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王妃不好惹》 第1章 繁华未成空 华空师太总觉得她要坐化了。 这些日子她诵完经后回到厢房，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从前的日子。 朱门高阁，琴音靡靡。 华空师太伸出粗糙干裂的手去，想摸一摸那架陪伴了她十五年的凤鸣琴，可是却摸了一空。 “烟姐儿，快来！”女人家的声音听起来就透着一股软糯劲儿。 华空师太蓦然回首，桃树底下站着的女人云鬓高挽，一身曳地广袖流仙裙，手指又纤细又白嫩。 “娘亲！”苍老的女音和幼女娇娇的声音同时响起。 华空师太看见一个不过三岁的小丫头扑过去，被女人抱在怀里。小丫头身上挂着金项圈，下面缀着一块儿小小的玉。 她的眼泪顿时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皮猴儿，”女人的红唇扬起，点了点小丫头的脑门儿。 “母亲……”华空师太愣愣地看着，苍老的声音透着呕哑之感。 我是烟姐儿啊母亲！她在心底喊着，嘴唇嗡嗡地动了半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一片薄雾之中。 她不是李烟了。 三十年前，李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李烟了。 华空师太念着佛号，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疲惫。 罢，罢，她苟且了这三十年，早也该走了。李家的人，是不是早已经投胎转世了呢？ 佛家都说因果，李家积善之家，却举族冤死，阎王爷都该看不下去了？会不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的后世呢？ 华空师太痴痴地想着，手中的佛珠落地，顿时四散开来。 她浑浊的眼睛再也没能睁开。 华空师太坐化了。 她这四十五年的生活，就像她的法号那般，繁华终是一场空。 庵里的人也穷，一卷草席给她裹了身，送到东郊乱葬岗了事。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大的像是要冲破这金陵城一般。 这世间人，不会记得一个籍籍无名的华空师太。 “都服了三帖药了！烟姐儿怎的还不见醒？” “我的心肝儿！你要是不得好，可叫老婆子，如何活下去啊…” "老安君，老安君保重身子要紧…" 连番的话，都是不同的人在说。她们都是女人。有年轻的，有老的。但是都在哭。 李烟心想，这地府里头净是女人吗？而且他们哭什么？ 只听得有人哭道，"捞上来了！姐儿的玉捞上来了！" 忽的，有人抓住了李烟的手，塞进来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玩意，冰凉的，叫李烟吓了一跳！ 她想甩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甚至连声儿，也发不出来。 屋子里呼啦啦乱成一片，有人喊着快去大相国寺请住持师傅，有人喊着把那小蹄子打死来去，唯有一年轻和一年老两个女人，在李烟跟前哭着。 "烟姐儿…" 烟姐儿…她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难道死了，下了地狱，也还有回忆往昔一一说法吗？佛经上只说，作孽之人要下十八层地狱，李烟知道自己要下地狱的。 她杀了人。 而且不止一个。 她们叫她烟姐儿，叫的声音那么像祖母和娘亲。 李烟心头酸涩，原还想挣脱人家，如今却也安静了下来。 罢了，只当是，阎王爷给的造化。 “快，快！把这清露喂下去！”有人扶了李烟半坐起来，往她嘴巴里喂东西。 是没什么味道的。 李烟咽下去，觉得肚子里的一团火忽然灭了。她有了些力气，她就想睁眼，想看看，看看这地府里的小鬼们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是不是能变出祖母和娘亲的模样来。 眼前像是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白纱，李烟看见跟前穿着华锦缎子戴着松香点祖母绿抹额的老人家，边上的年轻妇人虽没戴什么装饰，但是一身通体月婵纱也已经足够富贵了。 后头还有几个人，应该说满屋子都是人，她看不真切。 只能依稀辩驳出紫檀木拔步床的边缘，和那一人高的雕花掐金西洋镜。 这都是她小时候，闺房里放的。 这小鬼头，法术不赖。 李烟想着，眨了眨眼。 那边忽然有人喊了起来，"姐儿醒了！" “烟姐儿！我的烟姐儿！” 呼啦啦一下，屋子里又乱做一团了。 李烟被人抱在怀里，那怀抱透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清栀子味，那是娘亲最爱用的熏香。“娘亲！” 她一下就喊出来了，眼泪骨碌碌往下一滚，眼前的场景便明亮了起来。 富丽堂皇一片，丫头婆子也戴着翠玉镯子，前头的大伯母和二伯母各自穿着几百两一匹的鲛缎和明珠锦，她的床头放了好大一颗夜明珠，照的人头昏。 李烟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屋内。一切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样子。 她们满脸的担忧焦急，说的话也大同小异。李烟懵懵地听着，觉得手心里有些微微的凉意，她抬手，那是一只白嫩的小手，腕上戴了雕龙刻凤的命锁镯子，那是她三岁时候宫里头赏下来的。 后来长大了，镯子戴不下了。被丫头们收在匣子里。再后来，中山王一把火烧了李家的时候，她看见这个匣子也在火里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 她摊开手，那小手中间躺着指甲盖儿大小，通体白净的一块玉。 是李烟生来便衔着的。 李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为了叫她逃出去，那玉给了小丫头抱画戴着，然后抱画死了，代替李烟死了。 李烟再也没见过这块玉。 李烟盯着它，觉得这白净的玉慢慢透出几分血红色。她知道那是血，是李家全族的血… “不要它！”李烟瞬间吼了出来，把那玉往外头摔去。 “烟姐儿！” “快！快捡回来！” “我的烟姐儿！” 祖母，母亲，大伯母，二伯母，丫头们都在她眼前哭。哭的李烟头晕脑胀，她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又晕过去了。 李治下了朝便带着了空大师匆匆赶来，一进宝月楼的门，便瞧见妻子文氏哭倒在丫头怀里。 他快步走过去， “快带夫人下去歇着，” 第2章 内中故人归来 “明坤！”文氏哭的梨花带雨，“陈医正说，我的烟姐儿，我的烟姐儿…撑不过今日了…” 李治眼中浮现几分痛苦。烟姐儿是他和文氏的独女，是他如今唯一的嫡女。打小就受尽了宠爱，本来就最是娇弱。谁知道，这孩子前日在花园里和长兄养在外的一个庶女闹了起来，那庶女本来也年长些，更是做过粗活的，一下就把李烟推进了荷花池中。 李烟才五岁而已，又是从小娇惯的身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捞上来的时候就不太行了。 亏的这是李家，人一捞上来，就用各种人参雪莲吊着，宫中的太医也是一拨一拨的来，可是最后都毫无办法。 又不是真的仙丹妙药，还能把人从地狱里捞出来不成！？ 何况李烟那样小，初知道她落水的时候，家中所有人心头都只道不好了。 只是还不想这么放弃而已。 那陈医正是宫里头专给太后娘娘看诊的，连他都摇头了，可见，是真的无救了。 只是李治到底不能倒下。他抓住文氏的手，温声安抚道，“没事，了空大师来了，会有救的。” 文氏哭的不能自己，那可是她的独女，她捧在手心上的娇娇，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夫妇俩站在这儿，一个哭，一个低头皱眉，边上的丫头婆子们都垂泪站着，没有一个人不难过的。 了空大师迟来一步，进了垂花门初，便先住脚，抬起那仿佛水下空镜的双眼往连通主屋的双廊看去。 那些哭泣的人他都仿佛不见，只看着主屋之上萦绕盘旋的一团乌糟黑气，手中捻着檀木串珠的速度不觉放慢下来，最后缓缓停下。 “是故人来了啊。”了空大师对着主屋处道了声佛号。 这话叫李治满头雾水，忙叫了丫头扶住还在哭的文氏，自己快步到了空身边去，恭敬问道，“大师，不知小女可是冲撞了谁？” 陛下知道了李家小千金快不行了，便叫了今日刚好入宫讲佛的了空大师随李治一道来太师府看看。 李治心下总还抱着一丝希望。 听方才了空那么一说，他便越发觉得还有生机。忙道，“还请大师指点！” 了空大师双手合十，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无关外，是内中故人，心中不忿未散，特此而来。” “那…”李治眼中便浮现几分期待。 那是不是证明，还有救？ “李大人莫要担心，且叫人都退散，屋中摆香焚案，使亲近之人手抄一份波若密心经，再让她清静歇息片刻。明日午时，便该醒了。”了空不紧不慢地说着。 李治眼中却有几分不太信了。吃了那么多药，用了那么多针都不见效，如今了空大师这轻飘飘一句话，真的能行吗？ 只是眼下，不信不行了。他一咬牙，“那就听大师的！” 说着，叫了随从来，按着了空的吩咐，先请了围在李烟闺房内的一屋子主子奴才回去歇着，然后又是摆香焚案，准备金粉墨，他要亲自给李烟抄经。 李府的人都已经忙昏头了，老安君哭晕过去好几次，文氏也是哭的直不起身，丫头婆子不敢大声一句，只怕真把李烟的魂儿吓跑了，岂不是她们也没了？ 这边李治一吩咐，众人心中不解，但又听说是了空大师说的，也只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竖日确是个好日子。 连续下了好几天雨的京都终于放晴。那金乌自云边探出半分，洒下的光刚好驱散晨间的薄雾。 了空大师从宝月楼顶阁的经房内推开窗，瞧着天边的云，脸上有些笑意，“既然来了，便好好活下去。该你的，是你的。不该你的，这辈子，莫要再强求了。” 那天边的云彩似是能听懂他话一样，不多时便消散开。 太阳完全出来了。 “该你的，是你的。不该你的，这辈子，莫要再强求了。”苍老的声音在李烟耳边回响，她只觉得自己是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着了。 “我的？什么该是我的？什么又不该是我的？”李烟左右看着，想找出来那说话的人，但终究只是徒劳。 她只觉得心口一阵腥甜，那感觉直冲上脑袋，李烟猛地张开了眼睛，哇一声，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烟姐儿！” “快！快去请太医！” 李烟面朝里躺在床上，看着暖烟色的帐子出神。 她明明已经死了，该去地府的，可是睁开眼，竟然回到了太师府，回到了她十五岁之前一直生活的地方？ 她被李玥推进荷花池里的那段时间……. 事情隔了这四十几年，她也记不太真切了。当初李玥推她进荷花池的时候，她也才五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走出来的。 她是父亲的嫡女，母亲出身武安侯府，李烟自小是受着两边万千宠爱长大的。而把她推下荷花池的李玥，只是大伯父的外室所生的女儿，那日是具体缘故是什么，她记不清了，只大概记得李玥在后院里遇上了正和丫头们玩耍的自己，小孩子家的，一句两句不对劲了，也就上头了，趁着丫头们没注意，李玥就把小她三岁的李烟给推进了荷花池里头去。 李烟一睁眼，就回到了五岁的时候。她这是，又重活了一辈子吗？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纱帐，想着李玥那个女人进入太师府以后，是如何借着太师府的荣光，一步步往上爬，又如何，把那通敌卖国的文帖塞进父亲的书房，害得整个李家被满门抄斩！每当想起中山王带人抄家那一日的大火，李烟的整颗心都仿佛被扔进了火海之中煎烤！ 临死关头，父亲让抱画顶了她的身份，偷偷把她送了出去。李烟那般苟延残喘的活着，到最后，杀死中山王和老皇帝的时候，却被李玥这个贱人给躲过去了。 她为什么总能在关键时候找到活命的技巧？李烟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上辈子，本来李玥该跟中山王老皇帝那些人一起下地狱的！偏生，在李烟要宰了她的时候，李玥不知道凭了什么，竟得到了晏昇的庇护，以至于上辈子李烟到死，也没能看着那个毒妇下地狱！ 李烟心里酸涩难受，可是泪意涌上心头，却什么都淌不出来。 第3章 忆往昔恨听谗言 “姐儿，”大丫头知书轻声唤了一句。 李烟转过头去，见是她，便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知书忙去扶了李烟起身，又挪了垫子在她身后，叫李烟靠着舒服。 “姐儿，先喝口粥。”知书从身后的小丫头手上接过瓷碗，满眼心疼地看着李烟。 李烟身边一共四个丫头，知书探云两个十岁的大丫头，还有抱画和临春两个小的。上辈子，她发疯一样要嫁给林赏，不知道伤了身边多少人的心。知书探云二人，皆是被李玥给忽悠着李烟，把她们分别嫁了个庄头户。李烟当年竟然还傻傻的相信，所谓老实人会真的对知书探云好。 也是当年她太过愚蠢，居然相信李玥那女人的鬼话！ 还有临春！知书探云走了以后，太师府其实也逐渐在走下坡路，父亲整日里忙着事情，祖母身体日渐不好，母亲则因为武安侯府出事，也变得消沉。她身边也就临春和抱画两个人能用。可是，最聪明的临春，却失足落水而亡！当年，她就不相信临春是落水而亡的。可是也没有时间去查了，因为，就在临春失足落水不足十日，皇帝便下旨，给她和林赏赐婚。 李烟那辈子满心只有林赏一个人，对于丫头死亡的悲愤，远远没能盖过这份赐婚圣旨的喜悦。甚至，那喜悦蒙蔽了李烟的双眼，叫她看不清圣旨之下，有多少的恶心与黑暗啊。 再之后，出嫁当日，中山王及世子林赏接到李玥举报，太师府通敌卖国，婚礼直接变成抄家大典。 父亲像是早有准备，不慌不乱的指使人给李烟换行装，她的嫁衣穿在了抱画身上，她的玉也戴在了抱画身上。 再然后…….李烟想着，眼睛酸涩怎么都止不住了，眼泪唰一下流淌下来，她朝着知书伸手去，“知书……” 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奶声哭腔，听得知书心头越发难受，放了药碗便抱着李烟轻哄着，“姐儿不哭，奴婢在这儿呢。” 探云掀了帘子进来，一瞧李烟哭了，便赶过来问道，“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太医来。” 后边这句话是对知书说的。 李烟忙摇摇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道，“我好的很，也没有不舒服的，不用叫太医了。” 因着她昏了一整日，那太医院里已经派了好几位太医来了，眼下都被李治挽留着，就怕到时候李烟真的要找太医了，还得现成去请。 探云听她说话有些力气了，而且小脸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煞白，恢复了些许红润，心头才算松了口气。坐在这床榻边上，替李烟理了理耳侧的碎发，“好姐儿，你只管睡着，可叫老安君，夫人老爷和奴婢们都急坏了。” 探云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 李烟从知书怀里退出去，看着这两个如花似玉般的大丫头，看着她们泛着担忧的眼睛，内疚一下便涌上心头。 “是我不对，我不该信她。”李烟小声说着话。 她不该轻信李玥，也不该心系林赏。这两个人，无异于豺狼虎豹，毫无人性，偏生上辈子最后，葬送了整个李家的性命。 李烟垂下眼睛，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知书却以为是探云说的话叫李烟往心里头去了，忙哄着她道，“姐儿莫怕，莫怕，老安君和几位夫人们早间来看过姐儿的，是了空大师说，这两日都不能叫人惊扰了姐儿，才把诸位夫人们劝回去的。老爷每日晚间下了朝回府，也都来看姐儿，大家都是顶心疼姐儿的，” “是是是，都怪奴婢这张嘴，”探云拍了拍自己的脸，“姐儿可莫要哭。” 殊不知李烟哭得是自己。 是她上辈子痴傻，竟被那中山狼和蛇蝎女给哄得团团转，害得太师府陷落其中。 她有罪，害死了那么多人，苟活了一辈子。 李烟一边呜咽一边摇头，“不哭，我不哭。” 老天有眼，既然叫她回来了，回到了这锦绣高粱的时候，那她便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李烟抹去脸上的泪水，既然清醒了，那可就要好好算算账了。 “探云，李玥呢？”她仰着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看向了探云。 她屋子里，知书管着她的起居，探云就顾着外头的大小事情。 要问李玥现在在哪儿，自然是要找探云的。 “被老夫人罚跪在祠堂呢，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今日在府外跪着要见大老爷，说什么，这是要了她女儿的命。也不想想那狠心丫头推姐儿的时候，怎么不心软些？”探云最是看不惯李玥，说话是没半点儿好听的。 若是之前的李烟听了，难免要说几句不是。 她上辈子可以说是被李玥给哄得团团转，跟个瞎子没什么区别了。 知书生怕探云这番话叫才醒过来的李烟又气到了，便给探云使了个眼色。 探云却怎么都压不下这口气去，她噌噌两步到了李烟跟前去，噗通一声跪下，“姐儿，今儿这话，您让说也好，不让说也罢，奴婢总归是要说的。那外室养的东西，最是偷奸耍滑，往日里哄着姐儿给她吃的玩的，也就罢了，可是她居然敢对姐儿动手！” 这是能轻巧来带过去的事儿吗？若是晚一步，李烟的小命都要交代在那里了！ 李玥可都是八岁年纪了，还不知道轻重吗？只能说，这丫头打从心底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探云实在不想看着李烟糊涂的被人糊弄了，一听李烟问李玥，还以为这又是要帮着李玥说话了！探云这才说了这番话。 听得李烟心头酸涩。 上辈子，探云也这么说了，可是那时候真的只有五岁的李烟哪里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她只觉得，李玥是对自己好的，那肯定不是故意把自己推下去的。 因此，上辈子她是去帮着李玥求情了。 祖母最疼她，她一开口，李玥自然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茬来，李烟就恨不能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学堂上先生讲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怎么就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呢？ 被个李玥和林赏哄骗的团团转，想来可笑！ 第4章 外室女心生嫉恨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老天爷既然叫她回到了五岁的年纪，那李烟就绝不可能再入之前那般纯真。李家倒了以后，她什么肮脏事儿没见过？就算是杀人，那也是亲自动过手的。李烟早已经不怕了。 她要把那些会叫李家陷入危险之中的人，一个个，都推到地狱去。 从现在开始，李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你把她带到我这儿来。”李烟坐直了身子，不再靠着迎枕。 她这个话，可是十分出乎人意料的了。 探云和知书都愣了愣，还是探云脑子转得快，也不管李烟这是怎么不对劲了，反正，能叫李烟对李玥那人有些警惕，她就心满意足了。于是便赶紧的应了是，提了裙子便往祠堂那边去了。 剩一个知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姐儿这是…….” 往常李烟都是个软糯性子，今儿说话的语气，却好像不大一样了。 可是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知书又不忍心说什么话。 这到底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也许，会改变性情呢？ 李烟知道她担心自己，咧嘴朝她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我好着呢。你只叫临春和抱画，到祖母娘亲和几位婶婶那里替我报个平安去。” 她清醒过来的消息，肯定是有人去传了的，但是李烟知道，他们定是不会放心的，如今没有一团糟的围过来，只是顾着那位了空师傅的话，不敢来而已，心下到底是记挂着。 李烟打发了身边的丫头过去，也能叫他们安心些。 知书见她说话条理清晰，气色也明显要比昨日好了不少，心下微安，“奴婢这就交代他们去做。” 安排好了报平安的事儿，李烟便沉了心思，开始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对付李玥了。 对于李玥，她是恨的。可是比起恨李玥，她更多的是恨自己。 若不是自己处处相护，又怎么会叫一个外室女登堂入室，在京中站稳了脚跟呢？ 到底是她不争气。 这辈子，李玥再想踩着李烟往上爬，可没这等好事儿了。 李烟摩挲着胸前挂着的玉，眼神坚定。 宝月楼乃太师府中最好的院子，临水靠山，倒是比主院来的更好些。李烟自出生以来，好东西便没一日断过的，什么西海大明珠，一人高的红珊瑚，并些琳琅满目的玉器瓷器，那是堆都堆不下的。 她喜欢泛舟采荷，武安侯干脆重金叫人在宝月楼东侧开渠，引了城外活水进来，给李烟造了一处烟波泛舟之处，水中遍布粉荷，一眼望去，说是仙境，也不为过的。 李玥不是头一次进这里，可是每次看着这些东西，她便恨得牙痒痒。 都是李家的女儿，凭什么待遇差距如此之大？ 李烟每年得的赏赐，多到她的小库房都放不下，李玥早就听说了，每年宝月楼都要清一遍库房，把往年的，李烟不常用的玩的看的，都挪到后头大库房里去。 而自己呢？别说赏赐，便是想要一身苏绣的衣裳，也得舔着脸讨好大夫人去。 她想不明白，明明那李烟就是个傻不愣登的，可是偏偏能得那么多人欢喜。 还有这次，明明她李烟也没有什么大事！偏生还叫那老太太罚了自己一顿，李玥越想越气，挺直了腰板儿，打算一会子见到了李烟，要拿出姐姐的气势来，好好说教她一番。 前头走着的探云一直注意着李玥的表情，这丫头，倒是会装模作样，只是到底还不算成熟，就这么一会功夫，倒是把那嚣张给摆到脸上去了。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李烟已经下床，披了一件白狐皮子，坐在那临窗的榻上等着了。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她便奶声奶气地道，“进来。” 虽然声音幼小，可是气势却莫名的很足。 听得还在门外的李玥有些愣住。 可是不等她有什么反应，探云便已经转身过来，看似扶着李玥，实则用劲儿就给她推了进去。 李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撞在了进屋迎面的一扇十六开蜀绣屏风上。 她眼睛瞬间红了，五分的嫉妒，五分的生气。 李烟听着动静，想着又要见到那个毒妇了，内心居然有些激动起来。 她上辈子，没能亲手弄死李玥，算是一大遗憾了。 李烟握紧了脖子上的玉，小眉紧蹙着，这辈子，要从头就把李玥给摁进泥地里去，叫她永不能翻身才是！ “妹妹！”少女清脆的声音带了几分的颤抖，几分的自责。 李烟迎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那进来的小姑娘身段瘦小，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倒是几分病弱西子的感觉。 这不是李玥还能是谁呢？ 她朝着李烟扑过来，“妹妹可算醒了，都是我的不是，我该把荷包给妹妹的，这样，妹妹就不会失足落水了……” 李烟默默往边上挪了挪身子，叫李玥扑了一空。 什么都没捞到的李玥只能用笑意掩饰尴尬，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刚要坐在李烟身侧，便发现这榻上放了矮几，放了许多的软枕，竟没有自己容身之处了！ 李玥只得尴尬的站在一边去。 跟进来的探云看了，便觉得好笑的很，她上前去，替李烟拉了拉身上的白狐皮子，“咱们姐儿刚醒，最是娇弱，医正说了的，不能叫姐儿和外人太近，以免身子弱受不住春寒之气。劳烦你多担待了。” 这话一出，可算是阻断了李玥才要与李烟亲近几分的意思了。 李烟饶有意思地抬眼瞧着身前的人，这个八岁的小姑娘，还不像前世那般把装模作样这一课修炼的炉火纯青，她脸上还是闪过几分的羞愤，放在腹前的双手都收紧了几分。 看得李烟想笑，就这么一个货色，上辈子，她居然会被哄得团团转！ 如今看来，之前种种，只能说是李烟自己蠢的下场了！ “你这话可不对了，”李烟眨着一双杏眸，奶声奶气的说着。 “那荷包不是我要的啊，那时候，是你非要拿你手上的荷包，换我腰上的白玉环。”李烟伸手指着李玥，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一边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第5章 装委屈得清闲 “我说不要，你便要来抢……”李烟一边抽噎一边说着。 叫探云好不心疼，把她护在怀里，对着李玥便道，“你这丫头，从头便没说一句实话！明明是你财迷心窍，看中了我们姐儿的东西，这才动手推人，偏生在老安君跟前狡辩，把错都给我们姐儿身上推！呸！” 探云怎么能不气？之前李玥哄着李烟多少次了，她们几个近身伺候的最清楚，可是李烟自己不说什么，甚至还护着她，探云他们自然不好多说了。 眼下李烟自己喊了委屈，探云自然是忍不住了。 “我……”李玥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软生生答应的李烟吗？ 她怎么，倒是跟人告状了？ 李玥心底打了几分退堂鼓。 可是又不能认下这个罪名来，这要是叫那老不死的知道了，不得把自己小命都拿了？她忙摇头，手绢往脸上一抹，可怜至极地道，“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罢……也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害得妹妹躺了这么些日子，妹妹心底怨我，倒也是应该的。” “好个牙尖嘴利…..”探云秀眉一挑，便要教训人。 但是却感觉到身边的李烟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她下意识停了下来。 但见李烟从探云腰间探出一双眼睛，瞅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李玥道，“这话也是不对的，你未入族谱，也不在房头，你不是我姐姐，你该叫我一声五姐儿才是。” 她屋头的几个丫头都是得了老安君的吩咐，才管她叫烟姐儿的。至于旁的丫头，都是按着辈分称呼。 太师府三家未分，孩子也多，女孩子这边，李烟是排在了第五的。 这李玥，既不是主子，那就按丫头们的称呼跟着来就好了。 之前李烟从未想着去纠正这个问题，让李玥一直以姐姐自称，以至于后头她才能那么顺利搭上了京城的贵女圈子去。 但是这重来一世，李烟自然不可能放任这种错误继续下去了。 从头就给她掐断了这份心思，她倒是要看看，李玥还有没有脸在自己跟前摆什么姐姐架子。 她声音奶声奶气的，说出来的话却仿佛一把尖刀，插进李玥的心头，剜着她的肉。叫李玥疼得五官几乎扭曲了起来。 李玥最在意的，就是这身份了。 她是外室女，说来，连李烟身边的大丫头都比不过！ 自己低三下四在大夫人跟前求了那么久，才进的太师府来，为的不就是入族谱，摆脱这个外室女的身份吗？ 可是到现在，不仅没有半点进展，竟还被李烟一个五岁的小丫头指着鼻子说，李玥哪里还忍得住？ “我比你年长，便该是你姐姐！”她脑子里乱哄哄的，这句话瞬间就这么冲出口来了。 “大胆！”老人家的声音不怒自威，叫这里外伺候的人浑身都精神了起来。 李玥更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探云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倒是李烟，从榻上跳下来，伸手朝着来人跑过去，甜兮兮地喊着，“祖母！” “哎呦，我的烟姐儿，慢点儿，慢点儿，”老安君蹲下来，把李烟揽在怀里，满眼都是慈爱。 “祖母，”李烟憋着嘴，软糯糯地道，“烟姐儿还以为，见不到祖母了……” “可是胡说！”老安君拿了随身的帕子，给李烟擦着脸。 “老安君，快坐着。”云嬷嬷扶了这祖孙俩起来，其乐融融坐到了软榻上。 李玥眼睁睁看着，这方才还说，不能多坐人的地儿，在探云的收拾下，一下变的宽敞起来。 她本就气着，这一下，更是添了几分羞恼。 李烟躲在祖母怀里，眼神时不时看一下那边的李玥。 老安君看在眼底，拍了拍李烟的肩头，转头看向了李玥的时候，眼神便不怒自威了起来。“没规矩的，见了人，也不知道问安？” 李玥忍下心底的羞愤，服了服身子，道，“玥儿给祖母请安……” 老安君没说话，探云几个丫头都低着头，整个屋子里安静得很。 李玥略微抬了抬头，想看看老安君此刻的眼神，却对上了正在老安君怀里的李烟。 她一双漂亮的杏眸像是从星河里流过，带了几分流光，看向人的时候，又有几分狡黠。和之前的呆愣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李玥心头愕然。 然而来不及多想，就听云嬷嬷道，“说你没规矩，你倒也真的没规矩了。烟姐儿叫祖母，你怎么也跟着叫祖母？你算的哪门子的姐儿？” 李玥哪里被人这么指着头说过，一下子便从脸红到了脖子，跟那蒸熟的虾一般。她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罢了，”老安君挥挥手，“烟姐儿既然醒了，便不在她跟前弄些不吉利的事儿。” “是。”云嬷嬷俯身应下来。 这一前一后，越发叫李玥心底不好受了。就差没指着她说她是个扫把星了。 李烟看得心头暗爽，上辈子，她怎么没想过这招？“祖母，她说，她是烟姐儿的姐姐，是吗？但是，大伯母生了大姐姐四姐姐，二伯母家有三姐姐，她是谁家的姐姐呀？” 她行五，本来大伯母还有一个行二的姑娘，只是最后没能养大。 她摇晃着老安君的袖子，一脸天真的说了这句话。 “混账东西！”老安君一听这个，哪里还能忍了？“谁叫你在烟姐儿跟前胡说的？你是她姐姐？你哪里是她姐姐？” 一连三个问句，砸的李玥晕头转向。 她本来就怕老安君，眼下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瑟缩着肩膀站在那头，哭都不会哭了。 然而这小家子的模样更是叫老安君看着不高兴，对云嬷嬷道，“她既不知道规矩，就带到老大媳妇那边去，总归是她们房头下的，别成天放出来惹事，叫人看了我李家的笑话！” 李玥甚至还来不及说一句什么，便被云嬷嬷叫了两个粗使丫头给拽了出去。 李烟看得高兴，心底不知道鼓了多少掌，果然，她当时的小算盘没打错。 叫临春和抱画两个去回消息，至于祖母这边，肯定只能是知书去的。 而且在知书去之前，探云便已经去祠堂那里叫了李玥过来了。 第6章 未雨绸缪 既然是祖母罚她到祠堂去跪着的，那么那边看着的人肯定也知道是李烟把人给叫来了。李烟就算着，祖母肯定不会放心的。 果然，她拿捏的刚刚好，随便引了两句，就叫祖母听见了李玥那番话。 李家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出现养外室的情况，何况李玥的生母又是个贪官罪臣之女，祖母一直都不待见。 若不是大伯父苦苦求了许久，这次也不会同意叫李玥进府来的。 毕竟，不管认还是不认，李玥身上流着的是李家的血。祖母也不可能真的看着那外室把李玥带大的，到时候被有心人抓着，免不了借着她李家血脉的事儿来生出几分事端。 但是，李玥虽然进了府来，老安君却也并没有打算叫她入族谱的。 她刚才那些话，叫本就在气头上的老安君更加觉得这个孩子不能救了。 因此才直接叫云嬷嬷把人送去大夫人那边。 这也免得李玥天天往李烟这里凑了。李烟可以说是用了最省时省力的法子，她才刚回来，对于五岁时候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太能记住的。 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回想当年，判断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可不想现在就浪费时间在李玥身上去。 而且，她相信，大伯母一定不会叫李玥那么轻松的。 这次，可没有自己替李玥求情了。 打发走了一个小麻烦，李烟这段日子暂且能清闲些了。 她借着这小身板儿，对老安君撒娇着，“烟姐儿许久都没见到祖母了！” 五岁的小丫头，脸上的婴儿肥正好，一双眼睛眨啊眨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又想到这丫头算是阎王殿前走了一遭的，老安君更加心疼的不行，搂着她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喊了一遍。 听得李烟心头酸涩。 这么好的祖母，上辈子，却活生生吞金死了……. “祖母，”李烟把脑袋埋进老安君的怀里，闷声道，“烟姐儿知道错了，以后，定不乱和人玩耍了。” 她受宠，家人都惯着，虽然不骄纵，但是总是牛脾气，认准了拉不回来。 因此这次发生意外的时候，老安君又是气李玥心肠歹毒，又是气李烟不听劝。好好的堂姐们不跟着耍，偏生听了李玥这小丫头片子的花言巧语！ 可是眼下感受着怀中这软软一团，老安君的脾气也都下去了，一下又一下拍着李烟的背，道，“只要我们烟姐儿好好的，祖母便都舒心了。” “老安君，了空大师有请。”李烟正打算说两句关于李玥的事情，那外头却来了一个外院的管事嬷嬷，这种人一般是不进内院来的，一看，便是李治派过来的。 今日正是休沐。李治在家也合理。 一听是了空大师，老安君半刻不敢耽误，忙叫了云嬷嬷扶了自己起身，又对着李烟交代了几句，这便匆匆走了。 留下的李烟眨了眨眼，还没能反应过来。 探云给她拢了拢衣裳，“姐儿莫怕，你落水后，家中急的不行了，三老爷便请了了空师傅来，按着他说的做了，姐儿就醒了。他说这七日内，都不叫人多打扰姐儿，以免魂魄不定，惊了姐儿，” 这些都是云嬷嬷交代下来的。 哪怕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也都是得小心再小心的。 探云怕李烟多想，便给解释了这句。 李烟有点哭笑不得。 魂魄不稳……. 看来，这几日想出门是不可能的了。 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理理下一步要做什么！ “稳过了几日，便是无事了，接下来，一切都看她自己的造化。”太师府的禅房之内，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说完这话，道了一声佛号，“贫僧打扰多日，也该走了。” 李治和老安君两个人都站起身来，“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不敢，不敢，”了空师傅摇头道。 “老三，送师傅走。”老安君见留不住了，也没有强求，吩咐李治出去送客。 李治便送了了空师傅离开。 剩下老安君，坐在那里，手中捻着的檀木珠子一刻也没停下。 云嬷嬷立在她身后，眼神也满是担忧。 “哎…….”老人家长长的叹息，像是融进了那炉子里点着的檀香，缠绕在屋子里头，绵延不去。 “老安君……”云嬷嬷揉着她的肩头。 “烟姐儿，从小不怎么机灵，可是憨厚的招人欢喜。当年，我们便送了大姐儿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难道，连烟姐儿也…….” 云嬷嬷忙道，“便是说极富极贵的命格，也没说，一定就是那里头的去处！老安君且莫要多想，免得伤了身子！” “我瞧着，这落水捡了一条命回来，烟姐儿倒是脑子清楚多了，没闹着要和那外头来的丫头玩了。这次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叫我听见了那丫头说那些话……”老安君捻着珠子，“等烟姐儿身子好了，挑个日子，办个赏花宴，冲冲喜。也正好给她找几个年纪相仿的玩伴，你去给老三媳妇说了。” “是。” 宝月楼里，李烟和四个丫头们久别重逢说了几句话以后，便用乏了来打发了人下去。不得不说，有了了空师傅的交代，谁都不敢多打搅她。 李烟说了乏了，四个丫头们便都不敢耽搁，连声告退出去。 剩下李烟，便能一个人呆一会儿了。 她坐在那榻上，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搭在丝绸包裹的软枕上，那柔软的触感叫李烟觉得有十分的不真实。 冷静，要冷静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 现在是平化十六年，距离她认识林赏，还有一年。距离老皇帝第一次对李家贬官，还有……两年！ 李家从繁盛到衰败，总共经历了老皇帝的三次贬官。 她记得，第一次…….是被封了贤德妃的大姐姐外出探亲回去以后，腹中胎儿便掉了……钦天监的人说，李家冲撞了龙气，这才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老皇帝后面下旨，贬大伯父为平成刺史，即刻前往上任。又收回了爹爹手里的史册编纂权利。二伯父那边看似安然无恙，但是却被委任了一个户部郎中的位子，以至于后面国库空虚事发，二伯父难辞其咎。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从头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第7章 步步为营 贤德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否则又怎么会在那个时间段出来探亲呢？ 表面上是皇上对李家和贤德妃的宠爱，但是实际上呢？他一早便打算好了，要利用那个尚未成型的胎儿？ 毕竟老皇帝那么多儿子女儿，他不需要贤德妃的孩子。 她从前就是小孩子心性，后来长大些了，一门心思扑在林赏身上去，哪里能注意到这些？ 如今想来，却是叫李烟心底发寒，整个人都仿佛被浸入了那深渊冰窖里头，又黑又冷，看不见前路。 老皇帝，也许从纳大姐姐做妃子的那一日开始，便没打算，要李家好好的了。 最后那个结局，她固然有错，错信中山狼。但是，最根本的是，爹爹他们心中所谓的忠诚。 凭着爹爹和几位伯父的聪颖，他们若是想要一个全身而退的法子，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李家最后落到那么一个下场，李烟想，他们定是不愿意去怀疑皇帝。 他们相信皇帝！ 这才是李烟如今最担心的点。 皇帝是肯定不能信的。 至少现在坐在皇位上这个，那绝对不会放过李家的。 她重生而来，既然清楚这一切，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家重蹈覆辙。 可是，要怎么说服爹爹和两位伯父呢？ 光靠着李烟一个人努力，是不可能把李家拖出险境的。 她的手指摩挲着脖子上的玉，冰凉的触感叫李烟随时都保持着清醒。 这个家中，最有说话权的人，是祖母。 她要是想劝爹爹，自己去说，肯定是不能够的。只能从祖母这里下手了。 这要怎么开口，也是一个难题。 还有，看来自己得央着祖母，进宫一趟了。 去看看她那位深宫之中的大姐姐。 也顺便告诉她，什么事，不可做。 她劝不住爹爹，但是却能想法子劝劝大姐姐。 李家的几个堂哥堂姐，以及武安侯府上的表哥表姐们，倒是都疼李烟。 大姐姐进宫之前，与小李烟的感情不可谓不好。 而且她自小聪慧，又有想法。李烟觉得，自己要是说了，大姐姐该是能心底明白的。 她打定了主意，便长舒了口气。 了空大师不叫旁人打扰她，她也能乐的清闲，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此事了。 晚膳，宝月楼这边传了一道清粥，并几碟小菜。 清辉院的文氏得了消息，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佛祖保佑，可算叫我的烟姐儿好起来了。”她给李治布了菜，夫妻俩这时候才算有了动筷子的心思。 李治的脸色不怎么好。 文氏看了，只当是这几日为李烟的事儿愁的，轻声安慰道，“明坤，烟姐儿如今好了，福气还在后头，你可不要老这般，叫娘看了，又要数落你。” 李治摇摇头，视线对上文氏的脸，李烟长得更像文氏一些。眉眼也像。 如今烛火底下瞧着，就更像了。 李治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李烟长大的模样。 了空大师那句话，又仿佛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极富极贵吗？什么命，能极富极贵？ 像恩姐儿那般，十四岁入宫去吗？ “明坤？”文氏温声，素手轻摇了摇李治的肩。 “无事，用膳，烟姐儿好了，夫人总算能放心了。”李治提起几分笑意，用公筷给文氏夹了一筷子清炒百合。 “是呢，武安侯府那边也算是冷静下来了，若不是若水带了了空大师的话去，娘和嫂嫂巴不得现在就过来看烟姐儿呢。”说起娘家人来，文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的烟姐儿一切都好好的，她这几日，就算不能见，又如何？ 只求佛祖保佑，烟姐儿从此，顺顺利利，莫要再遭此劫难了。 李治笑了笑，“那过几日，娘不是要给烟姐儿办赏花宴吗？叫嫂嫂带着玉姐儿几个过来玩，烟姐儿也该有些玩伴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今日叫若扇去菩提庵那里找人求了日子，说，四月初一万物生长，正是个好日子。那几日府中各种花儿也正缝花期，我想着，等烟姐儿能出屋子了，也叫她和小姐妹们一处看看花，泛泛舟…….” 李烟打了个喷嚏，把临春吓了一跳，“姐儿可是病了？” 才说着，手已经伸到了李烟脑门前去。 李烟摇头避开，笑嘻嘻地道，“我觉得是娘亲想我了。” 她一番话满是孩子气，小脸粉嫩的很，半点儿没有生病的模样，临春这才安心下来，不过还是叫抱画多拿了一床被子来，给李烟铺上。 “姐儿才醒，身子弱，晚间着凉可就不好了，” “就是，”抱画才六岁，自己也是个孩子，可是照顾起李烟来，却是一点儿也不马虎的。 李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又加了一床锦绣棉被，是哭也不行笑也不行。 罢了，她落水以后，四个丫头都吓坏了，因着临春和抱画年纪小，那几日都只是在外头伺候，她身边都是探云知书两个跟着转。 今日也是李烟强制让他们两个去歇息了，毕竟，自己昏迷的时候，他们一夜一夜的不睡，这样下去可受不住。 知书探云也是看李烟身体好了些，这才听话下去歇息的。 换了临春和抱画过来伺候，这两个虽然年纪小，可是对李烟的照顾，那是只多不少的。 李烟也由着他们去了。 “这几日，有什么好事情吗？”李烟躺下了，两个丫头便都搬了小凳子坐在她床头守着，要等李烟睡了，他们才放心躺在脚踏这里的。 李烟一时间也睡不着，便问了这话。 “薛家的大姐儿定亲了，这算吗？”临春拿着绣绷，愣了愣，她也没想到李烟会问这些。 反正李家这几日都鸡飞狗跳了，好事儿就是李烟清醒过来了，身子也没什么大碍。 薛家的大姐儿，薛凝。这也是个苦命的。 定亲一个，没一个。 如今是平化十六年的话，那薛凝该是十二岁……这么说，这是薛家的第一次定亲了。 第一次……那个短命的是谁来着？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位小公子是跟着皇家狩猎，没能活着回来了。 应该就是今年的秋猎。 算算时间，也不剩多少了。 这些事儿当年在京城都被人当成笑话来看了。 薛凝一辈子没嫁，薛家也一日日败落。 后来，也是长伴青灯古佛去了。 李烟可不敢说这是一件好事儿。 她不说话，抱画临春就觉得这是不感兴趣了，也是，和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说这个，她哪里能感兴趣？ 第8章 太妃过寿世子入京 抱画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双手一合，便对李烟道，“姐儿！听说秦王世子要到京城了！” 这些事情，临春是不怎么关注的。她十岁的年纪，打听这些，难免叫人觉得不好。但是抱画年纪小，在外门那处听着婆子们说说，倒也不妨事的。 眼下忽的想起来，便也没过脑子就说了。 吓得临春一跳，“你这妮子，给姐儿说外男做什么？” 罢了就要拿手去打她。 李烟出声拦住，“秦王世子来京？” 她怎么不记得这一遭了？上辈子还有这件事吗？ 抱画一听李烟感兴趣，便对着临春努了努嘴，笑嘻嘻道，“是啊，说是老太妃过寿，皇上特意叫人接了秦王世子进京为老太妃祝寿！” 这些事儿抱画最喜欢打听了。 这几日京城里沸沸扬扬都在传着，“听说那秦王世子今年十七了，生的丰神俊朗…….” “呸，”临春听不下去了，拽了一把抱画。 虽然李烟年纪小，但是这些事儿也不能乱说啊。 抱画满脸的委屈，她也年纪小，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烟是懂他们什么意思的，但是她的心思，可一点儿都没有放在秦王世子身上去。 “皇上让谁去接的秦王世子？” 她总觉得不对劲。 上辈子，她可不知道秦王世子还上京来了一趟。 抱画和临春都被李烟这语气给弄得有些懵了，也不大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忽然间便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人。 临春推了推抱画，示意他赶紧把知道的都说了。 “好像，好像是，长安王府的小王爷…..” 长安王府是功勋世家，男丁自幼便在战场里摸爬滚打，这届长安王膝下一共四子，此次南方战乱，除了尚且才十四岁的晏昇没去，长安王府里几个男丁都跟着去了。 战场这种地方，谁都保不准有什么意外会发生的。因此在出征前一日，皇帝便下旨，封了晏昇做长安王世子，享世袭俸禄。世人心知肚明，这是说，长安王和晏昇头上几个哥哥若是回不来了，晏昇便直接坐上长安王的位子。 因此，人们便唤他一声小王爷。 平化十六年……南边正打仗打的激烈，长安王府上年过十六的男丁都送到了战场去。没过多久，平复战乱，但是长安王府的男丁，却没有一个回来的。 按着李烟的记忆来，南方战乱平定，和秋猎时间差不多。 也就是说，距离长安王府那几位将领身亡，还有约莫六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晏昇有去过金陵吗？ 她一点儿记忆都没有……难道那时候太小了吗？ 不应该啊……李烟挠破脑袋也想不起来，上辈子晏昇还跑金陵去接秦王世子进京了一趟吗？ 罢了…..连她都能重生，再有什么稀奇事儿，也不算奇怪了。 眼下抱画的话倒是提醒了李烟一点，老太妃要过寿的话，李家自然是要派人进宫的，她刚好能趁这个机会跟着进宫去见见贤德妃！ 抱画和临春一脸摸不着头脑，也不明白李烟这忽然间是怎么来精神了。 李烟倒是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 管他秦王世子怎么会上京来呢！她先把身边这些麻烦事儿给处理了才好。 李烟舒舒服服在屋子里养了几天身子，等她能出屋子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胖了一圈，那手臂看起来跟莲藕一样。 她对文氏撒娇，说不吃那么多补的了，文氏虽往日里都依着女儿的，但是这次也格外决绝，“不行，你身子弱，就得补着！” 李烟见是改不了了，干脆转了个话题，“那我好好用膳，乖乖听话，娘亲能带我一起进宫吗？” 前几日宫里头的帖子下来了。 三日后，老安君会带着文氏等三个儿媳妇一起入宫给老太妃贺寿去。 李烟早早盯上了这件事，今日过来文氏这里，也是冲着这事儿来的。 文氏被她这机灵的模样给逗笑了，掐了掐李烟的小脸，“我当你这皮猴今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原来，是想进宫玩儿去！” 她们眼中李烟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宫中又样样事情都新奇些，小孩子喜欢去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次给老太妃贺寿，李家原是没打算带着孩子们过去的。 李烟头上的三个姐姐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这时候总往宫里钻，难免叫人觉得有些别的心思了。 李烟当然明白这点，她上辈子就没跟着进宫去。可是这次可不一样呢，她要是不去，那就不能去见贤德妃了，该说的话自然也都是没法说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的。 一看文氏这没有松口的意思，李烟便使出了绝招来，抱着文氏的胳膊甩来甩去的撒娇，又用那软绵绵的孩童语调一遍遍的喊着娘亲。 这些举动和话语，距离李烟上次做，已经有许多年了，可是大概她看见文氏的时候，这语句和举动就好像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了。 文氏到底拗不过她。又想着，李烟从落水以后，便哪儿都没去过了，心下也难受，便道，“好好好，娘亲这就去和你祖母商量商量。” “太好了！”只要过了文氏这边，李烟想，祖母是绝不会拦着她的。 她高高兴兴在文氏这边用了膳，又坐了一会儿，才回了宝月楼去。 晚间时候，就得到了文氏身边的大丫头若扇来报消息，“三夫人去了老安君那边请示，说能叫姐儿一道入宫了。” “太好了！”李烟正坐在檐廊下的摇椅上看着知书临春剪纸呢，一听这消息，便高兴的跳起来，可把探云都唬了一跳。 “可当心着，别又摔了！” 李烟叫抱画给若扇看了赏，那一个白月锦绣缎子的荷包沉甸甸的放进若扇手中去，叫她也心底大吃一惊，但面上还是对李烟道了谢。 回了清晖院以后，便把这事儿给文氏说了。 “姐儿落水醒来以后，倒是不像从前了。” 这些事情，李烟从前是不会做的。 何况这李家上下，她宝月楼也不需要格外讨好谁去。 第9章 看热闹嫉热闹 “都说大灾大难能叫人改了性子。我的烟姐儿遭此一难，心底该是会有些变动的。”文氏正看着要给李烟裁新衣裳的缎子。 “是啊，”若水也在边上应和，“听说，那外头来的，被大夫人留在身边，好好教了几天的规矩，咱们姐儿这次也不说要去找她玩儿了。” 李烟性子不骄纵，但是却有些一意孤行的意味。过去她爱和李玥那个丫头玩，旁人说多少，都不顶用的。 没得还叫这丫头仗着李烟的名头，在府中得了几分好处。 别说李烟身边伺候的几个了，就连若扇若水，也觉得不好。 如今看着李玥被大夫人收在身边管着，李烟也没有像从前一样闹着要找李玥了，他们都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文氏颔首，“烟姐儿懂事了许多。只我和老爷想着，她也逐渐年纪大了，先前缠着那丫头，一来是因为那丫头哄人有一套，二来也是因为，这两头府里，都没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和烟姐儿一处玩。过几日赏花宴上，想请几家有和烟姐儿差不多年岁的孩子的人家来，也叫烟姐儿有个伴。” “夫人考虑的周到。” “行了，别夸我，担心我翘尾巴！”文氏笑了一笑，拿手指了左边烟粉色的几匹缎子，“这几个拿去给烟姐儿，那边鹅黄色的给三姐儿，水色的给四姐儿，香妃色的…..收起来，并准备好的那些礼品一起，到时候拿给大姐儿。” “是。”边上的丫头们便按着吩咐来拿缎子，再各自送往姐儿们的住处去。 太师府办事儿效率自然是快的，那料子送到了李烟这里，马上就有绣房那边的人拿了花样子过去给李烟自己挑。 李烟选了一套不算显眼的云纹绣。 毕竟，那日的主人翁是老太妃。 她一个小孩子，要是穿的太花哨了，可不就打眼了吗？李烟的目的可不是去吸引人的注意。 她巴不得没人管自己呢。 后面两日又是操办头饰，又是跟着云嬷嬷学拜礼规矩等等，李烟也算是没闲着了。 晚间用了膳，她叫了小丫头们到院子里去采那早开的桃花。 宝月楼这边热闹一片。 李玥远远地就听见了热闹。 她站在廊檐下，两只手扶着栏杆，微微挑起的眼瞧着那边宝月楼里的盛况，嘴角越抿越紧，逐渐变成了一条直线的样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四姐儿李思从连廊过来，一眼便看见了李玥站在这里。 她不喜欢这个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孩子。 哪怕他们岁数差的不多，可是李思却从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李玥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见是李思，便要往前来行礼，“玥姐儿见过四姐姐……” 李思却皱眉避开了她的礼，“看来你规矩都白学了！” 一句话叫李玥面红耳赤。 李思，这分明是在欺辱自己！可是李玥没有办法，她原先还能靠着李烟的高看，在这府里过得轻松一些，眼下李烟那丫头落水醒来以后，整个人就好像换了一个性子一样，也不说来找自己玩儿了，她甚至算计着，把自己丢到了大夫人手里！ 这府中，最想李玥死的，就是大夫人了！ 毕竟，李玥和李思，只差了两个月而已。 李烟不帮着李玥了，那大夫人收拾起李玥来，可就一点儿都不会心慈手软了。 虽不打不骂不苛待，但是那不叫人看出来的折磨人的法子，大夫人不知道清楚多少呢。 这短短几日，就叫李玥越发消瘦了！ 她恨，恨得牙痒痒，但是，却也记得进府之前娘亲的交代。 绝对不能在现在和他们争执！ 李思看着低头不语的李玥，只觉得越发不顺眼。“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和进了宫的李恩一样，都是自小聪慧的主儿。说话也是自带几分威严。 逼得李玥倒退了两步。 “没…..玥姐儿….哦，不，我什么都没做……”李玥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憎恶的视线不被李思看见。 可是李思又不是之前的李烟，能被这顽劣的手段耍着转。 她眯起眼睛看了看李玥，又往那边她方才看着的地方瞥了一眼，旋即嘴边挂了一抹笑来，“烟姐儿也懂事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人该处，她心里头看得明白。你也就别一天天指望着不该指望的事情。” 李玥低头不说话。 李思也不介意，她知道自己这番话肯定叫李玥从心底恶心的要命！ “对了，看够了，就快回去，一会子娘亲该去检查规矩了。若是做错了一样，仔细明儿又不知得练多久。”李思留下这句话，便带着丫头婆子们潇洒离去。 剩下的李玥握紧了身侧的粉拳。 李烟可不知道，自己又被李玥给记恨上了。 不过，就算知道了，李烟也只会一笑而过了。 李玥那种人，你还能指望她记得你的好不成？ 左右加起来上下两辈子的仇人了，李烟也只是现在没腾出手收拾她而已。可不代表他们之间的恩怨会就此结束了。 因此李烟是毫无负担的在和小丫头抱画打听着外头的情况。 “秦王世子是今日进的京，听说一到红渠关，皇家便派了礼部的人去迎了。”抱画把那迎接秦王世子的场面描绘的有声有色的，好像她亲眼看着了一样。 连探云都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你跟着赵管事出门采买呢！” “去去，”抱画嘟囔道，“姐儿你看她们！” 李烟没搭理丫头间的小打小闹，她只接着问道，“长安王府的小王爷呢？” “自然是一起跟着进宫谢恩啦！” 晏昇……想起那个人，李烟记忆里浮现的便是一双黝黑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不像是武安侯府几位习武的表哥一样身材魁梧，也不像是一般习武之人那样皮肤呈现古铜色。相反的，他身材欣长，面貌温润，通身的书卷气质。 当年他作为秦王手下大将出征讨伐皇室，民间便有人说，古有兰陵王那样的玉面将领，今也有玉面将军晏小王爷。 第10章 入宫前奏 晏昇自然是长得好的。 不然上辈子也就不会有李烟听过的那些传说了。听说他刚从秦王手中接过玄甲军的时候，弄了一出武将擂台赛了。那时候，整个金陵都传遍了，说晏小王爷把玄甲军的军令给放在后边的桌案上，扬言，谁要是能在一炷香之内把他打倒，便能直接拿下军令。 众人皆是跃跃欲试，但是，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晏昇顺利接手了玄甲军，并且在此后的北伐之中一战成名。 玉面将军的名号也就这么传出来了。 李烟上辈子见过晏昇两次。 一次， 是她进京亲手了结中山王父子的时候，她见到了彼时还只是将军名号的晏昇。 他站在中山王府那偌大的正厅里，彼时周边的破败萧瑟只突出他剑上的血光。 他身上的战袍也都是血，可这丝毫不妨碍那张如仙人一般的面上透出的清隽温婉。 李烟那时候浑身上下都蒙得只剩下一双眼睛。 她以为自己已经经历的够多了，这双眼睛里也该沉淀了许多的东西了。 可是，当她和晏昇对上视线的时候。 她才惊觉，世间竟有这样的一双眼眸深邃，幽怨，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同时却又漂亮至极。 第二次见面，是她要求杀了李玥。 那时候晏昇亲自出面，拦住了她。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你放心，人，绝对会死。可不是现在。”那是晏昇对李烟说的话。 李烟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她记得晏昇说这话时候那格外认真的表情。 拥有那么一张面容的人，很难去把他和世间所有不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同样的，李烟也不相信他会欺骗自己。 哪怕从前被林赏和李玥哄骗，可是面对晏昇的时候，李烟还是动摇了。 她想，他该是会说到做到的？ 可是，李烟好像又赌失败了。 上辈子，一直到她死，都没能听到李玥那个贱人死去的消息。 晏昇留下李玥，是为了什么呢？ 李烟一概不知。 只是如今提起晏昇，她心底先后涌现的情绪却格外奇怪。 不是恨，更不是厌恶。当然，也不是喜欢。 密密麻麻的缠绕上李烟的心灵，叫她忍不住变了表情。 “烟姐儿？”抱画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见李烟的小脸皱起来，表情奇怪，立刻便住了口。 四个丫头屏息凝神看着李烟，生怕她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 李烟缓过一口气来，摇摇头，“没事……那桃花，把好的挑出来，拿到我这里，剩下的拿去小厨房叫他们做成吃食，给祖母娘亲大伯母二伯母都送去！” 到底碍着自己是小孩子的年纪，不能说太成熟的话来。 李烟今儿叫他们摘桃花，也是用的心血来潮的法子。 反正小孩子都这样。一会子一出的。何况这桃花这几日在外头是稀罕物，但是太师府可不缺这点东西。 李烟要了，他们采就是了。 也不管李烟到底要做什么，丫头们只当是哄孩子开心了。 因而便都顺着李烟的话应了，还说了几句打趣的话。 李烟都用小孩子的语气应付过去，倒是没叫人看出什么奇怪来。 她得了挑出来的鲜嫩桃花，便取了白玉捣子捣碎，按着上辈子跟着一位老嬷嬷学到的法子，制成了两盒胭脂膏子。 李烟打算把这东西拿给贤德妃。 只有这样，贤德妃才能对李烟所说的话，重视一些。 日子很快过去，宫中老太妃的寿辰如约而至。 李家的几位诰命皆是早早起床按品大妆，就连五岁的李烟，也被摁着梳了两个小揪揪，缠上了一圈红流苏才算完事了。 一出门，便被大伯母二伯母自己娘亲以及祖母给挨个抱着夸了几句。 李烟虽都是四十好几的年岁了，可是面对长辈的时候，心底的孩子气还是怎么都压抑不住的。 而且，如今自己也是五岁的面容，那李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她都是按着小孩子的性子，亲亲这个，甜甜地喊一句人，可不就把人给哄的爱不释手了？ 何况李烟落水以后整个人都机灵了一大截，加上她本来就生的可爱，跟个瓷娃娃似的，如今又嘴巴甜，可给大夫人二夫人两个哄得开心极了，拉着李烟就要往自己马车上带。 虽然最后还是李烟被老安君给抱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去。 对于自己今日的表现，李烟心底是满意的。 至少证明，她用孩子的身份说话做事是没什么破绽的。 不过她还是没完全放心下来，毕竟，入了宫，可就不一样了。 “烟姐儿，”老安君搂着玉团子一样的李烟，“一会子进了宫，你便跟着你娘亲，哪里都不许去。” 宫里头不比外边，随便走错一步，谁知道会遇上谁的？ 如今太师府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李烟又是太师府的掌中宝，保不齐谁会趁乱动几分歪心思。 李烟都明白他们的意思，虽然自己是有成人的思考能力，但是，毕竟还是个五岁孩童的身子，若是真有人要绑了她，她也逃不开的。 重活一世，李烟可比谁都更珍惜自己这条小命呢。 她顺着老安君的话连连点头，“祖母放心！烟姐儿都记着呢！” “那就好……”老安君拍着李烟的手，“要见到贤德妃娘娘了……” 老人家看向前方，那略微的马车帘子表明着他们在逐步靠近皇宫了。 老安君一向清明的双眼里此刻多了几分浑浊，像是混进了什么别的情绪。她紧紧拉着李烟的手，一点儿没有松开的迹象。 李烟看着老安君，“祖母想念大姐姐吗？” “恩姐儿……”老安君念了这三个字，忽的伸手把李烟搂紧了些，“咱们家，已经是富贵至极，旁的都不要了，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她一手拍着李烟的手，一边更像是在喃喃自语般的说着。 老安君眼底，李烟如今还只是一个五岁年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 可是，殊不知，李烟很清楚老安君话中的意思。 正因为清楚，她才越发心酸。 第11章 深宫处得见李家女 李家已经富贵至极，在自家眼底看来，他们什么都不需要了。 可是在皇帝眼底，李家却是一方能威胁到自己统治的祸害。 没错，祸害。 皇帝心眼极小，只担心李家未来会一家独大，威胁自己的位子。正因如此，他才在李恩十四岁那年，便下旨让李恩入宫。 所以，压根不是李家想叫李恩入宫，而是李恩不得不入宫去。 如今李家的女儿们一个个也大了，未来的亲事，更是一门难题。 老安君心底放不下，记挂着。 李烟也不能多说什么，她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说什么呢？她只是依偎在老安君怀里，静悄悄的，像个小玉团子一般。 祖孙两个也没多言这事儿，马车一路平稳，驶到了宫门之外。 知书忙过来抱了李烟下车，后头云嬷嬷扶了老安君下来。 文氏上前把李烟拉在身后，前头已经有宫里头的公公在迎人了。 李烟自然是乖巧跟着，进宫这件事，她上辈子不知道进了多少次了。 早已经对这深红色宫墙里的景象不好奇了。 她倒是看了一下，今日来的人不算多，大多是老太妃的亲眷，以及一些朝中的高品阶文官家眷。武安侯等一众武将的家眷却是不见身影的。 看来皇帝对老太妃还是抱有一定的防备啊。 也是，毕竟，人家亲儿子秦王当年就是掌握了大周大部分兵权的，最后被皇帝给远远地打发走了呢。 李烟一脸乖巧模样，跟着文氏进了老太妃的常平宫等候拜寿。 殿中布置喜庆非凡，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诡异的气氛底下，李烟仗着自己是个小孩儿，倒是抬眼多看了两眼。 各家的夫人们大多垂眸不语，有些活络的，也只是转着眼珠子打量人而已。 瞧着这殿内的宫女嬷嬷等人都低头不语，没有半分是给人贺寿的模样。 嚯，看来，今日这拜寿，也成问题了。 李烟才想到这里呢，便见一个身穿墨绿色铜纹宫装的老嬷嬷走出来，殿中各家夫人们便都看向了她去。 这老嬷嬷满脸带笑，倒是一副客气模样。 她瞧见了老安君也在，便忙过来服了服身子。 “蒙您老人家跑这一趟了。” “尹嬷嬷快起，”老安君忙虚扶了她一把。 “老太妃呢？身体可大安？”老安君也是一脸慈眉善目的笑意。 “老太妃年纪大了，精神也一直不好，如今世子爷正在里头陪着说话，估摸这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出来了。”尹嬷嬷顺势站在了老安君身侧，也就站在了这殿内最靠前的位置。 众人一抬眼，便能瞧见她。 这就是老太妃不叫他们拜寿了。 “劳烦诸位特意到此了，后庭备有寿席，老太妃说，请诸位先过去玩儿着。晚间时候，再与诸位赔罪。”这贺寿是皇帝下的旨意，也不管来的人和过寿的人什么意思了，反正今日宫里头肯定是不得安宁的。 众人也都心知肚明，老太妃这是不给皇上脸面呢。 不过明面上你也挑不出她的错处来，人家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好容易见到了孙子，不想动弹，也是能理解的。 因而诸位夫人们也都是笑盈盈地说了几句话，便识趣退下了。 那尹嬷嬷还送了太师府的女眷一段路。 “这是…….府上的烟姐儿、”尹嬷嬷看了眼跟在文氏身边的李烟，脸上的笑意更甚。 太师府三个女孩儿，就李烟一个跟来了。 她提起来，似乎也不算奇怪。 只是老安君不想和皇室中人有太多牵扯，只稍微转了个身子，就把尹嬷嬷看向李烟的视线给完全遮挡住了，她笑道，“是她。小女孩儿家的不懂什么规矩，叫您见笑了。” “哪里哪里。”尹嬷嬷客气道，同时也识趣地收回了视线。 李烟却多看了她两眼。 上辈子，她压根就不知道老太妃过寿这件事，所以自然不可能入宫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没被尹嬷嬷给这么询问过。 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自己来呢？ 李烟心中疑惑，面上却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到了常平宫门口处，尹嬷嬷便停了步子，双方告辞之后，总算是走出了那个沉闷的地方。 文氏拉紧了李烟的手。 “去贤德妃那里。”老安君是宫中的常客了，这次也没有叫人带着。只有几个小宫女随侍。 今日来贺寿的人没瞧见各宫嫔妃，想来也是老皇帝提了一嘴。妃嫔们也不是糊涂人，这点事情，还是能看明白的。 老皇帝不想背一个不孝的名头，因此要给老太妃搞什么贺寿礼，但也不想叫秦王一脉抓住机会往宫里头递什么消息，所以自然是只做面子工程的。 嫔妃们心底门儿清，因此大多都提前叫人送了寿礼来，至于人嘛，就用各种理由推脱了去。 老太妃心底生气，也拿皇帝没法子。 眼下贤德妃该是在宫中的。 李烟一听这个，瞬间便高兴了不少。 今日的行程有些出乎意料的顺利啊。 她还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脱身去找贤德妃呢，眼下老安君便递了话来。 她忙跟着一道上前去。 李家三位夫人，自然是不能多说什么的。 尤其是大夫人，那可是她亲生女儿。 自进了宫以后，便是君臣关系，她想见女儿，也不得见的。 一听能过去，心底自是激动，连带着面上的笑意，也越发真诚了几分。 贤德妃的寝宫位于西侧玉凝轩。 是除了皇后寝宫之外，最为舒适的一处地界了。 才到了垂花门那处，便瞧见里头梨花繁盛，白簇簇的一群。 李恩入宫前就喜欢梨花，玉凝轩这处地界清幽，地方又广，皇帝便特意叫人给她选了淮州的梨花种满院落。 如今花期正值，瞧着便是叫人欢喜的。 大夫人眼睛先红了红，到底，李家的势力正盛，皇帝也不能拿李恩如何的。 只是做娘的，哪里有不心疼自己女儿的？ 这深宫里，不知道多少的阴谋算计。 李恩在这里两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第12章 玉凝轩里诉祖孙情 门口处站了身穿桃红色宫装的知画。 她是跟着李恩进宫的人之一。 像是早有感应一般，她见到太师府的人，脸上便洋溢出笑来。知画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奴婢给老安君请安，给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请安，”视线转到跟在文氏身边的李烟，她略微顿了顿，“给五姐儿请安！” “快快起来，”老安君伸手叫了她，知画也十分顺从的起身，后退半步跟在老安君身侧。 那门口处站着的小宫女们纷纷行礼。 玉凝轩里的人像是一早知道他们要来一般，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李烟跟在大人们身后，瞧瞧打量着这里头的布置。 这宫殿算是大的了。里头布置，假山泉水一样不少，还有临水的棋阁。 老皇帝应付人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三步进了正殿外的摆堂去，那东洋进贡的玫瑰香露味道弥漫开来，殿中摆设皆以玉器为主，门侧的博古架上一樽碗盘大的白玉碟更是引人注目。 大夫人低头，轻轻擦了擦眼睛。 二夫人悄生拽了一下她的衣袖，这到底是在宫里，人多眼杂的。 文氏则一直紧紧拽着李烟跟在最后头。 “娘娘大早上起来，便叫人做了酒酿茄子，说是老安君爱吃，又叫人做了大夫人爱吃的几样小菜，只念着你们来呢。”知画见大夫人这般，忙就转了个话题。 现在哭哭啼啼的可不像话。 “娘娘……身子可好？”大夫人犹豫了半响，才问了这句话出来。 “初春时节，难免有些不适，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夫人放心便是。”知画巧妙的回答了。 这若是说了没问题，保不齐被谁抓了空子，你贤德妃身子好好的，却不去给老太妃拜寿？ 二夫人都恨不能捂住大夫人的嘴巴了，还是文氏找了另一个话给接上去，这气氛才没有尴尬起来。 老安君没开口，大夫人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便有些讪讪，也不说话了，自觉跟在二夫人和文氏身后去。 李烟看在眼底，心底忍不住感慨。 大夫人性子软弱，说话也直白，可生出来的女儿却个顶个的聪慧有主意。 大姐儿李恩能入宫混到贤德妃的位子，可绝不仅仅只是靠着李家在朝中的位子了。 四姐儿李思也是，小小年纪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反观李烟自己，文氏和李治两个都是才子佳人，偏生李烟上辈子跟猪油蒙了心一样，半分聪明没有不说，还蠢钝的叫人可怜。 这也真是……奇怪啊。 李烟悄悄感慨着，视线已经移动进了主殿之内。 一行人才到主殿门口，便见那光影处快步走出一个人来。身着一袭绛红云绡宫装，红色耀眼，酷似正红却又有些不同，那是似血一般浓烈的颜色，流云裙裾衬的她身姿曼妙非常，青萝抹胸，长锦广带，云鬓高挽着，上头插只插两支琉璃步摇。 一声声环佩声叮当作响，年轻貌美的女子妆容繁复，更显凌厉。 然而见到来人之时，她眼中却浮现些许泪意，“老祖母……” 贤德妃站在距离他们一行人几步之远的地方，默默服了服身子。 老安君和李家的女眷们便都齐刷刷跪了下去，“给娘娘请安！” 李烟自然也是跟着跪了下去。 “快，快扶起来！”贤德妃泪意褪去，剩一脸的笑，边上的宫女们忙请了老安君众人起身。 “娘娘，里头说话。”那跟在贤德妃身侧地老嬷嬷轻声提醒着。 贤德妃颔首，“请老安君和夫人们到正厅。”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正厅。 老安君这次却把李烟带在了身侧坐着。 贤德妃给长辈们问过了话，视线便转在了小小的李烟身上。 “五妹妹……都长这么大了呀。”贤德妃朝她招手。 李烟便自己下来，走到殿中央去，规规矩矩给她行了礼，“给娘娘请安！祝娘娘万福金安，青春永驻！” 小孩子声音奶奶的，听着就叫人欢喜。 连边上伺候的宫女们都忍不住笑了。 贤德妃更不用说，欢喜的不行。 “快，上前来叫我瞧瞧。” 李烟也听话的上前去。 贤德妃用手摸了摸李烟的小脸，颇为感慨，“我入宫的时候，烟姐儿才这么点高，转眼间，就成这么大的人了，又漂亮，又不怕人…….” “娘娘莫要夸她，仔细她翘尾巴了。”文氏自谦了一句。 贤德妃笑道，“太师夫人可是过谦了。烟姐儿这模样作态，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出来的。”她揽着李烟，对知画道，“去，把我那对龙凤镯子拿来。” “娘娘，这……”文氏忙站起来。 老安君却拦了她道，“难得娘娘高兴，便随她去。” 大夫人已经是看着贤德妃，泪眼汪汪了。 文氏见此，也只能作罢，但还是给李烟使了个眼色。 李烟立马甜甜地给贤德妃道了谢，又说了几句话逗贤德妃，这主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倒是热闹非凡。 坐了会子，外头便有人来请，他们该去寿席那头了。 大夫人一步三回头地被文氏和二夫人架在中间走了，贤德妃也不是不想娘亲，只是今日着实不合适留人说话，况且，她对自己娘亲可是很了解的。若是留的多了，保不齐大夫人还控制不住自己了。 剩下老安君，说是还有话要说。也没跟着一起走。 李烟呢，则是被贤德妃留下来了，说叫她跟着自己说说话。 这宫里头，贤德妃处处都得小心着，难得能看见家里人，自然是想多留一下的。 文氏几人也都清楚，再说了，寿宴那边也不能不去人，于是这妯娌三个倒是很识趣的离开了。 李烟就被贤德妃搂在身侧，这么听着她和老安君说话。 殿中除了知画和云嬷嬷，其余伺候的都退出去了。 门扇关上的时候，整间屋子都仿佛暗了一下。 李烟眯了眯眼睛，总觉得祖母脸上的笑意消散了许多。 “祖母可是有话要说？”贤德妃问道。 老安君倒是没绕弯子，只道，“老身明白，娘娘从小聪慧，但有些事情，娘娘莫要凭一己之力断定，往往容易葬送了好局。” 第13章 李烟巧嘴说服贤德妃 这话，说的不明显，可是听在贤德妃耳朵里，却格外清楚。 “我明白。”她颔首应和着。 “哎，”老安君长叹了口气，“既是入宫来，便该认了这命。” 这话，李烟却有些狐疑了。 她原先以为祖母只是要给贤德妃交代几句话，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句。 贤德妃，认命？ 她们也都只是把李烟看作五岁孩童，甚至贤德妃还拿了一块蜜饯递给李烟吃着。 两个人压根没考虑李烟会去听这个话。 李烟脑子里转的飞快，她和大姐姐相差了十一岁。 要说了解，她是不了解的。 而且上辈子，李恩死的很早。 在李恩死后不过半年，太师府便倒了。 李烟后边也几乎没进宫过，每年和李恩的联系，便是宫里头来的那些赏赐。 可是要说见面，却是没有的。 她更不知道，自己这位大姐姐在进宫之前，还有些什么别的事情。 李烟眨巴着眼睛，看着贤德妃。 贤德妃脸上的笑意有些落寞，话音却半点儿不显，“老祖母放心，我晓得。” 好像不管老安君说什么，她都只说一句我晓得。 其实老安君也都懂。 只是也只能叹气。 “娘娘在宫里头好，我们在外头，心里才能安稳。”老安君说着，已经起身来，“烟姐儿，走。” 这是要离开了。 也是，毕竟这进宫主要是为了给老太妃拜寿的。 若是在玉凝轩留太久了，又要给贤德妃招惹祸患。 李烟哪里肯走？她还没把话给贤德妃说呢！于是便拽着贤德妃的袖口，摇头道，“娘娘这儿香，烟姐儿不想走！” 得亏了李烟如今这五岁圆鼓鼓的小身板，说着话也不叫人觉得是无理取闹。 只逗得人发笑。 贤德妃也欢喜，便对哭笑不得的老安君道，“左右也是去那边贺寿，小孩子家的在，还嫌太闹腾了些。不如就叫她在我这儿呆着，晚间你们走的时候，我再叫人给她送过去。” 老安君也不太想带李烟过去。 这一趟还不知道多少的唇枪舌战，小孩子在场是不好的。 因此也没强求，交代了李烟一番好好听话之类的，便先行过去了。 李烟顺理成章的留在了贤德妃身边。 担心她小孩子心性无聊，贤德妃还叫了小宫女来陪她翻花绳。 李烟却摇摇头，问道，“我不能和娘娘玩儿吗？” 这宫里头，也不是没有皇子皇女，甚至皇孙都是一抓一把的。 只是贤德妃往日里都不出门，旁人也不往玉凝轩来，她很少和小孩子接触。如今被李烟这样可爱的娃娃缠着，又是自家的妹妹，心底自然是欢喜的。 也就叫了小宫女们退出去，自己拿了绳子陪着李烟玩儿起来。 知画和知书两个在边上瞧着都高兴。 “娘娘，你是我大姐姐吗？”这屋子里的人除了知画知书都退下去了，李烟便问了这么一句。 “是呀，我入宫那年，你还只有三岁，”贤德妃笑弯了眉眼，“你手上戴的这金镯子，还是我入宫那年，太后娘娘赏给你的。” “那娘娘以后也会有小宝宝吗？”李烟用孩子的语气问了这个。 知书知画的脸色一变再变，想上前拦着，但是又碍于身份不好开口。 倒是贤德妃，面上的表情没任何变化，她把手上的绳子换了一个花样，递到李烟跟前去，“也许。” 李烟观察着贤德妃的模样，她对这件事，好像一点都不上心。 “娘娘以后有了宝宝，也能回娘家吗？我听抱画说了，杨柳街口的王婶子，就是有了孩子以后，三天两头往娘家去，结果，她的夫家就不要她了！”小孩子说话，往往没什么逻辑性，李烟刻意拔高了几分声音，用来掩盖这故事的不足。 听得知书着急的很，想说姐儿往日都是聪明的，怎么到娘娘跟前，就说了这些话了？ 娘娘这入宫两年了，肚子也不见有动静，心底怎么可能没有疙瘩？ 知画倒是没那么着急，还拉了拉知书的袖口，示意她可别插嘴。 贤德妃自己倒是淡定许多，甚至还歪着脑袋好好考虑了一番，才回答道，“宫里头的人，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所以你放心，”她刮了刮李烟的鼻子，“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若是娘娘太想回家了呢？娘娘想见大伯父大伯母了呢？” “那也不会，得要陛下同意才行。” “可是，陛下同意了，就一定是好事情吗？”李烟眨了眨大眼睛，小声问道，“学堂里的先生讲过，面和心，是两样东西。” 她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装懂的孩童模样。 她的话一听，似乎就是小孩子家胡说。可是贤德妃到底入宫两年了，有些东西听在她耳朵里，便有别的意思了。 李烟的话叫贤德妃心底一震，她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皇帝也没有拿她如何。可是，若她不是一个人了呢？本就怀疑李家的皇帝，会怎么做？ 这些事情，便都这么盘旋进了贤德妃的心底。她面上不显，此刻什么都不能表露。 贤德妃笑出声来，放了绳子来揪李烟的脸，“我们烟姐儿，竟也懂得这么多道理！” “我不仅仅懂这个，还会做胭脂呢！”李烟甜兮兮的笑着，从腰间那圆鼓鼓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来，献宝一般递给贤德妃“娘娘看！” 这是…..知书看的惊了，这不是，姐儿自己做的所谓胭脂吗？他们起先都以为李烟是开玩笑的，也没人去管。 没成想，她还真的做了这个，而且还拿到了贤德妃跟前来！ “娘娘，”这次知画也忍不住了，“五姐儿年纪小，这些东西…….” 李烟心里一窝兔子似的上蹿下跳。 但是脸上却一脸无辜的看着知画。 贤德妃已经拧开盖子闻了闻，“是桃花！” “是！宝月楼里的桃花开了，我照着水月先生的法子做的！”水月先生是京中有名的奇女子，制这些胭脂水粉女子香之类的，最是擅长。 李家也曾多次请她上门赐教，李烟有她的方子，倒是不奇怪。 第14章 癞子遇上晏小王爷 奇怪的是，那些方子，一般人照着做，也难以做出水月先生的那种味道质感来。 可是李烟做的这个，却仿佛是一模一样的！ 贤德妃心底沉了沉，看向李烟的时候，视线便有些凝重起来。 她入宫之前也跟着水月先生学过一些相关的东西，因此对于水月先生的胭脂，是很熟悉的。 李烟给她的这盒子一打开，贤德妃便知道，这是水月先生的手笔了。 可是李烟却说是她自己做的…… 她年纪小，是不会扯谎的。而且看着知书的反应，这东西就是李烟自己做的。 她小小年纪，居然能弄明白水月先生的法子……贤德妃心底对于李烟，难免便重视了几分。 这孩子，说话条理清晰，又聪敏……这样的孩子，真的会平白说那些话吗？ 贤德妃脑子里又回想着李烟方才讲的话，对上李烟这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两年的时间竟这样快，叫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都变得这般聪明了。 李烟心底也不淡定。贤德妃观察她的时候，她也在努力保持着笑意看着贤德妃。 只有叫贤德妃觉察到自己不是一般的小孩子，那番话，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否则，只会被贤德妃遗忘在脑后而已。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大姐姐，究竟能不能相信她呢？ 贤德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摸了摸李烟的头，“烟姐儿懂事了。” 这话，算是相信自己了吗？李烟看着贤德妃若有所思的眼神，心底松了口气。 但愿，贤德妃到时候，能记得自己这番话。 李烟在玉凝轩呆了一会儿，贤德妃便说，叫知画带她去御花园那边转转，李烟一看，她便是有事要和心腹商量，因此便装着欢喜的样子，由着知画和知书陪着自己往御花园去了。 其实她又不喜欢花儿。 那御花园里一片春景又如何、这百花齐放，也都是暂时的而已。 李烟找了一处牡丹盛放的秋千架坐着，她叫知书知画并一众宫女太监们远远的的跟着。 人太多了，她反倒是不自在。 李烟自己看着那些盛开的花儿，便止不住叹气。 一连三声叹气之后，李烟听到了一声笑。 她顿时询声望过去，“是谁？” 那花丛后头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人。 吓得李烟从秋千上跳下来，小裙子一颤一颤的。 那人笑得更开心了。 李烟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明明是拿自己取笑！ “是谁！鬼鬼祟祟，不是好人！”她气鼓鼓地指着那花丛深处道。 花丛之间很快走出一个少年郎来。 玉面温润，眼眸灿烂如星。浑身一股子书卷气，脸上的笑意满满，他对李烟作揖道，“多有得罪，” 李烟看到他的瞬间，下巴差点儿没掉地上！ 这人！可不就是晏昇！ “你…….”李烟指着他，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晏昇也跟着她一起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你怎么在这儿？”李烟难掩话语中的惊讶。 晏昇也奇怪，他认得这个小女娃吗？ 看她这样，倒像是和自己是旧相识！只是晏家上下，可没有什么女娃儿。何况还是这么小的女娃儿。 瞧她圆嘟嘟的脸，手上都还带着金镯子呢，那脖子上挂了金环，上头吊一块玉，活脱脱一个观音菩萨坐下的守莲童子一般。 晏昇更忍不住笑了。 气的李烟直跺脚！ “你不学好，你偷窥我！” “我？”晏昇失笑，“你这个女娃儿，好生不讲道理，这花丛后头就是临水的琴楼，没道理不叫人去？倒是你，好好的小女娃，不去玩糖人，怎么在这儿叹气？” 看不出来，晏昇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时候。上辈子李烟见到晏昇，还以为这人是个哑巴呢！一棍子闷不出一声儿来！ 听晏昇说自己不讲道理，李烟就更气了！这厮，上辈子可是骗了李烟呢！说来，他就是护着李玥那个贱人的罪魁祸首！要不是晏昇护着，李烟早把李玥给宰了！ 她越想越气，但是碍于敌我差距过大，眼下便只能对晏昇呲了呲牙。 殊不知自己这模样看在晏昇眼底，跟那刚断奶的小狗一样，不是示威，倒像是讨赏来了。 晏昇起了心思，便逗她道，“你若觉得我冒犯你了，只叫你家大人来，我当面赔罪如何？” 李烟气鼓鼓地道，“你这人不讲道理，我不和你玩儿！” 要说赔罪，晏昇欠她的，可拿什么来还！上辈子李烟等到绝气了，也没等来晏昇所谓的，会杀了李玥的！ 这厮，说不定就是看上了李玥了！李烟怒视着晏昇。 这一下也叫晏昇知道这玩笑开过头了，忙道，“我就说说，说说而已，你这女娃儿好大的脾气。” 这人，年轻时候倒是跟个纨绔似的。难道是后来晏家出事对他打击太大了吗？李烟心下疑惑，但是心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一转念，便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好家伙，那哭声，虽然不说惊天动地，但是却把知画知书等吓了一跳。 一群人呼啦啦就往这里来。 又是拍又是哄的。 “唉唉，这可不是我……我都没碰她！”晏昇是没想到，自己都平安从金陵回来了，居然在御花园里碰上这么一个癞子！ 他不过拿她开了一句玩笑，这丫头，便哭着赖上人了！ 晏昇头都大了，一边摇手，一边对怒视着自己的知书道，“你们家姑娘，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哭了？” 气得知书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位公子好生无理，我们姐儿往日里都听话的很，怎么偏生就在公子跟前哭了？” 还是知画经历的多了，招呼知书赶紧把李烟抱起来，不叫人看了笑话，随后又对晏昇行礼道，“晏小王爷，这是贤德妃娘娘娘家的五姐儿，今年才五岁，还不懂事，若是哪里得罪了小王爷，还请小王爷随奴婢到玉凝轩，想来娘娘是会给小王爷一个交代的。” 这话说的不漏半点缝隙。 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李烟还小不懂事呢，你要是觉得被冒犯了，就去给贤德妃说好了。 第15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晏昇被噎了一下，人家摆明了就是，不给自己好糊弄的。 他只是有些错愕，自己好像之前和这贤德妃娘家的五妹妹不认得？怎么这小姑娘浑然一副赖上自己的模样了？ 知画眼见着晏昇不出声了，倒是也软了声音，仔细看了看李烟身上没有受伤，这也就躬身行礼，道，“五姐儿还小些，最是受不住寒，奴婢们先带她回去了，晏小王爷慢慢逛。若是还有别的事，只到玉凝轩来找娘娘就是。” 那晏昇还能说什么？也就只能说了一声知道了，接着便看那圆嘟嘟的小丫头被人众星拱月一般抱着往玉凝轩那边去了。 等人都走了，晏昇这才摸不着头脑地对身后道，“我哪儿招他惹她了不成？” 那后头又走出来一个男子，剑眉星目，比起晏昇来说，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但是却不及他那般俊美。 “世子，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晏昇啪一拍手，“我也没碰她也没说她，不过一句玩笑话，她可好，一下不合，坐地上就哭！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尔！” 秦王世子低头笑道，“女娃儿年纪小，又是自小娇惯的，你与她玩笑，她自然是受不了了。” 是吗？晏昇心底狐疑，“那女娃可不像是个笨的。” 怎么可能真的被自己气哭了？晏昇倒是觉得，她像是故意的。 “贤德妃娘家的五妹妹吗？若是没记错，该是李太师的独女，”秦王世子摆弄着手里的山水折扇，自走到那秋千上坐下。 晏昇也跟过去，“那个衔玉而生的丫头？” 秦王世子点了点头，“是她。” “难怪那么骄宠，连贤德妃身边的女官都护着。”晏昇摸了摸下巴，“但是这丫头还挺有心机的！” “她们都是一家的，自然是有些像。”秦王世子拿折扇敲着秋千架子。 晏昇一听这个，就不接话了，立刻转了个话题道，“世子晚上要住宫里吗？” “看陛下的意思，只会叫我住宫里。” 又说李烟这边，被人抱着回来，贤德妃一见她脸都哭花了，一双眼睛里泪汪汪的，便忙叫人抱了她到自己跟前来，“这是怎么了？” 人好好的出去，偏生哭着回来了。 贤德妃的声音已经不怒自威了起来，那先前跟着出去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跪了下去。 知画上前来，悄声把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通。 贤德妃脸上怒气稍减，“都下去。” 宫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忙退了出去。连知画知书两个都跟着退出去了。 李烟知道，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了。她倒也没有继续装哭，坐直了小身子看着贤德妃。 “烟姐儿是装的吗？”贤德妃一针见血。 李烟也没必要和她说谎，连知画都觉察了几分，贤德妃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她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道，“是！” 她承认的这么快，倒是有些出乎贤德妃的意料了。 “你不喜欢晏小王爷？” 李烟想了想，“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他讨人厌。” 贤德妃失笑，揉了揉李烟的脸，“讨厌，可不就是不喜欢吗？” “不是不是，”李烟摇头，“我不喜欢李玥，因为她把我推下水了。我觉得晏小王爷讨人厌，因为他不乖。” 这个理由，越发叫贤德妃好笑了。她只觉得李烟有些人小鬼大，“烟姐儿似乎有自己的道理。” “娘娘也是啊。娘娘认识那么多人，难道会对每个人都不喜欢吗？娘娘也会有不喜欢的人，也会有觉得讨人厌的人。”李烟在尽量用小孩子的语气去说这件事。 其实准确来说，不喜欢在李烟这里，更要表达的是恨的意思。但她不能这么说，否则，真要叫人抓起来看看是不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但是贤德妃能捕捉到一些李烟的意思。她脸上的笑意微顿，“烟姐儿，为何觉得小王爷讨人厌？” 虽然和晏昇不熟悉，但是，贤德妃还是知道的，这位小王爷在各家夫人小姐眼中，都是上好的金龟婿人选呢。 这也足以表明晏昇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了。 怎么李烟就是觉得他讨人厌呢？ 贤德妃有些奇怪。 李烟心底默默道，因为他上辈子欠我的！可是这句话注定说不出口来了，李烟只能用小孩子的语气蒙混过关，“就是讨人厌！” 你没办法和一个小孩子讲道理的。 贤德妃最终也没从李烟这里问出什么来，但是她却把李烟说的那些话都放在了心上，晚间送李烟走的时候，除了给家中兄弟姊妹们带些东西，还格外给了李烟几本香谱。 那东西拿到手的时候，马车上的文氏都惊讶了几分，“娘娘怎么会给烟姐儿这个？” 知书无奈，把李烟如何制作胭脂，又如何把那东西送给贤德妃的，都说了一遍。 文氏差点没叫出声来，“真的……是烟姐儿？” 天地良心！他们请了水月先生上门来，可是李烟是从未跟着学过的啊！ 别说李烟了，就连李思几个丫头跟着学了，也没见的能自己做的。 李烟就光靠着看来的，就能做出来了？ “按着步骤来，不就行了吗？”李烟眨了眨眼睛。 她上辈子就觉得这个东西很简单。 但是上辈子，李烟接触这个的时候，已经是在那尼姑庵里了。 她弄这些，多是打发时间以及赚些钱补贴庵里，早没了什么情趣。 这辈子重拾旧业，却是为了在贤德妃那边做出几分警示。 李烟对于制作这些胭脂水粉一类，是没多大兴趣的。 她也不觉得困难。 但是可把文氏给吓了一跳。又想到李烟醒过来以后，整个人性子都变了，心下便有些焦虑，晚间等李治回来了，便拉着他进了里屋，“你说，要不要把花宴给取消了？” 文氏担心，李烟的魂还不稳。 李治听了这话，又想到了空大师当时的话，只摇头道，“大师都说了，烟姐儿如今已经大好，你若是不叫她接触外边，反倒是引人注意了。” 何况，就如了空大师说的，一味逃避没用，未来如何，还得看李烟自己怎么去做了。 第16章 姐妹情深,李烟婉探当年事 文氏被李治这么一说，也只能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开始着手准备过几日花宴的事情了。 李烟在宝月楼里没事儿干，文氏又不叫她到处跑，说是担心李烟身子还没好全。李烟就干脆拿了贤德妃上次给她的几本香册过来摆弄。 “听说娘娘入宫之前就是水月先生的大弟子呢！”抱画年纪小些，这屋里的事儿也轮不到她做，每日里头也就跟在李烟身边陪着李烟玩耍作乐，这几日李烟忙着制香，她也就去打听了些和水月先生有关的事情。 此刻正说给李烟听着。 李烟坐在圆桌边上，那太师椅上还加垫了一个厚厚的垫子，否则以她如今的身高手长，要想在这儿制香，真是件困难事儿。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她拿手从八宝匣子里抓了一支只有小拇指大小的琉璃管儿出来，这里头是东洋那边进贡的花露，李烟这里有许多，毕竟除了太师府自己得到的赏赐，武安侯那边的也几乎都会给李烟。 旁人把这玩意看得金贵，李烟这里是要多少有多少。她这次就叫人拿了两匣子过来，专门供自己制香用。 抱画在旁边给她打下手，“是呀！我问的是水花姐，” 这是之前伺候李恩的丫头，后面许了人，也就没跟进宫去了。 “水花姐说了，娘娘当初的手艺可好了！京里头没人比得上！就连水月先生手下的那些弟子中，能和娘娘争一争高下的，也就只有那位秦王世子了…….” 李烟端着香盘的手抖了抖，一瓶子香露就撒了半瓶出来。 香味顿时弥漫开来，熏得人有些发醉。 “这是什么?”抱画也没觉察李烟的不对劲，只是觉得这香露味道很奇怪。 说不上好闻，但是也不是不好闻。 李烟继续往香盘里调着，一双眼睛却有些空洞起来，“是香雪兰，大周没有的，从天竺进贡来的。” “姐儿懂好多呀！”抱画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可是李烟却听不进去了。 她满脑子里都是方才抱画说的，只有秦王世子能和大姐姐争个高低…… 秦王世子和大姐姐，还有这么一层联系吗？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脑子里又想不明白这其中怪异的点。这心里头压着事情就是不好，李烟今日的制香宣告失败了。 这一整天她都没怎么说话，知书探云几个还以为是制香失败了她心情不好，也都是拿了各种玩意儿来哄着她的。 李烟没什么兴趣。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而且，抱画提到的这茬事情，她总觉得，其中似乎还有些什么事情。 每当有这种似懂非懂的感觉的时候，李烟就恨不能回到上辈子，一巴掌拍醒那个被林赏和李玥给迷昏了头的自己！ 上辈子长了一双眼睛，她就只看见了眼前一亩三分地。现在可好，就算是重生了，也还有这么多不知道不确定的事情！李烟后悔啊，但凡上辈子能多关心一下家里头的人，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她杵着自己圆圆的小脸唉声叹气。 后头四个丫头面面相觑。 “烟姐儿呢？”外头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可算是拯救了宝月楼里低沉的气氛。 探云一下就听出来是谁，“姐儿，是四姐儿来了！” 才说呢，外头小丫头便进来报了，“四姐儿来了。” 丫头们顿时活泼了起来。 李烟也从榻上下来，蹬蹬蹬跑到临门那里的十八开屏风处，朝着进来的人招手，“四姐姐！” 李思也才虚岁九岁年纪，但是却已经是一副老成的模样，只在见到李烟的时候，才有了几分孩子气的笑意，“烟姐儿身子可好些了？” 她牵着李烟，姐妹俩一起坐到了那临窗的榻上，丫头们忙着给她们端蜜水点心上来。 李烟点点头，“是好多了，只是娘亲不叫我出门走动。” 她都养了这么几日了，也只有那次入宫给老太妃拜寿是正儿八经出了门的。其余时间，文氏都不叫李烟在外头动。 “三婶娘也是担心你，”李思掐了掐李烟的小肥脸，“我瞧着你身子养的不错。” 李烟无奈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再养，都要成小猪了。” 一下就给屋子里的丫头们都逗笑了，李思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几日李烟不能出门，李思和李恋没少往宝月楼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这两个做姐姐的也都是紧着往李烟这里送来。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拘谨，毕竟之前李烟也不怎么和她们玩儿。但是来了两次以后，李恋和李思就没什么顾忌了。 这烟姐儿，落了水捡了一条命以后，倒是真的变了许多。 因此姐妹三个的关系倒是也一日比一日好了。 说些玩笑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烟上辈子和太师府以及武安侯府两边的哥哥姐姐们都不亲近，这也是她后悔的事情。因此这辈子，她便打算要好好和哥哥姐姐们相处的。 她嘴甜，又仗着年岁小，会撒娇，把李恋李思两个都哄得开心的很，这几日都是烟姐儿长烟姐儿短的。 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 姐妹俩凑在一处也就说了些小话，李烟转了转眼眸，旁敲侧击问道，“娘娘入宫之前，也学过制香吗？” 李思正拿了早上李烟做失败的香闻了闻，那奇怪的味道叫她一下就把小盒子给放下来，“是呀，娘娘进宫之前，最喜欢制香，我记得她做的玫瑰露最好！老安君那时候也总跟她讨呢！” “那，水月先生门下，还有比娘娘更厉害的吗？”李烟有时候都庆幸，自己重生在了五岁的年纪，有些话是可以不经过打磨直接说的。 她紧紧盯着李思的表情。 不过叫李烟失望的是，李思好像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事情，只是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毕竟，那时候京城里制香最出名的闺秀，就是娘娘了。” 也是，李思都还小呢。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会叫她知道的。 李烟无奈，只能先放了这件事，“那我也学玫瑰露，到时候给你们都做！” “可说好了的，不许偷懒变卦！”李思揪了揪李烟的脸颊。 姐妹俩打打闹闹的，用晚膳的时候，李恋也过来了，三姐妹一处吃了晚膳，这才散了。 第17章 京中闲逛,坑哥我在行 太师府的赏花宴最终定在了四月初一的时候。文氏已经派人往各家送帖子去了。 李烟也在屋子里呆的烦闷，便缠着李思李恋两个，叫她们带自己出去玩儿。 姐妹三人一合计，便都上了老安君那里撒娇去。 老安君被三个花一样的孙女儿缠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松了口，答应叫她们三人出去转转。 “但是！”瞧着面前蹦起来三丈高的几个小丫头，老安君笑道，“可得在晚膳之前回来，不能太晚了！也不许出城！” “知道了知道了！”李恋也是个爱玩儿的性子，一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李思一脸沉稳地点头，其实心底也很高兴。 倒是李烟，迈着小短腿跑到老安君跟前去，软糯糯地道，“祖母放心！烟姐儿会照顾好姐姐们的！不会叫他们乱跑的！” 一番话把老安君给逗弄的不行，“瞧这烟姐儿，人小鬼大！” “还会给祖母带百香居的荷叶糕来！”李烟强调。 “我也给祖母带！带聚意阁的烤鸭！”李恋不甘示弱。 李思无奈站在边上看着她们。 老安君哈哈大笑，连边上的云嬷嬷也跟着笑。 “你们有心就是，祖母就高兴！叫秋哥儿和灿哥儿跟你们姐妹仨一道去，”李秋是大老爷家的，今年十二，已经上了学堂。李灿是二老爷家的，今年十一，跟着李秋一样在白鹿书院念书。 他们俩也是昨日才回的家来，书院那边放了几天的闲假，几个孩子年纪都差不多，老安君便想着他们也能玩到一处去。 反正李烟是只要能出去玩儿，和谁一起，都行的。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出发了。 李秋和李灿都没坐马车，一人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骑着，就跟着李烟他们的车架，好不威风。 李烟偷偷地掀了帘子往外头看，那些糖葫芦，小泥人儿，摊边上卖的银包铜的簪子，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也看看，我也看看，”李恋虽然年纪最大，但却也是个小孩子性子。 李思看她们这样，忍不住道，“快放下，一会叫人看见了，不好！” “放心四姐姐，丫头们都在后边的马车上，你不说我不说，三姐姐不说，谁知道！”李烟信誓旦旦，“再说了，总到那些店面去，多没意思，不叫我们到处玩儿，还不叫我们看看了吗？” “就是，四姐儿就是想太多！”李恋跟着道，“哎呀，你快看，那边有小风车！” “哪儿！”李烟跟着李恋凑在一处，那可真叫喇叭凑堆，越响越吹。 李思见说了他们也不听，干脆懒得说了。 外头李秋和李灿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说话，也觉得好玩。 “三哥，烟姐儿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李灿把马控制在李秋身侧。 李秋往那马车看了一眼，“这样…..也挺好的。” 兄弟姐妹几个都高高兴兴的，先往百香居过去。 他们出来的时候不算早，眼下刚好去吃个饭，再到别的地方转转。 百香居最出名的就是它的水晶虾饼和芙蓉鸡片。寻常要吃，都需要提前订，要么，就格外出钱来加。 因为李灿喊着自己要请客，李烟便大手一挥，把这两样大菜都给叫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瞧着小二眉开眼笑端上来的菜品，李灿哭着脸，对李烟道，“烟姐儿！哪有你这样的，现在来叫水晶虾饼和芙蓉鸡片！” 不提前订，那这两个菜可是每个要多出十两银子才能吃到呢！ 这本来一顿饭吃下来都用不掉十两银子的，现在可好了，李烟来这么一出，今儿这顿饭，没个三十两银子是绝对下不来的。 李灿想想自己的小金库就难受。“不要了，我不要请客了！” “灿哥儿，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都说了要请客了，哪有现在反悔的道理？”李恋指着李灿，“可别丢人，仔细我回去告诉爹爹！” “三姐儿你！”亲兄妹从小就跟斗鸡一样，看见对方就眼红。 李恋和李灿两个就是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让谁。 眼见着就要掐起来了，李秋作为这里最年长的，还是起到了哥哥的作用，伸手一拽就把李灿给拽了坐下，“烟姐儿身子才养好了，你们莫要在她跟前吵闹！” 这么说了，李灿和李恋倒是不好继续吵着，两个人都熄了火。 李烟贴在李思身侧坐着，手上拿着一块荷叶糕吃着，一脸无辜看着他们。 “好了，今日的饭钱，我出了，”李秋拍了拍李灿的肩，然后又对李恋几个道，“一会儿你们看上了什么小玩意，叫灿哥儿给你们买，权当是请你们几个吃饭了，如何？” 这一来，李灿和李恋就都开心了。 李思自然没意见。 李烟则巴巴跑到李秋身边，递给他仅剩的一块荷叶糕，并说道，“三哥哥真厉害！” 这甜兮兮的一句话，给李秋这个少年郎都弄的红了脸。 有了李秋做主，这兄妹几个可算是开心吃了一顿饭了，临走的时候李烟还没忘记交代那店掌柜，“再来一份荷叶糕，一份马蹄糕，一份莲子糕和红豆饼，都拿食盒子装好了，送到太师府去。” 她说话口齿清晰，但是人却还没到收钱的柜子高，那掌柜笑着逗她道，“小姐如何吃得下这许多？” “我几时说是自己吃了？祖母的荷叶糕，娘亲的马蹄糕，大伯母爱吃莲子糕，二伯母喜欢红豆饼，”她扒拉着手指头数着。 条理清晰的叫掌柜的都稀罕，“难得小姐竟这般记得！” 寻常孩子出门，哪里会记得要给家中长辈带东西回去的？ 而且这小姑娘，长得圆嘟嘟的，穿的也喜庆，再看她脖子上金项圈底下吊着的玉，掌柜的也明白过来这是谁了。笑着应承下来，那边李思也叫了李烟一声，李烟就蹬蹬蹬地跑过去了。 “咱们这下去哪儿？” “含香阁！”李烟双眼放光。 “行那就含香阁！”李恋大手一挥，抱了李烟上车去，甚至都没让跟来的探云动手。 第18章含香阁再遇晏昇,李烟被哄叫叔叔 含香阁是水月先生的产业。 不过她本人倒是不经常在这儿。 李烟这次过来，可不是为了买什么香水胭脂，她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水月先生。 但是对李思和李恋来说，那胭脂水粉可比水月先生要来的吸引人多了。 姐妹三个都兴致勃勃的，只是李烟和两个姐姐们高兴的点不在一处上罢了。 外头李灿耷拉着脸，“去什么含香阁呀，三哥，我听说薛安家的马场里又来了几匹好马，那可都是战马后代！三哥，我们去看看~” 李秋不为所动，“祖母让我们跟着烟姐儿几个。” 再者说了，就李烟他们姐妹三个在外头逛，这要是出事儿了，李秋和李灿还不得被剥了皮！ 李秋可不敢跑。 李灿自然也没这个胆子，见自己怂恿不动李秋，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一路去含香阁了。 含香阁因为挂在水月先生名下，往日里来往的大都是各家姐儿夫人们身边的丫头，亦或者是主子们自己过来，开一处厢房，然后在里头挑选。 李烟他们过来也是一样的。 李思和这边的人还算熟悉，说了以后，很快就有人带着他们从堂门这后面穿过去。 含香阁后面就是一处小院子，另有一幢单独的竹楼。 李烟跟在李思身侧，李恋则走在了最前面，和领路的管事嬷嬷说着话。 李灿全程低着个头，默默跟在李秋身边。 上了竹楼二层，管事嬷嬷给他们带到了地字号的房门前，“姐儿公子们请进，一会儿小的便叫人拿了香露过来，供诸位挑选。” “烟姐儿想买点什么？”屋子里算不上特别宽敞，但是布置的很漂亮，皆是用竹木做的家具，又放了难得一见的凤尾竹点缀，中间那一人高的青花瓷瓶里插了天青叶子。 李烟环视了一圈，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这里刚好能看见底下的小院子里来回走动的人影，“我，想买点制好的香露，外边来的贡品好闻是好闻，但是，总觉得少点什么。” “一会儿你挑挑看，水月先生这里的香露，一个月才卖三次。也不知道现在还剩什么味道的，”李思对这个还算了解的。 李烟胡乱点了点头，她也不是真的来买这个。 李秋则领着嘟嘟囔囔的李灿在边上下棋打发时间。 外边果然很快有人送了这次出售的胭脂香水样品过来，李思和李恋两个就坐一处挑挑选选。 李烟呢，过去看了两眼，没见到什么稀罕的，也就跑到方才那个位子上往外看着了。 老天似乎也不想叫她白跑一趟，李烟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蹭一下从位子上下来。 “烟姐儿？”李秋看向她。 “我去更衣，”李烟捂着肚子，泪眼巴巴的看着人。 李秋和李灿两个人只能咳嗽两声。 “我陪你去，”李思已经要起身来了，却看见李烟已经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不用了，我马上回来！” “这孩子！” 李烟溜出来以后，便顺着刚才看见水月先生走的地方跑过去。 她上辈子见过水月先生，虽然说不上熟悉，但是也绝对不会认错的。 李烟这个人，上辈子什么都不好，唯独这记忆是一等一的好。 她保证方才看见的就是水月先生！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这一世开局未免太顺了。 李烟垫着脚靠近了水月先生进去的那间屋子。可怜她如今身高不够，站在这里也看不见里头的场景。 这竹楼虽然看着简陋，可是隔音效果却格外的好，李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听见。 晏昇一过来，便瞧见天字号的屋门前蹲了个小丫头。 穿的红彤彤的，正撅着腚把耳朵贴在门上，好像在偷听？ 晏昇心底嘿了一声，这身影，他眼熟的很啊！于是乎便收了扇子，一点点走过去。也学着李烟的样子，侧了身子去听。 李烟听得太过投入了，以至于都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晏昇心底啧啧，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李烟的小肉脸。 李烟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还是晏昇眼疾手快，一把给李烟抱起来，然后用手捂住了李烟的嘴。 就看这玉团子泪眼汪汪的看着晏昇。 把晏昇也看得怪难受的，“你不许哭，不许叫，我就放开你，可好？” 他压低了声音对李烟道。 李烟乖乖巧巧的点头。 心底却恨晏昇恨的要命！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怎么偏生这时候出来，而且走路还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要不是他这么吓人，自己哪至于差点叫出声来？ 不过现在自己被人给抱在怀里，李烟是半点不敢背着来的。 她只能顺从晏昇。 这丫头这么配合，晏昇挑了挑眉，总觉得她心底肯定在想什么坏事儿呢。 不过看她面上还算乖巧，晏昇也没为难人，松开了手，顺带把手在李烟的背上抹了一把。“口水。” 李烟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瞧着这怀里的玉团子咬牙切齿偏生还要装兔子的模样，晏昇就觉得好笑，他又戳了戳李烟的脸，“你要偷听什么？” “我不是偷听！”李烟冲他呲牙。 看在晏昇眼底，就跟军营里伙夫养的那只小白狗一样。 他忍不住又戳了戳李烟的脸。 李烟这次可没让着他，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啪一下就把晏昇的手给打了下来，“男女授受不亲！” 可把晏昇给逗坏了，越发使劲儿戳着李烟的脸，“你顶多五岁，男女七岁才不同席呢！再者，武安侯府文策是不是你表哥？” 李烟瞪着他，“那又怎么样？” “我给你算算，”晏昇掂了掂怀里的小家伙，心里寻思这丫头还挺重的。 “文策的娘是我娘一个远房的侄女儿，按辈分来说，文策得管我叫一声小叔。你又是文策的表妹，你说，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叔？”那日在宫里被这丫头阴了一次以后，晏昇便记住了李家这个衔玉而生的丫头。 回家一问，好家伙，长安王妃和武安侯夫人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第19章 君子“动口” 李烟也没想到，武安侯府和长安王府还能有这么一层关系！ 她现在越发气了。这晏昇，不就是在变相占自己便宜吗？ “呸，”李烟啐了他一口。 晏昇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嘿，你这丫头一点都不知道讨人喜欢！” 说着，又拿手来戳李烟的脸。 李烟气的火冒三丈，脑子里全是这厮上辈子护着李玥，害得自己没能报仇雪恨！眼下被这么一刺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嘴就往晏昇的胳膊上咬！ 于是这含香阁后院里，顿时传来了晏小王爷的惨叫…… “说，怎么回事？”秦王世子看着大夫帮晏昇处理好了伤口，便忍不住嘴边的笑意。 晏昇哀怨地看他一眼，“还能怎么回事儿？被那丫头咬了呗！” 他用那只还好好的手指向房间的另一边，李烟正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见晏昇指着自己，便又咧嘴，那嘴巴里还有血迹没退下去。 小孩子的乳牙可不能轻看，尤其是李烟下了狠心的，虽然不至于咬出什么大毛病，但是晏昇的胳膊上可是留下了整整齐齐两道带血的牙印子！ 水月先生给李烟拿了白水来，“五小姐漱漱口。” 李烟对旁人倒是没有那么尖锐，她接了水过来，含了一口进去，漱口，然后吐在边上的青碗里。 期间一直拿眼睛盯着晏昇，其中的警告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你可不要乱说话！ 这丫头！晏昇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偏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给自己挖坑！这次可好，直接把自己给咬了……. 秦王世子难得看见晏昇吃瘪，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明显了起来，“她年岁小，还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计较？” 说着，还问了李烟一句，“五小姐说可是这样？” 晏昇瞪了秦王世子一眼，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李烟抬了抬下巴，“就是！我年纪小，你都那么大了，还和我计较！” 晏昇都气笑了，“方才谁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你抱了我，就是不应该！”李烟说的头头是道。 “你这女娃，牙尖嘴利！” “要我再咬你一口吗？” 这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一刻不停。 秦王世子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快乐。 水月先生则在李烟身侧，低头看了看这个站起来也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然后又看了眼那边的秦王世子。 兜兜转转的，有些人，还是避不开啊……. 水月先生心底叹了口气，“五小姐可是要买什么东西？” 哪里能叫他们这么继续吵下去，偏生秦王世子也没有要叫停的意思，水月先生只能自己开口了。 李烟收情绪收的也快，当下便对水月先生甜甜一笑，“是呢，我跟着我三姐姐四姐姐和三哥哥四哥哥一起来的！” 这变脸速度叫晏昇噎了一下，立刻对秦王世子使眼色，看见了没，这丫头就是针对我！ 秦王世子低头一笑，手上的折扇转了一圈，没说话。 水月先生是个女子，这些年靠着自己的收入，救助了许多的孤儿。她和孩子打交道也多，但是像李烟这样不怕生又聪慧的小孩，她还是头一次见。 你说她凶，这孩子笑起来跟那观音菩萨坐下的童子一般，圆嘟嘟的好不可爱。你说她不懂事，她偏生能把每一句话都说到点上。 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好了。 水月先生忍不住道，“五小姐真是和传闻一样聪明。” 李烟冲她眨了眨眼睛，“先生这里还有玫瑰露吗？” 晏昇忽的抬眸看向了秦王世子。可是秦王世子没什么表情变化，笑意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 李烟则是看着水月先生，在她提起玫瑰露的时候，水月先生拿着茶盏的手似乎是收紧了些的。 再联想到这些在场的人……李烟想，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当年秦王世子和大姐姐之间，一定是有些别的关系。 具体是什么，李烟不敢乱猜。 “玫瑰露，我做的不好，便不再售卖了。”水月先生笑道，“五小姐若是想要，不如去求求别人。” 这个别人意有所指，水月先生视线转向了屋子里的另一侧去。 李烟自然是看见了。水月先生指的人，是秦王世子。 抱画说过，当年大姐姐做的最好的也就是玫瑰露，而水月先生这些弟子里头，也只有秦王世子做的香露能和大姐姐一较高下了。 她只是没想到，水月先生竟然不售卖玫瑰露了。 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吗？ 李烟脑子里转的飞快，面上却还是小孩子疑惑的模样。 水月先生一想，再怎么聪明，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呢。 再说了，秦王世子没表明身份，李烟估计也不认识。 “那位是我的弟子，你不认得，但是他做的玫瑰露，乃天下最好。五小姐若是想要，不若去求求他。” 水月先生说完，自己端茶抿了一口。 晏昇脸上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也没了和李烟争高下的心思。 他有点担心秦王世子了。 李烟可不是傻子。一进门的时候，看见晏昇那么和他说话，李烟哪里还猜不出来这人的身份？ 何况，上辈子年到中年的秦王和现在的模样，可以说只是多了个胡子的区别。 李烟还是能认出来的。 只是她不能说，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秦王世子自己不表明身份，李烟可不会去戳穿了。免得给自己惹祸上身。 眼下水月先生都这么递台阶了，李烟自然是顺杆爬，蹬蹬蹬跑到秦王世子身侧去，“大哥哥，你能卖我两瓶玫瑰露吗？” 这小姑娘眼睛里像是装了星河，灿灿烂烂。 秦王世子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触感意外的好，他瞬间能理解晏昇刚才为何要一直掐人脸了。 殊不知李烟额头上三条黑线，他果真和晏昇是好兄弟啊，怎么都爱掐人脸的？ 但是，这位可是未来的皇上……关系不能搞差了！李烟告诉自己，没事，现在忍一时，将来才有好日子。 她就这么露牙对秦王世子笑着。 秦王世子也高兴，蹲**来看着李烟，“你要买玫瑰露？” 第20章 秦王与贤德妃 “我想自己学制香，祖母喜欢玫瑰露，我知道那玫瑰露当年大姐姐是在水月先生这里学的。便想着来买一点回去，自己跟着配比，” 一个小小的人儿，说出这些话来，着实是叫人惊讶的。 秦王世子笑道，“五小姐真是聪慧。” “那你能卖给我吗？”李烟眨巴着眼睛看着人。 秦王世子这次又忍不住再次摸了摸李烟的脸颊，看得晏昇直叫，“好啊，你个看人下菜的小丫头，怎么他掐你，你就不说了？” 李烟朝晏昇做了个鬼脸，再转头看着秦王世子的时候，小脸上又满是甜兮兮的笑容了。 “能吗？” 玫瑰露。 这对于李烟来说，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算没有水月先生这里买的香露，李烟也相信自己绝对能调出顶好的香露和胭脂膏来。 她只是，想借着玫瑰露，来试探试探秦王世子而已。 可是秦王世子若是这么简单能被试探出来的，也不会平安活到现在了。 他只是笑了笑，“我的东西，从来不卖。” 这回绝的干脆，让李烟也没有招了。 也好在她是个五岁孩童的模样，不至于说尴尬。 现在也只是瘪了瘪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真是抱歉，你要是喜欢，不如去问问水月先生，她才是先生啊，”秦王世子笑起来双眼咪咪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又把球踢回到了水月先生那边去。 真是个聪明人。 要是李烟真是个小孩子指不定就顺着她的话往后走了。 但是，李烟心底也有自己的考量呢。 就算是去问水月先生，也只不过会被糊弄过去。她可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何况，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先生要是愿意给我的话，一开始就给了，”李烟摇了摇头，“看来今日是买不到了。” 说罢，自己就蹬蹬蹬又跑回原来的位子上坐着。 倒是叫秦王世子吃了瘪，还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呢，就看着这丫头又跑回去了。 把晏昇笑得不行，“瞧见没有？我都说了，这丫头心思多的很，” 秦王世子咳嗽一声，站起身来，“你手都好了？” “神仙来了都不能好这么快！”晏昇一看自己被裹成粽子的胳膊，哀怨地视线一下就转到了李烟那里去。 但是李烟连视线都不给他，只和水月先生说着话。 气的晏昇打定主意，以后见这丫头一次定要掐她的脸一次！ 李思几个赶过来的时候，这事儿都基本上处理完了。秦王世子和晏昇也早早告辞，屋子里就剩下李烟和水月先生两个。 李思李恋忙到李烟跟前，一人把李烟抱起来，一人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她的脸上，“还好没伤着。” “多谢先生出手相助，”李秋一本正经的给水月先生行了礼，李灿虽然往日里调皮了些，但是眼下也知道不是乱来的时候，跟着李秋规规矩矩的给水月先生道谢。 “无碍，本就是在含香阁发生的事情，”水月先生道，“时候也不早了，诸位快请回，晚了府上的老安君该担心了。” 因为不能暴露了秦王世子的身份，所以一开始水月先生只是叫人去给李思他们说了，李烟在她这里，也没说发生了什么。 是等着晏昇和秦王世子离开了，水月先生才叫人带了李思他们过来的。 李烟也不会傻乎乎的去说秦王世子的事情，人家不透露身份，就是有人家的考量，她讨好秦王世子还来不及呢，巴不得这位能早早坐上皇位，又怎么会去给秦王世子找麻烦呢？ 因此李思他们问起来的时候，李烟只提了晏昇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李恋还嘟囔了两句，“那晏小王爷都十四了？还逗烟姐儿一个小孩子，真是过分！” 自家妹妹当然是自家护着了，李恋本来也是个急性子，要是当时水月先生直接说了事情的话，李思都担心李恋会去和晏昇吵起来。 “好了，烟姐儿没事儿就好。”李思拍了拍李恋的手，又看向了正捧着一块糯米糕啃着的李烟，“烟姐儿没把人咬坏了？” “对啊，虽然他不对，但是你要是把晏小王爷咬坏了，祖母肯定也不会饶了你的。”李恋夸张的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是晏小王爷啊！” 老安君别的不说，这一身正气是不可忽视的。 京城中谁都知道，长安王府为了大周，已经牺牲了多少子弟了。对于晏家这位小王爷，也是多有照顾。 老安君自然就不用说了，因为李家的大哥儿李燃和晏昇一个年纪，又在一处学堂，每次老安君给李燃送什么去，保准少不了晏昇那一份。 虽然她宠着李烟，但是在晏昇这件事上，还真的不一定。 何况，说起来还真就是李烟把人给咬了呢。 李恋和李思都担心这个小妹妹会不会因此被祖母罚了。 唯有李烟，一脸淡然地吃完了手中的糯米糕，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道，“顶多就是上门赔礼道歉嘛。” 小孩子家来往，不就是如此吗？何况，李烟觉得，晏昇被咬了那是他自己活该！ 李恋和李思见李烟自己都不着急，又想着，若是有事，只怕他们当时去的时候就能直接看见太医了，但是人晏小王爷都走了，就剩下水月先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姐妹两个这才放心了些，又拿了从含香阁买的胭脂膏子出来说事。 李烟在边上嚼着点心瞧着两个姐姐，其实心里头的思绪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今日这一趟出门，她收获可不少了…… 秦王世子和大姐姐当年一定是有什么秘密！ 李烟开始努力回想上辈子秦王世子和大姐姐的结局。 李恩死在了李家被抄家之前。宫中来的消息是，娘娘身子不耐，小产过后便一直没能恢复好。 可是真相如何，李烟不得而知。 至于秦王世子……李恩死的时候，他已经是秦王了。 但是，却一直没有娶妃。 这点，上辈子李烟就怀疑过，要当皇帝的人，怎么能后宫空虚呢？ 起先她只以为是为了家眷安全考虑，毕竟那时候秦王可以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来和皇帝斗了。但是，眼下来看，却不仅因为这个啊。 第21章 好消息坏消息并行 水月先生一定知道点什么！ 李烟心底琢磨着，还得再见见水月先生。她对大姐姐和秦王世子的恩怨倒是不感兴趣。主要，这位世子爷，可是未来的皇帝啊……. 若是能借着这机会，让李家和武安侯府都和秦王世子绑上关系，那么后续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当然，这还都只是李烟在心底想的，如今眼前困难重重，这首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叫父亲和外祖父以及舅舅等人对皇帝继续没有防备了！ 几个人回府以后，李烟便先去了老安君那边，恰好文氏和大夫人以及二夫人都在，她老老实实把自己如何咬了晏昇给交代了一遍。 “哎呦我的烟姐儿，”二夫人一拍膝盖，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快来，叫二伯母瞧瞧，没把牙磕坏了？” “这…..”大夫人到底收敛了些，但也还是在笑。 文氏简直是哭笑不得，看着被老安君揽在身侧的李烟，只能一边摇头一边道，“就算晏小王爷掐你的脸你不喜欢，也不能咬人啊！” 这也多亏了李烟年纪小，不会真的出事儿来。 老安君也难得对李烟严肃了几分，“这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情！” 李烟咬的时候就想过了回来一定会挨教训，毕竟要是她动口了，这事儿她就不占理了。可是，咬下去的时候是真爽啊。 她也没有给自己狡辩什么，只对老安君认真道，“烟姐儿知道错了。” 文氏唉声叹气，也拿这个女儿没法子。 二夫人走过去，把李烟抱在怀里，“我们烟姐儿太可爱了，都招了晏小王爷喜欢。” 李烟嘟嘟嘴，心说还是二伯母好。 “弟妹，”大夫人摇摇头，“可不能这么教孩子，” “这有什么，小孩子不懂事，打闹也正常。何况烟姐儿还小，倒也不能把小王爷给咬坏了。依我看，就叫三弟妹带着烟姐儿去长安王府陪个罪，这事儿也就了了。”二夫人说着，还亲了李恋胖乎乎的脸颊一口，“何苦念叨我们烟姐儿！” “啊？”李烟懵了。 她这，怎么还要上门去道歉啊？ 二伯母这不是推她进火坑吗？ 可是还不等李烟反应呢，那边文氏已经连连点头，“对对对，二嫂说的是，合该我们上门道歉的。” 接着，老安君又补充了一句，“对，明儿就去，这事情耽误了可不好说。我这里还有上次娘娘赏赐的玉肌膏，你一并带去。” “娘说的是，”文氏从二夫人手中把李烟接过去，“还有你，明儿可得好好给小王爷认错！” “我……”李烟委屈。 她原以为，叫个老嬷嬷上门道歉一番就行了，不成想，现在居然要自己去长安王府给晏昇那厮道歉了！ 可是文氏他们才不会给李烟拒绝的机会呢，这一切就拍板定了下来。 甚至李治回家以后，还特意拐了个弯儿来宝月楼，给李烟拿了一柄宝石短刀来。 “爹爹？”李烟看着那短刀，嘴角抽了抽。 李治咳嗽一声，“都是西域来的稀罕物。你明儿拿去给小王爷，就说是赔礼道歉的。” 好了，这下是不去不行了。 李烟只能认命。 第二天一早，文氏就叫了若扇过来把她喊醒，还特意搞了一套新的嫩绿色的绡纱裙子，让丫头伺候李烟换上。 瞧着镜子圆滚滚的一个小团子，李烟有点想哭。 不就是去赔礼道歉嘛？娘亲怎么还给她搞了一套新衣裳…… “姐儿，奴婢给您梳头，”若扇笑眯眯地抱了李烟起来，也不等李烟说什么呢，她就已经被人放在了妆台前的黄花木椅子上，若扇开始给她梳头。 “那对绿松石的插扇呢？带流苏的，”知书也没闲着，开始给李烟翻找头饰。 探云把金项圈套好了拿过来，小心地给李烟戴上，“你瞧瞧东侧的枕箱里有没有。” “找到了找到了，”临春把东西拿过来，看着知书给李烟带上，忍不住道，“咱们烟姐儿可真俏。” “那是，我还没见过比姐儿更好看的呢，”抱画叽叽喳喳的在边上说着。 “都快些，夫人那边马车都早早备好了。”若扇笑着催他们。 李烟是昏昏欲睡，昨晚上她看了看贤德妃给的香谱，上面许多香露都是李烟上辈子接触过的，只不过，上面写的用料要比李烟上辈子用的金贵许多，可是制作方法大抵相同。李烟想着等过几日有空了，便来看看那个玫瑰露能不能做出来。 至于丫头们要怎么打扮自己，她是无所谓的。 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烟姐儿不高兴吗？”抱画瞧着李烟一脸兴致缺缺，看样子是不大感兴趣的模样。 李烟抬眼看了下镜子里被打扮的跟年画娃娃一样的自己，心说，去看晏昇还得打扮的这么精致，反正她是高兴不起来的。 但是若扇在这里看着呢，她要是敢说一句不高兴，李烟敢打赌一会上了马车娘亲肯定得叨叨她好久。 为了避免自己的耳朵被娘亲折磨，李烟可不会傻乎乎的说自己不高兴呢。 她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道，“困了。” “姐儿如今正长身体，睡不够也正常，”探云给她理了理衣襟，“也是夫人今儿定的出门时间太早了些，” 现在才卯时一刻，等他们到长安王府，顶多就辰时。 “岳麓书院三日后复学，晏小王爷和咱们大哥儿不是都在那里头吗？听说是下午启程，所以夫人才说早上就带姐儿过去，也当做是给晏小王爷送行了。”若扇解释了一下缘由。 李烟却眼前一亮，“晏……晏小王爷要离京了？” “是呀，这次去，估计要到秋猎才回来了。咱们家大哥儿和三哥儿也报了这次秋猎，晏小王爷应该也报了。” “那当然了，晏小王爷十二岁就参加秋猎了，差点儿夺魁了呢。” 丫头们说的这些，李烟完全不感兴趣。 她此刻就挺高兴的。 晏昇要复学了，那岂不是短时间之内不用见到他了。 于是这一路到长安王府，李烟都笑眯眯的。 第22章 上门道歉得老王妃欢心 长安王府和太师府就隔了一条街。不远，一刻钟也就到了。 文氏昨儿就叫人递了拜帖，马车顺顺利利驶入了二门处。 才下车来，便瞧见门口站了个戴鎏金嵌玉镯的俏丫头，满眼含笑站在那里。见了人来，便赶紧的行礼问安，“给夫人请安，给五小姐请安。老王妃一早就叫奴婢出来候着了，可算把二位贵客盼来了。” 她说话很是爽利，长得也好看。 李烟难免多看了她几眼。 “鸳鸯姑娘客气了，”文氏温温柔柔的道，“老王妃身子可还好？” “好着呢，这不，今儿还和王妃在后院里过了两招，如今正在花厅里喝着银耳莲子羹呢，二位快请随奴婢来，”鸳鸯笑着道。 李烟跟在文氏身边，走的端端正正。 长安王府的规制是京城里最大的，光是从二门走到老王妃所在的福安殿，就得走许久，因此他们过了二门以后，就坐上了四人抬的小轿。 李烟带着临春坐一架。 她不是第一次坐轿子，但是长安王府的轿子，却是她做过最稳当的。 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代路的小轿子里，居然连茶盘棋篓都不少。 临春都忍不住道，“都说长安王妃娘家有钱，如今看来，这有钱程度可不是一般的。” 长安王妃出生靖王府。靖王这一脉和先祖皇帝本事兄弟，便得了这世袭罔替的王位，可是后边皇上收拢皇权，这些之前的贵族们，手上的权利也都被收回了。 靖王府便从上一代开始，做起了生意来。 皇家做生意，多少有些被人看不起。 可是上一代靖王也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给靖王一脉留下了巨大的财富。 京中有个说法，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靖王府了。 虽然在朝中没有实权，但是，京中谁都不敢小看了靖王府。 毕竟钱财实打实的放在那里呢。 李烟也知道长安王妃娘家有钱，可没想到，就连一个代步轿子都能奢华成这样。 关键人家也不是那种大金大银的，这轿子里用的都是玉器瓷器！ 典雅又低调。 李烟感慨的同时，不免又想到了靖王府最后的结局，心底免不了一声叹息，就连眼前的这些精致器具，都不能引起李烟的注意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福安殿的花厅，门口早站了一排排年轻漂亮的小丫头，见了鸳鸯带着人来，便都忙着行礼问安，还有人掀了帘子，有人往厅里喊着，“来了来了，老王妃，太师府的三夫人和五小姐来了！” 那一群漂亮丫头便都迎上来，铺面而来的香味让李烟有点晕头转向…… 这长安王府，怎么那么多丫头啊？ 文氏是早听过长安王府这位老王妃身边丫头多的，眼下也没有什么惊讶的，笑着在一群丫头簇拥下进了花厅。 一踏进门，便是一道一人高的玻璃炕屏。 李烟看得心里咂舌，这玩意，东洋一共进贡了四块，一块给了太后，一块给了皇后，一块在老皇帝的寝宫，还有一块，便是在面前了…… 长安王府，还真是烈火烹油啊。 转眼就进了花厅里边，最上首的贵妃榻上，坐了一个带松绿抹额的老妇人。 见文氏和李烟，便笑得眉眼弯起来，“可算是来了！” “给老王妃请安，”文氏忙行了礼，又叫李烟给行了礼。 “快快，我瞧瞧这个姐儿，”老王妃挥手，叫文氏入座，又忙叫鸳鸯，“快抱来我瞧瞧。” “诶，”鸳鸯笑吟吟地到李烟跟前，“五小姐，奴婢抱你过去，可好？” 那正好，李烟不想走了。 她乖巧伸手，让鸳鸯把她抱起来，又到了老王妃跟前去。 李烟今日穿的嫩绿色，整个人和玉团子一般，头发梳了双丫髻，两侧戴了绿松石点缀的小扇子，还坠着流苏，行动的时候流苏就在脑袋两侧摆动，好不可爱。 她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底下坠着小小一块通体白净的玉。 老王妃上下打量一眼，心底便喜欢的不行。 “哎呦，这小模样真俊。”老王妃把李烟搂在怀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李烟心底三根黑线滑落……合着晏昇那是有遗传的啊？ 不过这位可不能得罪，李烟仰着一张小脸朝老王妃笑着。 可把老王妃哄得高高兴兴的，“难怪生来衔玉，老天都知道，是个可人的主儿！” “老王妃可莫夸她了，小孩子调皮些，昨日里把小王爷的手都咬了！”文氏趁机赶紧说了来意。 其实他们来之前，长安王府这边便明白是来道歉的了。 但是说实在话，昨儿晏昇回来，活蹦乱跳的，啥事儿没有，老王妃和长安王妃都没把他手上的伤放在心上。 将门的孩子，哪有不受伤的？ 何况李烟那么小一团，又能把晏昇给如何了？ 因此老王妃便摆了摆手，“都是小孩子玩闹罢了，你可不许往心里头去！” “是，”文氏笑着接了话。 老王妃这话一出，这事情便顺利解决了。 长安王府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会影响两家人的关系，今儿他们来这一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李烟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但是她此刻没空想别的，因为，这位老王妃好像很喜欢自己。 拉着李烟说了好一通话。 李烟晕头转向的，整个人都有点懵，但是越发惹得老王妃喜欢了。 “烟姐儿好呀！是个好孩子！” 这番话说的李烟都不好意思了…..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得了老王妃这么喜欢。 文氏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忙推辞了两句。 却不想，老王妃直接赏了李烟一对羊脂玉的镯子！ 那镯子通体镂空，刻着猫狗等小物，戴是不能戴的，但是用金木匣子放着，却也是八宝阁上用来装饰的好物件。 那做工精巧，世面上几乎不见，看着就价值不菲。文氏忙要推辞，老王妃一搂着李烟，道，“可不兴不要，不然，你拿来的那些，我也不收了！” 这话一出，李烟就只能收下这对精巧的摆件镯子了。 第23章 来的不巧 老王妃也是个实在人，怕文氏在自己这儿呆着无聊，便叫了长安王妃来带着文氏去王府里转转，文氏本想带着李烟一道去，但是老王妃又留了李烟下来，“王府许久没有这般可人的女娃了，留她在我这玩儿着，放心，丢不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文氏若还是不叫李烟留下，多少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只能交代了李烟要听话之类的，便和长安王妃一道联袂走了。 李烟倒是挺乐意留下来的。 又陪着老王妃说了会子话，直把老王妃哄得合不拢嘴，搂着李烟左一个姐儿又一个姐儿的，叫的好像是她自家的闺女。 李烟上辈子就很懂得要怎么和长辈相处，毕竟那时候为了讨好中山王妃，她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但是老王妃又和中山王妃那种眼皮子浅薄只看得见钱财的人不一样，老王妃虽然钱笑眯眯的，但是李烟可知道，这位可不一般的。 祖母已经够厉害了，可是上辈子李家依旧没能保住。但是老王妃居然能在失去丈夫儿子以及三个孙子以后，依旧顽强的布置一切，赶在皇帝对长安王府动手之前，把晏昇送走，为长安王府保留了血脉。 而且最后也证明老王妃的决断是很正确的，秦王登位以后，确实给晏昇恢复了王位，还对长安王府几位主子都另行封赏了。 这点来看，老王妃就不是一般的人。 跟这种厉害角色打交道，用小聪明可是不行的。 李烟都是尽量用小孩子的思考方式和语调去和老王妃说话，其中逻辑又不混乱，加上她长得圆嘟嘟的，很是可爱，自然是哄得老王妃欢喜了。 一时间就把李烟给抱在了自己身侧。 鸳鸯看了都觉得惊讶。心里头暗道，难怪京城里都说，这李家衔玉而生的五姐儿是个有大福气的主。 从前这种话，他们都只当做是谣言，听完一笑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看了李烟，鸳鸯却觉得，这话，倒是也不像是虚无的了。 李烟光顾着和老王妃说话了，倒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鸳鸯几个丫头眼底，已经是有大福气的人了。 正说到自己制作香露呢，李烟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哟，我来的不巧了，”门口处传来的声音有些吊儿郎当的。 李烟身子僵了僵，好了，最不想看见的人，看来今日是避不开了…… “小王爷，”鸳鸯几个丫头都行了礼。 “瞧你，又乱说话！” “我可没有，”晏昇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老王妃骂他一句，“你这孩子，有客人来，怎么不早早过来？” “练功呢，”晏昇穿一身白色长袍，袖口绑的紧实，如玉的脸上还有些水渍，他一双眼睛仿若黑夜里的星辰，熠熠生辉。 李烟看他走近这边，便往后缩了缩身子。 “来，这是太师府的五小姐，单名一个烟字，”老王妃笑眯眯地把李烟拉到自己怀里来。 “这个，是我家不成器的孙子，你叫他昇哥儿也成，”这话意思就是，不许晏昇在李烟跟前摆架子了。 还好，老王妃看来很清楚自家孙子是个什么德行呢。 这要是来一句要李烟叫晏昇小叔叔，可不就随了这厮的愿了？ 好在是没这样。 但是李烟依旧不大想和晏昇接触，眼含委屈的给晏昇行了礼。 晏昇一呲牙，“小丫头，好久不见啊！” 这好久不见四个字是刻意加重了语气的，顺带这厮还把昨儿被李烟给咬伤了的手抬起来晃了晃。 李烟气结，昨天应该再咬狠一点。 但是老王妃在场，她总不能没礼，便只能道，“小王爷说错了，我们昨日才见过。” “我以为你都忘了呢，”晏昇咂咂嘴。 老王妃训了他一声，“行了，烟姐儿才多大，你与她计较？何况，我都听说了，你非要抱人家小丫头，真是不知羞！” 晏昇也委屈，“她那么点大也是祖母你说的，这不知羞也是祖母说的，合着什么都被祖母给说完了，我就怎么都不对了呗。” “该！”老王妃笑骂，“你要抱人家，总要问过人家女娃同意不同意，跟你又不熟，你一下给人抱起来，还拿手捏人家脸，要我说，烟姐儿咬的好！” 李烟倒也知道分寸，明白老王妃这是在调解她和晏昇之间的事情。她忙摇头道，“烟姐儿也做错了，烟姐儿不该咬人的，” 说着，已经从老王妃身边起来，恭恭敬敬的给晏昇行了礼。 晏昇见她朝着自己走过来，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这丫头倒是乖巧，行了礼，又道，“小王爷大人有大量，就原谅烟姐儿这一次！” 她抬眸看着晏昇。 十四岁的少年郎，身高已经逐渐拔高了，眼下李烟还不到晏昇的腰间位子，抬头看着他的时候，一双杏眼里总是泪汪汪的。 看得晏昇也是心底一软。 “行了，不和你计较，”他拿好着的那只手随意挥了挥。 “这就对了，”老王妃见他们二人这般，顿时眉开眼笑，又叫李烟到自己这里来，“我一见烟姐儿便喜欢的不行。这孩子与我投缘，日后可要多多来长安王府玩儿。” 李烟甜甜一笑，“是！烟姐儿也喜欢老王妃呢！” 晏昇坐下下边瞧着这丫头的样子，心底默默道，怎么对自己的时候就没这么乖巧呢？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老王妃忽然来了兴致，“烟姐儿是不是还没见过武场？” 长安王府都是战场上的角色，就连老王妃年轻时候，也是领到过娘子军的，现在虽然不能上战场了，但是每日里还是会去府中的武场比划比划，因此身体一直硬朗的很。 太师府就不一样了。都是一家子文人，匕首都使不利落，更别说刀枪了。武安侯府倒是有，但是那边把李烟看得跟宝贝一样，那地方危险，之前李烟一直年纪小，都没人敢带李烟过去。 什么武场，李烟怎么可能见过。 不过她还挺好奇的，“武场有靶子吗？” “废话！”晏昇在边上一接嘴，便遭到了老王妃一个眼刀子，唬的晏昇都不好继续往下讲了，只能端茶抿了一口，缓解自己的尴尬。 “有，什么都有，烟姐儿没见过，不如这次去看看？正好，也到了昇哥儿考核的时间了。” 第24章 态度转变 长安王府的武场就设在老王妃的福安殿后。 偌大一片地方，被划分为各种练武的区域。 那些梅花桩还有竖在水里的！沙袋得有两个人那么大了，更别提边上一排排放长枪等兵器的木桩子就占了好大一片地方。 李烟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兴奋的不行。 “好大的武场！” 晏昇缚手跟在老王妃和李烟身后，“自然的，” “小王爷需要考核什么？”李烟懒得搭理他，转而问起来了老王妃。 这厢鸳鸯已经招呼下人们搬了摇椅和遮阳伞过来，伺候着老王妃和李烟在看台这里坐下。 “这次，该是轻功了。”老王妃笑道，“我们家的孩子，每个月都得过一遍考核，武功得合格才是。否则上了战场，也是送命！” 这话她说的大气，可是李烟却觉得心酸。长安王府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将来，是在战场上的。 老王妃这么爽朗的人，要是知道了，六个月后，儿子和三个孙子都回不来了…… 李烟不敢去想。她甚至开始有些害怕了。 战场，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儿啊。 她没有办法对长安王府的悲剧做出什么举动。因为李烟很清楚，长安王府的诸位的牺牲，或许和皇帝脱不开关系，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南方战乱问题，民不聊生。 长安王府始终，都是为了守护百姓而已。 她一时间没说话，老王妃只以为是这孩子不懂，便解释道，“瞧见那边的梅花桩没有？” “嗯！”李烟忙收敛了心思。 “一会儿昇哥儿就在上头做考核，你且看看，”老王妃说着，看向那边已经准备好的晏昇，“昇哥儿是我这几个孙子里，最有天赋的，教导他的师傅们都说，这孩子厉害。” 这语气里满满的骄傲。 李烟看着晏昇转了转被自己咬伤的那只手，多少有些不自在。 怎么会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呢？ 她好像对晏昇太过了些。长安王府一脉确实都是好人。 晏昇上辈子也确实没辜负他的天赋，一路杀进了皇宫去。虽然最后晏昇害得她没能手刃李玥那个贱人，但是，这也不都是晏昇的错…… 而且，上辈子，晏昇待她很好了。 若不是晏昇，她也不可能活到那时候…… 李烟呆愣愣地想着这些，那头晏昇已经跳上了水上的梅花桩。 “考核开始！”有人敲响了锣鼓。 咚的一声，晏昇脚尖点地，整个人仿若燕子一般飞起来，很快跳到了湖中心的梅花桩上。 很快，有一人自另一个方向而来，他的身段轻盈不必晏昇差，甚至可以说要更加快速几分。 “这是专门教导轻功的师傅，”老王妃给李烟讲着，“就是由他，来给昇哥儿进行这次的考核。” “好厉害…..”李烟看着在水面上仿佛蜻蜓一般飞舞的两个人，一时间觉得心里头都空荡了起来。 看着晏昇一下下躲过对方的攻击，还化解了一些从天而降的危险，李烟心底对于晏昇的看法，又改变了一些。 从前只知道他厉害，可是却不知道，他背后要经历这许多的苦。 方才李烟都看见了，他所谓好着的那只手上，掀开衣袖，却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红痕。 方才李烟也见到了，在考核过程中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出现的绳子，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打向晏昇的身体。 他此刻是一个不落的全躲开了。 但是之前呢？没有人能生来就把一件事给做到完美的。 晏昇也是经过了一次次联系，才能在考核中表现的这么顺畅。 他成为玉面将军的背后，又吃了多少的苦？ 李烟心底酸涩，说到底，她和晏昇，是一样的人。 整个家族为了皇帝而拼命，但到头来，要他们命的，却是那皇位上端坐着的皇帝。 这怎么能不叫人心寒？ 看来，也没必要太针对晏昇了。 李烟想明白了这点，等晏昇完成考核以后，倒是没再龇牙咧嘴的和他说话了，而是异常乖巧的夸了几句厉害，晏昇差点一口凉水喷出来。 仔细看来几眼李烟，也没从这么丫头脸上看出一丝戏谑来。 这次轮到晏昇不大好意思了。 “过奖，过奖。” 老王妃看着两个孩子，眉眼里都是笑意。 歇了一会儿，长安王妃那边来人传话说文氏这便要走了，说是宫里头来了消息，得赶回去接旨，因此顾不上李烟了。 老王妃干脆就叫晏昇送李烟回去。 若是之前。李烟肯定是要拒绝的。 但是从看了武场上的事情以后，李烟对晏昇的态度就明显变了许多，她先谢过了老王妃，又给晏昇道了谢。 、 前后态度变化之大，叫晏昇深刻怀疑，这和昨天咬自己的丫头，真的是一个人？ 不过晏昇也告诉自己，可不能和小孩子计较。 “走，反正，我也要晚点才出发。”他接过了送李烟回府的任务。 因着手上有伤，晏昇也不好骑马，只能和李烟一起坐了马车。 临春跟着二人上了马车，晏昇多少有些不自在，“你的丫头，能不能坐到车把式那里？” 李烟有些惊讶，那长安王府里那么多的丫头，她还以为晏昇往日里都是丫头伺候的呢。看着这人有点面红耳赤的模样，李烟忍住笑，道，“临春，你就出去。” 临春多少有些不愿意，但是看李烟给自己使眼色，也就没说话，掀开车帘子坐到了外头去。 也好在李烟如今年纪够小的，就算和晏昇坐在一辆马车之内，也不可能有什么谣言。 “你倒是变脸挺快的，”果然，临春出去以后，晏昇说话就要自在许多了。 这欠揍的语气叫李烟心底才对他浮现的几分好感顿时消散了许多，李烟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要不是你招惹我，我哪里会咬你？” 晏昇怂了怂肩，“捏下脸也不行？”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登徒子。”李烟瞪着一双杏眼看人，小圆脸两侧的流苏一摇一晃的，看得晏昇发笑。 “就你？你哪里是女子了，你就是个团子！” 第25章 十公主欲选李烟做伴读 李烟气的差点一脚踢在晏昇身上。 算了，他这个人，就不配好脸色！ 李烟也奇怪呢，上辈子他晏昇有这么吊儿郎当的时候吗？瞧着面前这张少年如玉的面容，李烟恨不能再咬一口，叫他变成个疤脸算了！ 凭他这么取笑自己！ 晏昇笑够了，也知道分寸，他可担心这丫头又扑上来给自己一口呢。 眼瞧着李烟已经两颊一鼓一鼓的，有些生气的迹象，他赶紧转了话题，“你香露研制的如何了？” 他记着这丫头昨儿想从秦王世子那里买玫瑰露来着。 李烟也不想继续说方才的话，她担心自己被气炸了。 “在弄呢，哪有那么快？”她不紧不慢的怼了一句。 晏昇抓了抓脑袋，“那玫瑰露，你真想要啊？” 李烟白了他一眼，“对啊，” 这可真不像个五岁的小丫头。晏昇心底暗道，“那行，等我下次回来，看能不能弄到一些，叫你大哥给你带回去。” 李燃和晏昇一同在岳麓书院念书。 李烟刚想回绝了，转念一想，算了，答应了呗，能要到最好，不能，那也是晏昇的错！“那行，” 晏昇抽了抽嘴角，这怎么像自己上赶着要给她送东西一样？ 李烟摸着腰间的荷包，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晏昇好奇的看向她，“我可不要那劳什子的香露啊，” 他又不是秦王世子！ “我的香露才不会给你呢，”李烟吐了吐舌头，“这个给你。” 她从那荷包里拽出来一柄只有自己小手那么长的匕首 上面镶嵌了宝石，匕首是青铜制的，马车帘子外透过的太阳光照在上头，便是寒气凌凌的模样。 晏昇看一眼就喜欢，从李烟手里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会儿，那锋利的触感叫晏昇心情大好，“这是好东西啊！你哪里来的？” “你别管，当我给你赔礼道歉的，”李烟才不会说，这是爹爹特意交代自己送的呢。 “行，”晏昇得了好东西，也高兴，“那咱们俩之前的账就一笔勾销了！等我下次从书院回来，就给你带玫瑰露！” “你记着就行，”李烟也没指望晏昇能弄来，毕竟，这东西，水月先生不做了。贤德妃不做了，秦王世子也不做了。 还是有些难度的。 晏昇却记在了心底去。 李烟下马车以后，晏昇还给她招手，“小丫头再见！” 李烟被临春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朝着太师府进去了。 剩下晏昇撩着马车帘子，摇头轻笑，“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小丫头啊。” 李烟可没空去想晏昇，她回府以后得知，就在刚才太后下旨，要她入宫参选公主伴读….. 文氏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提前回府的。 眼下整个李家气氛都不太好。 李烟坐在老安君身侧，听着大人说这件事。 “如今宫里头要选伴读的，就是十公主一人。她比烟姐儿要大一岁，最是刁蛮任性……”大夫人唉声道。 “这次参选的伴读，都是五岁到八岁的年纪，咱们家就选中了烟姐儿一个，”二夫人也脸色不大好。 李思月份大些，已经是虚岁九岁了，过了参选的年纪。 文氏已经拿了帕子摸着泪水，“十公主……着实是不好伺候的。” 那可不是一般的不好伺候…….李烟可太了解十公主了！ 上辈子，也是这位十公主，看上了林赏……. 她和十公主斗了几年，怎么可能不了解，说的不好听些，十公主一抬头，李烟就知道她在寻思什么坏事儿呢！ 因为托生在高贵妃的肚子里，背靠相国高家，而且据说和皇帝小时候长得很像，因此十公主在皇室公主之中是最受宠的一个。 也是最骄纵的一个。 她去年还拿鞭子打掉了一低等宫女肚子里的龙种，只是因为她说宫女端来的茶水弄脏了她的鞋子…… 小小年纪就是心狠手辣的一个主儿，长大了，更不得了。 李烟想起十公主高高在上的模样，就恶心的想吐。 要她去给十公主做伴读？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弄死她。 老安君也不想叫李烟去。 这都是在家中被娇宠长大的，哪里能送进宫去给十公主糟蹋？ “好了，别哭哭啼啼的，”老安君训斥了文氏一句。 “选陪读的牌子呢？”公主选陪读都是给备选的人家发放一块牌子，到时候就凭着牌子入宫参选的。 “在这儿，”文氏忙叫若水拿上去。 老安君拿着这红头牌子，摩挲了一会，“来的不是圣旨，只是太后的懿旨，也没说就一定是烟姐儿这个人。我记得，懿旨只说，叫李家送人进去，可没说，送的是谁。” 他们肯定不能抗旨不尊的。 这是大逆不道，容易被那些御史给抓住机会弹劾。 老安君这么一说，妯娌三个顿时眼前一亮，“娘的意思是……” “这公主伴读，咱们家不需要去选。也不需要给烟姐儿一个公主伴读的身份来提高什么。”有些人家喜欢送女娃进宫选伴读，只是为了能在太后身边教养，这样日后也好说人家。 但是李烟显然不需要这个。因此之前的公主们挑选伴读，都没考虑过李家的。 这次虽然来了旨意，但也没说一定要是谁。 既然这样，老安君就有法子叫李烟不用入宫去。 “水嬷嬷的孙女，如今几岁了？”水嬷嬷乃府中的管事嬷嬷，也是太师府的老人了，衷心自不必说，关键她孙女聪慧，也知道有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七岁！” “把牌子拿给她，” 老安君敢叫人进宫去，就笃定了那十公主肯定不会选李家派进宫的下人的。 那岂不是丢了她自己的脸？ 要是进宫的是李烟，他们不敢保证会不会中选。但是要是只是一个小丫头，那么，是肯定不会中选的。 而且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皇家也是要脸面的，不可能为了选个伴读，而和李家这些人家结梁子。 李烟什么都没做，便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晚间用膳的时候，文氏还抱着她喊了几句阿弥陀佛，“还好那懿旨上没明写，不然，真就是叫你进宫去给十公主做伴读，娘怎么舍得啊！” 李烟宽慰了文氏几句，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去睡了。 第26章 李玥钻空子往上爬 本以为这件事算是解决了。 谁想到，选伴读的第二日，太师府就闹得不行。 大夫人气昏在了正堂之上，李思勉强撑着身子到大房那边的屋子里伺候大夫人。 李烟这里被探云抱着过去的时候，老安君这边已经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 “娘亲，”李烟朝着文氏伸出手去，眼下祖母看着正发愁，她可不会在这时候去打扰祖母。 文氏伸手把李烟接过来，对李烟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大老爷今日竟然也在。 正跪在老安君身前，那美鬓长须的一张脸上此刻却是尴尬与愤怒。 如今正是该处理公事的时候，何况大老爷现在正任职大理寺少卿，这时候，不在大理寺呆着，怎么跑回家来了？ 这事儿一看就不对劲。 李烟转着眼睛，看了一圈这屋子里的人。 三个老爷就大老爷回来了，哥儿们都出门上学去，家中便只有些女眷。 李烟还被抱在怀里，李恋跟着二夫人坐在另一侧，脸色都不怎么好…… 这……好像少了一个人！ 李玥呢？这种情况，李烟怎么想，都和李玥脱不开关系！ 能把大老爷都在当值时间从大理寺弄回来，又把大夫人气的昏过去……这个家里，李玥定是头一份了！ 李烟想的清楚，脑子转的更快，一想到昨儿才过了十公主选伴读的时候，这心里头顿时不平静了。 她忙朝着老安君看过去。 老人家一向慈眉善目的脸上这次便都是严厉。 “好，你养的好女儿，”隔了许久，老安君嘴里才说出了这句话来。 这一下，李烟的心顿时往下沉了沉。 她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事情了。 “娘！”大老爷跪在地上，也是满脸的悔恨，“玥姐儿那丫头，一贯是有主见的……” “有主见？”二夫人忍不住呛声，“大哥，你这个好女儿还真是像她娘了。上杆子往上爬，拦都拦不住！她也不瞧瞧这根杆子她能不能抓住了！可别到时候杆子倒了，还压翻我们一船人！” 李灿和李恋都像极了二夫人，风风火火的，说话也不拘小节。何况今日这事情着实叫她气得够呛，还挺大老爷给那丫头开脱，二夫人自然是受不了的。 往日里她这么说，老安君肯定是不允许的。 但是今日，老安君明显也被气的不轻了。 听着二夫人说完话，一句也没训斥，甚至还接着二夫人的话对跪在地上的大老爷道，“你都听见了？那宫里头是个好去处，你那外头来的女儿惦记着，不要紧，叫她去便是，只一样，到时候出了事，可别牵连我李家上下！” 李烟心头突突的，看来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李玥，钻了空子进宫去选公主伴读去了！ 他们家里，巴不得不被选上，偏生李玥要去凑这个热闹！ 李烟在心底骂了一声蠢货。 上辈子就知道这人爱钻营，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长脑子的。 那十公主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吗？ 何况，李玥身上流的是李家的血，凡是李玥出了事情，李家这边，定是少不了一顿麻烦的。 “我当初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省心的。所以一直不叫她入族谱，偏你要求着我，要接她道府里来！”老安君伸手拍着身边的方桌，那巨大的声响叫在场的人都不敢大声呼吸。 文氏抱着李烟站在一侧，也不好说话。 这事情，是大房那边的。她这个做弟妹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况且她也年纪小，更不好开口。 二夫人倒是不怕什么，冷戳戳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要养，就得从小养在府里。哪有人都七八岁往上走的年纪了，你才把人接进来，这下可好了，人性子都定了！” 这话说的大老爷面红耳赤。 李思和李玥的年纪就差了两个月，那时候大夫人娘家父亲正任国子监祭酒，大老爷怎么敢把李玥的事情抖出来？ 一直到去年，实在耐不住李玥的娘天天央求了，大老爷也想着，李玥也逐渐大了，要死一直在外头呆着，到时候说亲之类的也不好说。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大老爷怎么都不可能不管的。这才硬着头皮给家里人说了李玥的事情。 那时候可是把大夫人和老安君都气了个半死。 大老爷也被老安君拿着龙头拐杖锤了一顿。 前前后后闹了约莫一年，老安君才在年底时候同意了李玥进府的要求。 但是李玥的性子已经在外头养歪了。 进府以后，老安君便觉得这个丫头太爱钻营，也总耍小聪明，不是个好苗子。 事实证明，她老人家想的果然没错！ “十公主跟前，那是好待的吗？”老安君也气，“你看看，你媳妇都气晕过去了！现在还在榻上躺着！这都是你外头领回来的好女儿做的好事情！” 大老爷面红耳赤，嗫嚅了半天，只道，“儿子有错！还请娘不要气坏了身子……” “我看你是要气死我！”老安君伸手指着大老爷，手上的捻珠随着手指不停的颤抖，看得出来真是气急了。 “娘，”二夫人和文氏都围了过去。 李烟更是从文氏怀中下来，跑到老安君身边去，软生生的喊着“祖母。” 一向活泼的李恋也知道眼下不是该说话的时候，便只跟在二夫人身侧，也是喊了一声祖母。 老安君一看李烟和李恋还在场，也只能咽下了心底的火气，“事已至此，再怎么说都无用了。十公主这次给京中六家发了选侍牌子，高家肯定有一个位子，还剩下一个位子……但愿，你那好女儿可别在这上头使小聪明！” 大老爷额头直冒汗，他本来正在大理寺当值，一听这件事，便连忙告假赶了回来。但是事情已经如此了，李玥早悄咪咪入宫去了，他们也还不知道宫里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是只能等着最后的结果。 “十公主不会选玥姐儿……”大老爷还报了一丝侥幸。 李烟差点翻个白眼。李玥要是去了，那李烟打赌，十公主绝对会选李玥做伴读的 第27章 李恋唾骂攀权之人 十公主和李玥，说是臭味相投也不为过的。 李烟都懒得去回想这两个人上辈子是如何里应外合来羞辱自己的。 看着大老爷还有点侥幸的模样，她心里头默默哀叹，李玥这种小人，上辈子能活到最后，看来也不都是侥幸。她在某种身处绝境的时候，总能想办法翻身，光是从这点看来，李烟都很佩服。 这也确实是一种本事来着。 不过这些话，都只能李烟自己在心底想想，她总不可能和大老爷说，你这个女儿肯定会被选上的？ 重生到五岁哪里都好，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有些话李烟都没法说出来。 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安抚好祖母的情绪，毕竟老安君年纪大了，被这些事情气的身体不好了，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为了李玥那种人生气，也真的不值当。 但是有些话李烟不能说出口来，便只能借着自己小孩子的身子，软软糯糯的哄着老安君。 这件事也就只能这么过去。 太师府上下都在等着第二日十公主伴读人选的落定。 晚间李治回清辉院用膳，先抱着李烟问了问今日可乖之类的话，然后才和文氏说起这件事来。 “这个玥姐儿，倒真的不懂事了。”李治很少说这些，毕竟那是自己哥哥的事情，他说了，总像是在嚼舌根。 况且身为太师，李治每日里也是忙得很，这些事情都没空去管。 今日他还在当值，便听得文氏派去的人说了这个消息，心中也是觉得不妥。 “可不是，”文氏把李烟接过来，放在早准备好的垫了丝绸软垫的高椅子上，“你说说，那十公主跟前能是好呆的？要我说，那份懿旨，高贵妃肯定也出了不少主意！” 高贵妃身为十公主的亲娘，十公主选伴读这件事，她肯定是在皇帝耳边吹了不少风了。 之前几位公主们选伴读也从未从李家挑选过。 这次却忽然要李家出一个人，虽然没指名道姓说是李烟，但是也足够叫文氏恶心了。 “她没入宫的时候，我们就不对付，”文氏给丈夫抱怨道，“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她还想叫我的烟姐儿去她女儿跟前吃苦头！” 文氏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李治拍了拍妻子的手，“放心，不会叫烟姐儿掺和进去的。” 有了丈夫的保证，文氏这才开心了些，“咱们烟姐儿可不能去宫里吃这些苦头，以后若是陛下那边还有什么，你一贯都推辞了。” 李治面上不显，心底却沉了沉。当时，了空大师的那番话，一直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只是看着美艳的妻子，他也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否则真就是要了文氏的命了。 李烟一直盯着自己爹爹看，她总觉得，爹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的情绪多少有些痛苦。 上辈子经验的累计叫李烟现在很能从人的面部表情以及双眼之中去辨认这个人如今的心情如何。李治虽然现在是笑着的，但是李烟总觉得，他心底不大高兴。 是因为李玥吗？ 好像又不是。 李烟舀了一口饭慢慢地嚼着，一边仔细听着父母之间的谈话。 根据李治的说法，今日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是，十公主对这几位伴读人选都很满意，结果要在明日才能公布出来。 文氏哎了一声，“这要是选上了，可但愿她别惹出祸端。” 不然牵连的可是整个李家了。 李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明日你去大嫂那边看看，烟姐儿也去陪陪你四姐姐。” 这时候最难受的人，该是大夫人了。 文氏应了下来，李烟自然也是跟着连连点头。 第二日，消息传来，十公主挑了高家的三姐儿高虹瑛和李玥做伴读。 大夫人躺在榻上，脑门上敷着热帕子。 文氏带着李烟过来劝大夫人，彼时二夫人也在，妯娌两个人心底叹了口气。 “恋姐儿带着妹妹们下去玩儿，”二夫人把李恋叫来，让她带着李烟和李思下去。 文氏也拍了拍李烟的手。 李烟心知肚明，迈着小短腿跑到李思身边去，胖乎乎的小手抓着李思的手，软糯糯地道，“四姐姐，我们去吃糕糕！” 李恋也过来，揽着李思的肩膀，“我的小厨房有个新来的厨子，最会做酒酿小圆子，快，咱们去我那儿！” 李思没说话，她往日里就很少会说什么的，眼下这种时候，就更加不想表露自己的心理了。 李烟和李恋哄着李思一道去了李恋的碧水院，二夫人和文氏则陪着大夫人说话。 这事情，昨日里大家心底就都有些猜测了。 李玥那个丫头，最是会哄人钻营。 她既然想法子入了宫去，定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的。 李思一边吃着酒酿圆子，一边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我娘到底哪里对不住我爹了！这么大的年纪了，我爹还弄出这么个女儿来气我娘！” 每当说起大老爷，李思就是一肚子气。替自己的娘亲生气。 那李玥和自己可就差了几个月的生辰啊！这不就是活生生把大夫人的脸面给踩在地上了吗？ 李家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出现养外室的情况。 李思恨不能冲到大老爷跟前，问问他是不是没有心。 李恋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着眼泪，“怎么又哭上了？那小蹄子就不是个好的，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了！为她生气，没得还气坏了自己！” 李烟也跟着道，“对呀，四姐姐可莫要哭了。” “我听祖母那边的海棠姐姐说了，原是水嬷嬷的孙女儿眼皮子浅，得了李玥一个玉镯，便把选侍牌子给拿出去了。祖母已经罚了水嬷嬷，她孙女也被赶出了府邸。到底都是些脑子不清醒的人，还真以为这事情是什么好事儿不成！”李恋呸了一声，“你且看着，贪这点便宜，也不睁大眼睛看看她去伺候的人是谁！” 李烟忍不住为李恋鼓掌，三姐姐真是看得太透彻了！ 这每一个字都说在了点上啊。 “正是这样，四姐姐，你看着，她就算入宫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李烟奶声奶气劝着李思。 第28章 武安侯夫人上门 “我倒不是盼着她不好…..我只担心，最后给太师府招了祸患，”李思有些垂头丧气的，也觉得对不住这些姐姐妹妹的，“都是我爹的错…….” 因为大老爷当年的过错，现在要整个太师府跟着承担，李思心里头过意不去，脸色都羞愧的有些发红。 李恋和李烟哪里会怪她的？ 两个人又是说了好些话哄着李思，才叫这姑娘从惭愧内疚之中走出来了一些。 下午的时候，高贵妃身边的公公特意来宣旨，说，李家李玥，被十公主选中了，要留在身边做伴读，特给李家赏赐黄金五十两，白银五十两，绫罗绸缎五十匹，以做嘉奖。 “你瞧，她自己也明白李玥的身份，旨意上都不敢提嫡出庶出排行第几，只用了一个李家来代替，”李烟姐妹三个坐在宝月楼的临水阁台上，听了抱画传来的消息，李恋撇了撇嘴。 “老安君当时就叫了大老爷去，把那些东西尽数装了一辆马车，说是叫大老爷送去给人家亲娘，毕竟李家也没养过她。没得拿她得来的东西装点自己。”抱画立刻说了这话。 这点东西，真的就是拿来糊弄人，拉低了李家的身份。 老安君直接就叫大老爷拿去给他那个外室去了，府中才不要留着这些东西呢。 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只是苦了大老爷，这些日子当值，总有些好事的，上前来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大老爷真是好福气，养了几个好女儿，一个入宫做了皇上的宠妃，一个攀上了十公主，看来，大老爷很快又要飞黄腾达了。 直说的大老爷面红耳赤，这几日都是告假不去了。 李思也懒得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爹，几乎都在李烟和李恋这边躲懒。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玥被选做十公主伴读的波澜很快就被初春的一场雨掩盖过去。 李烟这些日子在逐渐控制饮食了，太油腻的她都不怎么吃，她已经发现自己日渐圆润，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但是要是不控制一下的话，她担心自己以后会成一个球。 “明日武安侯府上的玉姐儿几个要过来耍，夫人叫姐儿明天早些起，”若扇是晚膳之前来传的消息。 李烟正在专门定做的木台子上摆弄着她那些香露，一听这个，顿时也不想弄香露了，蹭一下站在椅子上，可把边上的临春和探云吓了一跳。 “玉姐姐他们明日过来吗？” “是呢，本来侯府几位表小姐都是早早就想来的，但是之前姐儿身子不好，又有了空大师的话，夫人便劝住了人。刚好今儿学堂放了假，侯府那边便来了消息，说明日里两位姐儿都到咱们府上来耍。”若扇笑吟吟地给李烟解释了一番。 李烟心底很是高兴，算上上辈子，她大约也有三十年没见过两个表姐了。 也许还要更多…… 武安侯府的衰败在太师府之前，那时候太师府也是自身难保。 没法对此伸出援手。 李烟记得，舅舅武安侯和两个表哥陆续战死以后，外祖父重新披挂上阵，最后也没能在敌军手下逃脱，皇帝给了武安侯府一个治军不严用兵不当的罪名，剥夺了武安侯手上的兵权。 那时候已经出嫁的两个表姐也被牵连，各自的夫婿接连被贬官。 外祖母和舅母奔波四方，最后也没能挽救武安侯府的颓势…… 一代武将忠臣，便这么烟消云散。 那时候李烟在做什么呢？ 她也难过，也替外祖母外祖父他们心酸。可是她更多是在想着自己。 想着自己何时能嫁给林赏。 每当想到这件事，李烟就心头酸涩。 林赏一开始就是入了武安侯旗下的奉天营，舅舅和几位表哥都知道李烟喜欢他，也都提拔着林赏。 最后却被这个狗贼背后捅了一刀！ 说到底，武安侯的败落，也是和李烟脱不开关系。 两位表姐最终如何了，李烟已经不得而知。 她只是从内心里觉得愧对于这些亲人。 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一切都还来得及，李烟就止不住的激动。 她再也不傻了，老天保佑，这辈子，武安侯上下一定要平平安安…… 李烟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心里头都是想着见到了两位表姐应该说些什么。 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哟，姐儿的脸色怎的这般差，可是没睡好了？”若扇早早的就过来伺候李烟了。 一见李烟这小脸上尽是沧桑，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昨晚上睡得是有些不好，”李烟一边打哈欠一边回答了。 “可不是，”知书给她搅了帕子擦了脸，心疼道，“晚上叫他们熬点参鸡汤补补。” 李烟一听补补这两个字就吓得摇头，“可不能再补了，再补，真的要成小猪了！” 她上辈子哪里有这么圆润啊？瞧瞧现在这莲藕似的手臂，李烟都想哭。 屋子里几个丫头都被逗笑了，哄着李烟说不胖不胖，可李烟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说不吃就真的不吃！ 后头若扇领着她去清辉院，路上还不忘拿这件事说一说，李烟一本正经道，“那我说的也是实话啊，现在要是胖了，以后可不好穿漂亮衣服！” 逗得若扇和几个陪同的小丫头都哈哈直笑。 才进了清辉院的门呢，便听见她们一行人的笑声。 “瞧瞧，我说什么，这丫头最会逗人喜欢，”武安侯夫人，李烟的舅母林氏笑着起身，朝门口那一小团招手，“烟姐儿快来，叫舅母看看！” “舅母！”李烟一看见这位丰腴的美妇人，立刻就撒开了脚丫子跑过去，蹭在林氏怀里不肯出来。 “哎哟我的烟姐儿，”林氏蹲**来抱着李烟，摸了摸她的头发，“都瘦了许多！” 这话说的李烟有些噎住，看来大人们看孩子，怎么看怎么瘦。也难怪娘亲和爹爹每天都叫自己多吃点儿了。 “来，舅母这次给你带了好东西，”林氏拉着李烟上前来，从随身伺候的丫头手里拿过那一个巴掌大的红木匣子。 一打开，里头是一串琉璃镂空佩玉。 第29章 谁送来的雪狐 这东西看着用料就不普通，再加上雕工之类，虽不至于价值连城，但是绝对也不是什么轻易能弄到手的。 文氏道，“嫂嫂，你又给烟姐儿拿这些，” “怎么了？”林氏嗔道，“我们烟姐儿前些日子才遭了罪，我这个做舅母的，还不能给点好处了？” “烟姐儿拿着，别理你娘，”林氏把那琉璃镂空玉佩递给李烟，“你瞧，下面这放玉的位子是能腾出来的，到时候叫人给你把你的那块换上去，戴着也好看。” 李烟正想要个这种呢。她如今是年纪小些，戴着金项圈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好。 可是等以后大了些，这金项圈肯定是不能戴了的。 这个琉璃串就要好看许多了！ 她接过来，又甜兮兮的给林氏道了谢。 把林氏给稀罕的不行，又想到这孩子前些日子才遭了罪，便又心疼，抱着李烟问了许多话，“你外祖母本也想来的，只是无奈年岁大了，昨日下了场雨，风湿又犯了，便不好出门来，只叫我仔细看看你，可别叫她的烟姐儿再委屈了！” 李烟是怎么落水的，武安侯府上都听说了。 也是恨这李玥小小年纪竟然心肠如此歹毒。 这次林氏过来，也是存了几分要给大老爷个下马威看看的心思。 叫他弄个外室女出来，还自己管不好，没得牵连了别人！ 文氏叹了口气，说起女儿落水这件事，她就真的心疼。但是眼下看着大房那边因为李玥偷偷入宫选了公主伴读这件事而闹得不行，文氏又觉得他们有些可怜。 大老爷固然有错，可是苦了大夫人和李思两个。 “真是有人脑子一热，到头害得是自己家，”文氏轻声说了这句。 林氏立刻捂住了李烟的耳朵，“在孩子跟前，这些话可别乱说。” 其实李烟心底门儿清呢。 但是她还得装着不懂的样子，摇了摇林氏的袖口，“舅母舅母，玉姐姐和月姐姐呢？” “来了来了，都来了，眼下正在你祖母那边请安呢。”林氏笑着摸了摸李烟的小脸，“叫知书带你过去找他们。” 才要走，便听得门口女孩子的笑声传来。 “这可不就来了嘛？” 林氏拍了拍李烟，“快去找你两个表姐。” 李烟蹬蹬蹬朝着门口跑过去。 一下和进门来的文明玉和文明月撞了个满怀。 “烟姐儿！” “玉姐姐，月姐姐！”李烟抱着她俩的大腿不松手。 文明玉和文明月一个十二，一个十岁，都比李烟大一些，从小也是被教导了要护着这个表妹些，因此一见到李烟，姐妹两个都高兴，明玉蹲下去抱了李烟起来，“呀，都长胖了！” 明月也跟着捏了捏李烟的小脸，“肉嘟嘟的，可爱。” 李烟被说的不好意思，“我早说了我要减肥的！” “浑说，小孩子就是得有肉才好看！”林氏嗔她们几个一眼，“别听你玉姐姐瞎说。” 文氏也道，“就是，正长身体呢，可不能乱说什么减肥。” 李烟吐了吐舌头，心说，才不会告诉你们我就在自己偷偷减肥呢…… 明玉和明月带着李烟在太师府里玩了好半天，表姐妹三个还一起在宝月楼的池水里泛舟看鱼，也算玩的尽兴了。 李烟是玩累了，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日也是辰时才起的床。 “玉姐儿叫人给姐儿送来的，”才坐在那里梳妆呢，探云就拿了一个黑布笼罩的小笼子进来。 “什么？”李烟忙叫梳头的丫头停下来，“快拿来我看看。” 探云知道她喜欢，便赶紧送过去，一掀开那布，里头躺着一只通体白色不带一丝杂毛的小狐狸！ “呀，真好看！”抱画和临春几个丫头也都围了过来。 那小狐狸呆在笼子里，睁着一双玻璃珠一样的黑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不像一般的小狐狸那般瘦弱，这只小狐狸是有些圆润的，显得异常可爱。 它看起来有些害怕，缩成一团。 李烟第一次看见这种小东西，心下欢喜，“让我来抱！”她拦下了要准备打开笼子的探云，自己上前去，伸手把这小家伙给抱了出来。 小狐狸尾巴长长的，又蓬松又软，一双玻璃珠的黑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叫人觉得心都软了几分。 李烟很是喜欢，“真好看，这小狐狸！” 丫头们也都围着看热闹，抱画更是叫李烟，“姐儿，给它取个名字！” “叫团团，”李烟看着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的小家伙，忍不住笑道，“它就像个团团！” 这小狐狸就这么在宝月楼住了下来，李烟特意叫了人，给它弄了一个专门的小屋子，就放在宝月楼的抱夏里。 还请了专门的丫头伺候照顾着，以免这小家伙生病。 过了两日，明玉和明月又来府上玩儿了，李烟高兴地把已经胖了一圈的团团抱出来给她们看。 “呀！这小家伙长得真好，”明玉伸手摸了一把狐狸毛，团团立刻戒备的跑到李烟怀里去。 “玉姐姐哪里来的？”李烟把团团抱起来，这几日除了制香，她就是带着团团到处玩儿了。 “二哥给我的！”明玉摆了摆手，“说叫我给你，也不知道为何，不叫我说是他给的。” 表哥文策…… “二表哥不是一直不喜欢这些吗？”李烟记得，去年侯府养过一群兔子，又白又好看，可是最后还是被送走了，因为文策见不得这些东西，好像是说他接触了这些动物的皮毛，就会浑身起红疹子。 明月幽幽道，“而且，这纯白狐狸很难得。说是雪狐，多少年都猎不到一只。” 李烟也有些惊讶，她和二表哥的关系不算特别好，二表哥怎么能想到去弄一只雪狐来给她？ 而且，这玩意还很难得的样子。 明玉也搞不明白，“谁知道他！好好的在岳麓书院念书，突然间就整了这么个玩意回来还指名道姓叫我拿去送给你，” “而且还不准姐姐告诉你，是他送的！”明月立刻道，“哥肯定心中有鬼！” 第30章 晏小王爷训人 岳麓书院……李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是和两个表姐商量了一下午，也没商量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了，这个关于二表哥的奇怪表现的讨论只能就此作罢。 明玉要回府的时候，还交代李烟，“我觉得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自己写信去问问，正好明日我娘要叫人送东西去书院给二哥，走的是官道，当天就到了。” 李烟心底想了想，晚间时候自己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了，然后叫人拿去武安侯府，跟着林氏要送给文策的东西一起送了过去。 岳麓书院 文策拿到家中来的东西，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他此刻正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桌上摆着一封信，信上赫然写了几个清秀小楷，“二表哥，若不是你送的，你只把信，给送的人就是。” 文策看一眼，就觉得头大。 这个小表妹，落水之后，好像真的不大一样了…… “什么事，大早上的把我叫来……”晏昇一下推开门，斜靠在门框那处，嘴上叼了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尾巴草，双手抱在胸前。 “嘘！”文策一下把晏昇拉进来，唰一下关上门。 “怎么了，大白天的，鬼鬼祟祟…….”晏昇把狗尾巴草吐出来，“你做贼去了？” “呸！”文策抬手就是一巴掌要拍晏昇的后脑勺，好在是晏昇反应够快，一偏头就躲过去了。 文策气冲冲在晏昇对面坐下来，“你自己看看！” “看什么？”晏昇一只腿搭在长凳上，斜眼一看，瞥见了桌上那封信。 “哈哈哈哈，”他笑出声来。 文策都快哭了，“我的好小叔叔，你还笑呢？” “怎么了？”晏昇拿过那信，拆开看了起来。 文策又起来来回来回地走着了，“我这个小表妹，从落水救起来以后，就聪明的不行，娘都说了，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我早说过，那狐狸不应该给她送去的……”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大侄儿你这心理也太脆弱了，”晏昇啧啧摇头，又看了一遍李烟的来信，看到开头几个字：晏小王爷亲启，他就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真是聪明的紧。” “现在是夸这个的时候吗？”文策抽了抽嘴角，“那狐狸，可是林赏要给十公主的礼物…..你偷拿了去，还送给烟姐儿，到时候要是事发了，我看你怎么跟烟姐儿交代。” “你这话说的不对，”晏昇把信折叠好了塞进自己怀里，“第一，那不是偷，这狐狸本来就是我猎的，我爱给谁给谁。第二，你这个表妹聪明的很，要是真被十公主那边盯上了，她也肯定能想法子脱身。” “我的小叔叔……”文策一扶额头，“我怎么遇上你这种人啊！” 晏昇站起来，拍了拍文策的肩膀，“认命，你我之间的牵连，是剪不断了。” 说罢，一边摇头，一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剩下文策一个人呆坐了一会，只能认命一般叹气。 晏昇从文策这里离开，正要往书院的武场过去，却在连廊这里遇上了不想看见的人。 “晦气，”晏昇远远瞧见了那人，便说了这句话。 那人像是又感应一般，一抬头，也和晏昇撞了个满怀。 “晏昇，”那人上前来，头戴金冠，身上穿的玄色蟒袍，也是一身贵气逼人，眉目如剑，薄唇轻抿，透露着一股冷心冷情的滋味。 “巧了，这不是中山王世子吗？世子爷哪里去？我要去练武，这就不耽误了。”晏昇一连串话说的飞快，接着便要直接离开。 林赏紧抿着唇，“等等！” “怎么？还有何贵干？”晏昇停下来，他比林赏要高出半个头。 此刻斜眼看着林赏，竟叫林赏心里生出几分被看低了的滋味来。 他立刻便阴沉了脸，“晏昇，你未免太不讲规矩。” “哟，我还不讲规矩，”晏昇这下也来了脾气，直面着林赏，“我跟你说，安规矩，我叫你一声世子，按规矩，你也得喊我一声世子，你怎么就直呼我大名了？还是你觉得你个三代承袭的王爷比我这丹书铁券世袭的王位更尊贵一些？” 虽然长安王府不是皇室血脉，但是怎么也比中山王这家被赐姓的来的好些。 何况，丹书铁券就是比这三代承袭来的尊贵。 中山王的王位，要是一直没什么功劳的话，到林赏袭爵的时候，这王位也就到头了。 可长安王府不一样，只要不犯通敌卖国的大罪，谁都动不了长安王府的位子。 晏昇不喜欢林赏这个人，总觉得他眼睛里阴沉的很。 同时这个人手段也不怎么光明，晏昇在京中最见不得这人。 秉持着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的原则，晏昇看见林赏，一般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 可是这不代表晏昇是个软柿子。 能任由林赏拿捏的。 既然林赏给脸不要脸了，那晏昇也不会由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都不肯退让。 林赏捏紧了拳头，“那只雪狐是不是你偷走了！” “我觉得你说话最好客气点。雪狐是我自己猎的，我可没说要给十公主拿去。你自己在十公主面前吹了牛，便自己去猎，没道理要我的东西！”晏昇抱着手看着他，意思就是，你没本事就不要吹牛。 林赏深吸了口气，尽量叫自己保持平静，“书院之中也说了，凡是得了雪狐，就给宫中送去，本来昨日就该送走了，怎么你偷偷把雪狐拿走了？” “那是书院的事情，雪狐是我猎的，又不是书院猎的，”晏昇掏了掏耳朵，脸上已经有不耐烦的神色，“你到底说够了没有？” “你！强词夺理！”林赏一甩袖子，脸色已经气的铁青。 晏昇可怜地看他一眼，“你既然连正常话都听不懂，我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会被你说成强词夺理。多说无益！小爷我去练武场了，你自便！” 说罢，已经脚尖一点地，飞身而起，一点给林赏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留下林赏在连廊这里差点被气的呕出一口血来。 第31章 你我之间才论辈分 “姐儿，这是侯府那边玉姐儿叫人送来的，”歇了几日，李烟这一大早的又收到了明玉叫人送来的东西。 “什么？”李烟正抱着团团，今儿外头太阳好，她打算领着这小家伙去晒晒太阳。 临春抱了一个不小的盒子进来，光那盒子，也是拿的紫檀木雕刻，上头包了浆，看起来华丽又大方。也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李烟便走到了临窗的榻前坐下，叫临春把盒子拿过来，又把团团给抱画抱着。 “不知道呢，玉姐儿派来的人说她也不知道，还交代了一定要姐儿亲自打开呢。”临春把那盒子放在李烟跟前，“姐儿就自己打开，奴婢们就不动啦！” “是啊，不然叫二表公子知道了，该不高兴了！”探云也在边上凑了一句，知书到底觉得有些不妥，嗔了她一眼。 探云给李烟整理着不怎么穿的衣裳，见状，便道，“我哪儿说错了、我们二表公子，人在岳麓书院，可是一直都没忘记我们烟姐儿呢。” 几个丫头笑笑闹闹的，李烟心里头默默道，要是她们知道了，这送东西来的不是策表哥，是晏小王爷……这会变成什么样。 光是想着那个场面，李烟都觉得身上抖了抖。算了，能瞒着就瞒着。 她没说话，只动手去开盒子。 “是鲁班锁，”那盒子打开，和大家想的金银珠宝之类的都不一样，里头放了一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静静躺着一个才有巴掌大小的鲁班锁。 抱画立刻凑上前来看，“鲁班锁？瞧着好精致啊……” 其他三个丫头也都过来看，那鲁班锁小小一个，是二十四根的。周身圆润精巧，每一根上都刻着花纹。 李烟看一眼，就觉得稀罕。 她把这小小的鲁班锁拿在手中，凑到脸跟前的时候，便闻见了一股奇特的香味。 “檀香木，”李烟喃喃，她这几日都在弄香露，这其中最难做的，便是檀香。 她正愁要上哪儿去弄点檀香木来呢，晏昇怎么给她送来了？ 这巧合的令李烟觉得有些惊讶。 “呀，姐儿前几日不就说想要弄些檀香木来吗？”抱画也觉得稀罕。 太师府里不是没有檀香木，只是大多是用来造家具亦或者是佛珠之类的，李烟也叫人开库房看过，都没有她想要的。 这几日也正打算叫人上外头采买呢。 谁想到，晏昇就给她送上门来了！ 李烟看了看手上的鲁班锁，又看了看被抱画抱着的那一小团雪团子，心底忽然尤其奇怪，你说这晏昇，怎么无事献殷勤？ “一会我写封信，探云拿去给玉姐姐，让她帮我给二表哥寄过去。”李烟想着，越发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她打定主意要问问晏小王爷，这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晏昇拿到信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了。 他在文策的屋子里一边看信一边笑，如玉的面容上竟不像平常那般透露着玩世不恭，反而有几分温润。 文策下巴都要惊掉了，他啪地坐到晏昇面前，“晏昇，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认识烟姐儿的？” 出于一种本能，文策觉得，不能叫晏昇和烟姐儿走的太近了。 晏昇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要是哪天烟姐儿把晏昇给得罪了……那后果，文策连想都不敢想。 晏昇如今心情好，都不和文策计较他这份莫名其妙的担心了，听罢只是道，“都是孽缘~” “孽缘那就不应该继续！”文策唰的站起来，要去拿晏昇手中的那封信。 晏昇却十分眼疾手快，把信揣到了怀里，叫文策扑了一空。 “哎，这是给我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怎么动手抢呢？”晏昇把文策推远了些。 文策哎呀一声，抓着自己的后脑袋，一手插着腰，一副苦恼的样子，“算我求你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烟姐儿不只在太师府，就连在我们家，那都是被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你可别逗她，她虽然年纪小，主意可大着呢！” 他和晏昇关系是极好的，虽然往日里玩笑的时候文策总叫晏昇一声小叔叔，但是两个人实际上都是平辈。 毕竟，武安侯夫人娘家和长安王妃娘家那关系都隔了十万八千里了。 而烟姐儿又是自己家的心尖宠，家里从上到下就没一个不惯着她的。 文策就担心这两个人要是以后有什么闹起来了，那自己真就是两头不是人。 他觉得晏昇就是单纯认为李烟好玩儿，想逗逗她。 这也能理解，毕竟烟姐儿确实长得可爱，又会说话，这几日文策不知道接到了家中多少的来信，都在夸李烟是如何如何的好，还说这孩子多懂事，自己制成了香露，还知道给武安侯府的主子们都送去一些，听说叫祖母高兴的不行，当天就把屋子里点的香都撤了，换成了李烟送去的呢！ 光从这点来看，李烟在武安侯的受宠程度，那绝对不是说说而已的。 而晏昇这个人呢，自小都有些不羁，文策就担心他到时候要是真把李烟给如何了，哪怕气哭了，到时候自己都免不了责任的。 毕竟，谁叫他现在是给李烟和晏昇送信呢…….还是用的他自己的名义。 每每想起这件事，文策就后悔的想撞墙！ 他就不应该贪那一壶梨花白的。现在好了，自己真是进退两难了！ 要是娘知道了，晏昇是用的他的名义给李烟送东西去……文策觉得自己的屁股一定会被当众打开花然后挂在武安侯府的牌匾前头示众！ 晏昇瞧他这样，便道，“你怕什么，我总不能吃了这女娃。” “怕呀…….”文策哭丧着脸，“你怎么就盯上这个小丫头了？她可不是好招惹的。” “我觉得这丫头好玩儿，何况，她当时咬了我一口，”晏昇举起已经好了许多的那只手，“我逗逗她，也不算过分？” “小叔叔，那可是你侄女儿啊！”文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道。 晏昇眯着眼睛笑，“乖乖侄儿，只有你我之间才论辈分。那女娃不算！” 第32章 眼睁睁看着 文策要和晏昇耍嘴皮子功夫，那自然是不可能从晏昇这里讨什么好处的。 只能闭嘴吃下这顿败仗了。 于是晏昇和李烟之间的联系也就一直没断过。 这几日岳麓书院寄到武安侯府的东西也是越发的多了，把武安侯夫人林氏都给看稀奇了，“这个策哥儿，往日里也没见他对烟姐儿这般上心呢，” 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坐在高堂上，听了这事儿，便笑道，“按我说，这才是好的呢！策哥儿疼他表妹，日后若是两个孩子都愿意，咱们就把亲事给定了！” 林氏也约莫有这么个意思，也就放着他们去了。 李烟可不知道，外祖母他们已经琢磨到了那么久远的事情…… 她正看着手上这刚拿到的信发愣。 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笔锋潇洒，看着字，便能想到写出这字的人该是多么的不羁了。 “小女娃，爷是晏昇。” 呸，李烟看着这个开头，便忍不住啐了一口。 “你的来信我看到了。你放心，这些东西都是我偶然得来的，留着也没用。我家里也没有合适的人，便都给你了。不用谢小爷！” 李烟都能想到写信的时候这位晏小王爷该是多么的潇洒了。 可是，自己哪里要谢他了？他怎么还挺骄傲的样子。 李烟抽了抽嘴角，继续往下看着。 “那雪狐好看吗？你给它取了个什么名字？我告诉你，为了猎那个小玩意，爷可是追了大半夜呢！” 那还真是辛苦了。李烟吐槽了一句。 正好团团就趴在她边上睡觉，那雪白的皮毛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射着，浮现出几分飘飘欲仙的气息来，李烟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揉了揉这小家伙。 团团睡得迷糊，感受到李烟的气息，便抬头往李烟这里蹭了蹭。 也罢，看在团团这么可爱的份儿上，李烟就不打算和晏昇计较他私自送这些东西来了。 李烟十分大方的想着，继续往下看信。 “对了，你送的那柄宝石匕首还挺好用，我和文策用它割鹿皮鹿肉，都快的很！你吃过烤鹿肉没有？岳麓书院后山上有许多鹿，我和文策每年都要宰两头，但是不能被抓到，不然会被罚抄书，要我说，这些老夫子都是虚伪！” 这絮絮叨叨的一堆，看得李烟心里头直骂晏昇啰嗦，但是脸上却不自觉浮现了几分笑意出来。 抱画端了莲子羹进来，便瞧见李烟正缩在那宽大的椅子上看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姐儿，看什么呢？” “没什么！”李烟立刻把信埋在了书底下，“不过是香谱，” 是吗？抱画半信半疑的，但是也没多问，只把手上的莲子羹递上去，“姐儿快尝尝。” “这时候怎么有莲子羹？”李烟有些稀罕。 这还不到四月呢。 “云南府那边的莲花开的都早，这是白家的大姐儿入京时候送来的。”抱画笑嘻嘻地道，“这京城里这时候能吃上莲子羹的，我们姐儿定是头一遭！” 李烟喝了一口，甜甜糯糯的，“白家的大姐儿？” “就是白老将军的孙女，他们家不是世代镇守云南吗？然后这次送了白家大姐儿上京来，说是要挑女婿了。”抱画倒是把这些事情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白家的大姐儿白敏宁。李烟记得上辈子，这位没等定亲呢，就等来了白家全家战死的消息。听说就连白老夫人和白夫人，都上了城墙头去，最后一个没能活下来。 这位白家大姐儿，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全家上下为了大周而死，可这位功臣的后人，却被皇帝一旨诏书，封了个安乐郡主的名号，远嫁他乡。 这也算是个悲剧了。 李烟心底叹息。上辈子和这位白家大姐儿接触的不多，但是也听人提起过，说她就是个温温婉婉的性子，长得也好，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 可就是这么一位妙人儿，还是没能嫁个好人家。 白家现在就已经把白敏宁送上京来了嘛？ 李烟恍然，自己醒过来都过去许久了，以至于她过得有些忘了日子。 很快就要到四月一了，那么距离六月的秋猎，还剩下几个月。 距离南方战役大败，也仅仅只剩下几个月了……. 长安王府的惨剧，她都知道，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去挽救……告诉晏昇吗？晏昇不会相信她的，就算相信了，晏昇又有什么办法？ 南方战役大败，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过失。 晏昇如今没有掌兵，更不可能去插手战场上的事情。 那，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李烟心底很是痛苦。 她不是不想救人，白敏宁也好，长安王府众人也好，她知道他们上辈子的结局，可是却无能为力。 李烟自己都还在为了逃出上辈子的结局而挣扎着，她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拯救谁了。 这让李烟觉得自己很是内疚。 连带着几日都没什么精神。 她给晏昇带去的信里，也或多或少提了南方战役的事情。 晏昇看了信，便觉得稀奇，一个五岁的女娃，竟然懂得这么多？信里头还暗暗叫自己要提醒家中人小心。 晏昇失笑，心说到底还是女娃儿，不了解这战场上的凶险。 那哪里能是一句小心能避免得了某些麻烦的？ 他给李烟去了回信，“我长安王府的人，上了战场，便没想着能平安回来！” 这句话，叫少年的志气盎然在纸面之上，也叫李烟心底的苦涩越发明显。 “我不管了！”她嘟囔着，一下躺倒在床上，团团便跑过来蹭着李烟，“团团啊团团，不是我狠心，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她重生而来，能预知后事又如何？李烟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这份认知叫李烟心底一个激灵，也许，她不该继续这样日复一日的无所事事下去了。 就算没有李玥，也会有王玥，张玥……重要的是，皇帝对李家的戒心，一刻也未曾减少。 她要做点什么才是了。 李烟趁着这几日得空，叫了李思李恋陪着自己到街上转了一圈。 第33章 借人开铺子 “我想看间铺面，”李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个姐姐。 李恋不为所动，“这有什么？我娘名下多的是铺子，还有些在城西呢，你要的话，回去我给我娘说，叫她晚上把地契给你拿去。” 李思也道，“我名下也有些，你都看看。” 姐姐们的热情李烟都婉言谢绝了。“我这是要自己出钱，自己买铺子，而且，不能叫人发现，是我买的。” “你是想要，用别人的名义经营铺子？”李思反应快，一下便明白了李烟的意思。 李恋顿时捏了捏李烟的脸，“呀，烟姐儿竟然有如此志向！” “你要做什么买卖？为何不能叫人知道是你经营的？”李思却敏感的捕捉到了李烟话中的某些点来。 好在是李烟早早就想好了说辞，眨着一双杏眼，一本正经道，“我要卖我制作的香露和胭脂啊！要是说是我做的，肯定就有些恭维的人来买，那样不好，我可不想！” 这也确实是其中一点。 李思和李恋听了都觉得有道理。 “而且，女孩子抛头露面的，肯定也不行。” “对呀，祖母就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姐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李烟又安排了两个借口。 李烟心里的小人儿不停地抹着脑门上汗，对两个姐姐连声抱歉，有些话，实在是不能说给李思和李恋听啊。 李烟这生意，自然是要做的。 但是她可不仅仅是想要做生意而已。 她想要借着开一家铺子的名义，看能不能培养一支自己的势力。不用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只要能打探消息，有些功夫，便都足够了。 毕竟，李家没有养暗卫的习惯，到时候要真出了什么事情，真就是一个人都没法子了。 李烟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上辈子的情况再度发生了。 她知道白敏宁上京了以后，心里头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静，开铺子这件事，也是她考虑了两个晚上的结果。 本来正愁着怎么开展呢，没想到在信中给晏昇提了那么一嘴，晏昇便说可以借她一个人来帮她管铺子。 李烟愁的就是这个人要从哪里来！ 你说要她自己去找，她上辈子光记得林赏了，哪里还认得什么可靠的角色？而且这角色还不能和李烟有任何的牵扯，否则很容易被人给查出来的。 那岂不是一番心思都白费了。 晏昇就不一样了。 晏家身为武将，又是王府，这么多年的势力累积，肯定是有培养自己的人的。 这其中就包含了那些不被世人知道的地下之人，晏昇手底下肯定有许多这种角色，要给李烟找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可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虽然之前一直觉得晏昇这小子讨人厌的很，但是李烟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从晏昇说要给她借人开铺子开始，李烟对晏昇的态度就好了许多，写信的时候，也规规矩矩的叫一声晏小王爷了。 但是李烟也分得清楚，晏昇帮她，可没有白帮的道理。 李烟说了，那铺子经营得来的钱财，她分一半给晏昇介绍的那位角色，剩下一半给晏昇，李烟一分钱不要。 为此晏昇还在信中说李烟是活菩萨在世。 不过李烟是没所谓的。 她可不用靠这个赚钱。 要说钱财的话，光是她名下的几处田庄，一年就不知道要赚多少的钱了。 哪里用李烟操心这个。 她经营这铺子，更多的，只是为了培养势力。 打定了主意的李烟行动也很快，在城东这边挑中了一处中等的铺面，后面还带了一处二进的小院子。之前是金陵富商用来做金银首饰行的地方，后面人家搬去了更大的铺面，这里便空了出来，因着是位于城东，不算太好，因此一直没能卖出去。 李烟一看就看中了这里，主要是因为，它那二进的小院子居然还带了密道。据说是人家为了储藏金子挖的，李烟可欢喜的不行。打算等到手以后再请人改改，又是一番天地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李烟处理好了铺子的事情，便抽出时间来去见了晏昇给他推荐的人。 “吴娘子，”李烟看着这站在自己跟前的美妇人。 说她是妇人，好像有些不对，她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手上却抱着一个奶娃娃。 吴娘子眉眼含笑，说出来的话带了些江南那边的口音，声音软软的，“奴家见过五小姐。” “晏小王爷给你说过我？”她和晏昇之间的联系还不能暴露，因此这次来见吴娘子，李烟是只带了临春一个出来，还告诉她这是玉姐姐给介绍的看管铺子的人。 临春几个对武安侯府的人自然是百般信任的。也知道这铺子是李烟私下开的不想告诉大人们，因此都是守口如瓶，如今也正守在门外等着。 “说过，”吴娘子笑吟吟道，“主子夸五小姐是个人物，” 怎么感觉这不像是夸奖？李烟心里的小人跳了跳，但是又被她给压下去了，眼下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你是江南人士？” “五小姐聪明，”吴娘子温声道，“奴家是扬州的。” 李烟点点头，她就听着是那边的口音。“你的孩子吗？” “是呢，才四个月，”吴娘子看向孩子的时候，眼睛里透露着无尽的温柔。 这便是母亲对孩子的眼神了。 李烟心底一软，晏昇信里说过，吴娘子本来是做情报收集的。但是这段日子遇上了些事情，不好继续做从前情报收集的事儿了，正好，便叫她来给李烟守铺子。 这所谓的事情，便是这个小孩子了？ 有了小孩，其实很难在隐藏着过日子了。 看吴娘子这么爱孩子，肯定也不想和孩子分开。 也许，让她来给自己守铺子，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晏昇也给吴娘子安排了身份扬州富商的妾室，因为富商去世，被原配赶出家门，只能拿了钱财跑到京城来，开了这家铺子谋生。 李烟听到这个身份的时候默默吐槽了一句真是狗血。但是毕竟是她请人帮忙的，李烟也不能说什么，只好随着晏昇的安排去了。 第34章 光天化日怎能同床共枕 后续的事情几乎都不用李烟操心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吴娘子听了，然后又把需要用到的钱财都给了吴娘子，这就算解决了这事儿。 等李烟都回府了，她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这种事情，办起来竟然这般简单的！ 不过她也算想的清楚，这多亏了晏昇找人帮忙，否则就李烟自己一个人的话，可能在第一关找人的时候，李烟就得败下阵来了。 而李烟呢，也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一想到晏昇帮了自己这么多，心底便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再给晏昇写信的时候，李烟就多提了提南方战役一事。 她没上过战场，上辈子对于南方战役的事情关注的也不多。 可是这场战役的结果真的是太惨烈了。 白家，长安王府，都是牺牲者。 以至于就算是上辈子的李烟那样的糊涂人，也知道这战役到底损失了多少将领。 上辈子她只觉得是败的太惨了。可是现在一想，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要是只是打了败仗的话，怎么会落得几个领头的将军都没了性命。 而且你说着巧不巧的，这领兵的一共二十个小队，怎么死的全是长安王府和白家的人呢？ 这场战事，大周准备不当，被敌人钻了空子，因此大败这是肯定的。可是，要说没有人在背后耍心眼，李烟是不大相信，长安王府的几位和白家的几位会全都丧命的。 根据战报来看，活下来的将领也不少。 因为担心大周其他的驻军支援过来，敌方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屠杀。 很快就撤走了他们的人。 李烟心底也疑惑，难道人家就光认得长安王府和白家的人，所以只杀了这些能起带头作用的吗？ 可是好像又不大对劲，那白家的二公子，一直都没上过战场的，据说是脑子特别聪明，但是身体不好，所以只能做军师。 就这样，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就很难说，当时是不是出了内乱了。 但是这战场上的事情，李烟是真的不了解，她只能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大概回想起一些可疑的点来，然后隐晦的写在了信中给晏昇送过去。 多余的，李烟也做不来什么了。 只希望晏昇能明白这些意思。 可惜的是，晏昇接到信以后，只觉得这女娃还想的挺多。 “她还关注南方战役，”晏昇翘着腿儿躺在床上，颇为稀罕的对文策说道。 文策本是在那里练着字的，一听这个，也忙跑过来，要去晏昇手上拿信过来看，只是晏昇随意一抬手，就叫文策扑了一空。 “不给！”晏昇咧嘴朝他笑着，有些欠揍的意味。 文策气结，干脆脱了鞋坐到晏昇床榻上去，“你和我表妹则一天到晚的到底在说些什么呢？还不叫我看？” “你看了你也不懂，”晏昇笑眯眯地推了文策一把，“下去下去，光天化日的，你怎么能和小爷同床共枕？” 一句话恶心的文策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并且伸手控诉晏昇，“我发现你最近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这说话动作，都更加欠揍了。 晏昇也丝毫不在意文策对自己的评价，伸着还杵着下巴，颇为感慨地道，“约莫是被人给传染了。” 太师府里，李烟打了个喷嚏。 把正窝在她手边睡觉的团团都给吓醒了。 “瞧你，胆小成这样，”李烟拿手戳了戳它，“倒是不像他。” “姐儿，明日里穿这套流潋紫的穿花百蝶裙如何？”探云从里间抱了两三套衣裙出来，全都放在李烟跟前的圆桌上。 “都行，你们看着挑就是，”明日里是四月初一，太师府要办赏花宴了。 按着文氏的说法，这是给李烟冲冲喜，顺便也给李烟介绍几个同龄的玩伴。 李烟是无所谓的，她身边那么多的堂姐表姐，其实要不要玩伴也没影响。上辈子是李烟自己昏了头才会听信了李玥的话，给了那小蹄子踩着自己向上爬。这辈子可不会这样了。 而且，李烟这些日子，光是制作香露和胭脂膏子就得费好些时间，也不怎么和人一处玩儿了。 可是到底是文氏他们的一片苦心，李烟也不想驳回。 既然要办就办，反正她年纪小，也不用跟着安排什么。 至于衣裳首饰这些，她便叫探云和知书看着安排了。 探云见李烟不感兴趣，也就又把衣裳给抱了回去。 知书过来给李烟添了茶水，见她还在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便劝她道，“姐儿都弄了一早上了，快歇歇。仔细伤了眼睛。” 李烟也确实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便停了手，把边上的团团抱起来，用小胖手摸了摸。团团这小狐狸也是聪明的很，要是丫头们抱它，就算是睡着了，这小家伙也要张开眼睛看两眼，可是李烟抱它，它就一动不动的了。 乖巧的很。 伺候它的丫头都说，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小家伙。 逗得李烟更喜欢它了，闲的没事便要抱过来玩一玩。 “明日都请了什么人？”文氏说，。李思和李恋都大了，因此明日的花宴便叫了他们一起帮忙。 李烟倒是年纪小，什么事儿都不用他做。 因此便闲着在这摆弄自己的东西了。 知书也是方才过去跟着帮了点忙，才赶回来。 “奴婢也没细看名册。只听着若水姐姐说，白家的大姐儿明日要来，还有薛家的凝姐儿也要来，剩下的，都是和府上交好的，”知书大约说了一些名册。 李烟听着有点昏昏欲睡，都是上辈子的老熟人了。有些人，一听名字，李烟就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事儿了。 她挥了挥手，“我都知道了。” “是，”知书便停了话。 也不知道为何，烟姐儿落水醒来以后，说话做事倒是越发有大人的做派了。 他们这些做丫头的，倒是高兴，因为李烟现在是脑子很清楚的，可不会像是之前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而且眼看着李烟也懂事了许多，不耍脾气，所以知书几个人都还挺乐见其成的。 第35章 赏花宴 四月初一这日天气好的很，大早上的，太阳便都从云间漏出来了。 李烟起了个大早，外头洒扫的丫头已经忙碌了不知许久。 她坐在妆镜前头等着知书给自己梳头，团团就躺在她腿上，弯成一圈儿。 “这小家伙，”抱画瞧见了，忍不住笑，“成天里不是吃就是睡，倒也比人更舒服些。” “下辈子你也做只雪狐，我也叫你吃吃睡睡，别的什么偶读不用做，”李烟拿她来玩笑了一句。 抱画立刻摇头，“奴婢可不要，奴婢还要伺候姐儿呢！” “行了，快去前头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临春拍了拍抱画的肩头，抱画这小丫头便吐了吐舌头，给李烟告了安，这就退出去了。 李烟今日是穿了昨天探云说的那套流潋紫百蝶穿花的衫裙。这种花哨的衫裙，原是有些压人气色的，但是李烟长得白嫩，又圆嘟嘟的，穿着这一身，不会被压住气色，反倒是越发衬得李烟可爱。 “今天戴舅母给的那琉璃串珠，”看着知书要把金项圈拿给自己戴上，李烟忙出声拦住了。 这一身紫色的衣裳就已经够奢华了，再戴个金项圈，李烟担心自己变成暴发户的模样。 而且她如今又长得这般圆润……. 李烟可不敢想，旁人若是看见了这样子的自己，会如何在心底笑话。 知书也应了下来，这便去拿了琉璃串珠过来，把李烟那块玉换上，然后又给李烟戴在了脖子上。 她还没及笄，这头发也扎不出什么花儿来，只能梳成两个小揪揪，然后往上头插头饰。 这次李烟叫他们翻了压在妆匣底的一对珍珠绒花夹来，戴上以后，显得清雅又简单。 “姐儿的眼光真好，”临春把桌上那些金银的小夹子都收起来，戴这对确实要比这些金银首饰来的更好看些。 李烟嘿嘿地笑，“今日来那么多人，我可不能丢人啊。” 她上辈子，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只觉得穿戴都必须要有金银才好看。 别人家的贵女穿绡纱的时候，李烟就穿那金丝线绣的衫裙，没得被人白白笑话。 还有，金银首饰她也不知道攒了多少，每次都是戴这些，丫头们要是给她换个琉璃的，她还不高兴了。 现在想来，李烟真是为自己上辈子的品位感到堪忧。不管是看男人还是看装饰，她上辈子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这重来一世了，李烟可不想继续变成人们口中的土包子。 探云也觉得李烟戴珍珠和琉璃要比之前不是金就是银要来的好看许多，因此最近在装扮的问题上，都是依着李烟来的。 小孩子又不用化妆，李烟梳好头，便由临春陪着到清辉院去了。 李思和李恋被分配了接待来客的任务，如今都在前头候着，文氏也在前头。大夫人身体好了些，但是精神头还不怎么好，便在老安君身边伺候着，没过来，清辉院这边是二夫人在协理事情。 李烟抱着团团过去的时候，二夫人正指挥着丫头们把花花草草都搬到搭起来的莲台前去。 这次赏花宴举办的地点是在太师府的花园东侧，那里靠近曲水，里头也有荷花，如今虽还不到开花的季节，却也能瞧见碧绿的荷叶，正是一处风景。 文氏早早叫人在那里搭了戏台子，取名莲台，也请了京城中有名的朱家班子来唱戏，这下二夫人要做的是监督人把那些花花草草的都搬过去。 “二伯母，”李烟甜甜地喊了一声，又给她行了礼，“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烟姐儿乖！”二夫人摸了摸李烟的头发，“你去前头找你三姐姐四姐姐，这里乱，担心撞了你。” 李烟也知道二夫人不可能叫自己留在这里的，便应了下来，又抱着团团领着临春一起去了前院二门这里。 虽然时候还早些，但已经陆续有客人们来了。 李思和李恋就负责陪着来的姐儿们，文氏则接待诸位夫人。 李烟到那里的时候，正遇见了李思陪着白家的大姐儿往里头来。 这位出身将门的千金可一点都不像在将门长大的。笑得时候也总用宽袖挡住面容，一举一动都满是温婉。 “烟姐儿，”李思看见了李烟，便赶紧招手叫她过来，“这位是烟姐儿，我们府上行五的，你只叫她烟姐儿就是。” 然后又对李烟道，“这是白家的姐姐，叫一声宁姐姐。” 李烟和白敏宁便都给彼此行了礼。 “烟姐儿陪着宁姐姐进去，前头还有客人，”李思也是忙，便把这件事交代给了李烟。 李烟应了下来，在李思离开后，便领着白敏宁往给姑娘们准备好的待客花厅那边走去。 路上李烟也没叫气氛冷下来，和白敏宁聊了些云南府的事情。 白敏宁看起来很高兴，也是，她自小是在云南府长大的，这京城对她来说人生地不熟，要是李烟上来和她说京城，说不定还叫白敏宁觉得不太舒服呢。 这样讲了几句话，白敏宁便忍不住夸李烟，“烟姐儿年纪小，但这说话处事上，却比我强得多。” 她虽比李烟年长，但是却不像李烟这般落落大方。 李烟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悄悄道，“我还觉得宁姐姐你温婉漂亮呢，我娘都说我是个皮猴！” 白敏宁低头一笑，脸上有些羞红。 李烟也看出来了，这位宁姐姐是真的害羞，也就没逗她，引着白敏宁到了花厅里一处靠里的位子坐下，这样白敏宁便可以不用进来一个人就和一个人打招呼了，也避免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白敏宁看在眼底，心底对李烟的映像又好了很多。 “宁姐姐先坐着喝茶吃点心，我出去再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李烟奶声奶气的说着话，可是做的事儿却格外有条理。 “你自去，不用管我，”白敏宁笑着应下来，心头对京城那些传言，更深信了几分。 怪道他们都说，李家这位衔玉而生的姐儿是天生的福气命，就这行事做派，日后定也不缺好日子过的。 反倒是自己…….白敏宁心底叹了口气，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呢。 第36章 姐儿们凑趣 李烟见到了不少的熟人。 上辈子也都是打过些交道的，因此说起话来，李烟便显得很得心应手。各家的姐儿们也对李家这个五小姐的兴趣越发浓厚了起来。 毕竟之前只听说她金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底都没把握。如今一见，却发现李烟长得可人，又会说话，那各家姐儿们自然是乐意和李烟交好的。 毕竟，李家在朝中的位子也放在那儿呢，他们和李烟交好，对各家来说，都算不上是坏事。 因着大家都互相释放了善意，李烟在和人说话的过程中，也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还和好几位贵女都介绍了一下躺在自己怀中的团团。 小女儿家的，最是喜欢这些小东西，一时间李烟身边便围满了人，大家有说有笑的。 明玉到的时候，见这么多人都在，便笑道，“瞧瞧，我家烟姐儿身边竟有这么多的漂亮姐儿，可真是叫我好生羡慕。” 一番话夸了在场的所有人，各家姐儿们皆是笑起来。 有些和明玉相熟的，便道，“你还说呢，你这都来迟了，一会子怎么罚？” 李烟也跟着仰着小脸朝着明玉笑，“玉姐姐和月姐姐来迟了，一会子可要表演节目的。” “对对，要表演的！” 明玉赶紧的摇手，“不不不，我可不行。” 明月也跟着摇头。 一时间花厅里热闹的很。 李思也陪着自己的小伙伴在说着话，李恋带了薛凝进来的时候，这屋子里的姐儿们算是都来齐了。 “薛家姐姐，”有人热情的上去和薛凝打着招呼。 李烟也顺着声儿望过去，但见李恋身边跟了一个身穿浅淡橙红色月鲛纱裙，外套白色短绒里小袄的姑娘。头上戴了丁香花样式的华胜，侧边插一只红珊瑚簪子，既漂亮又大方。 薛凝按虚岁来说，今年便是十三了，她又是月头生的，年纪更大一些。薛家如今都开始给薛凝相看夫家了。她的身段也抽了条，行动间透露着少女青艾的气息，和李烟这个圆团子一点都不一样。 李烟看着薛凝，又看看自己这胖乎乎的手臂，顿时有点欲哭无泪。 人家都开始抽条了，她怎么还在长胖？ 虽然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要有点肉才好看，可是李烟觉得，要是吃的太胖了，以后肯定是没法减下来的！ 尤其是今日看见了这满屋子的姐儿们，大多纤瘦可人，李烟便在心底下定了决心，可要好好控制自己的饮食了。 但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李恋把薛凝往李烟这里带过来，“烟姐儿，这位是薛家的凝姐姐。” 薛凝便朝着李烟一笑，脸上如三月春花一般漾开笑意。 李烟看得有些呆了，这薛凝，怪道当时人们都说，薛家的女子生的好。 不是那种一来就叫人惊艳的好，而是你越看，越觉得这人生的真好。 尤其是凑近一看，薛凝真是人如其名。肤如凝脂，睫毛纤长，一双眼睛不大，可是温婉可人的恰到好处。 “我叫你一声烟姐儿，可行？”她被李恋安排在李烟这里坐下来，薛凝的声音也很是温柔。 小声的明玉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哪里一句大声了，又吓到这位薛家姐儿。 李烟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自然是可以的。凝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 一般女子要定亲之前，都不会到处走动的。 薛凝抿唇一笑，双颊上有些绯红，“娘说，这段日子还可以走动走动，过些日子，我便该在家待嫁了。” 明玉稀罕道，“待嫁的女儿就不能走动了吗？” 李烟不知道，上辈子她就没时间待嫁。 薛凝柔声道，“按规矩，是不能随意走动了。” “那可以和未婚夫见面吗？”明月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 这姐妹俩直把薛凝给问的红了脸。 还是李烟借着年纪小，转开了话题。 她一边和薛凝说话，一边替薛凝可惜。 薛凝上辈子，一共定了四五次亲事了？ 定一个死一个…… 看着面前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李烟很难想象，她怎么承受世间那么多的流言。 都说薛凝克夫，但在李烟看来，生死各有命数。 把一切偶读归结于薛凝头上，真是心肠坏透了。 与其说薛凝克夫，不如说薛凝是个倒霉蛋，怎么每次相中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婚了…… 李烟是越想越可怜薛凝，连带着也就多和薛凝说了两句话。 薛凝是不清楚这李家的五姐儿怎么对自己那么好的，但是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能和李烟交好，她自然是乐意的。 在花厅做了一会儿，便有人来传他们到莲台那边看戏。 “我们家莲台是我娘自己画的图纸呢！”李烟迫不及待的炫耀着。 她很少有这样小孩子的时候，看得明玉哈哈大笑，掐了掐李烟的脸，“把你给能耐的。” “那是！”一想到娘亲和爹爹，李烟脸上的酒窝都加深了几分。 白敏宁不远不近的跟着大部队。 她也不是不想上前去，可是总觉得自己融不进去，因此便不好跟的太近了。 李思注意到了这点，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宁姐姐喜欢听什么戏？一会子叫他们点了，来的是京城最好的朱家班子，该是能唱好的。” 白敏宁笑着应下，看这太师府连廊外的景色也十分漂亮，忍不住道，“贵府真是好看。” “三婶娘管家，也是她主张这样弄的。”李思笑着道，李府这三家人关系都好的很。李思和文氏的关系也极好。 “一早便听说过太师夫人能干了，”白敏宁笑着恭维了一句。 李思便顺着话给她聊了聊天，白敏宁这才放松了许多。 李烟倒是没觉察到这点，她正给薛凝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是只小雪狐，” 薛凝的眼睛亮亮的，想要伸手来摸摸，但是又有些怕。 李烟见此，便把团团往薛凝跟前递了地，“它可乖了，姐姐要抱抱吗？” 薛凝忙摇了摇头，“不不，我就看看，” 可是眼睛里的欢喜是藏不住的。 李烟见她喜欢又不敢的样子，便干脆一直抱着给薛凝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