整日整夜地听她们叽叽喳喳地哭诉个不停,况且,这里面还有一些故意带节奏、故意要惹得黎家老太太担心难过、故意想把事情闹得更大的人。 如此一来,别说是黎康生頂不住,换了谁都得疯。 被搞得脑筋有点儿不太清楚,也可以说是被搞疯了的黎康生,竟真的向钦差大臣毕光喜请辞,决定不再帮忙协助调查周嘉佑一案。 好在黎康生还没有疯得太彻底,他向毕光喜大人提出请辞的同时,也给出了一个极为妥当,甚至可以说是令人感动的理由。 那个理由当然就是说黎家老太太因为黎家近日所出的一些意外状况,而茶不思饭不想,连觉也睡不好了。他作为一个孝子,自然有责任替母亲分忧解难,必须先帮助母亲解决此种意外状况,这之后才有心思和精力来办案件。 黎康生在说明理由的时候,并没有提及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失踪将近两天一夜的事情,他仅仅是以黎家所出的意外状况来代替此事。 奇怪的是,毕光喜大人倒像是非常理解似地。 更教人不安的是,毕光喜大人非但没有责怪黎康生心神不定无法专注在案件本身,反而还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回去好好休养几日再说。 “至于令侄女雀儿小姐失踪一事,你也不用太过费心。”毕大人竟然又如是说,“雀儿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日就能平安返回京城。你只管回家去休息休息,其它的不用多想。” 毕光喜大人的这一番话,黎康生百思不得其解。 怔怔懵懵地回到府尹官邸里面以后,他也不脱下官府,就这么坐在府衙后头的议事厅里面冥思苦想,连炉火也忘了叫下人来添上。 思量了好一会儿,黎康生终于想通了些。 他认为毕光喜大人会有先前那一番言论,都是因为黎雀儿和孙妈妈的事情在京城里面传得太厉害了的缘故。毕大人应该或多或少地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刚刚那些话不过就是一些安慰下属的言辞罢了,并没有其它含义。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准辞,不是么?</div> 第148章 唆使 不管怎么样,总之黎康生获得了钦差大臣毕光喜毕大人的恩准,不用再管理周嘉佑的案子,得以回到府尹官邸里面,与黎敬生等人一起,专心寻找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下落。看‘毛.线、中.文、网 有了毕光喜毕大人的支持,黎康生还可以巧借府尹官邸中的衙役们的力量,在京城的各个地方探查搜寻。 有些衙役为人颇为厚道,又感恩于黎家人平日里的以礼相待,甚至还自愿去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寻找和打听消息。 但凡有人说之前曾经见过样貌身段以及衣着打扮犹如千金小姐的姑娘家在某某地方出现过,他们就会快马加鞭地把那个提供消息的人,尽快带回府尹官邸里面来,好让黎康生与黎敬生兄弟二人亲自审问,同时判断消息的可靠性。 不止是黎康生与黎敬生兄弟二人如此重视黎雀儿和孙妈妈的事情,黎家的另外两位儿字辈的男主人,也就是黎雀儿的二伯黎安生跟她的四叔黎诚生,都出了不少钱财和人力来帮忙找人。 尤其是黎雀儿的四叔黎诚生,他本是做木材生意的大商户,家里最多的就是金银财宝,其富裕程度在京城这个达官贵人相对聚集的地方里面,也是可圈可点的一个人物。 为了帮忙尽快搞清楚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的去向,黎诚生不仅仅是花费大价钱雇佣了一大批的专业人士前来京城帮忙,甚至还在黎康生与黎敬生兄弟二人在府尹衙门前面贴出的寻人启事的高额悬赏金的基础上,再额外添加了一大笔比之更高的赏金。 根据黎诚生所追加而出的赏金告示而言,无论是什么人,只要那个人能够提供任何有黎雀儿相关的消息,不管那个消息到最后能不能真的帮忙找到人,都可以到黎诚生的木材行里,领取高达十两的信息费,而且可以重复领取,不限次数。 此告示一出,黎诚生门下所有的各大木材行的大门前面,从早到晚都挤满了前来报信的人。 就连周节妇和红衣都想去报信领赏金。 不过,无论是周节妇本人,还是她的贴身丫环红衣,抑或是周节妇的四名儿女,都是黎家人非常眼熟的人。只怪他们一家人此前还受黎敬生的看重,能够在黎府里面过好日子的时候,太过于自高自大了。 再加上周节妇他们又非常喜爱走亲戚,恨不能早早地就把黎家的所有人都认了一个全,三天两头地就往黎家老太太那边跑,要不然就是跟着黎敬生出去跟其它叔伯姑侄会面。 一来二去的,黎家人自然都认得周节妇他们。 现在有赏金可以领,周节妇他们一家人即便知道好多消息,都没办法亲自过去领取,白白地让那些亮晶晶的银子从指缝中给溜了出去。 可是,周节妇毕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她一家人没有办法过去领赏金,她就唆使以前与她有染的那些个糙汉子,装作知情人的样子,去黎诚生的木材行里领赏金。 除此之外,她还教唆那些糙汉子跟黎诚生木材行里面的管事的谈价钱,以他们所提供的消息都是真实有效的为由,要求管事们把赏金提高二倍以上,否则他们就不给消息。 等到糙汉子们从黎诚生的木材行里领取了大笔的赏金以后,在以三七分成的方式,分出当中的三分来给周节妇一家人。 不过,这周节妇倒也真的是大胆。 被周节妇教唆而去的那些糙汉子们,其中有三个人恰好就是之前在正央街西街口阻拦孙妈妈,防止孙妈妈跑去帮助黎雀儿对抗周节妇跟红衣两个人的那些汉子们。 再怎么说那三个汉子之前也是正面跟孙妈妈交锋过,知道的情况自然而然地也就比较真实一点。 相比于绝大多数只是为了过来领赏金,实则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广大普通老百姓来说,当然就更加地有可信度。 刚好是黎诚生门下的木材行总行的人,负责接待了这三个趾高气扬的糙汉子。 总行的管事也是个颇有眼力见的人,他听了这些糙汉子要求提价的话,又见了他们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并没有急着让人把他们三个立马给轰出去,而是请他们三个进了后面的洽谈室里,亲自给他们端茶倒水。 在此期间,总行管事又赶紧派人去请黎诚生。 倒不是提价赏金的事情,总行管事做不了主。不过是区区一些银两而已,在目前这种特殊情况之下,总行管事完全有权做主。 那么,管事的为什么要派人去请黎诚生过来呢? 实际上正是因为管事的有话事权,又隐约觉得这三个糙汉子在无意间所说出来的一些话里面,有很多都是可以探究追查的,确有一定的可信度。 是以,管事的才想让黎诚生过来亲自听一听。 谁知道,受到总行管事的消息以后,不仅仅是黎诚生来了,黎康生与黎敬生他们也来了。如果不是黎康生他们竭力劝阻,搞不好黎家老太太也会亲自过来跑一趟。 三个糙汉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们原以为管事的拖拖拉拉地不作决定,是因为舍不得那么多的银子。毕竟十两银子够普通老百姓过两三个月的好日子了,更何况是十两银子再翻倍提价。 他们怎么想的多管事的是偷偷派人去了黎家的各位主子们来了。在管事的面前,他们的地位对比尚且没有那么明显,反正管事的也是给人卖命做事的打工仔。 现下在黎家的各位大老爷们面前,特别是在京城府尹黎康生面前,那可是官老爷,他们可是要以跪礼相迎的啊! 这么一想,三个高大威猛的糙汉子的腿脚竟然不由得一软,连坐都不坐不住了,更别说去喝管事的倒的茶了,立即就纷纷跪倒在地,低头作揖地对着黎康生兄弟几人直呼“大老爷、大老爷”的。 他们这样一副卑微做小的模样,与他们之前堵截孙妈妈时的威武霸气相比,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黎康生兄弟几人并不知道跪在他们眼前的这几个糙汉子,就是先前堵截孙妈妈的那些人。他们也万万想不到,这些人是在周节妇的唆使之下,才敢耀武扬威地跑来这里领赏金。 如果不然的话,依照这些糙汉子遇着强者就自动下跪的脾性来看,他们断然没有那个胆子,敢在犯了事情以后,还敢跑来问受害者的家属要钱。 黎康生兄弟几人只以为这三个糙汉子是真的亲眼见证过一些事情,是真的可以帮忙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 因为,他们兄弟几人对这三个糙汉子颇为重视。 三个糙汉子发现黎家的这些大老爷们这么平易近人,又这么地好说话。除了这些,他们又想到周节妇之前是如何将黎敬生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一时之间,他们竟以为这些大老爷们其实都是很好哄骗的大傻人,是可以随便撒个谎,就能够将之哄得团团转的无能之辈。 这般一来,他们竟就放松了下来,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手握关键信息的线人,高高兴兴地依照黎家兄弟们的吩咐,安然端坐在座位之上。</div> 第149章 礼遇 原本周节妇使唤她的这几个老相好过来黎诚生的木材行,只是为了领一些赏金罢了。kanmaoxian.com她在心里暗想着,这些糙老爷们哪里知道事情其中的弯曲直折,哄得他们听话,那是完全不在话下。 要是周节妇得知目前的情况,她定会气得跳脚。 目前的情况就是,被周节妇唆使来到木材行的三个糙汉子,误以为黎康生兄弟几人是徒有其表的傻大个,也就是俗称的人傻钱多。 他们仨儿自以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将黎康生兄弟们耍得团团转,于是乎,他们比先前刚刚来到木材行找管事的索要翻倍赏金的时候,更加地猖狂。 只见他们三个人个个都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坐在极其高级的红木大背靠椅之上,眼睛和鼻子都抬得高高的,简直快要跟屋顶上的砖瓦平齐了一样。 他们的双手也都放肆随意地搁在大背靠椅的扶手上边,搞得好像他们自己才是木材行里的真正的主人似地。其中一个人还不断地用手背摩擦着扶手表面光滑至极的清漆,面容甚至还带了一点猥琐得意的笑意。 现在他们可是在外与别人会面,不说他们应该表现得如何如何地优雅得体,至少也要遵循基本的礼貌之尊。毕竟他们只是身处社会底层的劳苦之人,在上层社会流行的较为普遍的在社交礼仪,他们不懂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作为寻常百姓应当都了解得很清楚的一般的社会礼仪,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而此刻,他们的行为明显十分地欠妥当。 黎康生兄弟几人要么就是事业有成的大商人,要么就是为官多年的官府中人。他们自有一套对付底层放肆之徒的准则。 因此,他们兄弟几人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还认为眼前这三个行为极其粗鄙的糙汉子,有可能真的能够帮助他们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wap.kanmaoxian.com 这可不是黎康生兄弟们在过分乐观。 他们得出这种结论,可是有绝对的依据的。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依据就是:普通的倚靠出卖劳力维持生计的老百姓,如果他们手里头真的没有任何可靠的线索的话,基本上来说,是不可能在大户人家的主子家们,甚至是官老爷的面前,表现得如此淡定从容的。当然那些杀人越货、强取豪夺的刁民们,不再此种考虑范围之内。 确定了眼前这三个糙汉子真的掌握了某些线索以后,黎康生兄弟几人对待他们三个越发地尊重和重视,不仅仅吩咐管事的给他们端上来最好的茶水和点心,还答应要请他们吃一顿丰盛的午饭。 三个糙汉子一听,六只眼睛里头都冒出了绿光。 按照三个糙汉子们的理解,这些大老爷们在谈事情的时候,跟客人们一起吃的午饭,不是在京城里面的大酒楼里面,就是在南街那块儿的高级勾栏院里面。 大酒楼里面菜色齐全,质量上乘,服务周到,去那种地方吃饭可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情。他们三个人长到现在这么大,别说去那种大酒楼里面吃饭了,就连街边的小饭馆,去一次都得斤斤计较个大半天,一个月也难得去一次。 南街的勾栏院到处都是,质量参差不齐。当中质量差一些的院子里面的婆娘,他们自然也进去找过几回,不过跟周节妇勾搭上以后,他们就很少再去了,就是因为那里的婆娘服务质量真的是太差了,连周节妇这个半老徐娘都比不过。 但是,黎家的大老爷们要真是能带他们哥几个去南街的话,那不用说,肯定是往最高级的院子里面去啊! 南街那些頂頂高级的院子,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能轻易进去,即便他们有时候眼馋,想在外面楼下偷偷瞧上几眼,都会被里面主事的大妈妈和护院们给赶得远远。 如今黎家的大老爷们要带他们三个去吃午饭,不管是在大酒楼里面吃,还是去南街的高级院子里面吃,他们都是血赚的,更何况,他们还有巨额的赏金可以领。 正所谓邪由心生,教人不得理智。 三个糙汉子既然打从心底生出来了这种念头,可想而知,事情必定会出一些变故。周节妇一早打好的如意算盘,也很可能会跟着满盘皆输。 黎康生兄弟几人说到做到,尽管眼下时间依然还尚早,他们就已经命人去准备马车和轿子,打算带着这三个糙汉子去外面吃午饭。 其实黎康生兄弟们的想法,当然也不是这么单纯地想请人家吃一顿饭而已。他们的真实目的实际上是,在酒桌上竭力灌醉这三个大汉子,让其来一个酒后吐真言。 三个糙汉子真是没想到黎康生兄弟几个人居然如此爽快,说带他们出去吃饭,就真的立马就走,连个推脱婉转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下。 他们仨的心里一时那个感动啊,就好像黎康生兄弟们是他们的伯乐和知己一般,恨不能当场就把昨日他们在正央街西街口堵截孙妈妈的事情,给一股脑儿地和盘脱出。 还好他们三个人里面有一个长得较为瘦小一点的人,稍微机灵一丢丢,立刻给其余二人分别射过去一道眼神,暗示他们暂且稍安勿躁。 这个瘦小汉子的意思,其余两糙汉子不大明白。 不过,很显然其余两个糙汉子都知道这个瘦小汉子的心思比他们俩要灵活的多,头脑则比他们俩要聪明得多。 所以,他们俩便按照瘦小汉子的嘱咐,都暂时保持沉默,没有再想着要争着去和黎康生兄弟几人诉说黎雀儿与孙妈妈失踪的事情。 没多久,马车和轿子就都已经准备妥当。 黎康生兄弟恭请三个糙汉子一道往大门外面走。 在看到几乎快要将大门外边的街道堵塞不通的几辆豪华大马车时,三个糙汉子的眼睛里面已经不止是发出来绿光了,此刻他们的眼珠子已经呈直线状态,完全就是傻住了。 再加上两边街道旁边的围观人群巨多,还有那些跟他们一样都是想过来领一点儿赏金的人们也是极其地多。 这些围观的人群,差不多都快要将街道两旁的空隙的地方完全给占满了,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瞪着这三个独享尊荣的糙汉子。 三个糙汉子心里面那是一个满足啊,脸上洋洋自得的神色又愈加增重了几分,走起路来脚尖都没有着过地,尾巴椎儿都快要翘上了天。 可是,这还不算完。 黎康生兄弟几人还安排了几台金丝挂绒的高顶大轿子。在发现三个糙汉子的神情转变以后,黎诚生又立刻吩咐管事的叫人去牵了几匹腰肥肚圆的高头大马过来。 轿子跟马匹和马车一样,都是在大门外面待命。 外面风大雪大,没有让下人打油纸伞遮挡风雪的黎康生,竟然亲自走到三个糙汉子的跟前,请他们自个儿选择用哪一种出行工具为好。</div> 第150章 逆反 三个糙汉子何曾受过这等礼遇。 外面围观的老百姓都被风雪吹得眼红脸红的,有好一些人还被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可谓是极其之凄惨。 官老爷黎康生也为了他们三个人,甘愿冒着如此大的风雪,亲自走过来请他们出发,这岂能教人不动容。 糙汉子们内心的表现欲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他们故意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或是扶额沉思,或是挠头搔耳,又或是抱臂跺脚,纷纷作出一副实在难以抉择的模样。 其实他们无非就是想让此刻这种时刻,多多地停留一会儿,这样就能使得他们倍有面子的时间点相对而言地能够拉得更长一点。 以后,甚至是在他们老了以后,都能再无限循环地把这段往事翻出来重新回忆,重复给他们的面子上添加一层金光。 黎康生兄弟几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然知道这三个糙汉子此时此刻心里面究竟是在计较些什么。不过,他们并没有以任何理由为由,催促糙汉子们赶快作出决定。 反倒是在旁边围观的人群,实在是被三个糙汉子蹬鼻子上脸的行为给气到了,当然,绝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内心的羡慕嫉妒恨的值度以及爆了表吧。 总之,人群显得无比愤怒,开始大声叫嚷起来。 三个糙汉子里面,唯有瘦小汉子的头脑依然还算比较清晰,他没有被眼前浮华纷繁的一幕给炫晕了头,他知道不久以后,他们三个人还是要回到下层社会当中去。kanmaoxian.com 毕竟,大老爷们单方面的礼遇,区区一笔价值有限的赏金,并不能真正帮助他们从底层翻身。 瘦小汉子于是担心,现在他们如果凹姿态过度的话,会引起民愤,过后他们重新回到现实中去时,会被其他老百姓们排挤刁难,说不定以后想继续在京城里面落脚都是一件难事。 鉴于此种考量,瘦小汉子首先放弃了摆姿态,接着又对黎康生兄弟几人鞠躬道谢,而后就死命拉着其余两个糙汉子,快速选择了正对着他们的一辆豪华大马车,以可笑的姿势爬了上去。 负责赶车的马车夫,被三个糙汉子爬上马车的姿势给吓了一大跳,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嘲笑或是讥讽的表情,而是在黎诚生的默然示意下,迅速将三个糙汉子扶稳,又帮助他们仨在车内坐好。 三个糙汉子坐好的同一时间里,黎康生兄弟等人也陆续上了另一辆马车,这一辆马车就在三个糙汉子们所坐的马车的后面,两辆马车呈现出一种前后相接的布局。 紧接着,马车缓缓起驾,逐渐驶离了木材行。 围观的群众们都还舍不得离去,依然还在目送着马车远去。当马车的影子消失在风雪之中时,大部分人都回过了头,继续争先恐后地朝木材行里涌进,试图尽快领取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赏金。 有少部分人选择跟在马车后面,不过他们大多数人家中既没有马车,也没有轿子,就是步行。 这一部分人大都属于性格稍微冒险的一类人,他们跟着马车往前走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想看看三个糙汉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能受到黎家大老爷们的如此礼遇。 他们心想,跟过去看看,也许能从旁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像那三个糙汉子们一样,大摇大摆地来木材行要求赏金提价。 当然,他们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只不过,他们却没有想过,万一这三个糙汉子所提供的消息真的有用的话,黎家大老爷们搞不好就凭借着这些消息直接找到黎雀儿和孙妈妈的人了,哪里还需要他们再来提供什么消息。 更可怜的是,找到人以后,衙门以及木材行的赏金告示都会被撤下,他们再也没有地方去领赏金了,倒不如趁现在告示还没有撤下的时候,赶紧地再去领一些到自己的口袋里面来,方为上策。 此为题外话,到这儿打住。 再说三个糙汉子进了马车以后,先是面面相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了一小会儿,没有人开口,也许他们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时刻,他们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又过了一会儿,瘦小汉子终于忍不住了,他悄悄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接着就对其余两个糙汉子说道:“我们真要按那周节妇的意思,胡乱说些浑话去蒙混过关吗?” 其中一个长得满脸横肉的糙汉子就气哼哼地回答了:“不说浑话,难道还说实话不成!咱们几个可是为虎作伥的那一伙的人,说实话的话,咱们肯定也逃不掉!” 另外一个绿豆眼、红鼻子的糙汉子,也非常害怕担责任,因此,他十分赞同横肉汉子的言论,坚决抵制待会儿在黎家那一众大老爷们面前说实话。 瘦小汉子的观点倒是与他们二人截然相反。 “我们三个人只是不小心被周节妇给蛊惑了,所以才会头脑发热地去帮助周节妇干这种下三滥的害人的勾当。”瘦小汉子眯起眼睛细细讲解起来,“也就是说,我们只是替人打下手的小喽喽,不是主要犯人。再说了,我们当时也被人弄晕了,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完全不知道啊。搞不好除了我们三个人以外,周节妇还另外叫了帮手过来。你们想想看,她与那么多男人乱来,还会欠我们几个么?” 绿豆眼一听,觉得瘦小汉子说的这些话也很有几分道理。周节妇的裙下之臣,确实多不胜数,也许他们那旮旯胡同里的所有成年男人,都曾经体会过周节妇的味道。 如此,绿豆眼就问瘦小汉子:“那依你的意思是?” 瘦小汉子“嘿嘿”一笑,故意暂停一下卖了一个关子,随即又凑到横肉汉子与绿豆眼二人中间,极为小声地说出他的计划:“要我说,我们也可以算是被害人吧,倒不如就把周节妇给供出去。我看黎家的大老爷们,都是些为人和善的主儿,如果我们实话实说地招了,他们定会判我们一个将功补过,不会过分为难我们。说不定,为了奖励我们把隐藏在他们身边的那颗大毒瘤——周节妇给捅破了,他们还会多给我们一些赏金。而且,我们拿了赏金,自个儿分一分就成了,根本不用再留出三成来特意给那周节妇。” 横肉汉子跟绿豆眼哪里想得到瘦小汉子居然会这样考虑,顿时大惊失色,双双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盯着瘦小汉子。 马车外风雪更急了,仿佛也在等待他们的回答。</div> 第151章 醉臭 两辆极豪华极高大的马车“吱吱”作响地在白雪堆积的道路上行驶着,放眼看去,四下里都是遮目闭耳的风雪,看不清其它任何的人影,也听不见其它任何的声响。kanmaoxian.com 坐在其中一辆豪华大马车里面的三个糙汉子,这时候已经纷纷沉默了许久。自从瘦小汉子提议说要将周节妇出来以后,里面一直都还没有人重新开口说话,安静得就跟里面根本没有坐人一样。 忽然,马车一个趔趄,震得三个糙汉子原地高高地弹跳而起,几乎其中最为粗壮高大的横肉汉子的那颗肥硕巨大的脑袋瓜子,都快要頂到了马车的车盖面儿上。 横肉汉子哪里知道大户人家的马车夫亲手赶得马车,居然也会这么地不稳当,可是着实把他给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他竟还以为是不是黎家的那几个大老爷们一早就发现了他们哥儿三个原来是跟周节妇一伙的,这才故意哄他们上车,说不定待会儿等他们下马车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会是府尹衙门的那两扇红漆大门。 可怜的横肉汉子真是白长了这一身的横肉,顿时害怕得就跟一只既弱小又无助的小白鼠一般,一把抓紧了旁边绿豆眼的衣袖,随后竟还一头把自己的肥脑袋塞进了绿豆眼的怀抱之中。 不仅仅是如此,横肉汉子在钻完绿豆眼的怀抱以后,口里还不断地絮絮叨叨地低声乱嚷着:“大老爷们饶命、大老爷们饶命啊……不关我的事,都是周节妇那货不安好心,而且还一肚子坏水,非要拉咱哥儿几个下水……真的跟我们没关系……”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先前瘦小汉子跟横肉汉子和绿豆眼商议说要把周节妇供出来的时候,横肉汉子跟绿豆眼可是犹犹豫豫了好半晌,一直不肯作决定。看.毛.线.中.文.网 现下马车不过是稍稍颠簸了一下,又没有出现翻车或者是马匹发狂挣脱缰绳顺便逃走的事情,怎么这横肉汉子却立马就下定了决心,根本不需要别人的诱导和提醒,自个儿就这么轻易地完全招供了出来呢。 一旁的瘦小汉子和绿豆眼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虽然瘦小汉子和绿豆眼两个人在马车突然颠簸的那一刹那之间,心里面也有一些害怕。毕竟是他们三个人有错在先,又包藏祸心企图骗取赏金在后,会做贼心虚也是应该的。 再者,现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如果马车真是出了什么故障的话,不管是对他们这三个糙汉子来说,还是对马车夫以及坐在后面马车里面的黎家几兄弟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瘦小汉子和绿豆眼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发现了,马车在初初颠簸了一下之后,立即就又恢复了平稳,变得跟先前一样地令人舒适了,不会再胡乱晃动。 由此可见,马车刚刚的颠簸,很可能只是由于车轮碾压在了一堆比较高耸的雪堆之上,由于雪堆过于高了,致使车轮转动不顺,于是乎这才稍微震动了一下。 像这样的车轮转动不顺的情况,即便是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面,也时有可能会发生。更何况现在这种这么恶劣的天气。 外面赶车的马车夫在这种天气之下,能够及时修正失误,已经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了,若是换做了别人,还不一定能处理得如此地好。 明白了这一点以后,瘦小汉子和绿豆眼心中已然放松了下来,原本稍染惊慌的面容,立刻恢复如常,随后就再也没有其它任何不寻常的举动。 他们哪里想得到,在他们三个人当中,身材最高大、平日里欺男霸女最为威猛、样貌最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横肉汉子,居然会被马车的区区一记颠簸给吓成这副模样。 尤其是绿豆眼,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横肉汉子会吓得跟个娘儿们似地,居然还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甚至身子还一直在不断地瑟瑟发抖,真是好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绿豆眼不禁觉得一阵恶心,倒不是因为横肉汉子装出一副娇小女子的模样对自己撒娇寻求庇护的缘故,而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洗澡洗头了,更不用说是换衣服了。 他猜想他的衣服此刻肯定臭得跟南街里的女人家的鞋拔子一样难闻,而且他久未洗澡,身上一股子味道,跟衣服的臭味混合在一起,那气味别提有多酸爽了,即便是这世上最恶心最不讲卫生的臭狐狸,只怕也难跟自己比试出一个高低出来。 然而,横肉汉子非但不嫌弃他衣服以及身上的味儿难闻,还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胳肢窝里面钻,生怕钻得不够深似地。要不是横肉汉子的鼻子出了什么毛病,就是横肉汉子被吓得精神失了常。 自己都觉得自己臭得令人难以忍受的绿豆眼,一会儿伸出双手搭在横肉汉子的肩膀上,貌似要去轻拍他的肩头安稳一番的样子;一会儿又用手指堵住自己的两只鼻孔,接着就满脸嫌弃地斜睨着横肉汉子,不知道到底是还猛地一下推开他,还是该继续让他沉浸在自己胳肢窝的气味海洋中。 一时无法抉择的绿豆眼,只得向瘦小汉子求助。 他希望瘦小汉子能够帮他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出来,那个办法既能够成功地将横肉汉子从自己的胳肢窝里面拉出去,又不会削掉横肉汉子的面子,令人难堪。 要是横肉汉子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很没有男子气概,很是丢脸,从而想要当即作出一些壮举来彰显自己的威猛气势的话,那么倒霉的人一定会是此刻就在旁边的他和瘦小汉子。 瘦小汉子当然也知道绿豆眼心里的顾虑是什么。 脑筋最为灵活的瘦小汉子,自然不会蠢得立马上前去帮绿豆眼把横肉汉子给拉开。他只是坐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目光中隐藏着鄙夷和不屑地看着横肉汉子的后脑勺,而后轻飘飘地将他之前的那个提议,再度提了一遍。 说来也是比较玄幻,前一秒还躲在绿豆眼怀中发着抖又满嘴不停絮叨的横肉汉子,这会儿不知怎么的,竟然一下子就听见了瘦小汉子的说话声。 只见横肉汉子猛地一下推开绿豆眼的怀抱,紧接着又即刻转过身来,即而紧紧地握着瘦小汉子的双手,仿佛在跟自己失散多年未曾见过面的亲人握手那样地用力。 同时,横肉汉子还像小鸡啄食一般地不断地点着头,满脸地急切,眼眶里甚至还盈满了一些浑浊不堪的水气。 横肉汉子这样,明显是同意了瘦小汉子的提议。</div> 第152章 不舍 既然最难搞定的横肉汉子,都在马车的无意惊蛰之下,随随便便地就同意了瘦小汉子的那个要将周节妇供出来的提议,那么接下来的一切,自然也就好说了。 三个糙汉子随即就击掌为誓。 他们于是就向彼此约定,待会儿下了马车,跟着黎家的几个大老爷们进了或是吃酒或是找姑娘的地方以后,就立刻先将周节妇唆使他们堵截孙妈妈,接着又唆使他们去木材行骗领赏金的情况,一一地跟几位大老爷们讲述一遍。 无论黎家的几个大老爷们,在听了他们的讲述以后,会是如何样地反应,不管是气得勃然大怒要将他们三个人立马关进大牢也好;还是对他们深恶痛绝不仅不给饭吃又不给银子,还要将他们立马赶出去也好;甚至有可能对他们三个人实施报复也好。 总之,他们绝对不能背叛彼此,一定要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在周节妇身上,而且要推得干干净净得没有一丝痕迹,绝对不能坑害他们自己。 把罪过推给别人,自己不用负责,他们当然乐意。 不过,虽然他们已经计划得已经很周密了,甚至连黎家的几位大老爷们有可能会问什么问题,那些问题他们应该要怎么回答,他们都已经完全想好了,可是,他们还是有一些不确定。 先前瘦小汉子说黎家的几位大老爷们为人和善又有礼大方,会让他们将功补过,不会真的跟他们计较这么多,毕竟只是瘦小汉子的猜测而已。 万一黎雀儿的老爹黎敬生一火起来,不顾一切后果会如何,非要把他们三个弄死去给黎雀儿陪葬的话,那他们可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么。看1毛2线3中文网 所以,他们这完全就是一场赌博。 如果他们赌输了,那等待他们的自然就是律法的制裁、冰冷的大牢,甚至有可能是一把断头刀。 如果他们运气好赌赢了的话,那自然就是好吃好喝的,不仅有可能有机会去南街的高级勾栏院里面潇洒一回,还可以独吞那一大笔赏金。 可是,话虽如此,绿豆眼还是忍不住一阵担忧。 绿豆眼担忧的不止是他们会不会运气背不小心把这一把给赌输了,他还担心,假如他们真的赌赢了的话,那么以后他们该去哪里找女人呢? 要是他们真的赌赢了,他们自个儿是不用担什么后果,负什么责任,但是周节妇那肯定是逃不了的啊,无论黎雀儿是死是活,能不能找到人或者是尸体,周节妇肯定逃不了牢狱之灾,要不然就是流放,说不定当场被判个死刑都有可能。 他们三个人以往有需要的时候,都是暗中去找周节妇解决的,因为周节妇对男人很温柔,很有自己的一套,而且要价又很公道,比南街那些破烂街巷里面的暗婆子可以划算得多。 倘若遇到周节妇家里存粮吃紧的时候,他们还不用给银两或是铜子儿,直接给一点米面油粮之类的吃食也可以打发掉。 这么好的生意要抛却,绿豆眼一时当然舍不得。 对于这档子事,瘦小汉子和横肉汉子的看法当然是跟绿豆眼一样的,他们俩也有些不舍。他们也很喜欢跟周节妇做这种生意,要不然他们也会对周节妇予取予求,不管她拜托他们去做什么违法不当的勾当,他们都会去。 然而,跟绿豆眼的看法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是,横肉汉子认为:“你这般婆婆妈妈的干什么,等咱们哥几个人在黎家的大老爷们那里领了大笔的赏金以后,咱可就是名副其实的有钱人了,还愁没地方找女人么!就咱们巷口那个小孙家的媳妇,依我看也是个好上手的货。等咱们有了钱,就去小孙家那儿钓一钓呗!” 绿豆眼却不以为然。 在绿豆眼看来,他们三个人有钱的时候,倒是可以随意挥霍,可是等到他们把钱全部都霍霍光了时候,到时可又该怎么办呢?不可能所有的女人都像周节妇那样好商量,一点儿吃食、帮忙干一点儿重活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就可以成为对方的裙下之臣。 说到底,还是因为周节妇家里有四个儿女全靠周节妇一人养活,再加上周节妇一向对她的儿子全俞华极其地宠溺和重视,总想着有朝一日全俞华可以成为人上之人,所以她愿意花心思花大价钱去培养全俞华。 要培养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小屁孩出人头地,在当今社会可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周节妇不得不低价出卖自己,凡是愿意出钱,或者是出粮,又或者是原因帮忙出力的男人,周节妇都来者不拒。 正是因为如此,三个啥都没有的糙汉子,才会有机会吃上这么久的肉,而且还是那样物美价廉既不会塞牙又不会教人拉肚子的好的肉。 瘦小汉子见绿豆眼如此犹豫不决,也不直接解答绿豆眼内心的忧虑,他换了一种方式,从反面来给绿豆眼作心理疏导。 只听得瘦小汉子对绿豆眼慢慢悠悠地讲道:“你想得没有错,和周节妇做那种生意,确实是非常地便宜又划算。” 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侧着眼睛偷偷打量了一下绿豆眼的神情,突然笑了笑,接着又说起来:“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周节妇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她先是叫我们去堵截黎家千金的奶妈子,出了事之后,她竟然还敢叫我们来骗黎家大老爷们的赏银。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她倒比我们这些爷儿们还要冷静。常言道,最毒妇人心,像她这种这么恶毒的女人,难保有一天,她不会选择先将我们几个卖出去。” 横肉汉子和绿豆眼听了这话,又是一惊。 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过,周节妇会在他们三个人的背后捅刀子。假如她真要这么做的话,那他们可就被动了。而且,周节妇现在就在黎府里面,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搞不好真会让她先得手。 到时候他们不但要背上劫走黎家千金及其奶妈子的罪责,万一黎家千金真出了什么事情,就他们三个人这么几颗脑袋,可是赔也不够赔的。 瘦小汉子微微阴笑着,将横肉汉子和绿豆眼惊惧不安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完了以后,他又毫无预警地添加了一句:“周节妇现在使唤我们来领赏银,搞不好就是她的阴谋。等我们真的拿到银子以后,她就会找借口先全部拿了去,然后再黎家大老爷们的面前告发我们。反正我们领赏金的时候,将事情的经过都说得七七八八了,不管说得对还是不对,到头来都是我们的错。” 横肉汉子和绿豆眼深以为然,连连点头不止。 至此,他们三个人当中,终于不再有人心存疑虑和不舍。他们的思维达到了空前的一致,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下了马车去,好尽快将周节妇的真面目告诉黎家的几位大老爷们。</div> 第153章 大侠 哒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咯吱咯吱的车轮转轴声,缓缓地在京城正央街中段一间最高档的酒楼外头响起来。wap.kanmaoxian.com 頂着刺骨的寒风站在酒楼大门两旁恭迎各位前来吃酒用膳的客人们的店伙计们,每个人的鼻头都被冻得红通通的,好似他们全部都在自己的大脸盘子上面,装了一颗熟透了的桔子。 这些店伙计们可谓是非常地敬业。 此时正值寒冬,京城里面的风雪已经连续下了两日两夜,一直都没有停过。街上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雪团子,人影反倒半天也瞧不见几个。 在这种不便的天气条件之下,达官贵人们大都选择在自己家里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好的,反正他们自己家中的厨子们,一点儿也不比外面酒楼饭馆里面的师傅们差。待在自己家里,烤着炉火,吃一顿热乎的,岂不比冒着寒风往外面跑,要令人舒适得多。 当然,这只是限于那些不事生产,就可以衣食无忧的达官贵人们,诸如黎敬生和京城去黎诚生他们兄弟几人这样的大商户们,还是必须要出来走动商谈生意之事的。 因此,现如今还会整日上酒楼的,一般都商客。 京城乃是天子之都,商客们多不胜数,不过,近日京城里面因为黎家千金黎雀儿莫名失踪一事而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伙儿大都忙着原地吃瓜看热闹去了,真正有心做生意的人可没有剩下多少。 是以,类似于誊远楼这样的酒楼,明明位于是一座位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正央街中段里的最高档的酒楼,现下也是客流量稀少,相比于以往的繁盛时刻,简直就是几近于凄惨了。看。毛线、中文网 即便如此,在誊远楼外面站着迎客的伙计们,依然十分地负责任,没有半点懈怠之意。就算没有什么客人上門,对面街上也没有什么人走过,他们还是躬身弯腰地站着,脸上还是带着讨好的笑容,仿佛即将有客人打马下车,随后就会进入他们的酒楼似地。 这会儿他们远远地听到前边街口那处传来的马蹄声,脸上立即就笑开了花。几个人连忙互相整理了一下衣着,又赶紧让厨房里的小伙计换了热腾腾的手巾出来,一会儿好给上門的客人们拭手。 只是这外面的风雪太大了,老半天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只听得嘀嘀哒哒的马蹄声。 几个伙计等得是那个着急呀。 他们不顾外面正在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纷纷下了酒楼的台阶,走到街边,抬手盖在眉毛那地儿以便遮挡掉从天而降的雪花,接着就翘首以盼地望着不远处的街口方向。 盯着街口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爷儿们,以及两辆相当豪华的大马车,被他们给盼了来。 伙计们那个高兴啊,也不管对方的那群人马究竟只是路过的,还是真的准备要进来酒楼里面打尖儿用膳的,一个个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当街直接对着那些群人马叫唤着,口里嚷着的,无非是一些平日里用来招揽客人的套词。 好像是听到了伙计们的呼唤一般,马匹的行进速度貌似加快了一些,不久就来到了誊远楼门口。 伙计们即刻涌上前,打招呼的打招呼,递手巾的递手巾,还有人忙着去酒楼大门旁边搬下马石。 然而,这些骑马的爷儿们显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他们敢骑着马在风雪中急速前进的魄力和勇气,就不难发现他们应该是身怀武艺的练家子,跟普通爷儿们可不一样。 这群又武艺的爷儿们,行亊的方法也很不一样。 他们既不回应伙计们的招呼,也不伸手去接伙计们递过来的热气直冒的手巾,甚至看也没有看伙计们辛苦搬来的下马石一眼,两条腿忽然这么一抬一跨,未等伙计们瞧清楚,他们已经准确地站在了各自的马匹前边。 伙计们被他们干净利落而又整齐划一的姿势,以及他们冷若冰霜的态度给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往大门方向退了退。 有一个可怜的伙计,大概是刚刚在门口站得久了腿酸麻得不行了,这一个后退,居然仰面朝天地“呯”地一声巨响,猛然滑倒在地。 其余的伙计们见了,也没个人过去帮忙扶一把。 于是乎所有伙计们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骑马男当中的一个极其高大壮硕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个失足摔倒的可怜伙计跟前。 看其他骑马男的反应,以及那个极其高大的骑马男所表现出来的那份从容,身上所散發出来的那一股子唯我独尊的气质,可以想见,这个身材最为高大的骑马男,应当就是骑马男的头头。 果然,就听见那个长得最高大的头头,对摔倒在地的伙计吩咐:“府尹大人与黎家其余几位老爷们马上就要带客人过来了,赶紧去准备一间最好的包房。” 倒在地上的伙计不禁一愣,不明白府尹大人和黎家的大老爷们,什么时候认识了像骑马男这群可怕的人。即使是府尹大人手下的衙役们,也都是非常有分寸,根本不会像这些骑马男一样胡乱吓唬他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好人。 已经抱团退到酒楼大门前边的其余伙计们,也都是一脸的不解,明显也是很不相信,这群带着强盗恶霸气质的骑马男,会跟府尹大人黎康生以及黎家的几位大老爷们有什么关系。 伙计们的迟疑,显然领骑马男头头非常不爽。 “还不快去!” 心情突然不爽的骑马男头头,忽然间从腰侧抽岀一把白晃晃的大刀,大刀薄薄的犹如纸片一样的边缘锋利得过了头,竟然还透出银色的光芒。 头头将大刀搁在倒地依然未起的伙计身上,霎时就见雪地上多了一团黑色的毛发,分明就是那伙计颈侧的一缕头发。 “大、大侠饶命……饶命啊……” 可怜的伙计怕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厚,现在又是大冬天的不好换洗,说不定他会直接尿了裤子。 躲在大门边的几个伙计也都是怕得要死,一动都不敢动,连进去叫老板出来帮忙处理的胆量都没有,生怕自己一个转身,那柄大刀就会身后飞过来,紧接着自己就会在下一秒人头落地。 头头见亮出大刀都不能让伙计们照吩咐办事,心里那个憋屈啊,就想当众耍几套刀法,来给这些不懂事的伙计们长长眼。 但是,刀法未出,走在后面的两辆马车已经到了。</div> 第154章 耿直 两辆马车里面坐的都是大人物和重要的客人,需要保持平稳度和舒适度,所以速度相比于在前面骑马开路的骑马男们,自然而然地就慢了点。kanmaoxian.com 走在前面的那辆马车里面,坐的就是之前那三个去黎诚生的木材行里讨要翻倍的高价赏金的糙汉子,他们三个人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只以为是马车又出了什么故障,所以这才停顿了下来。 靠右边车窗坐着的绿豆眼,虽然手有点儿不安分地想揭开窗帘,去瞅一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有横肉汉子易受惊吓的前车之鉴,他也不好轻举妄动,便忍着好奇心,规规矩矩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半分。 旁边的瘦小汉子和横肉汉子,自然也是一样。 因此,前面的马车里面安静得就像里面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坐过人似地,搞得在外边赶车的马车夫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了看车门的动静,怀疑那三个糙汉子是不是其实没有一丁点儿关于黎家千金的消息,只不过是想来骗一些赏金。现在黎家的大老爷们认真了,他们反倒害怕得临阵脱逃了,连赏金也都不敢再想了。 坐在后面马车里面的黎康生、黎敬生以及黎诚生兄弟几个,这时候已经在随行小厮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他们还不知道前面马车里的那三个糙汉子们的心理纠结状况,就想着要走到前边来和糙汉子们客套客套一下,再请其进酒楼去入座。 哪里知道,他们刚刚走到前边不久,就发现了骑马男的头头正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大刀,搁在誊远楼一个伙计的脖子边上。 这誊远楼在正央街非常地有名气,黎家兄弟们经常都会找时间过来这里聚一聚,热闹一下。 因此,誊远楼里面的迎客伙计们,他们都眼熟。看1毛2线3中文网 伙计们自然也眼熟黎家兄弟几个人,特别是府尹大人黎康生,这可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啊,京城里面哪个会不认识。 看黎康生带着黎敬生与黎诚生走过来,倒在地上被大刀逼着不敢乱动的伙计立刻放声高喊,声音既尖又长,恰似那即将被宰杀的大白猪一般。 由于他的尖叫声太过夸张了,具体瞎叫了些什么东西,也没有多少人听得清楚,只大约听得明白他是在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求救。 远远地躲在酒楼大门旁边的那一些伙计们,其中也有一些人壮着胆子去跟黎康生兄弟几人招手示意,可是他们大多都不敢发出声音。 唯有当中的一个伙计,胆子比较地大,居然敢当着骑马男的面,公然向黎康生兄弟几人诉苦,潸然泪下,嚎声泣曰:“大人救命呐~这些强盗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到我们的誊远楼里面来打劫,真是目无王法,莫不是要反了天了啦……” 诸如此类的一顿义正言辞的血泪般的哭诉,其声音之洪亮,其气势之磅礴,别说是站在对面不远处的骑马男和黎康生兄弟几人了,就算是住在对面街上门窗紧闭以抵御严寒的普通人家,都听得极其地清楚。 此时就在誊远楼里面用膳的那些尊贵无比的客人们,当然也听得清楚;更别提在大堂里面负责结账的,耳朵一向灵敏得紧的大掌柜的;以及在楼里上上下下蹿个不停,不断地跟各位客人们打招呼送人情的酒楼老板。 可惜他们听是听见了,就是没一个人出来帮忙。 不仅不帮忙,酒楼老板还命令跑堂的伙计赶紧把大门给拴住,不准放外面的伙计们进来逃难,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其实大门先前只是关着以遮挡风雪,并没有真的拴住,伙计们如果之前打开大门逃进屋里去,倒不失为一个良策。可是,他们一来怕惊扰里面用膳的客人们,二来怕掌柜的和酒楼老板怪罪,三来也是拉不下那个脸面来自己独自落跑。 依然还坐在前边马车里面,强装淡定的三个糙汉子,自然也听得十分地清楚。可是,这下子他们不用再纠结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了,因为外面的情况听起来明显不妙,他们还是待在马车里面,相对来说要更加安全一点儿。 现如今伙计们面临大敌,背无靠山。 虽然前面有府尹大人黎康生兄弟几人,尚且还可以为他们争取一下,可是,要知道这些骑马男是在他们两拨人的中间的位置啊。 正所谓远水难救近火,要是骑马男们一发狂,忽然掉头抄起大刀杀到酒楼门口来,那躲在门边的那几个伙计,特别是刚刚对骑马男们的一系列可恶举动,向黎康生兄弟几人作出血泪控诉的那个伙计,一定会死得无比地凄惨。 不过,伙计们显然多虑了。 骑马男们并没有掉头朝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老百姓杀将过去,反而大跨步地朝黎康生兄弟几人走了过去。 之前摔倒在地,紧接着又被骑马男头头用大刀逼迫的那个伙计,终于重获自由。他立刻挣扎着翻身而起,哆哆嗦嗦地跑到自己的小伙伴们那一边去了,一时也顾不得后边的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及黎家的那些下人们,下场究竟会如何。 伙计们都很是担心,一个个的手脚都忍不住打起了摆子,忐忑不安地紧盯着骑马男头头那高大强装的背影,看着他快速走到了黎诚生面前。 紧接着,骑马男头头握刀的手腕,以常人的眼睛不可能看清楚的速度,迅速转了一个方向。 然后……然后他竟然把大刀重新收回了腰侧。 这是什么招式? 伙计们全部傻了眼,他们预料当中的手起刀落、现场完全不忍直视的恐怖画面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个骑马男头头好像还对黎康生兄弟几人满尊敬的样子? 就在伙计们一头雾水的空当儿,骑马男已经对黎诚生抱拳行礼,并且还反过来倒打一耙,指着一起躲在大门边瑟瑟发抖的伙计们,责怪他们不肯按照吩咐办事,到现在也还没有进去替黎康生兄弟几人布置好包房。 黎诚生微微抬手,表示自己已经明了了现在的情况,又笑着让骑马男头头退到一边去,而后对黎康生与黎敬生轻声说了些什么。 他们兄弟三人抛下骑马男不管,派了随行的仆人们先去把坐在前头那辆马车里面的糙汉子们请出来,自己则走到誊远楼大门边上,向依然还处在怔懵状态中的伙计们解释了一下情况。 原来,这些骑马男就是黎诚生这回专门雇佣回来用以帮忙寻找黎雀儿和孙妈妈的行踪的。在这里的骑马男还只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这会儿都在外面四处奔波,忙着打探并询问黎雀儿和孙妈妈的所有讯息。 只不过,这些骑马男都是江湖中人,不太懂得京城里面这一套与人相处的把戏,行亊太过耿直了些,这才造成了现下的误会。 伙计们一听,全都明白过来了,没想到这事到头来不过是误会一场,而且他们自己也有责任,好在黎康生兄弟几人为人大度,不与他们计较。 他们便以讪笑带过,连连恭请黎康生等人进门。</div> 第155章 第一 三个糙汉子自始至终都躲在马车里面装淡定,他们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去窗户旁边往外边瞅上一瞅,一个个坐得跟尊雕塑似地。看.毛.线.中.文.网 此刻听闻这外边的气氛好似有些缓和,偶尔还有些谈笑之声,从马车的缝隙当中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看来应该是外面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即便没有完全解决,出去至少应该也不会有生命之忧。 如此这般,三个糙汉子就合计着要出去冒冒险。 先不管他们三个人就这样走出马车去,能不能帮上黎家几位大老爷们的忙,只要他们能够在种危急关头走出去,那就证明他们非常地有勇气、讲义气,说不定黎家的大老爷们一会儿被他们仨儿一感动,到时结算赏金的时候,还会适当性地给他们翻个倍儿呢。 带着这种投机取巧的侥幸心理,三个糙汉子顿时不约而同地腾空而起,每个人都想成为第一个抵达马车车门旁边,然后第一个出马车的人。 对于第一个出去的人,印象自然最深刻。 黎家的几位大老爷们肯定会对第一个冲出马车去帮忙的人格外地看重,之后发赏金的时候,这第一个人,只怕还会在背后偷偷多给他一些。 三个糙汉子就为了这个出马车的第一权,你推我挤得争得你死我活,连马车都承受不住他们胡来的力道,不时地晃动起来。 幸好黎康生兄弟几人,那些此时已经喜笑颜开的迎客伙计们,以及那些骑马男们,他们的注意力这会儿都不在后面的马车上,而是在忙着和彼此寒暄打招呼。 要不然的话,被黎康生等人发现了后面马车这种不正常的晃动行为,岂不要看傻了眼去。看.毛.线.中.文.网 黎康生等人没有注意,被使唤过来喊人的那个黎家的下人,却恰好将马车这种极诡异的晃动瞧了个一清二楚。不止是瞧清楚,他还深切地体会了一把。 因为他是负责过来喊三个糙汉子下马车进去誊远楼里面用膳的,他只是一个下人,自然不能直接爬上马车去把车门打开,接着再喊坐在里面的三个糙汉子出来。 他只能靠站在马车的车窗旁边,轻轻喊了几声。 未曾想,不知道是他喊的声音太小了,还是三个糙汉子坐车坐得太累了,直接就在马车里面睡着了,他喊了这么几声,居然连一声回应都没有。 于是乎,他就想爬到马车前边的坐台前边去,再靠着马车门喊几声。马车门是正对着里面的坐榻开着的,车门旁边有什么动静,应当能马上传到里边去。再说了,马车夫也在一边,假如他的声音实在太小的话,还可以让马车夫帮忙喊几声。 可是,他才刚刚沿着车辙攀爬到坐台边上,人还没有上到坐台里面去,大半个身子还掉在马车的车辙外面,突然,就感觉到马车一阵剧烈地摇晃。 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脸朝下摔倒在地。 誊远楼前边街道上的雪堆子,大部分都被清扫得很干净了,因为酒楼要迎客,那就必须要保证道路畅通,总不可能让贵客们走到一半,却被满地结块的雪堆子给堵在了半路上吧。 是以,马车下方的地面上,自然也就没什么雪。 若是有雪堆子接住倒也还好,现在地面光秃秃的全是坚硬的石板,而且还是被寒冷冻过加硬过的大石板。这就是平地摔一跤,都有可能疼得龇牙咧嘴的,更何况是毫无预警地脸朝下往下摔。 可怜的下人当场被摔得鼻青脸肿的。 要不是现下所处的场合极为严肃,情形又不可估测,不知道到底是别人的错,还是自己的错,这个下人必定会被疼痛逼得捂着脸架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随即在原地放声嘶嚎。 而今,他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吱都不敢吱一声。 坐台上的马车夫,眼见这负责来喊人的摔成这副惨样子,却连里面坐着的三个糙汉子的一块衣角都还没有喊出来,忍不住就是一阵摇头叹息。 马车夫原本只用赶车,不用管别的,现在他倒是同情心爆发,打算替自己那可怜的同僚,去打开车门把里面的三个糙汉子喊出来。 就在马车夫转身想去打开马车门的时候,先前时不时剧烈摇晃一下的马车,这下子终于完全平稳了下来,马车里面断断续续地有说话声响起。 紧接着,还没等马车夫的手搭到车门的拉手上面去,车门忽然就从里面打开了,三个极度面目狰狞看起来十分陌生的糙汉子,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哗啦啦”好像喷涌而出的水流一般,突地从马车里面冲了出来。 这时候刚好把手搭在车门上边的马车夫,首当其冲,被三个如有千钧之力的糙汉子,猛然撞向了坐台一侧。要不是他及时抓住了坐台边沿的皮制吊钩,下场绝对会跟之前那个负责过来喊人的下人一模一样。 三个糙汉子也不管自己贸然冲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撞到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赶紧跑到黎家几位大老爷们的身边去,好让对方看看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勇猛。 跟三个糙汉子料想得一样,在他们狂勇地冲出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们给吸引了过来,其中自然也包括黎家几位大老爷们。 只不过,黎家几位大老爷们并没有觉得三个糙汉子如何如何勇猛,他们仅仅只是注意到了三个糙汉子此刻非常不好的表情,以及自家那两个处境颇为窘迫的下人。 他们不知道三个糙汉子刚刚在马车里面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肯定不会是什么教人愉悦的事情。这一点从三个糙汉子个个都脸红脖子粗,仿佛与别人刚打了一架的表情当中,可以看出来一点端倪。 但是,黎康生兄弟几人现在只急于想要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去向,可没有别的心情再去深究三个糙汉子们的心理状态。他们只当三个糙汉子是在为了之后即将到手的赏金而大打出手,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随即便请三个糙汉子同他们一块儿进誊远楼里面去。 三个糙汉子高兴得不得了,他们本以为出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都把头皮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等下会受一丁半点儿的伤。 谁知道原来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他们现在只要跟着黎家的大老爷们进去吃个饭就行了,这样一来,他们当然开心得很,连忙快步跟在黎康生兄弟几人的后面。</div> 第156章 主顾 站在誊远楼外边负责迎客的伙计们,时日稍微长一些的,已经在外边站了十好几年了;时日稍微短一些的,也该有个一年半载的了。看1毛2线3中文网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眼前这三个糙汉子一样粗野鄙俗的客人,居然连最基本的走路的姿态以及谈话的礼仪都不懂,过个门槛还上个台阶还摇摇晃晃的,实在是令人看不过眼。 这要是换做在平日里,他们肯定一早就喊了护院过来,将这三个糙汉子快快地打跑了去,省得留在这里膈应其他真正的客人。 只不过,现在这三个糙汉子是跟着黎家的几位大老爷们过来用膳的,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伙计们自然也不敢轻易怠慢。 表面上对三个糙汉子笑脸相迎,心里却暗暗嗤之以鼻的伙计们,首先跑到大门下边,去替黎康生兄弟几人叫门。 因为誊远楼的老板,再加上此刻正在里面用膳的客人们,都是些害怕惹事的主儿。刚刚听见大门外面似乎有吵闹打斗声,他们就让跑堂的伙计赶紧把大门关严实了,不让外面的进屋里去。 现在事情已经了解,原来仅仅是误会一场,伙计们当然要重新把门叫来,以便恭迎黎家几位大老爷们进去,免得让他们久等。 其实早在三个糙汉子冲出马车后不久,誊远楼里面的一个小伙计,就发现了外面的情况已经大大地不同了,是时候可以开门迎客,不会再有什么明显或者潜在的危险。 这个小伙计就是跑堂的数个伙计们当中的年纪最小的那一个,被其他人特意派到门窗旁边,好随时观察外面的亊况发展状态的。看1毛线3中文网 了解清楚情况以后,小伙计立刻就到大掌柜的那里说明了外面的情况。为了避免大掌柜的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还将黎康生兄弟几人的到来也讲了出来,这才使得大掌柜的信服。 知道贵客临门的大掌柜,赶紧地跑到楼上去和老板商量,二人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通,楼下大门外的三个糙汉子都已经跟着黎康生兄弟几人在往台阶上面走了,他们才赶紧赶忙地跑下楼来。 之前担心在门外叫嚣的骑马男们会闯进誊远楼里面来闹事,老板就一直躲在楼上的一间位置较为隐蔽的客房里面。 如今没事了,他又要和大掌柜的一起跑下楼,可怜他的身形太过肥壮,这一路真是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好不容易跑到了大门边上,他还不敢让伙计们马上开门,非要和大掌柜的两个人,双双躲在门窗的缝隙后边,仔细瞧清楚了站在外面等待进入的人群里面,真的有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后,再立马扑到大门上,以与他身形极其不相称地十分灵活的速度,亲自打开了大门。 “哎呀!原来是府尹大人、黎三爷和黎四爷上門来了呀,这种天气之下,三位爷儿还有能想到要到小的誊远楼里面来走一趟,这真是小的三生有幸啊……” 誊远楼的老板开口就是一顿胡吹乱嗨,把黎康生兄弟几人都快要捧上了天,至于站在旁边的三个糙汉子,以及刚刚才把他吓了个半死的那些骑马男们,他根本就没有看上一眼。更别提守在边上的黎家下人们了,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黎康生兄弟几人知道老板这是在变相地安抚他们的心情,毕竟刚才叫人把大门紧闭不准外面的人进去的是老板他自己,半天都不肯派人出来帮忙的也是老板他自己,怎么说都是老板贪生怕死、不讲道义在先,自然就显得理亏。 他又担心黎家兄弟几人会生气,会通过吹捧来试图抚慰人心,也是正常的。再说了,他原本就是个生意人,招呼打得过分热切一点儿,也很正常。 心中了然的黎康生兄弟几人,并没有过多计较。 黎康生作为兄长,首先抬手示意,打断了老板那一通连绵不绝、仿佛永远都没办法讲完的吹捧之辞,没有让老板继续吹下去。 有可能是因为赶时间,也有可能是因为实在听不下那些胡说八道的话了,黎康生的表情显得有一点儿严肃,打断老板的夸夸其谈时,脸上的神色越发地不太好看。 老板吓愣了,立时噤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一旁的黎诚生见刚刚回暖不久的氛围,一时又几乎掉入了冰窖当中,连忙笑着站出来打圆场。 他先是对誊远楼的老板笑道:“黄老板,我们兄弟几个今天可是带了贵客前来的,还请黄老板务必要赏我们一个脸面,给我们安排一间最大最好的包房才是。” 这之后,他又侧过脸去看着僵站在旁边像是木头一般的三个糙汉子,以眼神暗示他们三个人稍稍往前边靠了一点儿,随后再向黄老板简略地介绍了一下他们,大致就是知晓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下落的人之类的说法。 黄老板知道黎诚生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而且他也早就已经听说黎家三老爷的千金及其奶娘失踪一事。刚刚在楼上跟京城其他大商户打招呼的时候,他还听到有人在讲这事,只不过言辞多是以玩笑鄙夷为主,没有什么要帮忙找人的意思。 这些事情黄老板当然也不可能跟黎康生兄弟几人说,只得呵呵直笑,看似很热情地样子,亲手携了三个糙汉子进了誊远楼里面去。与此同时,他又扬声吩咐在旁静观的大掌柜的,赶快带人去把二楼东边靠窗的那一间大包房给收拾出来。 实际上,站在黄老板的立场上来看,他显然也是希望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能够尽快被找到,并且能够平安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原因便是:黎家是大主顾之一,就是这么简单。 反正黎家的名声坏了,或者是其中哪一个分支倒下了,对于他们这些以商为利、一利百利、互通往来的商户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楼上的商户们可能在言谈之间,会把这事当作笑话来看待,对于此事的态度也是漠不关心,可是他们大部分都不会落井下石,除非是那些与黎家有利益冲突的人。 思索间,黄老板已经亲自带了黎康生等人进了二楼东边靠窗的大包房里面,还亲手给他们一一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又亲自陪在左右,等着他们叫菜点谱。 三个糙汉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懵怔了。 先前他们仨儿还信誓旦旦地说下得马车来以后就要立刻将周节妇的真实面目给供出来。现今他们却是傻坐着一言不发,连自己那一对眼珠子都不知道究竟该往哪里摆。</div> 第157章 转机 黎康生兄弟几人也不晓得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三个看着跟木杵儿似的糙汉子,原来能够提供给他们有关于黎雀儿和孙妈妈的下落的真正的消息。看.毛.线.中.文.网 他们只当这些糙汉子们是被之前骑马男头头,与誊远楼的迎客的伙计们,所无心折腾出来的那一幕,给吓得有点儿过了头,这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思绪依旧还在缓冲中呢。 因此,他们也不太在意,只招呼糙汉子们入座。 按理来说,黎康生应当才是这间包房里面年纪最大、同时也是地位最高贵的那一个,自然应该坐在主位席上面。 不过,黎康生兄弟几人特意把主位席让了出来。 三个糙汉子虽然都没有念过什么书,也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是,关于这坐席的礼仪,他们还是懂得,并且必须懂得的。要是不懂的话,他们也不可能成功活到这把年纪。 现今看到黎康生兄弟几人把这主位全部都让给了他们三个一无是处的糙汉子,心里面一时之间那是又感动又敬畏,再加上先前在木材行里面商讨的时候,黎家兄弟几人都那么地厚道有礼,他们顿时就被感动到双膝跪地,只差没倒地痛苦了。 黎康生兄弟几人哪里想得到,三个糙汉子居然会当众哭得稀里哗啦的。看他们之前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会以为他们是什么江洋大盗。 怎么现下,他们竟一齐哭得跟孩子似地? 黎敬生忧虑黎雀儿的安危,担心这三个糙汉子其实不管什么内情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有关于黎雀儿的消息。看‘毛.线、中.文、网他们过来木材行领赏金,只不过是和其他人一样,也想占点便宜而已。 此时到了必须要讲消息说出来的关键时刻了,三个糙汉子们心里实在紧张,又没有别的好能脱身的办法,这才对着黎康生兄弟几人跪地痛哭,但求黎康生兄弟几人能够原谅他们的过错。 鉴于这种猜想,黎敬生内心霎时间惊惶不安,他本以为好不容易终于有了知情人,可能事情真的马上就能出现转机了,谁知道这知情人原来不过是投机人罢了,他们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安令黎敬生从一个一向谦恭有礼的人,变得有几分暴躁了,他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冲到横肉汉子的跟前,指着横肉汉子的脑袋,厉声命令其赶紧将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下落告诉他。 黎敬生本以为横肉汉子看起来块头最大、面貌最威猛,应该是这三个糙汉子们的头儿。哪里料到这横肉汉子的胆子却比针眼儿还要小,只不过就是指着他的脑袋,让他说实话而已,他反倒哭得比刚刚更加大声了,简直令人郁闷。 反观跪在横肉汉子旁边的另一个身型比较瘦弱的瘦小汉子,倒是镇定得多,哭得也没有其余两个人那么大声。看他边哭边观察在座各位大老爷们的神情的目光,就可以得知,他一定是在假哭。 果然,一听到黎敬生这么问,瘦小汉子立马就止了哭泣,转而笑着扬起了脸庞,接着又用脏兮兮的好久未曾换洗过的衣袖擦去了眼泪,随即再朝黎敬生兄弟几人的方向,爬过来了几步。 一旁伺候着的黎家下人们都被瘦小汉子跪着向前极速爬行的姿势给唬了一大跳,还以为这糙汉子一时魔怔了,要对黎康生兄弟几人不利呢,于是纷纷涌上前去,打算将之往回赶。 瘦小汉子哪里想过自己辛苦爬过去想要告知实情的道路上,居然还能整出这么一招,他便想是不是自己爬行的方式不对,惊扰到黎家几位大老爷们了,如此才招致了黎家下人们的一顿围攻。 现场顿时鸡飞狗跳,闹腾不止,真叫人头大。 “且慢。”黎康生这时候终于发话了,“让他过来。” 下人们见黎康生都准许瘦小汉子这样做了,也不敢再有什么意见,都各自退了下去,把路给瘦小汉子让了出来。之前走过去质问横肉汉子的黎敬生,这会儿也重新坐回了原位上。 黎家兄弟几人就这样端坐在桌旁,等着瘦小汉子爬过来,没有出声询问瘦小汉子为什么要一定这么爬过来,也没有再急着询问黎雀儿的下落。 在一片安宁之中,很快,瘦小汉子就到了目的地。 只见瘦小汉子跪倒在黎康生的双脚边上,小心翼翼地拢起肩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黎康生的脸色,一边期期艾艾地小声要求:“不瞒老爷们说,我们哥几个人确实知道一些关于三小姐的事情。但是……”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稍微侧着眼睛瞄了一眼黎敬生的表情,同时又瞥了瞥旁边黎诚生的神色,过后,又继续腆笑着说道:“要是我们把事情如实说出来的话,还望老爷原谅我们几个人的过错,不要与我们计较。如果,呵呵……”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能按照告示上所说的那样,给我们一笔赏金,或者是给我们哥几个人一份稍微体面些的活儿干的话,那样就更好了,呵呵呵……” 这情况都还没有开始讲,就一个劲儿地开始谈起了条件,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瘦小汉子这摆明了是在要挟,只是语气没有那么地激烈而已。 依旧还跪在地上抽泣不已的横肉汉子和绿豆眼两个人,听见瘦小汉子竟然敢直接和府尹大人黎康生这么说话,话里头明里暗里地都是在跟人家要好处,这还了得! 他们俩都很害怕,不自觉往后挪,但又舍不得瘦小汉子刚刚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提出来的那些令人期待的好处。万一他们走狗屎运,黎康生兄弟几人真的答应了,那岂不是天上掉馅饼么。因此,他们也只是稍稍后移了点,并没有掉头就跑。 与瘦小汉子之前料想的一样,黎康生兄弟几人都很和善,没有计较他的言辞不当,不仅仅没有勃然大怒地要喊人来把他抓起来,甚至还很好语气地请他起身,要他坐着说话。 瘦小汉子心中大喜,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旁边的横肉汉子和绿豆眼自然也是难掩各自脸上的欣喜之色,尽管黎康生没有请他们俩也一起起身,不过,只要瘦小汉子起来了,这就说明他们的前途是光明的,看起来很有希望啊!</div> 第158章 丑闻 被黎康生兄弟几人请到一旁的座位上面落座的瘦小汉子,这时候说起话来,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吞吞吐吐的,说一句词儿,就要伴随几声干笑了。kanmaoxian.com 与之相反,他这会儿说话十分流利。 他的语速快得令人咋舌,只见他上下两张嘴皮子一张一合的,噼里啪啦一顿倒豆子似地,就把周节妇是如何如何指使他们三个糙汉子去堵截孙妈妈、又是如何如何地计划去黎诚生的木材行里骗取赏金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说完以后,他就立马从座位上面滚了下来,再也不敢继续在那里坐着了。因为刚刚在他说事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暗中观察黎康生兄弟几人的神色了,半点都没有放松。 他发现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脸色,自打他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之时,一直到他现在已经讲完了,都没有怎么好看过,甚至还是非常地严肃。 特别是黎敬生的脸,真是青青红红的,好不精彩。 如此这般,他自然再也没有胆量坐在那儿了,毕竟他们三个糙汉子都是给黎敬生头上铺绿草的人当中的几大员,完了还想对人家的女儿下手,过后还准备回过头来敲诈人家一笔。 无论是谁,遇到这事儿都不可能有好脸色吧。 刚刚还欣喜若狂的横肉汉子和绿豆眼,这下子也都缩成了一团,害怕得直瞅着黎敬生的脸,就担心黎敬生会忍不住突然发狂地猛冲过来把他们给暴揍一顿。 站在旁边伺候的黎家下人们,惯常与市井小民和作坊里面的工头们打交道,一早就多多少少地耳闻过周节妇的各种不雅的传言。看‘毛.线、中.文、网周节妇能够跟眼前这三个歪瓜裂枣一般的糙汉子们,传出些什么丑闻,他们并不会觉得司奇怪。 但是,他们哪里想得到三个糙汉子们的心眼竟然这么大,居然当中将事给捅了出来。好歹也要先让他们这些下人们退出去之后再说啊。 如今他们都听到了,黎敬生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仿佛房间里面从来没有人进来过,现在也根本没有人存在一样。 久久,黎诚生终于以一声礼貌性的轻咳,打破了包房里面这几欲令人窒息的寂静。接着,他又悄悄瞟了一眼旁边黎敬生的神情,仔细斟酌过以后,他还是选择闭上嘴巴保持沉默。 像是受到黎诚生的启发一般,这时候黎康生倒是开口发言了,不过他一出声就是指责:“早就和你说过了,那个女人的品行不端,不能娶进门。”他目光如炬地直瞪着黎敬生的脑门,好似在数黎敬生的脑门上的青草究竟有多少根,“当时老太太她们、还有我们这些兄弟,是怎么劝你的,你可还记得!现下出了这种事情,你可是想好了一会儿回去要如何与老太太她们交代吗?!” 黎敬生没有回答,当然也没什么话可以回答。 反正之前执意妄为的是黎敬生他自己,现如今出事的也是他自己的闺女,说来说去,这是他自己种的因,也是他自己酿的果,怨不得别人。 好在黎康生跟黎诚生二人,都是有见地有想法的人,他们不会一味地责怪黎敬生,然后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黎敬生一个人去处理,自己却两手空空地甩手走人。 他们俩都很明白,现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人,不管怎么样,只要黎雀儿尚且平安无事就好,这样也好同老太太她们交代。 因此,他们便放任黎敬生一个人干坐在那儿发呆出神,反正此刻他的脑子里面,肯定混乱得跟稀粥一样,帮不上什么忙。让他坐一会儿,顺便还能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黎康生和黎诚生就没有再理会黎敬生,转而去询问三个糙汉子,有关于当天他们仨堵截孙妈妈之时,发生的事情的所有细节及其准确的时间点。 三个糙汉子本想要求黎康生兄弟几人先答应不为难他们,并且等这事情过后,会给他们一笔赏金或是一份生计的。 可是,眼看着黎敬生那副头不出来的样子,他们也不好太过放肆,只得配合黎康生与黎诚生的询问,仔细回顾之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一会儿,黎康生就发现了事件的盲点。 “你是说,当你们把孙妈妈逼退到西街口的一处墙角里面的时候,有人突然出现,并且还出手击晕了你们?”他问瘦小汉子,“那你们有没有看到击晕你们的究竟是何人?”见瘦小汉子摇了摇头,他又赶紧追问,“连一点衣饰或者装扮,都没有看到?” 三个糙汉子都连连摇头。 他们那时候都是背对着大街、面朝着墙角站立着的,而且当时风雪那么大,谁能想到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那条街上还会有别的什么人存在。 见不得瘦小汉子一个人独揽大功的横肉汉子,此时竟壮着胆子,也学着之前瘦小汉子跪地爬行的姿势,快速爬到了黎康生脚边,而后谄媚地说出自己的见解:“老爷,要我说,这一定是周节妇的其他姘头搞的鬼!周节妇肯定不止指使了咱们三个人,她绝对还留了后招在手里。但她担心咱们这些人会知道太多,所以不让我们全程参与。” 黎康生敛眉思索了片刻,觉得这说法也有理。 只是可怜了黎敬生,头上青青草原又更青了些。 如是这般,黎康生便开始派人去往之前周节妇一行人所居住的全府周围,着手调查与周节妇有染的汉子们,人数到底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人在事发的那一天有不在场的证据,以及一些其它的类似相关的事情等等。 随行的衙役们立即得令而出,刻不容缓。 就在这时候,黎诚生又问了一个问题:“照你们说的,你们是在府尹官邸后门那儿,将小姐她们引到了正央街的西街口,之后再与她们那些人分开的。可是……”他皱起眉头,似是有些怀疑地轻声低喃,“雀儿她不像是这么冲动的孩子,再说了,孙妈妈那种年纪的老妈子,也不太可能会这么没头没脑地就带了雀儿冲过去……” 黎诚生的后半截的话,虽然说得很小声,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而已。不过,跪在不远处的瘦小汉子机灵得很,竖起耳朵听得很清楚。 尽管自己也不是了解这里面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瘦小汉子为了自己邀功,还是急急忙忙地抢先回答道:“周节妇就是让他们俩站在街边不说话,然后三小姐她们俩就真的跟着周节妇和红衣跑过来了,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这里的“他们俩”指的就是横肉汉子和绿豆眼。 黎康生和黎诚生想想,越发觉得怪异,可是他们一下子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得命人去外面把骑马男们的头头喊进来,打算就先此事,问一问专业人士的意见。</div> 第159章 辞活 骑马男们都是黎诚生因为想要尽快找到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所以才特意花费重金在江湖上诚聘回来的各路绿林好汉。 黎诚生为了此事花费巨大,几乎每条道上的好汉们,他都有请一些回来,再斥巨资供养着他们吃喝玩乐,竭尽全力使得他们满意。黎诚生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广撒网,防止某个地方的消息因为某个原因被截堵了,无法传进京城来。 被黎诚生供养着的好汉们,白日里,绝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冒着风雪,跟黎家的下人们一起寻找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下落。到了晚上,他们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或者去南街释放一下压力,过得跟在江湖上时的潇洒日子,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另有一部分人,就像现今在誊远楼外面充当守卫的骑马男们一样,会在白日里跟着黎诚生一块儿出行。 如此一来,无论接受到什么有关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消息,他们都能及时研究,并且顺便还能照顾一下黎诚生的安全,也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此刻,黎康生兄弟几人终于从三个糙汉子这里得到了一些切实有效的消息,可是他们几个人毕竟所知有限,黎诚生会想要请骑马男们的头头进来相互商讨一下,当然也是应当的。 何况,骑马男们本来就应该配合这样做。 不一会儿,被黎康生兄弟几人派去外面叫骑马男们的头头进来的那个小厮,就一脸郁卒地跑回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事情进展不太顺利。 黎康生兄弟几人纷纷侧目,目光里都是讶异。 要说这骑马男们都是些江湖上的好汉,他们的心里也许都有些小傲娇,有时候会故意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必须要熬得别人来几个三顾茅庐才肯配合。 就像之前在誊远楼外头,和迎客的伙计们没头没脑地产生了冲突的情况类似,那都是他们心里的小傲娇在作怪,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无心的。 而且,这次可是黎康生兄弟几人亲自吩咐人去请他们进来商议事情的。他们对于别人可能时不时地会傲娇一下下,但是对于黎家兄弟几人,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并没有无礼的举动。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不肯配合了? 黎诚生便猜测是不是被派去通传的那个黎家的小厮,在外面跟骑马男们说话的时候,态度有些不端正,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骑马男们。抑或是他无意中说了些什么话,而那些话恰好又不是骑马男们乐意听到的。 “冤枉啊,四爷!”被派去喊人的小厮一听黎诚生这般作想,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大声喊冤,“小的都是按照几位老爷们吩咐的那样,去请那些好汉们的头儿进来一下而已。态度也很恭正,没有半点不得宜的地方。” 小厮说着又连忙转过身去,用手指着二楼楼下的大堂,口中嘟嘟囔囔地急急为自己辩护:“老爷们若是不信,便叫外头的伙计们上来问一问就知道了。他们就在一旁看着,绝对知道小的真的没有说过或者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啊……” 深感委屈的小厮一径痛嚷,只差没对天赌咒。 黎康生兄弟几人本就是仁厚之人,况且这小厮又是黎家本家的下人,他们怎么会为难半分,就让这小厮赶紧先起来,别再跪在地上乱叫了,未免有失黎家的风范。 紧接着,黎诚生就站起身来,打算亲自去外面跟那些骑马男们好好沟通一下,等事情理清楚了头绪,知道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再请骑马男们的头头进来讨论。 然而,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黎诚生还没有走到包房门口,房间的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搞得黎家的下人们一阵紧张,还以为有人要偷袭黎家几位大老爷们呢。 极度紧张之下的黎家下人们,竟然被催发出了异常灵敏的反应能力。他们三五成群聚作一团,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扑到了黎诚生的跟前。 由于他们如此勇猛,又如此舍身忘我,终于在大门完全打开以前,成功将黎诚生给推到了大门旁边的一个小角落里面。 随后,他们就自发排成几列长长的队伍堵在大门旁边,试图以自己的身体来挡住外头的敌人的偷袭,使得房间内的黎家兄弟几人,免遭于难。 一旁的三个糙汉子,哪里见过这副阵仗,都被黎家下人们猛然搞出来的这一幕给吓傻了,一时之间,他们仨竟然忘了尊卑之分,一齐往后跑,迅速地躲到了黎康生以及黎敬生二人的身后。 对比于黎家下人们跟三个糙汉子的惊慌失措,黎家兄弟几人的反应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地淡定自如了,简直可以说是从容得很。 虽然大门初初被强力打开之时,他们兄弟几人也有一些意外。因为他们此前已经打过招呼,现在这个时候,誊远楼的黄老板、大掌柜的以及店伙计们,都不会进来打扰他们。 再者,他们在这包房里面的所有人,目前又没有出去后要返回,那么在外面推门的,很可能就是外人。 黎家兄弟几人在京城也算有脸面的人了,尽管他们一向与人为善,从不轻易跟人红脸,可是难免会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想要趁黎家现在大乱的时候,再折腾一些事情出来膈应人。 因此,黎家兄弟几人初时都还有点儿防备。 瞧清楚推门而入的那人的面容以后,他们兄弟几人脸上严肃的神情瞬间放松了许多,嘴边甚至还挂了一些礼貌性的微笑。 原来,这在外头不顾场合不合时宜地猛然推门而入的人,正是之前黎家兄弟几人特意派小厮去请进来商讨事情的那些骑马男的头头。 只是不知道这骑马男们的头头,为何不跟传话的小厮一道进来,非要自己一个人进来,还一声不响地,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直接推门进来。 还好黎康生兄弟几人都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 他们没有责怪骑马男们的头头出场的方式太过于突兀不当,只是笑着请其快些入座,好赶紧开始讨论有关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失踪之前,三个糙汉子被人从身后击晕的那件事。 没想到,骑马男们的头头竟然不肯入座。 不仅不肯坐,这头头还说要辞了活儿,不干了!</div> 第160章 结账 初听得骑马男们的头头如是说,黎康生兄弟几人内心的讶异都快要抑制不住了,将将就要表现在他们的面容上。看.毛.线.中.文.网 还好他们的自制力都比较强,没有立马表露出惊诧难解或者是暴躁愤怒的神色。他们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就好言好语地询问骑马男们的头头,想带着所有骑马男们一块儿辞了这活儿的原因。 黎诚生人如其名,非常地有诚意。 为了避免是由于自己的怠慢,或者是由于黎家其他下人们的怠慢,而使得骑马男们觉得受到了侮辱,不愿意再继续留在这里,黎诚生可真是从各个方面对骑马男们的头头,进行了一番长达约摸半炷香时间的询问以及自省。 可是,骑马男们的头头却说这事情不是黎家兄弟几人的错,跟黎家的其他下人们也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就是自己想退,想赶紧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去过逍遥自在的神仙快活日子而已。 黎康生兄弟几人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他们跟江湖上的人打得交道可也不算少。江湖上的人和事,他们不说十分了解,倒也知道,什么神仙快活日子,对于一般的江湖人士而言,只不过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没有钱财作铺垫,江湖人士过得还不如小百姓。 鉴于这种思维,黎诚生便料想是不是自己给这些骑马男们的佣金少了,不够他们每天晚上的挥霍了,但是他们很要面子,又不好明显讲说要增加佣金,于是他们就弄出来这一招辞活儿不干了的招数,试图让黎家兄弟几人自觉地加佣金。 “佣金不是问题。”黎诚生立马保证说,“只要各位好汉能留下来帮忙,我可以答应你们,你们每个人的佣金都可以在现有的基础上再翻一番。看。毛线、中文网等真的找到人以后,还可以继续翻,绝不亏待你们。” 骑马男们的头头顿时非常纠结,宽宽的额头都纠结得变窄了许多,两条粗粗的眉毛也因为过度纠结而扭成了两条细细弯弯的小毛虫。 从他这般纠结的模样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对于钱财的迫切需要,也就是说,他们非常喜欢钱,为了钱,他们愿意作出一部分牺牲,不管是荣誉,还是自由,抑或是生命。 只不过,在深深纠结过好一会儿以后,骑马男们的头头还是忍痛拒绝了黎诚生提出来的佣金翻番的提议,仍然还是要求要辞活儿不干。 这可就奇怪了,哪有爱钱却给钱都不要的理。 刚刚一直躲在黎康生与黎敬生身后,生怕推门而入的人会伤害到自己的那三个糙汉子们,此时已经从墙角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们仨现下就站在旁边,每个人的两只眼睛都瞪得老大地紧盯着骑马男们的头头的后脑勺,显然极其地不明白骑马男们的头头为什么放着如此大把的佣金不要。 要是换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会选择继续留着啊。 再说了,这些骑马男们的工作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儿,只不过是帮忙弄弄消息、顺便再帮忙找找人罢了。即便到最后也找不到人,黎家几位大老爷们也不可能会开罪于他们。这岂不比他们整日在江湖上厮杀争夺,要来得更容易得多? 三个糙汉子们对于骑马男们是这么地羡慕,恨不能自己代替了骑马男们的位置,而后接替他们的头头,赶紧答应了黎诚生的提议。 哪知骑马男们的头头就是一根筋通到了底,非要辞活儿不干了,而且还态度非常坚决地要求现在就立即结账走人,让黎诚生赶快把他们这一伙儿的骑马男们的所有佣金都快快算一算,算好以后他们拿了银子就此道别,从此相忘于江湖。 此言一出,黎康生兄弟几人内心的诧异终于压制不住了,很快就从脸上流露了出来。 他们不明白骑马男们为何要如此着急,且不说这结清佣金的事情并不是由黎诚生亲自负责的,而是由黎诚生门下各大木材行里面的管事的人负责的,就说这么多骑马男们的佣金,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算得清了的啊。 黎诚生便劝骑马男们的头头再稍微考虑一下,在骑马男们的头头考虑的同时,他会立即安排手下的管事去结算骑马男们的佣金。 这样一来,等骑马男们的头头真的考虑清楚了的时候,骑马男们的佣金也已经大致结算好了。到时候再做决定,彼此都不会显得太匆忙。 忙中会生乱,这样自然可以避免很多祸乱。 黎诚生这样说,也算是好言相劝了,同时更多的也是无奈,只因这账目上的结算问题,真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说清楚道明白的。万一哪里出了什么岔子,不管是对对方,还是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谁知道骑马男们的头头就是不听劝,一定要黎诚生赶紧给他们大伙儿结账。他的言辞已经十分地激动,语气也很有些不安,弄得好像是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黎家快要破产了,而他要在其宣布破产之前,尽快将账数追到手一般。 被骑马男们的头头这么一带,连边上的三个糙汉子都忍不住想要立马问黎家几位大老爷们要赏金了,免得自己留在最后,却什么都捞不着。 黎康生兄弟几人一径无奈。 无论他们怎么跟骑马男们的头头解释,说佣金的结算工作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完成的事情,对方就是不听,甚至还很有认为黎家兄弟几人想要吞掉银子不肯发放的意思。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黎诚生只得赶紧命人去把位于京城各处街道上的木材行里的管事的,都立即叫到誊远楼里面来汇合,随后大家就在这间包房里面,当着骑马男们的面,给他们一一结算。 至于何时能够结得清,他们就何时拿银子走人。 如此,骑马男们的头头终于满意了,又连忙出去多喊了几个骑马男进来作代表,以免待会儿结算的时候,他自己犯了糊涂算不清楚账。 黎家几位大老爷们要在誊远楼里面给骑马男们结算佣金的消息,不知为何竟然很快就被传播了出去,一下子弄得人尽皆知。 不到半个时辰,誊远楼外面已经挤满各路好汉。 这些好汉们都是照着骑马男们的做法,有样学样地特意跑过来要和黎康生兄弟几人把佣金结算清楚,然后就掉头走人的。 突然一下子,这么多的好汉们竟然全部都闹着要走,这事不得不叫人起疑。 黎康生兄弟几人一边忙着吩咐下人们给好汉们结算佣金,一边也暗中派人去外面跟一些知晓缘由的好汉们打听情况。</div> 第161章 空壳 黎康生兄弟几人并没有傻傻地直接派黎家的下人们或是府尹衙门的衙役们去跟聚集在誊远楼门外的大批好汉们,打听有关于他们这么多人非要一次性全部退场的根本原因。kanmaoxian.com 他们提前留了一手,另作了一些安排。 有几个之前曾经在江湖和武林当中有过少许涉猎的小厮,以及一两个曾经因为需要抓捕一些逃到江湖中的犯人的衙役们,在各自熟悉的精心装扮下,变成了一群外表看起来与外头的好汉们一般无二的江湖人士。 样貌装扮成江湖人士以后,这几个小厮以及衙役们就装作比较晚收到消息要在誊远楼和黎家兄弟几人结账的那一批好汉,大摇大摆地混进了人群之中,配合着围在一旁看热闹的普通老百姓,时不时地跟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好汉们搭话。 刚开始他们搭话的内容,不过是金钱和美女,要么就是黎家兄弟几人的为人以及品性之类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等到好汉们与他们稍微熟稔了一点,情绪也放松了一点,脸上不再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冷酷,而是慢慢有了几分笑容之后,他们才开始问及这次好汉们集体大罢工的事件原由。 可惜他们刻意拉拢,以便用来搭话的那些站在他们附近的好汉们,大多数都是地位比较边缘化的人,没有几个没够真正接触到利益的中层。 因此,不管小厮们以及衙役们怎么问,他们这些人的说法,都说是由于黎家兄弟几人表面上风光无限好,其实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钱财作底,完全就是几副长得富丽堂皇一点的空壳子而已。 像这种实际上拿不出什么赏金和佣金出来的空壳子,当然要趁他们的壳子现在还能够支撑得住的时候,赶紧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佣金全部给弄到手。看‘毛.线、中.文、网 要不然等到空壳子破碎了,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几个负责打听原由的小厮以及衙役们,听了这些好汉们的言论,真是汗颜不已。也不知道这些好汉们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有没有去证实过,就轻易相信了这回事,紧接着还在誊远楼这里随便闹起来了,简直是令人头疼。 虽说人言可畏,人言也的确可畏,可是那多见于一些与闺阁八卦相关的传言,是人们可以随意谈及并且可以肆意讽笑的东西。 像黎康生兄弟几人这么重要的社会地位,如此厚实的家底,以及日渐壮大的家族势力,要在百姓当中形成一股八卦言论,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有关于钱财之类的言论。 百姓们最多不过谈谈家长里短,哪里会懂这些。 就跟黎雀儿和孙妈妈下落不明的事情一样,普通老百姓肯定会更加喜欢聚在一起讨论这一类的风月之事,至于其它的钱财以及家产之类的,那肯定是有心人才会去关注。 也就是说,好汉们说得听信传言,闻及黎家兄弟几人实际上拿不出赏金跟佣金的说法,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即便能够站住脚,还有黎康生这个京城府尹坐在这儿压阵呢,好汉们怎么可能会没头没脑地一个个像是不知轻重的笨蛋似地,纷纷冲到誊远楼里面来找黎康生兄弟几人的碴。 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作梗,而且是地位更高的人。 黎康生兄弟几人特意派小厮以及衙役们出来跟这些好汉们打听事件原由的本意,就是想让他们调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这背后胡乱搅浑水,居然还是在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失踪的这么关键的时刻里面来搅黎家的浑水。 小厮以及衙役们得令,尽管黎康生兄弟几人并没有把这个本意详细地说出来,可是他们都是在黎家生活了许多年的人,对于主子们内心真正的想法,他们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明白一点儿。 于是,他们自然不会采取这些好汉们的说法。 他们转而往前边走,打算去到誊远楼大门外边不远处的地方,再找聚集在那里的好汉们打听一下其中的猫腻。 在这种人人都忙着自保的时刻,能够突破重围直接冲到誊远楼大门那里的好汉们,绝对有着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江湖地位,至少要比刚刚那些站在他们身边的边缘化人士的地位要高。 接近那些人,才更有可能接近眞相。 他们原本是冒着一直未停的风雪,悄悄潜入到好汉们中间的,刚才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好汉们以及围观吃瓜群众组成的人群的外沿走动,并没有走近人群的中心地带。 现在他们想要穿过人群的中心地带,往誊远楼大门旁边进发,才知道事情远远不像他们所设想的那样简单。 原来,并不是那些边缘人士或者是吃瓜群众们喜欢站在人群边沿,也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胆子进入到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群当中去,而是,他们是真的进不去。 想要进去,完全要凭实力说话。 几个小厮以及衙役们被挤得都快要变成一条干巴巴的瘦狗了,还是没有挤到中间,永远只能在人群边缘徘徊。 一旦他们稍稍往前边靠近了几步,立马就有好多莫名其妙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硬生生地将他们重新给挤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他们连到底是谁挤得他们,都分不清楚。 总之,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到不了门口那处。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暂行放弃,准备先撤下自身的装扮,恢复黎家下人们以及府尹官邸衙役们的身份,暂时回到誊远楼里面去,先把刚刚那些好汉们有关于黎家兄弟几人是空壳子的言论,跟黎康生兄弟几人先讲过一遍再说。 可是,就在他们即将要卸下身上的装扮之时,他们突然听到了旁边的围观人群里面,有一些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看那些群众小心翼翼,一边讨论还一边密切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以防有任何敌对身份的人出现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所讨论的内容不简单。 小厮以及衙役们连忙重新整理好装扮,继续以江湖好汉的身份,缓缓地向那群正在低声讨论的人群靠近。 他们没有直接冲过去,说要加入到讨论的队伍当中去,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站在一旁侧耳倾听。 这一听,倒真的听出来一个大消息。</div> 第162章 搅水 几个小厮以及衙役们都被自己刚刚亲耳听到的消息给唬着了,一行人连身上的装扮都还来不及撤下,就急急忙忙地往誊远楼里面跑。kanmaoxian.com 他们打算赶紧跑回去向黎家兄弟几人报告情况。 但是,他们几个人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江湖人士的装扮,不是以黎家下人们以及衙役们的身份在往誊远楼里面跑。 既然是他们此刻是江湖人士,那自然得守江湖规矩,江湖上的规矩可是要凭实力说话的,拳头不够硬,腿脚不够利,你还想挤过别人接着堂而皇之地往大门那边跑? 门都没有! 可想而知,这几个小厮以及衙役们贸然往前冲的行为,激怒了多少人,他们转眼间被大批好汉群起而攻之,不久就被挤到了人群的最后边。 几个人哪里敢反抗,他们就连一声叫屈的念头都没有,直接跑到誊远楼附近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面,借着风雪的掩盖,快速撤下了身上的装扮。 接着,他们就以黎家下人以及衙役们的身份,迅速穿过人群,在广大好汉们的瞪视之下,终于到达了誊远楼大门那里,随后就被守在门口那里管理秩序的黎家人和迎客伙计们给接了进去。 刚一进去,他们就立刻往二楼包房里面跑去。 黎康生兄弟几人正和骑马男们的头头,以及那三个糙汉子,还有一些木材行里面的管事的,在包房里面给各位好汉们结算佣金。 一见小厮以及衙役们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黎康生兄弟几人顿觉事情的严重性,再看各位小厮以及衙役们的神色,明显有些事情不便在这里当着骑马男们的头头跟三个糙汉子的面讲出来。看.毛.线.中.文.网 黎康生便示意随行在其身边的府尹官邸的管家留下来,陪着骑马男们的头头以及三个糙汉子们在这里继续结算。 他们兄弟几个人则带着刚刚好不容易才跑进来的小厮以及衙役们,另找黄老板要了一间包房,就在原先的大包房对面,两者相距并不是很远。 骑马男们的头头跟三个糙汉子看黎家兄弟几人就在对面,没有临阵脱逃,也就没有去纠结他们到底要去别的房间里面谈什么事情了,毕竟他们在乎的只是佣金,然后拿了银子走人。 如此,黎康生兄弟几人就去了另一间包房。 不过,就算到了另外一间包房里面,小厮以及衙役们还是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他们全都趴在门沿和窗棂上,仔细地探听房间外面的动静,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黎康生兄弟几人见他们这般忌惮,料想他们刚刚在外面打听到的消息,必定是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情,便也不出声催促,都静静地坐等着。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以后,小厮以及衙役们确认房间外边没有人在,大概率的情况下面,也应该不可能存在隔墙有耳的情况,就都轻轻地走到了房间中间,个个都像木头似地杵在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跟前。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面几乎针落可闻。 黎康生兄弟几人各自对了一个眼色,竟然还是不出声催促,就这么继续安坐着,跟小厮以及衙役们等人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小厮以及衙役们终于忍不住了,不止是因为他们想要把情况赶紧报告出来的心情,还因为他们内心深处的惊慌和惧意。 他们试图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再借着黎康生兄弟几人的力量,将令他们极其不安的这股惊惧之意给压下去。 只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确切地说是不知道由谁开口。他们都不想当这个传话人,怪只怪他们刚刚听到的消息有点儿超出了他们本来的预想,他们都怕担上责任。 不是他们胆小怕事,而且那责任他们担不了。 彼此相对着思索了好一会儿,小厮以及衙役们当中的一个较为年长的人,终于决定还是由自己开口来讲述比较妥当。 他是负责守卫府尹官邸大门的衙役之一,已经在黎康生手下干了十好几年的辛苦活儿,是个可以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老爷,是慕亲王。”他慢慢走到黎康生身侧,抛弃了以往对黎家兄弟几人鞠躬弯腰的下礼之姿,直接看在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耳后方,以极小声的声音说道,“小的们听外面的老百姓在说,是慕亲王爷宁豫指使下属对各路江湖人士发布了一道紧急通令,不准江湖人士再插手京城里面的任何的事务,违令者逐出京城,并且永远不得再返回……” 老衙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几乎把他们一行人刚刚在外面听到的百姓们的议论之辞,全部都跟黎康生兄弟几人说了一遍,没有半句遗漏。 黎康生兄弟几人初初还有些震惊,以为是黎康生为官不当,或者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无意中得罪了慕亲王宁豫。 在他们兄弟几人的印象当中,慕亲王宁豫并不是一个喜欢争权夺利的人。 宁豫虽然贵为皇子,又深得当今圣上的宠爱,早早就被封了亲王的殊荣,可是他一向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不仅在朝堂之上,从不与人起半点争执,在自己府里也很讲礼仪道德,捣鼓的都是些花鸟虫鱼之类的能够陶冶情操的小玩意,对于名利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一个这样安于一隅的人,即便黎康生真的在为官之时出了什么岔子,不小心办错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他,他应当也不会携私报复。 依照他平日里显现出来的气性,他应该是直接来找黎康生说明哪里有不妥的地方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然一道紧急通令,故意将黎家这滩本来就已经很浑浊的水给搅得更浑。 何况,现在是为了找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的下落。不管慕亲王宁豫对于黎康生,抑或是对于整个黎家的几位当家人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也不应当在这个时候来捣乱。 于是乎,黎康生兄弟几人是越想越不明白。 兄弟几人一径沉默了片刻以后,黎诚生突然大发奇想地来了一句:“莫不是雀儿和孙妈妈她们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得罪过慕亲王?” 此言一出,就遭到了黎康生和黎敬生的白眼。 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是想得罪慕亲王,那也没有办法去得罪啊。再说了,以慕亲王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同小女子一般见识的人。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能够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暂且放下黎雀儿与慕亲王结有私怨的这档子事,改而去找骑马男们的头头过来询问。</div> 第163章 关联 如此这般,黎康生兄弟几人干脆也不再返回之前靠窗的那间大包房里面去了,反正那里已经被好多个木材行里的管事的,一些骑马男们,以及那三个眼巴巴也想要立马结清楚赏金的糙汉子给占领了,再过去也不太方便说话。看1毛2线3中文网 他们另派了一名小厮去请骑马男们的头头过来。 谁知道骑马男们的头头死活都不愿意过来这边的包房里面跟黎康生兄弟几人见面,他认为黎家兄弟几人要是有任何话想要跟他说的话,就得到大包房里,当着众人的面一起说,免得大伙儿会在暗地里指责他跟黎家兄弟几人之间还存在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 恰好这名小厮就是不久前才去过誊远楼大门外面的大街上,向各位尚且大批量聚集滞留在外,并且急切想要拿佣金走人的好汉们打听消息的那一行人当中的一个。 这小厮之前在外面已经被那些好汉们折腾得几乎可以说是心力憔悴了,现在又碰上这个骑马男们的头头硬是不肯合作。 他又气又急,无奈身份太过局限,只得说好话。 一开始骑马男们的头头根本就不理会这个特意进来传信的小厮到底在说些什么,等到说了有好一会儿功夫以后,忽然,骑马男们的头头的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骑马男们的头头不再故意跟那小厮打哈哈,也不再装作认真去看管事的们算账而没有心思听人说话的样子。 他改而转过头去,紧盯着那小厮看了好久。 “几位大老爷们是请我过去问有关于如何在风雪天里偷袭别人的事情,不是为了三老爷的千金跟她的奶妈子失踪的事情?”他突然开口问那小厮。看‘毛.线、中.文、网 小厮急忙点头称是,看骑马男们的头头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赶紧又将刚刚已经说过好几遍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言罢,他还指着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六只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正在打算盘的管事的们的三个糙汉子,极其认真地表明,黎康生兄弟几人想要过问的只是这三个糙汉子被偷袭击晕的事情,这事完全都不需要提及黎雀儿。 当然孙妈妈是需要提一提的,不过可以先不说。 骑马男们的头头是个性情耿直的汉子,虽然遇事有些粗莽,不过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可没有已经在黎家做了好多年小厮的人多。 小厮指着三个糙汉子,说黎康生兄弟几人只是要问一下有关于这些糙汉子们的事情,他就以为真的只是这些糙汉子们的事情。 他自自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按照他的初步推测,估计是黎康生兄弟几人发现这三个糙汉子的言行举止或者是这三人所提供的消息,一点儿都不靠谱。所以,想找人调查一下这三个人的来路,看看究竟能不能信。 而他,作为一个在江湖上还算有一丢丢小地位的人,自然就是黎康生兄弟几人询问看法和建议的最佳人选。 起先他不愿意配合,是以为黎康生兄弟几人要问的是有关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的事情。关于这两个人的所有事情,慕亲王宁豫已经亲自下达了紧急通令,他当然不敢违背上命。 不过要问这三个糙汉子的事,那倒能配合一下。 就是这般纠结了好这时候,骑马男们的头头先是吩咐过在场的其他几位骑马男,务必要看好管事的们的算盘,绝对不能让人把佣金这笔账给算错了;接着,又走到三个糙汉子跟前,将这三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 这以后,他才跟着小厮走到对面包房。 黎康生兄弟几人已经等得很久了,可是他们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去追问骑马男们的头头,为何请了这么久才过来。 相反的是,他们直接请了骑马男们的头头过来跟他们兄弟几人一块儿坐着,随后就将三个糙汉子在风雪肆虐的大街上,当街被某个或者是某些神秘人放倒的情况,详细再疏离了一下。 其实,事情的发展以及经过,包括现在的情况,刚刚那个小厮都已经差不多全部告诉了骑马男们的头头。 但跟黎康生兄弟几人一样,小厮也省略了一点。 他们都没有把周节妇指使三个糙汉子去堵截孙妈妈,以便她和红衣去对黎雀儿下手的事件起因,告诉骑马男们的头头。 好在骑马男们的头头是个极怕惹麻烦的主儿,无论什么情况,能照办就照办,能不问就不问。 因此,他也没有问起事件的起因。 当黎康生兄弟几人询问究竟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法,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将三个身强体壮的糙汉子,轻而易举地就给撂倒了的时候,他马上就接口答道:“这很简单,只要略微懂一些穴脉相关的医理,抑或是功夫,就能让一个七尺男儿,眨眼间便躺倒在外头大街上的雪地里面去,而且如果手法使得好,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完这些之后,他又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 过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一般地,舒展开来眉头,语调颇有些兴奋以及佩服地又加了一句话:“不过我看那三个人都长得牛高马大的,即便他们本身不会功夫,应当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再加上,他们平常干惯了应该也是那些总是见不得光的邋遢事情,警惕心相较于普通人,只会更强一些。能够在那样三个人毫无察觉地情况之下,不动声色地把他们在同一时间里面全部放倒,对方肯定是一个功夫十分高明的人。” 在对一个有可能是行凶犯案的凶手,说出这些明显带有敬羡意味的话以后,骑马男们的头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随后竟还扬起头颅略带骄傲地表示:“可能就跟我差不多吧,在我之上也不是不可能。” 黎康生兄弟几人听了,默不作声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立即对骑马男们的头头的话作出回应,当然也没有叫人赶紧将其抓起来。 虽然骑马男们的头头说话的语气,好像他自己就是那个凶手,就算他不是,他也很佩服那个凶手似地,但是黎康生他们兄弟几人根本就不觉得这事和骑马男们的头头有什么关联。 不一会儿,黎康生出声命人送了骑马男们的头头回到之前的大包房里面去了,又吩咐其余在旁边以及门外伺候的黎家下人们,全部都退开了些。 这边包房里面,顿时就剩下他们兄弟几人。 他们每个人都静静地坐着没有表态,可是他们的神色看起来都欲言又止,好似他们都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道理,只是一时还不是太确定。</div> 第164章 神医 黎康生兄弟几人就这么相对着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在誊远楼外面聚集闹事讨要佣金的好汉们闹腾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竟有些教人无法再忍受。看‘毛.线、中.文、网 这时,黎敬生忽然起身,紧接着就在房间里面来回踱了几步,过后又猛地一下顿住脚步,回过身去看着依然端坐在座位上的长兄以及胞弟。 倒不是他一惊一乍的,或是被吵得烦躁了些。 实际上他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只不过他自己的潜意识不是很愿意相信这些,而且也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说出来与其余二人商讨。 黎康生与黎诚生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他们自然不会错过黎敬生脸上那些寻常人无法轻易察觉的微表情,知晓黎敬生此时一定是有事在心,可是他们俩都没有催促,更没有表现出激动。 他们俩都还是仍旧坐着没动。 不久后,黎敬生倒是自己想通了,径直走到黎康生面前,面有不豫地半是犹疑、半是探寻地询问自己兄弟们的意见:“那三个人说周节妇是想好了招数去引雀儿和孙妈妈出府尹官邸的。然后,按照周节妇事先计划好的那样,他们全部都跑了西街口……” 黎敬生说到这里,面色更加阴暗不明:“正央街西街口,雀儿认识的人只有春风阁里面的杜神医杜仲及其小医僮宁卓元二人。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巧合,杜仲与宁卓元这两个人的身形,与依照周节妇的计划等在府尹官邸后门外头的那两个人颇为相似,而且——”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隐晦,好似在讲什么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一下子声音就降得很低很低。 “那个小医僮宁卓元的功夫,应该非常高明。看。毛线、中文网” 黎康生与黎诚生顿时不约而同地抬了抬眉尾,都显现出了惊诧的神情,可是他们的面容仍然还是保持着镇定,没有过度反应。 兄弟几人都沉静了一会儿,大概都是在理清自己的思绪,又或者都是在想着要怎么开口。 片刻后,首先整理好说辞的黎诚生就提议:“既然杜神医杜仲跟他的小医僮也可能牵涉其中……”他在这里忽然换了另一种较为含蓄的语气,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也是知情人,毕竟他们的春风阁就在西街口那处。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去请他二人过来询问一下,应当也不是不可以。我想,杜神医他一定会配合说明事实的。” 黎诚生说辞如此小心谨慎,不是没有道理。 先不提杜仲在京城突然声名大噪,使得京城里面的许多达官贵人都很敬重他,他在京城已然成为了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样的人物,自然要好好地与之打交道。像是请他过来衙门喝喝茶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能免则免。 更何况,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大夫,特别是一个医术极其高明,已经享有“神医”尊荣的大夫,否则以后的日子肯定有够好受的。 再者,杜仲之前请了慕亲王宁豫出面来给黎敬生受累于周嘉佑一案而入狱的事情作主。按这个道理来说,杜仲应该是站在黎家这一边的,没有可能会做出对黎家有害的事情。 除此之外,杜仲看起来也不像会对弱女子下手。 只不过就这事来讲,黎康生却有着跟黎敬生以及黎诚生两个人极为不同的看法,而且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看法。 就见黎康生紧皱着眉头,神色很是不悦地提出自己的见解:“你们也说了,杜仲是和慕亲王非常亲近的人。然而现在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究其原因是因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慕亲王突然命人颁布的那道紧急通令吗?” 此言一出,黎敬生与黎诚生都噤声安静下来。 其实有关于江湖人士的驱逐令,早几年形势不太安稳的时候,京城里面也曾经颁布过。不过,颁布这种带有驱逐性质的通令,依照律法,必须要经过多重官员的手,其中自然也包括府尹黎康生。 现今慕亲王宁豫紧急下达的这道指令,尽管其表面上没有言明说完驱逐一众江湖人士,可是言语措辞之中,明显带有警示甚至是威胁的意味。 如果是私人性质的指令,像是寻人启事、招工的帖子,以及一些大户人家在自家范围以内张贴的某些仅仅带有申明作用的公告,这些告示可以不经过官府,老百姓能够自行发布。 但是类似于慕亲王现在发出来的这种带有威胁意味的通令,依照正规的律法程序,那是肯定要经过一系列官员的手来处理的。 作为京城府尹的黎康生,就是程序的最后一环。 当然了,慕亲王的身份以及地位肯定都不同于寻常人,他要是实在看不惯大量江湖人士突然涌入京城,想发布任何通令进行驱逐,只要通令是没有威慑到皇权的,那还不都是随他的意么。 现在问题就是,慕亲王偏偏就跟杜仲认识,而杜仲的春风阁偏偏又在正央街西街口,杜仲跟宁卓元二人的身形还恰好跟那三个糙汉子当中的那两个特意被安排在府尹官邸外面等候的人相似。 反正说到底,这事无论如何跟杜仲脱不了关系。 “要是我们现在派人去杜仲跟宁卓元过来誊远楼里面一块儿用午膳,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答应过来跟我们说一会儿话?”黎诚生忽又轻声问道,“慕亲王那边,又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其余两人都只是听着,没有答话。 大约一刻钟过后,有两三个黎家的下人穿过热闹拥挤的一干江湖好汉们,静悄悄地从誊远楼后面的厨房里跑了出去。 从他们一群人悄然跑远的方向,大致可以看的出来,他们是奔着西街那地方去的。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悄无声息地淹没在风雪当中。 他们的身影再次出现之时,已经是在西街口的春风阁外面。不过,他们都躲在春风阁外面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面,偷偷地观察着春风阁大门那里的动静,没有直接走到春风阁里面去。 可惜,他们在外面喝了老半天的西北风,也没有的大门有过关合过,好像里面根本就没有人进出一样。 他们暗暗讶异,静等了片刻,慢慢摸过去往大门那儿一瞧,竟然发现春风阁原来一早就是关着门没有开过的,也不知到底关门了多久,又还要多久才会重新开门替病人看诊。 急于回去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报告情况的黎家下人们,赶紧想办法去西街口其它各处的店铺里面查问春风阁的情况,不管能不能问出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的的所在,至少也得问出春风阁何时能够开门,否则他们也不好意思回去交待。 然而,据春风阁对面的德馨堂里面的梁老大夫以及一些医僮们所说,春风阁近日都不怎么开门接待病人,看样子似乎是杜仲他的人不在京城。 黎家下人们得知这事,连忙跑回誊远楼去报信。</div> 第165章 无本 黎康生兄弟几人俱是沉默无言地坐在包房里面的方桌旁边,他们刚刚已经从赶回来报信的小厮口中,得知了有关于杜仲以及宁卓元这几日恰巧也都没有在京城出现过的消息。看1毛2线3中文网 他们目前暂时还没有办法理清楚杜仲以及宁卓元、慕亲王宁豫、周节妇和红衣等等这些人到底与黎雀儿跟孙妈妈两个人消失不见的这件事情之间,还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联系。 除了这一点以外,他们也还拿不定主意,慕亲王宁豫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他们现在去提取在春风阁里面做事的小医僮们过来问话,宁豫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那样的反应,是不是他们黎家能够承受得了的…… 他们就这样围坐着思考了许久。 突然,黎康生紧盯着桌面的僵直的目光一转,改而静静地看着坐在他身旁的黎敬生,接着就提出来一个建议:“现在杜仲以及宁卓元都不在,慕亲王宁豫我们也动不了,照此看来……”他的目光忽而又变得有些饱含深意,话语也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给黎敬生一点点时间,来暂时缓和一下心情,免得被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吓到,“我们只能从周节妇那里下手。” 谁知道黎敬生听了以后,居然面无表情。 一旁的黎诚生听了黎康生说要拿准备拿周节妇一行人开刀的时候,都稍稍侧目,脸上略带了些惊讶之色,甚至还立即转过头去看了身旁的黎敬生一眼。 可是黎敬生只是不做声,又不表态。 于是黎康生就同黎诚生使了一个眼色,暗示接下来后面的话,由黎诚生来说。看。毛线、中文网 收到暗示的黎诚生略微想了想,就往黎敬生身侧靠了靠,同时轻声劝解道:“那三个糙汉子所说的那些事情,我,咳嗯……我跟大哥都觉得可信度很高。周节妇她不守妇道,不仅仅背叛你在先,还想对雀儿下手。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中途带走了雀儿跟孙妈妈,但是,那肯定也跟周节妇脱不了关系。我们现在把周节妇抓起来,再对她施加压力,逼迫藏她背后的人,先把雀儿和孙妈妈放回家来。至于其它的事情,不管是慕亲王也好,还是杜仲也罢,也不管他们俩究竟和周节妇是什么关系,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雀儿的安全。” 黎诚生这般劝了一番,接着黎康生又来了一轮。 即便他们两个人劝了这么老半天,黎康生仍然保持沉默不开口,神色也没有丝毫浮动的情况,令人分辨不出他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 黎康生与黎诚生没有办法,他们都知道黎敬生的性子很执拗,也很清楚黎敬生之前为了迎娶周节妇进门,跟家里人都发生过一些争执。 他们担心若是逼得黎敬生太过的话,有可能会起到相反的作用,搞不好黎敬生还会转过头去护着周节妇,毕竟他也喜欢周节妇,也是周节妇的裙下之臣当中的一员。 虽然这些天经过周嘉佑的案件,黎敬生对于周节妇的态度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如胶似漆,但是这后头的情分应当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够完全消除掉的,他们必须给黎敬生一点时间来作心理准备。 他们倒是好心,可是黎敬生完全不领情。 不仅不领情,黎敬生还直接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竟有几分狰狞,与他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谦恭有礼全然不同,更不像以往那个对黎雀儿极其宠溺的好父亲。 “你们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周节妇她是什么样的人么?”就见黎敬生带着奇怪而又让人不安的笑容看着黎康生与黎诚生,说话的语气也非常地阴森晦涩,而他此刻的面容看起来与大牢里面的那些犯下过大错的恐怖罪犯一样地教人胆寒,“我一早就知道周节妇是个人尽可夫的假节妇,要不然,我可不会故意接受她的讨好。” 黎康生和黎诚生从来没有想过黎敬生原来竟然是知情人,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去采这一顶好大的绿帽子,过后又把绿帽子自己给自己戴头上了。 这到底该怪谁,难道要怪这顶绿帽的魅力太大? 要不就是周节妇本人的魅力太大,即便她手上随时随地地拿着这样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也有人不顾一切地愿意主动往她的裙下躺倒,然后愿意主动戴上那顶绿帽子? 只不过,周节妇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寡妇而已,既没有美如天仙的外貌,也没有左右逢源的本事,更没有其它有价值的特殊技能,完全不像是那种能够使得男人疯狂追逐的对象。 不明白黎敬生到底在搞什么鬼的黎康生与黎诚生二人,顿时觉得头有点儿大了,他们已经为了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了,现在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为了黎敬生和周节妇的破烂事情伤神。 之前听了那三个糙汉子所说的消息,他们看黎敬生一直默不作声,还以为是黎敬生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接受不了自己头上戴了好多重绿帽子,所以才表现得那么反常。 从未料到,这些绿帽子居然是黎敬生自愿戴的。 黎康生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这个当大哥的首先教训起来,直接对着黎敬生开骂:“你是不是一个不小心,就被聚宝斋里面那些琳琅满目的古器珍玩给砸昏了头了!既然你明知道周节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你为何还要跑去招惹她?” 他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看样子心里肯定气得不轻,要不然府尹大人的职称要求他必须随时保有官府中人的风度与礼仪,说不定他会直接照着黎敬生的脑袋上来一记猛拳。 “当时老太太她们是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现如今又闹出雀儿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你开得这个头,要不是你明知故犯,那么今天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已经气急了的黎康生又继续往下说道,“等这事了结以后,我看你到底要如何去向老太太交代!” 黎敬生却一点儿都不惊慌,反而仍旧带着笑容地回答说:“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不过是一笔生意而已。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一本万利,谁知道,原来无本的买卖做起来反倒更加困难。” 黎康生和黎诚生闻言大惊,双双侧目对黎敬生投以极具震惊的眼神,从他们眼神里表露出来的这种情绪,可以得知,他们已经明白了黎敬生的动机和用意,只是觉得不可思议。</div> 第166章 截胡 黎康生本来想点到为止,没有打算继续解释。 看黎康生和黎诚生讶异万分的模样,黎敬生选择无视他们的表情,转而站起身来,想走到门边去吩咐守在门外不远处的下人们,让他们赶紧去把还在大包房里面等着领赏金的那三个糙汉子给带过来。 他倒想转移话题,不过黎康生和黎诚生可不许。 坐得离他最近的黎诚生,在他站起身来的同一时间里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不准他往门口那厢走,随后又猛地站起来,用力地按住他的双肩,将他按回到了座位上。 “你必须跟大哥以及我,说清楚这件事。”黎诚生一边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目露不悦地斜睨着想要逃脱解释的黎敬生,“你刚刚说的一本万利的买卖,究竟指的是什么?” 黎敬生轻声嗤笑,仿佛是在讥讽黎康生与黎诚生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指的是什么,你们不是一听就明白了么,何必还要装作不解。” 然而,对于黎敬生这种玩笑式的语气,以及他这副半讥半嘲的老不正经的态度,并没有令黎康生与黎诚生放松下来。 他们俩的表情变得愈加难看了些。 假如黎敬生这时候还是再继续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指不定他们俩就会重拳出击,直接先给黎敬生来一顿教训再谈其它。 黎敬生自然明白自己的大哥以及四弟此刻确实没有任何玩闹的心情,如果自己再不严肃一点,老实把事情交代清楚,后果可能会很严重。看1毛线3中文网 因此,他终于收敛了一些,没有再无所谓地笑着来谈这件事,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慢慢讲述着:“我并没有主动去招惹周节妇,是她自己黏过来的。起先我只当她是一个想要找冤大头的穷寡妇,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后来我发现……”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出了声,笑声非常瘆人。 黎康生与黎诚生都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向黎敬生的目光中也全都是指责和不赞同。 黎敬生不以为意,反而还多笑了几声,“到后来我发现,她其实是个喜欢玩弄感情的蠢女人。她自以为不跟我提钱财的事情,就能够将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不知这其实正中我的下怀。呵呵,一个不需要付出任何心力,也不需要花多少银子来供养的女人,哪怕留着让她负责在晚上帮忙叠一叠被子,也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不是么?” 这是什么混账话! 不需要付出任何心力,这一点暂且不谈,如果真的要谈的话,他们黎家先是被周嘉佑的案子拖累了一波,现在又被周节妇弄出来的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失踪的事情,搞到一夜之间就在全京城里面出了名。还不用说之前周节妇撒泼,向黎家老太太要银两的事情。 如此多的事情已经证明,不耗心力是不可能的。 可能最初的时候,耗的并不是黎敬生他本人的心力,但是黎家的其他人,特别是黎雀儿和黎家老太太,她们的心力可没有少耗费。 而今,黎敬生本人的心力也已经在慢慢耗费了。 再说不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就可以供养的这一回子事。倘若是周节妇一人倒也还好,问题是周节妇膝下有四名儿女。即便黎敬生不供周节妇的四名儿女们念书习字,只管将他们当下人们来养,那也需要一大笔银两来将他们养育到成年。 因为,就算是当作下人们来养,不用给他们请先生请师傅,但是普通大户人家的二房里面的人应该享有的一般规格的待遇,比如月例银子、四季新衣、日常吃食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应当有的吧,那也需要花费不少啊。 哪里想到,黎敬生居然意味深长地笑道:“文叔按照我的安排,每月只给周节妇二两例银。至于其它的花费,除非是有我的批准,否则一概不予拨放。周嘉佑的事情出了以后,月例银子自然也就没有了,他们一家人现在的吃食,我也不管了,随便他们自己去倒腾。” 这意思就是说,周节妇以及她的四名儿女在周嘉佑的案子发生不久以后,就没有在黎府里面吃过东西了,也没有银子傍身。 那么,她带着四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究竟是如何熬得下去的,而且,与此同时,她在外人面前还没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就跟她刚刚嫁进黎府里面来的时候的情况,完全差不了多少的。 难道周节妇还有其它生财之道? “她有没有生财之道,这个并不是并不是重点。”黎诚生颇为不解地说道,“最主要的是,既然她在你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甚至两方已经撕破脸皮,她知道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她都不可能在黎府里面讨到什么好处了。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带着四个孩子,继续留在黎府里面?就算这样死扛着,事情也不会再出现任何转机吧。” 黎康生却有另一种看法:“或许,她要的根本就不是转机,她只是想要在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之前,多要一些利益罢了,所以才会事先布局,让人将雀儿和孙妈妈带走。” 话音未落,黎康生又拧紧了眉头,开始自己怀疑自己的言论,“可是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带走雀儿和孙妈妈,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要是她只身一人,倒可以直接对雀儿和孙妈妈不利。但她还有四个孩子要顾及,她不可能把事情做绝。按照正常的思路,她应该是想借雀儿来要挟我们给赎金,或者是是给赔偿金。她不可能让人把雀儿和孙妈妈带离京城太远,因为,要是这样做的话,事情的发展有可能不受她控制,而且还可能会惹恼我们。” 黎敬生和黎诚生闻言,都表示赞同。 除此之外,黎敬生还表示自己一早就怀疑过,将周节妇指使的三个糙汉子打晕的人,并不是周节妇另外收买下的人。 一来是因为周节妇不大可能认识江湖上的那些真正的高手,况且以她目前的情况而言,她也没有钱去雇佣那样的高手;二来则是因为周节妇只是为了钱财而已,不可能会把事情搞得这样大。 他们兄弟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一致认为应该是有人在半路上截了周节妇的胡,抢在周节妇将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控制住之前,将她们二人带离了京城。 不过,他们还不太清楚究竟是截得胡。 思来想去,他们觉得先让人把周节妇带过来好好审问一番,看看周节妇是否还知道其它的内情。</div> 第167章 私审 周节妇现在还带着红衣赖在府尹官邸里面装模作样,她们假装是来安慰和照料黎家老太太的情绪的,实际上只是趁着府尹夫人佟金雪这几日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管她们,所以这才每天每天地都想办法溜进府尹官邸里面去。看1毛2线3中文网 她们明着是去看老太太,背地里却在偷听消息。 至于这消息,自然就是关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的下落的事情。 当时黎雀儿跑出巷子以后就不见人影了,着孙妈妈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她们的本意只是想要绑架和索要一些钱财,有可能会顺便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黎雀儿,毕竟黎敬生对她们如此绝情。 但是,她们还真没想到会把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给弄丢。当时那街上又没有其他人,而且还有那么大的风雪,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如果是自己跑走的话,不可能会跑出去多远,绝对会被找到。 所以,她们的想法跟黎康生兄弟几人此刻的想法一样,也认为是有人半路截胡,把本该属于她们的两张肉票,给偷偷地抢走,还藏了起来。 做贼心虚的周节妇,担心截胡的人拿到赎金就把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放回来以后,黎雀儿会在黎康生兄弟几人面前打她的小报告。她更加担心那些截胡的人其实是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搞不好会在拿到赎金之后就撕票,而且还要把这一锅脏水全部泼到自己身上来,让自己当作替罪羊。 因此,她们必须在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马上跑过去解释清楚,避免黎雀儿真的跑去向黎康生状告自己。假如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二人真的出了事,再也不能回来,那她们就不得不按另外一套计划行亊,赶紧逃离京城才是。看1毛线3中文网 京城是她们的故土,这里有她们的家。 更何况,她们还有全俞华等等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要照顾,真的要打算逃出京城,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论如何,还是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然后她们能够把之前西街口的小巷子里面所有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最好,只有这样的结果,方是她们目前为止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要达到这个结果,就必须知道黎雀儿她们在哪。 她们认为整天守在府尹官邸里面,应当可以第一时间听到有关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消息,因为黎康生兄弟几人一旦找到半点头绪,第一想要告知的人,一定会是黎家老太太。 若是按照常理来推断,她们俩料想得的确不错。 黎康生兄弟几人非常地孝顺,假使他们真的得到了有关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消息,会在第一时间里将之告诉黎家老太太,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周节妇可能永远也没有料到,那三个被她指使出去木材行里骗领赏金的糙汉子,会在背后出卖她,还把她计划抓走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诉了黎康生兄弟几人。 在被黎康生兄弟几人派来的几个小厮,强力带往誊远楼里面去的时候,周节妇还是没有想到是那三个糙汉子揭发了她,她只是以为黎敬生想不到办法,又很着急,所以想找个人出出气而已。 于是,她还故意闹腾,想把黎家老太太给闹出来为自己做主,避免她和红衣被小厮们给带走。 她们现在可不能走,不管是去当出气筒,还是去干其它的事情,都没有她们守在府尹官邸里面等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消息来得重要。 可想而知,反抗或是闹腾都是没有用的。 那些小厮像是有备而来的,一早就知道周节妇和红衣会故技重施,又会像之前一样撒泼耍赖。因此,他们刚进来府尹官邸里面找到周节妇和红衣的时候,就直接用布条封了她们的嘴,接着就把她们俩捆了一个五花大绑。 期间,周节妇还想以黎家三夫人的身份来压人。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不仅不可能再占着黎家三夫人的位置不放,很有可能还会像她的大哥周嘉佑那样,被打入大牢里去吃上一段时间的牢饭,这之后又会被施以重判。 不过,为了避免黎家老太太和佟金雪等人会很担忧,小厮们并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捆了周节妇和红衣之后,立马就从府尹官邸的后门悄悄地出去了,随即原路返回了誊远楼。 倘若有其它更好的选择的话,黎康生兄弟几人绝对不愿意在誊远楼里面审问周节妇。他们都知道周节妇狡诈又喜欢撒泼耍赖,在公堂之上一锤定音,才是最好的做法。 现如今在誊远楼里面审问,相当于私审,没有律法支持,也没有百姓们在一旁作见证。无论周节妇在这里面是怎么说的,后面她都可以翻供。 只是,现在誊远楼大门那边已经全部被各路想要尽快结清佣金的好汉们给堵得水泄不通,里面又有骑马男们的头头在等着管事的把账目算好。 他们现在要是想从誊远楼里面出去,一定会被各路好汉们给拦住,很可能还会把这股风波闹得更大,到时候如果不小心惊动了比慕亲王宁豫更尊贵的人,那就不用再去找黎雀儿了,因为他们整个黎家都可能要在京城消失了。 万不得已,他们只能选择先在誊远楼里面审问周节妇,得到周节妇知道的所有内情,再尽快找到黎雀儿,至于其它的,只能以后再说。 周节妇和红衣显然也没有想到小厮们会把她们俩还带到誊远楼里面来,她们只当黎康生要抓人出气,会在公堂之上审问她们,哪里知道原来是要在誊远楼里面进行私审。 既然是私审,那么当然可以不用守公堂之上的那些繁琐的规矩,一切随意一点即刻。 周节妇便想打感情牌,随便唬弄几句。 她连跪都不跪,直接跑到黎敬生身边,夸张地哭着脸嚎叫:“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为何大哥他们要让人如此粗暴地将妾身带过来呢?” 黎敬生都懒得理会她,更没有心情再和她装腔做戏,径直甩开她的手,猛地一下将她甩倒在地,之后不顾她的哭闹,直接吩咐下人们去把大包房里面的三个糙汉子给叫过来。 周节妇一听,顿时鷰了,立即瘫倒在地。</div> 第168章 慈悲 三个糙汉子没有想到黎康生兄弟几人的办事效率这么高,这边和各路江湖好汉的佣金都还没有算清楚呢,那边就让人抓了周节妇过来审问。看1毛线3中文网 当他们仨被叫过来这边的时候他们还以为黎康生兄弟几人只是请他们过来问一下之前在正央街西街口被人在背后打晕的事情的其它一些细节,就跟先前问骑马男们的头头一样。 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一推开门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跪倒在房间中间的周节妇和红衣二人。看她们俩脸上半死不活的神色,显然情形不容乐观。 三个糙汉子心里既惊又惧,竟然连问也不问,甚至都没有去跟周节妇和红衣对一下眼神,直接跑到黎康生兄弟几人面前,“扑通通”一阵全部跪倒在地,接着便大声喊饶命,希望黎康生兄弟几人不要怪罪于他们,一切都是周节妇策划的之类的云云,痛诉不停。 跪倒在旁边的周节妇和红衣二人,见这三个糙汉子丝毫不念及旧情,就这么一通哭诉,就把罪行全部抛到了她们俩身上,都很是惊诧。 周节妇更是比比之更加愕然,她料想黎康生兄弟几人一定会发现了她与三个糙汉子之间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这才命人抓了她过来与三个糙汉子们当场对质。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是这三个糙汉子主动将自己给供了出去。 这完全不在她的预料当中。 她会找这三个糙汉子帮忙堵截孙妈妈,会指使这三个糙汉子去木材行里骗取赏金,都是有一定的原因的。要不然,她大可以选择几个更聪明更灵活的人来帮忙。 与她有染的那些男人里面,也有不少机灵聪明的人,那些人也可以稍微利用一下。看.毛.线.中.文.网但是,那些人的处境,相对于这三个糙汉子来讲,都要好一点儿。 也就是说,那些人如果要找女人,不止于周节妇一个,因为他们可以花钱,也可以用一些东西来作交换。而这三个糙汉子,大部分时间里都只能靠自身的力气,钱或物都没有。 就是因为这样,周节妇才认为他们仨根本离不开自己,也绝对不可能会出卖自己,谁知道这三个糙汉子如今居然丧心病狂到连以往的福利都不要了,竟敢她给供出来! 这下子,即便她再耍什么心机,再打什么感情牌都没有用了,因为现在戴在黎敬生头上的绿帽子实在太大了,大到不是她撒泼耍赖就能够彻底抵消的。 她有些颓丧地坐倒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黎敬生的脸色,也不敢再出声。先前的泼辣,先前的咄咄逼人,此时都不见了,她突然表现得非常柔弱,还梨花带雨,试图引起在座男人们内心深处的一些怜惜之情。 而旁边的红衣,反应则跟周节妇又有些不同。 红衣不但不敢去看黎康生兄弟几人的神情,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整个人都缩在周节妇身边瑟瑟发抖。 黎康生兄弟几人特意派人去把周节妇和红衣抓过来,可不是为了看她们俩瘫坐在地上发呆的。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黎康生首先质问周节妇。 周节妇不敢不回应,关于跟男人们有染以及勾结,关于给黎家祖宗牌位上面抹青苔,等等这些事情,她都有责任,也没有办法辩解什么。 但是,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失踪,真的不关她事。 为了不让黎康生兄弟几人误解,也为了不给其它截胡的人背黑锅,周节妇只得整顿好已然崩溃的情绪,尽力为自己开脱:“大人、老爷,所有事情奴家都认了,只是雀儿跟孙妈妈失踪一事,真的不是奴家的错,奴家什么也不知道啊,求大人跟老爷明查,不要冤枉好人啊!” 黎诚生听了,忍不住轻声嗤笑:“好人?冤枉?” 他瞥了一眼跪在旁边痛哭流涕的三个糙汉子,又看了看眼中带泪的周节妇,目光不由得狠厉了一些:“你们是好人,是被冤枉的?难道,还有人强迫你们去绑架雀儿和孙妈妈不成?哼,快说,雀儿她们现在到底在哪里,老实交代,否则,不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在牢里的周嘉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末了,他又笑了几声,语气更加重了几分,“要是你跟周嘉佑都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你膝下的那四个孩子,我想,以后肯定会过得很不好,你说对不对?” 周节妇闻言惊慌不已,她一直认为黎家人都是大善之人,是正直而又有慈悲之心的人,所以她才敢在黎府里面这么闹,因为她知道黎家人不会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要不然,换做是其它人家,很可能早就一顿暴打,再加一纸休书,将她一家人全部都赶了出来。赶出来都是好的,最可怕的是有些人家手段毒辣,说不定还会将她一家人全部卖掉,或者是杀掉。 而黎家人,在她看来,则与一般大户人家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黎康生府尹大人的官家身份,束缚了他们黎家人在平常的时候,不能干一些会令别人闲言闲语的事情;也是因为黎家人往常所表现出来的一面,都是乐善好施,与人为善。 她怎么能想到,黎诚生这个时常接济贫苦百姓的大善人,竟然会当着她的面,当着外人们的面,以她的四个孩子的命运来扬言威胁她。 这种威胁人的手段,不该是黎家这种人家有的。 黎诚生看到了周节妇眼中的震惊,当然也看到了边上的三个糙汉子们内心的恐慌,可是他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打算。 “你们以为黎家人都很老太太一样心善,黎家人都是吃素的不成?”他神色越发地阴郁了一些,看起来着实有点儿令人发怵,声音也突然降了下去,森森然地非常瘆人,“我想告诉你们,你们惹错人了。除非雀儿和孙妈妈她们俩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否则,我敢保证你们一定会很难过。即便有人出来保你们,我们也一定会追查到底。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你们所知道的情况,全部如实交代。” 三个糙汉子吓得连连颤抖,大叫着自己已经全部都说了,没有一丝一毫隐瞒;红衣也忍不住为自己叫屈,推说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周节妇指使的,实非她的本意。 起先,周节妇看到红衣转眼间就背叛了自己,还很是伤心,又有些难过。但是,越是在危急的关头,她反而越能发现一些细节。 她听出了黎诚生的威胁,同样地,也听到了黎诚生语气里面的不确定,特别是那句“即便有人出来保你们”的话。 原来,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她料想是之前截胡的那帮人,给黎康生兄弟几人发出了什么警告或者是要求,使得他们心里有顾虑,不敢真正地对自己下狠手。 如此这般,她竟以为截胡的人跟她是一路的。</div> 第169章 参与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了准备,又笃定自己还有另一条道上的人来帮忙,周节妇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许多。wap.kanmaoxian.com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颓丧,脸上重新显出了喜色。 对于黎敬生,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相反,她竟然还笑着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黎敬生,眼神中满是得意。 黎康生兄弟几人也不是迟钝的主儿,他们立即就发现了周节妇的转变,同时也意识到了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的这种突然转变。 正站在周节妇面前问话的黎诚生,猛地呵呵直笑起来,笑得时候,却又仿佛十分无奈一般地摇了摇头,接着就对周节妇发出了第二重警告。 “你以为有人保你们,就没有人敢动你们了?”他边笑边说,故意靠在周节妇耳畔低声细语,语气轻柔地像是在与情人低喃,神色看起来也令人极度不适,“就算我们不动,也会有其他人出手的。况且,有没有人来替你们出头,还不一定呢。” 可能是黎诚生的语调太唬人了,周节妇明显又有些萎靡不振了,肩膀也耷拉了下来,又跟之前一样低着头不再吱声。 坐在对门而立的主位上的黎康生见状,便挥了挥手示意黎诚生暂且退回来,不要再以那些目前无法落实的事情,去向周节妇施压。 黎康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要换种施压方式。 他改而用一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能够即刻见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周节妇的警告。这种警告务必会切实发生,而且其后果周节妇立刻就会知道,这样的话,才会教人真正地害怕,也才会有真正的威慑力。看‘毛.线、中.文、网 只见他懒得跟周节妇多说废话,直接命令守在外头的衙役们马上回府尹衙门去,再对目前正在负责看守周嘉佑的衙役们下令,让他们立马将周嘉佑绑起来问讯。 其实,自打黎康生向钦差大人毕光喜提出来说要回家专心帮忙找到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交出了对于周嘉佑的案子的管辖权。 换句话说,现在黎康生根本没有权利去提审周嘉佑,这就意味着,他并不可以派人去大牢里面对周嘉佑进行问讯,除非毕光喜毕大人同意要黎康生重新参与到周嘉佑的案件当中来。 黎康生手下的衙役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现下这种时候,黎康生忽然命令他们去大牢里面绑周嘉佑,衙役们不免都有些诧异。他们都不知所措,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首先应声。 衙役们的反常引起了周节妇的注意,她复又抬起头来,特意侧过脸去细细地观察衙役们脸上的神情。衙役们的个性大部分都很爽直,不知道怎么样去掩饰自己的情绪,因此,他们很快就让她发现了原由所在。 不过,这一回周节妇没有像刚刚那样表现得太过得意,她只是弯起嘴角,轻声地笑了笑。当然,她也没有故意要去跟黎康生兄弟几人作什么眼神交流,就是笑了笑而已。 黎康生兄弟几人可不会错过周节妇的神态变化。 他们马上就知道周节妇已经从衙役们的反应和表情当中,看出来了他们现在其实根本没有权利去动她的大哥周嘉佑。在她想来,他们兄弟几人摆明了就是在故意恐吓她,而且还是那种特别无力的恐吓。 但是,负责发出此种恐吓的黎康生,并没有显露出来被当场抓包的紧张感,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嘴边还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 他也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让周节妇在心里偷着乐了一会儿,随后竟然说出了比刚刚黎诚生所说的话语更使人震惊的话,“你明白本官现在不能命人去提审周嘉佑,对吧?若是本官私下里提审周嘉佑,这事不小心被毕大人知道了,那么本官头到这里的时候,他明显停顿了好一会儿。 一径低头无语的周节妇,将黎康生的话默默地听在心里,当然也听到了黎康生此处停顿时的情绪空白。她猜测这是由于黎康生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缘故,心中不禁更加得意,嘴角也笑得更欢。 黎康生眼角余光瞥见了周节妇的笑容,便有意将停顿的时间拉长了一点儿,然后用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了点。 收到提示的黎敬生立时接着黎康生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道:“既然被毕大人知道了的话,事情会不好办,那我们还是不要把周嘉佑弄出大牢来。直接作个畏罪自杀的假象,想必像他那种穷凶极恶的盗匪,即便死在牢中,毕大人也不会太在意。” 周节妇哪里料到黎康生兄弟几个人居然会如此大胆,竟然敢在牢里杀人,而且还是背着自己上面的人去杀尚未定刑的犯人。 “你们别想吓唬我。”她认为黎康生并不是认真的。 黎康生也不与她争执,只对呆楞在原地待命的衙役们使了个眼色。刚刚一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为好的衙役们,一看到黎康生的眼色,这会儿竟立马应声而起。 眼看着衙役们就要走出大门去了,周节妇终于再也没办法假装淡定了,她顿时从地上爬坐起来,神色急切地对黎康生兄弟几人如实交待。 “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失踪不见的事情,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我叫这三个废物去西街口堵截孙妈妈,只不过是想绑了黎雀儿,再去黎府里面要一点赎金罢了。我可没有那么傻,会真的把黎雀儿她们带出京城去。” 黎敬生即刻追问:“杜仲是不是也参与了此事?” 关于周节妇交待的那些东西,黎康生兄弟几人早就已经从三个糙汉子口中得知了,并不需要她多费口舌。他们现在想知道的,就是杜仲、宁卓元,以及慕亲王宁豫,到底有没有参与进来。 周节妇霎时惊愕,怔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她会这么吃惊,是因为她没有想到黎康生兄弟会知道杜仲也被拖进了这件事情当中。她之前并没有把杜仲的事情,跟三个糙汉子讲过。 三个糙汉子不可能知道杜仲也在现场出现过。 那么,黎康生兄弟如何会知道杜仲也跟此事有点儿关联,难道除了这三个糙汉子以外,他们手上还握有其它的线索? 可是,她只使唤了这三个糙汉子去帮忙堵人,别的事情,她并没有参与,更没有出手。 她怀疑是截胡的人无意间发现了些什么,还故意把这些事情透漏给了黎康生兄弟几人。 害怕帮截胡的人顶罪的她,连忙把自己利用杜仲与黎雀儿相识的关系,引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出了府尹官邸,进而跑到西街口春风阁附近的小巷子里面,却在巷子当中遇到了杜仲以及宁卓元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div> 第170章 还击 黎康生兄弟几人沉默地听着,并没有搭言。看1毛线3中文网 待到周节妇说到杜仲以及宁卓元发现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不见了以后,也有帮忙找人的时候,黎康生忽然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又瞟了自家两个兄弟一眼。 “你得意思是说,杜仲先是同意帮你绑架雀儿和孙妈妈,在发现雀儿她们不见了的时候,他又帮你去找人了?”黎康生不禁提出疑问,显然有些不相信周节妇的这番说辞。 周节妇急忙点头,强烈表明事实就是如此,为了以证事情的真实性,她还把自己用一千两银子买通杜仲不要干涉她绑架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事情的情况一并讲了出来,连杜仲说过哪些话都完全照说了一遍,可以说是没有半点保留。 黎康生兄弟几人却仍然不太相信。 要说这杜神医杜仲年少有名,不说日进斗金,最起码月入斗金还是可以的。这般有为又有才干的少年人,干点什么不好,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就去行这等违纪犯法的事情呢。 周节妇看黎康生兄弟好像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的样子,没有办法,她只得又把自己找杜仲假装作个落地小产来欺骗黎敬生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那时候我只给了他五百两,他也同意了。虽然后面他又讹诈了我大哥两百两,不过,他真的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并不是什么只想着济世救人的神医。”周节妇俨然说到兴致来了,竟然还说了黎雀儿和杜仲的交易,“还有上次黎三爷被捕入狱的时候,也是黎雀儿去找杜仲解得围,他们俩就是这样认识的。” 黎雀儿找杜仲救黎敬生出狱的事情,黎家人都已经知道了,并且还帮黎雀儿付清了答应要给杜仲的银两。看。毛线、中文网不过,那是五千两银子,而且这其中还劳驾了慕亲王宁豫出面。 五千两银子用来给慕亲王送一点小礼物,或者是用来打通慕亲王王府里面的一些关节,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周节妇所说的收取银两帮忙假装落地小产,以及对黎雀儿和孙妈妈见死不救的事情,与帮忙救黎敬生出狱的事情,本质上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因此,黎康生兄弟几人一时都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杜仲这厮到底是正是邪。躲在周节妇背后暗暗截胡的人,又究竟是不是他。 毕竟,知道周节妇有绑架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意向的人是杜仲,有能力在背后悄无声息地击晕三个糙汉子的人是杜仲的随身小医僮宁卓元。而勒令大批帮忙找人的江湖好汉们退出京城的人,刚刚好就是杜仲的老熟人慕亲王宁豫。 这事,怎么看都是杜仲的嫌疑比较大。 但是,黎康生不明白的是,“他绑雀儿她们做甚?” 他们黎家跟杜仲有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也从来没有得罪过杜仲,黎雀儿和杜仲甚至还是彼此认识的关系。杜仲根本就没有道理去绑架黎雀儿。 “莫非,他真想要那黄金万两?”黎敬生不禁怀疑。 之前黎敬生请杜仲帮忙贴告示免除黎雀儿去春风阁里面取药时传出来的闲言碎语的时候,杜仲的确提过要求以黄金万两来作交易。 可是,他们都没有当真,此事也已经作罢。 现如今,杜仲不可能还记着那黄金万两,想要借绑架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时候,来要求黎家人付出黄金万两的赎金吧? 黎诚生此时已经坐不住了,便建议干脆来一个快刀斩乱麻,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派人去搜查春风阁,把杜仲以及宁卓元搜出来再说。 然而,黎敬生却有不同的意见:“刚刚去春风阁外面打听消息的人不是说了么,杜仲以及宁卓元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在春风阁里面露过面,我们现在叫人去搜春风阁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逮不到杜仲他们。要我说,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暂且派人在春风阁附近埋伏好,一旦发现了杜仲以及宁卓元的身影,再进去抓他们一个正着也不迟。” 对于黎敬生和黎诚生的看法,黎康生都不是很赞同,他认为:“你们这样安排会有作用的前提条件是,杜仲以及宁卓元现在仍然还在京城里面,或者随时有可能会回到京城里面来。如果他们现在正跟雀儿和孙妈妈在一起,暂时不会返回京城,更加不太可能会返回春风阁,那不管我们是埋伏也好,搜查也罢,都没有什么作用。” 黎敬生和黎诚生一想也对,都低着头没有辩驳。 但是他们现在帮忙在外面找人的人手已经严重地不够用了,这还只是在京城及其周边不远的范围以内而已,而且还动用了一部分官府的力量。 假如他们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找人,抑或是慕亲王突然又出手限制黎康生调用官府的衙役们,那他们的处境将会更加被动。 他们当然不想就这样被动地一直等下去。 既然在周节妇这里,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另外两个牵涉其中的人杜仲以及宁卓元,现在又找不到人;还有一个插手的慕亲王宁豫,他们黎家人又动不了。那么,他们只能想办法去抓几个在春风阁里面做事的小医僮过来,再看看能不能从这些小医僮嘴里撬出一些东西来。 四及此,黎康生就马上命人将周节妇和三个糙汉子带下去,先把他们几个人关进大牢里面,等到黎雀儿和孙妈妈被找到以后,在去和他们详细地算一算总账。 至于周节妇的四名儿女,当然也不可能让他们继续呆在黎府里面了。黎康生同样命人去将他们四个人也一并带到大牢里面去,让他们一家人陪着周嘉佑,在大牢里面来一个全家大团圆。 负责去黎府里面抓周节妇的四名儿女的衙役们得令即刻跑出了门,负责带走周节妇跟三个糙汉子的衙役们,也忙着把哭哭啼啼的周节妇他们一行人给推到了门口那处。 守在门外的黎家下人们,帮衙役们开了门。 衙役们推搡着周节妇等人将将就要走到门外,却又猛地住了脚,随即立刻转身,目带惊惧地望着依旧还端坐在桌旁的黎康生兄弟几人。 黎康生兄弟几人这时也连忙站起了身,看他们俯身弯腰,打算大步往门口走去的样子,似乎是准备去门口迎客什么客人。 未等他们起步,那位客人已经自己走了进来,看来者那一身华丽的衣着,尊贵的装扮,恰好就是慕亲王宁豫。 还有一个人跟在宁豫的后面,此人就是毕光喜毕大人。除了毕光喜以外,少不了还有一些王府里面的下人,以及一些官兵。他们一起将大门那处围得死死的,就连一片雪花都飘不进来。 黎康生兄弟几人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们这时也不再想着要去门口那里迎接了,只是起身站到一旁,等着宁豫跟毕光喜入座。</div> 第171章 不行 周节妇虽然都没有机会跟宁豫以及毕光喜打过什么交道,不过之前宁豫和毕光喜去府尹官邸里面与黎康生谈黎敬生出狱的事情的时候,她曾经偷偷地在外面见过他们几面。看。毛线、中文网 是以,她或多或少知道宁豫以及毕光喜的身份。 三个糙汉子当然没有见过宁豫以及毕光喜,不清楚他们的来头究竟是什么。可是看黎康生兄弟几人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也不难猜到他们的来头绝对不会比府尹大人的头衔小。 尚且搞不清状况,不明白宁豫以及毕光喜为何突然大驾光临的周节妇和三个糙汉子,下意识里都选择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礼数都十分周到。 宁豫以及毕光喜当然不会理会周节妇和三个糙汉子,他们没有阻拦黎康生兄弟几人对于周节妇和三个糙汉子的审判,直接让衙役们继续将人给带了下去。 房间内顿时只留下宁豫、毕光喜,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之前略显拥挤的空间,顿时显得宽敞了许多,连带着外头吹进来的冷空气也多了许多。 有可能是因为冷风倒灌太多,黎康生兄弟几人总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儿发凉,他们都站在一旁,茫然不解地看着正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喝茶的宁豫以及毕光喜。 大约喝了半盏茶以后,宁豫终于放下了茶杯,转而笑吟吟地看向了黎敬生。 黎敬生是老三,此刻就站在黎康生跟黎诚生中间的位置,刚刚好正对着宁豫所坐主位的方向,两个人的眼神霎时就对在了一起。 如此毫无防备地与宁豫对上了眼,黎敬生明显有些怔愣,即便他很快就镇静了下来,可是他刻意隐藏情绪的神色中还是露出了几许惊慌与戒备。wap.kanmaoxian.com 不过,宁豫并没有追究黎敬生的表情不当。 相反,宁豫看起来一直在笑,他的心情貌似很好,没有半点要出言责备黎康生兄弟几人的意思,笑了一会儿以后,竟然还请黎康生兄弟几人一并坐下来,不必再拘于礼数站在一旁。 黎康生兄弟几人哪里敢坐下。 一想到之前宁豫发布紧急通令遣散各路前来帮忙找人的江湖好汉,造成黎康生兄弟几人被好汉们堵在誊远楼里面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办法顺利脱身的后果,他们兄弟几人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而今,他们刚刚抓来周节妇询问完了情况,宁豫以及毕光喜后脚就跑来誊远楼,看起来像是悠悠闲闲地来喝茶的,谁知道是不是又想来插一手。 目前还无法辨别清楚宁豫以及毕光喜的来意的黎康生兄弟几人,此刻别说是坐下来了,就算是像现在这样站着,他们内心都是忐忑不安的。 宁豫倒也没有勉强黎康生兄弟几人非得要坐下。 见黎康生兄弟几人不坐,宁豫当即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完了之后,他却好似漫不经心地请黎康生兄弟几人帮他一个小忙。 说得好听点是请求帮忙,实际上就是明确要求。 宁豫的要求听着也很简单,那就是:“本王与杜神医私交甚笃,还望府尹大人不要为难春风阁里的任何人,包括在春风阁里面看病问诊的所有病人们在内。” 黎康生兄弟几人闻言却大吃一惊,他们是有打算要去春风阁里面提审一些为杜仲以及宁卓元办事的小医僮过来询问一下情况,但是他们也只是有这个打算而已,都还没有真的实施下去,目前都还没有确定要派哪些人过去春风阁里面提人。 这还没有开始的事情,宁豫跟毕光喜怎会知道? 莫不是宁豫以及毕光喜在誊远楼里面或者是周围什么地方安排有眼线,知道他们之前有派人去春风阁附近探听杜仲和宁卓元的踪迹;抑或是目前堵在大门外头的各路好汉们、黎家的下人们,以及在衙门里面当差的衙役们,其中有些人被宁豫给收买了,出了什么叛徒不成? 这般想来,黎康生兄弟几人也不好辩驳。 他们没有否认打算要去春风阁里面提一些小医僮过来审问的事情,只是将周节妇和三个糙汉子的供词,向宁豫以及毕光喜二人详细无遗地阐述了一遍。他们的言辞间,都是在讲述事情的发展经过,包含的语气跟神态,却都是在暗暗地指责杜仲以及宁卓元品行败坏,并且一定与黎雀儿和孙妈妈失踪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如此说来,几位的考虑也确实不无道理。”宁豫很好打商量地微笑点头,没有故意挑黎康生兄弟几人的刺儿,也没有断言周节妇和三个糙汉子的所言所语都是假的。 但是,宁豫也有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就你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杜神医似乎跟周节妇确实有一些不当的贸易往来。周节妇也确实有可能利用了雀儿小姐与杜神医熟识的这一点,将雀儿小姐骗出了府尹官邸。不过,这并不能说明杜神医一定参与绑架了雀儿小姐。依本王的想法,府尹大人还是以找人为首要目的,春风阁的事情,便不要多管了罢。” 边上坐着的毕光喜,也连忙跟着附和:“王爷说得对。春风阁是替人看病问诊的地方,你们随便带人去捉里面的小医僮,岂不是会扰乱民心么,到时候肯定人心惶惶,谁还敢去春风阁里面看病取药呢?不如你们现在就一心一意去找人,春风阁的事情,还是等杜神医回来了再说。” 人家王爷跟钦差大人都这么说了,黎康生兄弟几人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即使他们心里有意见,这会儿也只能全部吞进肚子里。 只是寻女心切的黎敬生不愿意就这样被动地任人摆布,他壮着胆子上前半步,以尽量委婉的语气,试图再同宁豫争取一下。 “王爷,并非是草民几个想去找春风阁的不是。只不过,周节妇他们的供词都认为杜神医跟此事有些关系,而目前又没有别的线索,再加上帮忙找人的江湖好汉们马上就要离开了,更何况杜神医及其小医僮宁卓元二人此刻都找不到人,所以草民才会想去问一问在春风阁里面做事的其他小医僮们,看看他们是否知道杜神医的行踪。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王爷能够容许。” 不管黎敬生说得再怎么低声下气,说得内容又是多么多么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宁豫跟毕光喜就是不准他们兄弟几人去动春风阁里面的任何一个人。 就算他们不是派人去把小医僮们提审过来,而是亲自前去春风阁里面询问情况,也不行。</div> 第172章 游戏 宁豫以及毕光喜摆明了就是在护杜仲,他们说的不得动春风阁里面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在里面看病问诊的病人们,那自然也就包括了杜仲跟宁卓元两个人。 这也就是说,即便黎康生兄弟几人发现了杜仲以及宁卓元的行踪,也不能把他们俩抓回来审问情况。如果杜仲以及宁卓元不愿意配合的话,他们就算是想亲自过去请教几个问题,也一定会被宁豫和毕光喜追究责任。 却不知杜仲与宁豫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如何样的熟悉,怎么宁豫会这般护着他,还一连好几次请了毕光喜毕大人来帮忙作陪,实在是令人无奈。 黎康生兄弟几人反抗不了宁豫的命令,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摆脱困境,只得呆坐在誊远楼里面,心不在焉地看着木材行的管事的们,给各路好汉们一一结算佣金。 而宁豫以及毕光喜二人,在用各种各样软硬交加的词语和神态警告过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后,又特意留下一些官兵守在誊远楼外面,就是为了防止黎康生兄弟几人阳奉阴违。 这之后,宁豫就和毕光喜离开了誊远楼。 不久,各路好汉们的佣金都结算清楚了,黎诚生带着手下的管事的们,站在誊远楼大门外面,当场给好汉们发放佣金,真金白银,一分一毫都没有少。 好汉们领了佣金后,个个都欢天喜地,立马就冒着未曾停顿过片刻的风雪,快速跑出了京城,转眼间,京城街道上的原本拥挤不堪的人数就少了一大半。看‘毛.线、中.文、网 四下里突然冷清了许多,风雪声反而越发喧嚣。 先前聚集起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现在其中的大部分人也都跑回家里去烤火去了,人群中的讨论声顿时也削减了不少。 近日里一直在京城里流传的有关于黎雀儿与男人珠胎暗结进而一起私奔出京城的流言,也终于稍微平息了一点儿。 可是,依然坐在誊远楼的包房里面,等着人群退散的黎康生兄弟几人,心里却没有轻松半分。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其它任何可以找到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人的线索,还因为被宁豫和毕光喜派来镇场的那些官兵们,即便好汉们都已经纷纷离去了,官兵们却没有丝毫调动的迹象。 照此下去,哪怕他们兄弟几人离开誊远楼,各自回到了自己家里,这些官兵们也会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去。然后就像现在站在誊远楼外面死守着一样,肯定也会站在他们的家门外边继续守着。 黎康生贵为府尹大人,黎敬生与黎诚生也是京城的大商户,要是他们的家门外边都站了一圈儿官兵,不说在百姓们之间又会传出何种流言蜚语出来,就算是他们要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也会很不方便。 谁能想到他们只是想找到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下落而已,如今竟然落得一个跟受监视的嫌疑犯相差无几的下场。他们的内心因此而愈加焦灼,对于杜仲以及宁卓元的怀疑也愈加深厚。 于是,他们没有急着离开誊远楼各自回家去,而是依旧待在誊远楼的包房里面,思考着该如何避开官兵们的监视,派人去春风阁附近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黎家的下人们以及在府尹官邸里面当差的衙役们,已经逐步搜查到了京城郊外方圆五里以外的地方,可是他们还是一无所获,就连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并不是他们不努力不用心,想想看就知道了,黎康生兄弟几人都被困在誊远楼里面没有什么办法脱身,他们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可以去避开宁豫以及毕光喜一早就布下的安排,真正地去找到一些切实有用的消息呢。 事情就是这样教人无可奈何。 京城里面的黎家人没有办法找到人,而京城外面的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则是没有找到办法回去。 起先,杜仲以风雪天气不宜赶路为由,拒绝带黎雀儿和孙妈妈回京城去;过后,又以马匹以及马车夫需要整顿休息为由,不肯让车马上路。 到了现在,杜仲显然已经懒得再找什么借口去和黎雀儿她们讲道理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现在就是不想回京城去。 黎雀儿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一天之内,到底找杜仲谈了几次话了,她看了看外头又快要阴沉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桌旁看书喝茶的杜仲,恨不能立即一拳过去,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他们目前还是在胡玉姬的小院落里面,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应该马上就要用晚膳了,而后就像之前一样,回到各自的客院里面去歇息。 孙妈妈和小银两个人正在外头的小厨房里面忙碌个不停,一个劲儿地为杜仲以及黎雀儿等人准备好晚上即将要享用的吃食;而宁卓元还是跟平日里一模一样,就像一尊雕塑似地,动也不动地站在杜仲身后三步以内的范围里。 至于黎雀儿,往常喜爱宁静的她,这几日却总是坐不住,甚至连站也站不安稳,老是在花厅和外面的走廊之间走来走去。 有时候,黎雀儿还会跑到小院落外面去,看一看风雪有没有停顿或是减弱的迹象;有时候,她会拉着孙妈妈去院子里面扑打堆积在草木之上的雪团子,以便看清楚雪究竟堆积得有多厚了;更多的时候,她会硬拉着杜仲往外走,即便那只是徒劳无功。 现下她已经觉得有点儿累了,懒得再去和杜仲玩你拉我扯的游戏,便轻叹了一口气,举步走到外头的走廊下边,趴在墙角那儿,百无聊赖地看着孙妈妈和小银在小厨房里面准备晚膳。 院子里面的风雪一直吹个不停,走廊边的屋檐下方,都已经吊了许多冰棱子,更不用说那些从廊下倒灌进来的冷风,简直能冻掉人的耳朵。 倚靠在走廊下的黎雀儿,倒不怎么觉得冷,她刚刚在花厅里面烤了许久的炉火,身上一径热乎乎的。况且,她心中的那一股子怒火,不知何时也在越烧越烈,几乎快要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如果待会儿吃了晚膳以后,杜仲还是不肯和她提及返程回京城的事情的话,她绝对要狠狠地揍他一顿,再带着孙妈妈,自己赶着马车跑回京城。</div> 第173章 怒发 可想而知,黎雀儿的满腔决心,到头来不过是遇着了杜仲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即便她心里的怒火亟待爆发,也丝毫起不了任何作用。 无论她怎么讲道理,怎么谈后果,甚至是史无前例地在不是自家人的杜仲等人面前,显露出了极度愤怒的情绪,杜仲仍然是事不关己地坐在一边喝着茶看着书,仿佛这一切都是黎雀儿她在无理取闹,是她自己要跟着过来这个破地方的,与他人无尤。 虽然黎雀儿之前想好了,如果杜仲再不准备送她和孙妈妈回京城的话,她就要当场把杜仲打个半死。可是,她毕竟是个闺阁小姐,真要发爆脾气去打人,她倒也下不去那个手,只能兀自气愤。 渐渐地,她心中积压的愤怒越来越多。 到最后杜仲看书看得眼乏了,打算回客院去歇息的时候,黎雀儿的愤怒指数已经空前爆表,远远超过了她心里对于外面的风雪天气以及旅途当中有可能会出现的未知事物的恐惧。 只见她抢在杜仲前面站起身来,紧接着就猛然一掌拍“呯”地一声击打在桌面上,随后竟然不吭一声地扭头就走,转眼间就走到了门槛旁边,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孙妈妈,手足无措地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过,黎雀儿只是自己走自己的,没有往后看。 她知道孙妈妈一定会跟着她走出来,对于这一点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她担心的是杜仲以及胡玉姬的反应,而且是担心他们俩会没有半点反应,那时候她可要怎么收场,总不能真的间她自己带着孙妈妈一起去赶车回京城吧。wap.kanmaoxian.com 先不说她一个从小在闺阁当中长大,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能不能够驾得动一辆马车。即便她有幸突然领悟到了驾车的技术与技巧,人家马车夫也不一定肯把自己的马匹或是马车借给她去使用。 尽管事情还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不知道这种赌气撒泼的方式能不能成功,但是黎雀儿气在头上,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管往外面走就是。 很快,黎雀儿就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天色已经很晚了,虽然四下都是有堆积好似小山一般的雪团子,将暗沉的夜色照得稍稍亮堂了一些,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可是,与白昼时分时还是不能比,十步以外已经难以看清。 况且,此时此刻,外头风雪仍是很急。 扑簌扑簌的雪花,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似地不断地落下,瞬间就能打湿人的发丝以及衣袍。再加上到处肆虐的寒风,尽找人的衣裳的薄弱处,毫不客气地往衣裳里面灌。 这种情况之下,贸贸然地冲出去,不是无聊地厉害想喝一下西北风了,就是不自量力地找死。 对于像黎雀儿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闺阁女子来说,这会儿出去的结果自然就是找死。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还会死得很难看。 孙妈妈很是明白这一点,连忙拖住了黎雀儿。 为了避免黎雀儿挣脱开来,孙妈妈又赶紧往前跑了一小段距离,利用自己的身形比黎雀儿粗壮许多的体型优势,强悍地拦在了黎雀儿的前面,不允许她再往前走半步。 若是在平常,黎雀儿很可能就会顺着孙妈妈的意思,停下脚步,然后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不会再胡来了。可惜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心中的愤怒已经不是三言两句就可以消除得了的了,她必须想办法找个渠道来释放一下。 最火上浇油的是,杜仲此时依旧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旁边喝茶看书,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黎雀儿目前表现出来的的异动。 就连先前对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态度尚且还算不错的胡玉姬,这下子都不再急着想去帮黎雀儿的忙了。她也学着杜仲的样子,默默地坐在那儿喝着热茶,好像也没有发现黎雀儿已经带着孙妈妈冲出了门外那样。 黎雀儿猛地暴走的初衷,就是为了引起杜仲和胡玉姬的重视,进而以此为由,说服杜仲以及宁卓元能够主动地快些带她和孙妈妈回京城去,而不是要她自己去驾车赶路。 哪里料到杜仲和胡玉姬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心头的怒火越来越暴烈,丝毫听不见孙妈妈的劝阻,反而还一把推开孙妈妈,独自一人快步跑出了院门。 其实黎雀儿此前也出过胡玉姬的小院落,不过那都是跟着孙妈妈一起行动的,而且出去的目的地就是客院,不是别的地方。 除了胡玉姬的这间小院落,以及她和孙妈妈晚上歇息的客院以外,她没有去过这座宅院里的其它地方,不知这座宅院的面积到底有多大,也不知这座宅院里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孙妈妈比黎雀儿多到过一处地方,就是后边的马厩,但是那时风雪刚刚盛起,满地堆积的雪团子还不是那么地多、那么地厚,多少还能认出一点儿路径。再者,那时她手上还打了灯笼呢。 现下这种状况,假如让孙妈妈再去后边的马厩那儿走一趟,很大概率上,她也会找不到路。 也就是说,黎雀儿和孙妈妈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然而,有愤怒作靠山的黎雀儿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到底认不认得路,知不知道应该从哪条路出这座宅院,又应该从哪条路返回京城去。 她不管这些,现在她的脑子里因为各种异常激动的情绪,已经呈现出一片空白的状态。因此,她只是继续往前走,任凭脚下的积雪将自己的鞋袜和衣摆全都染上湿冷的寒意。 “哎呀,小姐,你先等一等!”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孙妈妈终于拽住了黎雀儿的衣袖,她很是担忧地极力劝说道,“就算我们要走,也得先做好准备,像现在这样外披子、干粮什么的都不带就直接往外面跑,岂不是给自己添堵么。你先在这儿等等,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黎雀儿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冲。 孙妈妈以为她同意了,便放了手,又略微安慰了一番,之后就自个儿先回了胡玉姬的小院落里面去,十分客气地请胡玉姬帮忙准备一点路上必须要有的御寒以及饱腹之物。</div> 第174章 胁迫 在胡玉姬看来,黎雀儿刚刚那一系列操作,不过就是在变相地撒娇耍赖,并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问题,待会儿只要好好地哄一哄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kanmaoxian.com 是以,她料想用不了多久,黎雀儿就会自己会客院里面去休息,毕竟外面风大雪大,寻常女子哪个能经受得住这天寒地冻的天气。 等到明天早上一觉起来,大伙儿就会选择性失忆地忘了今夜黎雀儿撒泼耍赖的事情,一切又会变得跟之前一样平静。 可是,她没有想到孙妈妈会这么快就跑回来,而且还是独自一人跑回来。 按照常理来推测,为了黎雀儿的脸面着想,即便要跑回来,孙妈妈也应该带着黎雀儿往客院里面跑,等到明天一早,大家都不会再注意此事的时候,再带着黎雀儿来这处小院落才是。再者,怎么说孙妈妈也不会放下黎雀儿一个人,自己单独跑回来。 难道说,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面,孙妈妈已经成功哄好了黎雀儿,并且还成功地将之带回了客院里面。现在孙妈妈单独一个人跑回来这处小院落,只是为了拿一些吃食当作夜宵,或者是客院里面用来取暖的木炭所剩无几了,而小银又故意没有过去帮忙添上,所以孙妈妈现在才赶过来想拿一点儿木炭过去? 胡玉姬暂且辨别不清孙妈妈的意图。 但是,仔细瞧孙妈妈脸上的神情,似乎带了些许焦灼与担忧,而且好像还十分不安的样子,显然事情的发展不是胡玉姬所设想得那样顺利。 思及此,不等孙妈妈跑到花厅中间,胡玉姬已然起身相迎,二人随即在门口相遇。 未等胡玉姬出声询问情况,孙妈妈已经弯腰福身行礼,请求胡玉姬帮忙准备一些衣服行礼以及赶路用的干粮之类的东西。 孙妈妈明显很着急,虽是请求,语气却很强势。 胡玉姬并没有同孙妈妈计较这些语气问题,她立即携了孙妈妈进门来,主动为其掸去覆盖在发丝以及衣襟上的雪屑子,而后又拉着孙妈妈往暖炉旁边走,想让孙妈妈先暖一暖身子再说。 孙妈妈可没有心情再去取暖了,只问胡玉姬要她刚刚所说的那些东西,在此期间,她又偷偷瞅了杜仲以及宁卓元几眼。见杜仲以及宁卓元丝毫不为所动,她心里也是闷得很,就快要跟黎雀儿一样地愤怒了,哪里还等得下去。 “我家小姐还在外面等着老身呢,还请胡姑娘赶紧帮忙准备一些赶路要用的东西吧,我们这就要走了。一会儿天色更晚了,可就不好赶路了。”孙妈妈没有耐心了,挥开胡玉姬的搀扶,直接开口要求胡玉姬去做准备。 胡玉姬并不在乎孙妈妈的态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只当孙妈妈是就着黎雀儿的性子,跟着黎雀儿一块儿在故意闹腾,肯定不是真的想连夜赶回京城去。 依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两个女人家的力量,即便她们能驾动马车前行,黑夜里面隐藏着的变故,可谓是数不胜数,她们绝对不会选择在入夜时分出发。要走,也该等天亮了再走,不急于这一时。 孙妈妈现在显得这般着急,不过是为了施压。 她这是帮着黎雀儿,在向杜仲以及宁卓元两个人施压,试图以她们俩的安危,胁迫杜仲以及宁卓元同意带她们即刻返回京城去。 这般作想,胡玉姬当然不会太把孙妈妈的请求和言辞放在心上,只是笑笑地招呼着:“我看这天已经快要全黑了,妈妈你还是赶紧回去照顾雀儿她吧,稍后我会让小银还你们送些吃食和木炭过去的,你们就安心歇下,不用太担心。” 孙妈妈一径摇头,非但不肯听胡玉姬的劝,不愿意回客院里面去,还指着院子外面不断飘落的雪屑子,告诉胡玉姬说黎雀儿此刻还冒着风雪站在外面的雪地上等自己回去。 其实孙妈妈这话并不是说给胡玉姬听的,而是说给杜仲以及宁卓元听的,料想他们听了以后,会明白黎雀儿务必要离开此处返回京城去的那一股子决心,然后就会愿意帮忙送她们一程了。 岂料,杜仲以及宁卓元仍然是没有半点反应。 杜仲依旧坐在那里看他的书,喝他的茶;而宁卓元则还是像先前一样,跟块木头似地杵在杜仲的身旁,完全没想到要动一动。 至于这花厅里面唯一面有喜色,而且看起来还非常开心得意的人,自然就是一直都想赶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走人的小银了。 不过,小银虽然表现得很高兴,倒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孙妈妈再没有耐性待在这里和胡玉姬等人说再多了。她必须马上出去找黎雀儿,如果是带了行礼和干粮去找黎雀儿,那自然是最好。实在不行,她至少也要先把黎雀儿送到客院里面去,免得外面的风雪真的冻坏了黎雀儿。 孙妈妈猜想黎雀儿站在外面吹冷风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面,情绪应该已经冷静了下来。自己这会儿回去找她,她才会听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管什么人的话,她都一概听不进去。 既然如此,孙妈妈也不等胡玉姬把行李和干粮准备好了,只让胡玉姬赶快去准备,自己先去跟黎雀儿说一声,当她再次跑回来的时候,她希望胡玉姬能够把行李和干粮递交给她。 接着,她就转身跑出了院子。 胡玉姬愣在原地,也不知孙妈妈刚刚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时有些做不了主,便迅速走到杜仲跟前,要杜仲马上给出一个主意。 杜仲手持杯盏,沉默了片刻,没有抬眼看一下胡玉姬,也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容不得人打扰半分。 过了一会儿,杜仲却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胡玉姬和小银都不解杜仲的举动,双双跟在他的身后,想跟着他一道往外走。可是,将将要出门槛之际,方才一直没有动弹的宁卓元,竟忽然闪身上前,拦住了她们俩的去路,不让她们继续跟着杜仲往外走。 “你这是做什么!?”小银瞬间怒声质问。 胡玉姬也茫然无措,怔怔地望着宁卓元。 当她们俩回过神来,想要继续出去追赶杜仲的脚步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的院子里空空旷旷的只剩下了白雪,杜仲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div> 第175章 藏踪 小院落外边不远处,风雪将夜色染成了一片灰白色,四下里凹凸不平的的雪堆子,以及周遭各处的枯木和山石,都映衬在雪光里,大致来说还是能使人分得清近处的景物。看‘毛.线、中.文、网 杜仲还未走出院门之外,仅仅站在院子中间,便外头远远地看过去,就看到院外呼啸不停的的风雪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道人影在到处走动。 从那道人影显得比较粗矮的身型来看,其人一定不是黎雀儿,而是刚刚又跑了出去的孙妈妈。 但是,按照孙妈妈之前所说的,黎雀儿现在正冒着风雪站在外面等着她找胡玉姬要了行李和干粮再出去,那么此刻在这雪地当中,合该应有两道人影才对。 怎么此刻只见孙妈妈,却不见黎雀儿的所在? 杜仲脚步微微一滞,皱着眉头在院内停留了一小会儿,深邃的目光虽然依然紧紧地盯着孙妈妈的背影,心思可已经不在这儿。 他明显发现黎雀儿一早就跑开了,没有傻傻地杵在外面等着孙妈妈再出去找她。他脚步之下的略有迟疑,很显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地要到处去找黎雀儿的踪影,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地那么淡定,或者可以说是淡漠,仿佛他什么异常都没有那样一般。 与之完全相反,孙妈妈此时可是完全乱了阵脚。 孙妈妈明明之前和黎雀儿说好了,要她站在原地等候,不要随意走动。尽管孙妈妈有心要让黎雀儿在风雪之中冷静一下头脑,可是孙妈妈绝对没有想过要黎雀儿失踪。 这下子到处都看不到黎雀儿的人影,孙妈妈叫嚷了半天黎雀儿的名字,可惜大部分声音都被风雪声遮盖住了,传不出多远的距离。看1毛2线3中文网 就连现在依旧待在小院落里面的胡玉姬和小银等人,都不大听得清楚外头孙妈妈的叫嚷声,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外面有一些奇怪的动静,更别提现下不知已经跑到何处去了的黎雀儿,只怕她连孙妈妈的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心急如焚的孙妈妈在雪地里到处走动查看,到处叫嚷呼唤,她沿着先前她跟黎雀儿一起在雪地里留下来的几道脚印,将附近的空旷地带全部都找了一遍。 完了之后,孙妈妈又慌里慌张地把周围的枯木山石也找了一遍。即便这些枯木山石都被雪团子压得严严实实的,下面根本就藏不了什么人,但是孙妈妈还是一处都没有放过,每个地方都仔细地找过看过了,甚至还会用手挖开积压地约摸有半尺深的积雪,将脑袋伸到雪团子里面去查找。 这样找自然找不到人,找只兔子倒还有点可能。 只是孙妈妈实在太惊慌了,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丢失过黎雀儿的踪迹,今天夜里这可是头一次。 一时之间,孙妈妈哪里能想到黎雀儿究竟跑去了哪里,她不愿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不愿意猜测黎雀儿此时此刻已经跑出了这座宅院,正孤身一人走在荒芜阴暗的道路上,而那条充满了危机的道路,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通向京城的。 孙妈妈料想黎雀儿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独自一人跑出去走夜路,而且还是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夜里。 她推测黎雀儿应当是因为受不了外面这狂猛肆虐的风雪,所以来不及站在原地等她带着行李以及干粮回来,自己一个人先回了客院里面去。 这般想着,孙妈妈终于不再在各种雪团子下面到处翻找了,她当即转身就往她和黎雀儿宿下的客院那厢跑。 刚跑到小院落的院门外边,还没有拐过转角处的走廊,孙妈妈突然就来了一个急刹车。她方才一直忙着找寻黎雀儿的踪影,倒没有注意杜仲竟然也跟着走了出来,此时就站在院门那儿盯着她。 她没有想到这空旷无人的庭院当中,除了她遍寻不着的黎雀儿以及她自己以外,还会有别的什么人存在。 更何况这忽然冒出来的人还一身青青白白的,恰似刚从地府里面爬出来的白无常似地,又直挺挺地站在一边不做声,是个人大概都会被吓到。 孙妈妈当然也被杜仲的突然出现给唬了一跳,可是在分辨出来此人就是杜仲以后,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没有被吓到失声尖叫或是怎样。 其实她也可以不用停下来,继续往客院跑就是。 她之所以猛地刹住脚停下来,只是想找杜仲问一问,看看他知不知道在这座宅院里面,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容身藏人,待会儿若是在客院里面找不到黎雀儿的人,她也好过去那些地方找一找。 谁知杜仲居然毫不理会她,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孙妈妈气急,便把黎雀儿今夜突地闹脾气,非要自个儿先回京城去的这事儿的缘由以及罪过,一股脑儿地全部都怪在了杜仲头上。 于是,她立时迈着大跨步,三两步就跑到了杜仲跟前,接着就开始指着杜仲的鼻子开骂,也不管这事究竟能不能算是杜仲的错,反正她就是逮着各种词在那儿说杜仲的不是。 杜仲充耳不闻,这会儿竟连看也懒得去看孙妈妈一眼了,直接举步往前方走。他走的方向,刚好是胡玉姬给他以及宁卓元安排的客院的方向。 孙妈妈以为杜仲吃饱了喝足了,这是打算要回去休息了,顿时又将他骂了一大通,责怪他性情太过冷淡,就算知道黎雀儿现在不见了,也没有想着要去帮忙找人,只一心想着回去休息。 骂归骂,却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杜仲毫不在乎。 孙妈妈只得抛开杜仲不理,先往自己和黎雀儿的客院里面去找人,假如找不到,到时候她再回来请胡玉姬帮忙,总好过跟杜仲在这里耗时间。 急着要找到黎雀儿的孙妈妈,没有发现杜仲是单独一个人往外走的,平常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宁卓元,这时候并没有跟着出来。 她的脑子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发现,杜仲所去往的地方,并非是他以及宁卓元歇息的客院。 在走出胡玉姬居住的小院落以后,杜仲就绕过庭院中的深深的积雪,随后直接走到了宅院的大门外面。 不过,他并没有径直走出这座宅院,在即将走到大门那边的时候,他忽而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最后在一个小园子前边停了下来。 黎雀儿就倚靠在小园子的垂花门旁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竟是那般地入神,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此刻就在她身后不远处。</div> 第176章 迷惑 几块胖乎乎的雪团子,猛然从枯朽的枝丫上面坠落在地面,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这声音很小,几不可闻。看.毛.线.中.文.网 但是,在这寂静无人的郊野之地,只要一点点动静就可以引起人的全部注意力,更何况是在天色已晚、到处都危机四伏的时候。 即便黎雀儿此刻再怎么心不在焉,突然间听到这么一段声响,她仍然还是反应很快地转过身,颇有戒备地盯着自己身后那处刚刚发出声响来的地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动静。 假如她的运气实在不好的话,很可能会看到一头野狼;如果上天还算垂怜的话,那么她有可能会看到一只雪兔,或者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她心里太乱了,一不小心给听岔了。 以上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然而,她怎么都没有料到,这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的,既不是什么会吃人的野兽,也不是什么可爱的小动物,居然是杜仲! 她不知道杜仲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总不可能和她一样,是想找个地方透透气,所以才胡乱跑到了这个小园子外头来吧。 尽管心里很是好奇,想问一问杜仲忽然跑到此处来当木头的原因,可是她还记得自己现在正在跟杜仲生气,不能够主动开口和他搭话。 要搭话也应该是由杜仲开始,毕竟都是他不好。 只可惜杜仲显然也没有要开口搭话的打算,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与黎雀儿之间隔着一道由白雪覆盖在篱笆上边而成的雪墙,两两默默对望。 他们俩就那样看着对方的身影,都不肯先说话。看.毛.线.中.文.网 黎雀儿的眼神,在这风雪交加的夜色之中,很显然没有杜仲的眼神利。在她眼里看来,杜仲此刻就是一尊模糊不清的影像,只不过依着他的身型以及气质,她才能认出他来。 而在杜仲的眼中,夜色与风雪都对他的视线没有任何不利的影响。寻常人,比如黎雀儿这种,眼里模糊一片的景象,在他看来清晰无比,就跟白日里所见的差不了多少。 这种能在夜色中视物的能力,应当只有习武之人才会有,而且非得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高手不可,否则不可能在夜色里,将四周所有的事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如此,现下黎雀儿根本看不清杜仲的神色,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而杜仲却能看清楚黎雀儿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将她的神情以及姿态当中的的每个与先前不一样的地方,都尽收眼里。 自然而然地,杜仲也发现了黎雀儿那双莹莹若水的杏眸里,对于自己突然现身在此处的困惑和不解,同时也看到了她的气怒与忐忑。 即便如此,杜仲也没有走过去和黎雀儿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也没有告诉她现在孙妈妈正在急着到处去找她。 他仍是那样一动不动地杵在雪墙以外。 不久以后,黎雀儿终于忍不住了,她两手突地大力一甩,垂花门旁的草木丛中堆积的雪团子,瞬间被她扫开了一大片。 她不顾冰冷的雪渣沾染到手上,忽然就因着人体的热度而自然化开时所带出来的寒意,径直往雪墙边上走,一直走到了最边沿的地带。 此刻,她与杜仲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是一墙之隔了,只要她稍微往前伸出手去,就能碰触到杜仲的衣襟。在这种距离之下,她当然也能看清楚杜仲现在到底是一副什么表情。 令她兀自有些失望的是,她看到杜仲跟平常相比也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一脸的冷静和淡定,就像迎着暴风雨昂然矗立在空旷的山谷里面的青竹一般,冷傲而又獨立,教人一时不敢靠得太近。 好在黎雀儿这会儿心里头的怒火仍然还在熊熊燃烧着,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是以,她现在可管不得杜仲是什么性情,又是什么表情了,直接对着他就是一顿愤怒地质问。 她一边怒声质问,一边还不断地用指尖扒拉雪墙上方的雪团子,使得大量的积雪扑簌直下纷纷砸在地面上。 这些积雪坠落的声音,影响了她的质问声,令其听起来不太清晰,声音中包含的愤怒以及其它一些莫名的情绪,也一并被遮掩了些许。 “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和奶娘两个人留在这座宅院里面?”她直直地瞪着他,目光里满是怀疑和失望,“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二娘又和你说了一些什么,所以你才千方百计地把我和奶娘带到这儿来?” 杜仲闻言但笑不语,笑声很浅,神色难辨明暗。 黎雀儿可不允许他以这种要笑不笑的样子来回答自己的问题,马上又追问道:“之前在西街口的巷子里面,你和二娘是不是又达成了什么交易,我看你们当时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是不安好心……” 她突然语塞地停了话头,杏眸中的失望愈加深刻,好似那种被极为亲近的人背叛了一般。她用这种目光看了杜仲好一会儿,在这期间,她一直都没有再出声。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以后,黎雀儿终是忍不住轻吁一口气,然后好似下定决心似地继续质问:“你就照实说吧,二娘她……她是不是又费了大把的银子来收买你,让你帮助她不动声色地把我和奶娘绑到这个宅院里面来?” 此话一出,杜仲的脸色倒是一下子就变了。 奇怪的是,他的改变,不是因为被黎雀儿说中事实而显现出来的心虚或是惊慌,也不是因为被黎雀儿胡乱栽赃而表露出来的不悦或是愤怒。 他居然笑出了声,还是那种明显听得出来内心很开心的那种笑声,全然没有掩饰半分。 这种结果,可以说完全不符合黎雀儿的设想。 就黎雀儿心里的推测,即使杜仲的脸皮再厚、品行再坏,在被人当面揭露出这种为了钱财而轻易做出违法败德的行为时,至少也应该要小小地尴尬一下,这之后可能还要想办法扯扯皮什么的。 无论如何,笑得很开心都是很让人迷惑的反应。 “你笑什么笑,难道你做了坏事,在被人揭穿了以后,你还感到很骄傲很自豪不成么!”她气恼不已地怒目而视着杜仲,不知到底是气自己比较多,还是气杜仲比较多。 杜仲还是不说话,手却忽然朝黎雀儿伸了过来。</div> 第177章 滑雪 黎雀儿以为自己猜对了,一时大惊失色。wap.kanmaoxian.com 她没有时间去细想此刻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周围有些什么景物,以及身后到底有没有一条平稳的退路,直接就倒退着往后急奔。 理所当然地,她还没有安全地退开一步,就被脚后跟后头的小雪包给绊了一个跟头,随即整个身子像一块突然翻转的木板似地,嗖嗖地往后仰倒在地。 风雪天气连续持续了这么多天,外面一直都是冰天雪地的,地面上堆积的雪团子已经冻得非常坚实,再加上冻结成冰面的雪堆极其滑溜,而其上附着的雪屑子则又十分的绵柔。 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当黎雀儿整个人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面时,由于她的身型过分瘦肉,窄窄薄薄的没有什么厚度,只见她顷刻之间就犹如一块滑进雪堆里的小纸片,唰唰唰地直接穿过满地堆积的雪屑子,从篱笆墙这头开始起滑,径直滑到小园子的垂花门下边才完全停止下来。 她的滑动之所以停止下来,还是因为门槛卡住的缘故,并不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终于能够受控地固定在雪地上。 当然也不是因为杜仲及时出手相助的缘故。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跟黎雀儿之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只要伸手就能碰触到对方的杜仲,竟然至始至终都是选择待在原地围观,根本没有动手去拉黎雀儿一把的打算。 不仅如此,他围观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从篱笆这头一直滑到垂花门那头也就罢了,居然还边看边笑,甚至还毫无掩饰地笑出了声来,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不说,而且还显得很过分。 黎雀儿原本很是惊惶,一下子没有站稳脚跟,就这么突然摔倒地,心中自然又很害怕。谁知道这之后竟还来了一个一路滑行。正常人这时候都该吓懵了头了,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就这样仰躺在冰凉透骨的雪地上,怔望着被白雪映衬出灰白色的冬夜的天际,一双水雾莹莹的杏眸里,满是惊惧与呆楞。 突然遭此意外的她,半天都回不了神,雪地里面这么冷,她竟不知道要立刻爬起来躲避寒冷,也来不及去细细查看周围的一些动静。 因此,刚开始她并没有听到杜仲的笑声。 从她傻呆呆地仰躺在雪地上茫然遥望远处不知名的天际的表情来看,她可能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甚至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有可能想不起来。 直到一声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朝她逼进。 起先她也没有想到那些一下下在雪地上踩踏碾压前进的声响,是有人在雪地上行走时所打出来的声音。她甚至根本没有分辨出这些声音,怪只怪风雪肆虐下,各处都是雪屑子扑簌直落时弄出来的小动静,周遭都很是嘈杂。 如果不是杜仲在朝她走过来的时候,依然还是没有一点儿绅士风度地笑得很大声,她应当完全发现不了身边还有别的人在。 多亏了杜仲渐渐靠近的笑声,让她顿时回神。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不再直直地没有焦虑地盯着远处的天边,而是猛然侧过脸,刹那间便对上了杜仲那一双盈满笑意的狭长深邃的眼睛。 然而,即便此刻她的视线落在了杜仲的脸上,看到了杜仲的笑意,也明白了杜仲这会儿似乎正在以嘲笑自己取乐,可是,她还是有些怔愕,迷濛濛地仰望着他,没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就连杜仲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现下就蹲在她右手边俯身凝视着她了,她也没有什么动作,竟像是刚刚那一摔,猛地一下子就把她整个人给摔傻了一般。 可能她这样一直傻呆呆的模样,有点让人担心。 这时,杜仲终于良心地没有再不正经地嬉笑不止了,他伸手扶住黎雀儿的右手手臂,紧接着就探手揽覆住她的一整个后背,将她从雪地里拉了出来,让她把上上半身的重量全部放在自己的臂弯里面,使得她呈半卧坐的姿态,靠着他暖热的身躯,坐在冰凉的雪地上。 黎雀儿乖乖地俯靠在他怀中,仍然很安静地没有出声,视线倒是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自己的鞋尖上面。 杜仲也没有立马开口询问黎雀儿是否还安好,他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只是盯着她自己的鞋尖不说话,以为她的腿脚刚刚摔得实在太厉害了,现在疼得慌,就当即举手握住她的一双金莲小脚,替她慢慢地检查了一会儿。 检查结果显示,黎雀儿的脚并没有摔伤。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而将她被冻得冰冷僵硬的双脚放进自己的衣摆之下,让她整个人像只小圆球似地团在自己的怀抱里。 “怎么,摔疼了么?” 他抚过她被融化后的雪屑子打湿一大遍的头发,将她鬓角那些湿哒哒的发丝,细心地拢在她的耳畔之后,语气极致温柔,与他先前见难不救时的无情的笑声,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因着他这种突忽反常的语气,抑或者是因着他的这种稍显堂皇的举动,黎雀儿即而低下了头,不敢与他有任何眼神接触,很是有些拘谨的样子。 他轻轻一笑,没有非要她回答不可。 随后,他就抱她起身,带着她走出这片使她滑行了几近半丈有余的距离的雪地。 黎雀儿任由杜仲抱着走,默不作声地将螓首缩靠在他的肩头,方才被积雪冻得顿失了许多颜色的脸颊之上,悄悄然染了许多嫣红。 时间仿佛也随夜色沉寂了,四下里只问雪花伴着寒风飘落的声音,那么地轻微,那么地含蓄,好似不愿意被人察觉,却又忍不住欲盖弥彰。 就这般静默了一会儿以后,黎雀儿忽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了,具体是哪个地方不对劲,她倒是无法第一时间说出来,总觉得心底有座小鼓在“突突突”地不断地敲打着,令她莫名地感到彷徨。 她不由得抬头,偷偷去看杜仲的神色。 这一看不要紧,倒教她发现了一个大事件。 原来杜仲现在走的这条路,并不是要带她回胡玉姬的小院落去和大家团聚,也不是准备送她回去客院里面休息。 他竟然抱着她穿过垂花门,直接进了小园子。</div> 第178章 避嫌 此刻月黑风烈,兼之漠雪飘飘。看‘毛.线、中.文、网 孤男寡女一块儿身处在这座人迹罕至的大宅院里面,本来就已经够需要避嫌的了,哪里想得到,杜仲不仅仅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居然连避嫌的道理也不懂。 像他现在这样,黑夜里就大大咧咧地抱着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走进一个没有旁人所在的小园子里,这要是不小心被什么喜欢说长道短的人给知道了,那岂不是眨眼间就会谣言满天飞么! 他可以不懂,黎雀儿可不能不懂。 刚刚还安安静静地愿意让他抱着走的黎雀儿,这会儿终于不肯配合了,她使劲儿地揪拉着他的衣襟,非要他马上将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要么就赶紧转身走出这个小园子,然后直接送她回胡玉姬和小银等人所在的小院落里面去,或者是回到她跟孙妈妈宿下的客院里面去。 杜仲嘴角丝丝笑意未减,好在有夜色作挡,黎雀儿目前尚且看不清楚他的笑脸,要不然的话,她现在绝对会反抗得更加激烈,说不定她还会像之前他们俩在胡玉姬的小院落里面起争执的时候那样,直接对他动手动脚的,直到他实在受不了了以后,答应放她双脚落地。 他一边暗笑不止,一边执意抱着黎雀儿往前走。 黎雀儿急得小臉憋得通红,免不了对他轻捶慢捏一番,希望能够逼得他赶快回头。 可是,她倒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气,一来是为了避免太过用力捶打,有可能会不小心打得杜仲一时抱她不住,到时候猛然失手将她摔在地上,使得她不得不再次与满地的雪屑子亲密接触,那可就不好了;二来则是不想让胡玉姬、小银,或者孙妈妈等等那些其余此刻也在这座宅院里面的人,听到他们这边有动静,随后循声赶来寻找。kanmaoxian.com 他们俩现在这副搂搂抱抱的样子,当然还是应该避开其他人为好,就算不得已要被看到,那也应该是在他们返回的路途之上,而不是在他们偷偷摸摸地走进这间小园子的途中。 可想而知,黎雀儿这点毫无力道的挣扎,对于杜仲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他面不改色地持续往小园子里面走,脚步未曾停顿一下。 黎雀儿心里不禁又急又羞,手上捶打杜仲的动作不停,眼睛也开始在白茫茫一片的小园子里面四处扫视,希望能够在这里发现一些对自己来说可能会有利的转机。 这处小园子的占地面积不大,甚至比胡玉姬跟小银二人居住的那处小院落还要小一点点。里面也没有房屋住宅,只有一间四四方方的小亭子,亭子是木制砖瓦建造而成的,几乎是四面通风,建构极为简单。 可以想见,这个小园子应该是用来点缀这座巨大宅院的一个小花园,或者是其它用来观山观石等等的小地方,并非是用来住人的。 在冬日白雪完全将这个小园子覆盖住以前,这里面很可能满是繁华与绿树,甚至还可能有一个小水潭,其中也许还有几只水鸭在自在地游曳。 总之这里不是住所,避不了风雪,实在不能久待。 黎雀儿不知道杜仲为什么要带着她进来这种四面都不能躲风的地方,现在风雪不断,而她刚刚又好死不死地在雪地里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正是应当回房暖和暖和一下身子骨的时候,哪里还能再来这里吹冷风。 如果不是杜仲的体温很高,再者他又抱人抱得很严实,没有让四周狂肆的风雪直接向怀中人进攻的话,黎雀儿一定无法只是对他用小打小闹的对策这么久,说不定早就使用猫爪大功,直接将他的脸庞抓出几十道血花花出来,之后再逃开他的怀抱,自己一个人先往回跑了。 虽然这个小园子里面没有藏身的地方,到处都透着寒风,不过好处还是有的。那就是,在这么畅通无阻、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地方,即便杜仲抱着黎雀儿进来了,也没有什么可避的嫌头,至少比抱着她进去一间四面都是墙的房间,来得更为光明磊落一些。 不久,杜仲就把黎雀儿抱到了小亭子里面。 这一次不用黎雀儿催促捶打,他自动将她放在亭子中间的木制小圆桌旁边,又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不那么冻人的矮木墩上边。 紧接着,他就在她跟前蹲坐下去,进而在她惊诧的目光当中,一手抬握起她的右脚,一手拉开她的裙摆下方,打算要去脱她的厚底绣鞋。 黎雀儿被他唬得连忙伸出双手挡住他朝自己裙摆进攻的大手,同一时间里,她的双脚不自觉地往前蹬踢,就那么恰恰好地踢在了杜仲的胸膛上。 于是乎,不仅仅杜仲的动作倏地停止了下来,她的一切动作也瞬时凝结。 他们两个人在此刻彼此相望,萦绕着惊惧与羞怯的杏眸,和深如泓湾一般的眼睛,默默然胶着在一起。 四目沉沉相对,气氛略有一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杜仲终于展现了一把绅士风度,他没有跟黎雀儿计较她无礼踢人的举动,也没有继续要去脱黎雀儿的鞋袜,反而轻柔地放下了她的小脚,只用言语来问及她此刻的感受。 “脚还疼不疼?” 他的声音柔而不失稳重,既体现出了他的关心和慰问,却没有表现得过分亲昵,好像只是出于责任心而对她发出来的询问,就像个大夫一样。 此时此刻,黎雀儿才有些相信杜仲是一个为人看病问诊的真正的大夫,而不是一个只会耍弄骗术意图套取别人钱财的庸医。 她忽而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以前有可能错怪了杜仲,搞不好他其实是一个好人,只不过这个好人也非常爱财,所以他也会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偶尔诈一诈前去问诊的病人们的钱财。 谁让那些病人们自己也是不安好心,就以周节妇为例,倘若不是周节妇她自己想要施计坑骗黎敬生以及所有黎家人的信任与疼惜,杜仲又怎么会收她的银子,从而替她打掩护呢。 至于杜仲向黎雀儿索要银两才肯帮忙救黎敬生出狱,以及后来以万两黄金的代价吓唬黎家长辈们的事情,黎雀儿却选择了间歇性地遗忘。 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已在无形之中替杜仲开脱。</div> 第179章 着火 也许是因为自己在心里默默替杜仲开脱过了之前的一些不当的行为,黎雀儿此时已经愿意相信杜仲其实是一个好人了,对于他接下来打算要做出或者可能会做出的任何举动,都不再像先前那样地抗拒。看1毛线3中文网 她慢慢地挪开了抵在他胸膛前的双脚,接着微微撇开了脸,颊瓣儿略有红晕,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到底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杜仲没有特别注意黎雀儿的神色,见她行动顺利地挪开了脚,便知她的腿脚刚刚根本就一点儿都没有摔着,也就不再那么执着地要去脱她的鞋袜了,转而站起身来,默望着园子里的风景。 天知道此刻风大雪大,寒风凛冽,白雪漫漫,加之又是在晚上,即便白雪稍微照亮了夜色,园子里面依然到处都是黑暗和雪堆,却不知哪里有什么景色可赏。 很显然,杜仲并不在乎自己到底在观赏什么景。 从讶异当中反应过来的黎雀儿,急忙将自己的双脚收了回来,让她在小园子外面就一直呈现出悬空状态的脚,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接着,她又特意抚平了自己的衣摆,还替自己掸了掸之前落在肩膀上的雪屑子,而后就一脸正经地正襟危坐在那儿,两眼直直地盯着桌面,假装刚刚用双脚踢杜仲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如此这般安静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出声。 又过了片刻,黎雀儿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偷偷抬眼观察了一下杜仲的动静,发现他此刻正望着亭子外面的某一个地方出神,她便也跟着看了过去,以为能看到什么夺人眼球的场景,谁知外面不过就是风和雪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wap.kanmaoxian.com 可是,她也没有立即开口去打破此时此刻存在彼此之间的那一种宁静,而是继续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放任杜仲去看个够。 不过杜仲显然没有半点看腻的迹象,即便不久后他终于选择在黎雀儿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亭外,没有落在对面人的身上。 至此,黎雀儿终是忍不住了。 她从刚才被杜仲抱着进到小园子里面来,一直到现在为止,已经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她还是禁不住问出声来:“你还没有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快些说吧,你跟二娘她们是不是又在合伙谋划着什么?” 这些话,她当然是对杜仲说的,但是她的头却一径低垂着,没有与之进行任何眼神交流,语调也软软喃喃的,仿佛她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是在质问杜仲似地。 此时,杜仲才收回凝着在园子里面某处地方的视线,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黎雀儿身上。 只是,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黎雀儿的问题。 “冬日里天气变化无常,谁也没有料到风雪会在突然间加大。若不是这场持续多时的风雪,我想,我们大概早就已经回到京城去了。”他边说边笑,言辞间满是无奈的意味,“我也不用在这大晚上的时候,跑到这里来和你一起吹风望雪。” 黎雀儿眉尖儿即时拧紧,很明显不是非常满意他的这种貌似在转移话题的回答问题的方式。 她不准他用这种方式随意敷衍自己,就非要刨根问底地追问:“这场风雪有没有加大,那是后面发生的事情。我问的是在风雪之前,在西街口的那条小巷子里面的时候的事情。当时你让我一个人先跑出来,自己却留在那里跟我二娘和红衣她们说了半天话。过后又让你的小医僮强行带我去了春风阁,甚至还事先将孙妈妈也带了过去。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玄机,你快老实告诉我!” 杜仲只是摇头失笑,并不解释。 “你别只是笑着不说话,不要以为我和孙妈妈是什么好唬弄的人!快说,春风阁里面的那三个陌生人,是不是也是你和二娘有意安排进来的?孙妈妈说那三个人之前是故意把她堵在外边,不让她进巷子里面去找我的。这是不是也是你和二娘授意的?” 她的语气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好不容易暂且歇息下去的怒火,瞬间又在内心燎起漫天大火。她不愿意去相信杜仲会和周节妇再度勾结,甚至还意图对自己以及孙妈妈下手,是以,怒火更加狂肆,竟是连压都压不住。 但见她霎时变得横眉怒目,以往向来温婉娴静的姿态和仪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还霍地一下站起来,像只小老虎一般地朝杜仲扑了过去。 从她扑过去的动作和方向来推算,她应当只是想扑过去揪杜仲的衣襟,而后打算以蛮力进行半胁迫的逼供,逼得杜仲说出实情。 可惜她没有料到自己的腿脚刚刚在雪地里面冷冻了那么久,这会儿又在这间四面透风的亭子里面僵坐了这么久,脚后跟现在都已经完全麻痹得快要没有了知觉。 当她如此这般狂猛地朝杜仲扑过去的时候,脚下忽然一顿,紧接着整个人就像一座公然崩塌的泥塑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栽倒。 按照她此番栽倒的趋势,如果没有其它外力来干扰的话,其后果就是她肯定会直接一头撞在眼前的小方桌之上。 虽然这桌面是木制的,不像石制的那般坚硬,可是经过寒冷的冻结与凝固,此刻的桌面也是十分地冰冷硬实。 若真是一头撞上去,不说头破血流,绝对也会鼻青脸肿,更何况撞上去的人,还是黎雀儿这样一个细皮嫰肉的小姑娘。 好在坐在黎雀儿对面的杜仲,这一回没有再见死不救,他在她栽倒的同一时间迅速起身,这之后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去移形换位。 总之,在黎雀儿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坐在杜仲的双膝间,而他则是仍然安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面,好似一直都没有移动过。 进园子以前被杜仲抱着,可以说是因为她之前不小心摔倒了,不方便行走,所以他才抱着走进来。她也又抗议过,无奈自己双脚着不了地,抗议也没有什么效果。 如今她离地面又不远,岂能一直坐在别人腿上。 她心里咯噔一下,脏腑猛然间如同火烧似地沸腾起来,极高的温度从体内一路灼烧出来,燙得她两颊也血红得犹如着了火。</div> 第180章 跟踪 黎雀儿羞窘不安地想要从杜仲的腿上爬起来的时候,杜仲没有妄加任何阻拦,任凭黎雀儿在自己的身前肆意挪动,以便她尽早爬将起来。看。毛线、中文网 没想到黎雀儿的腿脚不只是在雪地里冻得太久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在亭子里面僵坐的时间太长了双脚麻痹没有知觉了,反正她挪来挪去挪了老半天的功夫,也还是没有能够重新站好。 杜仲起先还是默不作声地忍耐得住,静静地看着黎雀儿红着小臉在他眼皮子底下左右乱动,可是他又不是什么柳下惠,更不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死人,怎么可能经得起她一直这么胡来。 忍无可忍的他,不由得探手抓紧她的双臂,打算助她两臂之力,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提起来,避免她再这样继续折腾自己。 正当杜仲要使力将黎雀儿提起来之际,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嚷,那声音似乎是由一头正在被人追杀不止的大肥猪发出来的一般,惨烈无比,简直快要震碎人的鼓膜。 黎雀儿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小园子的外面还有别人在,此时被这声尖嚷一个惊吓,倒忘了自己应该要赶紧从杜仲的腿上爬起来,于是她居然就依旧保持原样地坐在杜仲的怀里没有动。 杜仲倒是有要把黎雀儿提起来,接着再与之撇清关系的打算,无奈黎雀儿赖坐着不动,他也不好直接用力将人甩开了去,竟就放任她这样赖着。 在小园子外尖嚷不已的人,好死不死正是小银。 孙妈妈发现黎雀儿不见了以后,就到处找人,就在那时,胡玉姬也加入了寻找黎雀儿的队伍当中去。看。毛线、中文网而一直在旁观望着的小银,在看到杜仲一个人朝小园子这边走开时,就偷偷地跟了过来。 小银很有眼力见,跟踪人的本事想来也是非常地高明,就连杜仲这么喜欢看别人吃瘪的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还是继续往小园子这里走。 而小银则继续小心翼翼地在后边跟着,没有急着出来喊杜仲回去,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即便之前黎雀儿不小心在雪地上滑倒,甚至还在地面上来了一段距离不算太短的滑行,再加上杜仲当时笑得那么大声,小银都忍着没有笑出声。 后来又看到杜仲抱着黎雀儿走进这个小园子里面来,那时候小银的心里倒是有点儿不安稳了,连忙也跟了过来,随后便悄悄地靠在垂花门旁边往里面窺探。 刚才黎雀儿又貌似很不小心地栽倒了,而且这次还被杜仲接在了怀里,在外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小银,立刻在心中将黎雀儿唾骂了成千上万遍,很是瞧不起黎雀儿这种看起来很像是在有意送人头的行为。 现在杜仲都已经打算要动手提人了,黎雀儿还一个劲儿地赖着不动,这让本就已经愤愤不平的小银,哪里还能忍受得了,当即就放声嚷了出来。 小银本以为通过自己这一通叫嚷,黎雀儿会有一点儿自知之明,赶紧地快些从杜仲身上站起来得了,别再故意巴着人不放。 她哪里知道黎雀儿被她的尖嚷声给吓着了,仍然呆在杜仲怀里没有动,只当黎雀儿是特意赖着杜仲不放,巴不得让她看到这一幕,以此彰显自己在杜仲心里的地位,顺便打击报复一下她。 这般想来,小银顿时认为自己被黎雀儿冒犯了似地,全然不顾主仆之分,在没有经过任何人的许可的情况下,噼里啪啦一通乱跑,转眼间她就跑进了亭子里面,接着就自己动手去拖拽黎雀儿。 黎雀儿本就打算起身,只不过刚才是被小银突然间的尖嚷声给打断了,现在既然小银有心过来拖她起来,她自然也就顺势起了身。 而杜仲也没有像之前在胡玉姬的小院落里面,当他和黎雀儿拉扯在一起,小银试图过去将黎雀儿拖开那样,一把甩开小银。 如此,小银便极其顺利地将黎雀儿拉离了杜仲。 可是,将黎雀儿拉开了还不算,小银立即就把黎雀儿推到一边,不准她继续挨着杜仲。而且,小银用的力道很大,几乎快要将黎雀儿推到了亭子的外面去,幸好亭子四周装有低矮的围栏,黎雀儿适时扶住了栏杆,这才没有摔出去。 完了以后,小银又指着黎雀儿的鼻子,将其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言词间的大意,不过就是教训黎雀儿不守闺阁礼教、随意勾引男人之类的一些话。 但是,可能是小银的奴婢身份使然,她没有念过什么书,说起大道理来,自然不比文化人那么有条理,也没有文化人那么含蓄。 相反,她骂得极为难听,堪比是泼妇骂街一般。 可怜黎雀儿不过是因为脚麻了没站稳,所以不小心跌倒了,之后又被杜仲扶了一把而已,竟然就被小银骂得这么难听。 然而,黎雀儿受过的教育,使她无法像小银一样尽情地口吐芬芳,她脑袋里面关于骂人的词汇十分地有限,根本想不出要用什么话来回报小银方才是上策。 甚至于小银骂得那些话,当中好些她都听不懂。 她听不懂,孙妈妈可不会听不懂。 循着小银的尖嚷声找过来的孙妈妈,此刻已经好似飞毛腿一般地,从小园子外面跑了进来,她一边朝亭子这边赶,一边骂骂咧咧地用各种各样的精彩的词汇回应小银对黎雀儿的叫骂。 同样循声而来的,还有宁卓元和胡玉姬两个人。 但是,他们俩不知是不是因为一时半会儿还看不明白小园子里面的局势,这时都选择了站在垂花门以外默默地观望着,没有跟着孙妈妈一块儿往里面冲。 仿佛是在弹指一挥间,孙妈妈已经跑到了亭子里面,她马上将黎雀儿护在自己身后,随后又很大力的一掌推开了怼在黎雀儿跟前的小银。 在这整个过程之中,孙妈妈嘴里骂人的话语就没有停顿过,还越骂越有词儿,每一句都不带重复的,直骂得小银都词穷了不得不住了嘴,只能在旁边急得无力地干瞪眼。 最后还是黎雀儿听不下去了,轻轻地拉了拉孙妈妈的衣角,示意她赶快休战别再骂了,要不然很有可能老天都会被她骂得塌下来。 孙妈妈很给黎雀儿面子,很快就住了嘴。 弥漫在亭子里面的紧张气氛,却并没有随着叫骂声的停止,而变得轻松一点点。</div> 第181章 针对 众人在小园子里面僵持了一会儿,期间都没有人敢首先出声来打个圆场什么的,个个都坚持在自己原有的位置上,一步都未曾走动。kanmaoxian.com 其他人倒还说,最令人头疼的是孙妈妈和小银。 她们俩刚刚那一架骂得真是惊天动地,即便小银早早地就被孙妈妈抢了白不得不住了嘴,而孙妈妈现在又被黎雀儿给劝住了没有再追着骂,可是她们两个人到目前为止,依然还是死死地瞪着对方,半分都没有松懈过。 站在小园子外面悄无声息地观望着的宁卓元跟胡玉姬二人,至今都还没有尝试踏进园子里面来一步,当然也一直都没有吱过声,仿佛他们俩就是两尊摆放在垂花门旁边的木头人,只是用来当作装饰用的。 至于杜仲,自然还是坐在桌旁,无言笑望着亭外。 黎雀儿本来是打算趁着跟杜仲二人独处的天赐良机,逼迫杜仲说出他和周节妇之间的阴谋,可是这会儿这么多人全部都涌了过来,此时再对杜仲追问下去,实在是不妥。 事已至此,黎雀儿便想带着孙妈妈离开这里,赶紧回她们的客院里面去歇息,别再在这里跟小银大眼瞪小眼了,省得待会儿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场面。 孙妈妈凡事都以黎雀儿为大,当然听从她的话。 于是,黎雀儿和孙妈妈就绕过挡在她们俩面前的小银,打算穿过亭子的外沿部分,从围栏旁边走到中间的台阶那里去。 谁知小银不肯轻易平息此事,非要继续闹腾。看1毛线3中文网 看见黎雀儿好似做贼心虚一般地,试图带着孙妈妈赶紧离开这里,小银就以为自己刚才的猜测绝对是百分百正确的。 她认为刚刚黎雀儿一定是在勾引杜仲,倘若不是她在关键时刻发出一声尖嚷,随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说不定杜仲很可能就已经被黎雀儿给弄到了手。 还好她阻止得及时,使黎雀儿的心机无法施展。 此时黎雀儿心虚打算就这样落跑,她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当即又怼了上去,像跟大木头似地插在黎雀儿和孙妈妈中间,将她们两个人硬生生地分开来。 黎雀儿和孙妈妈一块儿走路时,都是自觉谨守主仆之间的尊卑礼仪,也就是说,只要黎雀儿和孙妈妈同一时间站在同一条道路上面,不出意外的话,那么一定是黎雀儿在前,孙妈妈在后。 现在的情况,也正是如此。 不过,由于小银在半途中插手进来,此刻走在前面的黎雀儿被挤到了亭子边沿的中间地带,已经快到了台阶口的地方;而走在后边的孙妈妈则被小银挡在了原地,步子都还没有迈开过。 孙妈妈一时大怒,横眉竖眼地瞪着小银,但是她还记着刚刚黎雀儿的劝解,没有立马又重新朝小银开骂,而是刻意压制着怒火,不愿意再理会故意想要挑事的小银。 片刻后,孙妈妈已然冷静了一些,她丢给小银一记冷冷的斜瞥,随后就准备从小银的身边慢慢地穿过去,尽快赶到黎雀儿那头去。 只是孙妈妈的体态比较丰硕,而这间小亭子的面积不是很大,加之小银又特意以两脚支开呈圆规状的姿势站立着,将孙妈妈与台阶之间的通行的空间占去了大半。 如此这般,孙妈妈哪里通得过。 目睹这一情况的前因后果的黎雀儿,担心孙妈妈被激怒以后,又会跟小银吵闹起来,就连忙走了回来,从小银身侧朝孙妈妈伸出手,准备就这样将孙妈妈给拉出来。 黎雀儿料想自己亲自过去拉人,小银应当会有所顾忌,不会再死抓着孙妈妈不放。毕竟她现在是这里的客人,而且她是主子的身份,比之孙妈妈的下人身份,自然大不相同。 哪曾想小银一点儿都不懂得以客为尊,甩都不甩黎雀儿,不仅如此,她还有意两手叉腰,将通行的空间更加占满了一些,就连能够容纳一条细细的胳膊自由伸展的空间都没有再剩下。 然而,这时候黎雀儿还伸着手想去拉孙妈妈出来呢,突然间小银来此一招,她的手臂来不及收回,此刻就被卡在小银的腰侧以及亭子边沿的栏杆中间,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更无语的是小银还时不时地用自己的腰膀子去撞栏杆,这么一来,当然就是撞在了黎雀儿的手臂上,虽然不是不是很疼,但也非常令人气恼。 “你有心要找人打架是也不是!?”孙妈妈气急,一边握紧黎雀儿的手,试图替她挡去一些撞击的力道,一边向小银挑明了说,“要打就打,老婆子我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无礼至极的丫头!你该庆幸自己是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伺候人,倘使是在我们黎府,我一早就叫人把你送进窑子里面去了,让那里的老妈妈好好地教训教训一下你,看你还敢不敢这般放肆!” 孙妈妈这话自然是对小银说的,眼睛却很有暗示意味地瞅着胡玉姬,看胡玉姬不敢搭话,她又去瞅杜仲,总之就是想说服这座宅院里面的真正的话事人,赶快下决心把小银这个只会惹事的丫环给送出去。 小银根本不害怕,反倒还和孙妈妈叫嚣:“哼,想要本姑娘去你们黎府里面当丫环,每日里只顾伺候你们这些浑身铜臭的生意人,呵呵,我只怕你们黎家没有这个福分,到时候可是要折寿的哦!” “是啊,有你这种蠢丫环,不折寿才怪呢……” 孙妈妈毫不示弱,言语往来间,又跟小银吵了起来,再加上她们先前已经吵过一次了,而且现在彼此又离得很近,免不了有一些肢体上的不恰当的接触,几乎快要打了起来。 被夹在中间的黎雀儿首当其冲,不管是孙妈妈动手,还是小银动手,她都是最倒霉的那一个。小银又死命将她的手臂抵在栏杆上,不容她躲避。 从小银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她的目的完全不在孙妈妈身上,故意挑事激怒孙妈妈,也不过是为了把黎雀儿再度拉进事件的漩涡中心。 她现在跟孙妈妈动手动脚的,大部分的着力点也不在孙妈妈身上,而是在黎雀儿身上,甚至有好几次孙妈妈根本没有朝黎雀儿那个方向使力,她回应的力道,却每每都落在黎雀儿那里。 这下子谁都看明白了,小银是在针对黎雀儿。</div> 第182章 趁夜 一连多时被滞留在这座怪异而且又很荒凉的大宅院里面,黎雀儿的心情本来就已经非常非常地不好了;加之刚刚她质问杜仲跟周节妇之间有无勾结的事情,一直又还没有得到回复;再者,现下小银又故意找事,还处处针对自己,这么多的负面情绪的堆积之下,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看1毛2线3中文网 黎雀儿当然也受不了了,顿时长袖一甩,接着便双脚跺地,像是以往在家中跟黎敬生或者是孙妈妈他们撒娇时那样,嘟起嘴儿极其不悦地娇声嚷道:“都别再吵了!” 她突然吼得这么大声,谁都知道她肯定在生气。 孙妈妈当即停止与小银的拳脚往来,睁着一对小圆眼茫然无措地看着黎雀儿,眼神中满是不安与惊慌。 只因为黎雀儿的性子向来就淡得跟水一般,除非是在至亲至爱的人面前,否则的话,她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过分激烈的情绪。 就像现在这样,这种看起来好像是在撒娇加置气的举动,黎雀儿平日里是绝对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做出来的。 即便是在亲朋好友面前,黎雀儿也很少如此。 难怪孙妈妈会这般反应,好似被黎雀儿给吓了一大跳似地,除了呆楞地看着黎雀儿以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因为孙妈妈了解黎雀儿的性情。 对黎雀儿尚且还不熟悉的小银,可完全不把黎雀儿的这种举动放在眼里,她只当黎雀儿是在撒泼耍赖,毕竟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嘛,多次吃瘪以后,当然就会这样闹啦。 因此,小银非但没有按照黎雀儿的要求赶紧停止与孙妈妈之间的打斗,反而还变着花样地去挑衅孙妈妈,与此同时还故意说一些酸到不行的话语去刺激黎雀儿。 她把黎雀儿忍无可忍的气怒,说成是想借机向杜仲撒娇的低劣行为,还有意无意地暗指黎雀儿的这种意图使唤男人的功夫完全不到家,应该去懂男人的地方,找个人好好地学习学习。 虽然小银没有明说那个黎雀儿应该要去找人学习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不过从她的语气、眼神,以及那种轻蔑不已的表情来看,那绝对不会是什么良家妇女能够去的地方。 很可能她说的,就是刚刚孙妈妈说的那个地方。 不说黎雀儿有没有听出来小银的这种暗讽,反正孙妈妈是听出来了,顿时勃然大怒,如果不是黎雀儿现在正在气头上,她一定会直接朝小银的脑袋上去开扁。 这时候,原来一直站在小园子外面默然围观的胡玉姬,也察觉到了小银的言语十分地不得体,便顾不了那么多了,急急忙忙地走进了亭子里,试图劝阻小银继续再大放厥词。 除此之外,胡玉姬还打算将被夹在孙妈妈和小银之间进退两难的黎雀儿,从小银的禁锢当中给拉解出来,避免黎雀儿再被小银恶意使力撞击。 可是,小银真是要反了天了! 她不但不给黎雀儿这个客人半分面子,见胡玉姬又要来插上一脚,竟然径直使出一记猛拐子,恰恰好頂在胡玉姬的肚腹之上,幸好大冬天里,每个人的衣服都穿得比较多,适量地减轻了一些作用力,要不然胡玉姬这会儿肯定会疼得不行。 尽管有厚实的衣物阻挡了一部分作用力,不至于让胡玉姬肚烂肠穿,不过她依然还是被小银那一拐子给頂开了好几步,连连后退,后腰差点儿就要撞在后方的桌棱上。 刚好这时风雪中有一道黑影闪过,眨眼间,宁卓元已经飞身入了亭子里面,并且迅速伸手接住了正在往后极速倒退的胡玉姬。 同一时间里,小银却原地翻了一个大筋斗,紧接着她又侧身翻出栏杆以外,随即“啪叽”一声巨响,她已经俯身向下地摔拍在雪地上。 雪地上堆积的雪团子又硬又厚,其上覆盖着的雪屑子也很厚,小银这样一摔下去,直摔得脸面跟头部都深深地埋进了雪地里面,霎时间整个脑袋都不见了,只余了一截躯干趴在雪堆里面。 黎雀儿和孙妈妈都愣了,不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们本以为是进来帮忙的宁卓元,出手教训了小银一下,但是现在宁卓元的臂弯里面正扶着胡玉姬呢,应该没办法腾出手来教训小银吧。 亭子里面另外那一个也有可能出手的人,也就是杜仲,目前仍然还好好地坐在木墩上,看样子应当没有移动过。 总之,无论是谁出的手,现在麻烦已经解决了。 但这解决的只是眼前的麻烦而已,假使黎雀儿和孙妈妈再继续在这座宅院里面待下去,像昨晚、以及今夜这样的事情,一定还会不断地重复。 黎雀儿便赶忙走到杜仲跟前,指着摔趴在亭子下方一时无法动弹的小银,趁此反面例子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机会,马上向杜仲进言,要杜仲尽快送她和孙妈妈回京城去,最好是现在就出发。 一旁的孙妈妈虽然也很想离开这里,不过她还是被黎雀儿的心急给惊到了,不由得附在黎雀儿耳后,轻声说出其中的利害得失:“小姐,夜里赶路怕是幺蛾子比较多,不如我们明儿个一早再出发也不迟。而且,要我说,杜仲他可没有那个心要送我们回去,还得我们自己回去才行。” 她们两个弱女子,当然是白日里赶路较为稳妥。 孙妈妈说的这些,黎雀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不过,黎雀儿之所以坚持让杜仲连夜送自己以及孙妈妈回京城里面去,除了小银处处针对她们的原因以外,还有时间的因素存在。 若要算起来,她们俩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两天两夜了,京城里现在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反正她们早一点回去会更好。 而且,白天返回京城去的话,夹道围观的人一定非常地多,即便她们躲在马车里面不露面,赶车的马车夫和杜仲、宁卓元他们的脸,也总会有人认得。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围过来观看,不小心看到她和孙妈妈坐在马车里面,那可怎么办? 她爹爹黎敬生不娶填房一事,都被京城的老百姓们传来传去传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奇闻逸事,更何况是她这个黄花大闺女莫名消失好几日,随后又跟男人一道回来的事情。 这般想来,当还是趁夜赶回去为好。</div> 第183章 甩包 黎雀儿本以为自己这一次提出来的要即刻返回京城去的要求,同样不会受到杜仲的重视,要么就是像之前那样以杜仲故意的坐视不理为终结,要么就是以自己的再一次动怒来收场。看。毛线、中文网 可教她极其意外的是,这一次杜仲居然同意了。 而且,杜仲不仅仅只是口头上同意而已,他还立刻站起身来往亭子外面走,一面走,一面吩咐宁卓元赶紧去后头马厩那边把负责替他们赶车的马车夫给叫过来。 宁卓元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杜仲的这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特性,知道他会时不时地突然放一个别人都无法猜测到的大招似地,面色竟无半点波澜,略略点头以后,便立马转身往园外而去。 此刻杜仲也快要走出垂花门以外了,这个四面透风的小园子里面,也就只剩下了仍然还在站在小亭子里面的黎雀儿、胡玉姬和孙妈妈,以及刚刚不知道到底是被谁推到了外面雪地里面去做冰雪美容的小银。 黎雀儿和孙妈妈显然完全没有料到杜仲这回竟会这么好说话,都在原地愣住了,一时忘了要表现出欢欣鼓舞的表情,更加忘了应该要跟随着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赶快往园子外边走。 依旧还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一齐待在亭子里面的胡玉姬,脸上的神色倒是不怎么突兀,看起来她并没有被杜仲这种突如其来的决定给惊到。 不过,胡玉姬也没有像杜仲和宁卓元那样立刻扭头就走,她这时还是娉娉袅袅地站在亭子外沿的围栏旁边,眼睛只盯着趴在外面雪地上的小银不放,未曾注意过方才从她身边经过的杜仲他们。看‘毛.线、中.文、网 从胡玉姬眼神当中的那一缕隐忍不发的怒意以及忐忑来看,她应当是在思考该怎么样才能彻底让小银顺服的对策,但是现下她纤眉紧皱、面带愁容,肯定是还没有想出什么好点子。 至于被一股神秘莫辨的力量狂猛地推到亭子外面去做面部敷雪的小银,这时候她的脑袋和四肢还深深地埋在雪地里,兼之刚刚着地时受到的冲击力过大,如今手脚都还使不出任何力气,根本就没有办法把自己从堆积得十分厚实的雪堆子里面挖出来,只能依旧像块大木头一样地趴在那里。 转眼间,杜仲以及宁卓元已经走出去老远。 小园子里面顿时恢复了以往的宁静,除了呜呜的风雪声,其余的动静实在难以听到,更不用说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如此,又过了一小会儿,孙妈妈忽然拍腿大叫一声:“哎哟,小姐,我们还搁这傻站着干嘛呢,快些走吧,我们马上就要回京城去了呢!” 孙妈妈说着,就连忙拉着黎雀儿往亭子外面跑。 早已经归心似箭恨不能瞬间就可以出现在京城自己家中的黎雀儿,自然没有丝毫异议,急忙回过神来,接着就跟着孙妈妈往外跑,经过胡玉姬身边时,她还伸手拉了胡玉姬一把。 令黎雀儿惊诧的是,胡玉姬没有顺势跟着她和孙妈妈一齐往外跑,而是仍然留在原地,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小银,好似从来没有转移过。 想带着胡玉姬一块儿出园子去的黎雀儿,见状便立即拉住了孙妈妈,没有再继续往外走,她转而又走回胡玉姬跟前,询问其不愿意与她们一道出去的原由。 孙妈妈本来不想再作任何停留,毕竟她一早就巴不得回京城去了,再加上在这座宅院里面,她和黎雀儿几乎处处都要受小银的针对,而且这会儿杜仲好不容答应了,杜仲以及宁卓元也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她们如果还留在这里叽叽歪歪地浪费时间,搞不好杜仲又会突然改变主意。 只是,孙妈妈一想到她们等下和杜仲等人赶回京城去,免不了要拜托胡玉姬帮忙整理一些行装或是干粮。 虽然从这里出发回到京城,不过只是半天的路程而已,可是此刻风大雪大,又是连夜赶路,为了避免任何不好的状况发生,当然还是要准备得更加充分一些为好。 这般想来,孙妈妈便依着黎雀儿的步伐,也同时回身走到了胡玉姬面前,但是她没有黎雀儿那样的好脾气和好耐性,没有像黎雀儿那样好声好气地问胡玉姬为什么还不走,而是直接伸手拽住胡玉姬的右手腕,拖着人家就往亭子外面走。 胡玉姬瘦弱不堪,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两肉,重量轻得吓人,更不用说力气了,哪里能敌得过干惯了各种活计的孙妈妈。 仿佛就在一瞬间,她已经被孙妈妈拖出了亭子。 黎雀儿一时傻眼,好在她随后就反应过来,迅速跟在孙妈妈和胡玉姬两个人的后面,三个女人一起快步往园子外面走,很快,她们就走到了垂花门之下。 将将就要跨门而出的那当儿,胡玉姬不知何故居然甩开了孙妈妈的手,而后一手扶着垂花门雕满花草图案的门框,一手探回园内去指着依然趴在亭子下边的雪地里面的小银,看她的神情以及姿势,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黎雀儿和孙妈妈说。 孙妈妈原本还在暗恼,认为胡玉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打算再使出一记鹰爪勾,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臂,然后就将她一路拖回她居住的小院落里面去,省得她还依依不舍地不肯离开。 现下发现胡玉姬貌似有话要说,孙妈妈便及时止了动作,没有再继续用蛮力去拖人。 胡玉姬得以喘了一口气,而后便刻意压低声音向黎雀儿和孙妈妈求助:“小银她全然不愿意服侍于我,我本是随性惯了的人,也不稀得有什么小丫环在身边伺候。不知二位,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她带到京城去?” 黎雀儿刚刚还想着胡玉姬是不是念及其与小银二人之间的主仆情谊,怜惜小银一直趴在雪地里面吃雪太可怜了,因此想请她和孙妈妈帮忙把小银从雪堆子里面挖出来呢,哪里知道这原来不是怜惜,而是想趁机甩包袱啊! 其实黎雀儿和孙妈妈早就看不惯小银如此这般对待胡玉姬了,孙妈妈之前更是非常明确地当着小银的面说过了,像小银这样的丫环,非得要送出去被人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只不过,话虽是这样说,小银毕竟不是她们黎府里面的丫环,这小银究竟是去还是留,决定权可不在她们手里。 是以,她们现在也不好发言,只能回之以尬笑。 胡玉姬是个明白人,当然看得出来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这是在婉拒,她们明显不愿意淌这趟浑水。</div> 第184章 身份 为了说服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能够帮自己出一些主意,胡玉姬赶紧把话摊开来说,直接向她们俩说明了小银的真实身份。看1毛2线3中文网 原来,小银并不是一直跟随在胡玉姬身边时时伺候的贴身丫环,她其实也是杜仲和宁卓元带过来的人。 胡玉姬来到这座宅院里面居住以前,并没有见过小银,哪里知道,杜仲以及宁卓元有一天突然把小银带了回来,还非要让小银来帮忙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不由得她拒绝。 她也不知道小银在被杜仲以及宁卓元带到这里来之前,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姑娘,干得又是什么样的活计。 不过,通过她和小银相处的这些时日,从她对小银的各种观察来看,小银先前应该也是负责伺候大家小姐的丫环,而且那些大家小姐的级位绝对不会太低,至少也是官家小姐起步。 因为,据她的暗中观察可以得知,当小银以正常丫环的心态来处事待人的时候,不得不说她的行为举止都十分地得体,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接近于优雅了,不似一般普通人家的丫环那样没有见过世面似地。 可是,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小银真心愿意服侍的人,比如说杜仲;当面对她或者是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这种人的时候,小银心里头的小家子气就会急剧上升,最后一定会演变成桀骜不驯,要么就是干脆罢工不做了,最好的情况还是不情不愿地凑合着随便做一做样子。 她料想小银是认为她的出身太低,不配得人来伺候,所以对她总是一副不热不冷的模样,有时候她喊上大半天,小银也不见得会动弹一下。 如果不是杜仲和宁卓元二人会时不时地过来替她探脉看诊,有时候还会留在这里过夜,相当于是过来视察一般,只怕小银对她会越加地过分,肯定连平日里的做饭烧水的活计,都不会愿意做。看。毛线、中文网 她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 事实上,她曾经有好几次请求杜仲把小银带到别的地方去,假使小银没有别的可以落脚的地方的话,也可以把小银安排在这座宅院里面的其它院落当中,总之她们两个人不要每日都必须要见面就行。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杜仲能够把小银带出这座宅院去,或者是能够把小银带在身边用来照顾他自己,反正看小银平时的所作所为,要她照顾杜仲,她应当还是十分愿意的。 然而,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杜仲非要把小银留在这里,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用。 于是乎,她每天都不怎么开心,小银心里对她的积怨也越来越深,造成现在她跟小银单独相处时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尴尬。 每次只要杜仲以及宁卓元一走,小银就会一改温顺乖巧的模样,变得极端地尖酸刻薄,总是在找机会挤兑她。 不管她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小银总能酸上几句。 这种情况之下,她自然不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接受杜仲以及宁卓元的照顾,很早以前就打算自己出去找地方住,自己照顾自己。 但是,由于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影响,她每次都不得不妥协,每次都不得不回到这里来居住。 她已经算不清自己跟小银到底在这座宅院里面住了有多久,也记不清她跟小银之间究竟闹出了多少矛盾,总之,除了小银、杜仲以及宁卓元这三个人以外,她以前从来没有在这里看到过其他人。 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是她这么久以来见到的唯一来到这里居住过的陌生人;而且黎雀儿和孙妈妈为人都极其和善,好几次都帮她说了话;再加上黎雀儿的身份似乎也是不俗,最起码应当也是京城里里面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应该配得起让小银来伺候了,因此她希望黎雀儿能够帮忙把小银带走,以此免去她的许多忧愁。 她早已经观察过了,黎雀儿和杜仲的关系绝对是非比寻常,倘若黎雀儿开口去帮她跟杜仲说情的话,这事儿一定能够办妥。 如今小银刚好不小心犯下大错惹怒了杜仲,而杜仲又恰好同意了要带黎雀儿和孙妈妈离开这里返回京城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当然要把握住机会,竭力说服黎雀儿来帮自己这个忙。 但是,她说了这么多,黎雀儿和孙妈妈却只是安静地听着,一直都没有提出任何问题,也没有对她表露出理解或是同情的表情。 看起来,黎雀儿和孙妈妈仍是不愿意插手。 气氛一时冷凝,风雪更显寒冷。 就在此时,脑袋和四肢都深埋在雪地里面的小银突然间挣扎着动了动,似乎想要从雪堆子里面爬起来,只不过积雪实在是太深了,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愣是爬不起来。 发现小银那边又有了动静的胡玉姬,心里不免着急起来,竟然一把揪住黎雀儿的衣袖,面带哀伤地恳求起来,其言辞之悲切、面容之愁悯,着实教人忍不住心怜。 黎雀儿不禁有些心软,嘴唇张了又合,像是要答应胡玉姬的请求,同意帮忙去跟杜仲说一下这件事情,可是,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并非是黎雀儿戏耍胡玉姬,而是孙妈妈不允许。 只见孙妈妈悄悄探手在黎雀儿背后,悄悄拉扯了一下她的发梢,待其不解地看过来的时候,便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还是保持缄默,不要随便插手杜仲和胡玉姬之间的事情,省得到头来好事做不成不算,反而还惹得一身骚。 黎雀儿本就不太想管这种事,她又很能听得进孙妈妈的劝告,因此,再次考量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像先前一样低头不语,没有回应胡玉姬的话。 这时候,小银又动了动手脚,还刨开了许多积雪。 胡玉姬越发心急,一时之间居然红了眼眶,而且双膝顿时往下弯曲,似是要朝黎雀儿和孙妈妈下跪行大礼。 还好孙妈妈眼疾手快,急忙抬手扶住胡玉姬的腰身,挡住了她行此大礼的举动,接着又瞪着她,面色不太好看地说道:“姑娘这样做,可别折煞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跟杜神医可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熟,哪里能管得了他的家事。这小银的事情,还是姑娘自己去跟杜神医说吧。杜神医既然有心将姑娘安排此处好生照料,显然不会不理会姑娘的心情,只要姑娘好好说,杜神医肯定会听的。” 边上的黎雀儿神色有些困窘,没有出声附和孙妈妈,也没有开口替胡玉姬胡玉姬说话,只是稍微往旁边退开了一些,没有再紧挨在胡玉姬跟前。</div> 第185章 自私 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跟胡玉姬在垂花门这边拉扯推诿之际,那厢刚刚还在积雪当中拼命挣扎着的小银,这时候终于有了一些成绩。看。毛线、中文网 突然之间,只见小银的一只胳膊穿过厚厚的雪堆子,从地里深处举了起来,顿时就像一截半枯朽的木头似地,直直地戳在雪地上。 人体极力穿透雪堆子所发出来的皮肉与结冻了的冰雪相互摩擦的“嗤呀嗤呀”的声音,即便是在满园不断呼啸的风雪声中间,也显得格外的刺耳,教人不得不注意。 垂花门下的孙妈妈和胡玉姬立刻停止了推拉,双双扭头去看亭子下边小银被雪堆子深埋着的那个地方,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生怕错过什么。 刚刚已经朝门外退出去一些的黎雀儿,此刻站得稍微远了一点儿,中间又堵着孙妈妈和胡玉姬两个人,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是以,她根本看不见园子里面的情况,只听闻得那一声又一声的诡异的摩擦声,不由得背后生寒。 这股不确定的恐惧所带来的寒意,使得黎雀儿忘记了自己现在应当要和胡玉姬保持距离,免得胡玉姬待会儿又会想来施出一个向人下跪行大礼的招数,她忍不住往孙妈妈手臂这边靠过来,而后踮起脚跟,伸长了脖子往园子里面到处乱看。 自然而然地,她也看到了有所异动的小银。 她也明白过来了,小银很快就会从雪堆子里面爬出来了,如果她和孙妈妈依然还是在这里跟胡玉姬拉扯不清的话,等下小银爬出来了,再到这里来插上一脚,情况肯定会更加乱套。 于是,她也顾不得还在雪地里努力挖爬即将破雪而出的的小银了,一手拉起胡玉姬的手,一手挽过孙妈妈的胳膊,带着她们两个人一块儿往垂花门外边跑。wap.kanmaoxian.com 她们三个女人家,这大晚上又是风又是雪的,还没有灯笼油烛傍身照明,尽管她们都很认真地在跑,可是速度却实在是慢得惊人。 期间有好几次,黎雀儿和胡玉姬还差点被地面上突兀而起的小雪堆子给绊倒了,这样一来,速度就更加地缓慢了,简直跟在满是冰块的小河中游行的水鸟有得一比。 具体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至少也有半盏茶的功夫了吧,她们三个人终于跑到了胡玉姬居住的那间小院落的外边的空地上,离之前的那座小园子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她们一时不用担心小银会跟马上过来,就算小银真的跟了上来,这里离小院落不远,大喊大叫的话,杜仲以及宁卓元都能够听得到,到时肯定会出来帮忙。 因此,她们仨就停止了奔跑,站在原地喘口气儿。 这之后,孙妈妈就立刻拉着黎雀儿和胡玉姬往小院落那头走,虽然心里着急,仍然走得很快,但是比之刚才还是要放松了一些,如此这般,没想到真正行进的速度反而还比刚刚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她们就走到了小院落的院门外边。 院门是打开的,其中半扇门页没有牢牢地靠在墙壁边,被风吹得此时还在轻轻地摇晃着,门框一下一下地磕在墙壁边沿,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仿佛在出声迎接人们入内一般。 孙妈妈抬手将院门推得更开了一些,好同时容许几个人一齐通过,接着她就转身去拉黎雀儿,想让黎雀儿第一个进到小院落里面去。 一想到身后可能有一个刚刚才从雪堆子里面爬出来的小银在不断地追赶着她们,黎雀儿就心慌得不行,恨不能尽快离开此地。 现在孙妈妈要她第一个进小院落里面去避难,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用两只手拎起裙摆,随即就想往院门里面冲。 谁知她的脚都还没有抬起来,衣袖就被人给揪住了,立时卡在门边,既不能顺利冲进去,又不能赶紧退出来。 她就想转头去看看到底是揪住了她,还未侧过脸去,此时孙妈妈已经首先乱嚷了起来,叫嚷声中全都是愤怒与失望,每一声都是在指责胡玉姬的不知好歹和忘恩负义。 这下子不用黎雀儿去转头确认是谁揪住了她,不让她进去小院落里面了,她也懒得再扭头,就保持着直视院内的姿势,低声询问胡玉姬这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逮着她不放。 胡玉姬当然不是因为无聊所以才这样乱来了,她又把之前在小园子那里和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她们俩提出来的那个请求,再次跟她们说了一遍。 也许是由于小银现在很可能已经爬出雪堆子,而且正在往这边追过来的缘故,胡玉姬心里面瘆得慌,说话都不自觉地带了一丝丝颤音,又一直柔柔弱弱的,显得好不可怜。 黎雀儿见胡玉姬如此模样,也不好意思对她太大声,便反手握住她揪住自己衣袖的手背,细心安慰了她片刻,劝她有什么事情只管进了小院落里面以后再说,暂且不要在这门槛边上停留太久。 可是胡玉姬只一概不听,好似只要进了这道门以后,一切就会尘埃落定,到时就再无改变的机会。 如此堵在门边也是无用,黎雀儿和孙妈妈对了一个眼神过后,就示意孙妈妈快些转身站到墙壁外边去守着,以防小银会突然间从哪个阴暗不堪的角旮旯里面朝她们扑过来。 接着,她就侧身正对着胡玉姬,非常认真地告诉胡玉姬说:“小银这事我真的管不了,她既是杜仲带回来的丫环,自然就是杜仲的人,我们若强行把人带走,岂不是跟那些人贩子的行径并无两样么。不如你还是直接去和杜仲商量吧,就让他给你换一个丫环。” 胡玉姬却连连摇头,直言自己很早以前就和杜仲提过这茬儿,只不过杜仲对于这事总是不理不睬的,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虽然胡玉姬说得极其地可怜和哀伤,但是她越是这么说,黎雀儿就越发地头疼,越加地不想去管这种破烂事儿。 从胡玉姬所说的这些事情当中不难看出,小银在杜仲心里肯定也跟胡玉姬一样,有一个很是特别的位置,正是因为如此,杜仲才既不愿意放下胡玉姬,又不想抛开小银。 说来说去,反正杜仲跟胡玉姬和小银二人之间就是一团糟,谁敢进去插一手,绝对会惹得满身腥臭,到时候不但不讨好,搞不好还会三方面都得罪一个遍。 黎雀儿便摇头不止,半点不同意帮胡玉姬的忙。 在旁边守着的孙妈妈,也借势责怪胡玉姬为人太过自私,怎么可以这样强人所难之类的云云,一连说了一大通,把胡玉姬说得不禁低下头去。</div> 第186章 挥拳 胡玉姬身段孱弱,面容又我见犹怜,此刻一番低头不语,恰似那白莲沾了清晨的露水一般不堪其重,惹得人更加地心生不忍。wap.kanmaoxian.com 站在外边的孙妈妈见惯了俗世人情,又忙着观察小银的动静,加之她心里头向来只有黎雀儿一个人,哪里还管得了胡玉姬如何如何地可怜,只觉得心生厌烦,看起来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不对胡玉姬动粗一般。 而黎雀儿在见到胡玉姬的第一面的时候,就对其心生好感,后来胡玉姬又总是站在她和孙妈妈两个人这一边,更何况小银的某些行为确实令人看不过眼,对于胡玉姬,她难免有些心软。 狠不下心去的黎雀儿,没办法一脚踢开胡玉姬不管,任凭胡玉姬留在这里继续和小银一起生活下去,而她自己则马上带着孙妈妈,随同杜仲以及宁卓元他们驱车离开这座宅院。 与此同时,她也没有办法答应胡玉姬的请求,不仅仅是因为小银是别人家的丫环,不归她和孙妈妈管辖;也是因为孙妈妈一早就警告过她,不许她跟杜仲再有什么过分密切的往来。 一会儿回到京城去以后,她就必须要和杜仲断了联系不可,如此一来,她又怎么可以插手杜仲及其小丫环之间的事情呢。 正在黎雀儿头大如斗不知所措之际,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异常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这声响当中完全可以听得出来,来人行走时的腿脚极其地不便利,很可能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霜冻。 在这里的所有人当中,经历过霜冻的只有小银。 果不其然,转眼间就看到小银踉踉跄跄地从一树白茫茫的雪团子下边,七拐八拐地好像分不清楚路一样地,朝小院落这边跑了过来。看。毛线、中文网 她的步履蹒跚难行,看似一个时日不多的枯朽老人,面容却极端凶狠,好似正要去找她的杀父仇人报仇一样,连眼眶都被沸腾的血液激得通红似血,不知她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到底是被气得,还是被冻得。 负责在旁守着的孙妈妈一时大惊失色,连忙转身伸手就把黎雀儿往院门里面推,惊慌让她不由自主地施出了全部的力气,加上她的力气本来就很大,这一推之下,竟然连带着胡玉姬都被她推了进去。 不知道孙妈妈手速如此之快,心里面尚且还未作好准备的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人,在这般大力地猛推下,双双俯身朝下往院内跌倒。 幸好她们俩加起来的阻力比较地大,否则她们的下场,肯定会和之前在小园子当中的亭子外面埋身雪地深处的小银一模一样。 她们俩的脸蛋虽然直接向下压趴在雪地里,好在脑袋瓜子依然留在外面,不用花费多少力气,就能够把头抬起来。 “噗噗噗……”她们仰面抬头,吐出来满嘴的雪屑子。 这时孙妈妈也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由于小银正像一只恶鬼似地往这边赶,她来不及查看黎雀儿以及胡玉姬跌倒在地有无受伤的情况,一手携了一个,拖着她们俩就往院落中间走。 可笑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人竟然沦落到像两只麻袋那样,被孙妈妈拖拽着在雪地里面爬行。 爬不到半丈路程,孙妈妈突然停了下来。 后面小银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孙妈妈急得呼吸声都加大了好几倍,只不过走了这么一点距离而你,孙妈妈就急得气喘吁吁的,可见孙妈妈是很想一口气就跑进花厅里面去的,按理来说,孙妈妈是绝不会这样停下来的。 颇觉得讶异的黎雀儿和胡玉姬,不禁自雪地里昂起了脑袋瓜子,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小银已经追上了她们,并且一把逮住了孙妈妈的衣服,所在才导致了现在的停顿。 哪里想得到,她们这一抬头,没有看到小银,倒是看到了一双极大极大的青灰色软底的靴子,再往上看去,就是一截青青白白犹如雪中翠竹一般的衣摆,接着就是宽阔的胸襟,最后就是杜仲那张满是戏谑轻笑的脸庞。 宁卓元的脸就在杜仲后边不远处,他的目光穿过 了挡在中间的杜仲,径直向下落在了趴在雪地里面的黎雀儿和胡玉姬身上。 而且,他的眼睛的圆度比平日里大了些许,眼神中还全部都是惊愕,显然他没有料到自己出来以后,竟会看到这样一副骇人听闻的场景。 被杜仲和宁卓元当作盛世奇观来看待的黎雀儿以及胡玉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跟他们计较些什么,连忙相互扶持着,再加上孙妈妈在一旁的帮助,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起来以后,孙妈妈就马上向杜仲告状。 只见孙妈妈回身直指着院门那处,口里胡乱喊着一些破碎不堪、完全辩不清楚含义的话语,可是她的语气倒是很明显地流露出了恐慌与不安,好像院门外面有什么恐怖嗜血的怪兽出现了,正打算冲进来将她们生吞活剥似地。 就在这时,小银刚刚好从门外蹿了进来,她的动作倒真的跟野兽有得一拼,而且双目赤红,神情阴森可怖,是个人都会被她这副恐怖的样子给吓到,更何况黎雀儿以及胡玉姬她们这些弱女子。 小银看起来应当是来找人发泄怒气的,她的目的应该是胡玉姬,毕竟黎雀儿有孙妈妈护着,而其他人她又动不了。 然而,见到杜仲以及宁卓元也在小院落里面,小银的动作竟丝毫未停,全然不担心杜仲会生气那样地,甚至还加快速度跑向了黎雀儿和胡玉姬。 孙妈妈处在黎雀儿的跟前,见小银来势汹汹,而杜仲又不发一言,便赶紧上前,试图以自己的身躯阻挡小银继续往这边冲。 岂料,这小银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人还没有靠近孙妈妈,孙妈妈就忽然往旁边飞开了去,像只猛然折翼的飞鸟一样,“啪”地一下摔在雪地上。 没有孙妈妈作屏障,小银直接跑到了黎雀儿和胡玉姬面前,即而就朝黎雀儿抬手,看的的动作以及姿势,似乎是想赏黎雀儿一记老拳。 奇怪的是,她挥拳的动作霎时凝滞在半空中。 本以为自己的脸蛋一定会被揍扁的黎雀儿,没想到小银居然会好心地住了手,赶忙挪开身子往旁边退,随后就把摔倒的孙妈妈扶了起来。</div> 第187章 施暴 孙妈妈在黎府里面做活已经有好些年头了,之前她是黎雀儿娘亲的贴身丫环,后来又直接做了黎雀儿的奶娘,干得虽然都是伺候人的活计,可是她从未像那些低等的丫环婆子一样,受过那么多的苦楚。 相反地,由于黎府上下对她的敬重和信任,她在黎府里面拥有很高的话语权,倘若一定要计较出一个分明的话,那么,目前她在黎府当中拥有的地位,应当仅次于文叔。 鉴于孙妈妈在黎府里面的身份如此受重视,可想而知,黎府里的那些丫环婆子们,个个都想与其套近乎,不但人前人后地净说她的好处,甚至还隔三差两地往她的家中送一些小礼物。 黎府里面像小银这般放肆,敢当面对孙妈妈叫嚣相冲,还敢对黎雀儿挥拳头的小丫环,那真的还没有出生过。 如此,不止黎雀儿受了窝囊气,孙妈妈也是。 于是乎,被黎雀儿扶起来以后,孙妈妈立马就朝小银冲了过去,同时,她的口中还不断地在细数着小银的各种各样的罪状,待她在小银的跟前站定之时,随即左右两手一齐开弓,“啪啪”作响地狠扇了小银一顿大嘴巴子,直扇得小银两边的脸颊都是一片通红。 一旁的黎雀儿不由得大惊失色,她从未见过孙妈妈像如今这样地下过狠手,只因孙妈妈待她更胜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她的面前,向来都是温和可亲的。即便有时候要教训一下手底下那些不听话的小丫环们,孙妈妈也会先礼后兵,不会直接就采用以拳脚施暴的办法。 同样被震惊到的人,还有胡玉姬。 胡玉姬的内心的想法跟黎雀儿的差不多,她也以为黎雀儿和孙妈妈都是温文尔雅的文明人,不会动不动就打骂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 初初见到孙妈妈这般狂躁,一连扇了小银好几十下都还没有停手,不禁咋舌,但是她心里又忍不住好好叫好,十分感激孙妈妈为她教训小银,不管孙妈妈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具体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之,这样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口恶气吧。 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姑娘家,都这样一脸惊诧。 站在后边看热闹的杜仲以及宁卓元,却表现得非常地冷漠,仿佛他们没有一丁点儿的同理心,完全感受不到小银此刻的痛苦,也看不见小银那张被扇得紅肿不堪,几乎快要报废了一般的脸。 杜仲甚至还面带着笑容,好似在默默地夸赞孙妈妈的行为似地,根本没有要站出来阻拦孙妈妈的打算。 他的这种冷眼旁观的态度,与胡玉姬之前和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所说的,他怎么也不肯把小银带到别的地方去、或是将小银从胡玉姬的贴身丫环的职位上替换下来的事情,丝毫都不吻合。 看他此刻笑意盎然的模样,即便是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当然应该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他都不应当这样坐视不理,更何况小银与他的关系貌似还有些猫腻。 好吧,杜仲以及宁卓元不理会也就算了,小银自己也应该要反抗一下吧,按她之前那副泼辣蛮横的架势,她绝不可能任由别人如此欺待于她。 只是,教人想不明白的是,小银仍然还是像刚才那样站着,一直保持着右手朝前挥出一记拳头的姿势,一动也未曾动过,好似此刻被孙妈妈扇得不亦乐乎的人,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别人一样。 没有人出来干涉,小银自己又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情愿的意见,孙妈妈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扇了一个痛快,而且半点都没有要收手的迹象。 大家就这样看孙妈妈扇了小银快一刻钟的时间。 后来还是黎雀儿担心孙妈妈这样继续扇下去,会把小银扇出什么毛病来,到时候可就麻烦了,便赶紧上前拖住了孙妈妈的胳膊,好声相劝地将之拉到了一边。 就算孙妈妈被拉开了,没有人再打她了,小银还是跟之前一样站着没有动弹,她的右手拳头依旧握得死紧死紧的,两边的脸颊倒是被扇得高肿不堪,一如发酵以后蓬松高涨的血红色的大馒头。 黎雀儿不解小银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被人打成这样都不呼痛,也不抵抗,只是一双眼睛红红的,应该是痛得很厉害。 她猜想是杜仲给小银下了什么命令,不许小银作出任何反抗,也不许小银有任何动作,必须待在原地,无声接受孙妈妈的耳光洗礼。 不过,她刚刚就在旁边,并没有看到杜仲对小银打了什么手势,也没有听到杜仲开口说过什么意味深长的话语。 这么说来,杜仲应当无法给小银下命令才是。 那么,为何小银非要表现得像一头任人宰割的死猪一般,无论孙妈妈打得多用力,又打了有多久,她都一点儿都不反抗? 想着想着,黎雀儿忽又换了一种思考方式,她心想莫不是小银的脑袋有问题,因为先前在小园子里面的时候,小银不知道被谁推出亭子以外,深埋在雪地里面冻了老半天,也许就是那会儿不小心把脑筋给冻坏了,这样也不无可能。 要不然小银刚刚为什么要像一只恶鬼似地势不可挡地来找她和胡玉姬报仇,即将要报仇成功的那当儿,却又猛然住了手,最后惨被孙妈妈反杀成了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呢。 这般想着,黎雀儿只欲赶快离开。 她来不及再去查看小银的伤势,也不想对孙妈妈痛扇小银的行为负责,就一手拉过胡玉姬,一手拖着孙妈妈往台阶那厢跑,准备稍微收拾收拾行李之后,就马上跟着杜仲以及宁卓元他们离开这里,即刻返回京城去。 胡玉姬这会儿依然还处在怔懵当中,突然被黎雀儿拉着样前边跑,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踉跄了片刻,这才能够迈出较为稳当的步子。 走在黎雀儿另一边的孙妈妈,也跟黎雀儿的想法一样,恨不能立即走人,省得再在这里受小银的气,当然,她也是有些忌惮小银清醒后的报复。 然而,三个女人家一块儿往前跑了不到十步远的距离,胡玉姬突地止住步伐,同一时间里还揽紧了黎雀儿的手臂,不愿再往前迈进半步。 黎雀儿和孙妈妈俱是愕然,不懂这又是怎么了。</div> 第188章 怪物 急着想要远离这座宅院的孙妈妈,反正胡玉姬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拖累黎雀儿和她自己,便打算将胡玉姬抛下不管。看‘毛.线、中.文、网 她连忙往前快走了一步,接下来再一个转身就到了黎雀儿的跟前,而后猛地伸手扣住了胡玉姬的手腕,试图逼得胡玉姬的手指松开来,避免黎雀儿再被其抓着。 孙妈妈的动作一气呵成,黎雀儿竟是无法反正。 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使出了很大饿力气去扇小银大嘴巴子的缘故,孙妈妈手上此时依然残存的力道,稍微显得有些不足。 胡玉姬非但没有被孙妈妈逼退,反而还更加靠近了黎雀儿,紧紧地揪着黎雀儿的衣袖不放手,似乎黎雀儿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地用尽了全力。 不过,从胡玉姬那副眼泪汪汪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来看,她此时显然也是痛得不轻,只是死命咬着牙,不愿意屈服于孙妈妈的蛮力而已。 到头来反倒是夹在中间的黎雀儿受了苦。 一边被孙妈妈拖着,一边被胡玉姬抓着,加之刚刚小银闹出来的那一幕荒唐无比的场景,黎雀儿的忍耐度已经突破了历史最高值,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忍受更多。 因此,她两手一甩,打算将黏在她身侧的孙妈妈和胡玉姬两个人都给甩开去,哪里知道她的力气小得只能去拍苍蝇,想把这两个人给甩开,倒不如直接去做梦还来得快一些。 力气不行,黎雀儿只能改而诉诸于言语的力量。 她极其不悦地爆出一声低吼:“都不要吵了,赶快去收拾行李回京城去要紧!”打算以这样气势汹汹的话语,来终止孙妈妈跟胡玉姬二人之间这无谓的争执。看。毛线、中文网 岂料,孙妈妈这次竟然没有听她的话。 更令人无语的是胡玉姬,不但没有放开黎雀儿的衣袖,反而还得寸进尺地向黎雀儿提起了要求。 “我跟你们一道回京城去。”胡玉姬如是说。 黎雀儿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天知道诸如此类的不雅的举动,她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做过几次,而现在胡玉姬就非常地荣幸地占了其中的一个名额。 孙妈妈的回应自然要比黎雀儿激烈许多,她直接讽笑出声,随即又瞪了一眼依旧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杜仲以及宁卓元,然后语气明显不善地对胡玉姬说道:“你这句话应当去找杜神医说才对吧,毕竟,你一直以来都是受他的照料,要不要离开这里去京城,当然是由他说了才算,我们家小姐可不能够替你作这个主。” 被孙妈妈这么一提醒,胡玉姬好似幡然惊醒一般地,颤巍巍地回头看了看杜仲的脸色,好一会儿竟是欲言又止,不知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见状,孙妈妈便乘胜追击,一个劲儿地述说杜仲与胡玉姬之间的各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完了以后又开始拿小银来说事,总之就是变着法儿地劝说胡玉姬不要试图和黎雀儿套近乎,有什么事儿大可以直接去找杜仲与宁卓元商量。 黎雀儿此前受过孙妈妈的训告,既不想与胡玉姬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愿意再和杜仲继续纠结,她趁着孙妈妈卖力游说胡玉姬的大好时机,悄悄地去掰胡玉姬的手指头,想把自己的衣袖从胡玉姬的手里抢救回来。 谁知胡玉姬猛然间就回了神,她不再期期艾艾地去看依旧不发一言的杜仲,而是反应极其迅速地反手握住了黎雀儿的手,打断了黎雀儿试图从自己手中逃脱出去的一番努力。 与此同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语气恳切地请求黎雀儿务必要帮她这个忙。 “杜神医于我有再造之恩,今世我想来是报答不了的,不如便等到下辈子再谈回报吧。现下,我定然是要走的,无论是去京城,还是去哪里,我都是要去的。只是,你们黎家底气敦实,不必别家那般脆弱,应当能容我一容。”她说得好像是在赞颂黎家的社会地位一样,过后却又道,“雀儿你若能好心收留我,我必定会将毕生所学教授于你,从此以后,就在你黎家孤独终老也罢。” 黎雀儿听她讲得这么严重,一时愈加不敢答应。 孙妈妈也没好气地笑了笑,反问道:“不知姑娘所谓的毕生所学,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 见胡玉姬不应声,孙妈妈又追着讲述:“我们黎家可不缺老先生,先前老太太还特意请了一个年轻时候曾经在宫里面当过差的老嬷嬷来教我们小姐一些宫廷礼仪,只不过我们小姐生性随意,不愿意去宫里面与人勾心斗角,要不然的话,姑娘你现在可是没有机会见着我们小姐的面哦。” 胡玉姬轻笑不语,貌似不想跟孙妈妈争辩,她的目光只放在黎雀儿一个人的身上,一径等着黎雀儿做出决定。 也不知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认为黎雀儿可以说服黎家的各位长辈们接纳她突然间的到来;而且她之前也曾经说过,每次她谢绝杜仲的照料,独自一人离开这座宅院到别处去生活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不可抗拒的事情,阻止她去獨立生活。 黎雀儿只是个弱女子,有何能耐胜过不可抗力。 为免给家里人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黎雀儿当然无论如何都不愿答应胡玉姬的请求,她只想赶紧带着孙妈妈离开这里,从此以后再也不傻乎乎地被人诓得到处乱跑了。 没想到,胡玉姬像是猜到了黎雀儿心里的想法似地,忽然靠在她的耳边,悄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黎雀儿的脸上的神情,原本是极其不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烦躁的,听了胡玉姬的这几句悄悄话以后,她的神情明显大变,眼神中顿时凝满了讶异,隐隐约约地还有一丝丝惊喜。 边上的孙妈妈立时惊住,不解胡玉姬刚刚施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在弹指之间就使得黎雀儿的心境变化如此之大。 担心黎雀儿会被胡玉姬唬弄的孙妈妈,心里立马急得跟什么似地,一把将黎雀儿搂在怀里,即而又扭头去朝胡玉姬开喷,大骂胡玉姬偏好使些不正当的手段,企图哄骗尚且年少无知的黎雀儿。 只是,这时黎雀儿已然被胡玉姬说服了,她转身回头,面带惊奇地瞅了好几眼杜仲,这之后竟然就点了点头,答应带胡玉姬一块儿回京城。 不止是答应帮忙带胡玉姬离开这里去到京城这么地简单,黎雀儿还同意让胡玉姬入住黎府,此后就与她一起住在宿溪院里,两人权以姐妹相称。 孙妈妈难以置信,看胡玉姬的眼神像在看怪物。</div> 第189章 抢人 本应是漆黑一片的黑夜里,因着四下堆积好似小山一般的白雪,竟带了几分白日的光彩,白茫茫的雪屑子反射了暗夜里的一丝沉光,与漆黑融合成一种雾霭似的灰色。看。毛线、中文网 两匹高大的骏马,在风雪肆虐的这一片夜的深灰当中快速行过,马背上各负了一个人,分别是杜仲以及宁卓元。 他二人并列前行,骑乘的速度居然完全一致。 在他们两骑人马的后边,紧紧跟随着一辆无比宽阔的马车,车轮前端着的马车夫,虽然年岁不深,但驾车的手法相当地稳妥,即便行驶在如此深夜之中,又兼之风大雪大,马车依然驶得非常平稳。 更加难得的是,马车夫将马车行驶的速度,一直与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骑乘的速度保持一致,既不会超前寸许,亦不会落后分毫。 依着马车夫高超技术前行的宽阔马车,即使在夜色的掩映当中,也看得出来极其地华丽,里面的空间不仅仅是广阔而已,还修饰得十分地舒适。 而此时此刻坐在这辆华丽的大马车里面的人,除了先前就是坐着马车出京城的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外,还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胡玉姬。 也不知道在他们这一行人将将要收拾行李离开那座荒凉至极的宅院,打算要重返京城的最后一刻里,胡玉姬到底在黎雀儿耳边说了一些什么悄悄话,竟使得原先死也不同意带小银或者是胡玉姬离开的黎雀儿,一改前意,真的准备带着胡玉姬去京城。kanmaoxian.com 到底是什么话,孙妈妈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根据之前胡玉姬曾经无意间向她们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孙妈妈自行思索了一番,初步猜测出来,胡玉姬当时和黎雀儿说的那几句悄悄话,绝对与杜仲脱不了干系。 从刚刚离开宅院到目前为止,这一路上,孙妈妈也试过许多种方法去探黎雀儿的口风,想知道胡玉姬到底说出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为何能在一瞬之间就改变黎雀儿心里已经作出的决定。 无奈黎雀儿要么就是一径勾着头不说话,要么就是左顾右盼地四处乱看乱瞅,看起来她自己貌似也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更别提与孙妈妈对上眼,两个人凑在一起去讨论一下胡玉姬的话了。 孙妈妈料想应当是胡玉姬说的内容太过复杂难懂了,但是令人震惊的力度却非常地大,所以摆会在那一刹那间震住黎雀儿的思维,改变黎雀儿的决定,可是黎雀儿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领会其中所包含的含义。 所以,黎雀儿现在才会呈现出六神无主的模样。 为了让黎雀儿对自己如实交代出胡玉姬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也为了避免黎雀儿会因为那些话而陷入到胡思乱想的泥沼当中去,孙妈妈暗暗使出了全身力气,仅仅作用腰侧肌肉的力量,硬是把坐在黎雀儿和她中间的胡玉姬,给挤到了一边去。 被孙妈妈用蛮力挤开的胡玉姬,倒也没有趁着自己此刻在黎雀儿心目中的地位急剧上升的有利优势,去跟孙妈妈叫板翻脸,只是默默地做到了车窗下边的侧围上面。 这时孙妈妈已经取代刚刚胡玉姬所坐的居中的位置,身段无比灵活地挨到了黎雀儿旁边,而后偷偷靠在黎雀儿的耳畔,第无数次示意黎雀儿赶紧把之前胡玉姬对其说的那些悄悄话告诉她。 黎雀儿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好似没有留意到挨着自己身侧坐的人,现下已经被替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至始至终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孙妈妈便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瞪了胡玉姬一眼,接着就故意高声提问,试图以这些问题来引起黎雀儿的注意,这之后再去和她谈论有关于胡玉姬的事情。 孙妈妈所提的问题都是关于小银的。 她问了很多,大多是些不好的方面,有点儿故意用小银跟胡玉姬二人之间的关系来恐吓黎雀儿,以便让黎雀儿放弃带胡玉姬回黎府的意思。 比如:“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那小银丫环一个人在一座那么大的宅院里面,怕不是要出什么事情哦……胡姑娘跟小银再怎么说,也有主仆之情在,万一小银真要是出了什么状况,这官府的人肯定也会来找胡姑娘出面吧?” 胡玉姬自然明白孙妈妈的打算,但是她没有要和孙妈妈辩驳的意思,只略微瞥了一下仍旧处在怔懵之中的黎雀儿。 见黎雀儿似乎短时间以内不会发表任何言论的样子,胡玉姬这才微微垂下眼睑,轻笑着回应孙妈妈的疑问,“小银她与我并无什么关系,若要说主仆之情,那也是她和杜神医之间的事情,与我根本扯不上边。假使她出了什么事情,自有杜神医前去替她解决,尚且轮不到我来操心。” 起先听到胡玉姬只顾着和小银撇清关系,孙妈妈还感到有些受挫,正在心中盘算着新一轮的问题之时,忽又听闻胡玉姬提到小银与杜仲的关系。 如此这般,孙妈妈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急忙追问起来:“胡姑娘说得好像也没有错,毕竟这小银是杜神医招来给你作丫环的,卖身契、月例银子这些都是杜神医亲自与小银结算,说来也确实与姑娘你沾不上什么边。只不过……” 孙妈妈有意停顿了一会儿,直到等不到下面的回答的黎雀儿也不由得扭过头来看向自己时,她才继续说道:“胡姑娘你好像也是杜神医救下来的人吧,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住的,都一并是由杜神医为你打点。照这么算起来的话,姑娘你岂不是也是杜神医的人,简而言之,我们要是真带了姑娘回黎府里面去,岂不是就是在抢杜神医的人么?” 也许是孙妈妈的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面,恰恰好就点醒了黎雀儿刚刚一直都想不明白的某些事情,此时她突然恍然大悟,此前凝满在一双杏眸之中的迷惑不解,陡然间就转变成了惊兀。 一直边说边注意黎雀儿神色的孙妈妈,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刚刚是问对了方向,连忙一鼓作气地追问到底,非要胡玉姬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出来。</div> 第190章 漏洞 对于孙妈妈的这一通追问,相比较于黎雀儿的惊诧失色,胡玉姬倒是淡定得很,表情一如方才那样自若,并没有因为无法孙妈妈的问题而变得有丝毫慌乱。kanmaoxian.com 可是,她也没有马上回答孙妈妈的问题。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孙妈妈问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止用话语攻击,改而用眼神瞪视之际,胡玉姬才悠悠然开口回复。 “这些话我之前就已经同你们讲过了,杜神医于我只是恩人,并非主人,我依然是自由身。”身形孱弱的胡玉姬,竟昂首挺胸地答得毫不怯懦,“即便孙妈妈你直接去向杜神医说这个事儿,要杜神医把我当成他的所有物,我想,依杜神医的人品和德行,也断然不会同意的,他一定会让我自己来作这个决定。” 不说杜仲的人品和德行还好,一说这一茬儿,孙妈妈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她自认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杜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向她解释,就算解释了,她也听不进去。 是以,对于胡玉姬回答的这些话,孙妈妈只是回之以一声嗤笑,显然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只将之当作是胡玉姬无可奈何时的一种苍白无力的辩解罢了,完全作不得数。 不仅仅是这样,孙妈妈还从侧面提出了对胡玉姬的这个回答的质疑,暗讽胡玉姬是自知无法再讨杜仲的欢心,明白自己再在那座宅院里面继续待下去,也比不过年轻泼辣的小银,所以这才急着自己找了另外一条出路,想换一个人来依附。 黎雀儿背靠黎府,家里的大伯是京城府尹,四叔是顶顶有名的大商贾,而她的爹爹虽然比不得前两位,可是家中的聚宝斋也经营得井井有条,实属富庶安康之家。 胡玉姬若是能够攀上黎雀儿,以后定然不愁吃穿不说,搞不好还能像周节妇那样,偷偷摸摸地就占了黎敬生的兴秋阁里面的床,到时候只怕又能给黎雀儿多增加一个二娘哩。wap.kanmaoxian.com 即便是胡玉姬这般柔弱的人儿,被孙妈妈如此诋毁,也不由得怒红了脸蛋,嘴瓣儿急急张合,一副欲与孙妈妈争论一个道理出来的模样。 只可惜她气怒正值盛时,这样反而开不了口。 孙妈妈又厉害得很,逮着胡玉姬无法反驳的这个大好的时机,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拼命地抹黑胡玉姬,反正各种说法张口就来,好像自己完全不用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任一般。 到最后,她居然还质疑胡玉姬本就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也许就是杜仲从京城南街的那些花儿店里赎出来的也不一定。 而胡玉姬之前也说过,要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教授给黎雀儿,那些活计肯定就是花儿店里面的女人专门用来讨好男人的伎俩,实在上不了台面。 孙妈妈这话可算是过分了,甚至可以说是难听。 哪里知道,胡玉姬听到这里,居然表露出一丝心虚的神情,好似孙妈妈恰好说到了她的痛处,她的毕生所学,实际上的的确确就是一些用来讨好男人的办法,半点没有说错。 刚好孙妈妈的眼睛也比较利,顿时就把胡玉姬脸上的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她就越发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自然而然,也就越发不赞成黎雀儿带胡玉姬回黎府。 这般说来,孙妈妈巴不得黎雀儿马上就和胡玉姬划清界限,如果现在情况允许,她们不是坐在马车里面急着赶夜路回家去的话,孙妈妈指不定会将胡玉姬推到马车外面去,由着杜仲去管胡玉姬的生死,她和黎雀儿只当看不见这个人。 心里有了这种念头以后,孙妈妈哪里还藏得住。 她一个劲儿地往黎雀儿身边靠,不住地撺掇着黎雀儿赶快拒绝胡玉姬之前的请求,当她们回到京城去以后,随便胡玉姬是跟了杜仲去春风阁里面居住也好,是重新去南街那儿谋生存也好,都不关她们的事。 总之,她说来说去就只有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劝黎雀儿千万不要带胡玉姬去住黎府,在黎家长辈们的面前,黎雀儿最好提都不要提胡玉姬这个人的存在,免得老太太他们会多心。 其实孙妈妈刚开始明里暗里地讽刺胡玉姬的真实出身的时候,黎雀儿还是有些不相信的,只觉得孙妈妈是不喜欢她带胡玉姬回黎府,因此故意说了一些混账话来诋毁胡玉姬。 毕竟,在黎雀儿看来,胡玉姬姿色不俗,气质又非常出众,一看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佳人,与那些相比,自是不同。 她之前老是有一种感觉,觉得胡玉姬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姐,绝对是出身宫廷的达官贵人之流的,要不然身上也不会自带着一股风雅。 然而,孙妈妈七里八里说了这么多混账话,胡玉姬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一句都不曾开口为自己辩解,这岂能不令人生疑。 最最教人心里难安的是,当孙妈妈说到最后,信口直言胡玉姬的毕生所学全部都是一些用来取悅男人的旁门左道之时,胡玉姬的神色明显是惊慌的失措的。 由此,黎雀儿也不禁有点儿摸不着底了,她开始怀疑自己刚刚一口答应胡玉姬要带其回黎府去居住的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也开始考虑杜仲跟胡玉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哪一种类型的。 只不过,她的话已经出口,这下子要是想要反悔的话,可完全不符合她向来所接受的闺阁礼教的行亊规矩,更加不会符合黎家商贾之家的以诚待人的风范。 她一时很是为难,不免懊恼自己刚刚决定欠妥。 孙妈妈看出来了黎雀儿心里的顾虑,明白黎雀儿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对胡玉姬说一声“不”字,但是,她同时也抓到了胡玉姬言辞的漏洞。 趁黎雀儿还在纠结之际,她迅速把这个漏洞讲了出来,言明:“小姐,人家胡姑娘只是请我们带她一块儿回京城去,又没有非要住到我们黎家里面去,都是小姐口快,胡乱答应了下来。我看要不然就这样吧,回京城以后,让杜神医去安排胡姑娘的起居事宜就好了,我们就别再插手了。” 这明显是狡辩的话,而且一点儿都不高明。 黎雀儿之前一口答应的时候,不止说了胡玉姬可以住进黎府,甚至还说了要她住进宿溪院里面去和自己作好姐妹的,这会儿就是怎么反口,也是没办法颠覆事实的。 只要胡玉姬抓着这点不放,黎雀儿也无话可说。 但是胡玉姬突然间就皱紧了眉头不再吱声,仿佛在自我忏悔一般,完全没有想要去和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计较这些词汇用语的打算。 这倒是奇了,就连孙妈妈也看不明白了,不解胡玉姬这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内心的警戒之意,霎时提升了好几个高度。</div> 第191章 返京 黎雀儿和孙妈妈的担心白费了,因为从刚刚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她们马上就要抵达京城地界了,胡玉姬都依然还是默默地坐在边上没有再出过声。wap.kanmaoxian.com 从胡玉姬的表情看来,此刻她的心里应当不是在谋划着什么用来进一步打动黎雀儿的点子。 与此不同的是,她的面容满是掩不住的哀愁。 如此娇弱不堪的神色,再加上她的身形本就柔弱如斯,越发引得人心生怜悯,越发想要将之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于是这般,黎雀儿便忍不住一阵内疚,怀疑刚刚孙妈妈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胡玉姬的自尊心或者是在无意中提及到了什么令胡玉姬非常难受的事情,从而造成了现在这种场面。 其实,即便胡玉姬真的是一个出身于花儿店里的姑娘,毕生所学的活计也真的完全都是用来取悅男人的玩意儿,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是被黎敬生给宠坏了,或者是仗着有黎家老太太等等这么多的黎家长辈们给自己当靠山,致使黎雀儿从小到大就比较随心所欲,这也让她长大以后,成为了一个并不是那么拘泥于世俗当中的千金小姐,与花儿店里面沽价待售的姑娘们,一样都是人,除了品行与德性以外,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地高低之分。 所以,听到孙妈妈暗指胡玉姬原本是花儿店里面的姑娘,只是后来被杜仲看中然后赎了出来的时候,黎雀儿心里面骤然升起来的不安与惊诧,并非是源于胡玉姬的真实身份问题,而是因为她忽然想到了胡玉姬与杜仲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地简单,很可能会来个藕断丝连。 这才是黎雀儿想要改变决定的真正原因。kanmaoxian.com 而她担心杜仲和胡玉姬会旧情复发,想要改变主意不再带胡玉姬回京城黎府里面去居住,也不是害怕胡玉姬会再找机会夺取杜仲的欢心。 她只是不想搅和进去,不想当中间人。 这般想来,黎雀儿便跟孙妈妈一样,都是沉默无比地坐在旁边,一齐看着同样也不再说话的胡玉姬,三个人都像是在发呆似地,气氛空前凝滞。 四下里只能听见马蹄踏踏作响,马车夫吆喝赶路的声音,以及一直以来都没有停止过的风雪飘零的动静。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在前面冒雪骑马前行的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忽然拉紧缰绳,打马停止了前进;后头跟着的马车夫也急忙勒住了套马匹的绳索,把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车门两旁悬挂着的灯火,因着这急刹而停的动作,忽地闪烁了好几下,光影就在这忽明忽暗之间,扰乱了人的视线。 坐在马车里面的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被这突兀摇曳的灯光给拽回了神,这时候才突然清明了一些,双双扭头去看向车门那头,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胡玉姬,则依然是跟之前一样不做声。 孙妈妈比黎雀儿的动作更快几分,她赶忙按住了黎雀儿的肩膀,要黎雀儿和胡玉姬一起乖乖地坐着先不要动,她自己一个人先走到马车车门旁边不远的地方,探手出去将马车车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儿,随后就凑过去朝外边窺望。 这一看不要紧,原来是京城的京城到了! 倒不想杜仲以及宁卓元的方向感这么好,这样的风雪天的晚上,他们俩冒着漫天不断飘洒的雪屑子,骑着马在荒僻无人的郊野之处赶路,居然一点儿都没有走错路,还这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 孙妈妈一时大喜,也不再有心情去计较胡玉姬硬要赖着黎雀儿不放的事情了,连忙坐回到了黎雀儿的身边,喜不自胜地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京城已经到了,她们很快就要回家了! 此时,胡玉姬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反应,不过她并没有高兴起来,也没有要凑过去和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一块儿乐呵的打算,她仅仅是掀起嘴角,轻轻地露出来一抹笑容。 那抹笑容极淡,也没有笑声,悄悄地不易察觉。 因为心里内疚,所以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胡玉姬的神情以及动作的黎雀儿,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和孙妈妈欢声庆祝自己即将归家的大喜事儿,实际上她的眼睛从没有离开过胡玉姬的面容。 自然而然地,她却将胡玉姬的这抹笑容完全看进了眼里,而且心里头的愧疚之意越来越深。 片刻后,杜仲以及宁卓元已经跟镇守城门的官差们说明了情况,并且得到了允许,可以继续往城里通行。 马蹄声和车轱辘声,便又再度响了起来。 大概又再往前边行了半里路程,孙妈妈撇下黎雀儿和胡玉姬,单独一个人打开车门走到了外边马车夫坐着的台架上面,对在前面带路的杜仲以及宁卓元喊了几声话。 孙妈妈喊得不是很大声,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尽管这风雪夜里,大街上没有什么人走动,一般的人家家里也已经熄灯入睡了,就算喊出声来,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听到。 可是,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会给黎雀儿或是黎家人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孙妈妈还是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特意降低了嗓音。 不过,杜仲以及宁卓元还是听到了孙妈妈要说的话,他们本就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不比与常人,不止是孙妈妈现在的喊话,就连刚刚黎雀儿和胡玉姬她们跟孙妈妈在马车里面的那些谈话,他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有出声干预而已。 现下孙妈妈叫他们不要在路上随意停留,也不要去黎府,更不要先绕过春风阁,而是直接去府尹官邸的后门那儿,他们也没有任何意见。 宁卓元抬手朝孙妈妈比了一个了然的手势,让孙妈妈放心,保证马车等下停留的地方,一定会是府尹官邸的后门,不会是在别的地方。 在孙妈妈喊话,到宁卓元告知孙妈妈放心的这一整个过程当中,马匹和车辆都还在迅速前行,行进的速度半点都没有减缓。 可以想见,杜仲以及宁卓元一开始就是打算送黎雀儿和孙妈妈会府尹官邸里面去的,没有想过要去别的地方先逛一逛。 很快,马车就又停了下来。 黎雀儿在孙妈妈的搀扶之下走出了马车,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风景,正是府尹官邸的后门。 后门处的积雪堆得极其高,好像这几天都没有下人出来清扫的样子,不知府里究竟出了变故,竟会使得下人们这般懈怠。</div> 第192章 打劫 黎雀儿心里着急,一时也没有想到马车里面除了她自己和孙妈妈以外,还坐了一个胡玉姬。wap.kanmaoxian.com 她紧紧扶住孙妈妈的胳膊,急急忙忙地跳下了马车,这之后,她也不跟站在旁边看着她的杜仲和宁卓元打一声招呼,直接抬腿就打算往后门那处走去。 岂料,她还未走到后门外面的隔墙之下,眼前就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她两眼瞬间一花,脚步也立马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陪在她旁边的孙妈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黑影吓了一大跳,同时也停了步伐,不过她与黎雀儿的沉默惊诧不一样,她径直破口大骂,尽管骂得声音非常地小声,可是内容之中包含的火力,那可是半分都没有减轻。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杜仲,不由得轻声发笑。 听闻这笑声,黎雀儿这才知道这突然蹿出来挡路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杜仲,进而迅速抬起头来,怒瞪着杜仲,默然质问他为何要这般跑出来吓唬人。 一旁的孙妈妈见黎雀儿也非常生气,没有给杜仲任何好脸色,也就停止了叫骂,改为安静地站在一边,用同样恼怒的眼神也黎雀儿助威。 杜仲没有因为刚刚孙妈妈的怒骂,以及现在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的怒目而视,而退却些许,他脸上笑容依旧未散,甚至还极其大胆地往黎雀儿身边再走了几步。 “你又要干嘛,要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就站在那里说就好了。”黎雀儿忆起孙妈妈的教训,又念及自家家门已经近在眼前,不想再同杜仲多生什么枝节出来,于是赶紧出声阻止杜仲再继续朝自己靠近。 可想而知,杜仲不会理会她的话。 即便孙妈妈冲过来,想要以一己之力把杜仲给给推到一边去,不让他接触黎雀儿半分,也被杜仲躲开了去。看。毛线、中文网 然后,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反正孙妈妈的人就已经站在了隔墙的另一边,宁卓元就站在她的面前守着她。 至于杜仲,这会儿已然位于黎雀儿的跟前。 黎雀儿愕然,不仅仅是因为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这种犹如鬼魅一般的移动速度,更是因为心里那种隐藏至深的忐忑不安的情绪,已经激烈到快要无法隐藏的地步。 要是杜仲这时候再说出一些什么不得宜的话出来的话,指不定黎雀儿内心的隐形栅栏就会即时崩塌,到时别说是隐瞒情绪了,也许连表情都没办法再假装,可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收场呢。 好在杜仲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他此刻所说的话,就跟他以往也会说出来的话那样,十分地具有可预见性,同时也十分地令人无语。 没有别的,他对黎雀儿说的话,自然就是关于报答的话,而且说得极其地坦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把带着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去到胡玉姬所住的宅院里面的这一整段过程当中,所耗费的时间,与安排食宿所用的花费等等与此相关的所有费用都加在一起算了一遍。 除却这些花费,他还把黎雀儿此前欠下来的那一笔旧账,也就是黎雀儿拜托他想办法救黎敬生出牢狱之灾的所答应给他的那五千两银子,也同样再提了一次。 总计是一万两银子,还说麻烦黎雀儿尽快结清。 黎雀儿哪里想得到,都都到这个时候了,杜仲居然还有心情来跟她算账,而且,只是两个女人家吃住两天两夜的费用罢了,就算算上来往的车马差旅费用,也用不了五千两银子。 再说了,当初是杜仲自己非要带她们去那座荒僻无人的宅院里面去的,她们可没有要去,她们只是请他将她们送到府尹官邸去罢了,哪用走得这么远,不仅浪费了她们的时间,使得她们滞留在外不能回家。 浪费时间是小,问题是她们住的一点儿都不舒服不说,还处处被他的小丫环小银挤兑,到现在肚子里都还存了一肚子气呢! 抛开这些不谈,她们两个女人家没有事先跟家里人打一声招呼就莫名消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这事也不知会带来什么糟糕的后果。 算来算去,再怎么样也是她们应该要问杜仲拿精神损失费,现下倒好了,她们不提,杜仲反倒先来问她们要补偿了,岂不是好笑么! 但是杜仲可不管这些前因后果,他就认定了是黎雀儿和孙妈妈要他帮忙,而他也很好心地帮了她们的忙,至于后面发生的那些意外情况,都是天气不好的缘故,完全怪不得他。 黎雀儿气极,又心心念念地要赶快回家去和黎家老太太他们报平安,也就懒得再和杜仲争执到底是谁的过错了,只是心有不甘地质问:“那也不用付给你五千两银子吧,你当是抢劫啊!最多二百两银子,不要拉倒!” 这下杜仲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来拦着黎雀儿不让她进府尹官邸里面去了,他以黎雀儿企图赖账不结为由,猛然一个侧身就飞快地堵在了隔墙的入口处,不容黎雀儿再往里面前进半步。 被宁卓元挡在隔墙另一边的孙妈妈,没办法绕开宁卓元过去给黎雀儿帮忙,已经气得快要火冒三丈了,这时候她之前还惦记着的要压低嗓音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心思,也快要飘散不见。 因此,她的声音顿时加大了不少,冲着杜仲那一头怒问:“我家小姐请你帮忙救我们家老爷的那五千两银子,不是早就已经付清了吗,你现在怎么还在问?况且,去郊外来回一趟就要五千两,你这个要价也太吃人了吧!按我家小姐出的价钱,两百两银子,大家都见好就收得了吧!” 杜仲可不管这些,非要白银一万两,分文不能少。 本来黎雀儿不想将事情弄得太难看,可是杜仲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儿,如此一来,她也不肯轻易让步了,便冷着脸不肯答话。 剩下孙妈妈还在坚持不懈地跟杜仲商量,力图说服杜仲少收一点银子,要不然,她们离家多时未归的事情都还没能和家里人说清楚,又忽然增添一笔巨额欠款,这要是被老太太他们知道了,那还得了,可不是要气疯么! 他们因为意见不合,谈论的声音愈加大了些。 就连坐在马车里里面准备听天由命的胡玉姬,此时都忍不住打开马车车门走了出来,站在马车夫身旁,与其一道很是惊愕地看着后门那处正在争执不休的三个人。 不多久,府尹官邸里面就起了一阵不小的响动,看来是有人发现了后门这边的情况,已经在赶过来查看的路上。 只是,后门这边一向都有小厮把守着,按照正常情况来讲,他们应该早就听到外面有争执声音,要出来查看一下了,怎么会拖得这么久? 这当然是因为黎家的绝大多数人都出去找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下落了,家里留下来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哪里还有小厮来看门。 黎雀儿和孙妈妈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只当是风雪声使得小厮们的听力受限,这才有所延误。 谁知,府里动静响得久,人却一直都没出来一个。 两旁街道上的喜好探寻人家家里那些避讳事儿的邻居们,倒是不嫌弃大晚上的天寒地又冻,纷纷从暖暖的被窝里面爬将起来,走出门来看热闹。</div> 第193章 狂潮 先前寂静无声,只闻风雪飘渺的正央街上,忽而热闹了起来,街道两旁一家家的灯火,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犹如一场接力赛似地,霎时间将附近区域都照得亮堂许多。 这些先听到动静起身去看热闹的人们,又连带着惊醒了自家的邻居们,即而又多了一批起床来看热闹的人,跟着又多了一批同样的人…… 诸如此类,循环往复。 等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推开挡在府尹官邸后门隔墙入口处的杜仲,赶紧回家去躲避人们的观赏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好多人都跑到了府尹官邸后门这边来了,其中有一些就围在刚刚她们乘坐着返回京城的那辆马车旁边,或是打量着站在马车上的胡玉姬,或是兴奋如狂地盯着离街道边沿比较近的孙妈妈和宁卓元,口中同时间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另有一些胆子比较肥壮的人,居然悄悄摸摸地穿过了孙妈妈和宁卓元所站的领域,直接走到了隔墙下边,近距离地去看依然僵持在隔墙入口处的黎雀儿与杜仲二人。 现场立时一片哗然,除了黎雀儿和杜仲他们这些刚刚返回京城不久的人以外,其余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张张合合地说个不停,而且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脸地兴奋难耐,仿佛他们不是集体在风雪天的大晚上跑出来看热闹,而是独自一人躲在家里看什么不可描述的图画书一般。 由于他们每个人都在讲,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特意压低了声音,有意识地没有讲得太大声,可是这么多的人加在一起,那声响也是颇为壮观,特别是在这本应该安静的夜晚听来,尤其地恐怖。看。毛线、中文网 而他们所讲的内容,无非就是以下三点。 首先,就是最开始看到胡玉姬的那一批人,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停留在马车旁边继续观望,还有一部分人选择靠近孙妈妈和宁卓元所在的地方,剩下的那些则往黎雀儿跟杜仲这边摸了过来。 这些人来得最早,所占的地里位置最为得利,所以能够讨论的东西比较全面,大都在极尽八卦地议论:“原来这一个就是就是黎家三老爷的掌上明珠啊,竟敢与人珠胎暗结后私奔出京城,啧啧……可是她怎么会和杜神医一块儿回来?是不是杜神医也帮忙去找人了啊?哎吆,这没有娘的女儿家就是不一样……忒得大胆……”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声音,只有少部分对胡玉姬感兴趣,“外面马车上那个女的又是谁,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原配啊,天呐,真是不得了了,那个男人可真厉害……”,等等类似的一些言论,不能足一枚举。 绝大多数人挤不进隔墙那边去,只能看见马车上的胡玉姬和站在路边的孙妈妈以及宁卓元,那么这些人心里的疑惑,大过于八卦,一般都在忙着跟旁边的人打听:“到底是谁回来了,这马车上的是不是就是黎家三老爷的千金呐,有没有人认识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些问题。 不过,这些话都被纷纷四起的议论声给掩盖住了具体的内容,离得人群稍微远一点点,就会听不清楚。 比如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及现在站在马车上的胡玉姬,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群情激昂些什么。 至于杜仲和宁卓元,还有仍旧坐在马车赶车位上面的那个年轻马车夫,都是会功夫的人,他们的耳力不同于常人,自然知道此刻围在四周的人们,究竟是在看什么热闹。 不过,即便他们三个人听出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杜仲依旧还是堵在隔墙入口处那个地方,不肯放黎雀儿进府里面去;宁卓元也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地帮忙杜仲挡着孙妈妈,没有让她再靠近黎雀儿半步。 反观黎雀儿和孙妈妈,现下只能用惊慌来形容。 起先,黎雀儿还能横着脖子跟杜仲较劲儿,后来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只得连忙答应了杜仲的无理要求,同意事后付给他一万两白银做报答,只要他现在马上把路让开即可。 这本来还挺能解决问题的。 既然杜仲索要银子,那就给他银子,两人便能即刻结清所有账目,完了之后,我回我的家,你去你的春风阁,岂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事情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倒也罢了,难就难在现在旁边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人们,这些人论人是非的功力非常地深厚,他们的眼睛就跟闪电一样地利索,他们的嘴巴极其地能谈,他们的耳朵更是不管什么动静都能听到,真可谓是眼观四海,耳听八方。 就这种情况之下,黎雀儿刚刚同杜仲所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拟声词,都被人们听进了耳朵里,而后就掀起了另一股谈论狂潮。 “黎家千金干嘛要跟杜神医银子,而且还是一万两这么多,是不是她跟她的情郎闹翻了,所以托杜神医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做掉了啊?”一个人用貌似无比惊恐的语气,几乎是叫嚷着问出来。 人群中立马就有一个人回答,当然同样也是以大喊大叫的方式,“这还用问,肯定就是这样了,要不然她为什么会和杜神医一起回来,还答应给杜神医这么多钱呢!” 还有其他人有不同的意见,认为:“也许黎家千金不是私奔出京城,而是被人抛弃了,这才找杜神医帮忙做掉孩子。他们一起出京城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没错、没错……难怪春风阁这几日都不开门……” 要说刚刚这些看热闹的人们,所议论的声音太小了,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她们都听不清楚,那么,现在这些人如此这般叫嚷出来,她们就是不想听清楚都很难。 黎雀儿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就是跟着杜仲去了一趟郊外而已,回来之时,一切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变化这么巨大,令她一时竟哽咽难语。 她当然明白这些人所说的话,对于她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将近就是判了死刑。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生在富庶人家,而不是普通穷人家庭里面,要不然的话,很可能在她刚刚踏进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家里人乱棍打死了,哪可能还有家可回。 惊惧和羞愤令她面色顿时煞白如雪,更胜于外边飘零不止的雪花,然而那一双染了慌张的杏眸之中,却忽然红了。 就站在她跟前堵着她的杜仲,将她惊恐无助的神情一一收进眼里,可是,他并未出言替她辩解。</div> 第194章 雪泪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div> 第195章 援兵 只见原本簇拥在一起将府尹官邸后门那块地方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自发地往两边的街道上散开来了,把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就像是被一柄大刀当中切开了一般。 他们的议论声也霎时停止,现场忽地陷入沉寂。 被杜仲拥在怀中无声落泪的黎雀儿,不解后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稍稍抬起头来,自杜仲衣袍间的缝隙处往外瞧,却只看到那些忽然变得沉默了的看热闹的人们,并没有看到其它什么东西。 孙妈妈与黎雀儿所处的位置不同,她本就站在大路旁边,而且面对着黎雀儿和杜仲所在的那个方向,也就是街道往返府尹官邸的出入口的东边那一头,前方有什么变化,自是看得清楚。 正因为如此,孙妈妈是首先发现人群安静下来并且开始往两边散开的那个人,她立马就停止了嘶声竭底的哀嚎,也没有再揪着宁卓元开打,而是飞快地伸长脖子,从宁卓元的右边肩膀边上探出头来,往他们一行人刚刚来时的那个路口查看。 在孙妈妈之后,胡玉姬也发现了现场的异常。 胡玉姬之前就试图下马车来帮助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只是苦于聚集在马车旁边的人们真的太多了,不仅阻挡了去她们身边的路径,就连下马车的空间也没有。因此,胡玉姬只好继续和马车夫一起待在马车上,暂时观望下头的情形。 此刻,人群不知何故突然散开,围堵在马车旁边的人一下子就没有了,空间忽又开阔起来,而且通向黎雀儿和孙妈妈那边的道路也被腾了出来。kanmaoxian.com 是以,胡玉姬就轻撩裙摆,自己用双手扶着车辕,慢慢地走下了马车,很快,她就走到了孙妈妈和宁卓元的身旁。 只不过,胡玉姬像是知道宁卓元根本就不会听她的劝解,只会依照杜仲的命令行亊。就算她站在旁边说破了嘴皮子,宁卓元也绝不可能会放弃阻拦孙妈妈的去路,她再怎么说也是白费。 鉴于这般考虑,她仅仅只在孙妈妈和宁卓元旁边停留了一会儿,略微安慰了孙妈妈几句,让其放心不要担忧黎雀儿的安危。 这之后,她就举步往黎雀儿和杜仲那边走去。 先前汹涌如海的人群,此时此刻已经完全退到了街道两旁,其中有好一些人甚至还退到了自家门口,有一部分人还拉开了自家家门,并以手把着门框,作好了随时都可以躲回自己家中的准备。 前方已经变得畅通无阻,横着走都可以。 按理说,胡玉姬应当很快就可以走到黎雀儿和杜仲那边去,因为他们俩现下依然还站在府尹官邸后门外边的隔墙入口处,除了从之前两两相对而立的姿势,变成了彼此相拥的姿势以外,其余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胡玉姬并没有能成功走到那边去。 这是因为胡玉姬刚刚走出去大约一半的距离,还没有接近隔墙入口那里的时候,一队人马就突然朝她冲了过来,随即将她挡在隔墙以外的范围。 她立时惊愕,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些冲出来的人。 这些人跟旁边那些只是想出来看一看热闹的人们完全不一样。首先,他们的面容极其严峻,神色肃杀,似乎正在抵御敌人一样;其次,他们的衣着装扮非常得体,比之普通老百姓,要上了好几个档次;再者,他们当中有好些人甚至还穿着官府衙役们的装束,手里也配着衙役们的专用武器。 现在,就有一个衙役走上前来,手里举着大刀,大声呵斥着命令胡玉姬赶紧退到街边去跟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为伍,不得再靠近隔墙半步。 这个衙役显然正在盛怒当中,语气以及动作都十分地凶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丝毫不顾及胡玉姬是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胡玉姬本想表明自己与黎雀儿等人是一路的,可是,她此前已经作好了打算要听天由命了,这会儿也就觉得算了吧,何必再去攀什么关系呢。 于是,她就依言默不作声地退到了路边。 就在这时,刚刚冲出来的那一队人马的后边,又响起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且还有男人粗声驭马的呼喝声。 马匹来得好快,弹指间已经赶到隔墙这厢,包括那些衙役们在内的那一队负责赶开围观人群的人马,立即迎了上去,像是要向马匹之上的来人禀告一些什么情况似地。 孙妈妈眼睛利,即便在这风雪天的夜晚里,即便现场如此动荡不安,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那匹马马背上面的人,就是黎府的管家文叔。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再晚个刻把钟,小姐都要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孙妈妈立刻大声宣泄对文叔等人的强烈不满之意,过后又指着挡在她身前的宁卓元,要求文叔赶紧派人来把宁卓元拉走。 她死命揪着宁卓元的衣袖,把害得黎雀儿被这些看热闹的热门围观的罪过,全部摊到杜仲以及宁卓元的头上,“这个人跟杜仲是一伙的,他们都是专门惹事的,马上把他们俩都抓到大牢里面去!” 文叔认得杜仲和宁卓元,而且也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是慕亲王宁豫以及钦差大人毕光喜要保的人。 现如今黎康生兄弟几人还被困在誊远楼里面,被宁豫以及毕光喜派去的官兵们监视着,为了黎家几位当家人的性命安危考虑,文叔当然不敢叫人把杜仲跟宁卓元抓起来。 他只是下马站定,先是看了看被杜仲抱在怀里安抚的黎雀儿,接着又看了一下被宁卓元挡在外边的孙妈妈,最后他又瞟了一眼现在依然聚集在街道两旁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围观人群。 将现下的情形大致掌握了一番之后,他没有对衙役们下命令,而且对三五几个黎家的小厮们打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们几个人赶快跑过去帮孙妈妈搞定宁卓元。 小厮们收到文叔的示意,马上就跑到了孙妈妈和宁卓元的身边,或是去拉宁卓元的胳膊,或是去宁卓元的大腿,总之什么方法都使出来了,非要把宁卓元从孙妈妈面前搬开不可。 至于文叔,则屏退跟在他身旁的衙役们已经黎家其余的下人们,独自一个人缓缓地走到隔墙入口前边,而后非常有礼地请杜仲放开黎雀儿。</div> 第196章 驱散 周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无比,好似那些不断飘洒着的雪花,此刻都都飘洒得更慢了一点儿。看‘毛.线、中.文、网 守在文叔身后的衙役们,个个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面的大刀;而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武器的黎家下人们,也都齐刷刷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每个人都作好了要以武力制服杜仲以及宁卓元的打算,只要对方有半点不对劲的表现,他们就会立刻冲上去施以拳脚。 可是,杜仲以及宁卓元都没有动作,他们俩依旧还是跟刚刚一样,一个就像一尊重如泰山的雕塑一般直挺挺地杵在孙妈妈面前,任凭黎家的小厮们怎么搬都搬不动;另一个则仍然抱着黎雀儿斜靠在隔墙入口处,脸上挂着的笑容,甚至一直都没有消退过,实在是气人得很。 其实早在发现文叔等人过来支援的时候,黎雀儿就想从杜仲身边走开,赶紧跑到文叔那边去寻求庇护,毕竟文叔才算得上是她的亲人。在这种情况之下,她自然更愿意相信,也会更依赖文叔。 只不过,不知是因为她刚刚哭得太厉害了,此时此刻手脚突然变得没有力气,没有办法自主地站起身来;还是因为杜仲暗暗下了极大的力气禁锢住她,使得她没有办法逃离,反正她现在就是不能从杜仲的怀里逃脱出去。 文叔可没有黎雀儿想得那么复杂,他一径认定是杜仲不肯松手,就跟现在依旧还堵着不肯放行的宁卓元一样,都是打定了主意要与黎家作对。 可是,教文叔想不明白的是,杜仲以及宁卓元在京城的名声都挺好的,两个人坐拥春风阁这么好的一间医馆,既不愁穿又不愁吃,身后又还有慕亲王宁豫与毕光喜毕大人作靠山,照理来讲,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和黎家人过不去。wap.kanmaoxian.com 难道,他们俩真的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就和周节妇狼狈为奸,打算对黎雀儿下手;进而又贪心不足,企图绑了黎雀儿,以此来换取黎家黄金万两的赎金? 他们应该不会蠢到那么丧心病狂才是。 文叔想了好一会儿,此刻他也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见杜仲以及宁卓元一直不肯放人,他便试着用黄金万两去和杜仲打商量,看看杜仲是否为因为这个把黎雀儿放出来。 没想到,杜仲只是轻启嘴角,淡淡地笑了笑,看起来他好似对万两黄金并不怎么动心的样子。 杜仲看起来不动心,四周围观看热闹的那些人群里面,可是有大把动心的人,他们耐不住心头的悸动,尽管有大批的黎家下人们以及衙役们在旁镇守,他们还是忍不住再次躁动起来,先前已经沉寂下去的议论声,又重新复活了,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激烈一些。 一万两黄金,可远远要比之前黎雀儿答应会付给杜仲的一万两白银来得令人心动,这可是普通老百姓辛苦十几辈子都无法获取的财富,要是真能弄到手的话,不论他们这辈子、甚至于下辈子、下下辈子再怎么挥霍,也不用担心坐吃山空。 他们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啊,每个人的眼珠子都像是会发光的狼眼睛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杜仲的脸,好似自己就是杜仲本人似地,紧张万分地等待着杜仲可能会给文叔的答复。 有许多忍耐不住的人,还特意躲在人群里面高声呼喊,劝说杜仲不要再犹豫了,赶快答应文叔提出来的这场交易。不管杜仲跟黎雀儿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神医与病患也好,是绑匪与肉票也罢,总之,都要先把钱拿到手再说。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衙役们大怒,他们本就担心黎雀儿这一路上受了很多委屈,想要把杜仲以及宁卓元两个人按在地上痛打一顿了。刚刚又看见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妄图扔雪团子去打黎雀儿,心里的火气已经呼呼直蹿得老高。 要不然文叔交代过他们,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哪里还能容忍这些看热闹的人群继续待在旁边,一早就将之赶回家里去了。 现下这些人还大喊大叫地去给杜仲添油加醋,他们可真是忍不了了,有一个性子比较刚烈的,直接就挥着大刀冲进了人群当中,同时很大声地呵斥着,吓得人群纷纷逃散,不一会儿,现场就只剩下一些看热闹也不怕丢命的亡命之徒了,其他人大都躲回了自己家中。 还有一部分人,来不及逃回家里去,就往街道两旁也开了门来看热闹的客栈以及店铺里面躲,还有好多人甚至在匆忙之间躲到了别人家里,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无论如何,现场终于清净了不少。 文叔侧身对那名挥刀冲进人群中去的衙役投去一记警告的眼神,不过他也没有出言责怪,再怎么说那个衙役的行为也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用,真实有效地驱散了那些看热闹的围观人群。 片刻后,待那名衙役收刀走回队伍之际,文叔再次询问杜仲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人,如果杜仲觉得他一个下人说话没有分量的话,许下的黄金万两的承诺作不得数的话,他可以马上派人去请黎康生兄弟几人过来与之详谈。 杜仲还是静笑不语,神色淡定得令人发指。 黎雀儿倒是忍不住擦干了眼泪,开始在杜仲怀里轻轻地挣扎起来。她可不想自己这副眼眶含泪默默趴在男人怀里的丑模样,被自己的爹爹和大伯等人瞧了去。 文叔发现黎雀儿挣扎,生怕杜仲会作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到时很有可能会伤到黎雀儿,赶忙哄劝黎雀儿一定要冷静,万万不要惹得杜仲不高兴。 不明白文叔为何会这般说话的黎雀儿,一时之间傻了眼,不禁昂起小小的头颅,呆呆地瞅着不发一言的杜仲。 她自然不会怀疑杜仲会伤害自己,只是不懂文叔为什么会这样想。莫不是文叔等人也查出了杜仲跟周节妇之间早有勾结,认为她和孙妈妈这次突然失踪的事情,是由杜仲和周节妇一起策划的? 不得黎雀儿细想,府尹官邸的后门那里,竟然“吱呀”一声猛然打开来了,紧接着就传来好几道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好像是府里面的人发现了外面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终于舍得出来看一下了。</div> 第197章 迎接 黎雀儿所在隔墙入口这边的人,还没有看见从后门那里跑出来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就听得一声惊声大喊,喊声中全是惊喜和释怀,将近于喜极而泣时的呐喊。看1毛2线3中文网 尽管黎雀儿被杜仲堵在隔墙靠外边街道的墙壁旁边,看不太清楚里面通道中的情形,不过,这喊话之人的声音,她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就是她的贴身小丫环棠叶的声音。 依旧被宁卓元拦在街边、无法靠近隔墙那块儿的孙妈妈,自然也听出来是棠叶开门来迎接她和黎雀儿两个人了,当下大喜,急急巴巴地想要过去跟黎雀儿以及棠叶来一个大团圆。 无奈宁卓元守得太死,毫无一点破绽,即便好几个黎家的下人们在旁边推拉拽拖,仍然没有办法撼动他分毫。 这样一来,孙妈妈还是只能站在街边那里看着。 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孙妈妈心里头的那股喜悦劲儿,她就着宁卓元的胳膊,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看在他的前肘上,而后整个人就吊在那儿,满心欢喜地朝隔墙那处喊话,像是打算就这样跟里面的棠叶来一场隔空对话似地。 棠叶当然也听到了孙妈妈这般热情的回应,可是她此刻的心思全部放在黎雀儿身上,是以,只是略微答应了孙妈妈几句以后,她就没有再继续放声大喊,而是站在隔墙入口那里,跟着同样站在那里的文叔,一起看着对面的黎雀儿和杜仲。 刚刚才得以跑出来的棠叶,尚且不太了解外面的情况,她不明白为什么黎雀儿和孙妈妈回京以后却不马上回到府里面去,反而却要站在外边吹着冷透了的西北风,同时还要被人当们当成猴子一样地围观。kanmaoxian.com她更加不明白,杜仲为什么会搂着黎雀儿不放。 看黎雀儿的神情,似乎不像是被强迫的。 那么,“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是这样想的,因为如果黎雀儿不是身体不舒服,就连孙妈妈都没有办法扶住的话,杜仲应当不会当众做出此种逾越的举动。 黎雀儿微微摇头,刚要回答,隔墙与后门之间的通道里面突然又爆出来一声大吼,这回的吼叫声听起来不似刚刚棠叶那般地年轻,竟带了一点沧桑的味道,间或还夹杂了一丝丝颤音。 初闻得这道声音,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讶异得立时瞪大了眼睛,接着就不约而同地探头去往通道当中看,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极致震惊和惶恐的。 倒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只是因为来人的身份太特殊了,就算是黎康生兄弟几人此刻就在这里,也一定会震惊得无以复加。 因为现下在数个丫环婆子的簇拥下,颤颤巍巍地从后门那里走出来的人,正是黎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肠胃一向不大好,偶尔吃多了或是吃岔了什么,都会引发很大的病症,所以黎家的当家人都非常在意她老人家的身体健康问题,不仅仅吃食方面管得很严,就是出门走动也必须有许多人陪同,而且必须还要有完全的准备。 像现在这样的夜晚,风雪茫茫,寒冷无比。 为了避免佟金雪及其手底下的人蓄意阻挠,她老人家居然还甘愿冒着受寒着凉的风险,亲自走出来接黎雀儿和孙妈妈回府,这岂能不教人动容。 黎雀儿当场就愣住了,一时感动到红了眼眶,随之而来就是一股油然而生的内疚之情,接下来就是极大的恐慌和忐忑。 只要一想到老太太有此一举,都是由于自己不听话地到处乱跑,黎雀儿就忍不住头疼,万一老太太一不小心着了凉,或者是哪里不舒服了,那可全部都是她的罪过啊! 可想而知,到时她绝对会成为全家指责的对象。 这股满满当当的内疚感,逼得黎雀儿不得不低下了头,甚至于有一种冲动,想缩在杜仲怀里当一只逃避的鸵鸟算了,不想再出来见人了,尤其是出来面见老太太。 可是这时候老太太已经看见黎雀儿的人究竟在哪里了,不仅如此,她老人家竟然还耳尖地听到了刚刚棠叶对黎雀儿所说的话,也就是棠叶询问黎雀儿是否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那句话。 她老人家本来就走得很急,听到棠叶的那句话之后不禁走得更急了些,走到隔墙入口这头,果然又看见黎雀儿一脸柔弱地偎在杜仲怀里,貌似不胜弱力的模样,顿时就更加心急,恨不能立即长翅膀飞到黎雀儿这边来。 跟随老太太一同出来的佟金雪,瞥见老太太脚下踉跄地走得这么急,连走在老太太身边帮忙扶持着的丫环婆子们都有些扶不稳了,就担心老太太会摔着,唬得她立即跑上前来,挥开站在老太太右手边的如秀,自己替了如秀的位置。 佟金雪的贴身丫环水柳见状,也赶忙跑过去,一巴掌就拍开了站在老太太左手边搀扶的那个小丫头,进而自己代替了小丫头的位置。 后头的丫环婆子见府尹夫人都这么担忧,纷纷涌上前来,或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作铺垫,或是伸出双手在后面接捧着,以防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佟金雪和水柳扶着老太太顺利地抵达了隔墙入口处,此时她们就一齐站在黎雀儿的面前。 黎雀儿想着应该要先低头认个错,这样一来,也许过后老太太就会网开一面,不会在事后抓着这件事情不放,非要她好好解释一番什么的。 但是,佟金雪却不肯给黎雀儿这个机会。 从佟金雪出得后门来,一直到她搀着老太太走到黎雀儿面前的位置,她的嘴里就一直在絮絮叨叨地数落着黎雀儿的不是,一刻都没有闲下来。 此时看到黎雀儿好似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就更加得意了,先前碍于老太太以及文叔等人面子,她只是低声念叨而已,这会儿倒加大声量小骂了几句。 特别是在发现黎雀儿和杜仲状若亲密地抱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两眼放了光一般地直逮着黎雀儿开骂,所骂的内容不止于责怪黎雀儿的胡乱玩失踪,甚至还暗暗谈起了闺阁之事,内容与外头那些看热闹的人所传的那些谣言差不了多少。 虽然站在外面的孙妈妈,以及那些围观的人群听不清佟金雪的话,不过老太太、黎雀儿,还有站在旁边的棠叶跟文叔他们可是听得非常地清楚。 尤其是贴着黎雀儿站立的杜仲,他更是听得相当地清楚,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很没有自知之明地依然揽着黎雀儿没有放开。</div> 第198章 应言 黎家老太太本就是又气又急,此刻又被佟金雪所说的这些话一通刺激,当场就急得跳起脚来。wap.kanmaoxian.com 她老人家先是指着佟金雪教训了一顿,不许佟金雪再胡言乱语说一些有的没的,紧接着就扭头去瞪黎雀儿,并且亲自走到黎雀儿跟前,随后就动手去拉黎雀儿的手臂,试图将之从杜仲的臂弯里面拖出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根本不是黎雀儿要非要和杜仲待在一块儿,而是杜仲不肯放人。因此,刚刚那么多的人,包括文叔以及棠叶在内,想要说服杜仲把黎雀儿放开,都没有办到,依她老人家的这一丁点儿小力气,肯定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边上的文叔之前大大地受过挫,担心杜仲依旧不会放手,而老太太这般走过去使出力气乱拉,搞不好反而还会伤到她自己的筋骨。 为了避免那种不好的结果出现,文叔连忙跑上前去,劝说老太太千万不要随意动作,还是让杜仲自愿放人比较妥当。 一旁的棠叶和佟金雪她们听了文叔的话,颇觉得有理,便也赶紧围过去作老太太的思想工作。其余的丫环婆子就继续了她们刚刚护着老太太出来时的那一套的动作,要么就蹲在地上当垫子,要么就伸展四肢作围栏,反正各种保护姿势都有。 就连黎雀儿本人也对老太太连连摆手,着其不要上前,同一时间,她自己也用力去捶打杜仲的肩膀,企图打得杜仲低头俯首称臣。 他们这些人已经这般劝解了,老太太竟是不听。 她老人家非要过去亲自试一试,要不然她可不甘心,于是她就把棠叶和佟金雪等人都挥到了一边去,自己朝杜仲扑了过去。看1毛线3中文网 令人大感意外的是,杜仲并没有真的去跟老太太较劲儿,在老太太的手探过来以前,他就主动放开了黎雀儿,随后就从容不迫地退到了隔墙入口处的外面去了,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当中的一员似地。 众人皆惊愕,不解此次杜仲为何如此轻易认栽。 文叔以及棠叶他们不由得侧眼看了看老太太蹒跚而行的体态,料想是老太太的年岁太高了,容易出状况。而杜仲作为一个大夫,自然很明白其中的道理,为了不给自己摊上太大的麻烦,杜仲这才自发放了黎雀儿离开。 不过,老太太可没有文叔他们想得这么多,她老人家丝毫不理会杜仲是主动还是被动放的手,她只知道现在黎雀儿自由了,可以跟着她会府里面去了,遂一把拉着黎雀儿就往后门那边走。 黎雀儿自己也很想赶快回府去,不愿意再站在这里被别人围观看笑话,所以当老太太拉着她往里面走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犹豫。 与此同时,被宁卓元放进来的孙妈妈也迅速跑了过来,即而就跟着文叔以及棠叶等人一起,一道随着老太太和黎雀儿两个人往府里面走。 将将就要跑进后门之际,黎雀儿却猛地停住了脚步,随即不顾老太太的竭力劝阻,转身就往外面飞奔而去。 跟在后面的孙妈妈与文叔等人,都没有料到黎雀儿突然间会来此一招,一时愣在原地,竟忘了要伸手去把人拦住。 还是老太太急得大声喊着“捉住她”、“捉住她”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就像忽然被唤醒的机器人一般,全部都往黎雀儿身后追。 可惜黎雀儿跑得飞快,这会儿已经跑到了隔墙的外面,再次曝露在围观人群的眼皮子底下。 如此一来,文叔等人为了维护黎雀儿的主子家的身份,也不会以武力或是强迫的手段逼得黎雀儿赶紧回府,只能跟在她旁边好言相劝。 黎雀儿却是不理会他们,一双眼睛只在外面的人群之中乱扫,好像是在找寻什么人一样。 现下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依旧站在外面的路边没有离去,一眼就可以看得到他们的身影,很显然黎雀儿要找的人不会是他们俩。 紧跟在黎雀儿身后的孙妈妈突然想起来什么,心中不禁大惊,她趁着佟金雪和水柳这一对主仆不注意,急忙靠在黎雀儿身边悄声警告:“小姐,现在老太太他们还不知道那胡玉姬的事情,我们就当从来都没有遇见那么一个人,赶快跟老太太回府里去得了,别再惦着那姓胡的了,免得老太太她老人家担忧!” 同样紧随其后的棠叶,虽然不知道胡玉姬到底是何许人也,不过看孙妈妈如此着急,便也忍不住在旁边劝起来:“小姐,我们赶快回去吧,这几天黎家发生了很多事情,老太太和大老爷、四老爷他们都被拖累得不行了,我们还是别再给家里添乱了,赶快回去吧!”看黎雀儿没有动作,她又继续说道:“老太太身子弱,受不得寒凉,再这么拖下去,万一让老太太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黎雀儿岂不知这些道理,只怪她当初一时情绪难以自控,忍不住答应了胡玉姬的请求,此时怎么能够出尔反尔,把胡玉姬一个人丢在外面不管不顾呢。 于是乎,无论孙妈妈和棠叶等人怎么说,她只是在人群里面找人,直到她终于发现了胡玉姬的身影,然后马上朝其跑了过去。 刚刚被衙役们喝退以后,胡玉姬就跟其他看热闹的人们一起站在街道旁边,她也没想过要再回到马车上面去,一直都和普通老百姓混在一堆儿。 现场这么多人,爱论人是非的婆子妈子尤其地多,胡玉姬混在里面,一时半会儿竟然不容易找到,可费了黎雀儿不少眼力。 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胡玉姬的人,黎雀儿抓着胡玉姬的手就带着人往府尹官邸里面跑,期间未曾和杜仲以及宁卓元对过一个眼神,可见她完全没有要和他们俩商量一下的打算。 作为胡玉姬的原守护者,杜仲以及宁卓元居然也无话可说,眼睁睁地看着黎雀儿把人给带走了。 反倒是跟在黎雀儿身边的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意见比较大,有好几次甚至还想动手把胡玉姬给推到一边去,不准她进府。 倘若不是黎雀儿抓得牢实,孙妈妈和棠叶担心误伤了黎雀儿,胡玉姬这下子肯定已经被推到街边重新去和那些围观人群为伍了,哪里还有可能会跟着黎雀儿一路走到黎家老太太的面前。</div> 第199章 报信 黎家老太太瞪大双眼瞧了瞧被黎雀儿一路拉着跑到隔墙后边的通道里头来的胡玉姬,初时觉得这个女子貌美如斯,兼之体态风流,着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看1毛线3中文网 她便想着黎家里面若是多出一个这样的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系,这美人儿看起来一定是温柔体贴的姑娘,说不定还能给黎雀儿作个温婉可人的模板。 只是,略微思索过后,她却又忍不住皱了眉头。 只因她老人家忽然想起来,黎雀儿和孙妈妈向来都是在黎府和府尹官邸这两处地方之间轮流着居住,偶或会去黎四爷等等亲戚家里转玩一番,要么就是在这附近的街庙中稍作游玩,好少会去别的地方。 那么,黎雀儿和孙妈妈怎会认识胡玉姬这个人? 要说是朋友,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这两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肯定不会在外头有什么朋友;要说是路上遇到的可怜人,胡玉姬看着又不像是那种处境堪忧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 从黎雀儿带着胡玉姬进入到众人的视眼当中,到她拉着胡玉姬走到老太太跟前的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面,老太太的心思已经来回转了好几圈。 她老人家心里的顾虑有很多,但是她本就是一个慈悲心肠的人,再加上外头那么多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去,都等着看黎家的笑话呢,她怎么好意思吩咐下人们把胡玉姬给丢出去。 所以,当黎雀儿牵着胡玉姬过来向她作介绍的时候,她没有像佟金雪和文叔等人反应那般大,只略微多看了胡玉姬几眼,紧接着就拖了黎雀儿往府里面走。 留下胡玉姬被孙妈妈和棠叶二人携在中间,三个人像一束捆在一起的麻杆儿似地,一块儿跟在老太太跟黎雀儿的身后。看1毛2线3中文网 佟金雪带着水柳等等众丫环婆子紧随其后。 至于文叔和黎家的小厮们,以及那些前来帮忙寻人镇场的衙役们,则依然待在外面,没有跟着老太太她们进府。他们先是在后门那处停留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杜仲以及宁卓元上了马背,领着马车夫离开了这边街道,才开始四下散开来。 但是,他们并没有远离府尹官邸,而是在府衙的各个大门外面镇守着,同时也注意着那些仍旧还围在府外看热闹的人们,不准许那些人靠近府衙的界限半步。 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也真是无聊至极了,现下黎雀儿和孙妈妈都已经回了府里面去了,杜仲以及宁卓元也离开了,外边又还有文叔一行人在恪尽职守地守卫着,他们居然还是不愿意回家去好好睡一个回笼觉,还想着一会儿肯定又有热闹可看。 文叔等人没有再主动去招惹这些围观人群,随他们去等着,反正受冻的人也是他们自己,只暗中派了一个小厮前往誊远楼里面去报信,好教黎康生兄弟几人知晓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目前已经回到了家中。 被派去报信的小厮,正是文叔的儿子黎方。 黎方本应该留在黎敬生身边伺候着,只是因为近日里实在需要人手去外面帮忙寻找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所以黎方也被调去跟着文叔一行人在外面跑了许久。 作为黎敬生的随行小厮,黎方机灵得紧,他很快就躲过围观人群的耳目,不动声色地跑到了誊远楼外面街道的某一个小巷口,就在誊远楼的大门不远处。 他没有直接冲进去找黎康生兄弟几人,因为慕亲王宁豫和毕光喜毕大人留下来的官兵们,将誊远楼的前后门都守得死死的,而现在又是大晚上的,来这里用膳的客人本就不多见,假如他此刻贸贸然地走进去,很有可能会让这些官兵们发现异常。 为了避免被官兵们盘查询问,黎方硬是頂着漫天的风雪,在这个寒冷透骨的夜晚之中,将自己身上所穿戴的黎家下人的衣饰全部除去,继而跑到隔壁街道上,随便敲开了一家店铺,然后非要用大价钱跟店主人换了一身寻常的衣物。 还好正央街及其周边街道上的店铺主人们,大都对黎家比较熟悉,知道黎家下人们的衣着装扮是什么样子的,这才半推半就地让黎方换了一身衣服出去。 假如换作了别人,只怕会被人家一棍子打出去。 总而言之,黎方换下了黎府里面的衣饰,穿着一身普通老百姓,当然是普通的有钱的老百姓会穿的衣物,状若无心地走到了誊远楼的外面。 这之后,他就往誊远楼大门那里走。 没想到,自打他出现一直到他快要抬腿迈过门槛之际,这么久的时间里面,守在大门两旁的官兵们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更别说把他拦下来仔细盘查询问了,好像他就是个透明人一般。 黎方心中暗自讶异,同时又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弄出来的冒雪换衣的这一顿操作,莫非完全就是多余的? 他顿时很是不解,不禁一边挠头苦想着往誊远楼里面走,一边偷偷回头留意那些官兵们的神色。 即便如此三心二意,他依然走得很快,不多时他就已经站在了黎康生兄弟几人所在的那间包房外面,随后就抬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坐在房中相对无言地黎康生兄弟几人,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还以为是店伙计又过来为他们添加茶水或是炉火了,谁叫他们在这里一坐就是老半天,就算之前闹着要结清佣金的江湖好汉们已经全部离开了,他们也还继续坐在这里。 这般想着,他们便都没有出声,只待店伙计自己开门进来忙活,之后再自己关好门出去。 令他们顿感意外的是,这回动手开门的人并不是外人,而是守在门外的黎家下人们,走进来的人也不是店伙计,而是黎方。 黎敬生立马站起身来,而后飞快地朝黎方走了过去,并且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随即神情期待而又紧张地问他:“是不是找到了雀儿她们了?” 黎方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等黎敬生高兴一下,他又指了指包房外面,再又无声地对黎敬生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惊动还留在外面的官兵们。 此时黎敬生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便依照黎方的意思,默不作声地转身往回走,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面。 就坐在他身旁的黎康生与黎诚生,也发现了黎方的神情有些反常,不似千辛万苦地找到人以后流露出来的那种欣慰之情,反倒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地。 于是,他们兄弟都沉默下来,静等着黎方开口。</div> 第200章 回府 黎方不仅为人机灵,口舌也十分利索。看.毛.线.中.文.网 不但半盏茶的时间,他就把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是由杜仲和宁卓元二人送回京城,并且随行还多了一个美貌女子的事情,详细无遗地向黎康生兄弟几人述说了一遍。 刚开始听到黎方讲说是杜仲以及宁卓元两个人把黎雀儿和孙妈妈送了回来,黎康生兄弟几个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按照他们兄弟几人先前的猜想,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肯定与黎雀儿她们消失不见的事情脱不了干系,现在由他们俩把人送回来,自然也不是什么教人意外的事情。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黎雀儿和孙妈妈居然还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回到家里来,一时竟也猜不出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从何而来。 黎方说完以上那些大致的事情经过以后,就垂手站在一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看起来应该是在有意识地留出一些时间来给黎康生兄弟几人接受消化刚刚得到的消息。 待到黎康生兄弟几个停止了讨论,又重新安静下来后,他才慢慢地靠过去,悄声地把最令人头大的消息讲了出来:“小姐和孙妈妈他们回府尹官邸的时候,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杜神医非要拦着小姐和孙妈妈不肯放人,最后两厢终于闹了起来,惊扰了附近街道的邻居们,许多人都跑出来看热闹……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小姐跟杜神医纠缠不清的样子,全都被人瞧了去……” 越说到后面,黎方的声音就自动地变得越来越小声,眼看着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臭,他最后就直接消音了,没有接着把黎家老太太亲自走出府来和杜仲抢黎雀儿的情况,一并也告诉黎康生他们。 “杜神医既然肯送人回到京城里面来,又拦着小姐做甚?”黎敬生咬牙忍耐了许久,最终还是面色极黑地追问,“莫不是还想问小姐要赎金么?” 一旁的黎康生与黎诚生闻言都投来理解的眼神。kanmaoxian.com 黎方倒是想不通这里面的曲折回绕,只是照实以答:“据小的们从现场看热闹的人群那里打探到的消息,杜神医好像问小姐要白银万两,小姐起先不同意,后来不得已同意了,杜神医却还是不肯放小姐和孙妈妈进府里面去,还是……” 他说着就猛然住了嘴,随即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脸色,竟支支吾吾地不敢直言。 黎康生兄弟几人枯坐到这个时候,又听到如此不悦耳的消息,心情已经极度不爽,此时哪里还有往日那么好的耐心,顿时勒令黎方有话快说。 被吓到的黎方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骨一阵酸疼,连忙跪倒在地,而后就好似放连珠炮一般地将黎家老太太冒着风雪亲自出来跟杜仲抢人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最后还非常心虚地多加了一句:“老太太看着精神头不错,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尽管黎方有意解释,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脸色也已经难看到不行,他们仅仅聚在一起商量了片刻以后,就打算动身往回赶。 黎方便指着外面,告诉他们官兵们尚未撤退。 此时此刻,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已经平安回到了京城,虽然过程发展有些不尽人意,但是至少人是回来了,而且还是杜仲以及亲自送回家里来的。 这就说明,杜仲已经不想继续扣着黎雀儿和孙妈妈了,也就是说,慕亲王宁豫和毕光喜毕大人也没有必要在监视着他们兄弟几人。 就算他们现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想来也无妨。 果不其然,还未等黎康生兄弟几人出得包房的门去,就有一个店伙计屁颠屁颠地跑上楼来给他们递话儿,说是守在誊远楼外面的官兵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部都不见了人影。 早知如此的黎康生兄弟几人没有答言,带着黎家的所有留在此处的下人们就快速往楼下走。 特意走在最后黎诚生在经过专门上来递话的店伙计的身边时,微微一笑,而后抬手赏了店伙计一锭足足十两的银稞子,喜得那店伙计瞬间就笑得咧开了嘴。 话不多说,黎康生兄弟几人带着黎方等人立时就赶回了府尹官邸,他们都是黎家的当家人,走得自然是前边的府衙大门,并非是刚刚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她们回来时所走的后门。 可是,即使是前头的府衙大门,这时候门前也是围满了想要继续看热闹的人群,至于后门那边则更不用说。如果不是有大批的衙役们在那里坚守着的话,只怕后门外边的隔墙都会被这些围观人群还推到。 见到黎康生兄弟几人回来,挤在府衙大门外头的看热闹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许多,应该是担心惹怒了黎康生,毕竟他是府尹大人,要真的发起怒来,把他们这些老百姓全部抓起来送到大牢里面去吃牢饭,那可怎么办。 一直带人守在大门外的文叔等人,也急忙迎了上来,文叔简略地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报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以后,就目送黎康生他们进了大门。 黎方自然没有跟着黎康生兄弟几人进门去,而是留在外面,把誊远楼那里的情况,也细细地和文叔说了一下。 文叔听了直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转眼间,黎康生兄弟几人已经走到了慈安堂的院子里面来了,他们心里着急,脚步当然也急得不行,这样一番踏蹴,在雪地上形成一阵轰轰然的响动,很快就引起了里面丫环们的注意。 由于现下慈安堂的人都聚在里面看热闹,外面连个看守院门的人都没有,空空旷旷的,哪怕现在有賊闯了进来,说不定也没有人知道。 因此,当听到外边忽然响起的脚步身时,众丫环婆子心里都是一惊,有一个小丫环立刻就被派出来查看情况。 岂料,发现来人是黎康生兄弟几人的时候,那小丫环不但不害怕,反倒还十分地高兴,禁不住大声喊叫起来,使得佟金雪等人也立刻迎了出来。 佟金雪一看到黎康生的身影,就马上跑下台阶凑到了他的身边,不过她不是凑过来准备和自己的夫君你侬我侬一下的,她只是等不及要找个人来打一打小报告。 哪知黎康生一点儿都不甩她,连带着黎敬生和黎诚生也没有多理会她,只略略尊了一声“大嫂”过后,随即就同黎康生一道入了室内。 气得佟金雪原地跳脚,一口银牙几乎咬得细碎。 然而这时候黎康生兄弟几人已经远远地走开了,她留在原地生闷气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跟进去看一看此番惹出大祸的黎雀儿,究竟会是一个什么下场。</div> 第201章 重药 黎家老太太向来疼宠黎雀儿,尽管此次黎雀儿没有同家里的长辈们告知一声,就与孙妈妈到处乱跑,还莫明消失了好几日,但她们俩毕竟已经平安归来了,估摸着老太太也不会太过责难她们,大约只是略微教训一下便是。看。毛线、中文网 现下在府尹官邸中的所有人,应该都是这样想的。 刚刚才从誊远楼回来的黎康生兄弟几人,心里自然也是这种想法,他们都觉得老太太一定会姑息黎雀儿和孙妈妈此次这种荒唐的行为,因此,他们一早就悄悄地下定了决心,一旦老太太出现任何心软的迹象,他们就会代替老太太来教训黎雀儿,务必要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免得下次又再重犯。 一半是由于这个原因,一半是出于担忧,黎康生兄弟几个人现在都走得比平常快了许多,脚步未曾减缓半步,于是害得跟在他们后面的佟金雪跟水柳等人追得很有一点儿狼狈,好几次差点踩着自己的厚厚的裙摆而后摔倒在地。 未几,黎康生兄弟几个已经穿过慈安堂前面的正厅,转眼间就进了后面用来给老太太小憩的小隔间,刚一走到隔间的门口,还没有将垂悬的门帘打起来,就听得里面有人在大声呵斥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沧桑暗哑,分明是年迈妇人的嗓音。 黎康生兄弟几个人对这嗓音都很熟悉,知道这就是老太太的声音,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的是,老太太居然会如此勃然大怒,竟至于有些嘶声竭底,教训的语气既严厉又凶狠,全然不似以往的平静和柔和,就连话语间停顿之时呼出来的轻微气息都稍稍带了些颤抖。 看来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气着了,而且一时半会儿肯定难以平息。 已经走到门帘前边的黎康生兄弟几人不由得全部都停止了脚步,站在原地与其余二人各自对了一个眼色,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踌躇不定地不知道他们该不该在现在去掀起那道门帘。 他们是想教训教训黎雀儿,教她知道外面危险重重,以后不再出去到处乱跑,这点没有错。可是,他们并不想把孩子给吓到了,也不想让老太太为难。万一他们现在掀起门帘走进去,不仅没有让场面变得好看,反而使得老太太更加上火,教训黎雀儿教训得更加厉害了,那可怎么是好。 如此这般,他们便在门口站定,打算等老太太的语气缓和一些后再进去也不迟。 谁知跟在他们三兄弟后面的佟金雪却不没有这么多的顾虑,她可是巴不得老太太能够教训得再更加凶狠一点儿。 带着这种心思的佟金雪,见黎康生兄弟几个都站在门口不肯马上进去,也大致料到了他们心里的想法,但是她非但不体谅他们,反倒飞快地跑上前去,右手指尖就那么轻轻地一勾,一下子就把门帘给打了起来。 门帘后头,立时可见老太太独自一人端坐在炕台上面,她老人家两边各站了好些个丫环婆子,其中就有如秀和棠叶两个人;而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她们俩则面对着老太太,空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二人都低着头不敢答腔;其余那些可以进屋、但是身份还不配待在老太太旁边的小丫环们,则在左右墙壁边一字儿排开站立着,个个也都是低头不敢言语。 屋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发出来的声音,没有人敢附和,也没有人敢反驳。 但是,当佟金雪未经老太太的传见兀自跑进去以后,情况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只见佟金雪立即跑到老太太跟前,还自顾自地非要挨着老太太坐下来,接着她就极尽夸张地顺着老太太刚刚的话头一个劲儿地往开了去说,直把黎雀儿和孙妈妈骂得狗血淋头,而且里面好多言词都十分难听,甚至于有些粗俗不堪。 老太太起先倒是对佟金雪颇为容忍,只是皱着眉头默默地听着对方大放厥词,没有出声回应;过了一会儿以后,佟金雪的叫嚣声依然未有停歇的由头,而且所骂的内容也越来越过分,一来二去地竟然就扯到了黎雀儿的婚事上面去。 这一下老太太可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就扭过头去直直地瞪着佟金雪,其眼神之森然,好似佟金雪敢再多说一句的话,她就会当场给佟金雪好看一般。 佟金雪本就是想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往下说,这样一来,不仅能够哄得老太太的开心,同时也能把黎雀儿和孙妈妈的罪名放得更大,到时老太太给黎雀儿的责罚说不定就会更重一些,如此她的目的便也就达成了,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她完全没有要跟老太太唱反调的意思,也不知自己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说,为什么还会惹得老太太不商兴。她心中顿时闪过无数个念头,全数都在猜测老太太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打算。怪只怪她一向摸不准老太太的想法,这会儿不免有些惊惶。 现今再被老太太这么一瞪,她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就连炕台也不敢再继续坐下去了,急忙揣着衣袖下到了地面,改而同如秀和棠叶她们那些大丫环们站在一起。 尽管她的举动极其温驯,全然就是副作小的姿态,看着好像半分都不敢跟老太太抗衡的模样,但她默然垂下的眼睑之中,此时却满是不服与愤恨之意。 老太太并未留心佟金雪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实际上她的注意点根本就没有放在佟金雪身上,一直都是在眼前的黎雀儿身上。此番佟金雪歇了话语之后,她就马上侧过脸继续去盯黎雀儿。 虽然佟金雪说的话不太好听,老太太也明摆着禁止佟金雪再发言了,不过,她的话对在场的各位黎家长辈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影响。 按照老太太原先的想法,也就是把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痛骂一顿,随后就罚黎雀儿从此以后不得再出门,倘若要出门就必须要有直系长辈们陪同等等类似这样一些的惩罚罢了;对孙妈妈的惩罚就更加简单了,只要罚她的月例银子即可。 此时被佟金雪这么一带,老太太突然就换了一个想法。 她老人家忽而就平静了下来,静静地瞅着跪在下方貌似乖巧无比的黎雀儿,越看越觉得只是罚一个不得随意出门还是远远地不够,非得下一点重药才行。 恰好这时黎康生兄弟几个人也一道走了进来,老太太马上就把黎敬生喊到了面前,并且着其赶紧去里面的敬龛那儿拿家什出来给她。</div> 第202章 铁棍 这隔间进去就是黎家老太太的卧房,偏中一角供有一个小龛位,平时用来敬些香火给先祖先宗而已,除此之外,很少有人会跟龛位扯上关系。看1毛2线3中文网即便是老太太自己,也喜欢在外与人相处,不常去龛位前边祭拜。 不过,这小小的龛位却有一个大功能,就是用来放祖宗家法的。 这里面放的祖宗家法,可与黎家其余几户人家家里摆放的祖宗家法大不一样,不止是器具不一样,尺寸不一样,这威慑程度也非常地不一样。 黎家其余几户人家家里摆放的所谓这家法,大都是竹木之类的削砍而成的鞭器,而且长不大都不及一尺,绝大多数时候是用来吓唬吓唬一下自己屋里的小辈们的,没有教外屋的小辈们害怕的威力。 而放在老太太房里的这件家什,可是用赤铜黑金浇铸而成的长棍子,不仅样子看起来很吓人,其杀伤力也很吓人,即便拿出去给那些江湖人士当作用来杀人的武器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再说了,这可是老太太亲自保管的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被这件家法打上一记,那可就说明被打的人有很大的过错,绝对是要被全家人唾弃的。 虽然黎雀儿私自出门,又跟杜仲牵扯不清,短短几日之内就在京城里面闹出一场这么大的风波,而且这风波的余韵现如今还极其地大,从目前为止还聚集在府尹官邸附近不肯散去的人群这点就可以看出来,整场风波想要平息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才行。但是,黎雀儿毕竟是黎敬生唯一的掌上明珠,以往的言行也十分地得宜,况且身子骨有极为柔弱,让她跪一下祖宗祠堂就行了,真要拿铁棍子来打她,她可能都抵不过一棍子。看1毛2线3中文网 被老太太命令进房去拿铁棍子的黎敬生只当是老太太气得厉害了,在同黎雀儿和孙妈妈闹脾气呢,所以才想用这一招来吓一吓她们俩,以便起到威慑的作用,好教她们以后都不敢再有任何不当地言行。 心中如此作想,黎敬生自然不会真的马上就去里面拿家法,只站在一边等着老太太再开口说些什么狠话来吓唬黎雀儿她们。当老太太语气里稍微透出有点儿反悔的意思的时候,他再装个样子去里面走一趟,充分达到吓唬人的目的就行了,何需真的对黎雀儿动粗。 不仅仅是黎敬生心疼自己的女儿,所以才这般作想,现场的其他人也都是这样想的,没有一个人认为老太太会真的舍得去打黎雀儿,因为在这个家里面,就属老太太和黎敬生两个人最宠黎雀儿。 尤其是不久前就惨被老太太以厉眼相瞪的佟金雪,她可是半点都不信老太太会下得那个狠心去打黎雀儿,她觉得老太太不过就是顾及着黎家其他人的面子,担心黎雀儿此次闯下的祸事太大了,万一黎家的其他人真要追究起来,黎雀儿的处境也许会很不好过。于是老太太才想到要用家法来教训一下黎雀儿,等到其余人出来替黎雀儿求情的时候,再顺势撤了家法,不会真的打下去。 因此,所有人都不把老太太的这个决定放在心上,大都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可惜老太太这次貌似真是下了决定了,见黎敬生待在一边没有动作,即时就弹跳起来指着黎敬生的鼻子大声训斥,言责黎敬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他带头不肯听长辈们的话,所以黎雀儿才有样学样地也不肯听家里人的话,进而引发出现在这样的局面。 照老太太这个逻辑推理下去,假如黎敬生不去里面拿家法出来,那这一切就全都成了黎敬生的错了,指不定她老人家会自己去里面拿家法出来,然后把黎敬生痛打一顿来出出气,顺便也是给黎家的其余人等的一个交待。 众人眼看老太太比之先前愈发气怒,心中都惊愕不已,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黎敬生更是不知所措,举步进去拿家法也不是,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是。 此时黎家的大长兄黎康生暗暗地对自己的二弟黎敬生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依照老太太的吩咐,进去把祖宗家法拿出来。到时如果老太太真准备要用那根铁棍子动手教训黎雀儿的时候,他们这些在现场的人再出来求情也不迟。 没有更好的办法的黎敬生,只好接受黎康生的建议,慢慢地走到了里面的卧房当中去。只是,他走得极慢极慢,跟跛足的乌龟有得一拼,而且还边走边看老太太的脸色,要是老太太的神情稍有变动,他就会立刻停下来不再往前走。 老太太嫌弃黎敬生走得太慢,连续催了好几次,到最后她干脆叫黎敬生闪到一边去别再往里面走了,转而使了自己的贴身大丫环如秀去里面拿家法。 如秀这丫头虽然心地善良,待人也非常热心,可就是愚笨了一点点。 刚刚老太太使唤了黎敬生好几次,黎敬生都故意赖着不肯进去拿,这就说明黎家的主子们,至少是黎敬生这一辈的人,并不赞成用棍棒来教训黎雀儿。稍微机灵一些的丫头,此时就该看懂主子家的暗示,不会真的跑进去拿家法。 偏偏如秀就是不一样,她就是太老实了,不懂得察言观色,老太太给她的命令一下来,她就十分积极地往卧房里面跑,根本没有想过要去看一看其他人现在究竟又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就站在如秀身边的棠叶,在老太太下令之时,就悄悄拽住了如秀背后的腰带。即便是悄悄摸摸的,可是,她使出来的力气可不小,已经是在拼命阻止如秀了,再加大一丝力气的话,只怕如秀的腰带都被她给拽下来。 谁知如秀这个憨憨辈儿竟是连拖都拖不住,弹指间就冲进了卧房里。 棠叶瞬间呆若木鸡,黎敬生等人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至于和黎雀儿一起跪在地上听罚的孙妈妈,尽管她的头也是勾得低低的,可是她一直在偷偷观察老太太的反应,这时也发现了如秀的举动,不免大惊。反观即将要受到严惩的黎雀儿,倒是安安静静地继续跪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现在唯有两个人特别高兴,脸上都兴奋得起了一层明显的红晕。 这两个人就是佟金雪和水柳,若是黎康生等人没有在旁边,她们肯定会喜得手舞足蹈起来。她们真没有想到老太太这回是要来真的了,恨不能被老太太使唤进去拿家法的人是她们,可惜老太太叫了如秀进去拿。 她们就想着,最好待会儿被老太太派去拿家法教训黎雀儿的人是她们自己。</div> 第203章 教训 此刻虽是深夜,已经将近于子时时分,按理来讲这会儿大家都应该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睡得正香才是,断然不会出现现下府尹官邸里面的这种古怪的情形。看1毛2线3中文网 由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还算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京城,先前被黎家派出去找人的所有下人们,还有那些在府衙中当差的衙役们,现在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没有继续在外乱跑。 他们这些人当中的许多人目前都聚集在府衙前面的大厅里,就等着同黎康生兄弟几人备个话儿以后,再各回各家去。 除了黎诚生以外,黎家的其余两户人家,也就是黎雀儿的二伯父与姑母家中,也都即刻派了人过来慰问一番。 尽管他们这两家的主子家,本人没有到场,但是他们派过来的对阵可不小,每家都派了足足十几号人,又兼送了各色各样的礼物,气派着实不小。 这些被派过来探望的下人们,也都带着礼物等在府衙前面的大厅那儿,与之前帮忙找人的那几拨人混在一起,场面极其壮观,几乎都快要把大厅给挤破了。有好些人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冒着严寒和黑暗,在外面走廊上随便找个地儿先躲一会儿风雪。 跟黎家的主子家们的关系稍微近一点点的老仆人们,或者是大丫环们,嫌弃前面大厅的空间不够大,跟那些粗汉子们聚在一块儿也会有诸多的不便,就各自寻了一个明目,往后面慈安堂里来了,希望能够得一个自在点的休息地儿,顺便也可以就近打听一下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的状况如何。 如是这般,黎家老太太居住的慈安堂里,此时此刻不仅仅里头屋里面都是人,外面的院子和过道之中也都挤满了人,可以说是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人,简直比先前白日里的境况,还要更加地教人咋舌。kanmaoxian.com 这种情况在寒冷的冬夜里,可真的是不常见。 再加上现在府尹官邸的前门和后门外头,也都聚满了不畏风雪前来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即便所有人都没有怎么说话,也都没有怎么发出声音,现场也依然还是显得乱哄哄的。 假如京城里面的老百姓们不知道近日黎家出的这些破烂事儿,也不知道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已经回到家里来的话,他们绝对会以为府尹官邸里面是发生了什么命案,这才造成了大半夜还闹得乱糟糟的情形。 比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以及在前面大厅里头等待复命的下人跟衙役们闹出更大动静的,还是慈安堂隔间里面的黎家老太太与黎康生兄弟几人。 现下如秀已经頂着隔间里头除老太太之外的所有人的目光,进去里面的卧房拿了铁棍家法出来交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正握着那根祖传铁棍,坐在暖炕上瞪着跪在她眼前默不作声的黎雀儿以及孙妈妈。 虽然她老人家现在还没有动手去打黎雀儿,但是站在旁边的黎康生兄弟几人已经忍不住地纷纷上前去向求情了;就站在她右手边上的棠叶和其他丫环婆子们,也都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几乎隔间里面的每个人都在替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求情,只有佟金雪跟水柳两个人除外。她们俩非但没有求情,反而还各种暗示老太太不要假装生气,必须要马上动真格的才行。 总之,现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乱成了一片。 老太太神色看起来无比地气怒,以往她老人家的眼睛看向黎雀儿的时候,里面总是带着慈祥和疼爱的暖意,现下倒像是要冒出火来一样,没有半丝和蔼可亲的意思。 不过,尽管她老人家已经如此气怒了,可是她并没有被一旁的佟金雪和水柳两个人煽动,没有真的马上举着铁棍去抽黎雀儿;当然她也没有被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及棠叶等等丫环婆子们说服,没有扔下铁棍就此原谅黎雀儿她们。 她老人家就这样保持着手持铁棍的姿势,在暖炕上坐了一小会儿。当在场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想通了,不会再起身教训黎雀儿的时候,她居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黎雀儿和孙妈妈的面前。 孙妈妈吓了一大跳,连忙挪动双膝,移到了黎雀儿的前面,用自己的身躯护着跪在后边一点的黎雀儿,随后就对老太太痛哭流涕地求诉,试图说服老太太不要动用这样严苛的责罚。 一边的黎敬生和黎诚生也赶紧跑了过来,一人拉住老太太的一只胳膊,他们所用的力道都非常谨慎,既不会太大力误伤了老太太,进而使得老太太愈加伤心气怒;又至于让老太太的胳膊有逃脱的空间,于是使得她老人家手里的铁棍愣是没有办法朝黎雀儿打下去。 至于起先就站在老太太身边,随时注意着老太太的举动的棠叶,这时候也在老太太的身后,死死地抱着她老人家的腰身,极力阻止她再往一步。 想看黎雀儿以及孙妈妈被痛打一顿的佟金雪和水柳两个人这下可就急了,也飞快地跑了过来,她们一个人负责去拖棠叶,另一个人则负责去挡孙妈妈。 佟金雪还不断地在老太太的面前嘀咕着,生怕老太太被黎康生等人劝得心软了,等下就会轻易地放过黎雀儿和孙妈妈。 一时之间,众人你拉我扯,场面越发混乱。 就连站在慈安堂外面的正厅里头,等着黎家主子们安排住宿的胡玉姬,都忍不住轻手轻脚地向隔间那头走过去,然后悄悄地掀起门帘的一角,暗中窺探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看到老太太手里面举着的铁棍以后,胡玉姬心下大惊,管不得黎家的主子们有没有传唤她,直接挥开门帘跑进了隔间里面,一边跑还一边大声替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向老太太求情。 “这事全然怨不得雀儿和孙妈妈。”只听得胡玉姬嚷道,“她们本是想要立刻返回京城的,只怪风雪一直未停,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她们并不是故意的,老太太切莫要动气!” 佟金雪本来就见不得黎家里面又这么多出来一个外人,此刻发现胡玉姬贸然闯了进来,马上就气冲冲地迎了上去。 她和胡玉姬在半路之间撞在一块儿,因为两个人都跑得比较急,撞击的力道相对而言也就比较地大,霎时就弹开来了,都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 几个丫环婆子赶忙跑过去扶人,现场更是哄乱。 老太太两只胳膊都被人抓着,腰身又被后面的棠叶拖着,双脚更是被孙妈妈抱得死死的,加之心里头气怒,心情本就非常地不好了。 这下胡玉姬和佟金雪还来捣乱,她老人家见了便越发生气,不由得大喝一声,勒令黎康生等人即刻放手退到一边去,不准再过来阻止她动手教训黎雀儿。</div> 第204章 招亲 黎康生兄弟几人担心黎家老太太如此地动怒和伤心,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了她老人家的身子,也不敢阻挠得太过头。看。毛线、中文网 被老太太这么吼了一句以后,尽管他们心里放不下黎雀儿,但还是依照老太太的要求,放开了她老人家的胳膊,慢慢地退到了一边。 刚刚跑进来想要替黎雀儿求情的胡玉姬,先是被佟金雪撞了一个四脚朝天,这会儿老太太下了死命令之后,她更是被佟金雪和水柳两个人一人拖住一条手臂,愣是被带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不得再进来打扰老太太他们。 不愿意听从老太太的要求,不肯放弃保护黎雀儿的棠叶,此时也被其余丫环婆子拉到了一边的墙角里面去。 那些丫环婆子看棠叶嘴里咋咋呼呼的,还在不断地替黎雀儿和孙妈妈说话,竟然还掏出一块手绢来,直接堵住了棠叶的嘴,不让她继续发声。 所有试图阻挠的人都被清开了,没有人再挡事。 现在老太太和黎雀儿之间,只剩下了不到半步的距离,只要老太太的右手稍微向前抬一下,就能一下打在黎雀儿的肩膀上面。 黎康生等人都紧张得不行,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很是担心黎雀儿真的会被打伤。当时候不仅仅是黎雀儿受苦,一向疼爱黎雀儿的老太太心里面肯定也会不好受。 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只怕老太太会更难过。 但是,教他们惊讶的是,老太太在举起铁棍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以后,又缓缓地放下了手,可是她老人家的眼睛依然还是瞪着黎雀儿没有放。看.毛.线.中.文.网 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在刚刚这短短的一刻当中,老太太心里面的想法是不是又转了几个弯,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放过了黎雀儿。 他们该庆幸的是,胡玉姬把佟金雪和水柳这两个喜欢在老太太耳边吹歪风的人,给拖到了外边去了。要不然的话,很可能老太太现在又会被烦得不行。 一阵沉默过后,老太太忽然把铁棍“呯”地一声丢在了地上,痛贴与地面的撞击声大得骇人,竟唬得好些个丫环婆子都不由自主地微颤了颤。 黎雀儿离老太太最近,自然也被铁棍怦然作响的动静给吓到了,忍不住抬起头来,默默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在场的人这才发现她那一双杏眸里面,居然满满都是后悔与惊惧,完全不像她表面上所显露的这样淡定和镇静。 可见,她刚刚那副就算天塌下来也根本不会害怕的样子,只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心里面怕得很。 老太太当然也看到了黎雀儿的伪装,她老人家这时不禁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就步履蹒跚地转过身去,重新坐回了暖炕上头。 隔间里面的其余人等,此刻也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想着老太太这下应该是要免去对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的皮肉上的惩罚了,之后肯定是在口头上教训一顿就行了,不会再有更严重的事情。 谁知老太太又坐了片刻过后,居然语气十分平淡地对黎雀儿说道:“你这孩子向来就是被老三给宠坏了的,我原想着老三娶了那周节妇进门来,或多或少能多出个人来帮忙管教一下你,没想到反而让你越来越放肆,竟然连离家出走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她老人家忽然暂时停下话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好似非常失望的样子,接着才继续往下说:“你知不知现在外面那些人都是说你的?他们说你跟外头的野男人珠胎暗结,说你定然是跟男人私奔出京城了!”老人家的语气越来越重,“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档子事了即便你大伯他们想帮你遮掩一下,也是不可能了,这些你都知不知道!?照这样下去,你以后根本就嫁不出去了,你又清不清楚!?” 老太太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得黎雀儿哑口无言。 不过,黎雀儿不开口,并不能让老太太心里头的气怒消减半分,反倒还使得老太太越来越不高兴,认为黎雀儿的性子已经变得很是顽劣,普通的劝解根本不能让她回头。 于是,她老人家也懒得再去和黎雀儿多说,只是再次把黎敬生叫到自己面前来,命令他赶紧找媒婆去给黎雀儿说一门亲事。 而且,她的要求还非常严格,要求黎雀儿必须要在年前嫁出去,免得事情拖久了以后,黎雀儿又会有机会耍赖。 黎敬生不由愕然,虽然他也很想去替黎雀儿找一个好的归宿,但是现在距离过年只剩下不到三个来月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倘若是像他之前娶周节妇那样的情况,新郎家里完全不在乎新娘的处境,随随便便就可以敷衍了事,那倒还好说。 问题是黎雀儿可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这婚姻大事自然要比别家的千金更加谨慎一些才对,岂能够如此草率。 再说了,现在京城里面没有人不知道黎雀儿和孙妈妈两个人一连失踪好几天的事情,按照目前这么个情况,谁家敢来黎府提亲事啊,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只要里子实惠即可,不介意头上戴一顶绿油油的绿帽子的。 尽管黎敬生的这些考虑都不无道理,可惜老太太半点都听不进去,而且,她老人家还自有她自己的道理。 照她的道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把黎雀儿嫁出去。等到时间久了,人们脑袋里的想法就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还会以为黎雀儿是借这段时间除掉孩子,进而修养身子去了。 倒不如现在就出嫁,让婆家人来证明黎雀儿的清白,也省得再有其它什么事情发生。 如果是在平时,听到老太太和自己爹爹等人这样讨论自己的婚事,黎雀儿这会子绝对已经甩脸色走人了,一点儿都不会愿意多听,也根本不会同意出嫁。 也许是因为这次闯得祸太大了,外面的谣言已经无法阻止了,又或者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总之这次黎雀儿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在边上听着。 黎康生兄弟几人起先可是完全不同意老太太的这个说法,此时看见黎雀儿竟然这么温顺,毫无反抗之意,不禁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们几个人悄声商量了一会儿,随即又同老太太讨论了许久,久到跪在地上的黎雀儿和孙妈妈的膝盖骨都快要跪得散架了,终于才讨论出来一个能够让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这个结果就是,黎家决定给黎雀儿招一门亲事。</div> 第205章 抵制 一连好几日的风雪天气,在次日早上终于放晴了一点儿,尽管天空中依然还有雪花在飞舞,不过都是些轻细无比的飘屑子,跟前面几天的大风雪天气丝毫不能相比。看‘毛.线、中.文、网 与一早就放晴的天气相比,黎家的状况可是比昨天晚上更加地窘迫,甚至可以说是尴尬。 自从昨儿个晚上就开始在府尹官邸前后大门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因着风雪的削减,热情度急剧上涨,到了早上快卯时的时候,聚集围观的人群已经比昨晚多出来好几倍。 有许多人都是在听闻消息以后,不怕辛苦地从京城其它街道上跑过来围观的。有些还是从京城郊外相对偏僻的地方跑过来的,也不知这消息究竟是怎么传得那么远的。 总之,黎家现在可真是远近闻名了。 当府尹官邸里的大管家和孙妈妈两个人,带着一小批丫环小厮们出来,在府衙前面的壁照上面贴出来一张要替黎雀儿招亲纳夫的告示时,现场围观的人群立时沸腾了,场面一度哄哄闹闹,就连衙役们祭出大刀上前去管束秩序,都完全没有办法去让人群冷静下来些许。 跟府尹官邸里面的大管家一道站在外面贴告示的孙妈妈,顿时竟愣住了,一下子就不知道黎家老太太所作出来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她双目茫然地望着眼前汹涌如海浪一般狂躁的人群,开始在心底祈祷老太太的决定是对的,要不然这反作用的效果,可不是黎雀儿这样一个小姑娘可以承受的住的。 转眼之间,人群闹得越来越厉害。 原本负责守卫府衙大门,刚刚却被逼无奈不得不走到大管家以及孙妈妈身边帮忙维持秩序的大批衙役们,此刻都被躁动不安的人群给挤到了一边去了,哪里还能够去管得了什么秩序。看.毛.线.中.文.网 其中好几衙役的大刀都快被压弯了,整个人几乎都快被人们踩踏在地,幸好他们平日里追捕犯人都已经追捕得习惯了,或多或少都会一点儿的拳脚功夫,这才能够突出重围,重新跟其他衙役们在府衙大门前边汇合。 至于大管家和孙妈妈,已经在小厮和丫环们的护送下,急急忙忙地往回走。他们一行人一起走得很快,根本没有时间转头去看身后的情况。 正因为他们没有时间去看后边的人群现在已经发展到什么境地了,所以,当许许多多的烂菜叶以及臭鸡蛋等等一些本不应该出现在天空之中的东西,伴随着轻柔的雪屑子,“呯呯呯”好似炮火一般击打在他们的身上时,他们才会显得那么惊讶。 孙妈妈更是惊愕到脚步暂停了,不由自主地怔怔地扭过头去,看了看落在自己肩头的那一颗已经被砸得稀巴烂的臭鸡蛋。 她不明白这些围观人群一时之间到底是从哪里摸出来的这么多的臭鸡蛋,大约是有好多附近菜市场的小贩们也混在围观人群当中的缘故吧。 不过,她更加不明白的是,这些究竟是长了几个胆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朝府尹官邸的大门这里扔这些臭不可闻的垃圾。 难道他们就不怕府尹大人真的会问责下来么? 就在孙妈妈心里暗暗震惊与感慨之际,仿佛是在电闪雷鸣的那一刻,又有一块烂菜叶“嗖唿”一下朝她扔了过来。 由于她现在正是扭过头来,面对着围观人群的姿势,这块菜叶子恰好就这么顺势扔在了她的脸盘子上面,立马就把她的整张脸都盖住了,看起来十足地可笑,当然也非常地可怜。 紧接着,又有一枚大大的臭鸡蛋照着她的脑袋丢了过来,腐烂不堪的鸡蛋壳极易破碎,在刚刚接触到她的头发的那一刹那,忽然就破裂开来。 即时,一顿暗黄腥臭的蛋液顺着她的脑门往下淌到了她的脸盘子上面,与此刻依然还盖在她脸上的那片烂菜叶子配合起来,形成了一副用脸盘子隔着烂菜叶子煎臭鸡蛋的画面,真是惨不可言。 围观的人群自然一眼就瞧见了孙妈妈这副可怜兮兮的惨样子,人群之中立刻就爆出来一阵哄然大笑,好些人还对着孙妈妈指手画脚的,几乎全部都是一脸唾弃和鄙夷的表情。 还有人趁此天赐良机,对大管家以及孙妈妈放出了狠话,大意就是:“你们黎家这种已经烂大街的娘儿们,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吃斋念佛,别想着再出来祸害别的男人了,我们可不会买账!” 等等大概类似这种言论的话语,一时叫嚣不已。 常言道:分枝易折,聚力难消。 这么多的人们合在一起,即便他们的言行充分地侮辱了孙妈妈以及黎家的家主子们,在场的衙役和小厮们也不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大不了就是高声呵斥他们几句。 等人群稍稍后退一些时,衙役和小厮们就立即拥护着大管家和孙妈妈离开了街道,随即便快步走进了府衙大门,然后又马上关紧了大门。 府衙虽然是府尹大人黎康生的住所,但前边的衙门也是府尹大人办公的地方,是官家之地,代表了官家的颜面。 前边的府衙大门向来都是光明正大地敞开着,好教小百姓们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高堂之上的威严景象,让他们学会尊重和敬畏官家的力量。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衙役们不仅仅被唬得把大门给关上了,还赶紧叫人去后门那里传话,要负责在后门那里的衙役们也赶紧把门给关好。 同一时间里,大管家以及孙妈妈已经步履匆匆地跑到了后头的慈安堂里面去了,他们俩都是一脸惨淡的模样,看着貌似吓得不轻。 此时府尹官邸里面的人,也跟昨夜一样全都聚集在慈安堂黎家老太太的居所里面,等着大管家以及孙妈妈两个人从前边大门那儿带消息回来,好看一看老百姓对于招亲一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除了昨夜已经连夜赶回自己府上去的黎二爷和黎家姑母派过来的那些前来慰问黎雀儿和孙妈妈是否仍旧安好的下人们,其余的人现在都在慈安堂里面,包括昨晚就宿在府尹官邸里面的黎四爷黎诚生。 他们这些人昨天晚上大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儿个早上又都起得极早,草草用过早膳以后,就全部聚在慈安堂里面商量告示的内容以及一些后续与之相关的事情。 也许是他们太乐观了一点吧,他们大概都没有料想到外边的老百姓的反应居然会这么激烈,竟至于让衙役们关了府衙的大门,还吓得大管家和孙妈妈如此狼狈地躲了回来。</div> 第206章 揭榜 眼看着大管家以及孙妈妈歪歪斜斜地跑进了慈安堂的院子里面,在外头院门那处守着的丫环婆子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kanmaoxian.com 因为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大管家和孙妈妈两个人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更没有见过他们俩如此匆促慌张的样子。 作为府尹官邸里的大管家,手下掌管着那么的仆人们,平时自然都是端正严肃的样子;而孙妈妈作为黎雀儿的奶妈,又是黎敬生和黎家老太太极为看重的人,平时的体态自然也是十分得体的。 然而,现下他们俩不仅看起来慌里慌张的,脑袋上和衣服上面还挂了许许多多的烂菜叶子,甚至还有一些莫名恶心的黏糊糊的液体粘在他们的身上,令他们看起来就像两个刚刚从破庙里面跑出来的乞丐一样,而且浑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剧烈的臭味。 要不是他们的脸还依稀可以辨别得出来,况且他们又是被衙役们与众小厮丫环们护送回来的,他们的身份还是可以保证的话,不等他们的脚踏进慈安堂半步,肯定一眼就打了出去。 只不过,他们身上的臭味实在是太浓了。 守院门的丫环婆子虽然不敢当面说他们什么或者是表现出来什么嫌恶的样子,但是等他们俩跑进慈安堂的正厅大门以后,这些丫环婆子都忍不住举起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而此时聚在慈安堂隔间里面的黎康生等人,初初见到大管家以及孙妈妈这副凄惨的样子,俱是愣了一大跳。 大管家和孙妈妈两个人担心会惹得老太太他们不高兴,一时也怔在隔间门口,不敢再往里面走。看1毛2线3中文网 半晌过后,还是黎雀儿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跑到孙妈妈身边询问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马上掏出自己的手绢替孙妈妈擦拭发丝以及面颊上面沾染到的腥臭的蛋液。 一边候着的棠叶与如秀,以及其他小丫环们也赶忙围了过来,有的给孙妈妈扒烂菜叶子,有的连忙跑出去打热水,还有的人也拿出巾帕来给大管家使用。 总之,除了佟金雪和水柳两个人以外,隔间里面的其余人等对于大管家以及孙妈妈的遭遇,都是秉着同情和怜惜的态度。 相反,尽管佟金雪和水柳看起来也是捂着嘴难以置信的模样,可是她们暗地里却是在笑,而且还笑得非常地开心,好像老太太提出来的招亲一事遇到了阻碍,就是她们喜闻乐见的事情似地。 好在隔间里面的其他人此刻的注意点都在大管家和孙妈妈身上,没有人会给佟金雪和水柳丢去一个眼神,自然也就发现不了她们藏着的小心思。 在黎雀儿、棠叶,以及众多丫环婆子们的帮助之下,不一会儿,大管家和孙妈妈就已经清理干净了自己,即便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得体,但比之于先前那副臭烘烘的惨状,还是好了许多。 由此,他们俩便赶紧进了隔间里面来,而后双双跪倒在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的面前,快速将外面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他们俩说完以后,等在隔间外边没有进去的衙役们又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都讲得很细致到位。 黎家老太太听闻以后,一径默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老人家看似没有想到普通老百姓们的反抗力度居然会如此之大,更没有料到黎雀儿不过是独自外出了一段时间而已,怎么就弄成了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止老太太愣了,黎康生兄弟几人也都没话说。 这时候大家本应该保持沉默,等着老太太或是黎康生兄弟几人想出另外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来才是,哪知佟金雪偏生还要跑过来插一脚。 “老太太,妾身早就说过了,我们出那样的告示肯定不会管用。”她突然挨到老太太身边,很有信心地说出了自己之前的看法,“您想想看啊,雀儿这事如今遮都已经遮不住了,我们出的告示上面还那么多的要求,什么仪表堂堂、什么家境宽裕啊等等,这些不就是在甩脸子给别人嘛。倒不如按照妾身之前的说法,只要是个男人,便把他招进黎府来就是,您管他模样如何,身家又如何呢……” 佟金雪话未说完,孙妈妈已经忍不住反驳起来。 孙妈妈自然不乐意见到佟金雪如此这般作践黎雀儿,就道:“大夫人此言太过不妥。我们小姐只不过是出府游玩了几日而已,何至于像外面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说得那般不堪。况且,随便一个男人都行,这样反而会更加让人误会。老婆子觉得此举万万不可,还望大夫人莫要再说下去了。” 可是,佟金雪哪里会把孙妈妈放在眼里,她早就看不惯老太太独宠黎雀儿及其身边的人了,恨不能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把黎雀儿她们黑碾压到尘埃里面去,这样她自己的女儿才有机会得到老太太以及黎家众位当家人的重视。 现下不管孙妈妈说得再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罢,反正在她听来都是一席废话,回头只能换得她一声嗤笑。 一旁的黎雀儿早知佟金雪不待见自己,此刻不忍让老太太和孙妈妈等人为了自己去和佟金雪多费唇舌,便大跨步地上前,信誓旦旦地对老太太说自己要上山里面的庙宇中去当姑子。 老太太心下大惊,老半天都无法言语。 佟金雪反倒抚掌大笑,表面上劝说黎雀儿切莫要凭一时的冲动而意气用事,庙里清冷,常人耐不住寂寞等等;暗中却似有若无地撺掇黎雀儿不要说话不算话,最好早点上山去得了,免得以后再有机会反悔。 还好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在边上把黎雀儿拉得死死的,没有让她就势跑出门真的去山上作姑子。 与此同时,黎康生也极其不悦地怒瞪了佟金雪一眼,随后又吩咐水柳以及其他丫环婆子赶紧把佟金雪带出慈安堂,不准她再继续在老太太耳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佟金雪不把孙妈妈放在眼里,但是黎康生的命令她可不敢不听,只得随了水柳等一众丫环婆子先回了自己的院落里面去。不过,她还是偷偷留下来一个小丫环在慈安堂外面探听消息。 没了佟金雪和水柳两个人,隔间里的气氛稍缓。 众人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好好地思考一下了,可他们还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突然外边竟有小厮来报,说是有人揭了壁照上面的告示。 隔间里面的人全都惊呆了,不解在目前这种情形下,还有谁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揭榜的举动。</div> 第207章 不好 黎家上下一众人等微微讶异过后,由黎家老太太亲自发言询问刚刚那名喜滋滋地跑进来报信的小厮,到底是何人胆敢前来借招亲榜。看1毛2线3中文网 那小厮看似很高兴,一个劲儿地在笑,完全没有注意到黎敬生兄弟几人霎时漆黑不少的脸色,以及黎雀儿闷闷不乐地撅起来的嘴角,兀自兴奋得手舞足蹈地跑到隔间外面的门帘处,一边抬手打起门帘来,一边把脑袋探了进来,直望着老太太那边报喜呢。 老太太只是不听,只要他赶紧说说那揭榜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看起来人品以及可能会如何如何,等等与之类似的问题。 “哎吆,那人您老人家也识得的!”小厮高声应道,有意让隔间里面的各位主子家们都能够听清他此刻所说的话,“对方就是春风阁里面的杜神医杜仲呀,就是他昨儿个晚上送三小姐回来的……” 这小厮话未说完,突然就被老太太一声惊喝给打断了兴致,顿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住了嘴,一径愣愣地退到了一边。 老太太在初时的震惊与诧异过后,忽又让人把那小厮推到自己面前来,直盯着他的眼睛,极其严肃地再次询问了一遍,“揭榜的人真是那杜神医?” 被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厮,担心开口说话又会招致老太太或者其他主子家们的呵斥,便不敢再说话,仅仅以点头代替了想要说出口的回答。 偏生老太太心里疑虑得紧,愣是不肯相信。 那小厮只得把个脑袋点得犹如小鸡啄食一般,以便表达自己的回答是怎么怎么样的肯定。看‘毛.线、中.文、网为了避免老太太等人还是不能够相信,他干脆把脖子一横,壮着胆子将杜仲带人前来揭下招亲榜的整个过程,都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下。 完了之后,他还特意强调了一点,“杜神医带了好多人过来,不止是那个老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医僮而已,还有其他许多小医僮,都快把我们府衙前边的街道给占满了呢!” 岂料老太太和黎敬生兄弟几人听了这话以后,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还暗搓搓地责怪杜仲故意带人前来闹事,只怕是嫌现在围在府尹官邸前后大门各处看热闹的好事者还不够多。 要说老太太和黎敬生他们的反应还算是在正常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的话,那么黎雀儿此刻的反应就可以说是暴走也不为过。 刚刚佟金雪和水柳两个人带着一些丫环婆子离开后,黎雀儿就被老太太哄到暖炕上去坐着,恰好就挨在她老人家身边。 怪只怪黎雀儿先前说完上前作姑子的言论太过于严重了,是以,老太太不得不采取迂回政策,打算先好好教育黎雀儿一下,让其知道普通姑娘家与山里姑子们的区别,然后再与之谈其它。 哪知这还没有开始教育,外边小厮就嚷了起来,而且叫嚷的内容,还是那么地教人难以置信。 无奈之下,老太太只好先把教育黎雀儿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听了小厮所报来的信儿再说。 她老人家可是完全没有料到,揭榜一事的主人公居然会是杜仲这个同样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的人。 黎雀儿当然也是万万没想到,听闻小厮的这番话之后,只见她霍地一下站起身来,直指着小厮的鼻子,着其赶紧出去将杜仲一行人给打发走,还毅然决然地表态:“我黎雀儿就是一辈子去山上作姑子,也不会嫁给杜仲那个品性败坏的大混蛋!” 其实,此刻在这个隔间里面的人,想要尽快把杜仲一行人赶走的人,远不止是黎雀儿一个。 除了黎雀儿以外,知晓杜仲与慕亲王宁豫以及钦差大人毕光喜之间有所不可告人的来往人,就目前来说,也就是黎康生兄弟几人,还有文叔他们这些之前在誊远楼里面,见证过宁豫亲临的人。 既然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杜仲此人不简单,可想而知,他们不会同意让黎雀儿和杜仲成亲。 更令他们心里难安的是,杜仲昨天晚上才把黎雀儿以及孙妈妈送进府尹官邸里面来,今天上午就迫不及待地带人前来揭榜。 他究竟是如何得知黎家会准备贴告示替黎雀儿招亲纳夫的,又是如何将聚集在府尹官邸周围的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分开的? 据之前出去贴告示的大管家和孙妈妈所言,外边围观人群的情绪已经非常激动,就连身怀武艺兼之又佩戴武器的衙役们,都无法命令他们散开去了,反倒还被他们丢了一身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尽管杜仲很可能有一身好功夫,他身边的那个随伺小医僮宁卓元也是一流的高手,可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仅仅凭借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显然没有办法叫那些围观人群把路给让出来。 进来报信的小厮说杜仲还带了其他一些小医僮一块儿过来,不过那些小医僮大都年纪尚小。他们小朋友之间互相打打闹闹一下,倒还算可以。要真跟人动起拳脚来,他们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般想来,杜仲绝对还有其它招数在手。 老太太和黎敬生兄弟几人略略一合计,就打算使唤刚刚进来报信的那个小厮,赶快再原路出去好好地观察观察一番,看看杜仲是哪里有不对劲。 被委以重任的小厮,虽然不懂老太太和黎敬生等人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还是依言转身往外走,眼看着就要走出隔间以外,忽然就有一个小丫环迎面朝之撞了过来。 匆匆忙忙往里面跑的小丫环,大概也没想到有人会刚好要从里面走出来,都没有避上一避,直接和那小厮撞了一个满怀,两个人顿时不约而同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旁边的丫环婆子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人。 摔得十分惨烈的小丫环却不顾自己摔得疼得厉害的腰身,一把挥开了前来帮忙的人的手臂,直朝着隔间里头大喊:“老太太、老爷、夫人不好了!” 众人一时大惊失色,只道佟金雪又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猜想是黎康生方才对待佟金雪的态度太生硬了,惹得佟金雪心中不好过,于是回到自己的院落以后,就犯傻做了什么傻事。 她老人家颇觉得,立马起身想去瞧瞧佟金雪。</div> 第208章 君子 此刻在慈安堂隔间里面来的人,只有黎家老太太很是担心佟金雪的安危,猛地一下揪住身旁大丫环如秀的胳膊,急急忙忙就要往外面赶。看。毛线、中文网 反观佟金雪的枕边人黎康生,倒是一脸淡漠的神色仿佛一点儿都不关心佟金雪的死活,甚至还觉得佟金雪的这种动不动就以死逼人的行为,令人非常地厌恶。 和黎康生一样有此想法的人,还有孙妈妈跟棠叶两个人。她们俩都不相信佟金雪会是这种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轻易自寻短见的人,只以为佟金雪胆子一时变肥了,竟敢跟府尹大人黎康生耍手段,还自作聪明地用了这种讨人嫌的招数。 因此,孙妈妈和棠叶二人都无动于衷。 见老太太要拖着如秀往外面走,她们俩还偷偷地逮住了如秀的衣服,令其半步都不能前行,连带着使得老太太也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边上的黎雀儿,此时就站在老太太和如秀她们的身侧,自然将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暗中使得小诡计完全看在了眼里。 尽管黎雀儿本人也不怎么认为佟金雪真的会出什么事情,不过她还是不允许孙妈妈和棠叶在背后做手脚,便一眼狠狠地瞪了过去,勒令她二人赶紧放开那可怜的如秀,不准再从中作梗。 孙妈妈和棠叶怕黎雀儿不高兴,马上就放了手。 至此,老太太跟如秀才终于往门帘那边走出了第一步,她们走得很急,眼看着很快就要跨过门槛去了,先前那个被撞得摔倒在地的小丫环,却突然拉住了老太太的裙摆。 众人瞬间脸色骤变,不解这小丫环缘何变得如此大胆,居然敢当众去拉老太太的裙摆,还是在老太太快速往外走的时候出的手。看1毛线3中文网 之前跑过去扶人、现在就站在门槛边上的的那些丫环婆子,反应倒是非常地快,立马就弯腰去打那个小丫环的手背。她们所用的力气都是极其地大,好像不是在打一个小丫环,而是在打一个贸然入侵的小偷似地,直打得小丫环哇哇乱叫。 只不过,即便那小丫环被人打得乱叫起来,就连手背都快肿成了发面小馒头,但是她仍然还是紧紧地抓着老太太的裙摆。 同一时间里,她嘴角又大声求饶,直言自己刚刚口误了,一不小心就说错了话,希望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不要怪罪于她。 原来,她刚刚想要说的是:“老太太、老爷、夫人,外面出了大事不好了。”意在说明外面突然生了状况,而不是说佟金雪出了什么意外。 老太太立时怔住,没好气地瞥了那小丫环一眼。 好在她老人家心胸开阔,此时又因为黎雀儿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实在再没有心情去跟一个小丫环计较这些。 所以,她老人家就命其他丫环婆子饶过这个小丫环,不要再盯着人打手背。至于她自己,则靠着如秀的搀扶,重新走回了暖炕旁边。 并不是她老人家不担心外边现在到底又出了什么状况,而是她认为就算外边再怎么闹腾,反正也不会比黎雀儿的事情更严重。 岂料那小丫环却道:“慕亲王和毕大人到了!” “什么!?” 在场之人俱是大惊失色,同时发出了不敢相信的疑问,隔间里面瞬间响起一片嘈杂不堪的讨论的声音,可是完全不知道是谁在跟谁讨论,又不知他们讨论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片刻后,还是黎康生拎出了头,率先问那小丫环是不是真的看实诚了,又问她,宁豫和毕光喜是否有同外面下人们说过到访府尹官邸的原因。 小丫环一径摇头,摆明了所知不多。 正在黎康生兄弟几人忐忑不安,相互催促着要赶快出去迎接一下宁豫以及毕光喜的时候,突然间慈安堂的院门外面就响起来一阵阵脚步声。 听那些脚步声沉稳厚重,又分出许多层次,重重叠叠地好似什么东西在反复动作一样,可见外面来的肯定不会是单独一个人,而是有一大群人。 黎康生兄弟几人迅速走出去一看,果然就见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两个人正从院门外面走进来,他们俩的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除了一些仆人和官差之外,竟然还有杜仲与宁卓元这一对主仆同行。 即便黎康生兄弟几人还没有理清楚杜仲揭下招亲一事,同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亲自到访府尹官邸一事之间的所在的联系,但他们此刻也隐约明白了,杜仲此行一定是志在必得。 他们不由得心生不满,却又不敢当着慕亲王以及毕大人这两位贵客的面,去对杜仲或是宁卓元发难,只能把一口浊气往心里咽。 身为府尹官邸里面的主人的黎康生,也是黎家兄弟几人之中颇懂得为官之道的人,他的心思转变得也最为快速,顿时就堆起笑容,请宁豫和毕光喜等人往前面的府衙大厅就坐,不必在此久站。 这当然只是黎康生的表面之词,实际上他是想借机把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也一道带到前面大厅里面去,免得他们俩会进慈安堂的隔间里面去和黎雀儿见面。 未曾想,宁豫当即拒绝了黎康生的邀请,直接抬腿就往院子里面走,还招手让杜仲以及宁卓元也一块儿进来,搞得好像他才是这慈安堂里真正的主人,而其他人都是摆设一般。 不得不说宁豫此举欠妥,着实不像君子之风。 可惜人家头上頂了一个亲王的头衔,再者又有圣上钦点的钦差大人毕光喜作陪,而黎康生不过是一个京城府尹罢了,如何能与他们抗衡。 莫说他们只是要进黎家老太太居住的慈安堂里面去,就算他们想进黎康生的居所去,也多得是正大光明的理由。 因此,一行人便开始跟着宁豫往里面走。 黎康生兄弟几人由于身份尊卑的问题,只能走在最后;至于杜仲带过来的那些小医僮们,则和宁豫以及毕光喜带过来的仆人与官差们一起,静静地守在院门以外。 早在宁豫招手吩咐杜仲随其一道进去慈安堂里面的时候,里头隔间里面的人,就已经知道了此事。 现下隔间里面大都是些女人家,这忽然来了好几个外人,而且还是男人,她们不禁都变得有些惊慌,赶忙将隔间与正厅之间先前已经被打起来的门帘,又稳稳地放了下来。</div> 第209章 换位 目前知晓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跟周节妇使唤与之有染的粗汉子们意图绑架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未成一事有极大的关系,过后慕亲王宁豫跟毕光喜毕大人又突然进来插了一脚的,整个府尹官邸里面的人当中,就只有黎康生兄弟几人。看‘毛.线、中.文、网 其他人,比如黎家老太太、佟金雪等等这些人,都不清楚杜仲以及宁卓元在这件事情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就是事情的幕后使者之一,只是觉得周节妇和红衣这两日都没有出现,使得大家都不必像之前那么头疼不已。 当然,他们更加不知道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在这里面又起了什么作用。 即便他们都知道,先前黎敬生被周嘉佑连累入狱之时,是杜仲他出手帮忙打通了慕亲王那边的关系,这样才能够让黎敬生早早地就脱离了牢狱之灾。可是,他们并不觉得杜仲和宁豫的关系有多么地深,毕竟杜仲是收了黎雀儿大把钱财的,很可能是用钱买通了宁豫,并不是靠感情牌。 现下杜仲和宁卓元二人突然跟着宁豫走进了慈安堂里面,而且还是在杜仲大胆揭下黎家的长辈们为黎雀儿张贴出去的招亲榜之后,这事可真是有一点儿奇怪。 躲在隔间里面不好轻易出去与各位外客见面的女人家们,一时完全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窃窃私语地各自讨论了起来。 其中以黎家老太太、孙妈妈和棠叶、如秀等人组织起来的讨论队伍最为庞大,粗略一数,就足足有六七个人聚在一起。看.毛.线.中.文.网不过,就算她们组成的讨论圈子里面的人数颇多,但她们的声音都放得很低很低,即使是在她们旁边的人,都听得不是很清晰,进而就更加不必担心外头正厅中的人会听到一些什么。 老太太她们讨论的内容,自然是有关于杜仲以及宁豫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的。她们一早就想理清楚杜仲揭下揭下招亲榜的原因,此时又多扯了一个宁豫和毕光喜进来,这更教她们好奇,自然也就更想了解清楚里面的关系究竟是怎样。 老太太、棠叶和如秀她们对于这事都知晓得不是很多,唯有跟着黎雀儿一起被杜仲带去京城郊外的那座宅院里面,同胡玉姬与小银一块儿生活过将近两条三夜的孙妈妈,知道的东西要稍微多那么一点点。 但是出京城那事,孙妈妈又不敢向老太太明说出其中太多的细节,因此只好暂且放下不谈,只把杜仲以及宁卓元将她跟黎雀儿两个人从周节妇一行人手下带出来的事情提了一下。 老太太可是头一次听说周节妇是罪魁祸首之一。 照先前周节妇和红衣辩解时的说法,她们只是想请黎雀儿跟她们一起回黎府去帮忙劝说一下黎敬生罢了,至于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为何会忽然在大街上消失不见,她们可是半点都不知情。 “嗐,老太太您可别听那周节妇一个人在那儿瞎说八道的!”孙妈妈也是第一次知道周节妇的这种企图狡辩脱身的说辞,顿时气得不行,急忙同老太太细说起来,“当时就是周节妇哄了小姐出去,奴婢才跟着一道跑出去的。快到春风阁的时候,周节妇和红衣就带着小姐消失了,而奴婢则被三个莽汉子堵在了街边。” 大家听闻孙妈妈以一敌三,都不禁肃然起敬。 不知道这种细节的老太太,更是被唬得一手抚住自己的心口,极其紧张地询问孙妈妈在那时候是否有受过什么委屈,或者是不是哪里有受过伤。 孙妈妈笑着安慰了老太太一番,接着又道:“那几个莽汉子到底跟周节妇有没有关系,这一点奴婢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奴婢后来有听小姐说起过这段时间里面,她和周节妇那边发生的事情。”孙妈妈边说边瞅了一眼此时站得离她比较远的黎雀儿,“小姐说,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把她挟持到了一个小巷子的深处,还用言语威胁过她。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老太太您说,这周节妇是不是根本就是包藏祸心啊?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周节妇一行人策划出来的呢!” 对于孙妈妈所说的这些话,老太太深以为然。 为了避免周节妇一行人再对黎雀儿不利,也为了立即掌握周节妇她们的行踪,老太太当即就想出去叫黎康生赶紧派衙役到黎府里面,把周节妇一家人抓过来进行审讯。 只可惜现在黎康生兄弟几人正在大厅中和杜仲以及宁豫等人聊天,老太太不宜贸然出面打扰,也不能让小厮或者是小丫环前去传话。 于是,老太太她们都急得不行,连杜仲和宁豫之间的关系都没有心思再去作什么讨论了,只等着宁豫跟毕光喜能够马上离开,然后她们可以马上跑出去向黎康生兄弟几人说周节妇的事情。 实际上黎康生早就命人将周节妇一大家子全都抓了起来,只是怕老太太心里不好受,所以才一直没有把消息传回家。 若是真要等到孙妈妈告发周节妇的时候,再派人出去抓人,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么。 不明就里的老太太她们哪里知道这些,心急得不行的她们,放弃了围在暖炕旁边讨论,都跟着老太太一齐走到了门帘后头,偷偷探听前面大厅里头的动静。 刚好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人此刻就站在门帘旁。 老太太等人一大窝蜂地走过来,愣是把黎雀儿和胡玉姬她们俩给挤到了一边去了。刚才她们趴在门帘上头,还能多多少少听见一点前面大厅里的声音,这会儿可是完全听不见了。 她们又不便去和老太太等人抢位置,就只能往里头的空地走,将门帘后的所有空间都让了出来。 这样一来,她们霎时间就和老太太等人调换了一个位置。老太太等人聚在门帘那处,而她们则坐到了暖炕上头。 暂时无法观察前面大厅里杜仲以及宁豫等人的动静的黎雀儿,便转了一个方向,改而去问胡玉姬是否清楚杜仲跟宁豫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div> 第210章 手足 自打胡玉姬跟着黎雀儿和孙妈妈进了府尹官邸里面以来,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受排挤的状态,处境与她之前在京城郊外的大宅院里居住的时候相比,看起来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看‘毛.线、中.文、网 特别是这里的女主人佟金雪,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对她极其地不待见,简直就跟对待外边来的女士乞丐一样,一直都是用眼白的部分看她。 就拿昨儿个晚上来说,算起来胡玉姬应该也是黎家三小姐黎雀儿的客人,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客人,至少也要被安排在比较好的客房里面过夜才行。 谁知道佟金雪居然以用房紧张为由,又胡乱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最后竟把胡玉姬安排在下人房里面,跟水柳等人一块儿睡。 水柳是佟金雪的贴身大丫环,按理来讲,她的房间应当要挨着佟金雪的屋子,住的本该是主院当中的偏房或者是纱橱。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住在下人房里面。 而佟金雪为了刁难胡玉姬,竟然编出谎话来,说水柳是住在下人房里面的,骗得胡玉姬乖乖地在装设极其简陋的下人房里渡过了一夜。 其实胡玉姬并不笨,即便没有人告诉过她水柳的身份实际上是府尹夫人佟金雪的贴身大丫环,她自己也能猜出来个七丨八分。 她没有跟佟金雪理论,也没有去找黎雀儿或是孙妈妈求助,而是默默地接受了佟金雪的安排,理由只是因为她并不在乎自己住的好不好,也并不在乎吃的好不好,她只想离开那座大宅院,离开小银。kanmaoxian.com 因此,不论佟金雪把她当客人还是丫环,都可以。 今天一早众人又聚在慈安堂的隔间里面讨论给黎雀儿张贴招亲榜的事情的时候,她也跟着水柳等人过来了。但她只是像个丫环一样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搭言半句。 直到刚刚外头传来宁豫和杜仲一行人也进了慈安堂里面来的消息,她心里有些惊惶,忍不住悄悄往门帘那边靠了靠,想听听杜仲和宁豫等人到底会和黎康生兄弟几人说些什么。 恰好黎雀儿跟她是一样的打算,便也朝门帘这边走了过来,两个人顿时凑在一起,粗略交谈了几句话,大都是些客套话,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现在老太太带着一大群丫环婆子往门帘这头挤了过来,把她和黎雀儿挤到了暖炕边上,使得她们俩手拉手坐在了一块儿,倒是非常巧合地促进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黎雀儿本来并没有准备和胡玉姬讲话,这当然跟之前孙妈妈劝说她不要带胡玉姬进府尹官邸里面来的那些原因有关。她觉得自己只是为了应承之前向胡玉姬许下的诺言,所以才带了胡玉姬进来而已,这可不代表她们就从此成为了朋友。 不是朋友,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 她们刚刚的客套交谈看起来像是合情合理的,此刻被挤到了暖炕这边一块儿坐着,彼此相隔的距离越发缩短了一点之后,黎雀儿自然觉得与之更亲近了一些,因此才会开口询问胡玉姬是否清楚杜仲与宁豫二人之间的事。 胡玉姬大概根本没有料到黎雀儿会拿这个问题问自己,起先愣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地开不了口似地,也不知她究竟是毫不知情,还是知道一些事情,但是由于某些原因的缘故,她不敢说出来。 见胡玉姬一径磨磨蹭蹭地不敢回答,黎雀儿不由得就想到了胡玉姬之前也有跟自己以及孙妈妈说过“某些不可抗的因素”,她猜想着这个问题,也许就和那些因素有什么关系,毕竟她所问的对方当中的一人,可是当今的慕亲王宁豫。 黎雀儿并不想让胡玉姬为难,看其不好作答,也就笑笑了事,没有追着她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来。 但是胡玉姬自己心里过不去,她不想隐瞒黎雀儿什么事情,也不愿意令黎雀儿失望,便在仔细考量过后,轻声答道:“依照我的观察,杜神医跟慕亲王之间的关系应该是非常地深厚。我就这么说吧,他们的关系很可能近似于同胞手足。” 黎雀儿一直以为杜仲仅仅是宁豫的大夫,知道宁豫的身体情况,也许还有一些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某些身体缺陷。正因为杜仲有如此多的把柄在手,宁豫才会那么地给他面子。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杜仲和宁豫会亲如手足。 “你是不是不小心用错了词啊?”她进一步靠近胡玉姬的身边,难以置信地低声惊嚷,“杜仲跟慕亲王之间的关系居然会那么好?之前杜仲带我去慕亲王府的时候,我也有问过他的,他说他只是王爷的大夫而已啊,哪有什么手足情深!?” 这下反倒轮到胡玉姬吃惊了,“杜神医有带你去过慕亲王府?”见黎雀儿急急点头以后,她复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说道,“难怪现在王爷会和杜神医一起到府尹官邸里面来。我刚刚还觉得奇怪来着,现在可是完全想通了。” 胡玉姬是想通了,黎雀儿可还没有半点头绪。 黎雀儿便干脆一把拉住胡玉姬的手,快速地再次询问起来。这次不仅仅是问杜仲与宁豫的关系是怎样的,同时也问了胡玉姬是不是也认识宁豫。 “谈不上认识吧。”胡玉姬轻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门帘那边转了过去,声音略微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但听起来却有一丝丝伤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对他并不是很熟悉。” 这个问题可是黎雀儿自己要问,听闻胡玉姬如是作答,她倒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要一个回答,还是在确认别的什么事情,只觉得心里面闷闷得有些难受,似乎不愿意承认胡玉姬也见过宁豫之事。 几乎立刻地,胡玉姬就发现黎雀儿的神色转变。 只是胡玉姬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误以为是自己刚刚真的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从而惹得黎雀儿不开心了,一时很是不安,连忙问其原由。 黎雀儿反倒有些羞窘的样子,不肯与之细说。</div> 第211章 掀帘 要说这胡玉姬对黎雀儿心里面的的看法,倒也是真的很在乎了,眼看黎雀儿神色反常,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她立马就停下话头,拉着对方的手,极其细心地询问黎雀儿,是不是她刚刚在哪个地方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或者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看1毛2线3中文网 黎雀儿起先愣是不好意思开口,低着头不做声。 没想到胡玉姬的耐性也是非常地惊人,并不比黎雀儿的差多少。黎雀儿一直不说话,她就一直在旁边安慰着,十分温柔地劝说黎雀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以供双方参考讨论,万万不要把事情全部憋在一个人的心底。 其实黎雀儿也不是不想和胡玉姬说,只是现场除了她们两个人以外,还有黎家老太太以及孙妈妈等人在。 尽管老太太那一大群人现在都挤在门帘那儿,离暖炕这边尚且还有十几步远的距离,但是,此刻她们全部都在凝神屏息地偷听着外头大厅里面的动静,隔间里头静得几乎是针落可闻。 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黎雀儿再怎么样地压低声音,也难保老太太等人不会听到一丝半点的尾音儿。因此,她才会这般纠结地一直开不了口。 胡玉姬倒也没怎么催促她,只在一边无声安慰。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和孙妈妈那群人忽然悄悄地说起了什么话,看她们的表情是那么地诧异和惊愕,想来应当是前面大厅里头的某个人刚刚说了一些极其令人震惊的话语。 如是这般,才在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那一大群人当中激起了一层不小的水花,使得她们居然忘记了前面大厅里头此刻正坐满了人,她们这些企图偷听别人之间的谈话声的人,必须要时刻保持安静才行。看.毛.线.中.文.网 不过,老太太她们突然而起的讨论,反倒衬得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人这边更加安静,同时也给了黎雀儿开口说话却不用太担心会被老太太她们那些人在无意间也听到的机会。 于是,黎雀儿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趁机立马俯身靠到胡玉姬的身侧,悄声在其耳边说了一句话。说完了以后,她又赶紧摆正了身子,像之前那样地端坐着,仿佛她刚刚并没有移动过位置似地。 由于她的动作快得惊人,说话声音也小得跟蚊子的叫声一般,再加之她又马上拉起脸面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所以老太太以及孙妈妈那些人并没有发现她的这一系列的小动作。 虽然黎雀儿刚刚说话的声音就跟蚊子叫一样,但是胡玉姬还是听清楚了,而且她立即就瞪大了双眼,好似非常讶异黎雀儿居然会开口说这种话似地,随即却又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 黎雀儿被胡玉姬笑得越发不好意思,顿时轻瞪了胡玉姬一眼,并且让她赶快回答问题,不要再继续这样坏笑下去了,免得令老太太等人察觉到。 原来刚刚黎雀儿悄声附在胡玉姬耳边所说的那一句话,只是一个小问题,问得就是:“杜仲是不是也带你去慕亲王府里面见了王爷?” 看来是之前胡玉姬说她自己和慕亲王宁豫见过几面,而她应当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哪有能力进王府里面去见当朝极其受宠的慕亲王。 黎雀儿便猜测也是杜仲带了胡玉姬去王府里面见过慕亲王宁豫,就像之前杜仲带她进王府那样。 先前黎雀儿神情突然转变,大约也是因着这点。 想这胡玉姬冰雪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黎雀儿这个问题里面包含的情绪,她甚至能听出黎雀儿话里头暗藏着的真实的问题。 但胡玉姬并不打算当着老太太等人的面,贸贸然地就去给黎雀儿难堪,就打算与其来一个实话实说,省得黎雀儿心里面老有疙瘩在。 未料,胡玉姬刚欲作答,外头大厅里面忽然就传来一阵高声大喝的声音,唬得她立刻就闭紧了嘴巴,不知该不该继续说话。 与此同时,她有用眼神去向黎雀儿请示,她想问一问黎雀儿,此时此刻还是不是她们两个小姑娘偷偷说彼此的心里话的好时机。 黎雀儿对其默默地摇了摇头,示意她暂且不要再开口,然后自己起身下炕,快步走到了门帘那边去,极力凑在老太太等人身旁,试图去听一听外面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老太太现在正忙着和孙妈妈她们那些丫环婆媳低声商讨,她老人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黎雀儿已经走了过来。 再加上刚刚大厅里面突兀传来的那一声大喝,着实地教人心中忐忑难安,老太太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理会黎雀儿和胡玉姬这两个姑娘家在干嘛。 就连孙妈妈都没看到黎雀儿的身影,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和老太太说悄悄话,她们以为的悄悄话,在挤在旁边的人眼里,完全没有任何隐蔽性。 几乎所有丫环婆子都能够听得见,包括现在已经走过来的黎雀儿,以及跟在黎雀儿身后随之而来的胡玉姬。 “刚才那是老三的声音啊!”只听得老太太颇为焦急地拉着孙妈妈诉说着,“现在外面坐着的人不是慕亲王和毕大人么,怎么老三他的脾气还敢这么地冲呀,到底出了什么乱子?难道是先前进来报信的小厮们搞错了消息,其实刚刚进慈安堂里面的人,并不是慕亲王和毕大人他们?” 孙妈妈先是要老太太稍安勿躁,紧接着她就弯下腰去,极慢极慢地捏住了门帘的一个边角处,看起来是想要打开门帘的一角,进而就可以去偷看一下此时坐在外面的客人到底是哪个。 在场之人立时呆楞,都怔怔地盯着孙妈妈的手。 她们并非不好奇不想去看一看外头的景象,只是这种掀开帘子悄然窺视客人的举动,可以说是十分地不入流。万一被客人们发现了,那可就糗大了。而如果是黎康生兄弟几人先于客人们发现了她们,此后她们肯定会被狠狠教训一顿。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一大群人刚刚一直只敢偷偷站在门帘后头偷听,却不敢动手去拉帘子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今孙妈妈要去动帘子,老太太竟然也不阻止。 众人在旁边看得既刺激又着急,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等着孙妈妈将帘子掀起一角。</div> 第212章 丑男 转眼间,孙妈妈已经揪紧了隔间门帘偏向左边一侧的边角,接着,在黎家老太太以及黎雀儿等人的注视当中,她慢慢地把那处边角提了起来。wap.kanmaoxian.com 正当门帘的那个边角处即将被孙妈妈提起来的时候,突然间大厅那头又传来了一阵高声辩驳的声音,随即就又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还未等到躲在隔间门帘后头的众位女眷们反应过来,门帘已经从外面掀开来了,刚刚一直处在神秘之中的大厅当中的景象,忽然就出现在了各位女人家的眼前,硬生生地吓了她们好一大跳。 最让她们惊愕失色的是,这个走过来打起帘子的人,并不是黎家的某一个小厮或者是某一个小丫环,当然也不是文叔或者是府尹官邸里面的大管家,更加不是刚刚被老太太认为当着客人们的面,突然就发了脾气的黎敬生。 这个打起帘子的人,居然是一个陌生人。 此人身上穿戴得极为富贵,一身的黑貂皮和黄狐狸尾巴做成的围帽,只是这打榜未免有一点儿太过世俗,看起来应当是一个贸然发家的暴发户。 只不过这暴发户不仅仅穿戴很没有品味,面容也长得极为寒碜,一张面饼子的路人脸,左边眼角还生有一颗极大极丑的大黑痣,真真是长得太不养眼了,对不起他这一身的打扮。 隔间里面的老太太以及孙妈妈等人突然见有一个陌生丑男走过来掀开了门帘,现下不止是老太太她们的模样被瞧见了,就连现在门帘旁边的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人的面容也被瞧见了,一时大为震怒,纷纷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瞅着那个胆敢逾越的黑痣丑男。看‘毛.线、中.文、网 此时孙妈妈手里还捏着那半块门帘边角呢,为了挡住黑痣丑男的视线,也为了洗掉自己刚刚想掀起帘子偷偷窺探的罪行,她赶紧顺势将门帘往下拉,试图把门帘重新放下来。 谁知那个黑痣丑男好大的胆子,居然不顾孙妈妈的阻拦,一把将孙妈妈捏在手里的门帘边角抽了出来,而后就这么直接把门帘给完全扯开了,若不是装帘子的横木钉得十分稳当,只怕整个门帘都被他给扯掉。 然而,现下黎康生兄弟几人就在外边大厅中间站着,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则端坐在堂上的主位两侧。他们的眼睛都好好地还能够看得见呢,这个黑痣丑男居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公然冒犯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家各位女眷们,怕不是觉得自己活腻了,想要冲进来找死吧! 岂料黑痣丑男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把宁豫以及毕光喜等人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地位相对来说比较低级的黎康生兄弟几人了。 他也丝毫不懂得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尽管他的行为惊扰到了黎家老太太,可是他却看都不看老太太一眼,只让黎雀儿赶紧跟他一块儿出去见过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 这时,老太太她们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胆大包天的黑痣丑男是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手下的人,难怪他如此无法无天,也没有人敢有什么意见。 可惜老太太她们并不全部都是一些害怕权贵的懦弱妇人,她们都很懂得当今天下的闺阁礼教,非常明白一个外来的陌生男子,是万万没有权利要求人家家里的闺女跟着他一块儿走的。如果不然的话,他就是触犯了律法,说不定还会被安上一个拐卖良家妇女的罪名,这完全是可以量刑的。 更何况,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那么地疼宠黎雀儿,怎么可能会轻易同意让黎雀儿跟着别人就这么走出去。 先不说黎雀儿刚刚才离家好几日,现在才归家不久;就说黎康生兄弟几人,此时还在外边站着呢,量这个黑痣丑男也断然不敢真的冲进来抢人。 是以,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根本就不把黑痣丑男的要求放在眼里,还反过来指责他没有道德廉耻,居然敢擅闯女人家的地方。 同一时间里,棠叶和如秀两个丫环领着其余的丫环婆子们上前,堵住了黑痣丑男进来的空间,顺便还把黎雀儿往后推了好一段距离。 此刻从大厅那边往隔间门帘这里看,已经看不见黎雀儿的身影了,她已经拉着胡玉姬躲到了隔间最里头,只要再往里面走上一步,她们俩就会进入老太太的卧房里面去。 黑痣丑男气得半死,当真想推开老太太她们,直接跑进来把黎雀儿给揪到大厅里面去。 恰巧就在黑痣丑男再度伸出手来的那一刻,慕亲王宁豫终于发话了,他似乎不把黑痣丑男对老太太等人的冒犯放在心上,还一脸轻松地笑道:“既然雀儿小姐不愿意出来见客,那就暂且由着她去吧,别这般冒失,担心惊扰了老太太。” 可笑这黑痣丑男刚刚一番行径,宁豫半点都没有作声,这会儿倒来说这些风凉话,真是气煞人也! 无奈老太太她们势不如人,哪里敢有怨言。 就是黎康生兄弟几人都只能站在原地生闷气,不敢冲过来好好教训一下黑痣丑男。 实际上黎敬生是很想要冲过来痛揍黑痣丑男一顿的,他刚刚大声呵斥,就是在和宁豫讲道理,不肯让黎雀儿出来见外人。 只不过黎康生和黎诚生两个人都要比黎敬生冷静一点点,现下他们就一人拖住了黎敬生的一条胳膊,牢牢地把黎敬生困在了原地,使得他无法迈出去半步。 要不然的话,黎敬生一早就冲过来朝黑痣丑男开打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由宁豫来开口。 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也决然不是头脑不清楚的人,她们早就看到了黎康生和黎诚生拖拉住黎敬生的模样,也将外面的情形看得分明,知道现在肯定是慕亲王宁豫在搞事情。 却不知宁豫要黎雀儿出去,究竟是意欲何为。 场面一时有些窘迫,大厅里面的黎康生兄弟几人都脸色臭臭的保持着沉默;隔间里面的老太太也同样如此。 至于杜仲以及宁豫那些人,倒是神情自若地在谈笑饮茶,仿若是在自己家中,而黑痣丑男刚刚也没有作出任何不妥的举动似地。 就在众人各有心思,都在窺探时机之际,拉着胡玉姬躲在隔间深处的黎雀儿,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探出头去看依然守在隔间门帘外面的黑痣丑男。</div> 第213章 亲会 按理说这个黑痣丑男长得如此与众不同,特点如此鲜明易见,假如黎雀儿之前真的在哪里见过他的话,应当不会忘记,而是会立刻想起来才是。看。毛线、中文网 可是黎雀儿一直等到两拨人马快要起正面冲突的这时候才想把他起来,并非是黎雀儿的记忆力不好,也不是黎雀儿认错了人。 怪只怪先前黎雀儿见到黑痣丑男的时候,他是那么地彬彬有礼,而且为人非常地和善,与他刚刚凶神恶煞地冲进来想要直接把黎雀儿抓出去的样子,真可谓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没错,这个黑痣丑男就是慕亲王府里的大管家。 先前杜仲带着黎雀儿去慕亲王府里面找宁豫的时候,就是由这个黑痣丑男出来接待他们两个人入内的,过后又带了他们俩去宁豫所在的抱白轩。 当时这黑痣丑男十分地平易近人,而且又和蔼可亲,无论是在面对杜仲这个京城顶顶大名的杜神医,还是在面对黎雀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的时候都是客气而又得体的。 正是由于他当时那么地有礼貌,使得黎雀儿暂时抛开了对他面容上的看法,只觉得王府里面的仆人都跟慕亲王宁豫一样,全部都是些文人雅士。 也正是由于黑痣丑男他的前后言行的差距如此之大,才会令黎雀儿一时想不起来,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见过面了。 只是,记起来了归记起来了,黎雀儿仍然不懂为何宁豫要使唤他府里的大管家进来抓她出去。她之前跟杜仲去和宁豫见面的时候,宁豫明明是个极其随性佛系的人,应当是一个传说中的高雅之人才对,为什么他忽然要插手黎家的事情? 她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宁豫也跟他手下的仆人一样,是个两面三刀的善变之徒。于是,她便猜想应该是杜仲特意去请了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过来府尹官邸里面为自己助威,以便他之前揭下招亲榜的事情能够顺利进行,而不会受到黎家人的反对或是阻挠。 但是,这一下又绕回了此前黎康生兄弟几人正在思考却被杜仲以及宁豫等人的到来而突然打断的那个问题上面来了,也就是说,为什么杜仲要揭下黎雀儿的那张招亲榜。 依照黎康生兄弟几人心里的想法,大概是杜仲贪图那万两黄金,所以才作出带黎雀儿和孙妈妈出了京城,最后等到黎家不得不替黎雀儿招亲的时候,再出来揭榜,进而就能够成功入得黎家作黎家人,同时又能够慢慢想办法侵吞黎家的财富。 黎雀儿可没有黎康生兄弟几个人想得那么地复杂晦涩,她没有把杜仲和那万两黄金联系起来,只以为杜仲这是在借机捉弄于她。毕竟是她带跑了胡玉姬在先,杜仲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若是杜仲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的话,就完全没有必要惊动慕亲王宁豫了,更没有必要把毕光喜毕大人也请过来。宁豫还可以说是杜仲的朋友,过来参与杜仲的一些私事,倒也无可厚非。可是毕光喜毕大人跟杜仲应当没有什么交情,何况人家现在还在忙着办周嘉佑的案子,哪里还有时间来这里扯这些私人恩怨。 这么一想,黎雀儿便又迷糊了。她柳眉微蹙,目光稍转,视线恰巧就落在了此刻正与她一块儿站在黎家老太太的卧房门槛旁边的胡玉姬。 她心想胡玉姬既然也见过慕亲王宁豫,也许会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再者,她会带跑胡玉姬,也是因为胡玉姬自己的要求的结果。胡玉姬或多或少要负一点儿责任,现在问一问她也是应该的。 “你知不知杜仲他现在到底是想干嘛?”她顿时拉着胡玉姬的衣袖,轻轻地将之往靠近卧房的那一侧带,避免在外头隔间里面的人听到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如果他是在气我带走了你,那他来找我理论便是,为什么要揭下招亲榜,甚至还把慕亲王和毕大人带了过来?” 胡玉姬听闻黎雀儿将杜仲一行人突然到此的原因归咎在了自己身上,连忙摇头否认:“我早就与你和孙妈妈说过了,我本人自由身,并不是杜神医的丫环或是姬妾。我决意要离开他为我布置的庇护所,那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根本就不关你或是孙妈妈的事,杜神医也没有权利扣着我不当。再说了,他也不会……” 这话刚说到一半,胡玉姬突然就不肯继续往下说了。黎雀儿哪里肯依,就抓着她让她继续说,谁知她只管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无非是她自己的自由与黎雀儿跟孙妈妈等人没有牵连之类的话。 黎雀儿努力了半天,胡玉姬也不愿意继续之前的话题,她很是无奈,只得暂且放弃去深挖胡玉姬的内心世界,转而只问杜仲非要带着一大批人马过来的原因。 哪里想到胡玉姬倒是甩得一手好牌,只让黎雀儿找机会亲自去问一下杜仲本人,看看杜仲到底会怎么样回答。除此之外,别人的回答都不见得对。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黎雀儿当然明白想要从胡玉姬的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是万万都不可能的事情了,搞不好还会弄得自己头晕脑胀。 她又想到刚才宁豫默许黑痣丑男进来隔间里面抓人的举动,也不怎么回事,忽而胆子就肥了许多,竟然不顾老太太以及孙妈妈等人的极力阻拦,想要走出隔间进入前面大厅里去会一会杜仲与宁豫他们。 可想而知,此事遭到老太太等人的阻挠。 黎雀儿被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堵在隔间门帘后方的小角落里面,既不能往前进一步,也不能往后退一步,就那样卡在了那儿。 胡玉姬没有料到黎雀儿居然会这么大胆,刚刚一直怔愣着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此时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走到了隔间门帘这边,帮着黎雀儿劝说老太太等人不要堵得太用力,免得把黎雀儿给挤成了一张纸片人。 老太太以及孙妈妈等人哪里会把胡玉姬的劝告放在眼里,一个小丫头手臂略略往旁边一挥,一下子就将胡玉姬给挥到边上去了,懒得再去听她的声音。 隔间里瞬间又闹哄哄的,忘了外面还有客人在。</div> 第214章 脱身 一直守在隔间门帘以外没有走开的的黑痣丑男顿时怔住了,他没有想到隔间里面的女人们居然都是这么地善变,明明之前还那么团结一致地对抗他,不准他踏入隔间里面半步,此刻却又忽然闹起了内讧。kanmaoxian.com 听隔间里的闹腾声那般地大,可见内讧还不小。 这可是一个大好时机啊,如果此时冲进去抓黎雀儿,隔间里面那些正忙着搞内乱的女人家门,肯定会没有防备。 如此想来,黑痣丑男便赶紧回神,而后连忙回神去看端坐在堂上右边主位上的慕亲王,并且以眼神向其请示,他是否应该抓住现在这个机会,进去把黎雀儿给带出来? 隔间这边的闹腾声这么大,一早就引起了大厅里头的人的注意,包括家主人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及外客杜仲与宁豫等等一行人。 虽然他们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也没有人过去隔间那边劝诫几句,不过他们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地会往隔帘那边瞄过去。 宁豫自然也不例外,眼睛也老是往隔间那边扫。 这样扫来扫去的,肯定就能扫到黑痣丑男的一切举动,当然也就扫到了黑痣丑男向其请示的那个眼神。 可是宁豫并没有马上回应黑痣丑男的请示,而是侧过脸去看了一眼杜仲,仿佛是在询问杜仲的意见,毕竟现在是杜仲揭下了招亲榜,又不是他宁豫揭下来的。 杜仲也看到了黑痣丑男的举动,同样也知道了黑痣丑男此刻心里面的打算。看‘毛.线、中.文、网但是,他并不准备让黑痣丑男进隔间里面去插上一脚。 于是,他就微微垂下眼睑,以此表达他的回复。 宁豫一见杜仲如此反应,居然一点儿都意外,甚至还轻声笑了笑,接着,再又侧过脸去看黑痣丑男的表情。 与宁豫一样,黑痣丑男的面饼子路人脸上面,也没有出现任何不悦的情绪,发觉杜仲不同意他趁机闯入隔间里面去以后,他就默默地挪到了门帘的一边去站着,不敢再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时候隔间里面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偶或还有人体剧烈碰撞的声响传出来,也不知究竟是谁撞到了谁,又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 其实这些响动都是那些丫环婆子们弄出来的,她们全部都围在老太太以及孙妈妈等人的旁边,想要帮忙去把黎雀儿堵得更加牢实一点儿。可惜隔间门帘后方的空间十分有限,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已经占了大半个地儿,加之又有棠叶和如秀二人在旁帮衬,其他人再想挤进去可真是不容易。 因此,就有好多丫环婆子都被挤到了一边去,就跟之前胡玉姬被某个小丫环用手臂挥开了一模一样。她们大多都被挤得靠在墙壁或者是附近的凳子上面,由此,才响起一阵阵呯哩哐啷的大动静。 实际上这时候黎雀儿已经没有再嚷着要跑出去跟杜仲以及宁豫等人正面杠了,她只是想让老太太和孙妈妈她们退开一些,好给她留出一点空间出来而已,哪知道反而适得其反。 片刻后,黎康生兄弟几人终于无法再坐视不理。 但是他们担心黎敬生会再爆出坏脾气来,是以只能留下来继续拖着黎敬生,免得他真的去和慕亲王宁豫叫板。 与此同时,黎康生对站在一旁的文叔使了一个眼色,吩咐文叔悄悄过去看一看隔间里面此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他又若有似无地瞥了站在隔间门帘不远处的黑痣丑男一下,暗示文叔只过去看看便是,千万不要同其他起什么矛盾。 文叔明白黎康生的意思,稍稍点了一下头表示知晓之后,就轻手轻脚地朝隔间那边走了过去,刚走到门帘外面,还没有站定脚跟,就见到对面的黑痣丑男朝自己这头走了过来。 黑痣丑男被杜仲以及宁豫勒令不得进隔间里面去插手,他也就见不得别人去隔间里面插手,所以一看到文叔走过来,就犹如遇到大敌一般,即刻迎了上来,不准文叔掀开门帘走进去。 两个人就在门帘外面对峙起来,气氛一时沉寂。 大厅里面的家主人与外客也一样沉默之际,忽然间,一条白生生的胳膊竟然从门帘后头伸了伸了出来,看那条胳膊上面的皙白的皮肉和松散的肌理,分明就是一条女人家的胳膊,而且看起来年纪肯定已经不小了,绝对不会是个小姑娘。 文叔站得离门帘比较近,这胳膊一伸出来,险险就要戳在文叔的腰侧,幸好文叔虽然已经不再年少,身子骨还是非常硬朗,立马就利落地闪躲开来,这才躲过了一劫。 与文叔面对面而立的黑痣丑男也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急忙往杜仲和宁豫那边递眼色,显然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说隔间里面的那些女人家们,先前闹腾闹腾也罢,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即使外头有客人,这中间还有一道帘子隔着呢,还不至于教人看了笑话。 现下她们居然扭打了起来,还把胳膊露了出来给外人看到了,就算这当众露胳膊的人有可能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环,这事也会令家主人脸上没有什么光彩。 作为家主人的黎康生兄弟几人此刻只觉得汗颜不已,都不自觉地偷偷去看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的脸色,担心自家这种情况传出去会丢人现眼,很可能还会引得不明就里的外人们,怀疑黎家的家风有问题。 刚好昨儿个以前又出了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私自离开京城的事情,现在再和这事结合起来一起看的话,也由不得别人不去多想。 于是,黎康生也顾不得去管黎敬生会不会再生出暴脾气来了,只留下黎诚生一个人依然站在原地拖着黎敬生,自己则快步走到了隔间门帘那处,打算问问老太太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未等黎康生问出话来,门帘已经被人掀了起来。 此刻就在门帘外面的黎康生、文叔以及那黑痣丑男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紧盯着那个突破重围终于掀帘而出的人。 这人就是黎雀儿,也不知她是怎么从老太太以及孙妈妈等人的重重围堵之下脱身而出的。大约就是在那些丫环婆子忙着和自己人扭打成一团的时候,她找到机会跑了出来吧。</div> 第215章 怪力 黎家老太太以及孙妈妈等人再想要阻拦,已经是来不及,反而因为刚刚使出来意图堵截黎雀儿的力道太大了一点儿,此时黎雀儿一旦逃脱出去以后,她们就完全收不住势头,只能说着黎雀儿脱身的路径,一股脑儿地也跟着往前面倾倒。看。毛线、中文网 只不过,首先出来的人并不是老太太,而是如秀。 这是由于刚才场面失控的那一刹那间,未免老太太不小心被挤得摔倒在地,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便眼疾手快地各自护住了老太太的一边手臂,所以老太太此刻依然安安稳稳地站在隔间里面。 反倒是那些在旁边为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加油助势的丫环婆子们,根本就没有料到黎雀儿会找到机会跑出隔间去,于是乎一时就好像往茶壶外面倒饺子似地,全部都摔出了隔间以外。 她们真的是摔出去的,并不是走出去的。 而这时黎雀儿已经出来了,并且就站在门帘外面不远的地方,正想着要怎么穿过黎康生与文叔二人联合组织起来的隔离带的时候,身后突然就摔出来一堆丫环婆子,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仓促间,她不知被哪个冒冒失失的小丫环从背后给推了一把,这一推恰巧就把她推出到了黑痣丑男与文叔两个人中间的区域,使得她径直往前面大厅的方向迈进了好几步,将近就要到大厅边缘的的范围。 这会儿依旧还是站在门帘旁边的黑痣丑男,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因为他一早就想依照着宁豫的意思,把把黎雀儿从隔间里面给揪到杜仲以及宁豫等人的面前去。现下黎雀儿自己跑了出来,又被某不知名的丫环给推到了大厅边上,他心里自然是十分乐见其成的。看‘毛.线、中.文、网 一心准备要阻拦隔间里面的女人家们闹腾得太过厉害的黎康生与文叔两个人,当然跟黑痣丑男的想法很不一样。 他们俩恨不能直接动手把黎雀儿给拎起来,然后再顺手扔到隔间里面去,省得她像现下这般一样大大咧咧地站在外边,任凭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的外客们打量跟审视,这实在是没个闺女的样子。 可是随着黎雀儿的出逃,接二连三地跟着摔出来的丫环婆子们真的是太多了,几乎是令人目不暇接的状态。 这种情况之下,黎康生与文叔二人忙着躲开那些丫环婆子们的身弹袭击都来不及了,而且与此同时,他们还要避免让那些丫环婆子受伤。如此一来,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去拉黎雀儿。 况且,刚刚黎雀儿完全是被那些丫环婆子们推出去的。她自己跑出来以后,并没有马上往大厅那边去,而是静静地在原地待了几秒的光阴。 虽然黎康生与文叔担心那些丫环婆子们会受到什么伤,但是他们更加害怕黎雀儿会受伤。因此,在刚刚那种高速推撞的情形下,他们并不敢伸手去拦黎雀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向了大厅那个方向而去。 更教黎康生与文叔着急的是,黎雀儿被这一推以后,居然都不再犹豫了,直接举步走进大厅里面去,而且一直走到了杜仲的跟前。 原本就站在大厅里面,名义上是在旁陪同贵客宁豫这一行人,其实是在小心防范的黎敬生和黎诚生,愣是没有能够挡住黎雀儿的去路。 并非是黎雀儿突然间生出了什么神力,力气大得竟连两个成年男子合起来都拉不住。只怪这黎敬生先前很有要和宁豫叫板的趋势,害得黎诚生一直都拖着他没有放手。 即便黎雀儿朝大厅走了过来,黎诚生也没有选择放开黎敬生。他的顾虑是可以想得到的,很显然他是在忧心黎敬生会像之前一样,又会突然对宁豫那些贵客们大小声起来。 与其冒着让黎敬生背上顶撞慕亲王宁豫以及钦差大人毕光喜的罪名的风险,去挡住黎雀儿;倒不如放任黎雀儿出来见一下这些外客。 想来杜仲既然揭下了招亲榜,必定是要求与黎雀儿的姻缘。这时候即便黎雀儿真的闹出来什么乱子了,杜仲应当也不会看着她落入困境不管。 两相权衡过后,黎诚生自然是选择继续拖着黎敬生,而眼看着黎雀儿走向杜仲那边去了。 就在黎雀儿从大厅与隔间相连的通道,径直走向坐在大厅右边客位上的杜仲的面前的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当中,老太太以及孙妈妈等人都已经从隔间里面走了出来,包括大受惊诧的胡玉姬在内。 但是,鉴于黎康生与文叔二人此刻还站在隔间门帘外面没有走开,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也只能依着门槛齐排排地站着,不好追着黎雀儿追到大厅里面去。 眼看着黎雀儿已经走到了杜仲的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臂之遥,黎康生和老太太他们终于急了,随即抛下那些差点在地上摔了一个半死的丫环婆子们不管了,立马跟着往大厅那边跑。 只可惜他们速度还不够快,相隔的距离又太远。 未等他们跑进大厅,黎雀儿已经在杜仲眼前站定了,并且还一副神情很不悦地样子,质问杜仲为什么要揭下那张招亲榜。 实际上,黎雀儿还想问一问杜仲为什么要把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带到府尹官邸里面来给他自己助威。 不过,她并不确定人是不是真的是由杜仲带过来的;再者,她也不想当众得罪宁豫和毕光喜,谁让他们位高权重,没人得罪得起呢。 所以她就只是先问了杜仲揭下招亲榜的原因,至于其它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也不迟。 黎雀儿这个问题一经问出,众人都不由得一怔。 特别是黎康生兄弟几个人,还有黎家老太太以及孙妈妈、棠叶那些归属于黎家的人,都颇为震惊地紧瞪着黎雀儿的后背,不敢相信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有胆当众去和外头的男子谈及与自己婚事有关的东西。 就连宁豫和毕光喜他们都微微扬眉,表示惊异。 只有被问的杜仲一人除外,他非但没有觉得不可思议,反倒还轻声笑了几笑,好似黎雀儿的问题是什么非常有趣的问题那样。 黎雀儿可没有心情去和杜仲开玩笑,更没有心情去看他笑,不禁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地再问了他一遍。</div> 第216章 惹祸 杜仲并未被黎雀儿的气势给唬住,事实上他知道黎雀儿此时这副咄咄逼人的小模样,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看1毛2线3中文网 实际上,黎雀儿的心里现在肯定是慌得一逼。 因为不管黎敬生和黎家老太太等人再怎么疼宠黎雀儿,也不会愿意看到她贸贸然冲出来会见外来男客的举动。 况且,刚刚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都已经那样努力地阻拦过了,她依然还是不肯乖乖听话。这无论是换作哪一家的长辈们,此刻肯定都是要生气的,而且还是气得绝对不轻。 如果黎雀儿只是因为内心好奇,想要出来见一见世面,顺便开拓开拓一下自己的视线,因此才不顾家人的劝阻,非要跑出来见外客,这倒也罢了。 问题是,她何止是出来看个热闹,她还直接走到客人面前去大声质问一些她这个年纪的闺女绝不可以自己随意提及的话题。 就算这个客人是杜仲,她认识,如此也不合规矩。 何况这个客人还是一个男客人,不仅仅这样,他先前有意揭下了黎雀儿的招亲榜,而且好像还意图要索要黎家的黄金万两。抛开这些不说,他还是和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一起来的。 总而言之,杜仲现下完全就是一个十分麻烦的主儿。大家最好自发地离他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这么因素加在一起,可想而知黎家的长辈们这会儿内心该是多么地气怒。幸好现场有宁豫跟毕光喜在,没有人敢高声说话,自然也就不敢开口去教训某某人。 黎雀儿因此很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她没有当即被黎家长辈们骂得一个狗血淋头。 又因为她现在站在杜仲的面前,而杜仲又是慕亲王宁豫要护着的人,未免惹得宁豫不痛快,此时也没有敢上前去把黎雀儿拉开来,进而再将她重新塞到隔间里面去。 于是黎雀儿就畅通无阻地和杜仲对起了话,当然到目前为止,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而且说的都是在询问杜仲揭下招亲榜的原由。 至于杜仲嘛,从黎雀儿刚刚开口问他这个问题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面带微笑,似乎心情大为舒畅的模样。可是,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他却依然还没有回答过黎雀儿所问的这个问题。 黎康生兄弟几人见杜仲只知道笑笑笑的,摆明了没有诚意去回答黎雀儿的问题,心中不由得觉得更加地气愤。 他们本想冒着被宁豫以及毕光喜责难的危险,上前来告诉黎雀儿,杜仲揭下招亲榜只不过是为了谋取黎家的黄金万两而已,并没有其它意思。 但是,他们还没有走出去半步,先前在隔间门帘外面那儿与文叔默默对峙的黑痣丑男,不知怎么的,竟然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一样,忽地从旁边蹿到了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跟前,不准他们几个人朝杜仲或是宁豫再靠近一丁点儿的距离。 只是黑痣丑男忽然跑出来作怪的话,凭借黎康生兄弟几人的力量,大概倒是也能与之稍稍较量一番,也许不能完虐,但也不至于惨败。 岂知宁卓元这时候偏偏还要过来插手此事。 宁卓元可是个武功高强的武者,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及老太太手下所带的这些丫环婆子们虽然人多力量大,可是,若是要对上宁卓元,他们应该也会没有多少的胜算。 黎康生和黎诚生心知肚明他们没有办法与宁卓元抗衡,都强作镇定地往后退了好多,将将就要退到大门的门槛旁边去了。被他们俩夹在中间拖着走的黎敬生,却跟他们俩大不一样。 只因黎敬生这时候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更加靠近宁卓元一些,也不知他心里此刻究竟又生出了一些什么样的想法,居然有胆子去挑战宁卓元。 说来也好笑,也许黎敬生是太过担心黎雀儿了一些吧,又或许只是想要尝试一下而已,他竟然想用“交情”这两个字来和宁卓元谈条件。 这是由于黎敬生认为自己之前跟宁卓元见过好几面,彼此之间每次的交谈也都很平和等等。依据这些及其那些与之类似的原因,他自认为宁卓元是一个有侠肝义胆的侠义之士,会跟在杜仲后头到处跑,定然也是身不由己。 鉴于以上这个颇为奇葩的脑回路,黎敬生以为仅仅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说服宁卓元把路给让开来,以便他能够走过去把黎雀儿从杜仲的身边给带走。 其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无论黎敬生怎样与之谈“交情”,宁卓元都不为所动,半步都没有退让开来,反而还惹得边上的黑痣丑男又朝这边靠了过来,情形变得越发被动。 眼见黎康生兄弟几人企图使用软武力去把黎雀儿给带回来,结果却吃了宁卓元甩出来的一记大大的闭门羹,老太太不禁有些愕然,随后就以手合成喇叭状去向黎雀儿喊话,强烈要求她现在马上停止与杜仲的联手表演。 老太太年事已高,身子骨却健朗得很,这一番喊话,声音大得几乎连躲在隔间那边给自己浑身上下摔出来的小伤口都听得明明白白。 只是黎雀儿如今不知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往日里她是那么地听从黎敬生以及老太太与孙妈妈等人的意见,现下却是完全不理会老太太的一番苦心,非逮着杜仲要答案。 反而黑痣丑男爱作怪,认为老太太高声呼喝是对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的严重不礼貌与不尊敬,居然当众呵斥了老太太一记,着其立刻闭嘴退到一边去,不许再胡乱开口。 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了,往常人人都会礼让她老人家几分,不说完全按照她的眼色行亊,最起码也会给她几分薄面。 哪里想得到这个黑痣丑男这般地严苛,不仅不给她面子,甚至还要削她的面子,一时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气梗得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原本没有理会黎康生兄弟几人与老太太她们的黎雀儿,这下子倒是被黑痣丑男大声责怪老太太的话语给点醒了,迅速地转身,即而跑回了老太太的身旁去,同如秀和棠叶她们那些小丫环和婆子们一起去帮忙扶稳老太太。 为了不让老太太受冤枉气,黎雀儿不再非押着杜仲要他回答问题了,她打算就这么跟老太太等人一道回到隔间里面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教人无语的是,黑痣丑男就跟打不死的臭苍蝇一般,这时竟然也跟着黎雀儿走了过来,重新又堵在了老太太等人的面前。</div> 第217章 特别 或许黑痣丑男这次的行为太过分了一点儿,黎康生兄弟几人见不得黎家老太太被人这样无礼地对待,看黑痣丑男还要过来挑事,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忍耐,纷纷上前,欲与黑痣丑男好好地较量一番。看.毛.线.中.文.网 当然,他们心中虽然早已经满肚子气了,但是,他们仍然还是很清楚地记得,黑痣丑男可是慕亲王宁豫手底下的人。再怎么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因此,他们并没有直接上去和黑痣丑男大动干戈,只不过是非常严肃地与其理论而已。 在他们三个人拖住黑痣丑男的这个正当儿,黎雀儿和老太太她们赶紧抓住机会从黑痣丑男身边绕了过去,即而快步往隔间里面走,很快,她们就要走过通道了。 眼看着孙妈妈以及棠叶等等丫环婆子已经将隔间门帘打了起来,只待黎雀儿扶着老太太进到隔间里面去,这时候,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杜仲,忽然之间就开了口,就是如此地突兀。 众人一时微微愣住,尚且不解杜仲在说什么。 片刻后,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杜仲这会儿说的话居然是在回答黎雀儿之前所问的问题,也就是在回答他为什么要揭下黎家替黎雀儿贴出来的招亲榜的原因。 即将跟着老太太等人重新走进隔间里面去的黎雀儿,猛地转身回头,确认杜仲是在回答自己先前所问的那个问题时,她又迅速回到了大厅里面。 老太太以及孙妈妈她们看见黎雀儿又跑进了大厅里面,都气得不行,于是乎,她们一行人又呼噜噜地跟在黎雀儿身后,再度挤满了大厅。看1毛2线3中文网 这回黎康生兄弟几人倒没有心情去管束这些没规没矩的丫环婆子们了。因为,他们仨的注意力此刻也全部放在了杜仲那一边。 现场气氛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肃穆了起来,而且也安静了许多。即便丫环婆子们又一次挤满了大厅边缘的空间,但是,她们都有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沉寂间,只听得杜仲如是这般说道:“府尹大人让人贴出招亲榜,莫不就是想要为家中的千金招一个归宿么,我应时揭榜,又有何不可?” 他若是要这样说,那倒也没有错。 只不过,他言辞间的语气轻松自然,看起来仿佛就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一点儿紧张忐忑的情绪都没有,丝毫不像一个等待被招亲的人家家里的长辈们认可的人。 况且,如果他是一个陌生人,与黎家当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牵扯,那倒也罢了。问题是,这段时间以来,他跟黎家的好多人或事都扯上了关系,特别是今次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一连消失好几日的事情,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黎康生兄弟几人心里大致都是如此作想,便都冷着脸沉默着,没有人去回应杜仲的话。即使是黎雀儿这个首先提出来问题的人,都默不作声地盯着杜仲,一时无法言语。 好似过了许久一般,杜仲忽又笑望黎雀儿,言辞却是在和黎康生兄弟几人交谈,他半是玩笑半是征询地继续说道:“莫非府尹大人你们是嫌弃我杜某人身体不健全,或者是五官不端正,又或者是家徒四壁没办法维持自己家里的生计?” 黎康生兄弟几人立时怔住,他们本不想跟杜仲多说的,只想叫人把杜仲直接赶出府尹官邸。 最起码在杜仲能够解释清楚他与这次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二人一齐消失于京城,几日后又一块儿回到府尹官邸一事之间的所有的联系以前,黎康生兄弟几人都不会欢迎杜仲进入黎家的地产范围。 但是,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此时此刻正在看着他们兄弟三个人,就等着他们回复杜仲刚刚所提的那些个疑问呢,他们自然也不好装死地不予置评。 略微思索过后,作为黎雀儿的父亲,黎敬生首先回应了杜仲。他这时已经冷静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样暴躁,看事情也全面了不少。 他没有正面回答杜仲的话,倒是采取侧面反问的招数,再次把问题扔回给了杜仲。 “杜神医仪表堂堂,医术精湛,自然更加不愁生计问题。只不过,听杜神医刚才所言,好似不管今日我黎家贴出来的招亲榜,是为府中哪一位姑娘所办的,杜神医都不在乎,只要揭榜即可。不知道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一旁的黎雀儿和老太太等等女眷们顿时都既紧张又期待,她们可不想自己成为“任何一个即可”里面的一个。无论如何,她们都希望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另一半的那个人,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岂料杜仲竟然没有反驳黎敬生,还点了点。 黎雀儿立马拉下了脸,满心都是不悦。她顾不得现场还有宁豫等人,以及黎家的长辈们在,自个儿故意去挤兑杜仲,“既然杜神医觉得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又何必非要来揭我黎家的招亲榜,便随便去其他府上提亲也行。” 说完这些以后,她也等别人回答,直接纤手一扬直指着大厅正门那儿,对杜仲一行人下达了逐客令,“未免耽搁杜神医去别家提亲,还请杜神医赶紧带着你的人马上出去吧,慢走不送!” 大厅里面的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应该是没有料到黎雀儿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居然有勇气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番话,而且这还是在杜仲已经表示过并非黎雀儿一人不可,其他女人都行的意见之后。 杜仲貌似也没有料到这一点,无法立即回应。 此时宁豫倒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大家都以为他现在是准备要替杜仲讲话了,毕竟他可是杜仲的大大靠山,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帮杜仲说理,反而还一脸讽笑地瞅着杜仲,笑问道:“杜神医,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提亲呢?” 宁豫此举,瞬间惹来杜仲一记冷冷的死亡凝视。 可惜宁豫位高权重,即便杜仲在眼睛里面装满冰块,也不可能把宁豫瞪出寒意出来,反倒还使得宁豫越发地欢乐,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也越来越过分了一些。 最后杜仲终于懒得再去理会宁豫了,又把目光对准了黎雀儿,眼神也在转瞬之间起了变化。 黎雀儿的掌心倏然握紧,只等着杜仲开口。</div> 第218章 逼婚 大厅里面的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及黎家老太太她们那一大群女眷们,也都忐忑不安了起来,好像即将要贴榜出嫁的人不是黎雀儿,而是他们一般。kanmaoxian.com 就连被黎康生明令禁止过来参与今天早上有关黎雀儿招榜纳夫一事的讨论的佟金雪和水柳,这会儿都忍不住挪了挪位置,以便能够更好地听清楚里面的人的说话声。 是的,早在替佟金雪报信的小丫环,将杜仲以及慕亲王宁豫一行人突然进了府尹官邸后面的慈安堂的事情告知佟金雪的时候,佟金雪就立马带着水柳赶到了慈安堂,试图进去看一下情况。 只是她是女人家,虽然她也是这府尹官邸里面的女主人,但是她不好轻易出去招待客人,而且客人们当中还有像宁豫这般尊贵的人。 况且,黎康生一早就跟她说过了,不许她过来搅事,作为她昨天晚上当众胡言乱语的一种惩罚。 她这下子肯定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慈安堂的大厅里面去围观,只能趴在门外,竖起耳朵去听大厅里面的动静。 现在正是杜仲第二次要回答黎雀儿的时候,不仅大厅里面的人都十分紧张,外面偷听的佟金雪和水柳也是非常地激动,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儿兴奋,她们的脸庞都有些发红了,不知究竟是太过兴奋的缘故,还是外头的冷风吹得太厉害了。 要问佟金雪为何会这么激动,那自然跟她一心想要黎雀儿难堪的心态有关。她可不愿意杜仲真的娶了黎雀儿,再怎么说,杜仲现在在京城里面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黎雀儿嫁给杜仲并不算吃亏。 在黎雀儿私自出京那么久以后,再嫁给杜仲这样的人,显然不能算是对黎雀儿的惩罚。wap.kanmaoxian.com她必须要嫁得低賤,甚至是倒贴才行。 如若不然,佟金雪她自己的女儿如何能够把黎雀儿这个深受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宠爱的人,一举给比下去呢。 正在佟金雪这般思量之时,里面杜仲已经出声。 “雀儿小姐你又何必管我要去哪家府上提亲呢,反正你们黎家的招亲榜已经贴出来了,我也已经揭下来了。那么,你们黎家至此便安心把人嫁给我即可,其它的事情都不用多说。” 好似为了避免黎家人会反悔一般,杜仲又转而对黎康生兄弟几人说道:“府尹大人已经在我朝为官多时了,应当知道这招亲榜一经贴出,便会即时生效。如果要销毁的话,可需要经过很多繁杂的手续。我想,府尹大人应该不想太为此伤神吧?” 杜仲说得没错。 尽管这招亲榜是以私人名义贴出来的,并不是以府尹衙门的名义贴出来的,但是它在荆越国的律法上还是有一定的支持的。只要揭榜的人符合榜上的要求,贴榜者就不能私自反口,必须要到官府申请退婚等等事宜才行。 即便黎康生是京城府尹,这退婚的事情,理论上来讲,也可以由他说了算,但是,杜仲后头可还有个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呢,黎康生的决定哪有可能行得通。 按照杜仲言下之意,分明就跟逼婚差不了多少。 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脸色顿时又比先前更加难看了许多,每个人的脸都黑的跟木炭似地。可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杜仲竟然也会作出跟逼亲相似的事情。 要说这杜仲除了人品有点儿问题,其它方面应该都是极为出众的,绝对是很多人家理想中的乘龙快婿。 问题是,黎家偏偏就是个重人品、重格调的人家,杜仲这个在别人家眼里有可能是稀缺货的角色,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不仅仅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脸色很难看,可以说大厅里面所有黎家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尤其是黎雀儿这个当事人本人。 “你休想以当朝律法来压人!”只见黎雀儿气怒不已地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杜仲跟前,紧接着她就双手握拳颇有些据理力争的意味,猛地朝杜仲喊起话来,“就算要经过很多人的手,才能销毁此事又如何。只要我们有正当理由,根本就不怕这个!” 她的意思,当然是不怕杜仲后头的宁豫会搞事。 杜仲却很好心地提醒了她一下,“我不得不承认,雀儿小姐你说得真的很对。但是,你们有什么正当理由?” 黎雀儿即时哑然,这一时半会儿地,她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来阻止荆越国的官府承认她与杜仲的这门婚事。 躲在门外偷听的佟金雪听到这里,原本兴奋得不得了的脸庞,此时已经变得有些焦急不安。她当然也没有想到杜仲此行居然是来逼亲的,她还以为杜仲跟以前一样,想要黎家付出很多银子来了结此事呢,哪里知道事情竟会像如今这样发展。 她听不下去了,又急得不行,竟敢将黎康生一早的告诫抛在一边,直接推开厅门走了进来。 大厅里被咄咄逼人的杜仲逼得只能暂时用沉默来对抗的黎家人,突然看到佟金雪带着水柳冲了进来,都惊愕不已。 黎康生的脸色比之刚才又黑了几分,就想开口让佟金雪马上带着水柳退出去,要不然等到黎雀儿和杜仲这事了了以后,他绝对会好好地去跟佟金雪谈一谈。 佟金雪又不傻,自然知道黎康生现在正是气得不行的时候,千万不能頂着他的怒气行亊,应该识相地马上退出去才是。 不过她没有照做,反而还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所在的那个方向奔了过去,在黎康生出声唤人将她带出去之前,她抢先开了口喊道:“老爷,杜神医问我们要正当理由,我们可不就是有嘛,你们怎么都一个个地杵在这里不说话呢!” 黎康生兄弟几人闻言都忍不住皱了眉头,不太相信佟金雪能想到什么好办法来反击杜仲。 然而,老太太对佟金雪倒是还有几分期望,连忙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急问她到底是何正当理由。 佟金雪用手绢遮着嘴角呵呵一笑,随即便很高兴地说了起来:“老太太您忘了吗?人家杜神医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他家中早就已经为他说好了一门亲事,现下又怎么可以再定一门亲呢,那岂不是要教我们雀儿做小么,呵呵呵……” 老太太恍然大悟,懊恼自己竟忘了还有这回事。</div> 第219章 理亏 不管佟金雪说出杜仲家中已经定过亲事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被她这么一带捎,黎家的各位大家长们瞬间就觉得脊梁骨都挺得更加笔直了一些。看。毛线、中文网 他们也不再那么忌惮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的存在了,只是据理以说,希望杜仲能够马上带着他的人马一块儿走出府尹官邸去,而且以后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他最好再也不要再来黎家人的地盘上了,免得招人打一顿。 当然,这所谓的人马自然也包括宁豫和毕光喜。 要说黎家老太太的态度倒也还算客气,想起来自己家的孙女被一个已经许过亲的臭男人揭下了招亲榜,她老人家本应该直接叫人把这不长眼的臭男人给打出门去才是。不过她并没有这样做,仅仅是非常有礼貌地请杜仲等人出去。 毕竟现在还有一个亲王在杜仲的后头压着这整个大局呢,即便是他们黎家占了理,他们哪有那个担心去让被亲王庇护的人太过于下不来台呢。 不止老太太,黎康生兄弟几人也表现得很宽容。 尤其是黎雀儿的亲爹黎敬生,先前慕亲王宁豫不过是默认了黑痣丑男去隔间里面把黎雀儿带出来见一面而已,他就激动地想要跑到宁豫面前去大说道理。 若不是黎康生与黎诚生眼疾手快,而且力气又还可以,只怕他早就冲破了阻碍直接跟宁豫杠起来了,真是那样的话,他们现在哪还能够安定地站在这里,说不定早就被官兵们抓起来送到城外的野兵营子里面去充数去了。wap.kanmaoxian.com 究其原因,可以说是因为现下黎家人占了大头的道理,他们理直气壮了,不怕别人暗暗地给他们使套子了,这才淡定从容了不少。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之前黎雀儿朝杜仲开炮的时候,宁豫好像只是坐在一旁看热闹,看起来并没有想要替杜仲出头的迹象。 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及老太太他们都把杜仲跟宁豫的互动看在眼里,他们的心里面便都在偷偷地琢磨着,猜测宁豫和毕光喜说不定并不想真正地与黎家为难,只是碍于杜仲的面子问题,才不得不跟着杜仲过来府尹官邸里面跑一趟。 这说明即使他们黎家当场驳回杜仲的招亲榜,抑或是将杜仲连人带榜赶了出去,宁豫和毕光喜很可能也只是在边上笑一笑而已,不会真的生气。 如此一来,黎康生以及老太太他们反倒不像刚刚那样着急了,也有了心情来和杜仲慢慢讲道理。 长辈们有了这份闲情逸致,当事人黎雀儿可完全没有这种时间来和杜仲慢慢地磨。 早在她听到佟金雪说出杜仲家中已经有亲事的那一瞬间,她那对一向水潤潤的杏眸里面就忽然腾升起一股熊熊烈火,而且那鲜红的火焰还有发展得越来越猛烈的趋势。 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冲到杜仲的跟前去,将这股冲天怒火转化为切实有效的大拳头和腿绊子。这并非是由于她生性淡然,也不完全是因为她从小所接受的闺阁礼教的缘故,只是因为她不知道目前这种情况,到底是她自己的原因比较大,还是杜仲的原因比较大。 虽说这身上背着亲事还来揭招亲榜的人,确实是杜仲。可是,之前老太太和佟金雪询问杜仲有无定亲一事的时候,杜仲明明就已经回答了“有”。 然而黎家几乎所有人都在今儿个里失了有关于那个事件片段的记忆,包括之前也在场而且亲自开口询问的的老太太,还有黎康生与黎敬生兄弟二人,以及黎雀儿本人。最后,还是佟金雪冲进来提醒众人,众人这才想了起来。 如果杜仲有错在先,那么黎家也有纵容的嫌疑。 此时,黎雀儿依旧怒瞪着就在她眼前不远处的杜仲,她眼里的怒火仍然还未消减半分。可她却一时踌躇了,早就悄悄握紧的拳头总是攥紧了,而后又很快松开来,下不定决心去和杜仲理论。 内心挣扎过好一会儿过后,她终于还是觉得此事就由老太太他们这些长辈们出面去和杜仲讲清楚就行,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再继续掺和了,赶紧回自己房里学针线活去吧。 动随念起,转身之间,黎雀儿已经想好了这件扰乱自己思绪好多时间的糊涂亊,接着就往大厅门外走去,打算带着孙妈妈和棠叶回自己目前所住的西边厢房里面去。 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大概也都不想让黎雀儿在外客面前抛头露面太久,更不愿意她在客人发脾气或是动手打人,就算是动手去打一个存心过来找事的臭男人,那也不行。 因此,他们都没有劝阻黎雀儿半句,随便她去了。 只有老太太在黎雀儿转身走开以后,暗地里给孙妈妈递了一个眼色,默默嘱咐孙妈妈万万要更加严格地看好黎雀儿,务必不能教她再找到机会跑到外面去胡来。 孙妈妈轻轻点头,随后就与棠叶一齐跟在黎雀儿的身后,缓步袅袅地往外走。 按理说,她们两个人一个是黎雀儿的奶妈,一个是从小就跟在黎雀儿身边伺候着的小丫环,早就应该见惯了黎雀儿这副温婉娴静的模样。如今黎雀儿放下了怒火,重新回到了平日里的那种温柔样子,她们应当觉得放松才对。 奇怪的是,她们俩非但无法松一口气,也不知怎么的,反而倒还觉得黎雀儿现在所呈现出来的这种温文安静的态度,着实地令她们心里不踏实。 她们没将心里的讶异说出来,只是静静地走着。 刚刚一直站在隔间与大厅的通道那边,没有走进大厅里面来的胡玉姬,见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她们此刻已经快走到了大门那边,也赶忙从隔间那边跑了过来,乖乖地跟在棠叶后头。 就在她们四个女人家即将走出慈安堂的正厅大门的那一瞬间,杜仲突然又有话要说了。这可真是怪稀奇的,众人实在难以理解,他这个明显理亏的人,没有被人家一顿打出去就已经算是挺好的了,事到如今,他到底还有什么话可说的。</div> 第220章 做小 很显然,杜仲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太可能是去和黎家人讲道理。看1毛线3中文网他想是也知道自己理亏,没准备去辩驳一些什么,只是直接以势压人,很是强硬地要求黎家只管安排黎雀儿出嫁便是,其它的不需要再多言。 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哪里想得到杜仲居然是这般无赖的人,这可跟他们之前在心里面对杜仲的设想完全地不相符啊!他们一下子反应得不太过来,当即就愣住了,全部都张大了双眼,怔怔地瞪向了杜仲。 此时已经带着孙妈妈和棠叶等人走到了门槛旁边的黎雀儿,听闻杜仲这番言论,即刻旋身,紧接着就以快得吓人的速度返回了大厅中间,然后就一手直指着杜仲的脸面,一手紧揪着自己腰侧的裙摆,同时间怒声唾骂,斥责杜仲好不要脸,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赖着这门亲事不走。 她甚至顾不了自己作为女儿家的颜面了,非常坦诚地向杜仲提议:“你若是想要银子的话,大可以直接开口,不必遮遮掩掩的。说吧,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许给你的白银万两太少了,你想要更多对不对?那好啊,你说啊,你到底想要多少啊,黄金万两吗?!” 杜仲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即时发飙的黎雀儿,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继续自己先前所说的、那个要求黎家人赶紧给黎雀儿准备婚事的话题。 这时候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这些长辈们终于回过神来了,都没有再傻乎乎对着杜仲干瞪眼,而是迅速上前,把情绪十分激动的黎雀儿拉到了自己人的这一边。 随后,老太太又吩咐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好好地看着黎雀儿,免得她再冒冒失失地冲到杜仲那一头去说些会令她自己颜面扫地的话语。kanmaoxian.com 孙妈妈和棠叶虽然听从老太太的意思,死死地将黎雀儿拖到了一边去,两个人的四只眼睛却一直怒火勃然地直视着杜仲,半分都未曾移开过。 之前一直跟在跟在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她们后面往外走的胡玉姬,这会儿也一脸焦急地帮着孙妈妈和棠叶在劝说并安抚黎雀儿,并没有一个人独自跑出去。 这厢处置好黎雀儿以后,老太太才暂且安定了一些,改而上前走到了杜仲面前,试图去和杜仲说说道理讲讲情面,以便能够商量出一个对两方人家都好的对策,不至于叫任何一方难堪。 黎康生兄弟几人的想法,则与老太太试图去对杜仲将心比心的战略部署大不相同。他们懒得去和杜仲废话,直接跑到了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面前去说理。因为,他们觉得杜仲能够如此无赖地耍横,就是由于有宁豫和毕光喜在背后替他撑腰。 假如宁豫和毕光喜选择冷眼旁观的话,即便杜仲再怎么跳脱,他也不过就是京城里面一个突然有了一点点儿名气的、并且还会治病看诊的大夫而已,根本就对在京城之中根基尚且还算深厚的黎家,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原以为宁豫和毕光喜会同先前黎雀儿质问杜仲的时候那样,仅仅只是淡定无比地在旁边看看热闹就可以了,不会真的帮助杜仲来对黎家施压。 谁知道,这一回宁豫和毕光喜居然一改冷眼旁观的态度,直接开口命令黎家马上按照杜仲的意思去准备婚事,不得有任何延误。 尽管宁豫和毕光喜的这种处事方法,完全就是在以强权压人,可是,他们倒还觉得自己是在替黎家着想。 依据他们的原话来说,那就是:“杜神医不仅风度翩翩,而且年少有为。而令千金嘛,此时刚巧又闹出了一些不好的传言。再者,既然杜神医他都已经揭了这招亲榜了,你们也就别再挑三拣四了。” 黎敬生愤然万分,复又跟先前一样激动了,两三步就冲到了宁豫面前,随即指着杜仲大声数落起来,言辞间充满了嫌弃与不满。当然,最令黎敬生不满的,还是杜仲已经许过的亲事。 作为一个父亲,而且还是一个极为宠溺自己女儿的父亲,黎敬生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女儿要被嫁到别人家里面去做小。 明明是他们黎家贴出来的招亲榜,上头也说明了是要为黎家的千金招亲纳夫,那就断然没有让黎家的女儿嫁到别人家里去的道理。 更何况,这个“别人”家里还已经定过一门亲事。 之前黎康生兄弟几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承认杜仲揭下招亲榜所定下来的这一门亲事,所以也就没有去和杜仲等人计较其中的细节。 现下宁豫都这样说了,黎家摆明了没有什么优势去争辩了,黎康生便出头代替黎敬生与黎雀儿去向宁豫讨了一个小小的余地。 黎康生道:“王爷所言不虚,杜神医确实有其过人之处。只是,府下所张贴出去的乃是招亲榜,如果杜神医一定要黎家履行诺言的话,那么杜神医也必须成为黎家人。要是下官理解的没有错,杜神医现在应该赶紧回家去,先把之前定下的亲事取消,再来和黎家讨论有关婚事的事情。” 看起来宁豫貌似是被黎康生这一通大道理给绕晕了头,他没有帮杜仲把黎康生所讲的这些话全部照原样打回,反倒还满脸无奈地笑问杜仲是否可以做到黎康生所说的这样。 于是乎,这一下又轮到黎家人看不明白了。 假使宁豫和毕光喜是确定要给杜仲撑腰的话,那么不管黎家人说什么,他们都可以不用理会,直接命令黎家人照杜仲的意思赶紧开办,甚至搞一道圣旨下来压着黎家人都行,哪有必要再因为黎康生的这三言两语而生出动摇之意。 杜仲已经懒得去和宁豫说话了,他没有理会宁豫的好心询问,越过了宁豫这个中间人,径直向黎康生这个发问人答道:“就依府尹大人的意思。” 还在忙着和杜仲说道理的老太太立时收声,嘴巴却因为心中太过惊讶而久久都没没够合上。 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表情也和老太太如出一辙,不解这杜仲到底是一早就吃错了药,还是临时改变了计划,又耍起了什么新花样。</div> 第221章 弄黄 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等人依然都还在满腹怀疑之际,杜仲已经朝站在大厅外边准备随时待命的宁卓元下了一道命令,着其抓紧时间马上出府尹官邸,去到他的家中,告知他的父母,将他们先前为之许下的那门亲事给退掉。 从以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来看,宁卓元绝对是一个非常忠心而且可靠的助手。尽管他有时候会偶尔去怼一下杜仲,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没大没小的,但是,一旦杜仲吩咐他去办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一定会立即去办,丝毫都不会迟疑。 这一次,却十分地反常。 宁卓元明显被杜仲的这个命令给整懵逼了,即便他的耳力惊人地好,就算是站在大厅门外,而且为了遮挡风雪,这门还是关得严严实实的,可这完全不影响他去听清楚杜仲的吩咐。 问题是,他听倒是听得很清楚;再者,杜仲的话里也没有任何晦涩难懂的词句,小孩子都可以没有半点障碍读懂,但他就是没有听从杜仲的命令赶快出去办事,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 并非是宁卓元胆子大了想要反了,而是他不明白为何杜仲要安排他去做这种事。 杜仲的父母替杜仲许下来的婚事,如果杜仲真要取消的话,那么,也应该由他自己亲自回去和他的父母商谈才对,怎么能随便吩咐一个下人回去提退婚的事情呢! 况且,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不是儿戏。 既然杜仲已经对人家许了亲,此时没头没脑地忽然就要反悔,你让人家姑娘心里怎么想?在荆越国这种环境里面,一个未出阁却被莫名退了婚的姑娘家,可不比一个与人暗结珠胎随后私奔逃跑的姑娘更有排面。 杜仲竟能在谈笑之间,轻易就说出要回家去退婚的事情,真不知他究竟是说笑而已,还真的一早就打算把之前定下的婚事给弄黄。 作为一个下人,宁卓元还会很守本分的,他非常清楚这种事情自己插不了手。因此,即使杜仲令他马上回去处理,他也要选择无动于衷。 大厅内的黎家人此时的心境,也与宁卓元相仿。 不管是黎家老太太,还是黎康生兄弟几人,抑或是当事人黎雀儿,甚至是黎家的下人们,比如孙妈妈以及棠叶等人,都难以相信杜仲所作出来的的这个决定。 他们黎家无意让另一个无辜的女子受难,更不想黎雀儿今后的命运也是如此,所以就算杜仲愿意按照黎康生的要求去做,他们也无法开怀。 特别是黎雀儿,倘若说她刚才只是愤怒和不满而已,现在她就是感到被冒犯了。她很少会有这种好似被人冒犯到的感觉,只因她从来都不太在乎外人的看法。此刻不知为何,她竟痛恨杜仲居然能够这般轻易地处置自己的婚事。 她心中感慨万端,只觉着心房那儿嘟嘟呯呯地跳个不停,竟是难受得厉害。 思绪混乱间,她忽而转眼看了看默默站在一旁无言良久的胡玉姬。她突然想到,也许杜仲之前也对胡玉姬许过什么诺言,但等到杜仲对胡玉姬感到腻烦的时候,便不再去管胡玉姬的死活了,任由其受小银的欺负。 情绪变化太快太激烈的黎雀儿,仅仅只是想到了这些负面的东西,却忘了此前胡玉姬请求她以及孙妈妈带其离开郊外的大宅院转而来到京城生活以前,靠在她耳畔悄悄说过的那些话。 而胡玉姬此时的心情,则与黎雀儿截然不同。 也许是因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胡玉姬这会儿内心十分地平静,而且她到目前为止一直都很冷静。无论刚刚黎家人与杜仲谈了哪些内容,又说过哪些事情,她的表情都是温婉平和的,没有一丝焦躁不安的样子。 情绪颇为冷静的胡玉姬,自然很容易就能发现黎雀儿情绪的异常波动。当黎雀儿那双满含情绪的杏眸望向自己之时,她突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是紧急的事情似地,赶忙朝黎雀儿走过来。 可是,她的动作慢了一点。 在她走过来之前,黎雀儿已经转身跑出了门。 气怒交加又不知如何排解的黎雀儿,实在不再想去看或是去听老太太他们同杜仲一行人之间的拉扯角力,她宁愿跑到外面去吹冷风、饮白雪,也不愿意再和他们待在一起。 站在外头大门口那儿的宁卓元,被突然开门出来的黎雀儿给推到了一边去。他至今还是处在懵怔当中,见黎雀儿神色异常地跑出来,他只是向杜仲递过去一个不解以及无措的眼神,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里面黎家人的反应倒是快得很,即便是老太太。 担心黎雀儿会被冻着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跟着跑到了大门口。要不然考虑到老太太的身子骨比较弱,不能久见风雪,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黎雀儿一路开跑。 为免老太太也不小心着了凉,黎康生兄弟几人在即将跨出门槛那当儿,终是停住了脚步,只让孙妈妈和棠叶等等丫环婆子出去追人,其余人等则帮忙劝说着老太太,尽力让老太太安心。 除了孙妈妈和棠叶这些丫环婆子以外,有些明白黎雀儿心中感受的胡玉姬,也自发跟了出去。由于她是首先发现黎雀儿情绪异常的那个人,是以她跑在最前面,离黎雀儿不过十几步远的距离。 然而,胡玉姬并没有多加一把油趁机赶紧追上黎雀儿。在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就快要超过她接近黎雀儿的身后的时候,她还猛地一下拉住了孙妈妈等人,暗暗告诉她们不要那么快过去。 孙妈妈和棠叶等人顿时迷惑了,一脸茫然地盯着好似有什么事情隐瞒在心的胡玉姬,对她的怀疑与戒备瞬间又升了好几个度。 她却不理会这些,只侧过身去,对后头的的某处门廊扬了扬眉梢儿,示意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先去不远处的门廊之下稍坐一会儿,待她一个人先去和黎雀儿谈一谈再过来也不迟。 其实孙妈妈和棠叶她们那些丫环婆子根本就不信任胡玉姬,即使她们在表面上对待胡玉姬都很客气,不像佟金雪与水柳那样过分,但是她们心里面可都是撂得清清楚楚的,知道胡玉姬对于她们来说,只不过就是一个外人,而且是一个很有可能成为周节妇第二的外人。 一个外人的建议,不用想也知道,她们不会听。</div> 第222章 圈子 眼看着黎雀儿越跑越远,很快就要穿过院子跑到慈安堂外面去了,说不定下一刻里,在众人恍惚之间,她很可能就跑出了府尹官邸。看。毛线、中文网 到时别又跟前几日的情况一样,再来一出失踪多时的戏码。真要那样的话,别说黎康生兄弟几人到底会怎么想,又会不会原地发疯了,首先奔溃的人,一定会是黎家老太太。 孙妈妈和棠叶等人自然不愿意看老太太受苦,更不愿意让黎雀儿再消失一次,因此她们即时联合起来,一致对付中途企图拦路的胡玉姬。 她们本就是做惯了各种活计的丫环婆子,个个力气都不小。特别是胡玉姬又长得柔柔弱弱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于是乎,不过眨眼间,胡玉姬已经被孙妈妈一拐子给格到了路边去了,动作快得都没人能看清。 即使府尹官邸里面的每天道路,每天都有安排仆人们定时清理道路上堆积的雪团子,可是不满冰碴子的路面,依旧还是滑得厉害。 胡玉姬被孙妈妈这么一整,整个人当即就往路边扑到,随后就脸朝下直挺挺地往地面上摔去。 地面如今因为被铲剩下的雪屑子冻得就跟一块铁板一般,寻常人如果这样面朝下摔趴在地面,很可能会摔一个鼻青脸肿。 像胡玉姬这样细皮嫰肉的女人家,只怕整张脸都被摔得变了形。更何况,胡玉姬身娇又体弱,这一摔很可能会去掉她的半条命吧。 孙妈妈和棠叶等人竟也不理,直接去追黎雀儿。 一时之间胡玉姬就慌了,双目明显瞪得就跟铜铃一般大,一直都还算冷静的面容上,也立马浮现出了惊惧哀伤的神情。看.毛.线.中.文.网 不过,就在她的脸蛋子马上就要和地面上冻得硬实巴紧的冰碴子亲密接触之时,忽有一人来到了她的身后,随即伸手捞住了他。 来人捞住她腰身的手臂结实有力,很显然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并非是走过来或者是冲过来的,他是突兀地从天而降的,就跟个下得凡尘来的天兵天将那样。这说明,他的功夫必定也是十分地了得。 现场之人,像这样功夫高深又愿意对胡玉姬出手相助的人,除了杜仲的小医僮宁卓元以外,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 胡玉姬应该没有料到有人会在这时候出来帮助自己,她应该更加没有想到这人会是宁卓元吧,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诧异,看起来貌似是心里面的旧观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似地。 毕竟之前在郊外大宅院那处时,宁卓元对她一直都像个客气但又疏离的路人一样,并不会因为小银欺负她,而替她说几句话;也不会因为她的问候过示好,而稍微作出一些应有的回应。 现下他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怕给杜仲惹麻烦? 胡玉姬不是很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够和宁卓元靠得太近,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满地都是人的场合之中,更何况她前面还有一个气急败坏的黎雀儿要去追呢。 “多谢。” 她靠着他的搀扶站定,轻声道过谢意,即而侧身走到路边,然后低着头静静地等着宁卓元走过。 令她越发诧异的是,宁卓元并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下去。他这次过来好像就是为了捞住她,避免她摔花了脸蛋而已,并不是要去追黎雀儿。 未等胡玉姬理清楚头绪,宁卓元已经转身往回走了,很快就走过了满院子的风雪重新回到了大厅的门口那里,随后又跟之前一样地站在那里,等着里面的杜仲与黎家人谈妥事情以后再出来。 胡玉姬盯着宁卓元的背影看了几眼,心中料不定他的意图。可是,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时间去细想了,她得赶紧去追黎雀儿。 因此,她掉头就跑,片刻后终于赶上了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和棠叶等等那一大堆的丫环婆子们。 此刻黎雀儿已经远远地跑离了慈安堂,都已经跑到府尹官邸后头来了,再多跑一段距离的话,就能够看到后门那儿。 孙妈妈和棠叶很担心黎雀儿会气得再次跑到府尹官邸外面去,现在都围在黎雀儿的身边,或是拉着她的手劝慰她;或是悄悄地拖住她的臂膀,免得她会再找机会跑出府。还有的人甚至还手拉手结成了一堵人墙,试图挡住前方的所有去路。 她们这些丫环婆子,考虑得倒是很周到。 但是,黎雀儿却没有非要跑出府去的迹象,她这时就安静地坐在路边的长廊下头,不知道心里面究竟是在想什么,看起来好似心不在焉的样子。 无论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如何劝说,她一直都没有抬眼看一下她们,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貌似一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虽然长廊上方修有极其宽阔的檐壁,可以挡住大部分的寒风与雪花,但在现下这种天气里,依旧还是冻得厉害。 不少丫环婆子都自愿站在黎雀儿的身边当人形屏障,有意识地为她把风雪阻隔在外。 当然,她们的这种站姿以及站法,也隔断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使得她们只能够看清楚位于她们的包围圈中间的景象,就比如黎雀儿,但是却看不懂圈子外边的动静。 因此,在她们反应过来以前,胡玉姬已经走到了她们的附近,此刻正在上台阶了,很快就要走到孙妈妈和棠叶二人的背后。 孙妈妈和棠叶等人顿时大惊,都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瞪着胡玉姬,她们很是不明白,明明刚才孙妈妈那般用力地推开了胡玉姬,怎么这时候她还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到这里来,而且脸面以及身上都没有什么脏污的痕迹? 胡玉姬也没有打算要先去和孙妈妈等人解释些什么,她径直走到孙妈妈侧身,请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稍微站开一点儿,把中间的空隙让出来,这样她才能够进去和圈子里面的黎雀儿说一下话。 此刻为了给黎雀儿挡风挡雪,孙妈妈和棠叶可是手挽着手紧紧地贴靠在一起的,她们之间可以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 听了胡玉姬的话以后,她们俩即时靠得更紧了一些,几乎连空气都快要被阻隔在外面了。她们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就是不愿意让胡玉姬靠近。 圈子里头正思绪飘渺的黎雀儿,却忽然开口喊胡玉姬进去,唬得孙妈妈和棠叶等人赶忙分开了一些,好放胡玉姬进去说话。</div> 第223章 怪病 有可能是因为大雪将至的缘故,近日从未停过的风雪,今儿个居然又加剧了一些,雪屑子越来越大,房檐枝头上积压的雪团子也越来越厚,几乎快要将房梁和树梢给压塌掉。 堆满厚厚的雪团子的屋檐下方,孙妈妈以及棠叶等等丫环婆子正紧张不安地站在长廊之中,个个都在朝不远处的那处廊道不住地观望。 那处廊道不过就是这一整条廊道的另一端所在的位置罢了,一样的构建与搭设,一色的修饰及雕琢,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只是因了黎雀儿以及胡玉姬两个人,现下刚好坐在那里促膝谈心而已。她们俩起先都一径勾着头没有看向对方,似乎都在思考到底要怎么跟对方开口才好。过了一会儿以后,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多少,场面很有些压抑。 站在这边不断张望的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胡玉姬非要将她们这些丫环婆子支开来,好去同黎雀儿单独相处,究竟是为了让黎雀儿能放松一些,还是为了她自己? 就是这种不确定,搅得孙妈妈和棠叶她们心里头不得安宁,表现在体表上的特征,就是她们一直都在来来回回地转动着。 大约转了有十几来圈以后,孙妈妈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情况了,她担心胡玉姬会趁此时机对黎雀儿胡乱灌输一些乱七丨八糟的东西,便打算冲过去插一脚。 棠叶和其他的丫环婆子见孙妈妈即将动身要往那边去,也都不愿意在站在这里傻傻地等着,就都要跟着孙妈妈走到那边的廊道下面去。 孙妈妈担心人太多了的话,很可能会使得黎雀儿心里紧张,进而也许有可能会不高兴。看1毛线3中文网毕竟,虽然刚刚是胡玉姬建议她们走远一点儿的,但最后下令吩咐她们走开的还是黎雀儿本人。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胡玉姬的那一番建议,她们可不会听。 假使她们现在全部又都跑回去,当然比较不妥。 “只我一人过去就得了,你们别都想着要过去凑热闹。”孙妈妈连连摇头,拒绝了棠叶等等丫环婆子们的请求,着其都留在原地待命,先让她独自过去看看情况再说,过后又特意压低了声量交代棠叶等人,“你们看我的手势行亊。倘若那胡玉姬想耍花样,我就打起右手手掌作鸡头状,你们见到了,就赶紧安排两个人过来支援我,知道了吗?” 棠叶等人观摩了一下孙妈妈比出来的所谓的鸡头状的手势以后,便都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随后就目送孙妈妈的背影,看着她缓缓地往另一端的廊道那边走了过去。 就在孙妈妈走到了廊道中间部分,离黎雀儿与胡玉姬还只剩下了不到十来步的距离之时,忽见得胡玉姬抬起头,接着又笑着对黎雀儿说了什么。 原本低头沉默的黎雀儿听了胡玉姬的话马上就昂起脑袋,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胡玉姬刚刚说了什么很是不得了的话一般。 孙妈妈的脚步即时一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她担心现在恰巧就是黎雀儿愿意敞开心扉去同胡玉姬交谈的时刻。万一她走过去不小心打扰了她们两个人,后果可能会比较不好看。 犹豫不决的孙妈妈回头看了看棠叶等人,发现棠叶等人正好在朝自己比手画脚的,看起来像是要她赶快退回去,别再往前走。 孙妈妈心里也觉得应该退回去,就马上转身往回去的路上走了一小段距离。可是,她随后又立即转了身。但她不是要继续往黎雀儿和胡玉姬那边走,而是走下台阶,改为走到了长廊的下方,并且从下方悄悄接近了毫无防备的黎雀儿和胡玉姬。 对面的棠叶等人见状,一时大为震惊,每个人都是瞠目结舌地盯着孙妈妈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孙妈妈蜷缩着藏在那边廊道下方的小空间里,她们纷纷侧目,进而又连忙对孙妈妈比大拇指,对孙妈妈的行为表示了高度的赞扬。 此刻,面对着胡玉姬坐在廊道上方的黎雀儿,依然还是一脸惊愕,似乎仍旧未从胡玉姬刚刚所说的那些话里面回过神来。 好半晌后,她猛然揪住了胡玉姬的袖口,急急巴巴地问道:“你刚说杜仲的父母替他许下的那一门亲事,很有可能是无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即便杜仲的父母没有经过杜仲的同意,自作主张地就给杜仲订下了一门亲事,那也是非常合情合理,最主要的是,那也是合乎律法的。 为何胡玉姬却说那门亲事很可能是无效的呢? 胡玉姬也不急着去和黎雀儿辩论,黎雀儿知道的这些世俗道理,她当然也都知道。要是没有一定的把握,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只不过,“这里面的原因我暂时不能和你细说。” 胡玉姬一句话就打断了黎雀儿重新燃起来的好奇心,大概是见不得黎雀儿小臉上所呈现出来的那种失望而又无奈的神情,她又多说了几句,“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这些事情应该要由杜神医亲自告诉你才行。我若是贸然和你说了,我……我担心他会很生气……” 她越是这样说,黎雀儿就越想知道其中的内情。 而且,明白胡玉姬知道好多好多有关于杜仲的事情,然而这些事情她自己全部都不知道以后,黎雀儿心中的气怒情绪愈发嚣张,整张脸蛋都快拉成了一张长饼子。 最后胡玉姬被黎雀儿拗得没有办法,只好又多给黎雀儿加了一重保障,极其明确地告诉了黎雀儿,她与杜仲之间其实真的只是救命恩人与被救者的关系,并没有小银说得那么地不堪。 黎雀儿比之先前更加惊讶了,她默默消化了一会儿胡玉姬所作出来的表态,过后却又很不好意思地反问:“前日一大早,我和孙妈妈去你的院落里面,明明看见院门外头有脚印。那不是杜仲离开时留下来的么,那说明他前一个晚上,的的确确是在你那儿过夜,不是吗?” 胡玉姬没有想到黎雀儿心里竟然还惦记这档子事情呢,顿时哭笑不得地解释起来。 原来她身上带了一种病症,这种病症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当其发作之时,必须连夜施针好几次,才能暂时将其压制住。杜仲以及宁卓元会在她的院落里过夜,只是为了替她治病而已,并没有其它不可见人的原因。 黎雀儿哪知道竟是这个缘故,脸儿莫名地红了。</div> 第224章 应亲 胡玉姬倒也没有趁机笑话黎雀儿,只是静静地看着黎雀儿那张红得仿佛已经熟透了的脸蛋,给了他她一点儿时间,静静地等着她从尴尬当中逃离出来。看1毛线3中文网 片刻后,黎雀儿终是尴尬够了,慢慢地抬起眼睛瞅了胡玉姬一眼,接着又瞟了一下依然站在不远处的长廊那处盯着自己这边观望的棠叶等人。 她当然发现孙妈妈已经不在棠叶那群丫环婆子里面了,但是她没有多想,只当孙妈妈有什么事情要赶快去处理,所以暂时离开了这里,只让棠叶等人继续守在这里。 对面的棠叶等人,自然也看到了黎雀儿刚刚瞟过去的这一眼。事实上,她们早就发现黎雀儿的神情有了很大的变化,看起来十分地不自然。她们都以为是胡玉姬对黎雀儿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语,才使得黎雀儿脸红至此。 心中很是担心的她们,本就想冲过来帮黎雀儿的忙了,现下看到黎雀儿这貌似求助的一瞟,哪里还忍得住,霎时就哄闹起来,准备马上就往这边廊道走过来。 这时候,躲在黎雀儿以及胡玉姬所在的这边廊道下方小空间里面的孙妈妈,连忙举起双手不断地交叉挥舞着。观其动作,很明显是在朝棠叶等人说“不”,不准棠叶带人过来插手。 虽然棠叶觉得现在的情形看着很是严峻,不过去帮忙的话,黎雀儿很有可能还会继续吃胡玉姬的瘪。但是,她还是很相信孙妈妈的判断力的,便赶忙拦下已经准备动手开跑的其他丫环婆子们,要她们暂且再等上一阵子。 不仅如此,她还要求她们务必安静下来,免得惊动对面的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人。要是因为她们的哄闹,而导致了孙妈妈躲在一边听壁角的事情被黎雀儿给发现了的话,到时可就不好办了。kanmaoxian.com 其他的丫环婆子都明白孙妈妈以及棠叶二人在黎雀儿身边服侍了很长时间,她二人在黎府里面的地位自然更加不必多说。对于她二人的吩咐,她们这些人哪里敢不听从。 就在孙妈妈同棠叶隔空交流的这个期间,黎雀儿已经慢慢地沉静下来,而且她又问了胡玉姬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与杜仲以及宁卓元无关,也和胡玉姬跟小银无关,仅仅只是黎雀儿她个人的事情。 实际上黎雀儿想问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就比如刚刚胡玉姬所说的那种奇怪的病症,她心里就非常地好奇,想多多了解一下。更不用说之前胡玉姬在说起杜仲的父母之时,那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可不知怎么的,黎雀儿就是倾向于相信胡玉姬。 她相信胡玉姬所说的这些东西,尽管胡玉姬大多数都说得含糊其辞,而且也没有摆出任何事实依据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也许这就是眼缘吧,黎雀儿心想。 于是她又向胡玉姬请教了这个问题,她是真心想要询问对方的意见,即便她的这个问题是:“你觉得我们黎家应该应承杜仲的这门亲事吗?” 既然已经上升到家族这个层面,那么这个问题可就算是个大问题了,理应去问黎家各位长辈们的意见才对。 无论如何,黎雀儿都没有道理来问胡玉姬这种事情。只是作为一个前来投奔的客人、暂时借居在此的胡玉姬,当然也没有必要去回答。 不过,胡玉姬倒是真的答了,而且是肯定的。 即便胡玉姬的回答是肯定的,可是她在说出回答之前,迟疑了好一会儿,看起来像是不敢轻易帮黎雀儿作决断似地。也不知是因为她担心黎家的长辈知道了以后,会对她产生误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令她在这个关口上犹豫不决了。 黎雀儿微微一怔,她没有料到胡玉姬会在这个问题上为难。要按照胡玉姬刚才对她所说的那些东西,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才是,绝不至于要停顿这么久的时间。 这般想着,黎雀儿便又不确定了起来。 胡玉姬担心黎雀儿会继续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就打算补充说明一些什么,可还未等她把话同黎雀儿说明白,一个小厮突然快速朝这边跑了过来。 棠叶等人就守在对面的长廊之下,那处恰巧就是那个小厮前往黎雀儿和胡玉姬她们两个人这边的必经之路。 自然而然地,那个小厮就被棠叶她们拦了下来。 那小厮看起来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过来向黎雀儿报告,被拦下来以后,就一个劲儿地在那里手舞足蹈地跟棠叶等人解释着什么,动静一时闹得有一些大。 黎雀儿和胡玉姬二人都注意到了那边的急促的说话声,双双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那边。 躲在黎雀儿和胡玉姬所坐廊道下方的孙妈妈,这时候也抖了抖身上覆着的雪屑子,迅速走到了台阶上,随后,她就在黎雀儿与胡玉姬两个的注视之中,非常淡定地走到了廊坊上,还刚刚就在黎雀儿的站定了。 好在黎雀儿并没有计较孙妈妈刚刚是不是为老不尊,有没有躲在暗处偷听自己和胡玉姬之间的谈话。反正胡玉姬已经解答了她的一些疑问,而现下,她对那边那个急得不行的小厮比较感兴趣。 孙妈妈想是明白黎雀儿心里面的想法,便提议黎雀儿和胡玉姬随自己回慈安堂里面去算了。在她们回去的路上,自然有时间去听一听那个小厮这般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究竟是想说什么。 黎雀儿赞同,就拉着胡玉姬一块儿往回走。 刚走到对面长廊的端口部分,还没有进去房檐之下,那个小厮就已经发展了她们俩的到来,并且赶紧赶忙地摆脱了棠叶等等丫环婆子们的阻挠,转而向黎雀儿这边跑过来。 如此这般,黎雀儿与胡玉姬以及孙妈妈三个人就在原地站定,等着那小厮过来,然后默默地听着那小厮的报告。 “老太太那边已经同杜神医与慕亲王他们一行人谈妥了。正吩咐小的过来找小姐回去,好给你们对个八字,过后就要选时辰把这婚事给办了呢!” 黎雀儿讶然,孙妈妈等人也都是同样的反正。 她们尚且不明白,怎么她们这边还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那边反倒还首先妥协了? 看先前黎康生等人那般抵触杜仲的态度,这事应当要彼此角逐许久才有可能出一个结果。刚刚在慈安堂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够令黎康生等人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黎雀儿她们又惊又急,立马就往慈安堂而去。</div> 第225章 送神 慈安堂里,先前一直坐在堂前主位上的慕亲王宁豫和毕光喜毕大人两个人,这会儿都已经起身走到了中间的空地上。看‘毛.线、中.文、网 他们两个大人物的脸色看着都还算正常,没有类似于怒气或者是烦躁的神情。从他们面对着大门这边打算一块儿往外走的趋势来看,他们现下应该是准备要离开慈安堂往别处去了。 之前与他们俩一道前来的杜仲,倒是仍然坐在座位上没有动过,即便宁豫跟毕光喜都已经站起来开走了,他也没有起来送人家一下,架子可真是比这两个大人物还要摆得大一些,却不知他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傲气。 说来也怪,宁豫和毕光喜竟然也没有去责怪杜仲这般不识大体,就这么好脾气地往外走了,甚至嘴边还一直带着笑容,丝毫没有生气。 特别是宁豫,就算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十分地熟稔,真的如同胡玉姬所说的那样,他与杜仲之间的关系,好到已经可以用“近似于手足”来形容了,在这种有很多人在场的情况之下,杜仲也应该要稍微顾及一下慕亲王的面子问题嘛。再怎么说,宁豫也是堂堂的慕亲王,应当要在众人面前给他皇家的礼仪才对。 可能杜仲对于他跟宁豫的关系太过于自信了,反正他也不怕宁豫不站在他这一边,是以懒得去理会宁豫和毕光喜是不是要动身离开了,具体又是什么时候离开。 作为黎家主子家的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自然不敢表现得与杜仲一个熊样。即便宁豫和毕光喜是帮着杜仲来给黎家施压的,而且他们刚刚确实也起了许多争执,也闹过一些极力隐忍所幸尚未爆发出来的不愉快,按理说他们才该是那些个去给宁豫以及毕光喜脸色看的人。看‘毛.线、中.文、网 不过,如果他们还想要保持现今的地位和权势的话,他们仍然还是要把做臣子的礼数给一一地尽到,不能真去和宁豫以及毕光喜等人计较什么。 如此这般,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就毕恭毕敬地送宁豫以及毕光喜两个大人物,当然还有他们所带过来的那些仆人们,其中也包括宁豫手底下的那个王府大管家黑痣丑男,一齐走出了慈安堂的正厅。 刚穿过慈安堂前面的正房大院,就快要走过长廊下到通往院门那处的台阶之时,恰巧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等人就从院子外边跑了进来。 由于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没有把之前跑出去向她们报信的小厮的话给听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她们还以为慈安堂里面又生了什么变故,因此都跑得非常地快。 前方宁豫和毕光喜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之下,缓步往院门这头走过来,她们竟然一时未曾看清,依旧还是保持原速度往前跑,这般一顿猛然,差点就要跟迎面走过来的宁豫一行人给撞在一起去。 还是棠叶这个丫头机灵,在忙着乱跑的同时,还记得抬头去观望前方的道路,刚刚好让她瞅见了宁豫以及毕光喜二人的身形。 于是乎,她脚步立马就刹住了车,随即便拖住了极速往前走的黎雀儿,接着又伸出一只脚去勾旁边孙妈妈的裙摆,使得孙妈妈行动受阻,也一起停了下来。 跟在她们三个后边的胡玉姬,以及那一大群的丫环婆子们,也跟着纷纷停住了脚步,每个人都迅速在原地站定,紧张忐忑地低着头,担心自己此番这样毛躁,会被家主人惩罚。 但是,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此刻可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丫环婆子们的心思,他们甚至连黎雀儿现在心里面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都来不及去关顾了,只是满脸堆笑地礼让宁豫和毕光喜等人先往前边走。 而黎雀儿她们,则被黎康生他们命令赶紧靠着廊道边缘排排站好,省得挡住宁豫等人出去的路。 虽然黎雀儿此时很想揪住宁豫他们这一堆人当中的某一个出来,以便好好地问一问方才慈安堂里面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自幼就接受闺阁礼教教育的她明白现在并不是一个抓人解疑释惑的好时机,只得随孙妈妈她们一道往廊道边上靠。 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们只管送宁豫等人往外走。 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经走出了院门,很快他们恭敬有礼的背影,就消失在院子外面的风雪之中,想来他们不仅仅是要把宁豫以及毕光喜两个人送出慈安堂去,而且还要将人给送出府尹官邸去。 黎雀儿这时候可没有耐性再继续站在这冷嗖嗖的廊道边缘,等着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送了人以后返回。 她发现刚刚出慈安堂的那一大拨人马当中,并没有杜仲以及宁卓元两个人,猜想他们俩现在也许还留在慈安堂的大厅里面,于是就赶紧朝大厅那头跑,打算去找杜仲问一个清楚明白。 一如黎雀儿所料想的那样,宁卓元现在依然还守在慈安堂的正厅大门外面,站姿甚至都还保持着跟之前一模一样。 这样一来,不难猜出杜仲此时肯定还在大厅里。 跑在最前头的黎雀儿,也许是因为今日这系列的破烂事情真的太多了,她竟是烦躁得昏了头,此时居然一脚过去踢开了大门。 后头的孙妈妈和棠叶等等丫环婆子都被她这种极不淑女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就忘了要跟着她跑进大厅里面,全部都愣在了大门口。 只有胡玉姬一人没有因为黎雀儿的泼辣行为而慌了神,她就像是没有看到黎雀儿是用脚踢开大门的那般,神色颇为自然地跟着黎雀儿走了进去。 反正稍稍慢了小半拍的孙妈妈和棠叶等人,现下终于六神归了位,也想跟着走进大厅。 谁知守在门口的宁卓元,这时候突然闪身挡在了孙妈妈和棠叶等人的面前,也不同孙妈妈她们打一声招呼,他直接就抬起手臂关住了大门。 硬生生被关在门外的孙妈妈和棠叶等等丫环婆子们顿时都大惊失色,误以为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又想出了什么歪点子,就指着老太太跟黎康生他们一走,就好搁这儿继续来对黎雀儿下狠手呢! 想那杜仲逼婚在前,关门在后,如今他这下狠手的方式,莫不是要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 孙妈妈她们越想越担心,拳脚直往宁卓元身上招呼,想要打得他松了防线,放她们进去。</div> 第226章 魔王 门外的孙妈妈和棠叶等人正在和宁卓元比试拳脚的软硬程度的时候,门内的黎雀儿已经冲到了堂前的主位旁边。看.毛.线.中.文.网 当然,黎雀儿并非要去找主位入座,她是去找坐在主位左下角的杜仲问话的,主位那儿的空间以及视眼都十分地好,所以她一进门就忙着找准了有利位置,这样一来,如果等下跟杜仲对峙的话,她也可以先占据一些地里优势。 跟着黎雀儿跑进来的胡玉姬,这会儿倒没有继续再跟着黎雀儿了。进了门以后,发现现场只留了杜仲一个人在场,她就下意识地往大门旁边靠,离得杜仲和黎雀儿远远的,但是,她也没有再转身跑出门去。 心急得不行的黎雀儿,大概忘了她后边之前还跟了一大群丫环婆子,也没有时间回头去数一数到目前为止,到底还有多少人依然跟在她后头。 她懒待去往后边看,径直往前一举冲到了杜仲的跟前,随即就拉住杜仲的衣襟,气嘟嘟地扬起声音质问:“你跟慕亲王又同我奶奶和爹爹他们说了些什么话,为何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愿意应了你的招亲榜?” 杜仲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的衣襟被人家抓得死死的,看起来好像还蛮高兴的,以至于他必须缩起脖子,还要配合黎雀儿的动作略微抬高上半身。否则的话,他突显的喉结此刻绝对会卡在衣襟的包围圈里无法自拔,很有可能还会呼吸困难。 即便这样了,他脸上仍旧还是笑嘻嘻的,没有半点正经的模样,貌似黎雀儿抛下闺阁礼教所作出来的这些颇具有威吓性质的举动,在他眼里看来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他甚至还谑笑着,让黎雀儿用力一点抓。看1毛2线3中文网 本就已经又气又急的黎雀儿,此刻被杜仲这么一激,那更是火上浇油,心里头的气怒之意越发肆虐,使得她的面容都被气成了红通通的颜色,两眼中也全然都是喷薄的怒意。 “你好不无赖!”大约是过分的气怒堵住了她的脑子,令她的理智倏然消减过半,这时居然还顺着杜仲的要求,真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杜仲的衣襟给拽得更紧了一些,“我在同你说认真的,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胡言乱语地不正经!你最好快点告诉我,刚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谁都看得出来,此刻黎雀儿已濒临暴走状态。 杜仲却仍是不担心,更不在乎自己的衣襟就快要被人家给扯烂了,还呵呵直笑地反问:“若我不快点告诉你,你又当如何呢?” “你!” 黎雀儿应当是一下子气梗了,好半晌都答不上话来,胸口倒是剧烈地起伏着,证明她真的只是被气得语塞了而已,并非被气得死了过去。 尽管黎雀儿和杜仲之间的交谈,不过就是这三言两语,而且杜仲的语气还一直都很温和,只有黎雀儿一个人比较激动。但是,这并不妨碍外头的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听见。 她们不仅仅是听见了,还自顾自地脑补出了一台通天大戏,把杜仲设想成了一个混世大魔王,而黎雀儿则成了魔王爪下的一只待宰小羊羔。至于跟进去的胡玉姬,那肯定就是魔王的走狗。 一时之间,她们把宁卓元捶打得更加厉害,如果不是宁卓元的身子骨强壮,又有功夫底子加成,只怕此时已经被她们给打散了架。 位于大厅里面的黎雀儿,现下都快要被杜仲气死了,哪有闲情逸致去管门外的孙妈妈和棠叶等人是如何如何地辛苦地在抗争,只想着应该要如何从杜仲嘴里把实情逼出来。 哪知杜仲着实可恶,非爱耍笑欺负人玩。 默默无语地站在门边围观的胡玉姬,担心按照杜仲这么继续玩下去的话,一会儿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即便杜仲真想开口和黎雀儿说些什么话,可能也没什么机会了吧。 她不想他们两个人再这么浪费这难得的可以轻松相处的机会,就马上走了过去,状似无意般地对杜仲提醒了一句,“孙妈妈和棠叶她们虽然都是女流之辈,可是她们的劲儿倒真的不小,也不知宁大侠一个人能不能抵挡得住。况且,想来现下慕亲王以及毕大人已经出了府尹官邸去了,老太太与府尹大人他们应该也很快就要返回了吧?” 杜仲听了,只是默然地瞥了胡玉姬一眼。 倒是黎雀儿担心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返回以后,会不顾她自己的意见,直接将她打发去西边的厢房里面待着,径直同意黎家与杜仲结下这门亲。 因此,她的手指霎时揪得愈加用力,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非逼得杜仲立即讨饶不可。 可能是黎雀儿的这番努力起了效果,杜仲终于收起笑容,变得稍微正经了一些。他先是垂眼看了看自己被黎雀儿依旧揪着不放的衣襟,以眼神示意黎雀儿先松一下手。 等到黎雀儿放开了他的衣襟,他又挪了挪身形,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笑望着黎雀儿因气怒而微微起皱的眉梢。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淡然无比地对黎雀儿说道,“我只不过向老太太以及府尹大人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他们就允了我的要求。” 黎雀儿可不相信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是那么容易被别人说动的人,再说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怎么可能把之前对杜仲极为敌视的他们,转眼就变成了同盟呢。 她面露怀疑,当即追问:“什么建议?” 杜仲笑睨着她,仿佛在嘲笑她的单蠢和迟钝,“你回来也都这么久了,难道就没有想过你的好二娘么?”他说着,又故意转动脖子装着四下寻找的模样,“自我进府尹官邸到现在,无论我怎么瞧来瞧去,都没有瞧见她的影子。呵呵,她去哪儿了?” 黎雀儿实在没料到杜仲居然会突然问起周节妇的所在。可惜她昨夜刚回来就被家人一顿教训,昨夜都还没有睡好呢,今儿个又被迫着起了一个大早,来商量有关于她招亲的事宜。 这厢刚商量着贴榜,那边杜仲就揭了榜,不一会儿,他还带着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进来闹起了事。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她都还来不及理清头绪,哪里还会有心思去关心周节妇现在究竟是在哪儿。 她自然也不知道杜仲问起周节妇的目的何在,只当杜仲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就甩了甩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还叫他赶快回归正题。</div> 第227章 证人 杜仲倒也没有要继续捉弄黎雀儿的打算,见其对周节妇的行踪毫无关心,便笑了笑告诉她说目前周节妇已经被府尹大人黎康生收押在监。kanmaoxian.com 同样也暂时被收监的还有在西街口那处,帮助周节妇一起去围堵黎雀儿的红衣,还有周节妇的四名儿女,全部都被抓了起来。 黎雀儿听闻,顿时惊愣,她竟没有想到自己的大伯以及爹爹等人的动作居然这么地快,她这厢都还没有去告周节妇和红衣的状呢,他们那边就已经把人给抓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查清楚的。 不过,要说这周节妇和红衣两个人是完全地罪有应得,被抓起来旁人倒也无话可说。只是,事情与周节妇的四名儿女有什么关系么,为何要将周节妇的四个孩子也一起抓起来收押呢?这根本没有道理啊! 心里面刚刚这般想着,黎雀儿嘴上就已经这般问出来了,她蹙眉不解地盯着满脸嬉笑的杜仲,颇为质疑他所言到底是还是假。 “我大伯可是个廉政清明的好父母官,无论什么案件,他都会秉公办理,绝不会有失偏颇。”她斜眼冷睨着杜仲,很有些暗中嘲讽的意味,“他才不像你这个庸医那样,只要肯给你银子,要你干什么都可以!” 可惜杜仲的脸皮子真是有够厚的,即便黎雀儿话里话外都在讽刺他收取贿赂乱看病,他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依然还是像刚才一样笑呵呵的。 黎雀儿顿感无奈,非常明显地白了他一眼之后,又问:“你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这事跟我二娘的孩子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大伯断然不会随意将他们拘押在监的。看1毛线3中文网你刚刚究竟是给了我大伯他们什么建议,赶快说实话,我真的懒得再跟你扯三扯四了。” 言罢,她就半阖起眼皮,两眼直直地盯着他。 杜仲此时竟然也表现出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甚至还非常认真地叹息了一声,随后就用下巴指向大厅门口那个方向,听着十分消极地答道:“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不相信的话,待会儿府尹大人回来了以后,你亲自去问他啰。” 黎雀儿摸不清楚杜仲此时此刻的表情到底是作假的成分比较多,还是他的内心是真的很无奈。 她就暂且抛开了这个话题,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又问杜仲之前向黎家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提出来的那个建议的具体内容。 尽管表面上这样问了,可是黎雀儿自己心里面早就已经有了一种定论。依照杜仲那种一向喜欢收人钱财、而后替人消灾的脾性,她不由自主地认为,杜仲在知道周节妇一大家子全部都入了狱以后,就暗中跑到府衙大牢里面去和周节妇作了一笔交易。 也就是说,杜仲又收了周节妇的一大笔银子,进而负责来府尹官邸里面对黎康生兄弟几人,替周节妇一家人求个情,好让周节妇一家人能够早点摆脱牢狱之灾。 这交易虽然说起来颇有难度,平常人在黎康生面前尚未开口言及,只怕就会被衙役们给乱棍打出去。因为这可是绑架黎雀儿的罪行,作为黎雀儿的亲大伯,黎康生怎么可能放过周节妇。 然而,如果来府尹官邸里面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求情告饶的人是杜仲,那结局可就会大大地不一样了。毕竟杜仲可是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一直在罩着的人,他要是请黎康生放了周节妇一家人,黎康生即便不愿意,也不好太粗卤地拂了杜仲的面子。 总之,假如是杜仲出面建议黎康生放周节妇一家人一马的话,黎康生绝对会很大的压力,就算他能頂住压力,不会真的放了周节妇一家人,那么办案的进程也会拖慢许多,搞不好还会拖到周节妇的四名儿女们全部都成家立业了。 由于黎雀儿先入为主得认定了杜仲一定会选择和周节妇再做一次这么邋遢的交易,她当然就会忍不住生气,因此,在问完建议的具体内容之后,她又气恼不已地多问了一句,“你说吧,你又拿了我二娘多少银子?” 这下反而换杜仲怔愣了,他不是很明白地凝望着黎雀儿气呼呼的小臉,貌似极其惊讶地反问:“敢问雀儿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黎雀儿不想深扒杜仲与周节妇作交易的内幕,更不是真的想知道周节妇究竟付了他多少银两,只叫他赶快把那个建议说一说,其余的大都可以省略了。反正,她自己先前还答应要给他万两白银,作为在他的郊外宅院里面居住两天两夜的代价。由此就可以推算得出,周节妇付给他的银两,绝不会比这个价码少太多。 就是不知道,周节妇的钱财到底是哪里得来的。 令她大感意外的是,杜仲表明他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提出来的建议,居然是:由他以及宁卓元出面作证人,指控周节妇一家人阴谋策划绑架黎雀儿和孙妈妈。作为交换,黎家要承认他与黎雀儿的婚事。 当然,在这个建议之上的条件,也是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极力强调的一点,就是杜仲必须先把家里早已定下来的亲事退掉,然后入赘黎府。 杜仲之前就已经答应了这个条件,所以,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也比较爽快地接受了杜仲的这个建议。 其实,黎家人之所以会这么爽快,绝对大部分原因还是由于慕亲王宁豫和毕光喜毕大人的缘故。 “你要给我们作证!?”黎雀儿惊呼一声。 大概是杜仲的这个建议太超出她的预算了吧,按照她的理解,杜仲应该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向周周节妇勒索钱财的机会才对。 为什么他却要把自己可以用来生财的周节妇给卖掉,反而非得要定下黎家的这门亲事,而且还是一起倒插门的亲事? 黎雀儿实在想不明白杜仲的用意,当然也就不会愿意和他成为夫妻,“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反正我不会嫁给你!”未免杜仲对黎家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又厉声提醒,“坦白和你说吧,我们黎家没有什么钱权势力。你既然可以攀上慕亲王这个大贵人,那就再努力一点点,说不定可以入赘皇宫去当个驸马爷呢!” 杜仲听了黎雀儿的这番话以后,竟不由得抚掌大笑,还不住地点头,好像是在认为黎雀儿说得很有一些见地一般,气得黎雀儿不禁摩拳擦掌,恨不能直接过去暴揍他一顿。 旁边的胡玉姬,一时也在无语低笑。</div> 第228章 家敌 反观依旧还在大厅门外与宁卓元拼命角力的孙妈妈和棠叶等等丫环婆子们,忽然听到大门里面传出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而且不止是有男人的笑声,还有女人家的笑声,顿时呆楞住了,不解里面一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情况一下子就转变了这么多。看1毛2线3中文网 她们本来还想推开宁卓元,直接闯进去帮黎雀儿的忙呢,现下听闻里面笑声不断,一时倒是慌了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里面闯。 内心的不确定,使得她们拳脚上的动作停滞了下来,没有再像先前那样不断地朝宁卓元开打。于是乎,宁卓元就也停止了抵挡。 双方在大门口那儿相对而立,俱是沉默无言。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又传来了些许动静。 孙妈妈和棠叶她们赶紧转身往外面看,就看见黎家老太太在黎康生兄弟几人的搀扶簇拥之下,慢慢地走进了院子里面来。 还有许多黎家的下人们,包括文叔以及府尹官邸里面的大管家在内,都跟在老太太和黎康生等等一行人的后边。 佟金雪和水柳两个人却是不在,想来是佟金雪之前违抗黎康生的命令闯进了慈安堂。尽管她是闯进来为黎家人说话的,可是现在黎家已经向杜仲和宁豫这股强权势力低了头,她先前所说的那些话,自然也就算不得话了,违抗黎康生命令的惩罚缺,可依然还是要有的。 担心黎康生太过生气,布下来的惩罚太重,这会儿她就很聪明地拉着水柳一块儿回了自己的院落中去了,没有再跟着老太太等人返回慈安堂。 孙妈妈此刻可没有心情去管佟金雪和水柳在不在了,她的眼里瞬间只看到了老太太,并且原本与宁卓元相对而向的脚脖子即刻一扭,飞快地就朝老太太跟前跑了过去。看1毛2线3中文网 不等老太太出声询问她飞奔而至的原由,她已经伸手指着大门那儿,很是急切地向老太太等人禀告:“杜神医和小姐两个人现在就在里面呆着,他们进去好一会儿了,偏生这个小医僮非要挡在外面,不准我们跟着小姐一块儿进去呢!” 老太太听了孙妈妈的告状,眼皮子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睛,稍稍往大门那边一转,果然就见到了杜仲的小医僮宁卓元。 起先老太太倒是没有发现宁卓元依旧还待在慈安堂,只以为他已经跟着杜仲离开了,毕竟他们还要回去退掉那门旧亲事呢,哪里还会有什么时间继续待在慈安堂这里闲逛。 而且棠叶那些丫环婆子此刻将宁卓元团团围在中间,刚从院子外面进来的人,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五颜六色的裙摆,怎么可能看到宁卓元。 现在被孙妈妈这么一说,老太太便皱了眉头,在黎康生兄弟几人的扶持之下,快步上了台阶,径直走到了宁卓元身前。 宁卓元倒没有来阻挡老太太,反而让到了一边。 老太太看宁卓元非常识相地退让了,就没有再和他去计较那么多,只是好像开玩笑似地故意轻问了他一句,“怎么,你家主子还没有回去退婚啊?” 宁卓元未答,老太太也没有追问。 这时,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已经把大门给推开了,只不过,首先映入众人眼帘当中的,却不是黎雀儿与杜仲,反而竟是胡玉姬这个旁观者。 众人明显有些吃惊,尤其是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因为刚刚孙妈妈说的明明是黎雀儿与杜仲两个人单独待在大厅里面。这里面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胡玉姬出来呢? 棠叶反应最快,马上跑到胡玉姬的身旁,将站得离大门位置比较近的胡玉姬拉到了一边去,“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老太太进来了,别挡着她老人家的路!” 如此这般,众人才在老太太的带领下,一股脑儿地涌进了大厅。他们各人各找各的位置站好,只有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上了堂前位置坐定。 杜仲依然坐在主位左下首位置,没有动作。 刚刚一直在和杜仲较劲儿的黎雀儿,在看到老太太和黎康生等人进来以后,就赶忙松开了杜仲的衣襟,迅速地站到了杜仲的对面,离得他远远的,免得被老太太他们说教。 实际上老太太他们刚才一眼就看到了黎雀儿与杜仲拉扯不清的的姿态。只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婚事都快要成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谁还会去特别在意这些个小节。 即便是这样,即便黎家承认了杜仲揭下招亲榜的是有效的,可这不代表他们乐意见到杜仲留在府尹官邸里面,况且,杜仲的旧亲事还没得到解决。 黎敬生这个很会护犊子的父亲,便扭头去对杜仲冷嘲热讽,摆明了是要杜仲赶快带着他的小医僮出去,别再待在府尹官邸里。 已经达到目的的杜仲,当然也无意再与黎家人起冲突,尤其是跟自己未来的大丈人起冲突,就起身打算依言离开。 但是,黎康生的想法倒是与黎敬生不一样。 黎康生叫住了杜仲,又吩咐在场的一干丫环婆子们全部都退下去,只留了孙妈妈、棠叶,还有文叔等等几个比较亲近的下人们。 不知道黎康生这又是要干嘛,黎雀儿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心。在她对面的杜仲,这下子却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看起来一脸的从容和淡定。 多余之人全部出去后,黎康生就向老太太以及黎雀儿她们提起了周节妇的情况,把周节妇勾结外人企图绑架黎雀儿进行勒索犯罪的事情,大致地简述了一遍。 当然,关于周节妇给黎敬生戴了无数頂绿帽子的事情,黎康生都有意没有谈及。一来是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二来也是为了黎敬生的面子着想。 说完这些以后,黎康生再谈了刚刚杜仲的那个建议。不管他们黎家人是迫于慕亲王宁豫和毕光喜毕大人所施加的压力也好,还是真的觉得杜仲的建议非常绝妙也好,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建议。 此刻提起来,只是为了其中的一些细节。 “不知杜神医觉得本官应该如何判处周节妇那一家人?”黎康生询问杜仲的意见,貌似这是把杜仲当成了自家人,自家人一起商量应该如何对付自家的敌人,听着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实际情况却没有这么简单。</div> 第229章 阴判 黎康生心里的想法,此时虽然在表面上不可轻易估量,但是,从他阴郁森然的眼角当中折射而出的那一丝寒光,也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了他现下所想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看。毛线、中文网 如果现在有一只小虫子恰恰好就住在黎康生的肚子里面,那么也许它可以告诉人们,此刻黎康生内心的想法,与他为官多年而且一向公正廉明的形象,可谓是截然不同,甚至若是被人知道了,真可以教人大跌眼镜。 是的,这会儿黎康生一心想得就是帮助自家的兄弟黎敬生摆脱周节妇一家人的困扰,并且一定要是彻底地摆脱,绝不会留下任何阴影的那种。 作为京城府尹,黎康生当然知道,仅仅凭借一个绑架未遂,断然不能将周节妇和红衣判得多么地严重,顶多就是坐几年大牢罢了,而且还不能把她的四名儿女怎么样。 假如换一个方法,以私通秽乱的罪名来判处周节妇,倒是可以让周节妇名誉扫地,而后落得一个浸猪笼的下场。可是,这样黎敬生的名誉也会被败得精光。而且,即使用了这样的方法,同样不能把周节妇的儿女们如何。 留周节妇的儿女们在京城里面,无疑是不妥的。 因此,必须有一个方法,既可以将周节妇和红衣这一对包藏祸心的主仆给治一个相对于她们所犯下的罪行来说,比较严重的一点罪名;同时还可以把周节妇的四名儿女也给捎带上,免得他们四个人继续留在京城里膈应黎家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法既能替黎雀儿以及孙妈妈报仇雪耻,又不会伤及黎敬生的面子。 要做到这一点,光凭黎康生这个京城府尹来依据案情秉公办理,显然是行不通的,必须要有人来插一手,而且无论这插手的人想要怎么胡来,都不会引起老百姓对黎康生的猜忌,认为黎康生如此严惩周节妇,不过是想公报私仇而已。 可想而知,目前他们黎家可以请过来插手此事的这个人,无非就是杜仲的靠山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反正杜仲已经说过要出来作证证明周节妇和红衣意图唆使外人绑架黎雀儿跟孙妈妈了。那么,在此基础上,再叫杜仲出面去请宁豫稍微动一动手脚,给周节妇一家人安一个更重一点儿的惩罚,当然也不是不可以。 这正是黎康生兄弟几人愿意同意承认杜仲揭下亲榜一事的主要原因,如果不算宁豫施压的话。 像杜仲这种经常坑骗别人钱财的人,只要黎康生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了黎康生心里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他本是就是一个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人,此时遇见黎康生这个表面公正、其实背地里也会耍阴招的父母官,他当然不会腾身而起接着就破口大骂黎康生道貌岸然了。相反,他非常赞成黎康生的坏主意,很愿意帮一下这个小忙。 于是,他朝黎康生微微点了点头,过后就这般随意地说出了自己对于应当如何判处周节妇一家人的看法。 他的说法十分高明,显得他自己说以理出发,以情出发的,其实他说的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周节妇一家人跟黎家的梁子是结定了,为了斩草除根,就判她一家人流放西北边境吧。至于那个周嘉佑,现下西南境地正是多事之秋,把他丢到那里去充军,想必也活不过明年开春。” 此言一出,黎家老太太以及黎雀儿这些女眷们都愣了好一会儿。她们都是女流之辈,不太懂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不过往日里她们也听了许多黎康生审判案子的情况。按理来讲,周节妇这事应该不会牵扯到她的儿女们。而且,周嘉佑到底有没有勾结盗匪杀害袁大人一行人,这件案子都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怎么能现在就下判决呢? 跟女眷们的犹疑不同,黎康生兄弟几人对于杜仲所作的判决却是非常地满意。他们个个都笑着点头,赞成杜仲的言论,并且暗示杜仲要赶紧把这个想法去和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那边通通气,好给宁豫以及毕大人一点点时间来准备一下该如何作出这场判决戏。 杜仲没有搭言,倒是扬起嘴角轻声而笑。 黎康生兄弟几人见了杜仲这般模样,便知关于周节妇一家人的判决的事情,已经可以了结了,不必再继续挂在心上。 即便黎雀儿等等女眷们依然都是一脸糊涂,他们这些男人也都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总而言之,黎康生兄弟几人与杜仲的这场讨论无疑是成功的。彼此之间便粗粗客套了小半会,大致又谈了一下黎雀儿与杜仲的婚事该如何进展。 这种事情,黎雀儿这个当事人本是极不愿意的。 她都还没有搞清楚杜仲想要通过娶了她从而得以潜进黎家当中的目的,怎么可能会愿意就这么随便地嫁给他。 如今周节妇一家人的事情已经谈论完毕,突然又听到黎康生兄弟几人与杜仲谈及自己的揭亲榜的事情,她当即跳出来,大声指控杜仲此举完全是不怀好意,并且表示自己宁愿去山里作姑子,也不要跟杜仲扯上任何亲密关系。 可惜,黎康生兄弟几人已经答应了杜仲,特别是他们已经答应了慕亲王宁豫和毕光喜毕大人,此时若是反悔,岂不是想让他们黎家从此以后就在京城里消失么。 如是这般,自然是不管黎雀儿怎么抗议,都没有办法改变黎康生兄弟几人与杜仲以及宁豫等人这个已经达成的共识。 就是说,黎雀儿必须和杜仲成亲,无论愿意与否。 黎雀儿说破了嘴皮子,也是徒劳无功,气得她小臉儿一甩,当场跺脚转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里面去,省得再在这里对着杜仲这个死无赖。 一旁的孙妈妈手快,赶紧拉住了黎雀儿。 孙妈妈也是站在黎雀儿这一边的,她本身就不喜欢杜仲这个人,在郊外见了胡玉姬和小银二人以后,她就更加不想让黎雀儿跟杜仲搅在一起。 她决定替黎雀儿说说话,就瞅了瞅低着头站在门边一言不发的胡玉姬,然后朝棠叶和如秀两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棠叶和如秀会意,连忙过去把胡玉姬带了过来。</div> 第230章 良配 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只知道胡玉姬是黎雀儿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所谓的朋友,关于胡玉姬的身份、性情等等一些具体的情况,由于他们跟胡玉姬之间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天,实在是太短了一点,所以他们都不是太了解。看1毛线3中文网 此刻突见孙妈妈示意棠叶和如秀二人将这个胡玉姬给抓了过来,他们都有一些怔愣,不明白他们现下与杜仲所讨论的有关于杜仲同黎雀儿的婚事的事情,跟胡玉姬有什么关系。 就连胡玉姬本人也有些不解,呆呆地站在众人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还是黎家老太太首先发言,暂且解除了胡玉姬的尴尬境地,“你们这突突然然的,把胡姑娘拉过来做什么?胡姑娘是我们黎家的客人,你们合该要敬重一些,怎么能像这样地随便拉扯人家。” 棠叶和如秀两个丫环听了老太太这话,被唬得有些不确定,便都扭头瞄了旁边的孙妈妈一眼,表情一径委屈得很,很想马上就走开,让胡玉姬自在一些,却迫于孙妈妈的凝视,不敢就这么放手。 孙妈妈先是镇住了棠叶和如秀,随后又上前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接着就指着胡玉姬,将胡玉姬和杜仲之间的牵连噼里啪啦地全部说了出来。 完了以后,她又说了自己的见解,“杜神医少年风流,即便是胡姑娘这样的美人儿,他也可以弃如敝履。现在他还在郊外那栋大宅子里面,养了一个小银呢!谁知道那里以后还会不会多出来一个小金、小珠什么的。” 然后,她就大胆地将杜仲给好好地削了一顿,“依奴婢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杜神医不仅仅完全是浪得虚名,而且人品不正,性情又颇为乖张,着实不是一个良配。看1毛2线3中文网老太太、老爷……你们千万不能把小姐往他这个火坑里面推啊!” 要说这杜仲的人品与性情,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怎么可能会不了解。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他们当然都知道,杜仲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肯定是一大把。 可是,这些东西跟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这两座大山的压迫,已经杜仲愿意为了帮他们黎家人除掉周节妇一家人所作的那些努力相比,就有一点儿微不足道了。 只不过他们倒是真的不知道胡玉姬原来是被杜仲豢养的姬妾,他们更加不知道杜仲在郊外的宅子里面还养了一个小银,而且那个叫小银的,还不是一个善茬。 黎敬生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这种窝囊气,当场就板起了面孔,冷嗖嗖地对杜仲使眼刀子,“杜神医之前所说的家里父母已经为你许下来的亲事,莫不就是说的这位胡姑娘?难怪杜神医说退婚就退婚,那般地爽快。既然这样,那位叫小银的姑娘,杜神医也应当马上处置妥当才是。” 老太太则生怕黎雀儿会受了委屈,尽管现在胡玉姬已经被杜仲给抛弃了,那位小银姑娘则远在京城郊外,而杜仲又是要入赘黎家的,可是这以后的事情,谁也不好说。 万一到时候牵扯起来,究竟谁是正妻、谁是外妾都说不清楚,那到时候可该怎么办! 还是现在一次性处理干净为好。 这般想着,老太太就也赶紧附和着黎敬生的那一番话,要求杜仲马上把小银送出去,至于已经跟到京城里面来的胡玉姬,她老人家也要求杜仲一并送到别处去,越远越好,最好是送到别家去。 黎雀儿起先还以为孙妈妈拉着自己,是要帮自己说些什么理由去说服黎康生兄弟几人呢,没想到孙妈妈竟然将胡玉姬给卖了出来。 她之前答应过胡玉姬,会将其接入宿溪院里面去居住,并且会待之如姐妹。 此刻,她忽然听闻老太太非要让杜仲把胡玉姬给送走,而且听老太太这话里面的意思,似乎还想要求杜仲把胡玉姬送给别人去作姬妾,这怎么可以呢! “我不同意!”黎雀儿赶忙表态,紧接着又把之前胡玉姬跟她解释的那些话,同老太太以及黎康生他们说了一遍,“玉姬姐姐已经同我说清楚了,她跟杜仲之间只是救命恩人与承恩者的关系,根本就不用把她送出去。况且,我还没有同意会嫁给杜仲这个庸医呢,你们现在就一个劲儿地忙着要清理他的姬妾了,未免也太心急了一点吧!” 黎雀儿的这些话,特别是她说的胡玉姬之前和她说过的那些话,老太太以及黎康生他们可是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所以,可想而知黎雀儿的意见再次被无视。 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这个时候已经在对杜仲施压了,左说右说地让他赶快作决定。同时,他们还朝文叔等人打了手势,叫文叔等人现在作好准备,一旦杜仲下定了决心,文叔等人就要帮忙把胡玉姬给送出去。 谁知杜仲根本就不想听从老太太他们的要求,他不理会胡玉姬是走是留的事情也就算了,还不愿意把小银送出去,打算依旧把小银留在宅子里。 即使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非常地不满,他也不肯松口,还以黎家已经同意他和黎雀儿的婚事、断然没有再返回的理由,反过来要求黎家不得再有其它多余的要求。 老太太他们此时的心情,估摸着也和黎雀儿先前差不多了,个个脸色都黑得跟夜晚一样。只是杜仲半点不肯松口,他后头又还有宁豫和毕光喜坐镇。怪只怪他们刚刚答应得太快,这才让杜仲占了死理,此刻哪里还有办法翻账不认的办法。 边上的棠叶看老太太和黎康生他们都词穷了,也很是着急,就怪孙妈妈不该隐瞒事实。如果孙妈妈早一点儿把胡玉姬跟杜仲的关系告知众人的话,那么现在的情形也许就会大不相同。 孙妈妈大喊冤枉,直言自己没料到杜仲会揭榜。 现下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大局已定,即便黎雀儿再再愿意,杜仲也一定会入赘黎府,这是早晚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已经在大牢里面待了好些时日的周节妇,是否能够预见到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们的未来,究竟会是何种模样。假使她能够预见得到,她又会作出何种反应呢。</div> 第231章 结果 风雪断断续续地又逞了好几天的劲头,当漫天飞舞的雪屑子终于停止降落的时候,笼罩京城多日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久未出现的阳光再次洒泻在繁华的街道上,映亮了一地的积雪。看.毛.线.中.文.网 此刻仍是清晨,雪花虽逝,天气却比之前更冷。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迎客,行人也寥寥无几,只有几个负责打扫积雪的老头子推着木头小车在扫雪。 前些日子里,府尹官邸附近的的街道上还总是人挤人的,尽管那个时候风雪不断,也冻不住人们想要八卦和传谣的热情。 现下风雪已经停了,人们反倒没有再聚集起来。 并不是那些喜欢听八卦、传谣言的人们一朝改了性格和脾性,不再执着于打听有关于黎家的那些个事情了,而是因为最近官府突然将黎家千金及其奶妈子一同消失不见好几天的事情,定性为了绑架未遂的恶性案件。 案件的始作俑者,居然就是黎家三老爷黎敬生之前大张旗鼓迎娶进门的填房夫人周节妇,还有周节妇的四个儿女们,以及她带过来的丫头红衣。 据官府发布出来的告示和当时的案件堂审情况来看,应该是周节妇一家人包藏祸心,想要绑架黎家千金出京城,进而以此要挟黎家人付出一大笔赎金。他们一家人经过精心算计,还与外面的人勾结在一起,企图将黎家千金带出府尹官邸。 幸得黎家千金,也就是后来被谣言与人珠胎暗结并且还大胆私奔的黎家三千金——黎雀儿,骨子里带了好命,竟然在半路上遇见了颇具侠义心肠的杜神医杜仲。看.毛.线.中.文.网 按照杜仲在堂审时的证词所言,他当时就发现了周节妇一行人的神色有异,看起来好似不怀好意的样子。未免黎雀儿出什么意外,杜仲就出手将黎雀儿从周节妇身边带走了,顺便还救了被周节妇聘请的人堵在路口的孙妈妈。 后来周节妇一行人紧追不放,逼得杜仲没有办法轻易脱身,只得带着黎雀儿以及孙妈妈逃出了京城,暂且到郊外的别院里面去暂避一下风头。 一直等到周节妇一行人被府尹大人黎康生抓起来的时候,杜仲才带着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两个人连夜返回了京城,并且第一时间里,就将她们俩送回了府尹官邸。 所以说,整个事情就是周节妇一家人策划出来的一次企图谋财害命的绑架事件而已,并非像那些谣言所传的那样,说什么黎雀儿私下里放浪形骸与人私许终身不说,还弄大了肚子。 虽然这事怎么看怎么玄乎,大部分老百姓都对官府的判定抱着怀疑的态度,认为是府尹大人黎康生为了替黎家的门风遮丑,因此就找了周节妇一家人来背锅。反正周节妇只是一个刚进门不久的外人,利用一下又何妨。 况且周节妇的大哥周嘉佑此时还在牢里等着审判呢,很有可能是周嘉佑真的惹了什么大案子,说不定会牵扯到黎家,所以黎家就借这个机会,赶紧跟周节妇一家人撇清了关系,而且还撇得一干二净。 毕竟这周节妇一家人被判得是流放西北啊,西北那地方多乱啊,她们那一家子全都是柔弱不堪的妇孺,搞不好还没到达西北,就已经死在了路上。 只可怜了周节妇的四个孩子,从小就没过什么好日子,现在还有可能落得一个客死异乡。 不过,令老百姓更加不解的是,这案子并不是府尹大人黎康生判的,而是由钦差大人毕光喜负责审理的,还有慕亲王坐堂听审,貌似跟黎康生没有什么关系。 尽管黎家人在京城地位并不是太低,但是以他们家的实力,应该还谈不上能够左右慕亲王以及毕光喜毕大人的决定吧。 于是,老百姓又都迷惑了,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 最后的最后,使得老百姓终于相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周节妇一家人策划出来的阴谋,黎家千金黎雀儿真的只是一个受害者的原因,是周节妇一家人在堂审之时的沉默。 当时堂审,不仅仅有慕亲王宁豫坐旁听审,还有许许多多的老百姓围在衙门外面观看。如果事情与官府所贴的告示上所说的不一样,周节妇一家人大可以当众喊冤,完全没有必要默认。 再说了,看周节妇一家人当时的状况,都还挺好的,应当没有被严刑拷打着逼供;他们的嘴巴也没有被堵着,神色也很平静。 如果真的是受了冤枉,依周节妇那一家人的市井性子,在言行并未受制的情况之下,肯定会把公堂闹得天翻地覆。 然而,事实上周节妇一家人非常安静地画了押。 如此这般,将整个京城闹得乱哄哄的黎家千金失踪一事,总算落下了帷幕。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周节妇一家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至于周节妇的大哥周嘉佑,有可能是因为周节妇一家人阴谋策划了这起性质恶劣的绑架事件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官府找到了他跟盗匪勾结杀害袁大人的缘故,也被判处了一个充军西南。 事情可说是圆满结束,更圆满的是,黎家千金经此一事与杜神医杜仲结识,彼此互为倾心,于是杜仲揭下了黎家的招亲榜,一下子就成了黎家的上门女婿,真是可喜可贺。 但是,奇怪的是,老百姓对于这些美好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别人家里喜事,除了那些暗暗羡慕黎雀儿的姑娘们,以及那些羡慕杜仲的小年青们。 正因为如此,先前躁动不安的京城,才忽然变得沉寂了许多。现在出门,再也看不到人潮涌动的景象,即便此刻已近年关,很快就要过春节了。 与以往这个时候相比来说,老百姓们明显冷静了许多,许是由于前些日子吃黎家的瓜吃得太上头了,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暂且还没有恢复过来吧。 可是黎府的宿溪院里面,这会儿倒热闹得紧。 现在天色尚早,宿溪院里面就已经人声嘈杂,丫环婆子们都已经起床做事,她们比平常更加地麻利,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只因她们的主子家不日就要出嫁了,这怎么能教人不激动。 唯一不激动的反而是当事人黎雀儿,她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赖床,也起身开始梳洗装扮了,不过她的面色明显很臭,满脸都是不开心。 以前负责服侍黎雀儿梳洗打扮的孙妈妈和棠叶二人,现在也都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看着宿溪院里面的新宠胡玉姬在亲手替黎雀儿上妆。</div> 第232章 挑人 黎雀儿与杜仲的婚事定下来以后,黎雀儿就气得违背了黎家老太太之前对她下达得必须学会针线女红活计的命令,气呼呼地带着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回到了黎府的宿溪院。看。毛线、中文网 被她一块儿带过来的,自然还有胡玉姬。 她信守承诺,安排胡玉姬与自己一起住在宿溪院里面,而且还把胡玉姬的房间安排在自己的房间旁边,两个人整日待在一块儿玩耍,倒真的像极了一对关系很是亲近的姐妹花。 其实,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等人,在听了孙妈妈所说的那些关于杜仲和胡玉姬,还有小银之间的事情以后,都很不赞同胡玉姬继续留在黎家里面。 要不是杜仲看起来是真的对胡玉姬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再加上黎雀儿还在生气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私下”同意她与杜仲的婚事,他们肯定不会同意黎雀儿把胡玉姬带回宿溪院去。 不过,现在黎家的各位长辈们都忙着处理黎雀儿与杜仲的婚事,又担心现在硬要把胡玉姬送出去会更加触怒黎雀儿,所以他们打算等到婚事过去以后,再来想办法把胡玉姬给弄走。 此刻还在宿溪院里面安心相处的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人,并不知道黎家长辈们心里面都是这种打算。事实上,她们俩这段时间处得非常地愉快,假如没有婚事烦恼的话,黎雀儿可能会更加愉快。 孙妈妈和棠叶等等丫环婆子通过与胡玉姬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慢慢地接受了她,没有再抓着她曾经可能跟黎府未来的姑爷杜仲有过一段风流韵事的事情不放。wap.kanmaoxian.com 可是,孙妈妈和棠叶她们还是放不下心,她们比黎雀儿更加地不开心。黎雀儿倒还有胡玉姬陪着玩耍,她们反倒一个劲儿地担心杜仲真的进了黎府以后,会多么多么地卑鄙,会把黎家人害得有多么多么地凄惨之类的。 这么多消极的想法,孙妈妈和棠叶两人脸上自然也就不好看,她们都皱着眉头扁着嘴,尽管现在在伺候黎雀儿梳妆打扮,她们也有点心不在焉。 负责替黎雀儿上妆的胡玉姬,跟孙妈妈和棠叶她们不一样,她倒是显得很开心,不仅是仅满脸笑容,还不断地和黎雀儿说着话,试图说服黎雀儿待会儿早膳过后,就去府尹官邸那边和老太太等人一道看看珠宝首饰。 胡玉姬此刻所说的珠宝首饰,可不是一般的珠宝首饰,而是老太太和黎家其他各位女眷们为了黎雀儿的婚事,专门去请人准备的一些珠宝首饰。 昨天晌午时分,老太太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请黎雀儿前往府尹官邸里面去看首饰,黎雀儿只当没有听见,也不肯搭理过来报信的人。 反倒是胡玉姬出面,好言好语地将报信的人给打发走了,接下来,胡玉姬就开始以各种方法劝说黎雀儿,希望她能够答应老太太,找时间到府尹官邸里面去一趟。 不管胡玉姬怎么说,黎雀儿一径不理会。 这不,趁着现在替黎雀儿上妆的机会,胡玉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说:“雀儿,老太太她们一番好意,我们作晚辈的怎么可以如此辜负。不如我们待会吃过饭以后,就去府尹官邸走一遭吧。反正就只是看一看而已,又没有要你马上定下来,你何必这么犟着不去呢,可仔细伤了老太太的心。” 黎雀儿正因这事儿糟心呢,小臉顿时就又垮了几分,满心不悦地瞟了一眼胡玉姬照映在梳妆镜当中的面容,随后就口气不善地答道:“她们都不顾我的自愿,要随便把我嫁给别人了,我又何必要在乎她们的心意。” “就是就是!”旁边的孙妈妈立马跟着黎雀儿说了起来,当然,她并不敢道老太太等人的是非,口口声声都是在指责杜仲的品行,接着又说,“真不明白老太太和大老爷他们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杜仲愿意替黎家作证,把周节妇那一大家子给彻底摆平了,可这也不至于要把小姐嫁给他呀!” 这边对黎雀儿说完了以后,她转头又去和胡玉姬说:“那个杜仲他就是个贪财又好色的庸医,我们小姐跟了他,一准就跟胡姑娘你一样,没得一个好下场!” 胡玉姬闻言无奈一笑,她之前就和黎家人解释过了,她跟杜仲之间清清白白啥都没有,简直比那大江里面的水还要清,可是黎家人就是不相信。即便杜仲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黎家人也依然还是觉得杜仲和她完全有可能死灰复燃。 她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这会儿真的不想再继续和孙妈妈说这事了,就马上把话题转到了杜仲的身上,“杜神医品行还是极好的,要不然他大可以对我见死不救,怎么可能还会把我救出来,而且还给我找地方藏身……” 胡玉姬为杜仲说的好话,还未说完,已经被边上的棠叶给打断了。 棠叶这个小丫环正和黎雀儿一般的年纪,心里面对于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也有很大的向往,加之她头脑灵活,将先前孙妈妈说的那些事情都记在了脑海里。 这时,棠叶忙把手里举着用来给黎雀儿挑选佩戴的几支发钗往梳妆台面上一放,随后就转身满眼都是怀疑地瞅着胡玉姬,“杜仲他虽然救了你,可是他同时也占了你的便宜,而且没多久就又找了一个什么小银来恶心你。这种人根本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胡姑娘你却还说他是个好性子?哼,看来杜仲私底下绝对很会说甜言蜜语来骗人,咱们必须得防着一点儿!” 胡玉姬越发无言以对,便只是笑着没有回答棠叶的话,改而又去作黎雀儿的思想工作,劝说她务必还是去府尹官邸里面和老太太等人看一看那些珠宝首饰,免得老太太等人自作主张,随意挑了一些她有可能会不喜欢的东西。 “人她们都已经随便挑了,何况是东西。” 黎雀儿只这么答了,然后就飞快地敛起裙摆,准备起身往花厅那边去,全然不顾孙妈妈和棠叶给她拿着的那些光彩夺目的珠钗头饰,她都还没有怎么佩戴上去。 胡玉姬眼看说不通黎雀儿,只得摇头叹息地跟着她往外面走;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也连忙跟上。 花厅里面伺候着的小丫环们看黎雀儿等人都出来了,就打算把准备好的早膳给端上来。 谁知这时候,却有一个看院门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进花厅里面来,她顾不得朝黎雀儿见礼,直指着外头,说老太太已经带着各位夫人们入了宿溪院。</div> 第233章 偏房 这会儿还是大清早的,粗算不过卯时一刻,平常这个点儿黎家老太太都不一定起身了,怎么今儿个她老人家就已经到了宿溪院里面来了。看‘毛.线、中.文、网 尽管现在风雪已经停歇,可是寒冷并未蛰伏,反比以前更甚几分,路面的冰晶也结得更厚了些。 这种时候,老太太应当会在慈安堂中的卧房或者是小隔间里面的暖炕上度过每一个早晨才对,为何这大早上就带了人来找黎雀儿呢,就算是要黎雀儿快些敲定婚事要用的珠宝首饰,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心下惊疑不已,连忙扶了黎雀儿的胳膊想带着她往外走,好去迎接老太太以及黎家的各位夫人们。 谁知黎雀儿竟然性情大变,以往她都是最知礼最懂事的那一个,若是听说老太太带着各位夫人们过来看她来了,她肯定会一早就准备好,而且绝对会亲自去黎府门口等着对方大驾光临。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孙妈妈和棠叶两个都来拉她了,她还是坐在桌旁一动不动,嘴儿也撅得高高的,仿佛很不欢迎老太太等人的到来,一点儿都不想见到她们似地。 边上的丫环婆子一时都很担心,连忙帮着孙妈妈和棠叶劝解黎雀儿。不是她们胆小,而是老太太一大早就带人过来,指不定是因着黎雀儿昨日拒不同意去府尹官邸里面看首饰的事情,惹得老太太心有不悦,这么早过来说不定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再加上黎雀儿又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老太太很可能会更加地生气。 万一待会儿老太太真要和黎雀儿吵起来,老太太当然不忍心真的让黎雀儿受苦,事后受罪的人肯定就是她们在旁伺候的人,为了自己的福利着想,她们只得帮忙劝着黎雀儿,还拉了边上的胡玉姬一起来劝。看1毛线3中文网 黎雀儿只是不理,甚至自己盛好热汤准备喝下。 将将就要举勺之际,老太太和各位夫人们已经从花厅外头走了进来。她们每个人都很冷静,没有气怒或是不悦的神情。 不过,她们这排场倒可真是够大的。 不仅仅是老太太过来了,跟在老太太身旁的是黎雀儿的两位伯母,站在老太太左侧的就是府尹夫人佟金雪;老太太身后跟着的,则是黎雀儿的姑母与四婶。这些都是黎家的当家女主人,跟着老太太过来商谈黎雀儿的婚事,倒也无可厚非。 问题是,府尹大人黎康生的偏房庞细俏,居然也跟在后头。即使庞细俏走在最后头,可是这也遮盖不了她跟着老太太进了宿溪院里面来看黎雀儿的事实。 这种事情在平常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不只是因为大户人家的正房与偏房的见第非常地重,平日里偏房大都不能外出见客,家里人一块儿用膳时,偏房也不能一齐上桌等等之类的许多严苛的规矩。庞细俏作为一个偏房,这些规矩都必须严格遵守,除非她极其地受宠,以至于可以任意妄为。 从庞细俏先前在府尹官邸里面的地位来看,尽管她替黎康生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她依然没有撼动佟金雪的当家夫人的地位半分,还是跟从前一样地活法,不敢跟佟金雪较劲儿。 今天庞细俏竟然跟着老太太来了黎府,还是在佟金雪也过来的前提条件之下,她们过来甚至是要来谈论黎雀儿的婚事的。这说明庞细俏的地位猛然提升了一大截,几乎就快与佟金雪平起平坐。 在宿溪院里伺候的丫环婆子们向来只知黎家的各位当家夫人们,没有人见过庞细俏,除了孙妈妈和棠叶这两个经常跟着黎雀儿去府尹官邸里面小住的人。 可孙妈妈和棠叶也没有料到庞细俏会跟着老太太到宿溪院里来,顿时都有些怔懵,一下子竟忘了要向老太太以及各位夫人们见礼问安。 老太太想是明白孙妈妈等等这些丫环婆子们此刻内心的震撼之意,也就随她们去震惊了,没有点破她们,更没有责怪她们不懂事理。 她老人家就这么一语不发地越过了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径直走到了黎雀儿的跟前,接着就在黎雀儿的身边坐了下来。 后头的佟金雪好快的眼色,见老太太坐定,马上就招手喊了自己随行的贴身丫环水柳过去,与她一道站在老太太的两侧,把别人有可能向老太太身边靠近的所有空间,全部都给占据掉。 随后,佟金雪就从水柳以及另一些小丫环手里接过来好几个镶金嵌玉的浅口大木礼盒,跟着又将那些礼盒一一打开来,原来里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珠宝首饰,是老太太特意带过来用以给黎雀儿挑选试戴的。 佟金雪一边将其中一串八宝穿金丝的项链拿在手上递到了黎雀儿的眼前,一边十分讨好地和黎雀儿说起了这串项链的好处,“这可是聚宝斋里面最好的一批货,人家杜神医特地为了雀儿你给定下来的,也算是有心了。你看看,这金线抽得多好,上边的宝石成色也是十足地纯澈。雀儿你就当卖老太太一个面子,试一试嘛,来来来……” 她说着,就要把项链往黎雀儿脖子上面系。 黎雀儿只把手里的汤碗往桌面上一放,即而扭过头来不解地瞅着佟金雪捏着的那一串贵重无比的项链。她倒不是稀奇这一串项链有多么多么地精致和华贵,而是在意此物居然是出自于聚宝斋。 聚宝斋是她爹爹悉心经营的一间玉器古玩店,店内顺便也会展出一些极为少见而又珍贵的珠宝首饰来充一充门面。不过由于进聚宝斋里面看货的大都是些男人家,所以那些珠宝首饰也真的就是用来充门面的而已,往往都很难卖出去。 岂料此番她要成婚,用的竟然还是聚宝斋的货。 “杜仲把我们聚宝斋里的货给买下来了?”起先她可是不准备看一眼这些礼盒当中的东西的,现在却把几个大礼盒全都挪到自己这一边,从中挑拣出一些比较特别是的货色,细细地打量起来,“他干嘛要买聚宝斋的货,等他进了黎府,这聚宝斋还不也是他的东西么?” 佟金雪看黎雀儿终于关心起来,不由得大喜,也不等老太太发话,自己忙着抢功劳一般地对黎雀儿说起了好话,大意不过就是杜仲如何如何看重这门亲事,黎雀儿有福气得了一个良婿等等。 这些话,黎家上下已经劝解了黎雀儿无数遍。 黎雀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随手就去拿最远的一个大礼盒里面摆着的一个长挂木盒。她猜想这长挂盒子里面装的一定是这批首饰里面最贵重的一样了,要不然的话,大可不必特意用小礼盒分开装起来。 这般想着,她才有意伸长了手来拿这个盒子,可是等她兴冲冲地打开来一看,却发现里面装着的东西,竟是低廉得很。</div> 第234章 假賤 只见一支金铜点翠的花簪,静静地躺在这个做工极为讲究的长挂礼盒之中。wap.kanmaoxian.com其形似如意,尖端是几朵未开的花骨朵儿,还镶嵌了几块细细的碎翡翠,看起来非常普通,价格当然也非常普通。 这么普通的花簪,却被装在一个这么昂贵的礼盒里面,实在有些不匹配。这个盒子用的可是上等的黄梨木,兼之雕琢以精细的花纹,明显就要比里面装着的花簪更加地值钱。 黎雀儿愣住了,显然没料到盒里装的竟是这个。 带着这些东西过来给黎雀儿挑选试戴的老太太等人也是看傻了眼,特别是满心讨好地想要哄得黎雀儿开怀的佟金雪,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杜仲特意向聚宝斋买下来送给黎雀儿的这一大堆华贵无比的珠宝首饰里面,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件低廉不堪的货色。 佟金雪的脑子转得好快,当即就从老太太那边的阵营,转到了黎雀儿这边,她先前总是劝着黎雀儿说杜仲有多么多么地好,现下连忙将手里的八宝金项链往礼盒中一摔,紧接着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叫一旁的丫环婆子赶快去拿火烛过来,她要以火试真金,看看杜仲送的这些东西到底是真还是假。 她一面忙着把礼盒中的几个金玉大件全部抓到桌面上,供老太太以及其他夫人们去观察鉴别,一面大呼小叫地放起了马后炮,“哎呀,老太太,妾身不是早就同您老人家说过了么,那个杜神医就是一个贪财好色的主儿,他绝对不可能真心对待我们雀儿的!您想想看啊,他之前是怎么敲诈勒索我们来着,他那么看重钱财,这会儿怎么可能真的送这么多的贵重的首饰给雀儿呢!” 老太太也慌了神,赶紧凑过去,一对浑浊却依旧有神的老眼直往那些金玉大件上面瞅。可是她瞅了老半晌,也还是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是真的。但是那廉价的花簪就摆在那儿,她老人家一时也不好确信,只好等丫环婆子们拿了火烛过来再说。 旁边围观的夫人以及众丫环婆子们,眼看着老太太这个见多识广的贵妇人都不敢发话了,大多数人也就信了佟金雪的话,认为杜仲送来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假的,就跟杜仲先前坑人钱财一样,也只是用来骗人的玩意儿。 站在黎雀儿身后的胡玉姬却无众人的想法很是不一样。她当场就反驳了佟金雪的说法,还拿起刚刚佟金雪特意挑出来以待鉴定的几件金玉大件当中的一件,将之摊放在手心里,一一给众人看过。 那是一件三头凤钗,架子比较大,足足有成年男子的手掌的二倍大小,上头所费的大部分都是赤金与红玉,稍稍点缀了一些翠玉和亮银,不仅仅看起来极为奢华,重量也是十分地惊人。 胡玉姬必须要用两只手托举着,才能将这件三头凤钗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示,完了之后,她就开始从“形、色、音、质”四个方面来鉴别这件东西所用的究竟是不是真材实料。 她一番轻敲细捻,架势就跟一个专业的珠玉鉴别大师那样地,把这件三头凤钗从一颗小珠子到底下的镶嵌金面盘,处处都讲了一个通透,并且极力主张这些东西都是真的,根本不会有假货。 对于胡玉姬的这番推敲,无论她讲得再怎么像模像样,好似她家里就是做这一行谋生的似地,在老太太没有尚且没有作出论断的情况之下,众人也只是回了她嗤之以鼻。 唯有远远地站在最后头的庞细俏,冷不丁地开口插了一句,“既然这些东西都是三姑爷在聚宝斋里面定的,想来绝对都是真的,不会有假的吧……” 话音犹在,佟金雪已经张牙舞爪地跳过去,对着庞细俏就是一顿好似腥风血雨一般的谩骂,大致就是嫌弃庞细俏出身低下,没有见过世面,更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才会把这些假货全都当成了宝贝。 骂了这些还不算完,佟金雪又开始指责庞细俏没有自知之明,竟然敢把杜仲唤作三姑爷。以庞细俏的偏房身份,还轮不到她来喊姑爷! 况且,“雀儿这边都还没有下定决心呢,你就赶早儿地喊上人家姑爷了!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面呢,是不是角屋待惯了,就不知道脊梁骨还怎么往上挺直了啊!”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相信佟金雪在骂完了庞细俏这么一大堆以后,绝对还会在最后再加上一句“賤货”。只可惜老太太以及其他诸位当家夫人们都在现场,她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 不过,从她说庞细俏是在角屋待惯了的人这一点来看,她确实是把庞细俏看成了上不了台面的低賤之人。因为类似于角屋这种地方,都是各家大院的极偏门极清冷的地方,往往只有下等丫环和小厮才会被安排住在那种常年见不到光的地方。 即便佟金雪骂得如此难听,老太太以及其他当家夫人们也都没有意见。她们显然是站在佟金雪这一边的,无论佟金雪为人怎么样,至少佟金雪的正室地位,与她们是一样的,她们当然会选择站在与自己有共同之处的人这一边。再说了,周节妇这种类似于偏房的恶毒妇人的例子还在那儿摆着呢,她们哪里敢乱押筹码。 庞细俏应当很是理解老太太以及众夫人们的这种抱团对外的心理,也不敢再吱声,便低着头敛起裙摆又慢慢地往门槛那边退了好几步。 佟金雪却依然还是不解气,又靠到老太太身边来求公道,“老太太,您给妾身评评理吧,今儿个我们大家过来可是为了商量雀儿的婚事细节。这种事情关她庞细俏什么事,她为何非要跟着我们一起过来!您瞧瞧她那副瘦巴巴的可怜样子,这分明就是来给雀儿添晦气的,哪里是来帮忙的嘛!” 其实这事可怪不了老太太,都是黎康生的主意。 老太太内心也很无奈,轻轻拍了拍佟金雪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斜眼瞥了庞细俏一记,示意庞细俏不可再随便开口发言。 之后,老太太就要众人将注意力放回到黎雀儿的婚姻大事上头来,不要再谈论其它的东西。 刚好这时小丫环们端了好几盏火烛过来,老太太就赶紧吩咐了几个贴身大丫环把火烛摆到桌面上来,好让众人一道来鉴定看看杜仲送进黎府的这些东西究竟是真还是假。 现场瞬间忙成了一团,摆火烛的摆火烛,拿金玉大件的拿金玉大件,还有的人负责围在桌子旁边挡风,个人个样,实在是乱得不行。 黎雀儿反倒起身离了桌,看似并不怎么关心。</div> 第235章 默许 佟金雪今儿个可真是异常地活跃,黎家老太太都还没有动手去试试这火烛的热度,她倒是先冲了上去,复又从边上抢着帮忙的水柳手里接过一块宽约二指来多的金项圈,急刹刹地将之举到了火烛头上面去灼烧。wap.kanmaoxian.com 倘若这些金玉大件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品,那么它们在经过烈火地持续灼烧以后,非但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其光泽反而还会更加地亮丽。相反,如果这些都是假货,那么就会蒙尘生灰,表面会被熏得染上一层黑黢黢的灰面子,洗也洗不掉的。 令众位女人家们惊诧咋舌的是,这项圈在火烛上面烧了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有起黑灰,而且那赤金的颜色还越来越越紅艳,仿佛暖阳一般的光芒,跟此刻从院子外面照射过来的清晨朝霞,很有得一比。 除了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及棠叶这三个人以外,其余人等此时此刻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佟金雪手里举着的拿件项圈,个个面色都有些恍然,又有些尴尬,似乎是在后悔自己太过于小家子气,居然怀疑人家杜神医特意送过来这些金礼竟会是假货,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佟金雪偏不信邪,她与大家的想法很是不同。 她就是觉得杜仲送来给黎雀儿的东西全部都是假的。反正从杜仲之前敲诈勒索黎家索要黄金万两的事情,一直到后来杜仲千方百计地耍手段使计谋非得要入赘黎家的事情,从这些事情当中就可以看出,杜仲图的就是黎家的家产,跟黎雀儿完全没有关系。 要是当时受到谣言影响,进而不得不贴出招亲榜以平息民论的人,并不是黎家三老爷黎敬生的千金黎雀儿,而是她佟金雪自己膝下的女儿,杜仲肯定也会想办法去揭榜应亲。看。毛线、中文网 总而言之,她就是认为杜仲是个贪图钱财的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呯”地一下放下了手里举着的已经被火烛炙烤得十分烫手的金项圈,重新拿了其它许多件金玉首饰往那火焰上面去放。为了力图有效,每一件首饰她都烤了大约有一两刻钟的模样。 然而,不管她怎么烤,那些金玉首饰依旧还是那个样子,半点都未起变化。即使有一些首饰因为用烈火炙烤的时间过久,表面温度过高,而稍稍起了一些反应,那也是好的正面的反应。 佟金雪气结,颓然坐倒在圆桌旁,面色一片死灰,好似刚才经过烈火灼烧而变色起灰的不是那些假首饰,而是她自己一般。 她不解这其中包含的缘由,假如杜仲有心要哄黎雀儿开心,特意送了这些昂贵华丽的珠宝首饰过来给黎雀儿挑选,那么就每一件都是一样地华贵稀有即可,为何偏偏要在里面夹杂一支毫不起眼的花簪,而且还非得要用那么珍贵的礼盒去装盛那支普通的花簪? “这肯定是有哪里不对了,要是这些东西全都是真的,那就不可能在这么多的首饰里面夹一支破簪子。”佟金雪气急败坏地辩解,不愿意面对众人凝着在她身上的满是质疑的目光。 先前早就已经跟着黎雀儿起身走开了一些的孙妈妈,这时候走到了老太太跟前,接着又慢慢地行了一礼,征得老太太的同意之后,她就探手过去,将那支其貌不扬的花簪捻在了手中。 孙妈妈的神色不似刚刚佟金雪那样充满了怀疑与嫉愤,她的表情虽然也有一点点惊讶,可绝大多数还是带了惊喜和满意在里面,看起来似乎很赞同杜仲送这么一支普通花簪过来给黎雀儿。 老太太非常不解,就问孙妈妈是否知道什么。 满脸带喜的孙妈妈连忙放下那支花簪,将之轻轻地装回了长挂礼盒之中,随后就笑吟吟地对老太太等人解释了起来:“老太太,您有所不知。这支花簪原就是小姐的,只不过,先前被杜神医错拿了去,现下他特意送还回来,可见……他对小姐还是有心的。” 众人俱是一愣,竟不知原来这支花簪就是黎雀儿的,她们更加不知道的是,杜仲原先还错拿了黎雀儿的一支花簪。她们都十分好奇,纷纷想要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说这未婚男女,彼此之间互相许了一些什么物件,比如手绢香巾、钗环锦囊之类的,肯定就是对对方有意。若是别的年轻男女这样做,倒还有可能被外人诟病。可是现在黎雀儿同杜仲已经定了婚事,那便是喜事一件了。毕竟,比起强硬的被迫许婚,当然还是两厢情愿比较好一点。 因此,老太太等人心里都很是欢喜。 佟金雪却和大家的意见不同,非要捡着事情的漏洞来说事,她先是询问黎雀儿跟杜仲之前是怎么认识的,过后又想知道黎雀儿的花簪究竟是怎么跑到杜仲手里去的。 看黎雀儿和孙妈妈她们不回答,佟金雪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又道:“这杜神医可真是布得一手好局,那么早以前就想到了要入赘黎家这一手,莫不就是知道三叔只有雀儿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才早早地使了招子,就等着雀儿来咬钩呢!” 本来孙妈妈和棠叶这两个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人,还以为杜仲是真的心系黎雀儿,还在暗暗地替黎雀儿高兴呢。突然被佟金雪这么一搅和,她们倒又不怎么确定了,又开始再度担心起来。 胡玉姬并不知道原来杜仲和黎雀儿之间还发生过这种互许定情信物的事情,她从一开始就在位杜仲说话,知道这事以后,就越发力挺杜仲了,连忙跑到老太太跟前去说杜仲的家境和地位,不仅句句不离杜仲的京城名医的身份,还说杜仲家大业大,是足以能够和黎家门当户对的人,完全不需要靠阴谋夺取黎家的家产来壮大自己。 此言只换得佟金雪一声冷笑,“真要是家大业大的话,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怎么可能会甘愿来我们黎家作上门女婿?哼,明眼人都知道这事不可能这么简单,胡姑娘你就不要再为杜神医说话了吧……”佟金雪话语稍停,有意无意地扫了胡玉姬一眼,而后继续往下说道,“若是说得太多,只怕会让我们大家怀疑,胡姑娘你是不是也是杜神医特意送进来给我们雀儿作伴的呢,呵呵呵……” 胡玉姬真是有口难言,只得闭嘴退下。 刚刚还万事不理的黎雀儿,这回看佟金雪有意把火往胡玉姬身上放,终于走过来为胡玉姬说了几句公道话,话里话外都是护着胡玉姬不说,还直接拿回了自己那支之前被杜仲坑走的花簪。 然后,她就拉着胡玉姬,默默地回了房间。 老太太等人一看黎雀儿这是认可了杜仲送来的金礼,又收了其中的一件,摆明了就是默许了婚事不会再反抗了,一时不由得大喜。可转念一想到佟金雪所说的那些话,她们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替黎雀儿担忧起来。</div> 第236章 融入 黎家的各位长辈们自打黎雀儿与杜仲的婚事一定下来以后,就一直在担心黎雀儿会不会太过于生气以至于最后拒不应婚,所以这一阵子才变着花样地哄着她开心,连她带着胡玉姬去住宿溪院的事情,都不怎么和她计较。wap.kanmaoxian.com 现在知道黎雀儿默许婚事不会再赌着气不理人之时,黎家上下不禁一片欢腾,纷纷开始动手准备婚事的各项事宜,包括裁衣制裙、凤冠霞帔等等所有的事情,都有专人负责打理。 黎家现下可以说是各有所为,分工合作,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除了几个见不得婚事进行得太过顺利的人以外。 这些人就是佟金雪以及她手下的几个丫环婆子。 不过现在黎家几乎每个人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理会佟金雪和她的那些丫环婆子到底在做什么事情,做的事情又究竟是好还是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黎雀儿与杜仲的婚事就定在下个月初八,也就是腊八节那一天。恰逢今天又是冬至日,这也就意味着,成亲之日,距离现在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黎家每个人都必须抢在下月初之前把所有由自己负责的事情准备妥当,因此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办自己的那一份事情,哪有时间去瞅佟金雪。 就连今天冬至这么大的日子,也没有几个人放在心上,全部都在忙着黎雀儿的婚事去了,只有当事人黎雀儿以及那些在宿溪院里面当值的丫环婆子们,才稍微有些时间可以去陪黎雀儿玩耍一小段时间。 绝大多数时间里,陪着黎雀儿的就只有孙妈妈和棠叶,以及她的新宠胡玉姬三个人。kanmaoxian.com 就比如现在,冬至佳节,正是各家各户试穿立冬那段时间专门裁制的新衣的时候。但是黎府里面上至当家主人黎敬生,下到在后院看门的那些小厮们,都忘了要换上新衣裳,依然还是穿着去年裁制的旧衣服在何处忙碌着。 就只有宿溪院里面的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等人,喜气洋洋地换了新衣服,还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好喝的,准备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 由于胡玉姬是最近才进来宿溪院的,之前立冬各个院子里面派例钱赶制新衣的时候,胡玉姬人都没有在自然也就没有她的份。 现下为了补足胡玉姬的份,黎雀儿特例吩咐院子里面的各个丫环婆子们一齐动手来给胡玉姬制作新衣裳。 她自己还亲自动手秀了一把在府尹官邸里面小住的时候,被黎家老太太逼着学习了一会儿的针线活计,硬着头皮替胡玉姬绣了一方手绢。 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也拉布剪料,替胡玉姬做了一套崭新的裙子,使用的大都是初冬流行的上好的料子,做工也都非常地讲究。 可见之前佟金雪对于胡玉姬的那一顿批判之词,并没有给宿溪院里面的各位丫环婆子们带来太大的影响。在胡玉姬这件事情上面,她们仍然还是跟黎雀儿站在同一阵线,都对胡玉姬很好。 面对宿溪院上下各位的好意,胡玉姬也接受得非常自然,她像是把自己看做了宿溪院里面的真正的一员,真正地融入到了这里,而且还真的是以对待姐妹一般的心态在对待黎雀儿,并未看轻自己,将自己当成是服侍黎雀儿的下人。 见黎雀儿让人替自己裁衣制裙,胡玉姬也忍不住参与其中,她自己给自己绣了一件坎肩,同时也给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等人各做了一件。 她的绣工,自然不能与黎雀儿相比。 如果说黎雀儿的绣工是猪栏扒土,那么她的绣工简直就是天女下凡,不仅针脚整齐划一就跟用规尺丈量出来的一般,而且配色极其优雅明烈,非常地令人惊艳。 再者,她的速度也比黎雀儿快了无数倍。黎雀儿只能为她绣一方手绢的时间,她却绣了好几件坎肩,真的是又快又好。 孙妈妈和棠叶等人都很开心地收下了胡玉姬绣的坎肩,彼此之间的情分又更浓了一些。 假如不用担心杜仲也即将入住宿溪院里面来的事情,而胡玉姬又跟杜仲有过一段的话,那么,相信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会更加地把胡玉姬当自己人。 胡玉姬想是也知道自己要真的完全融入宿溪院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决心,所以倒也不是很着急,只每日安心过活,就此不提。 再说黎家上下各自一心之际,杜仲这边的情况却是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说气氛冷到了极点,根本不像一个马上就要迎娶新娘子的人家。 都这个时候了,春风阁里面还是时不时地开一下门,然后三三两两地接待一下前来看病或者是故意过来恭贺送礼的人。 作为春风阁的主人,同时也作为这次婚事的新郎官,杜仲依然还是三天两头地不见人。从他派宁卓元去和黎家各位长辈们,报备自己已经将家中父母早就商定好的亲事取消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同黎家联系过。 黎家此刻正在进行的一系列准备工作,他也不是很关心,甚至都没有派个人过来问一问是否需要从春风阁里面抽几个人来帮帮手。 就这样什么事情都不管,只等着当甩手新郎官也就罢了,他居然也不带自己的父母过来和黎家的各位长辈们见面聊一下。就算觉得过来黎家见面颇有不便,那么请双方长辈们出去外面吃个饭谈一下也是可以的啊。 但是这些杜仲都没有做,还老是看不见人影。 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虽然在表面上不说,不过他们心里头可是一直惦记着这回事,只是先前一直忙着安抚黎雀儿的情绪,担心黎雀儿最后会闹到悔婚拒亲,怕给对方长辈们添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才没有急着和杜仲提及这档子事情。 刚好昨天黎雀儿默许了婚事,而今儿个又是冬至之日,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就想邀请杜仲,还有杜家的各位长辈们出来见面商量一下婚事的一些细节问题,免得以后再起争执。 于是乎,黎敬生一大早就跑到了府尹官邸里面去和黎康生等人汇合,又派了文叔亲自过去春风阁里请杜仲。 过了好久以后,文叔才回来府尹官邸里面向黎敬生等人复命。原来文叔在春风阁里面等了好久的时间,都没有看到杜仲的人影,不知杜仲现在究竟是在何处,只得先赶回来将此事告知主子家。 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听了文叔这番话,表情都很是难看,他们都没料到杜仲对于这门婚事竟然是如此地不上心。 护女心切的黎敬生,当即横眉竖眼地叫文叔赶紧再到春风阁里面去堵人,非得把杜仲堵到不可。</div> 第237章 药方 即便文叔现在带着人在春风阁里面再等上两三个时辰,他们也不可能等到杜仲出来。wap.kanmaoxian.com因为并不是杜仲避而不见,而是他此刻是真的不在春风阁里面,又怎么可能出来相见。 如果春风阁里面的小医僮们好说话一些,当文叔向他们打听杜仲何时可以出来见客的时候,他们愿意同文叔多说两句话,或者可以好心地把杜仲的行踪告诉文叔的话,那么,事情倒还有可能好办一些。 只可惜在这春风阁里面做工当值的小医僮们,个个都跟杜仲冷着脸不讲话的时候的死德行一模一样,每个人都拉长了脸,面无表情地瞪着文叔等人,就跟文叔等人欠了他们好几百两银子没有还似地,态度臭得不行。 态度臭还不算完,他们还把文叔等人当成了前来春风阁里面问诊看病的客人,一点儿都没有将之当成即将要结为姻亲的亲家府上的人。 在询问过文叔等人要不要探诊取药,接着就得到文叔的否定回答以后,他们便不再理会文叔等人了,完全把文叔等人当成空气。还有一些小医僮嫌弃文叔等人挡了他们的路,甚至还要求文叔等人站到春风阁的外面去。 尽管现在是晌午时分,太阳挂得并不低,而且京城这几天天气都比较好,没有风也没有雪雪屑子乱飞,可是,这外头的积雪正是在慢慢消融的时候,就这么站到屋外去,也是十分冻人的。 文叔带过来的一个小厮当即就很不满,认为春风阁里面的小医僮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如果他们是一般的前来求诊寻药的病人们,那也倒罢了。 问题是,他们可是过来请杜仲去和黎家几位当家主子们用膳喝茶的客人,而且他们还不是普通的客人,他们黎家可马上就要跟杜家结亲了! 这小厮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不顾文叔的眼色示意,立马就跟那些过来要求他们站到门外去的小医僮们吵了起来。看1毛2线3中文网 他一边大张着双臂挡在文叔等人跟前,不准小医僮过来碰触到文叔的一丝衣角,同时嘴里又大声嚷嚷着:“杜神医很快就是我们黎家的姑爷了,你们这些小医僮们以后也都是我们黎家的人。现下文叔来这儿请准姑爷过去黎府一趟,你们居然像对待路人一样地叫我们去外边站着等,未免也太见外了吧!合该用好茶好果来招待我们才对!” 跟这小厮正对面的一个小医僮,闻言皱起鼻子又细细地打量了文叔等人一番,随即竟鄙夷不屑地假笑了起来,“我们才懒得招待你们这些二三等的下人们,要吃茶果就去外边茶楼里面吃去,少在这里给我们添堵,赶紧走吧。” 这一下,不仅仅是之前那个勇于和小医僮正面理论的小厮气得不行,跟随文叔一块儿过来的其他人,顿时也都气愤难平。 虽然他们这些人,可以说是黎家的二三等的下人们没有错,但是文叔的身份可并不低。在黎府里面,除了黎敬生和黎雀儿以外,就属文叔最大了,文叔过来请杜仲,绝对够资格够给杜仲面子了。 这些小医僮们却将文叔也说成了什么二三等的下人,实在是狗眼看人低。 要不是文叔一直在边上拦着,他们指不定就得冲上去和这些看不起人的小医僮们狠狠地较量一番,看看到时候到底谁才是丢面子的那一方人。 “出去站着就出去站着,多大点事。”文叔一面故意呵斥自己手下的小厮们,一面回头笑呵呵地去和那些小医僮们打圆场,过后就主动带头往春风阁外面走,还不忘替小医僮们找借口,“这里头需要看诊探脉的客人们这么多,好些人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在这里面待着,也确实是有些占地方,不如就去外面等着算了,也好透透气。” 小医僮们看文叔如此识大体,倒也没有紧抓着这事不放,就退到一边去了,让文叔等人出门去。 黎家的小厮们即使心里面的气还没有咽下去,也不得不给文叔面子,都纷纷收敛了一些脾气,静静地跟着文叔往外头走。 明明这厢人家起争执的双方都已经谈和不再彼此追究了,偏偏那厢进春风阁里面来看病的好些病人却不干了,好多人都迅速朝这边围了过来,将文叔等人堵在大门与小医僮们之间。 “你们想干什么!?”黎家的小厮们不由怒声质问。 围过来的那些病人们,多以妙龄女子为主。即使她们一身姑娘家的打扮,眉眼间的气韵却像极了那些已经出嫁好一段时间的妇人。除了这些女子以外,还有另外一些病人也围了过来,不过他们只是在边上看看热闹而已,并没有要与文叔等人为难的意思。 反倒是这些妙龄女子们,年纪不大,气焰可真是极为嚣张,不仅不懂得避让满室的男人们,还大大咧咧地朝文叔等人走过来,即而语出嘲讽。 “听说你们黎家三老爷的千金黎雀儿,这次根本不是和男人私奔出了京城,而是被三老爷的填房派人给绑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呵呵呵……”其中为首的一个艳衣女子貌似很关心地同文叔等人问了以后,转背又去和其他女子们说话,语气好似在开玩笑一般,“姐妹们,如果这事儿都算作是绑架的话,那咱们南街那块地儿,岂不是天天晚上都要劳驾衙役大哥们出马了么?” 其他女子们全都点头大笑,各自附和艳衣女子。 文叔听她们话里头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诋毁黎雀儿的声誉,这会儿也就顾不上要和气待人了,立即就出言反驳,并且将官府的审判搬了出来,言明黎雀儿险遭周节妇唆使巷人绑架一事,是经过官府审理出来的事实,不容他人质疑。 他担心对方认为自己以府尹大人黎康生的官威来压人,又赶紧抱拳说道:“诸位若是还有任何疑问的话,大可以直接去衙门里面问个清楚。现在钦差大人毕光喜毕大人,还没有将周嘉佑的案子完全结案,人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衙门里面,你们这就可以过去找他问问情况。” 艳衣女子长袖一摆,侧过脸去很是轻蔑地瞥了文叔一眼,随后又呵呵轻笑了几声,有意敛下目光装作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你们官老爷那地方劲儿大的很,哪是咱们寻常小百姓敢轻易就去的地方。再说了,就算真能见着官老爷,谁又敢开口去质疑什么,怕不是脖子上的脑袋待不安稳了呢!” “就是说啊,谁敢去和官老爷叫板哦!”好一些人立刻跟着叫闹起来,其中有些人突然就大喊大叫地说着,“早在黎雀儿出事以前,咱们就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了,如果不然,她何必三番两次地跑到春风阁里面来问做胎的药方子呢!” 文叔等人一时大惊,竟不知还有这种谣言滋生。 然而,春风阁里面其余的病人们,但凡是这里面的常客,此前有见过黎雀儿和孙妈妈过来找杜仲的,都一脸兴奋地跟着叫嚷不已,好像他们亲眼目睹到了黎雀儿拿药做胎的场景那样。 这下子文叔可真是慌了,连忙悄悄地对站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小厮打了个手势,暗中命其赶紧找机会溜回府尹官邸里面去向黎康生兄弟几人报信。 可是,这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围观起哄的病人们,那小厮怎么可能找到机会开溜。反而是靠大门那站着的一个小医僮,见状赶忙跑出了门。</div> 第238章 泄密 这个独自跑出春风阁的小医僮年岁很浅,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上下的样子,面容看起来也颇有些熟悉,明显就是之前胆子大到敢直接和黎雀儿叫板的那个小医僮。看1毛2线3中文网 他的身形颇为瘦小,身上的衣着又青青灰灰的很少低调,独自一人在宽阔且并没有什么行人的街道上面快速奔跑,也丝毫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假如真有人注意到了的话,就可以发现他现在根本就不是在快速往前边的街道奔跑,而是双脚腾空,近似于贴地飞行一般地在向前滑行。 如今并无风雪,主街道上的积雪也都被清理得很干净,不知他究竟是借了何种力量在如此滑行。 他滑行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出了正央街,跟着又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跑到了城南一处通透宽敞的街道上。 街道旁边有一三开朱漆大门,门前以及台阶下方都各自分两旁站了好一些披甲戴盔的守卫军;门楣上方“慕亲王府”几个大字极其注目,很显然这就是慕亲王宁豫的府邸。 慕亲王府的守卫军看起来好像跟这个小医僮很熟悉似地,见他像只滑行的银貂直接朝慕亲王府的大门滑了过来,居然一点儿也不意外,其中站在大门前边的一个守卫军还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将其挡在大门以外。 这个负责守门的守卫军,应当是这一批守卫军的头头,他略微打量了小医僮一下,接着就询问其如此匆忙赶来慕亲王府的原因。 小医僮看着好像有一点不开心,竟然胆敢挑起细长的眉尾,一脸傲娇地扬起了头,语气实在算不上恭敬地回答说:“我自然是来这里找我们家主子的,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么,真是多此一问!快些让开,春风阁里面闹将起来了,我得赶快去和主子禀报一下情况才行。wap.kanmaoxian.com” 不等守卫回话,就有一个与小医僮打扮一般无二的人,从王府大门里面走了出来,此人正是一直跟在杜仲身边与其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宁卓元。 小医僮立即就看见了宁卓元,马上就高兴地对宁卓元笑了起来。也许是由于有自己人在场的缘故把吧,他的胆子也更加大了起来,竟然不等守卫军们的允许,直接越过层层守卫,飞快地跑到了宁卓元的跟前。 刚才还在大门里头的时候,宁卓元就已经听到了小医僮所说的话,因此,现下不必小医僮多说什么,他就先开口问了:“春风阁何故闹了起来?” “还不就是因为黎雀儿嘛!”小医僮先是极为不耐地数落了黎雀儿几句,随后就将文叔带着人去春风阁里,打算请杜仲去黎府和黎康生兄弟几人用膳喝茶的事情,快速同宁卓元讲了一下。 这之后,他才说到那些去看病取药的妙龄女子们当众与文叔等人难堪,即而两厢就这么争吵了起来,“他们吵他们的,倒是与我们无关。可是,那些女人居然把黎雀儿好几次过来取药方子的事情讲开了去!再这么闹下去,只怕整条正央街上的老百姓都要知道了!” 宁卓元将这些话听在心里,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倒不是担心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到时候会给黎家或者是杜家造成什么无法解决的后果,他只是觉得这事情有点儿奇怪。 没错,黎雀儿之前确实带着孙妈妈去春风阁里面找过杜仲两次,而且每次都是借口过来取药方子的,这才没有被苛刻的小医僮们赶出去。 但是,除了那些与黎雀儿极为亲近的亲朋好友以外,类似于黎雀儿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即便她带着丫环婆子出了门,只要她跨出自家大门门槛的时候没有人看到,那么一般人也不太可能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那些病人们就能够一口咬定,前两次过来取药方子的人,就是黎家三老爷的独生千金黎雀儿呢? 小医僮也蹙眉想了一会儿,过后就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反正看那些女人咄咄逼人,连府尹大人黎康生的面子都不愿意卖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很确定黎雀儿的身份似地。”得不到宁卓元的回应,他又提了一个猜想,“莫不是之前杜师父送黎雀儿她们会府尹官邸里去的时候,这些女人们也都在场瞧见了?” 真要这么说的话,未免有些牵强。 因为那些不怕路途遥远前去春风阁里面去做胎避受药方子的姑娘们,九成九点九九九都是南街的人。南街那种污秽不堪的地方,自然是离府尹官邸这种正气凛然的地方十分地遥远。 况且,当然杜仲送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等人回府尹官邸去的时候,可是在风雪交加的大晚上。 这些南街的姑娘们可都是皮娇肉贵的主儿,怎么大晚上地不做事,还有时间跑去府尹官邸那边看什么热闹呢。 而那种药方子的真正用途,又只要这些姑娘们知道,如果不是这些姑娘们过去府尹官邸看热闹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了黎雀儿的样貌,那么,还有谁既知道黎雀儿的身份,又知道药方子的用途,与此同时还有动机要当众将此种事情揭发出来? “呵呵,当然是周节妇一家人了。” 王府大门里面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这声音温煦含笑,听起来这声音的主人应当是一个极和善的人,不会具有什么威胁性。 可是,门外的所有人,包括宁卓元以及小医僮两个人在内,都在听到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里,不约而同地低眉弯腰,顺道尊了一声“王爷”。 正行着礼,慕亲王宁豫就满面笑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教文叔等人好找了许久的杜神医杜仲,就站在宁豫的身侧,而那个相貌丑陋的王府大管家黑痣丑男,则恭恭敬敬地跟在他二人的身后。 小医僮越发欢喜,赶忙上前又见了一个大礼,然后就有些紧张地询问杜仲,该如何处置春风阁里面现在的状况,才既不会有伤黎雀儿的名誉,又不会砸了春风阁的招牌。 杜仲尚且未答一言,慕亲王宁豫倒抢先发了话。 “你们春风阁的招牌,又不是他杜仲的招牌,砸了便砸了么,有什么好心疼的。若真是砸坏了倒还好些,那样的话,就可以安排宁卓元重新竖立一块招牌出来嘛。” 这般调侃着说了几句以后,宁豫却又马上命黑痣丑男去让人准备了几匹骏马,里面去看看情况。当然,他也有可能只是想过去看看热闹。 黑痣丑男人长得丑,办事倒很利索。 片刻后,良驹已过,杜仲以及宁豫一行人全都已经上马赶往正央街西街口,不多久,他们就到了春风阁的大门外边。</div> 第239章 首溃 春风阁里面往常只有小医僮们叫喊前去看病的病人们的名字,让他们或是去里头的小房间进行细诊,或是去柜台前边取已经抓好的药剂。看1毛2线3中文网 不过,这春风阁里的小医僮们虽然脾气大都不是很好,又常常不把上門问诊求药的病人们放在眼里,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倒是一直都放得比较地低,有可能是为了不打扰偶尔也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杜仲吧。 鉴于此种因素,来这儿看病的病人大部分也都非常地谨言慎行,一般都不会喧哗吵嚷。 可是现在春风阁里却吵闹得不可开交,仿佛此刻在里面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大群喜欢叽叽呱呱且又情绪十分激动的野生动物们,与往常安静沉浸的氛围真的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若不是有杜仲以及宁卓元等人亲自带路,料想慕亲王宁豫绝对会以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走错了地方,误把南街当成了正央街,要不然这里怎么会如此地喧哗呢。 就连杜仲这个主子家都不由得皱了眉头,他一个利落的动作即刻打马落地,随后就自顾自地朝春风阁里大门前边的台阶上面走,全然没有理会这时候依旧还坐在马背上没有什么动作的宁豫。 先不要说宁豫的亲王身份有多么地尊贵,即便跟着杜仲来这春风阁的是个普通小百姓,作为一个客人,杜仲这个主人也应当要先过去请客人下马来,这之后再跟客人一道进门去吧。 但是杜仲不干,就这么一个人往前走。 倒是宁卓元以及之前徒步跑去慕亲王府上报信的那个小医僮,还比较懂事一点点。看.毛.线.中.文.网 尽管他们俩也都跟着杜仲下了马,可是他们没有继续跟着杜仲往大门那边走,而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宁豫下得马来再说。 宁豫这个堂堂慕亲王的个性,可真的是极好极好的,杜仲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他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说,还一个劲儿乐呵乐呵的,嘴边的笑意就根本都没有停过。 只是持续发笑倒也罢了,问题是宁豫一点亲王大老爷的架势都没有,不仅仅是笑吟吟的,他可能完全就没有把皇家的尊严放在心上。 刚刚一到达春风阁,初初听到里头充耳不绝的吵嚷之声,他就表现得很感兴趣,十足十地一副打算跟着进去看热闹的好事者的模样,哪有丝毫王者的高冷风范。 此刻杜仲先行下了马独自往前走,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很快就也跳下马背,接着他就貌似很愉快一般地,慢慢地跟在杜仲的身后。 宁卓元和那个报信的小医僮,还有一些王府里面的下人们,马上也都低着头跟着在后面走。 未等他们跟上杜仲和宁豫,前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听起来似乎是什么桌椅之类的东西“呯”然倒地的声音。从声音的强度以及地面震动的频率可以初步推测出,这倒地的桌椅一定不会是个小件。 王府的下人们顿时就吓了一大跳,生怕他们的亲亲王爷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连忙冲上前去,将走在中间的宁卓元和小医僮强行分开,随即从他二人中间穿缝而过,迅速跑到了宁豫的身旁。 他们这么激动完全没必要,因为这响声根本就不是台阶上、大门前或是外面街道中传出来的,明显就是从春风阁里面传出来的。也许是里面的人没注意撞到了桌椅之类的东西,也许是里面的吵闹升级,人群产生了肢体冲突吧,反正跟外面没多大关系,外面应当还是很安全的。 与下人们的反应截然不同,宁豫本人反倒是淡定得很,他招手示意黑痣丑男等等一干王府下人们不必紧张,同时又看着走在他前面几步的杜仲,状若无意地调侃起来:“想是里头的小医僮们知道杜神医你回来了,每个人都很激动,想快些出来迎接你,却不小心撞翻了你的柜台吧,呵呵呵……” 杜仲并没有去理会宁豫的玩笑,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自己伸手推开了大门。 门扉在人力以及寒冷的作用下,发出“吱呀”一声。 里面正七嘴八舌吵得很狂热的人群,即时就辨别出了这与吵闹声完全不同的门扉开始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进而无论男女老少,全都纷纷扭头瞪向了大门这边。 发现推门而入的人居然是杜仲,大家一时都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是该继续之前的争吵,还是该赶紧散开去当作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大家低头思考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间里,杜仲已经走到了大堂中间,宁豫以及宁卓元等人也都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 被人群淹没在大堂深处的文叔等人,这会儿当然也看到了杜仲以及宁豫的身影。他们懒得再去跟那些病人们争执,立马就跑到了杜仲以及宁豫跟前,躬身有序地揖了一礼。 紧接着,文叔就把黎康生兄弟几人的邀请有条有理地同杜仲叙述了一番。完了以后,他又走到杜仲身侧,悄声将刚才这些病人们,特别是那些正值妙龄时刻的姑娘们,对黎雀儿的名誉无谓的猜测和诋毁,也详细讲了一下,并且非常诚恳地询问杜仲的意见。 他们必须想办法把这些诋毁挡在春风阁的大门之内,不能任其传播到外面去,否则只怕京城又会被扰得不得安宁,而且这事也会大大地影响黎雀儿和杜仲的婚事,绝对不会有有什么好结果。 文叔是极在乎黎雀儿的,此时显得很是焦急。 反观杜仲则不然,杜仲就和他刚刚推门而入时一样地平静,好像没有看见里面这么多挤来挤去的人群,更没有发现他们的神色都有点儿不对劲。 他只是对宁卓元使了个眼色,命宁卓元赶紧和小医僮们一块儿分工合作,把那些无意闹事的病人们都给请了出去。 留下来的都是先前主动找文叔等人挑事的那些病人们,将近百分百都是些女人家,只有极少数几个是帮着这些女人家叫嚣的男病人。 宁卓元和小医僮很快就清扫现场,把大多数人请出了春风阁。也不知他们使出了什么手段,那些人竟然都乖乖地离开了,而且嘴里也没有再嚷嚷那些药方子或者是做胎之类的事情,反倒很担惊受怕的样子,拔腿就四下奔跑,逃命一般地赶忙跑回了自己的家中。 仍然留在春风阁里面的女人们眼见外头的人全都跑了,而自己却被堵在里面不得动弹,一下子就慌了,全都挤在一堆,竟连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div> 第240章 再败 文叔等人很想知道宁卓元以及那些小医僮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使得先前躁动不安的病人们如今被弄得服服帖帖的,非但不敢在当着别人的面传散谣言,还逃命似地马上就离开了春风阁。kanmaoxian.com 他们也想学会这个方法,到时如果再有人拿黎雀儿与孙妈妈两个人失踪几日的事情作梗,他们也好将这个方法祭出来,好好地赌一赌那些好事者的嘴巴。 但是,他们刚刚只是,后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并不清楚。期间也并未听见宁卓元和小医僮们与那些人之间有过什么争吵,好似事情在一瞬间就得到了解决似地,却不知到底是为何。 现在这个情形,文叔自然也不好意思赶紧跑出去找宁卓元他们问一个明白,当然,他也不能抓着杜仲直接开问,就先忍住了心底头的好奇,打算等杜仲将依旧留在这里的女人家们也一并解决之后,再找杜仲以及宁卓元二人细谈其中的方法。 此时被迫留在春风阁里面的女人家们都很惶恐不安,她们也跟文叔等人一样好奇,想知道宁卓元以及那些小医僮们刚刚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一些好事,居然能在顷刻之间,就令那些原先与她们站在一边申讨黎家和黎雀儿的人群,全部都不发一言地改了立场。 她们同时也很想知道,杜仲非要把她们留下来不让放行的原因。倒不是她们赶时间急着要走,实际上她们很喜欢在春风阁里面久待,特别是在杜仲的人,也刚好就在春风阁里面的时候。 不过,她们忍不住有点儿担心杜仲稍后可能会出什么大招来压制她们,毕竟被她们刚才一众叫骂不停的黎雀儿,现下可就是杜仲未来的娘子。看1毛2线3中文网 由于各方都在猜测,还把握不住形势,空气一时很安静,在杜仲或是身份尊贵无比的慕亲王宁豫开口,都没有人敢首先开口。 片刻后,气氛还是很低迷。 又过了小半会儿,女人家们当中的一个穿艳紅衣裙的女子突然间就朝杜仲走了过来。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这种人人都不愿意出头的时候,她居然还敢这般大胆,非要招摇到杜仲面前去。 不止是女人们自己那一方很惊讶,情不自禁地暗叹自己这方竟有如此大胆的人物,就连文叔等人也很惊讶。 就站在杜仲身边的文叔,定睛将那身着艳紅衣裙的女子瞧得分明,认出她就是之前第一个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的那个女子。 他立马站直了身子,作好了准备,等着这艳衣女子走到杜仲跟前来,想听听她究竟有什么话可以对杜仲说的。 刚想完这些,那艳衣女子人已经在杜仲眼前。 只见她款款侧腰,对杜仲福了福身,随即就扬起明媚得有些变了味的笑容,对着杜仲娇声娇气地说道:“杜神医你可算是回来了,刚才我们姐妹们还在想着,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听一听我们大家伙儿给你的建议呢!这不,刚这么盼着,你就真的回来了,平日里我们可难得见你一面哦。” 杜仲冷眼漠视,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避开,他的面色有些肃然,看起来好像很冷淡,可是他居然开口回答了这女子的,还是以貌似十分感兴趣的语气去向其询问:“你们什么建议?” 艳衣女子显然没有料到杜仲会这么反问自己,顿时感到万分荣幸不说,还开心得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仿佛被猫啃掉了舌头一般,只知道噫嘻噎噎的,瞧得旁边的人心里面都忍不住发急。 这时靠在艳衣女子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的一个女子,连忙走过来一把就将艳衣女子推到了一边去。 随即,她自己就抑制不住笑容地凑到了杜仲眼皮子底下,自以为豪地宣扬:“我们姐妹们一早就想和杜神医你提这回事了,只不过杜神医你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道应该要上哪儿去找你说。又怕自己随便去外面说的话,有可能会影响杜神医你的声名,这才一直苦苦地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正好今天黎府的下人们过来找你,我们大家看不过去,就跟他们吵了起来。” 她中途听了一下,像是在等待杜仲出言表扬自己一样,发现自己等不到杜仲的表扬时,她很有一些失落地干笑了几声,接着又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神情极其愤懑,语气很非常激烈,就像是在说她家中的血海深仇,而不是在说外人的事情。 “黎雀儿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破烂货!”她先是以一句话总结了她要讨伐的对象,这以后才很有道理似地开始往外摆证据,“我们大家都知道,她来过春风阁两趟,每一趟都是来拿药方子的。若不是她私下放浪肚子里有了小孽种,她干嘛没事来这里拿药方子。况且,她还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几天,分明就是无人私奔不成,反倒被人送还了回来。所以黎家才这么急着为她招亲,杜神医你也真是仁厚君子,既好心送了黎雀儿回来,还不计前嫌没有去怀疑此事当中的猫腻……” 她这些看似很有说服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令所有人都很意外的是,打断她的话的人,并不是杜仲,也不是黎家的人,而是现场最不可能为这种事情做解释的那个人。 此人就是慕亲王宁豫。 宁豫应当是很反感有人竟敢质疑他和毕光喜毕大人两个人亲自审理黎雀儿与周节妇的案子,而后作出来的审判结果吧,因此马上就抬手阻止那女子的继续发言,又说:“什么药方子不药方子的事情,本王不是很清楚,也不便议论。但是,关于周节妇私绑黎雀儿未遂,后黎雀儿被杜神医救起送回府尹官邸一事,本王可是清楚得很。那事儿绝对就是周节妇想谋财而已,与黎雀儿的品行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休要信口雌黄,污人名节。” 那女子立刻就傻了,她并不知道跟她对论就是慕亲王宁豫。尽管先前的堂审,她也有去听过结果,可是距离那么远,她根本就没看清楚人长得什么模样。 现在突然一个人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岂不是教她吓傻了眼。要是知道有个王爷杵在这里,她刚才哪里敢直接冲过来和杜仲说话,再怎么样,也得先过去向人家王爷行个礼才是啊! 其余女人家们也都愣住了,这下她们是连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甚至傻得都不知道要赶快去拜见一下王爷。</div> 第241章 摆平 一众女人们望着慕亲王宁豫发懵之际,王府的大管家黑痣丑男突然走过来,对着那些看傻了眼的女人们指手画脚的,要求她们马上行以大礼来拜见宁豫。 来春风阁里面拿药方子的女人们,虽然大都有些姿色,比起寻常女人家来,她们更懂得如何穿着打扮自己,看着也比那些只能待在家中相夫教子或者是等待出阁的女人家更加地艳丽一些。 但是,她们表面上看起来都不是什么非常穷酸的人家,其实不过都是出身于南街的姐儿罢了。而且她们当中有好多还是一些不怎么受欢迎的姐儿们,甚至还有许多只是在姐儿们身边贴身伺候的小丫环。因为她们伺候的姐儿们不方便来这春风阁,所以她们才被派了过来。 这些南街的姐儿们,有很多也见识过王公贵族之中的浪荡子,可是那毕竟是少数。再者,南街招待客人只图一个乐子,即使有时候看着挺有礼貌挺有教养的,实际上也不太会宫廷大礼那一套。 如此这般,一听见黑痣丑男说要快些给宁豫行大礼,这些不知道“大礼”为何物的姐儿们,顿时就哗啦啦地在宁豫面前跪倒了一片。 她们个个都神情紧张,眼睛不断地瞟来瞟去,一会儿看看左右两边的自己人,一会儿又赶紧抬起眼皮子去瞅一瞅宁豫以及黑痣丑男的脸色,只因她们不晓得现在这样跪着,算不算得上是大礼。 宁豫明显没有把这些姐儿们放在眼里,瞧也未瞧跪在地上期期艾艾的她们一眼,径直转身拐过了旁边的廊道,直接走进了平日里用以给杜仲休息的小屋里头。 留下跪了一地的姐儿们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是该继续这样跪下去,还是大礼已成,她们此刻应该要起身站起来了。看。毛线、中文网 应当以伺候宁豫为终身大任的黑痣丑男,这时竟然没有跟在宁豫屁丨股后边往小屋那处走,他依旧站在原地,两眼瞪得老大地盯着那些姐儿们俯身跪在地上的各种各样的姿态。 他盯是盯得很死,不过眼神中并没有那种赏看满地美女的意味,反而还带了点薄怒,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一地的姐儿们心中马上就敲起了小鼓,她们不明白黑痣丑男为什么看着这样凶神恶煞的。明明宁豫本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他应该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干嘛还要摆出这副不可一世的架势。 其中有几个姐儿们胆子太肥了,居然都不知道应该要抬起袖子稍微遮掩一下,就这么悄悄翻了几个小白眼。 她们自以为跪的位置比较靠后,她们上下眼皮的运动速度又极其地快,所以不会有人发现她们在私底下的这个小动作。 谁知黑痣丑男不仅仅办事效率高,眉毛下面那对招子也放得很高,只在眨眼间,就瞥到了这几个姐儿们朝他射过来的那几颗白眼。 他瞬间炸毛,像只被人不小心踩到了脚爪子的长毛狗一般地狂吠起来,先是怒骂了那几个胆子太大的姐儿们一顿,过后又严厉地挑剔所有姐儿们行大礼的姿势完全不对,还说:“难道你们就只会跪在地上作哑巴吗?这是我们慕亲王,你们都不知道要请安吗!?” 姐儿们被唬得齐声高呼了几句“王爷”有礼之类的话语,可笑的是宁豫这会儿人已经在小屋里面去了,根本就受不得她们迟来的请安礼。 黑痣丑男当然很是不满,脸色依然难看得要死。 之前贸然上前去向杜仲提意见的那个姐儿,以为这大礼还没有行得完美,就思索着要不要再来一个五体投地,或者再外加一个抑扬顿挫的“千岁千岁千千岁”。 正在犹疑之际,小屋里头忽而传出来宁豫的轻笑声,随即他就命黑痣丑男暂且退开来,莫要与这些姐儿们为难,“本王今日只是想来杜神医这里散散心的,何必摆出身份来吓唬这些姑娘们呢。”说完了黑痣丑男,他又吩咐众位姐儿们起身免礼。 黑痣丑男闻声一震,连忙快步小跑到了小屋的门帘外头,低着头站在那儿乖乖地等着宁豫。 此时大堂之中就只剩下杜仲以及宁卓元,还有好多小医僮站在那里与一众姐儿们眼对眼,谁都没有先挪开一步。 至于文叔及其带过来的黎家下人们,则都靠杜仲那一边静静地站着,目光只在杜仲跟宁卓元二人身上晃荡,想来还在猜测先前宁卓元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竟可以那么迅速地遣散人群。 杜仲却一直没有再开口,也没答应同文叔出门。 沉默了片刻以后,杜仲突然也掉头走进了小屋里面去和宁豫作伴去了,而且都没有留下一个口信儿,使得文叔等人当即就怔住了。 反正过来后的文叔也想跟着杜仲走到那廊道尽头的小屋里面去,因为他还要请杜仲出去和黎康生兄弟几人用膳喝茶谈家事,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教杜仲给溜开了去。 未等文叔迈出半步,宁卓元已经走上前来,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跟过去打扰杜仲与宁豫二人之间的谈话。 见文叔有些着急自己尚未完成的任务,宁卓元又劝说道:“王爷跟杜师父有事商议,我们还是在外边稍等一会儿吧。等他们谈完以后,应该也只是临近中午之际,到时再过去和府尹大人他们几位用膳,岂不是刚刚好么?” 文叔看宁卓元说的也有理,就没有非要追过去。 宁卓元这边刚刚同文叔说好,那边就去跟那些姐儿们解释。开始的时候,他还好声好气地说得很温和,告诉众位姐儿们这一切都是周节妇的阴谋而已,黎雀儿和杜仲只是想办法联合起来对付周节妇,其实黎雀儿根本用不着那些药方子。 说着说着,他的神色忽地一转,变得有些晦暗不定,语气也陡然森冷了许多,“还请各位姑娘不要将此事外传闹大,否则的话,恐怕今后杜师父都不会再允许你们进春风阁的门。” 众姐儿们霎时一惊,慌得连眼珠子都快要凸了出来。不准她们进春风阁的门,那她们倒是可以去别家医馆里面抓药,就比如对面街口的德馨堂。 可是,让她们再也见不着杜仲,那可不行。 于是她们每个人都止不住地点头答应了宁卓元的要求,至此,堵住大门的那些小医僮才放了她们出门去。</div> 第242章 风头 春风阁的大堂里面,现下静得听不见任何声响。看.毛.线.中.文.网 先前挤满大堂的那些前来问诊抓药的病人们,都已经被小医僮们赶了出去,没有人再需要跑来跑去地忙碌个不停。 但这样并不代表春风阁里面现在空无一人。 事实上,春风阁里面现在还有好多好多人,除了那些本身就在里面的小医僮们以外,还有文叔等人,以及跟随着慕亲王宁豫前来的那些属于王府的下人们。 只是此刻他们每个人都紧闭着嘴巴,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全部站得直挺挺的等在那儿,盼着杜仲与宁豫能够早些谈完事情从小屋里出来。 与大堂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小屋里头,宁豫正坐在矮几后方,满面笑容地看着站在屋子中间并未落座的杜仲。 不知怎么的,宁豫的笑容很有一些落井下石的味道,可是他对杜仲说的那些话的内容,却是十分地严肃和正经,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你真的要去黎家作上门女婿?”他说,话头稍止又瞥了杜仲一眼,然后继续笑道,“宫里面到底要怎么交代才好,你真的像清楚了么?” 杜仲只是冷眼回望,并不答声。 宁豫忍不住轻叹摇头,看似在替杜仲担心,嘴角的话却突然转了话锋,完全没有先前的正经味儿了,反而倒像个在故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般,“你同我说的那些,我都记不住。到时候若真是问到了我的头上,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你切莫怪我不讲情义,我可没有办法配合你去说谎骗人。” “呵……”杜仲终于出声了,即刻反怼,“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谎话,比我不知多出几何。看.毛.线.中.文.网”但是他也没有要揭穿宁豫是个撒谎精的打算,只让宁豫闭嘴保持沉默,即便真有人过问,也不必开口回答,“我自己会看着办,你在边上当背景就行。” 被莫名降格只能去当背景工具人的宁豫,闻言竟呵呵直笑,好似很高兴的样子,全然不计较杜仲的无理,还抚掌邀请杜仲一起笑。 杜仲只在冷眼相看,懒得跟宁豫一块儿发癫。 淳厚的笑声又轻轻浅浅地持续了好一会儿,这之后宁豫又貌似提点一般地去征求杜仲的意见,“既然你的主意以定,那么,现在你的未来老丈人正等着你过去一道用膳呢。你还不赶紧动身出发去见你的老丈人,还待在这里作甚?” 杜仲微睨了宁豫一眼,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小屋子,把宁豫这个堂堂的亲王单独留在了屋里面。 单独留下也罢了吧,哪里想到杜仲前脚才刚刚走出去没几步,一个较为年长的小医僮后脚就进了小屋里头,即而就恭请宁豫起驾回自己的王府里面去,别在继续待在春风阁里面。 当然,小医僮原话不是这么说的,意思是这样。 宁豫愕然失笑,他刚想给自己斟一杯热茶,好驱一驱身上的寒意呢,这茶壶都还没有端起来,就被人请了出去,而且话还故意说得掖掖藏藏的。 他立马放下手里的茶壶,起身快速走了出去,想去找杜仲理论一番,看看他这个慕亲王到底够不够资格在他杜神医的春风阁里面喝一杯茶。 谁知道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大堂里面就只剩下清一色的小医僮们了。杜仲以及宁卓元,还有文叔等人,都已经不见了,显然是出发去府尹官邸里面见黎康生兄弟几人去了。 “好吧,算你跑得快。” 宁豫原地低喃了一句,随后也不再惦记着那一杯茶水了,就这么带着黑痣丑男等等一干下人们回了王府去。 与此同时,杜仲以及宁卓元已经在文叔的引领下再一次进了府尹官邸前头的会客大厅里。 大厅之中,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已经在穿堂入座,就等着杜仲过来呢。 一见杜仲的人影,老太太脸上即刻绽放出一朵极为欣慰的笑容,也不去计较上一回文叔去请杜仲过来为何却寻不着人了,只招呼大家一块儿往后头的厅堂里面去,好尽快开席用膳,顺便讨论一下请两家长辈们一起见个面之类的事情。 不过有的人比老太太还要心急,这个人就是府尹夫人佟金雪。她最近这些天可能是被黎康生冷落得太厉害了,一有可以出头的机会,她就比谁都还要积极。 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都还坐着没有起身,她倒好,自己一个人先起身迎到了杜仲以及宁卓元面前不说,还直接开口就喊:“哎呀,文叔你也真是的,是不是人老了脑筋不太灵活了,既然去到杜神医家里请了他过来,那你就顺道一起把亲家公、亲家母也请过来嘛!省得老太太他们还要再安排一次饭局,岂不是非给人添麻烦嘛!” 按照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的之前的想法,是先找了杜仲过来,先问问看杜仲的意见,再来提要不要请亲家过来见面的事。 之所以要弄得这么曲折,还不就是因为先前为了黎雀儿和杜仲两个人的婚事,黎家上下勒令杜仲必须回家去把家里早就已经定下来的那门亲事取消的缘故么。 突然间把人家定得好好的亲事给退了,杜家长辈们肯定会有意见。假如定亲的那家本就是杜家的好朋友,那么人家一定会更生气。 必须先让杜仲回家去通个气儿,试一试杜家老两口的口风再说。要不然就这么去请人家过来,不说吃得一个闭门羹了,指不定还会被人一顿好打给生生地打将出来。 现在倒好,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都还没有准备好,佟金雪就一轱辘地把事情全部都和杜仲扯了光见了底。 万一杜仲不同意的话,那这午饭都还没有吃,就闹得这么僵,岂不是令人尴尬得紧么,唉! 老太太颇觉无奈地瞅了佟金雪一眼,她老人家当然知道这几日黎康生独宠偏房庞细俏,使得佟金雪心底不安定,所以才老是这么多事。 她老人家也不忍出言责怪,就想用眼神暗示佟金雪赶紧退开一点,免得再惹得黎康生不开心,到时要想将那庞细俏给比下去,可就真的难了。 然而,佟金雪只顾着在杜仲面前逞风头,一茬说完又是一茬,连个给人插话的机会都不给,气得老太太实在看不过眼,只得撇开了头不再理她。 还是跟在佟金雪身边的水柳,稍微注意到了现场的气氛,悄悄给佟金雪打手势,这才使得佟金雪止了无休止的话语,面色惶恐地退出了大厅。 杜仲反正却很淡然,看似并未将佟金雪的话给听进去,径直抬步跟着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走到了隔壁厅堂里。</div> 第243章 爽快 摆满各色菜肴的厅堂里,只闻细不可知的浅浅咀嚼声,粗略听去,静得就跟里面没有人一般。 事实上,此刻桌旁可是坐满了人,就连宁卓元这个小医僮都有幸被黎家老太太拉上了桌子,正坐在杜仲旁边跟着一道用餐。 此外还有府尹官邸大管家、文叔等人站在一边默默地伺候着。更别说那些忙着在旁端盘子上菜的丫环婆子们了,真真是好多人。 不仅仅厅堂里面有这么多人,厅堂外面也有。 这个外面有人,不是指那些在外边守着大门的小厮和丫环们,而是指此时竟趴在大门外头悄悄偷听里面动静的那些人。 那些人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孙妈妈和棠叶她们两个人。按理说她们两个现在应当在黎府的宿溪院里面,而且应该要寸步不离地跟在黎雀儿身边伺候才是。 可是,她们居然瞒着黎敬生,自个儿悄生生地坐了轿子跑到了府尹官邸里面来听壁角,不得不说她们的胆子真的是大得很。 现下外面还有这么多的小厮丫环们在守着,她们的行为与其说是偷听壁角,倒不如说是在正大光明地探听里头的响动。 只凭她们俩的身份和地位,想来是没有办法坐着软乎乎的轿子独自出门,而且还是直奔府尹官邸这边来打探情况的。因为黎府的管理自有一套严格的规矩,不由得人胡来,否则岂不是要乱套。 尽管黎府现下没有当家女主人,家中事务管理得没有别家那么森严明厉,不过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的,不会出格太多。wap.kanmaoxian.com 如果孙妈妈和棠叶两个偷跑出去逛逛街、买买头花胭脂什么的,倒还没有太大的问题,想舒舒服服地坐着软轿出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般想来,就不难猜出究竟是谁派她们过来的。 没错,她们就是黎雀儿偷塞进府尹官邸里面来的敌细,为的就是打听一下杜仲的口风,看看杜家两位当家人对于黎雀儿与杜仲二人之间的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看的。 先前佟金雪突兀出风头,过早地把这事同杜仲给说漏了嘴,致使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原本应该在饭桌上跟杜仲谈论此事的准备,猛然一下就落了空。 现在饭桌边一大圈死水,连个喷嚏声都听不见。 不要说待在厅堂饭桌边伺候的府尹官邸大管家以及文叔等人,此时心里面有多么多么地忐忑不安了,趴在外面偷听的孙妈妈和棠叶二人也是紧张得不行,一度猜测里面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开始讨论。 气氛就这么沉寂了片刻,个人都低头无语。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当这顿尴尬的午膳终于告一段落,边上伺候的小丫环端上茶水来给诸位主子家们漱口休憩的时候,忽然,黎敬生发话将这事对杜仲提了一下。 由于有之前佟金雪所作的铺垫工作,黎敬生不必要把事情说得太详细,只是状若无意地好像随口问出来那样,“依杜神医之见,你觉得我们两家应该何时见个面彼此熟悉熟悉,免得到时迎亲见礼之时,大家都互不相识,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即使杜仲马上就要入赘黎府作他们黎家的上門女婿了,黎敬生仍旧还是一口一个地称呼杜仲为“杜神医”,听起来颇为生分,不似即将就要结为亲好的人家之间的相处。但是,这恰恰体现出了黎敬生是如何看待黎雀儿与杜仲的婚事的。 自始至终,黎敬生都觉得黎雀儿和杜仲的婚事压根儿就是由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对黎家的强势施压而造成的“恶”果。他根本不愿意承认杜仲是自己的未来女婿,也打心里地认为杜仲只是一个金钱至上的满身铜臭味的人,尽管杜仲有一身医术傍身,又仪表堂堂自有风华,但这完全抹杀不了杜仲先前敲诈勒索黎家万两黄金的事实。 正因为始终无法接受杜仲来作自己的女婿,所以黎敬生这会儿才会故意把“杜神医”的头衔喊得这么响亮。 他就是想激得杜仲起反抗心理,最好当场反婚。 只不过杜仲丝毫不在乎黎敬生到底是怎么称呼自己的,对于黎敬生的有心询问,他也跟之前佟金雪突然爆出此事时的态度一样,极其地淡定自若不说,还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坐的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都愣了一下,实在没有料到杜仲竟会回答得这么爽快,不但没有半点迟疑,而且还面不改色。 黎家老太太担心杜仲只是一时冲动,回答得完全不顾后果,于是,她老人家就十分体贴地再次提醒了他一下,“这事关系到亲家两口子,你要不要先回去同他们商量商量,别贸贸然地就答应了下来,仔细他们心里头不舒坦。” 杜仲却道没有这个必要,还说明天就可以把自家父母带出来跟黎家各位长辈们见个面吃个饭,要是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放心的话。还可以将黎雀儿也一块儿带过来,也好让杜家两老先过过眼。 这一下,不止是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愣住了,就连坐在杜仲身旁的宁卓元,此时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侧过脸瞥了杜仲一眼,目光中明显装满了惊诧。 看宁卓元这副错愕惊惶的模样,显然,他非常不相信杜仲所说的话。可能刚才杜仲答应说可以带杜家两老过来跟黎家各位长辈们见面的时候,因为并没有定下具体的地点以及时间,所以他还表现得很淡定,觉着这事儿反正并没有真的落实下去,只不过是杜仲的口头应承而已,到时有可能产生的变数可不要太多。 如今杜仲不仅当场定了时间,还毫不顾忌地认为黎家可以大大方方地带着准新娘黎雀儿出场会见一下未来的公婆,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难道杜仲已经忘了他把父母早就给他定下来的那一门亲事,软暴力退掉的事情了吗? 也许杜仲一下子忘记了,可是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还有在场的宁卓元和文叔等人可没有忘掉。连同此刻还躲在门外偷听的孙妈妈跟棠叶二人,也还没有忘记。 他们都还记得很清楚,便都不相信明儿个杜家两老真的会愿意随自己的儿子出来与黎家各位当家主子们会面。即便杜家两老气量大,真的来了,料想他们的脸色也不会怎么好看。</div> 第244章 可怕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抢在厅堂里面的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等人出来之前,快步离开了大厅,随即就迅速赶回了黎府宿溪院,万分急切地将这事跟黎雀儿报备了一遍。 她们俩自己都不相信杜仲方才答应的,明儿个会带杜家两老过来同黎家各位当家主子们会面的事情,能够真的顺利进行下去。 因此,她们在和黎雀儿说这事的时候,表情以及语气都十分地夸张,仿佛不是在同主人家报告情况,而是在跟人讲述那种坊间小人书上面的各种奇闻逸事。 黎雀儿听得一愣一愣的,短时间内难有评判。 此时已经跟宿溪院里面的各位混得比较熟悉的胡玉姬,听了孙妈妈和棠叶的讲述,倒是反应特别地大,不仅仅是目瞪口呆而已,简直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爆了出来,可以说是名副其实地万分震惊。 但是,胡玉姬又不是黎雀儿这个当事人,即使她之前真的跟杜仲之间存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曖眛关系,现在她应该也已经同杜仲斩断了关系,明天有可能要出去见杜家老两口的人又不会是她,连黎雀儿这个主人公都还没有任何反应,她就搁这儿震惊个什么玩意呢。 孙妈妈和棠叶都很是不解,连忙停止了绘声绘色地描述,停下话头,一脸怀疑地瞅着胡玉姬。 假如她们两个人刚刚在府尹官邸里面打探消息的时候,不是悄悄摸摸地躲在门外偷听,而是同文叔等人一样,也是站在厅堂里面旁观听讯的话,那么她们俩应该也会看见宁卓元当时作出来的那种惊愕满脸的反应。 要是她们知道了宁卓元也和胡玉姬一样震惊,那她们现下很可能就不会用这种貌似在审视敌方的奸细一般的眼神,来盯着胡玉姬了吧。看。毛线、中文网 不过胡玉姬倒没怎么注意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对自己的怀疑,也许是因为她现在的情绪实在是太惊讶了吧,所以没有别的心思去管那么多的东西。 她只顾着询问孙妈妈和棠叶,杜仲是不是真的答应了要带他的父母出来跟黎家各位当家主子们会面,并且还一连问了好几声,生怕孙妈妈她们俩听不见她的问题似地。 “没错,杜神医就是这样回答的。” 棠叶当即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学着杜仲的口气,将杜仲当时的回复黎敬生时所说的那些话,像模像样地再次向黎雀儿与胡玉姬复述了一番。 除了这些以外,棠叶还把当时黎家老太太有心提点杜仲要顾及杜家两老的心理感受,应当先回去同老两口商量妥当,不宜这么快就一口答应下来的情况,也详细地告知了黎雀儿和胡玉姬。 胡玉姬的面色显得越来越讶异,原本漂亮的桃儿嘴不禁张得老大,圆圆的空间里都可以放进去一颗大鸭蛋了,可以想见,她此刻的心里究竟是有多么地难以置信。 黎雀儿眼见胡玉姬如此惊讶,便忍不住问道:“杜仲的父母是什么很难打交道的人么,为何你这般讶异,难道你不相信杜仲可以说动他的父母,带着他们过来同我们见上一面么?” 不是黎雀儿多心,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胡玉姬有可能见过杜仲的父母。毕竟,凭胡玉姬和杜仲之间的关系,就算告诉她说胡玉姬以前曾经在杜仲家里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她也是会相信的。 从胡玉姬听到黎雀儿这般发问的时候的那些细微的反应来看,她也许真的曾经和杜仲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面也说不定。 而且,她看起来非常地紧张,眼神不断地闪躲着,嘴唇也哆哆嗦嗦地震颤着,好似想到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才会使得她显得如此惶恐不安。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的心,瞬间“咯噔”一下地沉了底。依她们俩作惯了下人的经验,不难看出胡玉姬此时心里面肯定是十分地害怕。 能够让胡玉姬这个屡次三番都试图出门去独自谋生活的女子如此害怕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一定是那种极其难搞的厉害角色,才会这样大的影响力。 是以,就算胡玉姬现在已经逐步脱离了杜仲的保护圈,可是对于杜仲的父母给她带来的那些不好的影响,她还是不由得铭记于心。 一想到黎雀儿以后可能会有一对那么难缠的家婆家公,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就坐立难安。她们俩本就跟黎敬生一样,不愿意让黎雀儿去同杜仲作夫妻,所以现在趁着这个时机,她们又赶紧给黎雀儿出点子,试图劝说黎雀儿悔婚不嫁。 她们相信,只要黎雀儿耍赖不出嫁,黎家各位当家主子们因为心疼黎雀儿的缘故,绝不会逼着黎雀儿出嫁。唯一有可能施压逼迫的那一方,就是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宁豫以及毕光喜权大势大,黎家一准硬拼不过。 但是,办法总是有的,只要先赖着就行。 黎雀儿当然也不想给自己找一对太过于会生事来事儿的公婆,她把孙妈妈和棠叶二人的话尽数听在了心里,不过她没有轻易下决定,而是拉着胡玉姬的手,轻声问其是否熟知杜家老两口的脾性与人品。 “我确实知道一些。”胡玉姬点头,承认自己真的同杜家两老相处过,她的面容不知在何时变得灰灰白白的,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他父亲倒是个还算讲理的人,有什么事情,你要是好好说清楚,便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 应该是要讲到杜仲的母亲的时候吧,胡玉姬的言辞忽然就转成了哽咽,眼眶也红红的,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照她这种惨兮兮的样子来推测,杜仲的母亲一定是个很可怕的女人。 孙妈妈顿时咽了咽口水,颤声轻问:“只是什么?” 胡玉姬缓缓地摇了摇头,又落寞不已地寡笑了几声,笑声苍凉哀伤,可以预料她接下来的要说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她紧接着就把杜家的当家夫人处事的作风及其手段大致讲了一些出来,全部都是些冷漠强硬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暴力残忍。 孙妈妈和棠叶原本只是以为杜家的那位老夫人非常地难伺候,对什么事情都很挑剔,待人也极为苛刻,不管别人做什么,都无法令其满意罢了。 她们哪里想得到,对方在胡玉姬的口中道来,居然会是那样一个恐怖到好像生活中随时都是在打仗的人。 猛然间受到惊吓的她们,连忙叫着要赶忙把这事去和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说说,当下就拥着黎雀儿往宿溪院外面走。</div> 第245章 错怪 黎雀儿仍然还处于震惊之际,初初还未从胡玉姬对杜家老夫人的可怕评论中回过神来,就被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架着往门外一顿狂奔。kanmaoxian.com 这可把胡玉姬给唬了一大跳,担心待会儿事情真闹到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那边去的时候,他们会认为这一切全部都是她在作怪,到时不说将她一顿好打赶出宿溪院去,便是他们的眼神还有言语攻击,她很可能都无法承受得住。 慌乱之中,她只得也跟着黎雀儿等人往外跑。 在宿溪院花厅外面的院子里面负责看守门院以及等待主子家传唤的几个小丫环们,突然间看到黎雀儿被孙妈妈和棠叶二人架着走,胡玉姬又神色慌张地紧跟其后,都大惊失色地喊叫起来。 这些小丫环不知其中的缘由,只当是黎雀儿身体忽有不适,而且病症极其地严重,所以孙妈妈和棠叶才如此慌张地架着黎雀儿,赶紧往外边去找当家主人黎敬生打商量。 小丫环们的猜测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黎雀儿的身子骨真的很娇弱,偶或感染上风寒,就必须打喷嚏、流鼻涕好几宿才能稍有好转。在病情好转期间,她往往不能出门吹风,若是在尚未见好之前出了门,则很可能使得病情加重。 但是,这些小丫环们一时匆忙脑筋还没有转过弯来,只以为黎雀儿突发暴疾,却没有去想一想为什么孙妈妈和棠叶非要拉着黎雀儿往外跑。假如真是因为突然发病的原因,那么孙妈妈和棠叶只可能会把黎雀儿往卧房里面带,怎么可能还这般仓促地带着她往外头走呢! 由于情况太过于紧急,孙妈妈和棠叶拖着黎雀儿又跑得太快了,转眼间她们仨就已经穿过院子跑到了院门那边去了。看1毛线3中文网这些还没有太多主事经验的小丫环们,当然也来不及再细想,便也跟着黎雀儿她们一行人跑到了院门那处。 另有两个小丫环此时正好蹲在院门的门槛上,她们俩相对而坐,一边看着院门,随时准备向院子里面传呼信息;一边对扎着结花绳,也好以此打发一下时间。 忽然间冲到院门这边的黎雀儿那一大群人,硬是将两个看院门的小丫环给惊地从门槛上弹跳了起来,随即就放声大嚷,只以为是有什么小毛贼或者是大强盗突然闯入了院中,而她们俩却只顾着结花绳,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异常。 两个小丫环看似瘦瘦小小的,嚷起来的威力可是十足十地强劲,倒真的把孙妈妈和棠叶二人给逼停了下来。 孙妈妈心里头正着急得很,只想着尽快带着黎雀儿到府尹官邸里面去找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报备情况,这猛地一下子就被两个小丫头给逼得停住了脚步,她自然很生气,即时瞪起了眼珠子,把两个小丫环瞪得脖子都不由得僵直了一些。 许是因为脖子太过于僵直无法再继续发声的原由吧,两个看守院门的小丫环慢慢地也就停止了叫嚷,嘴巴也缓缓地闭了起来。可是,她们的眼睛还是张得老大老大的,看起来依旧十分惶恐不安。 经过这两个小丫环这么一闹,孙妈妈原本急切慌张的心思,忽然间倒是缓和了一点点,她渐渐地收敛了一些脾气,没有再死瞪着那两个看院门的小丫环,而是转过头看了看被她以及棠叶二人拉着跑得几近于头昏脑涨的黎雀儿。 冷静下来的她思维也迅速回转,觉得自己和棠叶不能就这么拖着黎雀儿到外边去到处乱跑,万一被外人知道了,又不知要传出什么混账话出来。 她稍稍想了想,就放开了紧拽着黎雀儿的胳膊死死不放的双手,同一时间里,她又对另一边也紧拉着黎雀儿不放的棠叶摇了摇头,示意棠叶也将黎雀儿放开来。 棠叶虽不知孙妈妈心底到底是在作何考虑,不过她一向敬重孙妈妈,也很能够听的进去孙妈妈的意见,也就随之放开了手。 至此,孙妈妈才又扭头去对那两个看院门的小丫环下命令,着其两个人赶快去前面找专门负责与府尹官邸里面通信的小厮们,吩咐其中的一个马上去府尹官邸里面叫人来,就说是小姐有急事要同各位长辈们禀告。 两个小丫环闻言急急点头,随即转身往前头跑。 孙妈妈就又和棠叶扶着黎雀儿往院子里面走,省得再继续站在外面沾染寒气。 在后头跟得气喘吁吁的胡玉姬见了,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就扬眉缓了笑颜,侧身再度跟着黎雀儿等人往院中折返。 倒是被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夹在中间一来一回跑得不可开交的黎雀儿,忍不住苦笑了几下,而后她就主动打住脚,拉着孙妈妈和棠叶她们俩停留在了院子中间,离花厅大门尚有一段距离。 她选择无视孙妈妈和棠叶的关切,笑称现下天气已经逐渐回暖,暂时在院子里面待上一时半会儿的,并不会令她感到不适。 过后,她又笑睨着孙妈妈,有意开起了玩笑,“我只道奶娘你的年纪大了,腿脚日益不灵活了,没想到你倒跑得比我还要快。”完了以后,她又转头去打棠叶的趣,“你也是的,干嘛跟奶娘瞎起哄。” 棠叶顿时大叫委屈,直言都是胡玉姬所说的关于杜家老夫人的言辞太过于吓人了,若是她们不立即将此事反映给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话,只怕以后会黎雀儿不利。正因为如此,她和孙妈妈才会这么着急,这完全就是在替黎雀儿着想嘛,谁知黎雀儿还反过来责怪自己,等等诸如此类的辩解,嘟嘟囔囔讲了一大通。 “好了好了,算我错怪你们了,这总行了吧?”黎雀儿无奈认瘪,然后就拉过一边胡玉姬的手臂,两人一道往花厅方向走。 行进中,她似是无心地对胡玉姬说道:“我想杜仲他的娘亲,应该不会是那种人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黎雀儿还是这副无关痛痒的态度,后头的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只是越听越着急,恨不能前面负责和府尹官邸里面通信的小厮们的动作,能够更快一些才好。</div> 第246章 搁浅 就在黎雀儿带着胡玉姬,还有孙妈妈和棠叶等人返回宿溪院的花厅里面稍坐不久以后,院子外面就传来了一阵人声涌动的声音。看1毛2线3中文网 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听得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的谈话声,从院门那厢随风飘了过来。 可以想见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对于黎雀儿到底是有多么地重视和疼爱,他们那边才刚刚和杜仲还有宁卓元吃过午饭不久,彼此之间都还没有坐下来商谈片刻,一接到黎府这边的小厮送进来的传信,他们就立马将杜仲和宁卓元打发走了,随后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他们起先也跟宿溪院里面那些负责伺候的小丫环们所想的一样,以为是黎雀儿的身体突然觉得哪里不舒服了,所以才派了小厮过来喊人。 只不过,由于当时府尹官邸里面还有杜仲以及宁卓元两个人在场,小厮不好直接实话实说,因此就拐了一个弯角角,只道是黎雀儿有话要同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商议。 他们心里那个急啊,都弃了轿子,直接坐马车过来的。要不然老太太也非要一同过来看看情况的缘故,只怕黎康生兄弟几人会在这大冷天里,直接打马过来,哪里还会去坐马车。 这还没有走进宿溪院的院门呢,老太太就急切地喊了几声黎雀儿的乳名,紧接着,也不要如秀或者是黎康生兄弟几人的扶持,她老人家自己一脚跨过门槛,快步走在了众人的前边。 里面的黎雀儿听闻有声,初略一辩,就知是老太太的声音,便连忙跑出来迎接。看。毛线、中文网孙妈妈、棠叶,以及胡玉姬等等丫环婆子也都马上跟在黎雀儿后面迎了出来。 “雀儿,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太一见到黎雀儿,就马上将之搂到怀里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这之后她老人家才能开口询问,“是不是宿溪院里面突然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如此匆忙地要见我们?” 她老人家边说还边瞅了胡玉姬一眼,目光中满是怀疑和审视,似乎觉得这一切全部都是胡玉姬的过错,要不是胡玉姬住进了宿溪院,黎雀儿肯定会跟前段日子一样过得安稳平顺。 胡玉姬哑口无言,竟是无法辩解半句。 黎雀儿都还没有开口,这两拨人话都还没有讲上几句呢,老太太就一径认为是胡玉姬的错了。如果先前孙妈妈和棠叶二人真的拖了黎雀儿跑去府尹官邸里面的话,那胡玉姬岂不是要被黎家各位长辈们当场给锤死么。 好在黎雀儿的思路清晰,讲话也很有条理,她明媚一笑,三言两句就撇清了胡玉姬的嫌疑,跟着她就扶着老太太往花厅里面走,一路上都是笑吟吟的,看起来没有丝毫不愉快。 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不由得心里生疑,却也没有当即提出来,只是静静地跟着黎雀儿一块儿入了花厅。 进了花厅大门,当那些不必知晓太多内情的丫环婆子以及小厮们全都留在门外,无法跟着进入花厅之内时,黎雀儿才微微福身,把之前胡玉姬所说的那些话,照原样同老太太以及黎康生等人复述了一遍。当然,她复述的时候,表情和神色都很从容,不像之前胡玉姬那么担心害怕。 老太太显然不明白为何胡玉姬会突然对黎雀儿说这些东西,她老人家听得那是一头雾水,一下子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怪只怪黎雀儿并没有将她吩咐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偷偷去府尹官邸里面探听杜仲与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的会谈的事情,也一起告知老太太等人。老太太等人也就不知道,黎雀儿已经清楚了杜仲明儿个就会带着自家父母过来跟黎家各位长辈们见面商谈的事情。 而胡玉姬之所以会跟黎雀儿讲这些,自然是想要提前给黎雀儿作一下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黎雀儿真的和杜家老夫人对上的时候会吃哑巴亏了。 现下黎雀儿可没有心情去详细和老太太解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能够把胡玉姬说的话,完整无误地复述出来,已经是很费心力的事情了,她哪里还愿意说太多。 老太太倒也没有往下追问,只稍微向胡玉姬确认了一下此事是否属实。见胡玉姬面带惊惶地连点了好几下头,她老人家才跟着紧张起来,立马转头去询问黎康生兄弟几人的意见。 只是黎敬生现在的反应,就跟当时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初听得此事时的反应一样,非常地震怒,立刻又提出了要想办法对杜仲悔婚的点子。 边上的黎康生黎康生和黎诚生等人,可能对黎雀儿的感情没有老太太以及黎敬生对黎雀儿的感情那般地深厚,有一点置身事外的意味,如是,看东西也看得比较乐观一些。 据黎诚生看来,既然杜仲能够马上就把杜家老两口之前替他定下来的那一门亲事给退掉,那么就说明,杜家老两口并不是什么无理难缠的人。否则的话,不等杜仲提及退亲一事,杜家老两口早就回杀过来找黎家的麻烦了,哪里还能真退掉。 对于胡玉姬所说的这些话,他也是持怀疑态度,他料想杜家老两口肯定不满意胡玉姬的出身或者是其它某些方面,因此才对她比较严厉。而今杜家老两口既然愿意退掉那门旧亲事,重新和黎家攀亲,那就表明杜家老两口很是满意黎家这个亲家,想来以后也不会怎么刁难黎雀儿。 他不好太让胡玉姬下不来台,就假作询问:“会不会是胡姑娘误解了什么?要我说,杜神医看起来待人颇为有礼,想必家教应该也很严明才是。” 胡玉姬有口难言,只低头不语,像是默认的样子。 一旁的老太太以及黎康生等人见状,都以为是胡玉姬言过其实,在借着向黎雀儿介绍杜家老两口的机会,使命地诋毁杜家老两口,以报之前杜家老两口对她不够厚道的仇怨。 于是,老太太以及黎康生等人就也没怎么把胡玉姬的话放在心上,略微安慰过黎雀儿几句,又坐在花厅里面吃了一些茶点后,他们就赶回了府尹官邸,忙着为明天与杜家老两口的见面作准备。 只剩下胡玉姬一个人在宿溪院里,接受孙妈妈和棠叶等等丫环婆子们的目光洗礼,每个人都以为是胡玉姬不安好心想膈应黎雀儿。 于是乎,胡玉姬融入宿溪院的计划暂时搁了浅。</div> 第247章 客来 府尹官邸慈安堂的正房大院里面,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当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要不是距离年关还有好几个月,不知情的人只怕会以为这慈安堂里先一步过上了春节呢! 其实慈安堂里大早上的就这么热闹,其原因就是因为杜仲昨儿个说的,他今天会请杜家老两口出来同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见个面,顺便吃个饭聊个天。看.毛.线.中.文.网 如果两方人马还算谈得和气的话,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也会打算按照之前杜仲所建议的那样,将准新娘黎雀儿也请过来与杜家老两口见个面,看看他们彼此能不能看对眼。 起先黎康生兄弟几人是提议在正央街那边的誊远楼里面招待杜家老两口的。誊远楼是京城许多大户人家都会去喝茶用膳的大酒楼,不止里面的装潢摆设很有派头,在里面来往的人也很有派头。 请杜家两老去誊远楼用膳,绝不会驳对方面子。 只是,后来黎家老太太转念一想,觉着比起誊远楼来,还是在自己家里设宴招待比较妥当。 一来嘛,在自家家里事事都可以方便一点,不管是端茶倒水,还是添菜上席,总有自己人在下边帮衬着,就算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二来嘛,则是老太太担心杜家老两口对黎雀儿与杜仲的婚事有很大的意见,万一到时候两家闹将起来,那再怎么闹也是在自己家里面闹,不会被外面的人围在边上看笑话。wap.kanmaoxian.com他们两家具体吵了什么内容,也不太可能会传到外面去。 黎康生兄弟几人颇觉得老太太的思虑有道理,也就认同了老太太的想法,没有再派人去誊远楼那儿订席位,而是早早地就安排下去了,让大管家吩咐下人们细心准备明天一天的膳食以及茶水。 为了确保杜家老两口能够得到最宾至如归一般的待遇,黎康生这个当家大哥带头做主,建议黎家一门四户每一户都从自家调派几个人手过来帮一下黎敬生这一户的忙。 黎家四位当家人都很给关心黎敬生膝下这一个独生千金的婚姻大事,他们也都非常给黎康生这个大哥面子。 黎康生这个提议刚一说出来,众人就马上纷纷响应,有答应要将自家的大厨子借过来帮上一天忙的,也有说要把自家面容姣好的小丫环们调一些过来帮忙的,还有更直接的说要给黎敬生支援多少多少银两和礼金的,等等等等,无法一一道来。 至于提出这个提议的黎康生,他支持黎敬生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官家府宅给贡献出来,这也就是说,他可以让黎敬生在府尹官邸里面设宴招待杜家老两口。 府尹官邸虽然比不上黎家四爷黎诚生的宅子漂亮和奢华,但是,它毕竟是官家分置的东西,无论它里面的摆设和用品等等究竟值多少钱,它总归是带有一些官家威风在的。在官家的府宅之中设宴招待杜家老两口,不仅仅是给了杜家老两口十足十的面子,同样也是在给黎敬生底气。 如此一来,黎杜两家长辈会面的地点,就这样被定在了府尹官邸里面的慈安堂,黎家老太太的居所,华贵气派,是个极好的地方。 此时已经快要到了晌午时分,慈安堂里面的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外面院子里面生长的各种植被,都被特意修剪了一番。更遑论之前风雪天气时所积压下来的那些雪堆子,早就被清扫得连一片小小的雪屑子都看不见了。 所有的下人们这会儿也都已经就位了,除了负责在前面迎接杜家老两口入内的府尹官邸大管家以及十几个小厮以外,其余的丫环婆子大都聚集在慈安堂附近,不得走远,以防主子家有事情要吩咐下来;也不能走得太近,免得惹得贵客们心里不痛快。 类似文叔这种从别的府上来的身份比较重要的仆人,不方便主府尹官邸里面的事务,又不好安排一下下人们干的粗活来给他们干,所以他们必须紧紧跟在自家主子家的身边,不得随意乱走。 还有黎家各户送过来的礼品和礼金,都一一摆放在前头大厅那里。黎家各位当家主子们对于此事都太过热心了,各色礼品都快要把大厅里面的空间还占全了,礼金也多得令人咋舌。 总之,他们这明显就是按照女婿上門入赘的规格来置办的,处处都体现了家主人的架势。这既是给杜家老两口脸面,也是在向杜家老两口默默地宣告:杜仲只是黎家的上門女婿,以后就是黎家的人,即使杜家家底再怎么样地雄厚,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厅堂、厨房、仆人、礼品以及礼金,每一样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现在就只等着杜仲带着杜家老两口过来同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见面了。 老太太此刻就端坐在慈安堂的正厅大桌那儿,浑黄却抖擞有神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门口瞅,等不及要和杜家老两口见面谈一谈。 看得出来,她老人家心情很好,显然对黎康生兄弟几人今儿个作出来的迎客准备,她心底是非常地满意。 可是,她的满意之中依然还是带有一点点儿忧心的,那是由于今天负责调度仆人的人,并非是府尹夫人佟金雪,而是黎康生的偏房庞细俏。 当然并不是庞细俏安排得不好不妥当,与之相反的是,就是因为庞细俏当家也当得十分好,就某些方面来说,有可能要比佟金雪这个正室夫人还要好,严重威慑到了佟金雪在府尹官邸的地位。 老太太是站在佟金雪这边的,此时哪能不担心。 不过,现在是要以招待杜家老两口作为首要任务的,所以老太太暂且没有时间去管佟金雪和庞细俏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得将那些忧虑全部埋在心底,先搞定杜家两老以后再说其它。 正在老太太思绪渐远之际,外面忽然听得有人在叫嚷高呼,明显是有人进了慈安堂来了,听阵仗绝不可能只是某一个人。 老太太心下明白肯定是黎康生兄弟几人带着杜仲以及杜家老两口他们进来了,她老人家脸上的笑意霎时显现,连忙起身,在如秀的搀扶下,稳步出门去相迎。</div> 第248章 和谐 远远地还未走下台阶去,黎家老太太就瞧见打前边院门那处走来好几个人,他们每个人都衣着体面,仪表堂堂,好一派大户之家的气度。 走在为首的,自然是府尹官邸里面的当家主人黎康生,黎康生身后各自站了黎敬生以及黎诚生等等其他几个黎家的当家主子们,有幸同黎康生站在一起的,自然就是今天府尹官邸的两位贵客,也就是杜家老两口了。 杜家老两口衣着打扮虽然也十分富华,但是他们的气质却并非是那种市井小民放不开手脚一般的气质,而是那种飘逸洒脱一样的气质,搞得就跟世外高人一样,完全不像是会为钱财汲汲营营的人,反倒像是那种隐世脱俗的人。 也不知杜仲那副唯钱财是图的个性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因为,无论是从杜家老两口的外在形态也好,还是从杜家老两口的内在气质也好,都看不出来,他们俩是会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视财如命的那种人。 而先前胡玉姬所说的那些关于杜家老夫人的评判话语,此时也就完全被推翻了。至少从目前杜家老夫人表现出来的气度来看,胡玉姬说的话根本就是在鬼扯淡,一点儿都作不得真。 老太太心中一时很是高兴,觉得杜家老两口定然会是那种可以跟任何人都和平相处的人,不会与人起争执。日后若是黎雀儿有哪些小孩儿般的置气举动很不妥当,也必定很快就可以取得杜家老两口的谅解。 她老人家一面暗暗替黎雀儿庆幸,一面忍不住在心底悄悄怪责胡玉姬。看1毛2线3中文网她本就不赞同黎雀儿将胡玉姬带进黎府,更不同意黎雀儿把胡玉姬带到了宿溪院里面去居住。 前些日子杜仲过来讨婚事的时候,孙妈妈在场说的那些关于杜仲与胡玉姬之间的关系的话,到现在依然还清清楚楚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再加上昨日胡玉姬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在黎雀儿跟前说杜家老夫人的坏话,她对胡玉姬的人品就越发地怀疑,只想着等黎雀儿与杜仲的婚事了了以后,就想办法立个名目把胡玉姬打发出黎府去。 “老太太,您仔细担心点儿脚下。” 旁边如秀的出声提醒打断了老太太的思绪,她老人家立马回过神来,扬起笑容,加快速度走下了台阶,一直走到了院子中间,随后就站定脚跟等在那儿,笑望着逐步朝自己这头走过来的黎康生兄弟几人以及杜家老两口等等一行人。 老太太此番只迎到院中,既不是站在门外,也不是走到院外,距离不远不近。如此,既不会显得很冷漠,也不会显得过于热情,可以说是将这其中的进退有度把握得十分之巧妙。 但是杜家老两口看似并不在乎这些俗世的礼节一般,他们两个人只是信步跟着黎康生往前走,边走还边笑着同对方说话,不时还停下话头,扭头去看院子两侧的景致。 他们两夫妻这种处事超脱的态度,倒不像是要过来跟人家商量自家儿子的婚姻大事的父母,反倒是彼此相携着出来游山玩水的恩爱夫妻。 走在杜家老两口身边的黎康生兄弟几人都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们俩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戏,一时间不由得猜测起他们俩究竟是来应和黎杜两家的婚事的,还是准备一会儿再砸场子的。 黎康生兄弟几人当中,又以黎敬生的情绪最为激动,他恨不能杜家老两口现在就撸起袖子来砸场子,他们两家干脆就在这院子里面大打出手就得了,然后就各回各家去,再也别提什么黎杜两家的婚事了,如此岂不更好,何必还要那么麻烦地先进去喝点儿小酒、吃点儿小菜呢! 反观慢悠悠跟在后头的杜仲,竟是一脸地淡定与从容,好似他只是跟着杜家老两口过来蹭饭吃的而已,这根本不是来谈他和黎雀儿的事情的,与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作为杜仲的小医僮,一直跟随在杜仲身边的宁卓元,往常都是一副冷静漠然的样子。假如不是杜仲的事情,或者不是杜仲发话的话,他根本就懒得去理旁边的人,也不会轻易跟别人说话。 然而,现在宁卓元的表情明显有些反常,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好像非常心虚似地,目光也总是闪烁不定,偷偷地在杜家老两口以及杜仲的身上来回晃荡不停。 宁卓元的这种异常反应,自然也被黎家各位当家主子们看在了眼里。只是,他们目前还搞不清楚杜家老两口的心意,也不好直接去问宁卓元本人为何如此忐忑不安,因此,他们暂时就将一切压在心底,先陪着杜家老两口进了正厅里面去。 在后方作陪的那些人,比如府尹官邸的大管家以及文叔这些人,都很守本分地自发留在了正厅大门以外,为的就是让黎杜两家可以敞开肚皮大大方方地讨论,不必顾及有外姓人在场。 谁知宁卓元居然还是紧跟在杜仲身后,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竟不懂得现在这种场合之下,倘若没有主子家的传唤的话,下人们一般不得随意入内,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直接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还是文叔老道,他没有出声去喊宁卓元,免得扰了老太太等人和杜家老两口的谈话,也免得损了宁卓元的面子。 他只在宁卓元将将就要抬腿跨过门槛走进去的那一瞬间里,突然出手将宁卓元给拉了出来。紧接着,负责守在厅门两边的丫环婆子们就赶紧闪身上前,气势汹汹地挡住了宁卓元的去路。 宁卓元此时才猛然大悟,连忙转身走到了外面的廊柱之下,与文叔以及其他小厮们站在一起,静静地等着自家的主子们出来,没有再想要跟着走进大厅里面去。 大厅里面,庞细俏早就已经吩咐众位丫环婆子准备好了一大桌子的精致菜肴,见老太太与杜家老两口走了进来,她马上就让人快速布桌上菜。 等老太太和杜家老两口他们走到了厅堂之中的时候,菜肴已经全部上齐,满满当当地一桌子。老太太邀请杜家老两口坐了右手边的上席,又亲自为其摆碗布汤。 两方人马气氛莫名和谐,竟有一丝丝不真实。</div> 第249章 真情 慈安堂里茶饭兴至半途,在座各位都还在生疏地假客套,彼此之间说得最多的无非就是一些“菜色如何”、“近日安否”之类的毫无营养的话语。看‘毛.线、中.文、网 实际上杜家老两口从一开始露面,到现在跟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坐在一起吃了这么久的午饭,他们俩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直都是随和可亲的,脸上的笑容也从未消失过,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乐观开朗的人,应当不可能会存在沟通不当的情况。 但是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都没有人首先提及他们此时真正想要商量的事情,不是因为他们担心万一说了之后,杜家老两口会突然性情大变地跟他们翻起脸来,甚至有可能还会直接掀桌子,进而于当场扬长而去,最后什么都没得商量。 他们只是想让杜家人首先开口提起这茬事,无论是杜家老两口先说,还是杜仲或者是宁卓元想办法提醒,都比黎家人先说起这事来得稳妥一些。 因为这事是杜仲上黎家来作女婿,是杜仲要离开杜家改而成为黎家的人。尽管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尚且还不太清楚杜家老两口膝下到底有几个儿女,其中又有多少是儿子,但是杜仲毕竟也是人家杜家老两口从小心疼过来的一个儿子,肯定也会舍不得轻易就出让给别家。 而且,杜仲如今在京城里面,特别是在那些喜欢标注特色的达官贵人眼中,他确实有一些名声。 甭问他那“神医”的头衔究竟有几分名副其实,也不要管他的人品或者品性如何,再怎么说他也有一点医术傍身,样貌也实属上乘,再者,他又是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面前的大红人。wap.kanmaoxian.com 通过以上种种这些,没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直接看出来,杜仲根本就不是那种落魄到需要到别人府上去作上門女婿的那一类人,他完全有能力去讨一门好媳妇,甚至可以是三妻四妾。 之前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几人大都以为杜仲如此不顾一切地想要入黎府的大门,成为黎府里面的人,只是因为杜仲贪图黎府的钱财,妄想将黎家三老爷黎敬生膝下的独女搞到手,接着再逐步蚕食整个黎家名下的产业,特别是黎诚生手里掌握着的京城里面那绝大部分的木头行业。 然而,今天杜家老两口一现身,黎家长辈们又迟疑不定了,只怪这杜家两老看起来真不像那种会贪图别人家产的人。 如果是普通老百姓这样觉得杜家老两口超凡脱俗没有贪财的念头,那也就罢了,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出来人家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是,黎家老太太持家这么多年,眼力见和手段都不会少,更别提黎康生和黎诚生这种在各自领域都有一定成就的人了。他们不可能看不出对方是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意。要是连他们都完全看不出来一丝破绽,那么,就不得不说杜家人的段位实在是太高了,不是黎家这种阶层能够玩得起的,被杜家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是活该。 总而言之,按照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目前的看法,杜家两老这般超脱,杜仲这个当儿子的自然而然也不可能仅仅是为了钱财才执意要进他们黎家,也许是因为杜仲早就已经对黎雀儿情根深种,那也说不定。 不管事实是怎么样,保险起见,黎家人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直接开口就来这一茬。 两方人马就这样各自客气地用了好久的膳。 后来还是在小丫环中途换菜碟的时候,杜仲突然问起黎雀儿为何没有一同出席。此时,宴席都快要散掉了,杜仲自然不可能是要黎雀儿马上也过来作陪的,他貌似只是随口一问。 和杜仲伴而坐,彼此之间相隔只有一臂之差的黎诚生,这才借机引出了黎雀儿与杜仲两个人即将进行落实的婚事。 当然,黎诚生说得很巧妙,不会惹人不痛快。 杜家老两口也都是十分知趣的人,他们俩在这里跟黎家人东拉西扯地消磨了好一段时光,自然也明白黎家人邀请他们过来一聚的目的,以及黎家各位长辈们现下心里头的想法。 他们之所以不撕开窗户纸直接跟黎家人敞明了地去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很在乎这种俗世的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头脑太聪明。 从他们主动接下黎诚生的话头,并且做出来的回应来看,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并没有看走眼,杜家两老确实是那种不争世俗的人。 他们非常开明,既没有跳起来责怪杜仲的脑子被驴踢了竟然要自己倒贴上去给人家做倒插门的女婿,也没有就势向黎家索要任何赔偿金。 “这事都是小儿自己的意思,如此强行招榜,着实令亲家委屈了。若是你们想改变主意,或者是想要杜家为此做些什么补偿,还望明言。” 他们两老居然还这样说,提都没有提先前杜仲回家去硬要他们退掉早年间已经定下来的那一门亲事也就罢了,竟还承认是杜仲借助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的强权压人,是杜仲逼得黎家不得不应承黎杜两家的婚事。 如此开明不说,他们两老总归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的,说完了这些自发反省的话语以后,他们又侧过脸去向杜仲本人交代,大意就是要求杜仲进了黎家之后要规规矩矩地好好做人,万万不可给黎家添麻烦。 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听得满座愕然,难以想象杜家老两口原来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过来与黎家人会面的。他们不由得又一次动摇了杜仲想要进入黎家只是想要夺取黎家产业的念头,反而开始逐步肯定了杜仲对黎雀儿有可能是动了真情。 跟着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宁卓元,听了杜家老两口的这番话,也是紧张得不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而后又悄悄瞄了杜仲一眼。 宁卓元像是知道杜仲不可能不惹事一般,担心自己未来要帮着杜家老两口看管杜仲的负担会越发地加重,所以才会这样忐忑吧。 跟昨儿个一样,又偷偷跑过来躲在大门外边打听消息的孙妈妈,也许是现场第一个真心显露开怀的人,她顿时捂嘴偷笑,发髻上的头花都快要笑掉了,紧接着也就转身往黎府宿溪院赶。</div> 第250章 岔理 宿溪院花厅,黎雀儿与胡玉姬相对而立。看.毛.线.中.文.网 她们两个人都一身锦衣华服,又都长得极其纤柔貌美,此番一起静静地站在花厅大门那儿,映衬着外边院子里面的各样景致,美得就跟一副画儿似的。 假如她们俩的表情能够再自然优雅一些,不要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像两尊傻呆呆的木头美人那样的话,场面肯定会更加地赏心悦目。 但是,她们此刻会作出这副怪模怪样地非常有损美貌的表情,实在是因为孙妈妈刚刚跑回来带给她们的消息,太太太太惊人了一些! 据孙妈妈的线报,不仅仅只是说杜家老两口毫不犹豫地就看开了杜仲即将进入黎家成为黎家人的事情,还极力称赞杜家老两口气度不凡、超脱世俗、简直是世外高人等等,总之是用了一系列十分夸张地赞美之词。 孙妈妈边说边不时地点头,像是依然还在为杜家老两口的周身气度所折服的样子,同时脸上又不断地洋溢着笑容,偶有几道笑声忍不住从齿缝里面溜了出来,看得出她一定是在为黎雀儿高兴。 黎雀儿本人却非常惊讶,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就站在黎雀儿身边的胡玉姬也是同样如此,不过她的思维反应能力比黎雀儿稍微好一点点,有可能是因为她比黎雀儿年长一些、见过的世事相对而言比较多一点的缘故。 她很快就回了神,脸庞上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仍旧没有消退半分,就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孙妈妈的袖子,急急问道:“你可有看清楚了,那两个人真的是杜神医的生身父母?” 孙妈妈因为气怒昨儿个胡玉姬随便在黎雀儿讲杜家老两口的坏话,这会儿还没有平静下来,又见胡玉姬如此发问,一时越加生气,脸色立马就黑了几分,方才还乐呵乐呵的语气也即刻就转成了尖酸刻薄,“不是杜老爷和杜夫人,难道还会是胡姑娘你的爹娘不成呐。wap.kanmaoxian.com你你也不看看人家那周身的气量与派头,哪里可能会是什么小门小户里面的人啊,绝对是杜家的当家人,错不了的!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你一截,可是我眼眶里的这对招子还明亮得紧呢,绝没有看岔的理儿……” 被孙妈妈这般回堵,胡玉姬也没有哀怨自怜地立即躲到一边的角落里面去哭唧唧,她仍然蹙眉站在原地,这跟她以往的反应可是大大地不同。 随便胡玉姬现下是在内疚自责也好,是站在原地死撑也罢,孙妈妈都不愿意再理会她,只喊了棠叶一起将黎雀儿搀扶进了花厅里面去,即时又转头出来吩咐那些在外边也跟着欢天喜地的小丫环们赶紧去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好让黎雀儿与她们一同好好地庆祝一下。 小丫环们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转身就跑。 黎雀儿却摇头淡笑,轻轻隔开了孙妈妈和棠叶二人搀扶着的手臂,转而回头去打量了一下胡玉姬的神色。 发现胡玉姬依旧低头沉默不语,眉尖儿皱得死紧死紧的,仿佛她心里此时有什么极大的困扰,而她自己却不能排解半分那样。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奶娘你可千万莫要这般地激动,你别忘了,当初你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意我跟杜仲之间有任何别的牵扯呢。”黎雀儿三言两语地浇了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一头冷水,而后又命已经撒腿跑开的小丫环不必忙碌,只跟平日一样准备好午膳即可。 随后,她就侧身面朝着胡玉姬,再探手过去将站在门槛那儿没有动静的胡玉姬,慢慢地拉到了自己身边,接下来,她就拉着胡玉姬往花厅里的圆桌旁边走,然后就坐在那里看起了她喜欢的小人书,就像她平时打发时间时所做的一般。 不同之处,只是胡玉姬这时候还是在深思当中。 假如是在平时,按照正常情况,只要黎雀儿一开始坐在桌子旁边看小人书,胡玉姬就会跟着坐下来,顺手找些针线活儿随便做做,与黎雀儿一起打发时间。除了针线活以外,还有写书法、画画煮茶之类的事情,每一样都是实事,不会像现在这样枯坐着发呆。 胡玉姬这么反常,黎雀儿自然注意到了,只是,她本就是不是那种喜欢跟人乱谈心乱去宽慰别人的人,于是乎,她就假装看着她手里的小人书,没有第一时间去和胡玉姬说话,一对溜溜亮亮的眼珠子却不住地往胡玉姬那边瞅。 边上的孙妈妈和棠叶二人想要大肆庆祝一番,但被黎雀儿出言制止以后,就跟着走进花厅,照着平常那样,默默地待在一旁伺候着。 眼看胡玉姬故意耍深沉,而黎雀儿明显又表现得很在乎胡玉姬的情绪,一举一动都快要被胡玉姬牵着走了,孙妈妈和棠叶就很忧心,同时又很气愤,她们见不得胡玉姬得了便宜还卖乖。 明明就是胡玉姬自己乱说话在先,现在被事实打了脸,难道还不许人家说叨几句么。况且,刚刚孙妈妈只是婉转地说了她几句而已,又没有讲什么重话,她何苦要装个愁眉不解的模样来恶心人! 孙妈妈倒还算冷静忍让,这要是遇着外面的人在她面前这样装腔作势,她眼睛一闭也就只当看不见了,就像之前小银那种情况一样。 可是现在是在黎府的宿溪院里面,胡玉姬现在也算是宿溪院里面的下人们当中的一员了,那孙妈妈自然就也能够管得了她。 只见孙妈妈快步上前,一手拉开胡玉姬左边的椅子,一手撩起自己的裙摆,“呯咚”一下,毫不客气地就坐了上去。 坐上去不要紧,即便是当着黎雀儿这个主子家的面,当场自主自发地找地儿乱坐,孙妈妈也不带忌讳的,因为她的身份比一般的丫环婆子们要高出不少,没有人会真的去责怪她不知礼数。 不过,她一边自己坐下来,一边推胡玉姬站起来,这就很有些意思了,哪有她自己坐着,胡玉姬就必须要站着的道理。况且,胡玉姬可是黎雀儿亲自让坐下来的,可不像孙妈妈那样,是自己随便找地儿坐下来的。 胡玉姬顿时就愣了,比之先前更加地一脸懵怔。 坐在边上的黎雀儿就悄悄抬手去扯孙妈妈的后襟子,希望孙妈妈没够领会到自己的意思,不要太过为难胡玉姬。就算胡玉姬真的是故意说了杜家老两口的坏话,那也不要紧。 反正横竖都是黎雀儿自己非要带了胡玉姬进的黎家,甚至还不顾大家的反对,硬是让胡玉姬跟她一块儿住在宿溪院里面。要是胡玉姬真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那后果也得黎雀儿她自己担着。 谁知孙妈妈偏是不肯让黎雀儿受委屈,径直拖起胡玉姬,大声质问胡玉姬到底在发什么呆,是不是因为先前自己说了她几句,所以她觉得心里面不舒坦了等等,半点不给人留面子。 胡玉姬愈加讶然,随即连连摇头,只道自己是在思索杜家老两口的问题,与孙妈妈或是棠叶等人并无半点关系。 孙妈妈不许胡玉姬轻言带过,也不明白有关于杜家老两口的事情,还有什么问题值得这般想不通的,就要求胡玉姬马上把问题给讲清楚。</div> 第251章 缓攻 胡玉姬何尝不想把这事给讲清楚,问题是她之前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黎雀儿等人。看‘毛.线、中.文、网 但是,除了黎雀儿只是听着,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以外,其他人都不愿意相信她,这其中特别不相信的人就是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 孙妈妈和棠叶她们俩都站在黎家老太太等等各位黎家当家长辈们的那一边。而且孙妈妈还亲自去府尹官邸看过现场,见识过杜家老两口的风度与气质,所以对于胡玉姬的话,她们就更加不相信。 前一段时间里,胡玉姬通过陪伴黎雀儿打发打发时日,兼之又裁制了许多坎肩去送给宿溪院里面的丫环婆子们,由此,她在宿溪院里面的地位得到了缓步提升。渐渐地,她说话也有别的丫环婆子听了,因着她初来乍到,大家还会适当地照顾一下她。 可以说,她在黎府的情况正在慢慢变好。 谁知道就是因为昨儿个她出于担心,得知杜家老两口真准备过来同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见面的时候,就提前将杜家老两口的可怕脾性告知了黎雀儿,其意只是想提点一下黎雀儿,让黎雀儿以及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注意一点儿而已,本就是没有什么私心的。 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杜家老两口会真的过来跟黎家人会面。按照她的设想,就凭杜家老两口的那种极会生事的人,肯定不会这般轻易地就答应过来。就算他们俩真肯过来,也必定留了一手高招,绝对会打得黎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怎么知道杜家老两口不仅真的来了,而且,据前去探取情况的孙妈妈的言论,表明杜家老两口其实是两位犹如世外高人一般的超脱之人,与她先前所说的情况那些差了可不止是十万八千里。看‘毛.线、中.文、网 如果孙妈妈所言非虚的话,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现下她还能怎么说呢,横说竖说都是她不对,都是她居心叵测在谣言生事,试图故意挑起黎杜两家的矛盾,进而为自己谋取利益。 这肯定就是孙妈妈和棠叶等人此时心里面的真实想法了吧。孙妈妈气势汹汹地非要她把脑子里面的想法说出来,也不过就是想逼她老实招待,她到底在悄悄为自己谋取什么福利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听她的想法。 但是她心里确实没有阴谋,那还有什么话可说。 孙妈妈只是不信,一味认定了胡玉姬暗地里又会去敲黎雀儿的小鼓,指不定就是想把黎雀儿给赶出杜仲的视线范围之外,然后在自己去和杜仲双宿双飛。 “胡姑娘若是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无妨嘛!”孙妈妈见胡玉姬一直低着头不搭腔,就又朝其逼进了好几步,人几乎都快要怼到胡玉姬的眼皮子底下去了,场面看起来很有些紧张,她却还不松口,一直追着人家念叨,“我们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呢。昨天你不是还说得很起劲嘛,像杜老夫人是如何如何地心狠手辣啦,如何如何地富有心机手段啦……这些你都可以说嘛,看看我们小姐会不会信你嘛。” 被逼得只会摇头的胡玉姬,明显已经放弃了去说服黎雀儿以及孙妈妈等人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她选择沉默,随便其他人怎么看她都行。 要是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觉得她真的是想试图搅胡黎杜两家的关系,通过侧面缓攻的方式,先装可怜唤起黎雀儿的同情与信任,即而跟着黎雀儿入了宿溪院,随后就开始实施手段,阴谋阻止黎雀儿与杜仲成亲的话,那么,他们大可以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反正,她离开杜仲为她布置好的那座京城郊外大宅院,就是为了能够自主自己的生活。现在她依靠着黎雀儿,居住在黎府里面,可还算不上是真正地自主,只能说是暂时摆脱了杜仲的照顾。 如今将她逐出黎府,说不定反会促使她更自主。 孙妈妈和棠叶她们可不知道胡玉姬心里面的这一系列的想法,她们眼看着胡玉姬越躲越厉害,甚至还有可能会转身逃回卧房里面去的打算,就赶紧呼喝着花厅外边的守着的其他丫环婆子们,所有人一起前后包抄住胡玉姬,切停了胡玉姬的所有退路,将之团团围在中间,进退都不得行。 胡玉姬这下终于有点慌了,“我真没话可说啊!”她先是低声对孙妈妈和棠叶等等丫环婆子们解释一番,想要孙妈妈等人退开些,同时将她放出包围圈来,不要在这样堵着她。 见其不奏效,她又猛瞅着坐在旁边的黎雀儿,准备以眼神去向黎雀儿求救,让黎雀儿发话把孙妈妈和棠叶等人遣退。 偏偏孙妈妈发现了胡玉姬的目光,立马闪身再上前半步,径直将她望向黎雀儿的眼神给截杀在了半途之中,没有教黎雀儿给看到。 不过,黎雀儿又不是眼瞎,更不是笨蛋,刚才门外这么多丫环婆子们在孙妈妈以及棠叶二人的召唤之下涌进来,帮助她们俩堵住了胡玉姬,这事就算真是个盲人,也不可能感觉不到,更何况是黎雀儿这正常人呢。 不用胡玉姬再二度发出求救讯号,黎雀儿主动起身走过来,将孙妈妈和棠叶这两个带头喊人围堵胡玉姬的人,给拖到了一边去。 而后,黎雀儿亲自过去牵了胡玉姬的手,重新把她带回到了桌子边上坐好,并且面色非常严厉地勒令去咯安孙妈妈以及棠叶等人不准再因为杜家老两口的事情而去故意找胡玉姬的碴。 不管杜家老两口究竟是真正地与世无争的超图之人也好,还是极其擅长于心机手段的人间败类也罢,总之,这事都跟胡玉姬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胡玉姬现在人住在宿溪院里面,算起来也就是黎家当中的一员。 同孙妈妈和棠叶等人说了这些道理以后,担心孙妈妈她们没有真的听进去,黎雀儿又施出了威胁大招。 她摆明了地警告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假使她们再因为此事为难胡玉姬,那么,她就立刻反悔黎杜两家的婚事,不会再嫁给杜仲。 孙妈妈刚刚才知道杜家老两口应该是极好相处的人家,而那杜仲虽说看上去丝毫都不正经,可是仔细想想应当也是对黎雀儿有情的。合着这杜家就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家,而且人家还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进黎府里面来作黎家人。 这么好的人家,岂能够就这样谈崩掉。 担心黎雀儿真耍性子闹将起来,很有可能真会毁掉黎杜两家的婚事,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不得不认了怂,答应以后不会再就此事去针对胡玉姬。</div> 第252章 太深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之间,就已经是腊月时节。看‘毛.线、中.文、网 由于有黎雀儿的亲口威胁当作保证,胡玉姬这段日子在宿溪院里面都过得非常地舒坦,没有人会对她摆冷脸,也不会有人故意去她面前酸里酸气地讲一些什么。 宿溪院里面的各位丫环婆子们都谨记着黎雀儿的交代,没有再为难胡玉姬,包括之前对胡玉姬特别警惕的孙妈妈和棠叶二人。 事实上黎家这段时间里都在忙着处理黎杜两家的婚事的各种细节问题,即便是宿溪院这种深闺大院,里头的人并不怎么需要参与到此事当中去忙碌不休,但是,仅仅只是带头清理以及布置宿溪院而已,也已经是很令人精神紧张的大头工作。 孙妈妈作为宿溪院的间接主事人,有关于宿溪院的所有整理布置类的工作,自然也得由孙妈妈来牵头办理。 而棠叶又是孙妈妈的得力助手,当然也要费心。 也就是说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这段时间忙着将宿溪院布置成新婚大院,都已经快忙得要原地飞起来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特别“关照”胡玉姬。 不止是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其余在宿溪院里面当差的丫环婆子们,也都忙得团团转,她们所有人就跟一群被集体抽打着的陀螺一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休闲时光。 因此,尽管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仍然还没有对胡玉姬说假话坑骗黎雀儿的事情释怀,但是她们目前也什么办法来整治胡玉姬,只能够偶尔注意一两眼,避免胡玉姬再去黎雀儿耳边胡说八道而已。wap.kanmaoxian.com 相比对而言,此刻宿溪院里面尚且还可以享受清净的人,就是黎雀儿和胡玉姬两个人了。 她们俩并不需要参与整理布置宿溪院,只是每日闲逛着玩耍,偶或亲自到孙妈妈和棠叶等人的忙碌现场去看一看布置的情况进行得如何,有哪些地方时比较满意的,又有哪些地方需要更改等诸如此类的旁衬工作,其实就是打发无聊的时间。 说来,胡玉姬甚至比黎雀儿还要清闲自在一些。 黎雀儿尚且还要帮忙考虑一下该用哪种风格、哪种材料来布置宿溪院,还有婚礼中要用到的一些金银首饰以及衣裳摆设之类的东西,大部分时候都需要黎雀儿这个准新娘过一下目。 反观胡玉姬就不同了,她除了吃喝拉撒,以及偶尔陪同黎雀儿打发一下时间以外,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用做。 就像现在,天气冷得教人只想待在房间里面寸步不离地守着暖炉子烤火,而且冷风又吹得呜呜作响,孙妈妈和棠叶等等丫环婆子们都在外面忙着布置宿溪院的院子,就连黎雀儿都在外头帮忙看着布置得是否妥当,胡玉姬却独自一人坐在花厅里头,默默地发着呆。 因为黎雀儿此刻也在外面院子里,所以尽管天气寒冷,花厅的大门这会儿也是敞开的,为的就是让黎雀儿可以在花厅与院子之间畅通无阻地走来走去,而不需要动手去推门或者是开门。 这么冷的天气,把手从手笼里伸出来可不好受。 现下胡玉姬就坐在花厅圆桌旁边,名义上是留在屋里头顾着炉火,其实她只是一面心不在焉地用小铲子扒着碳灰,一面两眼无神地望着门外。 门没有关上,门外就是院子,从胡玉姬所坐的位置来看,一眼就可以看到正在院子里面忙碌个不停的孙妈妈以及棠叶等人,竟有一些特别调派进来帮忙干粗重活计的小厮们,而黎雀儿这时则倚在朱漆栏杆上,看着在院子中间忙碌而又哄闹的那些人。 本来被风雪摧残得已经没有景色可以观赏的院子里面,重新又被喜庆的大红色给完全占据了,举目所及,到处都是鲜艳的红色,洋溢着热情与欢喜,将原本荒芜得到处都是枯枝败草的院子,装饰得极其地明亮,教人看了忍不住打心底愉快。 就连之前闹着绝不可能跟杜仲牵扯上任何关系的黎雀儿,此时见了这满院子的喜色,也不由自主地露出来一抹浅浅的笑容。 但是,黎雀儿很快就重整面色,有意将嘴角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笑容给收敛了起来,随后就微皱着眉头,装作一脸严肃的样子,转身走进了花厅里。 负责坐在花厅里头照管炉火的胡玉姬,这时候居然还在发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黎雀儿已经走了进来,而且,人家已经站在旁边盯着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见胡玉姬依然还没有回神的迹象,黎雀儿不得不轻咳一声,将胡玉姬那不知到底在何处神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未免胡玉姬尴尬,黎雀儿又状若无心地在其身边坐下,然后看似漫不经心地抱怨了几句,“早知道就把婚房安排在别处去了,也省得孙妈妈和棠叶她们如此劳累,而且还把我的院子弄得这般乱糟糟的,真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胡玉姬闻言倒是笑了,“杜神医既是要入黎府来作你们黎家的人,自然是要同住在一块儿的。难不成,你还要将他安排在别处的院子里居住么?快别说笑了,夫妻俩哪有分开住的道理……” 言及至此,胡玉姬突然就歇声低头,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似地。看她那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思考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问题。 黎雀儿担心胡玉姬的落寞是由于她和杜仲的婚事而引发出来的,为了不让胡玉姬再这样下去,也也不想让自己心里面留疙瘩,她终是选择将想说的话同胡玉姬和盘托出。 “玉姬,之前你要我带你离开郊外的大宅院转而来京城的时候,你和我讲过,你之所以请我带你出走,是因为那股不可抗力知道我与杜仲之间的瓜葛以后,就不会动我,也就不会动你。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所谓的那股阻挠你独自生活的不可抗力究竟是什么了吗?” 说罢,黎雀儿就紧张地盯着胡玉姬的神色。 她既想听到胡玉姬的真实回答,又担心胡玉姬的真实回答。只因经过这么多的观察与揣摩,她担心胡玉姬所说的不可抗力,并非是什么来自外部的阻力,而是胡玉姬自身的原因。 就是因为胡玉姬对杜仲的感情放得太深,所以才没有办法抽身离去,即便又好几次她都已经选择离开了,最后却又会再度回到杜仲身边去。 让黎雀儿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现在胡玉姬真的这么说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叫停黎杜两家的婚事,还是应该顺水推舟,将胡玉姬换作新娘子去和杜仲成亲才好。</div> 第253章 杀手 黎雀儿正在担忧忐忑之际,小臉上的不安十分明显,旁边的人,不论像是孙妈妈这样老练的经历过世俗洗礼的妇人,还是一如棠叶这般跟黎雀儿同辈的尚且还有几分天真的小丫头,都看得非常地清楚。kanmaoxian.com 就坐在黎雀儿身边的胡玉姬,自然也看得分明。 但是胡玉姬的心思,较之孙妈妈和棠叶二人要更加细腻一点儿。再加上她之前同黎雀儿也谈过许多有关于杜仲以及杜家的事情,所以,此刻她不仅仅只是看到了黎雀儿的不安,同时她也看到了黎雀儿到底是为什么而不安。 为了让黎雀儿安心嫁给杜仲,也有可能是为了要再努力替自己辩解一下吧,胡玉姬当即就拉着黎雀儿的双手,先是浅笑了几声,试图放松自己的心境,而后就语气恳切地回应了黎雀儿刚刚提出来的关于“不可抗力”的那个问题。 “这并非是我在撒谎诋毁旁人,我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没有半点作假。” 胡玉姬满脸落寞地讲起了开场白,似乎是担心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会再度怀疑她胡乱讲话意图哄骗黎雀儿,进而达到她破坏黎雀儿与杜仲之间的关系,最后将黎杜两家的婚事搅黄似地。 她特意扭过头去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见她们二人虽然嘴上没有什么表示,眼神却充满了讥诮以及不信任,便又一次向她们俩重申了一下她的开场白。 总之,她就是要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还有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话,通通都是真实的,绝不是她蓄意编造出来的。 只不过她强调归强调,孙妈妈和棠叶只是不信。 倒是与她相依而坐的黎雀儿,回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并报之一笑,好教她情绪平静下来,能够好好地把想要说的话给说完。 胡玉姬很是感激,连忙绽开一抹笑容,随即却又轻叹了一口气,貌似极其无奈地开始回忆起过往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她是从自己已经身处杜家大院的那个时候开始讲起的,所说的全部都是入住杜家以后的日子是如何如何的艰难,杜家老夫人又是如何如何地刁难排挤她等等这样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 至于她是怎么样入住杜家,又是怎么样与杜仲结识的,她却没有提过每个字眼儿,不知道是因为这些事情并不是很重,所以略过不谈;还是因为她心里依然有所顾虑,所以不肯向外人谈及。 之前胡玉姬就极为严肃地说过,杜家老夫人是个残忍且难以与人为善的厉害妇人。可是她说的这些东西,在孙妈妈亲自跑去府尹官邸里面见过杜家老两口的气质以后,就全部归零了,根本作不得数。 此刻,胡玉姬却又又旧事重提,孙妈妈和棠叶自然极其不满,赶紧走过来想将之从黎雀儿身边带走,省得她老是在黎雀儿耳边说三道四地说杜家哪儿哪儿不好的,这不是故意破坏黎杜两家的感情,那还会是什么? 眼瞅着胡玉姬马上就要被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从椅子上面拖起来,黎雀儿顿时哭笑不得,她伸手挥开了过于紧张的孙妈妈和棠叶,接着就略略安慰了胡玉姬一番,并要其继续往下说。 胡玉姬就又说了,自己在杜家里面完全不受待见以后,一来二去的也就不再在乎那么多了,只想着随遇而安,有个地方安稳过活即可。 谁知杜家老夫人竟那般心狠手辣,就算胡玉姬已经看开了不再去希冀什么了,她却还是不肯轻易放过胡玉姬,非要至胡玉姬于死地不可。 哪里想得到,杜家老夫人在一系列想要偷偷让胡玉姬死翘翘的操作无果之后,居然丧心病狂地请了杀手进府,直接跑去胡玉姬所在的院落里头去杀人灭口。 还好杜仲早就察觉到了杜家老夫人要对胡玉姬下毒手,于是在杀手进府以前,他就已经作好了妥善的安排,因此,他不但救了胡玉姬一条小命,还连夜将胡玉姬带出了杜府,重新安置在京城郊外的杜家别院里面,也就是先前黎雀儿与孙妈妈被杜仲忽悠着在那儿住了一天两夜的大宅院子。 胡玉姬被杜仲救出杜府落住郊外杜家别院以后的日子,确实过得非常地惬意,既没有以往的世俗习礼牵绊,也不用担心饱暖的问题。一切都有杜仲为她打点好,她只要安心待着就行。 只不过后来杜仲突然带了小银过来,小银的为人黎雀儿以及孙妈妈也是亲自领教过的,难怪胡玉姬受不了了,总是想要离开杜家别院,自己出去独自谋生活。 怪就怪在胡玉姬每一次跑出去,都会受到一些神秘黑衣人的追杀,最后又是被杜仲救下来,然后又重新送回杜家别院里面去居住。 如此三番两次地循环往复,胡玉姬渐渐地也就明白过来了,只要她乖乖地待在杜家别院里面,那么她就是安全的,尽管有可能会受到小银的欺压与讥讽。一旦她跑出杜家别院,就会被神秘黑衣人追杀。 这说明,杜仲只愿意在杜家别院的范围之内保护胡玉姬的安全,出了这个范围之外,杜仲就不会再去管胡玉姬的生死。也有可能是,杜仲的能力只有那么大,出了杜家别院以后,他就无法再去保护胡玉姬的安全。 听到这里,孙妈妈和棠叶立刻跳脚表示不满。 孙妈妈首先冲过来反驳胡玉姬的话,“你说出了杜家别院以后,杜神医就没办法保护你,你就一定会被什么神秘黑衣人追杀。可是,你现在已经在我们黎府当中住了这么久了,我怎么连个黑衣人的鬼影子都没有看见呢?哼,你这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信你才是怪了!” 跟着孙妈妈一块儿冲过来的棠叶,心里也是这般作想的,就立马附和孙妈妈的话,将胡玉姬又好生削了一顿。 胡玉姬只是停下话头静默不语地听着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对自己的驳斥,并没有回嘴,也没有要跟她们俩解释的意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黎雀儿发笑。 其实关于这一点,胡玉姬此前已经向黎雀儿提过了,是以黎雀儿并不怎么计较,脸上反倒还显现出一丝高兴的神色,好似很满意胡玉姬会这么说一样。但她心里确实还要些疑问,过后就又微微蹙起了眉头。</div> 第254章 小妾 按照胡玉姬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可以得知之前她凑在黎雀儿耳边悄声说出的所谓的“不可抗力”的事情,其实就是指她现在说的这个神秘黑衣人。看.毛.线.中.文.网 黎雀儿知道这点,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可不知道。 当时在京城郊外的杜家别院里面,黎雀儿以及孙妈妈闹着要连夜返回京城,又不想带胡玉姬一块儿走的时候,胡玉姬就在黎雀儿的耳畔说出了这件事儿,但是她那时说得极为隐秘,除了黎雀儿以外,应当没有其他人听见。 反正当时在场的孙妈妈就是没有听见,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激动,认为胡玉姬不过又是在满嘴跑火车,企图哄骗黎雀儿这个人世小白而已,根本就没有说真话。 于是乎,孙妈妈就伙同棠叶一起对胡玉姬发起了围攻,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说叨个不停,句句都是在指责胡玉姬言不符实,要求胡玉姬赶紧改过自新,不要再诋毁杜家老夫人,赶快说些实情出来。 胡玉姬只任凭她们俩去说,没有回应。 边上的黎雀儿被吵得头晕脑胀,不得以之下,只好告诉孙妈妈和棠叶,“奶娘,这事儿早在我们出杜家别院以前,玉姬就已经同我通过气了。她当时就说了,她没办法独自逃出杜家别院,只要一出杜家别院不久,就会有不可抗力逼迫得她不得不重新返回。所以,你们俩就别再和她计较这一点了,她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孙妈妈可真是没想到,原来胡玉姬之前就和黎雀儿提过这茬,她稍稍愣了一小会儿,但是紧接着却又提出了新的质疑,“就算胡姑娘她说得是都是真的好了,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她已经出了杜家别院在我们宿溪院里面住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神秘黑衣人过来暗杀她呢?这一点可是说不通吧,难道进了黎家名下的院子,那些黑衣人忌惮府尹大人的威望,就这么不敢来了?” 岂料,胡玉姬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看。毛线、中文网 而黎雀儿则是突然红了脸蛋,一副略显羞窘的样子,好似小女儿忽地情动一般的模样。所幸旁边都是自家人,又全部都是女人家,即便见了她这副模样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只是,黎雀儿现在都已经跟人家杜家定下婚事的人了,还当众显露出这副样子当然还是有些不妥的,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就急忙过来提醒她,并且还想要替她遮掩一下。 黎雀儿浅笑着摇头,婉拒了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的好意,这之后,她就主动替胡玉姬解释了起来。 原来有关于这一点,胡玉姬之前也已经跟黎雀儿说过了,依据胡玉姬当时的说法,就是说杜仲十分地在意黎雀儿,不会让不可抗力去黎府里面骚扰黎雀儿。 言下之意就是,杜仲不会眼看着有神秘黑衣人去黎府里面追杀胡玉姬,因为在这个过程之中,有可能会牵连到黎雀儿的安危。为了保护黎雀儿以及黎家其他人的安全,杜仲肯定会想办法保护胡玉姬的安全,摆脱她之前一出杜家别院就会被神秘黑衣人到处追杀的厄运。 假如胡玉姬无法在黎府里面久住,而是同样也会被神秘黑衣人追杀的话,那就说明之前胡玉姬一出杜家别院就被追杀,并不是杜仲不愿意在杜家别院的范围之外去顾及胡玉姬的安全的问题,而是杜仲的实力不够,没办法远距离保护胡玉姬。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只能算是胡玉姬倒霉给赌错了,以后就是必须在杜家别院里面受尽小银的欺压与讥诮,而后孤独终老的命运。 然而,胡玉姬这回却是赌对了。 杜仲真的只是不愿意在杜家别院范围之外的地方去保障胡玉姬的安全,并不是他没能力去保护。现在胡玉姬跟着黎雀儿进了宿溪院,为了避免黎雀儿的生活受到影响,杜仲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一并保护胡玉姬的安全了,不会再放任不顾。 起先在府尹官邸里面见到杜家老两口的时候,孙妈妈以及黎家各位当家长辈们就已经稍微对杜仲改了观,慢慢地认为杜仲如此执意于进入黎府当黎家人,应当是对黎雀儿动了真情。 再经过这会儿这么一说,孙妈妈就更加确认杜仲是真的对黎雀儿有意思了,她立马就表现得很高兴,嘴边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一旁的棠叶反倒显得更加清醒镇定了一点儿,走过来颇感疑虑地朝胡玉姬问道:“要是像胡姑娘这么说,杜神医既然愿意三番两次地救你,应该对你还是有些情意在的,为何这回他就把你丢在宿溪院里面不管了,连问都不问一声呢?” 不得不说,这也是黎雀儿一直都在担心紧张的问题,她相信胡玉姬所说的所有的话,但是,她就是担心胡玉姬对杜仲依然还没有忘情,毕竟感情这东西,不是凭人的意志决定的。 胡玉姬想是也明白黎雀儿等人的担忧,事到如今她也再没有什么顾及了,就笑了笑,将事情的眞相一把揭出,“我与杜神医之间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我……我实际上只是杜老爷的一个偏房小妾而已。杜老夫人眼里根本容不了我,好多次都想要我死,所以杜神医才出手救了我。事情其实就是这样罢了,你们可是完全都想岔了啊。” “什么,你竟然是杜老爷的姬妾!?” 也许是太过于震惊了,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及棠叶三人同时惊呼出声,三个人六只眼睛一块儿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见的内容。 守在花厅外头的丫环婆子们,起先并没有听到胡玉姬所说的这番话,被黎雀儿她们三个人这一顿强调之后,反而也听见了,个个都难掩自己脸上的惊诧之情,门外霎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胡玉姬却是不甚在意,只是再度点头默认。 围在边上的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一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退开了几步。 看孙妈妈的神情,似乎很难相信那般飘逸超脱的杜老爷,居然也只是一个喜好女色的普通糟老头子而已,真是令人失望不已。 暗暗嘀咕过后,接着,孙妈妈又问胡玉姬,“既然胡姑娘你只是杜老爷的姬妾,那么之前老太太他们质问你和杜神医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如实说出,反而要顾左右而言他呢?” 胡玉姬怔然,片刻后只答说是杜家老两口的势力太过强大,她只是一心想要在黎府里面安稳过日子,不愿意再与杜家有任何牵扯,因此才会那样说了,并非有意撇开事实。 此言一出,黎雀儿等人反倒越发惊愕。</div> 第255章 诬告 嫡女召夫之一世好命正文卷第255章诬告杜仲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得以在京城里面声名鹊起的,靠得还是各位达官贵人,特别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女性家眷们,竭力吹捧出来的结果。看。毛线、中文网 否则的话,就凭借杜仲他这一个嘴上没毛的愣头小子,哪有可能这般轻易就在京城这种简直可以说是人吃人的地方熬出头来。 即便杜仲拥有春风阁,家里又有大宅子,还在京城郊外拥有一栋占地不小的杜家别院,那又怎么样呢,充其量就是家里有点儿家产而已。 要跟普通地方的大户人家去作比较,杜家还有可能会占一点儿上风。可是在京城这种遍地都是富豪大官的地方,杜家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家族。 就算跟在京城里面不太出色的黎家这种家世比起来,杜家都要靠边站,因为黎家之前有一个黎康生,还有一个黎诚生。他们俩一个是京城府尹,一个是木行大佬,就这样都无法在京城里称头茬,杜家只有区区一个杜神医杜仲,怎么可能去和黎家相提并论。 胡玉姬却说她不敢说出事情,是担心杜家的势力太过庞大,会不死不休地缠着自己,进而使得自己永远无法真正地得到自由。 这显然是胡玉姬再杞人忧天。 要说先前胡玉姬担心杜家老夫人会派出神秘黑衣人,也就是那些所谓的雇佣杀手,会偷偷潜进黎府宿溪院里面来追杀胡玉姬,同时连累黎家的各位主子家,那倒还有些说得过去,毕竟那是背地里的邋遢事儿,明面上真的是不好管。看。毛线、中文网 可是,要说杜家会以家世来欺人压人,就完全是不可能的了。先不提黎家的家世要比杜家好,在各个方面都要优于杜家,即使黎家比不上杜家,杜家也不敢在全京城的小老百姓眼前,当众用家世来压制黎家。 只因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的威敏之地,这里最大的家族就是皇家,普通人家若是敢这样胆大包天地去挑战皇家的权威,其后果可想而知,就算不会被抄家灭九族,最起码也会落一个集体流放。 孙妈妈作为在京城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妇人,自然很懂得这些隐晦在权贵交往当中的弯曲道道,于是乎,她就半安慰半质疑地提点胡玉姬,“胡姑娘要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完全不用去操这个心。在这京城里面能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非常地识时务。他们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一定不可以做。像姑娘说得这种以家世欺人的情况,只有那些不知事的山野小民才会去做,京城大户那可是地位越高雪低调,要不然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们脑袋上那颗脑袋呢!” 从孙妈妈的这番话里头就可以看出来,虽然她每一句话都是在劝解胡玉姬不用操太多的闲心,但是明显可以听得出来,对于胡玉姬所说的这些东西,她依然还是无法完全相信。 想想也是,杜家老夫人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当家夫人,家里稍微有点钱产罢了。说人家暗地里雇佣杀手去杀自家老爷的一个小妾,这可半点儿都不符合荆越国的民间风气。 原因是荆越国的广大老百姓们都一致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十分正常的,且可以用来招摇过市的事情,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上等男人们用来彰显自家优势的一个有力的方面。 连那些尚在闺阁中的女人家们,都是被如此这般地教导出来的,她们反而还是这种风气的极其虔诚的拥护者,甚至比一般底层男人们更拥护。 杜家老夫人此前应该也是由大家小姐出身的,自然也接受过闺阁礼教的洗礼。这么说来,她应当也是礼教的虔诚拥护者之一,只可能会很是贤淑地帮自家老爷去纳妾,怎么可能会雇人去杀自家老爷的小妾呢,这太不合常理。 况且胡玉姬之前在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谈及她与杜仲的真实关系是如何时,明显说了假话,也算是有前科在身。 因此,对于她现在说的话,孙妈妈不信也很正常。 胡玉姬只是笑着点头,默默接受了孙妈妈的安慰与劝解,并没有急了眼地去和孙妈妈辩驳,她似乎早就已经将这些东西给放开了,表现得极其地淡定。 一旁的黎雀儿便不再允许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去追问胡玉姬许多,转而向孙妈妈她们寻求意见,看看是否需要把胡玉姬刚刚所说的这些情况,去告知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几人。 “哎吆我的好小姐,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啊!”孙妈妈当即表示反对,反对的同时还悄悄瞥眼轻瞪了胡玉姬一记,“你当这事是哪家哪户要杀年猪,或者是哪家哪户要宰肥羊啊,这可是雇佣杀手去杀人的事情啊!倘若其中有半点出错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成了污蔑别人的慌告之人?到时很可能要受罚判刑的,还是莫要轻易出去乱说才是。” 孙妈妈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说胡玉姬是在诬告杜家老夫人,而且也从侧面提醒了胡玉姬,这事只在宿溪院里面说说就好,要是闹到了外面去,那就肯定会有人去追究胡玉姬的责任。 尽管孙妈妈这话是在回应黎雀儿,可是黎雀儿没有什么表态,胡玉姬却十分识相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将孙妈妈的提醒记在心里,不会跑出去向外人讲述杜家老夫人如何待她的那些事情。 见胡玉姬这么受教,孙妈妈方才收了话头,没有再伙同棠叶一起去追问胡玉姬其它事项,稍微替替黎雀儿整理了一下炉火,又上了一些茶果糕点以后,她就带着棠叶出去了,继续在外面的院子指挥下人们装点布置。 花厅里又只留下来黎雀儿与胡玉姬两个小姑娘。 黎雀儿侧过脸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正是说悄悄话的大好时机,所以她决定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明面上问问胡玉姬是否真的只是杜家老爷潜逃出来的小妾,跟杜仲并没有任何私情。 她甚至对胡玉姬保证,“假如你真的是心系杜仲的话,我可以帮你作个局,好教你与他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让你当上他的正房杜夫人。哼,这就当是他之前百般捉弄我和孙妈妈两个人的代价吧。” 胡玉姬顿时摇头失笑,要黎雀儿安心作她的新娘子就行,不要胡思乱想些毫无根据的事情。</div> 第256章 鬼妆 嫡女召夫之一世好命正文卷第256章鬼妆与胡玉姬坦言相谈过后,黎雀儿心里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地忧虑了,她开始渐渐地学会放松自己的心情,以平常心来对待她与杜仲之间即将到来的那一场婚礼。wap.kanmaoxian.com 在跟胡玉姬正面交谈,彻底问出胡玉姬对杜仲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之前,黎雀儿心中就已经作好了两手打算。 第一种,就是假如胡玉姬的回答是肯定的,她确实对杜仲情根深种,希望一辈子都能够和杜仲在一起的话,那么,黎雀儿就会在黎杜两家的婚礼进行途中,暗地里偷偷换新娘,让胡玉姬穿上凤冠霞帔代替自己出嫁便是。 反正胡玉姬也住在宿溪院里面,换人方便得很。 这第二种嘛,就是胡玉姬的回答是否定的,她跟杜仲之间可是一清二白的,啥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那么,黎雀儿就会认下黎杜两家的这门婚事,乖乖地当个准新娘。 事实就是,胡玉姬的回答不仅仅是否定的,而且还承认说自己其实就只是杜家老爷的一个小妾而已,是杜仲帮助她摆脱了杜家老夫人的追杀,她跟杜仲真的只是救命恩人与被救者的关系,没有任何私情存在。 说不清黎雀儿在听到胡玉姬的这番回答以后,心底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也许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许是有几分小窃喜吧。 总而言之,她已经算真正认了黎杜两家的婚事。 自打与胡玉姬相谈问出胡玉姬的真实心境,到现在凤冠霞帔在身,很快就要准备成亲的这段时间里面,黎雀儿的心情都很明朗,没有觉得不开心,也没有再去构思要如何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去换新娘,以便能够促使胡玉姬与杜仲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看‘毛.线、中.文、网 此刻,她就端坐在梳妆台前边,静静地望着对面铜镜当中照映出来的自己。她的目光里有一丝丝地茫然,因为她发现自己现下妆容艳紅,春目粉面,犹如一个醉酒之人那般。 以往,不管是她自己动手着装打扮也好,还是孙妈妈或是棠叶二人为她着装打扮也好,所选所用之物,一向都是以清新淡雅为主,偶尔才会用比较有鲜明特色的小物件点缀一下。因为她喜好素雅,不太能够接受过于耀眼的东西。 然而,此刻她的双颊却上了一层艳丽的胭脂,眉目也被仔细描绘过,小嘴儿也用丹纸含得紅潤潤的,再配上满头的金玉珠钗以及三头凤冠,看起来就像大戏里面的小花旦儿一样,完全不像是她本人。 起先黎雀儿还没怎么注意这妆容,那是由于她的思维还在回顾之前与胡玉姬的交谈,来不及去理会孙妈妈和棠叶等人究竟给自己上了什么妆。 这一下子回过神来,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脸蛋被涂得紅艳艳得跟个陌生人似的,黎雀儿登时就站了起来,不顾孙妈妈和棠叶二人的拉扯,急忙把自己的脸凑到铜镜前面去仔细察看。 看不到半秒,她就抬手想去把脸上的妆容全部都擦掉,嘴里还不住地叫嚷起来,“我的天呐,这是什么怪妆,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快快快,快给我全都擦掉……” 负责主妆的孙妈妈赶紧拖住黎雀儿的手臂,又指使边上的棠叶马上扑过去抱住了黎雀儿的另一条手臂,不准黎雀儿破坏她们俩精心准备的妆容。 站在黎雀儿后头只是负责打点下手的胡玉姬,也笑着走过来劝说黎雀儿不要胡闹,这艳紅的妆容只不过是新娘子的普遍妆容而已,根本没有必要去大惊小怪。 “今日是你与杜神医的成亲之礼,这可是黎杜两家的大喜事,妆容自然也得要喜庆一些才是。若是照你往常那般随便上个淡妆,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的气氛么?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一生只有一次,当然要放肆地喜气一番不可呀。” 胡玉姬后边再又说了些什么话,黎雀儿已经听不见了,她左右两只耳朵里,都只是听到了胡玉姬所说的“喜庆”、“放肆”两个词。 眨眼间,她的表情就变了,非但不再吵着要抹掉现有的艳紅妆容,还笑嘻嘻地要孙妈妈和棠叶等人将妆容再上的更加喜庆一点儿,免得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面,丢失了应有的喜气份儿。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顿时愕然,怔怔地各自抱着黎雀儿的一条手臂愣在原地,不明白黎雀儿这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在说反话,等到她们俩稍微放松之际,黎雀儿就会马上动手去毁妆。 事实证明,孙妈妈和棠叶她们完全就是多虑的。 黎雀儿并不是在说反话,她是非常认真的,不仅像个乖宝宝一样地赶快重新坐好了,甚至还主动去拿胭脂水粉,死命儿地往自己脸上涂。 孙妈妈和棠叶一时看傻了眼,没有及时上前去阻止黎雀儿自己给自己补妆。 反倒是胡玉姬哭笑不得地冲了过去,像去把黎雀儿手上随意拽着的一个大红胭脂给抢下来。无奈黎雀儿的力气,与她的力气相比起来,完全就是不相上下,因此,她的半路抢劫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黎雀儿在那儿像刷墙一般地,猛给自己的脸上涂胭脂。 不到半盏茶功夫,黎雀儿的脸就从刚才的大戏小花旦脸儿,变成了一张紅得跟猴儿腚子类似的可怕的大鬼脸。 若不是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一直都待在宿溪院里面照料着黎雀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黎雀儿半步的话,即便是她们这几个日日与之作伴的人,只怕也无法在第一时间里把黎雀儿给认出来。 孙妈妈吓得立时大叫,这会儿反倒换了她赶忙伸手去拿布巾,试图马上把黎雀儿这一脸的可怕妆容给擦掉,然后再由她和棠叶等人重新给黎雀儿上一个略微“温和”一点儿的妆。 与此同时,棠叶也忙着跑去打热水,因为担心黎雀儿刚刚这一通操作太猛烈了些,仅仅只是用布巾去擦拭,很可能无法将之擦拭干净,必须得用热水敷洗一番才行。 哪知黎雀儿硬是不肯依,还性情大变得捧着自己那一脸可怕得就犹如地狱小鬼一样的奇怪妆容,笑得花枝乱颤的,好像很满意似地,边笑还边叫嚣着要让杜仲好好地沾染一下喜气。 孙妈妈和棠叶等人顿时无语,此时才知黎雀儿这就是故意的,想用这种鬼怪妆容去吓唬待会儿进去洞房的杜仲。</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