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又懒又娇》 第1章 懒美人 “我的好主子,您怎还是一点都不着急呀?”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哦,不对,是妃嫔不急婢女急。 云溪宫灵雨殿大宫女玉璧刚从外头得了新消息进来,看到自家主子一副“不思进取”的样子就忍不住犯起愁来。 而这令人犯愁的灵雨殿主人沈贵人沈珺悦此刻正懒懒地倚在贵妃椅上,迎着透过珠帘的明媚阳光,伸展着一双柔荑欣赏自己的指尖蔻丹。 十指纤纤,肤光胜雪,其上十片精心修剪晕染的指甲更是色泽饱满,鲜艳欲滴。唇角挑起满意的弧线,并不理会耳边的声音。 “主子!”玉璧不依地跺脚。 那双秋水盈盈的美眸微眯了眯,秋波斜飞嗔了玉璧一眼,仍是不语。 “你怎的这么沉不住气?主子都说了还不是时候,你又急个什么劲!瞧你这样儿,莫非又是哪一宫的主子升了位分了?”沈珺悦的另一大宫女玉环一边收拾绣篮里打好的络子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还真让你说对了!”玉璧抢过她手上的篮子往桌上一压,“主子,昨儿个的康婕妤今儿个可成贵嫔了,那可是从二品可掌一宫主位的娘娘!康贵嫔跟您可是一道参加的选秀进宫的,现如今……” 沈珺悦抚了抚云鬓,侧过身来素手托腮,对玉璧轻笑道:“我的好玉璧,你实不必这样一次次提醒你主子如今的处境。玉环说得对,你呀,就是太沉不住气了。我自有打算,你就别瞎操心了。” 面上淡定似胸有成竹,然而沈珺悦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 本姑娘才穿过来没几个月,不先把情况摸熟了,可不敢轻举妄动。这可是皇宫大内,深宫内院之中稍有行差踏错就难以翻身,而且以她看的宫斗剧经验推算,后宫的恐怖指数可是居高不下的。 穿越?是的,如今的沈贵人早已不是当初的沈贵人了。 同名同姓的沈珺悦觉得自己这样的穿越方式除了有些狗血更多的是可恶。 开开心心地游船出海居然遇到海底漩涡!遇难之前的各种惊惧就不必多说了,结果好不容易醒来却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所在的位置则是一个叫大盛皇朝的后宫里! 她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正晕迷在床上,估计是病死了才换了她来。然后各种关于原主的记忆透过几个日夜的似假还真的梦,一一渗入她的记忆。 所以她在清醒过来的同时大概的情况也搞清楚了,她将扮演的这个角色是大盛皇朝后宫里的正四品贵人沈珺悦,而不再是大学毕业六年在社会摸爬滚打混成老油子的“白骨精”沈珺悦。 好吧,由于沈珺悦小姐从来都是一个乐观积极向上的好姑娘,所以即使是遇到了这样让人无语凝噎的事情,她还是决定按着剧本人设承担起这个新角色的演绎工作,争取拿一个终身成就奖什么的。 啊,今天也是一个不想工作的日子呢~ 躺得骨头都酥了的沈·假积极向上·珺·真老油子·悦翻了个身背对阳光,伸伸懒腰,然后——继续躺。 不是我不想尽快上岗打怪刷boss,实在是现实太不理想啊~沈珺悦在入睡前想。 - 原主是一个不太受宠的嫔妃,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事实上可以说是被皇帝完全遗忘的透明人。 当今圣上盛临煊,乃天潢贵胄少年英才,十五岁登基为帝,十六岁大婚,迎娶了太后的亲侄女即承恩公府的嫡长孙女周馨岚为皇后。大婚当年,因太后心疼侄女之故,取消了选秀。 其后四年,皇帝后宫仅有皇后一人,传言帝后感情深厚,举案齐眉。奈何这样干净的环境下,皇后居然还是无子,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成徽五年,皇帝年已二十膝下尤空,后宫更无颜色,经前朝臣工屡次谏言,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大选。 圣旨一下,着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中十四至十七岁无婚配女子务必送选。 就在这一年,原主被选入宫中,成为后宫中的一员。 而今是成徽八年,沈珺悦入宫已经三年,皇帝也才不过区区廿三的年纪。 - “皇上,您喝口茶,歇歇神儿~”大太监李荣见成徽帝批完一本奏折搁下笔,忙见缝插针地将茶碗奉上。 成徽帝盛临煊摆摆手打发他,仍旧从那小半叠尚未批复的奏章中抽出一本来继续看。 他多年来的习惯是当日事当日毕,能马上批完的奏章绝对不要拖。李荣也知道,但该表现的殷勤还是不能少。 盛临煊长相清隽,尤其是一双眼睛长得极好,乌瞳如炬,目光深邃。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奏章中的文字,在宫灯辉映下的侧脸线条略显冷冽,让他的气质也变得清冷起来。 批完最后一本,他往后一靠,接过李荣伺机递过来的香茶喝了一口,才站起身来往外走。 “陛下起驾~慈恩宫~~~”作为皇帝的心腹太监,李荣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要去哪。忙对着宫门口的太监宫女们嚎了一嗓子。 周太后最近身子有些不爽利,皇帝几乎日日都要去给亲娘请安。连宫妃的牌子都无心翻了。 盛临煊也不用撵车,施施然地走在宫道上,身姿挺拔,神情舒朗。 李荣跟在盛临煊身后,偷眼觑他主子,日间宫人来报说太后今天病情见好,皇帝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进了慈恩宫,皇后也在此处,正陪着周太后闲话家常。 一顿行礼问安之后,盛临煊在周太后旁边落座,仔细地瞧了瞧,见她的脸色比起前两日确实好看了不少。 “母后可是大安了?”盛临煊关切地问道。 儿子贵为天子,却仍旧孝顺,太后身心都倍感满足:“皇儿不必担心,哀家这身子已无大碍。” 盛临煊又问皇后太医今日的诊断,所开的药方,病症是否根除,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皇后周馨岚近几日都待在慈恩宫伺疾,这些也都是知道的。太后身边的春嬷嬷也帮着回话。 “好了好了,母后知你孝顺,但这些事有岚儿。国事繁忙,你就不必再为哀家劳神了。”见他还要再问,太后笑呵呵地打断他。 盛临煊面上露出无奈的神情。皇后忙在一边凑趣说起别的事情,他便从善如流地跟着转移了话题。 众人在慈恩宫盘桓了小半个时辰,眼看时候不早,太后率先开口:“听闻皇儿最近都歇在乾泰宫?一人冷衾冷被的,这怎么行。时辰不早了,皇后,服侍你主子栖凤宫去。” 话里话外活脱脱的慈母情怀。 然而盛临煊闻言眼神似乎冷了一瞬,再看却是温和的。他勾了勾唇,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并不反对道:“那便去皇后宫中安置吧。” 正等着他开口表态的周馨岚听见这话,心里一喜,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捏了捏帕子,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两人拜别太后,移驾栖凤宫。 看着帝后相携离开的背影宛如一对璧人,太后甚感快慰。 出了慈恩宫主殿大门,里面的人也再看不见外头。盛临煊扭头吩咐李荣:“传撵。” 李荣忙使唤身边的小太监赶在主子之前前去慈恩宫宫门处传话。 待成徽帝领着皇后走到宫门口时,撵车也已备好。 成徽帝登上车坐定,居高临下地对皇后说道:“梓童不传撵,是要再散散?朕乏了,就不陪梓童了。”说完扫了一眼李荣。 李荣不愧是御前第一人,主子一个眼神,他就立马跟上。不等皇后再说什么,他已经一嗓子定音了:“皇上起驾~” 周馨岚几乎要挂不住脸上端庄的微笑了。动了动唇,“一句臣妾与您一道回宫”含在嘴里,眼前的御撵却已经行进起来。 她只来得及福一福身,极力端住她皇后的体面。 御撵上的盛临煊脸上再没了和煦的笑,他歪靠在御座上,一手撑额,眼眸半闭,阴影下的脸面无表情。 车行出一段路,李荣见前面有个宫女子见了御撵也不避退,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发现原来是新近的熟人。 那宫女子正忐忑间,不期然对上他的眼,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李荣眼珠子转了转,心下立刻有了计较。 “皇上,前面似乎是储芳宫康贵嫔娘娘的大宫女潮汐。”他凑到御撵旁边小声道。 “谁?”盛临煊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 李荣满脸堆笑地说:“昨儿个的康婕妤,您日前才晋的康贵嫔娘娘,她身边的宫女正等着给皇上回话呢。” 盛临煊一听,立刻知道了这奴才打的什么主意。但总归他也是乐见其成的,于是便懒懒地应了一声。 李荣叫停了御撵,朝潮汐招招手让她向前来。 潮汐高兴得脸都红了,朝着成徽帝跪下行了个大礼,才把来意说了。 “贵嫔娘娘知道,皇上这几日因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而日夜忧心。今日听闻太后娘娘身体大安,特命奴婢前来陛见,请皇上保重圣躬。” 盛临煊平时是不理会妃嫔们这些小动作的,但是今天他愿意配合一下:“康贵嫔,朕也多日未见她了,你主子近日如何?” 见皇上问起自家主子,潮汐更加情真意切地道:“娘娘日夜抄写经文供奉佛祖,为太后与皇上祈福,为我大盛皇朝祝祷。” 话说到这里,盛临煊也就顺着来了一句“康贵嫔用心至纯,既如此,朕看看她去。” 于是御撵行进的方向一变,众人改道往储芳宫去。可怜坐了后撵匆匆赶上来的皇后远远地只看见一小撮跟班太监往相反方向拐去,还不知道那就是皇帝一行人。 这一去,柔情似水的康贵嫔娘娘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固宠的大好机会,再让成徽帝从她这儿出去?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莫说她并不知道皇帝今晚原本是要往栖凤宫安置的,就是知道了,她也不会退让。反正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皇后再怎么不高兴,也责问不到她头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瓜好吃 皇后周馨岚这厢兴冲冲地回到了栖凤宫,在宫门口还顿住捋了捋鬓发,重新露出一个显得她更温婉可人些的笑来。 然而偌大的宫殿,哪里来的成徽帝的人影,只有宫灯内的火光摇曳,再没有旁的动静了。 夜渐深,御前的小太监终于也传了皇帝的口谕来,言:朕已在储芳宫康贵嫔那儿歇下,请皇后不必再等。这几日辛苦,务必保重身体,早些安置。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穗禾好脸送走了御前小太监。里面皇后的乳母容嬷嬷正心痛地捧着周馨岚的右手,她刚才握拳的手指甲生生陷进了掌心的肉里,都出血了。 周馨岚眼神冰冷,嘴里嚅动着只有最亲近的容嬷嬷才听见的话。来来回回就四个字:“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栖凤宫就如蛰伏的凶兽般,满宫的宫女太监个个安静如鸡,就怕触了皇后的霉头,被吞噬进这凶兽的肚子里。 - 第二天,阖宫都沸腾了。首先是已数日不进后宫的成徽帝又开始临幸后宫了。其次是皇上原本是要去栖凤宫的,但是半道上被康贵嫔娘娘截胡啦! “康贵嫔才晋位几天啊就敢这样下皇后娘娘的脸,现如今这事儿传出来,她可是把人得罪到底了,就不怕皇后娘娘给她小鞋穿?” 玉璧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诉沈珺悦,沈贵人吃瓜吃得很香。 她拈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指着桌子上几片水灵灵的香瓜对玉璧道:“说了这半晌话,口渴了吧,吃吧~” 又对另一个大宫女说:“今儿这瓜不错,玉环,你也吃~” 玉璧说得激情澎湃,哪知正主儿却并不领情,不由得泄气。鼓了鼓双腮生了会闷气,见主子并不搭理她,只好郁闷地吃起了香瓜。 玉环捂着嘴偷笑,觉得沈珺悦自病好以来,性情是越发惫懒,也越发促狭了。但是,她却更乐意看到这样的主子。 - 沈珺悦的祖父为正三品太常寺卿沈亦庄,父亲沈修为翰林院学士,虽都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官职,却也说得上是一门清贵了。 这种门第养出来的女儿自是不差,但从小浸润在书香中,又被娇养着长大的天真女子却也并不适合宫闱生活。 选秀当年沈珺悦才刚满十四岁,尚未及笄。家中还没来得及给她议亲,就接到了选秀的旨意。一门老实头的沈家只好把她送进宫参选。 但因沈珺悦年纪尚小,沈家人也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待她落选的。然而事与愿违,殿选之时一报名册,皇帝知她是沈亦庄的孙女,二话不说就给她赐了玉。 “惨遭”入选,还好出身不赖,皇帝看着各个美人的家世给位份,她也获封了个四品贵人。 在原来的沈贵人非常渺远的记忆中,她隐约知道当时刚及弱冠的皇帝看起来就像个英伟俊朗的翩翩佳公子,换句话说便是个钻石级高富帅了。 原主在第一次侍寝时糊里糊涂又哭得稀里哗啦,年轻俊美的皇帝温柔地哄了几句,小姑娘傻乎乎地还以为得了君王的怜爱,正值情窦初开春心最易萌动的时候,一颗心懵懵懂懂地便奉献给了君王。 然而成徽帝根本无心谈情说爱,他只是将所有出自忠臣良将家的妃嫔依序召幸罢了。轮到她了,见这姑娘还这么小,且他还没怎么的就哭得惨兮兮的,于是当晚并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皇帝只觉这是一颗酸涩的小青梅,这一夜之后便抛诸脑后。 而沈贵人,一片痴心寄托在皇帝身上,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从求而不得的无望终至彻底的绝望,最终郁结于心卧病不起,断送了卿卿性命。 她今年,也才十七芳华。 - 沈珺悦甩了甩帕子,简简单单的动作也让她做出一股不一样的味道来。幸而原主本身颇具文弱气质,所以即便换了她这个内芯,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仍不显粗鲁,反有种率性的娇憨。 最近的后宫很是热闹,也很不太平。又闲闲地吃了几天的瓜,沈珺悦终于觉得,现在,正是她咸鱼出击搅浑水的好时候~ - 嶙峋怪石堆砌而成的奇丽假山,千回百转别有洞天的通幽曲径,倒映在粼粼波光中的葱茏树木与锦簇花团,沈珺悦只觉这园子里姹紫嫣红五彩纷呈,真可谓五步一画,十步一景。 有宫人们每日里的精心伺弄,御花园中的景致果然不同凡响。碍于御花园通常都是宫斗的常见场地之一,沈珺悦这还是头一回踏出宫门到这里来。 这种感觉很是新鲜,她就跟逛景点似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只是如果不要走出这样鬼鬼祟祟的步伐的话,真的就是一幅美人赏景图了。 玉璧跟在她身边,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家主子——好似误入别人后院深怕被当场抓住的做派。 “主子,你这是干什么......哎哟!” 才刚要发问,就见走在她前面一步的沈珺悦快速转身,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身子一转,就拖着她一起藏到了一丛牡丹花后。 沈珺悦放开玉璧,嘟起花瓣似水润娇嫩的两片唇,竖着一根白嫩嫩的食指凑近她,“嘘~” 玉璧连忙点头噤声。 前方传来一阵莺声燕语,几个宫装丽人正携奴带婢,摇曳生姿地缓步而来。 沈珺悦从枝丫花叶间偷偷/窥视她们。只见一个作盛装打扮的美人走在前头,风姿绰约,气韵高华。在她身后半步跟着三四个各有特色的宫装丽人。 刚好沈珺悦藏身的这丛牡丹花旁有一座凉亭,她们一行人想是逛累了,于是进了这亭子里坐下。 沈珺悦拉着玉璧,二人蹑手蹑脚地转到凉亭背面蹲下。沈珺悦凑在玉璧耳朵旁用气音问她:“走在前头的那位是何人?” “康贵嫔......”玉璧也回以气音。她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既觉得自家主子这番举动有辱斯文,又害怕等下被人发现了揪出来让主子颜面尽失。 沈珺悦才不理会她怎么想呢,自个儿已经竖起耳朵听起了壁脚。 几个女人,就胭脂香粉、钗环首饰的话题都能暗藏机锋,你来我往,舌枪唇战。关键就这样还能边说边娇笑,好像她说的是“今天天气真好让人心情愉快”一般...... 沈珺悦听了一会,顿感无趣。然而此时骑虎难下,想走也走不得了。 她今天只打算出来溜达溜达,当然刚好有这个机会,能悄悄地观察一下这群宫妃们是如何交际的也很好。可她并没打算把自己搭进去啊,如何踏出宫斗的第一步,她也还没想好。 前面都站着嫔妃们随侍的太监宫女,她这会要是弄出个什么动静来,保准被逮个正着。 意兴阑珊地又听了一会,忽然上面情况有变,有女子的声音幽幽地道:“路婕妤,本宫位份在你之上,可你方才见了本宫却不行礼。原本大家同为宫中姐妹,本宫也不欲与你计较。” 顿了顿,那声音变得尖刻起来:“可你现如今仍口口声声‘妹妹’地喊本宫,却忘了上下有别,若人人都似你这般尊己卑人,宫中岂不大乱?本宫身为一宫主位,却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沈珺悦不用看到说话的人,都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畅快,只听她吩咐人道:“来人,路婕妤以下犯上,藐视宫规,掌嘴!” “你!”被指控的女子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顿时措手不及。 沈珺悦听到好几个人走动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尖叫:“康玉纹!你敢!” 这声音高而刺耳,沈珺悦听得一抖,忍不住悄悄探出半个头,看看上面到底是什么样个情况。 赫然发现要教训人的就是刚刚领头的康贵嫔。 只见这一会功夫,凉亭里已经涌入了数个宫女,被两个宫女控制住的那个应该就是路婕妤了。 康贵嫔走到那路婕妤身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本宫到底敢不敢~”这阴恻恻的声音,沈珺悦听着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轻笑着退开,换了她身后的大宫女上前福了福:“婕妤娘娘,得罪了。” 说完挽起袖子,抡圆了一巴掌下去,“啪!”清脆的一声,干净利落。 那路婕妤被打的脸一偏,刚好偏向的是沈珺悦这边。沈珺悦清楚地看见路婕妤眼圈发红,恨得咬牙切齿。 “好了,这只是本宫给你的小小惩戒,路‘妹妹’日后可不能如此了~”康贵嫔巧笑倩兮,似乎她说的只是姐妹间的笑言,而不是戳人心肺管子的话。 路婕妤瞪大的双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亭中还有另两位妃嫔,看起来位份都不高,一个喜笑颜开很明显的幸灾乐祸,一个则如坐针毡般惴惴不安。 忽然御花园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只见有两列太监小跑着进来,有序地散到步道两边,接着便出现一道器宇轩昂的身影,远远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是成徽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她是谁 这些女人们不管私下在一起是如何一个大型斗鸡现场,可是在皇帝面前,个个都是贴心乖巧的解语花。 路婕妤瞪大的眼睛眨了眨,瞬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刚刚被打的那一边脸微微肿起,鬓乱钗横。 她长相属于娇艳型,如今这样的情态,越发显得她被狠狠欺负过一样,倔强中又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短短一瞬间,这影后级的表演,让沈珺悦深深拜服。 康贵嫔看她如此,心中暗恨。 之所以选在今日下手,是因为她数着日子差不多,今晚可以使点小手段想办法把成徽帝拢到储芳宫去。到了明日,就算听到了什么风声,皇上也不会计较。 毕竟就一个掌嘴的小事,只要不闹得太难看,皇上根本不会管。 这三年来,康贵嫔自认已经摸清了成徽帝的脾性,所以她才会成为后宫中晋位最快的那个女人。 只没想到皇帝这个时间会到御花园来,眼下却不太好办。她打也打了,想让路婕妤此刻装无事不告状是万万不可能的。 皇帝既来了,嫔妃们自然得下去行礼问安。 沈珺悦也从亭子后绕出来,但却不是要立刻现身,而是顺着那丛牡丹花绕到另一头的石洞门后。从看见成徽帝的那一刻起,她就快速头脑风暴,想到了出场的方式。 成徽帝走上前伸手虚扶起最前面的康贵嫔,也没忽略正暗自垂泪的路婕妤:“爱妃这是怎么了?” 路婕妤抬头,眼圈微红,泪痕犹在,那我见犹怜的样子,换了别个男人,心早化了。她往前一步到皇帝跟前回话,哽咽着开口:“回皇上......” 然后!就倒向了皇帝,晕迷在他怀里......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场变故唬了一跳。尤其是康贵嫔,原本担心的是她打人虽然有理有据站得住理,可教训人被皇上当场撞见,也是不美,会破坏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 完全想不到路婕妤还有这样的骚操作。眼下倒是真有些后悔。看向路婕妤的眼神如果能化成实质,那眼刀子早将她凌迟处死了。 然而皇帝在路婕妤倒过来的时候甚至都不想接,只是最终碍于自己的脸面才不得不接。毕竟是他的嫔妃,真摔在地上也不好看。 可他也不高兴被这样利用。后宫中的女人,争宠可以,女人们之间怎么斗他都无所谓,只是不要妄想把他当傻子。故而接住人以后,就看了李荣一眼。 李荣可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了,马上打叠个小太监去叫步撵,又吩咐路婕妤自己的宫女过来接人。路婕妤把个眼睛闭得死紧,昏迷得十分到位。 皇帝把怀里的女人送出去,面对后妃时一贯温和的脸也沉了下来:“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 康贵嫔稳了稳心神,正要开口,那边抱着路婕妤的宫女已经开始声泪俱下地诉说。 这宫女,明明没有一句犯上指责的话,也并不一味抱怨喊冤,只说自己主子性情直率,与其他宫妃如何姐妹相亲模糊了分寸,又如何因此不慎而触怒了康贵嫔,才被按宫规处置掌嘴。 一番话说得那是滴水不漏。 宫里果然卧虎藏龙,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深谙说话的艺术,沈珺悦觉得自己真该好好学学人家——把身边的宫女也调/教调/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那边还在继续掰扯,眼看着皇帝换了个站姿,手背在了身后,沈珺悦觉得皇帝估计也不太耐烦了,自己也是时候出场了。 一名美貌女子从石洞门内拐出来,只见她眼前一亮,步履轻盈如一只蝴蝶般翩然而至,立在那一丛牡丹花前,玉笋似的小手执了一朵开得正盛的花儿,大大的眼睛灿若星辰,冲着身后的人惊喜道:“玉璧快来看,这里的牡丹花儿开得真好!” 跟在后面的玉璧心里一阵恶寒,极力保持自然,装作担心的样子跑到沈珺悦身边扶住她:“主子,您身子刚好,可不能这样跑!” 成徽帝早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只是没有作声。此女长相甚美,饶是见惯了美人的他第一眼也不由得被晃花了眼。 主仆二人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看清沈珺悦的长相,女人们都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警铃大作。 没人知道她是谁。从三品以下的宫妃不需要去皇后宫中请安,她入宫那年年纪又小,再加久病在床各种年节宮宴都不得去,又不与人来往,现如今长开了,宫中能认出她的宫妃还真的没有。 玉璧本就紧张,此刻正好顺理成章地做出一副才发现皇帝的样子,马上害怕地跪了下去:“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沈珺悦便配合着显出惊讶的样子,素手半掩唇,眼睛若点漆,惘惘然而不知所措。 直到身边的宫女大着胆子扯一扯她的裙角,她才如梦初醒般白了小脸,忙忙地跟着跪了下来:“臣妾见过皇上。”声若莺啼,甜如浸蜜。 看她的穿着打扮,应当是宫妃无疑,可偏偏眼生得很。成徽帝自认没有认人不清的毛病,何况这样令人见之难忘的绝俗容颜。可眼前的女子他确确实实没有半分印象。 成徽帝看着她只用一对玉簪挽起简单发髻的发顶,抬了抬手,让李荣叫了起。 沈珺悦微微垂着头站起,束手站在原地,并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成徽帝能看见她浓密纤长的羽睫翕翕扇动,脸色渐渐由白透出粉来,头也越垂越低了。 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成徽帝,沈珺悦心里也很是忐忑,刚好本色出演了。 成徽帝内心哂然一笑。不可否认,他被这个女子实实在在地惊艳到了,也被挑起了男人猎奇的心思。 只可惜此刻并不是风花雪月的好时机,毕竟路婕妤还“晕”着呢。 成徽帝看了李荣一眼,可这回李大总管就摸不着头脑了。正琢磨皇帝主子这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见一架步撵急急赶了过来。 他一拍脑袋,得,先把这茬解决了,遂安排人将路婕妤抬上步撵,运回钟粹宫。 而成徽帝懒得再浪费时间精力在后宫女人之间的琐事上,便安排李荣领着余下的康贵嫔、林才人、邵才人等人去往皇后宫中分辨此事,丢下一句“此事交由皇后处置”,就大步离开了御花园。 走之前,又隐晦地瞥了沈珺悦一眼。 - 盛临煊一路回到乾泰宫,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名陌生女子的样貌来。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好色之人,往日对男女之事也总是淡淡的。召幸宫妃,也不过是按部就班,翻了牌子纯睡觉更是常事。 然而今日他总算明白,宫里其他女子,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男人不好色,也只是因为还没遇到真正的绝色。 坐在御案前,看着书,莫名地又想到她见到自己时如受惊的鸟儿般投来的那一眼——惶惑,无助,欲语还休......越想越是心痒。恨不得立刻就知道她是谁,今晚就去她宫里看看她去。 又暗暗着恼李荣这厮怎么去了这半天还不回来,一点小事办得拖拖拉拉的,也不知道让他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没有。 心浮气躁,书也看不下去,索性丢开手去。他站起来,低低地唤了一声:“飞鹰。” 一道鬼魅的身影不知从何处掠出,长相平平无奇的暗卫首领飞鹰单膝跪在成徽帝身前,双手抱拳道:“主子有何吩咐?” 盛临煊捏了捏眉心,问他:“承恩公府,如何了?” “回主子话,承恩公府近日正加大人手在旁支、亲戚间寻摸十五到十七岁之间的美貌女子,其府中现已住进了三位表姑娘,由承恩公夫人亲自照看。据雪灵传回的消息称,这些女子每日除学习风月诗文之外,更潜心研习舞蹈,据闻有昭君之貌,飞燕之姿。” 盛临煊嗤笑一声,自他大开后宫以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热衷于推敲他的各种喜好。他察觉之后,反而借此多次戏弄于那些人。 在大盛朝,歌舞作为宴会助兴之技勉强算得上风雅。然而跳舞的女子,却被称作歌舞伎。虽然此“伎”非彼“女支”,但是沾了边就不是个好事,所以没有哪位大家小姐会练习舞艺,更不会宣扬哪位小姐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 可盛临煊偏偏刻意透露出自己喜爱会舞的女子。 于是,好好的一群世家女,硬是学习了歌舞伎才会的技艺,把个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当成邀宠的手段,在他面前敬献。 殊不知在他心里,这些女子跳舞的样子,称得上丑态毕露。 尤其是这承恩公府,一家子都是利欲熏心的豺狼虎豹,行事手段更是令人作呕。 早晚有一天...... 盛临煊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里似乎有浓重的雾霾,脸上的表情更是冻住了一般,凛冽如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风雨来 李荣去了半天才回到乾泰宫,到了成徽帝跟前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善,感觉额头上的汗飙得更欢了。 他擦擦额汗,硬着头皮上前回话:“皇上,钟粹宫路婕妤有孕了......” 盛临煊等了半天才等到李荣回来。原以为他这会儿该来说的是关于那个美貌宫妃的事儿,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挑一挑眉,冷笑一声:“有孕?” 李荣感觉自个儿心肝都漏跳了一拍:“是......” 李荣埋着头听到顶头上司发出短暂的一声“呵”之后再无动静,都不知道接下来倒霉的人该是谁了。 这几年来,早年是皇后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后面新人入宫以后,第一年是有过宫妃怀孕的。然而翻过年,却只有镇北将军之女丽妃好好地生出了个女婴来。 另外两人,一个未过三月就因母体太虚滑胎了;一个怀到六七个月份大的时候摔了一跤,成型的皇子没了,那妃子也去了半条命。 偌大的后宫,竟没生养出一个皇子来。 后面这两年,宫里也没再传出过喜讯儿。故而成徽帝的后宫里,女人不缺,皇嗣却只有大公主一个。 李荣是知道为什么的。头一年不说了,这两年之所以没有一个宫妃能怀上孩子,是因为成徽帝不想让她们怀。 皇帝不想的事情,按理说是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状况的。那么问题来了,路婕妤,这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真有孕,她孕从何来?假有孕,她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这可是欺君之罪! 反正不管真假,李荣知道这路婕妤都讨不着好,这事儿一出,她人也是废了,再想有往后,那是不可能了。 出了这等糟心事,成徽帝找美人的心也暂时按捺了下来。吩咐飞鹰让宫中暗地里的桩子行动起来,着手调查起了路婕妤有孕的事。 因路婕妤有孕,皇后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让李荣回来请示成徽帝,该如何处置康贵嫔。 “暂时先禁足吧,别的等查清了再说。”盛临煊不太在意地说。 他对后宫中女人的态度往往关系到前朝。因此他对这些女人就算没有一分的感情,也得按着她们背后所代表的家族、势力,对某几个妃嫔或另眼相待,或奖赏分明,以此达到拉拢、分化的目的。 康贵嫔的父兄官场上得力能钻营,是成徽帝目前在前朝所能用到的一枚好棋子,故而康贵嫔还不能倒台。 - “有孕?”沈珺悦略微讶异。这瓜真是越来越香了,手伸向果盘再拈起了一片香瓜,朱唇微启,贝齿轻咬,嗯,好吃。 歇了个午觉起来,正喝喝茶吃吃果子,就有玉璧这个时时充当耳报神的八卦小能手,为她奉上新鲜热辣刚出炉的第一手消息。 看看这丫头,跟她一起从御花园回来的时候还一脸后怕又蔫又丧的样子,这会儿正因路婕妤有孕的这个爆炸新闻而生龙活虎地上蹿下跳。 “宫里这两年都没有宫妃怀孕的,路婕妤这是撞大运了!可该得意了。唉,别人家主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说完还感怀了下自家。 后宫各种阴谋论沈珺悦不说烂熟于心吧,可前世各种宫斗剧看下来,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路婕妤这时候怀上了,满宫女人的嫉恨那可不是说笑的。大家眼睛就盯着她一个,这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不过,按路婕妤自己的打算,应该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玉环在旁边听着,也难得的发表了下意见:“康贵嫔这回是失算了,她跟路婕妤同为婕妤时就极不对付,好不容易晋了位找个由头教训一下人,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这要被冠上一顶谋害宫妃、加害皇嗣的帽子,可就不是说着玩儿的了。不过话说回来,“主子,您说路婕妤她这一巴掌,挨得巧不巧?” 沈珺悦懒懒一笑:“她想这么巧,自然就巧了呀~”就像沈珺悦自己,出现在成徽帝眼前的时机,不也巧得很嘛~ - 昨日那场闹剧最终因路婕妤有孕的消息掀起了高/潮,过了一夜,皇后那边也终于有了定论——路婕妤身怀有孕,却因受了康贵嫔责罚胎位不稳,故而罚康贵嫔禁足储芳宫,闭门思过,为路婕妤腹中的胎儿祈福。 想出气的那个踢到铁板吃了挂落,被打的那个凭借后宫女人最大的保命符“孕育皇嗣”,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如今好好的谁也不敢来指摘她。 皇后的段数就是高,这一出手,身怀有孕的路婕妤拉了满宫的仇恨,之前从她手上截过胡的康贵嫔颜面尽失,两人都没得什么好。 原本沈珺悦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她那样出现会不会招惹来在场宫妃的嫉恨。这下好了,路婕妤一个人已经把满宫的视线都转移过去了,没谁会特别来注意她这个忽然冒头的小透明了。 她又能再当一阵子的“咸鱼”,等候下一次翻面晒晒的机会了。 水深火热的储芳宫。 看着主子可怕的脸色,康贵嫔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守在一边噤若寒蝉。 众人口中倒霉的康贵嫔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她狠狠地挥袖将桌上的茶具扫落,茶壶茶杯砸向地面,碎裂的白瓷溅了一地。 康贵嫔扭曲的表情破坏了原先的气质,脸上满是恨意——只怪近来春风顺意,让她失了警惕,竟被那贱人狠狠摆了一道,又有皇后趁机落井下石,害她如今成了满宫的笑话,实在可恶! “路佳容,本宫与你不死不休!潮汐,准备笔墨!”怀孕?宫里能怀不能生的多的是,前头还杵着几个例子,也不拘多她路佳容一个。 康贵嫔搁下笔,等信纸上的笔墨晾干,将信纸折成小小的一片,吩咐潮汐:“缝在本宫送给母亲的抹额里,再拣几样不碍的物事,派刘树一并送回府中。” 此时她已冷静下来,又恢复了那个柔婉的模样,叮嘱潮汐道:“交代刘树,这抹额乃本宫亲手所绣,务必让母亲呈给父亲看看。” 潮汐忙领命而去。康贵嫔盯着桌上的一角,黑漆漆的眼睛里包含满满的恶意。 贱人,你就得意吧......现在笑得有多欢,我要你日后就哭得有多痛! - 大盛朝建国不过百年,立国之前距前朝覆灭已有数十年了,当时整个神州大陆到处是军阀割据,各势力混战。 新朝建立之后,皇宫内外规矩未定,江山社稷百废待兴。百年来,一代代先贤出谋划策,种种秩序确立,才造就了如今大盛朝的盛世昌明。 而大盛的后宫制度,依循旧例以外,也由一代代皇后逐渐增加完善。 这一代的皇后周馨岚,婆婆是亲姑母,青梅竹马的表哥是丈夫,一开始在后宫中的权威是很重的。 太后为了照顾亲侄女的情绪,一向不怎么见后宫其他女人。宫妃们只需在每个月初一日随皇后到慈恩宫请安即可。 至于皇后自己也不乐意看见丈夫的小老婆们天天花枝招展地在眼前晃。因此定下了从三品以上宫妃逢初一、五、十的日子请安,四品及以下宫妃则只在宫中年节时向皇后请安。 原本还有个宫妃侍寝后的第二日需向皇后请安的规矩,也被周馨岚废除。 近两年,嫔妃们发现太后基本不管事,而帝后则并不如她们想象中的恩爱和睦以后,渐渐地,皇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了。 丈夫待她冷淡,自己几年无所出,入宫的新人又一个个与她争夺夫君,甚至孕育子嗣。宠妃的挑衅,爱而不得的痛苦,以及来自家族的压力,逼得周馨岚喘不过气来。 - 四月初十,栖凤宫。 距离路婕妤因被康贵嫔责打晕倒而孕事曝光,事发已有三日。康贵嫔被禁足没来请安,倒是路婕妤容光焕发地来了。 听着堂上这些女人或假惺惺地关切,或拐弯抹角地替康贵嫔叫屈贬低她,路婕妤心中不屑,抬手用帕子沾沾唇,做出一副不适的样子来。 众人见状心中更如吃了苍蝇似的恶心。既嫉妒又忌惮,偏偏又拿她没办法。 皇后稳坐主位,看够了一屋子女人的表演,才端了茶叫散。 众妃嫔起身告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穗禾叫住路婕妤:“路婕妤娘娘请留步。皇后娘娘这有几句话要嘱咐婕妤娘娘,请移步茶室。” 请安的宫妃们从前厅鱼贯而出。位列四夫人之一的贤夫人魏蔓蔓走在最前头,出了栖凤宫宫门,她招呼丽妃郭英:“妹妹到姐姐宫中坐坐?” 丽妃直爽地回道:“小草儿这两日有些积食,越发娇气黏人,今早儿出来的时候答应了她早点回去陪她,不好食言。待妹妹哄好了那冤家,午后再到姐姐那讨杯茶喝~” “大公主天真可爱,怎是冤家?那妹妹快回去吧,午后再来姐姐宫里,姐姐那的丫头新制了花茶,咱姐妹一起喝茶赏景儿~” 丽妃笑着待贤夫人上了步撵离开,才回身登上自己的步撵。太监们抬起步撵,她仰头望一眼高高的宫墙,直觉宫里很快又要变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要奋起 栖凤宫偏殿茶室里,铜炉里正熏着清雅的兰铃香。 路婕妤方一踏入,就不由得拿帕子掩了掩鼻。她自以为这动作做得自然隐晦,殊不知却尽落人眼底。 穗禾请她坐下稍等,有小宫女给她奉上一盏不同于寻常茶水的茶汤。路婕妤拿起抿了抿,并不敢真喝。 不一会儿,皇后进来,亲切地免了她的礼,坐下以后就指着那杯茶对路婕妤道:“你有了身孕,不可饮茶,这是本宫吩咐太医开的安胎饮,妹妹喝喝看。若喝着觉好,便带一些回去。” “娘娘这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臣妾先谢过娘娘了。”路婕妤忙端起喝了一口,笑着应承。 皇后又提起了几天前的事:“妹妹过于莽撞了,若真伤了腹中孩儿,又如何是好?” “臣妾也不愿意如此,可那康贵嫔实在跋扈。一朝晋位,就敢对娘娘不敬,何况我这眼中钉。她必不会放过我的。既如此,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也好为我皇儿挣一条生路。”路婕妤摸了摸肚子,一副慈母情怀。 皇后眼神一闪,脸上却是无奈的样子,劝她道:“事已至此,妹妹莫多想了。有本宫在,没人敢造次。妹妹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安胎,太后、皇上,还有本宫,都等着抱小皇子呢!” 路婕妤起身福了福:“有皇后娘娘看顾,是臣妾的福分,娘娘的厚爱,臣妾铭感于心。” 二人各怀心事,表面却是一副妻妾和乐的景象。 - 这几日,沈珺悦照旧龟缩在云溪宫里。御花园之行,玉璧原以为自家主子已有了上进之心,没成想这热度还没起来呢,就直接冷掉了。 忍不住又跟玉环念叨两句。明年又是大选之年,若沈珺悦不趁现在在皇帝面前露脸,待又一拨新人入宫,上位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而且眼下一日暖过一日,马上都快入夏了。要知道成徽帝每年一入夏,就要前往颐德避暑山庄。算算日子,差不多是下个月,皇上就该着手准备移宫避暑之行了。 沈珺悦听到“避暑”二字,白玉般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她穿来的时间是冬末初春,不算很冷,待了几个月,现在正慢慢由春天要过渡到夏天,也不算热。 可是!这地方又没空调,到了六七月酷暑时节,该怎么办!后妃的冰敬都是有定例的,以她的位份,就是不被克扣也分不着多少。 她一个小透明能有现在这样舒服的生活,也全靠沈家人内外打点,吃穿用度也是用当初进宫时沈家人给的银子砸来的。在后宫不受宠,又没有别的进项,迟早坐吃山空。 她之前完全没想到这一茬,撩皇帝的事儿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进行得毫不积极。还有明年就是大选的事儿,她也全没想到...... 果然,生活太/安逸,海面太平静就会忽视底下的暗涌。她忽然从榻上翻身而起,一跃到地上,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懒是病,得治! 皇帝,要撩! 避暑山庄,要去! 沈贵人,要奋起! 玉璧玉环二女被沈珺悦吓了一跳,再看自家主子一手提裙,一手握拳在身前,眼里好似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对她们说——“有些饿了,午膳吃什么?” 嗯,吃饱了才有力气努力嘛~ - “如此说来,太医诊脉有误,路婕妤并未有孕?”盛临煊站在桌案之后,一边听手下人报信,一边提笔写着大字。 “回皇上,并不是太医诊脉有误,而是那药能使女子信期紊乱,脉象也随之变化,造成假孕的迹象。依微臣之见,路婕妤应当不知道自己是假孕。”飞鹰端着面无表情的脸回禀道。 “这两年后宫中平静了许多,朕还真以为她的性子有所收敛。”没想到,只是收起了爪子,抓人的时候倒越发阴狠起来,只不过拿康贵嫔略微试了试,她就按捺不住了。 “路婕妤这螳螂想捕蝉,却不知皇后是黄雀在后啊...只周馨岚这一手,不知承恩公府知不知道?”盛临煊写完最后一个字,心情颇好地放下笔端详。 飞鹰在脑中捋了捋承恩公府及其朋党错综复杂的关系链,回答道:“皇后娘娘取药时并未动用承恩公府人手,也是因为经手之人行事不够老练,查起来才更容易些。若换了承恩公府密办此事,属下等人应还得费一番周折才能查清。 如此想来,承恩公那边该是不知情的。况且周、路两家关系密切,承恩公若知道了,也不会允许皇后娘娘这样做。” 盛临煊轻笑一声:“朕真该感谢皇后。承恩公府舒服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是时候让朕那好外公、好舅舅活动活动了,就从路家开始吧......” 终于可以开始着手处理承恩公府这只庞然的蛀虫,成徽帝心情显而易见地好。毕竟最近几日朝堂之上因路婕妤有孕之事,一些朝臣比往日蹦跶得更欢。 即使动摇不了皇权,但也让他很是心烦。 正事讲完,飞鹰一声“告退”,瞬间又消失无踪。 盛临煊踱步到窗前,看着殿外新叶渐繁的绿植,一双水盈盈的美眸不期然地又浮现在眼前,顿时心悦神怡。 瞟了李荣一眼,李荣忙笑着凑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盛临煊没说话,再瞟了他一眼,李荣笑得更谄媚了。 “你这杀才,朕不提,你便也忘了吗?”盛临煊气闷道。 李荣这下是真摸不着头脑了。通常成徽帝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这主子想干嘛,可这回是真不知呀。他仔仔细细回想近几日的事儿,也没发现自己漏了什么吩咐。 当然,话不能这么直接说,为了项上人头与荣华富贵,主子永远是对的,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他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胖脸,阿谀道:“奴才这笨脑子,竟一时想不起来,烦劳主子爷您说说,奴才哪件事儿没跟上,这就立马去办。为不叫误了主子的事,回头再来主子面前请罪!” 成徽帝知道李荣什么德性,看他是真不晓得自己让他干嘛了,心里略有不快。这自己宫里的女人自己不认识,还得派人打听,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顿了顿,还是说了:“路婕妤在御花园晕倒那一日,后头从石洞门处出来的宫妃是何人,你可知道?” 李荣傻眼了,那日在场的宫妃好几个,情况又混乱,他是知道后来又出现了个误入的女子,但是他也不知道是谁啊! 李荣察言观色,发现成徽帝的态度很是暧昧,且过了这么些时日还能想起来问,他琢磨着成徽帝对那女子应是有些在意的。 主子有需要,奴才服其劳。他冲成徽帝打躬作揖地告罪道:“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人众,皇上记不得也是常事。只奴才眼拙,当日竟也未看清那位是哪一宫的娘娘。奴才这就去打听,保准下午晌就能来给皇上回话。” 李荣这老小子就是会说话,盛临煊心里缓过来,“嗯”了一声,摆摆手让去。 - 这边沈珺悦有心撩皇帝,却总也想不到什么好招。 御花园偶遇,这个在美貌与运气加成之下其实已经成功了,但她自己不知道,只以为当日给皇帝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所以没能让皇帝主动来找她。 其他的——在宫中放风筝,她怕招来的不是皇帝是“暴雷”;精准蹲守,太刻意了会破坏人设不利于以后发展;参加宮宴,宫中最近有什么饮宴吗,好像也没有。 这样不妥,那样不行,沈珺悦缩在榻上,越想越烦。正要喊两个婢女过来,一起集思广益,忽然外头传来了动静。 她坐起来从窗口望出去,只见玉环玉璧正与一个小太监说话,没一会儿就见玉璧一脸喜不自禁的样子进来,高兴得话都说不囫囵了:“主子...主子,您快,快来!” 见沈珺悦疑惑地看着她不动,直接便上手来拉她:“我的好主子,皇上那边来人啦!” 沈珺悦心里“咯噔”一声,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玉璧半拉半扶地带了出去。 那个乾泰宫的小太监低眉顺眼地给她请安,起来的时候顺势往她脸上一扫,立即唇角一翘,笑眯眯地解释道:“奴才李保,是乾泰宫的行走太监。这次是奉乾泰宫大总管李荣之命,前来给贵人主子请安。” 乾泰宫她知道,李荣她也知道,可是合起来这话她却实实在在没听明白。 看这沈贵人芙蓉面上仍是不明的样子,那小太监想到干爹李荣给他透的话音儿,便凑近了些小声提点道:“贵人前几日在御花园赏花儿,夸那牡丹开得好,这不皇上当时也在,看着也觉好么。”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瞬间浇醒了沈珺悦。她立刻进入状态,装作又惊又喜的样子问道:“皇上不怪我御前无礼吗?” “嗐,那哪能呀,皇上向来宽和温煦,贵人可别想岔了。”李保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这沈贵人自进宫以来,因性子荏弱兼年岁尚小,一直独居在这西六宫中最僻静的云溪宫不与其他妃嫔来往,几乎是不问世事。 看她见了皇上一面就惊疑不定的样子,就知她“多年隐居”,对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一概不知了。 这后宫之中竟还有这样的一朵奇葩,李保也算是开了眼了。 他因干爹李荣之故多少知道些成徽帝的秉性,对这美貌过人却还单纯如白纸似的沈贵人印象不坏,故而有心卖好道:“贵人如今这样儿很是妥当,实不必畏惧皇上。若皇上来了,贵人恪守宫妃本分,好好地伺候便是。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完不等她回应,便往后两步:“奴才这会儿还有别的事儿,就先告退了。” 打个千儿弯着腰退后,转身快步走了,连玉环递过来的荷包赏赐都没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相见欢 看着李保出了宫门口,玉璧忽然跳了起来,奔到宫门去,悄悄往外探头一看,见李保走远了。又回身奔到沈珺悦旁边,兴奋得脸都红了:“主子、主子,我,我没听错吧!” 又捉起玉环的手:“玉环你快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除她们主仆三人,方才也在这院中的还有云溪宫大太监福禄,守门的蔡老嬷嬷,另两个洒扫的小宫女、两个粗使的小太监。这会儿,都是欢喜激动的样子。 看着这些个现如今还留在“沈珺悦”身边的她最亲近的人,沈珺悦发热的脑子却慢慢地降温了。 这些年,因为不受宠,沈珺悦身边的宫人有门路有心气的都走光了,剩下的,要不就是踏实守本分的,要不就是没钱没门路的。 可是原主不在意,反而关起门来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她待宫人都极好,因为不受宠各种被克扣,宫人也受欺负,她就自己花钱补上,时不时地还给宫人赏赐。 久而久之,剩下的宫人们也都忠心待她,她病的那些时日,请不来太医,都是宫人们一个个去求去跪,才磕来的。 如今眼看着她终于得了皇上的青眼,大家都真心地为她高兴。在这宫里,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于她一人,只有她好,他们才会好。 到了这一刻,看着这些人,沈珺悦才真真正正地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似乎她,从此以后,真的就属于这里了。 她眨了眨眼睛,将不知从何而来的泪意憋了回去,笑着对玉环说道:“今日人人有赏,拿上银子,让厨房给大伙儿做一桌好菜饭。” 然后上下齐心,一起协力刷boss! - 李荣在太元殿门口候着,又不时地朝乾泰宫宫门口处张望,待看见自己那干儿子李保一脸喜色地溜进来,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李荣忙迎上去叫住他,看看四周又把他拽进茶水房去,悄声问他:“如何?” “哎哟干爹,上回儿在御花园,孩儿只是隐隐看见个美人形儿,这回往眼前一瞧,我滴个祖宗喂,您是没看见,那沈贵人长得哟,都说上官昭媛是后宫第一美人,那都是没见过沈贵人啊!”说得兴起,唾沫横飞。 李荣抹一把脸,一巴掌拍在李保身上:“你大爷的!皇上正等着回话,老子心急火燎地候着你,不是等你这猴孙回来唱大戏的,耽误你爷爸功夫,信不信我给你俩大嘴巴子! 李保被拍的一激灵,忙赔着笑脸说起了沈珺悦入宫之后的事儿,再不敢耍嘴皮子了。 “这沈贵人美不美还用你来说!让你打听这么点子事去半天,真是白瞎了老子平日里的指点,睁亮了你这对招子,耳朵灵着点儿,好好学着吧,小子!”把个干儿子李保一顿埋汰,才出了茶水房。 轻手轻脚地进了太元殿书房,见成徽帝拿着本书在看,李荣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皇上,奴才给您回话。” 盛临煊翻了一页书,“讲。” “御花园中的小主,乃三品大臣沈亦庄老大人的嫡孙女,其父为翰林院学士沈修大人。三年前选秀入宫,乃皇上亲封的沈贵人。” 盛临煊眉头一皱:“沈大人的孙女?” 当年一下子入选了数十宫妃,他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也为了安抚朝臣,每日都要强迫自己。他身为帝王,此事对他来说实在不堪,因此关于那时的种种,自己也尽力淡忘。 沈亦庄父子又非实权派,老大人素来持身清正,不与其他官场同僚过多来往,成徽帝对他有一分敬意,因此也不想将沈家牵扯进来,便也忽略了宫中的沈氏女。 看皇帝皱着眉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李荣忙说:“沈贵人入宫时刚至将笄之年[1],青涩稚嫩,与现在的样子大相径庭。皇上当初又只召见过贵人一次,现如今三年过去,对不上号也是寻常。” 青涩稚嫩?如此说来,他倒隐隐有些印象了。似乎是有那么个小姑娘,在他面前也哭得毫不修饰,他当时对召幸宫妃本就无心,便也顺势哄过去了。 三年,小姑娘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不知道为何,知道了她是谁,盛临煊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李荣提醒道:“皇上,沈贵人的牌子早就被撤了...奴才让人去彤史那边翻阅了后妃起居册,册上登记沈贵人在三年前因风寒挂起了牌子,可后面病好了,却一直未复牌。” 成徽帝蓦然省起,是了,若不是牌子被撤了,他也不至于连有这么个人都不记得。只怕被撤了牌子的也不单只沈氏一人。 当年后宫一下进了那么多新人,皇后嫉妒心作祟而从中作梗,像沈氏这样老实的,从此埋没于深宫之中再到不了他眼前,也是有的。 成徽帝难得对一个女人有了不一样的心情。他想,若如今因自己见了她一面便贸贸然降恩与她,只怕她又要被拖入后宫这个旋涡。也许,该想个别的法子,再见一见她。 - 云溪宫众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加餐。因不知成徽帝今晚会不会到云溪宫来,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两个粗使小太监轮流守门,保证有人来他们第一时间就能通报主子。 然而这一晚十分平静,云溪宫依然门可罗雀。 第二日,沈珺悦早膳后在院子里溜达,看见众人都难掩失望神色。不免有些好笑,想要开解他们,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沈珺悦觉得,昨日只是皇帝宫中的小太监过来打听情况,她昨天表现的也很符合人设,应该不会影响皇帝对她的兴趣。 昨晚没来,迟早也会有其他安排的,都这么久了,她也不是很急。 果不其然,午膳后,那位乾泰宫的行走太监李保又光临云溪宫了。宫人们热情洋溢地迎了他进来。 玉环给他上茶,他道句谢接过来饮了一口,也算是给了这灵雨殿面子了。乾泰宫的人,就算是小太监,走出去也是比别处人体面。 沈珺悦从寝殿出来,看见李保,脸上又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似乎不知道他为何又来。 李保请过安,也不兜圈子,直接道:“贵人主子上回不是夸御花园中的花儿开得好么?您是不知道啊,咱们宫中还有一处园子打理得更好,那里种的花儿,可比御花园漂亮多啦,不知贵人主子是否愿意前往一观?” 沈珺悦微微睁大一双干净纯澈的水眸:“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吗?”分明很感兴趣的样子,却又犹疑,“可是我...我能去吗?” 李保忙殷勤道:“能能能,怎么不能去?!您若是方便,这会儿就能去!您看,是现在就走?” 沈珺悦心里自然是答应的,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机会就在眼前,一定要好好把握。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不新不旧的日常衣裳,头上也只插着一把玉梳。可转念一想,有这么张脸,就是着一身儿日常衣裳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也省了换衣妆扮等步骤,点头道:“既如此,烦请公公带路~” 留下玉环看家,带上更机灵些的玉璧,跟着李保出去。 - 成徽帝立在楼阁之上,从沈珺悦一踏入园子,眼神便精准捕获到她。 美人踏着纤纤细步而来,一路被园子里的花鸟鱼池、精匠造景所吸引,脸上是纯然欣赏的喜悦。 她作寻常打扮,通身没有什么精心的雕饰,但那种天然的美丽是无论如何掩盖不住的。落在看惯了盛装美人的成徽帝眼里,更显出她的清新与真实来。 李保将沈珺悦引到这栋阁楼下,才小声对她说:“皇上正好也在此处赏景,贵人主子既遇上了,理应上去请个安~” 沈珺悦心想本就是刻意安排的见面,还非得作出一副她来偶遇的样子,这皇帝什么毛病。奈何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于是又是惊慌羞怯的样子,点点头。 上了楼,一眼就看见立在窗前面向园子的高大身影。 皇帝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距离成徽帝还有几步远,她便停下脚步,低眉顺目地请安见礼。 成徽帝转过身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沈贵人?” 沈珺悦微微抬眼,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有惊,有喜,似乎还有主人极力想要掩藏的一抹黯然。 成徽帝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对她生出了一股怜意。 他朝她招招手,“到朕身边来。” 沈珺悦便碎步上前,心里活像揣了只兔子怦怦地跳,到了直面君王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这种紧张。偏偏戏不能停,于是手里捏的帕子都快被她揪坏了。 盛临煊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却只觉她这是紧张之下下意识的举动,更显得她心思单纯,分外可爱。 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不是办法。盛临煊想了想,问她:“沈贵人的闺名是什么?” 沈珺悦定了定神,轻声回答道:“回皇上,臣妾闺名为珺悦二字,雕琢美玉之珺,欢喜悦色之悦。” 盛临煊在心里默念“珺悦、沈珺悦”,只觉这名字极顺口,不由得赞道:“都是好字。” 看他神色轻松,沈珺悦又有心拉近与成徽帝的关系,便接着说道:“我爹说,我出生的时候白白净净的跟玉件儿一样可爱,府里长辈们都特别喜欢,于是给我取名珺悦二字...” 她说着,自己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染上了一抹红,脸上也透出微微的粉来,但又因想起了亲人,露出怀念的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鹿饮溪 盛临煊扫过她粉粉的桃花面,只觉此刻的沈珺悦确实分外可爱,于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朕亦觉如是,沈贵人现在也甚为可爱,让人一见便觉欢喜。” 沈珺悦呆呆地与他对视,面前的人一直端着正直又正经的样子,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心里几万只兔子栓不住了,天爷哟!刚刚...她是被皇帝调戏了? 双颊越来越红,眼睛艰难地避开他的视线,却又不知该回什么才合适。脑子一钝,嘴上便嗫嚅着语不成句道:“谢...谢皇上...夸奖...” 这样的妙人儿~!成徽帝不由得朗笑出声。 沈珺悦这下不止脸红,连脖子都晕染上了一层绯色,耳朵更是红得快要滴血了。都怪她前世没有好好谈过恋爱,二十多了还没能摆脱母胎solo单身狗的标签。 本来盘算得好好的要撩皇帝的人,这下好了,被反撩了,嘤嘤嘤。 李荣一直守在阁楼的楼梯处候着,垂着头猫着腰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耳朵却竖得尖尖的不放过成徽帝与沈贵人之间的一字一句。 方才两人不过几句话间,就让他很是讶异。这会再听见成徽帝这样的笑,他微微偏头偷瞄,只见主子那从心而发的怡然样儿,不由得浮想联翩。 要知道他们这位陛下对后宫中的其他女子从来都只做表面功夫,即使面上一派和煦,心里还不定怎么厌烦呢。像这样的开怀而笑,更是从未有过的。 看来这沈贵人,是要有大造化了。 见沈珺悦羞窘得眼睛似乎都微微湿润起来,盛临煊收了笑不再逗她,抬起手半拢成拳清了清嗓子,温声道:“随朕来。”随即当先朝楼梯口处走去。 沈珺悦跟在他身后,双手轻拍了拍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撩皇帝,不容易啊~ 没成想走在前面的成徽帝又忽然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沈珺悦拍脸的手一顿,傻乎乎地看着他,就差问一句:又怎么了? 成徽帝勾唇笑了笑,朝她伸出了右手。 沈珺悦盯着递到她面前的那只手,白皙、修长,指尖打理得圆润干净,是很漂亮的一只手。 欣赏了两眼,她才慢半拍地想到,成徽帝这是要牵着她下楼梯啊! 她交叠在腰腹间的双手紧了紧,才慢慢地伸出左手,手指轻轻地、虚虚地搭放在成徽帝的手上。 盛临煊又是一笑,大手把那小小的玉手一握,就攥在了手心里。沈珺悦感觉他的手干燥温暖,劲瘦却有力。指腹间似有薄茧,应是常常骑射之故。 他牵着沈珺悦一步一台阶地下了阁楼,却没有就此放开。 跟李保一起等候在楼下的玉璧看见这一幕,眼珠子瞪大得都快惊掉出来了。李保还好些,他毕竟是知道成徽帝对这沈贵人有些心思的。只也没想到这沈贵人这么得皇上的意,居然都被牵着下来了。 这处园子是皇帝的私人园林,非成徽帝特许,谁也不能随意进出观赏。就连皇后周馨岚都没这个殊荣。 这里是盛临煊日常舒压的地方。当他曾经年少时,每当想要摆脱一切繁重杂乱的事务、屏蔽那些恼人的声音而又无法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 所以这些年,合着他的心意,这个园子越扩越大,造得越发奇巧。园中甚至有一处圈了起来,仿山间野林,也放了许多温驯的动物在内。 就这么一会儿短时的相处,盛临煊看着沈珺悦,就总联想到他园子里的小白兔、梅花鹿,便很想带她过去看看。 被一个皇帝牵着走,沈珺悦从一开始的迈开步子都僵硬,走着走着也便释然了。说到底,自己现在都是人家的妃子了,面前这个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夫主,牵就牵吧,说不定很快就得睡了...咳咳! 比起原主当初,一进宫就得跟个陌生人睡觉,她现在还能培养培养感情,已经很不错了。她很该知足才是。 两人慢悠悠地逛园子,刚转过一片半人高的绿植,成徽帝指着前面让她看:“里头圈养了几头梅花鹿。” 沈珺悦看过去,目之所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木,从他们所站位置到对面林子之间是一条欢快的溪流,这园子里居然还引了一条活水进来! 又见林间果然有一大一小两只梅花鹿嬉闹着跃出,小的那只蹭一蹭大的脖颈,甩头踱步到小溪边饮水。 她被眼前“林空鹿饮溪”[1]的景象所迷,这样实实在在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种野趣,是她之前的现代生活所不可能有的。 她在观景、看鹿,盛临煊却在看她。那双瞪圆的眸子像极了那小鹿的眼睛,清澈净透。此时里头装满了十分的新奇与惊叹,被他握在手里的的那只小手也不自觉地牵紧了他。 换了其他的宫妃,有他在跟前,第一要务就是邀宠、献媚,再不就是矫揉造作地与他说些诗文中的酸话,根本不可能像她这样被其他事物带走了全副心神,彻底地忽略了他。 盛临煊不由得一笑,眼前的这个女子,真不能将她与寻常宫妃混为一谈。 李荣李保爷俩带着玉璧,一直缀在成徽帝两人身后十步开外跟着。 瞧着主子们那相处的样儿,李荣心里喟叹:这是陛下第一次在宫妃的面前,摘下了他温煦和气的面具,露出真正舒心的神色来。就连那一贯的凉薄与冷漠都似被冲散了,让陛下看起来多了丝人情味儿。 这日午后,成徽帝盛临煊与他的沈贵人,度过了愉快的一个时辰。 李荣也不想破坏主子难得如此享受的休闲时光,可是不破坏不行了。 飞鹰那厮不敢惊动皇上,却只管躲在暗处拿小石子弹击他,一下一下的,他怎么挪怎么躲都不行,就是逼着他去喊皇上。 李荣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一步一磨蹭地走上前去,轻声禀报:“皇上,凌大人有事奏报。” 盛临煊皱了皱眉,心里有股被打扰的淡淡不悦,但又心知飞鹰来报的都是要事,于是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沈珺悦在一旁也听见了,皇帝的事儿可不是她能耽搁的,她觉得识时务的人才招人喜欢,于是忙道:“皇上有要事在身,政务要紧,请容臣妾先行告退。”说着福了福身,一副只等皇帝一声令下,她立刻就走人的样子。 盛临煊不知是该喜她善体人意,还是恼她毫不留恋随时便可转身的小模样。 叫住她道:“让李保送你回去。”又对她说:“今后若有事寻朕,只管找这奴才,他会报给朕。”顿了顿,又道:“朕有事,也会使他去通报。” 李荣悄悄地把脚往后伸,踢了李保一下。这小崽子,就是欠练!那李保被他干爹这一脚踢了个醒儿,忙上前躬身见礼,要指引沈珺悦出园子去。 成徽帝摆摆手,和颜悦色道:“去吧。” 沈珺悦微垂下头,收着下巴欠身后退了两步,才转过身去。 成徽帝站在原处,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 他此时内心并不平静——未再见时还只是因沈老大人之故,不忍将她卷入后宫争斗之中。这见了,却只觉她处处可心,越发放不下了。 然而这些年,她之所以拥有这样的美貌还能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后宫平安至今,恰恰是因她无宠,是因他的忽略。 如今她已养成了这样单纯的性子,若他忽然一意恩宠于她,宫中那些女人的嫉恨...... 成徽帝从不小看那些女人的手段,即使他有自信可以护得住她,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此时前朝后宫仍需要平衡,于她,尚不是最好的时候。 成徽帝踌躇了。 飞鹰蛰伏在几丈外的树上,见沈贵人都走远了,成徽帝却还是远远看着不动,手上刚捡上来的石子儿还击剩了几颗,拈起一颗把玩了半晌,手痒痒地又想朝李荣弹过去。 “出来吧。” 冷不防听见皇帝唤人,把手中石子一撒,拍拍手,下一瞬就顶着李荣的白眼跪在成徽帝面前。 “皇上,钟粹宫情况有变。” 又是那些女人的事儿,可此事关乎路家与承恩公府,皇帝捏了捏眉心,“说。” 原来是皇后给路婕妤带回去的安胎饮有问题,被路婕妤发觉了。 路婕妤身边有个宫人是她要入宫时路夫人给她的大丫鬟,此女自小研习岐黄之术,略有所成。 路夫人将她给了女儿,也是为了让她帮路婕妤调养好身体,保女儿在宫中少病痛,易受孕。路婕妤也十分信任她。 之前,也是这个宫女先摸出了路婕妤的喜脉,路婕妤才联动皇后,想法子在御花园当着皇帝的面上演了那一出好戏。 自然这中间也有皇帝的配合,只皇帝当时只想挫挫康贵嫔的锐气,也不知道路婕妤另有这出打算。 现如今成徽帝已知路婕妤乃是假孕,且此事是由皇后一手造成的,可路婕妤不知道啊,她是真以为自己怀孕了。 怀着个奇货可居的大宝贝,吃的穿的用的,自然万事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送礼物 就算路婕妤与皇后因背后的家族关系暂时结成了同盟,可她此时是非常时期,入口的东西,即便是皇后大大方方地赏赐下来的,不好好查验一番,她怎敢乱吃。 这问题就出在这安胎饮上了。皇后给路婕妤下的药显出了效力来,路婕妤有了假孕的脉象,可是想要这症状再维持一段时间,那药还得再吃几回。 又不能每次都把路婕妤请去栖凤宫喝茶,于是皇后明面上让太医弄了这安胎饮来,然后背地里把那假孕的药粉薄薄地掺进其中的几份安胎饮里。 原本一点点药粉,匀撒在一堆药材里,就是行家都不一定辨别得出来。偏偏路婕妤身边那懂医的宫女有个天生的狗鼻子,每一份安胎饮她都查了,药材都一样,有啥问题她没看出来,但是有几份味道不一样,给她闻出来了。 她虽辨别不出来到底是哪几味药,有没有什么坏处,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引起了路婕妤对皇后的猜疑,这安胎饮她是不可能喝的,故而她假孕的症状,很快也会消失。 这是打击承恩公府朋党的引线,成徽帝这边就等着路婕妤点火,他们的人手也可以着手安排行动起来了。 - 皇后这边心怀鬼胎,平时是最不喜欢看见其他宫妃来她面前碍眼的,最近却时不时地就要召见路婕妤来关怀慰问下。 周馨岚是什么样人,路婕妤在闺中时就知道了。她自恃身份心气颇高,偏偏却生就一副狭隘心胸,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现如今她自己生不出孩子来,根本不可能乐见其他宫妃有孕。 就算不会明着做什么,可再三与她接触,总是让人胆战心惊。 这让本就对皇后生了疑心的路婕妤更加警惕,防备之心愈浓,干脆称因孕初期身体不适,不宜走动,不仅婉拒了所有人的邀请,就连每五日一回的请安都提请不去,每日里躲在钟粹宫闭门不出。 栖凤宫,今日又是宫妃们请安的日子。 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容嬷嬷站在她身后拿着一把细密的篦子帮她篦着头发。另一名大宫女黍黎正在妆奁里为皇后挑着一会可用在头发上的配饰。 穗禾从外头进来禀报:“娘娘,今儿一早秋荷传来了钟粹宫那边的消息,说路婕妤似乎并没有喝安胎饮...这可如何是好?” 周馨岚将手上把玩的簪子往梳妆台上一拍,骂道:“这个蠢妇!” 继而冷笑一声,“不喝便不喝吧,好不容易‘怀上的龙种’,本宫好意让她多高兴几日,她既自己不稀罕,本宫也没必要为她筹谋。” 容嬷嬷忙给她拍背顺气:“娘娘莫气,这路婕妤如此不识好歹,坏了娘娘的谋划,遭罪的还是她自个儿。” 周馨岚不屑道:“哼~!她还不值得本宫动气。如此忌惮本宫,只盼她不要太快求到本宫头上来!” 原来,在皇后的打算里,她虽将这假孕的药下给了路婕妤,但其实并不是要直接害她,而是顺手利用罢了。 她也知道娘家与路家的关系容不得她破坏,下这个药首要对付的是康贵嫔,对路婕妤,只是想趁此机会彻底拿捏住。 因成徽帝禁了康贵嫔的足,皇后才暂且按兵不动,希望路婕妤假孕之象能维持到康贵嫔解禁之后。 路婕妤进宫才堪堪三年,位份也算不得很高,在宫中的经营根本不值一提。一旦路婕妤发现自己并没有怀孕,若不能将此事圆满地欺瞒过去,那么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错,她就将万劫不复。 到时候莫说她自己,还必将连累她身后的路家。 到那时,路婕妤一定能想明白,靠她自个儿根本不可能把假孕之事掩盖过去。而欺君之罪,更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太后与皇上,只有一个人有欺上瞒下的能力。两害相较取其轻,权衡之下,她势必要求助于皇后。 这才是周馨岚的目的。施恩于路婕妤的同时又掌握了她的把柄,然后再借此设计一番,将康贵嫔与路婕妤凑到一起,闹出一场康贵嫔暗下毒手,造成路婕妤流产的宫闱大戏来。 路婕妤的“孩子”没了,也就坐实了康贵嫔谋害皇嗣之事,到时候“事实”摆在眼前,就是成徽帝也不可能再包庇她,康贵嫔就彻底废了。 皇后玩的一手连环计,戏台上的两位主角两败俱伤,而她最终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主角之一并不配合。路婕妤不信任皇后,安胎饮都不喝,很快孕相消失,月事也将如期而至。 就算她到时候求助皇后,可康贵嫔仍在禁足中。皇后便是想按照原计划行事,但在短短的时日内布置出康贵嫔不在场却伸长了手害人“流产”的戏码,却难能做到天衣无缝。 周馨岚亲自设计了这一场,却因路婕妤的防备而得不到预期的结果。 越想越气,忍不住恨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 这日下了早朝,成徽帝回到乾泰宫御书房。刚坐下,看见桌上分成奏事折与请安折的两堆奏章,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把李荣喊过来:“朕记得前一阵子,滇南那边是不是上贡了一批玉料?还有几匣子精雕的钗环首饰和玉饰玉件?” 李荣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就知道成徽帝问的什么事:“回皇上,是有的。您当时还说了,先收起来,待中秋节宮宴的时候,再给各宫的娘娘们都分一分赏赐下去。” “嗯...你去,挑些好的过来,不拘成品还是玉料,都挑一些,朕要看看。”成徽帝沉吟着说道。 李荣一口答应,满脸堆笑地去了。虽不知道成徽帝又有什么花样,不过主子吩咐了,他好好办事就对了。 开了库房,拣了最好的那一些,又喊了他干儿子李保帮手。不多会,就和李保一人各捧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回了御书房。 盛临煊见他们进来,也不叫奴才行礼,自个儿从桌案上起来,叫他们把东西放到临窗的大炕桌上,好方便他对着日光瞧瞧玉色。 李荣手上大大的托盘里放的都是成品,一水的玉制首饰,各色各质,从头饰到配件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而李保手上的托盘则盛满各种羊脂白玉、朱砂血玉、和田蓝玉、滴翠碧翡等等,五光十色,不一而足。 盛临煊坐在炕上,先看成品。大致扫了一眼,便拿起一块羊脂玉制的玉兔禁步,迎着光细细打量起来。 触手温软,内无杂色,纯净通透。摩挲了两下,盛临煊心想:这块不错,也很适合她。 又挑挑拣拣地选了一套血玉头面,这一套除了做工精致的簪子玉梳之外,有一支镯子尤其好。这镯子圆润无暇,沁色上佳,红得耀眼。尤其在不同的角度,内里的脉络能随着光线的变换而幻化流转般生动。 挑完了成品,盛临煊吩咐李荣:“把这几样装匣子里。” 又指指李保:“你,给沈贵人送去。”抿抿唇,又跟上一句,“不要惊动旁人。” 李荣爷俩这才知道,嗬!敢情皇上这是在给沈贵人挑首饰啊! “诶,奴才省得!”李保忙躬身应承。接过他干爹装好的首饰匣子,打千儿道:“奴才这就给沈贵人送过去。” 成徽帝摆摆手让去。 自己又在玉料托盘里选了半天,边看边在心里思量:这一块水头足,可以再磨两个手镯出来;那一块的料够大,能雕出一整套的头面来;嗯...这个玉色佳,琢两个玉件儿也不错...... 李荣看成徽帝挑得这样认真,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沈贵人的后福,只怕比他想的还大着呢! 好一会儿,才终于挑完了。 一边擦着手一边道:“朕挑的这几块,先装起来,嗯...就放那边架子上。其他的放回库房去,中秋宮宴的时候分一分赏给从三品以上宫妃。” - 这边厢,李保挑着小道儿遮遮掩掩地来了云溪宫。 一见到沈珺悦,便忙不迭作揖道:“给贵人主子道喜了!” 沈珺悦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下一句就要蹦出“皇上宣召您今晚侍寝”这样的话来,勉强笑了笑说:“公公说笑了,我这灵雨殿何喜之有?” 李保下一刻就从大大的袖袋里掏出了匣子,双手举过头顶躬身道:“贵人主子的喜在这儿,皇上赏赐,贵人领赏吧~” 原来不是要她侍寝,是给她送礼物来了!沈珺悦心里一松,脸上便显出真诚的笑来,她蹲身朝乾泰宫的方向福了福:“谢皇上赏赐。” 只李保一个人过来,没有赏赐太监跟着,很明显是皇帝私底下的赠与,沈珺悦更开心了,她伸出双手亲自接过匣子来,才交给身边的玉环捧着。 今天的李保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见时都谄媚:“贵人主子不妨打开看看,这里头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他都这么说了,沈珺悦自然要看了,虽然心里并不相信这小太监的话:皇帝一天到晚那么多事那么忙,怎么可能给她挑首饰?就是皇帝有这份闲心,也不会为她干这种事啊!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她可没这么大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魂胆裂 就算并不相信这是皇帝亲自挑的,沈珺悦表面也得做出真信了于是倍加欢喜的表情来。然后内心不以为然地打开了那个首饰匣子—— 装得满满当当的一匣子玉饰! 沈珺悦有点被镇住了。怎么说呢,都说金银有价玉无价,玉这东西,如果有好的质地、色泽、工艺,那么当真就是无价之宝了。 原主也有几件玉制首饰,但都不及成徽帝送来的这一匣子好。 沈珺悦拿起那只血玉手镯端详,这镯子必定得是经年的老匠人才能打磨出来的。镯体光滑、线条流畅,整个镯子浑然天成。 沈珺悦把它往手上一套,原本空空的手腕立刻夺目起来,红得鲜明的镯子愈发显出这皓腕的纤柔莹润。不说这东西本身的价值,就是漂亮的首饰,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 沈珺悦也是真的高兴:“烦劳公公转告皇上,这些首饰都很漂亮,我很喜欢,请公公一定代我谢过皇上!” 见她知道感怀天恩,李保也很满意。等接过玉环塞进他手里的沉甸甸的荷包以后,就更满意了。李保笑眯眯地道:“一定帮贵人主子把话带到。”心想这趟差事实在不错。 待送走了李保,玉环把那匣子放在桌上,主仆三个都围过来,一样样地细细欣赏过去,发现件件都是难得的珍宝,没有一件凡品,就更为惊叹了。 玉璧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说了:“这受宠跟不受宠,差别还真是大...” 想她们灵雨殿以前可从未收到过什么赏赐。唯一的进账除了每月月例银子外,就只有皇后在年节时候吩咐内务府给后宫中所有嫔妃按制发放的节礼了。就是那些不好不坏的东西,也常常被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们克扣。 沈珺悦隐隐明白为什么皇帝赏赐东西只派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地来送,但是对现在的她来说,这却是好事。 她在这后宫中还处于实习阶段,宫斗技能根本不够看。要是这时候成徽帝大张旗鼓地给她各种恩宠,别的宫妃眼红了给她使个绊子,她还真怕应付不过来。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沈珺悦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人,她能感觉到成徽帝对她似乎挺有好感(当然也可能只是见色起意),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目前对她,是有回护之心的。 沈珺悦想,她接下来得做点什么再撩撩皇帝好呢?总是得在他改换心意之前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生活更舒服一些的。 她走出灵雨殿,站在明媚的阳光下,抬起手腕横挡在额前,却透过阴影看到她所戴的血玉镯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 皇后所预见的路婕妤的状况,皇帝所等待的点燃朝堂的引线,终于爆了。 这一日晨间,钟粹宫里的路婕妤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早膳,又在宫内的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了两刻钟,才回到殿内明间。 她坐在绣凳上,漫不经心地把手往桌上一放,最受她信重的大宫女木香便托着她的手腕放在脉枕上,又伸出几根手指往她腕上一搭,照例给自家主子把一把脉。 然而今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木香把着脉,先是微微皱起了眉,继而慢慢地白了脸,手指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强忍着惊骇:“娘娘...请娘娘您换另一只手...” 路婕妤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木香的动静,只因每日都有这么一回,她也习惯了。 可是当木香的手指发颤的时候,她就觉察出不对劲来。再一看木香,才发现她脸色已是极为难看。 路婕妤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有强烈的不安忽然涌上心头,然而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总想粉饰太平,她也是如此。 说不清是自我安慰还是仍抱有冀望,她强颜欢笑道:“今儿早起精神头不错,胃口也好了一些,孩子...孩子还稳妥吧?” 木香白着脸抖了抖唇,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仍旧道:“...请娘娘换一只手...” 见她不答,路婕妤的笑也维持不住了,她死死地盯着木香,换了另一只手摆在脉枕上。 木香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瞅着路婕妤换了另一只手上来,她屈了屈手指,犹犹豫豫地再次搭上了路婕妤的脉搏。 然而才搭上没一会儿,木香的手指就抖得更厉害了。四月中旬的气候已经很暖和了,可她却还像在缺了保暖衣裳的大冬天似的,冻得整个身子都打起了哆嗦。 路婕妤就是再想自欺欺人也无法了。 她反手握住木香的手,手背青筋暴突,修剪得尖尖小小的指甲陷进了被她抓住的那只手里,恶狠狠地问道:“说!我身子怎么了?孩子怎么了!快说!!!” 木香寒毛卓竖,冷汗都下来了。手上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却不及心上的恐惧。 “...奴婢...奴婢摸不到喜脉了...这脉象...不对...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她说得颠三倒四,可是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就是皇嗣,似乎没有了。 路婕妤几乎惊跳而起:“你说什么?!什么叫摸不到喜脉了,什么叫脉象不对!定是你这贱婢学艺不精便信口雌黄,信不信本宫即刻将你杖毙!” 这变故太过突然,殿内的另一个宫女莲芯一时也吓住了,等路婕妤尖着嗓子对木香喊打喊杀,才陡然回过神来。 她此刻也是心慌意乱,但是却也看出木香神情有异,如果只是娘娘肚子里的小主子有事,木香也许惊慌忧心,却不至于如此惶恐。 她赶紧上前半拦半抱地安抚路婕妤:“主子,主子您先冷静下来...不要这样...木香,你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香已是一副神魂不在的样子。怎么会呢,她想不通,明明之前摸着强健的喜脉,怎么就没有了呢?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主子的脉象还隐隐伴有体寒阴虚的症状,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莲芯都快急哭了:“木香!” “娘娘...娘娘并未有孕...之前那样,很可能...只是假孕现象...”此事非人力所能扭转,她纵是回春妙手,于此事上也是无力回天。 听见这话,莲芯瞬时惊骇万分地瞪着她,路婕妤却是如雷轰顶,几欲癫狂! 后来木香又说了什么,又解释了哪些事例,她通通听不进去了。 她只知道,她的孩子没了!!! “我的皇儿!”她忽然悲鸣一声,随即晕厥了过去。这次是真的晕迷了... 莲芯与木香面面相觑,偏此事又不可为外人道,顿时无计可施。只得一起把路婕妤搬上床,又去熬了些安神补身的药,给她喂了一些下去。 事态严重,可是当事人情绪激动不稳,木香又深怕路婕妤醒来以后迁怒于她,时刻惴惴不安。莲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于是思忖着:为今之计,大概只能向宫外的路家人求助了。 - 秋荷正带着个小宫女往御膳房去领午膳,走在半道上忽然捧着肚子嚷嚷道:“哎哟,我肚子好痛,啊~小棋,娘娘的午膳先拜托你了,我得去一趟茅房,哎哟不行了,我走啦!” “诶?哦...那秋荷姐姐你去吧...”小宫女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已经跑出老远了。小棋心想秋荷姐姐平时看着挺稳重一人,这会儿大概是真憋不住了吧,想着偷偷地捂嘴笑起来。 秋荷跑着拐过一道宫门,马上停下脚步悄悄探头往后面瞧,见小棋乖乖地往御膳房方向去了,她拍拍胸口顺顺气,赶紧又快步在宫城内穿插行走。 半刻钟后,她摸到了栖凤宫门前,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 “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乖乖喝了那安神饮,也不必提前受这罪。如今这局面,可不是她搅和的么?既如此,便受着吧~”听了秋荷的密报,皇后冷声嘲讽。 秋荷陪着笑脸小心道:“娘娘说得是。可是,您看...这路婕妤虽说是咎由自取,可咱们两府的关系摆在那儿,奴婢只怕,没法儿跟公爷交代...” 容嬷嬷疾言厉色地打断她:“放肆!这事也是你能过问的?!好好当你的差,别的事儿,不该你知道的,一句都不要多嘴!如若不然,你就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了!” 秋荷是承恩公府安插进宫中的人,皇后在三年前填充后宫的时候就把她安排进了路婕妤宫中。当然,其他几个或高位、或有宠的嫔妃宫中自然也有她的眼线。 只是因路家跟承恩公府关系密切,秋荷在钟粹宫当差只需尽到宫女的本分即可,其他的事情几乎用不到她。她也乐得轻松。 谁曾想上个月栖凤宫的穗禾给她带了话,皇后的吩咐,她心里就是再不愿,也得去做。 只是如今这事脱离了皇后当初的设想,受害的现在看来只有路婕妤一人。秋荷害怕承恩公知道了这事以后,奈何不了皇后,就拿她这个下手的小宫人填数。她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捏在周家人手里,说不怕是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声声语 宫里头的纷纷扰扰与云溪宫一点关系没有。沈珺悦这几天一直在想,皇帝送了礼给她,她虽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好礼回馈,但是心意还是要送到的。 沈珺悦把这个想法一说,立刻得到了玉环玉璧的大力支持,两人纷纷给她出谋划策。 因下月初五就是端阳节。大盛朝的风俗是从五月初一日起,便要佩戴上五毒香囊,取其驱邪迎祥的美好寓意。 于是在几人群策群力之下,大家一致通过,让沈珺悦给成徽帝做个五毒香囊。 沈珺悦算是巧手,从小到大,就没为幼儿园、学校里的手工活为难过。长大了以后,但凡她感兴趣的手活,就算没接触过的,学学也很快就能上手。 但是绣活毕竟不比纯手工,这个还是很考校功底的。幸好原主本来的绣工就很不好,倒也没太违和。她认认真真地跟着玉环学了几天基本手法,在两个丫头的帮助下,勉勉强强做成了一个。 沈珺悦趴在桌子上,手里拎着那如意型的五毒香囊再三端详,明黄色的锦缎上绣着蛇、蝎子、壁虎、千爪虫、疥蛤/蟆等五种毒虫的形象,花纹繁复,绣得她头晕眼花的。 好不容易完成了,可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绣工送出去,会不会太寒碜了? “玉环你看看,这儿是不是歪得太明显了?”她皱着眉指着香囊的一处走线问道。 玉环很无奈:“要不咱重新做一个?” ...... “好像...也不是很明显,呵呵~”算了算了,好歹是“亲手”做的第一个,颇具纪念意义。虽然这里头关于“亲手绣制”的水分很大,可对沈珺悦这样赶鸭子上架的临时绣工来说,成果已经算可观了。 这个就送给皇帝吧,心意最重要嘛。 香囊做好了,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怎么送到皇帝手上。 上次他说了,有事可以找小太监李保。那她这送礼的事,应当也算是个事儿...吧? 沈珺悦让玉璧去找找李保,原本想直接就把香囊给玉璧带去,可以的话当下就让李保呈给成徽帝。 玉璧这会倒是挺机灵的,她转转眼珠子,提议道:“主子都好几日没见到皇上了,要不,奴婢一会问问李公公,看能不能让主子您把这香囊亲手送给皇上?” 沈珺悦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办法。皇帝对她感兴趣,她偶尔也该主动配合一下给点回应。问一问,要是不能行,也没啥坏处;能行,得益的还是她。 看她同意了,玉璧欢欢喜喜地上乾泰宫找李保去了。 - 这种差事,还真该玉璧来。这丫头素来就是云溪宫的包打听,跟很多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就是不认识的也能很快混熟,那个利索手腕,玉环就自愧不如。 到了乾泰宫这地界,要换别个不受宠宫妃身边的宫女来,那真得怵。 玉璧摸到乾泰宫,跟守门小太监说自己是李保的远房亲戚,家里人托她进宫以后要找找李保,今儿她终于打听到了,就想见见人。又塞给那小太监一角银子,人家就乐颠颠地帮她跑腿喊人去了。 小太监找到李保,给他说云溪宫灵雨殿一个叫玉璧的自称是他表妹,找过来了。他来告诉一声儿。 李保把脑袋一拍,居然把这茬儿忘了!上次皇上确实让云溪宫有事找他通传来着,可他只想着皇上有事吩咐他,还真没想着云溪宫能主动找过来,于是就忘了给宫门上的人知会一声儿。 亏得这玉璧小丫头使了小聪明。他装模作样地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我看看去!” 到了宫门口一看,果然是玉璧。那丫头还脆生生地冲他喊:“表哥!” 李保眼角抽了抽,还是配合着她演了一场。 把人带到后院,李保问她:“玉璧姑娘这会儿来,是贵人主子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 玉璧笑着说:“并不是什么吩咐,只是想请您帮着拿拿主意。” 李保奇道:“找我拿主意?我一个奴才怎敢在主子面前拿大,贵人主子真是说笑了,什么事儿?” “是这样,上回我们主子得了皇上的赏,就总想着给皇上做点儿什么。这不端阳节也快到了么,这几天就给皇上做了个香囊。您看,能不能烦劳问问,我们主子可能有幸把这香囊亲自呈给皇上?” 李保一听就明白了。 要是换个别宫的人来给他说这种事,他就差说句“痴心妄想”了。这偌大的后宫,想走他干爹门路走不成,退而求其次找到他面前来的也不少。 可李保心里清楚,他干爹之所以能成为皇上身边第一人,就是因为他干爹有眼色,了解皇上,心里那杆秤端得住,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又不能做。 所以不管人家给的“谢礼”多厚,他干爹也从来不掺和后宫中女人们争宠的事儿,更从不帮那些“小忙”。也再三告诫李保不能做这些事。 可是只有沈贵人,他干爹说了,如今看着大有造化,可以卖点好。李保最信服的就是他干爹。 可是这事儿他还是不好自己拿主意,得让干爹李荣先探探皇上的口风。 于是对玉璧客气道:“沈贵人有这诚心,我们当奴才的自然该想着周全,只这会儿时候不太对。这样,玉璧姑娘先回去,待我这边讨了示下,再去云溪宫给贵人主子回话如何?” 他虽没有一口答应,但是也透了会传达的话音儿,玉璧很是满足了,俏皮道:“诶,那就麻烦‘表哥’了,谢谢您嘞~!” - 李保找了干爹李荣如此这般地说了沈珺悦想要见成徽帝送香囊的事儿,李荣想了想,趁着给成徽帝上茶的时机就提了一嘴,只说沈贵人想见皇上。 盛临煊近几日都很忙。 他忙着让飞鹰手下暗桩将皇后为背后主谋之事使计透露给路婕妤,让路婕妤的宫人将消息顺利透给宫外的路家,使周、路两家反目成仇,自相鱼肉。又将原本就想插手一份的康贵嫔搅和进来,引康家下场。 路婕妤假孕之事所触发的关于前朝后宫的一场震荡已经拉开帷幕。即便消息还未传开,但后宫之中各方有权势的人马多少已听到风声。 皇帝已多日不进后宫,但是有身份能说道此事的人没有谁不识趣去打扰成徽帝。整个后宫诡异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看着事态朝着他所设想的方向发展,成徽帝近日来的心情也很是不错。听到沈珺悦想见他,盛临煊有点诧异——看得出她并不是邀宠献媚之人,会主动提见他,莫不是有什么事? “你可知沈贵人因何事要见朕?” “这个...奴才不知,因是沈贵人身边的宫人找李保那小子说的此事,皇上若想知道,奴才让李保再去问问?” “免了,你让李保去云溪宫,带沈贵人还到南山林园见朕吧。朕也刚好散散。”盛临煊把笔放下,站起来舒展下手臂。 李荣是真了解成徽帝,他觉得皇帝会乐见沈贵人,到时候沈贵人忽然把香囊一送,皇上定然更为高兴,于是故意说不知道。 - 说起来,这也只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可是当沈珺悦远远地看见站在溪边的成徽帝时,不知怎的并没有特别陌生的感觉。 也许是他对她的态度。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表现得十分自然,说不上多么温柔,但也很随和,没有裹挟上位者的威势,让她与他相处起来也自在许多。 李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周遭动静。察觉后面有人来了,忙凑到成徽帝身边小声禀告:“皇上,沈贵人到了。” 盛临煊正看着欢快流动的溪水,脑子里转着朝中事务。闻言顿了顿,便转过身来。 沈珺悦走到他跟前,照例蹲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没有让她多蹲一会,成徽帝便伸手扶起了她。 收回手,盛临煊看着她细致莹润的小脸,开门见山地问:“你要见朕?” 沈珺悦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噎了一下才回答:“是...” “何事见朕?”盛临煊挪动了下脚步,离得她更近了。因为放缓了声音,音色便显得低柔许多。 他的声音很好听,沈珺悦从第一回听见他开口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可是这么近距离,就像情人靠在耳边的低语,让她细小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脸也不自觉地开始泛红。 盛临煊觉得她的反应十分可爱且有趣,让他每次见了都想再逗逗她。只是如此弱质敏感,也让他更想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 见她神不守舍地只是脸红不语,盛临煊勾起唇线无声轻笑,又故意捉弄般地凑到她耳边发出一声疑问,“嗯?” 这大概就是苏得让人耳朵都要怀孕了的声音吧?沈珺悦心想。 “回...回皇上,臣妾很喜欢、很喜欢皇上送来的玉饰,臣妾想亲自谢过皇上的赏赐。”真是挫败,每次都是想撩的那个被反撩到话都说不利索。 沈珺悦自暴自弃地想:算了,能让一个皇帝来撩她,也是她的本事不是?反正谁撩不是撩,一样可以拉近两人间的关系,就不要纠结谁撩谁了,笑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赠香囊 “哦?沈贵人打算如何谢朕?”不过几日未曾见到,成徽帝发觉自己对她居然有一丝想念,见到了,就想跟她多说说话儿,多亲近亲近。 这该死的男人!撩够了没!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作死哦! 沈珺悦深深吸了口气,却压不下一脸的羞涩:“臣妾在这宫中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实在没什么可以敬献给皇上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中摸出那个五毒香囊来,双手在胸前捧着香囊展示给皇帝,眼睛却看着别处赧然道:“臣妾是做了香囊,只是,绣得不太好...” 盛临煊不妨她还真有谢礼给他,看着那双白玉似的小手托着五毒香囊,衣袖微微下滑,腕间的血玉镯子便显露了出来。 白的像月色,红的似朝霞。美人之美,就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成为诱惑。 成徽帝看着这段皓腕,不自觉地口干舌燥起来。 他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一步,接过沈珺悦手中的香囊,捏在手里细细端详,看得出绣工的确只是寻常,但是... 目光所及是她微垂的红红小脸与搅着绣帕的手指。盛临煊只觉得心口像被谁吹了一口气般,瞬间又痒又软。 这份心意确实无可挑剔。他将香囊塞进怀里收起来,温煦地对她笑道:“如何不好了,朕就觉得很好。”只当她还是个小姑娘一样安抚、宽慰。 又见她脸颊边有零散落下的发丝,他动了动手指,忍不住抬手碰了碰,想为她勾到耳后。 却不想她被他举到脸侧的手吓了一跳,整个人条件反射地仰头向后退,脚下不稳地踉跄了两步。 盛临煊手比脑快,想都没想就探手过去,一把抓握住她的手肘,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那清瘦纤柔的身子就如乳燕投林般跌落进他的怀里。 这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 李大总管在几步开外见到这一幕,忙竖起一根手指凑到嘴边对着玉璧李保无声地“嘘~”了一下,领着大气都不敢出的二人脚步轻轻地往后头大树那边退去。 - 沈珺悦感觉脸都快烧起来了,脑子里迷迷瞪瞪的乱七八糟地想着:刚才,刚才是皇帝拉的她,不能算她投怀送抱吧? 原本只是怕她摔倒拉一把,可这下人到了怀里,盛临煊是真的舍不得就此放开了。 感觉到成徽帝的另一只手也搭上她的肩背,将她整个人都揽进怀里,两人之间再不留一丝缝隙。沈珺悦是真的方了,浑身上下僵硬得如同一块砖头。 盛临煊感觉到她的无措与紧张,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怀里的姑娘放松下来,沉吟了一会,竟无师自通地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仿佛带着温柔与珍视。 沈珺悦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试探着将原本直愣愣支着的头靠上他的肩膀,察觉成徽帝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她便又侧了侧螓首,仿若害羞地将脸埋进他颈侧。 盛临煊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感觉着她最初小心翼翼的羞怯,到后来敞开心扉般的放心依靠,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从心底翻涌而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在躲在树后的李荣等人看来,成徽帝脸上的表情真是说不清的惬意与畅快。 盛临煊一边平复蒸腾满溢的情绪,一边在她耳旁轻声道:“不要怕朕,朕会待你好的。” 沈珺悦只觉心尖上仿佛被羽毛拂过,轻轻触动了一下。随即又有一股悲伤流过,眼睛发热,鼻子一酸几乎控制不住要落泪的冲动。 她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一句话就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她只觉是原主的共情在作祟。毕竟原来的沈珺悦那么喜欢他... 沈珺悦只是庆幸,幸好把脸埋在成徽帝肩窝里了,不然还真以为她为了皇帝的一句话就感动得要哭呢,那可真是又失礼又丢人。 然而盛临煊放开她的时候,一眼就发现她眼圈都红了,便以为她少女初识情滋味,多情善感,心里对她怜爱更甚。 盛临煊光明正大地牵起她的手,如寻常贵公子约会心上的女子般,牵着她一边漫步赏景,一边清谈闲聊。 正说到这园子内的那片山林,沈珺悦真心捧场道:“臣妾觉得置身于此,仿佛真的身在野外,都快想不起来自己还在皇宫大内了。” “这里还是太小了些,很多树木也栽不进来,看久了也不过如此。倒是庆北道的颐德避暑山庄,那边儿自然悠远,却是山清水秀,风景颇美。” 冷不丁地听成徽帝自己提起了她心心念念的颐德避暑山庄,想到自己之前的打算,沈珺悦偷偷地拿眼瞧他。 盛临煊自己说完,也才反应过来,下个月他就要迁宫往颐德避暑山庄去了。这事自他即位三年后始,此后每年皆成定例。 内务府四月份就会开始准备迁宫所涉之事,到五月诸事妥当,就会在端阳节当日奏请仪銮卫与青龙禁军率先开拔,而皇帝会在皇城楼上检阅移宫的一切事宜,若无误,一般在端阳节第二日就会出行。 这一去,就是两三月之久。 盛临煊捕捉到沈珺悦偷瞄的视线,那双会说话的眼里有向往、有期待,正扑闪扑闪地诉说着主人想要一同前往的心情。 她不需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盛临煊的心就已经软化了。 “朕下月便要移宫往颐德避暑山庄,你可想去?”却还是想让她多跟自己说说话,鼓励她在他面前可以更从容地诉说自己的想法。 沈珺悦犹豫了下,再一想身为宫妃想要随驾前往避暑山庄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于是便承认道:“皇上,臣妾想去。” “那便去吧,”盛临煊对她舒朗一笑,“跟在朕的身边。” 沈珺悦有点不明白什么叫“跟在朕的身边”,但是可以跟着去避暑山庄总归是件好事,也没有多问,脸上就先绽开了灿烂的笑颜,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一对可爱的小梨涡也乍隐乍现。 见她如此高兴,盛临煊心情也更好了。 俊伟的君王,与柔美宫妃,两人站在一处仿若佳偶天成,眼神流转间,似有隐隐的火花闪烁。 依然是沈珺悦先行离开,这次,盛临煊的手终于可以顺心而为地抚一抚她的脸了。 她眼睛里的爱慕、羞涩、欢喜,一丝不落地尽收入盛临煊的心间,熨帖着被妥善安置。 - 沈珺悦一直保持着欢喜的模样回到灵雨殿,她没有告诉两个丫头皇帝允她随驾避暑山庄之事。她们也只当她是与皇帝互诉衷情而开心。 夜间沈珺悦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雕花大床上,睁开的眼睛里一片荒芜,什么情绪都没有。 沈珺悦闭上了眼睛。 她想到了成徽帝盛临煊。 那个男人,他坐拥天下,能让他分出一点点的情意,似乎已经非常非常难得。若能得到,想必应当是要感激涕零,倾己所有去爱他的吧。 然而她不能。真正沈珺悦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她又怎么还能这样犯蠢? 爱太奢侈了,尤其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女人的地位本就低于男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是给了他伤害你的权利。你把刀交给了他,冀望于他小心地收好,不要伤到你。却永远猜不到也许哪一天他厌烦了你,那把刀,就是伤害你最好的利器。 毕竟在这后宫中,谈情,是很伤性命的... 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她更珍爱自己的生命。 - 四月底,路婕妤假孕之事终究纸包不住火,被康贵嫔捅了出来。 康贵嫔因路婕妤之故被禁足以后,始终恨意难消,可惜传书给康父寻求帮助,却又不得康父的支持。家中来信只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先本分一段时间。 她还为此大发过脾气,但是最终也无可奈何。只好应承下来在储芳宫乖乖地禁足。谁想这才多久,家里人就给她递了消息进来,告知她皇后与路婕妤联手闹出这么大的事,生生送了她一份大礼! 康贵嫔只是想着,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站在她的钟粹宫中,眼看身边并无旁人,康贵嫔终于开怀大笑起来。 路婕妤一味喊冤,更拿出皇后所赐安胎饮,直指皇后陷害于她。在此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什么关系了,路家担不起这场欺君之罪,也无法再信任承恩公府,便干脆撕破脸将事闹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要分化同盟,只需打断他们的利益关系,将他们各自的利益摆在对立面,便能各个击破。 前朝路家与承恩公府撕裂成两派,每日都在朝会上针锋相对,让成徽帝看来就是一出狗咬狗的精彩角逐。 后宫皇后与路婕妤互相掰扯,又有康贵嫔与其他妃嫔搅和一池浑水,不少人意图趁此良机将皇后拉下马,也是日日热闹不休。 皇后毕竟位居中宫,宫规中的尊卑等级森严,众人不敢逾越,便纷纷转战慈恩宫,跪求绵软佛性的太后出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好主意 太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周太后整个的人生,就是一部菟丝花上位记,碧玉年华进宫,已过中年的先帝老房子着火般对她一见倾心,从此万千宠爱于一身。为了她在后宫中能挺直腰杆做人,还抬举了整个周家。 一路如坐火箭般晋位成皇贵妃,又在花信之年生下盛临煊。据闻当年生产时颇为凶险,差点命都没了,先帝心痛得只能以后位相送安慰爱人。 周太后的一生由先帝保驾护航,从宫妃到皇贵妃,从皇贵妃到皇后,再从皇后到太后,可说是顺风顺水,一路繁花。 所以那么多年来,她始终保持着真正单纯的性子。在她眼里,盛临煊是好皇帝好儿子,周馨岚是好皇后好侄女,承恩公府是好朝臣好娘家。 而现在,她的侄女与娘家被指控,有心问问儿子吧,儿子对此也是三缄其口。 于公,她已多年不管事;于私,皇后又是她的亲侄女。周太后真是为难。 可是人都知道柿子捡软的捏,宫妃们这次竟出奇的团结,日日联袂到慈恩宫请太后出山掌权,重整后宫。 周太后不胜其扰,求助成徽帝,成徽帝却反倒向太后诉说自己为了稳定朝政的种种不易,摆出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吓得太后再不敢拿后宫的事去烦扰他了。 - 在这样的热闹中,五月如期而至。 “主子,宫中盛传,皇上这回迁往避暑山庄,似乎并不打算带上后宫嫔妃呢。”玉璧这个新闻广播站又到了准点播报的时候。 往年成徽帝去避暑,如果周太后不同去,皇后就要留在宫中陪伴。如果周太后愿意去,那么皇后才跟着一起。另外在后宫之中,会由皇帝皇后两边各给出随驾宫妃名单,删删减减,一般到了最后只有不超过六人能够跟随圣驾前往避暑山庄。 为了这六个名额,宫妃们每年都是抢破头。 玉璧撇撇嘴道:“听说太后早就说过今年不去的,那么皇后想必也是留在宫中。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皇上出门子还不带其他宫妃,留着这阖宫的女人窝里斗,这后宫不得被掀翻了。” 玉环听她口无遮拦的,忍不住训她:“怎么说话的!主子们也是你能这么埋汰的?咱们主子是好性儿,可要被别人听去了,带累主子不说,仔细让人拔了你这爱嚼舌根的物事,再赏你顿板子,看你还说不说!” 玉璧也知道自己说得有点不像话,忙讨饶地自己拍了下嘴:“哎哟,看我这张嘴,再不敢了,玉环姐姐饶我一回。”眼睛偷偷地觑向沈珺悦。 沈珺悦拿手指隔空点点她:“你玉环姐姐说得对,你这张嘴,是该管一管了。咱们宫里人,在外头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必要的麻烦一定不要招惹。” 玉环玉璧齐声应道:“是~” 见她们晓事,沈珺悦也不再多说。 只是想到玉璧提到成徽帝这次出行不带宫妃,她不免也有些疑惑。若是不带宫妃,那她怎么一起去?前几日皇帝亲口应承了她的,总不会食言吧? - 端阳节前一日,李保挽着个包袱款款地来到云溪宫。 沈珺悦与玉环玉璧都好奇地瞧着他带来的包袱,不约而同地想到:皇上又有赏赐了? 谁知李保笑呵呵地把包袱放在桌上,对沈珺悦说道:“贵人主子,这里头是御前女官的宫装,是皇上吩咐奴才送来给您的。” 御前女官的宫装?主仆三人头顶着大大的问号。 她们不解也是正常的,李保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这回去往避暑山庄的只太后与皇上两位正主儿,皇后娘娘与其他各宫主子们都留在宫中。” 怎么话头又转到这事儿来了?三人还是同一脸懵比。 他顿了顿,见面前三人还是没回过味来,只好把成徽帝的意思明说了:“若阖宫的后妃都不去,圣旨却又只点了贵人主子一人伴驾...皇上吩咐奴才转告贵人——‘如此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反倒不美’。” 沈珺悦终于反应过来,她指着那包袱张口结舌道:“所...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扮作御前女官,随驾行走?” 玉环玉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贵人主子果然冰雪聪明!”李保笑眯眯地夸赞道,“皇上正是这个意思。” 这皇帝,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沈珺悦哭笑不得地想道。不曾想自己到了这古代后宫中,当了皇帝的嫔妃,却还能赶上谈一回“地下情”的时髦。 但是皇帝总归没有对她食言,答应了带她出去,就真的带上她了。 其实扮作御前女官也没什么不好,这样一来,她既不用招人眼红惹人嫉妒,又能随乘皇帝那宽大舒适的撵车,反正就她这样的小透明就算不在宫里别人也不会发现的。 这么一想,沈珺悦就欣然接受了。 李保又接着说道:“皇上还说了,贵人主子可以带上一名宫人一并前往,这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这真算是意外之喜了!自到了这个环境,沈珺悦早已被宫人伺候得四肢不勤,若身边没了人,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狼狈,因此着实感激:“劳公公带话给皇上,臣妾谢过皇上恩典。” 李保满口应承道:“奴才一定帮贵人主子把话带到。” 沈珺悦又使了眼色给玉环,玉环便将个荷包送给李保,那饱满沉手的分量更是把个李保乐得见牙不见眼。 临走时又殷殷嘱咐道:“因辰正便是銮驾出行之时,贵人主子那日须得辛苦些,奴才会在卯时正前来,将贵人指引到龙撵上先行等候。 后日便是出行之期,贵人先紧着收拾行装,奴才这便告退了。”语罢便打着千儿退了出去。 他人一走,玉环玉璧二人兴奋得脸都红了。 玉璧压着声音高兴道:“主子,皇上要带您去避暑山庄了!” 沈珺悦也是满脸的喜意,可是看看两个丫头,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方才李保说的话你们也听见了,皇上只允我带一名宫人...” 两个丫头到底带哪个去,沈珺悦是真没主意。她私心里觉得,能出宫去透透气,她们两个定然都是想的,可是偏偏只能带一个,她可犯了难了,就怕带了一个却伤了另一个的心。 两个玉都愣了一下。 玉环率先回神,抢先开口:“主子带玉璧去吧,玉环给您守好灵雨殿。” 玉璧一听急了,忙反驳道:“说什么呢,当然是你去了,我留下!” “你留下干什么,毛毛躁躁的,就该跟在主子身边让主子看着你!” “我毛毛躁躁的?那我就更该留下了,你陪在主子身边才稳妥!” 。。。。。。 见两个人互相谦让,沈珺悦深感欣慰的同时却更头疼了。两人谁也不让谁,相持不下,还得让她决定。 “你们别吵了,抓阄吧!” - 晚上玉璧值夜,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忍不住朝着大床的方向轻唤:“主子,您睡了么?” 沈珺悦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无奈道:“就你那动静,我若还能睡着,除非是猪精变的。说吧,想什么呢?” 玉璧舔舔唇,“主子,您带玉环去吧。奴婢是真心愿意留在宫里的。” 今日抓阄,结果是玉璧抓了“去”字,这件事便算定了下来。不想玉璧这大晚上的还琢磨此事。 “您想想,若奴婢留在这宫中还能打听些消息,等您回来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呀。这回出去又没有其他宫妃在旁,用不着奴婢打探什么。玉环性子更稳重仔细些,在外头,在御前,她必定都能做得比我妥当,也更能帮扶主子。” 沈珺悦没想到玉璧是这样心有丘壑的女子,居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更为难得的是,她一腔忠心,没有半分藏私。这样出宫放飞的好机会,她说放弃就放弃,真是个好丫头。而且,沈珺悦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翌日,沈珺悦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玉环,阻止了她想再推让的话,“去吧,明日便要出发,快些收拾行装吧。” - 天还没亮,灵雨殿的主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宫人们秉烛掌灯,一个个都忙活起来。 换好女官的服饰,梳妆妥当。玉璧带着小宫女去耳房,就着前一晚就煨着的鸡汤,亲自下了两碗汤面端来。 沈珺悦招呼玉环一起,主仆二人都吃了满满的一碗下去。 用过朝食,天也蒙蒙亮了。沈珺悦坐在灵雨殿正厅主位,玉璧领着云溪宫所有宫人对她行跪拜大礼:“愿主子此行顺心如意,福运高照,我等恭候主子平安归来~” 沈珺悦看着为了一锅鸡汤轮流守了一夜的两个小宫女小太监,为了不误了时辰一夜都未睡好的大太监福禄和蔡嬷嬷,还有始终忙前忙后的玉璧,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疲惫,一个个都在为她能够伴驾而真心地欢快。 她离座扶起玉璧,叫起其他人,郑重道:“我离宫后,灵雨殿就拜托诸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皇极殿 卯正时刻,李保按时到了云溪宫门外,还未及敲门,就被人从里打开了。 云溪宫的宫人们簇拥着沈贵人出来,玉璧还特地跟他套了套近乎,又塞给他一个沉手的荷包:“这趟出行,我们主子就劳烦您看顾一二了。” 李保这几日收的这云溪宫的好处还真不少,忙客气道:“不敢不敢,沈贵人是皇上看重的人,奴才们绝不敢怠慢。” 未敢多耽搁,众人寥寥几句话别,沈珺悦便要接过玉璧手中的包袱,李保见状忙伸手抢过来,“贵人怎可受累,奴才来。” 此时刚过卯正,天边的光亮还很微弱。 要往皇极殿前的广场去,这中间还要穿过数座宫院,绕过数道宫墙,才能出得皇宫内廷。三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禹禹而行的身影显得冷清而单薄。 似乎整个皇城还都在安眠中,四周空旷又寂静,沈珺悦觉得这样的场景怪渗人的,想了想,便跟李保太监搭起话来。 “听说往年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是一起留宫或迁宫的,怎今年不是?”这个问题沈珺悦早就想问了。 李保微微侧身弓腰道:“关于此事,待会儿贵人主子应该也就知道了,只奴才此刻却是不便多嘴,请贵人见谅。” 沈珺悦一听就明白这里面还有文章,忙说道:“公公言重了,您在御前当差,仔细些也是应当的,是我不该多问。” 见这沈贵人并没有被驳了面子而不悦,李保赶紧卖好道:“谢贵人体恤。一会您在龙撵内稍候,晚些时候阖宫的主子们都要出来恭送皇上出宫,到时候有个什么旨意,您在撵内自然也是能听得的~” 意思就是,什么事我此刻不方便说,但是等会出宫的时候满后宫的人都会来齐,到时候皇上会有旨意下来,你一听就明白了。 这滑不溜手的奴才。沈珺悦笑道:“谢公公指点。” 跨过内廷最后一道门,便是皇宫外朝所在。 沿着廊下走过,这是沈珺悦第一次看见外朝中轴线上的太和殿、奉天殿、皇极殿这三大殿的全貌。 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庄严肃穆的赤色建筑,巍峨壮观的丹陛玉阶,皇城外朝宫阙规模宏大,气势磅礴。 李保指着最前方的一座大殿道:“前面便是皇极殿了。” 此处渐渐有了人声,行走的人也多了起来。 李保带着她们转过一处角门,跨过两道门槛,皇极殿前广场的景象便尽收眼底。 内务府的属官们、护驾的人马,随行的宫人,一眼过去影影绰绰的全是人、马、车。但人马虽多,一切却也在有条不紊地安排进行中。 未免人多眼杂,李保将手中包袱交还给沈珺悦:“暂且委屈贵人了。” 沈珺悦柔柔地一笑:“不碍,这一路劳烦公公了。”说完便抱着包袱和玉环两人低着头并排跟在李保身后。 她如此知情识趣,李保既省事又窝心,心下对这沈贵人评价更高,好感亦更甚。 李保领头径直往正中间的龙撵那过去,掏出令牌给属官跟守卫过目,双方寒暄了几句,李保便招招手带着二女上车。 这撵车实在很大,还隔断成内外两间,外间正中是一张桌案跟太师椅,两侧都摆着一套官帽椅与茶几,像个小书房,应当是供皇帝在往返途中处理政务时可用。内间挂着帘子看不见。 上了车,挡门的风帘子一放,李保低头哈腰地给她请了座,“贵人先在这儿歇歇脚。仪式还得半个时辰后才开始。” 沈珺悦主仆又是一番道谢。 李保又道:“为了让贵人主子能顺利随驾,真正的御前女官们不便露面,都跟在后头马车上,并不到御前来。所以到时候,有些奴才们不便伺候之处,这一路上还要烦请娘娘搭把手,多多体贴皇上。” 这都是他干爹李荣教他说的,皇上明摆着喜欢这沈贵人,他们下面人就得好生撮合。皇上高兴了,他们日子也就好过了。 也就是说,往避暑山庄去的这一路,她都得给皇上当丫鬟使唤? 罢了罢了,御前女官最多也就是端茶递水啥的,又不是什么体力活,况且还能在皇帝面前刷刷好感度,算下来也不亏。 于是笑着点点头应承下来。 “那您先在这,奴才得先回乾泰宫一趟。” “好的,公公自去忙。” 李保掀开门帘子下得车去,又嘱咐守车的人:“皇上的龙撵,其他人无令不得擅入。” 沈珺悦从窗边的缝隙看出去,只看见皇极殿在第一缕朝阳映照下金光闪闪的琉璃瓦顶。 主仆二人枯等了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哗之后,又安静下来。沈珺悦又凑到窗口窥探,只见外头的人全部按部就班地列好了队,接着,是一道高亢的声音,在这片广场上回荡:“恭迎皇上~跪~” 外头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行叩拜大礼。 这个场面实在太过震撼,玉环明明跟着她在车内,也不由得跪了下去。 沈珺悦犹豫了下,心想跪了也没人看见,还是不为难自己了。她继续偷偷远望。 成徽帝正穿着一身明黄色朝服站在丹陛上,身边站着皇太后。而皇后则领着后宫中从三品以上宫妃站在皇帝身后。 礼官出列,拉开圣旨开始诵读,宣布皇帝迁宫避暑山庄事宜。 宣读完毕,又叫了起,只闻司礼监大太监那尖细的声音一声声传到宫门外,乌泱泱的人潮起身站立。 成徽帝一步步从正中的玉龙阶梯走下来。 朝阳照在他身上,就像他整个人都在发光般。所有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却碍于尊卑不可直视天颜,只能垂着眼睛将视线定格在他明黄色的朝服上。 随着成徽帝一步步地走近,沈珺悦渐渐看清他的姿容仪表—— 面如冠玉,形如松柏,行走间威仪赫赫,神武非凡。 沈珺悦深深觉得,这个男人,这样的形貌气势,就算不是天下之主,也绝非池中之物,不容小觑。不好糊弄啊~ 皇后扶着周太后也步下玉阶,后面跟着一串的宫妃。 司礼监大太监又喊了声时辰到,皇帝回身,要亲自扶太后上撵车,皇后的脸色乍青乍白,周太后脸色也颇有为难,但是也只能拍拍皇后的手略作安抚,没再多说什么就搭着成徽帝的手上车去了。 后撵上的风帘落下,成徽帝转身就要往前面龙撵走去。 “皇上...”皇后上前想说点什么。 盛临煊冷着脸并不理会,径直踏上龙撵前的脚踏,冷漠地摆了摆手,就进了撵车。 李荣机警地上前来,手上赫然拿着一卷圣旨。 昂着头唱喏了一声:“皇上有旨~” 待所有人再度跪下后,他才打开了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周氏......” 撵车内,盛临煊脸上的神情如冰消雪融,他上前扶起作女官打扮的沈珺悦,沈珺悦抬头对他粲然一笑,两人之间围绕着绵绵的情意。 撵车外,未及听完皇帝的旨意,周馨岚已如坠冰窟,身子几乎蹲跪不住,而跪在后排的路婕妤更是一脸惨白,惊恐万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食恶果 谁也未曾想到,成徽帝会在出发离宫前,颁下这样一道旨意。 圣旨中申斥皇后持身不正,以权营私,致使宫闱之内乱象频生,欺君罔上,故收其凤印玺绶,着其安守栖凤宫悔过静思,不得外出。 另婕妤路氏,恃恩而骄行止放旷,冒称有孕愚弄君上,如此恶性须严惩不贷,故夺其三品婕妤位,贬为七品采女,谪居皇城北苑思明宫后殿,交由宗人府问罪。 旨意晓谕六宫,散及前朝,传遍皇城内外。 夺走她的凤印,让她安守栖凤宫不得出,其实就是变相的圈禁。虽然并非废后的旨意,但是这对周馨岚来说,不只是扫了她的面子,还践踏了她身为皇后的尊严,动摇了她后宫之主的地位,与废后也相差无几了。 “这怎么可以...不不不,皇上...姑母...表哥...”皇后嘴唇颤抖着,靠着别人的搀扶才站得起来,整个人已经如同失了魂般。 旨意才宣读完毕,慎刑司的掌印女官跟掌司内侍已经带着人过来了。他们负责内廷刑罚,也协助看守被禁足的宫妃。 掌印女官对皇后福了福身,客气道:“娘娘,请吧。” 路婕妤那边,掌司内侍就没那么客气了:“来人,把路采女送到北苑思明宫,记得将她身上违制之物都清理了。” 北苑思明宫,离真正的冷宫还有一墙之隔,但是凡后宫妃嫔被送到思明宫悔过者,十有八九下一步就会被迁往冷宫了。 路婕妤此刻都快疯了,她瘫在地上仪态全无,慎刑司的人要上前动手,她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滚开,不许碰我!我是皇上的婕妤,我是娘娘,你们别碰我!滚开,滚开!” 不管怎么极力挣扎,还是被慎刑司的大力太监狠狠控制住,路婕妤犹不死心,大声朝龙撵呼嚎:“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都是皇后,是那个毒妇给我下了药啊皇上!我是无辜的!皇上!啊!” 见路婕妤疯闹不休,那个掌司内侍直接抽出一条汗巾子团了团往她嘴上一塞,着大力太监赶快将她拖走,不让她再惊扰圣驾。 满宫的人都惊呆了,要知道在场的除了后妃、宫人,还有许多皇室宗亲、内外大臣。 路婕妤最后的呼嚎对皇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身子晃了晃,若不是穗禾死死撑住,她大概真要腿软得站不住了。 - 太后的撵车内。 周太后六神无主地坐在软塌上,春嬷嬷并两个大宫女将她堵在位上,一起小声地劝慰着她什么。 “可是...” 春嬷嬷果断道:“娘娘!想想这几日您都是怎么过来的,还有皇上与您说过的话。皇上贵为天子,君无戏言,且一向孝顺,您又有何不放心的。” 原来之前后妃们总是去闹太后,把个太后烦得叫苦不迭,偏又狠不下心骂走她们,一直深受其害。 是成徽帝见时局火候都差不多,可以着手收拾人了,便提出让太后与他一起去往颐德避暑山庄,这次他也不带后宫妃嫔,就他们娘俩清清净净地躲过这一阵。 成徽帝话说得好听,周太后又正是想躲清闲的时候,忙不迭就答应下来了。 “这与当日说的不同...”太后还想再争取争取。 “有何不同,如今只是暂时,可您若是现在出去了,那就是当众驳了皇上的旨意!您要为了这事让多少宗亲大臣看着您母子相悖,误以为天家不和?您让皇上如何自处?” 春嬷嬷自幼就陪在周太后身边,素来知道她什么样人。再加上周太后本就耳根子软,被她一顿抢白,虽心下仍是不安,也不敢胡乱出面了。 - 而此时的龙撵内,沈珺悦正与盛临煊二人脉脉对视。及至听见外头的动静,沈珺悦收敛了害羞的神色,咬咬唇小声道:“皇上...” “无妨。”盛临煊既然选择这个时候颁旨,就是早有预料,外头怎么样他根本不在意。眼下一切尽在掌握,还不如在意眼前的人。 他抬手摸摸沈珺悦的脸,大概是起得太早了,她眼底下有浅浅的青色,眼睛里头也微微有些泛红,他拇指轻轻揩了揩她眼周,温声道:“候久了吧?” 沈珺悦笑了,摇摇头:“皇上能带臣妾一起出去,臣妾已经很欢喜了。等上这么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她大大的眼睛虽然泛着微红,可是神采却不曾消减,与皇帝四目相对,目光坦然而真诚。 盛临煊再一次觉得,她真的很不一样。 又打量起她今日这身御前女官的装扮来。在她脸上的手上抬,摸了摸她头上的宫人发髻。 目光下移,只觉她大概是太过清瘦了些,女官的宫装较宫妃的衣裙剪裁是更简单也更利落的,于是在她身上,那鞶带一束,就更显她纤腰不盈一握,弱质风流。 不由得叹道:“你太瘦弱了。这些年,是朕亏待了你。” 沈珺悦哑然道:“皇上不必如此,臣妾,臣妾...” 实在憋不出话来了,想到上一回,沈珺悦干脆咬咬牙厚着脸皮“感动”到直接扑进皇帝怀里。 盛临煊愕然了一瞬,随即宠溺一笑,将怀中人牢牢抱住,只觉她是如此契合他的怀抱。 两人在车内是旁若无人,岁月静好。 车外有人则是凄风苦雨,天昏地暗。 玉环却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不在主子们跟前碍眼。嗐!怪不得玉璧不愿意来! 李荣办完事,在外头敲敲车门,禀报道:“皇上,事已妥当,是否现在就起行?” 沈珺悦唬了一跳,忙从成徽帝怀里挣出,退到一旁。 盛临煊见刚刚还埋在他怀里的玉面上飞上两抹红粉,那秀色菲菲的样子,让他食指大动。 可惜此时时机地点皆不对。待到了颐德避暑山庄,没了那些扰人的事,又无旁人搅局,到时候... 成徽帝眼神一黯,顿了顿,朝帘外吩咐了一声“出发吧。”然后回身到案桌后坐下,掩饰自己的异状。 沈珺悦一直微微低着头。盛临煊自己坐下了,见她还站着,就想让她也坐。可是眼角余光又见她的贴身宫女还跪在地上... 他掩饰地咳了咳,对沈珺悦说道:“你带着宫人到里间去歇着吧。里头也有不少书,要是不想睡就看会书,要是累就睡会儿。不必拘礼。” “那...臣妾进去了。”沈珺悦还是不好意思看他,低着头轻声应了,小声叫起了玉环,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 转身抱起放在官帽椅上的包袱,再对皇帝福福身,才进去了。 在盛临煊的眼里又是娇憨可爱不做作的表现... - 李荣和另外一个小太监托着两盘子奏折进来,给皇帝在桌案上摆放好。 外头司礼太监又是高亢的一嗓子,所有人重又跪下,恭送皇帝出宫。 龙撵也终于动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人间事 看着龙撵驶出宫门渐渐远去,司礼监也叫了起。后宫的妃嫔次第站起,美人们风情各异,仪态万方。 皇后被禁足,一品贤夫人魏蔓蔓便是这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女人。成徽帝的旨意中也明言,皇后静思,宫务交由她与丽妃郭英共同协管。 贤夫人扶着宫人的手转身对丽妃笑道:“姐姐是不中用的,可皇上既信得过你我姐妹,这几个月,就偏劳妹妹了。” 丽妃忙回道:“姐姐太过谦了,这宫务还得姐姐来,妹妹给您打打下手可以,让我主事却是不行!” 说着两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回内廷去,关于皇后、路婕妤如何,则一句都没提起。 长得清冷孤高如冰雪美人一般的昭媛上官飞雪走在两人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情同姐妹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唇,自回宫去。 - 这边厢龙撵渐渐地驶出了皇城,长长的皇帝出行队列进入了京城主街。 成徽帝出行从不封街,只是派卫队拦住人群,既避免群众推挤踩踏,又不会影响百姓正常的出行。 外面是京城最大最繁华的长乐街,沈珺悦坐在撵车内间的长榻上,听着两边街道人声鼎沸,感受着那久违的、鲜活的香火气儿。 她招呼玉环过来,主仆二人凑在窗口,透过翻飞的帘布看向外面——道路两侧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两边的茶楼酒肆上也是或坐或站着满满当当的人往这看。 不管是王孙公子抑或贩夫走卒,年轻男女或老人稚幼,这些人都凑着皇帝出行的热闹。在这短短的两刻钟里,似乎就能看尽人生百态。 盛世的子民,尤其生活在天子脚下的京城百姓,日子看起来都很不错。这样的繁荣安稳,是成徽帝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功绩。 车队驶过了长乐街,又转入城门路,眼看着撵车就要出城了,忽然队伍中间一阵骚动。按理御驾出行,天子仪仗是无人敢冲撞的。 可是这回偏偏就被冲撞了,而且不止一人,还是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拖家带口,有老人也有稚子,他们哀哀诉冤,形状凄凉,恳请他们的天子为他们主持公道。 沈珺悦很惊讶,也很不忍,这出现的一群人,立马就撕破刚刚繁荣的景象,让人直面底层百姓的困苦。 队伍停了下来,青龙禁军统领许湛麒在车外请罪。 李荣撩起车前的风帘子,皇帝步出撵内,居高临下地站在车阶上,凛然问他:“何事喧闹?” 又看向被禁军围在一处,正跪地哭求的难民们,眉头一皱:“京城何以出现难民,近期风调雨顺,京城并周边城镇并无天灾。” “回皇上,他们...并非难民。据他们所说,原是京城往地津城间平原的村民。臣查看他们的户籍,确实无误。” “村民?那他们何以如此?” 皇帝命许湛麒将那些村民的领头人带来,他要亲自询问。 于是,又牵扯出承恩公府一系侵占民田,带头圈地的大案来... 皇帝气得拍案而起,“贪婪狠毒,自取灭亡!” 恰逢后方周太后那使人来问怎么停止前行了,李荣忙出去应付,只说有官员鱼肉百姓,现在被坑害的百姓来告御状了。 那宫人回去太后那儿如是禀报,又描述了一番被害人的惨状,周太后佛性的人也不由得气道:“如此泯灭天良之人,怎配为官,合该叫皇儿狠狠整治。” 待到御驾重新动起来,太后命人掀起窗帘子,车队经过道旁跪着叩谢皇帝为他们做主的百姓时,亲眼看见他们拖家带口被逼流离失所的惨状,周太后几乎落下泪来:“可怜见的...” 盛临煊在听得了此事后,就回到龙撵上,召集了青龙禁军副统领,与随驾的几个重臣,唰唰写了几道密旨传回京中各部,命他们彻查此事。 又让人在京郊寻一处隐秘之处,将这班村民妥善安置,保障他们的生活与安全。 事情一一吩咐下去,臣工们都退下去办事,盛临煊往后一仰,手捏了捏眉心。如果不是为了太后,这承恩公府他早就容不下了。可是到了如今,已是不得不除了。 今儿这事,许湛麒安排得不错。想着今日这一出之后,接下来陆陆续续将要掀开的承恩公府这个狼窝底下又有多少骇人听闻之事,正略有烦躁时—— “皇上...”沈珺悦撩开隔断的帘子,探出头轻声唤了一声。 成徽帝放下手看她:“吵醒你了?” 沈珺悦摇摇头,“没有,臣妾没睡,只是听到了一些话...”她一脸不安,又似担心皇帝的样子。 盛临煊心里一软,站起来朝她伸手。 沈珺悦踟蹰着上前,把手搭上去。手被握住,对方稍微用力一扯,沈珺悦又到了皇帝身前,正以为他又要抱她—— 谁知盛临煊两手摸上她的脸,轻轻了揉搓了两下,又捏了捏,笑道:“这小脑瓜子都想什么呢?嗯?” 沈珺悦闹了个大红脸。她原本是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大事,有点怕成徽帝是忘记还有她在车内了,于是主动出来试探下他的态度。 谁知人家根本不在意。 盛临煊看她红了脸,又叹了口气,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朕既然将你带在身边,就不怕让你听到什么,你无需担心。朕,信你。” 其实心里还有一句话:朕信你,希望你也能信朕。可是怕说出来又吓到她,也是想到自己这几年对她不闻不问,忽然又对她上了心,她就是一时缓不过来也是有的,他愿意给她时间适应。 沈珺悦是真有些意外,她与皇帝接触还不算很多,他就这么信任她,当真是喜欢她到心坎里了?只是她还得万事小心,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爱之欲其生的下一句可是恶之欲其死。 午间车行到了城外驿站,沈珺悦还以为出门在外一切从简,皇帝吃的应该也不会太讲究。 谁知她还是太天真了,尤其现在还属京城地界,内务府早就提前安排了御厨在驿站蹲点做饭了。等皇帝一行到了,热腾腾的饭菜也刚好敬献上来。 因带了沈珺悦同行,为了照顾她,成徽帝并没有与太后一起用膳。而是让人请太后先用,自己则带着沈珺悦在附近闲逛了逛,才一起回到驿站。 厢房内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李荣与玉环伺候。这是沈珺悦第一次与皇帝同食,一开始还有些顾虑,却不想成徽帝吃饭时也很随意,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自己吃了哪个菜觉得好,还会让她也尝尝。 她渐渐地便也放开了。毕竟皇帝的饭食与她往日的膳食规格完全是两回事,皇帝御厨的手艺与宫里给后妃们做饭的大锅灶出品,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她吃得香,盛临煊不知不觉也开了胃口,比平时多用了一些。 饭毕,看着她愉快地啜茶去腻,一副怡然的样子,盛临煊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的小贵人如此清瘦,是不是只要他以后多多满足她的口腹之欲,便能将她养得圆润些? 于是将沈贵人养胖,成了成徽帝近期的一个小目标。 就算是出行路上也每日好茶好饭的沈珺悦,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养肥,只知道跟着皇帝果然有肉吃,这小日子过得~紧抱皇帝大腿,果然没错! 就这样,每日在皇帝跟前晃悠,帮着递递奏章、泡泡茶水,要不然就躲在里间看书、歇晌,沈珺悦像个一般富户家庭的小妻子一样跟成徽帝相处着,培养着感情。 在过了几日在野外扎营过夜,吃了几天的野味烤肉以后,终于在第十天,皇帝御驾顺利到达颐德避暑山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好地方 颐德避暑山庄占地广阔,以漪澜湖和庆寿山为基址,设计修建出具有各地风情特色的宫殿园林,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因其独特的地理特征,炎炎夏季来到这里,有习习凉风相送,让人神清气爽,暑热全消。 随着龙撵进到皇帝所居的观月楼,一下车,沈珺悦眼睛都亮了。 这里与皇宫内院大为不同,尤其这观月楼是仿江南园林的设计手法所建成的,里面奇峰怪石,长廊环绕,亭台楼阁种种不一而足。 风景虽好,可是此刻马疲人倦,成徽帝指了指另一边道:“与观月楼相连的乃是摘星居,让李保领你们过去,你先好好休整一番。” 这天为了赶路,撵车中途几乎没停过,坐了大半天的车,沈珺悦也确实累了。便乖乖地点点头跟着李保去了。 “贵人这边请~”李保照旧给沈珺悦拎包袱,殷勤地引着她去摘星居。 观月楼与摘星居地处漪澜湖湖畔,两者之间有水畔曲廊供人行走。湖上亦有湖心亭与曲桥相连两岸,看着天气不错,李保便带着沈珺悦走曲桥一路赏着景过去,湖面上微风袭来,碧波荡漾,使人心旷神怡。 感受着清风拂面,沈珺悦好奇地问道:“我瞅着这园子似乎很大,这里头能住人的地儿应也很多?” 李保点点头:“除开西边儿的穆栏围场,这边儿就是最大的一个皇家行宫了。但是穆栏那边儿只是圈起来的围场大,宫殿建筑较为古朴简单。可这边儿各色园子,里头的楼阁屋舍,奴才是没逛全过,听造办处的人提起,这里头有十三座大园子,大园子套小园子的,又有二十七座独院子,三十二座楼阁,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数百的厢房。” “那,皇上一直都住观月楼?还有太后娘娘又住在哪一处?” “皇上早几年住对面儿的碧水江汀多,近两年是都住观月楼了。至于太后娘娘,一向是住长秋馆的。” 其实还想问问皇后往年过来会住哪里,还是会跟皇帝一起住?可又觉得这问题也好没意思,索性不再多问。 倒是李保,把沈珺悦领进摘星居以后又多嘴了一句:“皇上往年住在观月楼,这相邻的摘星居却从不让别的娘娘住进来,贵人您今儿个,还是头一份儿~” 那竖着个大拇指的嘚瑟劲儿把沈珺悦都给逗笑了。 一般宫妃正常出行伴驾,身边怎么也会带上四到六位宫人。是以这边园子里并不会留太多的宫女太监。这里还是因成徽帝几乎每年都要过来避暑,颐德避暑山庄配的宫人数量才会相对多一些。 摘星居里统共只有两个低等宫女并两个粗使太监。对别的宫妃太说也许不堪用,但对沈珺悦来说尽够了。 那四个宫人看见李保领着沈珺悦主仆进来,见她们两个是女官的装扮,可是看着又很面生,因此只是客客气气地见了个礼。 倒是对着李保态度殷勤热切——都知道他是皇帝的行走太监。 李保对那几个端着脸子道:“你们几个过来,这是皇上的沈贵人,这段日子都要住在这摘星居,你们好好伺候着,听到了没有?有那偷奸耍滑的定饶不了你们。都给贵人主子好好行礼。” 几个小宫人一听,都很是诧异,怎么皇上的宫妃是这种打扮? 但是又想能入住这摘星居的应该不是什么简单人,于是都恭恭敬敬地重新行了礼。 有了李保那番敲打,宫人们也不敢不尽心。李保走后,沈珺悦跟玉环进了屋子,让他们打水简单梳洗后,也没精力再去逛园子了,一沾床倒头就睡,实在是累得慌了。 美美地睡了一觉,精神头也好了,看着时辰不早,沈珺悦重新梳妆换衣,套上另一件干净的女官服,再把腰间鞶带一拉,整整衣襟,又是妥妥的御前女官扮相。 摘星居的两个小宫女一个唤青碧,进来端水盆;一个唤桃红,进来整理床铺。她俩见沈珺悦又作女官装扮,皆大为不解,但尊卑有别,主子的事她们也不敢随意出声问询。 等着玉环把主仆俩包袱里面的东西都归整好,沈珺悦点了青碧,让她带她们在摘星居逛逛。时间不早,不熟悉的地方也不好往外瞎走,沈珺悦打算明日白天再出去逛逛。 摘星居比之观月楼的设计更显柔和一些,引了湖水进院子来,又做了小桥流水的景致,屋旁两侧连着后院则移花栽木,中有青石板小道,花树下有石桌石凳,可供赏花饮茶,整个院子布局紧凑却又张弛有度,沈珺悦很是喜欢。 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就见桃红引着李保来请她了,成徽帝让她过去一起用膳。 沈珺悦有些意外,在路上是没办法所以她与皇帝同车同食,到了这里,还能继续蹭御膳?不过总归是好事,沈珺悦便带着玉环从善如流地跟去了。 不好让成徽帝久等,这回几人走水畔曲廊一路过去。 进了观月楼,盛临煊正站在院子里。看见她便问道:“休息得可好?” 沈珺悦走到近前刚要行礼,双手交握还未屈膝便被托住了—— “不必多礼。” 沈珺悦对他偏头一笑,“臣妾睡了一下午,这里比之京城凉快许多,景致也好,臣妾要再谢谢皇上能带我来。”说着就着成徽帝的手还是对他福了福身。 盛临煊笑了,自来了这里,他整个人也显得放松许多,身上的那股帝王威仪的气势也淡化了,托着她的手直接一翻便将她的一只手顺势牵住,道:“现在用晚膳尚早,朕带你看看观月楼。” 观月楼更像一座山林园,后院怪石林立,用各种奇石堆砌的假山造型百变,其间修阶筑阁,楼台掩映,人在里面行走,如入迷阵。 走了两步,盛临煊忽然反应过来,她还穿着那身女官的衣服,不免问道:“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 沈珺悦一头雾水,奇道:“不是皇上让臣妾扮作御前女官的么?” 盛临煊愣了一下,转瞬扶额轻笑:“是朕疏忽了。” 继而解释道:“早前是因这一路来人多眼杂,为方便掩人耳目才让你扮作女官。现如今到了这里,园子里面人事简单,又都不知京城中事,消息无从泄露,则无需再掩饰。是朕忘了告知你。” 沈珺悦眨了眨眼,无辜道:“呀~!臣妾以为这两三月都得给皇上当宫女,于是只带了这两身女官服并自己的几身儿常服,并没有带其他宫装了。” 盛临煊瞧她用那对纯粹清透的水眸看着自己,就不由得想起养在宫里南山林园中的鹿,那双同样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于是对她总是轻易地就软了心,总也想对她好一些。 “无妨。山庄里也有尚服局,今儿迟了,明日让她们来人给你量身,赶制几身儿宫装出来又有何难,不必担心无衣可换。” 沈珺悦一听也挺开心的,她确实带的衣服不多,刚要道谢,谁知成徽帝拿食指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靠得很近调笑道:“朕的女人,难道还缺衣裳穿?嗯?” 气氛一下变得暧昧起来,沈珺悦的脸又不受控地染上了粉色。偏偏盛临煊最爱的就是她这样敏感单纯动不动就脸红害羞的样子。 此时两人走在一处曲径里,后面跟着的奴才们都很识趣的离着好几步远。弯弯折折三尺来宽的小径,前后都看不见人。 已近黄昏,夕阳西斜,这里被山石遮挡,光线更为悠远柔和。 两人相对而站,盛临煊一手还牵着她,另一手已经绕到了她背后将她揽进怀里,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闻,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娇人儿 盛临煊已不是毛头小子了,可是这样主动与女子亲近却还是头一遭。 他呼吸急促起来,心口的跳动也渐渐失序,在她背上的手不自觉地越发用力,将她更深地压进自己怀里。 她的唇瓣粉嫩润泽,此刻因紧张微抿,长而浓密的眼睫亦翕翕颤动,显得弱小、无助。 沈珺悦也很紧张,与他交握的那只手发热发麻,而另一手则搭在皇帝胸口,不自觉地就揪住了他的衣襟。 两个人如被互相蛊惑般,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沈珺悦承受不住盛临煊似有火苗在燃烧般的灼热眼神,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呀——!” 那两片唇在慌乱中倒是碰上了,但也仅止于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毫不拖泥带水。 沈珺悦如受惊的兔子一下蹿到盛临煊身后躲起来,像个迷途的孩子揪住他的衣袍,脸已经红得不像话。 她此刻只觉整个人如同烧起来了一般,给她浇盆水下来,头上都能冒烟了。 盛临煊却是五分尴尬,十分懊恼。方才的气氛太好,喜欢的佳人又在怀,他竟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 现如今这样的局面,不知该怪谁,只能自己窝着火,却还要好生安抚身后羞涩的娇姑娘。 山石后面的李荣玉环跪了一地,尤其是玉环,头抵在地上慌慌张张地告罪道:“奴婢该死,请皇上责罚。” 方才他们几个一直缀在成徽帝二人后头,走在最前面的李荣一发现不对马上就要转身后退,不想却跟玉环撞在一起,玉环下意识便惊叫了一声儿。同时也看见了前面成徽帝与自家主子的动作。 玉环简直不敢回想方才成徽帝瞥来的那一眼。 她自然知道自己坏了皇上的好事,而且说不定还带累了主子。还当自己比玉璧稳重才让她跟来的,结果这事闹的,玉环真是悔都悔死了,此刻又气又怕,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听见玉环的声音,沈珺悦也回过神来了,她忍着羞臊扯了扯成徽帝,声若蚊呐:“皇上,您别怪罪她...” 是她的人,成徽帝当然不好责罚,况且她都开口了,就是心里再不爽快也不能不应。 “无事,都起来吧。”说完转过身,又若无其事地重新牵起她的手,温声道:“走吧,回去用膳。” 视线掠过她的唇瓣,想起方才那温软的触感,虽然只是匆匆,但是这种体验太过特别,整个过程虽然混乱,可是那一刻饱胀的情绪,汹涌的情感,却骗不了自己。 再怎么刻意平息,脚步也略微乱了。 反观沈珺悦,真是比傀儡娃娃都乖都听话地给他牵着走,脑袋空空,一句声儿都没有。 一路无话地绕回观星楼前院,几人移步到花间,里面晚膳都已备妥,只等着主子们入席了。 可接下来的这顿饭吃得沈珺悦不自在极了。 虽成徽帝极力粉饰太平,可是她作为在公共场合当众上演亲密戏码被围观的女主角,实在很难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调整好心态,与男主角在目击群众的再度包围下欢欢喜喜地用餐。 就是帮她布菜的玉环,拿筷子的手也快僵得夹不住菜了。 只有李荣这样的老油子,才能面不改色地配合着他主子,唱念做打地演完这一出。 饭后,沈珺悦几乎是落荒而逃,盛临煊也不为难她,只让李保多带几个人提灯送她回摘星居。 若不是有了那场意外的亲密,原本盛临煊还打算邀她一起秉烛夜游园,登楼望明月。观月楼之所以名观月楼,就是因此处假山顶上有一座高台,人站在上面,四周没有其他的遮蔽物,月亮就在头顶,真有乘风归去,何似在人间之感。 盛临煊从来没有、也用不着讨好别的什么女人,可是现如今他心里有了这么个娇人儿,在如何对待她上,便也同样用了心。 当年既然因缘巧合之下没有碰她,如今,他也愿意等一等。反正迟早都是他的,不急。 - 夜间,沈珺悦泡在浴桶里,回想今日的种种,既感叹这皇帝的段数太高,又暗恨自己经验不足轻易就被碾压,就自己这菜鸡水平,怎么撩人家? 越想越丧气,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在水里,一直憋着闭气,到忍无可忍了才猛地冒出头来:咳咳,咳咳——呛水了... 原是想让自己清醒点的,结果这样一搞大脑缺氧,头昏眼花的,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什么也没法想了。 沐浴之后,沈珺悦懒懒地趴在贵妃榻上,玉环在她身后给她烘头发,一边小声地检讨自己。 沈珺悦原本一直掩耳盗铃,想让那事就此过去。不妨她又提起,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但是转念一想,玉环今日估计也是受惊不轻。 便安慰她道:“皇上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你也不必自责。此事本就不怪你,是皇上...”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越发低,皇上两个字含在嘴里,脸又有点红。 “哎呀此事就此翻篇,谁也不许再提!”说完翻身而起,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锦被里。 玉环忙抓起棉布追过去,“不提不提,可您头发还未干呢,一会再睡,奴婢再给您绞一绞。” 到了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躺在大床上的时候,沈珺悦只觉今天真是身心俱疲,懒娇体质的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翌日,一夜好眠的沈珺悦只觉神清气爽,昨日事昨日毕,心大的沈贵人已经决定不再回首,只向前看。 今日的早膳是李保领着另两个小太监送来的,告诉沈珺悦今后的饭食都由这俩小太监送来,他今天领人过来给沈珺悦认认人。 沈珺悦有些受宠若惊,想她一个小小贵人,吃饭还得御前当差的李保特意领人来说,实在愧不敢当啊。 结果等青碧桃红摆好菜饭,她就知道为什么了。好歹她也跟皇帝同桌同食了好几天,一看那些菜式的用料跟做法,很明显都是御厨的手笔,敢情她这吃的还是御膳啊~ 饭毕,桌上的菜还剩下许多,沈珺悦大手一挥,让宫女太监们都端下去分食。 摘星居的几个宫人原先因这里从未住进过人,都只做些打扫的活计,这还是第一次伺候上主子,而且看样子这位沈贵人还颇为受宠,于是一个个一改最初的敷衍,全都上赶着巴结讨好。 沈珺悦很理解这些底层宫人,但是身在这个时代,处在这个位置,就要遵守这个环境的规则。别的她也不能如何,但是只要这些人没什么坏心思,她也绝不为难人。偶尔手松一点,底下人高兴,她就当买个好心情。 李保带早膳来的时候还告知她一会就有尚服局的人来给她量身,于是沈珺悦就在摘星居里等着,也不出去外头。 巳时初[1],尚服局的曹尚宫就领着司衣、司饰,后面跟着好几个捧着衣料、妆奁的绣娘过来了。 按理沈珺悦一个贵人,能得司衣司饰亲来伺候已经算是很有面子了,可没想到作为尚服局头头的曹尚宫居然也亲自来了。 曹尚宫积年的老资历了,一早就自梳[2]了的,原先是京城宫中的司衣。她跟周太后有旧,后来便因这点善缘求了太后,把她放到这避暑山庄来,也算颐养天年了。 在这颐德避暑山庄经营多年,除了太后与皇后来时她会去拜见,别的主子还真没那么大面子。 然而她昨日去谒见周太后时便已听说,成徽帝这趟过来并没有带任何妃嫔。这是太后与她说起京城皇宫中的事情时顺嘴提到的,可见是事实。 然而到了昨儿晚间御前的人却给她传了皇上口谕,让尚服局今日安排人来给摘星居的沈贵人量体裁衣,且特特随了一句衣料首饰须为上品,不得怠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小酒窝 曹尚宫能有今日,与她本人敏锐的触觉是分不开的。当年,她能相中周太后相助才有了现今的好日子,而如今,为了她的徒儿染紫,她也想见一见这沈贵人。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年轻的皇帝与皇后之间暗潮汹涌,根本没有所谓的伉俪情深。成徽帝这些年来避暑山庄,真说不好是避暑,还是避皇后,抑或避后宫的其他女人。 往年出了皇宫,没了诸多规矩掣肘,随驾颐德避暑山庄的宫妃们在这几个月内也许根本都见不到成徽帝一面。 成徽帝早两年爱住碧水江汀,是因那边地方更大,风景也秀丽。可是也是因那处地方大院子多,又不好把守,导致“偶遇”的宫妃特别多。成徽帝不胜其烦,后来才挑了观月楼这处地方住。 观月楼周遭除了摘星居,没有其他屋舍,且通往这边的只有两条道,只要派人守住两处路口,谁也进不来。 当然,一贯以温和面貌示人的成徽帝但凡来了避暑山庄就冷酷无情不见后妃,也是不妥,于是对外的解释是——皇帝苦夏。 苦夏的成徽帝今年可是撇下了整个后宫啊,那这摘星居的沈贵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曹尚宫有自己的私心,自然想亲自前来一探究竟。 这次带来的,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见过礼后,便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茶几上放着打开的妆奁,里面亦有各种属国番邦进贡的胭脂水粉香露,金玉首饰配件等。 司衣领着两个绣娘给沈珺悦量身,记录下各种数据,后又请她挑选喜欢的衣料。 只是沈珺悦对着这或五彩斑斓或浅淡素净的布料实在为难,她挑不出来。要是做好的成衣让她挑她可以,但是对着一堆布料让她想象,她是真没法子。于是便笑得亲热可人地请尚服局看着做就好。 曹尚宫人虽来了,但也并不多话,只一开始表明了来意,后面就一直在边上看着底下人忙活。 待到司衣司饰给沈珺悦提完了意见挑好了各种东西,她才客气地问沈珺悦:“贵人这儿伺候的人不多,奴婢给主子留两个人帮着穿衣梳妆,平日里做点小物件也更便宜些,您看如何?” 沈珺悦想了想,青碧桃红都只是粗使宫女,多两个有手艺的可以分轻玉环的工作量,况且又不驳了这位曹尚宫的面子,便欣然应允:“如此甚好,曹尚宫有心了。” 于是曹尚宫便点了两名小宫女留下,一唤染紫,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性格安静沉稳些,倒是跟玉环有些像;另一个唤缬樱,年纪看起来小一点儿,更活泼跳脱些。 留下这两个,曹尚宫便带着其余人告退了。 沈珺悦觉得这曹尚宫也是个妙人,既不奉承谄媚,也不过分骄矜自傲,从头到尾一副按章办事的样子,偏偏最后又和和气气地给她送两个人使。 沈珺悦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进了花厅,把染紫缬樱喊过来细细问了一遍。 避暑山庄的宫女子与京城皇宫的宫女来源不同,大部分都是在庆北道当地征收的,且在避暑山庄当差的宫女年满二十二便能放回,所以这对家计困难的人家来说是个好去处——女儿能吃饱饭,每个月的月例又能帮补家里,放出来还能婚嫁,简直再好不过。 染紫与缬樱都是这样进来的。只是染紫家里父母这几年陆续去世了,外头是有两个哥哥,都是成了家的。缬樱好一些,父母俱在,且这几年好似家中生计起来了,父母都盼着她出去。 听下来好像都没什么问题,况且在这避暑山庄应该也没啥人会害她,沈珺悦私底下吩咐玉环多注意一些,便没放在心上了。 - 曹尚宫回到尚服局,将活儿都安排好,又单独留下司衣说话。 “雪翠,你说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真要让染紫丫头进宫里去伺候人,想想我这心里就难受。可若不成...那丫头过几年出去,她那两个没良心的哥哥又能给她什么活路...” 司衣雪翠拎起茶壶,给曹尚宫倒了一杯茶:“阿姐,你看看我,当年若不是你,雪翠我早就该冻死在那场大雪里了。你我都是亲情缘浅之人,偏我当年还不信邪,非要出去,只想不到人心真能坏成那样... 有我这样的前车之鉴,你现如今这样的打算,对丫头已是最好的了。” 曹尚宫接过茶杯:“我今儿看那沈贵人,目光清澈,瞧着心思也正,又长得花容月貌。她既得了皇上的心,再往后,一个妃位定跑不了。染紫若能到她身边去,将来她晋了高位,应也不会亏待身边人。” 雪翠打趣道:“阿姐为染紫想得长远,待那丫头,真是比亲女儿还亲了。” 曹尚宫却是无奈,摆摆手道:“师徒一场,她这些年鞍前马后一声声师父,偏还懂事乖巧,人心肉长,咱又无儿无女的,我不为她又能为谁考虑。” “唉~”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时日尚短,这沈贵人如何,也还要再看看。横竖还有几年的时间,希望丫头能有个好去处吧。” - 做了新衣服,挑了新的首饰跟香粉,沈珺悦心情就更好了,想到皇帝对她这么大方,自己昨晚那别扭劲儿也过去了,于是便想着主动去看看成徽帝。 玉环因昨日之事不敢这么快再到御前碍眼,沈珺悦便点了新来的染紫,带着人一路赏着景过去,在湖心亭还逗留了一会儿。因染紫十岁上就进了避暑山庄,对这里面十分熟悉,指点着各种景儿告诉沈珺悦来源、典故,沈珺悦听得津津有味。 到得观月楼门前,却正好遇到李保那厮。原是要去请她过来的,没想到人自己来了。 李保见过礼,又笑眯眯道:“贵人主子这是来得早也来得巧啊,皇上正让奴才请您呢~” 沈珺悦正要问他皇上叫她做什么,刚好李荣从屋内出来,站在廊檐下见到人,远远地就请安叫人,给里头的成徽帝通报了。 盛临煊听见声儿还有点诧异,毕竟才吩咐的李保去请人,这么快就到了?转念一想,必定是她刚好过来了。 昨天那样的情状,还当她今天都不一定放下了,不成想她自己竟主动过来了。这么一想唇角都忍不住上挑了,笑意压都压不住,没等人进来,自己便先走了出去。 见到人,不待她行礼,盛临煊就心情大好地握住了她的手直接道:“来得正好,山庄里另辟了一处荷塘,此时正是荷花初绽的时候,朕带你泛舟赏荷去,走吧。” 说完便拉着沈珺悦径自往外去。宫女太监一群人忙急急跟上。 出了观月楼周边这一段,虽是往荷塘去,但是中间园子套园子的,也别有一番风情。若不是还记着要去荷塘,好几处地方成徽帝都想带她进去逛逛。 不过又想他们这也才到避暑山庄第二日,来日方长,接下来每天都能带她到不同的园子赏玩,也很是不错。 沈珺悦给成徽帝牵着走,走出观月楼才真正体会到颐德避暑山庄是真的大,这要不是有人带着,她自己非迷路不可。 到了荷塘边,已是午时正了。成徽帝把午膳安排在了水榭里。 染紫头一回伺候主子用膳,但是看着李荣怎么做她便也怎么来,动作标准利落,伺候得很到位,沈珺悦看她行事稳妥,亦在心里暗暗称许。 在这样的美景里用餐,沈珺悦胃口大开,吃得心满意足。 对着成徽帝自然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对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儿,芙蓉面上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深,盛临煊觉得那酒窝里大概是真藏了酒,所以他这样看着她才会心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荷花塘 盛临煊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迷乱了心,幸好还有残存的理智在提醒他,千万不要又犯了昨日的错误,把眼前的人又吓跑了。 用膳的时候,沈珺悦已经不远不近地欣赏到了荷塘的美景。现在还是初夏时节,一池的荷花大部分还是刚冒头的花骨朵儿,也有刚绽放不久的,花瓣儿还粉粉嫩嫩的,掩映在大片碧绿的荷叶之间,挤挤挨挨的,可爱极了。 膳后,成徽帝带着她出水榭,沿着荷塘蜿蜒曲折地绕到另一边,那里修了个小码头。 一个小小的码头,却停泊着完全不同的几架船。有最简易的小木舟,也有类似江上渔人用的乌篷船,有简单古朴的画舲,也有华美宽敞的彩舫。 “...这是?”沈珺悦看着成徽帝的眼睛里满是疑问:怎么这么多船,他们是要坐哪个? 盛临煊解释道:“因是荷塘,太大的舫船在此无法通行。这四种,若是小木舟,即便是荷塘深处,也能畅通无阻;若是乌篷船,在荷塘行走也还算便利,只过于密集之处进不得;而这画舲,内里进不去,只能沿着荷塘清理出的通路转一转;最后就是这彩舫,若要乘它,便只能从此处沿着主航道赏荷,到前面便是连通的漪澜湖了。” 这些船都是盛临煊这几年自己有想法了就让造办处给捣鼓出来的,他是亲身试验过了,于是给沈珺悦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沈珺悦听得都惊了,真是开了眼了,在自家园子里游湖,游湖还得先讲究怎么游、选什么船,这是什么程度的土豪啊...哦,不好意思,人家是富有四海的皇帝,不是土豪,是王豪... 皇帝问她想坐哪种,沈珺悦第一眼觉得彩舫好看,可是在荷塘里不方便。小木舟毫无遮挡感觉不太安全的样子。画舲吧,又没什么趣味,看来看去,还是选了乌篷船。 这船不会太大,但是中间也有篷顶遮阳,船头空间足够,又能供人玩耍戏水,瞧着也很平稳。 此处专候的驾船太监忙把乌篷船的缆绳解下拉近,两个太监先跳上船去,一个去到船尾位置掌舵,一个划桨,调整好船的方向,岸上又有几人合力把船稳住,架上木板。 李荣便来请成徽帝与沈珺悦上船。 上船走动的时候船身不免有些晃动,盛临煊牵着沈珺悦的手安抚道:“抓稳了,跟着朕走,别慌。” 不想沈珺悦抬头,脸上没有半分的害怕,反倒兴致盎然的模样笑说:“挺有意思的,臣妾不怕。” 瞧她这好玩的小模样,盛临煊也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小太监们拿长蒿一撑,小船就悠悠荡荡地离岸而去,钻入荷花丛中。 这片荷塘因有宫人专门打理,清理出了可供小船穿行的通道。几个小太监日日负责这一片,行船的路线自是熟悉得很。可是沈珺悦这样初来乍到的,就忍不住连连惊叹了。 因为水面上都是长势喜人的莲荷,就她看来根本也看不出来哪里可走哪里不可走。迎面的一支粉嫩的菡萏从她发梢轻抚而过,她正担心小船会不会把它压倒压坏了,然而小船却顺顺畅畅地划行过去。 她忙回头张望——那支菡萏擦着船篷后退,片刻后依然调皮地弹回原处,俏立着摇曳生姿,仿佛在向她颔首致意。 原来进入荷塘其中,与在岸上观赏,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离得越近,就越能感受自然的生命力。每一朵花儿,每一片叶儿,都好像会说话一般。风从层层缝隙间吹过,带起层层的翻涌,惹得花儿叶儿嬉笑欢闹,又将那窃窃私语传送到她耳中。 她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风中的声音,静静地、细细地感受这一刻。 如此美好的景观与美妙的感受,沈珺悦只觉生命太美好,人间太值得了。 盛临煊一直看着她,不管是一开始担心船伤到花朵时她紧张的神色,还是急急回头看到花儿无碍时放松的表情,亦或是现在脸上因为美好的景色而欢喜舒畅的样子,都让他觉得可亲可爱。 其实他也扪心自问过,为何自己独独待她不同,也许自己喜欢的只是她的美貌?可如果只是因为美貌,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他唾手可得的宫妃罢了,若无心,他怎会有这样的耐心待她? 最初也许是始于她的美丽让他惊艳,然而一次次与她在一起,一次次更深一些的接触,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更为着迷。 那张脸上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都能牵动他的心。一如此刻。 盛临煊意识到自己又有了“不合时宜”的念头,忙僵硬地转过头去。 乌篷船渐渐进入荷塘深处,这里的荷花开得更好,有好几朵已经是盛放的姿态。沈珺悦看得喜欢,忍不住探出身子想去摸一摸花瓣。 此时只有她与成徽帝两人独坐在船头位置,驾船的太监都在船尾,而李荣与染紫则缩在挂着纱帘的篷内,非主子叫唤是绝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声响的。 盛临煊稍稍平静了下来,又忍不住回头看她。 却正好看见沈珺悦颇有意趣地伸长了手要去够一朵荷花。 他以为她是想摘下来,这倒没什么,只是随着她因碰不到便干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去,盛临煊不由得皱了皱眉,觉得她如此有些危险了。 正犹豫着是叫她坐正了好,还是直接扶住她更好,转念间,乌篷船却正好要朝右转向了。沈珺悦原先就坐在船头右侧,而此刻—— 眼看着沈珺悦顺着弯儿整个身子似乎都要往水里倒栽进去,盛临煊眼瞳一缩,只觉心都漏跳了一拍,身子迅速往前一倾,长手一把揽住沈珺悦的细腰,将她整个人都拽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 盛临煊情急之下也难控制好力度,又因船小施展不开,他两手只能抱住身前人,而自己则被沈珺悦向后倒的重力压得往后撞在船舷上! “砰”地一声闷响,伴随的还有成徽帝的闷哼声。 这动静引得篷内的李荣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因有纱帘阻碍,看得也不甚清楚,但是依稀可辨的是船头那两个原本好好坐着的身影,此刻换成了半躺,且交叠在一起...... 哎哟天爷!李荣真被唬住了,低头不敢再看。心道我地个乖乖,昨儿只是在外头亲亲沈贵人就羞得不愿意见人了,今儿皇上怎么还来啊,这幕天席地的,这么大动静也不合适啊! 李荣脑壳都大了,要知道最后皇帝的烦恼都得成他们奴才的烦恼,主子脸上不好看,能给他们奴才好看? 篷内的人想得缠绵悱恻乌烟瘴气,船头的盛临煊与沈珺悦二人却是手足无措无语凝噎。 两人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安静了片刻,沈珺悦听见耳后成徽帝沉闷的喘息,才惊醒一般拿开盛临煊箍住她腰的手,笨拙地从他身上翻下来,只地方实在狭小,两人还是挤作一团。 沈珺悦有点慌,刚才那一下明显撞得不轻,她抖着手想碰又不敢碰,“皇上...皇上您是不是受伤了?” 盛临煊靠着船舷一动都不动,半垂着眼睛,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听她问,才微微掀起眼帘偏头看她。 看着她颦眉无措的样子,盛临煊不知怎么的,忽然吸了口气,似乎是疼得狠了。 这一下沈珺悦更担心了,不由得凑得更近了些,忧心忡忡道:“皇上,臣妾扶您起来好不好?” 靠得太近了,近得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他喜欢的那张脸就在眼前,昨日一触即分的唇也在眼前,这一切都诱惑着他。 也许是这荷塘的荷叶太碧,荷花太美,又或是这底下的水流的太缓,拂过的风又太温柔。盛临煊觉得自己不想忍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登徒子 盛临煊忽然抬头,一手撑在沈珺悦身后的船板上,一使力几乎是贴着沈珺悦地站了起来,转眼间重又坐回了船板上。 沈珺悦愣住了。方才他...亲了自己?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薄唇擦着沈珺悦的脸颊,从唇角、腮边、到耳朵,他的唇甚至还碰了碰她的耳垂...... 沈珺悦又羞又气,绝对不是她的错觉,就是亲了!在她以为他受伤着急的时候,他居然还轻薄她! 反应过来被亲了,嘴角好像也麻麻的,脸颊也热热的,还有耳朵,也痒痒的。她依然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手忍不住往上想要摸一摸耳朵,却又被那个“登徒子”半路劫走—— 盛临煊方才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外面对她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来。可是她近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恣意了一回。 他坐在船板上,见沈珺悦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还蹲在那里,刚好她抬手,他便直接抓住那手把她拉起,按到身边坐好。 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又是无事发生的样子,还记得教训她:“喜欢这花,回头让宫人采摘了送去摘星居就是,犯不着自己动手。方才若不是朕拉住你,你已然落水了,往后可不许再如此行事了。” 沈珺悦还没过去刚才那一茬,内心一言难尽,面上也不知作何表情,便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道:“臣妾知道了。” 倒是盛临煊观她神色有异,说话也平淡,似乎情绪不高的样子,顿时以为她是被说了不高兴。心里有点怪自己好好的说她干什么,反正有他在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最多以后不让她独个儿坐船就好了。 想跟她再说说,又不知如何宣之于口。用眼角余光偷偷觑她,却只看到她低着头露出的一段白净修长的脖颈。 盛临煊心里一窒,此刻是越想说点什么,却越说不出来,心里略微急躁,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起来,神情便显严肃。 原本碧绿的荷叶,娇嫩的荷花,轻缓的水,温柔的风,此刻变成这叶子怎么这么繁茂老碰着人,这花儿长那么高伸那么长做什么,水流太慢了风也不够凉爽,哪哪都不顺眼起来。 幸好沈珺悦沉默了一会儿,很快理智回笼,瞬间便意识到此时的气氛不太对。 她心里也有点打鼓,捉摸不透就这么一会儿成徽帝这是怎么了。心里计较了一番,决定先卖个萌扮可怜。 她微微地侧了下头,滴溜溜的眸子转了转偷眼去看他,却不想一下就跟成徽帝的视线撞上了。 就跟犯错被抓的小孩子似的,沈珺悦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直视,怯怯地问道:“皇上是不是生臣妾的气了?” 盛临煊看着她这乖乖柔柔的样子,才恍悟她并没有在生气。心里又轻又软,又觉得她这讨饶的小模样也是说不出的可爱。 虽然自己也并没有生气,却也就梯下楼,带着笑意轻哼了一声,就看见她羽睫翕翕颤动得更厉害了,不免更觉好笑。 盛临煊将食指与中指两指并合,轻轻摁了摁她的额头,让她微微仰起头,才对她笑道:“朕没有生气,只是如此美景,爱妃若不欣赏,岂不枉费了朕带你来此的心意?” 此时的盛临煊仿佛一个骄矜的豪门公子,他一身白色常服,有斑驳的阳光照到他清隽的脸上;他笑着,那双皎洁的眼睛明镜一般漂亮,自信洒脱,神采逼人。 沈珺悦又有点晕陶陶的了,实在是美色惑人,男女相通啊! 缩在篷内的李荣又偷偷看了船头主子们一眼,发觉两人似乎都坐起来了,眯缝着眼睛再看一眼,咦,好似衣裳也还整齐? “公公,您在看什么呢?”坐在他对面一直垂着眼睛安安静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染紫忽然抬头问他。 “看主子啊~”李荣一时不察脱口而出。 “主子?”染紫疑惑地转头也看过去船头,那两位好好地坐着,面对面好似在说话,有纱帘挡着,主子们的面目也看不清。但是也没什么异常啊,便问:“主子们怎么啦?” 李荣方才只是一时嘴快,平时嘴巴最是严实的人。别人没看见是最好,他更不会乱说主子们的事情了。 “啊?哦没什么,我这不是看日头有点大了么,咱们在这里头待着没事,主子们在外头晒着可不行。” 染紫又看看外头,乌篷船行走在密密的荷塘里,主子们坐在船头,大片大片的荷叶几乎倾盖在头顶,是有疏漏的阳光照得着人,但说晒,应也不至于。 但是御前大太监这么说了,且是一片拳拳为了主子们着想的心,她当然不能反驳,便也附和道:“那,咱请主子们进来坐?” 李荣一想,也好,省的主子们在外头又闹出什么事来。便蹭到纱帘那小声唤道:“皇上,您看是否进来歇歇,喝口茶?” 荷塘再凉爽,这会儿也还是夏日,盛临煊也觉口干,便携沈珺悦进了乌篷里头喝茶。 看沈珺悦捧着杯子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喝了两杯茶,盛临煊止住她要第三杯的动作,说:“先喝几口解解渴便好,一会出了荷塘换了画舫,上面备有别的茶饮吃食。” 又吩咐李荣让人将小船划出荷塘,转回主航道上往漪澜湖去。 成徽帝命令一下,小船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风呼呼地穿行而过,两侧纱帘被吹得翻飞,沈珺悦两肘撑在小茶几上双手托着腮,半眯着眼睛乐在其中。 船尾的太监们轻车熟路地驾驶着乌篷船,不一会儿就转回主航路。出了荷塘就是漪澜湖了,一艘华美精致的双层画舫停在前方,正等着主子们登船。 乌篷船缓下速度来,又打着转儿慢慢靠过去,画舫上有人朝乌篷船扔了一条粗麻绳,船尾的太监接住将绳子这头绑在身上,双手把住船帮。 画舫上候着的几个小太监一起使力将船拉了近来,“砰砰”两声,乌篷船碰上了画舫,船身猛晃了晃,盛临煊忙一手护在沈珺悦脑后,一手抓稳底下的船板。 李荣见状忙朝外头高声道:“都小心着点!” 画舫上领头的太监告了罪,带着几个小太监忙扔下绳子,趴下身子扒拉住乌篷船,稳了稳,使之靠紧了画舫。 又在两船之间放下一块梯板,领头太监自己从画舫下来试走了一遍,这才恭恭敬敬地请成徽帝过船。 成徽帝牵着沈珺悦从篷内弯腰出来。 因乌篷船与画舫还有一米多的高差,梯板也不太稳当。李荣在下头虚扶,盛临煊踩上梯板试了试,画舫上的两个太监忙伸手接应,他脚尖一蹬身子便一跃而上,拂开太监们的手,已经翩翩然地站在画舫上了。 沈珺悦今日穿的是简单的日常衣裙,裙子不是太长,但是这上上下下的也是不太方便了。 她走上前去,李荣退开换了染紫站在她身后,盛临煊在画舫上朝她伸手,“来。” 沈珺悦一手提裙,一手往上要交给成徽帝。但是那块梯板其实就是在板子上钉上木条而已,沈珺悦脚踩上去却一时找不到着力点,使不上力就跃不上去,指尖也只是掠过成徽帝的手,没抓住。。。 盛临煊笑了笑,又往下俯了俯身子,鼓励她道:“别急,踩住中间木条,朕能拉你上来。”再次把手伸到她面前来。 沈珺悦尴尬地笑了笑,才刚看成徽帝上得那么轻松潇洒,还以为很容易来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情绵绵 人跟人还是大不一样啊,沈珺悦自己试了才知道有难度,成徽帝身手应该挺不错的,都不用人帮忙就上去了。 她又调整了下姿势,暗暗运气,要再来一次。 她退了一步,打算借力蹦着上去。谁知跳起的时候后脚踩中船碰撞时候溅上来的一滩水,绣鞋鞋底又薄又滑,亏得染紫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就架住她,不然她说不定又有落水的危险。 盛临煊在画舫上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断想不到还能出这纰漏。又想早知如此应该到岸边去换乘,不贪这方便也不至于现下如此狼狈。 别人怎么想沈珺悦已无心去考虑,她只知道自己丢人丢大发了,就这么一个坎她居然都过不去,还想上位?还想宫斗? 然而事实上她上不去也正常......大盛朝如原主这般出身的女子们大多讲究的是闺阁礼仪,女子要知书达理、行止有度,略粗鲁些的跨、跳、蹦、跃等动作,稍微守礼些的人家在女孩们过七岁后就不允许了。 想想原主心慵意懒地过了这么多年,又有她这么个怠惰因循的“咸鱼”了几个月,这副身子一点运动神经也无,能一下跃上去那得是天赋异禀。 盛临煊已经醒悟过来这样的安排对大家女子来说本就不妥当了。 可是沈珺悦不知道这一茬,她跟这梯板杠上了。 原本时时上翘的唇角拉平了,两瓣软嫩的唇也紧紧地抿着,眼睛瞪视着梯板上的木条,一副跟谁怄气的表情。 憨态可掬,盛临煊被逗笑了。 沈珺悦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气闷道:“皇上还取笑臣妾!” 那横来的盈盈双瞳里映着这波光粼粼的漪澜湖水,闪烁生辉。盛临煊只当她是在娇嗔,逗弄她道:“这可如何是好,爱妃若上不来,便只能待在这乌篷船上了。” 沈珺悦也晓得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却又不想被看扁,不服气道:“臣妾定能上得去!” 难得有点倔强骄纵的口气,这样子又与平时娇娇柔柔的性子有所不同。 盛临煊看了个新奇,她却又软下嗓子跟他打商量:“皇上,您让所有人都背过身去,不要看臣妾好不好?” 这又是什么道理?盛临煊奇道:“为何?” 沈珺悦不太好意思,半掩唇小小声地往上说:“臣妾怕一会实在不好看,这个,”指指那梯板,“臣妾大概得爬着上去了。” 盛临煊愣了下,脑子里一下子出现了他这貌美非常的小贵人扒着船帮吭哧吭哧努力往上爬的样子,不由得放声大笑。 把他的小贵人笑得面红红,气呼呼。 好容易止住了笑,盛临煊点了点她,“你呀~!”然后便下令所有人背转身,不许看主子。 沈珺悦一看,立刻笑开了:“谢皇上!”又扭头嘱咐染紫在她使力的时候推一把助攻。 她捋了捋宽袖,右脚踩上乌篷船的船沿,另一脚则够到梯板的木条,手也扒在画舫上,正要用力,成徽帝已经半蹲下来,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就像抱小娃娃般直接将她提抱起来! 染紫见机收回半伸的双手,飞快地背转过身去,跟其他宫人保持一致。 沈珺悦瞪圆了眼睛傻傻地看着成徽帝,手还搭在他双臂上,能感觉到他掩盖在衣衫下的肌肉强健紧绷。可是对于他这样轻轻松松就把她给提起来的动作仍然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盛临煊此刻却只有一个念头,把沈珺悦提起放到眼前,便低低地轻声道:“闭眼。” 沈珺悦听话地闭上眼,瞬间觉得不对又睁开,可他的头已经侧低下来,凑近她,不容分说地,亲下来了—— 沈珺悦又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盛临煊先是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唇,感觉到姑娘家的柔软、温香,便情不自禁地将人越发拥进怀里,食髓知味般辗转亲吻。 一个躲,一个追,彼此间交换的气息都渐渐不稳、急促起来。不过片刻,沈珺悦已憋得满脸通红,整个人呼吸都不顺畅了。 盛临煊的俊脸也染上了一抹红,吻到动情之时,身前的人被他牢牢攫住几乎嵌进怀里。 直到彼此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两唇才终于分开。 重新呼吸到空气的沈珺悦雏鸟莺啼似的嘤/咛一声,盛临煊还躁动不已的身体又激动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稍稍松开她,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被亲得微微嘟起的润泽丹唇,忍不住又凑上去轻轻地啄了啄。 沈珺悦已然神游天外了,盛临煊把她放下的时候,感觉她像是腿软了似的,他一放手她整个人就要往下坠。 盛临煊忙又将她揽住,看了一眼四周,见宫人们个个都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低着头,他便干脆将她打横抱起,进了画舫舱内。 进了船舱,盛临煊将她整个人都放在临水窗边的长榻上。自己也侧坐在榻上,在她耳边低声道:“朕的悦儿可还好?神魂可还在?” 沈珺悦方才一直都处于木头人状态,随他怎么摆弄她就怎么动作。这会儿听着男人低哑的声音,那声出自成徽帝口中的亲昵的“悦儿”,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她此刻从脸到脖子乃至全身都是粉嫩的颜色,真如方才荷塘的菡萏一般清丽动人,诱人采摘。 沈珺悦其实并不讨厌盛临煊的亲密举动,从她认命那一天开始,她就有了身为宫妃想上位必须放弃些什么的觉悟。 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这几天更是有了心理准备。然而事到临头,一个一直保持单身跟异性几乎零接触的人,你能指望她面对这种场面的时候放得开吗? 放不开。她的生涩,害羞,慌乱,都是真实的。 然而这也是盛临煊眼里与三年前如出一辙,始终没变过的女子——当年害怕就哭,现在害羞就躲的沈珺悦。 只是当年的他还处处受制于人,对女人无心,所以放任她湮没在后宫之中。但如今论起,也不知道当年的错过是好是坏。 这些年,他夙兴夜寐,费心筹谋,直到现在才终于开始收网,为的不过是能将危害大盛根基的蛀虫连根拔起,也为了在将来能凡事都以自己的意志为主,亲自打造大盛朝的成徽之治。 在他真正成为天下主宰的时候,上天安排他们重遇,让他一眼便放不下她,让她如此合乎他的心意——这是他喜爱的女子,他断不会再放开她了。 此刻,船舱内安静无声,即便只是这样看着她,即便两人都不说话,但有她在身边,便也不会觉得无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葡萄酒 盛临煊满腔的柔情无法言表,又不想逼她太过。看沈珺悦坐在榻上也不言语,便站起身来,想退开些让她缓一缓。 刚要转身,沈珺悦却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慢慢地抬起头,贝齿咬着唇挣扎了一会,才难以启齿道:“皇上......李公公他们还在外头......” 他们两个人进来好一会儿了,外头的太监宫女们得不到主子的命令,就只能跟木桩子一样继续罚站。 盛临煊一愣,不由有些好笑,亏她这时候还想得到外头的奴才们。但还是拿下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额顶,顺着她道:“朕这便让他们开船。”说完便转身走出船舱。 船舱内的沈珺悦目送成徽帝出去,眼睛便顺势打量起了这艘画舫。 这艘画舫有上下两层,舱内亦很是宽敞,外头看已是精美至极,里头更是雕梁画栋,精工细艺。 画舫内外都刷了朱漆油彩,舱内这第一层布置的较为简单,四周摆着好些桌椅座榻,最里侧则搭了一个两尺来高的小台子,看来应是供伶人演艺所用。想来一楼便是个歌舞艺厅了。 舱外的成徽帝叫了声“李荣——” 李荣跟染紫两个站在一处,正在乌篷船上盯着漪澜湖面水发呆。听见主子叫唤,忙转身踩着梯板爬上来,一溜小跑到成徽帝面前,“奴才在!” 成徽帝指指染指,“叫那丫头上来伺候她主子,开船吧。”说完又回身进了船舱内。 李荣回去又生拉硬拽地把染紫弄了上来,吩咐画舫的领头太监开船。 待他跟染紫进入一层船舱内的时候,又不见了两位主子的身影。 李荣对染紫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走到一层通往二层的木楼梯前侧耳听了听——得嘞~主子们这是上画舫二层去了。 这样也好,他们也不想在主子跟前杵着碍眼。李荣招呼染紫,两人就在一层最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寻摸了两个杌子坐下。 方才盛临煊回到沈珺悦跟前,见她正饶有兴致地观察梁上的神话故事彩绘,见了他神色也自然了许多,便拉了她起来,带她上了画舫二楼。 两人上得二层,这里又隔开内外两间,他们身处的外间有一张圆桌,桌上放着各种瓜果点心,这便是他在乌篷船上时不让她多喝茶时提起过的。 盛临煊牵着她坐下,此处别无他人,凡事便得自己动手。 他将放在冰釜中的瓜果碟子取出,却是摆在一旁,然后另取了几样别的点心摆在沈珺悦面前,才温声道:“瓜果冰得有些过了,放一放,你先用些点心。” 跟着又自取了两个玲珑剔透的玉杯摆在面前,拎起一个造型别致的玉壶倒了两杯,那杯中物透着娇艳的紫红色,与玉杯两相映衬,让沈珺悦想到了一句诗——葡萄美酒夜光杯。 因这画舫整个二层也只他们两人,没有旁人在场的成徽帝整个人都很是放松,于他而言本是伺候人的事情他也做得很是自然。 偏对着沈珺悦又时时和颜悦色,故而沈珺悦便也没察觉其中的不妥,安然享受了帝王的服务。 盛临煊将其中一个玉杯递给她,告诉她道:“这是西域进贡的昆珠葡萄酒,乃是所有果酒中最清甜香醇的,悦儿可小酌一杯尝尝。” “悦儿”什么的,皇帝是认真的么?这个昵称沈珺悦每每听到都觉得起鸡皮疙瘩啊......可是看来成徽帝是不打算改口了,她还得尽早适应。 沈珺悦接过小而精致的玉杯,凑近了看这酒的色泽愈发晶莹诱人。她小小地啜饮一口,只觉果味浓郁,酒味不浓却又香气四溢,甜而不腻,入口甘美。 她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对成徽帝惊喜道:“这昆珠葡萄酒果然名不虚传,臣妾也说不出什么溢美之词,但好喝是真好喝啊~” 说完又品了两口,小小的一杯就喝没了。她不自觉地伸出小舌舔了舔唇,只觉这酒一点不像酒,更像果酒味的茶饮,甜香适口。 盛临煊捕捉到她舔舌的动作,眼神一暗,又想到了那个美妙的吻...... 沈珺悦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成徽帝手中的酒壶,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臣妾能再喝一杯吗?” 看看她拈在玉白指尖中空空的杯子,盛临煊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又添了一杯,却又言不由衷地告诫她:“昆珠葡萄酒酒味虽不浓,后劲却还是有的,悦儿不可多喝。” “臣妾知道了,就喝这最后一杯,应当不妨事。”沈珺悦没太在意,捏着手里的杯子向着成徽帝笑得又甜又娇,“臣妾要敬皇上一杯,谢皇上带臣妾来避暑山庄。” 盛临煊也笑了,举起杯子与她的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酒落肚肠,只觉心肝脾肺都暖融融的,满身满心的舒畅快意。 放下杯子,却见沈珺悦也是一口饮尽的杯中酒,盛临煊定定地看了一眼她放下的杯子,再看向他的小贵人,此刻正对他笑得春花般绚丽—— 昆珠葡萄酒,不擅饮酒者急饮此酒,是必醉的...... 盛临煊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样隐秘的心思。只是与她一起时,却总是心口不一地做出一些自己往日不屑或不可能做的事情来。 然而他喜爱的这个女子纯粹得像一张白纸,不管他给予什么,她都乖乖地受着,就好似全心全意地信赖、依从他。 看她没点心眼子的样子,盛临煊心里翻来覆去既甜又愁。 忧心她只喝酒不进食会肠胃不适,又劝她用了些吃食垫垫肚子,想着也能压一压酒气。 然而随着沈珺悦的脸越来越红,笑容也愈发灿烂,眼睛渐渐也似漫上了一层水气,那满面含春的小模样,真是招人得很。 盛临煊看得满身燥热,知道她这是酒气开始上头了。 沈珺悦自己却没想到是那两小杯葡萄酒作祟,体内热气翻涌也只以为是天气炎热之故。还拧着眉委屈巴巴地对成徽帝道:“皇上,是不是外面太晒了,风好似也弱了,臣妾有些热。” 一边说还一边扯了扯交领,露出漂亮的锁骨跟隐约的肩线。 盛临煊只看了一眼便挪开,想了想,将冰过的瓜果摆在她面前让她吃些降降热气。 沈珺悦在宫内的时候就喜欢吃瓜,只是那时还不太热,玉璧她们会打一盆凉丝丝的井水上来,再将瓜浸在其中半日,吃起来口感会好些。 这冰镇过的香瓜,在夏日吃就最好不过了。沈珺悦喜滋滋地拈起一片,手腕一转却是递到成徽帝面前,乖巧道:“皇上也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美人醉 盛临煊接过沈珺悦递来的香瓜,心里更觉熨帖。 沈珺悦把瓜给了成徽帝,自己又拿了一块,这瓜都是切成寿桃截面的形状,沈珺悦吃的时候用双手捏着,几根细白的手指拈着浅碧色的瓜皮,张着丹唇小口一口一口地咬着熟红的瓜瓤。 她这个样子好似他幼时见过的金花松鼠,捧着松子一口一口地啃着,咀嚼时两腮鼓动,圆圆的脸蛋儿忒可爱。 御贡的香瓜香甜多汁,她咬了几口,红红的果汁浸润了她的唇,还有一滴顽皮的顺着唇角滑落。 沈珺悦此时已经有了醉意,行止比平时放任了一些,反应也慢了半拍,她感觉到汁液沁出的时候已经迟了,伸出小舌舔了舔却还是没能阻止,红红的一线划过又从下颌滴落。 她吃瓜吃得认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几番动作已经相当于是在男人身上点火了。 顿了顿,才知道要取手帕出来。可是手上拿着瓜又沾了一手的粘腻,习惯了身边随时有人帮忙伺候的沈珺悦一下愣了,竟不知怎么办好。 她脑子发晕,自己无法,却还知道求助成徽帝,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他可怜兮兮道:“皇上,臣妾失仪了......” 别的女子若作此态,盛临煊早皱眉了,如此行事无度,怎堪为妃。然而此事换了沈珺悦,他只觉得她不胜酒力醉得迷糊,就是现在这样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也叫他心软。 盛临煊叹了口气,取出自己随身的帕子,轻轻蹭了蹭她下颌处残留的汁液,修长的手指挑起沈珺悦的下巴托住,另一手则拿着帕子给她擦拭,从唇角到下颌线,仔仔细细地擦了个干净。 冰釜中的冰已经化成了水,盛临煊将帕子浸入冰水中过了过又拧干。抽走她手中的瓜片,将她双手都包进帕子里擦一擦。 刚在冰水中洗过的帕子冰凉,沈珺悦双手被包覆住,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盛临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展开帕子,执起她白玉似的手指一根根拭净。似乎遇到她,多少从未做过的事情,也无师自通了。 沈珺悦是真醉了,醉在那两杯昆珠葡萄酒里,醉在成徽帝不可多得的温柔里。 她虽醉了,却不吵不闹,只比起平时更孩子气一些,性子反而还更柔更软乎,成徽帝再忍不得了,倾身亲了亲她,她睁着迷蒙的醉眼问他:“做什么亲我?” 单纯到冒傻气。 成徽帝眼神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幽幽说道:“因为心悦你。” 她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把这几个字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然捂着嘴偷偷地笑起来。 盛临煊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悦儿在笑什么?” 沈珺悦从他怀里挣出,抬头,笑得弯弯的眸子里映着盛临煊的脸,直白地说:“因为我也喜欢你啊!” 盛临煊只觉心口一颤,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流动全身,蹿遍四肢百骸。 又捧起沈珺悦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再问了一遍:“悦儿喜欢朕?” “喜欢啊!”面前的小女子娇花一般,笑语盈盈,回答得毫不忸怩。 盛临煊知道她醉了,可是他想到了一句话——酒后吐真言。 盛临煊认定,她此时说的必是真心话。只说她平时就心思单纯,难道喝醉了反而才来糊弄人吗?清醒时的她面对他时总是极容易害羞,何时有过这样的大胆? 坦诚,直率,盛临煊只觉沈珺悦醉酒的姿态又可掬又可爱。 将她亲密地拥在怀里,亲昵地亲一亲她的眼睛、脸颊,吻一吻她的鼻尖、唇角,又哄着她说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结果却自作自受地被撩拨了一身的火气起来。 盛临煊将醉得越发厉害,在他怀里也晕晕乎乎到坐也坐不住的沈珺悦一把抱起,送到里间的床榻上。 将人甫一放下,沈珺悦燥热的肌肤贴上凉爽的玉簟,又触摸到身边轻薄的冰蚕丝衾,翻身便将那冰蚕丝衾团团抱住,发烫的脸靠上去蹭了蹭,迷濛的水眸弯弯,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盛临煊还来不及动作,她已嘤嘤嘟囔着,小腿蹬了蹬踢掉了脚上的绣鞋,又蹭掉了罗袜,身子弯曲成一只熟虾子的形状,就这样闭上眼睛旁若无人地睡了过去。 盛临煊坐在床边瞠目结舌地看着沈珺悦一气呵成的动作,半晌扶额自嘲地笑了笑。即便此刻自己的身体还异常兴奋,也不可能对睡着的她做出什么事来。 他背对她坐着平复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某处的躁动。 盛临煊回过头看她,衣裳领口略有散乱,裙摆亦凌乱地撒开,一双白净秀气的玉足.交叠曲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眼前。 盛临煊心想,自己若是把持不住,也是因她太过诱人之故。 探手摸了摸她依旧红粉霏霏的脸,感觉温度稍退,才小心地挪开她的手,将被她抱作一团的衾被扯出来展开,拎起盖在她身上。 到底还是不愿意趁人之危,愈是喜爱,便愈加珍惜。 沈珺悦仿佛做着什么美梦,即便睡着了,唇角也依然翘着,浓密纤长的羽睫在眼下投下一排阴影,睡得安心又香甜。 盛临煊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口推得更开些,眺望着远处的庆寿山,清风拂面,脑子渐渐清明,思绪也转到了朝中事务上。 - 沈珺悦是渴醒的,醒来时正躺在摘星居的床上,刚睁开的眼睛还不适应周遭的黑暗。 她掀开床边的帐幔,正要叫人,不想一开口就因喉咙干哑而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咳嗽的声音惊醒了守夜的玉环。 循声进来的玉环用火折子点燃桌上的灯,就看到沈珺悦坐在床头指着茶几,边咳边艰难地说道:“水——咳咳......” 玉环会意,忙倒了水过来伺候她喝下,又给她抚背顺气,一边动作一边问她:“主子平日滴酒不沾的人,今日怎的喝醉回来了?” 沈珺悦喝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呛咳得更难受起来。 玉环吓了一跳,拿走她手上的水杯,焦急道:“您这是怎么啦?” 沈珺悦一边摆手,一边试图从混乱的记忆中拼凑些画面出来。 她醒来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脸红,却又抑制不住心动的梦。 梦中的成徽帝又温柔又包容,把梦中傻里傻气还不知羞的她宠上了天。 她慢慢地回忆,一些场景逐渐清晰呈现在脑中——刚开始的时候,她跟成徽帝去游了荷塘,后来他们上了一艘画舫,而且他还亲了她...... 沈珺悦渐渐止住了咳嗽,脸却又热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可怜人 他们在画舫的二层,好似吃了瓜果点心?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沈珺悦努力地想,还是想不起来什么确实的景象,只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朦胧中的印象是成徽帝将她放在了床上,可是又好像还身在船上? 因为睡梦中,她总有随着碧波飘摇,整个人也飘飘欲仙的感觉。 好在只点了桌上一盏灯,光线不甚明亮就是脸红了别人也看不出,沈珺悦稳了稳心神,问玉环:“我是怎么回来的?随我出去的那个,染紫呢?” 玉环听她问起这个,不由得笑道:“主子是皇上送回来的,到这的时候您睡得人事不知,皇上说您醉了,亲自抱着您进来的。” 沈珺悦一听更觉不好意思。 玉环接着道:“染紫随您回来的,只她东西还未收拾,今晚便还回尚服局去,明日再来当差。现在时候也晚了,主子有什么话明日再问也是一样的。”玉环也是心思玲珑之人,一下就看出沈珺悦想叫染紫过来问话。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沈珺悦看着外头天已经黑透了,摘星居里外都很安静,想来她睡了挺长时间的。 “亥时末了,晚膳时您也没醒,这会饿不饿?”玉环说着,又高兴起来,“皇上对主子真好,晚间还吩咐人送了鸡丝粥来,说备着等您醒了用,您要不要进一些?” 沈珺悦听着,还真觉得有点饿了,心里也泛起一丝甜意,便点了点头。 用完粥,夜也更深了,沈珺悦躺回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 染紫第一日在沈珺悦身边当差,就被她选中带在身边,然后就见识到了沈贵人是如何受成徽帝宠爱的。 因今日虽被指派去摘星居伺候沈珺悦,但去时并不知道是否会被留下,因此她与小姐妹缬樱来时并未带任何行装。 日间沈珺悦外出见成徽帝,缬樱已先行回尚服局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过来,夜间染紫便独个儿回了尚服局。 知道曹尚宫必定放心不下,便直接去见了她。 “师父,沈贵人脾气性情都很好,待宫人们也好,您不用担心我。”染紫笑着道,第一句就想先安曹尚宫的心。 曹尚宫叹了口气,拉着染紫坐下,“师父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能让你去趟宫里的浑水啊。只这避暑山庄,却不是你的长久之地,若你的哥哥们闹起来,你还是得随了他们出去。” “我明白,师父都是为了我好。自爹娘走后,我心里就清楚家中已没了我的立足之地。只是万万想不到,他们早便等着卖了我换银子。”想起不堪的家人,染紫心中冰冷,惨然一笑。 染紫的父亲本是木工,她小时家里生计虽艰难,但也能撑的下去。只是她八岁那年,她爹去临县做工时从雇主房顶上摔下来断了腿,家里自此便一落千丈。她娘含辛茹苦,既要照顾断腿以后卧病在床的丈夫,又要操持家计,养活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偏偏染紫的两个哥哥,一个好高骛远,一个自私自利,都不是踏实肯干的性子。染紫倒是乖巧懂事,可是年纪尚小,就是想帮她娘也分担不了什么。 家里最难的时候,她二哥就提议把妹妹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是染紫那瘫在床上的爹大发脾气不同意才作罢的。她爹自小就最疼她这个小女儿,只是人废了,性情也变得暴躁易怒。 好在她娘交好的一位婶子看不过眼,告诉她们颐德避暑山庄在招宫女,她才脱离了苦海。因她做事认真,勤奋肯学,便入了曹尚宫的眼。及至后来,索性就收了她当徒弟。 染紫每月的月例银子都送了出去帮补家里。她爹前几年熬不住去世了,她娘操劳过度,两年前也走了。两个哥哥都成了家,发送她娘的时候,染紫把这些年攒的体己都拿了出来,可是哥哥们还是为了几个钱闹得不可开交,她娘走得很不体面。 后来也总是来找她要钱,这便也算了,今年年初大嫂子却托话进来说有急事让她回家一趟。她回去了,却又没什么事,只说是大侄子生辰喊她回来吃酒。她虽觉奇怪,但是家里一切都好,她也就没多想。 结果走的时候邻居一个婶子悄悄叫住她,她才知道她那无良哥嫂打的什么主意。她还有两三年才卸差事,她哥嫂现在就迫不及待找了专事小妾买卖的牙婆来偷偷相看她,盘算着她一出来,就把她卖给人做妾。 她回来后哭了一场,曹尚宫得知此事更是气怒不已。这些年来,染紫稳重懂事,待她又孝敬,曹尚宫孤家寡人,早已视她如亲女。然而她毕竟不是染紫真正的亲人,人家家里人要怎么安排妹子出嫁,她还真阻止不了。 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京城皇宫的主子们身上。如果让染紫成为主子们身边的宫人,跟着到京城皇宫里去,那便是她家里人,也莫可奈何。 运气差些也宁愿在宫中孤独终老,运气好些,主子们将身边宫女配出去嫁人当正头娘子的也多。曹尚宫跟染紫一说,染紫也答应。她实在不想再见到所谓的亲人们了,就是在宫中孤老,她也乐意。 不曾想刚有了这念头,沈贵人就出现了。曹尚宫这几年在避暑山庄也见过其他宫妃,沈珺悦是她目前看来,染紫的最好选择。更好的是,沈贵人正当得宠,只要她愿意开口要人,带染紫回宫就是一句话的事。 - 翌日,天还未亮,染紫就带着前夜收拾好的包袱往摘星居去。曹尚宫再三叮嘱她在沈珺悦面前好好做事。 染紫也是个勤快人,她到摘星居的时候其他人才刚要起,她便先张罗好了沈珺悦晨起时要用到的水跟牙具等。 沈珺悦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时精神萎靡,倒真像个宿醉的人。 坐在床头发了会呆,就看见玉环带着端着水的染紫进来。 玉环拧了帕子给沈珺悦擦脸,又伺候她洗牙漱口,办妥以后自己端着东西出去了。染紫来扶沈珺悦起身换衣服。 沈珺悦拉过染紫的手,小声问她:“昨日在画舫上,你有看见什么吗?” 染紫愣了一下,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说道:“自上了画舫后,奴婢就跟御前的李大总管在一块,我们一直在画舫下层候着。” 想了想,又继续道:“估摸着得有一个时辰吧,皇上下来了,下令画舫靠岸,又让奴婢上二层去伺候您。奴婢上去了以后,就见您歇在里间的床榻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心心念 歇在床榻上? 沈珺悦听到这一句,手抖了抖,心跳得飞快,紧张地问道:“我,我当时......” “嗯?”染紫不懂她想问什么。 “我当时,衣裳......就是仪容......可还整齐?”沈珺悦斟酌着措辞,终于艰难地问了出来。 染紫却是大惑不解。只因在她眼里,这沈贵人是皇上的宫妃,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沈珺悦早就被临幸过了。因此她与皇上当时便是真在画舫上做了什么,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所以她没明白沈珺悦到底想问出什么来。 染紫迟疑着回答道:“奴婢看您睡得挺香的,也没敢吵醒您。后来画舫靠岸了,皇上上来见您还未醒,就扶起您让奴婢给您穿好罗袜绣鞋,后来,还是皇上抱着您下船的。” 仔细回想了下当时沈珺悦的样子,才继续道:“至于衣裳仪容,衣裳且都好,发髻是有些乱了。不过您放心,上岸后皇上带您坐撵车回来的,也没别人看见。” 两人根本想不到一块去,染紫也回答不到点子上。 还好沈珺悦耳尖地捕捉到了那句“衣裳且都好”,那么想来,她喝醉的时候,成徽帝应该没对她做什么......吧?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反正她迟早得跟皇帝睡觉,早一日晚一日又如何。这样一想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对染紫勉强笑笑:“那便好。” - 昨夜飞鹰携京中急报赶来,观月楼书房灯火通明到半夜。第二日,成徽帝一早又召集了几个随驾的心腹大臣到议事堂商讨要事,便没顾得上沈珺悦这边。 众人商议到午时仍未歇,还是李荣觑着个时机提醒成徽帝到了饭点。 成徽帝自己不觉,可是看看渐有疲态的几位大人,便让人安排几个朝臣先去用膳、歇晌,自己则回了观月楼。 坐在撵车上,想起承恩公府一系闹出的那些事,盛临煊不由得一阵烦躁。虽然这些年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将承恩公府的那些腌臜破烂事排查得差不多了,可是当事情全部摆在明面上,盛临煊低头按了按眉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还真是让人分外不爽啊! 回到观月楼,更衣的时候盛临煊想起来问李荣:“沈贵人那边,今日如何了?” 昨日下午把她送回去之后,他便回观月楼书房处理那些日常奏章,原本打算完事后再过去看看她。谁知飞鹰来了,他便只能使人送些温养的吃食过去。 到了今天,这大半日的,忙的时候没想起,这一停下来就想知道她的消息。 “奴才知道皇上惦记沈贵人,一早儿便让李保过去请沈贵人安了。”李荣不免有些得意,心想幸好咱家机灵,晨间就派人去问候了,要不这会还真答不上话。 “噢?你怎知朕惦记?”盛临煊斜着眼凉凉地看他。 李荣忙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假作讨饶道:“哎哟奴才这张嘴,奴才就是......” “行了!你个杀才,这事办得不错!”盛临煊说着甩袖大步出了内室,“叫李保来回话!” 在他身后的李荣脸上哪有半分害怕,偷笑着急急跟上,“诶,奴才这就去!” 盛临煊坐在书案后喝茶,听着李保禀报。 “......说是已经起了,奴才便进去请安。说话时斗胆观了一眼,瞧着贵人精神头不是很足的样子,但脸色倒是还好,应当是刚起还有些迷着。” 搁下手中的茶碗,盛临煊想了想道:“你再过去一趟,瞧瞧摘星居可用了午膳,若还没用,就把沈贵人请过来与朕一道用。”顿了顿,又说:“若是她看着精神头还是不好,这话便不要提了。” 原本还想补一句“待朕晚些时候再去看她”,想想自己手边这一大摊事,还有议事堂候着下晌继续议事的大臣们,便咽下了——毕竟待他忙完,还不知要到几时。 李保领命而去。 也是赶巧了,摘星楼花厅里沈珺悦正准备提起筷子,李保就来了。 沈珺悦出来正堂见他,奇怪道:“公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皇上那有什么吩咐?” 李保躬身把来意说了:“皇上那边儿备了午膳,让奴才过来看看,若贵人还未用膳,便请您过去一块儿用。” 说着又问道:“贵人主子这会儿身子可还好?皇上说了,若您身子不适便不要劳动了。”李保看得分明,皇上是心心念念等着沈贵人过去的,于是便故意把成徽帝请她过去的话说在前面。 这小子!沈珺悦心想你都先说了皇帝叫一起吃饭了,还假惺惺问什么身体好不好,就是真不舒服也得去啊! 当然她也没什么不情愿的,面上还是笑呵呵:“无碍,公公在此稍候,我片刻就来。” 带着玉环跟染紫进了内室,换了件外裳,看看她二人,“还是染紫跟我去吧,玉环你带着其他人把花厅的膳食分一分。” “好,”玉环应声又对染紫笑道,“给你也留一份。” 染紫不知道玉环因打扰了主子们亲热而对成徽帝有畏惧,刚刚见沈珺悦又点了她,还担心自己一来就抢了玉环的差事会引她不快,没想人家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她忙回以善意:“那敢情好,谢谢你了。” 一路往观月楼去,李保因自己刚才话说的不够漂亮,这会又给沈珺悦卖好。 提起成徽帝,还故意夸大:“朝中有事,皇上从昨夜忙到今日,方才刚从议事堂回来,就问起了贵人。李总管说了,皇上用过膳还得回议事堂去。” 言下之意就是皇上日理万机这么辛苦这么忙,可还是想着你。 听到他说成徽帝如此忙碌,沈珺悦是知好歹的人,便释然道:“皇上着实辛苦,咱们快些走吧。” 几人加快了脚步,到得观月楼,成徽帝已在花厅等候。 刚一照面,就冲沈珺悦摆手道:“不必多礼,快些过来。” 待人走到跟前,他便拉着沈珺悦的手坐到饭桌前,打量她的脸色。果见她眼角眉梢隐有倦意,眼下也略有浅青。 他这样近地仔细打量她,沈珺悦既莫名其妙又不好意思。 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成徽帝却先移开目光吩咐李荣先盛了一碗什么汤给沈珺悦。 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对她说:“朕瞧你精神不济,应是宿醉之故,此汤最是解酒醒神,你先喝一碗再用其他。” 沈珺悦恍然大悟,对他甜甜一笑:“谢皇上。” - 饭毕,眼看还有半个多时辰的歇晌时间,盛临煊便带着沈珺悦到后院散步消食。 他们二人走在前头,这回李荣带着其他人隔着老远地走在后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你诓我 此时日正当午,盛临煊与沈珺悦沿着树荫行走。 安静地走了一会,沈珺悦忍不住问起昨日醉酒之事,试探成徽帝道:“皇上,臣妾昨日酒后可有冒犯皇上?” 盛临煊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悦儿何出此言?” “其实臣妾根本不记得有没有喝过酒了,只记得跟您一起上了画舫,后面的事就再想不起来了。醒来的时候宫人告诉我,是皇上您说我喝醉的......”说着说着,脸又微微泛红,其实她记得的还有一些事,只是实在不好说。 盛临煊倒是有些意外,他是知道有些人在醉酒的时候不管做了什么,清醒以后便会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没料到沈珺悦也是如此。 但是她既问了,盛临煊戏弄之心又起,便板起脸真真假假地逗她道:“悦儿若不问,原本朕是不打算追究的。” 听到这话,沈珺悦心里“咯噔”一下,紧张道:“难不成,臣妾真做了什么?” 盛临煊摆出怀疑的样子:“嗯......悦儿当真想不起来了?”。 沈珺悦迟疑地摇了摇头:“真不记得了......” “如此,朕便帮你回忆回忆——”话音未落,就将人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 毫无防备地被偷香,沈珺悦正有些羞恼,便听成徽帝在她耳边道:“昨日悦儿便是如此偷袭于朕。” 沈珺悦简直石化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我真的有这样?” “不只,”盛临煊又变本加厉地亲了下她的唇,“你还如此。” 沈珺悦脸色乍青乍白,似梦非梦的印象中确实有些她跟成徽帝卿卿我我的画面,只是实情如何她又想不起来。 这会被成徽帝一糊弄,就有些信了,只当自己酒品真的那么差。 忽闻成徽帝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声,他的唇就贴着她的耳,说话间双唇碰触着她的耳垂,热气直冲耳廓,引起她身体阵阵战栗。 “傻姑娘~”盛临煊抱着她,又爱又惜地叹了一声,心想怎么就这么好骗呢,让他都不忍心逗下去了。 什么意思?沈珺悦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成徽帝是在骗她?! 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却是气的。 大概真的脑子还不够清醒吧,沈珺悦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手挣了挣将成徽帝推开,横眉怒目地恼道:“你诓我!” 成徽帝被推得措手不及,站定一看,发现她是真生气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半咬,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顿时有些懊悔。且她那小模样,盛临煊看着看着,觉得也真叫人心疼。 沈珺悦一句“你诓我”冲口而出后,场面一时胶着。 后面的李荣早在皇帝伸手拉人入怀的时候就领着人躲起了,于是这会除了夏蝉的声音,就只有静静“对峙”的两人。 沈珺悦额上渐渐有细汗沁出,她从昨夜到今天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心中燥郁,方才被成徽帝一逗,不知怎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发泄了出来。 这会四周安静下来,对面的成徽帝拧着眉不语,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对皇帝来说算得上犯上大不敬了。 心里有些发毛,瞪人的眼睛也憋不住眨了眨。 刚刚一时激愤,瞪人的时候挺使劲,为了端住气场眼睛老长时间不眨,现在一眨就特别酸疼,眼泪都刺激出来了。 盛临煊见状脸色微变,想都不想就上前拉她手,“是朕不好。” 沈珺悦愣住了,又眨了下眼睛,于是原本还在眼眶内闪闪烁烁要落不落的泪珠就此滚了下来。 见她真被自己“气哭了”,对此事毫无处理经验的盛临煊也有些发急,再顾不得他帝王的尊严,将人搂进怀里,附耳道:“朕错了,悦儿莫哭......” 沈珺悦埋头在他颈窝,反应过来以后差点笑出了声,怕露馅忙作势抽噎了一下,一瞬间什么气都没了。 看看,看看,堂堂大盛朝的成徽皇帝陛下,这会正跟她面前承认错误呢,沈珺悦霎时扬眉吐气,颇觉神清气爽。 只这戏还得作下去,她又吸了吸鼻子搞出点声响,惹得盛临煊一叠声儿的“都是朕的不是”,抱着她一顿好哄。 沈珺悦心里舒坦了,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地从他怀里抬头。 眼圈红红——瞪眼假哭来的,鼻尖粉粉——在成徽帝身上蹭的,瘪着小嘴嘟囔:“臣妾那么相信皇上......” 盛临煊自知理亏,又爱她这样娇俏模样,亲了亲她的眼睛,“这次是朕不对,别生气了,嗯?”轻声细语,温柔缱绻。 沈珺悦见好就收。先是故作刁蛮地扭头,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下一刻却又扑进他怀里抱住他,脸歪在他肩上对着他似怨似嗔道:“皇上以后不许再这样戏弄人!” 阴雨转晴,盛临煊如释重负,宠溺地点点这娇人儿的鼻尖,“是——” - 烈日当空,两人又走了一会就回到观月楼内。 净房内,染紫伺候着沈珺悦擦洗了手脸去了汗,又在她额头、耳后、脖颈间抹上几滴消暑的薄荷香露。 清清爽爽地出了来,成徽帝在另一间厢房等她。 进去一看,才发现这是个小型的阅览室。室内没有旁的,就是几个大书架,上面一层层都放着满满当当的书。 最里面是一张很宽大的拐角榻,可供好几个人在上面坐卧休息了。 盛临煊指着那几个书架子对沈珺悦说:“朕这几日事忙,平时你若无事可以来此看书,那边有个架子上都是些有趣的话本、游记,你去挑挑可有爱看的。” 沈珺悦便走到那个书架前沿着书脊上的名字一本本扫视过去,感兴趣的就挑出来翻一翻,最后选了一本大盛旅志。 “臣妾看看这本书。”沈珺悦拿在手上,冲成徽帝挥了挥。 盛临煊接过来一看封面,便笑了:“朕少时也爱看这个,里面记录了很多有意思的地方风俗。” 这是一本类似国家地理杂记的书,里面囊括大盛朝的各地方风土、文化风俗、民生,又像本旅游指南。 他将书还给沈珺悦,又摸了摸她的鬓发,“你在这里看书歇息,朕还得回议事厅去。” 朝中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需要他定夺的事情多着,他再想跟前两日那样悠闲地带她逛园子游玩是不行了。 怕自己忙起来没个完,她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叮嘱她道:“山庄内没有哪处你不能去的,这几日要是想出去玩便去吧,朕把李保留给你,去别处逛的时候带上他便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长公主 见沈珺悦点头应了,成徽帝便转身出门往议事厅去了。 他走没一会儿,李保就进来拜见,又复述了一遍成徽帝的安排,“皇上说了,贵人主子想吃点什么,玩点什么,到哪里去,直管吩咐奴才,奴才一定伺候好您。” 有了这个李保,相当于有了一块行走的御前令牌,沈珺悦想想,带着他,倒也没什么不自在的,行事反而方便许多,挺好。 因成徽帝不在,沈珺悦便也没在观月楼久留。今日确实精神不济,提不起兴致出去逛,便仍留了李保在观月楼,自己带着那本《大盛旅志》回了摘星居。 果不其然,成徽帝这一去,忙到晚膳时分也没见回来。 沈珺悦在稍间看了一下午书,后来不知不觉就歪在榻上睡着了。玉环等人也没惊动她,几个姑娘家在厅堂绣些小件。 时近黄昏时分,李荣打发了另外的小太监回来找李保,传成徽帝的话,让沈珺悦自行用膳。 夜渐深,盛临煊才回到观月楼。议了一天的事,就是他也感到有些疲惫了。 换了身衣裳,又坐到了书房的桌案后,继续批阅起每日的例行奏章来。 朝中目下除了承恩公府及其派系所牵扯出的动荡,其他事务倒还等闲,盛临煊一目十行,左边未批阅的奏章很快一折折换到了右边堆起。 李荣在一边帮着磨墨,分章,收拢。好不容易等成徽帝批完了最后一本,才笑着说:“沈贵人那边着人来问过皇上,知道皇上忙,又送了一盅汤羹过来,这会儿正温着,皇上您用一点?” “端上来。”盛临煊站起来道,只觉烦闷、疲乏都略散了些,心里有这么一个人,想到她的时候,似乎都没那么累了。 - 一夜无话,到得第二日,盛临煊连回观月楼用膳的时间都没了。 承恩公府之事已经全面爆发,随驾的大臣们关于如何处置这件事争论不休。中间又夹杂着多少件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大案,性质恶劣且牵连甚广,各部司衙门查处起来也殊为不易。 摆在台面上的案件尚且不好处理,而承恩公府这十数年来在暗处的经营也着实惊人。盛临煊自有所察觉起便派人渗透进去,也是至今才接触到周家的核心机要。 京城的急报一本本地飞马送来,飞鹰手下暗卫的密报也通过情报网络日日传来。 因此盛临煊这几日往往白天在议事厅与朝臣们待了一日,夜间回到观月楼还要与飞鹰等暗卫密谈,进行各个阶段计划的地下部署等事务。 实在分身乏术。 - 如此过了三五日,沈珺悦竟都没能见到成徽帝。 这几日她也没闲着,天天出门逛园子,主要是因带着李保这个御前太监,故而在避暑山庄真是畅行无阻,痛痛快快地玩了个遍。 园子里除了太后的住处长秋馆及其邻近的几处地方她自觉不便前往,其他地方沈珺悦几乎都逛遍了。 这日晨间刚用过早膳,李保又来了。 “......好玩的地方不只围着漪澜湖的这一圈儿,今日天高云白,贵人主子可往庆寿山上去走走。” 这几日李保在沈珺悦这的作用就是个向导,想去哪问他就最合适了。而且他还特别能出主意,这几天下来沈珺悦很是满意。 庆寿山上有一座百年古刹,前身原是一位大师的禅院,传说那位大师来此地布道时遇上当地灾荒,大师舍身度佛,助当地百姓脱困,百姓感念,便将大师生前所居禅院改成寺庙,供奉香火。 经历百年,时移世易,原先香火鼎盛的寺庙也渐渐破败了。再后来此处被划为皇家园林,在修建颐德避暑山庄的时候便也重整禅院,更名普渡寺。 上下普渡寺只有两条道,一条是与山庄内相通的,一条是通向山下小镇的。除了皇帝前来避暑的几个月间以及其他皇室来人的时候,其他时候普渡寺是对外开放的,普通民众日常都能前来拜佛。 现因天子銮舆驾幸,普渡寺便封闭了另一条通道,山脚皆有禁卫把守,防止闲杂人等乱入。 寺内只有几位得道高僧及小沙弥,无有其他闲汉,沈珺悦这等宫妃便也可去。 沈珺悦入乡随俗,来了佛门净地便也虔心拜佛上香,虽然她并不是现世灵魂,可她觉得既是上天安排她来了这里,便是天道所容,且她本性开朗豁达,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孤魂野鬼,只当是一场造化。 她跪在佛前,凝望佛祖慈悲的笑,闭上眼睛。人活着便有欲望,她有所求,亦无所求。她想要内心真正的平静,便如此刻佛前的她,仿佛获得了一片安宁。 拜完佛,临近午膳时分,李保又打叠着为她去安排一顿好斋饭。 她便带着玉环染紫等人在寺庙后山林子里逛逛。这里树木参天,遮天蔽日,走在林中仿佛入了什么秘境一般,清凉舒爽。 走着走着,忽见前方道上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地上。 沈珺悦犹豫了一下,想到此处还在皇家园林界内,且山下重兵把守,照理不可能有什么漏网之鱼。 她对玉环染紫示意了一下,几人便放轻了脚步走得更近一些去瞧。 那人歪坐在地上背对她们,身形窈窕,瞧着应是个女子。再一看,她穿着宽袍缁衣,俨然是一副比丘尼的打扮。 走近了就能听到她嘴里碎碎念:“忒倒霉,也不知绘兰那个实心眼子几时才能找过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哎哟我的脚!” 沈珺悦听明白了,这人大概是一个人出来,在这不小心扭了脚。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给染紫使眼色,想让她回去找李保,再把另外两个小太监带过来。 谁知染紫却不动作,只是拧着眉打量那女子。 难道认得?沈珺悦碰了碰染紫,对她做了个“她是谁”的嘴型。 看前面的女子并无察觉,染紫想了想便拉着沈珺悦跟玉环退到一棵大树后,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毕竟没见过真人。但是奴婢早年就来此了,听说过一些事。” 没头没脑的,但沈珺悦跟玉环二人莫名嗅到了一丝八卦秘辛的味道。 染紫接着问道:“贵人可知道先帝的亲妹,皇上的亲姑姑宁安大长公主殿下?可曾听说过她的传言?” 宁安大长公主?沈珺悦又非“本土人士”,自然是不知道的。于是她看向玉环,却见她也摇了摇头。 “贵人年岁不大,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宁安大长公主殿下不在人前露面已有十年了。而奴婢知道的,就是这十年来,她就在颐德避暑山庄。”染紫解释道。 听到这里,就是事不关己也被挑起了好奇心。结合染紫话中的意思,沈珺悦探出头再看一眼那女子,压低嗓子问染紫:“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子,可能就是宁安大长公主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