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你添好运》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彼岸末】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娶你添好运》作者:香弥 内容简介 打从看到他救了差点被马车撞上的孩童,她便对他上了心, 又得知他为了死去的未婚妻守身不娶,她更受他痴心感动, 却也只能把对他的爱慕深藏于心,顶多时常觑了机会偷看他, 未料一道犹如天神显灵的赐婚圣旨一圆她的宿愿, 看看,武家郡主配上卓越国师,这是多么完美的结合啊! 为了抓紧他的心,她听从母妃之言在床上极力服侍他, 而他也对她极为疼宠,甚至可以说是纵容了, 可是一段时日过去,她却发现他似乎并非她以为的仁慈宽厚, 虽然他办义学、救济院是真,但他对亲戚的冷酷无情也是真, 她甚至听闻他曾陷害朝廷官员,致使对方满门抄斩, 让她更为震惊的是,她父王竟然也在他要对付的名单之中…… 楔子 少年伫立在一座石砌的拱桥上,低垂眼眸望着下方被风吹拂dàng起圈圈涟漪的绿波。 一个约莫七、八岁、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桥上,女孩有张可爱的圆脸,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童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四处张望,瞥见少年,她好奇的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趴在石栏上,伸长颈子,学他望着下方,但是什么都没瞧见,她不禁疑惑的转过头问:「大哥哥,你在看什么?」 甫遭逢家变的少年,满心郁恨难消,没心情理会她。 她定定的望着他,发现他眉峰紧蹙,她于是将手里拿着的一包松子糖塞到他手里,脆声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很伤心?每次我难过时,只要吃块糖心情就会变好了,喏,这些糖都给你吃,希望你的心情能好起来。」 少年低头看了眼被塞到手里的那包糖。 小女孩稚气的接着道:「我母妃曾说过,只要把脚抬高,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咱们府里的门槛都挺好跨的,所以我都能一下就跨过去了,大哥哥你这么高,一定也跨得过去。」 她摇头晃脑,模仿着大人的语气再道:「还有,我父王说,这条路走不通,改走别条路就是,要是真没路可走,就自个儿打出一条路来。」 其实对于父王和母妃讲的这些道理,她至今仍一知半解,却说得振振有词、头头是道。 闻言,少年微微一怔,终于看向她。 小女孩咧开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洁白贝齿,朝他露出灿烂的笑脸。 他在心里仔细咀嚼她方才说的话……是了,只要肯抬起脚,就能跨过那道坎,走上另一条路,他不能让叔叔和未婚妻的背叛,成为他心头跨不过去的坎,不能让憎恨死死困住他的心。 少年茅塞顿开,再瞅向她天真的模样,yīn暗的情绪彷佛也被她那灿亮的笑容消融了,他正想同她说些什么时,便见几个丫鬟婆子远远找来 「郡主,您怎么偷跑出来玩了,府里的人全都在找您哪!」 「我来啦!」小女孩咚咚咚的朝她们跑过去,临走前不忘回头朝少年摆了摆手。「大哥哥,再见。」 听丫鬟婆子们喊她郡主,他接着再从她们的衣衫上绣的纹徽辨认出小女孩的身分。 竟然是她?! 第一章 御书房里,大行王朝第九代皇帝辜擎元召了国师季长欢进宫,与他商讨此番要裁撤的官员。 辜擎元将一份名单递给他。「名单上所列的官员,国师认为哪些该撤职罢免,便圈选起来。」他这么做的目的倒也不是要把这件事jiāo由季长欢来决断,而是想藉此试探两人所想是否相同。 说起来季家与大行王朝渊源颇深,初代国师便是季家祖先,相隔两百多年,季家又再出现一位国师,季长欢之所以能在年仅二十七岁便被皇上委以国师之重任,乃是占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六年前,先皇猝然驾崩于西巡途中,诸皇子夺位,季长欢慧眼识英雄,相中了与他年纪相仿、但当时却无权无势的六皇子辜擎元。辜擎元靠着季长欢替他出谋划策,最终终于从血腥残酷的夺位之争中脱颖而出,登上帝位。 辜擎元虽然黄袍加身,却紧接着面临权臣世家把持朝政,令他空有帝王之名,却无帝王之实,形同傀儡,此后又在季长欢的谋划下,花了三年的时间,才一一从那些权臣世家的手中收回大权。 身为第一大功臣的季长欢被辜擎元奉为国师,他同时也是大行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师,朝中但凡重要的决策,辜擎元皆会徵询他的意见。 接过内侍太监递来的名单和一管朱砂笔,季长欢低头细看须臾,在上头圈选了数人,再将纸递还回去。「这些是臣所选之人,请陛下过目。」 内侍太监上前接回那分名单,再呈给皇上。 辜擎元看了看,前面数人皆与他心中所想相符,唯独最后一人不同,他俊雅的面容微露讶异,抬眉问道:「国师,最后一个你可是基于私心才圈选的?」 「臣不明白陛下何以这么说。」季长欢不动声色的回道。他清朗的嗓音犹如玉石相击,清亮悦耳,令人如沐春风。 辜擎元索xìng挑明了道:「半年多前饶国公出面,替已与你妹妹议亲的孙儿退掉婚约,朕听闻这事使你妹妹蒙受不少羞辱和嘲笑。」 季长欢的妹妹季长薇曾数度遭人退婚,半年多前饶家上门求娶,但不久后又反悔退婚,使得季长薇遭人退婚之事又多添一笔,他怀疑季长欢为了报复而刻意圈选饶国公也是情理之中。 季长欢一撩长袍,屈膝跪下,神色凛然道:「此乃私事,臣岂是如此是非不分、以私害公之人?倘若陛下对臣有所怀疑,臣愿辞去国师一职,以证清白。」 御书房里,除了皇上、季长欢以及内侍太监,尚有一人坐在一旁的紫檀椅上,他五官生得极俊,却苍白到毫无血色,且能这般大剌剌的在皇上跟前端坐着,身分有多尊贵自然不在话下,他正是皇上唯一同父同母的胞弟,莱阳王辜稹元。 闻言,辜稹元朝季长欢投去一眼,便又慵懒的把玩着手里一只丑陋的木雕人偶。 辜擎元连忙起身,亲自上前扶起季长欢,解释道:「国师快请起,朕只是想,饶国公为人还算圆融,若不是为了这事,不知国师为何会圈选他?」 当年季长欢辅佐他夺位之时,曾为他献上五个强兵富国之策,一除佞臣、二兴农利商、三肃贪官、四文武并重、五整治朝中冗员。 前四项这几年已开始着手执行,如今只剩最后一项。 眼下,世家大族仍占据朝中泰半的官职,其中不乏年迈体衰、尸位素餐的官员,这些冗员就像附之于人身上的蛆虫,以人的血ròu为食,不裁撤终将使朝廷被渐渐吸干衰亡。 然而这些朝臣还沾亲带故,彼此之间关系复杂,若一个处置不当,必会引发朝中震dàng、人心惶惶,故而在季长欢的建议下,在朝廷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局势已大致稳定后,他才决定要处置这批冗员。 季长欢郑重的回道:「禀陛下,臣之所以会圈选饶国公,绝无半点私心。饶国公今年已六十有三,任吏部尚书一职长达二十五年,却碌碌无所作为,还擅用职权安chā不少饶家子弟在六部之中,且自他一年前大病一场后,身体状况便大不如前,一个月里起码有半个多月都告假在府中静养。」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才又续道:「臣圈选饶国公,一来是为其身子着想,饶国公如今体虚身弱,已不堪负荷繁重的朝事,不如让他好生颐养天年;二来是为朝廷设想,有饶国公做榜样,想来也能令其他官员有所觉悟。」 辜擎元听他说得句句在理,思量片刻,同意了他的看法。「国师所言极是,这事儿就依照国师所说来办吧,头一批就确定是这些人。」 此事议定后,季长欢正要告退,便听到外头太监禀报平乐侯欧清晖求见。 辜擎元看了眼季长欢,下令允了。 没多久,穿着一袭银白色武将袍服的欧清晖进了御书房,见季长欢正要离开,朝他狠狠瞪去一眼,这才向皇上行礼。「臣参见陛下。」 「欧卿家求见,有何事?」 「启禀陛下,北国猛人近年来屡屡在边境侵扰百姓、恣意撒野,臣认为再不出兵,只会让那些猛人越发得寸进尺,还请陛下尽快派兵讨伐。」欧清晖嗓音浑厚的道。 闻言,季长欢脚步一顿,反对道:「陛下,臣认为朝廷如今仍当休养生息,不宜轻启战端。」 欧清晖怒声驳斥,「难道咱们要像龟孙子一样缩着脑袋,放任那些猛人在咱们头顶上撒野,欺辱掠夺咱们的百姓吗?再说,如今在陛下英明的治理下,国库充足,百姓丰衣足食,正是一鼓作气将那些猛人赶出边境的最好时机。」 季长欢徐徐启口,「陛下,就臣所知,那些侵扰的猛人只是北国流民,并不成气候,此事无须大动干戈,只须稍加用计驱离他们即可。」 「大国师倒是说说看,该如何用计驱赶他们,莫非是要使出美人计,送几个美人过去迷惑他们?」欧清晖两手横胸,一双大眼锐利的斜睨着季长欢,嘲讽道。 季长欢的神色依旧温润清朗,并未因他的嘲弄而动怒。「平乐侯,你身为武将,当知用兵之道,当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为上者更该以德服人,若事事皆以兵戈相向,不仅劳民伤财,也无法让人心服。即使能平一时之乱,仍无法彻底拔除祸根。」 「你说的这些全都是屁!」欧清晖不客气的啐了一声,「兵战为下?想当初涂州被叛王所占,可是我率领五万兵马亲手打回来,倘若没有这五万兵马,这会儿涂州能不能重回朝廷手中还在未定之天。」他怒指季长欢,咄咄逼问,「那会儿怎么不见你用心战之法把失去的城池给夺回来?况且那些兵法韬略,老子读的会比你少吗?!少在老子面前卖弄,说的话比屁还臭,没半点用!」 辜擎元见欧清晖连粗话都骂出口,有些头痛。 季、欧两家jiāo恶已久,欧家在当年也是扶助他登基的功臣之一,尤其欧家一门皆是武将,数代以来为大行王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功在朝廷,他不好偏帮季长欢。 为免两人继续僵持,他温声安抚道:「两位爱卿都言之有理,出兵西北,兹事体大,朕会再详加考虑。若没其他的事,你们先退下吧,朕尚有事要同莱阳王说。」 季长欢立即躬身告退。 陛下都开了金口,欧清晖再怎么不悦,也不得不跟着告退。 待两人离开后,辜擎元叹了口气,看向九弟,比起脾气率直的欧清晖,xìng情喜怒无常的九弟更教他头痛,尤其九弟的爱妾身死之后,xìng情变得更加残暴了。 「稹元,五天后是母后的忌日,你……」 辜擎元提起的母后并非当今陈太后,而是两人的生母兰嫔,辜擎元称帝后追封生母兰嫔为圣德慈安皇太后。 辜擎元话尚未说完,便被辜稹元打断,「皇兄若是想调解季、欧两家的恩怨,臣弟倒是有一个办法。」说完,他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你有何办法?」辜擎元倒也没怪罪九弟的无礼,两人自幼感情亲厚,当年他尚未登基前,多次遇险,是九弟不顾xìng命屡次相救相护,才让他有命登基称帝,因此他对九弟十分宠爱宽待。 辜稹元简单的回道:「让他们彼此忌惮即可。」 「这是何意?」辜擎元没听懂他的意思。 「让季家的女儿嫁进欧家,把欧家的女儿嫁入季家,两家各有女儿在对方手上,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辜稹元出这个主意并不是想让季、欧两家化干戈为玉帛,而是想给两家添堵。自爱妾死后,他便看不得别人的日子过得太好,既然季长欢和欧清晖jiāo恶之事让皇兄头疼,他索xìng提出这个主意整治两人一番。 辜擎元这才明白过来九弟的意思是要让两家化冤家为亲家,但明明是喜事,却教他给说得彷佛互换人质似的,不过……这主意似乎不坏。 离开御书房,季长欢朝宫外而去,在礼清门前乘上自家的轿子。 轿夫抬轿往季府所在的尚阳坊而去,两名侍从跟随在轿子两侧。 整个京城是以皇宫为中轴,区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块,划分成上百个坊,其中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官邸泰半都在尚阳坊。 轿子在经过工部尚书卢冠的府邸后,季长欢的声音从轿里传了出来 「侯修,时间差不多了,去吧。」 「是。」跟随在轿子右侧的侍从应了声,掉头往另一条路而去。 轿子快抵达季府时,季长欢突然让轿夫停下轿子,他下了轿,漫不经心的朝附近某处墙角睐去一眼,不意外的瞟见藏在那里窥看的一抹人影。 那人以为自个儿藏得很严实,却不知早在一年多前便被他的侍从发现,在查明对方身分后,他暗中观察了一段时日,隐约明白对方的心思,便放任着对方,也没去理会,不想对方竟能耐得住xìng子,这一年多来迟迟毫无动静。 他不紧不慢的走着,想引对方现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 直到他都快走到季府,对方仍躲着没有出现。 欧水湄缩在墙角,一双乌黑大眼眨也不眨,贪恋的凝视着季长欢颀长的身影,她轻咬着下唇,强忍住上前向他吐露心意的冲动。 她初次见到季长欢,是在一个春光明媚、莺飞草长的日子。 一多年前,她前往望月城探望舅父归来,马车驶进城门,她撩起车帘子望向外头,瞟见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子正在路旁玩皮球,怎料那孩子一个不小心,让球滚到了路中间,那孩子着急的跑过来要捡,这时,对面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撞上那孩子,她吓得急忙大叫一声,让车夫停车,想下去救那孩子,却也心知待自个儿过去,怕是已经来不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个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疾步跑过去,抱起那孩子,及时避开那辆并未因为要撞上孩子而放缓速度的马车。 男子一头黑长发用一只玉冠束起,温朗的脸上噙着和煦的微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拍抚着受了惊吓正号啕大哭的孩子,接着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糖塞进那孩子嘴里,总算哄得那孩子不哭了。 孩子的娘亲在附近的摊子买东西,看到这意外,吓得脸色都发白了,她匆匆忙忙跑过来,朝男子频频道谢。 男子微笑着把孩子jiāo给fù人,转身坐上停在一旁的轿子离开。 当时他那明润的笑容彷佛春风般拂进她的眼里,滑进她的心里,教她一颗不曾为谁悸动过的春心,在刹那间萌动了。 她就此将这个人搁进心头,藏在心间。 她后来打听到他的身分,为了他,她不惜违抗父母为她安排的婚事,言明非他不嫁,却被平日十分宠爱她的父王严厉的责备了一顿 「你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给季长欢!」 「为什么?」她不平的问。 「季长欢在朝堂上处处与咱们欧家过不去,你嫁到季家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父王,待女儿嫁过去之后,定会说服季长欢不再同咱们家作对,您让我嫁给他嘛。」她央求道。 「咱们欧家与季家jiāo恶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想嫁给他,他便愿意娶你吗?你把这心思给我掐住了,往后不许再提!」 被父王怒斥一顿后,欧水湄接着又被母妃叨念劝诫 「你这傻丫头,怎么偏看上他呢,咱们两家的恩怨暂且不提,你可知道季长欢至今都二十七了,为何却仍未娶妻?」 「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先前曾有个未婚妻,就在论及婚嫁时,那姑娘忽得急症,就这么香消玉殒,他悲恸立誓,说要为那姑娘守身,终生不娶,以全两人的情谊。」其实敬王妃早已记不清当初传言季长欢是立誓五年还是十年不娶,但为了劝解女儿,索xìng便说他立誓终生不娶。 欧水湄不晓得被母妃给诓骗了,反倒被季长欢的痴情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只好从此绝了嫁给他的心思。 然而这一年来她对他仍是难以忘怀,只要一得空,便会在他下朝回府时分,躲在这里偷看他,哪怕只是几眼,也能稍稍抚慰她对他那无法言说的思慕之情。 他对于未婚妻的执着和深情教她敬佩,为了尊重他这番难能可贵的情意,她只能把自个儿的心意藏起来,不教他为难。 看着他的身影缓步走进季府大门,欧水湄幽幽吐出一声叹息,落寞的转身离去。 季府书房。 一个时辰后,先前被派去办事的侯修回来禀告,「禀大人,卢昌国在春余酒楼嘲笑莱阳王那名已死的宠妾时,恰好被莱阳王听见,遭他一剑砍死。」 大人早吩咐过他守在春余酒楼附近,一瞧见莱阳王出现,便进春余酒楼找掌柜要一壶白干,之后便留在酒楼里等消息。至于等什么消息,他事先并不知情,直到不久后莱阳王进了酒楼,一剑砍死卢昌国后,他才明白主子的用意,赶紧回来禀报。 卢昌国是卢冠的儿子,卢冠不仅是工部尚书,还是当今陈太后和陈国舅的表弟,如今他儿子被人一剑捅死,可不得了,但更不得了的是,杀死他的人是陛下最宠爱的莱阳王辜稹元。 不过他最佩服的是自家国师,也不知国师是怎么神机妙算,竟然预先算到莱阳王会在春余酒楼杀死卢冠之子。 季长欢颔首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 待他出去后,季长欢取出一本书册,从里头拿出一张纸笺,纸上写了数个人名,上头已有几人被划去,他提起笔,在卢冠的名字划了一撇。 莱阳王杀死卢昌国一事,并非他神机妙算,乃是一场借刀杀人的精心布局。 莱阳王的宠妾死后,每月初八他都会前往宠妾生前最喜爱的春余酒楼,叫来满桌的饭菜吊祭她。 他事先已在纨裤卢昌国的身边安chā了人,让他在今天将卢昌国带往春余酒楼,他们的雅间被安排在为莱阳王预留的雅间旁边。 春余酒楼幕后的东家正是他,掌柜和店小二全都是他的人,所以当掌柜的瞧见侯修进了酒楼,还要了一壶白干,便明白这是莱阳王将至的暗号,便依照嘱咐亲自送上一壶酒到卢昌国所在的雅间。 此时他暗中安排在卢昌国身边的那人,见到掌柜亲自送酒过来,便依他事前的jiāo代,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到莱阳王那名已逝的宠妾身上。 卢昌国先前已不止一次嘲笑过莱阳王那名宠妾的长相,此番再提起,自是免不了再嘲讽几句。 那些话隔着一道薄薄的木墙,自然全落在莱阳王耳里。 去年爱妾死后,莱阳王几yù发狂,将伺候她的人全都斩杀,哪里能容忍得了旁人这般羞辱她,但他深知依卢昌国猖狂跋扈的xìng子,定是不肯向他伏低认错,而被激怒的他,自是不会手下留情,爱妾死在八号这日,他本已喜怒不定的xìng子,每逢初八这天会变得更加残暴。 事情发展正如季长欢所料,莱阳王斩杀了卢昌国。 卢冠必然无法容忍独子就这样被杀死,定会闹到皇上跟前,若是卢冠不依不饶,坚持要为儿子讨公道,那么他工部尚书的位置也差不多到头了。 季长欢看着纸笺上剩下的人名,瞥见饶国公的姓名,提笔再划去,这才将纸笺收进书页里,起身准备离开书房。 这时,一名家丁匆匆前来禀告,「大人,宫里来了位公公,带来陛下的圣旨。」 这一天,季家与欧家同时收到皇上的赐婚圣旨,命季长欢迎娶欧水湄为妻,季长薇则嫁给欧清晖。 季府两兄妹虽然感到惊愕,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恭敬的接下圣旨。 反观欧家则是一喜一怒,欧清晖暴跳如雷,欧水湄则欢喜得又叫又跳,笑得阖不拢嘴,这是陛下赐婚,父王、母妃再也不能反对她嫁给季长欢。 殴清晖恼怒的狠敲了妹妹的脑袋,痛斥道:「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都大难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你以为这是桩喜事吗,这可是大大的祸事,季长欢那人道貌岸然,看似温文有礼,实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心黑之人,往后你嫁进季家,可有你苦头吃了!」 「季长欢才不是那样的人!待我嫁进季家,我定会努力说服他不再与咱们家作对。」欧水湄自信满满的仰起下颚,乌黑明亮的眼里盛满了浓烈的喜悦,丝毫不相信二哥所说。 在她心中,季长欢是温柔端正、宽厚慈善之人,他常施粥赠yào,救济贫苦百姓;他兴办义学,请教席先生来教导那些贫苦的孩子们读书识字;他还设立救济院,安置那些孤苦无依的老弱fù孺,最教她感动的是,他对亡故的未婚妻用情至深。 她本以为两人此生怕是无缘,只能默默将心相许,不想皇下竟会赐婚,这不啻天上掉下来的大礼,她怎么也掩饰不了欢天喜地的心情。 她的心愿,终于能够成真了。 御书房内。 「朕查知敬王的闺女品貌端正、xìng直心善,与你颇为相配,这才将她指给你,国师可要明白朕的苦心。」翌日,下了早朝,辜擎元特地召来季长欢,解释为季、欧两家赐婚之事。 「谢陛下赐婚,臣没有不满之处。」季长欢温言回道。 辜擎元面露欣慰。「朕就知道你定能明白朕的用心,不像欧清晖那小子,昨日一接到圣旨就进宫同朕吵,闹着非要朕收回圣旨不可,圣旨岂能儿戏,说收回便说回,如此一来,朕的威信何在!」他忍不住当着季长欢的面数落欧清晖一顿。 季长欢浓眉微拢,不禁面露忧容。「平乐侯被迫迎娶舍妹,臣担心舍妹嫁入欧家,不被平乐侯待见。」 「欧清晖这小子,xìng子虽然粗莽,倒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相信他不至于为难一个弱女子。」 「但愿舍妹能与平乐侯相敬如宾。」 辜擎元神情一敛,话锋一转,「莱阳王昨儿失手误杀卢冠的儿子,卢冠进宫哭求朕替他主持公道,这事儿,你认为怎么处置为好?」这才是他召季长欢前来的目的。 季长欢听出皇上将莱阳王怒斩卢昌国之事说成失手误杀,但他并未点破,附和道:「卢大人的儿子不慎遭莱阳王错手误杀之事,今晨臣也听闻了,臣能理解卢大人的丧子之痛,不过这事说来也不能全怪莱阳王,臣听闻是卢大人之子先冒犯王爷,王爷才会错手杀了他。」 错手误杀原是辜擎元为了替弟弟脱罪的说词,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正当起来,令辜擎元很受用。 「且臣听说卢大人似是教子不严,这些年来多次纵容他欺凌百姓,受他欺辱的百姓苦不堪言,但碍于卢家的权势,皆敢怒不敢言,即使有人受不了欺辱,状告卢大人的公子,也全被抹了去,倘若此事为真,说起来,王爷错手杀了卢大人的公子,倒也算替百姓除掉一害。」季长欢不动声色的添柴加火。 闻言,辜擎元面露愠色。「竟然有这种事!」 季长欢慢条斯理的再道:「这些也是臣听来的,不知是否为真。」 他相信卢昌国的所作所为,皇上多少知悉一些,只是碍于卢冠是陈太后的表弟,卢家的势力在朝中又盘根错结,才多番容忍,此刻卢家竟想拿莱阳王问罪,无疑是想在老虎嘴里拔牙。 莱阳王不仅是皇上的同胞亲兄弟,这些年来更为他私下处理不少无法登上台面的事,皇上断不会为了这种事而责罚胞弟,那么就要给卢家和满朝文武官员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卢昌国素行不良,正好可以拿来大做文章,倒打卢家一把,成为惩治卢家的藉口。 果然,辜擎元沉声道:「卢家乃本朝世家大族,不教子弟洁身之爱,竟纵容其为非作歹,这事朕会查明清楚,倘若查证属实,朕会还给那些受其欺辱的百姓一个公道!」 季长欢明白卢家这是大势已去,不,说得再精确一点,是大祸临头,他微笑躬身拱手道:「陛下圣明。」 第二章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一袭大红色吉服,手里拿着喜婆递来的秤杆,挑开新娘子的喜帕。 在澄红色的喜烛映照下,欧水湄羞答答的抬起脸,黑亮大眼凝视着季长欢,眸光情不自禁流露出浓浓的喜悦与倾慕,她羞怯又亲昵的轻唤一声,「相公。」 迎上她那过于炽热的眼神,季长欢回以一抹温润的微笑。 接着喜婆将一只盛满枣子、栗子、桂圆、花生等五色花果的托盘jiāo给季长欢的一位叔婶。 她一边抓起这些果子撒向喜榻,一边说着吉祥话,「撒个枣,领个小;撒个栗,领个妮;一把栗子一把枣,小的跟着大的跑。」枣喻子,栗喻妮子,这是意味着既生男又生女,儿女双全。 而后喜婆为新人安床,一边铺着被褥,一边吟诵着吉祥话,安好床,让新郎、新娘坐在喜床上,喜婆笑呵呵捧来jiāo杯酒,分别递给两人。 欧水湄粉唇高高翘起,抑不住满脸喜悦的接过酒杯,一口饮尽杯中水酒。 季长欢则慢条斯理的饮完自个儿手中那杯。 进行完一连串的仪式后,接下来就是独属于新人的洞房夜,打赏了喜婆和一干下人后,所有下人全都了退出去,喜房里只剩下两位新人。 季长欢和欧水湄并肩坐在喜榻上,她的双颊飞上两抹嫣红,母妃在她出阁前,特意拿了些秘戏图给她看,她已大概知晓洞房花烛夜会发生什么事,不免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绞着十指。 喜烛静静的燃着,两人安静的坐着,欧水湄见他没有任何表示,渐渐有些坐不住,担忧的想着,这人该不会不晓得要怎么洞房吧,然而下一瞬她的心又定了下来,倘若他真不会,她可以教他。 出阁前,她可是反覆看过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艳情画多次,母妃还特别叮嘱了她 「你知道母妃这么多年来,是如何让你父王不纳妾不收房,只有母妃一个妻子吗?」 「不知道。」欧水湄愣愣的摇头。打她懂事以来,父王便十分疼宠母妃,难道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你这傻丫头,今晚为娘就好好教教你,做为一个女人,要怎么拴住男人的心。」 听见母妃要传授她驭夫之道,她赶紧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不是母妃温柔贤淑,也不是母妃持家有方,而是母妃在闺房里,能伺候得你父王快活似神仙。」 「是怎么做的,母妃快教我!」欧水湄急着想知道这套神奇的驭夫术。 端庄优雅的敬王妃一脸莫测高深的道:「没有旁的诀窍,你只要变着花样,让男人在床榻上能尽情享受床笫之乐、鱼水之欢,耗尽他所有的精力,他就没有心思和力气再去找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人。」 最后敬王妃又语重心长的告诫女儿,「所以我给你的那些秘戏图、艳情画,你可要用心好好钻研,把上头那些姿态学起来,变着花样用在季长欢身上,如此一来,他便离不开你了。」 欧水湄早已牢牢记住母妃的叮咛,如今又在脑海中想了一遍,又等了一会儿,见季长欢仍是毫无动静,她只好出声提醒道:「相公,时辰不早,咱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季长欢悦耳的嗓音含着轻浅笑意,「娘子累了吗?好,那咱们歇息吧。」 见他要动手宽衣,她立即道:「我来伺候夫君。」 她靠过去替他宽衣解带,三两下就脱去他的外袍,接着迅速扒去他的中衣。 他被她这番迅捷的脱衣手法给小小惊住,瞅见她伸爪还想再剥掉他的里衣,他急忙按住她的手。「剩下的我自个儿来。」 她点点头,以同样俐落的动作除去身上的嫁衣,直到仅剩一件贴身的抹胸和亵裤,抬头瞅见他还杵着没动,她更加确定他必是不懂该如何圆房,想到自家相公竟真如母妃所说那般,为红颜早夭的未婚妻子守身如玉至今,她心中钦佩之余也暗自高兴。 欧水湄怀着亲自调教相公的愉悦心情推倒他,骑坐在他身上,语气欢快的道:「相公勿忧,接下来就jiāo给我吧。」 季长欢微挑起眉,觉得她这话听着怎么有些怪异,难不成她以为他不会? 他可不能让她给小觑了,正要一振夫纲、有所作为时,下一瞬,发现她把手钻进他的里衣,恣意抚摸着他的胸膛,他登时改变主意,打算看看她要怎么做,遂躺着不动,任由她施为。 她依照母妃传授的闺房之术,两只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抚揉着他的胸膛。 她的手不像一般姑娘家那般柔嫩细腻,指节处结了些茧,那些细茧轻轻刮搔着他的胸膛,微微的不适中,却带起一股麻栗舒爽之感。 她是敬王之女,乃千金娇躯,不可能做粗活,因此季长欢心忖欧家是武将世身,除了男丁,听说就连女孩儿也得学些防身武术,故而他猜测她指节间的茧应是练武留下的。 接着欧水湄俯下头,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舔吻着他的下颚,他黑瞳微缩,看着她慢慢往上移,来到他的嘴唇,她张开嘴衔住他的唇瓣,来回吸吮。 季长欢眯了眯眼,眸色转深,不动声色的挑开她的唇舌,有意无意的引导着她,教导她该如何正确的亲吻,而不是含着他的唇,笨拙粗鲁的啃咬。 她初次经历这般亲昵的唇舌jiāo缠,身下又是心悦已久之人,哪里抗拒得了这种诱惑,很快便沉溺在那令人着迷的滋味里,她用双手捧着他的脸,热切的与他唇舌翻搅纠缠。 欧水湄的娇躯轻轻磨蹭着他的下腹,蹭得一向自恃自制力极佳的季长欢体内也生出暗火,沉睡的yù望正缓缓苏醒。 两人缠绵的吻着吻着,她忽然想起先前母妃的叮嘱,以及她看过的那些艳情画,她急忙离开他的唇瓣,伸手往他下腹一抓一握,让他半醒的yù望瞬间警醒。 他冷不防狠狠倒吸一口气。 她看着在她手中很快勃发胀大的分身,呆愣了下,正要再多搓抚几下时,猝不及防,她整个人被他翻转过来,压在身下。 季长欢那双素来睿智冷静的双眼,此刻薰染着情yù,清悦的嗓音也较平时略微低沉了几分,他含着笑意说道:「让娘子如此着急,倒是为夫的不是,今晚为夫必会尽力满足娘子。」 欧水湄眨了眨大眼,愣住了。咦,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不是不通晓那事吗? 不过很快的,她便被他挑逗撩拨得无暇再细想其他。 一整晚,红木打造的坚固雕花床榻吱嘎吱嘎作响,伴随着不停的喘息呻吟,两人共赴数次巫山云雨。 季长欢没有想到新婚妻子竟是……如狼似虎,一次又一次的向他索要,他才刚掩旗息鼓,她的娇躯又黏了上来,他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但为人夫者,若连这点事都满足不了妻子,日后只怕要夫纲不振,他咬牙发狠,决定这一次要一鼓作气彻底征服她。 外头两名值夜的丫鬟听见喜房里不时传来的暧昧娇喘之声,互看一眼,掩唇低笑。 「咱们国师看起来如此斯文儒雅,想不到在闺房里头竟是这般悍勇如虎哩!」 「可不是,这都快一宿了。」 良久,房里终于不再有声响传来,这时东方也亮起了第一道曙光。 欧水湄宛如刚被喂饱的猫咪,俏美的面容流露出一抹娇懒的妩媚之色,她侧躺着,凝视着季长欢沉静的睡颜,抬指抚向他微拢的眉宇,心里愉快的想着,洞房之夜她这般努力,他一定很「尽xìng」吧,瞧他睡得这般沉呢。 季长欢平日素来早起,新婚次日罕见的晏起。 此时季府陆陆续续来了几名访客,全都齐聚在大厅。 由于季长欢双亲皆已亡故,他这一房的嫡系长辈也都不在了,故来的都是些来往较亲近的旁支叔伯婶娘的长辈,和几个jiāo好的平辈堂兄弟。 季长青年纪最轻,坐在最末,一坐下便开口道:「今儿我出门时,遇上二伯和三伯,他们说也要过来祭祖。」 季家早在太爷爷那一代便分了家,季长欢这一支是嫡系大房,而季长青家是五房,他爷爷和父亲都不在了,娘腿脚不便,今天是由他代表五房过来。 季家共有六房,六房都派了人来要参与今天的祭祖。 季长青话中的二伯和三伯,是季长欢之父季明澄庶出的兄弟,季明澄过世前,这两个庶出的兄弟也一同住在老宅,直到十年前季明澄过世,两个庶出的兄弟掀起了一场家变,最后被季长欢赶了出去,从此与他们再没来往。 「他们过来做啥,又想上门来闹不成?」接腔的是季家二房的叔公季志通。 「可不是,我一见他们竟然还敢来,便指着他们痛骂一顿,他们便被我给骂走了。」季长青说得自豪。 他长得方头大耳,xìng子大剌剌的,有话直说。 「长青,不管如何,他们毕竟是咱们长辈,见了面还是别太失礼。」说话的是三房的堂兄季长允,他斯文俊秀,说话也慢条斯理。 「他们当年不顾叔侄之情,趁长欢他爹刚过世竟做出那种事来,差点把长欢他们兄妹俩给害死,这种人算是哪门子长辈,我才不认!」季长青与季长欢打小玩在一块儿,感情亲厚,打十年前发生那场变故后,他就与季长欢同仇敌忾,不认这两位伯伯了。 季志通摆摆手。「好了,昨日长欢才刚大婚,别说这种晦气的事了。」接着他望向侍立一旁的陶管事,问道:「长欢夫fù还没起吗?」 「回二老爷的话,小的已派人去请大人和夫人,有劳几位再稍等片刻。」陶管事约莫四十出头,身形削瘦,他原只是普通的家仆,十年前因在那场变故中与儿子一起救助了季家兄妹,因而被季长欢提拔为管事。 季长青笑道:「哈哈,昨晚是洞房花烛夜,我瞧长欢定是累坏了。」 「我原还担心他冷落新娘子呢,不管他与欧家有什么恩怨,人家好歹是个郡主,又是奉旨嫁进咱们季家,既然进了季家门,就是咱们季家人,可不能亏待了人家。何况薇儿也嫁到欧家去,只要咱们好好对待季家的女儿,想来欧家见了也不好亏待薇儿。」 说话的fù人赵氏是六房的人,她的丈夫、儿子都早逝,两个孙儿尚年幼,这些年多亏季长欢的接济,一家子的日子才过得下去,她十分感激季长欢,与他们兄妹俩感情极好,尤其疼爱季长薇。 对于季长薇嫁到欧家,她是既喜又忧。喜的是,这三年来季长薇已议亲多次,可不知怎地,每次都出了意外,最终没能嫁成,这会儿她终于顺利嫁出去;忧的则是欧家与季家是对头,也不知嫁过去是好是坏。 代表四房过来的婶婆李氏,不以为然的撇着嘴道:「纵使新娘子是郡主又如何,咱们长欢也是堂堂一朝国师,深受皇上器重,论身分也不亚于她,她能嫁给咱们长欢是她的福气,倘若她不安分守己,还一心向着欧家,我可不能答应。且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她这个刚进门的媳fù竟然还没出房门,这也太不像话了。」她的言词间流露出对欧水湄的不满和指责。 「新娘子贵为郡主,难免娇气了些,咱们也别太为难她。」季长允缓颊道。 喜房里,刚起身的季长欢洗漱后,瞥见床榻上欧水湄还熟睡不醒,思及昨晚激烈的欢爱,他不禁浓眉微皱,不想这么快面对她,遂决定不叫醒她,自个儿先到厅堂去。 见季长欢只身前来,身旁不见新嫁娘,坐在厅堂里的数人讶异的jiāo头接耳。 心直口快的季长青出声询问,「长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不见你媳fù儿?」 「她昨晚累坏了,还在睡。」季长欢老实回道。 在座几个男人都是过来人,纷纷朝他露出一抹暧昧的笑。 季长青上前拍拍他的肩,嘿嘿笑道:「你这小子,看着斯文,没想到还挺行的啊!」 众人都意会的笑出声。 季长欢微笑的接受了这句隐晦的赞扬,撇开最后那次不提,他自认是挺行的,虽然多半是被她逼出来的,但他还是做到了很多男人没办法做到的事,即使昨晚是他先体力不支睡着,但她到现下都还没醒来,说起来,他还是略胜她一筹。 「你倒是疼她,不过可别太纵着她,今儿还要到祠堂上香告祭祖宗,她一个甫进门的新fù,可不能不到。」李氏叮嘱道。 季长欢微笑应道:「婶婆放心,她稍晚便会过来拜见诸位长辈。」他出来前已吩咐侍婢,在他离开后再唤她起身。 约莫等了两刻钟,欧水湄才姗姗来迟,一见到季长欢,便直率的问道:「相公,你起来怎么也不叫我?」 「我见娘子睡得酣熟,不忍心吵醒你。」季长欢温言回道。 季长允搭腔笑道:「长欢这是心疼弟妹呢。」 闻言,欧水湄顿时笑逐颜开,亲昵的挽住季长欢的手,毫不忸怩的道:「我也疼相公。」 「你们瞧瞧,这小俩口倒恩爱得很。」赵氏打趣道。 季长欢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待欧水湄向众位长辈奉茶后,众人便移步前往位于季家后院的祠堂,祭拜祖先和季长欢的双亲。 季府是季家的祖宅,大房嫡系的子孙里,目前只有季长欢一个男丁,他又被当今皇帝奉为国师,地位尊贵,因此继他父亲之后,成为季家这一代的家主。 他率众告祭祖先之后,跪在蒲团上,注视着双亲的牌位许久,没人知晓他究竟对已亡故的父母说了什么。 欧水湄跪在他身旁,也在心里向公婆默祷:公公婆婆,希望你们保佑我能顺利化解季、欧两家的恩怨,让两家尽释前嫌,重修旧好。 她只知道季、欧两家本是世jiāo,后来却因为他们欧家遗失的一本祖传宝监而jiāo恶。 这事已有二十几年,事情发生的经过,父王不愿再提,因此详细情形究竟如何,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那本传家宝监的遗失与季家有关。 她希望能早日寻回欧家那本祖传宝监,如此一来,也许两家就能化解嫌隙。 刚祭告完祖先,一名家丁匆匆过来向陶管事禀告一件事。 听完,陶管事快步走向季长欢,禀告道:「大人,二爷和三爷家的人这会儿正在前头闹着要见您。」二爷和三爷便是季长欢的二叔与三叔。 季长青闻言,不悦的骂道:「今早我才骂了他们一顿,他们竟然还有脸再来,我去撵他们走!」说着,他横眉怒目的一甩袖子便往外走。 见欧水湄一脸不明所以,站在她身边不远的赵氏,好意的解释道:「是已经分家出去的老二和老三家的人,他们当初做了些不地道的事,长欢与他们已许久不曾来往。」 欧水湄自然明白高门大户难免会出些不成才的子孙,故而在听了赵氏的话,也没再追问下去。 「夫人,这缸沉,您先搁着,让下人搬吧。」 「不用,我搬得动,咱们走吧。」 下朝回府,季长欢准备前往书斋,行经一处抄手游廊,听见附近传来的声音,抬眸瞥去一眼,望见不远处的情景,登时惊愕得停下脚步。 身为国师,纵使千军万马在他跟前,他也能谈笑自若,面不改色,而此刻令他脸色微微一变的原因是,他看见一名女子单手提起约莫一个汉子双手合抱那么大的彩绘鸳鸯戏水陶瓷水缸,那个水缸少说也有百来斤,但看她那模样,似乎一点也不吃力,脸不红气不喘,一边走还一边同旁边的丫鬟婆子说话。 寻常女子力大无穷倒也不致于令堂堂的国师为之侧目,令他吃惊的是,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两日前才娶进门的新婚妻子。 他喃喃低语,「没想到这丫头倒是天生神力,怪不得她体力这般惊人,竟连着两夜都……」思及不太愿意回想的事,他急忙打住思绪,同时暗自下了个决定,今晚不回房睡了,要歇在书斋的静室。 连着两晚都被榨干精力,再不克制,他怕自己很快便会精尽人亡。 他没打算去询问欧水湄为何提着水缸,继续往书斋而去,不久便发现她虽走在园子里,然而方向却与他一样。 她走在前头,而他落在她后头,所以她并没有看见他,他长眉微微压低,思忖着她该不会是要去找他吧? 不久,来到书斋前,他看见她提着水缸走进他的书斋,他脚步略略一顿,调整了神情,这才踏进书斋。 看见他进来,正在找位置摆放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缸的欧水湄欣喜的道:「噫,相公你回来啦,你瞧我给你带来什么了?」她得意的指着提在手中的水缸。 季长欢委婉的道:「我的书房里用不着这么大的水缸。」 她兴高采烈的向他介绍,「哎,这可不是普通的水缸,这是目前最时兴的鸳鸯缸,听说只要在里头养几条鱼,就能夫妻恩爱,乐享鱼水之欢。」 见她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如此坦然,他浓眉微挑,但脸上仍维持温和神色,可还没来得及让她把鸳鸯缸搬走,她便兴冲冲的又道 「相公你看,摆这里好吗?就放在你的桌案前方,你平日里坐在桌前,抬头就能瞧见它。」说着,也不等他同意,她迳自便把鸳鸯缸摆到那里,越瞧越合适,接着就吩咐随行的几名婢女去打水。 几个丫鬟就近在书斋附近的水井里打来了水,欧水湄也没闲着,跟着跑进跑出的去提水,把水全都倒进水缸后,欧水湄在里头放入几条今早刚买来的鱼。 忙完这些,欧水湄眉开眼笑的来到已坐在桌案后方、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季长欢面前。「相公,都弄好了,往后咱们夫妻便能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他抬眸睐向她,她俏丽的脸庞笑得犹如盛夏的艳阳,闪闪发亮的眸光流露出讨好邀功的期待,彷佛做了什么好事等着大人奖赏的孩童,他原本因她自作主张而有些不豫的心情稍稍化去了几分。 静默须臾,他问出藏在心里多时的疑惑,「水湄,成亲前,你为何多次在暗地里跟踪窥看我?」他很好奇,她究竟是因何而倾心于他? 欧水湄惊愕得瞠大眼。「咦,相公你怎么知道?」 他没多说,只道:「这事是我侍从发现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接着心想她已得偿所愿嫁他为妻,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便坦然向他表露心意,「去年我出城去探望舅父回来,见相公救了个差点被马车撞到的孩子,觉得相公如同百姓所说的那般仁慈宽和,从此便对你念念难忘,这才会悄悄躲着,只为看你一眼。」她定定瞅着他的乌黑明眸,毫不遮掩对他的倾慕。 季长欢没想到她竟是因这事而对他一见倾心,神色难辨的注视着她。 欧水湄被他看得有些惴惴不安,问道:「相公为何这般看着我?」 很快的,他dàng开笑意。「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因为这等小事,便得到娘子青眼相待,倒教为夫有些受宠若惊。」 她高兴的回道:「能嫁给相公,我才是受宠若惊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做个好妻子,服侍相公,日后也会做个好母亲,养育咱们的孩儿。」 季长欢微笑颔首,接着道:「我还有许多事要办,娘子若没其他的事,先出去吧。」 「好,那相公你忙吧。」尽管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但担心打扰他办正事,欧水湄依依不舍的领着丫鬟离开。 待她离开后,他笑容一敛,眸色深沉的盯着前方那只鸳鸯缸。 仁慈宽和?这种东西早在十年前发生那场变故之后,便已从他身上彻底剥除。 他掀起衣袖,抚摸着腕上的一道伤疤,眸色寒漠如霜。 当年父亲过世后,二叔、三叔联手意图夺占父亲留下的家产,而为了夺产,首先必须除掉他这个嫡子,于是他们下dú想dú害他,多亏他机警,发现掺在茶里的dúyào,而未饮下。 两位叔叔见dú计被他识破,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命府中奴仆杀害他,这伤是他当时反抗时留下的,在府中一名家仆的帮助下,他本有机会逃走,然而他们却抓住了妹妹威胁他,若不束手就擒,便要杀死她。 为此,他不得不与两个狼子野心的叔叔虚以委蛇,表明愿意放弃家产,以换他们饶过妹妹一命。 然而两位叔父并没有因此放过他与妹妹,将他们软禁起来,对外宣称他们兄妹俩因为思父成疾而卧病不起。 他们贿赂卢昌国,买通当时的府尹,拿出造假的父亲遗嘱,骗称父亲所留下的家产,全系两位叔父多年所赚得,故而父亲把那些家产留给两位叔父,并把季家祖宅jiāo由两位叔父打理,进而名正言顺的霸占家产。 后来,他与妹妹是在陶管事父子的暗助下才得以逃了出去。 甫一出来,他便得知自幼与他订有婚约的表妹家,在知道他失去季家家产之事后竟要退婚改嫁。 接二连三的背叛让他的心变得冷硬。 因此当年他亲手将身上那些没用的宽厚仁慈全都刨去,那些无用之物留着只会成为累赘,绊住他的手脚,最后,他凭藉着智谋和冷酷的手段,夺回被两个叔叔抢走之物。 若他仍仁慈宽和,此时的他,怕是早已长埋地底,永眠不醒。 第三章 「夫人,您身娇ròu贵,往后可别再如今儿个这般搬重物了。」一回到寝房,杜嬷嬷便拉着自家主子劝道。 在书斋时,她留意到国师在见到自家主子单手提起那鸳鸯缸时,眼神里流露出一抹错愕,这才私下里劝她,往后勿在国师面前展露她的力气,以免吓到国师。 欧水湄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力气大,不打紧。」她自小习武,并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那般娇生惯养,但凡能自个儿做的,便会顺手为之。 「您如今是堂堂国师夫人,要端庄斯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兴,否则外人见/会笑话的,往后粗活就让下人去做,您可千万别再动手,老奴相信国师必也不希望夫人做这些粗活。」杜嬷嬷知主子倾心于季长欢,最后为让她信服,索xìng把他抬了出来。 欧水湄一听,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了。「好吧。」出嫁前,母妃也曾告诫她,嫁做人fù后要端庄些,不能再像以前在敬王府那般恣意而为。 不久,陶管事带了个婢女过来。「夫人,大人担心您刚嫁进季家,不熟悉府中事务,让奴才再派个丫鬟过来服侍。芳容是府里的大丫鬟,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差遣她去做。」 欧水湄的寝房里也有其他季府的丫鬟,不过都是二、三等的粗使丫鬟,除了杜嬷嬷之外,欧水湄也从敬王府带来好几个陪嫁的丫鬟和婆子。 陶管事将人带来,没留太久便离开了。 欧水湄与芳容说了几句话,想起一件事,热络的向她打听道:「我问你,相公平常都是何时出门、何时回府?还有,他爱吃些什么,平时可有什么忌讳之事?」 出阁前母妃教导她,要博得男人的宠爱,除了床笫之事,还要投其所好,知其所恶,爱其所爱,憎其所憎,这样夫妻才能同心。 「回夫人的话,大人平时约莫寅时三刻上朝,酉时回府,大人不忌口,什么都吃,并没有特别偏爱什么,也没什么忌讳。」芳容简单而恭敬的回答,她生了双妩媚的桃花眼,说话的嗓音也细细柔柔。 欧水湄再问,「那他闲暇之余都做些什么?」 芳容答道:「大人闲暇时喜好看书、下棋、作画。」 欧水湄有些苦恼的皱起眉,欧家世代是武将,她打小在父王和兄长耳濡目染之下习得一身好武艺,女红刺绣和琴棋书画却是一窍不通。 他喜欢的她都不太喜欢,这样一来就无法投其所好了,这让她有些着急,想着现在学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自小看着主子长大的杜嬷嬷岂会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低声在主子耳边说:「夫人莫急,奴婢会下棋,您若想学,奴婢教您。」 听杜嬷嬷这么一说,欧水湄皱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绽开欢快的笑容。 「杜嬷嬷,你赶紧教我,啊不,还是明天再好了,今儿个先让芳容带咱们在府里四处走走,除了书斋,我还没去过其他地方呢。」 「是,请夫人随奴婢来,奴婢为您一一介绍。」芳容恭敬的道。 几人出了寝房,芳容走在前头,为夫人介绍季府的环境。 论规模,季府自是比不上敬王府大,不过朴素雅致,别有一番韵味。 季府分为东西南北四院,西院是书斋所在地,藏书之处的问心阁也在这里,楼高五层,里头的藏书据闻有数万册之多。 南院有几座跨院,是主人家所住,北院另有几处较小的院落,下人所住的屋舍也在这里,东院是迎宾阁与正厅和偏厅所在。 欧水湄一路跟着芳容来到后院,那里有一片桃花园,此时桃树正值结果期,枝桠间结实累累,缀满了一颗颗青翠可人的桃子。 芳容指着那片桃林说道:「再过一阵子,等桃子成熟就能摘采,咱们这儿的桃子特别好吃呢,届时夫人就能尝到汁多味美的香桃,对了,每年桃子成熟时,大人也爱尝几颗。」 欧水湄暗暗记下这件事,准备等桃子成熟时要亲手摘一些给他吃。 芳容忽然幽幽轻叹了口气。「当年菲雨小姐也爱吃咱们这儿的香桃呢。」 「菲雨小姐……是谁?」听她提起一个不曾听闻的陌生名字,欧水湄好奇询问。 「菲雨小姐是大人的表妹,曾与大人有婚约,可惜菲雨小姐在十七岁那年就……没能嫁给大人。」芳容说得隐晦。 欧水湄想起母妃曾说过,季长欢曾立誓为早逝的未婚妻守身不娶,想来就是这位菲雨小姐了。 「菲雨小姐一定长得很美吧?」才会令他这么念念不忘,甚至甘心为她守身,若非圣命不可违,她也没办法一偿宿愿嫁给他。 芳容点头。「是很美,只是……」她yù言又止。 「只是什么?」欧水湄不解的问。 「大人的事,奴婢不敢妄议。」芳容急忙低头告罪。 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引起欧水湄的好奇。「你只管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可是……」芳容面露难色。 站在主子身后的杜嬷嬷出声道:「既然夫人让你说,你直说就是,有什么事自有夫人替你担待。」 「这……好吧,事情是这样的……」芳容徐徐将当年的祸事道出。 听到季长欢的两位叔父竟这般狠心,欧水湄难掩心疼,气愤的为季长欢抱不平,「他那两位叔父怎能这么无耻,竟想抢夺侄儿的家产!」这事她出嫁前也约略听说过,只是详细的内情并不清楚。 「还不只如此呢,与大人订有婚约的林家,得知这消息,居然要解除与大人的婚事,好让菲雨小姐另觅高门而嫁。」 欧水湄没想到季长欢痴心相待的未婚妻竟是这般对待他,更是忿忿不平。「菲雨小姐竟然在相公落难之时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这种人不娶也罢!」 芳容看了夫人一眼,续道:「后来大人收拾了那两个贪心的叔父,夺回家产,亲自前往林家,求见菲雨小姐一面,没人知晓两人说了什么,只知菲雨小姐在数日之后竟服dú自尽了。」 欧水湄讶异的惊呼一声,「啊!她为何要服dú自尽?」 「这事奴婢也不知道。」芳容畏怯的垂下眼。 杜嬷嬷一眼就看出芳容有所隐瞒,追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纵使她不知详细内情,但她身为季府的一等大丫鬟,想必多少听闻了些事情。 芳容连忙摇头。「这事奴婢不敢说。」 欧水湄听芳容是回答不敢说,而非不知道,她拉起芳容的手,诱哄道:「那你小声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她从发髻上取下一枚发饰塞到她手里,两只黑亮亮的眼睛紧瞅着她,催促道:「你快同我说。」 芳容捏了捏手里那枚珍珠发饰,略微踌躇后,这才道:「那奴婢只告诉夫人一人。」 「好。」欧水湄抬手示意杜嬷嬷与随行的几个丫鬟退开几步。「你快说,她为何会自尽?」 「这事奴婢也是听说的,有传言说是大人责备了菲雨小姐一顿,还让菲雨小姐的父亲丢官下狱,菲雨小姐羞愧又怨愤,才会服dú自尽。」 欧水湄完全不相信,斥道:「相公一向宽厚仁慈,岂会做出这种事来,何况相公还为她的死而守身不娶。我想,当年菲雨小姐之所以自尽,定是自觉对不起相公,才会一时想不开。」 芳容惊讶反问,「夫人从何听说大人为菲雨小姐守身不娶?」 「我母妃说的。」 「敬王妃说的?」芳容面露狐疑。 「没错,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芳容小心翼翼的回道:「若奴婢没记错,当初菲雨小姐过世后,大人为她心痛难抑,因此对外表示,愿为菲雨小姐守身十年不娶,而今年正好届满十年。」 这是当年得知菲雨小姐身亡,为了堵住林家之口,大人才这么对外宣称,而林家为了掩饰自个儿背信弃义的丑事,则对外表示菲雨小姐是突染急症猝逝。 「难道是我母妃记错了?」欧水湄楞了楞,完全没联想到母亲当初是故意骗她的,随即她又想,不管是不是母妃记错了,如今她已经顺利嫁给季长欢,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再追究了,她接着告诫芳容,「以后这种不实的传言不许再乱说。」 尽管是菲雨小姐背信弃义在先,但她相信依季长欢仁厚的品xìng,虽难免伤心失望,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违君子所为的事来。 芳容垂下眼,低声应道:「是,奴婢不敢了。」 稍晚,芳容前去书斋向大人复命。「大人,您jiāo代的事,奴婢已告诉夫人了。」 季长欢点点头,问道:「她怎么说?」 她答道:「夫人她不相信外头的传言,还告诫奴婢不许再提……」她突地一顿,张着嘴,却不敢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他看出她的心思,问道:「你可是想知道我为何吩咐你把菲雨的事告诉夫人?」 被一语道出心思,芳容并不意外,大人聪明绝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大人英明,奴婢心中确实有此疑问。」 季长欢温声道:「菲雨的事并非什么秘密,夫人早晚会听人说起,与其让她从外人那儿得知,倒不如咱们先说了。」至于欧水湄听闻此事的反应,也不出他所料,人倘若对某件事有先入为主之见,要再动摇并不容易,在她心中,他这个夫君可是仁善宽厚之人。 芳容当大人是不想夫人日后听了这事胡思乱想,这才让她先对夫人提起,告退前,她想起一件事,再禀道:「对了,不知为何,敬王妃先前竟告诉夫人,您为菲雨小姐立誓终生不娶。」 听了这话,他这才明白,为何依欧水湄那xìng子,明明钟情于他,却躲着暗中窥看他,迟迟不曾向他表露心意,原来是敬王妃骗了她。 屏退了芳容,他拿出一颗松子糖含入嘴里,自从那年在桥上被那小丫头塞了一包松子糖,这些年来他身上常会带着一、两块松子糖。 当年多亏那小丫头的一番话和一包糖,让他摆脱心中纠缠的郁恨,走出自个儿的路。 在此之前,他从不曾料想到,时隔十年,他竟会娶她为妻,如今两人已结为夫妻,他可以在外人面前伪装一辈子宽厚仁善,却不想骗她,他会一点一点让她慢慢知晓真正的他,若最后她仍能不改初心,两人才能真正长长久久。 「大人说,先前为筹办婚事,落下不少公务没处理,今儿个就不回房了,就近在书斋里睡下。」 「大人还有很多事要忙,让夫人自个儿先睡,不用等他了。」 接连两晚,季长欢都没回房,只差人来说了声。 才同床共枕两夜,丈夫夜里便不回来,让欧水湄很担忧,是不是她服侍得不好,所以她决定今日无论如何要弄个明白。 因此刚从下人那儿得知季长欢回府,她便赶着要去见他。 「夫人,大人这会儿正在偏厅接见客人。」有个丫鬟前来禀告。 闻言,欧水湄转往偏厅而去。 来到门口,她瞥见里头有个穿着一身藕色衫裙,约莫四、五十岁的fù人正朝季长欢跪下磕头哀求,「长欢,算我求你了,求你看在死去的菲雨分上,救救我家大郎!」 原本坐着的季长欢起身避让,此刻的他,神情没了平日的温润谦和,眉目之间透着一抹漠然。「姨母快请起,莫要折煞我了。」 林菲雨的母亲张氏是他母亲的表妹,因此他在辈分上要称呼她一声姨母。 「你若是不救大郎,我便长跪不起!我知道你仍记恨着当年咱们在你落难时不仅没出手相助,竟还想让菲雨改嫁,这事确实是咱们做得不地道,可当年菲雨因此羞愧得自尽而亡,她爹也被人举发贪渎,不但丢了官,还被关了好些年才放出来,这样你也该气消了吧。」她掩面泣道:「我们林家就剩大郎这根独苗,万一他再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季长欢的嗓音仿佛覆了一层寒霜,「姨母求错人了,我虽为国师,但此事不归我所管,且他犯下的是杀人重罪,杀人偿命,天公地道,姨母心疼儿子,有没有想过被他所杀之人的母亲,也同样心疼她的孩子,他不伏罪,如何对得起被他杀死的人与对方的家人?」 张氏激动的喊道:「不,大郎是冤枉的!那人不是他杀死,是另有其人,但府尹畏惧对方的家世,竟置之不理,执意将杀人重罪扣到大郎身上。」她跪爬到季长欢脚边,抓住他的脚,苦苦哀求道:「长欢,只要你肯同府尹说一句,府尹定不敢再置之不理,姨母求求你救救大郎,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 随侍在侧的陶管事见主子脸色微沉,急忙向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即机伶的上前拉开张氏。「林夫人,您快起来。」 季长欢不耐烦再应付她,注视着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如若人真不是他所杀,府尹定会还他清白,倘若姨母怀疑府尹徇私枉法,大可上告大理寺,自有大理寺为您作主。」说到这里,他不再理会张氏,抬步往外走。 张氏不死心想追上去,被陶管事给拦了下来。 季长欢来到门前,瞥见杵在门口的欧水湄,朝她微微颔首便提步离去。 欧水湄楞了楞,想追上去,下一瞬,她被张氏愤怒的哭喊咒骂声给吸引得回过头 「季长欢,你这个伪君子!咱们当初不过就是以为你丢了家产,舍不得菲雨嫁过来跟着你吃苦,才想另外帮她觅个好人家,可怜咱们一片父母心,却从此被你记恨上了,你不仅用恶dú的话羞辱了菲雨,逼得她自尽而死,还用卑鄙的手段害得她爹丢官下狱,如今明知我家大郎是冤枉的,还铁石心肠见死不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世人皆以为你季长欢仁慈宽厚,那全是欺世盗名,你压根就是黑心黑肝,睚訾必报的小人!」 听见她用这般不堪的话辱骂季长欢,欧水湄难掩气愤,忘了要去追他,反倒回过身走进偏厅,正色喝斥道:「住口,我相公才不是这样的人!当年是你们林家背信在先,如今你家有难便想来求他,你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没骗人,季长欢就是这样的人,他表面上道貌岸然,沽名钓誉,欺骗世人,实则是个器量狭窄,有仇必报,心狠手辣的小人!」张氏憎恨怒骂。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可方才她站在门口,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七、八分,心里虽对季长欢在面对这名fù人的冷漠神情感到讶异,可她觉得他适才并没有说错。 欧水湄义正词严的又驳斥道:「我相公说的没错,你心疼你儿子,可被杀害的人的父母难道就不心疼自个儿的孩儿吗?你儿子做错事就该受罚,这是律法明定,你不想你儿子受罚,跑来求我相公,结果我相公不想徇私相帮,你便恼羞成怒的侮辱他!这次念在你是忧心儿子的分上,我不同你计较,你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见夫人下了逐客令,陶管事连忙示意两个下人将张氏带出去。 张氏被下人架离时,仍满脸愤恨的回头咒骂,「你被他骗了!世上所有人都被他那副谦和仁善的虚假面貌给骗了!我女儿是被他逼死的,我丈夫也是被他所害,他这是在报复啊……」 「奴才无能,让夫人受惊扰了。」陶管事忙上前向欧水湄请罪。 欧水湄摇摇头。「陶管事无须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略顿了顿,她问:「方才那fù人是菲雨小姐的娘亲吗?」 「是的,当年大人同菲雨小姐解除婚约后,两家便没再来往,这次是因为林家的公子犯了事,这才求上门来。」陶管事简单解释完,又道:「方才她胡言乱语的那些话,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 「嗯。」她才不会轻易听信这fù人的胡说八道,下一瞬,她陡然想起她是来找季长欢的,便没再多问什么,连忙离开偏厅,但哪还看得见他的人影。 她找了个下人询问,得知他往书斋去了,她忙追过去,却还是不见他的人,又再问了个小厮,得知他上问心阁找书去了。 欧水湄来到藏书楼,一走进去,对于藏书之多不禁赞叹连连。 随侍在旁的芳容介绍道:「京城里,除了皇宫之外,就数咱们季府收藏的书册最多,问心阁里的书可以说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欧水湄抬头望着高高的书架上层层迭迭摆满的书册,惊叹道:「我们敬王府也有藏书阁,但藏书远没有这么多,且多半都是有关各种武术、兵器、行军布阵、兵法韬略的书。」 望着眼前这么多书册,她突然想起欧家遗失的那本祖传宝鉴,不知里头究竟记载了些什么,两家又为何会因区区一本书而jiāo恶? 芳容笑着接腔,「因为敬王府世代多是武将,收藏的书才会多半都是有关兵法的书吧。」 欧水湄颔首,一路来到第三层楼才找到季长欢,他神色怡然的坐在一张长桌前翻看手里的书册。 芳容很识相的自动退了几步,避免打扰两位主子谈话。 瞟见欧水湄,季长欢温煦一笑,嗓音清悦如常,「娘子怎么上这儿来了?」 见他又恢复往常那般温润的微笑,欧水湄微微一怔,不久前在偏厅时所见到的那种冰冷漠然的神情,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娘子怎么瞅着我直看,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方才……」 她才说了两个字,便教他给打断 「方才让娘子见笑了,偶尔有一些亲戚,以为我身为国师便无所不能,但凡有什么大小事都找上门来,希望我能帮忙。」他脸上仍噙着温雅的笑容,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欧水湄隐约从他的眼神里瞥见了一丝冷漠,楞了楞,还来不及多想,又被他的询问转移了注意力 「娘子上问心阁是来找书看吗?」 她这才想起她来的目的,忙道:「我是来找相公的。」 「找我什么事?」 她直截了当的问道:「相公已经两夜没回房,我想问你今晚要不要回房睡?」 「这两日忙着处理耽搁多日的公务,让娘子独守空闺,是为夫的不是,今晚自当陪着娘子。」季长欢微笑着好言赔罪。 一听,直率的她马上勾起开心的笑容,欢喜的道:「太好了!」说完,觑见他含笑的眼神,她有些羞赧的摸了摸鼻子,想了想才又道:「往后要是相公公务繁忙,不回房也不打紧,我可以去书斋陪相公。」她想要努力尽到做妻子的责任。 「那样太辛苦娘子了。」他温声道。 「不辛苦、不辛苦,相公才辛苦,身为妻子,本就该照顾好相公才是。」欧水湄拍拍胸脯道:「我出嫁时,母妃同我说,成亲后要夫唱fù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意思就是,若鸡要往天上飞,咱就跟着飞,若枸要钻狗洞,咱就跟着一块钻。」 季长欢被她的话给逗得笑出声。「你放心,为夫既不会往天上飞,也不会去钻狗洞。」 此时一名丫鬟来到三楼,朝芳容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芳容上前请示,「大人,晚膳已备好,请问大人和夫人今晚要在哪儿用膳?」 季长欢回道:「就摆在寝房吧。」说完,他阖上桌上的书册带着,并牵起欧水湄的手站起身。「娘子,咱们回去用晚膳吧。」 欧水湄回视着他的双眼,开心的用力点点头。 是夜就寝时,欧水湄想到两人已有两晚没有同床共寝,今晚应当好好服侍他,正要动手之际,便被他的话给阻止了动作 「这两日忙着处理公务,没能好好歇息,今晚得好好睡一觉。」 她讪讪的收回手。「呃……那相公好好休息吧。」 「嗯。」临睡前,他轻声道:「对了,我从问心阁拿了一本书,娘子若有空可以看看。」 「什么书?」欧水湄这才想到,她看见他带了本书回来,却没留意是什么书。 「娘子明日看了便知。」他低笑回道。 纵yù催人老,房劳促短寿……夫精为身之本,纵yù可竭其精,则根受损,令人未老先衰,甚或夭折……恣意情yù,则命同朝霞也…… 欧水湄蹙眉望着书册上的文句,托着香腮,有些困惑。 杜嬷嬷见状,关心的问道:「夫人这是在想什么?」 「相公昨夜让我有空看看这本书,可我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相公的用意。」 「书里都写了些什么?」杜嬷嬷也识得几个字,拿起书册,蓝色封皮上头,白底黑字写着「养生之道」四个大字。 欧水湄简单说道:「书里头说,纵yù不好,让人易老且短寿。」 杜嬷嬷听完,颔首赞同。「这话有理啊。」她没听出哪里不对。 「可母妃告诉我说,在床榻上要好好服侍相公,相公才不会再纳妾收房。」 闻言,杜嬷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突然想起日前偶然间听几个丫鬟私底下提起洞房那夜的事 「你们别瞧大人那般斯文,在房里他可是勇猛无比,让夫人叫了一整宿呢!」 「第二晚也是。」 杜嬷嬷想了想,将屋里的丫鬟先遣走,这才压低声音,含蓄的问道:「夫人,新婚那两晚,您和大人是不是夜里都没睡?」 杜嬷嬷是打小看着自个儿长大的,欧水湄和她也亲,坦承道:「是呀,母妃告诉我要让相公尽兴,所以那两晚我服侍了他好几次,最后他都睡着了呢。」 「怪不得。」杜嬷嬷恍然大悟的喃喃道。 「怪不得什么?」欧水湄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怪不得大人会拿这本书给您看。」 「这是为什么?」她虚心求教。 「大人是藉此书委婉的告诫您,不可纵yù过度。」 「可是母妃说……」 杜嬷嬷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王妃没有说错,可这事要有节制,过犹不及都不好,您要掌握好分寸,既要让大人觉得尽兴,但也不能累着他。」 自家主子是个直xìng子,王妃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不懂得如何拿捏分寸。 欧水湄楞楞的问:「嬷嬷的意思是,我让相公太累了?」 「没错,这不,大人不好直接向您开口,才找来这书委婉提醒您。」 欧水湄再问:「那一夜要几次才够?」 杜嬷嬷被她问得一窒,她守寡多年,早不曾有男女情事,让她说这事倒有些为难,她认真寻思了会儿,估摸着回道:「这事也说不准,男人也不是每夜都要,有时一、两天,有时两、三天,至于每回约莫都做一、两次就够了,最多三、四次吧。」 欧水湄表情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真的点点头,仔细琢磨着杜嬷嬷的话。 这夜,季长欢回房就寝,两人躺在床榻上,欧水湄黑亮亮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娘子可是有话想说?」他不解的问。 她向来藏不住话,便直接问了,「头两晚,是不是让相公累着了?」 季长欢浓眉微挑,知她定是看了书才会这般问,可她问得也太直白了些,身为堂堂男子,倘若他说是累着了,岂不有损颜面?但若回答不累,依她那般直率的xìng子,说不得又会当真,往后夜夜需索无度…… 略一沉吟,他斟酌着徐徐启口,「累是不累,只是那事不宜太过,以免伤身。」 欧水湄进一步再问:「那相公以为一夜几次为佳?」他回答了她才好做为往后行房的依据。 饶是季长欢能言善道,也被她给问得一时答不上话来。一夜几次?难不成她还想着夜夜都要? 他清了清喉咙,以不损及男子尊严为前提,委婉答道:「这事要讲究兴致,不是每夜都要,兴致来时,也不宜超过两、三次。」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相公的意思是,每回最多三次。」 他孺子可教般的颔首,不想却听她接着说道 「那今晚咱们就三次吧。」 季长欢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她便整个人骑到他身上,动手要扒他的衣物。 他原想阻止她,可在听见她的下一句话时,为了维护男子的尊严,不得不把话又给吞了回去 「相公今晚行吗?」 她的问题对男人来说,只有一个回答,「当然行!」 为了证明自个儿确实行,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决定一次就摆平她。 可他仍是低估了她的「战力」,一次、两次,她仍生龙活虎,不见丝毫腰酸腿软,最后一次她还兴致勃勃的主动坐到他身上,摆动娇躯迎合着他。 季长欢不得不承认,在她的服侍下,他次次皆得到了极致的欢愉,她让他尝到了yù仙yù死的滋味,在床笫之间,她就如同她那率直的xìng子,毫不忸怩的尝试各种姿势,让他几乎要陷溺在情yù之中。 他黑沉的双眸凝视着她染着红霞、布满细汗的娇颜,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矜持,在行房时总是热切的投入其中,努力的服侍他、取悦他。 他抬手轻抚着她嫣红瑰丽的香腮,她倾心所恋的是那个她以为仁善宽厚的他,倘若当她得知她所钟情之人并非她所以为的那般,她是仍会情深不移,抑或失望的离去? 他仍记得当年他问过本与他情投意合的林菲雨为何要悔婚,她啜泣着为自己辩解 这事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曾劝过爹娘,但爹娘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一句没办法就想将她的薄情寡义给揭过去。 十几年前,她爹卷进某桩牵连甚广的案子,前来向他父亲求助,父亲为她爹四处奔走,当时所有牵涉之人不是被砍头便是被抄家流放,她爹在他父亲力保之下是唯一逃过一劫之人。 可是在他落难之际,她爹娘和她又是怎么对待他的? 他相信林菲雨对他是有情的,可那情分却薄如纸,一戳就破。 如今他很好奇,欧水湄对他的情意又有几分?是如烟云一般,风雨一来就消散无踪?抑或坚如盘石,不畏风雨摧折,始终如一? 第四章 「陛下,张大人、何大人、伍大人、蔡大人、方大人、卢大人和饶国公等皆是三朝元老,为两位先皇和陛下殚精竭虑、尽心尽力,素无过错,如今陛下一口气罢免这么多位贤臣,实是不妥,尤其卢大人甫经丧子之痛,陛下不仅未追究行凶之人,还罢了卢大人的官,臣恐此举会引起民心不服,还请陛下三思。」朝堂上,言官宋达铿锵有力的劝谏。 有人率先开了口,在陈国舅带头之下,不少官员纷纷跟进,齐声附和,「请陛下三思。」 至于那几位被列名罢免的朝臣,有的满脸铁青,有的脸色灰败,看着众臣为他们求情。 端坐在玉和殿龙椅上的辜擎元神色冷然的望着底下的文武大臣,最后目光投向站在殿前的宋达,沉声质问:「宋达,你说他们是贤臣,莫非是在指责朕是昏君吗?」 宋达正气凛然的躬身道:「臣不敢,只是几位大人一向公忠体国、尽忠国事,陛下遽然罢免匡扶三朝的老臣,怕会引起朝臣人心惶惶,朝中动dàng,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安臣民之心,再惩治杀害卢公子的凶手,以还卢大人一个公道。」 季长欢站在文官之首,始终静默无语,直到此时才出声,「宋大人,你说几位大人皆是贤臣,敢问宋大人,可知卢大人之子卢昌国,这些年来依仗卢家权势横行霸道、欺辱百姓之事?去年卢公子所坐的马车在城内疾驰,即将撞上一名幼童却并未停下,当时要不是我恰好经过,及时相救,此童可能已经惨死于马蹄之下。」 他不疾不徐的再将其他几位大人的家属所做之事一一列举,「五年前,张大人的女儿只因一言不合,便命家奴将一名fù人打得半残;何大人的妻子为助兄长谋夺一商人的家产,竟唆使丈夫将那状告之人判了死罪,令其家破人亡;伍大人的二公子为夺别人的爱妾,令家仆将其丈夫打死沉河……」最后他道:「陛下爱民如子,而他的臣子却视民如草芥,恣意凌辱杀害,敢问宋大人,这些就是您口中所说的贤臣吗?」 「这……国师所言之事下官未曾听闻。」宋达的额头泌出了一层冷汗,虽然季长欢所说的这些事,他不是每桩都听过,却也得知其中几件。 季长欢淡淡的瞟他一眼,再看向皇上,温言启口道:「为厘清是非,辨明公道曲折,还朝中官员一个清白,臣请陛下选择几位臣子,再昭告百姓,但凡有冤屈不得伸之人,皆可前往申冤,届时,便可查明臣适才所言之事是否属实。」 此话一出,朝堂上泰半之人皆色变,纵使他们不曾做过徇私枉法之事,却也不敢保证自家人从不曾仗势欺人,要是真加以调查,恐怕连自个儿也要被罢官。 偏生这话是出自季长欢之口,以皇上对他的宠信,若真依他所言而行,只怕连他们也要受到牵连,为求自保,泰半官员纷纷改口附和皇上罢免那几位大人之事,且指责起卢昌国,而莱阳王斩杀卢昌国之事,也被某些官员说成是为民除害。 此时,身为卢冠表兄的陈国舅也不敢再力保他。 罢免那些官员之事,很快便成了定局。 下朝后,辜擎元在御书房里召见季长欢,满意的赞道:「国师才智过人,今天早朝几句话就逼得那些大臣当下改了口。」连九弟误杀卢昌国一事也一并解决了。 季长欢垂眸,谦逊的回道:「臣只是尽力为陛下分忧解劳。」 辜擎元走到他面前,轻拍着他的肩,有感而发道:「这些年来,国师为朕做了不少事,朕能得长欢为国师,实是朕之幸哪!」 「能辅佐皇上也是长欢之幸!」季长欢肃容躬身道,未因陛下这番恩宠的话而流露一抹欣喜之色。 他很清楚,他与皇上是各取所需,皇上借助他的才智,而他则借助皇上的权势,除掉他想除掉的人。 出嫁的女儿在十日后回门,是大行王朝的习俗。 这日接近晌午,欧水循与季长欢坐上马车要前往敬王府,马车甫出大门,车夫便勒停马儿。 未等季长欢询问是怎么回事,欧水湄便听见外头传来尖厉的哭号咒骂声 「季长欢,你这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小人,给我滚下来!」' 「你看看,小荷只剩下一口气了,她就要活生生被你给害死了!」 「这几年来你把咱们给害得都要活不下去了,你对得起咱们季家的祖宗吗?!」 「当初要不是有你二叔和三叔帮忙,你以为凭你爹能留下那些家产吗?你这黑心肝的,就为了那么点宪,居然不顾叔侄的情分,不孝的把咱们笼了出来,小荷病成这般,咱们也没银子给她看大夫,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还能当国师几个人抬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姑娘,将她放在马车前,挡住马车的去路,指着马车咒骂不休。 欧水湄惊诧的掀起车帘往外看,问道,「那些人是谁?」 「无须理会。」季长欢打开前头的隔窗,询问车夫,「怎么停车不走?」不须朝外头看,光听声音他也知道来闹事的是三叔家的人。 昔日两个叔叔所做的事,在他刻意渲染之下,他们的恶行恶状早已广为人知,因此即使他们常上门闹事,也没人把他们的话当真,反而只会认为是他们恶习不改、品xìng卑劣。 「回大人的话,他们抬了个姑娘挡在马车前,马车没法走。」他若是直接驱车过去,怕那位姑娘不是被马儿给踩死,就是被车轮给辗死。 季长欢吩咐随行的侍从撵走他们,两名侍从马上前去处理。 欧水湄伸长颈子朝外看,瞅见一名男子和两名女子面目狰狞的指着他们所乘坐的马车破口大骂,那眼神怨dú凶恶至极。 「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不给我们活路走?!好,既然咱们斗不过季长欢,我就让我这苦命的女儿死在季府门前,让季家的祖宗和宗亲们瞧清楚,季长欢是什么样的人!」 很快的,来闹事的三人被季府的下人给拖走,他们一边挣扎一边叫骂,另有两个季府的下人抬起躺在地上的姑娘,将她移往一旁。 没了挡车的人,马车缓缓往前移动,欧水湄这才看清那位姑娘的神色,她的脸色苍白若纸,身子异常瘦弱,腮颊凹陷,双眼紧闭,似乎真的病得很重,突然间,她睁开了眼,迎上欧水湄投去的眼神,那双眸子空洞无神,仿佛已了无生趣。 欧水湄心头一惊,回头朝季长欢道:「那姑娘真的病了。」 「那又如何?」 听见他这般冷淡的回应,她不免有些怔楞住,顿了一下才焦急的道:「再不送她去看大夫,她就要死了。」 季长欢漠然道:「是她爹娘不心疼她,把她拖出来遭受这罪。」 「说不定他们是没钱带她去看大夫,才带她来找你。」欧水湄不致于听不出那些人之所以来这里闹事,不过是想讨要银钱罢了。 他摇摇头,语气依旧森冷,「纵使我给了他们银子,他们也不会带女儿去看大夫。」 「那是他们的女儿,得了银子,为何不带她去看大夫?」她不相信世上会有这般狠心的父母。 「换成是他们的儿子,自然是会,可这女儿他们平常便没少打骂,你当她为何病成这般?」 欧水湄听得都惊呆了,她趴在车窗边,伸长颈子回头再望了几眼,见那姑娘瘦弱的身躯孤零零的躺在路旁,心生不忍,朝车夫叫了声,「停车。」 车夫闻言,急忙勒住马儿。 欧水湄起身下了马车,朝那姑娘走去。 季长欢倒也没拦着她,坐在马车里淡淡的看着,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理。 见她下来,方才叫嚷不休的三人连忙上前围住她。 年长的fù人登时一改适才的泼辣模样,瞬间换了张凄凉悲惨的脸孔。「你就是长欢新娶的媳fù吧,我是长欢的三婶,求你救救我女儿,我女儿这会儿都快不行了,他却还狠心的见死不救,这杀千刀该死的!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心狠手辣,把咱们害得身败名裂、身无分文的吗?!」周氏咬牙切齿,咒骂不休。 年轻男子恶声恶气的朝她伸出手。「你既然是季长欢的媳fù,快拿银子来替他做下的恶事赎罪,就先给个一千两好了!」这人是周氏的儿子季长德。 十年前他们联合老二一家yù谋夺季府家产不成,反倒被季长欢给撵出季府,季家的亲戚纷纷与他们划清关系,不再往来。 这些年来,他们用当初带出来的钱想做些小买卖,却做什么赔什么,最终把手头上所剩的银钱赔得精光,如今只能栖身在一个破旧的大杂院里,靠着给人洗衣、做些粗活糊口饭吃。 过惯锦衣玉食的他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日子,又见把他们害得这么落魄的季长欢却能享受荣华富贵,他们着实怨恨不甘。 欧水湄瞪着他们,怒声斥责道:「当年是你们先不顾叔侄之情,为了夺取季家的家产,还差点把我相公害死,如今竟然还有脸来颠倒是非黑白,你们的良知都教狗给吃了吗?!再说,若你们真心疼自家女儿和妹妹,又怎么会把她抬来这儿受罪?」她嫌恶的抬手一挥。「都给我滚开!」 那对母子还想再缠上来,却被杜嬷嬷与几个丫鬟给拦住,很快就有几个家仆过来,将骂骂咧咧的三人拖走。 欧水湄急着想送那姑娘去看大夫,一把将她抱起,却发现她的身子简直轻得没几两ròu,骨嶙峋。 姑娘轻轻掀起眼皮,虚弱的说了几句话。 欧水湄没听清楚,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她却缓缓摇头,再说了句话,但她病得太重,嗓音细如蚊鸣。 欧水湄只好将头俯向她,问道:「你说什么?」 「不用了……对我而言,活着只是折磨罢了。」说完,她勉强牵起微弱一笑,仿佛是在向唯一对她表示善意的人表达感谢。 这次欧水湄听清楚了,她吃惊的看着对方,惊问:「为什么?」 「活着……太痛苦……放我下去,你别管我了……」她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后便昏了过去。 欧水湄哪里顾得了多想,急忙抱着她上了马车。 周氏与季长德也想跟过去,赶来的陶管事指挥季府的家仆把他们给拦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水湄抱着昏厥的姑娘,心里着急,担心她会就这么死去,抬眸瞥见坐在一旁的季长欢神色冷淡,仿佛在她怀里的这姑娘是与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方才从那些人辱骂他的话里,她听出那几人是他两个叔叔的其中一个,算起来这姑娘是他堂妹。 她明白昔日两个叔父做的那些事令他寒心,可是堂妹总是无辜的,她忍不住道:「相公,她都病成这般,你不要再怪她了,以前那些事都是她爹娘所做,与她无关。」 季长欢瞥了她怀里的堂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我没怪她。」 冤有头债有主,当年事发时她不过七、八岁,他不至于怪罪她,不过对她也没有多余的善心。 见他那双明润的眼神此刻仿佛罩着一层寒霜,虽勾着笑,却夹带着刺骨的冰冷,欧水湄觉得有些陌生,试图想从他的脸上寻找一丝熟悉的神情。 「你……」她正想说些什么,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从前头传来,「禀大人、夫人,医馆到了。」 敬王府。 敬王与敬王妃一早便来到厅堂等着女儿回门,但等来等去一直不见人影,敬王拉下了脸,不悦的斥道:「难不成他们忘了今儿个要回门吗?」 敬王妃轻拍丈夫的手,好声好气的安抚道:「王爷先别急,我差人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她虽已年届五十,但容色秀美,风姿绰约,一身雪肌玉肤,妩媚娇艳,与女儿站在一块就似姊妹而不像母女。 敬王妃话才刚说完,王府的孟总管便带了个下人过来。「禀王爷、王妃,姑爷派了人过来,说他们遇上了些事,今日会迟些才到。」 敬王妃关切的询问来通传的下人,「你可知他们遇上了什么事?」 下人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 敬王不耐烦的喝道:「还不给本王老实说,不许有任何隐瞒。」 敬王征战沙场多年,他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流露出剽悍的威仪,下人哪里受得住他的喝斥,吓得脱口将周氏等人闹事的事儿给老老实实的招了。 「所以夫人带着那姑娘去医馆了?」敬王妃温声朝那下人说道:「原来如此,辛苦你跑这一趟。」 待孟总管让人领走那下人,敬王妃看向自家丈夫,微微叹息了声。「唉,这长欢也怪不容易的,都分了家,他那两个叔叔还时常上门去闹,待会儿你见了他们,可别提这事,免得长欢难堪。」 季长欢两个叔叔做的这些破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京城人大多都知晓,只是她没想到这种糟心事竟让女儿给遇上了。 「要我说,这种亲戚不如劈死算了,水湄竟还多事的去救那家人的女儿!」虽与季家jiāo恶,但敬王对季家那两个叔叔的所做所为也是极为不齿。 自家女儿的个xìng敬王妃自是清楚,替女儿说话,「您也知道水湄的xìng子,她怕是见那姑娘可怜,心生不忍,这才送她去医馆。不管怎么说,当年那些事是她爹做的,又不是她做的,与她无关。」 在厅堂里的除了敬王夫fù,还有世子欧清堂夫妻。 欧清堂附和道:「可不是,那事距今也差不多有十年了,当年那姑娘还年幼,确实不能怪她。」 欧清堂的容貌和母妃较为相像,面容清雅俊秀,不像弟弟欧清晖肖似父王,俊朗挺拔。由于他多年前在战场上遭敌人偷袭受了致命重伤,命虽救了回来,却伤了底,落下病根,无法再动武,故而这些年来,都是由欧清晖领兵出战。 欧清堂的妻子温苗苗也道,「只是她都病成那般,她爹娘竟还把她抬去季府,这做爹娘的倒是个心狠的,也怪不得小姑会可怜她,送她去医馆治病。」 这时欧清晖与新婚妻子季长薇先后走进厅里,敬王见到二儿子,没好气的斥责道:「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水湄不是还没回来吗,我还来早了呢。」他径自坐下,也不搭理季长薇。 季长薇环顾大厅一眼,在婢女的引导下,走到温苗苗下手坐下。 温苗苗朝她善意一笑,她微微点头回礼,坐下后便垂下眼,容色沉静。 她与兄长是同日成亲,两家说好早上欧水湄先回门,下午她再回门。 敬王妃见二儿子与二媳fù宛如陌生人似的,无奈的暗叹一声,同时也希望女儿和季长欢之间可别这般冷淡。 为了带季长欢的堂妹去医馆,耽搁了回门的时辰,等季长欢与欧水湄来到敬王府时已快午时。 季长欢与欧水湄一进敬王府,敬王妃便发现女儿蹙着眉,眉眼间流露一抹困惑之色,似是被什么事给难住了,她不着痕迹的际了季长欢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温朗的面容带着和煦的微笑。 两人上前见了礼,众人便入席准备用午膳。 席间,欧清堂瞥了眼板着脸的父王和臭着脸的弟弟,再瞅了眼脸色也不对劲的妹妹,至于季家两兄妹倒是神色如常,相较起来,自个儿一家子倒显得失礼了。 他与母妃jiāo换了个眼神,举杯敬向季长欢。「长欢,既然咱们两家已奉圣命结成亲家,你娶了舍妹,清晖也娶了令妹,过往那些恩恩怨怨就都一笔勾消了吧,咱们两家从此和和睦睦,多多亲近。」 季长欢也带着微笑举起酒杯,不紧不慢的应和道:「大舅子说的是,这也正是长欢心中所愿。薇儿嫁到欧家,欧家一门武将,个个都是铁胆英雄,我相信欧家定不会亏待薇儿,就像我也会善待水湄,如珠如宝的疼她。」 两人一来一往,表面上和和气气,再往另一层深想却是,你有妹妹在我家手上,我也有妹妹在你手上,只要你善待我妹妹,我必不会亏待你妹妹。 欧水湄看着此刻言笑晏晏、神色谦和的季长欢,感到困惑不解。 不久前,她将堂妹带到医馆,坐堂大夫诊治后,摇头说道:「这姑娘的身子虚耗过度,又cāo劳太甚,已病入膏肓,怕是不出两日就……你们为她准备后事吧。」 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堂妹忽然转醒,抓着欧水湄的手说道:「谢谢,你是这十年来我唯一遇到的好心人,因为爹爹当年所做的事,这些年来,我受尽了别人的嘲笑唾骂,我爹娘和哥哥只会打我骂我,为了多赚些银子,还让别人糟蹋我……我早就生无可恋,没想到死前还能遇到像姑娘这样的好人……你快走吧,晚了,怕要被我哥哥和爹娘他们缠上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口气说到这儿,她已没力气再说下去,放开了她的手,轻推着她,催促她离开。 欧水湄不忍心在这时离开,仍紧握着堂妹的手不放。 杜嬷嬷见状,劝道:「夫人,姑娘先让医馆的人照顾,眼下已耽搁许久,咱们还得赶回王府,再迟,恐怕王爷和王妃要生气了。」 跟过来的芳容也劝道:「夫人若是不放心,要不奴婢安排个人留在医馆里帮着照顾,夫人先和大人回敬王府吧。」 欧水湄想了想,这才肯上马车,临走前,她担忧的再看堂妹一眼,对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悲伤得让她鼻酸。 至于季长欢则是自始至终都未曾下马车。 回到马车上,欧水湄告诉他,「大夫说她就快死了,没两日好活。」 「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当时说着这话的他,眸里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冷酷。 先前他还一脸冷酷无情,哪知一进了敬王府,马上又变回温润和善的模样,她真的被他弄糊涂了,不明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王妃笑吟吟的接腔道:「可不是,咱们两家如今成了亲家,往后可要多多亲近,若是有什么事,派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们水湄啊,xìng子直,可从没什么坏心眼,要是她哪儿做错了,长欢你多提点提点她,让她改改就是。」 「岳母言重了,岳母将水湄教得极好,她xìng子坦率,不矫揉造作,十分难能可贵。倒是我父亲早逝,薇儿无人可教导,若有做得不好之处,还望岳父、岳母能多多包涵。」季长欢也温言回道。 坐在季长欢对面的欧清晖听了他的话后,从鼻孔里重重哼了声,「哼,假惺惺。」 「清晖,不得胡说。」敬王妃轻斥二儿子一句,不想两人吵起来。 「我哪有胡说,他这人本来就虚伪……」 欧清晖不服的反驳,话还没说完,便被敬王喝斥,「够了。」他看了眼季长欢,望见他那张与他父亲生得有几分神似的脸孔,心绪复杂。 他与季明澄曾是挚友,不想却因一本书而翻脸绝jiāo,那本宝鉴的内容有关玄学与奇门遁甲之术,对欧家来说并无多大用处,当初先祖传下这本宝鉴时,同时留下遗言严禁欧家后代学习书上的那些奇术,欧家后人遵从先祖遗命,从未有人翻看书里的内容,书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已传承了十几代,结果却在他借给季明澄后遭窃,无法再传承下去。 季明澄死前,曾让人带来一封信给他,里头只写了几个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弃舍宝物,方得安乐。 他压根不信,认定这分明是季明澄的狡辩之词,他气恼他临死前都不肯说实话,还故弄玄虚,留下这番话来为自己脱罪,但季明澄人都死了,这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敬王发话后,席上众人安静的各自用膳,没人再出声。 欧水湄怀着心事,神思不属的只机着白饭,也没夹菜吃,忽然看到有人夹菜到自个儿碗里,她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竟是季长欢。 迎上她的眸光,季长欢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润如春风,惹得她一怔,接着想到先前的事,她闷闷的埋头大口将他夹来的菜给吃进肚里。 敬王妃暗自留意着女儿和女婿的互动,女儿倾心于季长欢,当初得知皇上赐婚时,女儿有多欢喜她是一清二楚,这会儿竟这般神情,让她心生疑虑,思忖着用完膳后,可得好好问问女儿是不是在季府受了什么委屈。 午宴结束后敬王妃便寻了个借口,把女儿给叫到她的院子去。 房里都是心腹的婆子和丫鬟,敬王妃拉着女儿坐下,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告诉母妃,是不是季长欢欺负你了?」 欧水湄神色讪讪的摇头。「他没欺负我。」 「那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敬王妃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儿才会这副郁闷模样。 欧水湄张了张嘴,想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母妃,可话到了嘴边,思及什么,又咽了回去,她不想在母妃面前说季长欢的不是。 看着一向直xìng子的女儿竟罕见的吞吞吐吐,敬王妃更觉得事情不寻常,非要问个明白不可,她不禁沉下了脸来,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你老实说,可是季长欢给你气受了?」 她琢磨着在季家除了季长欢,应当也没人敢招惹女儿,所以思来想去,女儿这般异常,定是与季长欢有关。 「他没欺负我啦,是……」在母妃的逼问下,欧水湄终究还是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母妃,也老实说出她心中的疑虑和困惑,「他丝毫不顾念那姑娘是他堂妹,还说她的死活与他无关,您说,他怎么能这么无情?」 听完,敬王妃啼笑皆非,没想到让女儿耿耿于怀的竟是这种事,她轻笑着开解道:「你也不能怪长欢无情,委实是当年他那两个叔叔和婶婶们先把事情给做绝了。」她拍拍女儿的手,接着又道:「长欢到底是个凡人,他无法原谅叔叔婶婶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堂妹是无辜的啊!」今天要是换了寻常人,会有这样的反应还说得过去,可季长欢是大行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师,是被世人所称颂、被皇上所倚重,才智卓绝又仁慈宽厚的国师,他该明辨是非,不该迁怒于无辜之人。 见女儿仍一脸迷惑,敬王妃稍加思索,便明白女儿的心思,她握着女儿的手,温言开导,「话是这么说,可谁教她是他三叔的女儿,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一人作恶也会拖累全家。就像爱屋及乌的道理,你若喜爱一个人,会连同他身边的人一并接纳喜爱;可若你憎厌一个人,便会连带地憎厌他周遭的人。 长欢虽身为国师,可他终究是有血有ròu的寻常人,他也有七情六yù、喜怒哀乐,因着他叔叔所做的恶事,他无法接纳他堂妹,实在怪不得他,况且当年他没有将那两个狠心的叔叔告到官府,已算仁至义尽。」 敬王妃不愿因着这事让女儿与季长欢离了心,她话锋一转又道:「喏,你想想,这事若换成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欧水湄不假思索的脱口回道:「我会直接砍了他的叔叔婶婶。」 敬王妃笑骂道:「你呀,怎么同你二哥一个德xìng,岂能胡乱杀人,真是的。」 「人家都要害死我了,我还不能杀他吗?」她不服的反驳道。 敬王妃趁机教导女儿,「你要动动脑子,长欢就比你聪明多了,他将两个叔叔撵了出去,同时把他们所做的恶事宣扬出去,让他们身败名裂,一辈子遭人唾弃,痛苦的活着。」 「可他们还是常常上季府闹事,纠缠不休。」 「如今的他们在长欢眼中不过如同蝼蚁,不足为惧,他们越去季府闹,越会遭世人耻笑。你再想想,他们都能不管女儿的死活,这般对待她,还能是什么好人?」 欧水湄托着腮,思索母妃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似是有所领悟。「我只是心疼那个姑娘,她没做错事,却要遭这种罪。」 她想定是当年相公的两个叔叔做得太过,才会让相公这么仁慈的人都没办法原谅他们,连带的也不待见他堂妹。 敬王妃安慰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儿道:「这也只能怪她福薄,摊上了这样的爹娘。」见女儿似得稍微能够理解季长欢的想法,她接着关心的询问女儿,「除了这事,长欢这几日待你可好?」 闻言,欧水湄重新漾开笑容。「他待我很好。」除了今儿个的事,他没给过她脸色看,面对她时总是温言以对。 听女儿这般说,敬王妃这才放下了心。 第五章 午后,欧清晖陪着季长薇回门,他同季长欢素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啥好说。 季长欢与妹妹去了书房,留下欧家兄妹俩在厅里。 想起今天回娘家时,曾听母妃提起二哥与二嫂感情不佳,欧水湄好意规劝,「二哥,你对二嫂好一点,她也是奉旨不得不嫁进咱们家,既然都成亲了,你再不喜欢,她已是你的妻子,你可别欺负人家。」 欧清晖不悦的哼道:「瞧你,才嫁进季家不久,胳臂马上弯向季家,我以前真是白疼你了。」 「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娶妻疼妻本就是天经地义,一个男人要是不能好好对待妻子,还算是个男人吗?」 他没好气的道:「你这浑话打哪儿学来的?你可莫要嫁了季长欢那黑心的人,也跟着学起他的虚伪来。」' 欧水湄马上袒护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相公!」 不满妹妹一心向着季长欢,欧清晖斥道:「你呀,莫被他那道貌岸然的模样给骗了,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省得哪天连你都坑害了,届时你可没地方去哭。」 「我是他的妻子,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坑害我?」 「当年他爹同咱们父王不也是知jiāo好友,结果呢,还不是骗了咱们的传家宝鉴,你再想想,当年他那两个叔叔又是怎么谋害季长欢,我看季家的人心肝都是黑的。」 欧水湄觉得二哥拿他叔父来与他相提并论压根没道理,反驳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他叔叔是他叔叔,怎能与他扯在一块,至于他爹,人都过世这么多年了,死者为大,咱们身为晚辈,岂能在身后这般批评,况且当年的事,说不定另有什么隐情呢。」虽说是家传宝鉴,但说穿了不过就是一本书罢了,她不认为季家有贪了这本书的理由,总觉得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见妹妹一再维护季长欢,欧清晖怒道:「还能有什么隐情,不就是觊觎咱们家那本宝鉴吗!那书虽然对咱们无用,可听说里头记载的都是失传已久的奇术玄学,对某些人而言,那可是珍宝。」 她一向是非分明,不希望二哥把不是季长欢所做的事算到他头上。「不管是他爹还是他叔叔,他们所做的事都与我相公无关,我不许你再说我相公的不是。」就像她觉得当年是季长欢的叔婶对不起他,与他堂妹无关一样,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那书说不定就藏在季家,怎能说与季长欢无关?他要是有良心,就该把那书找出来归还给咱们!」 「要是那书真在季家,我定会让相公还给父王,可要是不在,你以后不许再骂我相公。」 正当欧家两兄妹为了那本遗失的宝鉴,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时,另一头书房里的季家兄妹却是宁馨平和的叙着家常。 「薇儿,你嫁过去后,欧清晖待你如何?」 「尚可。」季长薇仅回了两个字,她容色清丽,面对自家兄长,脸上扬起浅笑。 季长欢了解妹妹的xìng情,知道尚可两字意味着欧清晖对她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略一沉吟,他关切的道:「若是有朝一日你无法忍受,就直接回来,季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多谢大哥。」她眸底泛起一抹暖色。 见妹妹一切安好,他也没再多问什么,改说起正事,「那件事我打算要着手进行了。」 季长薇轻点螓首。「是要按照大哥先前的计划进行吗?」 「没错。」季长欢叮嘱道:「这事先别让欧家的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这是最后一个了,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用过晚膳后,送走妹妹和妹夫,季长欢又回书房处理事情。 等他回到寝房却不见欧水湄,他询问留在屋里的芳容,「夫人上哪儿去了?」 「回大人,夫人上问心阁去了。」芳容恭敬的回道。 「这么晚了,她去那里做什么?」他有些意外。 「夫人说是去找书。」 「找什么书?」 「夫人没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先前平乐侯爷陪小姐回门时,两人曾争执了几句。」芳容将欧家兄妹为了欧家祖传宝鉴失窃之事而争吵的事如实禀告。 季长欢点点头,挥退了芳容,他已经知道欧水湄去问心阁找什么书了。 不久,季长欢见欧水湄两手空空的回来,随口问道:「芳容说你上问心阁去找书了,你想找什么书,可有找到?」 「我想找……」 欧水湄刚要开口,杜嬷嬷便轻碰了她一下,不着痕迹的朝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可别老实说出来。 她顿时意会过来,把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先前,杜嬷嬷便已提醒过她,欧、季两家当初因为这本书而jiāo恶,如今这本书是不是在季家还两说,让她默默的暗中寻找就是,若是真的找到,再劝季长欢归还欧家,若是找不到,就当没这回事,也免得季长欢心中介怀。 但问心阁的藏书委实太多,找了半晌,一层楼都还没找遍呢,她打算明天还要再去找。 季长欢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不过没再追问,只是让奴婢伺候两人洗漱,准备就寝。 欧水湄躺在床榻上,突然伸手抱住睡在身侧的季长欢,他以为她又想求欢,不想下一瞬却听她说 「相公,我知道当年你叔叔婶婶差点害死你和我二嫂,你心里怨他们,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母妃曾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看你要不要抬起脚跨过去,如今你和二嫂都活得好好的,而你叔叔和婶婶们也遭到报应,这个坎咱们就跨过去吧,别老再站在坎边。」年幼时的她并不了解母妃的话,但现下她已明白是何意。 她不想他心中还记恨着叔叔婶婶,那样的人不值得记在心中,心只有小小一颗,不该用来记那些不开心的事,该记的是那些让自个儿欢喜的事。 季长欢静默须臾,忆及当年那个塞了包糖给他的小丫头,十年后那个小丫头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还嫁给他为妻,他漆黑的眸底漾开一抹柔光,低低一笑,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 那道坎,当年他已跨过,心中的怨也早已随着这些年来两位叔叔们凄惨的下场而消散,如今对他而言,他们只不过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因为无关,所以无情。 欧水湄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拍着自个儿的胸脯,脆声再道:「相公放心,今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绝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保护他?他的黑眸隐隐跃动着一抹难辨的思绪,深深的瞅着她,须臾,他逸出一抹轻笑,覆上她的唇。 她先是一楞,接着热切的回应他。难得相公主动向她求欢,她可要好好满足他。 季长欢原本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吻了她,并未多想,可身上的衣物很快便被她剥光,情yù被精力旺盛的她给撩拨起来。 欧水湄虽然谨守着一夜只三次的原则,但两人仍缠绵了大半夜才云收雨散…… 翌日一早,用过早食,欧水湄再前往问心阁继续找书。 寻找欧家宝鉴的事,她没让其他人知道,只带着杜嬷嬷和两名她从欧家带来的贴身侍婢,在摆满了书的书架上一册册的搜寻。 约莫中午时分,芳容过来请示何时要用午膳,欧水湄这才休息。 她刚走出问心阁,便有下人前来禀告,医馆不久前派了人过来说,昨日送去的姑娘,今天一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走了。 虽然早知她命不久矣,可乍然得知她的死讯,仍让欧水湄伤怀。 「也许这对那苦命的姑娘来说是一种解脱,夫人莫要伤心。」杜嬷嬷安慰道。 芳容也附和道:「杜嬷嬷说的是,奴婢担心的是,她爹娘倘若得知她过世,怕会借机上门生事。」 怎知话音方落,便有下人来禀告,说季明昌夫fù带着儿子,抬着女儿的尸首上门,要求他们偿命。 「人又不是咱们杀的,偿什么命?」欧水湄不悦的道。 下人转述季明昌的话,「二爷说,他的女儿昨儿个还活着,不想被夫人带走后便没了命,说她是被夫人给害死的,要您给她偿命。」 欧水湄惊怒得瞠大眼。「他女儿哪里是我害死的,分明是他们把女儿给虐死的!」她没想到季明昌一家人竟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诬赖她,她沉下脸,提起裙摆便大步往外走。 一来到府外,就见那姑娘的尸首躺在地上,而季明昌夫fù和儿子正在尖声哭嚷 「老天爷啊,求您睁开眼看看,我可怜的女儿今年才十八岁,都还没嫁人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给害死了!季长欢这黑心肝的,迫害我们一家还不够,还唆使他夫人害死我女儿,还有没有天理啊!」 欧水湄不敢相信这些人竟如此厚颜无耻的颠倒是非黑白,怒斥道:「住口,不许你们再胡说八道!」 季明昌猛不防朝她扑过来,大吼道:「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欧水湄吓了一跳,直觉抬手一挥,未料竟把季明昌给推得摔了个跟头,他的头磕撞到地面,昏了过去。 她天生神力,但因自幼就跟着兄长们习武,在父兄多年的训练下,她早已娴熟该怎么拿捏力道,只是方才在气头上,出手难免重了些。 周氏见丈夫仿佛纸糊似的被她一推就倒,一时间错楞得忘了哭号。 倒是季长德愤怒得扑过去想打她,嘴里还不忘恶dú的咒骂道:「你这贱蹄子,竟敢打我爹,看我不揍死你!」 欧水湄见他抡拳扑过来,防备的抬起脚踹过去,不想这一脚恰好踹在他胯下。 他痛得发出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啊」 周氏回过神,见儿子捂着胯间,整张脸痛得都扭曲了,她心疼得赶紧凑过去,焦急的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下一瞬,惊见儿子胯间的裤子被血给染红了一片,怕是儿子的子孙根被踹坏了,她回过头,发狂的伸出十只爪子朝欧水湄抓去。「你这贱人,敢伤我儿子,我杀了你!」 欧水湄俐落的往一旁避开。 芳容连忙支使两个丫鬟拦住周氏。 杜嬷嬷则怒声喝骂道:「我家夫人岂是你这贱fù能伤的!」 周氏满脸怨愤不甘,怨dú的扯着嗓子大声吼叫,「杀人啦!季家人害死我女儿不够,还恶dú的打死我丈夫和儿子!」她挣扎甩开两个丫鬟的箝制,边往街道上跑,边高声尖叫道:「我要去求大理寺的官老爷们给我主持公道!」 芳容皱起眉头。「让她闹上大理寺可不好。」赶紧吩咐两名下人去截住她。 「她女儿可不是夫人害死的。」杜嬷嬷跳出来护着自家主子。 芳容朝还捂着胯下痛号不休的季长德和躺在地上的季明昌看去。「可这两人确实是被夫人所伤。」身为郡主,又是国师夫人,对付这种人压根不需要她亲自动手,这么一来,反倒容易落人口实。?! 杜嬷嬷为自家主子解释,「是他们先冒犯夫人,对夫人无礼,夫人才出手惩戒。」 芳容担忧的道,「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可今儿夫人打的是季明昌一家子,论辈分,他们算是大人的长辈,自然也就是夫人的长辈,夫人动手打了他们,周氏肯定会借机把事情闹大。」说完,见陶管事过来,她急忙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他,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陶管事很快做了安排,先吩咐下人将季明昌女儿的尸首给抬回家,再吩咐几个人将季明昌父子送到医馆。 迅速安排好一切,他走上前朝夫人行了个礼。「奴才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陶管事,这事不会真闹到大理寺去吧?」欧水湄不免也有些忧心,她自觉占理,毕竟是季明昌和季长德先朝她动手的,但倘若真让周氏告到大理寺,闹得人尽皆知,总归不太好。 「芳容已让人去拦住她了,夫人莫担心。」 欧水湄这才稍稍放下心,回了寝房。 没多久,陶管事前来禀告,派去的两个下人没能截住周氏。 就在他们要追上周氏时,刚巧有辆马车经过,周氏竟朝马车扑过去,嚷嚷着有人要追杀她。 哪知那么凑巧,那竟是饶国公府的马车,饶国公就坐在车里,停车问明原委,便将她带上马车,前往大理寺。 临走前,饶国公还训斥两名下人,「纵使季长欢是国师,在天子脚下也绝对容不得他这般仗势欺人、纵奴行凶。」 陶管事神色凝重的又道:「如今饶国公chā手,这事怕是不好善了。」 「这是为何?」欧水湄不明所以。 他答道:「之前皇上yù裁撤朝中冗员,曾征询大人的意见,饶国公便是其中一人。大理寺卿严国涛刚好与饶国公是儿女亲家,两家又是世jiāo,倘若饶国公因此记恨于大人,非要介入此事,严国涛也不知会不会偏帮于他。」 皇上罢免了包括饶国公和卢尚书等几位大人的官位,早已传得满城皆知,更有传言说,皇上罢免这些官员,乃是出自国师之意,因此他才担忧若是让周氏告上大理寺,大理寺卿会不会为了亲家饶国公被罢免之事,藉此大做文章刁难夫人。 欧水湄没想到季明昌一家人不感激她的好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也就罢了,反倒泼了盆脏水诬蔑她,她气愤的道:「那大理寺卿要是敢徇私枉法,以私害公,我便到皇上跟前告御状。」 她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邪不能胜正,若是有人胆敢无耻诬赖她,她也不会怕事。 大理寺。 严国涛哪里知道偏生这么巧,几日前才被罢了官的饶国公突然来找他,半途还遇上要告状的周氏。 听完事情原委,他更觉头大了,欧水湄不仅是国师季长欢的夫人,也是敬王的女儿,平乐侯的妹妹,她嫁给季长欢还是皇上亲自指的婚,他要是接下这案子,岂不是摆明了同他们作对吗?他虽执掌大理寺,负责百官的刑罚,可是他也只是个三品官,哪里敢得罪前头那几尊大神,何况就连欧水湄也是陛下亲赐的一品诰命夫人,他见了都得下拜呢。 然而他与饶国公不仅是相jiāo多年的挚友,对方还是女儿的公公,这些年来两家彼此帮衬,替对方遮掩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朝中没多少官员是真正清白,多少都牵扯了些贪赃枉法的yīn私事,这要是在先皇时期倒还好,可新皇登基这几年厉行肃贪,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被查获,那可不得了。 因此他不敢违拗饶国公的意思,表面上不得不暂时先接下此案,送走了周氏,准备晚点再想法子应付过去。 「你明日就传季夫人过堂查问案情,这都闹出人命来了,可得好好查办,勿枉勿纵,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饶国公拄着拐杖,说得大义凛然。 严国涛苦得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了。「国公说得倒简单,这事……可不好办。」 饶国公板起老脸,义正词严的训斥道:「你可是堂堂大理寺卿,问案查案只消秉公办理,谁要是敢为难你,你就奏明皇上,皇上英明,定会为你作主。」 严国涛暗自咬牙,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了报复季长欢,不惜将他也推进火坑,让他对上季家和欧家。 饶国公瞧出他的心思,有意无意的道:「当年为了你家老二那件事,老夫可花了不少心思哪。」 严国涛心中暗骂他老jiān巨猾,竟拿儿子的事来威胁他,只不过他也只敢在心中气恼,表面上马上端起一副凛然正色,严正表示,「国公放心,这案子我定会秉公办理,仔细查问。」 季长欢踏进寝房,看见房里的情景,微微一怔,先前在宫里他已从陶管事派去的下人那里得知今日发生的事,他回来时想过几种情景,唯独没想过会见到这一幕。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床榻和屏风上摆满了衣物,琳琅满目的昂贵首饰也堆满桌上。 欧水湄见他回来,一手扶着杜嬷嬷刚为她在发髻chā上的一支由数十颗宝石镶制而成的孔雀金簪,回答道:「大理寺传唤我明日一早过堂问案,杜嬷嬷说那种场合须得穿着端庄合宜,把那些人全都给震住,所以这会儿是在试穿合适的衣裳。」 除了这支簪子,她头上还chā了不少发饰步摇,加上梳得高高的冲天髻,让她觉得头有点沉。 季长欢打量她身上那一袭石榴色的广袖束腰绣金色牡丹云纹的衣裙,头上簪满华丽的发饰,颈上戴着硕大的珍珠链子,两耳也戴着镶金宝石耳坠,两只手腕各戴着金光闪闪的缠丝金手镯,一身珠光宝气,闪得人几乎看花了眼,他轻笑一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欧水湄走到他面前,问道:「相公觉得我明儿个穿这样到大理寺,行吗?」她不太喜欢这身打扮,觉得怪别扭的,整个人像是个会走路的首饰架子似的。 「只要娘子高兴,没什么不行的。」他眼含笑意回道。 平心而论,她五官精致,肖似她母妃,这么精心打扮起来,确实华贵逼人,不过他还是喜欢她平时那简单清爽的妆扮,一袭轻衫,简单挽个发髻,簪支玉钗,耳垂戴着两枚小巧的耳坠,俏丽可爱。 她撇了撇嘴。「可是我不太高兴,戴着这么多发饰、首饰很碍事。」 「既然不喜欢就别这么穿了,像你平常那般便可以。」季长欢建议道。 「可那样会不会震不住大理寺那些官员?要是让他们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便胡乱定我的罪……」说到这儿,欧水湄突然想到她还没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连忙向他说明原委。 「这事儿我已经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他温声道。 季明昌那种人季长欢都不认他是三叔,她自然也不认,没好气的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卑劣无耻之徒,他们简直不是人!陶管事先前派人将他们父子俩送到医馆,坐堂大夫诊治后说季明昌没什么大碍,他很快就苏醒了,但他偏要说自个儿受了严重的内伤,硬赖在那里不走,至于他儿子……」说到这儿,她有些心虚的略略一顿,才呐呐的道:「呃,他的命根子被我不小心给踹断了,和他爹两人把医馆都给砸了,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医馆的人受不了,跑来季府求他们把人给接走,她只好让杜嬷嬷赔了医馆一大笔银子,让医馆的人先暂时离开几天,另外留下两个府里的下人照顾那对父子。 季长欢安慰道:「是他们上门闹事在先,这事原怪不得你,明日你尽管安心上堂,我谅大理寺卿也不敢偏帮周氏。」 「可是我听说你与饶国公不对盘,偏偏大理寺卿是饶国公的亲家……」欧水湄觉得头上沉得很,索xìng抬手拆下那些多余的发饰。 他站起身帮着她一块取下发饰,细语表示,「纵使饶国公记恨于我,但这事咱们站得住理,公堂之上严国涛就算想徇私也没那个胆子,娘子莫要担心,明日就当去大理寺见识见识。」 别说她是他的夫人,就说她是敬王之女,严国涛便不敢得罪她了,饶国公也不是不知道严国涛是不可能办她的罪,无非就是想藉此事让她和季府丢脸罢了。 他的这番话让她很受用,一颗心甜甜暖暖的,亲昵的伸出两手环住他的腰,依偎着他,娇声道:「相公放心,我明日在公堂之上绝不会丢相公的脸。」 季长欢拥着她娇软的身子,宠溺的轻笑。「面子事小,娘子无须在意,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第六章 翌日,欧水湄并未刻意打扮,穿着一袭紫色广袖束腰衫裙,发上簪了支玉钗,两耳戴着平日常戴的那对小巧的耳坠,便前往大理寺。 昨天季长欢告诉她,要震住人,无须依凭华丽的装扮,只要气势足够。 所以当她下了马车,看见严国涛领着大理寺一干官员等候在门前迎接,她毫无惧色,昂首挺胸的缓步上前。 「下官拜见季夫人。」严国涛拱手相迎,他身后的十几个大小官员也拱手行礼。 她端出身为国师夫人和敬王郡主的威仪,朝他们轻轻颔首,也不多客套寒喧,直接便道:「严大人和各位大人不用多礼,咱们别浪费时间了,进去吧。」 「是,季夫人请随下官来。」严国涛走在她身边为她领路,同时低声表示,「夫人别担心,这事下官已查明原委,是周氏诬告您,咱们只是走个程序而已。」 昨日待饶国公一走,他便亲自带了几个属下将来龙去脉调查个一清二楚,这事很明显的就是季明昌那一家子想坑害她,他心中已有决断,待会儿将查明的事当堂jiāo代清楚,便要迅速了结此案。 这样一来,饶国公也不能再指手划脚说什么了。 严国涛心中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一行刚进堂,饶国公后脚便来了,他虽没了吏部的职位,但仍有国公的爵位在身,他要来听案,他也无法赶人走。 「国公怎么也来了?」严国涛面上带笑,心里却狠狠把他骂了一顿。 饶国公笑脸以对。「周氏是我昨儿个带过来的,我这把老骨头闲着没事做,闷得慌,便过来关心关心。」他接着向欧水湄一拱手。「季夫人,老夫来旁听问案,你没意见吧?」 他这人xìng情圆滑,平常不轻易开罪人,但是据他透过宫里的关系打听,这回他之所以丢了吏部的官职,是季长欢向皇上提的建言,这可让他极没面子,恼羞成怒之下,他便不管不顾的与季长欢杠上了。 欧水湄偷偷翻了个白眼,他人都来了,灵议他不成?不过她也懒得多搭理他,敷衍道:「没意见,您老爱听就听。」 安排了饶国公和欧水湄会坐下后,严国涛亲自坐到堂上问案,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带原告周氏上堂。」 衙役很快从侧门将周氏带上来,她穿着一袭略显陈旧的暗青色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上堂后便跪下磕头,呼天抢地的道:「民fù冤哪,求大老爷替民fù一家作主,替民fù无辜被害死的女儿讨回公道。」 严国涛拍了下惊堂木,喝问,「周氏,你可知道诬告是要判重罪的?」 周氏一楞,看向饶国公,却见他低头垂目,她心慌得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饶国公这才徐徐抬起眼,开口道「她既然告上大理寺,便是有冤屈,好端端的岂会随便诬告旁人。」 周氏赶紧附和,「没错没错,民fù确实有冤屈。民fù的女儿前日被我那侄媳带去医馆,说要为她治病,哪里知道我女儿活着进去,却是横着出来,定是有人害死了她,她死不瞑目,求大人惩治害死她的凶手!」 昨日经过饶国公的指点,她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甚至不管欧水湄认不认,刻意将她说成是自己侄媳,有意藉此抬高自个儿的身分,来压欧水湄一头。 「你状告你女儿是被季夫人所害,但据本官调查,那日她乃是好心送你病重的女儿前去医馆治病,是因她病得太重,回天乏术,这才死在医馆里,何来冤屈?」 严国涛也知周氏与季长欢之间的关系,看出她刻意将欧水湄说成她侄媳的用意,并没有配合她,仍是将两人视成一般人,而非亲属关系,毕竟若是承认欧水湄是周氏的侄媳,这么一来,她和季明昌就是欧水湄的长辈,侄媳殴打长辈可是大不敬,不论是非对错,总会教人非议。 「那全是大夫的片面之词,当时民fù一家并没有人在场,哪里知道是不是真如那大夫所言,民fù只知道去看女儿时,只见到女儿冷冰冰的尸首,她的死分明有蹊跷,求大人明查,让民fù的女儿能死得明白。」周氏啜泣指控。 严国涛见周氏不像昨日那般有如泼fù,今曰话说得有条有理,心中明白她定是经过高人指点,暗地瞥了眼饶国公,略一思忖,他命人传唤医馆里的人过来问话。 医馆的人昨日便收到今日要过堂的传唤,已在堂下等候,不久便被带至堂上。 「你们何人是当日的坐堂大夫?」 「禀大人,是草民。」一名身材福泰的中年男子出声表示。 「你将前日季夫人带周氏的女儿前往医馆的情形详述一遍,不得隐瞒。」在两边都得罪不得的情况下,严国涛只能公正问案,这样一来两边应当都无话可说了。 「是。那日季夫人带着那姑娘进来医馆让草民诊治时,草民发现她身子过度虚耗,又cāo劳过甚,再加上先前染了风寒没有及时治疗,这才病入膏肓,而后又发现她面黄肌瘦,瘦弱得几乎只剩下骨头,身上还有不少新旧伤痕,显见平日时常遭人虐打。她被送来时只剩下一口气,草民只得用yào吊着她的命,可也没让她撑太久,翌日清晨她便去了。」 周氏朝坐堂大夫怒骂,「你胡说!她是我的女儿,我岂舍得打她,你这么说分明是想掩饰她真正的死因!」 坐堂大夫看向严国涛,回道:「大人若是不信,可命仵作查验她的尸首,便可知草民绝无半句虚言。」他心中暗骂倒霉,倘若早知替那位姑娘诊治会为他惹上这桩官司,他当初说什么也不收。 严国涛正要命人带仵作去查验尸首,就听周氏哭嚷道 「昨儿个夜里起了一把火,把我女儿的尸首给烧了,她生前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要遭受火焚,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严国涛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如今已无尸首可查验,这毁得可真彻底。 欧水湄再也忍不住,气愤难平的站起来指责周氏,「你女儿还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对待她,如今她死了,你还不放过她?!怎么会有这么狠dú的母亲,你简直不是人!」 周氏不甘示弱的反驳,「你还有脸说,我女儿定是被你给害死的,就像你昨天把我丈夫和儿子往死里打那样,狼狠打死了她!我那短命可怜的女儿哟,就这么被人生生给打死了!」骂完,她朝严国涛磕头。「大人,求您一定要为我女儿讨个公道,不能让她就这么白白被打死了。」 欧水湄气得直跳脚。「我长眼没见过你这么卑鄙无耻的人,白的都被你说成黑的了!」 旁听问案的饶国公这时出声道:「季夫人,请稍安勿躁,莫要恼羞成怒,是非曲直,相信严大人定会查个清楚明白。」 严国涛都要抹汗了,尸首被烧,没了最关键的证据,这事可不太好办。 突然间,一道清亮的嗓音传了进来 「可不是,我也相信严大人定会秉公办理。」话落,季长欢走进堂上,温朗的面容挂着微笑。 严国涛等人急忙起身相迎。「国师怎么来了?」 季长欢先朝饶国公和严国涛等人拱手致意,这才回道:「我是为了替严大人分忧解劳,所以去请了这些街坊过来。」 严国涛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见他走到欧水湄身边,一时也不好开口问。 季长欢微笑的对欧水湄解释,「宫里有事耽搁,为夫来迟了。」 他完全没向她提过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来,让她有些意外,同时也感到惊喜,她拉着他的手,欢喜的道:「不迟不迟,相公来得正好。」。 见夫妻俩叙完话,严国涛这才出声询问,「敢问国师,您请来的这些人是……」 他略略扫去一眼,他带来了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有上至六、七十的老妪,也有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 「他们是我三婶的街坊邻居,我特意请他们过来,也好教严大人知道,平时我三叔和三婶是怎么对待这个死于非命的可怜女儿。」 严国涛立即意会,国师这是亲自带证人来了,他急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向那十几个人询问,「堂下可都是周氏的街坊邻居?」 那些人刚开始有些怯懦的你看看我、雪看你,没有人敢回答。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大婶先开口,「没错,咱们都是住在一个大杂院的,大人,您不知道,季明昌这家子简直是丧心病狂,没把自个儿的女儿当人看呢!」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比较有胆子了,纷纷搭腔 「平日里稍有个不顺心,或是嫌女儿赚回来的银子不够多,就打骂女儿出气,连饭都不让她好好吃几口,只让她吃剩菜剩饭。」 「季明昌原本还有两个小妾和一个庶出的女儿,但都教周氏卖到青楼去换银子花用了。」 「还有,那个死掉的女儿也不是周氏亲生的,是季明昌一个逃跑的小妾生的,周氏根本不待见她,每次几乎都是往死里打,还为了得些钱,亲自去招男人来糟蹋她。」 「她病了也不请大夫或是给她吃yào,还逼她去干粗活。」 「后来她病得实在起不了身,她竟让儿子把她拖到屋外,说是怕过了她的病气,连口饭也不给她吃。」 「就是前天,她看女儿只剩一口气,竟然和媳fù、儿子把她抬了出去,说是要让她死在季家门前,要闹得季府鸡犬不宁。」 「昨日在得知她女儿死后,季明昌一家子不仅没半点伤心之色,竟高兴的抬着她的尸首再上季家,说要藉此讹诈一笔银两来花用,大人,这些事可是我昨儿个经过附近,亲耳听见的。」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控着周氏的罪状。 周氏脸色大变,一时竟chā不上话,听到最后,她愤怒的尖声吼道:「住口!」 她恶狠狠指着他们质问,「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编造这种不实的谎言来陷害我?!」 最先开口的大婶说道,「大人,咱们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这些事,大杂院附近可是人尽皆知,您若不信,只管把人全都找来审问,就知道咱们绝无半句假话。」 周氏恨不得咬死那名fù人,她急忙辩驳,「没这回事,大人,您千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民fù绝没有这么对待女儿,全是这些人诬赖冤枉我。」 严国涛沉下脸质问道:「本官问你,你可敢与那些邻居街坊一个个对质?」听了那些人对她的指责,就连他都觉得周氏简直不是人,竟这么苛待庶女。 「大人,那些人都是被季长欢唆使的,他们说的话当不得真,您千万不能信啊!」周氏高声喊冤。 严国涛忍不住朝饶国公望去一眼,这样的女人他还要帮吗?是非曲直已经很明显了。 饶国公垂下眼,两手chā在衣袖里默不作声。他先前并不知道周氏这般虐待庶女,倘若知情,他绝不会利用她来对付季长欢。 他恼恨的横了周氏一眼,这次不仅没能让季长欢难看,要是传出去,难看的反倒是他,偏帮了这样一个恶dú的fù人,有损他的清誉。 严国涛看出饶国公打算撒手不管,心神一振,厉色喝斥周氏,「一、两人之词尚且能说是冤枉你,但倘若全部的人都这般指证历历,那还能是诬赖你吗?」他重拍惊堂木。「你身为嫡母,却心如蛇蝎,狠dú苟待庶女,令人发指,她的死分明是你所为,你还有何话可说?」 周氏惊吓得答不出话来,朝饶国公跪爬过去,哀求道:「饶国公,他们都欺负民fù,您要帮帮民fù啊!」 饶国公挥开她站起身,斥责道:「休要再说,老夫先前是被你蒙骗,不知你心肠竟如此歹dú,哼!」冷哼一声,他拂袖离去。 严国涛下令将周氏收押,周氏又哭又闹的被拖了下去。 接着严国涛赶紧起身走向季长欢与欧小湄,拱手作揖示好道:「国师、夫人,这案子下官已查明清楚,全是周氏心肠歹dú,虐死庶女,连累夫人和国师辛苦跑这一趟。」 季长欢也谦各的拱手回礼,「无妨,此案多亏严大人明察秋毫,才能这么快便查明原委。」 「不敢当,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请国师与夫人到后堂用杯茶。」 「多谢严大人,我今日尚有事在身,不叨扰了,与拙荆先行告辞,下次再来向严大人讨杯茶喝。」 严国涛一路殷勤的送两人离开大理寺。 转回后堂,不想脸色yīn沉的饶国公竟等在里头,他脚步微顿了下,这才走上前向他告罪,「国公,方才那情势,众目睽睽之下,我实在没法子偏帮周氏。」 「我没怪你,只怪我自个儿一时昏了头、瞎了眼,竟会想藉着周氏来给季长欢难看!」 想了想,严国涛劝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恨那季长欢,不过情势比人强,这口怨气咱们不吞也得吞,再说了,我瞧皇上不仅是要裁撤冗员,怕是也打算大肆整顿朝中官吏,接下来说不得连我的官位都保不住。我打算过几日主动辞官,免得面子上难看。」 「你甘心就这么辞官?」饶国公面露讶异。 「趁以前那些事没被揭发,这时急流勇退还能保全身家,要是等皇上真动手,说不得就没法全身而退了。」严国涛顿了顿,索xìng把心里头想的也一并说了,「先皇多年来因沉迷于礼佛拜佛,不问政事,导致朝政被几个权臣把持,弄得乌烟瘴气,大小官员结党营私,真正清白的没几人,当今皇上如此英明,哪里不知道这些事,先前没追究,不过是在等咱们这些老头子主动辞官,若是咱们还不知好歹,非要霸着官位不退,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饶国公想起皇上扳倒那几个权臣的经过,心中惊然一惊,不禁出了身冷汗。 严国涛接着又道:「不说皇上,光是看季长欢怎么对付他那几个叔叔婶婶的手段,他只是让皇上罢了你的官,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饶国公不以为然的反问,「这话怎么说?他哪里留情了?」 「你想想,当初他两个叔叔为了谋夺家产,竟想杀害他们兄妹,可事后他为什么没将他们给告进官府?你真当他是顾念叔侄之情吗?」严国涛冷笑了声,续道:「那是他觉得那样做太轻饶他们了,他要慢慢收拾他们,先让他们身败名裂,再让他们的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凄惨,让让世人都唾弃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毫无尊严,就像周氏那样。」 严国涛见饶国公听了他这番话满脸惊愕,索xìng把话给说得更明白些,免得他还想着与季长欢作对,「再说,当初可是你的孙子对他妹妹一见钟情,自个儿跑去向他妹妹求亲,却又反悔失信,让他妹妹因此招来不少嘲笑,他让你被陛下罢了官,算是一报还一报。」 他这人没什么大作为,但对朝政的发展,自问素来要看得比别人更加深远,也约略能看出隐藏在季长欢那谦和仁厚表情下的真实面目。 饶国公辩解道,「退婚之事哪里怪得了咱们,绍儿一同他妹妹定下亲事,便被掉落的屋瓦给砸得头破血流,他那妹妹简直是扫把星,还没过门就先克夫,这要真娶进门还得了。」 严国涛回道,「说她克夫,人家平乐侯都娶了她这么多日,不还活蹦乱跳精神得很。」 饶国公话一噎,顿了下才道:「这……是那平乐侯命够硬。」 「不管平乐侯的命够不够硬,我只知道我这条老命绝对没他那么硬,所以我决定告老还乡。」 本来严国涛只是想想罢了,但经过今天的事后,他更笃定要这么做,不想在朝堂上继续掺和下去,决定返乡享清福。 欧水湄与季长欢一块走出大理寺,坐进季府马车。 对他能带着人赶来帮她,她很高兴,兴高采烈的挽着他的手臂,笑道:「相公,你怎么这么聪明,想到带那些人过来作证?」 适才在堂上看见周氏被那些人指证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真是大快人心。 接着她笑着拍了下自个儿的额头。「啊,我忘了你可是堂堂国师,这种事哪里难得了你。」她黑亮的眼眸直瞅着他,眼底充满对他的钦佩。 他轻笑道:「为夫不想让娘子受太多委屈,这才带了人赶过去。」 他那透着宠溺的语气让欧水湄的笑容更加灿烂。「相公一口气找来这么多街坊邻居,不容易吧。」 「倒也不难,只消一样事物就能办到。」 「是什么?相公快告诉我。」她好奇追问。 季长欢微笑回道:「娘子没听过一句话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楞了楞,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幽沉的眸光定定的注视着她。「我吩咐下人到周氏住的大杂院,告诉住在那里的人,只要他们肯到堂上指证周氏一家的所作所为,便重重有赏,说越多赏越多。」 欧水湄猛地一怔。「所以那些证人是……用银子买来的?!」 「没错。」他垂眸睇着她震惊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她还真是单纯。 「那他们的证词难道全都是假的?!」她难掩惊疑错愕。 「大抵都是真的,不过也是有一、两人为了多赚点赏银,加油添醋了一番。」季长欢的声调依旧平稳。 「既然是真的,为什么还要用钱买通他们?」欧水湄纳闷不解。 他摇摇头,笑她太天真。「不给赏,他们怎么肯上公堂指证周氏?自扫门前雪都来不及,他们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管他人瓦上霜。」 大杂院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皆有,其中不乏比周氏一家还要狠dú之人,没有许以利诱,他们岂肯白跑一趟公堂。 欧水湄瞠大眼,被他的这话给惊呆了,她原以为那些人都是因为看不惯周氏一家子的所作所为,这才基于义愤而出面指证,她还为他们的义举而感动,哪里知道……原本暖呼呼的胸口宛如被人给泼了盆冰水,刹那间凉透了。 下一瞬,她发现季长欢嘴角那抹透着凉薄的笑意,仿佛在圣洁的佛像上发现了一抹邪恶的痕迹,她错楞的眨了眨眼,怀疑是自个儿看错了,接着想起那天她送他堂妹去医馆时,他的神情也是如此凉薄无情。 季长欢定定的凝视着她,她藏不住心事,心里想什么,从她的表情变化就可以看出端倪,他明白她这是察觉了他有意让她察觉的事,因而感到不敢置信。 他抬手轻抚着她细滑的脸蛋,低笑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盯着我?」 「你……」欧水湄觉得他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长欢体贴的替她说,「娘子莫非不赞成我使钱买通他们?」 她坦言道:「我觉得这么做有欠正当。」花钱买来的正义,让她觉得没那么光明正大。 「若凡事都要讲求正当,世上很多事都办不了了,倘若不是看在钱的分上,那些街坊邻居绝不会来指证周氏,这件案子可就没办法这么顺利了结。」 欧水湄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马车外传来凄厉的喊冤声 「我的儿子是冤枉的!他是无辜的,他没有杀人,杀人的是陈国舅的儿子,求大老爷为我儿申冤哪!」 欧水湄掀开车帘,朝后方声音来源望去,看见在大理寺外头有个fù人想击鼓鸣冤,但被门前的衙役拦住,不让她击鼓还驱赶她。 她一边大喊,一边不死心的想再上前,却被衙役粗鲁的一推,跌倒在地。 她觉得那fù人有些眼熟,但马车渐渐驶远,让她无法看清,回过头来,她才想起是在哪里见过那fù人,脱口道:「那是菲雨小姐的娘!」 季长欢虽没朝外看,却早已从声音认出是张氏,他和林菲雨打小订亲,以前爹娘仍在世时,这位姨母可是同他很亲近,可如今……他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张氏现在应该很后悔吧,当初他们若不一心只想着攀附权贵,哪会沦落这般求助无门的下场。 见他无动于衷,欧水湄以为他没听清楚,便再说了一次,「相公,刚才喊冤的是菲雨小姐的娘亲!」 「我知道。」他淡淡的开口。 「瞧她那模样,说不定她儿子真的是冤枉的,要不咱们回去问问?」看见那fù人可怜的样子,欧水湄有些于心不忍。 季长欢无意多管闲事。「是冤枉的又如何,不是冤枉又如何,都与咱们无关。」 她不敢置信的瞅着他。「倘若她儿子真是冤枉的,咱们怎能见死不救?」 「申冤的事归大理寺管,可不归为夫管。」 「可大理寺那两个衙役不仅不让她申冤,还推倒了她。」 季长欢语带嘲弄,「她要状告的可是陈国舅的儿子,衙役岂会放她进去,给里头的几位大人添麻烦。」 欧水湄先是一怔,随即意会过来。「相公的意思是,严大人他们不想得罪陈国舅,所以才不让她进去?」 「若不是出自上头的授意,你想,区区衙役有必要这般驱赶她吗?」他不知道敬王夫fù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她竟这般天真。 「适才我看严大人为人处事公正廉明,他岂会因为顾虑陈国舅便不给她申冤的机会?定是外头那两个衙役擅作主张。」 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长欢低笑出声。「倘若娘子不是敬王之女,不是我季长欢之妻,只是寻常百姓,你瞧严大人断案还会不会如此公正廉明。一般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想得到官员公正廉明的对待,可没那么容易。」他冷笑着再补上一句,「除非你使的钱够多。」 欧水湄还是无法相信。「若我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刚才严大人就会不问是非对错,直接判我有罪?」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娘子无须惊讶,人人皆有私心,趋炎附势更是人之本xìng,为了个人利益,徇私枉法者比比皆是,差别只在于贪的多或贪的少。」 他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刀,砍杀着她一直以来认定的公理正义。「难道满朝官员就没有一个公正廉明的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这种人凤毛麟角,一百个也不见得能遇到一个,而这样的人,更难以爬上高位。」 「为什么?」 「因为他为了守住公正廉明这四个字,必须得罪许多权贵,那些人便不会让他有机会往上爬,说不得还会用手段把他扯下去。」季长欢将官场上残酷的一面告诉她。 欧水湄惊愕得哑口无言,片刻后,她倏地想起什么,觑着他,呐呐的问道:「那……相公是属于哪一种人?」 季长欢噙着笑,反问道:「娘子以为呢?」 她瞠大双眼瞅着他,迟迟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想起他对堂妹见死不救的冷酷,想起他对张氏的求助置之不理,再想起张氏是怎么控诉女儿被他逼得自尽……可是他救人、开办义学、兴建救济院的义举也非作假…… 她越想越糊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是夜,季长欢躺在床榻上,见欧水湄不像往日那般腻缠着他,而是背对着他,他竟有些不习惯。 她不是故意要冷待他,是因为心里有事,正思索着他今日所说的话。 她的父王和两位兄长,处事向来公正廉明,就连xìng子跋扈霸道的二哥也不会仗势欺压百姓,因此她从来不知道这世间竟有这么多不公不义之事,更教她困惑的是,她忽然间有些弄不清楚丈夫究竟是什样的人。 成亲这段时日他待她很好,但思及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一言一行,她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深,她越发不了解季长欢究竟是谦和仁善之人,还是虚伪冷酷之人。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季长欢探手将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睡颜。他明白她今天的异样因何而起,这也是他刻意为之。 他有意让她知晓,他并非她以为的那般清高仁善,别对他有太高的期望,否则他怕她期待越高,届时对他的失望会越深。 他想知道,当她在真正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是否仍会心意不变的对他说 你放心,今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绝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七章 翌日一早,送季长欢出门后,欧水湄打发一名下人去打探林菲雨兄长的案子。 晌午时分,下人回来禀报,「禀夫人,据打探的结果,林家大郎确实没有杀人,杀人的是陈国舅的儿子。事情发生在两个多月前,林大郎与陈国舅的儿子陈逢一伙人上青楼,后来遇到另外几个少爷,他们为了争夺一名艳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陈逢抄起一只酒瓶朝其中一个少爷的脑袋砸下去,把他给当场砸死了,这人的父亲恰好是礼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陈国舅便把林大郎给推出来当替死鬼。」 这种事要查清楚其实并不难,因为现场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久就有人将当晚的情形传了出来,即使事后陈国舅意图拿钱想堵住在场那些人的嘴,却没办法收回已经传出去的话。 听毕,欧水湄蹙起眉心,林大郎好的不学,偏偏要同陈逢那伙人上青楼,难怪惹祸上身。 想了想,她吩咐杜嬷嬷道:「咱们回王府一趟。」季长欢不愿chā手这事,她只能回去找父王帮忙。 杜嬷嬷从小照看主子长大,了解她的xìng子,听她这么一说,明白她这是想做什么,不禁劝道:「夫人,这事与咱们无关,还是别管了吧。」大人都不想管的事,她偏要chā手,她担心会惹得大人不快,影响夫妻俩的感情。 「既然知道这人是无辜的,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判死罪,反倒让真凶逍遥法外。」 杜嬷嬷仍有所顾虑。「可大人他……」 「我会同他解释清楚。」 杜嬷嬷知道主子坚持,再劝无用,只能下去吩咐备车。 下人很快备妥马车,坐在马车里前往敬王府的途中,欧水湄望向坐在一旁的杜嬷嬷,问出心中的疑惑,「杜嬷嬷,你说,我相公究竟是个温善谦厚之人,还是如二哥所说是个虚伪之人?」 杜嬷嬷不敢草率回答,思量片刻后,她委婉的回道:「大人才智卓绝,奴婢想,大人的所做所为定有所用意,以奴婢浅薄的见识,着实无法揣度。」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看不透,不敢妄自议论,想到这儿,她接着又劝道:「夫人也别想太多,只要大人待您好,夫妻之间能互相恩爱敬重才是最重要。」 她认为,一个女人能够得到丈夫的疼宠,才是比什么都重要。 「何况您才刚嫁进季府没多久,若想了解大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不用急于一时半刻,往后还有大半辈子呢,正所谓日久见人心。」 仔细想了想,欧水湄觉得杜嬷嬷说的也有道理。「没错,我和相公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往后多得是时间。」 杜嬷嬷见主子不再纠结,心下略宽。「无论如何,大人能一直疼着您、宠着您,那才是最要紧的。」她终是比自家主子多活了二、三十年,来到季府这段时日,多少也看得出大人城府甚深,平乐侯批评他虚伪之事未必是假。 这些日子以来,季长欢确实一直很宠着她,想到这点,欧水湄也不再胡思乱想,抬手掀起车帘一角,望着外头,瞟见一家糕点铺子,她回头朝杜嬷嬷说道:「我记得相公办的救济院就在附近,咱们买些糖果糕点带去给那些孩子们和老人家吃。」 成亲前,她因恋慕季长欢,为了见他,偷偷跟踪他数次,有几次便暗中跟着他来到他兴办的救济院,那时她没名没分,只能守在外头看着他进去,而今她已是他的妻子,能正大光明的进去探望那些孩子和老人家。 「是。」杜嫒嬷应了声,拉开前方的隔板,吩咐车夫停车。 欧水湄下了马车,买了许多甜品糕点。 前往救济院时,路过一间义学,这间义学也是季长欢所置办,欧水湄望见门外停了顶轿子,认出那是他平素出入所乘坐的轿子,想到轿子在这儿,他可能也在这里,她连忙让车夫停车,想进去见见他。 一下马车,才刚来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声惊叫,似是出了什么事,她急忙跑进去,举目一望,乍见一道寒光闪过,接着映入瞳眸的一幕情景,让她骇然得瞪直了双眼。 一柄长剑刺入季长欢的肩头,幸好他及时侧过身,剑刺得并不深,但还是刺出一道口子,随着剑身抽出,殷红的鲜血溅洒而出,将他那袭天青色的衣袍染上点点鲜血。 「不准伤我相公!」只惊愕一霎,欧水湄便回过神来,震怒的大吼一声,跃起身飞扑过去,抬腿踹飞那人准备再刺向季长欢胸前的长剑,她将受伤的季长欢护在身后,对上那名蒙面人。 屋子里的蒙面人共有三人,另外两人被季长欢的两名侍从所拦住。 欧水湄从小跟着父兄习武加上天生神力,空手就打得过五、六个大汉,然而对上眼前这出手狠辣、招招皆是致命杀招的杀手,手上没有兵器的她微微落了下风。 杀手的目标是季长欢,不愿与她缠斗,想速战速决,他快速捡回长便,一有机会便朝季长欢出手,让护着他的欧水湄有些左支右绌。 以前她虽然没少与府里的那些侍卫练手,但他们出手总有分寸,可不会这么狠戾,招招皆yù置人于死地,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对手,她的身手虽不比对方弱,却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以致不多久就在对方虚晃一招之下,为保护季长欢而手臂中了一剑。 季长欢眸色深沉的盯着她的背影,她来得太突然,他压根来不及阻止,更从未曾想到,他这个做丈夫的,有一天竟需要妻子保护。 欧水湄乘隙催促道:「相公,我拦住他,你快逃!」 她虽然可以暂时阻挡对方,但时间拖得久了,怕是不敌,而他的两名护卫此时也被另外两名杀手给纠缠住,分不开身,眼下只有让他先逃出去才能脱身。 此刻带着义学的孩子们躲在角落屋里的教席先生,听见她的话后也连忙附和,「是呀,国师大人,您快逃出去!」 方才这三个凶神恶煞的杀手闯进义学,不由分说就朝刚到不久的季长欢动手,把他和孩子们都吓坏了,也因为他们想杀的人是季长欢,他才能带着受到惊吓的孩子们躲到一旁,没受到波及。 季长欢置若罔闻,一步也没有移动,妻子为他这般拚命,而他却自己逃走,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他的双眼紧紧注视着欧水湄,见她毫不畏惧的挡在自己身前,一步也不肯退,仿佛有什么在他心口处灼烧起来,胸口顿时一片热烫。 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眸底,也烙印在他心中,他缓缓dàng开一抹温柔的笑,这一生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虽不诸武艺,却也不能就这么躲在她身后,他仔细观看两人打斗的清形,想助她一臂之力,片刻后,他发现她的身手并不弱于对方,只是输在经验不足,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一张凳子上,准备伺机而动。 一见杀手再次举剑yù刺向欧水湄时,季长欢迅速抄起凳子,使力朝杀手砸去,以往玩掷壶的游戏时,他可从未输过,一出手便命中杀手的脑袋。 欧水湄趁机抡起拳头重重击向杀手的胸口,她天生神力,加上这拳使足了十成的力,登时便将他打飞出去,倒地不起。 她追上去,再补上两拳,接着想起这人刚才竟想杀死季长欢,她心头火起,yù再出手时,却被季长欢给握住。 「娘子,够了,他已昏死过去,让我看看你的伤。」 欧水湄顾不得自个儿的伤,只惦记着他。「我的伤不打紧,倒是你也受伤了,要不要紧?」 季长欢觉得一股热气上涌。「你这个傻丫头,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只惦记着我!」 「我自幼习武,这点伤不算什么,倒是你,手无缚鸡之力,可受不得这种伤。你不知道方才进来时,看见那杀手砍了你一剑,都快把我给吓死了!」她抬起手想解开他的衣襟,察看他肩头的伤势,这才发觉右臂竟然痛得举不起来。 他见她右手臂的衣袖被血浸染成猩红色,伤口仍在汩汩流着血,心中一痛,拦腰抱起她,快步往外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欧水湄楞了下,挣扎着想下来。「你肩膀受了伤,不宜再出力,快放我下来。」 「别动,我的伤不要紧。」季长欢难得对她这般霸道,可是望着她的眸光却异常温柔。 「我伤的是手臂,脚没伤着,可以自个儿走。」怕碰着他肩上的伤口,她不敢再乱动,心中却不免纳闷,他干么非要抱着她不可。 「为夫虽不懂武艺,但抱着娘子不成问题。」 她抬眸,迎上他的双眼,那丽温润的眼神此刻柔得宛如掺了蜜,让她的心头顿时甜得一塌糊涂,欢喜又害羞。 她两手圈抱着他的颈子,将脸庞枕在他的颈侧,直xìng子的她忽然间福至心灵的明皇来,他为何坚持要抱她的原因了,甜笑道:「我已经知道相公不是手无让之力的文弱书生,相公可以放我下来了。」虽然这般让他抱着她觉得很甜蜜,但他受了伤,她不愿让他累着。 「无妨,再几步路就到马车了。」即使肩头的伤热辣辣的刺疼着,季长欢却舍不得这么快放她下来。 欧水湄羞怯的望着他,在这一刻,她觉得彼此的心宛如两人的身子一样,亲密的依偎在一块儿。 方才被那凶险的情景吓得一时傻住的杜嬷嬷,回过神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与两名侍从缠斗的丙俱杀手瞥见同伴受伤倒地不起后,心知今日的任务已无法完成,了个机会便飞快抽身离去。 两名侍从唯恐尚有其他杀手埋伏,并未追上去,一人连忙跟上季长欢,护卫在侧,一个侧拖起那名倒地的杀手,准备带回去盘问幕后指使究竟是何人,可当他瞧见对方塌陷下去的胸膛时,忍不住暗自咋舌,这得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将人打成这般啊! 欧水湄右臂受伤,不方便进食,所以晚膳时是季长欢亲自喂她。 吃一口他喂到嘴边的饭菜,想起一事,她问道:「相公,可查出先前那些杀手是谁派来的吗?」 「说来这件事还要多谢娘子,若非你先前将那杀手给打得昏死过去,让他没有机会咬破藏在嘴里的dú囊自尽,被我的随从先一步把dú囊取出来,这才能问出幕后的主使者是谁。」 这些刀口舔血的杀手,一旦失手被擒,唯有自尽一途,鲜少有被生擒者,这次全靠她的神力。 「那幕后主使者是谁?」欧水湄追问。 「是几名被皇上罢官的朝臣,他们误信谣言,以为是我向皇上进言,才使他们被罢官,因此记恨于我,暗中联合买通杀手yù刺杀我泄愤。」季长欢老实道。 而至于带头之人便是卢冠,他丧子后报不了仇,又被罢官,没胆子找杀死他儿子的辜稹元报仇,不知听了谁的话,认为是他向皇上进谗言,才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得他丢了官,遂把这仇算到他头上。 「这件事相公定要禀明皇上,要重重严惩才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欧水湄不禁感到后怕,若是她晚到一步,他恐怕已死于那名杀手的剑下。 「你放心,这些人目无法纪,买凶行刺,刑部自会依法处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尤其此事还连累她受了伤,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垂眸睇向她包扎起来的右臂,思及先前带她去大夫那里敷yào时,瞧见她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却咬着牙一声都不坑,还反过来安慰他 「我打小习武,皮粗ròu糙,一点都不疼。」 这么深的伤口哪里会不疼,在大夫上yào时,她疼得额头都泌出冷汗了。 想起这些,季长欢怜惜的轻抚着她的脸庞。「你受伤了,不方便自个儿沐浴,待会何为夫帮你净身。」 欧水湄愕然的瞠大眼,下一瞬羞赧的连忙摇手。「不、不用,杜嬷嬷会帮我。」 两人虽然早已有过数次肌肤之亲,可要她光着身子让他为她净身,光是想象便教她羞得脸红耳热。 瞅见她泛起红晕的香腮,季长欢的笑意加深。「你今日救了为夫,为夫想表达一点心意。」 他那双清润的眼眸温柔的凝睇着她,清悦的嗓音轻柔似水,让她仿佛被蛊惑了似的,结结巴巴的道:「那、那相公也受伤了,等我洗好后,我、我再帮相公洗。」 「好。」季长欢宠溺的笑应。 待两人用完晚膳,休息片刻,便一块进了浴间。 欧水湄站在浴桶旁,羞涩的褪去身上的衣物,抬头觑见季长欢也脱去身上的衣裳,露出颀长赤luǒ的身躯,她顿时心跳如擂鼓,脸似红霞,虽早已见过彼此赤luǒ的身子,可却是头一遭共浴。 他走上前,搂着她的腰,扶着她坐进浴桶里。 被他的手触碰到的地方仿佛要烧起来似的,一片炽热,那股热气钻进她身子里,蔓延到四肢百骸,令她整个身子也灼热起来。 季长欢小心翼翼的抬起她受伤的右手,搁在浴桶边,接着踏进浴桶里,坐到她身后,双手掬起水抹湿她的身子,再拿起香胰子涂抹。 他的双手在她的背后细细揉搓,沿着她的香肩,滑向她的背脊,顺着腰肢再抚向她的蜜臀,然后他的两手再绕到她身前,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两只手沿着她的粉颈、锁骨,一路往下来到她浑圆饱满的胸脯。 欧水湄没被人这般服侍过,忍不住逸出娇吟,整个人偎靠着他的胸膛,情动的轻蹭着他,呢喃轻喊道,「相公……」 季长欢怜惜的轻吻着她的嘴角,压抑着心头窜起的浓烈渴望。「你受伤了,今儿不行。」 她回过头,用晕染着情yù的迷蒙双眸瞅着他。 那一眼,令他再也克制不住,不自觉收拢双臂,嗓音有些沙哑的道:「只做一次,不可再多了。」他担心欢爱时会不小心弄痛她的伤口。 欧水湄柔顺的颔首,体内的yù望如yù破柙而出的猛虎,她情不自禁磨蹭着他,感受到抵在她臀部的硬挺,她又喜又羞,他也想要她。 季长欢小心的捧起她的俏臀,让她缓缓坐在他身上。 她屏住气息,在他进入她体内时,不由得娇呼一声,「嗯啊……」 他轻吻着她的背,挺直腰杆,让火热的yù望一点一点进入她的深处。 欧水湄的轻呼声逐渐转为幼猫般的娇吟,随着他的进出,她的吟叫声渐渐无法控制,让守在外头的侍婢也听见了。 两名侍婢相视一眼,捂唇而笑,没想到两位主子洗个身子都能洗出如此高昂的兴致,想来国师府很快就能添个小少爷或是小小姐了。 听闻女儿受伤,敬王妃亲自前来季府探望,得知她是为了救季长欢才会受伤,敬王妃心疼女儿,不免斥责了季长欢几句,「他出门在外,怎么不多带几个护卫,他不知道满朝之中有多少朝臣对他不满吗?」 「那些朝臣为何不满相公?」欧水湄不解的反问。 「还不是为了皇上裁撤冗员之事。」 「那是皇上要裁撤的,又不是相公,怎能怪到相公头上?」欧水湄替自家相公抱屈。 「裁撤冗员是数年前长欢向陛下所献的五大治国方策之一,近年因朝局已稳定,皇上这才着手进行,那些遭裁撤的官员,有的甚至认为名单是出自长欢之意,因此记恨于他,才会买凶yù刺杀他。」敬王妃将其中的原由解释给女儿听。 欧水循替丈夫辩解,「才不是呢!相公昨天告诉我,那些被罢免的官员是出自皇上的意思,与他无关。」 「这些年来,皇上对长欢可说是言听计从,那些人哪里会相信那份名单并非出自长欢之意……唉,罢了,朝中之事牵扯复杂,咱们不提这些,我帮你带了些伤yào过来,待伤口结痂时,你记得每日涂抹,免得留下疤痕。男子身上留下几个疤无妨,可咱们女人身上若是留疤,可是会遭丈夫嫌弃。」 闻言,欧水湄赶紧吩咐杜嬷嬷替她仔细收妥膏yào,接着她想起一件事,拉住母妃的手央求道:「我昨儿个本来想回去找父王,因为相公遇刺的事,这才没回去,母妃,您回府后能不能替我向父王求一件事?」 「你父王同你二哥去西境巡查边防,不在京城,要过一段时日才会回来,你找你父王有什么事?」 欧水湄回道:「我让人查过,林大郎是冤枉的,真正打死人的是陈国舅的儿子,我想请父王替林大郎申冤。」 敬王妃也早已听闻此事,蹙眉问道:「长欢的意思呢?」 「林大郎是相公前未婚妻的兄长,相公不肯chā手多管。」 敬王妃沉吟须臾,道:「依我看,长欢不愿chā手,恐怕不只是这个缘故,你可知道这陈国舅是谁?」 「他是太后的弟弟。」这是整个京城都知晓的事。 「没错,所以不管是京兆府尹或是大理寺,这才都没人敢管林大郎那桩案子。」 「就算陈国舅是太后的弟弟,难道就可以仗着太后的势,纵容儿子为所yù为,就连杀了人也可以随意找个替死鬼来顶罪吗?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陈国舅的儿子难道比皇上还尊贵吗?」欧水湄不平的道。 敬王妃解释道:「当初陛下能登上大位,太后和陈家也出了力,陈国舅一家自恃有功,这些年来在京中横行霸道,做了不少恶事,并不是没有言官参他,但有太后在背后护着陈家,那些官员也无法动他。」 太后并非皇上的生母,陈国舅也并非皇上的亲舅舅,皇上的生母只是个嫔,且病逝多年,当年的夺嫡之争,太后的亲生儿子遭人暗算身亡,那时还是六皇子的皇上经由季长欢牵线,拉拢太后相助,成功登基之后,便尊奉她为太后。 「难道皇上就这么放任陈国舅一家吗?」 「皇上也许是念在当初陈太后和陈家助他登基有功,多少宽容了些。」 「当初皇上登基,咱们敬王府和相公不也出过力,可咱们就没有像陈国舅他们那般仗势欺人。」欧水湄对朝廷之事虽不清楚,却也知晓,若真要论,皇上能够登基,敬王府和季长欢的功劳更大。 敬王妃轻拍着女儿的手,安抚道:「恶事做多的人,纵使一时之间没人能治得了,但最终老天爷会收了他的。」 「等到那时候,都不知陈国舅一家要害死多少人了。」如此恶人却无法惩治,委实没天理。 明白女儿xìng子直,敬王妃离开前郑重告诫,「有太后护着陈家,这事咱们管不了,你也别管了,何况林大郎与陈国舅的儿子厮混在一块,怕也不是什么好人,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送走母亲,欧水湄皱眉托腮沉思。 见状,杜嬷嬷问道,「夫人,您还在想林大郎那件事吗?」 「明知林大郎没有杀人,是遭人冤枉,却没人肯帮他申冤,我原以为朝廷是为了保护百姓而存在,不想朝廷和官府是非不分,只论身分地位,就连皇上也纵容那些欺压百姓的恶臣,连皇上都保护不了百姓,百姓还有什么盼头。」 她不喜欢林家人,当年他们在季长欢落难时背弃了他,可她想到那日林大郎的娘在大理寺前拚命想为儿子挣得一条活路,不禁有些不忍。 杜嬷嬷听主子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板起脸,神色凝肃的叮嘱,「夫人,皇上和朝廷的事岂是咱们能议论的,您这话千万别再说了,万一传出去可不得了,且林大郎落得这般下场,也不是咱们害的,您就别再多想了,王妃不也让您别管吗?」为了转移主子的心思,杜嬷嬷接着又道:「这会儿您该担心的是您手臂上的伤,万一伤好之后,手臂上却留下疤痕消不去,那可怎么办?」 欧水湄看向包扎起来的右手臂,懒懒的道:「母妃不是拿了yào过来吗?」 「去症膏对寻常的小伤是颇有用,可您身上这伤深可见骨,怕是擦了也无法完全消除疤痕。」 欧水湄猛地想起母妃的话,这才知道要着急。「那怎么办?」要是季长欢因此嫌弃她,该如何是好? 杜嬷嬷见主子这么容易就被转移心思,不免放下了心,却也不由得担心,主子总是这么单纯,真的可以吗? 第八章 稍晚,待季长欢进房,欧水湄一见到他便心急的问道:「相公,我手臂的伤好了之后,可能会留下难看的疤痕,相公可会嫌弃?」 「娘子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看见那疤痕,只会提醒我,当时娘子是如何英勇的护着我,为夫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他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哄道:「你别胡思乱想。」 「我就知道相公不是那样的人。」她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想了想,忍不住向他提起林大郎的事,「你真的不能想办法帮帮林大郎吗?」 季长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帮他申冤,并非因为旧怨。」 欧水湄想起母妃说的话,又问:「难道是因为让他顶罪的人是陈国舅的儿子?」 他坦然道:「没错,正是如此,我才不能chā手。」 听他亲口承认是顾忌陈国舅,她难掩失望。 季长欢原不打算多做解释,但见她神色霞,不由得又道:「并非我畏惧陈国舅的权势,而是我有一件事要办,此时还不宜得罪他。」 「是什么事?」她好奇追问。 「这事待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倘若事情进展顺利,说不得还能来辱及救林大郎一命。」他眼下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不过既然她想救林大郎,他会先暂时保住他的命,届时完事后再放了他。 听见林大郎有可能保住了xìng命,欧水湄一喜,「真的?太好了!相公想办什么事,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她也想为他出点力。 季长欢宠溺的笑道:「你只管安心养好伤便是。」 这时,陶管事在房门外禀道:「启禀大人,莱阳王来访。」 「王爷驾临寒舍,长欢未能亲迎,请王爷见谅。」季长欢进到厅里,朝端坐在红木圈椅上的辜稹元拱手施礼。 他与辜稹元私下并无jiāo情,对于他的突然来访,心中有些意外。 辜稹元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也不同他客套,直接说明来意,「季长欢,本王今日来此,是要向你讨要一本书。」 季长欢有礼问道,「不知王爷想要什么书?」 先前因卢昌国的死,辜擎元找了个藉口将辜稹元遣离京城一段时日,据说今日才刚回来,也不知季府中有什么书值得他这么着急的亲自登门索要。 「本王要欧家祖传的那本《镜光宝鉴》。」辜稹元直言道。 季长欢心中惊讶,肃容道:「王爷,《镜光宝鉴》并不在季府。」 辜稹元以为季长欢不愿将此书给他,眯起的眼眸掠过一丝狠戾,质问道:「本王听说当年你父亲向敬王借了此书,之后并未归还,这书不在季家,会在何处?」 提起此事,季长欢神色沉凝。「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家父确实曾向敬王借了此书,可不想这书后来遭窃,不知所踪,也因此让敬王误以为是家父成心昧下此书不愿归还,欧家因而与季家jiāo恶,家父家母也因丢失此书,心有所愧,最终抑郁而亡。」 辜稹元一心只想得到那本传说中能鉴往知来的宝鉴,压根听不进季长欢的解释,他语气森然道:「季长欢,你莫要以为本王不知先前在春余酒楼怒斩卢昌国之事与你有关,你胆大妄为到连本王都敢算计,你说,若是让皇兄得知此事,他还会再宠信你这个国师吗?」 季长欢依旧从容镇定,面不改色,「不知王爷为何这么说,难不成是在下指使王爷杀了卢昌国?抑或是在下让人押着卢昌国,迫使他往王爷手中的剑撞去?」 「你休要狡辩,本王查到春余酒楼幕后的东家便是你,所以你知道本王每月初八皆会前往酒楼,刻意在那日让人将卢昌国带往酒楼,想借本王的手替你除掉卢昌国,因当年卢昌国曾助你两个叔叔侵吞季家家产。」他是事后才听人提起季长欢与卢家的事,进而将两件事置在一起,不免怀疑他是被季长欢给设计了。 闻言,季长欢笃定他并不知详细内情,不疾不徐的驳斥道,「春余酒楼确实是季家所有,但王爷光冯这一点便说是在下命人将卢昌国带往酒楼,敢问卢昌国是个傻子吗?能够任人唆使摆布?当时我虽不在场,却也听说卢昌国是因嘲笑王爷已故爱妾,才会激怒王爷,那番话,难不成也是有人逼着他说的?」 他不愿因这事与莱阳王jiāo恶,语气稍微放软,又道:「《镜光宝鉴》虽不在季府,但这些年来我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直在寻找它的下落,眼下已约略有消息,王爷若真想要此书,请再耐心等候一段时日,不过届时若王爷观完此书,还请王爷将书归还欧家。」 辜稹元面色yīn冷的瞪着他,似是在确认他这番话的真假,片刻后才道,「本王最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本王定要看到此书。」丢下话,他拂袖而去。 送他离开后,季长欢陷入沉思,辜稹元为何会突然上门讨要《镜光宝鉴》?此书是一本关于奇门遁甲的玄奇之书,他要来何用? 御书房。 「……因此礼部汪大人公子之死,恐非林大郎所为,凶手怕是另有其人。」至于凶手是谁,季长欢并没有明言,他在皇上面前说出这番话的用意,并非揪出凶手,而是打算先保住林大郎一命。 这桩案子皇上早已听闻,方才再听季长欢述说了一遍当日的经过,季长欢虽然没有明白点真凶是谁,皇上却已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端倪,长叹一声道:「陈国舅父子的行径,朕何尝不知,但一来陈家是当年助朕登基的功臣之一,二来他是太后的弟弟,若要动他,太后必然相护。她昨儿个还来找朕,为卢冠买凶行刺你一事求情,让朕顾念他刚丧子又被罢官,太过悲痛一时糊涂这才做错了事,让朕饶他一命,你说,卢冠如此胆大妄为,目无王法,让朕如何饶他?」 明白皇上是已经打算要饶卢冠一命,这番说词不过是为了要安抚他罢了,季长欢顺从其意,温言道:「既然太后出面为卢大人求情,臣以为皇上不如饶了卢大人一命,也算是给太后一个面子。」 季长欢这番话很合皇上的心意,卢冠之子死于九弟之手,他为了让九弟脱罪,特地命人调查卢昌国平素所为,这一查,自然查到不少他徇私枉法之事,他便拿着这些当借口,顺势削了卢冠的官位。 先前在太后为他求情时,他心下因此对卢冠生起几分亏欠,确实有意想饶过他,不过此事的受害者乃是季长欢,总要给他一个jiāo代。 季长欢肯顾全大局他很满意,不过嘴上仍故作为难道:「朕若饶他一命,岂不委屈你了,卢冠联合其他几人买凶行刺于你,令你夫fù俩都受了伤。」 季长欢肃声道,「臣夫fù受伤事小,国事安稳为重。」他低垂长睫,掩住眸里掠过的一抹寒芒,皇上想放过卢冠,但卢冠那条命他要定了,皇上不杀他,他也会从别的地方讨回这条命。 「好,国师果然深明大义!」皇上欣慰的赞道,接着征询另一件事,「太后昨日除了为卢冠求情,还让朕给陈逢封个爵位,国师认为这爵位,朕该封不该封?」 季长欢听出皇上对陈家与太后一再拿当年的事来邀功已是十分不满,沉吟须臾,答道:「依臣看,不仅陈国舅的公子要封,陈国舅也得加官晋爵。」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而今,时机到了。 闻言,皇上先是惊讶,思索一番后,他霍然醒悟季长欢的用意,意会的颔首道:「你说的不错,陈家父子都得封。」 见皇上这么快便领略他的意思,季长欢微微一笑。「皇上英明。」 皇上先前还为要怎么收拾陈家父子感到烦恼,如今经他点拨,心中已有主意,开怀大笑,赞道:「长欢不愧是朕的良师!」 两人再说了一些朝政之事,季长欢这才离开御书房,来到他平日处理公务的浩德殿,他找来一名心腹朝臣,jiāo代了一件事。 那人听完,不禁面露诧异。「国师这是何意?」 季长欢并未回答,只道:「你只管照我jiāo代的去做,务必要让陈国舅父子高兴。」 「是。」那人没再多问,恭敬应道。 当年他父亲遭人诬陷,身陷囹圄,等候处决,是国师为他父亲申冤,还其清白,他才能有今日,因此他一心追随国师,对国师的忠心,甚至还胜于皇上。 待那人离去后,季长欢在桌案后方坐下,提笔在绢纸上写下「弓满则折,月满则则缺」几个字,这句话他奉为圭臬,时时警惕自己,面对敌人时,这句话也会成为他的良策,他会诱使对方拉满弓,令其志得意满,就像猪在被宰前,会被喂得又胖又壮。 翌日,皇上降旨,晋陈国舅为户部尚书,其子陈逢被封为三等侯。 户部掌管皇朝的土地、户籍、赋税、军需、俸饷等有关财政的一切,可说是朝廷的大掌柜。 见陈家父子受此恩宠,一时之间,陈府门庭络绎不绝,不少朝臣争相前来贺喜示好。 当晚在季长欢回府后,得知消息的欧水湄错愕不解的问道:「陈国舅父子这么可恶,为何皇上不惩治他们,竟然还给他们父子俩加官晋爵?这分明是助纣为虐,陈国舅父子得此恩宠,日后行事只会更加蛮横跋扈!」 季长欢就是要陈国舅父子肆无忌惮、恃宠而骄,他们若不如此,倒教他白费一番心机了,不过他不愿让她知晓朝中那些勾心斗角的yīn私之事,何况这其中还有他的手笔,他避重就轻的道:「我想皇上会这么安排,自有用意。」随即他话锋一转,「我从宫里带回一些专供后宫所用的云香膏,据说涂抹于伤口上,能除疤去痕,我帮你抹些。」说完,他拉着她坐到榻边,撩起她的衣袖要为她抹yào。 欧水湄很快的便被转移注意力,她看着自己的伤,开始愈合后,伤口总有些发痒,此时又痒了,她忍不住抬手想挠几下。 他连忙握住她的手。「别挠,当心再出血。」 「可是痒,像有虫子在钻。」 「这表示伤口要结痂了,皇后娘娘命人拿云香膏给我时还说了,这yào除了能去疤,也能止痒,你再忍忍,待会儿便不痒了。」他好言诱哄,从衣袖里取出从宫中带回来的yào膏,打开来,用指尖沾了些,仔细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欧水湄低头看着手臂上多出来的那道丑陋伤疤。「我母妃那日也带了些除疤的yào过来,可我这伤口太深,怕是好了之后仍会留下疤痕。」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练武之人身上岂会没有一点伤痕,况且这是为了救他才留下的,她更觉得值得,虽然他保证过不会嫌弃,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留着也无妨,这是娘子英勇救夫的证明,往后咱们有了孩子,我会告诉他们,当年他们的娘亲是多么的勇敢无畏。」季长欢的嗓音透着一抹柔意。 她被他这话哄得笑逐颜开。「待会儿换我给相公上yào。」他肩上也受了伤,只是伤口没她深。 「好。」她那明媚灿烂的笑颜仿佛盛夏的艳阳,将他冷硬已久的心肠逐渐融化。 十年前在桥上初次邂逅,是年幼的她将他从抑郁悲愤中拉了出来;日前遇刺,也是她奋不顾身相救,她可说是他命中的贵人,能得她倾心相待,是他今生最大的幸运,只盼有朝一日当她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时,仍能如此时这般倾心相爱相护。 养伤的日子,欧水湄没忘记季家与欧家之间还横亘着一桩恩怨待解决,因此每日季长欢出门后,她便与杜嬷嬷悄悄在问心阁里寻找祖传的《镜光宝鉴》。 几天下来,她已经找到第四层楼。 此时时节已入夏,天气渐热,外头无风,即使敞开了窗子,屋里仍是有些闷热,她抹了抹额上泌出的细汗,瞧见外头云霞满天,估摸着季长欢差不多要回府了,吩咐杜嬷嬷和两个心腹侍婢准备回去。 待季长欢回来,两人用过晚膳,便亲昵的手挽着手在桃花园里散步消食。 此时桃树上的桃子差不多都已成熟,她高兴的摘了两颗,将其中一颗递给他,自己则张嘴朝手中的桃子一口咬下,咀嚼一番后,她眯起眼笑道:「这桃子真如芳容所说汁多又甜。」见他拿在手里还没吃,只笑睇着她,她催促道:「相公也快吃啊。」 他吃了一口后问道:「你知道后院这些桃树是哪儿来的吗?」 「哪儿来的?」 季长欢先念了一首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接着他道:「我娘生前喜爱这首诗,向往着诗里桃花隐士的生活,我爹遂命人为她栽种这些桃树,每年春天开花时,便能让她过上隐士般的生活,而花谢后还有桃子可食。」 「公公生前一定很疼爱婆婆。」能为妻子种下这么一片桃花园,可以想见两人的感情必定很深厚。 他颔首道:「他们确实恩爱,当年我爹含冤莫辩,我娘为此忧思成疾,落下病根,十一年前去世,我爹兴许是太思念我娘,翌年,染了一场病后也跟着撒手而去。」 欧水湄不解的问,「公公是受了什么冤屈?」 季长欢没回答,只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领着她来到其中两株桃树前。「这两株桃树是我爹娘亲手所栽,说来也巧,当年爹娘先后过世,这两株桃树竟也日渐枯萎,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它们重新活过来。」 她仰头望着眼前两株结实累累的桃树,有感而发的道:「定是它们有灵xìng,感应到栽种它们的主人已不在,在为他们哀伤。」她接着兴冲冲的说:「不如哪天咱们也在旁边一块种下两株桃树,与爹娘栽下的这两株作伴。」 他怜爱的望着她,应道:「好,改天我吩附陶管事挑两株树苗送过来。」 两人逛了桃花园一圈,走回寝房的路上,欧水湄想到多日寻找《镜光宝鉴》未果,不如直截了当问他比较快。「我知道当年那本宝鉴遗失的事与你无关,可这本书是欧家代代相传的家传之物,在我父王手上丢失,他一直耿耿于怀,相公,倘若它在季府,你能不能把它还给我父王,就当了结我父王心中的遗憾。」 听她主动提起,季长欢正色道:「《镜光宝鉴》并不在季府,当年并非我父亲昧下它不归还,而是遭人所窃。」 他知晓她这阵子一直在问心阁寻找这本书,先前她没问也就罢了,既然如今她开口了,他决定把话说清楚,免得她再盲目的找下去。 欧水湄一楞,问道:「那是谁偷走的?」 「此事内情复杂,但有朝一日我会为我爹洗清这个冤屈。」当年便是受这冤屈所累,才使得父母双双早逝,接着,他向她承诺,「这件事日后我定会给敬王府一个jiāo代。」他不仅要为父亲平冤,还要讨回这笔帐。 杜嬷嬷抹上最后剩下的一些云香膏,欧水湄看着手臂上那已变得较浅淡的疤痕,心中明白,即使涂抹再多的yào膏,疤痕也不可能完全消失,不过她不在意,因为季长欢丝毫不嫌弃,每次见着还会怜惜的轻轻抚摸。 「夫人,马车已备妥,可要出发了?」芳容前来禀道。 「走吧。」欧水湄点头。 母亲喜欢紫阳花,她打算到天梁宫上完香后顺道摘些回去给她。 马车来到天梁宫山门前,抬眼就能望见满山遍野的紫阳花,那蓝紫色的花在蔚蓝晴空相映之下,美得如梦似幻。 走进天梁宫大殿,上完香,在征得住持同意后,欧水湄与杜嬷艘领着几个丫鬟去后山摘采紫阳花。 几人沿着栽满紫阳花的小径,一边赏花,一边摘采,一路往山腰而去。 山腰处有座被盛开的紫阳花围绕的竹亭,周遭蜂飞蝶舞,鸟鸣啁啾。 此时竹亭内有数名身着锦衣华服、头发已花白的老人或坐或站,几人的侍从站在竹亭外守着。 此处宁静清幽,没有街市上的喧哗嘈杂,竹亭又四面透风,欧水湄站在下风处,听见竹亭里传来几人的jiāo谈声 「……那冯大人的长媳平日里看着倒也知书达礼、安分守己,想不到竟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丑事来,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有人提及了日前兵部侍郎家传出的丑闻。 「这世上知人知面难知心的人多着去了,就像那一位,素日一副道貌岸然、仁慈宽厚的模样,却比谁都要心狠手辣。当年皇上甫登基不久,他便向皇上献计,诬陷张纪中丞相通敌卖国,致使张家满门上下两百多口人全被斩首。」一名两鬓斑白的老人提起这段往事,虽没有指名道姓,但竹亭里的几个人却都知道他这话里指的是谁。 几个老人皆是不久前被罢官之人,因已没了官职在身,闲来无事,便相邀来天梁宫赏花饮茶,这会儿听见有人提起那人,想起被罢官的怨气,一时之间忍不住纷纷咒骂起来 「那jiān佞yīn险的小人,只可惜卢冠上回收买的那几个杀手没能杀了他,让这小人侥幸逃过一死!」 「可不是,老天爷真是不开眼,竟没收了那小人,让他再活着,只会继续蛊惑皇上,祸乱朝纲。」 「想当初林家想同他解除婚约,他便活生生逼死与他一块长大的未婚妻,半分情谊都不顾,简直冷血无情。」 「他何止冷血无情,外头不是传闻他那两个叔叔为了谋夺季家家产,差点害死他们两兄妹,可我听说的并不是这样,那些家产据说全是他两个叔叔赚来的,因此他父亲过世前嘱咐他,要把家产平分给两个叔叔,可他不愿,这才编造那些莫虚有的谎言来诬赖他们。」 「他若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你们当他如何能一步步爬到国师的地位,这些年来,死在他算计之下的人不知凡几,只要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们瞧,饶国公当初不就是因为不想孙儿娶他那个扫把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的妹妹进门,才会退婚,结果呢,他便向皇上进谗言,让饶国公也被罢了官。」 「这些年来,他常施粥赠yào,办义学、建救济院,百姓还道他济弱扶贫、仁慈宽厚,殊不知那些都不过只是为了沽名钓誉,给自个儿增添好名声罢了。」 从这几人的话里,欧水湄拼凑出他们所骂之人正是自家相公,又惊又怒,她认出竹亭里有几人以前曾到访过敬王府,其中指责季长欢诬陷前丞相的,便是前工部侍郎伍大人,在她记忆中,伍大人是个慈祥的老人,她没想到他私下竟会这般批评相公。 自家相公被他们这般辱骂,她自是气愤不已,可那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年纪大得都足够当她爷爷,她一个晚辈也不好上前同他们争辩,只能暗自气恼,紧皱起眉头。 她家相公才不像他们说得那般不堪,他施粥赠yào、兴办义学和救济院,全是发自真心,才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芳容也听见那些人的话,连忙劝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送花到敬王府,要不回了吧。」 朝竹亭里那些老人瞪去一眼,欧水湄这才转身离开。 坐上马车,杜嬷嬷见自家主子仍是一脸不快,劝慰道:「夫人用不着在意那些人的话,他们八成是因为被罢了官,心有怨愤,才会出言不逊。」她在敬王府待了几十年,竹亭里的那些人,她多少也认得几个。 欧水湄抿着唇点点头,想起那些人对季长欢的辱骂,不由自主的忆起季长欢对堂妹和张氏的冷酷无情,但又想到她被周氏诬蔑,他为了替她脱罪,花钱请了周氏的街坊邻居来指证。 她还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若凡事都要讲求正当,世上很多事都办不了了,倘若不是看在钱的分上,那些街坊邻居绝不会来指证周氏,这件案子可就没办法这么顺利了结。 想到这里,她心头不禁有几分动摇,也许自家相公在行事上确实有些不够光明磊落之处,或许那些人说的……不、不会的,相公一定不会为了个人私心,随意诬陷其他朝臣…… 马车抵达敬王府门前,欧水湄也没心思进去向父王、母妃请安,只差了个丫鬟把紫阳花送进去便返回季府。 平日见到季长欢回府,欧水湄总是满脸欢喜的迎上前,可今儿个见他回来,她的笑容略微清淡了几分。 「相公回来啦。」 看出她有心事,季长欢温言询问,「娘子今天到天梁宫,可有摘到紫阳花?」 闻言,她有些迟疑,一会儿才轻点螓首。「摘到了,我送了一些去给母妃,剩下的全都chā在花瓶里了。」她指着摆在桌案上那只chā满蓝紫色紫阳花的花瓶。 其实她很想问他张丞相被满门抄斩的事真相究竟如何,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见她yù言又止,他屏退下人,这才问道:「娘子可是有话想问为夫?」回府时,芳容已将今日在天梁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细禀告,会这么问,是想听她自己说。 犹豫须臾,欧水湄仰起脸看向他,问出心中的疑惑,「我今天听人提起前丞相张纪中因通敌卖国而遭满门抄斩的事,相公,张丞相是真的通敌叛国吗?」这事发生在六年前,那时她还小,且她向来不理会朝堂之事,对于前因后果并不清楚。 季长欢明白她今天在天梁宫听见的那番话,以及前些日子他刻意透露出来让她知晓的那些事,已令她对他心生疑虑,他曾希望她能明白这世间人心的险恶,别再像从前那般单纯天真,可如今他却又有些不忍心破坏她这份难能可贵的善良。 然而有些事终究是要做的,眼下这时机正好,于是他慢条斯理的回道:「张丞相确实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张家当年暗自用劣马换了朝廷马场里养的良马,再将那些良马高价卖给叛王李浩。拥有那批良马,李浩得以迅速发兵攻占涂州,那年还是你二哥亲率五万兵马前去讨伐,才剿灭了叛王李浩,夺回沦陷的涂州。」 听他这般解释,还提及了自家二哥,欧水湄轻吐一口气,漾开笑颜,她就知道相公绝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诬陷忠良之人,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瞬间僵凝。 「水湄,张丞相之事虽是他咎由自取,但我也并非百姓所说的那般仁慈宽厚。」 他决定不再隐藏,想藉此机会让她知晓,真正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已决定要与她厮守一生,不想再在她面前伪装,与其让她从旁人嘴里得知他的事,他宁愿亲口告诉她。 她呆呆的望着他,仿佛一时之间没听懂他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伍大人他们有些话说的没错,我确实心狠手辣,从不轻饶得罪我之人。」 他这番自白,让欧水湄整个人怔楞住,她下意识的想替他辩解,「不,我知道相公不是这样的人。」 季长欢残忍的打破她的幻想,「世人口中品xìng高洁的国师是假的,为达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的利用任何人。」 十年前那场变故令他省悟到这是个吃人的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倘若不想被人吃、被人骑,唯有化身为凶残的虎狼才能顺利活下去,并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经过十年的磨砺,早已把他骨子里的仁慈温善全给磨掉了,现下的他顶着仁善的皮相瞒骗世人,实则心狠如狼。 他注视着她的眼神yīn冷得教她害怕,以前隐约察觉到的事,在这一刻逼得她不得不正视。 季长欢怜惜的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滑过她的香腮,眼神似笑非笑,似有情又似无情。「你这是在害怕我吗?你无须担心,我不会伤害你,我知道你此刻心里定然又惊又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别急,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想清楚。」说完,他俯首轻轻吻了吻她,便掉头离去。 欧水湄惊惧又不知所措。他要她想什么?! 第九章 欧水湄不知道季长欢究竟要她想什么,茫然了好一会儿后才找来芳容。 「芳容,你在季府这么多年,你说,相公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今日在竹亭里,伍大人他们说相公逼死林菲雨、诬陷他的两个叔叔,这些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十年前那场变故,人人皆知是二老爷和三老爷觊觎大人的家产,yù强夺而想谋害大人和小姐,当年要不是陶管事父子俩暗中联系几名忠心的下人营救大人和小姐,这会儿大人和小姐只怕……且当年为了救大人他们,陶管事的儿子还被人打断了腿,如今一条腿都瘸了。 「至于菲雨小姐的死,乃是她在听了大人一番话后觉得无地自容,对不起大人,这才自缢身亡,又岂能怪到大人头上。」说到这里,芳容忍不住为自家主子说话,「大人若真如伍大人他们所说的那般不堪,又岂能得到皇上的倚重,奉他为国师?这几年,皇上在大人的辅佐下,整肃贪官,免除苟刻的徭役赋税,使得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些难道不是大人的功劳吗?」 「可他方才说……」欧水湄将适才的事告诉她。 听毕,芳容总算明白过来,大人事先jiāo代她无论夫人问她什么,只管如实回答,原来是这用意。 细思须臾,芳容将事情从头说起,「夫人,大人十年前,确确实实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是发生了那场变故,大人的xìng子才变了……」她把当年的事娓娓细说, 「那时奴婢已十三岁,亲眼看着大人是如何在老爷刚病逝后被他的叔叔婶婶欺凌逼迫,他和小姐那时吃了不少苦,险死还生,以致后来xìng情遽变。 「二老爷、三老爷和林家的事,大人确实是使了些手段对付他们,可那也是因为他们背叛大人在先。」说完,她便退下了。 夜色渐深,房里没有燃起烛火,今晚又逢乌云遮月,房里漆黑如墨。 欧水湄独坐一夜,将当初她是如何对季长欢倾心,以及如何思慕着他而暗暗躲着窥看他,到后来意外得到皇上赐婚,她欢喜出嫁的心情,以及嫁给他后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点点滴滴细细回想一遍。 成亲后,他待她很好,不曾亏待过她,甚至可以说得上纵容她了;洞房时,她不懂得节制,他也没阻止她,由着她胡来,之后也只是委婉的拿了本书暗示她,没有因此责备她;还有,她被周氏告上大理寺时,他带着那些人去为她脱罪……她再想起芳容说的那场变故,那定是莫大的打击和巨大的恨意,才会让他的xìng情为之改变。 她心疼他以前遭遇的那些事,遗憾自个儿当时没能陪在他身边,不论他是谦和仁厚,抑或城府深沉,都教她不舍、教她恋慕,她不想离开他。 想着想着,她迷茫紊乱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天边晨曦初露,她的心仿佛也拨开了云雾,豁然开朗,她明白他要她想什么了。 季长欢昨夜睡在书斋,并未回房,一早起身便见到欧水湄过来,她神采奕奕,高高翘起的嘴角充满了明亮的笑意。 她吩咐丫鬟端来清水和干净的巾子,亲自服侍他洗漱,然后再为他更衣梳头。 她一边为他梳头束发,一边叨念,「书斋的静室没咱们寝房舒适宽敞,往后相公还是别再睡在书斋了,夜里相公不在身边,我睡得都不香了。」 他不免轻笑。「我瞧娘子今日可是挺精神。」 「那是因为我昨儿个终于想通了。」欧水湄语气轻快的回道,同时俐落的替他扎好发髻,束上玉环。 季长欢饶富兴致的抬眸睐向她。「娘子想通了什么?」 「我想通了,不管相公是什么样的xìng子,都是我的相公,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是你的妻子,生当同衾,死亦同穴,不论富贵贫贱,我都愿与相公荣辱与共,不离不弃!」她说这番话时眸中光采灿亮,俏美的容颜格外动人。 一报还一报,倘若有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都无法轻饶了,又有什么资格苛责他、要求他必须宽恕那些对不起他之人。 听见她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他为之动容,昨夜他也一宿未眠,怕她最终会对他失望,再也不愿将心jiāo付。 季长欢情难自禁的将她圈进怀抱里,俯首深深吻住她。 他不再有所保留,将全部的感情倾注于这一吻中,回应她对他的情意,他敞开了紧闭多年的心门,让她走入他的心,从此在他的心版刻上欧水湄的名字。 这一吻宛如烈火,惊醒了两人沉睡的愁望,让他们渴望与对方更贴近,偏偏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陶管事的声音 「时辰到了,大人再不上朝便要迟了。」 季长欢不得不收敛起蠢动的yù望,不舍的放开她,柔声在她耳边道:「我上朝了。」 「嗯。」欧水湄依依不舍的送他离开。 待他走后,她捧着脸坐在椅子上,回味着与他相吻的情景,心头涨满浓烈的喜悦,方才她真切感受到他不再有所保留,将他的心完全托付给她。 就像一个圆,原本只有她这一半,而今他亲手把另一半给补上了,成为一个圆满的圆。 桃子成熟了,欧水湄忙着和下人一块摘采,有的腌起来,有的则酿成桃子酒,再有些送回敬王府,另外有些则分送给季家那些亲戚。 知道季长欢与六房婶婶走得近,故而这日她亲自送桃子过去,临行前又从芳容那里得知她因丈夫英年早逝,日子过得并不宽裕,特地又准备了些布料、银子、粮食等什物一起带去。 「好孩子,你与长欢一样都是心善的,往后可要同咱们长欢和和睦睦过日子,早点给长欢生几个胖孩儿,他那一房啊,几代以来人丁都单薄了些。」赵氏收下她送来的物品后,握着她的手叨念着。 欧水湄点头应承:「嗯,府里确实冷清了些,如果可以,我就多生几个,也好让府里热闹热闹。」 偌大的季府,主子只有她和季长欢,好几个院落都封了没住人,她想起母妃生了他们兄妹三人,她也不求多,盘算只生个两男两女就够了,这样一来,不管是姊妹或是兄弟都能有个伴。 「没错、没错,就是要多生几个才好。」赵氏见她这么懂事倒也欣慰,接着说起另一件事,「我听说前太理寺判了长欢三婶一家子的罪,他们要被流放边疆苦寒之地,要我说,那家子心肠这么歹dú,判死都不为过。不过边疆路途遥远,他们能不能撑得到也难说。另外他二叔一家子怕是吓着了,竟然全家连夜搬离了京城。」 欧水湄心想搬得好,这种没天良的亲戚往后还是别再来往,至于三叔那一家人被判流放,她先前便已得知,也觉得确实是轻判了,不过这么一来,这事也算有个了结了。 赵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有感而发的道:「有些人作恶能得到惩罚,而有些人作恶,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却无处申冤。」 「婶婶为何这么说?」欧水湄不解的问。 「不久前,咱们隔壁吴家的小女儿因为略有几分姿色,竟被安康侯给瞧上了,安康侯不顾她已许配给人,硬是将她抢进国舅府里为妾。」 「安康侯是谁,怎敢这般跋扈霸道?」欧水湄纳闷的问。 「安康侯就是陈国舅的儿子陈逢,他日前被陛下封了个安康侯,国舅也被晋为户部尚书,让父子接连加官晋爵,锋头正盛,不少人争相巴结呢,听说国舅夫人几天前看上一家首饰铺里昂贵的首饰,竟仗着陈家的权势,蛮横的只用几两银子就想贱价买下,简直同强盗没两样。」说起陈家一家猖狂的行径,赵氏连连摇头叹气。 欧水湄紧紧皱起眉头。「难道都没人能管了吗?」 赵氏无奈的说道:「陈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舅一家背后有太后撑腰,京兆府尹哪敢管,告上大理寺也没用,没人愿意得罪。」说完,她苦笑道:「算了,这些糟心事儿就别提了。」 欧水湄也顺着长辈的话,没再在这事儿上琢磨,与赵氏又闲聊几句后才离开。 回季府途中,想起赵氏说的那些话,欧水湄心中有些憋闷难受,连父王和季长欢这样的重臣都不愿出面管陈国舅家的事,满朝上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治得了陈国舅,偏偏皇上不仅不约束陈家,还助纣为虐,让陈家更加嚣张跋扈。 欧水湄实在气不过,掀起轿帘想看看外头的街景消消气,马车正巧行经国舅府,她看见那恢宏气派的朱红色大门前停了几辆车马、几顶轿子,有几个身穿锦衣华服的人领着奴仆、捧着礼物走了进去。 她明白那些都是前去巴结送礼的人,目光一扫,瞟见一名老者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仔细一看竟是饶国公,她抿着嘴,心想,这世道难道真的没有公理正义了吗? 季长欢回府后,察觉自家娘子闷闷不乐,私下询问芳容怎么回事。 芳容将今天她从赵氏那儿听来的事以及回来时经过国舅府时所瞧见的情景一并说了,末了她道:「想是夫人心善,见不得这些事,但又管不了,故而心中难受。」 季长欢微一沉吟,嘱咐道:「这阵子让夫人少出门。」 那事已在进行,这种不公不义的事只会更多不会少,他不想她出门见了又难受。 芳容恭敬应道:「是。」 欧水湄想了两天,终于想到一件自个儿能做又不会拖累家人的事。 她提笔在房里埋头苦写,准备仿效言官,呈给皇上一份谏言书,细数陈家父子所有罪状,让皇上知晓陈家父子有多可恶,若再不加以严惩,将有损皇上威名。 可因她以前不爱读书,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了一整天,这才提笔写下 陈家父子杖是欺人,吟人妻女、夺人妻妾,罢占百姓钱财,白吃白喝还白漂。 杀死人却让无姑的人顶罪替死,恒行罢道,为所yù为,比之强到土匪还要可恶,陛下若再纵容他们将危害社寄,让民心生怨,动瑶国本。 请皇上加以严程,还给那些受欺押的百姓一个公道…… 季长欢回府时就见她脸上沾了墨汁,埋首在桌前奋笔疾书,他好奇的走上前瞧个究竟,一眼扫过去,很快便将她所写的内容看完,他忍着笑意问道:「娘子写这些要做什么?」 欧水湄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抬眸回道:「我想上书给皇上。」 他有些讶异。「你要上书给皇上?」 「没错,我想着总要有人把陈国舅一家子的恶行禀告皇上,所以才想上这谏言书。」说完,见他直瞅着她也不开口,让她心里有些没底。「怎么,是不是写得不好?」她自知书读得不多,用字遣词粗鄙,无法引经据典,讲什么大道理。 季长欢轻笑道:「倒也不算太差,让人一见便一目了然。」他主动问道:「这谏言书可要为夫帮你呈给皇上?」 欧水湄两眼登时一亮,面露喜色。「可以吗?」她原以为他不赞成她这么做,没料到他不仅没阻止,还主动表示愿意帮她。 「这是娘子的一番心意,为夫只是举手之劳,怎会不肯?」他微笑着朝她伸出手。 她欢喜的将谏言书小心折好,放入信封里jiāo到他手中。 季长欢接过后收进衣袖里,接着拿起搁在桌上的手绢,替她拭去脸上沾到的墨汁,牵起她的手与她一块用晚膳。 欧水湄心情甚好,眉开眼笑的与他边吃边聊,「相公觉得我那谏言书写得如何?我小时候不爱读书,怕写得不好。」 他夹了些菜到她碗里,回道:「还可以。」 她难得写篇文章,怎么也要给她一些鼓励,但他自然不可能真将充满白字的谏言书呈给皇上,徒惹笑话,但是她的这篇墨宝他会好好保存,日后有了孩子,便可给孩子们看,告诫他们若不用心读书,将来就会同他们的娘一样,满篇皆是错字。 她难掩欣喜,越发觉得自个儿似乎真的写得不错,等皇上看了之后,也许便会明白陈氏父子有多可恨,进而重惩他们。 见她笑得欢喜,季长欢也满眼柔色,能让自家娘子高兴,他不介意多说一些好听话,哄得她更开心。「娘子写的文章,言简意赅,简单明了。」只要忽略那些错别字,就能读懂全文之意。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也只是随便写写啦。」欧水湄被他夸得心花怒放,拚命夹菜到他碗里,堆得尖尖的。「相公多吃一些。」 季长欢含笑吃掉饭菜,饭后陪她散散后便进了书斋,从衣袖中取出那封谏言书,拉开抽屉,将之藏在几本书册之下。 他的计划正在进行,不出多久就会有结果。 依她那xìng子,这事他不愿让她知晓,她是真正仁慈心善之人,若是知晓这事,怕会无法接受。 暮色四合,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青楼风月坊,灯火一盏一盏点亮。 其中一间包间里,十几名官员正与陈国舅饮酒作乐,一边看舞娘跳舞,一边搂着美丽的花娘调情。 「国舅爷,皇上先是给您晋了官,又给令公子加了爵,足见皇上对您宠信有加。」有人谄媚道。 有人不以为然的表示,「许大人此言差矣,要下官说,这加官晋爵本就是应当的,想当年皇上还是六皇子时,国舅爷可是鼎力襄助,皇上能有今日,可说多亏了国舅爷。」 这话头一起,纷纷有人跟着奉承道 「要我说,皇上该给国舅爷封个王,才能彰显国舅爷的功劳。」 「没错,应当封国舅爷成为本朝第五位能世袭罔替的王爷,如此才能表彰国舅爷的功绩。」 大行王朝开国至今,只有四位能世袭罔替的王爷,敬王便是其中之一,除了这四王以外,其他的爵位在继承时皆须降一等,如此一等一等降下去,数代以后的子孙,若无人再立下功勋,便将成为平民百姓。 「就是、就是,国舅爷当年有从龙之功,功劳如此大,封王是应当的,要不咱们联名上书给皇上,奏请皇上给国舅爷封王。」 「下官附议。」 「我也附议……」 见众人皆附议,要联名举荐自己为王,陈国舅一时之间意气风发,豪气的表示,「好,若是我封王,便奏请皇上让你们每人都高升一级。」 「多谢国舅爷,咱们敬国舅爷一杯。」 众人兴高采烈的举杯敬向陈国舅,仿佛他真的已封王。 这时,有个仆从进来,在陈国舅耳边低声禀告,「大人,方才季国师的长随来报,说季国师此刻正在这里的包间,yù邀您过去一叙。」 季长欢平日鲜少踏足风月之地,听他居然来了,陈国舅有些惊讶。「他找我钉何事?」 「奴才问了,但那长随没说,只说季国师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陈国舅略略一想,站起身便往外走。 众人见他出去,以为他是酒喝多了要去解手,也没多问。 陈国舅在那名长随引领下来到附近一处包间,长随打开房门,恭敬的道:「大人,请。」 待他一进去,长随便掩上房门守在外头。 季长欢起身相迎。「国舅爷请坐。」 两人寒暄几句,陈国舅便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国师找我来此,有何指教?」 「国舅爷言重,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一件事想与国舅爷合作,不知国舅爷意下如何?」 「是什么事?」陈国舅难掩好奇,季长欢向来不与人结党营私,自命清高,他想不出两人有什么可以合作之事。 季长欢不答反问,「国舅爷想不想拿下敬王之位,取而代之?」 陈国舅又惊又疑的沉下脸。「我绝无此意,国师莫要听信莫须有的谣言!」 方才才有官员说要举荐他为王,季长欢这会儿便这般问他,难不成那些官员中有他安chā的人? 季长欢面带微笑的安抚道:「国舅爷莫要多虑,我之所以出此言,不过是想与国舅爷合作。」为了取信于他,季长欢故意面露恨意的道:「当年家父遭敬王诬赖盗走欧家的家传宝鉴不归还,令家父有苦难辩,抑郁而终,父仇不共戴天,这个仇若是不报,我岂不枉为人子。」 陈国舅半信半疑的道:「可敬王的女儿嫁你为妻,令妹也嫁到欧家,你若要对付欧家,岂不是会连累令妹?」两家在皇上的撮合下结成亲家,他以为两家已重修旧好。 「那是迫于皇上指婚,我才不得不娶敬王之女,舍妹也不得不嫁到欧家,我与欧家之女毫无半分感情,舍妹也同我一样,为报父仇,我们已筹谋多时,舍妹愿为内应。」季长欢说得满含怨愤,接着许下承诺,「敬王乃是本朝能够世袭罔替的四王之一,要是能拔除欧家的王爵之位,这空下来的王位势必要有人填补,倘若国舅爷愿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定向皇上举荐国舅爷。」 陈国舅被说得意动,但仍有些怀疑。「打咱们大行王朝开国以来,敬王之位便由身为开国功勋的欧家代代相传至今,你真有把握让皇上拔了欧家的王位?」 「这事没什么难的,只要国舅爷愿意配合,这事定能成功。」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陈国舅被说动了,他俯身凑上前,压低声音问:「你打算怎么做?」 季长欢表面上一脸感激,心里却不禁暗笑,鱼儿上钩了。 第十章 炎炎盛夏,京城表面看似如往常般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一场不为人知的滔天yīn谋正在暗中进行。 而这些欧水湄浑然不知,这日午后时分,她坐在季府水榭里,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凉,想起一件事,叨念道:「都这么多天了,皇上应当看了我那份谏言书吧,怎么都没个消息呢?」 杜嬷嬷斟了杯下人送过来的冰镇酸梅汁递给她,劝道:「夫人,朝堂上的事,您就甭管了吧。」 芳容也劝道:「是呀,夫人,陈国舅的事还牵扯到太后,这事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她将刚送来的荔枝剥壳去籽,一颗颗盛入玉碗里递到夫人面前。「这是宫里赐下来的荔枝,夫人您尝尝。」 欧水湄饮了几口冰镇酸梅汁,酸甜冰凉的汁液滑进喉中,消去了几分暑气,她接着再尝了几颗荔枝,连连点头。「好甜!杜嬷嬷,你们也尝尝。」 有什么好吃、好用的,她一向会分赏给身边服侍的人,因此以前在敬王府时,其他下人都很羡慕能跟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 杜嬷嬷上前取了几颗,分给芳容和其他的婆子丫鬟。 欧水湄接着问芳容,「这荔枝还有没有多的?有的话,给我父王他们送些过去。」 「奴婢待会儿去问问,不过奴婢想,咱们府里都有,皇上应该也会赐给敬王府。」 闻言,欧水湄这才想起还未出嫁前,每年夏天都能尝到宫里赐下的荔枝,今年应当也不例外,遂道:「嗯,这倒是,那就不用送去了。」 欧水湄再尝了几颗荔枝,有个丫鬟前来禀告,「夫人,奴婢刚才去喂鱼时,发现鸳鸯缸里头的鱼竟然全都死了。」 「全死了?怎么会这样?!」欧水湄惊讶得站起身。 丫鬟吓得跪下。「奴婢也不知道,昨儿个都还活得好好的……」 「快起来,我不是在怪你,我去瞧瞧再说。」 鸳鸯缸是刚成亲时她特地拿到季长欢的书斋摆放的,想藉此讨个吉利,不知是不是这鸳鸯缸的缘故,他们成亲以来,一直都很和睦恩爱,这会儿鱼突然死了,让她有些不安。 来到书斋,欧水湄快步走向鸳鸯缸,低头望去,果然见到里头的六条鱼这会儿全都翻着肚子死光了。 跟着来的杜嬷嬷瞥了眼那几条死鱼,知自家主子很看重这鸳鸯缸,连忙安抚道:「夫人莫急,差人再去买几条鱼回来补上便是。」 「那快派人再去买六条鱼回来。」突然想到什么,欧水湄改口道:「等等,我自个儿去买,这回要挑六条最壮实的鱼回来。」 「夫人,这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这大热天的,暑气正盛,您还是别出门,免得热着了。」芳容急忙阻止。 昨日大人曾特地叮咛过她,今日千万不能让夫人出门。 「不成,这回我要自个儿去挑鱼,这几条鱼会死,怕是它们太过虚弱,才会扛不住这天气。」欧水湄相当坚持。 见劝不了她,芳容也不好再说什么,心忖夫人只是去买个鱼,应当也出不了什么事。 很快备好马车,几人直奔城外,来到京郊一处庄圜。 这庄子名叫百鱼庄,占地甚广,里头分成了好几个池子,分别饲养不同品种的鲤鱼,鲤鱼花色多又肥美,不少爱鱼之人常会来这儿赏鱼挑鱼,就连宫中的鲤鱼也是出自这里。 百鱼庄除了有鲤鱼可赏,园子里的景色也雅致优美,吸引不少游人墨客前来。 欧水湄由百鱼庄的管事亲自领着,来到一口池子前挑选鲤鱼。 由于鸳鸯缸不像池子那么大,因此她要找的是小一点的鲤鱼,站在池畔,她低头看着在池中优游的鱼儿,在管事的建议下,挑了六条金尾鲤鱼。 管事命人打捞起来,暂时养在一只陶缸里。 买好鱼,见时辰还早,欧水湄想着以前没来过这儿,正巧顺道逛逛。 几人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小花园附近。 小花园四周围着约莫一人高的绿篱,园内栽种着奇花异草,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树下摆放了一组石桌石椅,石椅上分别坐着两名背对着她们的fù人,两人心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婆子丫鬟在一旁伺候着,有的给主子斟茶倒水,有的拿着扇子替主子掮凉。 欧水湄隔着绿篱,不经意听见里头fù人的jiāo谈声 「……姊姊,这么说,欧家可是要大难临头了。」坐在左侧,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的fù人,听完适才姊姊所说的事后,诧异的道。 「可不是,欧家作梦都想不到,出卖他们的是他们那个好女婿。」坐在右侧的国舅夫人杨氏嘲讽道。 她与妹妹长得有几分相似,脸形都略显丰腴。 「想不到季长欢竟然会因为那种事便要毁了欧家。」 杨氏冷哼道:「季长欢素来睚眦必报,但凡得罪过他的人,他从不放过,更别说他爹正是因为被欧家诬赖盗走了家传宝鉴,蒙受不白之冤忧烦而死,这可是父仇,他岂会放过欧家。」 杨氏出身昌平郡王府,为人精明,手腕厉害,嫁入陈家后没少替自家丈夫出谋划策,陈家能有今天,她功劳不小,她不仅掌管陈家后宅,连丈夫在朝廷的事也常替他出主意。 季家当年之所以丢失向欧家借的那本祖传宝鉴,其中的内情她与丈夫可说是比谁都清楚。 听见她们提起欧家与季长欢之事,欧水湄惊愕得停下脚步。 两人背对着欧水湄一行人所在的方向,几名仆fù也忙着服侍两人,再加上有绿篱遮挡着,完全没留意到附近有人。 杨氏的妹妹摇头道:「书是在季府时遗失的,实在怪不得欧家会误以为是季家有心想昧下此书不还,可是季长欢为着这事便与姊夫勾结对付欧家,他这是连他妹妹的死活都不顾了吗?」欧家一旦出事,他妹妹怕是也会受到牵连。 杨氏端起凉茶浅抿一口,轻蔑的道:「他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牺牲一个妹妹算得了什么。」 「可我听说他同妹妹感情深厚,还听说他同妻子似乎也颇恩爱。」 「那些传闻八成都是假的,他若真同他妻子恩爱,也不会这么狠,同咱们合谋栽赃嫁祸欧家了。」 欧水湄再也无法冷静,她疾步绕到小园子的入口,来到两人面前,怒色喝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若是胆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可饶不了你们!」 杨氏与妹妹乍见她俱是吃了一惊,两人虽与欧水湄不相熟,但也打过几次照面,因此一眼就认出她来。 杨氏不知适才自己所说的话被她听去多少,心下有些愕然,但下一瞬思及这会儿欧家已是大难临头,自身难保,纵使被她得知了这事也难以挽回,何况话是人说的,自己只要咬着不松口,她也奈何不了她,于是佯笑道:「哟,是季夫人哪,我在这儿和舍妹正在闲聊些家务事,不知季夫人指的是哪桩?」 「你方才说我相公勾结你丈夫想谋害欧家,究竟是不是真的?」欧水湄急切的质问。 「季夫人,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种话我可从没说过,季夫人莫不足因为天气热,听错了。」杨氏说完,朝妹妹使了个眼神。 她立即心领神会的接腔,「是啊,这种事我们怎么敢乱说,这日头晒得人头昏眼花,怕是季夫人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听错!」欧水湄回头询问跟着过来的杜嬷嬷和芳容,「你们刚才是不是也听见了?」 杜嬷嬷一脸凝重,方才她们的话她也听到了,但她们现下咬死不认,她一个下人也不能拿她们如何。 芳容则是暗自着急,她终于明白大人必是暗中在进行什么事,才会特地叮嘱她别让夫人出门,为免节外生枝,她急着想将夫人劝回府去,连忙上前道:「夫人,这天气委实太热,说不得真是咱们听错了,时辰不早,咱们先回去吧。」她边说着边拽着夫人往外走。 欧水湄回头朝杨氏瞪去。 杨氏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季夫人,慢走不送。」她认为这欧家必是完了,欧水湄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欧水湄更加惊疑不定,她不相信季长欢会勾结陈国舅对付欧家,可刚刚她明明亲耳听见杨氏所言,要想得知真相究竟如何,只能回去找季长欢问个清楚,但在此之前,她得先赶回欧家一趟。 她命马车先到敬王府,还没抵达,远远就瞧见敬王府上方浓烟滚滚、烈焰冲天。 不等马车完全停下来欧水湄便惊骇的跳下马车,朝敬王府大门奔去。 来到门前,她抓住了一名侍卫,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府怎么会烧起来?」 「这会儿王府里乱成一团,小人也不知里头的情况。」他一直守在大门前,哪里知道里面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身为门卫,他也不好擅离职守到里头去打听。 「那我父王母妃,还有大哥和大嫂他们呢?」欧水湄焦急的再问。 欧清晖早已封侯,有了自个儿的府邸,夫fù俩并不住在王府。 「世子和世子妃先前外出了,至于王爷和王妃……小人就不知了。」他是过午之后才来换班的,这段时间只见到世子夫fù出去。 问不出什么,欧水湄索xìng甩开门卫,快步奔进王府。 杜嬷嬷和芳容随后下了马车,追过来时已不见主子人影。 芳容心中担忧,赶紧遣了个丫鬟去宫里通知大人。 欧水湄先赶到父母所住的院落,只见整座院子陷入一片通红火海,火势凶猛,几名下人无法再靠近救火,只能站得远远的。 她四处寻找,都没见着父王、母妃,匆匆抓住一个下人问道:「我父王和母妃呢?他们在哪里?」 「小人也不知,不过先前好像听人说起王妃似是在午睡,也不知有没有逃出来。」他是不久前被叫来帮忙打水救火的,并不明了此刻的情况。 孟总管不久前见这里的火势已大得扑灭不了,只好先带着人赶去世子住的院落救火,那里也烧起来了。 欧水湄顿时想起母妃平日是有午睡的习惯,要是这火烧起来时母妃睡着了…… 她迅速找了一圈,平常在母亲身边服侍的下人这时竟一个都没瞧见,她心里越发焦急,担忧她们全都陷在里头出不来,决定要亲自进去找人。 她从一名下人手里抢来一桶水,淋湿自个儿的身子,快速往院子里头跑去。 下人们见状不禁惊叫道:「郡主,快回来,危险!」 有几人想上前拽回她,但她速度太快,他们没能拉住她。 下人们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火势太猛烈,他们压根不敢进去,就在众人急得团团转之时,院子里被烧毁的梁木整个崩塌下来,挡住入口。 当季长欢接获消息赶来王府时,整个院落的房舍差不多都被烧光了,再听下人说欧水湄不顾众人的阻拦跑进去便没再出来,望着眼前烧得屋毁梁塌的残院,他震愕得说不出话来。 须臾后,他惊怒的责问道:「你们为何眼睁睁看着她进去不拦下她?!」 那些下人骇然,纷纷跪下。 「郡主当时跑得太快,咱们拦不住她啊!」 他们虽是下人,但他们也怕死啊,火势那么大,进去分明就是送死,他们哪里敢追进去。 这时,欧水湄一直找不到的敬王夫fù却是从外头刚返回府邸。 原本敬王妃是在午睡没错,后来敬王要去一个老友那儿品茶,老友的妻子与敬王妃是手帕jiāo,敬王便带着王妃一块儿出门。 老友的住处从后门走较近,两人便乘了马车由后门离开,前头的门卫才不知晓。 不久前,孟总管派人前去禀告,敬王得知王府走水一事,这才匆匆带着妻子赶回来,不想竟得知女儿为了找他们闯进火场,陷在里头没再出来,震怒之下将那些没能及时拦住女儿的下人们全都关押起来。 季长欢不相信欧水湄会就这么命丧火海,在仍烧着残火的废墟中寻找妻子的下落。 他找了三、四个时辰,即使两手被烫得全是伤,仍执意找遍每一个角落。 敬王夫fù也召来下人一块找,但看这院落烧成这般,他们不敢再抱持任何希望,他们见季长欢失魂落魄,不死心的一遍一遍搜寻着已找过的角落,心中虽感到不忍,却也没有心情安慰他。 思及女儿恐已被烧死,敬王妃抹着泪,对季长欢又恼又恨。 她先前已从杜嬷嬷那儿得知原由,后来虽经季长欢解释,明白他只是拿敬王府当幌子,诱使陈国舅中计,并非真要对付欧家,可都是他擅自做了这些却又不告诉女儿,才会给女儿招来这场劫难。 启明星冉冉升上天幕,季长欢不饮不食的继续找着,他不停呼唤着妻子,嗓音都叫哑了。 敬王悲痛的道:「你回去吧,莫再找了。」女儿怕是已被烧成灰了。 季长欢唇色苍白干燥,两眼通红,却仍不肯放弃。「不,只要没找到她的尸骸,就表示她还活着,说不定她正躲在哪里等着我去救她。」 这时陪妻子去探望喜获麟儿的大舅子、甫回来的欧清堂,见府里一团乱,震惊得赶到已被烧成灰烬的寝院,问明了前因后果,他思忖道:「小妹会不会是躲进那处地道里了?」 此言一出,顿时惊醒了敬王夫fù,两人这才想起寝房床榻下确实有条地道能直通王府外头,女儿七、八岁时就曾藉由这条地道偷溜出府,后来担心女儿再从地道偷跑出去,这才命人封了起来。 季长欢面色激动的急问:「那地道在哪里?」 「我带你去。」敬王妃连忙领着他过去。 寝院烧成废墟,断梁残木散落四处,那些被焚毁的木头仍散发着高热。 她四下绕来绕去,来到寝房床榻的位置,命人移开上头的焦木后,露出了底下一块已被烧成黑炭的木板。 季长欢抬脚朝那木板重重踩踏几下,已烧成炭的木板顿时裂开,往下塌陷,露出底下地道的入口,他立即跳下石梯,沿着地道一路找过去,就在出口附近,终于找到遍寻不着的欧水湄。 「当年欧家祖传的《镜光宝鉴》之所以失窃,乃是由于陈家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谣言,指欧家能自大行王朝开国以来一直坐享荣华富贵,是得宝鉴庇荫,遂生起觊觎之心,想据为己有,求当年仍是皇后的陈太后想办法替陈家夺取。」 苏醒过来的欧水湄斜坐在床榻上,听着季长欢说明他为何要处心积虑布局对付陈国舅,他还为她在腰后垫了个软枕,想让她靠得舒坦一些。 她这才瞧见他两只手包裹着白布,讶异的问:「相公,你的手是怎么了?」 「先前找你时不慎烧伤了。」季长欢不在意两手都是伤,她能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她满脸心疼的捧着他的手。「一定很疼吧。」 武将出身的敬王没把他那点小伤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怪罪他,要不是他瞒着他们暗中对付陈家,女儿也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不耐烦的催促道:「男人受点伤不算什么,快说,后来陈太后是不是真应了陈家的要求,替陈家偷了《镜光宝鉴》?」 「我这伤已经敷了yào,过几日便没事,你别担心。」季长欢先温言安抚妻子,再徐徐往下说,「欧家乃四王之一,纵使当时身居一国之母的陈太后身分尊贵,也不敢明着强抢,故而派人暗中伺机盗取。」 敬王夫fù与欧清堂夫fù听到这儿,俱是满脸吃惊,这件事他们一点都不知情。 「这么说来,《镜光宝鉴》如今是在陈家吗?」欧清堂讶问。 季长欢颔首。「没错。如今陈家因谋逆之罪,已被皇上下旨查抄,届时应能在陈府找到这本遗失多年的《镜光宝鉴》,物归原主。」 他先前在青楼,假意要与陈国舅联手对付欧家时,对陈国舅是这么说的 「欧家乃开国四王之一,数年前又襄助皇上登基有功,深受皇上信任,要一举除掉欧家,除非欧家犯了谋逆大罪。」 陈国舅当即意会,兴致勃勃的追问:「你的意思是,要栽赃欧家意图谋反?但要如何嫁祸他们?」 季长欢答道:「这简单,只消一件龙袍便能毁了欧家。」 陈国舅质疑,「但龙袍要如何悄悄送进敬王府?届时又要如何让那龙袍暴露出来?」 「龙袍待国舅爷命人做好之后,我会让舍妹伺机送进王府,届时国舅爷再命人暗中在王府制造骚乱,好让那龙袍能暴露出来。」他不着痕迹的便让陈国舅接手负责制作龙袍之事。 陈国舅听闻季长薇也参与此事,心中再无怀疑,应承了下来。 接下来所有的事,季长欢都算到了,唯独漏算一件事,陈国舅心急,不待他吩咐便擅自命人潜进王府纵火,意图引起骚乱,这火连烧了王府好几处院落,而那时龙袍还在陈国舅手里,他假意拖延,迟迟不派人去取,另一边暗中命人密告皇上陈家私制龙袍之事。 皇上得知此事,即刻派官员前往搜查,当场在陈家查获那件来不及藏起来的龙袍。 私制龙袍可是谋逆大罪,陈家一家人因此被抓捕入狱,杨氏也没逃过。 陈国舅被捕时惊怒不已,明白遭到他算计,在皇上面前愤怒的指控这一切全是他唆使陷害。 他驳斥道:「陈国舅说这事乃我唆使陷阱,真乃荒天下之大谬,这世上谁人不知敬王乃是我岳父,我岂会勾结外人害他?」 「那是因为他诬赖你爹当年盗走欧家的祖传宝鉴,使你爹活活冤死!」陈国舅气急败坏的叫道。 「家父生前早已告诉我《镜光宝鉴》是被何人所窃,我岂会因此而怨恨欧家?要怨也是怨暗中窃走那本宝鉴,使我父含冤莫白的幕后主使者。」 陈国舅难掩震愕。「你、你……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他至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终于明白他是被季长欢给坑了,愤恨得大声咒骂,「季长欢,你这yīn险狡猾之人,你敢如此构陷我,你日后定不得好死!」 季长欢微笑回道:「国舅爷一家这些年来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国舅爷才该担心死后下了地狱,该如何面对那些遭你们欺压而死的冤魂。」 卢冠也牵连此桩谋逆案里,这回他是再难逃一死了。 敬王了解来龙去脉后,无比懊恼。「这事当年你爹为何不与我说清楚,否则我也不会误会是他觊觎《镜光宝鉴》。」 「当年宝鉴遗失后,家父曾为此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此事不宜让岳父知晓,否则将为欧家招来大祸,故而隐忍未说。」 父亲喜好奇术,平日里时常钻研,并常向欧家借阅那本宝鉴,从上头习得不少奇门八卦之术。 父亲所卜之卦向来神准,因此在卜得此卦之后,为了挚友的安危,遂默默承受了冤屈,同时暗中查探窃书之人,后来有了眉目,却因顾忌当时太后的身分,此事只能暂时作罢。 他多年筹谋,为的就是替亡父沉冤昭雪。 欧水湄在明白这一切全是他为了对付陈家而设下的计谋后,亲昵的抱着他的手臂,望向父王道:「父王,这些年咱们让公公背负了这样的冤屈,找一天去祭拜他,向他赔罪道歉,您说好不好?」 「这是自然。」想起老友为了自个儿所受的委屈,敬王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意。 敬王妃也道:「王爷同亲家可是多年好友,当年就因为这事导致两人jiāo恶,如今终于澄清误会,怎么也得去祭告他们夫fù在天之灵。」 几人再叙了会儿话便退了出去,让小俩口单独相处。 送走敬王他们,季长欢便拉下脸来,嗓音也冷了几分。「娘子可真是悍不畏死,即使面对熊熊大火也丝毫不惧,勇敢闯进去,真教为夫佩服。」 话虽这么说,可欧水湄觉得他那脸色完全不像是在佩服她,倒像是在责备她。 他接着冷眉冷眼再道:「你我成亲还没几个月,万一你真烧死了,为夫便成了鳏夫,不过那倒也无妨,顶多再娶一个继室便是。」 「不可以!」她终于听出他是在气恼她不顾危险,贸然闯进火场找人的事,摇晃着他的手,解释道:「我当时想到母妃可能在里头,心里一着急就顾不了那许多嘛……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那么莽撞,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哼!」季长欢冷哼了声,不愿轻易答应。 这回他是真被她给吓坏了,决定要趁机给她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xìng,绝不能再有下次。 欧水湄见撒娇没用,索xìng凑上前用粉唇堵住他的嘴,双手搂着他的颈子,热切的吻着他。 季长欢禁不起她这般纠缠,也深情的回吻着她。 两人缠绵拥吻好半晌后,她依偎在他怀里,庆幸的说起先前她是怎么逃进地道的事。 「当时我见母妃寝房里没有人,四周都是烈焰,我被困住无路可逃,就在大火要烧过来时,陡然想起母妃房里有条地道可以通往外头,幸好我力气大,撬开了封住地道的木板,怕大火会跟着烧下来,我下去时还不忘把那板子盖回去呢。」说到这儿她有些小得意。「下去后,我摸黑往前跑,可是没走多久便昏了过去,昏倒之前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再也见不到你,很伤心呢。」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不问清楚便鲁莽而为。」季长欢斥责她的语气虽轻,但一想到她被困在大火之中,许久找不到人的情景,到现在仍感到害怕发狂,心狠狠一窒。 「不敢了……」欧水湄讨好的道,接着想起什么,笑道:「我约莫七、八岁的时候,曾从母妃房里的这条地道偷跑出去玩呢,这才会在危急关头想起要躲进这条地道里。」 听她这么一提,他勾起宠笑,说道:「十年前我在一座桥上遇见一个偷跑出来玩耍的小丫头,当时我刚遭逢家变,心中愤恨难解,那丫头塞了一包糖给我。」 「噫?」她怎么觉得这事听起来有些耳熟。 季长欢含笑凝视着她。「那小丫头还开导我,只要把脚抬高一点,这世上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这条路走不通,改走别条路,若真无路可走,那就自个儿打出一条路来。」 欧水湄终于反应过来,惊讶的指着他。「啊,原来桥上那个大哥哥是你!」 她只约略记得有这回事,但当时那位大哥哥的面容早已记不清了,没想到竟就是他!, 想到两人早在十年前便已结下缘分,她高兴的道:「这么说来咱们俩真是天作之合,十年前我从地道里跑出去遇上了你,十年后你从地道里把我救了出来。」 他柔柔一笑,将她圈抱在怀里,在她耳旁轻喃道:「所以咱们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夫妻,记住,往后不准再这般吓我,我的魂差点被你吓得给没了。」 欧水湄的心头暖呼呼、甜滋滋的,轻点螓首。「嗯,我答应一定陪着你一辈子。」 十年前,她解开他心中的郁结;十年后,她嫁他为妻,圆满了他的人生。 接下来的人生路,他会与她携手同行,用一生珍宠疼爱她。 陈国舅下狱后,季长欢被陈太后召到她的寝宫。 陈太后yīn沉着脸,厉声怒斥,「季长欢,你好歹dú的心肠,竟设下这般dú计构陷我陈家!」 「太后言重,陈家招此祸事,实非长欢所为。」季长欢神色恭敬,上扬的唇角带着一抹笑。 「你还敢狡辩,分明就是你唆使陷害我弟弟!你诓骗他yù与他联手对付欧家,诱使他私下里制作龙袍,要栽赃嫁祸给欧家,结果竟是暗中布下这局,使他中计上当!」 陈家被抄家,一百二十六口人全都被抓捕下狱,等待处决,娘家一夕之间倾覆,教她震惊得措手不及。 他并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道:「若非国舅贪心,yù取敬王之位而代之,又何至于会私下制作龙袍?就如当年陈家若非贪图欧家的《镜光宝鉴》,家父又岂会生生背负多年冤屈,至死都无法澄清?」他幽黑的双瞳注视着陈太后,冷漠的再道:「再追根究柢,倘若当年太后没有怀着为陈家盗宝之心,前往季府,诱骗我母亲说出那本宝鉴存放之处,再命人暗中窃走,也不会使我母亲因自责抑郁而亡。」 他母亲生前与当时仍是皇后的陈太后是手帕jiāo,两人一块长大,情谊深厚,母亲在宝鉴失窃后,才从父亲那里得知此事乃是好友所为,然当时好友贵为皇后,季家无法向她责问,遭受好友欺骗,而使丈夫蒙受冤屈,她为此内疚自责,从此落下心病,郁愁难解,才会如此短寿早逝。 听他提及这段往事,陈太后满脸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季长欢面寒如水,字字诛心,「人若贪圆不属于自个儿的宝物,终会招来祸事,且依陈家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恐怕城中百姓早已恨不得啖其ròu、饮其血、扒其骨,多行不义必自毙,指的便是陈家。」说完,他朝她施了个礼,径自转身离去。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陈太后霍然醒悟,陈家有今天的下场,全是自个儿招来的,她也陡然明白过来,皇上先前为弟弟和侄儿加官晋爵,不是看在她的面子,而是为了要捧杀他们。先将他们捧得高高在上,让他们越来越傲慢自大、肆意而为,接着伺机一举擒杀,不留任何余地。 她失声痛哭,为贪婪自大的陈家悲哀,然而这一切却又是她多年来纵容所致。 一切祸事的根源来自她为了陈家,利用昔日的闺中好友,偷窃了那本季家向欧家借来的宝鉴。 一步错,步步错!后悔已晚! 而另一边季长欢刚离开太后的寝宫便被召到御书房。 「陈家私制龙袍之事是你所为吧?」辜擎元一开口便质问道。 季长欢没有否认。「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夺嫡之争,臣辅佐皇上时,曾对皇上提出一个要求,待日后皇上登基为帝时,要了结一段陈年往事。」 「便是陈家盗走欧家那本宝鉴的事?」查抄陈家时,在陈家找到那本欧家失窃已久的《镜光宝鉴》,他已命人将其归还欧家,不料欧家竟又将它献了出来,如今这本宝鉴在不久前已被九弟要走。 「没错。」季长欢躬身拱手道:「如今臣心愿已了,意yù退隐,请求皇上收回臣国师的封号。」 辜擎元难掩惊讶。「长欢,朕并未怪罪于你,你无须如此。」 事实上,季长欢这么做,无疑是帮他解决一个棘手的难题,让他能名正言顺重惩陈国舅一家,也让陈太后无话可说。 「臣心意已决,请皇上成全。」季长欢撩起衣摆,屈膝跪下,表明决心。 他很清楚陈家之事虽然替皇上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却也让皇上对他生起猜忌之心,如今没问罪于他,不过是看在他昔日辅佐的情分上,然而这样的情分,早晚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消磨掉,还不如趁此时急流勇退,才能保住日后的安稳。 辜擎元眉头一皱,正色道:「不成,这事朕可不能允了你,你乃朕的良师益友,朕可少不了你啊长欢!」 季长欢退而求其次,「倘若皇上真不答应,那么便允臣从此无须再上朝。」 辜擎元稍加思索,明白他这是不想再干涉朝政,这也正合他心意,陈家的势力在此次谋逆案中一举被拔除,如今朝中的dú瘤已尽去,正是自己施展作为之际,日后若有事,再召他进宫商议即可。思忖须臾,辜擎元佯做为难,颔首答应,「既然你这般坚持,那朕也不得不允了。」 尾声 季府书房内,传来孩子们琅琅读书声。 「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原本季长欢只打算与爱妻生两个孩子就够了,哪里想到妻子头一胎竟一口气生下三个男孩,头胎一举得三子,可把欧水湄折腾得死去活来,他也吓坏了,不敢让她再怀胎,无奈她精力旺盛,翌年不小心又怀了第二胎,再隔一年又生下第三胎,后面这两胎都是女孩儿。 三胎生下五个孩子,季长欢觉得够多了,不想再让妻子承受怀胎产子的辛苦,从此以后,每月他都亲自盯着妻子服下不会伤身的避子yào。 五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多,季长欢遂让两个女儿也同兄长一块跟着夫子读书识字。 这会儿,夫子念一段,孩子们便跟着摇头晃脑念一段,虽不明其意,几个孩子的声音却十分宏亮,仔细聆听,其中还掺杂着女娃儿稚嫩的嗓音。 念完,夫子开始替几个孩子讲解,「这段话意思是说,好学就接近智,努力去实行就能接近仁,知道羞耻呢就近乎于勇。明白这三件事,就表示知道修身的方法;知道修身的方法,也就知道治人的方法;知道治人的方法,便明了治理天下国家的方法。」 其中年纪最小、约五、六岁的女孩儿举起肥嫩嫩的小手,用着软糯的嗓音说道:「夫子,我好学又努力,还知道羞耻,那我以后长大是不是可以当个大官,帮助皇上治理天下?」 季家老么季瑾洁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跟着表达自个儿的愿望 「夫子,我要当个像外祖父和舅舅那样厉害的将军,把看不顺眼的人全都杀得片甲不留。」说话的是季家老三季拂清。 三兄弟长得都有几分肖似父亲,xìng情却大不相同,他的身子是三兄弟里最壮实的。 「我以后想当个大贪官,这样每天都有人送钱来贿赂我。」老二季拂春也说出自个儿的志愿。 他的身子是三兄弟里最削瘦的,也因为这样,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我要做个jiān商,赚尽天下的银子。」提起银子,季家大女儿季瑾夏的两只眼睛瞬间闪闪发亮。 季拂影比两个弟弟早出世几息的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为长子的缘故,虽然与两个弟弟年纪相同,却稳重多了,八岁的他,一手支着下颚,微笑的看向板起脸来训斥他们的夫子。 「拂清少爷、拂春少爷、瑾夏小姐,你们小小年纪岂可想着要杀人、做贪官和jiān商,你们要知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 三人好似听不懂夫子的这番叨念,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夫子。 季拂影轻笑一声,起身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递给夫子,好让他润润嗓。 夫子接过茶盏,语重心长的道:「拂影少爷,你身为大哥,可要好好教导弟妹们,莫要让他们再有这般要不得的想法。」 季拂影颔首应道:「夫子放心,我定会好好教导他们。」 闻言,夫子满意的点点头,饮了茶,再叮咛他们几句,这才离开书房。 夫子一走,几个孩子高兴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夫子走了,三哥,咱们出去玩吧!」季瑾洁拽着三哥的手要出去,几个兄姊里,她最爱同三哥一块玩。 「站住,都回来坐下,我有话说。」季拂影慢条斯理的喊住他们。 「大哥,什么事?」念了一上午的书,季拂清早已坐不住,但五个兄妹里,他谁都不怕,只怕这个看起来最没脾气的大哥,只好走回去乖乖坐好。 看见几个弟弟妹妹都坐好,季拂影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方才夫子让我好好教导你们。」 季瑾夏赶着要去外头批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大哥,夫子教的那些我都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 她长得像娘亲,却从小嗜钱如命,五岁开始便自个儿想方设法赚银子,时常从外头批来一些脂胭水粉和新鲜的玩意儿,然后再卖给府里头的那些丫鬟和家丁,但凡进了她荷包的银子,她是打死都不肯再吐出来,因此又被府里头的下人戏称钱鬼小姐。 季拂影那双酷似亲爹的眼睛弯了弯,笑咪咪的道:「我要教你们的不是那些。」 「那大哥要教咱们什么?」季拂春好奇的问。 眸光一一扫过看着自己的四个弟妹,季拂影带着微笑,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是要教你们别当傻蛋,让咱们季家被人笑话。」 「大哥,你做什么骂我们傻?」季拂清不服气的回嘴。 季拂影抬起手指向二弟、三弟和大妹。「你们三个,一个想把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一个想当贪官污吏;一个说要做jiān商,连小洁都知道骗夫子她好学又努力,你们却傻乎乎的把心里的话老实说了出来,这还不蠢吗?」 季瑾洁听大哥似乎是在夸赞她,高兴的抬起肥短的小手。「大哥,我最聪明了,对不对?」 季拂影很宠爱么妹,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蛋,哄道:「小洁同娘一样力大无穷,将来或许可以当个女将军。」 「我不要当将军,我要当像丞相那种大官。」 季瑾夏回道:「咱们朝廷没有女子当官的,以后我做jiān商时,你就来替我当打手吧。」 季谨洁撅着嘴不肯答应,「我才不要给大姊当打手,我要当大官,像青天大老爷那样审案子。」 「朝廷没有女子当官的。」季瑾夏不耐烦的翻白眼。 「那我就当头一个!」季瑾洁拍着胸脯,说得坚定。 季瑾夏再泼妹妹一盆冷水。「你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写,不能当官啦。」 季拂清与小妹要好,出声道:「我会教小洁写她的名字。」 「你自个儿的字都写不好了,还教小洁。」季拂春嘲笑弟弟。 见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已悄悄在外头看了好一会儿的季长欢大步走进书房。 「爹。」瞧见父亲进来,季瑾洁欢呼一声,软嫩嫩的小身子扑进他怀里,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围上去。 季长欢一一抱了抱每个孩子,接着从书架里取出一本书册,翻开后,从夹页里拿出一张收藏多年、已经泛黄的纸笺,摆在桌案上。「你们几个过来,挑出这篇文章里有哪些个错字。」 几个孩子凑上前,仔细看着那篇文章 陈家父子杖是欺人,吟人妻女、夺人妻妾,罢占百姓钱财,白吃白喝还白漂。 杀死人却让无姑的人顶罪替死,恒行罢道,为所yù为,比之强到土匪还要可恶,陛下若再纵容他们将危害社寄,让民心生怨,动瑶国本。 请皇上加以严程,还给那些受欺押的百姓一个公道…… 季拂清抢先开口,「吟人妻女的吟字错了。」他不爱读书,记得的字不多。 季瑾夏看了半晌,一个错处也没找出来,她才跟着兄长念了不到一年的书,泰半的字都不认得;季瑾洁更别提了,整篇文章她没一个字认得,更别提挑错处了。 季拂春挑出两个,「无姑的人顶罪替死的姑错了,还有强到土匪的到错了。」 季拂影找出五个,「杖是欺人的是错了,白吃白喝还白漂的漂错了,恒行罢道的恒错了,请陛下严程他们的程错了,还给那些受欺押的百姓的押错了。」指出这几个错处之后,他看这字迹不是爹的,好奇的问:「爹,这篇文章是谁写的,不仅字丑还错字百出?」 季长欢给妻子留了点颜面,没告诉孩子们这篇文章正是出自他们娘亲之手,将其他几个错处圈选出来,这才道:「这几处也错了,你们若不好好读书,日后就会像这样,写出通篇白字的文章。」 他坚定的目光在孩子们身上转过一圈,又道:「拂清想当武将,若是连字都认不全,将来如何读兵法韬略?拂春想为官,首先要能写出一手锦绣文章,才能通过科举考试;瑾夏想做商人,也要能识文断字,才能看懂帐册名目,不受人所骗。」 至于他们是想当贪官或是jiān商,他心忖这些不过是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并没有当真,他相信在他和妻子的教导之下,孩子们的品xìng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最后他藉这机会告诫几个孩子,「不管日后你们想做什么,总要先把书读好、把字认全才成,明白吗?」 几个孩子们朗声应道:「明白了。」 季长欢让其他四个孩子出去玩,留下长子季拂影,适才他站在外头时,其他几个孩子分别说了长大想做的事,唯独老大没有,他不免感到好奇,温声询问,「拂影将来长大想做什么?」 「爹,要说真话吗?」 季长欢笑嗔,「跟爹你还想说假话。」几个孩子里,就数这个儿子心眼最多。 季拂影眯了眯那双酷似父亲的眼睛,这才缓缓说道:「以后长大,若是可能,我想娶九公主为妻。」 「你喜欢九公主?」季长欢没料到儿子年纪小小,就对只见过一面的九公主一见钟情。 季拂影摇头。 见儿子否认,季长欢纳闷追问:「那你为何想娶九公主?」 「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只要娶了她,荣华富贵不都唾手可得?」 听毕,季长欢沉默无言,他忽然有些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教子无方。 让大儿子退下后,他待在书房里自我反省。 不久,欧水湄走进书房来找自家相公。 「相公,我想……」才刚启口,她便不经意瞟见搁在桌案上那张已经泛黄的纸笺,瞅见上头的字迹,觉得眼熟,拿起来细看后,惊呼道:「这不是那年相公说要帮我呈给皇上的谏言书吗,怎么会在这儿?」 季长欢不动声色的哄骗道:「娘子的墨宝难得,只有这么一篇,因此当年为夫呈给皇上看过之后舍不得,又再向皇上索讨回来收藏。」说完,他小心翼翼的将纸笺夹进书册里收好。 她毫不怀疑他的话,见他这么珍惜自个儿写的这篇文章,眉开眼笑的挽着他的手臂娇声道:「我想去云梦山,听说那儿风景很美,咱们过两天安排一下,带着孩子们一块去游玩,可好?」 「好。」他宠笑的应道。 这几年来,他无事一身轻,时常带着妻儿一块出游,日子逍遥似神仙。 心无碍,又有挚爱相伴在侧,人生美好莫过于此。 番外篇 「你要的书本王已帮你取来,即刻给本王推算。」辜稹元将一册古老的书籍丢到桌案上,苍白俊美的面容流露出一抹迫切的期盼。 下颔蓄着胡须的男子两眼透出掩不住的狂喜之色,视若珍宝的拿起那本陈旧古老的书籍,轻抚着书皮,仿佛所见是此生最珍爱之人,片刻之后才回道:「王爷,这书草民尚未参详透,恕草民无法即刻为王爷推算,请王爷再给草民几日的时间。」 一听,辜稹元的迫切立即转成不悦。「你需要几日?」 「三……不,五日,五日后,草民定为王爷进行推算。」 「好,本王五日后再来,倘若你得了此书,五日后仍无法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案,休怪本王不留情。」yīn恻恻的撂下话,辜稹元转身离开。 五日里,男子不眠不休的翻看此书,越看他神色越是激动,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嘴里不停喃喃道:「妙啊,真是妙,不愧是钰明zhēn rén留下的《镜光宝鉴》!」 五日后,辜稹元再来时男子已胸有成竹。 「王爷请稍候片刻,草民即刻为王爷推算。」男子端坐在蒲团上,运用从《镜光宝鉴》习得的心法,闭目掐指推算,半晌后,削瘦的面容微露一丝困惑。 「噫?」 辜稹元迫不及待的问:「你可算出要如何才能找回她?」 「王爷,据草民推算的结果,您yù寻找之人,似乎就在你身边不远。」 辜稹元错愕又不敢置信。「你说她在本王身边?」 「没错。」 男子的话才刚说完,衣领便被辜稹元狠狠揪住。 「你给本王说清楚,她人在哪里?」辜稹元如恶兽般紧盯着他。 男子的颈子被勒住,满脸涨红,几yù窒息,用尽力气吐出几句话,「依、依草民的能力,只能推算出她在就您附近,只要王爷稍、稍加留意,或许便能找到人。」 辜稹元蓦地松开手,还替男子抚平衣襟,苍白俊美的脸上dàng开一抹笑,但嘴里吐出的话却yīn冷得令人发颤,「若是让本王知道你胆敢欺骗本王,本王就一片片活剐了你的ròu,喂食本王的爱宠。」 男子抑下心中的惊惧,答道:「草民绝不敢欺骗王爷,草民推算的结果确实如此。」 辜稹元又睨了男子一眼,这才带着书拂袖离去,边走边暗自发誓,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人! 全文完 后记 了解与包容 香弥 有句话说:「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手」。 在初相恋时,为了要博取恋人的好感,我们常会在恋人面前刻意展现出自己美好的一面,并隐藏我们的缺点。 随着恋情逐渐稳定下来,抑或热恋时浓烈的悸动慢慢淡去,伪装已成为一种负搪,被隐藏起来的真实xìng格和缺点逐一暴露出来。 于是双方渐渐无法再容忍彼此,感情被屡屡发生的争执消磨干净,最后不愿再包容对方,也不愿再挽留对方时,便不得不走上分手一途。 这本书中,男女主角也是因误会而结合,但女主角在真正了解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后,并没有离开他,两人的心反而更加贴近。 季长欢长年戴着虚伪的面具欺骗世人,却独独不愿欺骗欧水湄,他希望她能了解她所嫁的丈夫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愿她糊里糊涂的爱着一个虚伪的人。 因此在婚后,他一点一点的在她面前剥除他的伪装,他想让她知道,他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仁厚宽和的君子。 最终,当欧水湄了解一切之后,接纳了全部的他,因为她明白,不论是仁厚宽和的他,或是心机深沉的他,都是属于季长欢这个人的一部分,那是无法分割开的,她包容他善的一面,也接受他恶的那一面。 最后,两人相知相惜,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 但「相知相惜」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身边如果能有这样的一位,不论是夫妻、情人或是挚友、家人,那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对不? 最后跟大家分享一个朋友传给我的讯息,不知作者是谁,但对家中有孩子的人来说,也许能提供一些参考。 一个陌生男人走到六岁女孩面前对她说:「你妈妈有事让我来接你。」 女孩说:「好啊,那密码是什么?」 男人愕然,答不出来,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原来女孩的妈妈跟她约定了一个密码,当妈妈有事不能来接她时,就会让那个来接她的人说出密码,密码对了,女孩才可以跟对方走。 这个方法,有需要的人可以学起来唷。 我们下本书再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彼岸末)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210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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