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调令》 第1章 阳春三月,常州府的桃花开得正浓。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枝头上簇攒在一起的花瓣,或红或粉或白等色泽,开得煌煌焃焃,难得一见的盛景,每年桃花盛开之时,不知吸引了多少文人骚客专门前往常州府,只为欣赏那难得的千种桃花风情。 曲家是常州府的名门望族之一,曲府祖宅位于常州府平安巷内,巷子口生长了两株紫叶碧桃花,每到春天时,桃花开了满满一树,当春风吹过,艳红色的花瓣随风纷纷跌落,满巷子都是桃花瓣,更添几分风趣。 在这难得的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平安巷内的曲家三房却有些愁云惨雾,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比平时小心了几分,个个敛眉信目,做事也比平时利索了几分。 一名穿着月白色绣翠竹刻丝褙子、约模十岁出头的少女带着贴身丫鬟碧春走过开满了桃花的院子,镶着宝相纹襕边的裙裾拖曳而过,仿佛一道优美的切割线,切破了那漫天的桃红色,让从东院的回廊走来的曲家大太太看得满目惊艳,也不知是惊艳于那桃花春风下清丽绝伦的丽颜,还是惊艳于漫天粉色桃红中的那人的风姿。 “潋丫头。” 院中行走的少女听到声音,偏首凝望过来,巴掌大的小脸,盈盈如水的翦眸,眼线微微上挑,无辜中又添了几分艳色,肌肤润泽如玉,虽然神色清淡,粉桃般的菱唇严肃地抿着,却因精妙的五官和纤柔如柳的身姿,使其看起来弱质纤纤,让人心生怜惜。 曲家是常州府望族,住在平安巷的曲家嫡支共有四房,四房又有五位小姐,皆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春兰秋菊各有千秋,其中又数三房的四小姐曲潋最为出色,继承了其母季氏的美貌不说,甚至更胜一筹,宛若那观音座下的玉女一般,小小年纪,便有着过人的风姿仪貌,长大后更难以想象。 曲大太太惯喜欢可爱漂亮的孩子,看到走在花下的曲潋因那春风吹过的桃花更添几分丽色,不免也欢喜几分,笑着走了过来。 曲潋看到走来的曲大太太,忙带着丫鬟上前行礼,“见过大伯母。” 曲大太太上前扶住她,笑道:“几日不见,你看着清瘦了许多,可是沁丫头的病还没好?” 曲潋低声道:“嗯,姐姐还是一直迷迷糊糊的,时睡时醒,我很担心。” 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睁着一双会说话般的大眼睛看人时,水润润的,仿佛大声一点就会吓着她,让人不免又心怜几分。 曲大太太摸摸她的脸,见她神色有些憔悴,便知道是照顾生病的姐姐之故,温声道:“不用担心,沁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你母亲又诚心诚意地烧香拜佛,佛祖定会保佑她的。” 前些日子,三房的曲沁和堂姐妹们去划船时,不小心落了水,虽然及时救上来了,可因为受了寒,当夜便发起高烧来。原本以为吃几副药,退烧就好了,可是偏偏高烧是退了,可是人却变得迷迷登登的,满嘴胡话,一直发着低烧不见好,将曲家的人都吓坏了。 直到现在,曲沁虽然不再说胡话,可是人还糊涂着,依然躺在床上,时睡时醒,并未见好转,可将曲三太太季氏给吓坏了,天天都去小佛堂烧香拜佛,虔诚地祈求佛祖保佑曲沁快点好。 对于季氏,曲大太太对她真是没话可说。 季氏并非曲三老爷的原配,而是填房。 曲三老爷的原配是京城平阳候府骆家的女儿,却不想生长女曲沁时难产而亡,等曲三老爷给原配妻子守了一年孝后,见曲沁没人照顾,骆家又强势,便续娶了季氏。 季氏是常州府人,是没落的官宦世家所出的小姐,曲三老爷能相中她,也是看在她性格温顺柔和,想来会善待前头夫人所出的女儿。季氏嫁过来后,待曲沁确实好得没话说,甚至在生下女儿曲潋和儿子曲湙后,依然没有偏颇。 可坏就坏在这性子也太过柔顺了,遇事没个主见,只会哭。特别是八年前曲三老爷去世后,季氏更没了主张,只想守着三个儿女过日子。 如今曲沁生病,季氏不是天天哭,就是天天烧香拜佛,弄得整个三房烟薰缭绕,整得就像个小寺庙一样,让人看了直叹气。 曲大太太今儿过来,也是来看看季氏如何了,就怕曲沁不好,让她将眼睛都哭瞎了。 曲潋对曲大太太的话不置可否,但还是谢了她,问道:“大伯母是来寻娘亲的么?” “是的,听说沁丫头的病情反反复复的,我有些担心你娘……”顿了一下,又道:“顺便也来看看沁丫头如何了,老夫人一早也叨念着。”说着,微微叹息了一声。 曲潋听明白了曲大太太未完的话,知道自己娘亲就是那性子,并未觉得如何丢脸,不过仍是感谢了一翻,方才和她一起去了母亲居住的桃安居。 很快便到了桃安居。 因为季氏孀居的原因,桃安居不见鲜花,除了几株桃树外,只有一些四季常青的花木,看着清淡宁静。只是桃安居西厢房那边看着仿佛一股浓烟滚滚上升,像火灾现场似的,打破了那种清淡宁静。 曲大太太看得直皱眉,远远地就闻到了枷南香的味道了,而且这味道过重了,便让人有些难受,可见那小佛堂里也不知道烧了多少香。 季氏身边伺候的秦嬷嬷听说曲大太太来了,忙迎出来,行了礼后,陪笑道:“大太太和四小姐是来看太太的么?太太正在小佛堂,请稍等。”说着,给曲潋使了个眼色,忙去小佛堂叫人。 丫鬟很有眼色地上茶点后,便和其他丫鬟婆子们屏着气站在门外。 曲大太太早就习惯了季氏的作派,不以为意,反而看了曲潋一眼。 曲潋亲自给她端茶,面上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清冷,只是那份清冷因其与季氏相似的柔美的风姿被无形中弱化了,让人只觉得她乖巧听话,像只小兔子似的。 季氏很快便过来了。 她身上穿着件秋香色素面褙子,头发上只简单地簪了一支丁香花银簪,整个人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无多余的饰物,很是符合她如今孀居的身份,不过却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那份清淡简单,反而衬得她越发的纤细柔美,加上微红的眼眶,未语先泣的双眸,简直是个娇弱到极点的小妇人。 曲大太太有些消受不住,特别是季氏一见她就拉着她,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自己,更让曲大太太突然觉得,幸好曲潋性子清冷,不像季氏,不然将来不知道多少男人女人心疼死。 “大嫂,又劳烦你过来了,我没什么事,倒是沁儿……”呜咽了一声,又抹起了泪来。 曲大太太怕她又哭个没完没了,忙道:“今儿我过来呢,是有事要和弟妹说的,是好事。”见季氏泪眼朦胧地看过来,曲大太太也有些吃不消,继续道:“沁儿这病一直反反复复的不好,我觉得可能是刘大夫的药不行,刚才我在老夫人那儿,也和老夫人说起沁丫的事情,昨儿陈知府的夫人过府来,说池府的老太爷致仕回乡,便和老夫人商量着,不若请池府老太爷过来给沁丫头瞧瞧。” 池家是常州府有名的杏林世家,这池老太爷是宫里的御医,如今年纪大了,便致仕回乡,前些日子刚回到常州府。不过因池老太爷并不是个张扬之人,回来时也是静悄悄的,所以他回来的消息并没多少人知道。 季氏也听说过池老太爷的事情,不由喜出望外,双手合什,喃喃念着佛号,然后又对曲大太太和老夫人一阵感激。 “我得去谢谢老夫人……哎呀,潋儿,还不快过来谢谢你大伯母,稍会我们也要过去给老夫人请个安,谢谢她老人家为你姐姐操心……”季氏絮絮叨叨起来。 曲潋见母亲突然精神十足,不慌不忙地过去扶住她,笑道:“知道了,确实要感谢大伯母和祖母。”说着,她给曲大太太行了一礼。 季氏笑盈盈地看着,又道:“上回老夫人送我的茶还剩一些,潋儿快去沏壶过来给你大伯母尝尝。” 曲潋看了一眼笑容如常的大伯母,应了一声便去了茶房。 将女儿支走后,季氏又拉着曲大太太说起话来。 “……先前大夫还说沁儿只要退了烧便没事了,可是不知怎么地,转眼间沁儿说起胡话来,竟是不认得人了……”曲三太太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显然十分伤心,“我便想,是不是我不够诚心,便想明日去济明寺给沁儿祈福。” 曲大太太眉头跳了跳,神色突然严厉起来,但看季氏惴惴不安的样子,忍下了出口的呵斥,温声道:“弟妹莫急,许是沁儿病糊涂了,等池老太爷看过了,指不定就好了。” 季氏缩了下肩膀,虽然曲大太太神色温和,但她天生是个敏感的,直觉她的语气中有什么,仿佛有些生气的样子,怕自己再说下去,得罪了曲大太太,只能恹恹地点头。 曲潋沏了茶进来。 曲大太太脸上重新露出了笑颜,对季氏道:“行了,我先去看看沁儿。” 季氏忙站起来。 却不想,这时便有在曲沁身边伺候的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脸上一阵激动,禀报道:“太太、三姑娘,我们姑娘醒了。” 季氏一听,眼泪又要飙出来了。 这是喜极而泣。 曲潋忙揣扶住母亲,对曲大太太道:“大伯母,我们快快去看看姐姐。” 曲大太太笑着点头,斜了一眼,见曲潋这动作恰好让季氏的眼泪梗住,不由有些满意。 果然,曲潋这性子不像她娘亲,真是太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曲沁和曲潋姐妹俩同住一个院落,名叫秋菀居。 到了秋菀居时,可以看到那满院子的撒金碧桃花开得正烂漫,那粉白中透着深红的、洒金色的花瓣,簇拥在一起,见之望俗。 此时却没人欣赏这难得的风景,皆匆匆忙忙地往秋菀居中曲沁所住的厢房行去。 刚到曲沁卧房门口,便见到伺候曲沁的乔妈妈端着一个红漆雕花的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见到三人,乔妈妈赶紧上前行礼。 曲大太太打断她的礼,忙问道:“三小姐如何了?” 季氏却有些心急,已经拽着二女儿进了房。 曲大太太只能一面跟上一面听乔妈妈的回禀,听说曲沁醒了人也不再犯糊涂说胡话时,不由松了口气。 前些日子,曲沁病糊涂了,牙关紧咬,米粒未进,眼瞅着不行了,还是曲潋想了法子,让人给曲沁灌了些米汤,不然人就算不病死,也要饿死。 如今曲沁好了,季氏也终于不用整天烧香拜佛,弄得三房像火灾现场一样,曲潋也可以歇息会儿,不用衣不解带地照顾姐姐了,曲湙也可以安心地跟着先生读书。更重要的是,季氏也不用再成日惴惴不安,以为曲沁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所以才会说胡话,纵使是睡梦中,依然痛苦不已,嘴里乱叫着妹妹和骆家老祖宗的名字。 刚进内室,便见挂着秋香色的帷帐里头的填漆床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因为生病之故,脸色苍白,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望着人的时候,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到有些寒碜。 三房的曲沁曲潋姐妹俩,可能是因为母亲不同,长得也不尽相同,如果说曲潋是枝头上那柔丽娇弱的玉兰花,那么曲沁便是盛放的牡丹花,那通身的气派,艳丽明媚。姐妹俩,一个柔一个毅,一个柔弱可人,一个稳重伶俐。 “沁儿,你怎么样了?可好一些了?”季氏看到曲沁不仅醒了,甚至能坐起来,不再胡言乱语了,眼中又泪光点点,这次是喜悦的。 曲潋也朝床上的少女叫了一声姐姐,将丫鬟呈来的水端给她,体贴地道:“先喝些水润喉。” 曲沁没动,只是看着床前的几人,半晌方低声道:“阿潋……母亲,大伯母……”那声“母亲”有点复杂,仿佛声音里盖涵了太多的意思,千言万语,无法直述。 曲潋不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自从曲沁生病后,她娘忙着烧香拜佛,都是她和丫鬟一起照顾姐姐,曲沁说胡话时她也听了几耳朵,只是因为是呓语,含含糊糊的却听得不太清楚,只有她偶尔大声叫妹妹时,曲潋便去握她的手安抚,她才会安静下来。 她知道比起娘亲,曲沁更愿意接受自己这同血脉的妹妹,却没想到自己在曲沁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 季氏却十分激动,大着胆子拍拍曲沁的手,含着泪道:“沁儿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曲沁却未像过去般,对着季氏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喜,会皱起眉头来冷冷地说一声,而是沉默地坐在那儿,直到季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方才道:“我已经好了,母亲莫要再哭了。” 曲沁这话比圣旨还有用,季氏马上停了泪,高兴地直点头。 曲潋看得暗暗摇头。 曲大太太也笑着道:“谢天谢地,沁丫头终于清醒了,你母亲说得对,醒了就好!以后好好养身子,莫要如此不小心了。有什么想吃的,你尽管开口,看着都瘦了,得好生补补才是……” 曲沁看向曲大太太,目光微闪,等她说完后,便要起身道谢,却被曲大太太忙按住了,曲潋也忙过去扶住她,却不想曲沁反而抓住了她的手,力道极大,让她不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这位姐姐醒来后,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曲沁双目紧紧地盯着妹妹年少稚嫩的脸,唇瓣微颤,说不出话来。 众人知道她们姐妹感情好,对她的样子不以为意,曲大太太说道:“你刚醒了,现在身子还虚着,就别讲那些虚的了,好生养好身子,别让你母亲和弟弟妹妹担心才是。” 季氏忙不迭地点头。 曲大太太待了会儿,见曲沁人已经清醒,不再说胡话了,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要去给老夫人报一声,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季氏和女儿留了下来。 季氏见乔妈妈端来放得已经温凉的药,便顺手接过,只是刚接过时,想到继女平时的样子,不免有些尴尬,讪讪地将那碗药给了旁边坐着的小女儿。 曲潋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对曲沁道:“姐姐,先喝药吧,喝了药身体才会好。” 曲沁的目光从红肿着双眼的季氏移到了妹妹身上,见妹妹一张春花皎月般的漂亮小脸满是关切,一时间突然鼻头有些酸,忍不住伸手搂住妹妹纤细的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曲潋手中的那碗药一时端不住掉在了床前的脚踏上,青花瓷碗裂了,药汁四溅开来,不仅洒了一地,曲潋和季氏的裙子也被弄脏了。但此时两人都没有在意,而是被曲沁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惊住了。 许是因为季氏是继母,曲沁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与季氏并不亲近,甚至是疏远的,而她又是个老成持重的性子,一举一动无不恪守规矩礼仪,从未在人前哭过,甚至哭泣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曲沁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自然是让她们十分震惊。 曲潋惊了一下。 季氏也被弄懵了,反应过来时,眼泪一下子也飙了出来,跟着一起呜呜直哭。 曲潋被母亲和姐姐哭得头都懵了,只是看着扑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的姐姐,又看着性子已经没法拯救的母亲,只得示意丫鬟过来收拾地上的狼藉,边安慰难得脆弱的姐姐。 “姐姐你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咱们去和大伯母说,她定会为你作主。” 自他们父亲去逝后,三房便靠着长房而居,曲大太太为人不错,三房若是有什么困难,也会帮把手,因为如此,三房的日子才没有太难熬,曲沁和曲潋也过得和平常的大家闺秀差不多。 季氏听了,马上抹去眼泪,附和道:“是啊是啊,沁儿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和娘说,娘拼了命也要为你主持公道。” 曲沁却没理,只是搂着妹妹哭,哭得眼前发黑直打嗝,直到哭不出来。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可是让她如何不哭呢? 前世过得那般痛苦,是她错信了不该信的人,最后发现,为她奔走求得一线生机的是这个异母妹妹,一直被她认为软弱无能、取代了亲生母亲地位的季氏却难得强硬,对上那些欺负她的人,有那样的勇气。 因为她们,她才努力地好好活着,纵使会很痛苦。 可到头来,她仍是辜负了她们的期盼,未撑几年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曲沁哭了很久,直到哭着睡着了。 曲潋看着自己衣襟上的泪迹,再看躺在床上的少女,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纵使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平时再如何端着架子、自持身份像个小大人,其实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罢了。 放在她上辈子,也只是个初中生。 只是,也不知道素来要强的异母姐姐怎么突然哭了,难道是生病的人比较脆弱,又见她们一心一意地待她,所以感动地哭了? “阿潋,怎么办?” 听到母亲喃喃地声音,曲潋回过神,见母亲红肿着一双眼睛看自己,纵使这张脸再美,可是哭成是核桃也不美了。不过她知道母亲的性子,虽然柔弱无能,可却是个合格的母亲,加上她自己也不是个纯粹的孩子,所以对她很是包容。 有时候,曲潋觉得,母亲自父亲去逝后,仍是保持着这种天真柔弱的性子,和她们姐妹俩的性子有关。曲沁自小便持重又要强,轻易不肯低头示弱,背后还有个强势的平阳侯骆家可以依靠,导致没人敢欺负他们三房;曲潋自己拥有一个无人可知的前世经历之人,虽然前世只活到十六岁就骤然死了,可是投胎转世后,也不是个真正的稚龄孩子,又是个多思多虑的,有什么事都是她挡在面前,让季氏更不用出面了。 “先让姐姐好好休息,等她醒来情绪平稳了再说吧,娘你也去敷敷眼睛,若是姐姐醒来见到你这样,又要不开心了。”曲潋很懂得如何应付母亲,因为曲沁性子要强,确实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 季氏听罢,赶紧点头,很是担心曲沁会对自己冷脸,有些忐忑地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眼睛。 曲潋帮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来去揣扶季氏,又对房里伺候的红蕊吩咐道:“姐姐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红蕊是曲沁的贴身大丫鬟,慌忙上前来应了一声。 曲潋便扶了季氏出去,到了外室,见重新去煎药的乔妈妈,吩咐道:“姐姐久未进食,脾胃虚弱,你让厨房做白粥和几样易克化的小菜备着,白粥最是养胃了。” 乔妈妈对曲潋曲膝应了一声。 季氏听着小女儿的安排,觉得极是妥贴,同样叮嘱了乔妈妈几句后,方由女儿扶着出了秋菀居。 曲潋扶着母亲回了桃安居,让人打来清水,亲自服侍她梳洗。 季氏一反过去几天的愁眉苦脸,十分高兴地对女儿叨念着,“沁儿醒了,人也不再犯糊涂,我这心也安下来了。一定是佛祖保佑,稍会我得去给佛祖上几炷香才行,潋儿你也去上炷香,让佛祖知道我们的诚意……” 曲潋听她啰嗦个没完,句句不离曲沁,甚至想要过几天去明济寺上香还愿,不由得暗暗摇头。 虽然是同父异母,可能是因为这辈子的父亲早逝,她和这姐姐的关系却是不错的。只是曲沁对季氏一直有个心结,不太能接受季氏,幸好季氏并不像那种狠心肠的继母,甚至可以说是个圣母,对曲沁不仅像对亲生女儿般,甚至更好。 陪着母亲去了小佛堂上了炷香后,曲潋才得以脱身。 回到秋菀居,她回房去换下身上沾了药汁的衣服,让碧春去隔壁看看,得知曲沁还未醒来,闲着无事,便去了姐妹俩一起用的小书房练字。 刚练了几个大字,便听碧春来报,弟弟曲湙过来了。 十岁的弟弟长得像死去的父亲,面容白晳,斯文俊秀,身条儿有些瘦长,不若堂哥曲泽十岁时那圆滚滚的模样儿,他们姐弟俩都随了季氏,怎么吃也吃不胖的类型,就是看起来太单薄了,幸好都身体健康,不轻易生病。 “二姐!” 曲湙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才快步上前,有些急切地问道:“听说大姐醒了?怎么样?” 曲潋抿嘴笑道:“是醒了,不过又歇下了。”想到曲沁爱面子,她也不说是哭着入睡的。 曲湙听了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笑道:“人清醒了就好,若是再糊糊涂涂下去,娘指不定又要……”子不言母过,忙将话掩了下去。 曲潋如何听不出弟弟的话中之意,季氏信佛,而且自从他们父亲去世后,越发的变本加厉,若是平常没什么事情,可以在小佛堂待上一天也没事,晨昏功课、早晚三炷香从未落过,十分虔诚。 曲潋知道这时代守寡的女子带着孩子过活不易,而且母亲还那般年轻,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改嫁的,况且曲家也不会放人,所以给她寻点事情做也不错,便睁只眼睛闭只眼了。只是有时候,看季氏那些行为,让她觉得就像个狂热的信徒,病入膏肓了,都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要红尘看破出家。 曲湙是从族学下课回来,这些日子因为曲沁生病原因,每天早晚都要过来看一看,问问情况。如今得知曲沁今天醒过来了,人也不再犯糊涂,他便想在曲潋这儿坐会儿,等曲沁醒来亲自去看看她。 碧春端了点心上来,红漆雕海棠花的攒盒里放着兰花酥、云片糕、玫瑰糕、酥糖等,还有莲子红豆羹,是曲潋特地吩咐人去外面买的。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未到晚膳时间,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曲潋说道。 曲湙朝姐姐笑了下,正好也饿了,便不客气地坐下来吃。 曲潋坐在一旁喝茶,边询问弟弟的功课,一时间小书房里气氛很是温馨。 直到夕阳西下,碧春进来禀报,曲沁醒了。 姐弟俩忙起身,净了手后,便去曲沁的房里。 曲沁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不过情绪平稳了许多,此时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背靠着一个锦缎面的大迎枕,朝着进来的弟妹们微笑。 笑容与平时一样,含蓄而矜傲,却又有些隐约的不同。 “大姐,你感觉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么?”曲湙坐在床前的锦杌上,关心地问着。 曲沁看着十岁的弟弟,又看向妹妹,目光温和,抬手摸摸弟弟的脑袋,温声道:“我身子好多了,如今醒来了,不会有事的,你们不用担心。”然后又像平时那般问起弟弟的功课,自责道:“若是因为我的病耽搁了你的功课,我可就不安心了。” 曲湙笑道:“大姐放心,我没有落下功课,先生今儿还夸了我的文章,写比以前有了进步了。” 他们父亲去世后,曲湙便是三房唯一的男丁,是支应门楣的存在,三房都指望着他,让他小小年纪便沉稳持重,体贴懂事。而他自己也知道,母亲和两个姐姐都是内宅妇孺,不管是将来奉养母亲还是给两个姐姐撑腰的责任,都落在他身上,所以对待学习上更是认真,从不敢贪玩。 曲沁十分满意,心里也知道弟弟从来不用她们担心,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么好的弟弟,为何就有人狠得心害死他呢? 等听说曲沁醒来的季氏也匆忙地从老夫人那儿赶过来后,更热闹了,不过因为曲沁刚醒来,身体还虚弱着,他们并未待得太久,很快便打算起身离开。 曲沁却留了曲潋晚上一起睡。 季氏并不同意,有些担心地道:“沁儿今儿刚醒来,身子还弱,万一潋儿吵着你歇息……” “没事,我想要妹妹陪着。”曲沁说道。 季氏最是悚这继女,又因曲沁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态度强硬一些便没辙,只好讷讷地同意了,又将小女儿叫过去叮嘱她别吵着姐姐歇息之类的,啰嗦了一堆,方才有些不安地离开。 想来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曲潋作了保证,方才将忐忑不安的母亲送走,终于松了口气。 她和曲沁同住一个院子,又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妹,有时候也睡在一起,姐妹俩的感情还算不错,所以对于曲沁让自己和她同睡的行为,她并不反对,但架不住有个太爱操心的母亲。 填漆床很大,红蕊搬了一床蚕丝被过来,曲潋睡在里面,姐妹俩各自盖着一床被子,并不打扰。 等曲潋躺下后,她伸手摸了摸姐姐的额头,手下一片温凉细腻的肌肤,已经不发烧了。 曲沁感觉到妹妹摸在额头的手,柔软而温润,脑子里却回想着上辈子的妹妹,心中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忙忍住了,告诉自己,这辈子谁也别想再败坏妹妹的名誉,让妹妹当年出嫁得那般艰难。也幸好纪凛是个正人君子,并不在意,一心只认定了妹妹,妹妹方才能和纪凛结成夫妻,婚后夫妻感情甚笃,十分恩爱。 这是她上辈子最高兴的事情。 她已经那般不堪了,不希望一心帮着自己的妹妹生活不幸。 “阿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曲沁喃喃地道,声音很轻,脑子却很清醒。 曲潋原本还有些无所谓地听着,只以为姐姐大病一场,想找个人说说话,才会留自己一起睡,可是当曲沁越说越深时,曲潋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这个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翌日一早,季氏便过来了。 红蕊等丫鬟坐在槅扇前迎着灿烂的朝阳分着彩线,见季氏过来,赶紧起身请安。 季氏见这几个丫鬟守在这儿,问道:“二小姐和四小姐还未起?” 红蕊知道季氏爱女如命,脾气也好,当下笑道:“奴婢先前去看了,两位姑娘许是累得狠了,并未醒,还在睡呢。” 季氏想到曲沁病了一阵子,现在身子还虚着,是应该多歇息。而小女儿这段日子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曲沁,也累得慌了,曲沁能醒来,让她也松懈了,不免要睡个懒觉,补回些精神。于是便叮嘱着丫鬟不去吵她们,让她们睡到自然醒。 曲家规矩甚严,特别是对子女的教育,虽说作姑娘的要娇养,但坐卧行止皆有一定的规范,姐妹俩也是恰逢曲沁生病才能睡个懒觉,平时却并不能如此。 季氏到底心疼两个女儿,又问了曲沁的情况,方才离开。 等曲潋醒来后,发现快日上三竿了,不禁吃了一惊,慌忙起身。 她睡在里面,起床的时候,要越过外面睡着的曲沁。 当她要跨过去时,见曲沁像只受惊的动物一样拥着被子惶惶惊醒,一脸惊惶,仿佛被什么吓住一样。 曲潋忙伸手搂住她,拍着她的背,柔糯的声音道:“姐姐,没事的,咱们现在在常州府的平安巷。”并不是她梦里让她受尽苦难的京城。 曲沁这才平静下来,发现自己反应有些大,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妹妹,强撑着道:“我以为还在做梦……” 昨晚曲沁借口做梦和她说了大半宿的话,虽然曲沁说得委婉,将一些事情托梦道来,但曲潋两世为人,如何不知道曲沁的离奇经历,正是所谓的重活了一回。 一直以为这辈子过着平淡的日子的曲潋,没想到不过是生了场病,和他们相依为命的姐姐竟然是个重生者,曲潋当时的心情颇为复杂,脸上的神色甚至有些藏不住。幸好当时夜色昏暗,平时精明的曲沁又一脸恍惚,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曲潋投胎转世一回,却忘记喝孟婆汤,方让她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可是在她看来,逝者已矣,她如今是曲家三房的小女儿,有母亲和姐姐、弟弟,没有谁可以取代自己,所以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曾有过的离奇经历。 想到曲沁所说的梦中之事,曲潋也有些忧心忡忡。 只是,曲沁说得含含糊糊的,似乎怕她被吓着,所以不太敢说太多,很多地方都语蔫不详。曲潋知道这姐姐一直将自己当成一朵莬丝花,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情都顶在她面前,很是照顾自己。所以她这次也不敢告诉自己她的事情,就怕吓着自己,方才会以梦为借口,说得含含糊糊的。 曲潋很想对姐姐说,别看她长得像个弱不禁风的小兔子,其实她身体倍儿棒,神经也很粗壮,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受得住,不用太过担心,直接说就是了。 只是怕到时候自己若这么说,曲沁便知道自己猜出她的经历,届时姐姐心里又要难受了。曲沁一向要强,特别是关于自己的事情,无一不要求完美,听她的语气,上辈子似乎被亲近的人陷害过,一失足便是终身误,这种事情应该是不想说的。 曲潋只能作罢,当作不知情。她自己也有自己的秘密和不堪回首的事情,无法诉诸语言,所以对于曲沁,特别地能谅解,并不想逼她。 乔妈妈领着丫鬟捧着各种洗漱器具进来伺候她们梳洗。 乔妈妈一面伺候她们梳洗,一面禀报早上季氏和曲湙相继过来探望的事情,不过因为她们还未起床,便没有让人叫醒她们,而季氏神色有些憔悴,看起来未睡好似的。 曲潋不说话,而是偷偷地瞄着姐姐。 曲沁沉默了下,方道:“让人去桃安居瞧瞧,若是母亲不忙的话,就告诉她一声,说我好了,歇息得很好,不用担心。” 乔妈妈和红蕊等人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的,忙应了声。 曲潋面上覆着帕子,心中千回百转。 曲沁一直不喜欢季氏。 除了季氏是继母的原因外,还有季氏的性子过于软弱,像个泪包一样,一点小事也能哭哭啼啼,让她极为不喜。不过因为季氏这么多年来始终守着他们姐妹三人,所以曲沁虽然不喜,却从未给过季氏脸色看,只是不怎么亲热罢了。 可是现在,曲沁却难得的说了软话。 曲潋觉得,曲沁的上辈子,母亲一定做了让她心悦诚服的事情,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 这么一想,不禁有些高兴。 不管是母亲季氏还是曲沁、曲湙,都是她这辈子的重要亲人,她希望他们都好好的,一家人亲亲热热才好。 曲沁这次病了好些天,虽然昨晚好好地休息了一晚,可是身体虚软着,又不想躺在床上,便让乔妈妈将她挪到临窗的榻上,想要看看窗外的景色。 乔妈妈将早膳摆放到榻上的红漆雕牡丹花的小几上。 曲潋坐在另一旁,陪姐姐一起用膳。 早膳是白粥和几样江南特色的小菜,以清淡为宜。 两人刚用过早膳,季氏便过来了。 姐妹俩起身给季氏请安。 曲沁依然如往常般矜傲而淡然,不过在季氏坐下来询问她的身体时,她声音温和地道:“我感觉好多了,就是躺得太久,身子没什么力气,母亲不用担心我。” 季氏很高兴曲沁身体好了,见她语气温和,心情更好了,也没怎么奇怪曲沁今天怎么这般好说话。 季氏是个神经粗壮的,就是泪线太发达。 如果神经不粗壮,怕也不能十几年如一日对曲沁关怀备致,对旁人的闲言碎语置之不理。 “我先前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也很关心你的身子,还让我带了些燕窝过来给你。等你病好了,可要过去给老夫人磕个头谢谢她老人家……” 听着季氏絮絮叨叨个没完,曲沁不若以往般有些不耐烦地打断,由着她唠叨。 曲潋见母亲和姐姐相处愉快,便坐到一旁,拿了搁在旁边的针线缝制起一件衣服来。 曲沁抽空看过去,便知道妹妹是给弟弟曲湙缝制春衫。曲潋的针线素来在姐妹中是最出色的,还得过绣安坊的安娘子的指点,而且她很有想法,画的花样子比市面上的新奇,很会推陈出新,做出来的衣服总比旁人好看一些,胜在一个新奇。在曲潋看来,妹妹所画的花样子,比京城有名的天衣阁的绣娘画的都不差。 看着娴静地坐在一旁穿针捻线的妹妹,曲沁只觉得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无论是年少时的妹妹,还是后来能独当一面的妹妹,看起来都那般的无瑕美好,像枝头绽放的梨花,洁白无瑕,让她止不住地心疼,总担心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让她受委屈。上辈子她撒手去了后,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 “……沁儿,你说好不好?” 曲沁回神,看到季氏一脸忐忑地看着自己,眨了下眼睛,很是平淡地道:“母亲说什么?” 季氏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说是过几天,等曲沁身体好了,便带曲潋去济明寺上香,给她求个平安符。 曲沁沉默。 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病得厉害,甚至因为上辈子的记忆冲击着脑海,让她无法清醒过来,一直在说胡话,将季氏给吓着了,甚至她可能觉得自己是中邪了,方才会想去庙里上香给自己求个平安符。这也是为何她不敢告诉妹妹自己重生的原因,生怕和季氏一样柔弱的妹妹被吓到。 两辈子她都是个坚毅果断之人,将柔弱的母亲和弟妹视为自己的责任,不愿让他们担惊受怕。 所以,那些事情,只需要她自己记住,然后一一破解便可。 见季氏神色更不安了,曲沁方才道:“母亲作主便是。” 季氏马上又高兴起来。 这时,丫鬟进来禀报曲大太太和曲四太太过来了。 曲大太太笑盈盈地进来,身后跟着穿着青莲色四柿纹的褙子的曲四太太。曲大太太人到中年,长得比较富态,脸庞似圆月,看着极为可亲。曲四太太却是个年轻的妇人,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柳眉杏眼,十分俏丽。 曲四太太一进门,嘴巴便动了起来,“昨儿听说沁儿醒来,真是佛祖保佑!现在怎么样了?原本昨天想过来瞧瞧,却不想泊哥儿闹得厉害,一刻也离不得人,方才拖到今日。”她歉意地道。 泊哥儿是曲四太太所出的长子——曲泊,如今才三岁,曲四太太生女儿好几年后才得这么个儿子,几房都知道曲四太太很宝贝这儿子。 曲沁感谢了曲大太太和曲四太太过来探望。 曲潋给她们上茶。 曲大太太将曲沁看了看,笑着点头,“看着精神好多了,不过还得仔细养些日子,将身子养壮一些才好。我那儿还有一些血燕,稍会让人送过来给你补补身子。” 季氏很是心动,想要拒绝这份人情,又想到曲沁的身体确实要好好补补,不由犹豫起来。 曲沁忙不迭地婉拒了,不好承她如此大的礼。 曲大太太拍拍她的手,笑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人好了,那些东西才值钱。” 曲沁推拒不过,只得感激地应下了。 曲四太太却在一旁暗暗撇嘴,觉得曲大太太真会做人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曲三老爷是在八年前时,因意外死在了任上。 可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曲老太爷原就身体不好,致仕在家休养,悲痛之下,身体很快熬不住,也跟着去了。 曲老太爷去世后,曲大老爷和曲二老爷都在家中守制,曲四老爷并未出仕,而是留守在常州府老宅打理庶务。 出了孝后,他们的官运却一路亨通,如今曲大老爷在京城里任都察院左都御使,小九卿之一,差一步便能入阁拜相了。曲二老爷也外放至定阳为官,已是四品的知府。 曲大太太心思活络起来。 她出身江北方氏,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有父兄在朝中为官,方家老太爷方怀敏更是当朝阁老兼文渊阁大学士,曲方两家一直守望相助。也因为如此,当初曲老太爷才会为顶门户的长子聘下方家的姑娘。曲大太太自然是个有见识的,娘家得力,让她嫁入曲家不久,便从曲老夫人那儿接过了中馈。 曲沁虽然生母早亡,生父也死在任上,但她也有个得力的外祖家,骆家虽说是公卿侯府,但也是一门显赫的姻亲,府里又与宁王有交情,对曲沁好些准是没错的。 曲四太太见自己插不上话,目光一转,便转到了坐在旁边的曲潋,翻看她缝的那件男式春衫,赞叹道:“这是给湙哥儿缝的吧?潋丫头的手艺还是这般好,这针法我似乎没怎么看过……” 曲潋朝她抿嘴一笑,轻声道:“这是我和安娘子新学的针法,是安娘子的手艺。” 曲四太太不禁有些感慨,“安娘子是绣安坊的绣娘,一手出神入化的绣艺,不知让咱们常州府多少人家欲要请她去指点家中的姑娘,连知府太太都请过她,却被她拒绝了。不过听说她的手艺一直不传外人,未想咱们潋儿却得了安娘子的青眼。” 曲潋谦虚地道:“安娘子是个心肠好的,见我诚心地请教,方才会教我两针罢了。” 曲四太太却不以为然。 安娘子的绣工是祖传的手艺,若非曲潋真的入了她的眼,哪里会指点她?只能说,三房的两个姑娘,不仅长得各有千秋,甚至各有长处,莫说整个常州府,就是天子脚下,也找不出这般优秀的姑娘了。 只可惜,却是命苦的,父亲早早地没了。 等曲大太太和曲四太太走后,季氏又叮嘱了曲沁姐妹俩一番,方才离开。 见长辈们都离开了,曲潋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对歪在炕上闭目休息的曲沁道:“姐姐,你身子还虚着,我扶你回床去歇息吧。” 曲沁抬眸,看到妹妹如花如玉般娇美的小脸,一双秋水翦眸清澈地倒映着自己苍白的面容,心里顿时软成一团。 她朝妹妹笑着点头。 不过刚躺下,丫鬟进来禀报长房的大小姐曲涵过来了。 很快便见一个穿着艾青色妆花褙子、豆绿色镶水波纹马面裙的少女掀着帘子进来,一张鹅蛋脸很是讨喜,笑容温和,气质大方,和曲大太太有几分相似。 “大姐姐!”曲潋和曲沁叫道。 曲涵过来,将曲沁上下打量,笑道:“你终于好了,我也安下一颗心了。若不是我娘拘着我,不然我早就过来看你了。” 曲涵是长房的嫡长女,今年正好十六岁,去年及笄时便与江北方家长子方瑞定了亲,婚期定在今年四月份。还有一个月左右,曲涵便要出阁了,曲大太太将她拘在屋子里,等闲是不能随便乱跑。 曲沁笑道:“大伯母做得对,你可不同我们,很快便要出阁了,自然是不能乱跑的。” 曲涵不禁红了脸。 见曲沁坐在床上,曲潋坐床前,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和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你身子还没好,先歇息吧,等我得了空再过来看你。” “那便算了。”曲沁很是伶俐地道:“恐怕大姐姐一个月内都是没空的,等我身子好一些,我和阿潋一起去看你。” 曲潋却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大姐姐以后嫁去江北,也不知道何时能见了。” 曲涵原本有些羞涩,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有些怅然。 曲沁没有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姐妹们,心里却知道,将来曲涵会随夫方瑞进京,方瑞不仅学问好,运气也不错,又有曲方两家帮忙,虽不能说官运亨通,可是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折。将来阿潋也是要嫁到京城的,姐妹们还是可以再见。 等曲涵离开后,曲沁终于歇下。 曲潋见她歇下了,便回了房,然后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发起呆来。 她在想曲沁昨晚说的话,虽然语蔫不详,可是她会脑补,也总结出了一点事情。若是曲沁说的不假,他们三房的姐弟几人未来的命运有些波折,原因便出在没有父亲的庇护上,加上能顶门户的弟弟年纪又小,使得她们姐妹将来受人欺负,也没个人能及时搭把手。 大伯父将来会入阁,以他的地位倒是可以,只是大伯父是个典型的政客,考量太多,没能及时伸援手。 到了傍晚,曲湙下学回来。 他回来后,见到两个姐姐相对而坐,一面说话一面讨论着图纸上的花样子,旁边放着一件只差一个袖子便能完工的男衫,便知道二姐姐又给自己做衣裳了,既高兴又心疼。 他先是关切地询问了大姐的身体情况,又对柔柔弱弱地坐在一旁微笑的二姐道:“二姐,以后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行了,没得熬坏了眼睛。”看着他家二姐姐娇娇柔柔如朵花般的模样,作弟弟的总担心她累着自己。 曲潋嘴角抽搐了下,拍拍他道:“小孩子家家的,像个老头子操那么多心做甚?娘都不说我。” 那是因为他们娘自己也是这副德行,所以才不说。 曲湙对这娘俩真是没办法,只得对素来稳重可靠的大姐姐道:“大姐,你看着点二姐。这些日子你生病,她天天都过来守着不说,还要给我做衣服,我都担心她累坏了。”况且穿绣娘做的衣服也没什么,并不一定要姐姐做的。 曲沁看了妹妹一眼,觉得弟弟说得对,心里既感动又担心,肃然道:“阿潋,听湙弟的话。” 曲潋抚了抚额头,心说自己只是长得柔弱罢了,其实身体倍儿棒,绕着秋菀居跑上一圈都不带喘的。 见她不说话只是低头干活,曲沁心里叹息,其实明白妹妹的做法。 两辈子都是这样。 她知道,并非妹妹喜欢给弟弟做衣服,而是存了心不想亏待弟弟。虽然妹妹因为年纪的原因,手艺不算得精湛,但好歹有新意,做出来的衣服让人穿着就是比旁人多了些精神气,让弟弟在曲家族学里醒目一些,体面一些。 纵使是曲家族学,但来族学里求学的学子众多,不乏优秀的。若不是十分出色,先生也不会特别注意到。 他们没有父亲关照,想要出头,很多事情都只能靠自己,所以曲潋也是用了心的。 想到这里,曲沁心里黯然。 是不是就因为他们没有父亲,所以那些人才敢这般作贱他们呢? ***** 得知曲沁病好了,曲家的人纷纷过来探望,不仅是住在平安巷这边的,还有其他几房的曲家旁支,三房这里一时间十分热闹。 过了几日,曲沁能下床走了,精神也不错,便和季氏、曲潋一起去鹤鸣院给曲老夫人请安。 曲老夫人并非曲老太爷的原配妻子,同样是续弦。前头夫人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她进门后几年,方才生下一儿一女,便是如今在老宅打理庶务的曲四老爷和已经出阁的曲绣。 曲家家风甚严,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所以曲家四位老爷和一位小姐都是嫡出的,并未有庶子庶女。 轮到曲潋这一辈,依然如此。 因为是填房,曲老夫人不太管事,曲大太太进门后,便很爽快地将主持中馈的事宜交给了曲大太太,甚至曲老太爷去逝后,便一心一意地避居在鹤鸣院中,除了初一十五,并不太让子孙过来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到了鹤鸣院,便见曲老夫人的大丫鬟翠袖守在那儿,见她们过来,笑盈盈地上前行礼,亲自给她们打帘。 曲老夫人已经等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色泽较暗的素面妆花禙子,头上簪着两对赤金仙桃献寿的长簪,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肌肤红润,精神极好。 等众人请安完,曲老夫人拉着曲沁的手道:“可怜见的,沁丫头这一病,都瘦得不成样了,得好生补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你大伯母说,别因为不好意思亏待了自己。姑娘家也只有在娘家时能放纵一些,可不能委屈了自己……”然后又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平时吃什么,声音慢悠悠的,很是和蔼。 曲沁一一答了,感谢了曲老夫人的惦记,和往常一样,并不怎么奉承,却也不失礼。 曲沁的生母是京城平阳侯府骆家的姑娘,骆氏去世后,骆府的老夫人很是惦记着这个外孙女,不仅特地派了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过来,甚至时不时地派人接曲沁进京去骆府小住。这一来二去,曲沁通身的气派便有些不同,骨子里自有一股矜傲,与曲潋的温婉柔顺截然不同。 当然,曲老夫人觉得,曲潋只是看着柔顺,其实骨子里也并不怎么柔顺。 曲沁素来爱护这妹妹,骆家派过来的教养嬷嬷,自然也少不了曲潋的份,姐妹俩有宫廷嬷嬷指点,行事做派与常州府那些名门世家的姑娘大有不同。只是曲潋生得娇美可人,让人一看就怜到了心坎里,舍不得放下,无形中弱化了一切,使她看起来柔顺了几分。 曲老夫人不是个挑事的,所以并不在意这些孙女与自己不亲热。 问完了曲沁的身体情况后,曲老夫人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对季氏道:“你上次说要去济明寺上香,可定了时间?” 季氏一听,十分高兴地道:“正想和老夫人说呢,就准备明天,我想带潋儿去,沁儿身体还没完全好,让她在家里歇着。”而且曲沁也不太喜欢陪自己去上香,所以季氏素来不强求。 曲老夫人点头,“每年咱们府都在沐佛节时去寺里上香顺便添香油钱,不过今年因为涵丫头要出阁,你大嫂忙不过来,所以这次去上香,你便将香油钱一并带去了。” 这不过是小事,季氏自是应了下来。 又说了会儿话,众人方散了。 **** 回到秋菀居,季氏嘱咐姐妹俩好好歇息,方才离开,准备明天去上香的事宜。 曲潋看母亲那脑残粉狂热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想起母亲前些日子交给她的任务,决定今天将之做完。 见曲潋让碧春去磨墨时,曲沁奇怪地道:“这是做什么?”重活一世,她对在常州府平安巷的生活已然忘记很多了,不过每当看到母亲和弟妹的行事时,记忆又会一点一滴地涌现,让她备觉亲切。 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常州府平安巷生活的这段日子,这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季氏一心一意地礼佛,偶尔会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妹妹娇娇弱弱的,不是莳花弄草,就是练字做针线,像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弟弟一心一意读书,想要出人头地,将好能为她们支撑起一片天空。 没有后来的那些痛苦和生死别离。 一切皆安好。 曲潋朝她笑道:“这次姐姐大病一场,娘吓坏了,给佛祖抄了很多经书,也让我抄了一份,打算供奉到济明寺里。我还有一些没有抄完,得趁晚上睡觉之前抄完。” 听她这么说,曲沁终于忆起来了,心里不禁好笑。 季氏总是这样,只要有点什么事情,无论大事小事,就喜欢去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自己拜不算,还要拉上小女儿。而曲潋性子有些清冷,但对季氏十分孝顺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所见之人,无不夸她孝顺乖巧。 不过在曲沁看来,曲潋这不是孝顺,而是纵容着季氏。 虽说儿女纵容母亲有些奇怪,不过他们姐弟三人因为父亲早逝,尝过人情冷暖,都是早熟懂事的性子,季氏又是那种天真烂漫之人,曲潋是季氏的亲生女儿,这女儿纵容亲娘也没什么。 等曲潋坐到案桌前焚香净手、开始抄经书时,曲沁也坐在一旁,边喝茶边看着低眉敛目地抄经书的妹妹,心弦又有些恍惚。 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妹妹,后来却为了她杀人。 她一直以为,她是姐姐,要照顾妹妹才对,特别是这样美丽娇弱、如温室的花般易折的妹妹,从小到大她也做得很好。可谁知,最后却是妹妹振作起来照顾她,为她打气,让她努力活下去。 所以,这辈子轮到她照顾妹妹了,妹妹只要安安稳稳地出阁嫁给纪凛便好,纵使她们没有父亲庇护,旁人休想如上辈子般欺辱她们。 ***** 翌日,曲潋陪着季氏去济明寺上香。 曲沁很是担心地看着母女俩如花般的美貌,让丫鬟准备好两顶皂纱帷帽,叮嘱道:“寺里人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可在人前将帽子拿下来。” 曲潋朝她抿嘴微笑,说道:“姐姐放心,我省得的,而且还有家丁护卫跟着,不会有事的。” 可是曲沁还是不放心,有些忧心地看着她们。 曲潋忍不住心下琢磨起来,总觉得这个重生的姐姐比过去更爱操心了,莫不是上辈子自己和母亲因为容貌带来过麻烦?所以她才会这般担心? 在曲沁的不放心中,曲潋扶着母亲上了马车。 济明寺是常州府香火最为鼎胜的庙宇,位于常州府城西的一座小青山山顶上,从山底往上望去,庙宇掩映在一片绿色中,只稍稍露出些屋檐形状,仿佛远离尘嚣,独立方外。也是如此,方才让妇人们更喜欢来济明寺上香礼佛。 到了济明寺山脚下,便改由软轿上山,不过也有些虔诚的妇人是徒步走上去的,意喻为心诚。 季氏是个狂热信徒,觉得走上去更虔诚,所以每回来济明寺上香,都弃轿不用,徒步走上去。曲潋觉得,她和她家娘亲长得如此柔弱,但是身体却倍儿棒,也和这种体力活有关。 她自小便习惯了陪母亲爬济明寺的山。 今儿来济明寺上香的香客很多,也有很多人和她们一样,徒步走上去的。年轻的妇人或未出阁的女子大多戴着和她们一样的帷帽,只是用料不同,有些用皂纱,有些用纱罗,下面缀着小巧的珍珠宝石等。当然,也有一些自持容貌或者是年纪大些的妇人或者是小姑娘并没有戴帷帽,三月和煦的阳光洒落在那些小姑娘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朝气。 曲潋扶着季氏,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中,开始徒步走上山。 济明寺香火鼎胜,香客如云,曲潋扶着母亲上山时,能看到周围上山下山时经过的人,甚至有很多游客成群结伴而来。其中,还见有一群锦衣公子说说笑笑地往济明寺的后山而去。 济明寺的后山自成一景,春夏秋冬四时之景各不相同,吸引了很多文人雅士前去赏景,使之成为一处风景胜地。 花了约模三刻钟,终于走到了山顶。 走到山顶后,母女俩都有些喘,汗微微湿了鬓角。 自有知客僧上前来,见过礼后,又让一名小沙弥引她们去寺内的厢房略作休息,梳洗喝茶。 梳洗过后,母女俩便去上香,奉上她们抄的经书供奉到案上。 等最后添了香油钱后,季氏便叫来一旁候着的小沙弥,问道:“不知明方大师今日可会开坛讲经?” 明方大师是济明寺的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季氏每回来都喜欢去听明方大师讲经,每每听完,都会欢喜不已,对明方大师推崇备致,整就一个狂热脑残粉。只可惜明方大师讲经是随缘,从没有一个准确的日子,让季氏颇为遗憾。 曲潋对自家娘亲的德行习惯了,只要她不哭哭啼啼的,一切都好说。 小沙弥笑着答道:“明方大师在,不过今日并不开坛讲经。” 季氏有些不死心地道:“那可否让我去拜会明方大师?” 小沙弥有些为难,明方大师佛法精深,常有香客慕名而来,所以除了他开坛讲经的日子,平时并不轻易见客,欲要见客,也要讲究一个缘字。只是季氏是常州府曲家的三太太,而且一心向佛,是济明寺的常客之一,甚至在济明寺有专门的歇息之所,不能轻易得罪。 小沙弥没办法,只好先去请示一番。 小沙弥离开后,曲潋方道:“娘,既然明方大师不轻易见客,不如我们下次再来吧。” 季氏摇头道:“不行,明方大师的佛法精深,我还要让他给你们姐弟几个画平安符佩戴,才能保佑你们姐弟几个平平安安,没病没灾。” 曲潋听得无语,平述道:“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病?”若将所有的事情都寄托在佛祖身上,那佛祖多忙啊?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姐这次生病,看着有些不太好……”季氏含糊了下,不好对女儿说曲沁当时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让她至今心有余悸,今日特地过来,可不仅是上香的。又道:“明方大师佛法精深,鬼邪不敢欺,他画的符能驱邪避灾,比寺里那些供奉的符更好。” 见她固执已见,曲潋决定不再劝说了。 等小沙弥回来后,得知明方大师竟然破例请她们过去,看季氏喜出望外的模样,曲潋懒得再说什么。 将随行的仆妇留在外面候着,母女俩随着小沙弥去了明方大师修行的大殿。 却不想,刚进去,便见到明方大师面前坐着一个人,看背影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两人都没想到明方大师这里竟然会有客人,一时间有些迟疑。 不过,当那少年转首望过来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这少年俊秀得过份。 他看起来约模十四五岁,一张脸生得俊秀美好,剑眉星目,眉宇开阔,肌肤莹白如玉,看不到一丝瑕疵。鼻梁挺直,唇线优美,色泽丰润,唇角微微上扬时,一股谦雅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如沐春风。此时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暗紫云纹刻丝锦袍,腰上是同色的丝绦,左右两边各挂着通体洁白无瑕的羊脂玉佩。 而他的气质,如同那通体洁白无瑕的美玉一般,既润泽,又美好。 华美之极。 这是曲潋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出色的少年,不仅在容貌,还在气质上。 季氏也怔住了,她没想到明方大师这里会有客人,而且还是如此出色的年轻公子,不说那通身的行头,就是那低调简单的衣饰也无法掩饰的华美气质,只怕不是平常人家能教养出来的。 明方大师佛法精深,名声极响亮,曾听闻宫里的太后多次宣召他进宫讲经,皆被他以游历为由婉拒了,众多慕名而来的人,不凡王孙贵族、朝廷重臣。想必,这个少年定然是大有来头。 季氏不禁有些犹豫,不过想到家中的曲沁,很快又坚定起来。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求一张明方大师所绘的平安符回去。 那少年见两人被小沙弥引进来,并未起身,不过却礼貌性地朝她们颔首致意,唇角微扬的弧度恰到好处,笑容和煦温雅,如同殿外三月和煦的春光,让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满室生辉。 “阿弥陀佛。”明方大方念了声佛号,对季氏道:“施主来了,请坐。” 曲潋抬头看去,便看到了一个光头的俊美帅哥。 纵使她随母亲来济明寺多次,见过明方大师不知多少回,每次看到那颗光头,都觉得有些可惜。 听闻明方大师成名有二十余年,可是他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仿佛只是个成熟稳重的青年,以外表来看,绝对不会超过三旬。但若与他对视,会从他眼中看到属于岁月赋予他的智慧和沧桑。 或许出家人是方外之人、慈悲为怀,心态不若红尘中人,可以延迟衰老?还是因佛法精深,修行有为,所以能青春永驻? 曲潋胡思乱想着,随着母亲入了大殿。 因有外男在,季氏不免有些局促,只是今日时机难得,加之一腔慈母心肠,于是在小沙弥端了蒲团过来时,强装镇定坐下。 曲潋坐在母亲身后的蒲团上。 在她坐下的时候,便发现那少年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双眼睛如上等的墨玉,温润煦然,润润地倒映着人的身影,没有丁点的突兀,仿佛能得他一眼眷顾,是如此理所当然之事。明知他此举不合礼,但奇特地竟然让人生不起丝毫的反感。 曲潋觉得这少年生得也太好了一些,连气质都是得天独厚,让人无形中对他宽容几分。 心里觉得那少年如此直视自己不太妥当,不由蹙了下眉头。 发现她不喜,那少年歉然一笑,很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明方大师虽然是个外表看起来年轻俊美的光头帅哥,奈何他成名已久,一袭茜色袈裟端坐在那儿,宝相端庄,神色慈悲,又添了几许方外之人特有的悠远宁谧,不可亵渎,仿佛在他面前生起些绮念都是一种错误。这也是为何季氏如此推崇他的原因,觉得方外之人应该像明方大师一般,这也是常州府很多妇人喜欢来听他讲经、求他画平安符的原因。 除了长得好看外,让人一眼便觉得方外之人应如是。 明方大师问明白了季氏今日过来的目的,微微一笑,便对那名坐着的少年温和地道:“公子请稍等。” 那少年开口道:“大师请自便。” 声音如金玉相鸣般温润好听,竟然没有变声期少年特有的粗哑难听。 曲潋觉得这少年若不是还未到变声期,就是真的天生丽质,连声音都这般好听。 等明方大师进内殿画符时,殿中只有三人,又因是陌生人,一时间十分安静。 那少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笑了下,叫来一名小沙弥,让他重新沏了壶热茶过来。 季氏顿时对这少年高看一眼,只是她因是孀居的身份,平时不是蹲在府中的小佛堂里烧香拜佛,面对的都是曲家的亲眷,极少接触外人,更不用说一个陌生的少年,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索性什么都不说。 室内静悄悄的。 曲潋恪守着大家闺秀的礼仪,垂首敛目。 只是,她敏感地发现那少年时不时飘来的视线,当她忍不住看过去时,他会大大方方地朝自己微笑致意,让她一时间拿不准他是个登徒子呢,还是天性如此。 以他现在的年纪,如此冒然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看,显然极是失礼。 曲潋心里有些不悦。 喝了盏茶后,明方大师方才出来,手里拿着三张画好的平安符。 季氏恭恭敬敬地接过,对明方大师谢了又谢,方才带着女儿离开。 等季氏母女俩离开后,殿内只剩下了明方大师和那少年。 明方大师看起来慈眉善目,望着少年的神色十分慈和,笑道:“痴儿,佛门重地,岂能如此妄形?” 少年修长的手指端着粗茶盏,那深色的茶盏更是衬得那手指如玉般秀颀修长,根根骨节分明,闻言低眉温和一笑,声音和雅,一如殿外那三月份和煦的阳光,却带了一些漫不经心,“大师,我是红尘中人,自然不必遵守你们佛门的清规戒律。若是人人都不妄形,那岂不是和你一样,早早地出家算了?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明方大师笑而不语,看向少年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顽皮的孩子。 少年喝了一盏茶,然后有些嫌弃道:“茶太涩,味道清苦,不好。” 明方大师端起茶盅悠然喝了一口,神色悠远宁静,尘光从他身上走过,只余下岁月静好。 少年虽然口吐嫌弃,但也续了一杯茶,继续喝了半盏,方才道:“自从吃了大师的药,我的病情稳定多了,在此要谢谢大师。” 明方大师点头,对他道:“公子这病并不是不能痊愈,时机到了,自会痊愈。” 少年只是笑着,心里却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坐了会儿,少年也告辞离开了。 明方大师并未起身,对辞行的少年道:“我就不留你了,你要记住,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少年挑眉,笑容一如殿外走过的阳光,仿佛照进了人心间,“什么是恶什么是善?大师可别拿出家人那套来唬我,我读书虽少,却也不是被人唬大的。” 明方大师悠悠然地笑起来,念了声佛号,方道:“贫僧虽然年纪大了,眼睛却不瞎,刚才那小姑娘,秀其骨,美其姿,确是难得一见的红颜,年轻人啊,可经不住。” 少年耳朵微红,面上却是大大方方的,“我来瞧自己的未婚妻,有什么好避讳的?大师这话好生无状,可不是出家人该说的,你的六根不清净了。” 明方大师依然一副出家人的慈悲样,看着他但笑不语。 少年朝他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方才踏出大殿,便有一名穿着玄色劲装的英武男子过来,朝他拱手道:“少爷,事情已经备妥,您什么时候去曲家拜访?” 少年看了眼常州府三月湛蓝明媚的天空,微微眯了下眼睛,温声道:“这事不急。”然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难得来一趟常州府,你给陈知府递句话,让他来见我。” 侍卫应了声是,转身去安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回到平安巷曲家后,季氏携着小女儿直接去了秋菀居。 曲沁正歪在大迎枕上看书,见季氏和曲潋进来,忙拿眼睛往她们身上上下扫射,见她们安然无事,神色自然,紧绷了半日的心弦才松懈下来。 莫怪她对这对母女俩去上香的事情反应如此大,只因她被上辈子这母女俩上香时却被挟持的事情吓过一回,导致后来每当她们要出门去上香时,都要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就是为了预防再有那种事情发生。当然,后来也因为那件事情,季氏轻易不再出门上香,宁愿蹲在家里的小佛堂礼佛。 “姐姐,我们回来了。”曲潋朝貌似很担心的姐姐笑了下,笑容里有安抚的意味。 季氏走过来,担心地道:“你神色有些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还是请池老太爷过来给你瞧瞧。”虽然曲沁身体好了,但季氏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请池老太爷瞧瞧才能安心。 曲沁看季氏一副只要她说不舒服、她就舍了脸面也要去请池老太爷上门给她看病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自在,无力又有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动。她明明是担心这母女俩出事,可是在她们眼里,好像她爱乱操心似的。只是,那种事情她也不能和季氏说,只得轻描淡写地解释自己没事。 季氏见她没事,便又欢喜地拿出了一个石青底绣白莲的荷包递给她,笑道:“这是济明寺明方大师绘的平安符,你要好生收好,保你平平安安。” 听到明方大师的名字,曲沁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可是看季氏和曲潋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曲沁只得按捺下来。 将季氏送走后,曲潋也回房换下身上的衣服,洗去一身烟尘。 刚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月白色绣翠竹刻丝褙子,便听丫鬟说姐姐曲沁过来了。 曲潋见她一副有话说的模样,便请她到外室的罗汉床坐下,碧春沏了壶红茶过来,还有几样糕点,装在红漆描金的攒盒里。 “姐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曲潋亲自给她倒茶。 曲沁不由打量她,十二岁的妹妹虽然娇美,但到底脸蛋并未长开,也没有后来那样清丽绝伦的风彩。只是依然娇美可人,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玉簪花,楚楚风姿,让人忍不住怜到了心坎里。 这样娇美可人的姑娘,莫说男人,连女人都要怜惜几分。 自从醒来后,她每次看到年少时柔柔弱弱的妹妹,总会觉得这一切恍惚得不真实。 “姐姐,怎么了?”曲潋声音大了一些,心里琢磨着,姐姐不会又想到未来的什么事情了吧?自从姐姐生病醒来后,虽说努力维持着十五岁时的言行举止,可是仍是有些不同,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但她和曲沁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姐妹,如何看不出来? 深闺少女和历尽艰苦的成年人到底是不同的。 曲沁原就是个稳重的性子,如今依然稳重,但一举一动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见她上辈子其实过得并不好,甚至可能很坏。 曲潋看得明白,不过曲沁不说明,她自也不会多嘴去揭她的伤疤,这是她的一种体贴,也是对曲沁的一种信任。 只是,不妨碍她脑洞大开。 曲沁回过神来,朝她笑了下,从袖里拿出了季氏给她的那个装平安符的荷包,笑道:“我没想到母亲竟然能让明方大师亲自画平安符。听说明方大师乃当世得道高僧,平时开坛讲经讲究一个缘份,欲要见他也讲一个缘字,今儿你们怎么这般奏巧能得到他亲手绘的平安符?” 曲潋如实答道:“你也知道娘的性子,其实今日明方大师并未开坛讲经,但娘想向明方大师给我们求个平安符保佑我们平安。”说着,也将回来时季氏给她的平安符拿了出来,装在一个石青底绣玉簪花的荷包里,“原本我还以为明方大师今日是不见客的,可谁知明方大师竟然破例见客,听了娘的请求,还很爽快地绘了三张平安符。” 至于当时在大殿中的那个少年,曲潋觉得既然不认识,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应该与她们关系不大,所以并未说。 曲沁心里有些疑惑。 世人只知明方大师二十年前便名扬天下,连太后也几次欲宣召进宫的得道高僧,却对他的一切无从得知。她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方知道明方大师与淑宜大长公主有来往,甚至关系不一般。 淑宜大长公主是今上的嫡亲姑母,纪凛的祖母,可以说纪凛是由淑宜大长公主抚养长大的。 当年,妹妹的婚事一波三折,后来还是淑宜大长公主亲自出面,方才能定下来。 而能让淑宜大长公主出面,除了纪凛的原因,还有明方大师在其中劝说。 前世她经过那些事情后,便一直避居在京郊外的庄子里养病,极少回京,在她死之前,听说了明方大师几次被皇帝召进宫的事情,世人还说,若非明方大师一心向道,不问世事,皇上早就封他为国师了。 明方大师是一个连皇帝都要以礼相待之人。 虽然世人皆说他行事讲究一个缘字,但在曲沁看来,明方大师行事颇为洒然不羁,随心所欲,懒得理会的事情,便拿个缘字来推托。季氏只是曲家的一个内宅女眷,明方大师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断断不会因其身份而令眼相待,除非…… 曲沁的心脏猛地跳了下。 她看向对面像只小松鼠一样边啃果边瞅着自己的妹妹,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 “姐姐,有什么不对么?”曲潋见她盯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头有些发毛。 谁知曲沁笑得很愉悦,拍拍她的手道:“没事,没事,你们今儿一早就出门了,想来也累了,你好好歇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曲潋:“……” 等曲沁离开后,曲潋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一脸纠结。 刚才若是她感觉不错,曲沁这是在高兴? 什么事能让她由衷感到高兴?难道因为明方大师的平安符?还是因为母亲今天这般好运地能亲自见到明方大师? 曲潋想不明白后,也不想了,决定回房去歇会儿。 下午,曲潋起床后,便去院子里看自己侍弄的那些花。 她现在在尝试着种茶花,只可惜她似乎是个天生的辣手摧花之人,明明步骤对了,可是总是养不活。不得已,她只站在旁边好动动嘴皮子,由着碧春等丫鬟来小心侍弄,每天早中晚去查看,只看不动手,没想到竟然能种出一盆十八学士来,可将她乐坏了。 眼看那盆十八学士要开花了,曲沁便琢磨着,送到弟弟曲湙那儿,让他读书累了时,也能瞅上两眼解解乏。 想罢,便吩咐碧春,让她亲自送去。 到了傍晚,曲湙下学回来后,便往秋菀居来了。 他先是询问了曲沁的身体情况,方才对曲潋道:“二姐你怎么将那盆十八学士送到我那儿了?这不是你心爱之物么?我平时忙,可没时间照料它,你还是搬回来自己赏玩吧。” 曲潋笑道:“没事,花种出来便是给人赏玩的,我给你你便收着。而且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出力的是碧春她们。若是让我自己赏玩,怕不过两天就要将它给赏死了。你也知道,不知为何,我每次养花,不过是浇浇水、动动土什么的,都按着步骤来,不多行一步,可那些花花草草经过我的手准得死,可是让碧春她们按着我说的来侍弄,它们又能长得好好的,分明就是在欺负我。” 说到最后,她满脸不忿。 曲沁和曲湙都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都知道曲潋爱侍弄花草,偏偏每次亲自动手,都是一养一个死,可若她只是动嘴皮子指挥,那些花花草草反而长得极为精神,连双色牡丹都养过,当时不知教曲大太太等人有多惊讶。 曲湙知她一片爱护之心,心里暖洋洋的,慎重地道了谢。 曲潋摸摸弟弟的脑袋,如往常一般问过他的功课后,姐弟三人便一起去桃安居陪季氏用晚膳。 晚膳过后,季氏便和两个女儿商量起曲涵的婚事来。 “涵丫头是咱们平安巷这房第一个出阁的姑娘,嫁的又是方家的嫡长子,自然要隆重一些。”季氏琢磨道:“到时我们三房的随礼也不能太寒酸,沁儿你有什么想法?” 季氏自己虽没什么主意,但是曲沁和曲潋常被骆家接进京小住,由骆家老夫人亲自教养过的,而且还由骆府派来的教养嬷嬷指点过,见识自是不同,也不知从何时起,这三房拿主意的已经成了两个未出阁的姑娘。 曲湙坐在一旁,稚嫩的脸上带着笑容,并未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对。 在他们心里,母亲天真烂漫,不喜与外人打交道,所以子女顶在面前也可以的,并不需要太过拘泥于形式。 曲沁想到上辈子曲涵出阁的事情,心里琢磨了下,很快便拟定好了三房的礼,因着曲涵的婚事临近了,心里却还记挂着一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过了几天,祝家大太太带着两个女儿过府来拜访曲大太太。 祝家同为常州府名门世家,与曲家是通家之好。 祝大太太今日过府来除了去拜访曲老太太外,也是特地寻曲大太太说话。最近她跑曲家跑得很殷勤,私底下透露的意思是想与曲家结亲,她相中曲家长房的嫡长子曲泽,若是长女嫁过来,将来便就是曲家长房长子媳妇,曲家未来的宗妇,意义不一般。 曲涵就要出阁了,忙着自己的婚事,不轻易见客,曲大太太便叫了曲沁和曲潋过来相陪。 曲潋姐妹自然欣然应之。 不过回房换衣服时,曲潋不免和姐姐嘀咕了一声,“只叫我们,没叫五妹妹,到时候四婶又不高兴了。” 曲家的五小姐——曲汐是四房的长女,今年十岁,性子略微腼腆,与曲四太太的伶俐截然不同。 曲沁冷笑一声,“理她作甚?”丝毫不将曲四太太放在眼里,曲四太太纵使是势力了一些,瞧着他们没有父亲,私底下没少挤兑,但因曲沁有个得力的外家,曲四太太从来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 曲潋忍不住瞅她。 清澈明亮的水眸盈盈望来,像一汪清泉,明净无瑕,晓是女人也要心软成一滩春水。两辈子以来,曲沁都受不住妹妹这小模样,拍拍她的手,笑道:“听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听也罢。” 曲潋朝她点点头,反正自己是个不爱出门的,那些闲言碎语也听不到。 打扮好后,姐妹俩便相携去了长房的花厅。 祝家大小姐闺名蒹,有个双胞胎妹妹祝葭,姐妹俩于今年秋天时将及笄。姐妹俩容貌随了祝夫人,极是秀美可人,典型的江南温婉如水的女子,身量却矮了一些,娇小玲珑,添了几分可爱。 不过姐姐祝蒹的性子一点也不温婉,反而有些活沷。 祝蒹对着曲沁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了?我原本是想来看你的,可我娘将我拘在家里学女红,你知道我不爱那玩意,可不像潋妹妹那样有天赋,对着绣架就想打瞌睡,拿针就会扎自己的手,可是我娘硬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再如此贪玩,省得将来被人说没教养?教养这东西和女红有一铜钱的关系么……” 曲沁微笑着倾听,并不开口搭腔。 对着祝家姐妹,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祝蒹与她年纪相当,两家又是通家之好,是一起玩大的闺中好友,感情不错。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祝蒹默默无闻地进了宁王府成为宁王世子侧室,不过二十芳华年纪便去了,如今想想,若是当时她拉住了祝蒹,祝蒹是不是就不用进了宁王府呢?是不是就不会死得这么早了呢? 祝蒹死后,听闻宁王世子便请旨去了关外,后来一直未听过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可有回来。 而祝葭,侧嫁去了安阳文家,听说与夫婿举案齐眉,夫妻美满。可惜不过几年,丈夫得了急病去世,祝葭在文家守寡。不过一年,祝葭被文家送回祝家,然后被有心人送去了关北宁王世子身边,似乎是想要让祝葭代替其姐与宁王世子成就好事,将宁王世子哄回京城。 姐妹俩的命运一样坎坷。 曲潋则陪着祝葭说话。 比起自己这个因容貌加持给世人娇怯柔顺的假相,祝葭才是真正温柔如水的女子,那种仿佛刻入骨子里一般的温婉,温柔体贴,相处起来让人十分舒服,很乐意待在她身边听她说话。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了三年,但曲潋和祝家姐妹也同样能说得上话的。 曲潋和祝葭讨论着常州府今年流行的花样子时,看到姐姐曲沁望过来复杂的目光,心里马上振奋起来。 有戏。 而且是关于祝氏姐妹的。 就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不过一定很严重,不然以曲沁的城府,目光不会如此复杂。 心里琢磨着时,就听到祝蒹邀请她们过几天去祝府给祝老太君祝寿兼赏花。 “恰逢□□母的寿辰,虽然不是整寿,但老人家过一天便少一天,家里的长辈都说要请些亲朋好友过来热闹热闹,届时还会请德音班过来唱戏,阿沁你不是喜欢听戏么?机会难得,你可要来。还有,家里的花房培育出了一盆墨菊,老太君可喜欢了,将那盆墨菊赏给了妹妹,想到潋妹妹也是个爱花的,便邀你们一起去赏花。”祝蒹一边忙着和曲沁说话,一边忙着转头寻曲潋,整个花厅里都是她的声音。 比起曲潋这个只能动嘴不能动手的摧花圣手,祝葭才是真正的高手,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了很多名花异草,是曲家姐妹俩最爱去的地方。 曲沁笑道:“老太君的寿辰,我们自然是要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的。” 曲潋也对那墨菊十分心动,忙不迭地点头,凑过去和祝葭说起了墨菊的培养。 几个姑娘说得热闹,那边的曲大太太和祝大太太却在打着太极。 祝大太太也是个伶俐人,听曲大太太婉转的表达,便知道曲大太太并不乐意结亲,面上不禁有些臊。 其实她也并非想要将女儿嫁到曲家,而是见曲泽品貌优秀、人又上进,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眼瞅着女儿渐渐长大了,方才会起了心思。可是这一试探下来,曲大太太竟然是不乐意的,不禁有些尴尬。 曲大太太与祝大太太交情不错,只是对长子的婚事,并不是她能作主的,还要看京里的丈夫的意思。丈夫似乎对长子的婚事自有安排,她怕坏了丈夫的安排,所以一直没有给长子说亲。如今儿子都十八岁了,还未说亲,说出去也让人非议,幸好他们早早地放出过话,要等长子过了乡试后再给他说亲,方才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明年就要下场了,我心里也搁着这事情,怕他分心,所以他的亲事一直没有着落,就是想让他好好地考,有个功名将来才好说亲……” 曲大太太反复地说着,但只有一个意思,今年内是不会给长子说亲的。 祝大太太听得明白,心里有些怅然,但也知道曲大太太在长子的亲事上作不得主,便掩下了这事情,和她说起了几天后祝家太夫人的寿辰,请曲老夫人和曲家几位夫人及曲家几位姑娘一起过去给老太君祝寿。 “这是应该的。”曲大太太很爽快,“届时你们不嫌我们吵就好。” “哪儿的话,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热闹一些。” 两人说罢,便又去和曲老夫人说了这事,曲老夫人自然满口答应,明言届时一定会过去。 祝大太太在祝家坐了半日,方带两个女儿归家。 祝夫人走后,曲沁姐妹也回了秋菀居,换了身衣裳,便去桃安居给季氏请安,和她说祝老太君寿辰的事情。 季氏听后,心思便活泛起来,不由小心地打量曲沁。 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最美好的年纪,身材窈窕,初展少女的韵味,是该定亲的时候了。只是因为丈夫死得早,三房依着长房过日子,也没个人帮着相看,甚至不知道骆家那边会有什么安排,让她这些日子每每想起都心如火烧一般。 祝家比起曲家并不差,甚至因为祝家人丁兴旺,门路更多,往来之人身份更清贵,江南江北甚至京城都有。祝老太君的寿辰自是不一般,想必那天给祝老太君祝寿的人一定很多,届时倒是可以托曲大太太帮忙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曲沁的对象,纵使没有合适的也不要紧,总要心里有个数儿。 想到这里,季氏一反过去不爱出门的性子,笑道:“曲家和祝家是通家之好,祝老太君又是个慈和不过的,确实要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等两个女儿离开后,季氏让人伺候着换了身衣服,便去了长房那儿。 曲沁听着红蕊的汇报,将有些抽搐的嘴角抿直。 她知道季氏的想法,但是这辈子可以的话,她不想嫁人了,纵使要嫁,也要嫁个能让她抓主意的。 只是这世间,男尊女卑,能让女人抓主意,若不是性子软弱的,便是有什么隐疾的,还不如不嫁。 想到这里,她心下怅然。 不过,幸好还有妹妹,只要妹妹能顺顺利利地嫁给纪凛,她这辈子便能了一个心愿。 得知季氏的心思后,曲沁虽未放在心上,不过仍是思索了一阵,叫来了红蕊,吩咐了她几句话。 ***** “祝老太君的寿辰就快到了,你应该去吧?” 一名穿着鸦青色紫色祥云锦袍的少年笑问着坐在对面雕红漆嵌螺钿花鸟罗汉床上的锦衣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袭月白色梅兰竹暗纹宽袖锦袍,修长如玉的手指间端着一只甜白瓷的茶盅,笑容莹润温和,那一笑,清风明月蓦然成了他的背景色,整个人皎皎似月,清华灵秀。 “自然要去的!”温润如珠玉的声音道,“祖母对祝老太君十分敬重,若是知道我在常州府却不上门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可要生气了。” 先前问话的少年生得十分英气,浓眉大眼,眉宇神彩飞扬,虽然比不得月白色梅兰竹暗纹宽袖锦袍少年的钟灵毓秀、美玉无瑕,可一身逢勃的朝气,英姿焕发,倒是教人眼前一亮,暗暗赞叹。 此人是正是特地为祝老太君的寿辰而来的宁王世子周琅。 “你这样想自是好的,若非我眼睛利,还不知道你也来常州府了。”周琅自斟了一杯酒,笑道:“你也特没义气了,自己来玩,也不告诉我一声,甚至还敢将我的人甩了。说吧,你来常州府做甚?” 少年宛然而笑,笑容温润清雅,“自是和你一样,为了祝老太君的寿辰而来。” 周琅用眼角斜睨他,对上那张美玉般无瑕的脸,心里直呼吃不消,谑笑道:“别说得这般诚恳,世人皆道你纪暄和是个正人君子,我和你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怕没这么简单吧。” 少年但笑不语。 看他那模样,周琅更无力了,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嘟嚷道:“算了算了,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我迟早会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祝家与曲家同是常州府名门望族。 不过比起曲家因为祖宗规矩导致家中人丁单薄,祝家则是个兴旺之家,子嗣颇为兴旺,祝家几代联姻下来,姻亲遍地,不是曲家能比的,甚至京中的豪门勋贵也有祝家的姻亲,如鲜花着锦一般。 祝老太君原也是京城人,出身淮南郡王府,有郡主封号,身份显贵。 如今她老人家嫁到祝家几十载,儿孙满堂,是个有福之人,她每年的寿辰,虽说不是办得很隆重,但依然是让人惦记的。不管是京城的还是江南江北等地,都会让家中的子孙管事备份礼过来,或者亲自过来请个安。 祝老太君寿辰前几日,祝家便开始开门迎客。 直至这日,上门拜寿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三房的姐弟三人今日也要去祝府给祝老太君磕头请安。 为此,曲湙得了半天假。 临出门前,季氏特地提前半个时辰到秋菀居仔细查看两个女儿的穿着打扮。 曲沁一头浓密的黑发梳成双螺髻,插了两对金镶芙蓉宝石花的簪子,身上是雪青色锦缎对襟褙子,墨绿色镶襕边的马面裙,那略显深重的色泽,更衬她端庄稳重,大气天成。只是,似乎有些老成持重了,反而失了些小姑娘该有的鲜活。 曲潋的双螺髻上戴着莲子米大小的南珠发箍,乌鸦鸦的青丝中点缀的莹润珠子,更衬得她的肌肤欺霜赛雪般亮泽。身上穿着崭新的粉色冰梅暗纹的禙子和宝蓝色八湘裙,气质柔软干净,又有小姑娘的俏丽,让人见之望俗。 季氏对今天的日子十分重视,对两个女儿的穿着打扮也很紧张,就怕有什么不妥。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十分妥帖,特别是小女儿,那身粉系的色泽,光是看一眼就让人爱进了心坎里。 小姑娘穿什么都可爱,也让人喜欢。 可是,今天的重头戏是大女儿,并不是小女儿。 “怎么打扮成这样?”季氏蹙着眉头。 曲潋看了眼曲沁,无奈地道:“我也觉得姐姐打扮得太素淡了一些,正要劝她呢。” 虽然她不知道季氏的心思,但想着祝老太君的寿辰上来的那些妇人的身份,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应该重点展示曲沁才对。她今年才十二岁,谈婚论嫁还言早,尚能躲个两三年呢。 可是曲沁一副对嫁人没兴趣的模样,所以特地将自己打扮得很老持稳重,又跑过来指点,硬是将她打扮成这模样。 这哪行啊。 曲沁见母女俩都不赞同,笑道:“母亲,时间快到了,要换也来不及了,我觉得如此甚好,今天就这样吧。” 季氏素来悚她,曲沁略强硬一些,她便没辙,不禁急得额头冒汗。 曲沁看得心中一软,便上前挽住她,声音温和,“娘,我这样就很好了,祝老太君是经过事的人,喜欢稳重些的姑娘。况且今日祝家来的人很杂,妹妹又生得这般漂亮可爱,届时可要看好妹妹才对。” 季氏听得在理,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又有些担心起来。 曲潋忍不住看向姐姐,心说祝老太君是个经过事的人,如今年纪大了,反而喜欢小姑娘的鲜活可爱,打扮得更鲜艳一些才好。曲沁这分明是在哄骗季氏,季氏因是孀居的原因,不太爱出门,和外界打交道的也少,根本想不透其中的门道。 谁知曲沁却朝她眨了下眼睛,让她别多话。 曲潋朝她扁了下嘴,心里虽然觉得不好,可是想到曲沁的经历,到底没有说什么。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季氏带着姐弟三人一起去了长房。 曲大太太正指挥着下人准备出行事宜,曲四太太还未到。 姐弟三人过去给曲大太太请安后,曲潋好奇地问道:“大伯母,大姐姐今儿不和我们一起去么?” 长房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长子曲泽,今年已经十八岁;长女曲涵,十六岁;小儿子曲浩,在兄弟中行四,比曲湙大一岁,十一岁。 二房因曲二老爷在任上,曲二太太也带了三个孩子随行,并不在常州府。 四房有两个孩子,长女曲汐,姐妹中行五,今年十岁;长子曲泊,兄弟中行六。 说到唯一的女儿,曲大太太笑起来,说道:“她就要出阁了,还有很多事情忙,今儿就不过去了,不过倒是做了些针线孝敬祝老太君。” 说了几句话,曲湙便离开前往前院,届时会和曲四老爷、曲泽、曲浩等一起去祝家。 将将准备好,便见曲四太太带了女儿曲汐过来。 曲四太太一来便为自己来迟道歉,然后看了看曲潋姐妹俩,笑道:“转眼间沁儿、潋儿都长这么大了,都是大姑娘了,还是三嫂有福气,得了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乍一看我都要恍了眼。” 季氏听得欢喜,可惜她是个嘴拙的,喃喃地道谢。 曲四太太对她这包子的性子见怪不怪,又道:“你也有几年未去祝家了,今年怎么突然想去了?” 季氏自不会将自己心思说出来,含糊地敷衍了句。 曲四太太拉着季氏说起话来,模样虽然热情,可是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 曲沁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四婶今儿打扮有些不同,你身上穿的这衣服的款式,我似乎没见过?是针线房新做的?” 曲四太太听后,心里有些得意,马上放开快要招架不住的季氏,转而拉着曲沁说起话来。 忙碌中的曲大太太看了一眼,感觉到曲沁对季氏的维护,不禁有些诧异。 唯有曲潋笑盈盈的,一副姐姐做什么她都高兴的模样,那粉粉嫩嫩的小脸,迎着阳光,让人看了心里十分舒坦,曲大太太不由有些喜爱,觉得也幸好曲潋生得这模样,方才教曲沁这般上心,姐妹俩感情才好。 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因曲三老爷早逝,季氏又是那样的性子,导致了这姐妹俩自小感情极好,有曲沁的也会有曲潋的,甚至骆家每回要接曲沁进京小住,曲沁都不忘要捎带上妹妹,将曲潋紧紧地护着。 曲汐走过来,拉了拉曲潋的袖子,盯着她手上那串晶莹剔透的红珊瑚手串,“四姐姐,你这手串真漂亮,是红宝石么?” 晶莹剔透的红色珠子,露出衣服一角,在阳光下熠熠发亮,更衬得那纤细白晳的皓腕玉洁美丽。 “不是,是红珊瑚。”曲潋温温柔柔地说,“前些日子骆家送了一套红珊瑚首饰给二姐姐,二姐姐见我喜欢这红珊瑚,便送了我。” 曲汐也知道曲沁有个在京中得势的平阳侯府外家,顿时十分羡慕,盯着那红珊瑚手串看了又看。 曲四太太见状,心里顿时有些恼,觉得红珊瑚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稀罕了一些,也没什么好看的。便找了个借口,将女儿叫到身边,拘着不让她往曲潋身边凑,省得又被三房的姐妹俩拿捏。 曲大太太见人都来了,便带着众人去迎了曲老夫人,一起上了轿子。 上了轿子后,曲沁将妹妹拉到身边,摸摸她娇美的脸蛋,笑道:“刚才那样很好,谁给你不痛快,你就给他不痛快,行事当自然端方,不必顾这顾那的。” 曲潋摸了摸手上的红珊瑚手串,明白先前曲沁为何要将这红珊瑚手串红给自己戴了。 不过,她觉得事情不只如此吧。 曲沁原就是个有主见之人,如今又有不同寻常的经历,行事间不仅多了些沉稳,更是镇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信服。 只是,曲沁这般打扮她,总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她才十二岁,无论如何也还未到议亲的年龄吧? 祝家在常州府城东的双桃巷,曲家轿子到时,双桃巷里已经停满了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外面人声鼎沸。 曲潋掀开五色盘花织锦帘子偷偷往外张望,不禁有些乍舌。 不说双桃巷那一排排的轿子和马车,再说那捧着礼物从侧门排队进去的管事小厮之类的,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可是细节之处十分体面,想来也是家中主子跟前的体面管事,方才会被派过来给祝老太君送寿礼。 曲潋忆起以往来祝家玩时的所见所闻,心里暗暗点头,祝家老太君为人确实当得如此让人尊重。 曲家轿子到来,自有祝家的下人过来问候,忙将曲家的女眷引去了内院。 刚下了轿子,便有一名穿着豆绿色妆花禙子的四旬妇人亲自过来迎接。 曲家和祝家是通家之好,又同在一个城里,两家多有走动,曲潋也是常来祝家的,一看便认出这妇人正是祝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 今日是祝老太君的寿辰,祝家女眷忙得分.身乏术,一时间没法抽出空过来,祝老夫人让自己的跟前伺候的嬷嬷早早地守在这儿,可见对曲家的看重。 等那嬷嬷请安完,寒暄两句,便恭敬地带着她们往一处月亮门行去。 进了月亮门,又穿过一条植满花木的青石通道,便到了一处待客的花厅。 放眼望去,花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衣着打扮十分鲜亮的妇人,是今日过来给祝老太君祝寿的各府女眷。 祝大太太亲自迎了过来。 “你们终于来了,老太君刚才还在叨念着你们呢。”嘴里说着又给曲老夫人行礼请安。 曲大太太笑道:“我们提前来了,却不想还是慢了半步,届时可要给老太君好好赔个不是。” 曲老夫人笑呵呵地点头,问道:“你们老夫人呢?” “正陪老太君说话呢。” 寒暄几句后,祝大太太亲自带她们往祝老太君所住的荣瑞堂。 祝老太君的荣瑞堂不大,但一景一物布置得十分的精巧,透着一股端庄大气,连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看起来成熟稳重。 她们还未到门口,早早地便有穿着茜红色比甲的丫鬟等在那儿了。 是祝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玉簪,见祝大太太带了曲家的人过来,便笑盈盈地上前,给她们请安行礼。 “曲老夫人和曲大太太可来了,老太君刚才还唠叨着你们呢。”玉簪笑着说道,笑容亲切自然。 祝大太太听罢,笑着对曲老夫人道:“老夫人听听,我可没有说谎吧?” 说笑间,便一起去了荣瑞堂的花厅。 荣瑞堂的花厅没有之前院子里的大,坐的人也不多,但是身份却不一般。曲潋略一看,心里便有数,先前那些妇人身份颇杂,可比不得荣瑞堂这边的贵重,这里的女眷更多的是与祝老太君同一辈的人,或者是与祝家比较亲密的姻亲旧故家的女眷,都是一些有品级的夫人及其媳妇,没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想来祝老太君不愿意拘着年轻的姑娘们在这里陪一群老人家说话,让她们去玩了。曲家姐妹每次来祝家玩,给祝老太君请安后,祝老太君会笑呵呵地给她们糖,然后便会让她们各自去玩。 祝老太君已是古稀之年的人,头发根根成银白色,看起来精神矍铄,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十分慈祥和蔼,让人不由生起一种亲近之心。 祝老太君身边坐着一圈女眷,除了祝家的几个媳妇外,还有一些其他家族的老安人,大家聚在一起陪着老太君说说笑笑,气氛十分容洽祥和。 见到祝大太太带着曲老夫人等人进来,祝老太君便笑起来,“可将你们盼过来了,快过来坐,和我说说话。”然后又哎呀一声,看向跟在曲大太太身后的三个姑娘道:“一段时间不见,你们家这三个小姑娘长得越发的俊,快点过来给我瞧瞧。” 曲沁带着曲潋、曲汐笑着上前给祝老太君磕头请安,口称着“太.祖母”,是随着祝蒹姐妹一样的叫法。 等小姑娘磕完头后,祝老太君挨个看过去,目光一下子便定在了曲潋身上。 曲沁穿得太沉重,曲汐年纪太小,一下子便将打扮得鲜嫩活沷又有容貌加持的曲潋给衬托出来了。 “这孩子长得真好,好像是……慎之家的吧?”祝老太君眯着眼睛说,人老了,记忆力有些下降。 一旁的祝老夫人附和地道:“老太君的眼神还是很好,她确实是慎之那孩子家的二姑娘,我记得闺名是潋,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像朵花儿似的,真是漂亮,长得像她娘。”说着,朝站在曲大太太身边的季氏笑了下。 曲潋他们的父亲曲三老爷单名玮,字慎之。 祝老太君连连点头,看着曲潋的目光爱得跟什么似的。 曲潋有些懵,等祝老太君将手上一个通体莹白的羊脂玉镯子套进自己的手腕间时,差点忍不住扭头去看自家重生姐姐。 现在是什么情况? 虽说曲祝两家是通家之好,可曲家除了嫡支外,旁支也不少,没想到她爹死了这么多年,在祝老太君面前还能排得上号。 而且她姐姐今儿特地将她装扮得这般粉嫩鲜活,只是为了让她在祝老太君和其他夫人面前出个风头么?重生的姐姐让她有些看不懂她的目的。 见祝老太君喜欢人家小姑娘,一旁的妇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凑和着,一些初见曲潋的妇人确实被惊艳了下,觉得这小姑娘长得也太好一些,现在还有些稚嫩,等以后长开了,还不知道是何等的绝色呢。 唯有曲四太太有些讪讪的,心里十分恼怒,看向曲沁的目光有些冷。 她没想到曲沁这般大方,竟然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将妹妹推了出来。 俗话说,不是同个娘生的,感情怎么也不可能好到这程度,可曲沁却对这异母妹妹实在是好得没话说。 再看自己那傻乎乎站在一旁什么都不懂的女儿,曲四太太第一次有些无力,将这女儿生得晚一些。 曲大太太看到祝老太君的举动也诧异了下,不过因为自己的女儿曲涵快要出阁了,也不必来出这个风头,她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很是心平气和。 季氏真是又惊又喜又烦恼,看向低眉敛目地站在旁边的曲沁十分忧伤。 以祝老太君的身份,能得她一声称赞,以后说亲也方便一些,对小女儿也是好的。可是,这次的目的是要展示大女儿曲沁,可不是小女儿啊?她倒是希望此时祝老太君拉着说话的人是大女儿。 漂亮的小姑娘素来讨喜,况且像曲潋这般漂亮又乖巧的,祝老太君拉着她问了一会儿话后方才放开,接着又赏了曲沁和曲汐簪子和玉牌,只是相比先前赏给曲潋的那只羊脂玉手镯差多了。 曲老夫人笑着坐到了祝老太君下首,曲大太太、季氏和曲四太太陪在一旁,和祝老太君话家常。 祝大太太笑盈盈地站在祝老太君旁边,不时地插着话,花厅里笑声不断。 祝大太太边搭着话边不着痕迹地往门口看着,有些心不在蔫。 曲潋看在眼里,又忍不住转头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发现她同样也有些心不在蔫。 总觉得今天要发生点什么似的。 曲潋心里嘀咕着,素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过因为知道曲沁不会害自己,倒是没有多紧张,只是对接下来的事情不免有些好奇。 能让重生的姐姐这般惦记,莫非今儿来给祝老太君祝寿的人有什么特别不成? 所以,当听到丫鬟进来禀报住在沚寻院的两位表少爷过来给老太君请安时,一直偷瞄着姐姐的曲潋发现她眼中乍然而现的波动,顿时心中一动。 “哎呀,是他们啊,快快让他们进来。”祝老太君十分高兴地说。 在场的女眷都有些迷惘,也不知道这两位表少爷是谁,怎么让祝老太君这般高兴。而且丫鬟也没有仔细指名道姓,统以“表少爷”来称,祝家姻亲旧故遍地,沾亲带故的表少爷可多了,实在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表少爷。 很快,便见到两个少年并排着走进来。 走在左边的少年身材高大,五官俊朗,穿着紫红色祥云团花袍子,神彩飞扬,笑容爽朗,让人见之心生好感。走在右边的少年身形颀长如修竹,穿着青莲色流水暗纹锦袍,斯文俊秀,唇角边的笑容恰到好处的温润雅致,衬着那张美玉般的脸,只一眼便让人心情舒畅起来。 两个少年虽然各有千秋,但是并行而走时,人们更多的目光还是放在了那芝兰玉树般的俊秀少年身上。 仿佛天生的发光体,无论旁边多少明珠璀璨,依然掩不住他的光彩。 看到那少年,曲潋和季氏都愣住了。 这不是上回在济明寺明方大师那儿遇到的少年么?他是祝家的表少爷? 当看到自家姐姐的目光放在了那个如美玉般俊美的少年身上,曲潋恍然大悟。 难道这个少年和姐姐有什么渊源不成? 重生了,就是棋局重新开始之时,想要找个自己合心的男人过日子也是人之常情,莫不是这少年就是姐姐看中的? 哎哟,如果是这样,那她得好生看看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在曲潋的脑洞大开之时,曲沁却不知道自己妹妹在yy着她和妹夫了,若是知道,非得将妹妹的脑袋摁在床上打屁股不可。 此时曲沁心情是有些小激动,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少年,心思不禁飘得有些远。 周琅便算了,上辈子他与祝蒹的事情不管孰对孰错,在她看来都是他妥协的结果,若是这辈子一切都未发生之时,他依然妥协,那他与祝蒹便是没缘份,断断是不能再让祝蒹不清不白地进了宁王府给他当侧室,早早地去了。 她关注的是另一个少年——纪凛,纪暄和。 她的妹夫。 前世,她缠绵病榻那几年,已经无法下床行走了,妹妹每回去庄子里探望她时,都是妹夫送她过去的,后来妹妹生了孩子,也是他抱去给她看。也因为是纪凛,所以京城里的那些人方才会睁只眼闭只眼。 妹妹的孩子长得像纪凛,小小的,嫩嫩的,很可爱,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瞅着人时,乖巧得像小时候呆呆萌萌的阿潋,看得她心都化了。 他们的感情很好,虽然过程经了一翻波折,最后能终于能在一起。 这辈子,有了机会,绝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让妹妹的亲事徒生那么多波折。 看着走进来给祝老太君请安磕头的少年,曲沁的心情很好,可能是经了一世,看的事情多了,心态比较苍老,看着还是个未到束发之龄的纪凛,完全没有后来的那般成熟稳重、手段圆滑,让她有种看儿子的感觉。 不过,依然是个极为出色的少年,如一块静静绽放华彩的美玉,教人的视线无法离开他。 他却从容自持,不见丝毫的局促之色。 比起同年龄的少年人,纪凛无疑是十分出色的。 也因为这份出色,方才会让那么多人不满意那桩婚事。 曲沁看得满意,忍不住将目光移到了身边的妹妹身上。只是,当对上妹妹那双如山间清泉般的眼睛时,曲沁所有的感慨顿时噎住了。 这丫头是什么眼神? 曲沁自幼和她同个屋子一起长大,对这同父异母的妹妹颇为爱护,也觉得她长得娇娇弱弱的惹人怜惜,让人心软。但不可否认,某些时候,她总是无法理解妹妹的某些奇怪想法,也不知道她看了什么奇怪的书里学来的。她知道妹妹自从读书识字开始,便喜欢去书房里折腾,翻看一些古里古怪的书,父亲留下来的那一书房的书,都被她翻阅过。 这丫头不会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书,然后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了吧? 曲沁微微抬手,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探到妹妹的腰间轻轻一拧。 曲潋秀气的柳眉蹙了起来,有些可怜地看着姐姐,不知道她掐自己做什么,她现在很正经,没有干什么让她觉得不着调的事情啊。 曲沁示意她看那两个正给祝老太君祝寿请安的少年。 曲潋瞬间秒懂,要好生地关注未来的姐夫。 等曲潋认真地盯着那两个少年看,曲泌终于满意地点头,现在纪家和曲家有婚约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因为父亲的去世并未言明。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当初才会生出这般多的波折,所以这次,怎么也得换个方式,让这桩婚事落实了才行。 等两个少年请安完,祝老太君笑呵呵地拉着他们问起话来,问的话也很平常,都是问他们住得习不习惯,吃了什么,歇息得可好之类的,看她脸上的皱纹的深度,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祝老太君心里的高兴。 因着这室内的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且曲家又是祝家的通家之好,曲家姐妹三人坐在角落里并不惹人注目,所以并未回避。 周琅是个阳光少年,快人快语,笑呵呵地道:“您老就不必担心我们了,我们吃得好住得好睡得也好,能住在离老太君如此近的地方,沾点您的福气,不知有多高兴呢。” 一番讨巧卖乖的话,让老太君高兴极了。 然后是另一个少年开口道:“是啊,您也知道阿琅就是个皮粗肉厚的,住哪都行,您不必担心。” 听到少年的声音,所有人不禁怔了下。 这声音很好听,如珠玉相击,又如玉琴奏鸣。 让人忍不住望过去,能看到少年看向祝老太君温润如玉的眼神,谦雅柔和,好感倍增。 曲潋不得不感慨,这曾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光是那皮相就让人心生好感了,可他还具备了亲和力这种技能,简直是轻易点亮了人们的好感度。 如果有这么个亲切又温和的姐夫也不错的啦。 就在她这么想时,那少年突然偏首望了过来。 曲潋愣了下,然后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便见那少年眼里滑过了笑意,未等她看清楚,他又转头和祝老太君轻声细语地说话了。老人家上了年纪,喜欢絮叨,那少年却无一丝不耐,从容稳重,温声应答,周围的女眷们心下暗暗点头,特别是家里有未出阁的适龄女儿的,心思蠢动起来。 曲潋坐在曲大太太身后,便听到旁边两个花信年华的妇人在小声地讨论着这两位祝家的表少爷的身份,她不禁竖起了耳朵。 曲沁见状,心下不禁好笑,眼角瞥见旁边坐着的曲汐微红的脸庞,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看的人是纪凛时,心中不禁冷冷一笑。 这样的目光,曾经看得太多了。 “老太君,你可别听暄和乱说,我可是很讲究的,只是在老太君这儿,就像回了家里一样,住得很是安心。”周琅一脸被冤枉的模样,故意耍宝,讨老人家开心。 果然,就见祝老太君笑得前仰后俯。 “暄和是个好孩子,阿琅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的。”祝老太君拉着两个少年,笑呵呵地说。 等那两个少年告辞离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老太君,这两个孩子是哪家的?哎哟,长得可真是俊,性情也好,真不知道哪家有这福气能养出这般优秀的孩子,让人看了可真欢喜。” 曲潋她们看过去,发现问这话的是知府夫人。 陈知府家也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想必陈夫人看到刚才那两个少年的风姿仪度,再联想祝家交往的姻亲旧故,便知那两个少年出身非富即贵,特别是那身气度,矜贵万分,想来家势是不差的。 陈夫人说出这话时,现场很多女眷看着随意,其实耳朵都竖了起来。 祝老太君笑呵呵地说,“他们呐,是京城来的,他们家长辈有心了,一直惦记着我这老婆子,特地派了两个孩子过来给我祝寿。” 却绝口没提两个少年的身份。 祝家其他女眷也只是微笑坐在那儿,并不说话,只是神色矜持间又有几分得意。 显然是知道那两个少年的身份的。 虽然没能得知那两个少年的身份,但众人也不恼,祝家这种态度,只说明了那两个少年的身份不好轻易说出来。 曲潋却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忍不住又看向门口的方向。 她总觉得,那个被老太君笑着叫“暄和”的少年,刚才有好几次都在看她,就像上次在济明寺一样,只是他人长得好,纵使是这般失礼的事情,由他做出来,依然让人不觉得失礼……或者是她自恋了,其实他在看的是姐姐,毕竟她们姐妹俩是站在一起的嘛。 想着,曲潋看向祝大太太,见她虽然笑着,但笑容里暗藏着些许的失望。 等祝蒹姐妹过来时,祝大太太更失望了。 曲潋顿时明悟,怕是祝大太太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毕竟那两个少年借住的祝家,祝家应该是知道他们身份的,品貌长相都不差,当娘的哪里会不心动? 可惜祝蒹姐妹来得太迟了,和那两个少年没遇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祝家未出阁的姑娘过来给祝老太君磕头祝寿,祝蒹和祝葭这对双胞胎姐妹花犹其惹眼。 双胞胎素来少见,况且是重视子女的名门世家的双胞胎姐妹,自然是稀罕的,所以祝蒹姐妹在祝家极是得宠。 祝老太君喜欢小姑娘穿得鲜活可爱,对谁都是一副慈祥的模样儿,也让这些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们都喜欢凑到祝老太君这儿玩。 不过因为今日是祝老太君的寿辰,来给祝老太君拜寿的人很多,给祝老太君磕头请安后,祝大太太便笑着对祝家几个姑娘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猴子,都闹得老太君头疼了,今儿还有你们曲家的几位姐妹,还不带她们一起去听芳阁那儿跟姐妹们玩儿?等会儿再过来一起和老太君去碧涛院听戏便是。” 祝家的几个姑娘听罢纷纷笑着应是,给诸位夫人行礼,举止端庄,气质优雅,就是最为活泼的祝蒹,在这种场合,进退得宜。 祝大太太看着那对双胞胎女儿,心里依然有些可惜,不过想到周琅和纪凛在祝家作客,两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就走,心情方好一些。 听到祝大太太的话,曲沁等人也少不得纷纷起身行礼。 小姑娘们很快便退出了花厅,然后手挽着手去了祝家的内花园玩了。 祝蒹拉着曲沁,一脸神彩飞扬,“阿沁,我那儿有好东西,一起去看看。” 曲沁却回头看着和祝葭走在一起的妹妹,脸上故意露出为难之色。 刚才见到周琅和纪凛,她便想起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周琅和祝蒹一直没有机会遇见,直到去了京城后,才得以相见。如果周琅这辈子提前遇见祝蒹时会如何呢?祝蒹的命运会不会就有所改变? 想到这里,曲沁打算,今天要好好地跟着祝蒹,并且适当地制造机会。 只是,她不能做得太明显,而且纪凛今天也在,她还想要看看纪凛来常州府的目的。这辈子也有这一遭,可是纪凛很快便走了,因当时她不知道妹妹和纪凛有婚约,是以没有仔细看这个人。 祝蒹看罢,忙道:“哎哟,你真是爱操心的!你忘记啦,潋妹妹还要和阿葭一起去看墨菊呢,阿葭,你可要好好地招待潋妹妹啊。” 祝葭知道胞姐的脾气,不知怎地,她和曲沁脾气相投,有什么好事都喜欢找曲沁一起。前阵子,他们大哥在外淘了件小巧的机关水车送给她,祝蒹爱得跟什么似的,一直摆在自己卧室里赏玩,不给人碰,今儿特地叫曲沁去开开眼界了。等给曲沁看了,指不定就要叫其他的姑娘一起去看了。 曲潋见姐姐看向自己,便知道无论姐姐是不是重生,似乎都将她当成小孩子来照顾,也想活沷开朗的祝蒹能感染人,姐姐和她一起说话,指不定心情能好一些。而且,她总觉得今天这姐姐的行事颇有深意,她是好妹妹,自然不会坏了她的安排,便笑道:“蒹姐姐说得对,我要和葭姐姐一起去花房看墨菊哩。” 一副对那墨菊十分向往的模样。 曲沁又看向曲汐,“阿汐可是要和阿潋看墨菊?”她是姐姐,要安排好妹妹。 曲汐笑呵呵地道:“我要和阿蒙去逛花园。”说着,便拉住了旁边的小姑娘。 祝蒙是祝家五房的姑娘,今年恰好和曲汐同龄,可能是年纪相当,两人关系也比旁人亲近一些。所以这种日子,曲汐比较喜欢和祝蒙一起玩,所以并不想去和曲沁她们凑热闹。 听罢,祝蒹又叮嘱堂妹祝蒙好生照顾曲汐,将伺候的丫鬟们都叮嘱一翻,便拉着曲沁走了。 等曲汐和祝蒙也走后,曲潋和祝葭一起走向祝家的花房,边走边道:“今天来的人很多吧?怎么你们姐妹几个不需要帮着照顾客人么?” 祝葭是个温婉的姑娘,声音也柔柔的,笑道:“没关系的,还有我们二姐姐、三姐姐在呢,她们正在听芳阁招待那些来给老太君祝寿的官家小姐,等去看了墨菊后,咱们再过去,省得去得太早,坐在那里无聊。你们也知道,她们就要出阁了,她们要跟着长辈们学一学,不像我们落得轻松。” 曲潋笑着点头,既然祝葭能陪着,那就更好了,和祝葭说起了祝家培养的那盆墨菊来。 等到了祝家的花房,看到那满室姹紫嫣红的花,心情不禁跟着舒畅起来。 祝家人丁兴旺,每个季度所需要的花量巨大,所以花房建得也很大,种了很多名贵的花草,让曲潋每次过来都觉得大开眼界,甚至因为花房建得太大,一个不小心,还曾在这里迷过路。 祝葭边领着她往培育墨菊的地方行去,边和她说话,说的是前阵子祝家大哥送去给她的一盆兰花,“大哥让送过来的时候花茎都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看了就让人心疼。我当时都有些生气,也不知道他送盆这样的兰花过来给我做甚?问他,他吱吱唔唔,说是受人所托,让我想办法种活它,若是种活了,他必有酬劳,我又不是看中他的酬劳……” 看她难得面带薄怒的模样,曲潋知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平时温柔的人,一旦生起气来才是可怕的,祝家大哥这些日子也不知道过不过得安生。 闲聊着,很快便到了花房的东南方向的一处角落,已有花房中伺候的婆子上前来行礼请安。 祝葭温和地道:“我带潋妹妹过来看墨菊,这里没什么事情,你们不必过来打扰。” 那婆子笑呵呵地应了是,心知祝家这么多小姐,就数这位葭小姐性子最好,又是个爱花之人,这花房里伺候的婆子没少和她打交道,都知道她是个稳重人。能得葭小姐带来的人,自然也是祝家的贵客,或者是通家之好,婆子是个明白人。 跟着祝葭的丫鬟给婆子赏钱,笑道:“今儿辛苦了,这是我们姑娘赏给你买茶果的。” 那婆子笑眯眯地接了,很快便退下去。 没了人在旁边打扰,两人皆围着那盆墨菊看起来。 曲潋是真的对这些花花草草喜爱之人,现下看到这盆开得灿烂的墨菊,一时间欣喜万分,小心地摸了摸墨菊那舒展的花瓣,不禁有些心满意足。 她想到她的上辈子,孤单的童年里,偌大的家里总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后来她跟着照顾她的佣人学养花,日子才不致于那么无聊,那些她亲自栽种的花木成了她倾述的对象。 每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她便会在花房里忙碌,很快便能将所有烦心事情忘记,而花草们也不会嫌弃她碍事啰嗦。 可惜,她刚觉得日子不那么无聊时,生命却截然而止。 如今,她依然记得身体从高处坠落时那种失重的恐惧,也让她对这辈子的生命格外地珍惜。 “阿潋,你怎么了?”祝葭发现她情绪不对,有些忧心地问道,心里琢磨着,难道这盆墨菊有什么不对么? 曲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了,忙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黑菊真好看,若是哪天我也能种出来多好。” 祝葭抿嘴笑道:“以你的能力,定然能种出来的。”然后想到她辣手摧花之事,又补充道:“你不动手也可以,反正有丫鬟婆子伺候就行了,它们一样能长得好,我还羡慕你种的那盆双色牡丹呢。” “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都是碧春打理照料的。” 正聊着时,突然发现花房门口那边传来声音,却原来是祝大奶奶有事找祝葭。 祝葭微微蹙眉,看了曲潋一眼,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来找人的小丫鬟小心地看了曲潋一眼,赔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奶奶那边有点儿事情要劳烦姑娘。” 曲潋是个识趣的,忙道:“既然如此,你便先过去吧,我常来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客人了,就先在这里待着,等你忙完了再过来找我便可。” 祝家虽然人丁兴旺,可是人多是非也多,曲潋虽然常和姐姐来祝家,可是活动的范围也是有限的,从来不去掺和祝家的事情。眼看这小丫鬟不好开口,她自然不会凑过去。且祝大奶奶好歹是祝葭姐妹的嫂子,有事求上来,祝葭自然不好推辞。 祝葭想了想,便对曲潋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然后又叫来一个小丫鬟,让她去给曲潋准备一些茶点过来,让她能在这里边赏花边吃茶,不至于太无聊。 这更好不过了。 曲潋笑眯眯地将祝葭送走了。 只是,等她刚坐下来喝着茶时,花房又来了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祝葭虽然离开,不过也留了个小丫鬟在花房陪曲潋。 在曲潋边欣赏着花房里的花边喝茶吃点心、难得的悠闲时,那小丫鬟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报道:“曲姑娘,管事让奴婢过来告诉您,大少爷陪着几位公子过来,说是要亲自来寻几盆花到听雨轩去。” 听雨轩是祝家外院一处招待宾客的地方,先前便听祝葭提过,祝家的几位少爷正在听雨轩接待前来给老太君拜寿的各府的少爷公子。只是祝大少爷竟然亲自带人过来取花,这也太纡尊降贵了,总感觉有点儿奇怪。 曲潋便问道:“不知和你们大少爷来的有哪些人?” “奴婢也不知。” 今日跟着曲潋一起来祝家的碧春不禁有些着急,她也没想到祝大少爷会带着朋友亲自过来取花,虽说光天化日之下,撞见了也不要紧,毕竟都是在祝家作客,今日又是祝老太君的寿辰,可不会有人不长眼睛地闹起来。可男女有别,深闺女子哪能轻易见外男?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这小丫鬟不过是在花房里伺候打杂的,平时哪里能见到外客,自是不知道。 曲潋也没有为难她,看了看,发现此时若要离开,就得和那群已经进来的人正面撞上,心想着他们过来取花,取了就走了,应该不会耽搁多少时间,便问道:“这花房里可有什么地方可以避一避?” 到底不欲在这种地方和那群人撞到,免得徒惹是非。 小丫鬟感激地朝她笑了下,很是伶俐地道:“姑娘可以随奴婢来。”便带着曲潋和碧春一起往花房里面走去。 很快便到了一面由紫藤萝筑成的花墙。 小丫鬟笑道:“这里比较僻静,就委屈一下姑娘了。” 曲潋朝她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 小丫鬟觉得曲家这位四小姐,不仅长得好,脾气也好,莫怪能和祝家脾气最好的葭小姐玩在一起。将她安置好后,小丫鬟便出去了,要和其他人去给进来的祝大少爷请安。 祝连是祝家大方的嫡长子,亦是祝蒹、祝葭姐妹俩的同胞长兄,能与他相交之人,自是非富即贵。 祝连亲自带着朋友过来挑选摆到听雨轩的花,对于花房这儿伺候的下人来说,自然算是兴师动众的,不管手头上有没有事的,都过来给大少爷请安。 小丫鬟随着管事婆子和几个仆妇上前来给祝连等人请安时,大着胆子飞快地睃了那些人一眼,发现来的除了祝家的大少爷外,还有几个面生的年轻公子,他们身上穿着锦衣,佩戴着昂贵的玉佩和小印,举止投足间矜贵非常。 虽然只是飞快地睃了一眼,但仍让小丫鬟将众人大概看了个遍,发现其中有一名青莲色流水暗纹锦衣的公子长得尤其好看,整个人就一块美玉一般,让人乍然一看,几乎移不开眼睛。 等祝连一挥手对管事婆子说他们要在花房里逛逛看看有什么花时,小丫鬟顿时鼻尖开始冒汗,忍不住看了那管事婆子一眼,管事婆子也投了一眼过来,眼里分明有着焦急。 她们都不知道今儿大少爷怎么有这般好的兴趣,竟然亲自带着朋友跑到花房里来挑选花,虽然心里急,可是又没办法,只得好生地伺候着。 等祝连等人往前走后,管事婆子赶紧拉住小丫鬟悄声问明了曲家姑娘在哪里后,不禁有些悔意,说道:“早知道就先让人知会大少爷一声,先让曲家姑娘离开的。现下可不能让他们见到曲姑娘,若是不小心冲撞了曲家姑娘,葭小姐那里可不好交待。” 先前他们以为祝连只是过来要挑盆花就走,不会有兴趣往花房里面逛,毕竟祝府的花园同样美伦美奂,足可让他们去游玩了。可谁知这位大少爷今儿有这般好心情。原本这事情也没什么,可谁让她们先前没有告诉祝连说曲家小姐也在这里,现在遮遮掩掩的,反而不美。 如果曲姑娘在这里发生点什么事情,她们都要受罚。 只是,现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让人去通知曲潋,却又怕太过明显,只能盼着他们别往紫藤萝花墙那边去才好。 幸好,祝连今儿要挑的都是些兰花、芍药之类开得正好的花,与那道花墙隔了很大一段距离,让小丫鬟和管事婆子都松了口气。 只是因为祝连不想让她们在跟前碍手碍脚,只钦点了一名管事过来伺候,让她们远远地跟着了。 “周兄弟,这盆建兰怎么样?还有这盆芍药,开得也极是妩媚。”祝连对身边的宁王世子道。 周琅却四处看着,兴致勃勃地道:“不是说这儿有株西府海棠么?我娘可喜欢海棠了,特别是西府海棠,我这次来常州,还和她说过,若是遇着,定要想法子给她带株西府海棠回去孝敬她老人家呢。” 祝连马上道:“哎哟,你这小子不会将主意打到我家里来了吧?那可是老太君的心爱之物,若让你夺了,可怎生才好?你这小子不会如此不地道吧?” “别拿老太君出来压我,我可不是被你唬大的,快走,先去瞧瞧。” 周琅拽着祝连走了。 其他知道周琅身份的人自是小心地陪着。 走在最后的少年步履悠闲,唇角噙着温雅柔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跟上他们,目光慢慢地滑过周遭,仿佛对祝家的花房极感兴趣。 然后他看到了不远处生长着一片菊花旁边的石桌石凳,以及石桌上的茶点。 茶盅上的茶水还剩半盅,旁边的红漆雕牡丹花攒盒半开,里面放着一些点心和果脯,显然是给小姑娘们食用的。 刚才这儿有人在此赏花。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盆墨菊,又看向不远处的角落里那面由紫藤盘绕成的花墙,绿色的墙上开了一些紫色的小花,迎风招展,俏丽可爱。 “纪公子?”随行的管事唤了一声,忍不住又看向前面已经走远了的众人。 少年朝他摆了摆手,说道:“我随便看看,你不必跟来。”打发了管事后,便往那面花墙行去。 花墙另一面,曲潋有些无聊地拽了枚紫藤叶子折叠小动物玩,双手十分灵巧。碧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竖着耳朵倾听花房里的情况,一副巴不得祝家大少爷快快离开的表情,看得曲潋有些忍俊不禁。 她这副不经心的模样,让碧春气得差点忍不住朝她翻白眼,觉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虽说撞见了也没事,可是她们现在是在祝家作客,而且曲潋又生得这副花容月貌,作丫鬟的自然是要上心一些,保护好自家小姐才是。 来祝家之前,二小姐可是千叮万嘱,让她在祝家时要看好四小姐,不能教她被人欺负去了。 曲潋见碧春的样子,正想安抚她一下,却不想碧春突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让她下意识地转头…… “原来你在这里。” 如珠玉般的声音好听极了,清泠泠地就这么响在了耳边,然后是一张白晳如玉的面容,干净无瑕,看不到丝毫的瑕疵,带着属于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特有的纯净柔和,一下子看进了人心坎里,让人心中添了种无限欢喜。 那俊美的少年朝她笑得眉眼弯弯,这一刻,仿佛遇到了什么让他愉快的事情,眼里的笑意就像夜空中碎落的星辰,点缀得那双黑宝石般的双眸,格外漂亮。 这少年近看之下,更好看了。 曲潋眨了一眼睛,尔后才反应过来,她和这少年距离近得要贴在一起了,连对方身上那种淡雅的香息都让她清楚地闻到,吓得她赶紧后退。 少年站在那儿,开开心心地看着她。 “你……”曲潋有些迟疑,想到曲沁对他的关注,心里有些不确定了,“公子有事?” 他微微偏了下脑袋,又用那种让人生不起气来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笑道:“是有事。” “啊……” 曲潋和他不过两面之缘,并且都是在大众场合之下,并无交谈,论起来还是陌生人,哪里可能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时间看着他不禁有些疑惑。 却见那少年突然解下了腰间一枚通体赤红近紫黑的玉佩,将之递给她。 曲潋只是看着他,没接。 于是少年又走上一步,将那枚玉佩不容质疑地塞到了她手里,并且稍稍用力,捏住了她柔软的手指,让她不能挣开。 他低下头望她,因为身高差距——他比曲潋整整高出一个脑袋,呵出的气快拂到她脸上,就听那玉琴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柔软的暧昧,轻轻笑道:“这是我以前答应过要送给你的血玉,你要好生收好。” 曲潋傻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曲潋傻傻地捧着那枚玉佩,不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问道:“公子何意?” 脑袋却飞快地运行起来,他话里透露的意思,莫不是自己曾经见过他?可若是见过,这般漂亮出色的少年,她不可能没有印象的。 就在她问这话的时候,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什么,很快又恢复了温润柔和的色泽,如一块上好的墨玉,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美丽却不灼人,让人由然地欢喜,赏心悦目极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将那枚血玉给她后,抽走了她先前用紫藤叶子折叠的小动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后,傻傻地看着的碧春终于反应过来了,紧张得不行。 虽然那少年长得很好看,可是再好看也是个男人,怎么能如此凑近她家姑娘,甚至强迫送人东西?刚才她想阻止的,可是他一个眼神过来,明明那般温润的眼眸,目光却凌厉异常,瞬间让她动弹不得。就这么一个迟疑,她家姑娘便被他塞了一枚玉佩。 “姑娘……” 曲潋没理会碧玉,她正在苦恼着要不要追出去将这玉佩还给那少年,虽然他语气中的暗示很明显,可曲潋在这世界生活了十几年,是知道其中规则的,对女子犹其不公,稍微行错一点便要万劫不复,所以她从来都很小心。 只是,那少年走得太快了,她下意识地追上去,探脑袋往花墙外看,发现他已经朝着远处在选花的祝连等人走去,若是她冒冒然地追出去,那刚才的事情岂不是让人知道了? 这叫私相授受吧? 曲潋一时间有些犹豫,然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和祝连会合,然后选了几盆花,叫来几个小厮抱走了。 曲潋气结。 这是强迫中奖,这情况若是落在有心人士面前,那便是私相授受了,从小到大,季氏没少在她耳边叨念这些事情,让她行事小心,纵使心里不喜,却也深深记在心上。 所以,曲潋没办法,只好对碧春道,“今天这事情莫要告诉旁人。” 碧春自知深浅,不过仍是有些迟疑,又听曲潋道:“姐姐那儿我会说的,你别露了马脚便是。” 碧春终于放心了。 她有些怕曲沁,特别是曲沁大病一场后,举止投足间成熟不少,而且又是个精明不过的人,秋菀居的人很少敢在这位二小姐面前搞小动作。这次有曲沁叮嘱,却出了这种事情,曲沁知道后,必不会饶自己。 曲潋却在打量那枚玉佩,那枚玉佩的质地颇为不俗,若是她猜得不错,应该是难得的血玉所雕,且听说这种血玉极是养人,这色泽略微深一些,应该是那少年的随身佩戴之物。玉佩上一面雕了一只展翅翱翔的鹰,一面用篆书刻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字:暄和。 先前在祝老太君那儿,她听到另一个少年这样叫他,这两个字不是他的名便是他的字。 这东西未免太私秘了。 曲潋有些尴尬,觉得它极为烫手,很想将之还给对方。 “姑娘,那小丫鬟来了。” 听到碧春的提醒,曲潋赶紧将那玉佩收进了袖子的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面对来人。 小丫鬟的神色很是喜悦,笑道:“曲姑娘,大少爷和几位公子已经选好花离开了,您不必再委屈此处。” 曲潋淡定地点头,走出了花墙之后,折回先前的地方。 小丫鬟很是伶俐地去换了盏热茶过来。 曲潋面上虽然淡定,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再赏花了,而是开始纠结起来。 先前的猜测因为这一出,应该要推翻了。 那少年明显是与姐姐不认识,而是与她认识才对。或许,姐姐会这般关注他,其实不是和姐姐有关,是和她有关才对。 想到这里,曲潋脸色微微一变。 从小到大,这个姐姐便是像个小大人一般,对她和弟弟颇为照顾,尽到长姐的职责,特别是父亲早逝,母亲又不顶事儿,当时七岁的姐姐放在这个世界,也算是小大人一个了,可能是因为父亲早逝之故,虽然不同母亲,可是他们姐弟三人的感情比平常家庭的还要好一些。 自从发现这个姐姐竟然是个重生者后,曲潋私底下仔细观察过,然后发现就算重生了,姐姐对她和弟弟曲湙的情谊都没有变过,甚至对一直心存疙瘩的母亲也去了心结,依然是那个人,只是多了一份沧桑的经历。 所以,以姐姐对她的爱护,若是那少年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也不怪乎姐姐会关注他了。 得到这个猜测,曲潋的脸色顿时五彩缤纷起来,差点想要以头抢地。 突然发现,知道身边有个重生的姐姐,其实也不是那般美妙的,至少她现在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祝葭回来了。 ***** 等出了花房不久后,周琅寻了个借口,便拽着纪凛到一旁说话。 “说吧,你做甚怂恿祝连亲自来花房取花?”这种事情直接吩咐一声下去就行了,哪里需要他们亲自去取?未免有些兴师动众,偏偏纪凛只是在旁言语挑几句,不显山不露水的,便促成了。 周琅自不会有这般细的神经,可是他和纪凛从小一起长大,在他手里吃过的亏多了,便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纪凛神色和煦,温和地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听说祝府的花房培育了很多名花异草,在常州府是出了名的,想来见识一翻罢了。” 说着,手指不经意划过袖子上的暗纹,还有里面放着的一只叶子折叠成的小动物。 摸到那只叶脉的触感,他的眸子里不禁掠过润润的笑意。 周琅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明显不信。 人人都说纪暄和如何温文尔雅、如何俊秀灵杰,连皇上都对他称赞万分,曾言道如明珠在侧,教人赏心悦目。可他和这人从小一起长大,在他手里吃过的亏无数,哪里不知道这厮披着那君子美玉皮下的阴险? 纪暄和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连他突然来常州府,都觉得有什么深意,并不是像表面所说的那样,是奉淑宜大长公主之命过来给祝老太君祝寿的,只是一时间查不出来罢了。 纪凛见他一副不信自己的模样,反省了下是否平时欺他太过,让人像惊弓之鸟。不过仍是温声道:“好吧,既然让你发现了,那我便告诉你好了,其实我来常州府,是看一个人的。” “是谁?”周琅不禁兴致勃勃,“别告诉我是祝老太君?” “不是。”纪凛脾气十分友好地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回京后,若是……届时会告诉你的。”说着,那墨玉般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暗影。 周琅听罢,顿时有些迟疑了,忍不住道:“暄和,你和我说,是不是……那个人又做什么了?” “自然不是了。” 周琅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但也不再追问,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曲潋因先前的猜测脑洞大开,心乱如麻,看到祝葭情绪也没多高,强忍着想跑去找曲沁的冲动,朝祝葭笑道:“葭姐姐,事情完了么?” 祝葭有些歉意地道:“不过是点小事,已经完了。”然后又是一笑,问道:“潋妹妹可有看中什么花?若是有看中的,明日我让人送去曲家给你赏玩。” 发现她不欲多说,曲潋也没有剜根究底,祝家看着花团锦簇、光鲜亮丽,实则因为家族人口众多,因有长辈在不分家,一大群人住在一起,导致矛盾也多,面和心不和,又因有个辈份高的老太君在,才没有恶化,平时大家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地过罢了,不若曲家的简单。 祝葭见她抿着嘴,心里有些奇怪,又看向那盆墨菊,不禁笑道:“这回只培养了两盆墨菊,都被人预定了,等下回培养多几盆,届时我送一盆给你赏玩。” 曲潋这才露出笑容,诚挚地朝她感谢一番。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其间曲潋不着痕迹地打探来祝家给老太君祝寿的客人的身份,引出了那两个少年,故作一副小姑娘好奇的模样。 曲潋长得好,在样貌上便加了分,所以祝葭也没有怀疑。 “你说的应该是周公子和纪公子吧?”祝葭还是知晓一些的,“我也没见过他们呢,只是听伺候的下人说了,应该就是他们,没想到给太.祖母祝寿时会和你们碰到一起,倒是有缘。” 听罢,曲潋便知道祝葭知道的也不多了。 那两个少年通身气派非富即贵,又是从京城来的,身份应该不一般。而他们只是过来给祝老太君祝寿的,拜访的也是祝老太君,祝家诗礼传家,自然不会特地将家里姑娘往他们面前引,否则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祝葭不知情曲潋虽然觉得失望,亦又觉在情理之中。 很快便有丫鬟过来提醒她们,宴席就要开始了。 祝葭听罢,便和曲潋一起往摆放宴席的花厅行去。 还未到花厅,远远的,便看到站在花厅外的庑廊下的曲沁和祝蒹等人。 祝蒹不改活沷性子,正拉着曲沁欢快地说着话,她们身边有两名穿着打扮明丽的少女,正含笑地倾听祝蒹说话。 曲沁却有些心不在蔫,目光一直往外看,直到看到曲潋和祝葭走来,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曲潋一看到姐姐,心情便激动了,差点忍不住跑去她面前问那个送她血玉的少年的事情来。只是周围的环境不适宜,曲潋只能憋住了,只是憋得有些难受,让她的脸蛋微微有些红润,眼睛也水润润的,衬得那张娇花一样的脸蛋儿,格外的娇美可怜。 曲沁心中一紧,忙道:“怎么了?” 曲潋瞅了她一眼,闷闷地道:“没什么。”只是表情更委屈了。 曲沁心提了起来。 祝葭不免打趣道:“阿沁这是担心我没照顾好潋妹妹么?” 曲沁上前拉了妹妹的手,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笑道:“怎么会呢?阿葭的性子比阿蒹稳妥多了,我自然是放心你的。”她不放心的是那些以貌取人的轻狂之徒,今日来祝家祝寿的人极多,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可不得了。 “哎呀,你们回来了,正好可以入席了。”祝蒹也笑眯眯地道。 旁边的两个相陪的少女见她们语气亲昵,便知道曲祝两家的交情极好,不禁有些羡慕,其中一名穿着海棠红牡丹花暗纹褙子的少女笑道:“你们的感情真好,阿蒹、阿葭和阿沁、潋妹妹的脾气也好,莫怪你们能说到一块去。” 这两名少女正是陈知府家的千金,今日也是随母亲过来给祝老太君祝寿的。 曲沁笑容淡淡的,没有说话。 曲潋负责站在一旁微笑充当吉祥物,有姐姐顶在面前,她一般都不需要主动做什么。 祝蒹则挽住曲沁的手,笑道:“我们两家离得近,自幼一起打滚长大的,自然好啦。” 祝葭觉得姐姐说得不像话,怕再说下去,老底要掀了,到时候母亲又要焦急了,忙道:“嬷嬷在催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众人转头看去,发现花厅里伺候的嬷嬷过来请她们入席了,终于止了话。 这边是女席,进了花厅后,可以看到清一色都是妇人,曲潋也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母亲,她正坐在曲大太太身边,相比曲大太太正笑容满面地和旁人搭话,气氛轻松,季氏显得有些沉默,旁人问她才会开口,若是不问,便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搭话,如此几回后,别人也不再理会季氏了,反而衬得她孤伶伶的一个,有些可怜。 季氏也不以为意,她天生就是个社交障碍者,这些年来因孀居避门不出,交际能力更不行了。 曲沁也看在眼里,若是上辈子,她还会怒其不争,可是现在,却十分包容。 季氏做不好也没关系,她还有他们这些子女,将来总是能护着她的。 况且现在,也不需要季氏八面玲珑地出面做什么。 曲潋等一群未出阁的姑娘被引到了一处座位,那里坐着的都是和她们年龄相防的姑娘,彼此坐在一起也自在。 热热闹闹地吃过宴席后,众人便移驾到碧涛院去看戏。 因请的是德音班来唱戏,在座的女眷都十分欣喜,等落了坐后,便听到开锣声响起来,现场气氛为之一变,原本的喧闹声渐渐平静下来,众人都开始打起精神来看戏。 曲潋看了眼周围集中精神看戏的姑娘,又开始神游起来,想着送她血玉的少年的身份。 她怕被人发现那块血玉,死死地捂在自己的袖口里,手略略一探便能摸到了,心情更加那啥。 她猜测着那少年会是自己以后的谁,以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来看,也不外乎几种情况,一是亲戚,二是姻亲,三是世交,四是……男性朋友或丈夫之类的,不过这时代可没有什么超越性别的友谊,估计也只是丈夫之类的了。 想到第四这个可能,顿时头皮都要炸了。 她不由转头去寻曲沁。 然后她有些惊讶地发现,曲沁正准备和祝蒹起身离开。 “姐姐,你们要去哪里?”她忙伸手去扒曲沁的袖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仿佛曲沁要抛弃她。 没办法,长得这副模样,只要巴巴地看着人,不小心便会酿成这模样。 曲沁见她终于没有失神发呆了,不免一笑,说道:“我和阿蒹要去净房,你继续在这儿呆着。” 意思是让她继续在这儿对着台上唱戏的发呆么? 就这一恍神的时机,便见两人已经起身离开了。 曲潋有些心动,也想跟她们一起。 她有预感,两人一定不是去净房那么简单。以她姐姐重生者的身份,不做点什么真是对不起自己的先知,她们可能要做点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曲潋还要担心一下,可是这个姐姐素来是个知轻重的,心有成算,怕是祝老太君的寿辰这天遇到的人事要让她筹谋什么。若没有九成把握的事情,她不会去做。现在又有重生这金手指,怕是要去做点什么了。 好想去瞧瞧。 这么一想,过了一会儿,曲潋便起身了,对看过来的祝葭和两位陈姑娘小声地道:“我去下净房……” 她的语气有些羞涩腼腆,声音柔柔细细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几个姑娘都善意地笑了下。 “嗯,快去吧。” 曲潋又羞涩地笑了下,便离开了。 离开不久,脸上羞涩的笑容便褪下,然后问了一个在碧涛院伺候的丫鬟,得知了曲沁她们去的方向后,曲潋也偷偷跟过去了。 曲沁她们去的地方是祝家的花园。 曲潋刚才过来时有仔细看地形,加之以前也来过祝家,对去花园的路颇为熟悉,很快便到了一处月亮门,进了月亮门后,再绕过一个假山,便是祝家的花园了。 此时客人们都去碧涛院看戏了,花园里没有了早上时的那种热闹。 曲潋往周围瞧了下,很快便在假山寻到了一个合适偷窥的地方,然后便开始扶着山墙探头张望,很快便看清楚了花园里的事情,不禁掩嘴。 她姐姐此时正坐在花园里的一处池心亭中,看样子好像是在喂鱼,而祝蒹则站在池塘边,和一个少年说话。 曲潋的眼神很好,能看见那和祝蒹说话的正是先前去给祝老太君祝寿的周公子。 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她姐姐其实正在当红娘,准备凑和周公子和祝蒹?或者是周公子和祝蒹上辈子有缘,所以这辈子给他们制造机会见一面? 曲潋又往周围看了下,发现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在,只是站得远一些,此举并不会落人口实,心里又放松几分。 只是她放松得太早了。 下一刻,一只手倏然揽住她的腰,就在她吓得要尖叫出声时,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她的身体也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揽腰,堵嘴,拖走。 这三个动作真是一气呵成,让曲潋根本反应不过来,然后就被人拖到了假山中的一个山洞里了。 山洞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并且有些阴凉,凉嗖嗖的一直凉到了她的心底,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一瞬间脑补出了很多上辈子看晚间新闻时的未成年少女被猥亵事件,心里急得不行,一时间也有些懵,跟着她一同来的碧春呢? 碧春怎么一点示警也没有? 从身后抱着她的人的身高很高,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镶嵌在他怀里,而且力气也很大,陌生的气息以及那男性的力道让她忍不住挣扎起来。 “乖,别动。” 如珠玉般的清越声音在耳畔响起,也让她瞬间僵硬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原本很好听的声音,此时充满了邪恶,就如同干净的玉琴声被什么邪恶的东西污染了。 见她渐渐停止了挣扎,那人终于松了捂住她嘴的手,不过却没有放开环着她腰肢的手,而是就着这姿势,将她转了个身子。 当视线适应了山洞的昏暗后,曲潋也看清楚了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的少年,他低首看着她,双目幽深,陷于阴影处,仿佛蕴着什么诡谲的芒色,让她莫名地背脊发寒,手脚也有些发冷——可能是这山洞太过阴冷的原因? “你……”曲潋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自是认出了这是正是有几面之缘的那个少年,“你要做什么?” “呵,对你个小丫头,自不做什么。”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如上好的玉琴拔响,可是那划过她的脸颊的手指却让她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声音里的漫不经心也让她有些苦逼。 既然知道她是小丫头,还不放开她? 只是,发现那箍在腰间的手劲大得让她无法悍动时,曲潋虽然心急,但是很快冷静下来。 她记得在紫藤花墙边那朝她笑得高高兴兴的少年,美好得像童话故事里住在城堡中善良的王子,虽然后来有强迫她接受血玉的嫌疑,但看起来颇为正常,不像现在,总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 或者是这山洞光线太暗了,使她产生了什么幻觉。 “那你能放开我么?”曲潋小声地说。 他的手仔细地抚过她的脸颊,仿佛在丈量什么,丈量完后,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好啊。” 腰间的力道松了时,曲潋心一喜,还来不及高兴,便被他抓住了手腕,被他握住了手。 生平第一次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这般牵手,曲潋脸皮有些发红,那感觉难以言喻,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她没有反射性地甩开他,而是伸手进袖子里掏出了那枚血玉,将它塞给他。 他低首,看向被她塞过来的血玉,神色莫测。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还你。”然后故作无事地抽手,又道:“我出来有些久了,要回去了,公子请自便。” 就在她的手脱离时,再次被人拉住了。 “不急。”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带着笑意,“你方才在做什么?偷窥么?” 曲潋脸皮有些抽搐,就算她是在偷窥,可是被人说出来,她的厚脸皮也有些撑不住。幸好,她撑住了,若无其事地道:“没有,我只是来找姐姐的。” 听罢,他却笑了,又将她拉到怀里,圈着她的腰,与她面对面,低首在她耳边笑道:“撒谎,满嘴都是谎言的小坏蛋。” 曲潋:“……” 表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啊?她害怕!>__<。。 而且她什么时候成了满嘴谎言的小坏蛋了? “我真的……” 声音被按在唇上的温暖的手指给制住了。 曲潋心中一沉,不禁有些恼火。 她做什么要被他拖到这里和他周旋的啊?要不是——要不是那些鬼规矩,什么男女授受不轻,她早就喊人了!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是女方的吃亏嘛!可是如果她喊人,她这辈子就算没完了,也要给曲家的姑娘蒙羞。 山洞里顿时很安静。 直到她的下颌被一只手勾起,迫得她不得不抬起脸,发现那人正用一种清淡漠测的目光俯视她,不若前几次见面时那样和煦如暖阳的目光,反而让人心生寒意。 这是一种理智到近乎冷漠的审视目光。 然后,在她瞪他时,一只手覆到她眼皮上,然后就听到他近乎喃语的声音:“你和那时候一样呢……” 趁着他情绪松懈时,曲潋突然生出一股蛮力,将他使劲儿地一推,然后拎着裙子像只兔子一样蹦走了,几步便冲出了山洞,扭头看到山洞门口出现的青莲色人影时,她蹦得更快了。 “碧春!” 曲潋看到假山不远处被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制住的碧春,慌忙叫到。 碧春满脸焦急,见到她时,眼睛一亮,挣脱了那女子的手,往曲潋这儿奔来。刚到跟前,便被曲潋一把抓住,主仆俩蹿向那月亮门,仿佛身后有恶鬼追似的。 离开之前,她扭头看去,这一看,不仅能看到远处的池心亭中还未离开的姐姐和祝蒹,另一个周少爷倒是不在了,还能看到站在山洞前眺望过来的少年,阳光落在他身上,原本应该如那三月阳光般和煦明媚的如玉少年,却显得有些阴沉,如一块清清冷冷的冷玉,周身气质森寒冷漠。 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这少年有个性格迥异的双胞胎的兄弟不成? 等跑过了月亮门,又疾走了一段路,曲潋终于停了下来。 碧春已经气喘吁吁了,并且双眼发红,眼泪在眼眶滚来滚去,一副就要哭的模样。 “你别哭啊!这不是好好的么?”曲潋忙拿帕子给她擦脸。 碧春一把捂住脸,带着呜咽的声音含糊地道:“姑娘下次别干这种事了,咱们是在别人家作客,今天来祝家的客人又多,人多口杂,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若是你发生点什么事,二小姐怪罪下来,奴婢会被发卖出曲家的。” 曲潋摸摸脑袋,心脏仍在扑嗵扑嗵地跳着,见碧春这模样,颇有些愧疚,说道:“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不是让你在那里把风么?怎么有人来了你都不通知我一声?” 碧春扯下帕子,委屈地道:“我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丫鬟堵住嘴了,没法发出声音。” 当时她也快要吓死了好么?特别是见到那少年走过去时,碧春头皮都要炸了,想去示警也没办法,那丫鬟力气好生大,拉着她让她根本没办法,想要叫人,又怕到时候叫来了人却坏了曲潋的名声,差点将她急哭了。 曲潋扁嘴,嘟嚷道:“那人一定是有预谋的。” 碧春连连点头,第一次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并不一定是好的,也许是个根子坏的呢?想到这里,又担心地将她上下打量,“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曲潋郁闷地看着她,她才十二岁好不好?听祝葭说,那少年也才十四岁,这十二岁和十四岁的少男少女能有什么事情么?真是太不和谐了。 不过,她很快又笑起来,“至少我将那块血玉还给他了。” 碧春听罢,也觉得终于有件好事了,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那块血玉对她家姑娘不利了。心情一好,碧春便问道:“那您还去找二小姐么?” 曲潋叹了口气,有些索然无味地道:“不去了。”那周公子都走了,去了也看不出什么,反而会被曲沁怀疑,还不如乖乖回碧涛院看戏。 警告了碧春不准将刚才的事情透露出去后,两人整了下衣襟头发,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后,便一起回了碧涛院。 只是回到碧涛院不久后,她的屁股刚坐热呢,便有一个丫鬟捧了个小匣子过来。 碧春和曲潋看清楚那丫鬟的脸,顿时十分惊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捧着小匣子而来的丫鬟长得并不出色,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清秀可人,不过皮肤却十分白晳光滑,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亲切自然,气质大方温婉,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 只是,此时她笑得再亲切再好看,曲潋都不觉得好看,反而很惊悚。 因为这丫鬟正是先前在假山那儿,将碧春给制住不让她向曲潋示警的丫鬟。 而她此时捧着一个檀木色的小匣子到她面前…… 想到里面装的东西,曲潋头皮发麻。 这丫鬟明显是伺候那个少年的人,她出现在这里,不必想也知道这小匣子里送来的是什么。只是,那人怎么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让丫鬟将东西送过来?难道他不知道这里坐着很多长辈么?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落实了男女私相授受之事,她的名声全完了。 曲潋不必看,也知道这丫鬟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力。 祝葭脸上有些惊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心里有些惊疑,这丫鬟她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是在哪个院子伺候的,虽模样不出众,可这身气度,应该不是什么二三等的丫鬟才是。 那丫鬟含笑道:“回姑娘,这是曲姑娘先前在路上不慎掉的东西,被奴婢捡到了,便送过来了。”然后朝曲潋曲膝行礼,笑盈盈地道:“既然见到曲姑娘,自然要将东西还回给曲姑娘的。” 曲潋木着脸。 能要点脸么?不想要还硬塞,这是什么道理?而且现在竟然变成了她丢的东西了。不是说血玉这东西很珍贵么?为毛那个少年可以这么大方地塞给她,一点也不可惜的样子。 曲潋不想要。 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她否认,还不知道这丫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好纠结。 这时,陈姑娘凑过来笑问道:“曲妹妹丢了东西,不知丢的是什么?” 坐得远一些的曲汐好奇地看来,笑道:“四姐姐怎么会掉了东西?四姐姐可不是丢三落四的人,莫不是碧春弄掉的?” 碧春心里苦逼,她宁愿是自己弄掉了东西。 曲潋瞥了陈姑娘一眼,脸上的表情很快便转了转,有些腼腆地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多亏得这位姐姐送过来。”终于伸手将那紫檀木匣子给接住了,然后看也不看地将它交给碧春,又朝那送东西过来的丫鬟笑道:“这次就多谢姐姐了,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那丫鬟盈盈而笑,施了一礼,回道:“奴婢名叫宫心。” 既然将东西送到了,那丫鬟便告辞了。 这一幕,周围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得知是曲潋丢了东西,被丫鬟捡到送过来,倒是没有怎么怀疑,又转头看戏去了。 曲潋暗暗擦了把汗,给碧春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收好那小匣子,千万别让人看到里头的东西。 碧春心中的悲伤差点逆流成河qaq 突然,祝葭轻叫了一声,对曲潋道:“我想起来了,这宫心不正是沚寻院的纪公子带来的丫鬟么?” 怨不得这宫心的气派就是不一样,这王公贵族家的公子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行事自是不一般,稳重大方、温和得体。祝葭虽然没见过前来给祝老太君祝寿的两位京城来的年轻公子长什么模样,不过下人和母亲禀报时,倒是听了一耳朵,这方才忆起那宫心是其中一位姓纪的公子带来的丫鬟。 “纪公子?”陈家姐妹好奇地看向她。 祝葭少不得给她们解释一翻,可惜她本人也没见过那纪公子,所以也只是一些泛泛的解释,但在陈家姐妹耳里听来,却觉得那位纪公子和周公子,应该是京城来的贵人,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家世了。 曲潋听得漫不经心,今天还没过完,发生的事情就多得让她脑补得脑袋都累了,此时很想回家去。 心不在蔫地看着戏,不知过了多久,曲沁和祝蒹两人终于回来了。 众人又少不得打趣她们,问她们消失了那么久,去哪儿玩了。 祝蒹笑嘻嘻地道:“这几折戏唱来唱去就是这些,没什么好看的,所以就和阿沁一起去花园看鱼去了。”然后眼睛一转,又道:“待在这里也无聊,不如到我那里去看些好玩的东西,我先前得了一件有趣的机关水车……” 便开始有些得意地献起宝来,在座的几位姑娘心思都被她勾了过来。 曲潋看了看祝蒹,这姑娘像个傻大姐,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仿佛刚才真的去看鱼了——嗯,或者在她心里,她确实是去看鱼了,那位周公子的出现只是个意外,不值一提。再看看曲沁,这位更淡定,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做的模样,云淡风清。 曲潋心里又像猫抓一样,好想掰开姐姐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里装的那些记忆。 到底那个姓纪的古怪少年,和她有什么关系?千万别是第四种…… “怎么了?”曲沁转过头,发现妹妹一直在看她,目光似乎有些幽怨,心思微动,难道刚才她离开的时候,有谁给气妹妹受了? 想着,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滑过陈家姐妹。 因为父亲早亡的原因,上辈子她们姐妹俩没少被人挤兑,特别是他们进京后,那情况更烈。 曲潋自然摇头,绝逼不能将今天在山洞里的事情告诉姐姐的,不然她非暴不可。 在祝家待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宾客纷纷告辞离开。 曲家姐妹几个也跟着长辈们一起离开。 等回到家里,曲沁将曲湙叫过来,询问他今儿在祝家的所见所闻,季氏和曲潋坐在一旁倾听。 曲湙年纪虽小,但却是个稳重人,一举一动颇有章法,并不需要人操心,当下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跟着泽哥他们去给祝老太君拜寿后,便一直待在外院,有祝家的几位世兄陪着呢。倒是见了许多人,不过因为我年纪小,旁人问的话不多,只是知道了我们爹的名字后,便多说了一些。”迟疑了下,曲湙道:“大姐姐,二姐姐,我今儿见了一位爹在世时有交情的同科,听他说,爹当年任留州知府时身边还有一位幕僚,不过因为爹去世后,那位先生便回乡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曲沁眉头微跳,忙问道:“你可有问清楚,当年跟着爹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若是找人打探,倒是能打探出来。”曲湙叹了口气,“想来那位先生定是个博学聪敏之辈,方能陪着爹上任,若是能找他出来……” 曲潋听罢,明白弟弟话里的意思,怕是想要请那位幕僚回来指点他。而今天那人能给弟弟这个提醒,怕也是一腔好心,不愿见曲玮的独生子路走得如此困难,希望有个人能在他身边指点。 不过弟弟便罢了,曲沁似乎对那位幕僚也有些想法。 说过话后,眼看天色快要黑了,曲家姐弟三人将季氏送回了桃安居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 曲潋却跟着姐姐蹭去了她的卧室。 “阿潋,怎么了?”曲沁有些奇怪地看着妹妹。 曲潋心里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好,难道就大咧咧地开口问她,姐姐你今天在祝老太君那儿特别关注的那个纪公子,能不能告诉她,纪公子和她将来会是什么关系么?虽然她并不觉得未出阁的姑娘问这这种事情有什么臊的,可是也怕让姐姐知道她猜测出姐姐的经历了。 若是以前的曲沁,曲潋虽然也喊她姐姐,可是觉得自己上辈子好歹也是活了十六年的,心智比较成熟,对这姐姐也是颇为软和照顾的,可是现在知道曲沁也有个上辈子,并且心理年龄比自己大、经历的事情也多后,曲潋对她不免有些依赖了,心甘情愿地尊她为姐姐。 所以,明知道曲沁要强,不愿意被人知道她重生的事情,曲潋自然也不会揭她伤疤了。但是不揭的话,怎么问呢? 曲沁见她欲言又止,怯生生的模样颇为可怜,心中一软,便拉着她坐到临窗的榻上,柔声道:“阿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姐姐说?别怕,姐姐会帮你的。” 听到这关切爱护的话,曲潋感动得差点想为她肝脑涂地。 果然就算是重生的,姐姐也是最好的。 心中一横,曲潋便道:“姐姐,我今天在祝家的花房看花时,碰到了那位纪公子了。”曲潋低下头,犹犹豫豫地道:“他亲自送了我一枚血玉,说是以前答应送我的,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没见过他……” 说着,又瞅了她一眼,仿佛怕她生气一样。 曲沁十分惊讶,上辈子她们也来祝家给祝老太君祝寿,可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那个纪凛,难道在常州府时就相中了妹妹,所以后来才那般坚定要娶妹妹? 是了,如果纪凛不是事前见过妹妹,心里也是喜欢的,不然那时也不会坚决反对解除这桩婚约的事情了。 只是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这辈子因为自己重生了,所以有些事情改变了? 曲沁却不知道,曲潋会告诉她,还是因为知道她是重生者,想从她这里探探虚实,所以才会告诉她,不然对这种事情只会闭口不言,当作没发生。只是曲潋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思这般赤果果地和姐姐说,曲沁方不得而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曲沁虽然想不通为何两辈子的事情有些不一样,但却觉得一切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心里不禁有些高兴。 见妹妹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以为她害怕收了个陌生男人的东西会遭来什么祸事,不禁柔声安慰道:“没事,那位纪公子的父亲与我们爹有渊源,算不得失礼,既然他送你了,你便好生收着,不要紧的。” 曲潋的神色一下子变了几变,等抬头时,已经苦逼兮兮地看着她了。 以她对曲沁性格的了解,若是那纪公子与她完全没关系,曲沁只会想法子让她将东西还给对方,毕竟这血玉太贵重了,玉佩这种东西往往是身份的代表,可以作为一件信物,不能轻易赠人,纵使是世交,要给也不会给这种刻了名字的东西。而曲沁却让她不必在意,直接收了就是了…… 曲潋想以头抢地。 难道在曲沁的上辈子,那位纪公子会是…… “好了,阿潋,你不必担心,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曲沁温声说道。 曲潋苦逼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沮丧地回去了。 回到卧房,碧春同样苦逼地过来,犹豫地问道:“姑娘,那小匣子怎么处理?” 曲潋看向那放在桌上的檀木匣子,见碧春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不由道:“你别担心,姐姐已经知晓了,不会怪罪你的。” 碧春听罢,吃了一惊,然后终于放下心来。她心里以为,只要曲沁知道了,以曲沁的性子,定会将这事情圆过去的,根本完全不必担心。 曲潋将那小匣子打开,里面铺着的猩猩红漳绒布上躺着一枚通体赤红中透着紫黑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的鹰形模样正是先前那少年塞给自己的那块。 纵使已有猜测,但当看到时,仍是有些沮丧。 更沮丧的是,那个诡异的少年将来会和她的关系。 如果说先前的几次面时,她对那少年还是有些好感的话,等发生了假山山洞的事件后,曲潋便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只觉得他诡异莫名,让她直觉不对劲,并且很危险。 曲潋素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这一纠结,纠结了很久,晚上也没有睡好。 第二天,祝葭打发人送了她一盆开得正好的茶梅。 曲潋看了看那盆茶梅,让碧春打赏了送茶梅过来的祝家婆子,又发呆去了。 这么呆了几天,日子过得波澜不兴,与平时无异,曲潋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虽然那个少年是个插曲,不过她今年才十二岁,年纪还小,而且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界接触不多,有些事情还很远,现在来苦恼也太早了,加这姐姐是重生的,证明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她很快便放宽了心。 发挥了阿q精神的曲潋放宽心后,日子该乍样过就乍样过,每天除了陪母亲在小佛堂做功课外,她还要练字、给家人做衣服、养花弄草,足不出户,和过去十几年没什么区别。 不过,曲潋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至少她细心地发现姐姐对打探当年跟着他们爹上任的那位幕僚很感兴趣,比弟弟曲湙还要积极地将那人找回来,怕是她有什么打算吧。 曲沁行事颇为隐秘,又素来有章法,除了当初生病时借着梦同她倾诉了一翻后,她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甚至不再透露什么,让曲潋有心想多知道点,也无从打探,只能闷闷地作罢。 三月下旬时,京城来了人。 来的是平阳侯府骆老夫人身边的尚嬷嬷。 曲潋听碧春来报,忙将手边给姐姐做了一半襕边的裙子放下,问道:“可是为了姐姐先前生病来的?” 曲沁生病时,骆府送过来伺候曲沁的教养嬷嬷定然会将这消息送回京城去,以骆老夫人对曲沁的关心,自然会派人过来探望一翻,所以她也并不奇怪。不过没想到的是,骆老夫人竟然会将自己身边伺候的得体嬷嬷派过来。 曲潋也是在骆家住过的,对骆老夫人身边的几位嬷嬷和大丫鬟都知道一些。 碧春说道,“尚嬷嬷在夫人那儿,夫人着人请您和二小姐一起过去呢。” 对骆老夫人身边的人曲潋姐妹还是尊重的,听罢忙去梳洗,换了身衣服,便在秋菀居门口会合,一起往桃安居而去。 “姐姐,外祖母一定是知道你生病了,所以才叫尚嬷嬷过来看你的。”曲潋边走边说。 曲沁有些心不在蔫,随意地点了下头。 见状,曲潋心里有些讶异,突然觉得尚嬷嬷这次来的大有深意,怕不仅是为了探望之前曲沁生病而来。 很快便到了桃安居,季氏正在桃安居的花厅招待尚嬷嬷。 季氏虽然是个不擅与人交往的,但尚嬷嬷是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得意人,虽不能说是八面玲珑,可也是个面面俱全的人物,并不冷场,还能不着痕迹地引出话题,两人有问有答,气氛不错。 尚嬷嬷是个脸庞微圆的中年妇人,笑容自然大方,十分亲切,身上穿着一件丁香色的禙子,头发绾成一个圆髻,上面插了两对金镶芙蓉石杏花簪子,虽作下人打扮,可是却十分得体,可见在骆家是主子身边有脸面的仆妇。 见到曲沁和曲潋进来,尚嬷嬷忙站了起来,她的目光放在曲沁身上,然后眼眶蓦地红了,激动地上前给两个姑娘请安后,对着曲沁道:“姑娘果然比上次清瘦许多,老夫人听说姑娘生病,心里不知道有多急……”说着,便抹起泪来。 曲沁仿佛也被感动得哭了,眼眶红通通的,哽咽地道:“是我不孝,劳烦外祖母她老人家如此挂念,我一切都好……” 两人都对着伤感会儿后,终于重新落坐。 曲潋默默地扶着曲沁坐在季氏下首位置,时不时拿眼神瞄着尚嬷嬷。 尚嬷嬷是何等灵敏人,自然发现了曲潋的目光,抬眼看过去,心弦不禁有些震动,只觉得这曲家的四小姐越长大越发的好看了,虽然气派没有二小姐的明媚大方,可是光这张脸便能弥补一切,莫怪教骆家的少爷一直惦记着,知道她来还让她悄悄给这位曲家四小姐捎礼物。 突然发现曲沁也看了过来,尚嬷嬷赶紧收回了心神,和曲沁问安,表达了骆老夫人对曲沁的一腔关心爱护之心,以及骆家送过来给曲沁姐弟几人的一些礼物。 最后,尚嬷嬷终于将此行的目地道来:“三太太,您也是知道的,二小姐她娘亲去得早,我们老夫人最是疼爱二小姐了,眼瞅着二小姐年纪一年大过一年,她心里也是颇为挂念的。这次她听说二小姐病了,真真是寝食难安,幸好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季氏有些尴尬,尚嬷嬷这话让她有种感觉,仿佛骆老夫人在责怪她没有照顾好曲沁一样,心里有些委屈又难受。 接着,又听尚嬷嬷话峰一转,说骆老夫人想接曲沁进京小住时,季氏忙不迭地道:“老夫人这是……”然后回想先前两个女儿未来时尚嬷嬷透露的意思,她心中既是欢喜又是不舍。 尚嬷嬷含笑道:“三太太请放心,我们老夫人是最关心二小姐的,所以这次才要接她去小住。” 季氏脸上的笑容有些止不住,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曲潋看着两人心照不宣的样子,又看向神色平淡到有些莫测的曲沁,若有所思。 等她们话题告一段落,曲沁方开口道:“我也是极想念外祖母她老人家,只是四月份时我大姐姐就要出阁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我想等大姐姐出阁,再进京给外祖母她老人家请安。” 见曲沁答应进京,尚嬷嬷自然是十分欢喜,笑道:“老夫人吩咐了,让二小姐不必急,可以缓些日子。原是老夫人一片关怀之心,想让二小姐养好身子再进京,如今二小姐安好,她老人家知道后也不必太挂怀,府上大小姐出阁之事本是喜是一件,进京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曲沁听得十分开心,端庄的丽颜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很快便敛淡,看向旁边的妹妹,叹了口气说道:“尚嬷嬷,我也舍不得妹妹。” 尚嬷嬷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并不奇怪曲沁会说这话,笑道:“老夫人自是知道两位姑娘姐妹感情好,四小姐是个孝顺的,老夫人对四小姐也极是想念,自也请了四小姐一同进京,好让你们姐妹路上有个伴。” 自从曲沁懂事后,京城骆家偶尔会让人接曲沁进京小住陪伴骆老夫人,哪一次不是因为曲沁一副舍不得妹妹的样子,将妹妹一起带过来,护得像只小母鸡一样,骆府的人都习惯了,渐渐地也接受了曲潋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小姐。 季氏只是个没落官宦世家所出的小姐,家势是万万比不得骆家的显赫的,她所出的孩子,虽说也要叫骆老夫人一声外祖母,可血缘关系上却是完全没有的,若非曲沁对弟妹十分照顾,恐怕骆家根本对曲沁曲湙姐弟俩忽略不记,只有一些面子情罢了。 所以,曲沁的行为尚嬷嬷并不奇怪。 曲沁一副欢喜的模样,对骆老夫人感谢了一翻,又暗暗推了下曲潋,让曲潋也说几句。 在重生姐姐这个人精的敦促下,曲潋也是嘴甜如蜜,只是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骆家这是要给姐姐相看对象,将她这个还未及笄的人拉过去算什么?莫不是这趟进京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 等说得差不多时,曲沁便对尚嬷嬷道:“现在已是三月下旬,等大姐姐出阁也不过十来天左右的时间,嬷嬷不如就在我们家小住,待我们好生招待一翻,届时再和我们一起进京,可好?” 尚嬷嬷却婉绝了,她这回来常州府是奉命探望生病的曲沁、顺便传达骆老夫人的意思,骆老夫人心忧曲沁的身体情况,尚嬷嬷少不得要提前回去给骆老夫人禀报,明日便要回京了。 听罢,曲沁也不勉强。 等让人将尚嬷嬷送去客院歇息后,季氏便对曲沁道:“沁儿,我是个没用的,眼瞅着你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心焦如焚,如今骆老夫人之意,怕是要在京城……我想骆老夫人素来疼你,又是个有眼光的,届时会为你好生安排,你……” 想到这继女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季氏心里有些担心她会多想,为以自己什么都不管地丢开手。 谁知曲沁却很平静地道:“娘,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季氏听罢,终于松了口气。 她是个寡妇,要带着三个儿女,虽有曲家庇护,但是儿女们的亲事还是要耽搁了。幸好曲沁还有个得势的外家,以骆家在京城的人脉势力,未尝不能给曲沁择一门五角俱全的好亲事。 母女几个正说着,便听说曲大太太过来了。 季氏和曲潋姐妹忙起身去相迎。 曲大太太笑盈盈地进来,互相见礼坐下后,便对季氏道:“听说平阳侯府派人来探望沁儿了,不知是府里的哪位管事?” 季氏笑道:“不是管事,是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尚嬷嬷,老夫人知道沁儿先前生了一场大病,心里极是关心,方派了尚嬷嬷过来瞧瞧。” 曲大太太吃了一惊,虽然她知道骆老夫人很宠爱死去的女儿,连着这外孙女也十分照顾,不想曲沁生病,竟然直接派了自己身边的心腹之人亲自过来探望一翻,足见曲沁在骆老夫人心中的地位。等听季氏的意思,骆老夫人要接曲沁进京小住时,心里便有些了然。 怕骆府是要插手曲沁的婚事了。 如此也好,虽然曲家在常州府是名门望族,族中出仕的男丁也不少,可是在曲老太爷仙逝后,曲家出仕的弟子官职皆不高,曲大老爷如今还未入阁,三房的姑娘未免弱势一些,此时要结亲,估计相不到满意的,若是有骆家出手,应该不会亏待曲沁。 想到这里,曲大太太便觉得,三房虽然弱势,但以后未必没有重振之意,她行事应该更为公允些方是。 曲大太太笑道:“骆老夫人许久未见沁儿了,又听沁儿大病一场,想念一些也是。我今儿来,也是和你们说件事情的,昨日接到了我家老爷从京里发回来的家书,等涵儿出阁后,泽哥儿今年的乡试完后,届时我也要带着泽哥儿、浩哥儿一起进京,怕是要在京城里住个几年了。” 季氏和曲潋都有些愣,这消息来得实在突然。 曲大太太含蓄地道:“若是泽哥儿这次能……明年的春闱泽哥儿也是要进京一趟的,不如先去京城,让他父亲指点一下他的学业。” 季氏和曲潋听罢便明白了,怕是到时候曲泽的亲事也要在京城里挑了。 曲大太太又说了会儿话后,终于告辞离开。 送走了曲大太太,曲潋姐妹俩也离开了桃安居,回到秋菀居。 走过秋菀居院子里依然开得如火如荼的桃花,曲潋欲言又止,“姐姐……” “怎么了?”曲沁含笑看她。 曲潋想问问她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想法,是不是真的听从骆家的安排。可是对上曲沁平静无波的面容,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吞了下去。 若是平常的姑娘,得知自己的婚事有着落,又有骆家明言会帮忙,怕早就娇羞雀跃了。而曲沁这般平静,不免教她想多了,联系那晚曲沁借梦所说的一些事情,再观她此时的神色,曲潋便无法再问。 她怕自己是在曲沁伤口上撒盐。 或者曲沁自有安排。 于是她低下头,闷闷地说,“这次进京,是不是骆家要给姐姐相看亲事?姐姐以后要嫁到京城去了么?” 曲沁以为她对自己舍不得,目光微微柔和,笑道:“说这事尚言早。不过,我知道以后阿潋也是要住在京城里的。”怕她多想,又添了一句:“我是如此觉得,指不定妹妹的良人在京城呢。”将真相用有些打趣的语气道来。 曲潋顿时苦逼脸,表再提醒她这种心塞的事情行不行? 不过也从中知道曲沁对这种事情不想多谈,她便不问了。 回到房里,乔妈妈便拿了一张单子过来,这是骆家送过来的东西,除了送给三房的,还有给曲老夫人、大房、四房的,这些都是备份礼罢了,给曲沁姐弟三人的才精心一些,其中又以给曲沁的最为丰富精奇,怕是骆老夫人从自己的梯已中所掏的。 曲沁看了看,便让乔妈妈去将骆家送来的礼物给各房送去,然后让丫鬟将一些骆老夫人挑的取出来另放,其他的便随意了,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曲潋也没怎么上心,骆家年年都会打发人送礼物过来,自然也有她的份儿,不过却越不过曲沁,都是一些京城的东西,虽然也有新鲜的,可是曲潋不是真正十二岁的小姑娘,看过便罢了,没办法欢天喜地。 傍晚,曲湙下学回来后,和姐姐们一起去给季氏请安时,也知道了尚嬷嬷的到来及骆家的意思,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他沉吟了会儿,便道:“娘,我们也一起和大姐、二姐进京吧。我记得咱们家在京城的双茶胡同里有处三进的房子,离大伯的榆林胡同极近,是爹在世时置办的,届时进京后,咱们便在那儿住下便是。”然后又看了眼两个姐姐,低声道:“也好过让姐姐们总是寄住在外祖家,虽说是亲戚,可是总有些不便。” 说着,又看了曲沁一眼,见曲沁朝他微笑,悬着的心方松下来。 虽然骆家是他们名义上的外祖家,骆老夫人也很疼曲沁,可是平阳侯府可不只是骆老夫人的,还有好几位老爷及其子孙,作为亲戚,住在那里多有尴尬。他也怕两位姐姐住在骆府受人欺负,还不如住在自己的家来得舒坦。 季氏颇为心动,这次曲沁进京可是关乎她的终身大事,她自然也想在旁边瞧瞧,虽知骆府不会亏待曲沁,可也能让自己安心不是?但又担心耽搁了儿子的学业,想了想,便道:“不如我陪沁儿、潋儿进京便行,你在家里好生读书。” 想到骆府对曲沁的看重,应该很快便能给曲沁挑好对象,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回来了,也不怕儿子没人照顾。至于她们进京后的日子,便托长房和四房多看顾一下曲湙便是,等曲沁的婚事定下来,她便回来。 曲湙笑道:“娘你放心,先生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进京一趟也好长长见识。而且,京城里不仅有大伯和二叔祖在,还有众多书院,若是我想读书,大有去处。” 季氏仍是有些犹豫。 这时,曲沁开口道:“娘,湙弟说得对,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他?还不如一家人都在一起才好。而且京城是皇城,湙弟去那里也可以开开眼界,对他以后参加科举及行事大有益处。” 经曲沁一翻劝说,季氏终于答应一家人一起进京。 曲湙见季氏同意后,面上露出了一个舒心的微笑,他长得像季氏,容貌不俗,这一笑,端的俊秀可爱,浑然天成,让人见之忘俗。 曲潋不禁有些担心,弟弟长这模样,又文质彬彬的,还真怕被人欺负。 曲沁目光也微微有些晃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翌日,尚嬷嬷便回京了。 送走了尚嬷嬷后,季氏挑了个去给曲老夫人请安的日子,将骆家的意思传达给曲老夫人,并且禀明他们等浴佛节过后便进京之事。 曲老夫人并未惊讶,她心里门儿清,以平阳侯府的强势,当年能干预曲三老爷续娶之事,如今也能插手曲沁的婚事。曲沁虽说是曲家的姑娘,可是也是平阳侯府的外孙女,骆老夫人疼爱曲沁,应该不会亏待她的。 想到这里,曲老夫人不免心里叹息。 老太爷还是走得太早了,若是老太爷多撑个几年,有他帮衬着,想必现在曲大老爷已经能入阁了,而不是屈居于小九卿之一。方家虽说是姻亲,和曲家一直守望相助,但他们家老太爷还在内阁,方家子弟众多,在方老太爷退下来之前,曲大老爷怕是没有机会入阁了。 也因为曲家现在势微,方才会让平阳侯府如此强势,连自家姑娘的亲事,也得托平阳侯府来相看。 种种想法一瞬而过,曲老夫人对季氏笑道:“如此甚好,湙哥儿的大伯和二叔祖都在京城,届时你们在京里也有个照应的人,湙哥儿年纪大了,是该到外面看看了。待沁丫头的婚事定下来,你们再回来也不迟。”曲老夫人捻着手腕上的十八子的檀香木佛珠,又道:“不过沁丫头好歹是我们曲家的姑娘,可不能委屈了她。” 季氏笑着点头,知道老夫人支持他们进京,心里也松了口气。虽然老夫人是个不管事的,但也是长辈,若是她不同意,季氏也不好一走了之,毕竟曲家四房虽然各过各的,可是名面上还是一家人。 又和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便听说曲大太太和曲四太太过来了。 曲涵的婚期在浴佛节之前,即四月初五,随着婚期越来越近,曲大太太也越来越忙,整天像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连着曲四太太也被拉过去帮忙,不过曲四太太很甘愿就是了。 两人联袂而来,自然也是为了曲涵婚礼之事,见季氏也在,曲大太太心知肚明并不奇怪,反而是曲四太太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只是看曲大太太那平静的模样,心里不禁琢磨起来。 ***** 秋菀居里,曲潋正让丫鬟将自己的箱笼里的东西及银子都拿出来清点。 作为个养在深闺里的姑娘,曲潋除了每月从公中领的月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长辈赏赐的,私房少得可怜。她算了算自己的月例银子,攒了十几年,加上逢年过节长辈打赏的金裸子和银裸子之类的,也不过一千三百两,这个数目相比一些世家姑娘来说其实挺庞大的了,还是因为她往年随姐姐进京,从平阳侯府那儿得的赏银。 季氏嫁过来时没什么嫁妆,还是曲家看不过去帮着置办了一些,虽然这些年来她也有计划地想给两个女儿攒嫁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靠着丈夫留下的产业及公中的月例银子,虽然不用为银子犯愁,可是却也不富裕的。 清点了银子,又清点那些首饰和收藏,曲潋很快便对自己的私房钱了然于心,不得不感慨一下自己其实也挺穷的——和曲涵、曲沁、曲汐相比,真的很穷。 曲涵有长房,曲沁有骆府,曲汐有四房,都帮她们攒着,相比之下,实在是没人能帮她攒了。 曲潋知道嫁妆对这时代女子的重要性,想着自己现在才十二岁,日子还长着,也不是那么急的。然后又找了找,找出以前平阳侯府大夫人赏给她的一套宝石首饰,打算将这套首饰作为给曲涵的添妆。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打探一下五小姐给大小姐添妆的东西?”碧春体贴地问,就怕曲沁拿出的东西太寒酸,到时候在姐妹面前丢脸。 “不用了,大姐姐知道我的情况,不会介意的。”曲潋才不打肿脸充胖子呢。 两个丫鬟听罢,对看了一眼,只得作罢。 曲潋查看完了自己的私房钱,便让碧春、碧夏将东西收回箱笼里。 曲沁过来时,见到两个丫鬟正在忙碌,扫了一眼便了然于心,笑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曲潋见她过来,亲自给她奉茶,笑呵呵地道:“大姐姐要出阁了,到时候少不得要给她添妆,便先找找看看什么东西合适的。” 听罢,曲沁没太放在心上,打量着笑脸盈盈的妹妹,若有所思。 她在想纪凛和周琅,若是徐山没有看错的话,纪凛和周琅似乎还未离开常州府。 徐山是曲沁亲生母亲骆氏的陪房,骆氏去世后,徐山帮着打理骆氏的陪嫁。因着骆府的干涉,骆氏的陪嫁早早地便给了曲沁,那些陪房自然也听令于曲沁,曲沁能使唤的人也有一些,很方便她打探外面的事情。 刚才徐山送账册过来时,便和她提了他在常州府见到纪凛之事。 曲沁对纪凛和周琅这二人的事情十分上心,祝老太君的寿辰过后几日,便听祝蒹说纪凛他们已经告辞离开了祝家,本以为他们已经回京,却不想竟然还滞留在常州府。 先不说纪凛此次来常州府之意,便是那个周琅,尚不知道他对祝蒹可有什么看法。能做的她都做了,若是周琅仍像上辈子那样没把握好时机,那便是他和祝蒹无缘,还不如两人今后再无瓜葛。 不过,自从她从妹妹这儿得知纪凛给妹妹送了一块血玉后,曲沁对纪凛此次来常州府之事,不禁有一个猜测。 这时候,纪凛应该是知道了他和妹妹的婚约,所以特地来常州府看妹妹。 纪凛是个心有成算之人,若真不喜欢,纵使是父辈定下的婚约,他也有办法解除。若真喜欢,谁也别想解除。 她记得上辈子听妹妹说过,其实纪凛小时候和她见过,只是那时候正逢父亲去世,妹妹被吓住了,当时曲家乱成一片,她被骆家接去京城,并不在父母身边,而季氏又不顶事,弟弟才两岁,也没人注意到有什么人。想来妹妹年纪也小,应该是记不得他了。 这也算是缘份吧。 不过,当时父亲去世时的情况是如何的,还得找到当年跟在父亲身边的那个幕僚,才能详细问清楚。 ***** 让曲沁琢磨的两个少年此时正落居于常州府的一间客栈里,已经住了好一些日子了。 相比纪凛每隔几日上济明寺拜访明方大师,周琅便是大街小巷地蹿,一派玩山玩水的样子,然后顺便拐去祝家的双桃巷那儿,试图去偷窥。 今日周琅听说纪凛没出门,便兴致勃勃地来寻他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寻到了正在喝茶的纪凛。 清风绿影间的少年,灵秀透澈,不似人间。 “暄和,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纪凛正在喝着茶,茶香氤氲,袅袅而升,以周琅的嗅觉,能嗅出这茶似乎与他们平时喝的茶截然不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让他忍不住也闻了一口,只觉得心旷神怡,也想尝尝。 “过了浴佛节吧。”纪凛声音温温和和的,低首喝茶的模样,像一副秀丽之极的风景画,“我还有事情请教明方大师,且有祖母之言,浴佛节时欲为祖母将抄写的经书供奉到明济寺,便可回京了。” 听说是淑宜大长公主的吩咐,周琅没有丝毫怀疑,挠了下脸后,终于忍不住红着脸道:“暄和,我问你,你说祝家长房的那位三小姐如何?” “我又没见过,怎会知道?”纪凛很淡然地道。 周琅有些捉急,忙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如果我欲娶她为妻,你说……” “宁王妃怕是不会同意。”纪凛直言道。 周琅顿时恹了,木木地坐在那儿。 纪凛也不理他,继续安静地喝茶,阳光从葡萄架上走过,筛落点点斑驳痕迹。 突然,周琅一跃而起,“我总要争取一下,如果连争取都未争取,我还算是个男人么?” 纪凛看向他,如墨般的眼中蕴着清湛明透的光芒,微微地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随着曲涵的婚期临近,素来低调的曲家也热闹起来,曲家的世交姻亲及曲家旁支纷纷上门来贺喜。 只是,曲大老爷却无法从京城赶回来给女儿主持婚礼。 “大伯不回来参加大姐姐的婚礼?”曲潋有些诧异地问道。 曲涵可是长房的嫡长女,也是曲家嫡支第一个出阁的姑娘,且嫁的又是方家的长房长子,未来的宗子,现在作为大家长的曲大老爷,怎么说也该回来一趟的,莫不是京城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走不开? 曲湙喝了口茶,点头道:“浩哥说大伯实在是走不开,无法请假,幸好家里还有泽大哥在,倒是不要紧。” 曲泽今年十八岁,也算是个成年人了,送妹妹出阁也使得。 虽然不知道曲大老爷为何不回来,不过看曲大太太和平常差不多,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却是一点也不显的,众人也只能相信了那明面上的说法。而曲潋却多了个心眼,偷偷观察曲沁,发现当曲沁听到弟弟说的话时,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 行了,怕又是有什么内情吧。 确实有内情,据曲沁所知,原本他们大伯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这次除了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顺便主持修缮祠堂之事,却不想朝中正好一件重大案子发生,一时间便被绊住了,无法走开。至于这案子……现在还未有什么风声,后来曲沁进京后,住到骆家陪伴骆老夫人时,倒是隐约听到几位舅舅私下提了一句,仿佛是和已逝的靖安亲王有关的。 这靖安亲王原是先帝时期的太子,后来犯了事情被废了,幽禁于宫中,不想过了几年便逝了。先帝受此打击,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方才让现在的皇帝即了位。 曲沁原本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此时却联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阴沉。 曲潋看得小心肝颤颤的,觉得姐姐可能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难道是和大伯这次不能回家有关?千万别太糟糕。 虽然曲大老爷不能回来,但婚礼还是要继续的。 方家迎亲的人直接从江北出发,于婚期前到达,然后便使了人来催妆。 翌日,曲涵出阁,整个曲家热热闹闹的,常州府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直到方家的人将新娘接走,送走了来喝喜酒的宾客,曲家方渐渐地恢复了平时的安静。 曲涵出阁后,还有两日便是浴佛节,浴佛节过后,他们便要出发去京城。 曲潋早知道他们出发的日子,不过私底下却和姐姐嘀咕道:“不等大姐姐回门么?大伯母那边没关系么?” 曲沁不以为意地道:“北江距离常州府乘船也要七八日的路程,大姐姐要一个月后才回门,咱们可等不了,大伯母也是知道的,颇为体谅,不必担心。”然后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呀,小孩子家家的,就别操这个闲心了,没事的。” 曲潋觉得自己根本没操心,而是她娘亲在操心,在她耳边嘀咕了几耳朵,作为孝顺的乖女儿,自然要帮着她。 曲沁却觉得妹妹平时看着安静柔顺,实则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和季氏差不多,幸亏有她从小护着、严格把关,方才让她没长成季氏那样,若是妹妹长成季氏那样子,她绝对要抓狂。 曲沁又捏了捏她红嫩嫩的小脸蛋,觉得这手感真好,忍不住又捏了下,直到她眼睛变得水汪汪的,方笑道:“行了,这些事情你别操心,有我呢。对了,你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没有什么落下吧?”还是担心妹妹房里的丫鬟婆子不顶事,东落西落的,恨不得自己亲自过目了,将事情处理得方方面面都妥当了才好。 纵使重生了,面对着这几个家人,曲沁依然是个爱操心的命。 曲潋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都让人好生收拾好了,细软首饰衣服等等惯常用的东西都仔细收进箱笼里了,不会落下的。 曲沁满意地点头,然后又跑弟弟那儿去了。 曲潋见她一副女斗士的模样,突然发现,姐姐虽然对京城有一种复杂的痛恨之情,但是说到去京城,精神却也颇高涨,也不知道未来将要面对什么。 忙碌了几天,一切准备就绪,他们终于出发了。 知道他们要进京,和曲家交好的人特特送了程仪过来,祝蒹祝葭姐妹俩也给曲潋姐妹送了礼物。 等到出发当日,季氏带着儿女们去给曲老夫人请安辞行,平安巷这边的人都聚到曲老夫人的鹤鸣堂,曲大太太、曲四太太、曲四老爷,还有曲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互相赠了离别礼物,又是一翻告别不提。 辞别了家人,一行人方才出门,而曲泽和曲浩兄弟俩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常州府城外的码头那边。 他们这次进京,乘坐的是曲大老爷的官船,曲大太太还特地给了曲大老爷的名帖带着,如此也安全一些,只要长眼睛的水匪看到官船都不会敢轻易生事,倒是比一般商船来得安全。 季氏带着两个女儿上船,曲湙则去感谢了曲泽兄弟的相送之情。 有一张脸圆圆肉肉脸的曲浩看着曲湙十分羡慕,说道:“等到秋天,我也会和我娘进京,到时候咱们兄弟俩再一同读书。你可要好好读书,别被京城的繁华看花了眼睛,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荒废学业,要知道,三婶和两位姐姐以后还要靠你呢。不过也不能做睁眼瞎,成天像个小姑娘似的足不出户,趁着这段日子,你也好好熟悉一下京城,等到我进京了,你可要带我去玩一番……” “阿浩!”曲泽斥了声,觉得这弟弟越说越不像话了,曲湙可不是去京城玩的,而且以曲湙乖巧稳重的性子,不用人催促都会好好读书,和自己这被母亲宠坏的弟弟可不同。更不用说若是曲沁的亲事没有什么意外地定下了,不到秋天他们也该回来了。 曲浩背着兄长偷偷地朝曲湙挤眉弄眼,看得曲湙忍俊不禁。 他和曲浩年龄相近,一起在族学中读书,平时也走得比较近,感情自是不一般,曲浩和他说起话来也是百无禁忌的。 等船快要起程时,曲浩趁着曲泽不注意,又同曲湙咬起耳朵来,“阿湙,你还记得上回祝老太君寿辰时遇见的那两位从京城来的公子么?就是姓周和姓纪的两个,那个纪公子长得像个玉人似的,可好看了。听说他们也是在这几日回京,若是他们走得慢,指不定你们还能在路上遇到呢。” 曲湙略有些惊讶,低声问道:“你说的是他们……你怎么知道的?”虽然祝家对周公子和纪公子的身份晦莫如深,但光看他们的谈吐气度,还有祝家人对他们的恭敬,多少能猜测得出他们的身份不凡,只是曲浩是怎么和他们搭上话的,竟然连他们的行程也知晓? 曲浩嘿嘿地笑着,“你别小看哥啊,哥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到时候路上若是遇见了,你可要仔细把握好机会……算了,若是太过主动反而不美,还是当作泛泛之交吧。”曲浩决定还是不乱出馊主意了,万一教歪了曲湙,曲湙的两个姐姐一定会修理他的。 别看曲潋娇娇怯怯的,打起人来可不含糊,曲浩是个顽皮的,以前没少怂恿曲湙逃课,被曲潋知道后,直接带人跑去堵了他就揍。他至今仍记得那只小小的粉拳砸在身上的疼痛,相比之下,曲沁只是冷冷地看人,说教一翻,虽然言词犀利了一些,可怎么都比会动手的曲潋好多了。 曲湙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笑了笑,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与他们告辞。 等他回到船上,进了船舱,便见丫鬟婆子们正在归置箱笼摆放行李,母亲和两位姐姐已经进船舱歇息去了。 曲湙先去看了母亲,然后又去两位姐姐的舱房,便在大姐房里见到两位姐姐都在,正坐在一起喝百合莲子汤。 见到他过来,曲沁忙招呼他过来喝汤,笑问道:“两位堂兄可是说了什么?” 曲湙边喝汤边答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叮嘱我一些事情,让我照顾好你们。” 曲沁微微地笑了下,没再问了。 等喝完了汤后,曲沁将弟弟妹妹催去歇息,对弟弟说道:“虽然官船行船很稳,但也不宜在船上多看书,省得不适晕船,读书之事不急一时。” 曲湙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船离开常州府,曲沁担心他晕船。 曲湙自然是答应了。 等到午时,曲潋睡了个午觉醒来,便听丫鬟说,季氏晕船了,幸好大小姐早有准备,让人煮了柠檬茶,季氏才没有吐得厉害。 曲潋忙去探望母亲。 却不想曲沁也在,正坐在床前和季氏说话。季氏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好,脸色隐隐有些发青,显然十分不适。曲潋想了想,发现这回好像也是母亲生平第一次乘船呢,没想到母亲会晕船,再看曲沁准备的东西,心里有些了然。 “娘,你没事吧?”曲潋坐在丫鬟搬来的小杌子上,关心地问。 季氏精神不太好,说话也恹恹的,“我没事,多亏了你姐姐让人给我煮了柠檬茶,才没有那么难受,怕是要过几天才能适应。你们不必担心,我很快便会好的。”说着,不免有些愧疚,觉得让女儿们照顾,让她心里过不去。 曲潋虽然担心,但看曲沁老神在在的,便按捺下心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幸好,过了几天,季氏虽说脸色仍是不太好,但也没有晕船得太厉害了,只是整天恹恹的,精神也不太好。 至于想要让她精神完全好起来,怕是要下了船才行,不然明知道自己身在船上,纵使怎么平稳让人如履平地,总是下意识地反胃难受,怕是不行。 为了转移季氏的注意力,曲潋便叫来几个丫鬟,大家一起打叶子牌。 起初只是曲潋和丫鬟们打牌的,季氏便坐在一旁没精打彩地看着,后来曲沁过来给季氏请安后,不知怎么地也被妹妹给拖进去一起打牌了,最后是同样来给季氏请安的曲湙,同样被拉着坐到了牌桌前。 结果,一家四口便在牌桌上见真章,输了的人要喝不加任何糖份的极浓酸梅汤。 起初曲潋提出这惩罚时,只说输了的人要喝酸梅汤,大家不以为意,酸梅汤是消暑的好东西,每个夏天都会喝的,虽然如今才是暮春时节,可天气渐渐开始变热了,输了喝一小杯也没啥,不过是半两酒不到的份量。可是当曲湙第一个输了,在秦嬷嬷端来了那一小杯的酸梅汤,一着不慎,如平常那般一口饮尽时,曲湙还未咽下便喷了。 曲湙素来是个极讲仪态的好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书读了几年,已经晓得读书人的讲究,所以毫无防备之下,做出这种十分不符形象的事情时,将季氏弄得愣愣的。 曲湙不仅喷了口里的酸梅汤,整张脸都皱得像只狗不理包子的褶子一样。 曲潋见到弟弟的惨状,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仿佛不忍地别开了脸。 曲沁上辈子已经见识过这种事情了,觉得妹妹私底下就是个促狭的,也只有她才能想得出这种捉弄人的主意。 不过,很有趣就是了。 这次进京,让她想起上辈子进京之事,不过上辈子她并未因为落水而生病,一直过了曲涵的婚礼都好好的,是以外祖母也未派尚嬷嬷来常州府探望她,提前让她进京。直到秋天时,骆家才来人要接她进京,如此他们一家才和曲大太太一起乘船进京。 当时,季氏也同样晕船,吐得很厉害,最后曲潋也是窝在这儿叫大家一起打叶子牌来转移季氏的注意力,当时的酸梅汤也是一大利器。 想到这里,笑意不禁染上曲沁的眉稍,一张因为恪守规矩礼仪而显得端庄的脸庞变得明媚如牡丹,绽放着属于她的气派光彩。 因着曲湙的遭遇,接下来大家打牌时都有些谨慎,实在不想尝那酸得倒牙的酸梅汁。 季氏是第二个输的人,也喝了一小杯浓绸酸梅汤,纵使她因为晕船反胃,喜食一些酸的东西,可是也受不住这种浓缩在一起的酸。 接着是曲沁也输了,同样酸梅汤伺候。 连着打了好几场,大家都是有输有赢,并且是曲湙、曲沁和季氏三人轮流着来喝酸梅汤,一旁的丫鬟婆子们捧着酸梅汤站在那儿笑盈盈地看着。 只有曲潋一直没有输。 “二姐怎么一直在赢?”曲湙不免怀疑地看向自家二姐,觉得这万分的不正常。 季氏也觉得小女儿未免太厉害了一些,竟然从来没输过。 曲沁倒是很淡定,上辈子打叶子牌时没少输给妹妹,而且妹妹唯一让人称道的地方便是每回打叶子牌她很少输,不管她手里抓到什么烂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若不是她有奇强的心算能力,就是运气真的很不错。 曲潋很淡定地看着他们,笑嘻嘻地道:“那是因为我运气好啊!” 曲湙不服气,接着又继续。 从天亮打到天黑,丫鬟们点起了灯后,季氏孟然一惊,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担心影响了几个孩子的歇息,忙将手里的牌一丢,说道:“好了,天色晚了,你们要歇息了。” 听罢,姐弟三人都乖乖地听话。 他们平时都是自制的人,不会贪玩妄形,若非季氏身体不舒服,要转移季氏的注意力,也不会跟着打这么久了,现下看季氏脸色没有前几天那般糟糕了,想来这注意力转移得倒是不错的。 自此便歇下。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白天曲潋都会去季氏那儿陪她,不是找她打叶子牌,就是母女俩坐在一起做针线,或者是说一些闲话,季氏的晕船现象也好了许多。曲沁也跟着过来,虽然待的时间没有像曲潋那么久,但对季氏也颇为关心,让季氏十分感动。 曲湙倒是没有再像那天一样陪着打一天叶子牌了,而是给季氏请安后,觉得身体没什么不适的,便回自己的船舱开始读书,累了时,便在船舷处站着看看风景,或是船上垂钓,权作歇息。 船上的生活有些枯燥,幸好一家人都在一起,虽然曲湙和季氏都没有出过远门,但一路上有徐山等管事,他们时常护送曲沁进京,自是有经验,一路上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到渡口补充清水粮食时,还会到城里去给他们买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一路上行得并不快,颇为逍遥。 船行了七八天左右,到了青州府的一个渡口时,曲湙打算和置办生活用品的管事一起下船,进青州城看看。 季氏和曲潋都有些担心,曲潋觉得弟弟放在现代就是个小学生的年纪,就要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对他实在是不放心。 曲沁略一想,便同意了,笑着对徐山道:“少爷就交给你了,你可要照顾好他,莫要让他出什么事情。”然后又对曲湙道:“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你的想法是好的,总不能拘于室内读成个迂腐书呆子,既然想去瞧瞧,那么就听徐管事的安排,可不能自个随便乱跑。” 曲湙抿嘴,朝姐姐微笑道:“你们放心,我自会听徐管事的安排,不会乱跑的。” 见曲沁答话了,季氏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只能作罢。 曲潋看得汗颜,她总是忘记了时代的差异,在姐姐眼里,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以后要撑起他们三房的,所以不觉将他当成大人来对待,给予几分尊重,对他的意见极为看重,不会因为他年纪小便自作主张为他作决定。 看来在培养弟弟的事情上,她还是听从姐姐这个上辈子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重生者吧。 曲湙去了一个多时辰,谁知回来时却是和人一起结伴回来的。 当看到被弟弟请上船的那个锦衣如玉的少年时,曲潋整个人都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对于弟弟去青州府长见识的事情,曲潋一开始是极为担心的。 在她眼里,才十岁的弟弟不仅是个小学生,而且还没有出过远门,纵使有管事门跟着,还是担心会出什么事情,特别是这个权势压人的世界,安全是没法保证的,万一有不长眼睛的权贵子弟以为弟弟是没有势力的富家子弟来欺负,可怎么办? 幸好,弟弟去得并不久,才一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等听到丫鬟来禀报,弟弟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位客人时,曲潋不免有些奇怪,等出了歇息的船舱,悄悄探头往外一看,待看清楚来人时,曲潋傻眼了。 被弟弟请上船的是个穿着青莲色流云暗纹锦袍的少年,腰间坠着两枚莹润的玉佩,虽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但身形修长,风姿秀骨,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头上束发的镶羊脂玉的金冠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直刺人眼睛。阳光下那垂落的长发透着深紫的色泽,衬得那张脸如陶瓷般无瑕洁净,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温雅柔和。 一个如春日阳光般明媚却不灼人的少年。 等那少年仿佛不经意地看过来,轻易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朝她微微一笑时,曲潋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是有几面之缘并且曾经在祝家时,将血玉强迫性塞给她的少年。 他怎么可以笑得这般毫无芥蒂? 这让她差点以为,那次在祝家假山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的一个梦罢了。要不是从祝家姐妹那里得知,这少年并没有同胞兄弟之类的,曲潋真的以为是另一个人。 或许,她宁愿是另一个人,至少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那少年显然是发现了她,不过碍于规矩,视线并没有太久停留,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看起来是个极为端正的正人君子,颇有君子之风,与那日的野蛮诡异截然不同。 然后便见秦嬷嬷迎了出来,将他们恭敬地迎进了船舱的客厅,季氏已经等在那儿了。 曲潋目送他们进去,眉头不由得蹙了下,然后就听跟着她过来的碧春小声道:“姑娘,这位纪公子又来了,怎么办?要不要将那血玉还给他?” 虽然有曲沁开口,可碧春仍记得当初在祝家时被那叫宫心的丫鬟拦下的事情,连带的也觉得这位纪公子对自家小姐太过孟浪,不是个好的,那血玉不蒂于一件烫手之物,早早归还了主人,她才安心。 “还什么还?若是他又拿这血玉来生事,将之宣扬出去可就不好了。”曲潋没好声气地道:“就算是要还,也不是这种时候。”然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青州城,甚至和弟弟一起过来,难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想着,便吩咐碧春道:“你去打听一下,问问徐管事那位纪公子怎么和少爷认识的,来这儿有什么事情,仔细打听好了回来禀我。” 等碧春离开后,曲潋便回了自己歇息的船舱。 碧春很快便回来了,将她打听的道来:“奴婢问过徐管事了,徐管事说,少爷是在青州城里逛书肆的时候遇到那位纪公子的,因先前在祝家老太君的寿宴上见过,彼此并不陌生,纪公子听说太太在船上,便说要过来给太太请安。”迟疑了下,又道:“好像听说纪公子的父亲与逝去的老爷是故交,纪公子于情于礼也该要上门来拜见一翻。” 曲潋有些惊讶,她爹和那纪公子的父亲是故交? 然后又觉不对,若父辈是故交,当初在常州府,怎么不见他上门来拜访?就算是他是个男人不方便,但也可以见见弟弟嘛,她可没听弟弟提过这事情。 两人正说着,便见季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绿柳过来,说是季氏请她和曲沁一起去见客,说是故人之子来访,让她和曲沁也出来认个脸。 曲潋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按捺住自己,让丫鬟伺候着换了身衣服,便出了船舱。 刚出船舱,便见到姐姐也来了,等见到姐姐脸上隐藏不住的喜悦时,曲潋深深地心塞了。 她怎么会忘记了还有个重生的姐姐透露的事情?求千万别像她想象的那样,她宁愿自己脑补多了。 可是姐姐这般高兴,还是让她感觉到心惊肉跳。 曲沁确实很高兴,她没想到纪凛会出现在青州城,看来这辈子提前进京还是有好处的,能在路上碰到纪凛。而且纪凛是个有心的,在见到弟弟后,还特地过来给季氏请安,这分明是将季氏奉为长辈一般尊敬。而她也知道,纪凛能给予这份尊敬,应该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 见到妹妹磨磨蹭蹭地过来,曲沁忙过去拉着她的手看了看,然后眉间微向打了个褶子,觉得妹妹今儿穿得太素淡了,身上连首饰也没戴几样,虽说模样儿摆在那里不论穿什么都好看,可是稍会是要见客的,见的还是未来的妹夫,怎么能打扮得这般随意? 想了下,她便将手上戴的一串南珠手串撸下来,将之缠到妹妹手上,因着妹妹的手腕纤细,多绕了一圈,从浅碧色的袖子露出来,显得颇为秀雅莹亮。又给她整了下头上的南珠发箍,只觉得那莹润的南珠衬得妹妹更显娇美可人,心里颇为满意。 “听说是爹的故人之子前来给母亲请安,来者是客,届时你要好生表现。” 曲潋心里苦逼,姐姐果然很在意那位纪公子,不然也不会如此特地叮嘱她了,还要让她好生表现,分明是一副要推销妹妹的模样。姐姐求放过,她才十二岁啊!qaq 等到了客厅,便见季氏坐在上首位置,曲湙陪坐在一旁,她的对面坐了个秀美如玉的少年。那少年笑容温和,声音如珠如玉,给人一种视觉与听觉上的享受,他言语温和,情感真切,很容易便让人放下心房与之交谈起来。 季氏和曲湙面上都带着笑意,显然此时是极为放松的。 曲潋和曲沁进来时,那少年也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了曲潋身上时,又朝她微微一笑,笑容愉悦,双眸像碎落了星辰的夜幕,又像黑宝石,透澈而美丽。 曲潋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和姐姐一起走进来。 “纪公子,这是我两个女儿,沁儿比你年长一岁,潋儿比你小一些。”季氏笑着介绍道,又对两个女儿道:“这位是你们父亲的故交之子,姓纪。” 纪凛起身,朝曲沁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沁姐姐”,又朝曲潋叫了一声“潋妹妹”。 曲沁笑着还礼,见妹妹低头头,不着痕迹地拧了她的腰一下,让她关键时候别犯傻。 曲潋酝酿好了情绪,终于抬起头,朝纪凛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施了一礼并唤“纪公子”。 互相见礼后,众人又落坐。 纪凛这回颇守规矩,看着就像个乖孩子,目不斜视地对季氏道:“先前在济明寺初见伯母和潋妹妹时,并未得知伯母和潋妹妹的身份,后来在祝家给祝老太君祝寿时,才清楚。原是想要上门前去拜访的,却不想被事情绊住了,等好不容易抽得出空来,又听说你们进京来了,原以为只能在京城相见,没想到会如此凑巧,可见有些缘份,是挡不住的。” 季氏忙笑道:“确实是这个理。”却不好问他当时被什么事情绊住,以至于在常州府将近一个月,都没能抽个空来,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 季氏嫁进曲家十几年,但和曲三老爷相处的时间却是极为短暂,也不知道丈夫在世时所交的朋友有哪些,丈夫去逝后,她一个寡妇守着三个孩子过日子,与外界接触不多,唯一的儿子又还小,不能继承丈夫的衣钵,久而久之,当年与丈夫有交情的人便淡了,其中有什么故人她却是不知道的。 今儿纪凛过来拜访,禀明身份时,季氏也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纪凛竟然出身京城镇国公府长房之子,祖母更是连今上也敬重的淑宜大长公主,其父更是与皇上一同长大的表兄弟,感情自是不一般,其身份之显赫,是她难以想象的。更想不到,这样身份的人,竟然是丈夫的故人,而这纪凛,对她十分敬重,对儿子也颇为亲切,看得出来是真心的。 纪凛微笑道:“一直没能上门去探望,我心里也颇觉不安,只是我这回来常州府,除了给祝老太君祝寿外,也因为祖母的命令,有要事在身,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季氏忙道:“大长公主的事情要紧,纪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纪凛微微地笑了下,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来我与潋妹妹也是有缘,当年在宣同府里,还曾与潋妹妹见过,只是那时候恰逢曲伯父病逝,潋妹妹尚在病中,想必她也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我却是记得颇为清楚的……” 曲潋眉头跳了跳。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纪凛声音里有明显的愉悦之情,在场的人分明都能感觉得到。 季氏和曲湙都愣了下,心下有些狐疑,觉得这位纪公子,似乎在说起曲潋时,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 曲潋木着脸,忍不住看过去,对上那少年含笑的面容、清亮喜悦的目光,脸色更僵硬了。 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见过他,可看他的模样,应该不会信口开河。 这时,便听到季氏惊讶地道:“原来还有这回事情,纪公子说的莫不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有些黯然。 若是她没记错,纪凛所说的便是当年丈夫在宣同府任知府时的事情,那时候丈夫刚上任,长女曲沁被骆老夫人接进京城小住,儿子恰逢长痘,她便带着儿子留在常州府供奉痘娘娘,打算过些日子等儿子消痘了再带儿子去宣同与丈夫团聚,当时随丈夫去宣同府的只有四岁的小女儿。 却不想,儿子痊愈后,母子俩正准备出发去宣同府时,恶耗便传来,丈夫出门时被流民所伤,命不久矣,女儿也因为惊吓过度,大病一场。 这些事情,在季氏这个以夫为天的内宅妇人眼中,简直是天塌的大事情,整个人都懵了。那段日子,也过得浑浑噩噩,至今想起,仍是伤心绝望。 纪凛歉意地道:“当时家父恰好路过宣同,所带的侍卫不多,不想途中遇到一群流民,幸而得曲大人出手相助才得已全身而退,却不想曲大人最后仍是……当时潋妹妹正在生病,我随父亲去府衙探望,潋妹妹在病中,精神不太好,人也糊里糊涂的,怕是不记得我了。”说罢,又朝曲潋微微一笑。 曲潋微微扯了下嘴角。 按纪凛所说的,莫不是她爹还是纪凛之父的救命恩人?不过她倒是想起了这辈子的父亲去世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她因水土不服,正在生病中,病得糊里糊涂的,还未等她适应,就听闻父亲受伤不好的消息,她病上加病,差点起不来,整个人都糊涂了。 莫不是那时候见过? 听到纪凛的话,曲沁目光却是一疑,忍不住打量了眼前的少年,心头的疑窦更甚。 她记得上辈子时听纪家说,两空的婚约是父亲去世前定的,当时两家父辈定下了口头婚约,以一块玉佩为信物,一分成二,一块由纪家那儿所持,一块由季氏当成了丈夫的遗物妥善收着。上辈子也因为有这两片断玉作为信物,两家方能成好事。 只是,这婚约是何时所定,当时是什么情况情,却是不清楚的。当年的话都由纪家来说了,曲家陷入背动,甚至因为一些意外,纪家有悔婚之意时,若非纪凛看中妹妹,又是个守诺的诚信君子,怕早就被有心人挑拔解除了。 如今听纪凛所言,原来父亲还是镇国公的救命恩人,难道这就是当年定下婚约的真相?纪凛与妹妹年纪相当,当时父亲出事时,又由妹妹陪在父亲身边,所以方才会给两人定下婚事。 若是这样,那为何她上辈子时,却有人说原本该和纪凛定下婚约的是她,而不是妹妹?也因为如此,骆家几位舅舅还一度为此事而起争执。 想到这里,曲沁心里不禁有些焦急。 等纪凛告辞离开后,曲沁回了船舱,将妹妹打发后,第一件事便将徐山找了过来。 “你赶紧派人去将当年跟在我父亲身边的几位幕僚找出来,若是能请动他们进京更好了,我有事情相询。这事情很急,要尽快!” 徐山见她脸色凝重,心中一凛,点头道:“姑娘放心,属下知道了,定会尽快将他们找出来的。”然后顿了一下,又道:“当年老爷颇为倚重的一位幕僚名叫叶长青叶先生,老爷的很多事情都是找他商议,若是能将他请来,姑娘想知道的事情他必定能清楚。属下已经找到他的住处了,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能将他请来。” 曲沁听得大喜,笑道:“如此甚好。”又叮嘱了徐山几句,方让他退下。 **** 另一边,曲湙将纪凛送走后,便回房禀了季氏。 “纪公子此次遇过青州城办事,尔后也要回京,据他所言,与纪公子同行的还有宁王世子周琅周公子,他说若是不嫌弃,便和我们一起结伴进京,途中也好有个说话之人。”这么说时,曲湙其实知道,纪凛此举有抬举自己的意思,不然以纪凛的家世,什么样的朋友没有。 莫不是真的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季氏迟疑了下,说道:“我观这纪公子年纪轻轻,行事却颇有章法,是个信得过之人,听他谈吐,学问定然也不差的,若是你能同他多交流,也是好的。”然后叹了口气,“既然他是你们父亲的故交之子,咱们也不好过于拘泥形式,如此也好。” 曲湙听罢,笑了笑,说道:“纪公子确实是个极有内涵之人,先前在青州城书肆,儿子与他探讨了下学问,儿子对他十分倾佩。” 听罢,季氏便放心了。儿子将来是要顶门户的,虽然年纪小,却已经要可以自己抓主意了,外面的事情,若是他觉得好,便由着他,她们不会太过左右他的决定,免得他养于妇人之手,于他将来不好。 等曲潋听说船还要在青州府的渡口停上半天,等纪凛一起进京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了傍晚,安排好事宜的纪凛和周琅回到了船上,一起过来给季氏请安。 周琅身份虽然尊贵,可是却是个性子洒脱不羁之人,因着纪凛的关系,初次见面时对季氏也颇为尊重,让季氏对他印象不错。纪凛更不用说了,不说那皮相就占了大便利,仿佛天生点亮了亲和技能,与他说过话的人,没一个会觉得他不好。 纪凛和周琅乘坐的是三层的大船,看起来颇为气派豪华,一下子便将曲家的官船给比下去了。 曲潋从窗口看去,能看到船上的漆着红漆的雕花栏杆,还有船上的侍卫与看着就是练家子的船员,再次对周琅和纪凛的身份有所认知。 她看了会儿,默默地缩回了脑袋。 晚上,曲湙被纪凛派人请去了那艘三层的船,周琅特地设宴招待他。因着周琅和纪凛那边没有同行的长辈女眷,所以并未宴请曲家的女眷,但仍是让人整治了桌席面送过来,十分周到体贴,还有一个神色严厉的嬷嬷和丫鬟特地过来给季氏和两位曲家姑娘请安。 那丫鬟正是曲潋以前在祝家见过的宫心,而那嬷嬷姓厉,据闻以前是淑宜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后来因疼惜孙儿,便将她派去纪凛身边伺候,也是纪家有头有脸的嬷嬷,有她出面,给足了曲家三房面子。 到了三更时,曲湙才回来。 曲家三个女人都没有睡,得知曲湙回来后,曲潋和曲沁都纷纷前去季氏那儿,却见纪凛亲自将曲湙送了回来。 曲湙神色正常,似乎并没有喝酒。 原本以为少年人相交,定然会饮酒戏乐,却不想纪凛认为曲湙年纪还小,喝酒伤身,只让他小酌两杯便让人换了茶,倒是周琅喝醉了,此时正歇下,便由纪凛亲自送曲湙回来。 季氏对纪凛体贴的行为又满意了几分,只觉得这少年不管行事作派都让人舒心放心,便笑道:“又要劳烦纪公子了,多谢纪公子送小儿回来,纪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坐下来喝盏茶再走。” 纪凛婉言推辞了,很快便离去。 然后从次日开始,曲湙不再是窝在房里埋头苦读,而是时不时地被请去另一艘船上,和周琅、纪凛说话,几个年少年纪相当,又是世家出身,书画琴棋诗酒花无不涉猎,倒是相谈甚欢。而且比起周琅这位出身亲王府的世子,因不用参加科举,对学业之事稍有耽搁,纪凛自幼便聪敏好学,授课先生无不是当朝鸿儒,见识颇为不凡,曲湙与他聊天说话或请教他功课,颇有进益。 至此,曲湙在功课上若是碰到什么不解的疑问,便喜欢去询问纪凛,两人相处得颇为融恰。 相比之下,曲潋这阵子过得十分纠结。 因曲湙与纪凛相处愉快,季氏对纪凛更是欣赏不已,使得纪凛与曲家人也相熟起来,纪凛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时常过来给季氏请安,或者被曲湙邀请到他那儿喝茶说话,好得像一家人一样。 次数多了,总有避不开的时候。 纪凛每次见到她时,都会露出一副高兴愉悦的模样,不说季氏和曲沁,连年纪最小的曲湙也感觉到了点什么。只是纪凛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颇守规矩,曲湙想到已逝的父亲,便也没有多说。 曲潋脸皮再厚,也架不住有这么个美少年明晃晃地对她表示好感,一副求关注的模样,尴尬得不行,加上有曲沁在暗中推波助澜,几乎要忘记了纪凛以前的诡异。 只是几乎,并没有忘,不仅没有忘,甚至很快地,纪凛再次让她记忆深刻了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还有五四日便到京城时,船停泊在了一处渡口。 曲潋睡了个很长的午觉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到船停了,边翻着身体懒洋洋地趴着蹭来蹭去,边问船行到哪里了。 碧春和碧夏两个丫鬟一个伺候她起床,一个为她倒了杯温水润喉,回答道:“听说到了一个叫乌郩镇的渡口了。” 曲潋呆滞地听着,直到净了把脸,又喝完一杯水,方才清醒一些。 “船怎么停了?可是要去补充什么东西?”曲潋从小到大跟着姐姐进京好几次,对沿途的渡口码头皆有印象,可这小镇的渡口却没什么印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小镇并非什么交通要道。 碧春边收拾边笑着答道:“许是如此吧。” 曲潋便不再言语,明明穿好了衣服,却仍是浑身惫懒,撑不住后,又懒洋洋地窝在美人椅上发呆,直到曲沁进来。 “这是怎么了?刚睡醒?”曲沁笑着坐到妹妹旁边,捏了捏她的脸,知道她的德行,不轻不重地斥道:“早就告诉过你了,午觉不能贪睡,晚上要睡不着的,难道你要做那夜猫子不成?” 曲潋抱着姐姐软软香香的身子蹭了蹭,打不起精神地说:“一路上太无聊,娘亲那儿现在已经不用我陪了,一整天就困在船上,也不知道做什么好,都不得劲,只好多睡了一些消磨时间了。” 曲沁好笑地弹了记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又贫嘴了。”虽然每次都要说她几句,可到底纵容她这些坏习惯。 曲潋嘿嘿地笑着,比起姐姐这个受正宗的古代庭训长大的大家闺秀,她骨子里仍是有些懒散肆意的,平时不显,但私底下总会不觉流露出一二来。幸好因她是家里最小的姑娘,母亲和姐姐都纵容了一些,只要明面上端着,私底下便由着她。 碧夏沏了茶过来后,姐妹俩边喝茶边聊天,聊的自然是弟弟曲湙了。 “……以前听平阳侯府的几位舅舅说过,纪暄和自幼聪敏好学,他曾是五皇子的伴读,当朝太傅对他极为夸赞,连皇上也对他赞赏有加,是个读书的好料子。湙弟和他一起,若得他指点一二,也是不错的。” 曲潋看姐姐对纪凛那般推崇,有些不服气地说:“姐,他才十四岁,比弟弟大不了几岁。” 曲沁抿嘴一笑,“学问之事与年纪无关,有些人便是天生的读书种子,一点便通,纪暄和便是如此。”况且三年后,那纪凛参加科举,不仅一举夺魁,一路上更是高歌猛进,榜上有名。一个才十七岁的举人,虽说古往今来并非不是没有,可是在京中却是极少见的,特别是在勋贵弟子之中,大多仗着祖荫,少有会想走科举的路子。 上辈子她就听闻,纪凛有过目不忘本领,文韬武略,十分出色。若非碍于家世原因,怕届时他若继续考下去,怕会是最年轻的状元郎了。 所以,弟弟与纪凛相交,跟着纪凛读书,曲沁心里是十分愿意的。 可曲潋不放心啊,再看姐姐的样子,她心里颇为心塞。更心塞的是,姐姐又开始在她耳边不着痕迹地询问她对纪凛的看法,纵使姐姐说得隐晦,若是常人几乎听不出来,可曲潋和她一起长大,又会脑补,哪里没听得出来。 时间差不多时,姐妹俩便起身,一起去季氏的船舱,陪季氏一起用晚膳。 晚膳时曲湙不在。 季氏对两个女儿笑道:“周公子派人将你们弟弟叫过去了,说是先前停船时,让人去镇上买了些下酒的特色小食,邀他前去一同品尝,也让人送了一些过来。” “他们不会喝酒吧?”曲潋有些担心地问,总觉得那宁王世子很不靠谱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瞥了姐姐一眼,宁王世子以后真的能和祝蒹成就好事么?祝蒹虽然出身常州府的名门世家,已故祝老太爷曾是当朝阁老,门生遍地,还有祝老太君出身郡王府,泽被后人,可架不住周琅是皇室中人,娶媳妇并不如何看重这样的家势,反而多是在勋贵中挑选媳妇更好一些。 而那周琅,虽然曲潋与他没见过几次,可从弟弟那儿得知,周琅这个人说好听点性子颇为豪迈潇洒,说难听点便是个棒槌,想要与祝蒹成就好事,怕是不容易了。不然她姐姐当时也不会给他们制造了一个见面的机会。 “自然不会。”曲沁微笑道:“纪公子是个有分寸的。” 季氏一副赞同的模样。 曲潋听能将话默默地咽下了。 其实她也觉得纪凛这人行事挺有分寸,是个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少年,做事也让人放心,就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总觉得对着他感觉到很别扭——如果不知道姐姐是重生的,别脑补太多,估计她也不会这般别扭了。 用过晚膳,又陪季氏说了会儿话后,姐妹俩方告辞回了自己歇息的船舱。 夜幕降临时,曲湙便被人送回来了,曲潋得知后,便安心地坐在灯下练字。 可能是白天真的睡太多了,等曲潋躺在床上翻天覆地地闹腾了个把时辰,怎么也睡不着后,终于悲剧了。 果然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 睡不着后,曲潋只好坐起来,让值夜的碧春点了灯,歪坐在灯下看一本古代具有玄幻色彩的话本。 夜色很安静,只能听到江水堆叠时轻轻拍打着船沿的哗啦声,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有眼前的一盏羊角宫灯,一方小天地。曲潋原本是打发时间看书的,可是看着看着,注意力便转移了,不知不觉便倾听起了外面有节奏的水声。 然后,她觉得水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这么想着时,远方传来了一记仿佛从水中透来的闷响,曲潋有些不确定地转头看向船舱门口,正疑惑着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时,便听到了外面船舷上响起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有事情发生了。 曲潋猛地站起身,推了一把旁边打磕睡的碧春,沉声道:“碧春,外面好像出事了,咱们去瞧瞧。” 碧春下意识地点头,等走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忙拉住她家小姐的袖子,“姑娘,有什么事情自有徐管事他们出面,您身份贵重又是姑娘家,万一发生什么事情……” “我自然不会出去。”曲潋反手拉住她,打断了她的苦口婆心,“我只是去船舷前看看罢了。”在情况不清楚之前,她才不会蠢得出去当耙子,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碧春这才闭了嘴,跟着她一起摸黑出去。 外面的躁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渐渐歇了,甚至并没有因此而吵醒船舱里歇息的人。等曲潋出去时,只能看到江面亮起的点点火光,正是坐在小船上的船员或侍卫持着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晃不休。 看这情况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过很快又被压制下来了,而压制的便是周琅和纪凛的人。 曲潋有些奇怪,忍不住往船舷外探了探头,见到船舷的两头,那些船员和侍卫也已各归各位,夜风中隐隐传来了交谈的声音。就在她眯着眼睛,想看清楚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人是谁时,那人已经往这儿走来了。 曲潋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头等那人离开,却不想一条手臂伸过来,如蛇般缠住她的腰,便将她整个人拉到了他怀里。 “啊……” 短促的低呼声嘎然而止,变成了闷哼,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打断了。 曲潋瞪大眼睛,急促的呼吸喷在了捂住她嘴的大手上,就着江面上的光线,看到了一张俊秀如玉的脸,却又有些模糊不清。 “你果然是个不安份的!”压低的声音像夜的絮语,带着低沉笑意的暧昧,“这么晚了,好姑娘应该要上床睡觉了。” 曲潋双手用力扯着他缠在腰间的手,可惜不能悍动他分毫,只能任那人低下头,呼吸轻轻地落在她脸上、脖子上、颈窝间,还有……正在发育的胸前…… 曲潋:“……” 变、变态啊! 曲潋觉得这个少年一定不是纪凛!至少不是那个一看到她就会欢喜愉悦、并且恪守君子礼仪规矩的纪凛。 他仿佛在嗅闻她身上的气息,鼻尖蹭着衣服而下,停在了胸口前几息时间,方又抬起脸,用那种柔和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一盒香料过来,以后就用它,别再用这种劣质的东西了,难闻。” 曲潋一只脚用力地踩在他的脚背上。 他不痛不痒,低低地笑道:“你不该来的,让你看到我这样子……” 话未说完,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身子,飞快地转了个身,然后曲潋便听到了一声闷哼及落水声,正惊疑抬头时,恰巧看到挂在舱舷下的灯笼散发的昏暗的灯光中,搂着她的少年染上冷酷残戾的眉眼,唇边露出一抹狞笑,手中的长剑泛起一阵寒光…… 曲潋几乎呆住了。 她所认识的纪凛,像春日的阳光般明媚美好,像块无瑕的玉般清透湛然,待人体贴周到,看着就像个好孩子,甚至没有任何负面的黑暗情绪。 可面前的这个少年,容颜依然美好无瑕,可是气质却大变样,变得张扬傲慢,眼里有着不容质疑的残酷冷戾,杀起人来就像砍白菜一样简单利索,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兴奋,丝毫看不出曾经的美好阳光。 他抱着她,旋身一转,一脚将扑过来的人踹下船,嗤笑一声,满脸戏谑,“难道今天来的都是这种货色?”然后他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江面,朝身后招了招手。 一名侍卫恭敬地将一张半人高的大弓送过来。 他接过大弓后,笑着睨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如渊,终于将她放开。 一阵河风吹过来,曲潋打了个哆嗦,同时也将眼前的事情看明白了。 此时,江面上已经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此时江面上火光点点,杀声四起,不断地有从水中破水而出的水贼,然后那些乘坐着小船的侍身手矫健利索地将之斩杀落水,惨叫声接连而起,打破了先前的宁静,也惊动了附近的停泊的船只。 曲潋僵硬地收回了视线,然后看向站在船舷处长身玉立的少年。 夜风掀起青莲色的衣袂,他手持长弓,弯弓搭箭,属于少年单薄却柔韧的身体充满了力量,箭矢破风而去,远处破水而出的一名水贼被箭矢贯胸而过,哗啦一声又惨叫着落回了水中,尸体很快便浮在水面上,将江水浸红。 空气中飘来了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嗖的一声,又一支箭矢穿透了上船的水贼。 曲潋木着脸,此时没有人再束缚着她,不由自主地慢慢地往后挪,直到背靠到一面墙。其间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挽弓射杀水贼的少年身上,将他在摇曳的江火中显得异常冰冷残酷的面容看得分明,那样俊美的面容,不再像干净清透的美玉,反而染上了一种妖异的邪气,那双原本如墨玉般温润柔和的眼睛闪烁着癫狂兴奋的芒色,深邃冰寒,仿佛眼前的一切是他肆意掌控下的一场杀人游戏,手段狠辣。 然后他回首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曲潋心脏狠狠地跳了下,双耳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双眼也看不到其他,只剩下那双带着阴翳癫狂色彩的眼眸,还有一股子寒意从心底往上蹿,让她整个人都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 直到他转过头后,她突然鼓起所有的力气,扭身一闪,推开了船舱的门,便跌进了船舱中,迎面便和船舱里的人撞上,两人撞成了一团,摇晃着跌倒在地上。在跌倒时,曲潋还不忘反手将门关上。 此时,和她撞到一起的人忙拉住她的手,哽咽地叫了一声:“姑娘……” 是先前被关在船舱里的碧春。 “咱们快回房。”曲潋反手抓住碧春,语气急促地说,满脸大汗。 碧春虽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在自家小姐被人拖出去,她也被人挡在了船舱里头,然后便听到了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已教她心惊胆颤,又急又怕,差点要回去寻曲沁来救人了。幸好,就在她急得没办法要去找曲沁时,自家小姐回来了。 碧春忙扶着她往里面的舱房行去。 回到歇息的舱房,曲潋让碧春将门锁紧,然后便摊坐在美人榻上大口地喘着气,感觉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也不知道是先前那血腥的一幕教她这个连杀只鸡都不敢的弱女子害怕,还是那个诡异的少年狠辣嗜血的杀人之举让她害怕。 或者,两者皆有。 两辈子以来,她唯一目睹过的死亡,便是自己的死亡,还有这辈子的父亲。 而今天,那江面上飘浮的尸体,还有那穿破风声的箭矢,空气中飘浮的血腥味,都让她手脚发软。 最后是那个少年望过来时阴翳却灼人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一样的浓烈。 碧春缓了会儿,终于缓过劲来了,抖着手给曲潋倒了杯茶,等递给曲潋后,才忆起这茶早就放冷了,喝冷茶对身体可不好。 曲潋也不管这茶是不是冷茶,一口饮尽,将心头那莫名蹿起的心慌感压下。 “再倒一杯。” 碧春没办法,只好又倒了一杯给她。 曲潋连续喝了三杯,神色平缓下来,只是手指尖仍是有些发颤。 碧春见她缩成一团,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要有多柔弱可怜就有多柔弱可怜,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变成了满满的怜惜,忙抱住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姑娘莫怕,没事了没事了。” “……我知道。”曲潋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给我缓缓。” 她需要时间来接受那个少年的诡异,不然满脑子都是那双嗜血癫狂的眸子,教她实在是吃不消。明明白天见时还是个温润如玉般美好的少年,特么的到晚上时一下子就精分了,变成了个嗜血杀人狂魔,很可怕好不好? 这让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两面派,或者是太会演戏了,才能演绎出两种不同气质和性格的人。 碧春哦了声,心里想着,可能是外面的情况很是吓人,所以才将她吓坏了。她家姑娘原本就长得比平常的姑娘柔弱,被吓到也是情有可缘。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些愤愤不平,很是气愤刚才将她家姑娘拖到船舷处的人,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还过份地将舱门给关了,竟然不让她出去,若非不知道情况如何,怕自己冒然叫人坏了姑娘的名节,也不至于就在那儿守着。 原是想问问曲潋先前将她拖出去的人是谁,可现下看她的模样,碧春也不好问了,就怕再将她吓着。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然后响起了曲沁焦急的声音:“阿潋?你在里面么?有没有事?” 碧春双眼一亮,看了曲潋一眼,得了她的同意,马上去开门。 曲沁身上只披着一件薄披风,头发简单地绾起,并未插什么钗环,可见是被惊醒后,便跑过来寻人了。因她和曲潋的舱房离得近,自然是第一时间便过来探望了。 见到差点将自己缩成团的曲潋,曲沁十分心疼,忙过去搂住她,嘴里说道:“阿潋莫怕,姐姐在这儿,已经没事了。” 曲潋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了,只是手脚仍有些虚软,见姐姐过来,心里原本还很高兴的,等听到姐姐痛惜的话,她不禁木了下。 姐姐……这特么的就是习惯将她当成一朵柔弱的小白花来照顾啊! 曲潋知道自己的长相挺容易让人生起保护欲的,她家姐姐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对她充满了保护欲,可有些时候反应也过激了。可特么的她就长这副样子,她也没办法啊! “姐姐,我没事。”曲潋拍拍她,不敢和姐姐说先前自己大胆地偷跑到门边偷看却被人恶劣地拖也去的事情,忙转移了话题,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娘和湙弟那儿没事吧?” 曲潋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很是符合她十二岁萝莉的身份,配上那副小白花的脸,特别地有说服力。此时她装出一副刚醒被吓着的模样,曲沁并未怀疑,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打发人去娘和湙弟那儿守着了,不会有事情的。”迟疑了下,还是说道:“听说是一群水匪见咱们的船吃水深,以为有什么财物,便欲上船抢劫,幸好巡逻的侍卫发现得早,没有发生什么伤亡,并未让那些水匪上船,你放心吧。” 曲潋眨了下眼睛,偷偷看了眼姐姐在灯下坚毅的神色,心里的怀疑像长草一般。 怕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吧,若是真的这般简单,刚才纪凛就不会跑到他们这条船上来,虽然她没有看见,但纪凛确实是杀了好几个摸上船的水贼…… 想到这里,曲潋突然有些不自在,那时候纪凛突然抱住她,虽然行为诡异,却将她保护得很好,甚至没有让她看到什么残忍血腥的画面,不然现在她早就吐了……只是后来他的行为仍是让她刺激极深就是了。 “也不知道母亲那边如何了,我们去瞧瞧。”曲沁让碧春给妹妹找了件披风过来给她套上,拉着她起身,“你不必多想,咱们去母亲那儿。” 曲潋自然乖乖地点头,扮演乖孩子什么的,她最拿手了。 姐妹俩便出了舱房,往季氏歇息的舱房行去。 比起先前曲潋偷摸出来时的安静,此时船上伺候的丫鬟婆子俱已被惊醒,纷纷往这儿来,神色间皆有些惊惶,见到曲沁姐妹,一副找到主心骨的模样。 “聚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曲沁神色沉稳,声音透着威严,“贼人已被侍卫拿下了,不会有事情的。”说着,又吩咐乔妈妈,让她去寻徐管事,看看有什么事情要做,听徐管事的安排。 安排好这些后,两人便往季氏的舱房行去。 曲湙也在。 看到曲湙,姐妹俩都松了口气。 毕竟比起曲潋这个只有长相柔弱其实内心一点也不柔弱的伪小白花来说,季氏才是真正柔弱的小白花,需要细心呵护的那种。今夜有水贼作乱,虽然并未杀进船舱来,可是也足以将季氏吓坏。 曲湙在这里,能安抚季氏几分。 果然,季氏的神色虽然苍白,但人还算镇定,只是有些焦躁不安,直到看到两个女儿平安无事地过来,终于松了口气,喃喃地道:“怎么会有这般大胆的水贼呢?咱们乘坐的不是官船么?” 这问题自不是姐弟三人能回答的,曲湙只好道:“许是夜黑,那些水贼没有瞧清楚罢。幸好纪大哥和周公子带来的侍卫多,没有出现什么伤亡,那些水贼还未上船便被解决了……” 听到“解决”两字,季氏抖了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感慨地道:“幸好有纪公子他们……” 曲潋木着脸。 就在这时,便听秦嬷嬷来报,纪凛过来了。 曲潋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瞬间便想避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曲潋终究没能避开。 等纪凛进来时,她悄悄地往姐姐身后挪了下,算计着纪凛进来的角度,利用视觉的死角,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至少可以让进来的人可以轻易地忽略她。 可惜纪凛进来后,随意地往室内扫了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错开一步,抬首时视线正好与她对个正着,然后朝她勾了勾潋滟的红唇。 那双眼睛,依然深邃阴翳,仿佛蒙了一层阳光无法冲破的乌云。 曲潋心脏又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纪大哥,外面如何了?没事吧?”曲湙问道。 季氏和曲沁也一副关心的模样,曲沁甚至心里有些怀疑,同样觉得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太过奇怪,不说他们乘坐的官船,便是周琅和纪凛,无论是哪个,这身份摆在那儿,那些水匪也不敢轻易得罪。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纵使是水匪这种视法律道德如无物的存在,多数也是以过往的商船和客船为目标,若是遇到官船或者是哪位皇亲国戚的船只,只会远远地避开,就怕惹到什么贵人或者官府一怒之下和他们死磕上。 所以,今晚的事情怎么都透着一种诡异。 纪凛笑了下,声音依然清越,可若是细心之人会发现那声音里多了种异样的情绪,他道:“没事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见钱眼开,想要大捞一笔,没有仔细打听清楚便冒然动手。待天明后,我便让人将那些活着的水贼送去城里的府衙好好审问一番。” 曲家姐弟三人听了,都觉得这理由实在是牵强,只是看纪凛不欲多说,只得作罢。倒是季氏一下子便相信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又关心地问起了外面的伤亡情况。 纪凛随意地答了几句,虽然尽量放缓了语气,甚至将过程也提了一些,可是那漫不经心的口吻以及敷衍的语气,曲家姐弟三人都听出来了,只是因着季氏胆子小,说得详细了反而会吓着她,便没有吭声。 纪凛说了几句话,刷够了曲家人的好感,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努力地减弱自己存在感的曲潋,朝她露出一个在曲潋看起来十分高深莫测的邪恶笑容。 直到他的身影消息,曲潋慢慢地放松了神经,此时也才发,自己屏着气好久了。 即便刚才进来的纪凛刻意地放缓了语气,甚至一举一动也看起来斯文谦和,可曲潋却觉得他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紧紧相随,使得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 就在她失神间,便听到母亲带着高兴的声音说纪凛有心了,这种时候都不忘过来探望,不由得低首抽了下嘴角,又瞥了眼坐在旁边的姐姐。 姐姐神色很平静,对纪凛的举动既不赞许也不否认,只是眉眼间略带有些深意,让曲潋心提了起来,很想问问姐姐,是不是她也感觉到了刚才纪凛的诡异?甚至想问她,在姐姐上辈子的记忆里,纪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等到她回了舱房后,仍是什么也没问。 曲潋不禁伸出爪子在床沿边挠了下。 她问不出口,怕自己若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姐姐那么聪明,定会察觉到什么。 就在她窝在床上种蘑菇时,碧夏端着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进来,笑道:“姑娘,二小姐让厨房做了安神汤,分别给太太和少爷那儿送过去了一份,让你也喝一些,好压压惊。” 曲潋听后,很爽快地端起来喝了,她确实需要压压惊。 喝完了安神汤,曲潋便询问碧夏,“姐姐现在在哪里?” 碧夏收好汤碗,笑道:“二小姐在客厅里,徐管事正过来给二小姐汇报先前的事情呢,听说先前水贼竟然趁夜色潜上船,幸亏有纪公子发觉不对劲带他的侍卫过来查看,将好几个水贼都打落了水,方没有让水贼闯进船舱里。咱们船上的侍卫和船员也没有受什么伤,就是有两个船员不小心落了水,其他的都安好。” 碧夏语气里有着对纪凛的感激以及庆幸,碧春也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曲潋有些心塞。 诚然碧夏说得不错,当时多亏了纪凛赶过来,才没有让那些潜进船上的水贼摸进船舱,不然船舱里一屋子老弱妇孺,可就要遭殃了。可是想起当时站在船舷上射箭杀人像穿白菜一样简单利索的少年,仍是有些不得劲。 曲潋默默地躺下,拉过被子蒙住脸。 她觉得自己需要再冷静一下。 ***** 月色有些暗淡,混乱的江面很快恢复了平静,江水向南流淌而去,很快便将浸透了鲜血的江水带往南下,一阵风吹来,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淡去。 踏着月色,纪凛回到了船舱里。 刚进来,便见到穿着一袭染血袍子的周琅正皱着眉坐在那儿喝茶,见到他进来,一跃而起,大步走了过来。 “暄和!”周琅走近他,眉头一直未松开过,问道:“你说奇不奇怪?哪里来的水贼这般没眼色,竟然连官船也敢打劫,莫不是想银子想疯了?”他一脸嘲讽的表情,“你说是吧?” 纪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越过他走了。 周琅愣了下,然后有些气急败坏地追上去,伸手就要搭上他的肩膀,却不知那人如何动作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伸出的手便被人扭在了背后,身体朝下,双膝跪在地上时,腰也被迫弯折,然后背上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反应过来时,一条长腿已经踩在他的背上。 周琅:“……” 然后听得那道清越的声音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放开!”周琅咬牙切齿,“别又用这招,又不是我来招惹你了,难道你今晚杀得不痛快?小心吓坏了曲家两位妹妹!” 等背后的力道松了,周琅一跃而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一双眼睛含怒带怨地看向面前神色冷淡中透着不耐烦的少年,那嚣张中带着狠戾的模样,哪里是那个如玉的纪暄和?差点想泪奔回京。 特么的这家伙又变脸了。 从小到大,只要他一变脸,周围的人都要倒霉。 他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和这诡异的家伙计较,等明天再和他算账,“你这次来常州府,真的只是为了探望明方大师?” 纪凛瞥了他一眼,一副懒得回答这么弱智问题的表情。 周琅冷笑一声,“难道就没有和漕帮有什么瓜葛?” “那又如何?” “……” 周琅继续深吸了口气,让语气缓和一些,“那个人……仍是想要置你于死地?” 纪凛这回终于笑了,他笑得颇为张扬,双眸阴翳含煞,声音冷酷,“谁死还不一定!” 听到他的话,周琅吞咽了口唾沫,小声地道:“你千万别冲动啊,若是……到时候你会身败名裂,为天下人所不耻的。”不过想起现在这变脸的家伙啥坏事都干得出来,指不定人家根本不在乎那么点名声呢? 周琅头皮发麻,欲言又止。 纪凛弹了弹先前被他碰过的衣袖,仿佛拂去了什么脏东西,在周琅憋红着脸想揍他一顿的愤怒中,转身施施然地走了。 ***** 翌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两艘大船平稳地行驶在江面上。 曲潋将做了一半的绣帕放下,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透过窗棂,可以看到外面两岸青山如黛,阳光下的江水波光粼粼,偶尔可以看到跃出江面的鱼,还有飞过江面的鸟,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宁静安逸,仿佛昨夜的杀戮血腥不过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正失神间,便见碧春一脸忐忑地捧了一个小黑漆绘玉簪花的匣子进来。 “这是什么?”曲潋奇怪地问道。 碧春小声地道:“这是纪公子让人送来的东西,说是送给姑娘用的。”然后又瞥了她一眼,补充道:“送过来的是宫心姑娘,她正在外面候着。” 想来是在祝家时体会到宫心的厉害,碧春对她有些发悚,声音里也有几分敬畏,觉得宫心这种丫鬟才是个合格的丫鬟,她远远不及的。 曲潋脸色微凝,然后深吸了口气,让碧春将那小黑漆绘玉簪花的匣子呈过来,她亲自打开匣子,等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脸色难看地用力合上。 那啪的声音,惊得碧春缩了缩脑袋,觉得今天的姑娘火气似乎很大。 或许是因为不待见纪公子? 曲潋捧起那小匣子,就想推开窗棂将之丢到江里,尔后想到了什么,又坐了回来,只是看也不看那小匣子的东西,将它推过去给碧春,说道:“你将它还给宫心姑娘,就说我用不上这东西。” 等碧春领命而去后,曲潋从鼻腔哼了一声。 她还记得昨晚纪凛变态的行为,将她嗅了个遍,然后竟然说她用劣质的香料、气味难闻什么的……这是该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的事情、说的话么?未免太轻浮了,指不定平时他那种如玉君子的模样是装出来的,昨晚那个出手狠辣的纪凛才是他的真面目。 正在气愤中,碧春又回来了,只是手里仍捧着那只匣子,有些忐忑地道:“姑娘,宫心姑娘说了,若是姑娘您不收,她不好回去和纪公子交待,届时纪公子会亲自送过来……”瞅着曲潋,小声地说,“姑娘,这是京城秘香阁的制香大师亲手所制的顶级香料,听说五十两银子才得一小盒,有钱也买不到呢。” 曲潋:“……” 意思是说,这小匣子里的香料,已经顶个几百两了。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有钱人、败家子!果然世人的仇富心理就是这么来的。 她深吸了口气,半晌才道,“先收着吧。” 碧春松了口气,忙找地方将这匣子香收了。不过鉴于曲潋现在心情不好,碧春也不敢惹她的眼,将之远远地放着。 等放好后,碧春便出去给宫心回话,将她送走。 经这么一遭,曲潋心情有些烦躁,没办法再安心下来练字,便站起身,走出了船舱。 只是刚出去,便遇到从对面船走来的少年。 他走在两艘船相搭的踏板上,施施然而来,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干净而透澈,仿佛连日光都为之失色。特别是那双温润柔和的墨玉色眸子凝望而来,被那样的双眸凝望,只教人心情也跟着愉悦柔和起来。 如此的润泽美好的少年,干净透澈,阳光为之失格。 当看到她时,那双墨眸瞬间绽放出明亮欢喜的色彩,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喜悦欢快,连气息都变得欢快起来,然后默默地看着她,一副求关注的模样。 曲潋瞬间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纪凛看到曲潋确实很愉悦,这种愉悦形无外,使得他身上的气息越发的隽秀和煦,如清风明月,拂过心头,泛起丝丝涟漪。 连看着都让人跟着心情愉快起来,生不起丝毫的恶感。 曲潋亦是如此。 她明知道纪凛昨晚像是精分一样变成了个手段狠辣果决的杀人狂魔,可是今天看到这般阳光润泽的少年,还有他看向自己时明亮纯粹的目光,依然受到了盅惑一样,竟然生不起丝毫的厌恶之心。 “潋妹妹,你这是要去伯母那儿么?”纪凛走过来,站在距离她五步远之处温和地问道,神色愉悦,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这样的纪凛没有丝毫的威胁性,曲潋感觉不到昨晚面对纪凛时带给她的那种无形而紧迫的压力,可越是这样,越是让她心生诧异,直觉很不对劲。 她慢吞吞地道:“是啊,纪公子是来寻湙弟的?” 纪凛笑着点头,“刚才收到下属送来的消息,昨晚捕捉到的那些水贼,俱已交由官府处置了,官府也探查出了些东西,正是为此事而来。”然后看着曲潋,声音越发的和煦了,“昨晚的事情让潋妹妹受惊了,若是当时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还望潋妹妹见谅。为表歉意,我先前让宫心给你送的那安息香是秘香阁制香大师今年新制的,有安神宁心之效,还望潋妹妹莫要嫌弃。” 这话说得十分光明磊落,他坦荡无伪的举动让曲潋先前的愤怒轻易地化为无形,突然觉得这少年若是要讨人欢心,真是轻而易举。只是,见识过他昨晚展现出来的另一面,虽不知道他怎么能一下子精分得那般彻底,纵使此时这个少年温暖雅治、清澈纯粹,依然心里有些忐忑怀疑的。 只是虽然怀疑,毕竟才刚认识不久,不宜交浅言深,曲潋只能将那种怀疑和忐忑压在心中,感谢了纪凛赠的安息香,然后忙不迭地告辞离开了。 纪凛看着曲潋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抿嘴一笑,可惜因婚约之事现在不宜挑明,纪凛不敢做出什么失礼之事,只能克制着收回视线,便见曲湙亲自迎了过来。 “纪大哥,您怎么来了?”曲湙笑着问道,忙将他迎进船舱的客厅。 纪凛笑道:“自是为了昨晚的事情而来,昨晚之事让你们受惊了,我们已经查明了那些水贼的身份,如今过来正是想同你们说一声,让你们心里有个数。” 曲湙感激地道:“昨晚纪大哥来去匆匆,我们还未来得及好生感谢你呢,若非纪大哥赶过来帮忙击杀水贼,若让他们潜进船舱,后果不堪设想。” 他素来敬佩纪凛,不仅因为纪凛风彩过人、学识丰富,更因为纪凛这人出色得让人生不起嫉妒之心,反而渴望能与之相交,每每与他说话,收益颇大,对他这个自幼无亲近长辈指点的人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他甚至能感觉到纪凛对他如师如友般的指点,是他过去几年都未曾得到过的,让他心里越发的感激。 除了这些原因外,纪凛本人也足够优秀,家世与才华皆不缺,难得的还没有那些勋贵子弟养成的坏毛病。若非他们父辈有交情,以曲湙现在的年纪,曲家三房与他根本无交集,更何况让纪凛如此费心地指点于他。 而昨晚的事情,更让他看明白了纪凛的手段能力,原以为他性子温和、有一股书生意气,却不想关健时候,无论是智谋或武力,都让人无法忽略。 所以,曲湙对纪凛极为感激,感激中又夹杂着敬重,已然将之当成师长来看待。 纪凛见男孩沉稳中闪烁着晶亮眸芒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 ***** 匆匆忙忙地缩回了自己的舱房后,曲潋才猛然忆起先前她对纪凛撒谎说是要去母亲那儿的,可是都没去就跑了,不是摆明着自己心中有鬼,让人笑话么? 曲潋恼得又伸爪子挠了下桌面。 这下子,她更沮丧了,恹恹地趴在美人榻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碧春见状,虽然不知道曲潋为什么沮丧,但联想刚才的事情,心里却觉得曲潋反应过大了,不禁劝道:“姑娘,那位纪公子其实也算是个明理之人,以前的事……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曲潋没吭声。 碧春见状,知道她需要静一静,便不开口了。 曲沁进来时,见到美人榻上缩成一团的妹妹,不禁有些黑线。 她看了碧春一眼,碧春被看得心惊胆颤,忙不迭在摇头,表示姑娘身体没什么事,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曲潋心情一不好,就喜欢窝在角落里将自己团成团,像只尚未断奶的幼崽一样。 从小到大,这习惯不知让曲沁笑话了多少次,可是缕缕改不回来。最后见她这模样也挺可爱的,便由着她了。 想起刚才听到的事情,曲沁心里有些明了,便走过去,坐到美人榻前,笑着拍了拍将自己团成一团的人。 曲潋见是姐姐,忙舒展四肢爬了起来,“姐姐怎么过来了?事情忙完了?” 她这位姐姐因为年纪最长,加上母亲不顶用,所以家里的大小事务都被她揽过去,管事婆子们有什么事情都是来找她。以前曲潋还会在一旁帮一帮,等知道曲沁是重生的后,曲潋不必再紧张地盯着,后来暗中观察一阵,见曲沁处事圆滑,行事更不动声色,比以前不知道精明了多少倍,曲潋便安下心来。 所以,比起曲潋每日练字绣花或陪着母亲打发时间,曲沁便比较忙碌,加上昨晚的事情,曲沁一直为此事忙着,还以为她今日会没时间过来呢。 “嗯,忙完了。”曲沁说着,吩咐一旁的碧春去厨房让人做碟曲潋爱吃的点心过来。 等碧春下去后,曲沁笑道:“听说纪公子先前打发宫心给你送了秘香阁的安息香。” 曲潋心塞地看着她,心里明白,若非没有曲沁同意,那宫心根本不可能将东西送过来——有个掌握了重生技能一直在无形中坑你的姐姐,肿么办? “他既然送了,你便收下,过了明路的东西,算不得私相授受。”何况,纪凛给他自己的未婚妻送东西,本是情理之事,并不算得过份。 所以曲沁并不觉得有什么,况且纪凛是个有分寸的人,上辈子她就没见纪凛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情,对他是极为放心的,不放心的反而是自己这傻妹妹,幸好上辈子有纪凛护着,她才走得安心。 曲潋不知道姐姐心中对纪凛的评价之高,都恨不得将她打包送人了,心塞了下,马上道:“听说那香可以安神宁心,我让碧春也匀一些给姐姐和母亲吧,咱们一起用。”有好东西不忘家人。 “不用了。”曲沁笑着拒绝了,“安息香用料难得,一年也只是产出这么点,你自己留着用吧。”何况这是纪凛送给妹妹的,更不能要了,不然像什么样。 曲潋见她不受,只得作罢,只是心情有些恹恹的。 姐妹俩一起坐着喝茶说话,说的便是刚才纪凛过来之事,应该是昨晚的事情已经查明,特地过来说一声。曲沁猜测,昨晚水贼之事疑云重重,怕是不简单,就不知道是冲着谁来了,也幸好纪凛早有防备,方才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他们这条船上的人甚至只是虚惊一场,第二日后该干嘛就干嘛了。 过了会儿,果然见季氏让人叫她们过去。 等到了季氏那儿,见曲湙也在,便知道纪凛应该是回去了。 果然,等她们过来了,曲湙便将纪凛先前过来所说之事与她们说了一遍。对两位姐姐,曲湙素来敬重,并未因她们是姑娘家且年纪小而有所避讳,家里发生的事情,都会和她们商讨。 昨晚的事情,其实也挺简单,不过是漕帮现任当家出了事,导致漕帮内部不稳定,各个堂主暗中争权夺势,手段百出。上行下效,不免有疏忽的时候,于是他们经过乌郩镇时,受到了牵连罢了。 对于漕帮,曲家三个足不出户的女性听都没听过,一脸茫然。 曲湙因为在族中读书,平时与同窗讨论外面事情,倒是隐约知道了一些,加之今日纪凛过来将前因后果同他说明,让他对漕帮这个隐于黑暗中的存在更有一个详细地了解,见母亲和姐姐们不解的样子,便将漕帮的存在及性质简单地提了一提,好让她们有个概念,才能理解这事情。 纪凛的解释合情合理,找不到丝毫的破绽。 曲沁和曲潋寻不到其中的漏洞,便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经此一事,也让她们暗暗有些心惊,看来这些所谓江湖的力量,连朝廷都默许的存在,虽说并不强大,但是平时也不能太过忽略。 知晓了前因过程,季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然后又对纪凛分外感激,对三个儿女道:“此次多亏了纪公子和周公子他们,咱们可得表示一番。湙儿,你稍会备上礼物去隔壁船上,好生地感谢他们。” 曲湙马上站起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 将前来送礼感谢的曲湙送走后,周琅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人,目光略……纠结。 “看什么?”纪凛忍不住好笑道。 周琅想起昨晚被这人一脚踩在后背,迫得他半跪在地上,心里那股憋屈感怎么也压不下,不由得讽刺道:“真是被人卖了还感激人贩子。” “你是在说阿湙蠢么?”纪凛言笑晏晏地问。 “呸!”周琅跳起身来,几乎咆哮道:“我说的是你!阿湙弟弟原来是不蠢的,可是跟你这内心藏奸的大尾巴狼一比,不蠢也要比得蠢了!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原本就是因你之故才差点连累了曲家的人,可偏偏曲家人不知情,还特地过来感谢你,怕是以后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他们皆信你是个诚信人……” 纪凛微微笑着,对他的指控不痛不痒,低首喝茶时,想起今日落荒而逃的少女,不禁抿嘴笑起来。 这一笑,越发的风姿隽永,清灵纯澈。 周琅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和这家伙比脸皮厚只有输的份儿。 于是他不再纠结纪凛先前做的事情,问道:“还有四日便可到京城了,我一直不懂,你当时为何特地在青州城等曲家的人一起进京?虽说纪伯父和已逝的曲三老爷是故交,可我没听说过你爹还和曲家的人有往来,这故交什么的有待商榷。纵使伯父与曲三老爷有交情,那与你何干?你堂堂镇国公世子,何必如此屈就自己?” 周琅早就怀疑了,这曲三老爷八年前就去世了,曲家三房能顶事的只剩下今年才十岁的曲湙,这身份放在京城里,那真是不值一提……当然,曲湙还有个都察院左都御使的伯父,可纵是如此,曲家在京城里的势力也不乍样啊,至少现在还不足够引起朝臣勋贵们的注意。 倒是曲家的姻亲…… “以后你自会知道。”纪凛说道。 一听这敷衍的话,周琅便有气,手痒痒地想揍他一顿——可惜他竟然打不过像个文弱书生一样的纪暄和==! “你就敷衍吧,等到时候我知道了,如果不足以让我惊讶的事,你就别想下次有事再找我给你打掩护!”周琅气极而笑。 纪凛笑道:“别这么说,如果你真对祝家大房的那位三小姐有意,指不定到时候你要来求我帮忙呢?” 周琅顿时什么脾气也没了,想到自家母妃的脾气,指不定届时真要求纪凛帮忙呢。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 大家都不容易。 **** 可能是受过一场惊吓,接下来的日子,一路上皆是顺风顺水。 曲潋觉得自己也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尽可能地窝在舱房里,没事的话绝对不出舱门一步,就是去给季氏请安,也尽可能地与纪凛错开。 所以,一连三天,曲潋都没有和纪凛打照面,这让她觉得自己棒棒哒,终于松了口气。 时间转瞬便过。 还有两个时辰便能到京城了。 曲潋正陪在季氏身边做钱线、同她讨论衣服上的花样,听说纪凛和弟弟过来了,直觉便要起身离开。 “娘,我去避一避。” 季氏迟疑了下,便点头同意了。 虽然她也极为喜欢纪凛这孩子,可是到底身份有别,她不希望女儿以后像自己这般,高攀上纪家,一辈子都过得小心翼翼,唯恐踏错一步,被人耻笑连累儿女,还不如给她寻个家势相当的夫婿。纪凛虽然有心,奈何与女儿身份相矩甚远,她从来未考虑纪凛会和小女儿成就好事。 这些天来,季氏也看得明白,每次纪凛过来,看到小女儿时,眼睛都像会发光一样,那副喜悦高兴的模样只要稍微留心的人都能看出来了,而且纪凛对此也并不隐瞒,很明显地表达出对小女儿的好感。因着他并未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一言一行极为妥帖,纵使大家都看出来了,因着没有点明,所以都未说什么。 只要想到纪凛的身份,作为母亲,季氏如何不心动?可是心动过后,更多的是对现实的考虑以及对女儿的疼惜爱护,不愿意让女儿将来过得太难。她知道,以纪凛如此家世人品,就是公主也尚得,怎么也轮不到一个父早丧的姑娘。 所以,季氏对女儿避着纪凛的行为,也是默许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纪凛进来时,目光不经意地往室内一扫,然后在那一扇花鸟屏风上顿了下,便很快移开了目光。 曲潋坐在屏风后,竖起耳朵偷偷倾听声响,虽然看不到外面,但是却感觉到纪凛的目光似乎在屏风上打转了下,心知以他的聪明,怕是猜测出自己躲在这里,只是什么都不说罢了。 美少年什么的,实在是让人hold不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曲潋也不例外,可是一想到这美少年风姿隽永背后还一个极少发作的精分一面,如何也产生不了其他想法,加之知道他也许会和自己未来有什么关系,心里越发的别扭了。 就在她失神间,便听到纪凛和母亲说稍会船靠岸之事。 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回京,虽说不会大张棋鼓,可是该有的排场也不会少,家中定然会派有管事仆人来接应,届时那排场怕是十分惹人注目。相比之下,曲家三房老弱妇孺进京,虽说京城的曲家会有人过来等侯,但以曲家三房的弱势,只会是平常的规格,不会引人注目。 纪凛继续来刷曲家人的好感。 等听完他的安排,季氏和曲湙纵使知道太麻烦打扰他不好,脸上的笑容却也十分柔和,对他印象非常的好,一天比一天增加。 曲潋木木地坐着,觉得这少年真会收买人心。 “多谢纪公子了,我们一路上麻烦你们许多,已心中不安,便不用纪公子派人护送了。”季氏委婉地拒绝了纪凛的好意,“我们出发前已经着人送信进京,想来应该会有人来接应,就不必劳烦纪公子。” 纪凛也不强求,听后便笑着道:“如此也罢,待你们安置好后,改日我再登门拜访,若是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让人过来寻我,我自不会推辞。”见季氏还要客气,又笑道:“伯母不必如此,我见阿湙是个好的,与他一见如故,心里十分喜欢,将他当兄弟一般,你们若是再推辞,可就生分了。” 就算不生分,可他们曲家也和镇国公府走不到一块吧? 曲潋免不了心里嘀咕着。 越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曲潋越是理智,不会做什么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所以,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以后会如何和纪凛这样身份的人扯上关系的,甚至怀疑姐姐是不是搞错了,除非以后人生来个神转折——神转折什么的,真是让人心塞。 就在她失神间,纪凛终于离开了,等弟弟送纪凛回来,曲潋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出屏风。 曲湙见她从屏风后走出来,先是惊讶了下,然后心里了悟,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曲潋耳聪目明,如何没看到弟弟脸上的表情。 看吧,连弟弟都不看好她和纪凛,所以——她以后应该能和纪凛划清界线吧?姐姐都重生了,证明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纵使姐姐觉得纪凛好,但她才是当事人,可以自己选择。 正巧曲沁也过来,见弟妹都在,朝他们笑了下,便对季氏道:“娘,船等会就要靠岸了,半个月前我让徐管事送信到双茶胡同,告诉他们我们到京的时间,届时会有人在渡口接我们,双茶胡同那里的屋子也已收拾好了,等我们进京了,直接住进去便可。” 听到曲沁的话,季氏和曲湙面上都有着淡淡的笑意,显然曲沁的安排极为妥帖。 曲潋听后也松了口气,她就怕若到时候来接他们的人掉琏子,不得已让纪凛出手帮忙,越扯越深,以后可不好善后。有些事情,能少麻烦人就少麻烦人,这样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后,便各自回了舱房。 知道快要上岸了,丫鬟婆子们也俱开始收拾行李和箱笼,船舱里一片忙碌。 等船终于抵达了渡口时,曲潋透过窗棂往外看去,便能看到渡口处一片繁华,过客络绎不绝,江面上停泊着无数船只,甚至有些商船和客船都需要排着队靠岸,拥挤在一起,形成一副繁华却充满了市井气息的画面。 他们的船自然不用排队前进。 除了有专门的官船停放之处外,加之有宁王府的管事提前打点,其他船只只能纷纷让道,曲家的船跟在后头也跟着沾光,并未需要等候太久,船很快便靠岸了。 曲潋与母亲和姐姐坐在船舱里,等候下人抬轿子过来接她们上岸。 曲湙站在船头,徐山陪在他身边,小声地报告着什么。他的目光往渡口上看去,便见到恭迎周琅和纪凛的下人乌鸦鸦地跪满了一地,已细心地备好了华盖马车,两家的管事仆人凑到一起,声势极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相比之下,曲家只来了少许的人,曲湙虽然认不出那领头的管事,不过旁边有徐山帮着指点,倒也从容以对。 突然,曲湙目光微凝。 “少爷,骆府的人也来了。”徐山在旁小声地提醒道。 曲湙点点头,知道骆府能派人过来得如此及时,怕是早就算好了时间,让人早早地在这里等侯了。不得不说,骆府能如此看重一个表姑娘,怕也是因为骆老夫人之故,只要骆老夫人看重曲沁的一日,骆府便不敢待慢。 曲家的管事和骆府的人见船靠岸后,忙带着人过来给曲湙请安,然后曲家的仆妇和骆府的仆妇跟着进船舱里给季氏和两位姑娘请安。 季氏端坐在船舱里接见前来请安的仆妇,两个女儿坐在她身边,一个端庄娴淑,一个娇美可人,皆是难得的姝色,让进来的仆妇们看得目炫神迷,忙将脸压下给主子们请安,生怕自己不小心失态得罪了主子。 而骆府派来的嬷嬷目光也一下子凝在了曲家两个姑娘身上,越看越心惊,曲潋便不用说了,她年纪还小,纵然生得娇美异常,可也只是个小丫头,根本没什么女人韵味,看过便行。却是曲沁,不过是一年未见,似乎变了很多,不仅端庄大气,那通身的气派,竟然比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两位姑娘还要出色。 嬷嬷心里虽然震惊,面上却不显,笑盈盈地给季氏和曲沁等人请安,然后对曲沁道:“老夫人可是一直念着姑娘,自从得知姑娘进京后不知道有多高兴,天天派人过来守着,就想让姑娘进京时,奴婢们能在第一时间来给姑娘请安。” 曲沁脸上露出了欢喜又感动的神色,用帕子半掩住脸,哽咽道:“我也极是想念外祖母她老人家,让她老人家担心,是我的不孝。嬷嬷回去禀报外祖母一声,待明日安置妥当,我便和母亲、妹妹一起去给外祖母请安。” “那真是太好了……” 那嬷嬷又奉承了几句,终于笑眯眯地闭嘴了,由曲家的仆妇和季氏报告: “知道太太和少爷、两位姑娘进京,马管家早早就让奴婢们将房子收拾了一遍,有些地方也修葺过,务必要让太太和少爷、两位姑娘进京即可放心入住……” 等听完下人的报告,季氏十分满意。 很快下人们便将轿子抬了过来,季氏和曲潋姐妹俩纷纷上了小轿,等轿子上了岸后,便转而上马车。除此之外,马管事还特地多雇了一些马车拉行李,来的人虽然不多,但行事还算利索,曲沁看了心里十分满意。 满意之余,曲沁不由得回首瞥了眼骆府的人。 上了马车后,曲潋便将石青色的车帘微微掀起,便见到弟弟正在岸边和周琅、纪凛告辞。 纪凛站在渡口迎风处,和风掀起他的衣袂,整个人立于清风之中,长身玉立,风雅之极,他脸上噙着笑,目光温泽如玉,一副认真倾听旁边十岁男孩说话的模样。 他旁边一袭天青色五福祥云锦袍的周琅同样面上含笑,并无一丝不耐烦,偶尔高兴时,还伸手在曲湙瘦弱的肩膀上拍了拍。 前来迎接曲沁的骆府的管事是个眼睛毒辣的,如何认不出那两个少年的身份,乍然一见,心头震动。 宁王世子、镇国公世子,这两位少年在勋贵中可是香饽饽,说起他们,无人不识,想和他们攀上关系也无门。两人俱是天之骄子,京城中多少宗室及勋贵子弟想与他们套些交情,却少有人能成功,极少能入得了这两位爷的法眼。 如今,这两位天之骄子竟然对一个从外地来的落魄世家子弟如此笑脸相迎,如何不让人震惊? 这曲湙不过是个十岁少年,是何德何能教两人另眼相待?如此看来,曲家三房似乎是攀上了宁王府和镇国公府?若是曲湙能与这二人一直交好,曲湙的未来怕是不可估量,这事绝对要禀明家中的老侯爷才行。 相比骆府的下人看得震惊,曲家的下人倒是暗暗欢欣一片,并且也觉得自家这少爷年纪虽轻,可也不是什么不靠谱之人,定不能唬弄,暗暗地收敛了心思。 曲潋目光扫过骆府的下人,又瞥向弟弟他们,心里不禁嗤笑。 这真是……误会大了。不过若是骆府的人认为他们三房得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另眼相待,怕是心里会有几分忌惮,想要随便安排姐姐的婚事,也会斟酌几分吧。 想到这里,曲潋心里有些高兴,暗暗地给机智的弟弟点赞。 正当她高兴时,突然见纪凛远远地看过来,目光里似乎蕴藏着什么东西,明明距离如此遥远,他应该看得不清楚自己才对,可被他看着,心里就是莫名地跳了下,忙将车帘放下,不敢再看。 曲湙辞别了纪凛两人,转身离开时,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骆府的下人一眼,然后施施然地在曲家下人恭敬的目光中,上了马车。 另一边,周琅钻进了镇国公府派来的马车,啧啧有声地对纪凛道:“我都不知道你何时心肠那么好了,竟然愿意让一个刚相识不久的小子将你当踏板来踩别人。” 纪凛声音和煦、笑容淡然:“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何必计较太多?” 周琅心里不信他说的理由,要是有这么简单的话,那就不是纪暄和了。但是想到曲家两个姑娘的容貌,还有平阳侯府的一惯强势,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刚才见纪凛的行为,他才会屈尊降贵地站在那里,由着人误会。 马车缓缓地前行,纪凛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 双茶巷位于京城的城西,从渡口到双茶巷,约模半个时辰。 到了双茶巷后,天色已经近傍晚。 双茶巷的曲家的下人们早已在门口迎接,人数并不多,但伺候四个主子却已够用。 等季氏他们下了马车,被迎进屋后,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热水和茶点饭菜,一切井井有条,让人看了极为舒心。 季氏长长地舒了口气,坐了二十多天的船,下船时感觉脚还是飘着的,直到回到家,才真实地感觉到了一种脚踏实地感,没有像在船上那种不着地时的飘浮。 在下人的伺候下,众人洗漱更衣,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 晚膳过后,一家人又坐在一起聊明天的事情。 “我问过马管事了,大伯明日并未休沐,白天怕是没空的,不如我们先去骆府给外祖母请安,等下午大伯下衙后,我和姐姐们再去给大伯请安便是。” 为了两个儿子读书之事,曲大太太多数时间是待在常州府,曲大老爷独自居于京城,内宅里除了管事的婆子,并未有女主人,所以季氏不方便登门,由三个小辈过去便可。 季氏点头,如此安排极是妥当,不管怎么说,骆府是曲沁的外家,自然是第一时间去请安较为恰当。 然后又商议明日带过去给骆府的礼物,除了土仪,骆老夫人那边还要多备一些,以感谢她老人家对曲沁的照顾。特别是这次进京,事关曲沁的婚事,讨好点骆老夫人准没错。 “骆大老爷和骆大太太那儿要不要也加一些?”季氏有些犹豫,骆老夫人要讨好,骆家长房以后要承爵的,自然也要讨好。 曲沁淡淡地道:“不用了,亲戚之间心意尽到便可,母亲不必如此,省得被人说生分了。” 季氏对长女极是信服,听后便作罢,根本没往心上去。 曲湙和曲潋皆忍不住看了姐姐一眼。 而曲潋则暗搓搓地觉得,怕是上辈子骆府长房和姐姐之间有什么龃龉,所以姐姐实在不待见,人也显得冷淡,连孝敬的礼都懒得加,只给老夫人精心准备。 想到这里,曲潋对明天去骆府的事也多了几分谨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夕阳光穿透皇城,整个世界由白日的喧嚣渐渐进入沉寂的黑夜。 素来安静的镇国公府里,因为世子的归来而变得热闹起来。 “世子,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公主一直念着您。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世子见到明方大师了么?可有按时吃药?头还疼不疼……” 纪凛大步走进家门,文管家像牛皮糖一样一路跟着一路唠叨,双眼湿润,一副因为他的归来而喜极而泣的模样,差点声音都跟着哽咽了,看着就可怜,让人不忍心打断他的话。 文管家年纪已过五旬,可能是早年时跟着镇国公在外四处征战时常受伤,虽然年轻时看着没什么,可是老了时各种症状时不时会暴发,饱爱病痛折磨。如今看来十分苍老,头发已经斑白,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分布着老人斑,连那双曾经温暖有力的手也变得削瘦干巴,不过依然很温暖。 纪凛的步伐不知不觉放慢了,文管家原本要疾步跟着,很快便变成了平时慢悠悠的步伐,两人可谓是龟速一般地往淑宜大长公主所居的寒山雅居而去。 “文爷爷,你放心,我很好,没什么事。”纪凛温和地答道。 文管家笑呵呵地看着他,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寒山雅居中的一株比周围建筑都高了一截的古树,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眼角的纹痕极深,看着纪凛的目光充满了慈爱温暖,不禁加快了步子,就怕自己这老头子拖着世子,让寒山雅居的公主好等。 还未到寒山雅居,便看到一道月亮门前一个穿着茜红色焦布比甲的丫鬟等在那儿,那丫鬟一张鹅蛋脸十分明丽,笑起来宛若珠玉一般光华湛然,看到纪凛等人,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惊喜,忙疾步走过来请安。 “世子,您可回来了。” 纪凛脚步不停,只道:“劳烦明珠姐姐在这里等候了,祖母现下可忙着?” 明珠边跟着边回答道:“公主自从得知世子您今日会回来,一早就等着您了。” 纪凛听罢,忙加快了步子。 他手长脚长,一步迈得是常人的两步,文管家和明珠差点追不上,只得小跑着跟上去。 到了寒山雅居的正房,刚到门口便又见一个头发绾成圆髻、簪着两支金镶玉簪子的五旬妇人等在那儿,见到他时,赶紧上前来请安,激动地道:“世子可回来了,公主已经叨念了一天了……” “嬷嬷别多礼,我这就进去给祖母她老人家请安。”纪凛笑着道。 这嬷嬷正是淑宜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乌嬷嬷,从淑宜长大公主在宫里时便跟在身边伺候了,淑宜大长公主出阁后,也跟着一起来到镇国公府,一直是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得体人,连镇国公见了也要恭敬地称一声嬷嬷,不敢放肆。 乌嬷嬷看着时隔几个月归来的纪凛,只觉得他看起来虽然瘦了,却更精神了,激动中夹杂着柔和慈爱,显然十分高兴见到他的归来。 纪凛大步走进了淑宜大长公主的安息室,乌嬷嬷亲自为他打帘,方走进去后,便看到坐在临窗大炕上的一位年约五旬左右的妇人,皮肤保养得很不错,细腻白晳,身上穿着丁香色仙鹤衔仙草的褙子,整个人看起来高贵中透着一种犀利的威仪,那双眼睛湛然有神,锐利中透着一股刚毅与冷傲,教人不敢直视。 只是,当她看到走进来的少年时,眼中的锐利变成了柔和的眸色,还有对眼前的少年的宠爱,笑着张开手道,“暄和回来了,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纪凛笑着上前,拥抱住祖母,由着祖母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在他肩膀上拍抚着,就像漂泊在外的游子,终于归家后被慈家的长辈包容的温暖,让他脸上的笑容璀璨而真切,比三月的阳光还要明媚。 在祖母面前,他就只是个正常的十四岁的男孩。 等丫鬟上了他惯爱吃的茶点后,纪凛坐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和她说起自己这次去常州府的事情。 “我已经见到了明方大师,他让我给祖母问声好,感谢祖母当年对他的帮助,还说若是祖母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自可让孙儿给他送个讯,他已经将自己的联络方式给了孙儿了……” 明方大师漂泊不定,没有特定的修行场所,到哪个寺宇修行,皆是随缘。也因为如此,有时候他的行踪成迷,关键时候想要寻他并不容易。 淑宜大长公主听得又惊又喜,抚掌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也不枉这次让你辛苦走一趟。对了,明方大师可是能治好你的病?”这才是她最关心的,若非为了疼爱的孙子,她也不会在多年后去寻明方大师,打扰他的修行。 “明方大师给孙儿开了药,自从喝了他的药后,孙儿觉得好多了,想来是有效的。”纪凛说道。 淑宜大长公主何等人物,如何听不出孙子话中的意思,怕是连精通医理的明方大师也无法根治,所以只能用药徐徐图之,不禁有些失望,看着孙子的目光也含了些许的痛惜。 “祖母,我没事的,反正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纪凛怕淑宜大长公主再为自己担心,忙转移了话题,“对了,祖母,我这次去常州府,见到了曲家的四小姐了。” 淑宜大长公主一愣,看到孙子欢喜的模样,心里有些复杂,神色却不显,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哦,就是你说的当年在宣同遇到的小姑娘……现在也有十二岁了吧?长得如何?性情如何?” “长得很好、性子也好,什么都好。”纪凛笑眯眯地说。 “你就胡扯吧,世界上哪有这等十全十美之人,莫不是你在唬你祖母。”淑宜大长公主拍了他一下。 纪凛笑嘻嘻地说,“孙儿回来的一路上都是和曲家人一起结伴回京,当时孙儿去给祝老太君拜寿时,在祝家见过她。潋妹妹不仅孝顺长辈、友爱兄弟姐妹,还做得一手好针线,写得一手好字,惠质兰心,温柔体贴……祖母若是不信,他日给曲家三太太下帖子,请她们到府来作客亲自瞧一瞧便知道了……” 淑宜大长公主笑盈盈地听着孙儿说他一路上的见闻,还有他对曲家四姑娘的喜欢,心里早已千回百转,等见时间差不多了,忙道:“行了行了,人家姑娘才十二岁,要几年才及笄,你莫要轻狂做出什么坏了人家姑娘名声的事情,姑娘家比不得男儿,若是稍有不慎,纵使不是她们的错,世人却要先苛刻女子。” 纪凛忙道,“祖母放心,我省得的!我定不会忘祖母的教晦,虽然喜欢潋妹妹,却从来是发乎情止乎礼。” 淑宜大长公主听罢十分满意,方道:“先下去梳洗,等会再过来陪我用晚膳。” 纪凛笑盈盈地应了一声,便退下去。 等纪凛离开后,淑宜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变得严肃。 林嬷嬷换了一盏茶过来,笑着道:“公主怎么了?可是不放心世子?” 林嬷嬷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伺候了一辈子,一辈子未嫁过人,两人虽为主仆,实则感情深厚,淑宜大长公主并未将她当成仆人,反而如姐妹一般,特别是年纪大了,退去了年轻时的臭脾气,身边有个能一起说真心话的姐妹,日子方没有过得那般无趣。 所以,有些话林嬷嬷也说得,甚至因为知道淑宜大长公主的性子,每每能戳中重点。 淑宜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何能放心?你刚才应该也瞧见了,他对那曲家小姐,可真真是喜欢,我这些年,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过,说起那曲家小姐,他的眼神都变了。先不说那曲家小姐是什么模样性子的人,其实当年也因为她,暄和才能变成这般乖巧的模样,我心里是极感激她的,可感激归感激,也不能将暄和搭上去,暄和值得更好的……或许,我应该自己亲自瞧瞧才能放心。” 林嬷嬷听罢,笑道:“公主又操心了,您就算不相信那曲家小姐,难道信不过世子的眼光?世子可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眼光自是不错。而且世子有时候执拗起来,可真是像你,撞破头也不肯放手。” 淑宜大长公主听得十分开心,然后又道:“我如何能放心?暄和才十四岁,半大的小子,能懂什么?而且他是我一手教养长大的,就算是暄和他爹,我当年也未曾这般用心过……” 人心都是肉做的,耗费了那般大的心血养大的孩子,朝夕相伴,看着他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渐渐长大成优秀的少年,那种心情既骄傲又心疼,恨不得将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两人正说着,突然丫鬟过来禀报,镇国公下衙回来了。 淑宜大长公主听后脸色又淡了几分,说道:“让他进来。” 很快便见一名穿着藏青色团花暗纹直裰的中年男子走进来,他面如冠玉,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风仪无双,端的风流倜傥,虽已过而立之年,依然让小姑娘们见之脸红心跳。 镇国公进来后,先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方道:“母亲,听说暄和回来了?怎不见他过来给你请安?”说着,语气里有些不满。 淑宜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你以为暄和是你么?他刚才回来就过来给我请安了,方才我才让他下去梳洗,稍会过来陪我用膳。”见儿子面露窘然,冷笑道:“暄和久未归家,等会你收收自己的脾气,别在我面前随便发脾气,省得我看了心烦。” 镇国公越发的窘然,讪讪地道;“母亲,我这不是怕暄和学坏,不孝顺你么?平时忙时没什么时间管教,所以……” 淑宜大长公主刚想说什么,听到丫鬟进来说孙子过来了,只得咽下出口的话,转而道:“行了,我不爱听这些,既然你们父子都在,便一起陪我这老婆子用膳。” 等纪凛进来,见到父亲也在,并不如何惊讶,忙上前给父亲请安。 镇国公坐在淑宜大长公主身下位置,面容严肃,已然不见先前的窘态,询问了儿子这次去常州府的事情,等听儿子一一答完,方捻着颌下的美髯道,“既然回来了,功课也不能落下,明日一早记得去傅师父那里。” “是,父亲。”纪凛低首应了一声。 见儿子低眉敛目的模样,镇国公又道:“还有,你娘那儿,你稍会也过去给她请个安……” “这事明日再说!”淑宜大长公主打断了镇国公的话,“暄和稍会还要陪我说话,届时也晚了,明日再过去。” 镇国公见母亲开口,只得作罢,只是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儿子。 纪凛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像蝴蝶的双翅,轻轻地颤动着覆盖住那双漂亮的眼眸,根本没将父亲的脸色放在眼里。 ***** 歇息了一晚,到京的第二天,曲潋精神满满地起床了。 碧春和碧夏边伺候她洗漱更衣,边笑道:“姑娘今儿看起来精神很好,脸色也比在船上好多了。” 曲潋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打磨得明亮的铜镜上的人影,仔细看了看,也觉得自己这张小脸红粉飞花,一看就有精神气,笑道:“虽说在船上也平稳,可是到底不是真正的房子,偶尔想起还是睡得不够踏实。” 碧春两个丫鬟听罢都心有戚戚地点头,就算没有晕船,可是在船上待得久了,也有些恹恹的。 今日他们要去平阳侯府给骆老夫人请安,碧夏给曲潋梳了双螺髻,又从首饰匣子里挑了赤金掐丝茉莉花发箍戴上,耳朵坠着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石榴花的耳坠,身上穿着一袭粉色茉莉花暗纹的褙子,整个人看起来清新淡雅,又不失小姑娘的朝气可爱。 曲沁过来看到妹妹的打扮,暗暗地点头,目光在妹妹的首饰匣子上转了一圈,发现妹妹的首饰还是少了一些,找个日子得去珍宝斋那儿选一些方行,只是银子方面……曲沁觉得,她得想法子给他们三房添些进项了,不然领着公中的银子和田庄铺子的收入,实在不够用。 京城可不是常州府,京城不仅物价贵,女人的衣服首饰更新换代的快,与那些官家小姐及贵女们交往,可不能换来换去都是那几样,会被人笑话的。曲沁可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暗暗嘲笑她们,她便罢了,谁敢再羞辱她妹妹,她非撕了那人不可。 “姐,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母亲那里用膳。”曲潋上前拉住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有些阴晦不定的姐姐。 曲沁回神,看到妹妹粉嫩嫩的小脸蛋真是讨人喜欢,笑着点头,姐妹俩便一起联袂去了季氏那儿。 一家人用过早膳后,便出发前往平阳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马车驶出双茶巷后,便往平阳侯府而去。 季氏有些紧张,目光不由在三个儿女身上打转着,就生怕不小心遗漏了什么,有不得体之处,让平阳侯府的人笑话。 对平阳侯府的人,季氏记忆深刻。 以季家的情况,当年她能嫁进常州府名门世家的曲家给曲三老爷当续弦,算是她高攀了,当时情况有些复杂,算是多方面妥协的结果。当时便有平阳侯府的强势干涉,让曲家不得不妥协,最后挑来挑去,挑中了落魄的季家姑娘。也幸好季氏为人柔顺安份,兼之花容月貌,不仅曲三老爷满意,平阳侯府也十分满意。 在季氏心里,平阳侯府是无法逾越的存在,当年她嫁入曲家时,京城的骆府来了人观礼,来的正是骆府的两位夫人。新婚第二天认亲时,骆家的人也在,当时她紧张得几欲昏厥,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直到认亲完,她依然回不过神来,当时唯一的印象便是平阳侯来观礼的几位夫人精致华美的衣着首饰,还有那端庄中暗含鄙夷、怜悯的目光。 每每回想起来,都让她羞愤之极,连带着对平阳侯府之人避之如蛇。 这样的心思她自然从未对人提起,她也明白,平阳侯府的反应才是正常的,而且平阳侯府还是曲沁的母族,丈夫素来敬重骆家,她更不敢让人知道了。 如今,再次面对骆府的人,季氏觉得自己又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娘,你怎么一直盯着我们了?难道我们打扮得不得体?”贴心的小棉袄曲潋凑过来问道,有些奇怪季氏的反应,虽说母亲不常出门,可也不会紧张成这样,莫不是骆府有让她害怕的存在? 想到这时,曲潋暗暗皱眉,她也知道平阳侯府的强势,母亲又是填房,指不定当年母亲嫁进曲家时,骆府刁难过她? 季氏见三个孩子都朝自己看过来,甚至连平时冷淡的曲沁都一脸关心,顿时心弦一松,神色缓和了许多,勉强道:“没有什么不得体,只是娘担心有什么疏漏的,若是在你们外祖母面前失礼就不好了。” 曲潋忍不住笑起来,挽着季氏的一边胳膊道:“娘你多心了,姐姐都检查过一遍了,怎么可能有疏漏?你瞧弟弟,他今天穿这件宝蓝色祥云纹的袍子,坠着玉葫芦,是不是看起来清秀又雅治?就像个翩翩佳公子,好看极了。” 曲湙被她夸得有些脸红,叫了声“二姐”,却见曲潋笑嘻嘻的,朝他使了个眼色。 曲湙只好继续允当母亲的解压剂了。 季氏也被小女儿弄得忍俊不禁,拍着她的手道,“哪有这么夸自己弟弟的?让人听了也不害臊!” “我弟弟长得好、性子也好,我自然要夸了。”曲潋朝曲沁挤眉弄眼,“姐,你说是不是?” 曲沁笑着点头,她也发现自从上车后,季氏便开始紧张,以为她是对今儿去平阳侯府给外祖母请安之事紧张,不由得安抚道:“娘,我有一年不见外祖母了,外祖母是个慈和不过的人,素来最大方了,到时候你只要多笑笑就可以了。等会应该还有几位舅母和表姐妹也在,若是舅母和你说话,你听得懂的就应两声,听不懂就朝她们微笑就行了。” 季氏觉得长女说得太轻松了,有些迟疑地道:“哪能这样?会不会太失礼?” “不会,反正咱们是客人,她们都不会介意的。” 见曲沁说得信誓旦旦,季氏心情又松懈了几分,她看着面前的三个儿女,想到今天来平阳侯府的目的,不禁又打起精神来。 为了长女,怎么着她也不能太怂。 马车走得并不快,花了半个时辰方到平阳侯府所在的巷子。 许是知道曲沁昨日进京,今日定会过来给骆老夫人请安,所以等他们进了平阳侯府时,便见尚嬷嬷亲自迎了过来,给他们请安。 季氏和曲沁等人不敢托大,侧身避开了,只受了她半礼。 “你们昨日才刚到京城,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怎么不在家里多歇息两天?老夫人晓得姑娘如此辛苦,指不定要心疼了。”尚嬷嬷嘴里说着,心里却对曲家敬重的态度十分满意。 季氏忙道:“老夫人是长辈,我们难得来京城,自当要先来给老夫人请安便是。” 尚嬷嬷又满意了几分,神色舒缓。 曲沁接着道:“也是我心急,有一年多未见外祖母了,所以方才一早就催着弟妹一起过来了。弟弟出生到现在,还未曾进京给外祖母请安,便带他过来了,妹妹对外祖母也极是想念……” 曲潋安静地跟着曲沁,看曲沁信口胡扯,心情十分微妙。 她发现重生的姐姐似乎点亮了嘴炮技能,没有的事也能说得情真意切。 再瞄瞄尚嬷嬷,果然她脸色舒缓柔和,眼里透着满意。 好感度刷得满满的! 一行人说着,便往骆老夫人居住的嘉善堂行去。 尚嬷嬷带着他们穿廊过院,边走边为他们介绍骆府的环境,还有一些格局的变化,以便让有一年未进京的曲沁清楚,行事十分妥帖,让人不由得感慨不愧是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得意人,就是不一样。 就要到嘉善堂时,一行人却在回廊处与一名少年不期而遇。 这少年穿着紫红色梅兰竹暗纹直裰,看着十三四岁的年纪,五官俊俏,肌肤白晳,神色飞扬,精神饱满,充满了朝气,让人一见便生好感。在看到尚嬷嬷带着曲家人过来时,那双眸子里滑过一闪而逝的惊喜,明朗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神彩飞扬,教人移不开眼睛。 尚嬷嬷心里却一个咯噔,暗暗喊苦,这小祖宗怎么会在这里? 曲沁脸上的笑容微敛,冷眼看着那少年,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季氏和曲湙对这少年都有些好奇,唯有曲潋缩了缩肩膀,往她姐姐身边挪了挪。 “沁表妹、潋表妹!”少年十分开心地道:“前些日子就听人说你们要进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一直想要派人去接你们,没想到今儿能在这里见到你们,你们这是来给祖母请安的?这两位……应该是舅母和表弟吧?” 曲沁和曲潋同时朝他福了福身,叫了一声“七表哥”。 然后曲沁对季氏和曲湙介绍道:“娘、湙弟,这位是大舅舅家的表哥,承字辈,后一个风字,在家中行七。七表哥,这是我娘和弟弟。” 那少年一听,忙道:“舅母和表弟叫我承风便可。” 又少不得一番见礼后,那叫骆承风的少年高兴地道:“我刚从祖母那儿过来,难得你们过来,舅母和表弟也是第一次见,不若我带你们过去给祖母请安吧?” 众人听了俱是吓一跳,季氏和曲湙觉得他热情得过份,曲沁心里却冷笑连连,曲潋也扁了扁嘴。 尚嬷嬷哪可能让他跟过去,忙道:“七少爷今儿不是约了人一起上林苑么?这儿有奴婢这老婆子便可,哪里劳烦得七少爷?七少爷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去吧,省得大太太知道要生气了。” 骆承风想起母亲对他今儿去上林苑的事颇为紧张,若是他此时不去,指不定要生气了,顿时恹了。他眼巴巴地看了缩在曲沁身后的曲潋一眼,心知自己若自己今儿坚持,教母亲知道,指不定她心里会恼上曲潋,更不会待见曲潋,便只能作罢。 不过他目光一转,看到曲湙后,笑道:“表弟应该是第一次来京城吧?改日有空我再去寻你说话。咱们年纪相近,又是亲戚,应该多多往来亲近便是。” 曲湙不知道这位表哥在打什么主意,心里凛然,面上却温和从容,含笑道:“七表哥若说得是,若是七表哥来,弟弟自是扫榻欢迎的。” 骆承风十分高兴地离开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所以接下来到了骆老夫人的院子时,尚嬷嬷虽然依然热情周到,但态度稍稍有些转变。 曲沁只当不知道,时不时地附和着尚嬷嬷。 到了骆老夫人居住的嘉善堂,自有丫鬟亲自过来迎接,态度亲切自然,让季氏等人受宠若惊,心里明白骆老夫人这是给曲沁作脸呢,从派尚嬷嬷到二门相迎到这儿派自己的心腹丫鬟过来,都说明了老夫人的态度。 曲沁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辈子,外祖母都没有变化,依然疼爱她如昔,只是有时候,她的行为有些矫枉过正。 曲潋安静柔顺地跟在姐姐身边,见姐姐脸色有些惆怅,虽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怕她分心,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曲沁回过神,见妹妹关切地看着自己,朝她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嘉善堂的厅堂。 厅堂里,坐了很多人,热热闹闹的,都围着骆老夫人说话。 骆府是个人口众多的兴旺之家,府□□有五位老爷,其中两位老爷是嫡出,其余皆是庶出。因着老侯爷还在,并未分家,五房皆住在一起,这人多了,事情便多,不过也热闹。 “老夫人,曲家三太太和两位表小姐、表少爷来了。”尚嬷嬷进来,笑呵呵地禀报道。 尚嬷嬷这话响起时,热闹的厅堂慢慢安静下来,众人皆往门口看来,坐在上首位置的骆老夫人更是激动地翘首看向门口,一脸期盼。 曲沁跟着母亲进来,当看到头发花白的外祖母时,眼眶一热,眼泪便落了下来。 接着自然是祖孙俩久别相见,抱在一起哭,周围的人不管心情如何,都应景地拿着帕子压眼睛陪哭,哭不出来的,也遮掩一些。 曲潋也拿帕子揉着眼睛,将眼眶揉得红一些。 这时,她感觉到一道视线,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坐在骆大夫人身边的一个穿着樱红色镶着绿色格子锦襕边禙子的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头上珠翠环绕,粉桃一般的脸蛋儿,肌肤白里透红,和先前离开的骆承风十分相似。 这少女正是骆承风的双胞胎妹妹——骆樱,两人因是龙凤胎,又是长房嫡出,在骆府十分得宠。 她见曲潋看过来,朝曲潋微微一笑,虽然笑容已经尽量地修饰了,可是仍难掩神色间的倨傲。 曲潋也朝她笑了下,然后便又低头跟着作伤心状去了。 祖孙俩抱着哭了会儿,终于在旁人的劝慰下慢慢止了泪,骆老夫人更是将曲沁搂在旁边,一副舍不得外孙女的模样儿,看得厅堂内那些女人目光都忍不住往曲沁身上飘。曲沁当作不知道,眼睛仍红通通的,正接着骆老夫人说话。 “……幸好当时有娘和妹妹照顾,为了让沁儿的病尽快好,娘还带着妹妹一起徒步走上济明寺祈福,去求了明方大师亲手绘的平安符保佑沁儿平安,弟弟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天天过来探望,有他们悉心照顾,沁儿的身子方能好转,只是迟了些时间来给外祖母请安,是沁儿不孝。” 骆老夫人听后看向季氏和曲潋的神色十分柔和,对季氏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将沁儿照顾得很好。” 季氏受宠若惊,忙站起来直说应该的。 曲潋尽量当背景,心里再次肯定了姐姐嘴炮的技能杠杠的,十分会挑话说,直戳人心,更是难得地在骆老夫人面前刷了遍他们几个人的好感。 因有曲沁的话,所以骆老夫人对季氏等人十分和蔼,又叫曲潋和曲湙上前,等姐弟俩给她磕头后,她拉着姐弟俩的手仔细端详,笑道:“你们姐弟三个,都随了娘的长相,都是好的,倒是没一个像我那女婿的……”说到这里,骆老夫人又叹息一声,“算了,随娘亲才好,省得像女婿一样,没有福气。” 季氏和曲家三姐弟脸上都露出黯然的神色。 一旁的骆大夫人见状,忙道:“娘,今儿沁丫头来,可不能说这种让人难受的话,您应该高兴才是。”她是个伶俐性子,如何不知道老夫人心里念着这外孙女,自是十分奉承,“瞧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跟着伤心,像蔫了的花儿一样。” “是啊,一年未见,沁表姐和潋表妹越发的出落得好看了,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外孙女,祖母应该高兴才是。”骆樱绣口一张,好话便拈来。 旁边坐着的骆家几位夫人都跟着附和,加上曲沁嘴甜,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一时间气氛又热闹起来。 虽说曲家三房因曲三老爷去世、曲湙又未成长,声势并不显,但架不住曲沁是骆老夫人的亲外孙女,老夫人要抬举她,骆府的人自然也要跟着抬举捧场,至于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曲沁的生母骆氏是骆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平阳侯府尊贵的嫡女,当年若非她相中了进京赶考的曲三老爷,说服了父母结这门亲,以她的身份,根本不会嫁到曲家去。 骆老夫人就只得这么个宝贝女儿,原是想着曲家的家风清正、规矩颇严,又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宗规矩,上头的婆婆更不是嫡亲的,女儿嫁过去不必受罪。可哪知道女儿却没那享福的命,生曲沁时难产,曲沁刚满月便去了。 骆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悲痛不已,对女儿留下的外孙女自是疼爱非常,为了外孙女,当年方会强势地插手女婿续娶之事,对季氏也算是满意的。不过这份满意也只持续了几年,得知曲三老爷在任上没了,平阳侯府几乎傻眼了。 曲三老爷没了,季氏那柔弱的性子,哪能教养好两个女儿?骆老夫人无奈,只得每年春夏之时派人将姐妹俩接到骆府来小住,给她们请教养嬷嬷教导。 见外孙女的身体完全好了,人看着也健康,骆老夫人十分欣慰,见曲湙清俊斯文、进退有度,亦十分满意,觉得季氏还算是不错的。便又询问起曲湙的功课来,对曲湙的学习很是上心。 当下,骆老夫人便问道:“虽然来了京城,可功课也不能落下,不知道你有什么安排。” 季氏忙答道:“我们想先安置妥当了,届时再去寻湙哥儿他伯父,让他伯父帮着寻个可靠的书院,让他继续读书。” 骆老夫人却皱起眉头,说道:“何必如此舍近求远?不若就让湙哥儿在骆家的族学跟着承风他们几个一起读书便可,也省得去了书院,湙哥儿要住在书院里,衣食住行皆不方便。” 骆老夫人的行事颇为霸道,少有能让人反驳的,季氏一下子便没词了,看得曲家三姐弟都心里捉急。 曲沁忙道:“祖母这提议很好,若是弟弟找不到好去处,那可就要厚脸皮过来了。” 骆老夫人听得满意,虽然她能护着外孙女,可是总有老迈的时候,将来外孙女靠的还是娘家兄弟,虽说并不是亲外孙,可曲湙名义上也要称她一声外祖母,自然要帮一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到了午时,骆老夫人留了他们午膳。 午膳便摆在了骆老夫人的嘉善堂,用屏风隔开了男女席,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用膳。 以骆承风为首的一辈骆府的少爷也回来用膳了。 曲湙今年已经十岁,已过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龄,自然要在男席那边用膳,然后被骆承风一把抓了过去,颇为热情地将他引见自家的人。 众人见骆承风的举动,皆只是笑了笑,唯有曲湙窘迫不已,又不好拒绝骆承风的好意,心里不禁有些警惕。 骆承风这热情得过份了,感觉不对劲啊! 曲家人今儿都是客,自然陪骆老夫人一块儿坐,陪同的还有骆府的几位夫人,唯一能跟着一起坐的只有长房的骆樱和四房的骆槿,可见这两个骆家的姑娘在骆老夫人面前十分得宠,甚至连骆大夫人等几位媳妇还要在骆老夫人面前立规矩,伺候骆老夫人用膳,站着看别人吃。 等骆大夫人意思地递了碗筷后,骆老夫人方道:“今天有客来,不必如此拘束,你们都坐下来一起吃。” 骆大夫人几个笑着应了声是,便在丫鬟的伺候下落坐。 曲潋看在眼里,默默地低头。不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这种事情教人好生尴尬。女儿像个尊贵的往子一样坐着看母亲站着伺候祖母用膳,一直吃完才下去吃剩菜剩饭,虽说这是大多数人家的规矩,可曲潋仍觉得有些不近人情,这也是她不太喜欢来骆府的原因。 幸好他们家人口简单,不用经历这种尴尬事。 用过午膳后,骆府给他们收拾了歇息的客房,曲沁则被骆老夫人留在了她那边的碧纱橱歇息,想来三月时曲沁那场大病,吓着骆老夫人了,这祖孙俩少不得要说些体已话。 曲潋几乎每年都要跟着姐姐来骆府小住,对于骆府虽说不上如数家珍,对这里却有一定的印象,席子、被褥等所用的东西俱是新的,空气中燃的安眠香颇为清淡雅治,让人放松,随时都可以入眠。只是她昨晚歇息得好,一时半会却是睡不着。 就在曲潋闭目养神时,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其中压低声音的应该是碧春,而另一道声音却和平时差不多。 “……我自进去寻她,你在这里侯着。放心,阿潋不会生气的。” “樱姑娘,我们姑娘正在歇息……” “哎呀,一年不见,碧春你怎么还是这么啰嗦?” 曲潋睁开眼睛,拥着被坐起时,便见一个杏眼桃腮的俏丽少女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明媚美好,却隐藏不住眉宇间的些许的娇纵之色,是个天之娇女一样备受宠爱长大的姑娘。 “阿潋!”骆樱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旁边,“我们有好久不见了,刚才人多,想和你多说句话都没办法。所以我就趁现在来找你了,你别睡了,咱们一起说说话。” 曲潋拢了拢头发,朝她笑了下,问道:“说什么?” “咱们许久未见,有很多话要说,自然什么都可以说啦。”骆樱不以为意地道,觉得自己主动跑来寻曲潋,曲潋竟然如此冷淡,让她心里有些不悦。 曲潋和她不过相差一岁,因两人年纪相当,也算是一起玩大的,比骆府其他的姑娘的感情亲厚一些。当然,也只是亲厚一些,毕竟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和正真的千金小姐怎么着也没办法做到真正感情深厚的。 曲潋应付她很有经验,往里面挪了挪,笑道:“那你一起上来坐坐。” 骆樱这才展颜笑起来,笑着脱鞋上了床,和曲潋挤到一起,扒着她道:“从春天开始我就一直等着你来,没想到春天都过了,你们才来。难道先前沁表姐真的病得很厉害?对了,怎么你娘和弟弟都来了?没想到你弟弟长这副模样的,还挺俊秀的,就是身子骨看着单薄了点儿,和你一样,你们姐弟俩长得都像你娘,而你比你娘更要出色一些。” 这姑娘一开口就是一大串的话,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曲潋挑着能回覆的说:“姐姐那时候病得确实厉害,我们都吓得不行,幸好姐姐后来好了。你也知道,我弟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常州府,所以这次便带他过来开开眼界。” “你们曲家三房都来了,莫不是以后都住京城了?”骆樱开心地拍手道:“这更好,以后就有人陪我玩了。我们还要一起读书,省得我一个人没劲儿。” 曲潋笑道:“你哪里没劲儿了?不是还有好几个表姐、表妹陪着你么?” 骆家也注重女子的教育,专门请了女先生回来教导姑娘们,一直读到及笄之前。曲潋姐妹若是在骆府,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上课的。 骆樱撇嘴道:“那些人……算了,还不如和你在一起自在。” 曲潋心里了然,骆府人多,利益冲突也多,几房暗地里各有争斗,姐妹间看着和谐,其实互相防备,斗得像乌鸡眼似的。而她和姐姐姓曲,算是外人,自然不会搅和到骆家姐妹中去,久而久之,骆家姐妹们倒是喜欢和她们玩耍。 两人窝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后,骆樱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压抵了声音道:“阿潋,你们这次进京,应该是为了沁表姐的婚事吧?” 曲潋心中一凛,故作疑惑地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这很好猜啊!”骆樱一副她小瞧自己的模样,“沁表姐今年及笄了,自然要开始议亲了。前些日子,我在祖母那儿可是偷听到祖母和我爹娘的话,说要给沁表姐找个五角俱全的好亲事,让我爹娘在外面留意呢,就不知道届时会挑中谁。沁表姐这样的人品,确实要好好地挑一挑。” 以骆老夫人对姐姐的疼爱,曲潋并不担心骆老夫人会坏姐姐的婚事,她担心大舅舅和大舅母的态度,怕其中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当下,曲潋便握住骆樱的手,认真地看着她:“阿樱,虽然说婚姻大事由长辈作主,可是姐姐自小疼我,我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所以,若是舅舅、舅母那儿有什么安排,你定要提前告诉我。” 骆樱被她看得俏脸微红,觉得曲潋越长大越好看了,特别是这么看着人时,眉宇染上几许清愁,真是让人又爱又怜,心中一个冲动,马上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的!我爹娘最疼我了,定不会防我的。” 曲潋知道骆樱为人虽然倨傲霸道,但是答应了,她便会做好,当下对她又是一翻感谢。 这边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说话,另一边骆老夫人的房里,曲沁也挨着祖母小声陪她说话。 “沁儿长大了,和你娘越发的像了,我只得你娘这么个女儿,对她自是疼爱万分。原是想将她留在京城的,可谁想她却看上了你爹。曲家在京城虽然经营得不错,可到底根基不在京城,原是想你爹是个有才华的,又有平阳侯府周旋一翻,过个几年,将他调回京城来,全了我与你娘的母女之情,可谁想她年纪轻轻地就去了呢……” 曲沁心中悲伤,眼眶微红地道:“祖母,你还有我。” 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继续道:“是啊,我还有沁儿,沁儿是个乖巧的,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是该为沁儿打算了。你放心,祖母定会为你选一个五角俱全的好亲事。” “祖母!”曲沁低下头。 见孙女害羞,骆老夫人反而笑起来,“这男婚女嫁的,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自小没有爹娘,你那继母看着也不顶事,若是连我也不为你打算,还有谁会为你打算?” 曲沁仿佛更害羞了,微垂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晦涩,无丝毫的羞涩。 然后,她仿佛忍住羞意道:“祖母,婚姻大事虽说是由长辈作主,可是沁儿仍是想要亲自见见……若是沁儿不满意,祖母能不能答应沁儿,别将沁儿轻易许嫁了?沁儿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 骆老夫人一时间没说话。 半晌,她悠悠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脾气像你娘。” 曲沁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了笑容,柔声道:“就因为沁儿像娘,所以更不能将就。” 骆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十分慈爱,摸摸外孙女的头发,笑道:“也罢,以你的才貌不怕找不到好人家。若是外面的不行,还有你几位表哥,你看中哪个就说,祖母给你作主,我看谁敢有意见!” 曲沁听得汗颜,然后想到当年的事情,还有几位舅母的讽刺,脸色又是一涩。 算了吧,那些表哥谁要就要,她们曲家的姑娘再如何落魄也不需要他们施舍。 ****** 歇了个午觉起来,曲潋又随着母亲去嘉善堂陪骆老夫人说话。 骆家的几个姑娘也在,倒是骆大夫人几人去忙了,只有骆四夫人陪着。 骆家的大老爷和四老爷是骆老夫人所生,特别是四老爷是骆老夫人的小儿子,自然比较受宠,连带的四夫人在骆老夫人面前也说得上话,平时没少过来奉承骆老夫人,总能将骆老夫人逗得开怀,骆老夫人也喜欢留她在身边说话。 这会儿,骆四夫人正招呼人一起陪老夫人打叶子牌,季氏自然被叫了过去。 于是骆老夫人、骆四夫人、季氏、尚嬷嬷便凑成了一桌。 曲潋姐妹和骆府的几个表姐妹们到偏厅说话聊天,一年未见,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 “一年未久,两位表妹越发的出众了,果然像大伯母说的那样,曲家尽是出美人儿。”一个长相艳丽的少女说道。 她便是骆槿,骆家四房的长女,今年十五岁,只比曲沁年长一个月。因着骆老夫人疼爱小儿子,骆四夫人又是个会钻营的,使得长女在老夫人这儿也颇为受宠。加之她艳丽的长相,发育得极好的身段,四房对这长女颇为看重,对她的婚事也十分慎重。 曲沁笑道:“哪有槿表姐的好,槿表姐这也是越长越好看了,妹妹看了都要脸红心跳。” 骆槿听了十分开心,她素来对自己的容貌自傲,甚至隐约知道家里对自己婚事的安排,说句不知羞的话,怕到时候自己成为皇子妃都使得。 想到这里,她睨了骆樱一眼。 骆樱差点气炸,心里冷笑,以后分家,四房什么都不是,可不像自己,是平阳侯府嫡女,哪是旁支能比的?面上却故作不以为意地道:“沁表姐又谦虚了,要说长得好看,谁比得过阿潋?我从小就知道,阿潋长得最好看了。” 曲潋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又来了,她们姐妹之争,为毛总要扯上她? 不过她这模样看在旁人眼里,实在是又无辜又可怜,那副怯生生的娇弱,真真是让人心怜不已,连声音也放轻了几分。 曲沁也觉得自己妹妹长得好看,少有人能及得上,不过面上却不显。 她看向坐在这里吃茶果聊天的几个骆家的表姐妹们,除了骆樱和骆槿,其余的都是庶出,而其中以骆槿的容貌最为出众,又以骆樱最为尊贵。 骆家这一辈的姑娘中,若说最端庄大气有前途的,还是骆樱的大姐骆柯。骆柯是长房嫡长女,才思敏捷、端庄大气,三年前嫁入陈国公府为世子夫人,如今已诞下一子,地位巩固,颇受夫家器重。 骆槿心里哼了一声,看向曲潋,对上那张春花晓月般的脸庞,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比不上,便转了视线,对曲沁道:“春天时见你们没来,我还以为你们今年不进京了,却不想你竟然生病了?如今身体怎么样?可好一些了?” 曲沁笑着道:“谢谢,已经好了。” “幸好你们今年也来了,等到五月份时,三姐姐要出阁了,你们届时也可以来凑凑热闹。” 曲潋和曲沁一脸惊讶的模样。 骆槿口里的三姐姐乃骆家二房的长女骆梅,去年她们在骆家时还没有听说她定亲之事,却不想今年再来,竟然直接就要出阁了,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缘由不成? 然后自然又是好奇地询问骆梅定亲对象之类的事情,一群姑娘说得很是热闹。 在骆府一直待到了申时过两刻,季氏才带着三个儿女告辞离开。 离开之前,骆老夫人免不了道:“过些日子,就让沁儿和潋儿过来陪陪我老婆子,有她们姐妹在身边陪着,我也里也开心。” 这陪的意思,自然是要让曲家两个姑娘如往常般在骆府小住的意思了,季氏诺诺地应了声是,等离开骆家,上了马车后,不免有些愁眉苦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在曲家人告辞离开后不久,骆大老爷恰好回府。 他回府后,并未先回房去更衣洗净一身烟尘,而是直接往骆老夫人的嘉善堂而来。 骆老夫人坐在炕上,半闭着眼睛捻着十八子佛珠,两个丫鬟坐在脚踏上给她捶腿,见到骆大老爷进来,忙起身给他行礼。 骆老夫人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见他身上的朝服都未换,便慢悠悠地道:“你这匆匆忙忙地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自可去寻你们父亲,我老了,已经不中用了,可帮不了你们什么。” 骆大老爷听后不禁有些惶恐,忙不迭地道:“母亲怎么说这种话?可是有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骆老夫人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室内伺候的丫鬟们见状都有些心惊,忙不迭地看向尚嬷嬷,见尚嬷嬷给她们使了个眼色,便识趣地离开,而尚嬷嬷也借故出去,到茶房给骆大老爷沏茶,好避一避,让他们母子俩说说体已话。 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骆大老爷坐到骆老夫人旁边的位置,对骆老夫人道:“娘,爹如今在西陵苑那儿休养,难得沁丫头进京来,可要安排沁丫头过去给他老人家请个安?” “不必了,你爹身体不好,就别让人去打扰他了。”骆老夫人又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我已经问过沁儿了,沁儿他们进京时,不过是恰巧在路上遇到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的船,因在祝家给祝老太君祝寿时有一面之缘,方一起结伴进京罢了。” 骆大老爷有些纳闷地道:“可是儿子听说,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都颇为礼遇曲家三房的人,对曲湙亦是十分赏识。”虽说曲湙年纪还小,但曲湙可是有两个姐姐,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都未议亲呢。 平阳侯府与宁王府是有些交情,但那交情是骆老侯爷与宁王早年在军中结下的情谊,宁王世子这一辈反而与平阳侯府的交情泛泛,这也是骆大老爷焦急的事情,却不知如何下手。 不过,自古以来维持两家长久利益的最好方法,莫过于联姻! 平阳侯府对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的婚事是极为上心,所以昨天从管事那儿得知周琅和纪凛对曲湙颇为礼遇时,骆大老爷的心思也动了起来。 骆老夫人不以为意地道:“他们年轻人之间年龄相近,又一起结伴进京,相识一场,自然是礼遇几分。” 见骆老夫人不以为意的模样,骆大老爷心里也有些狐疑,或许自己不该如此紧张,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如今年龄不大,身无要职,靠的不过是祖荫罢了,曲湙现在与他们再好,也成不了什么大事,还得要观望一番才行。 想通这点后,骆大老爷也轻松下来,和骆老夫人说起了其他。 **** 上了马车后,季氏便有些愁眉苦脸,不过在瞥见曲沁时,忙敛起了愁容,生怕曲沁误会自己不满骆老夫人的安排。 季氏的道行太浅了,曲沁哪能没看到,不过想到季氏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她的想法,自然不会苛责她。 “娘,你这是怎么了?”曲潋挨着她坐,柔声问道,继续当贴心的小棉袄。 季氏瞥了眼坐在对面的长女,勉强地笑了下,说道:“没什么。” 她总不好说不太希望两个女儿常去骆府小住吧?平阳侯府是曲沁的外家,骆老夫人又是长辈,既然她都开口了,两个女儿过去孝顺老人家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如今她和儿子也在京城,若是两个女儿还住在骆府,不免会让人说闲话。 而且平阳侯府无论如何的富贵,两个女儿去了那儿也是寄人篱下,还不如住在自己家自在。她也是心疼两个女儿住在骆府不方便,甚至怕她们在那儿看人脸色。 今儿去骆府拜访,虽然骆家的人都十分的热情得体,但她天生对人的喜恶颇为敏感,如何感觉不到骆府的几位夫人对他们一行人的不以为意,不过是碍于老夫人抬举曲沁,跟着捧场罢了。 骆家看着富贵,其实那里的人天生骨子里瞧不起不如他们的人,姻亲又如何?没有利益照样瞧不起。 曲潋见季氏笑得勉强,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左不过是担心他们几个儿女罢,于是便揽着她,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等马车到了双茶巷后,季氏已经被小女儿哄得眉开眼笑了,连带曲沁和曲湙两人也被曲潋弄得哭笑不得。 “你呀,以前还说樱表妹秀口一张就爱唬人,其实你也不差。”曲沁捏了捏妹妹的脸。 曲潋嘟着嘴道:“哪有?我在人前可是很乖很淑女的,从来不乱说呢。” 曲沁听了不由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一些小细节从脑海中掠过,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有种淡淡的惆怅和悲伤。妹妹也并非天生安静寡言,柔弱娇怯,不过是寄人篱下时,不能太过突出表现自己,也不能和骆家姐妹们起什么冲突,否则会让她们姐妹不好过,也让外祖母为难。 久而久之,妹妹便成了骆家人眼里温驯软弱之人。 她心里不免有些难过,觉得妹妹为了自己委屈了。 被姐姐突然抱了抱,曲潋懵了下,再看她有些难过的神色,眨巴了下眼睛,不知所以然。 难道姐姐又想到了上辈子的什么悲惨事? 进了家门后,季氏拒绝了儿女们送她回房,对他们道:“稍会你们还要去榆林胡同那儿给你们大伯请安,先回去准备准备,便赶紧过去,省得让你们大伯好等。” 三人也不勉强,应了声是便回房了。 换了身衣服,喝了口茶,姐弟三人便又坐车去了榆林胡同。 双茶胡同距离榆林胡同十分近,一刻钟不到的车程。 等到了榆林胡同的曲家门口前,刚好遇到散衙回来的曲大老爷——曲珀。 “大伯!”曲湙从马车里出来,走到曲大老爷所乘的轿子前,欣喜地叫道。 曲大老爷知道今儿早逝的三弟家的侄儿侄女们要过来给他请安,所以今天还特地提前下衙回家,这会儿见到侄子自然十分高兴,忙道:“湙儿长这么大啦?快进来!你两个姐姐呢?” 话刚落,便见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车厢里坐着两个貌美的少女,正朝他盈盈地笑着,脆声声地叫着“大伯”。 曲大老爷更高兴了,在管家出来后,忙让人将大门打开,携了三个侄儿侄女进门。 曲家的基因好,曲家人都有个好样貌,曲大老爷也不例外,他身材修长,容貌俊雅,如今已是四旬的年纪,却一点也不显老态,只是表情有些严肃,等高兴过后,对着几个侄儿侄女,不免摆出了大家长的威严表情。 姐弟三个坐在厅堂里喝茶,管家亲自沏了茶点过来,喝了一盏茶,便见曲大老爷已经换了身常服出来。 姐妹三人忙起身,恭敬地给曲大老爷请安。 曲大老爷打量他们,目光在年纪最大的曲沁身上停了下,想到他们今年进京的缘由,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曲大老爷问了常州府的事情,又询问了姐弟一些日常生活索事以及曲湙的功课,得知他们会在京城住一段时间,便道:“湙儿的功课不能落下,不知道你可有什么安排?” 曲湙起身答道:“侄儿年纪还小,又刚来京城,娘亲和姐姐们足不出户,对京城并不了解,还想请大伯帮忙参详一下。”说着,迟疑了下,又将骆老夫人今日说让他在骆家族学上课的事情说了。 曲大老爷听后有些意外,然后又不意外。骆家素来行事强势霸道,从当年弟弟续娶之事可见一斑。骆老夫人能提让曲湙进骆家族学,不过是看在曲沁的面子上罢了。不过,他心里却不太赞同这事情,只是也不能驳了骆家的面子,得拿捏好一个度。 沉吟片刻,曲大老爷道:“骆老夫人的好意不能不领,湙儿可以先在骆家族学上段时间再看看情况。若是有更适合的,再离开也不迟。” 曲湙恭敬地应了声是。 曲潋姐妹听后心中一动,若说这京城更好的,莫过于国子监和丹山书院了。前者不必说,后者却是当朝鸿儒坐镇,所收学子不拘出身,有才德者皆可入,但考核却十分严厉,且每个月有一次考核,若是不过关,便不得入或被遣离。 不过,它有一个缺点,就是每年春秋报名招收生员,过了招生时间,便只能等下一个时间段了。无疑的,现下已过了春天的招生时间,只能等到秋天了,现在距离秋天还有好几个月呢。 而曲大老爷话里的意思,莫不是他有法子让曲湙在非招生时间进去? 比起骆家族学,丹山书院不知道好多少倍,届时若曲湙去丹山书院,骆家也不会觉得失面子,并不伤情面。 曲潋自然希望弟弟去丹山书院的,所以便眼巴巴地看着大伯,希望他能快点给弟弟搞到个名额。 等到天色差不多时,曲大老爷又留了他们姐弟一顿晚膳。 用过晚膳后,天色也要黑了,姐弟三人便告辞。 曲大老爷叮嘱曲湙道:“这些天好生读书,等去了骆家族学也切不可顽皮,仔细跟着先生读书,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你是你们家里的唯一男子,要照顾好母亲和两位姐姐。” 曲湙应诺。 曲潋在旁边看得猛笑,等上了车后,便对姐姐道:“姐,你瞧大伯人还是挺好的,他看起来严肃了点,但是为人还是很和气的,就是啰嗦了一些。” “是啊……”曲沁轻声道,眼神有些飘忽。 她也不明白,这样的大伯,明明一直觉得很好的,为何最后妥协了呢?若是当时大伯能出面,她是不是就不会被迫进了皇子府,生生被磋磨?或许牺牲一个女人保全了家族,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长的选择? 可是凭什么她要被人设计,要被人牺牲?难道女人的命就这么贱,这么不值钱? “姐,你怎么了?” 曲沁回神,见弟妹担心的模样,勉强笑了下,松开了掐得疼痛的手心,摇了摇头,对他们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太累了,歇息几天便好。” 曲湙以为她真的太累了,关切地让她好生歇息,曲潋却觉得应该是姐姐又想到了她前世的事情,而这事情应该是和大伯有关吧。难道大伯在姐姐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想到当时姐姐含糊地说,她在梦里误信了人,最后惨死在庄子里,心中微凛。 ***** 拜访了平阳侯府和曲大老爷后,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好生歇息了一翻。 曲潋年轻、精神旺盛,根本不需要怎么歇息,在双茶巷的房子转了转,便琢磨着在院子里养些花的事情。院子里只种了两棵榆钱树和一些平常的花草,看起来光突突的,没有什么活力,和他们在常州府的家比相差太远了。 所以,为了让这里更像一个家,曲潋觉得多种些花草才好。 季氏亦是这般认为,十分赞成小女儿去折腾那些花花草草,省得成天窝在屋子里做绣活,对眼睛不好。 “石景山那边有专门养花的花农,你若喜欢,可以去挑一些回来种。”曲沁对妹妹道,也不想拘着妹妹,“不过若是出门,记得多带些人,截上皂纱帷帽。” 曲潋听后十分高兴,打从心里觉得,还是住在自己家好,因为这样出门实在方便,只要姐姐答应了,就不会有人拦着,也不会有下人嚼舌根,不像在骆家,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 除了曲潋琢磨的养花外,季氏也琢磨着去寺里请一尊佛象回来供奉,曲沁亦琢磨着如何赚钱的事情,一家人都很忙。 曲湙听说曲潋想要去石景山那儿买花时,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书,要陪曲潋出门。 “二姐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不如我陪二姐去。而且二姐你不是常说读书要劳逸结合么?多出去走走才好。”曲湙振振有词,坚决不让如花似玉的姐姐自己出门,他不放心啊。 曲潋被他说服了。 季氏和曲沁都赞同,曲沁甚至很欣慰地道:“湙弟长大了,懂得照顾姐姐了。” 看她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模样,曲潋和曲湙都无语了下,不过曲潋也知道,以姐姐现在的心理年龄,指不定真的将他们当成儿女看待吧,所以现在越发的有长姐风范了。 既然说好了,翌日早晨,曲潋姐弟准备好,便让下人套车准备出发。 只是出发前,他们家来了客人。 这也是他们来到京城后的第一个来拜访的客人。 “纪大哥来了?” 曲湙听到下人来报,十分高兴地迎了出去,果然看到坐在厅堂里喝茶的纪凛,一身竹青色锦袍,腰间缠了深蓝色绦带,左边挂着靓青色绣祥云荷包,右边挂一块羊脂玉佩,衬得整个人风姿卓越,如一杆秀竹挺立。 “为兄不请自来,望湙弟莫要见怪。”纪凛谦和地道。 曲湙高兴地道:“纪大哥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不知道今日纪大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纪凛笑道:“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想你们进京几日,应该已经安置好了,便过来瞧瞧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对了,当日在船上,为兄不是答应过你,等到了京城,要好生招待你游玩一番,品赏京城风光。” 曲湙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事情,而且还打算履行,不禁十分感动。当时大家凑在一起说话,不过是随意一提罢了,哪想纪凛会放在心上,由此可见其人品,让他颇为钦佩。 不过想到今儿他答应陪二姐出门的事情,不禁有些愧疚地道:“多谢纪大哥记挂小弟。只是今日怕是不行,我昨天答应了姐姐,今儿要陪她出门,去石景山那儿挑一些花回来。” 纪凛目光微闪,脸上的笑容更和煦了,“原来是这样。若是阿湙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当个向导。石景山那边的花农极多,但若要挑一些好的、价格实惠的,倒要找个内行人才行,区区不才,正好略知一二。” 曲湙更感动了,可是他却有些迟疑,虽然他信得过纪凛的人品,却也知道男女有别,不能轻易答应,只得道:“纪大哥请稍等,我去问问姐姐。” “自是如此。” 纪凛从容地笑道,等曲湙离开后,手指抚着茶盅上的青莲花瓣,不禁露出满意的神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曲湙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先去问曲沁。 曲沁自幼便是个有主意的,加之是长姐,且有长姐如母之说,对两个弟妹负担起照顾和教育的责任,非常尽职,使得两个弟妹对她尊重非常,遇事自然会找她商量。曲湙虽说敬重纪凛为人,可他和纪凛相交也不过二十来天,对于他并不算太熟识,有些事情自然要先来请教长姐。 曲沁正在查看账簿,琢磨着怎么生财为家里添些进项,听到弟弟的话,心里十分高兴,笑道:“原来是这事,没关系,有个熟人带你们去石景山也省得花那些冤枉钱。”这当然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让纪凛和妹妹可以培养一下感情,并不需要阻止。 况且,在她眼里,妹妹和纪凛的婚约很快便会公开,这便看镇国公府几时派人过来提了,他们两人自幼有婚约在身,一起结伴出行并没有什么,不会落人口实。 曲湙知道他们三房并不宽裕,听到姐姐的话颇为愧疚,觉得自己身为男儿,竟然没办法赚钱养家,反而让姐姐操心。也打算稍会别太乱花钱,有个熟人带路应该能省点钱。于是,便也同意了纪凛的提议。 曲湙这个原本并不需要理会俗务的文弱书生,因为两个姐姐不经意地培养,开始变得对财钱之类的关注起来,对庶务之事也上心几分。 而曲潋被弟弟告知,纪凛来了,而且要陪他们去石景山买花时,整个人都傻了。 不能拒绝么? 曲潋欲言又止,等听说连大姐都答应了,顿时泪奔。 绝逼是不能拒绝的!若是她现在敢拒绝,曲沁非过来压制她不可。 也不知道上辈子纪凛到底做了什么让曲沁心悦诚服的事情,这辈子竟然如此看好纪凛,巴不得将妹妹打包。看来她只能自己自救了! 没办法,曲潋只好作出一副矜持的模样,和弟弟一起出门了。 当曲潋跟着弟弟到正厅,看到坐在那儿喝茶的少年,对上他润泽如墨玉般的双眸,只得尴尬地和他见礼。 “潋妹妹不必多礼,今日不请自来,还望你们莫要见怪才好。”纪凛温和地说道。 曲潋心里呵呵两声,明明声音这般谦和,可是他的脸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那副压抑不住的喜悦是肿么回事?不仅她尴尬,连弟弟都看出来了,弟弟看着似乎也有些尴尬,终于有种后悔的感觉。 明知道这纪凛对她家二姐生有好感,他刚才怎么会脑抽地同意了这事呢? 曲湙有些后悔,不过因为纪凛一片风光霁月的坦诚,很快又释然。 他们先去了季氏那儿。 纪凛顺便去给季氏请安,季氏得知纪凛今儿是特地为儿子过来,同样十分开心,觉得纪凛有心了,当下叮嘱儿女出去时要听纪凛的话,莫要惹是生非,平安回来。 曲潋姐弟皆应诺。 石景山并不远,坐马车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 到了石景山后,刚下车便看到一片花的海洋,从远处的小山峰一直蔓延到跟前,阳光下蜂飞蝶舞,暗香浮动。行人络绎不绝,其中也有很多像曲潋这般专门过来选花的未婚姑娘,显然将这儿当作了一处难得的出门场合。 曲潋在碧春的伺候下,将帷帽戴上。 纪凛的目光不免有些失望,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也让一直关注他的曲潋捕捉到了,当作没看到。 她在防着这少年又精分呢。不过今天他显然是那个阳光润泽的好少年,没有精分的打算。 “不知潋妹妹想挑些什么花?”纪凛隔着曲湙问道。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下了马车后,曲湙便紧紧地跟在他姐身边,将纪凛和姐姐隔开,两人若是要说话,得隔着一个人。 曲潋看得好笑,想了想,回答道:“先看看吧,如果有好的,就挑一些兰花、石榴、茶花、牡丹之类的回去。” 纪凛听罢,便知道都是石景山这儿花农们大多数会种植的花,在这儿并不难找。他看了眼身后的一名清秀的小厮,那小厮暗暗打了个手势,心里便了然,带着他们往其中一处花农的家行去。 石景山这边不愧是专门给整个京城提供花卉之地,这些花农家里所养的花种类各异,而且都下了很多心血,将花养得很精神,看得曲潋目不转眼,迸发了所有的精力,甚至贪心地挑了近十来种花,超出了预期的需要。 只是她就是喜欢啊! 曲湙原本还紧跟着姐姐,含笑看着她挑,等跟着她走了十几家后,发现精力开始不济,再看姐姐高兴地和花农讨教着怎么养兰花的技巧,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不由得苦笑。 果然不能小瞧总是陪母亲一起去爬济明寺的姐姐,只是看着柔弱罢了。 纪凛极会察颜观色,见状不禁了然,便道:“湙弟,快午时了,不如先找个地方用膳吧。” 曲湙高兴地说了声好,等曲潋又看中一盆建兰时,便道:“二姐,快午时了,咱们先去用膳吧。” 曲潋这才注意到天空中的太阳升到正中,目光不由得往纪凛脸上看去,见他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面上有些发热,幸好隔着帷帽他看不见,正要回答时,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纪表哥?”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是两个被一群仆妇簇拥而来的女子。一名年纪稍大,约莫二十来岁,梳着妇人的发髻,容貌清丽雅治,只是看人时十分矜持冷傲,显然很是自持自己的身份。一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青春靓丽,浓眉大眼,很是可爱,不过也同样有些矜傲。 再观她们的穿着打扮,还有身后跟着的仆妇,便知非富即贵。 那少女看到纪凛时一脸惊喜,惊喜中又含了丝仰慕。 反而那妇人倒是自在多了,朝纪凛笑道:“暄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是来这里挑花的?这两位是……”她的眼里有些疑惑,忍不住打量曲家姐弟,因为曲潋戴着帷帽,看不见她的容貌,心里更疑惑了。 这两个人,不仅陌生,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京城人士,还带了些江南那边的特色。 因刚来京城,衣服未做好,所以曲潋姐弟几人身上穿的东西都带有江南的特色,让人一目了然。 纪凛朝那妇人微笑道:“绣表姐,这是我的两个朋友,今日陪他们过来选些花。”却没有为他们介绍的意思。然后又道:“若是无事,我们先走一步了。” 曲湙和曲潋也忙朝那两人施了一礼,然后带着捧着花盆的仆人一起离开。 两人目送着纪凛一行人离开,目光在曲家兄妹身上打转,一时间也琢磨不透曲家姐弟俩人的身份,竟然能让纪凛和颜悦色地陪伴过来挑花的,她们可从来没见过。也不是说平时纪凛不和颜悦色,而是纪凛虽然看着脾气好,待人真诚,可能让他放下身段相陪的人可不多,连她们这些表姐妹们也没有。 就像现在,纵使她是纪凛嫡亲的表姐,他要走,甚至没有给她们介绍那两人的身份,也不敢拦他的。 “大嫂,纪表哥他竟然陪人过来挑花……那两个人是谁?” 妇人回头,看到小姑子咬着唇,面上一副好奇却隐藏不住眼里的嫉妒,心里有些轻蔑,面上却很是柔和地道:“我也不知道,想来是暄和新交的朋友吧。” 小姑娘对这答案不开心,挽着她的手,娇憨地道:“大嫂,纪表哥脾气好,什么人都敢来寻他帮这帮那的,若是有人欺他脾气好得寸进尺怎么办?我观刚才那两人,看着也不像京城人士,莫不是刚从乡下来的?乡下人没见识,会不会借此为难纪表哥?” 这些那妇人自然也看出来了,曲家姐弟的穿着打扮没有江南世家大族中的小姐那般底气,看着不过是略微富余的模样,这样的身份在京城来说实在是寒酸,更是和纪凛不相配。 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子,妇人决定改日有空去趟镇国公府找姑姑问一问。 不过妇人在和小姑子回去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镇国公府一趟。 *** 纪凛和曲家姐弟一起离开了花农的家后,便对曲湙姐弟道:“刚才那位年长的姑娘是淮安郡王府的嫡女周绣,也是我的表姐,她如今嫁到了景德侯府,年纪小的那位姑娘是德景德侯府的小姐。” 曲潋姐弟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刚才那两人的气势为何高人一等了。 这么说来,纪凛的母亲原来还是淮安郡王府的郡主了,父亲是镇国公、祖母是公主、母亲是郡主,这身份也够彪悍的,怨不得纪凛在王公贵族中的身份也不同寻常,连宁王世子都是他的好友,平阳侯府对他也是十分礼遇,曾经曲潋见过,骆樱她们说起他时神色各异。 听纪凛介绍后,曲家姐弟都没有放在心上,让仆人先将曲潋挑好的花装上车运回曲家,纪凛便带他们到孤附近的酒楼吃饭。 纪凛对这儿十分熟悉,带他们进了一间雅厢后,给他们点了酒楼的招牌菜,便含笑地对曲潋道:“潋妹妹可以将帷帽放下来了,省得这大热天的,闷着难受。” 曲潋默默地将帷帽放下,然后又见纪凛亲自将一盅酸梅汤放到她面前,对她道:“姑娘家喝冰的不好,这是放在井中冰镇过的,自有一翻清爽味道,潋妹妹和湙弟可以尝尝。” 逛了半天时间,他们也渴了,当下两人都没客气,喝了半盅的酸梅汤,整个人都舒爽起来,心弦一瞬间放松下来,不免有些心房失守,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看向纪凛的目光也跟着轻松起来。 纪凛面带着和煦的笑容,似乎无论何时,他的笑容总是如此的和煦,让人一看便心里暖洋洋的,欢喜不已。 用过膳后,纪凛又道:“潋妹妹可是要回家歇息?若是不累的话,可经继续去逛逛,我记得石景山这边还有几家种出了墨莲、十八学士等。” “墨莲?”曲潋的眼睛瞬间发亮。 纪凛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是啊。” 曲湙蹙起眉,慢吞吞地道:“春天时,二姐还送了我一盆她亲自种的十八学士呢。” 纪凛惊讶道:“曲妹妹自己种出来的?” “对。”曲湙十分骄傲地道:“我姐虽然自己没办法亲自动手,但却对花草极为了解,种过很多名花呢。” 纪凛看向曲潋,目光发亮,“那改日可要去见识见识。” 曲潋瞪了眼不靠谱的弟弟,这不是给了他借口上门来么? 不过经过这半天的相处,纪凛处处体贴周到,见解卓识,让曲潋又慢慢放下心防,明知道他诡异,可是很难拒绝这样温柔美好的人啊。 于是用过午膳后,他们并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在石景山这边留连,直到快要申时方才打道回府。 纪凛将他们平安送回曲家,又与曲湙约好改日再叙时,终于满意地回家了。 路上,纪凛坐在马车里,唇边的笑容一直未落,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暖明亮,也让跟着纪凛的小厮常安隐约明白了什么。 “世子,那位曲姑娘人长得好、心肠也好,刚才奴才帮忙搬花时,差点摔着,她不仅没有责怪,还让碧春姐姐给奴才端了碗水。曲少爷也是个好人,年纪小小的,便能出口成章,将来定然不凡……” 纪凛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这让常安更确定了一件事情。 春天时他家世子下江南,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轻车从简,他被留在了京城,连厉嬷嬷和宫心他们也是大长公主不放心,后来才派她们去常州府随行伺候的。所以,他也不知道世子在常州府干了什么,不过听宫心的话,世子颇为器重曲家人、特别是曲家的那位潋小姐后,常安也知道了怎么做。 见主子心情好,常安心情自然也不错。 只是这份不错,在回到镇国公府,迎面见到镇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画眉过来,请他们去上房里便没了。 常安偷偷瞄了主子一眼,果然见到他唇角微抿,便知道他此时心情有些不太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每当纪凛生气时,很难让人看出来。 因为他即便生气,身上的气息也极是柔和,脸色甚至少有变化,直到他压抑不住发作时,方才让人悚然而惊。常安自幼便跟在纪凛身边伺候,算是他的玩伴,自是知道正常时的主子情绪变化很是平淡,温润平和,让人赏心悦目,直到气到极点,那便会变得很恐怖。 而此时,纪凛只是微抿着嘴,显示心情有些不好。常安心里却有些担心,生怕等会儿主子见到夫人时,会不会被夫人激得生气。 怀着这种担心,跟着纪凛一起去了正院。 画眉低眉敛目地跟着,看她这副恭敬的模样,常安不免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却见画眉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给他使了个脸色。 见状,常安心中一突,等到了正房时,他自然被拦在外头,只能目送着主子进去。不过他只是站了会儿,便左右看了看,见到一个粗使的小丫头,忙将她叫过来,拿了块碎银塞给她,吩咐道:“你去寒山雅居给明珠姑娘传句话……” 等小丫头走后,常山又恢复了先前的恭敬,侍立在一旁。 画眉跟着纪凛走过正院的院子,对纪凛轻声道:“世子,夫人今儿身体有些不适,正在里面歇息。” 纪凛没出声,走动时衣袍微微相擦,发出极轻微的声音。 等他进了房,便见屋子里的窗户半掩,光线有些不足,显然室内变得昏暗。不过他很快便适应了室内的昏暗,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背靠着一个锦缎面大迎枕、身上穿着月白色缠枝花禙子的女子,她半披着一头黑羽般的长发,衬得一张脸越发的白晳柔润,五官精致美丽,一种看不出年龄的美丽。 纪凛看到她,目光扫过那张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脸,然后又垂下了眼眸。 发现他进来,她抬起一双和纪凛相似的漂亮的眼睛看过来。 “回来啦。”如珠玉般清柔的声音响起,十分美妙,可惜却有些冷淡。 纪凛轻轻地应了一声。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 这时,画眉用雕着海棠花的黑漆托盘端着一碗药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心里暗暗叫苦,只是依然硬着头发走了进来,将那碗药放到床前的黑漆小几上,轻声道:“夫人,您该喝药了,大夫说最好趁热喝。” “先放着吧。”冷淡的女声道。 画眉只得应了一声,偷偷地抬头看了眼夫人,见那张与世子极为相似的脸上仍是一片淡漠,便知她今日的心情非常不好。这种不好从午时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离开时便开始了,也不知道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过来说了什么。 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要叫夫人一声姑姑,虽然两人是嫡亲的姑侄,不过夫人对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并未怎么亲近,只是近来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却总爱往这边跑,次数多了,画眉也隐约知道是为了世子的婚事而来。 随着世子的年纪渐长,渐渐地有人起了心思,想要与镇国公府联姻,景德侯大少夫人也不例外。 画眉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这时,纪凛开口道:“母亲可是身体不适?若是如此,儿子便不打扰母亲歇息了。” 话罢,便要转身离开。 “你这是对娘亲的态度么?”镇国公夫人冷声道,神色十分淡然,看着面前的儿子,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纪凛回过身来,朝画眉看了一眼,画眉马上识趣地搬了一张锦杌过来,让他坐下。 “母亲有什么话便说吧,儿子稍会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纪凛微笑道,仿佛没有看到床上的女人冷淡中略带薄怒的脸色。 听到他的话,镇国公夫人气得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今天去哪儿了?成天往外跑成何体统?你爹像你这般大的年纪时,已经进金吾卫了。看看你,成天无所事事,今儿还陪一些不入流的人去石景山,你将自己当成什么了?别忘了,你是镇国公世子,你爹百年后这位子要让你来继承的。” 纪凛脸色未变,抬眸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双眼睛依然润泽,却深不可测,声音也不紧不慢,“母亲不必为我担心,祖母说过,我年纪还小,待我年纪大些再进宫当差也不迟,皇上也答应了的。”然后声音一转,微微变得冷硬,“况且,那是我朋友,不是什么不入流之人,母亲莫要妇人之见,道听途说。” 镇国公夫人气得脸庞涨红,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半晌喘着气道:“你好啊,翅膀硬了,敢忤逆我了,明日我便进宫和太后娘娘哭诉……” “母亲还是莫要做这等自伤根本之事,祖母会生气的。”纪凛叹了口气,仿佛十分为难。 镇国公夫人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 画眉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那对峙中的母子,他们长得极像,无论是眉眼和五官,世子分明是继承了夫人的样貌,只是偏向男性的硬朗,却让他的五官比平常的男子更柔和精致,漂亮极了,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怨不得皇上也曾说过,如珠玉在侧。 只是,这母子俩却天生像不对盘一样,从来没能好好地坐着说一次话,每次见面都是夫人被世子轻描淡写地气得暴跳如雷,偏偏世子有大长公主护着,夫人纵使是亲娘,拿世子也没辙。 镇国公夫人气了一阵,终于喘着气道:“算了,我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住你了。今儿叫你过来,有事和你说,前些日子,你大舅母带了你纤表妹过来,我很喜欢你纤表妹,欲要聘她为你妻,你觉得如何?” 纪凛的眼中瞬间滑过几许冷意,声音越发的冷了,霍地站起身,“多谢母亲关心,不过我的婚事自有祖母和爹作主,母亲既然身体不适,儿子便先告退了。” 说罢,不再理会镇国公夫人,大步离去。 镇国公夫人见他竟然如此无视自己这当母亲的,顿时气得一把将桌上的药碗扫落于地。 纪凛听到室内传来的声音,眉头未动一下,脚步不停。等出了门后不久,便见到院子里侯着的常安。 “世子!”常安小心地看他,他知道世子每回去见了夫人,心情都要恶劣。 纪凛抿了下唇,说道:“去寒山雅居。” 常安听出他声音里的压抑,瞬间胆颤心惊,以为他要发作了。幸好仔细看后,发现他依然是那个温润美好的少年,脸上的神色虽然有些冷峻,还算平和,没有变得恐怖。 很快便到了寒山雅居,便见明珠在门口眺望,见到他过来,脸上一喜,仿佛松了口气。 纪凛大步走过来,直接进了淑宜大长公主的安息室。 大长公主正在看佛经,见到孙子大步走进来,心中一惊,忙往他脸上看去,见他正在忍耐,终于放下心来。不过看他的神色,也知道有人又在撩拔他的忍耐力了,总非要让他气得发狂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才好似的,不必说,她也知道是谁。 “暄和,到祖母这儿来。”淑宜大长公主笑着道。 纪凛坐到脚踏上,将脑袋伏在祖母膝上,闷闷地道:“祖母,我只喜欢潋妹妹一个人,其他人我都不要,你能不能帮我去将潋妹妹定下来?” 淑宜大长公主没开口。 “我记得的,当年爹当着曲大人的面给我和潋妹妹定下婚事了,曲大人也答应了,只要潋妹妹及笄,我便可以娶她回来。我只喜欢潋妹妹一人,喜欢她好久了,做梦都想要娶她回来……祖母,我怕我忍不住了……祖母,我头疼……祖母,暄和好疼……” 听着他变得虚弱的声音,淑宜大长公主由原来的怜惜化为了心痛,忙叫尚嬷嬷进来,“世子的病发作了,快去将世子的药拿过来。” 尚嬷嬷也看到捂着脑袋伏在淑宜大长公主膝上的世子,心中大急,忙去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个宝蓝色掐丝法琅的盒子下来,打开盒子后,上面铺着黑色的绒布上放着几粒姆指大小的药丸,忙拿了一粒出来。 “世子,快点吃药,吃了就不疼了。”尚嬷嬷柔声说道,哄着他吃药,又给他倒了杯水佐药。 折腾了半个时辰,纪凛方才好一些,只是脸色十分苍白,靠着炕上的大迎枕,连原本粉樱般的唇色也变成浅白,那副虚弱的模样,看得人心痛不已。 淑宜大长公主眼睛微微湿润,拉着孙子的手拍着,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下个月是平阳侯府老夫人的寿辰,祖母便过去亲眼瞧一瞧,到时候就让你爹拿信物去将那小姑娘给你定下来。” 纪凛听罢,朝她微微一笑,笑容间满是喜悦,这份喜悦冲淡了他脸上的倦色,也让淑宜大长公主坚定了决心。 等稍晚一些,淑宜大长公主便让人将下衙回来的镇国公叫了过去。 纪凛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宫心来报,微微睁开眼睛,眼中的明亮光泽已然被黑暗吞噬,双眼诡谲难辩,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原来还能这般,倒是有趣!” 宫心默默退出去,等到了没人看到的地方,默默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里飞快地算着时间,要等到曲四姑娘及笄嫁过来,还需要三年。真希望她快点嫁过来,到时候世子应该就不会这般反复无常了吧? **** 曲潋非常高兴地将买回来的花放到院子里,让人按着自己的安排将它们一一摆放,很快地,整个院子便生机盎然,充满了活力。 她满意地站在廊下看了会儿,叮嘱了伺候的婆子好生照顾,便让碧春她们分别抱了两盆精心挑好的花往季氏和曲沁那儿送去。 季氏收到女儿送的花非常开心,让人摆在了窗台上。 曲沁正规划着他们家的未来财务,见妹妹亲自送花过来,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笑道:“今儿玩得怎么样?开心么?” “开心。”曲潋高高兴兴地将今天去石景山的经过和姐姐说了一遍。 曲沁暗暗点头,她就知道纪凛是个细心的,有他相陪最好不过。看妹妹那模样,似乎对纪凛也不那么排斥了,心里更高兴了。 “姐,你今天看了一天的账本了,可是出什么事情了?”曲潋不禁关心地问道。 “这倒没有,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营生能为家里添些进项,届时就让徐山去经营。” 曲潋听罢,大感兴趣,便坐下来和姐姐一起讨论起来。 姐妹俩直讨论到天快黑了,才被丫鬟提醒要用晚膳了,忙去季氏那儿陪她用膳。 等用完晚膳回来,曲沁看到摆在窗台上的那盆牡丹花,沉吟了会儿,便让红蕊打开自己的箱笼,让她挑出其中一套宝石头面给妹妹送去。 比起妹妹光棍一个,她拥有生母留下的陪嫁,这些年来徐山仔细经营打理,已有不菲的收入,只是不能算入公中。所以,她也不吝啬这些东西,时不时地找些名目送给妹妹,算是提前给她攒嫁妆。 等曲潋收到姐姐送的宝石头面时,挠了挠头,有些无奈,不过仍是高兴地收下了。 只是第二天,她又不高兴了。 因为家里来了访客,依然是打着弟弟的旗子来找她的。 “骆府的七少爷?”曲沁面色微寒,对来报的管事嬷嬷道:“告诉他,少爷有事出去了,让他回去。” 管事嬷嬷见曲沁脸色有些不好,诺诺地应着。 等管事嬷嬷走后,乔妈妈端了茶过来,小心地窥着曲沁的脸色,轻声道:“姑娘,这样不好吧?承风少爷是骆府的长房嫡出少爷,若是他与少爷交好,对少爷将来也有好处……” “乔妈妈!”曲沁突然看向她,面无表情,“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伺候谁?或许我应该将你送回外祖母那儿?” 乔妈妈脸上涌现慌乱,忙跪了下去,赌咒发誓道:“姑娘怎么说这种话?奴婢一心一意为姑娘,姑娘难道不知道么?奴婢若是有异心,让奴婢不得好死!”她原是骆府的人,后来曲沁出生后,便被骆老夫人挑中,送到曲沁身边成为曲沁的奶娘,对曲沁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曲沁只是定定地看她,直到乔妈妈被看得心里恐慌极了时,终于见她脸色变得缓和。 “既然如此,你便应该知道,我做的事情不容质疑。你要记住,我才是你的主子,以后别有个什么事情,都往骆府传。”曲沁警告道。 乔妈妈差点被吓破胆,哪里还敢说什么?当下忙表了一翻忠心。 “行了,下去吧。” 等乔妈妈下去,曲沁方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自是知道乔妈妈对自己忠心耿耿,只要觉得对她好的事,乔妈妈都可以做。 可是对她来说,她的妹妹和弟弟才是最重要的,当年若不是乔妈妈,骆承风又如何能将妹妹骗出来,差点坏了妹妹的名声,害得妹妹和纪凛的婚事差点不成。 这辈子,她绝对不允许让这种事情发生! “姐,你在忙么?”一道柔糯的声音响起。 曲沁睁开眼睛,便见到书房门口探出一张漂亮的小脸,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充满了小姑娘特有的趣味,让人也不禁想笑。 “不忙啊,怎么了?”曲沁笑着将她叫进来。 曲潋蹦进书房,她现在心情很好,主要是因为姐姐让人将那骆承风给赶走了,让她十分高兴。 重生前的姐姐可是觉得骆承风不失为一个妹夫人选,所以对骆承风某些讨好她的行为是默许的,让她十分心塞。当时的曲沁应该是这么觉得的,骆府好歹也是勋贵,骆承风又是长房的嫡幼子,压力不大,加上骆承风十分喜爱妹妹,不失为一桩良缘。 可是曲潋却不觉得啊,从小到大,有一半的日子是住在骆府,七岁以前骆承风住在内院的,没少和她们这些姑娘扎堆着玩,最爱变着法子欺负她了,简直就是个让人想暴揍的熊孩子——那时她便知道骆承风就是那种喜欢她便欺负她的熊孩子,甚至骆承风以前尿床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呢,这让她怎么对一个看过他光屁股蛋、尿过床的家伙感兴趣?她又不是喜欢小破孩的怪阿姨! 等骆承风长大后,倒是不再欺负她了,可是也变着法子勾搭她了,心理年龄比较大的少女对他实在不感兴趣,可又顾忌着骆府没办法暴揍他,最后只好憋屈地避着他。 所以,现在姐姐开始帮她挡骆承风时,她自然十分高兴啦。 曲潋笑呵呵地道:“刚才娘和我商量,想去枯潭寺去迎一尊佛像回来供奉,她说已经好多天没有给佛祖上香了,怕佛祖怪罪,现在安顿下来了,是该迎佛祖回来了。” 曲沁嘴角抽搐了下,难道来了京城,还是逃脱不了以后烟薰火燎的命运么?不过想到季氏的性子,还是拼了。 “行了,明天咱们就去请枯潭寺迎一尊佛像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翌日,曲家姐妹陪季氏去了一趟枯潭寺,迎了一尊佛像回来,供奉在小佛堂里。 季氏来到京城后,便让人将自己卧房旁的一间耳房布置成了一间小佛堂,方便她礼佛。果然将小佛堂迎回来后,季氏所住的上房那边,又开始每天都弥漫着枷南香的味道,曲家姐弟虽然已经习惯了,但仍是有些哭笑不得。 随着季氏将佛像迎回来,曲家三房的人在京城的生活也步上了正轨。 在家歇息了几日,曲湙便开始每天都去骆家族学上学,曲沁也每天带着徐山出门在街上逛逛,当作市场调查,看看在京城里做些什么营生好,而曲潋除了练字做绣活养花弄草外,也很有兴趣地跟着曲沁一起琢磨着生财之道。 可惜曲潋虽然两世为人,但她上辈子还是个没出过社会的小姑娘,人生经历并不丰富,并未因为人生重来一次便能积累下什么用有的经验,根本帮不上忙。反倒是曲沁,在外面悠转了几天后,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主意,见妹妹实在是帮不上忙,不忍心她沾这些俗务惹上一身铜臭味,便将她打发了。 曲潋挠挠头,她可不认为商人下贱什么的,能赚到钱才是好的。于是扒拉了下自己的私房银子,将自己的私房钱凑到一起,将之送到曲沁那儿,让她当做生意的本金,也算是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这私房银子一送出去,她便成了个穷光蛋了==! 曲沁哪里会看上妹妹这一千多两的银子?根本也不用她来出,不过想了下,还是收下了,对妹妹道:“这便当便你的本金入股吧,到时候给你分红,攒起来给你当嫁妆。” 曲潋汗颜,怎么又说到她的嫁妆去了? 见她神色怪异,曲沁以为她年纪小不懂,边让红蕊收起银子边道:“我们女人立世,不像男人那般有诸多自由选择,甚至有那么多机会,世间的规矩多是束缚女子。女人想要生活得好,腰板挺得直,除了家势等的因素外,钱财也是不可少的东西之一,特别是嫁妆犹其重要。” 然后又同她说了一翻嫁妆的重要性之类的,说得曲潋更汗颜了,只好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曲沁虽然琢磨着为家里添进项,却不会自己亲自出面打理,自古士工农商,世人皆认为商最贱,为士人所不耻,曲沁自不会落下把柄,不过她手下有管事,可以将之交给徐山来办。 曲沁给了徐山一笔银子,除了让徐山做生意的本金外,也让徐山在京城买了些田庄铺子之类的,数目也不多,多的根本买不起,因为京郊的土地有限,好的田庄都有主了,就算有出售的也不便宜,甚至有钱也买不到,京城里好地段的铺子也很难买到。 但这也不要紧,曲沁只要和骆老夫人说一声便行了,骆老夫人以为曲沁想要添些嫁妆,自然不会反对,甚至会让管事出面,帮徐山说项。 果然,不过几天时间,便办妥当了。 徐山拿了地契过来时,曲沁很是满意,翻了下,便让红蕊收着,然后又询问徐山关于做生意的事情,等一一问完后,最后方提及父亲曾经的幕僚叶长青,询问他几时进京。 徐山有些愧疚地道:“姑娘,恐怕叶先生还需要一段时日方才进京。叶先生感念老爷当年的知遇之恩,已经答应进京了,只是他还需要处理家中的事宜,待处理完了方才进京。” “那要多久?”曲沁有些急切。 “属下不知,怕不少于一个月左右。” 曲沁听罢,只得按捺下心急。叶长青当年能得他们父亲信任,是个有本事的,若非他感怀父亲当年的知遇之恩,根本不会进京来。等这次进京,就让他跟在弟弟身边,以后也好指点弟弟为人处事。 等到了五月,京城的天气开始渐渐地变热。 曲沁姐妹俩也收拾了行李,被接到骆府小住。 姐妹俩在骆府有自己的院子,这是骆老夫人特地为疼爱的外孙女安排的,曲潋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算得上是附带品。 姐妹俩进平阳侯府后,便过来给骆老夫人请安,发现骆大夫人和骆四夫人都在。 骆四夫人一见姐妹俩个,便掩嘴笑道:“有这两个漂亮的外甥女陪着,老夫人真是有福气,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沾点老夫人的福气,老夫人可要多疼疼我。” 骆老夫人被她逗得笑容满面,指着她道:“你这张嘴,什么都让你说尽了,我这里你哪天没来?好茶都没少被你蹭去。” “没办法,我若是一天没见着老夫人,心里就慌得紧,只好天天过来蹭吃蹭喝了。” 骆老夫人被逗得更开怀了,曲沁和曲潋坐在一旁秀气地笑着,唯有骆大夫人笑得有些勉强,眼睛不时地睃着曲家姐妹,让曲潋心中微凛,不知道这位大舅母是什么意思。 等说笑一阵后,骆老夫人便对曲家姐妹道:“时间不早了,沁儿和潋儿先回去歇息一会,等晚上过来用膳。” 曲沁和曲潋忙站起身,应了声是,便退下去了。 将曲家姐妹俩支开后,骆老夫人便对骆大夫人道:“大老爷那边是什么意思,最近可有什么好消息?” 骆大夫人就知道老夫人今儿会问,心里不禁发苦。 其实以平阳侯府的势力,要给个表姑娘说亲自是容易,有很多选择。可这位表姑娘不比其他的姻亲,可是老夫人的心尖尖,这人选就难选了,若是选个与曲沁家势相当的,怕是老夫人不满意,若是给曲沁选个家势太好的,曲沁身份又不够,人家根本瞧不上眼,真真是左右为难。 这让骆大夫人不禁有些埋怨,明明曲沁父丧母丧,虽说是常州府名门望族、书香门第,可这身份并不高,偏偏老夫人常居京城,这眼界变高了,非王孙贵族不可,他们要去哪儿寻个也愿意娶曲沁的对象?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你看中人家,人家可不一定看中你,平阳侯府再强势,也不得能这样得罪人吧? 这些日子,她和大老爷将认识的人家的适龄公子都扒拉了一遍,寻出很多和曲沁相配的,其中也不泛勋贵人家,可老夫人没一个满意的,嫌东嫌西,让他们由原来的信心满满变成了沮丧,最后终于发现,老夫人根本是将曲沁按着侯府嫡女的规格给她选夫婿了。 想到这里,骆老夫人有些轻蔑,便是现在曲三老爷还在人世,怕也不过是个地方知府,曲沁只是个知府之女,难不成想当皇子妃不成?勋贵有勋贵的圈子,少有会在文官圈子中挑媳妇的,更不会挑个父丧帮不了什么忙的妻子。 只是,老夫人既然发话了,他们也没法子,只得继续相看。 “娘,老爷最是疼沁儿,自然也愿意为沁儿找一个满意的夫婿,还在相看呢。”骆大夫人含蓄地道。 骆老夫人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意这个答案。 这时,骆四夫人眼睛转了转,笑道:“娘,过些日子便是你的寿辰了,不如到时候大办一场,请与咱们骆家的姻亲朋友过来热闹一翻,届时您便将沁儿带在身边,让她多见见人,指不定那些夫人见到沁儿如此气度模样,心里会喜欢呢?不是我说,咱们沁儿遗传了她娘的好样貌,又是在您身边长大的,个个都是顶好的,就怕到时候您要挑花眼睛。” 这马屁拍得骆老夫人眉开眼笑,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去,拍着骆四夫人的手道:“就你惯会说话。罢了,原本我不打算今年太过铺张,请一些亲朋友过来吃一顿便可,现下看来是要大办了,只望那些老姐妹们莫要笑我临老了反而喜欢折腾。” “哪里会呢?娘这是有福气,是咱们作儿女的孝顺您……” 骆大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弟妹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心里有些不屑。 她还不知道这洪氏是什么意思么?不过是惦记着老夫人手中的梯已罢了,等老人家百年后,便会分家,届时他们大房继承侯府,四房便要变成旁支,从公中所继承的财产并不多,都是有惯例可寻,所以便巴着老夫人,想从老夫人这儿多得点好处。 老夫人管了一辈子的家,手里要说没点东西是不可能的,随便漏一漏,都让人眼热不已。 等晚上时,骆大老爷回来后,骆大夫人便和他说起今年老夫人寿辰大办的事情。 “原本不是说小办么?”骆大老爷有些惊愕。 骆大夫人边伺候他更衣边撇着嘴道:“还不是四弟妹,趁机在老夫人面前说寿辰大办,届时也好给沁丫头相看人家,也不瞧瞧沁丫头的身份,可不是咱们侯府的嫡女,只有人家挑她的份儿,哪能让人挑她?” 骆大老爷听得有些不舒服,说道:“沁丫头是妹妹的女儿,她自幼丧父丧母,咱们作长辈的自该多尽心,也好让老夫人安心。得了,既然老夫人发话,便由着她吧。” 骆大夫人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虽然抱怨不成反被训斥,但也不敢顶嘴反驳,只好嘟嚷了几句。 曲沁姐妹俩可不知道骆老夫人的打算,就算猜出来,她们也不能干什么。 她们正在招待过来探望的骆家姐妹们。 知道她们被老夫人接到骆府小住后,骆家未出阁的姐妹们都过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很是热闹。 骆樱笑嘻嘻地对曲潋道:“太好了,明天开始,你也和我一起去竹宣斋一起读书,是吧。” 曲潋苦着脸点头,果然她就知道,来了骆府没有自家那般悠闲自在、能随意安排时间。 “开心点,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骆樱扯扯她的脸,然后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对了,我告诉你啊,我爹娘最近都在忙着帮沁表姐相看对象呢,但是好像祖母没一个满意的,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哪个会是未来的沁表姐夫。” 曲潋眼睛微转,很快便明白定然是老夫人眼界高,又想给疼爱的外孙女最好的,所以才没能决定下来。虽然这么说很灭自己威风,可曲沁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怕是门当户对的骆老夫人瞧不上眼,而能瞧上眼的,人家可瞧不上他们。 这么一想,不禁有些气闷。 曲潋也觉得自己姐姐千好万好,但架不住这是个拼爹的年代,恰恰他们老爹早就不在了。 不过她仍是叮嘱骆樱,若是有什么情况继续和她说。 骆樱拍着胸脯保证,她是长房的嫡幼女,又是龙凤胎,很得父母疼爱,打探起消息来轻而易举,没人会防着她。 等说完了这事后,骆樱趁着姐妹们都围着曲沁说话时,趁机将曲潋拉到房里说话,然后让她的贴身丫鬟翠屏将一个檀木盒子捧上来,对着她直笑,笑得曲潋脸色有些发黑。 檀木盒子没什么,但是若由骆樱拿出来的,曲潋便要警铃大作,因为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每一次这些东西都代表了一个人送来的。 “呐,你平时不是喜欢练字么?这里面是一本前朝的名家法帖,是我七哥特地去找来的,送给你。” 曲潋没有打开,而是将它推回去给她,一脸严肃地道:“我不能要!” “为什么?”骆樱瞪大眼睛,有些生气,“这可是承风辛苦找了半年才找到的,一直等着你进京来,好送给你。”她觉得自己同胞兄长的一片心意被曲潋糟蹋了,就算是好姐妹也要翻脸。 曲潋不为所动,继续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受。你莫要忘记了,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了。”然后语气一软,略为惆怅地道:“你也知道,若非是我姐姐,我和你们家根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外祖母和几位舅舅、舅母了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接纳我的,我自是不能做出这种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不然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你懂吧?” 最后那句“你懂吧?”说得怯生生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让骆樱看得愣愣的,明明一开始被她的强硬拒绝弄得很生气,可一看她怯生生的模样,那股气又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轻易地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最后,骆樱才不情不愿地道:“好吧,我会和七哥说的。” 她也不是真的娇纵任性,什么也不懂,心知曲潋说得对,自己兄长喜欢曲潋,时常借着名目来找曲潋,或者送她东西讨好她,但成功的次数极少,曲潋总是有各种法子拒绝。以前大家年纪小时便罢了,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再如此了。 当然,骆樱会这么帮骆承风,除了他们是龙凤胎比平常的兄妹关系更亲近一些外,还因为知道骆承风真的喜欢曲潋,她和曲潋一起长大,知道曲潋是什么样的人,不免也想要帮一帮兄长。 可曲潋好像并不喜欢,从小到大一副胆小懦弱的模样,连收人家送的东西也不敢,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最后总让人心软,没敢强硬地塞给她。 “阿潋,你不喜欢我七哥,是吧?”骆樱脸色有些阴沉地道。 曲潋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其实心里十分无奈,骆樱就是个任性的大小姐,一不合心意,那就要发脾气,对不如自己的人非常倨傲,若非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怕是骆樱根本不会看自己一眼。如果她说不喜欢骆承风,怕骆樱会非常高兴。 “七表哥人很好,我素来敬他。” 骆樱的脸色好了一点。 “不过我更喜欢阿樱,我知道阿樱对我最好了。” 骆樱的脸色更好了。 曲潋自小就和骆家的姐妹一起混,对哄小女孩儿自有一翻本事,当下几句话就将骆樱给哄好了,不再生她的气。等离开时,骆樱让翠屏将那檀木盒子带走,没有再要硬塞给曲潋的意思。 “行了,既然如此,我去还给七哥,不会让你难做的。” 曲潋笑盈盈地点头,起身送骆樱出门,倚在门框处,迎着夕阳,橘色的光晕打在她白瓷般秀气精致的脸蛋上,看起来柔弱又美好,让骆樱这个傲娇的姑娘也不得不承认,她没办法和曲潋生气,觉得和她生气,仿佛在欺负她一样。 这一刻,曲潋觉得自己真是个心机婊,将小姑娘都哄得没边了。 不过,能将麻烦解决让自己一身轻松,什么手段都可以,哪里会顾忌是好是坏,这就是她这辈子在骆府学到的东西。 来到骆府小住的第二日,曲潋回答应了骆樱,便陪她一起去竹宣斋上课,曲沁侧去嘉善堂陪骆老夫人。 在竹宣斋上课的骆家姑娘一共有六人,年纪都在七岁到十四岁,像曲沁和骆槿这样及笄的姑娘不需要来这里读书了。 所以竹宣斋中年纪最大的是十四岁的骆杪,是长房的庶女,人看起来有些木讷,骆樱并不太喜欢她——大概天底下当嫡女的都不会太喜欢和自己同个爹的庶出的姐妹。年纪最小的是五房的骆柳,今年才七岁,圆糯糯的粉团儿,正好到姑娘家启蒙的年纪,便被送到竹宣斋来跟着姐姐们读书。 教她们的是一位三旬左右的女子,大家叫她陈娘子,是在骆家族学里授课的一位先生的娘子,被骆府请来教导自家姑娘们。 曲潋和姐姐每年春天时都会进京到骆府小住半年,从七岁开始,便跟着骆府的姑娘来这儿学习,一直是陈娘子教她们,是以陈娘子对这位骆府的表小姐也是有印象的,见曲潋回来上课,便开始考她。 曲潋心里苦逼,去年秋天她和姐姐离开京城回常州府时,陈娘子布置了功课,没想到都过了半年多,她竟然还能记得布了什么功课,这不是逼着她上进么?读那么多《女则》《女戒》什么的,她都要倒背如流了,可却仍觉得那些都是个屁! 等陈娘子考完曲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不错,你很用功,看来没有偷懒。”然后又去抽查其他的姑娘。 曲潋松了口气。 见陈娘子去考其他姐妹了,骆樱便凑了过来,偷偷地递了样东西给曲潋道:“阿潋,这东西送你。” 曲潋见是一块绸布包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本册子,有些疑惑地打开,不禁一愣。是一本法帖,页面有些泛黄卷曲,但被保护得很好,可以看出时间的痕迹,再翻开里面一看,又吃了一惊。 是一本前朝大家法帖。 想起昨日的事情,曲潋便要还她,却被骆樱瞪了。 “这本名家法帖是我七哥送我的,现在是我的了,我送给你又如何?” 曲潋:“……” 曲潋最后只得收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泛黄的页面,将它仔细收好。 一个早上,陈娘子讲了些四书上的东西,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便让大家写大字。其间曲潋写的大字自然又被陈娘子夸奖了,让在场的骆家姑娘看着曲潋的目光都有些羡慕,不过看到坐在她身边的骆樱,倒底没有说什么。 等午时下课,大家一起结伴离开时,骆樱便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练字啊?怨不得你的字是姐妹间写得最好,陈娘子说你很有才华,假以时日,定然会形成自己的风骨,指不定将来还能成为书法大家,出自己的名帖流芳百世。” 曲潋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你说得倒简单。”而且不是她喜欢练字,而是她上辈子的祖父曾告诉过她,字代表一个人的品行风骨,做人之前,先要会写一手好字,然后两辈子都这样坚持下来了。 其实这种坚持,也是一种对上辈子的怀念,还有铭记。 说话间,便到了嘉善堂,却见屋子里除了骆老夫人和曲沁、骆槿外,还有骆承风。 曲潋眼皮跳了下,等跟着骆樱去给骆老夫人请安后,便蹭到姐姐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将旁边一道探视的视线忽略。 “都下学啦,你们快过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还未到用膳时间,别饿坏了。”骆老夫人见一群孙女过来,个个长得像花骨朵儿似的,鲜嫩活沷,看着让人心情也高兴,笑呵呵地让丫鬟们端来各色点心甜汤。 骆樱笑盈盈地坐在骆老夫人下首位置,高兴地道:“就知道祖母这儿有好吃的,所以一下课,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来了。果然是祖母最好了,怨不得我每天来这里就高兴,四婶也那么喜欢来。” 她长得甜美可人,嘴巴也甜,一连串的话将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对她越发的疼爱。其他的姑娘们虽然没有骆樱的能说会道,但这种时候自然要多表现,也纷纷娇声软语地说着,一时间满室欢快。 只有骆承风有些急,磨磨蹭蹭不肯离开。 他就是算着姐妹们下课的时间过来给祖母请安,以能多看曲潋一眼,可没想到这狠心地丫头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让他心里十分委屈。觉得自己都为她找来她最喜欢的前朝名家法帖了,为何她还不接受,甚至对他依然如此冷淡?就算自己小时候欺负过她,那也是他不懂事,后来长大一些了,就没再欺负了,反而十分护着她。 “行了,承风若没事就回去吧。”骆老夫人说道,并未留孙子在这儿用膳,一屋子的姐妹们在这里,哪里能留他? 骆承风只得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先是飞快地睃了曲潋一眼,却发现被沁表姐挡住了,只好无奈地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见妹妹朝他眨了下眼睛,方才高兴起来,打算去寻曲湙,从他那儿打探点潋表妹的事情。 曲沁自是将那兄妹俩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沉吟了下,还是没法决定要不要将妹妹和骆樱分开。 诚然骆承风上辈子差点坏了妹妹的名声,可是骆樱却什么都没做过,甚至在出阁前,对妹妹还算不错的,特别是在骆家,若非有骆樱一直和妹妹交好,妹妹恐怕早就被骆家的其他姐妹暗中使绊子了。 骆樱也算是妹妹的一个挡箭牌。 算了,先看看吧。 一群姑娘陪骆老夫人高高兴兴地用了顿午膳,然后各自回房午休,而下午姑娘们并不用去上课,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或者是跟着骆府请来的绣娘学习女红之类的。 骆樱自然来找曲潋玩,曲潋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曲沁重生一回,对上辈子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了,再回京城来,已然隔世。如今她再次来到骆府,心态已非昔日,心里担心骆樱那脾气会欺负柔弱的妹妹,不放心地偷偷过来看了一眼。 等看完后,曲沁若有所思。 似乎……不是像几位舅母说的那样,觉得妹妹在骆家就是骆樱的玩伴,像陪太子读书一样。现在看来,比较像是骆樱是妹妹的玩伴才对,相陪的对象不知不觉地反过来了,骆樱大多时无数中跟着妹妹做什么,也让曲沁第一次发现,原来十二岁时的妹妹在骆府时是这样的么?竟然能不声不响地将骆樱这个侯府长房最尊贵的嫡女提溜在手中溜得团团转不自知。 曲沁觉得自己对妹妹的印象要重新组装一下了。 曲潋不知道自己心机婊的一面被重生后三观重组的姐姐发觉了,笑盈盈地和骆樱一起分着绣线,两人有说有笑,气氛亲密,等曲潋放下针线后,提议去跳百索,骆樱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曲沁终于放心了。 傍晚,骆樱带着自己今天做的荷包回大房,原本她还想偷偷摸一个曲潋做的走,可曲潋贼精,竟然提前将它收好了,只得作罢。 刚回到长房,骆樱便被等在那儿的骆承风拦住了。 “怎么样?今天潋表妹有说起我么?”骆承风一脸期盼地问。 “别想了!阿潋那么规矩胆小的人,可不敢做什么不规矩的事!”骆樱皱着小鼻子,“七哥,不如还是算了吧,阿潋胆子太小,不适合我们家,娘也不喜欢胆小的人。” “不,我就是喜欢她。”骆承风固执地道,并且也十分自信,“我相信只要我继续努力,潋表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我的决心,被我感动的。” 若是她一直不感动呢? 骆樱正要打击他一下,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们兄妹俩个在说什么呢?” 兄妹俩一惊,转身看到站在廊芜的母亲,脸上忙露出笑容,骆樱笑得甜甜的,骆承风尽量让自己自然一些,别让母亲看出异样。 “没说什么!娘,你怎么在这里?爹回来了?”骆樱笑道。 “你爹有事,今天会回来晚一些。”骆大夫人说着,走出廊芜,目光在小儿子身上审视,狐疑地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可是又干坏事了?” “没有,我只是和妹妹说些事情。” 骆大夫人心中一沉,眼神不觉变得严厉,“什么事情?” 骆承风面上有些僵硬,正要想法子混过去时,骆樱已经哎哟地叫起来了,便过去挽住骆大夫人,痴缠起来,很快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骆承风朝妹妹投去感激的眼神,心里知道母亲不太喜欢曲潋……不,应该说母亲对曲潋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若他喜欢曲潋,母亲便会不高兴,因为母亲觉得曲潋的出身太低微了,又是个父丧之女,家中没有出息的子弟,将来嫁过来后,对丈夫没什么实质的帮助,从未想过让他娶曲潋的可能。 所以,他从不敢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自己对曲潋的喜欢,免得让母亲知道对曲潋不喜,甚至针对曲潋。 若是他想要娶曲潋,首先还得让母亲喜欢才行,省得将来曲潋嫁过来受罪。不过他也并不是太担心,因为还有祖母,只要祖母答应了,父亲必不会反对,到时候母亲也不能反对了。 ***** 曲潋姐妹来到骆府的第五天,骆老夫人便带曲沁和骆槿去枯潭寺上香许愿。 至于许什么愿,看被老夫人带在身边的曲沁和骆槿便知道了。 骆樱听后十分羡慕,因为这是难得出门的机会,却因为她们年纪还小,需要上课,而被留在了家里,让骆樱整个人都恹了。 不仅是她,竹宣斋的其他几个骆家姐妹也恹了,唯有曲潋很平静。 不怪乎她平静,因她在常州府时,时常陪母亲去寺里上香,觉得这种事情没啥好羡慕的。比起这些京城里轻易出不得门的世家贵女,曲潋觉得自己时常能出门上个香、爬上山,其实还挺幸福的。 直到申时正骆老夫人她们才回来。 曲潋当时在房里练字,见姐姐回来时,如往常般给她沏了杯茶,却见姐姐失神地坐在那里。 “姐,你怎么了?” 曲沁回神,见到妹妹时,忙拉着她的手飞快地道:“阿潋,你知道我今天在枯潭寺见到谁了么?竟然是明方大师,他云游到京城了,现在就在枯潭寺潜修,若不是我今天和槿表妹一起去逛枯潭寺的后山,还不知道他来了呢,京城里的香客应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来京城。” 明方大师可谓是当朝得道高僧,不知道多少善男信女为了他而来,为求得他一卦而散尽千金,可惜明方大量是个有佛法就任性的,千金捧到他面前,只要不入他法眼,不合他眼缘的,都懒得理会,飘然远去。 曲潋看姐姐激动中带点兴奋的模样,心里有些诧异,直觉不对。 姐姐是不是对明方大师太在意了?难道明方大师在姐姐的上辈子担任着什么重大的角色?还是今天去见到明方大师,被他的佛法感悟,想要学着她们娘一样虔诚礼佛,每天烧香念经? “哦,他来京城了,那挺好的,娘一定会高兴的。”曲潋附和道。 曲沁点头,将双手交叠在一起,以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一颗心却仍跳得厉害。 她不知道上辈子时明方大师是什么时候进京的,但是她对明方大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慎重,加上今天她不小心偷窥到明方大师做的事情,让她越发的心惊。 那样一个慈悲悯然的有德大师,原来也会杀人的么?上辈子他在京中后来发生的风云聚会中,又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 “姐,你怎么啦?” 曲沁回神,勉强朝她笑了下,说道:“我没事。”然后眼睛一转,又道:“还有半个月就是外祖母的生辰了,阿潋你可是准备好给外祖母的寿礼了?” “正在准备呢,我打算给外祖母做条额帕。”曲潋笑道。 曲沁点头,“你的针线素来好,连绣安坊的安娘子都说你有悟性,届时外祖母能收到你做的额帕也会开心的。”小姑娘家没什么私房钱,曲潋这表小姐的情况骆储的人都知道,用自己做的东西孝敬老人家,既不失礼又显心意,十分妥帖。 曲潋点头,反正大家都知道她穷,而且也不会在意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小姐送什么,所以她很轻松。 只是,发现姐姐又失神了,曲潋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难道是和明方大师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接下来的日子,曲潋仔细观察了下,发现姐姐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让她也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没办法,便暂时将之放到一旁,全心全意地做要给骆老夫人的寿礼。 虽然她和骆老夫人没有血缘关系,甚至骆家也是因为姐姐的原因才接纳她的,但名义上也算是外祖家,曲潋受骆府照顾极多,自然要用心准备了。好在骆府未出阁的姐妹们多少都和她一样,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都是自己亲手做的针线,如此不仅能显示自己的女红,又表示了孝心,真是一举两得。 所以,平时姐妹们倒也坐在一起交流讨论,一起做下针线,毕竟这也是功课中的一种。 转眼便到了五月下旬,京城的天气越发的热了。 “祖母的生辰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去庄子里避暑,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跟着祖母过去了,这京城的夏天真是太热了,还是你们江南好。”骆樱拿着一把金柄大红色绢纱团扇,边扇着边喝冰镇过的甜汤。 曲潋低头翻着一本山河传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此时快要到晌午时分了,陈娘子已经授完了今天的课,在隔避厢房歇息,由她们几个姐妹们在这儿自由玩乐,曲潋没事可做,便翻起一本专门叙述大周朝各地风俗人情的杂书。 这时,坐在她们旁边的骆林笑道:“樱妹妹又没去过江南,怎么知道江南的夏天比京城的凉爽?而且今年恐怕祖母不会去庄子避暑了。” 骆樱目光嗖的一下便射了过去,一脸的倨傲,“阿潋自小在江南长大,听她说过,我就知道了。”然后她又慢吞吞地用一种娇纵的语气道:“祖母去不去,你又知道了?”她就不信骆林的消息比她精通。 骆林是三房的姑娘,虽然是嫡出,但骆三老爷却是庶出,身份自然比不得骆樱的尊贵。不过骆樱太贵重了,加上有时候脾气克制不住,难免娇纵了一些,和姐妹们相处得并不怎么样,大家暗地里都喜欢和她抬杠。 骆林心中暗怒,面上的笑容跟着也有些勉强,“这还用说,今年槿姐姐和沁表姐都及笄了,指不定不久后咱们就要有两个姐夫了。”说着,不禁看了曲潋一眼。 曲潋恰好抬头,见她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骆林的怒气微歇。她是看不惯骆樱的娇纵,但对曲家两位表姐妹却是没什么恶感的,毕竟她们是侯府的姑娘,没必要和个身份不如自己的人置气,就算曲潋长得漂亮一些,可那副胆小懦弱,只能当骆樱跟屁虫的模样,实在是没什么出息。 骆樱听后,明媚的大眼睛横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林姐姐真是神机妙算,不过我昨天才听祖母说,等到六月时,便会带我们去庄子里避暑,届时请一些和咱们家交好的人家到庄子里去赏花听戏,到时候又热闹了,我都盼着快快去庄子里玩。” 骆林的脸色微微一僵,见骆樱那张笑脸,只觉得十分刺眼,她根本就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在祖母那儿得宠。只是,她心里虽然难受,面上却不能显露,只得勉强道:“原来是这样,我们都不知道呢,等会儿可要去问问祖母才行。” 骆樱没理会她的挑衅,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对曲潋道:“阿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我饿了。” 曲潋听后很自然地将手中的山河传记合上将它交给碧春收好,然后朝周围的骆家姐妹们微笑致意,跟着站了起来,和骆樱一前一后出了竹宣斋。 出了竹宣斋后不久,曲潋便和骆樱分手,她要回去继续做骆老夫人的寿礼,还有两天便是骆老夫人的寿辰了,额帕还有一些没有完成,得回去继续赶。 骆樱知道她的情况,也没有恼,和她分手后,便往嘉善堂行去。 下午,曲潋终于将给骆老夫人做的额帕做好后,刚放下手中的活,却见骆樱兴冲冲地来了。 “阿潋,我有个好消息。”骆樱脸蛋红扑扑的,这不知是天气热薰出来的,还是她心情兴奋之故,她激动地扒着曲潋道:“你知道我刚才在祖母那儿听到什么了么?祖母的寿辰那天,宁王世子竟然会来哦,而且听我爹透露的意思,三皇子好像也会来……” 曲潋虚应了一声,来就来呗。 不过等听到骆樱接下来的话,她就不淡定了。 “你说镇国公世子会不会来呢?虽然我们家和镇国公府没有什么往来,可是我记得纪暄和和宁王世子可是好友,宁王世子既然来了,纪暄和应该也会来吧?” 曲潋瞥向她红扑扑的脸、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的是镇国公世子?你见过他?我以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骆樱嘲笑道:“你一年也只有几个月住在京里,和你有什么好说的?纪暄和那样的人物……”凡是见过他的姑娘,骆樱就没见过不喜欢他的,出于莫名的私心,自然不想让曲潋知道纪凛这个人,毕竟曲潋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一些。 所以,以前她并不想在曲潋面前说镇国公世子的事,只是这回心情太过兴奋,不知不觉就过来唠叨了。 先前母亲和祖母在说话时,她就坐在内室里喝绿豆汤,听到祖母和母亲猜测这次祖母的寿辰时,可能会有很多京中适龄的公子小姐随长辈过来,甚至可能会有周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时,心便呯呯地跳起来。 曲潋心情很是微妙,虽然她没有亲眼目睹过,但见过纪凛其人,也知道纪凛那长相和气质十分出众的少年,定然会受小姑娘们的亲睐,没想到连骆樱这个天之娇女竟然也对纪凛倾慕,顿时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见曲潋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地看着自己,骆樱的脸更红了,有些结巴地道:“那个,镇国公世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怎么没听说过?甚至这次进京还和他们结伴同行的。 不过当时骆府来接他们的管事虽然看到了,但那管事是奉骆老夫人之令行事,自不会多嘴地宣扬出去,所以这事除了骆老夫人和骆家几位老爷外,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 “镇国公世子姓纪,单名一个凛字,字暄和。听说‘暄和’这字还是皇上赐的呢,可见他在皇上面前也是个体面人,王公贵族中的子孙那么多,也唯有他能在未及弱冠之前得皇上赐字,这可是天大的福份,我也觉得‘暄和’这字很配他……” 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曲潋只能跟着虚应和,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有些头疼。 若是明天纪凛也过来,她可得想个法子避开才好,省得和他撞见,不管他突然精分了,还是表现出一副对她喜欢的模样,都不会让现在的她太好过。 等将骆樱送走后,曲潋又见姐姐过来了,而且跟着她的红蕊还捧着个漆红色掐丝法琅的匣子,让她心情更复杂了。 姐姐这又是来给她送首饰了么? “阿潋。”曲沁看起来很高兴,上前拉着她坐下,对她道:“明天就是外祖母的寿辰了,我记得你这次来骆家没有带多少首饰,所以给你送过来了,明天可得好生打扮,不能堕了咱们曲家的名声。” 曲潋:“……” 然后又听着姐姐絮叨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姐,明天外祖母的生辰,应该会来很多和平阳侯府交好的人家,外祖母是不是打算从这些人家家里给你选对象?” 曲沁脸上的笑容微敛,拍拍她的手道:“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听话。” 曲潋仗着姐姐不知道她的来历(两世经历),可着尽儿地装嫩,缠着她道:“姐姐别骗我了,你今年及笄了,是该要说亲了,我从阿樱那里听说了,大舅舅和大舅母正为这事忙着呢,只是外祖母觉得不满意,没有看中。姐姐,你怎么想的?” 曲沁沉默了下,微笑道:“我哪有怎么想?自然是听长辈的话了。” 曲潋暗暗打量她,发现根本看不透她的想法后,只得撇了下嘴,不再逼问了,反而问起了其他,却不想又让曲沁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扯到了镇国公府上。 “听说淑宜大长公主与老镇国公共育有三儿一女,长女平宁郡主嫁到了忠靖伯府沈家,因为去年沈老太爷病逝,和郡马一起回乡守制了,若是无意外的话,两三年后应该会回京城。长子就是现在的镇国公,娶的是淮安郡王府的郡主,这淮安郡王府虽然比不得先帝在世时的兴盛,可现在在宗室中依然颇为体面,不容忽视,次子纪二老爷娶了工部侍郎府的嫡女,如今帮着打理家中庶务,三子纪三老爷……” 曲潋想要捂脸呻.吟,原来姐姐你已经刺探清楚敌情了么?是不是随时准备着打入内部? 等曲潋听了一耳朵的镇国公府的事情和与镇国公府有关的姻亲之事后,曲潋终于满头大汗地将她送走了,然后一头撞到炕上的大迎枕上。 ***** 等到了骆老夫人寿辰这天,曲潋还是将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看着打磨得光滑清晰的黄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摸摸那水嫩嫩的小脸,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想要自恋一下。 不过那耷拉着的眉毛有点儿滑稽,生生破坏了美感。 “姑娘作什么呢?”碧春嗔怪道:“等会儿二姑娘就要过来了,看到您这样子,可不喜欢。” 碧夏也在旁附和,她们可是被曲沁耳提面命过,今儿要好生为曲潋打扮。两个丫鬟也知道今儿是骆老夫人的寿辰,届时会有很多勋贵府的夫人上门来,她们觉得,二小姐这样吩咐,应该是想要将小姐多在那些夫人们面前多露脸,对以后小姐的婚事也有益处。 所以,两个丫鬟打理得十分用心,就怕坏了曲沁的安排。 “算了吧,反正姐姐今儿要陪着外祖母,没空理我,我就不必打扮得太隆重了。”曲潋说着,就要将脑袋上的赤金丁香步摇拿下来。 “哎哟,我的姑娘,您可不能这样,弄乱头发了!” 正当碧春和碧夏两个丫鬟大急时,此时应该在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曲沁却过来了。 “你在做什么?”曲沁拿着双眼上下扫视着妹妹的衣服首饰,一副紧张万分的样子,让曲潋觉得,姐姐今天根本不紧张外祖母会为她选到什么样的夫婿,反而比较紧张她,难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事情不成? “没什么。”曲潋赔笑道:“我觉得这步摇太重了,正让碧春换成珠花呢。” 曲沁看了看,点头道:“你的脸型小,模样还没长开,确实不适合。”说着,她的眼睛在匣子上扫了一遍,然后对身后的红蕊道:“我记得昨天花房的婆子送了两盆正好开花的丁香花过来,你去摘些回来。” 红蕊很快便摘回来了,浅紫色的丁香花小小的,一串连在一起,看着并不惹眼,等将它们簪到曲潋的发髻间,给她添了份娴雅柔静的之感,贞静美好,让曲沁心里很是满意。 她知道淑宜大长公主比较喜欢那种贞静温柔的小姑娘,所以今天妹妹只需要安静地坐在那儿就行了,出风头这种事情就不必了,因为淑宜大公主自会暗中观察一翻,若是过了她那一关,妹妹和纪凛这辈子的婚事会比上辈子平稳许多。 上辈子祖母的生辰时,她们因为要在秋天和大伯母一家进京,所以并没有提前进京,是以也没有参加外祖母的寿辰。当时淑宜大长公主有没有来她不知道,可是这辈子很多小细节都改变了,为防万一,怎么着也得将妹妹给收拾好了,给可能会来的淑宜大长公主留个好印象。 只要淑宜大长公主出面,妹妹的婚事一定会顺顺当当的。 左瞧右瞧,曲沁满意了,她现在要回到嘉善堂去陪外祖母,没办法盯着妹妹不让她出错,离开前又警告道:“稍会你便去嘉善堂,别和樱表妹乱蹿,要做个贞静乖巧的好姑娘,也不准故意露怯,知道么?” 重生姐姐的眼神太有压迫力了,甚至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威言,让曲潋愣愣的,等姐姐一走,顿时内牛满面。 果然经历过重生的人就是不同,不经意见那种气势,显然曾经也是身居高位过的。 上辈子的姐姐,似乎是皇子妃呢=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曲沁走后不久,曲潋将自己收拾妥当,看了下时间,便带上了给骆老夫人的寿礼,也往嘉善堂而去。 刚到嘉善堂前,便见到骆家的几个姐妹正好到了,她们显然也是过来给骆老夫人拜寿的,曲潋卡的时间刚刚好。 “潋妹妹每次都是这般及时。”骆林似笑非笑地道,一副看穿她的模样。 曲潋腼腆地朝她笑了下,没有解释。 骆林眼神微黯。 骆樱横了骆林一眼,朝曲潋叫道:“阿潋,快过来,我们一起去给祖母拜寿。” 曲潋笑着走到骆樱身边,先是和骆家的几个姐妹们见了礼,然后才在骆樱的不耐烦中,和她们一起走进嘉善堂。 现在时间尚早,宾客还没有到,都是骆家的子孙们过来给骆老夫人磕头请安的。先是由长辈们给骆老夫人请安拜寿,为了今日给骆老夫人祝寿,骆家几位老爷都推辞了所有的事情,特地留在家里,哪儿也没有去。 等骆大老爷等给骆老夫人请安完,便轮到子孙辈了。 曲潋跟着骆家几个姐妹们一起进去,混在这些小姑娘中,她个子现在还不高,自有比她年长的骆樱和骆林、骆杪等将她掩住了,使她丝毫不出众,泯于妹子们中。不仅如此,也能隔绝了骆家的那些少爷们的目光。 素来表妹这种生物实在是难为,特别是她这个家势不显、又长了张祸水脸的表妹,犹其要小心。 首先是由长房的骆承嗣带领承字辈的少爷们过来给骆老夫人请安磕头,献上他们的寿礼。骆承嗣是长房的嫡长子,妻子安氏是昌德伯府的嫡女,在兄弟中排行最大,自然由他带领弟弟们过来给祖母请安。 骆老夫人今天穿上了墨绿色的仙鹤纹的褙子,头上戴着蓝宝石的头面,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仿佛脸上的皱纹也少了许多,容光焕发,正所谓是人缝喜事精神爽。 她看着带着弟弟们给自己磕头的长孙,脸上一片慈爱,等收到了孙子送给她的一串由孙子亲手雕的小叶紫檀十八子佛珠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你有心了,祖母很高兴,不过也别为这事累着了自己。” 骆承嗣含笑道:“这只是孙子的一点孝心,算不得什么,祖母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都喜欢!” 和骆承嗣一起给老夫人请安的其他几位兄弟面上也是笑容满面,只是看到骆承嗣表现,眼神却透露出了别的心思。 站在兄长身后的骆承风有些心不在蔫,眼角余光一直往姐妹们那边睃去,可惜想看的人却没看到,心里分外失望。直到跟着兄长们退到一旁,轮到姐妹们上前给祖母请安时,才看清楚了站在妹妹骆樱身后的曲潋。 她今天穿着粉嫩色的织百蝶穿花褙子,头发梳成双螺髻,浓密如云的黑发间绕着一串浅紫色的丁香花,隐隐透着一种小姑娘的娴雅可爱,微垂的小脸虽看不清神色,可那优美的弧度仍是轻易地将周围的姐妹们比了下去。 骆承风一下子看痴了。 曲沁和骆槿今日一早就到骆老夫人身边伺候,两人一个艳丽含蓄,一个端庄雍容,一左一右伴着骆老夫人。她们站在骆老夫人身边,位置微高,同时也将室内的人的样子看在眼里。 骆槿喜欢这样的风光,心里有些自得,也知道今日祖母会一整天将她和曲沁带在身边,用意十分明显。所以,今日她也想要给那些客宾们留一个好印象,这关系到她的前程,想必以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怎么样都会比曲沁这个来投奔的表小姐好多了。 曲沁面上笑得端庄,仿佛连眼中也蕴着喜悦含蓄的笑容,一举一动,浑然天成。 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明白,一个人要伪装时,最好连眼神也要伪装彻底,让人无法窥探你的内心,发现你的破绽,如此也不会有人能猜出你的内心,进而可以营造出一种假象,然后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她看着齐集一堂的骆府的人,心里一片森冷。 她的目光落在了骆府的那些少爷身上,自然发现了骆承风看着妹妹的目光,除了骆承风外,还有一人……骆承正。 她的目光微冷,然后不经意地低头。 曲潋将自己给骆老夫人绣的额帕呈上去,骆老夫人笑容满面地接了,夸奖了一句,便让旁边的丫鬟收起来了。 曲潋低眉敛目地退到一旁,她就知道骆老夫人不会多看一眼的,不过即使如此,她仍是绣得十分用心,并且比骆家的其他姐妹都绣得好。问心无愧便好,对此她也不是多难过,早就习惯了。 抬头时,看到姐姐对她微笑,眼里有些担心的模样,也朝她甜甜地笑了下。 她知道姐姐担心骆老夫人的举动让她伤心,不过曲潋又不是玻璃心,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就伤心? 拜寿完后,客宾也上门了,大家便散去,各自去忙碌,整个骆府变得热闹起来。 曲潋也跟着骆府的姐妹们一起离开,看都没看一眼频频往这儿看来的骆承风,倒是曲沁和骆槿不意外地让骆老夫人留下来,想必接下来那些来给骆老夫人祝寿的夫人过来时,会第一时间见到两人。 这是一种最直接的露脸方式,只要曲沁和骆槿表现得好,想必今天过后,两人的婚事很快会有着落的。 “距离开席还有好一段时间,阿潋,咱们去哪里玩好?”骆樱高兴地问道。 因为今天是骆老夫人的生辰,所以姑娘们也被放了一天假,不用上课,大家都很高兴。 曲潋没有冒然地提议,而是暗暗地看了眼周围的那几个骆家的姐妹,特别是骆林和骆杪,都是一副心不在蔫的样子——当然,平时骆杪也木讷惯了,看不出什么来,但曲潋观察入微,如何看不出来。 曲潋心里有些纳闷。 “还是算了,我们不能走太远,若是祖母找我们,却找不到,那太失礼了。”骆樱突然又道。 曲潋见骆林几人脸上皆露出一副赞同的神色,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 怕是她们都知道,今天来给骆老夫人拜寿的还有宁王世子等京中勋贵家的年轻公子,都想去见见呢。骆林她们的心思曲潋还不知道,但骆樱想见纪凛的心思曲潋却是知道的,这姑娘一直在猜测着纪凛今日会不会来,怕自己会错过。 她要不要找个借口走开?就说身体不适,回房去歇息,然后等娘亲过来时,再寻个机会让人将娘叫过来,省得届时她在那群夫人中不自在。 女人嘛,一个月总要有个几天不舒服的,大家都懂的~=v= 正想要开口时,突然看到回廊上正朝这儿看来的红蕊,曲潋顿时恹了。 原来姐姐怕自己今天掉琏子,连红蕊都特地派过来盯着她了么? 如果她敢说自己不舒适,姐姐马上会杀过来,知道她没事后,会直接再将她拖过来的,而且说不定还要承受她的怒气。 在骆家的姑娘们达成一致协议后,大家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来一起喝茶聊天,实则暗暗地等着客人上来。 然后等客人过来时,那些陪着长辈们来的勋贵府的小姑娘们也被引过来和她们一起玩了。 在曲潋混在一群姑娘中时,骆府上下一片忙碌。 骆大夫人带着大儿媳妇安氏接待着各家女眷,忙得脚不沾地,虽然还有骆府的几位夫人一起帮忙,但奈何骆家的姻亲朋友多,让她们忙得团团转。 正当骆大夫人陪着亲家昌德伯夫人说话时,便见大儿媳妇面带焦急地匆匆而来,那冒冒失失的模样让她心里有些不悦,又因昌德伯夫人在这里,不好呵斥,只好呵呵地笑道:“瞧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慢慢来,别急。” 骆大少奶奶此时哪里不急,她根本顾不得婆婆的面子,忙道:“娘,淑宜大长公主来了。” 骆大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你说谁?” “淑宜大长公主。”骆大少奶奶又重复了一句,对婆婆的表现很是理解,刚才她听下人来报时,自已都吃了一惊,就慌慌张张地过来找婆婆了。 平阳侯府虽然强势,但是在镇国公府前却差了一大截,当年的老镇国公手握兵权,在边疆立下汗马功劳,连皇上都敬重不已,若非老镇国公战死,恐怕现在镇国公府还不知道是何等的风光。而淑宜大长公主更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姑母,是皇上如今留在世上的几个长辈之一,皇上更是敬重万分。 自从老镇国公战死后,淑宜大长公主守寡,便不爱出门,寻常人家办什么宴会,或是红白喜事,少有能请得动她的。骆大夫人虽然和骆老夫人商议过今天会来的宾客名单,心里也眼馋就快要到议亲年龄的镇国公世子这乘龙快婿,可也知道只要淑宜大长公主不轻易出门,不开口,啥都白搭。 她对镇国公世子纪凛可是万分中意,一直觉得他和小女儿骆樱极为相配,却苦于无机会与镇国公府相交,如今一直闭门不出的淑宜大长公主竟然来了,让骆大夫人精神一振。 当下骆大夫人和昌德侯夫人告辞,吩咐了个丫鬟去通知老夫人一声,便匆匆忙忙地和大儿媳妇一起往二门处迎接,边走边问道:“她老人家是一个人来的?” 骆大少奶奶道:“似乎不是,镇国公世子陪着她老人家呢。” 骆大夫人双眼迸发出晶亮的眸光,整颗心都活络起来。 镇国公府行事一向低调,不仅淑宜大长公主闭门不出,连镇国公夫人也极少会出来走动,连镇国公世子也很少在勋贵中露面。不过只是很少,却并非没有,凡是见过镇国公世子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孩子长得好、气质好、脾气更好,甚至还颇受皇上器重,别看他现在闲在家里读书,但皇上可是说过,等他年纪大些,就要赐个官职给他,不管是进羽林军,还是其他,都不会太差。 这简直就是个完美的乘龙快婿人选啊!如何不教家中有与他同龄的女儿的人心动? 如今纪凛十四岁了,再过一两年都可以娶妻了,淑宜大长公主破天荒过来,意思不言而喻,正是给自己疼爱的孙子相看孙媳妇呢。 骆大夫人瞬间充满了干劲,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对骆大少奶奶道,“稍会你让个人去盯着樱儿,别让她乱蹿,让她多学学潋丫头,姑娘应以贞静为要。” 骆大奶奶知道婆母的意思,怕是想要为小姑子争取淑宜大长公主的好感,好能促成两家好事。她心里觉得小姑子性子有些娇纵,指不定淑宜大长公主根本看不上眼,但面上笑盈盈地应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二门处,正好看到一名穿着青莲色团花暗纹锦袍的俊丽少年扶着淑宜大长公主下车。 虽然上次见淑宜大长公主时还是三年前,但骆大夫人一眼还是认出来,盖因淑宜大长公主身上那种尊贵中带着刚硬的凛然气势,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腿肚子发颤的犀利及临人气势,京中没有哪个老太太能做到这程度。 可以说,淑宜大长公主是一个极为刚强可怕的老太太,气势足足的,少有人能在她面前保持正常心。 而淑宜大长公主这样临人的气势下,却显得她身边那少年越发的润泽柔和,如三月和煦的阳光,明媚却不炙人,一点也没有因为淑宜大长公主的气势而使他失色,反而让人更乐意去亲近他。 骆大夫人虽然很高兴淑宜大长公主会来,可是见到本人了,心里在打鼓,撑着笑脸过来请安。 “不知您老人家来,可真是让我们好一阵惊喜,若是母亲知晓,还不知如何高兴呢。”骆大夫人奉承着,又对扶着淑宜大长公主的少年夸奖道:“这是镇国公世子吧?没想到转眼就长这么大了,长得越发的像老镇国公了,您真是有福气……” 淑宜大长公主淡淡地笑了下,目光在骆大夫人和骆大奶奶身上掠过,一个眼神便将两个女人看得心中发寒时,又听她笑着道:“今日不请自来,还望莫见怪。” “您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见怪。”骆大夫人忙道。 正在寒暄着,便听到声音,几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骆老夫人带着骆大老爷等人过来迎接,可谓是给足了淑宜大长公主面子。 骆老夫人满面红光,对淑宜大长公主笑得极为热情亲切,“您要来也不让人通知我一声,好让我早早过来等您。” 淑宜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没有让人通知。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这些年越发的喜静了,不再讲究那排场。” 听到淑宜大长公主的话,骆老夫人等人不免想到当初淑宜大长公主与老镇国公夫妻恩爱,可老镇国公却战死沙场,淑宜大长公主悲痛不已,亲自去边境将丈夫的遗体迎回来之事,心里也不禁嘘唏不已。 一翻见礼后,众人簇拥着淑宜大长公主和骆老夫人往嘉善堂行去。 路上,众人边说边走,纪凛依然扶着淑宜大长公主,而曲沁则扶着祖母,四人并排而行,其他人在两人身后跟随。 曲沁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首先看到扶着淑宜大长公主的纪凛,笑容谦和,整个人如一块上好的美玉,静静地绽放着他的光华,在这样喧嚣的时刻,只要看到他,仿佛整个尘嚣远去,让人心中安宁。 曲沁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骆槿,发现她目光时不时地飘过来,脸上有几分红晕,心里不禁摇头。 纵使纪凛年纪比她们小,可是对年轻的姑娘的吸引力仍是无以伦比的。如果可以,怕骆槿也愿意嫁个比自己小的男人,不过相差一岁罢了。其实骆槿的心思她懂,她也没觉得如何,可纪凛是她妹夫,自不能让旁人沾染。 到了嘉善堂后,淑宜大长公主自然被迎到主位上,却被她推辞了,坐到骆老夫人下首位置。骆老夫人心里拿不定她今日来做什么,谦让几次后,便坐到主位上。 这时,那些得了消息的夫人们纷纷过来要拜见淑宜大长公主。 淑宜大长公主今日是客,自不能像在家里一般强势拒绝,由着主人安排。 见到这种情况,骆老夫人不满地看了一眼骆大夫人,怨她将淑宜大长公主过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骆夫人听闻那些人过来要拜访淑宜大长公主时,脸色也是变了几变,再看婆婆不满的目光,心里委屈极了。此时她早已明白,将淑宜大长公主过来之事透露出去的,定然是当时也在场的昌德伯夫人。 昌德伯夫人素来是个不靠谱的。 想到这里,她也瞪了大儿媳妇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曲潋坐在水榭中,姿势看起来很端庄,也很不引人注目。 此时水榭中来了很多与平阳侯府交好的勋贵家的小姑娘,一群鲜花般娇嫩的小姑娘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时,并没有什么黄莺清啼,反而像一群蜜蜂嗡嗡嗡地叫着,让人心头无端有些烦。 至少曲潋此时觉得是如此。 曲潋坐在她们之间,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旁人问一句她答一句,偶尔不经意间巧妙地说上一两句的好话,很快便将周围的小姑娘们哄眉开眼笑,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和善,让她在这群贵女间还算是如鱼得水。 曲潋再次化身心机婊将小姑娘们都哄得团团转时,其实眼睛一直往水榭外面看去,盼着能见到碧春的身影。 今儿是骆老夫人的寿辰,弟弟也被放了一天假,已经说好了会和母亲一起过来给骆老夫人拜寿。她叮嘱过碧春,若是娘亲过来时,便过来通知她一声,好教她有借口离开这里。不管今儿会发生什么事情,曲潋都决定等差不多时,就找个借口回房歇息。 只是,未免太久了一些吧? 等又有人过来时,曲潋下意识地望过去,见到被骆林带着走进的一个小姑娘时,不禁一愣reads;妈咪快逃,父皇杀来了。 那小姑娘身上穿着大红织锦彩色云纹的褙子,头上簪着镶红宝石的赤金簪子,耳朵上坠着赤金填红宝石的耳坠,脖子上戴着一个璎珞,一眼望去,只觉得整个人金光闪闪,尊贵非常,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姑娘们的注意力。 曲潋认得她,正是上回在石景山那儿对纪凛叫“纪表哥”的那位景德候府的小姐,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脸上带着矜持的笑,给人一种疏离客气的感觉,对笑脸迎人的骆林似乎也没有怎么热情,但也不失礼。 “啧,这讨厌的家伙又来了。” 曲潋听到旁边的骆樱小声地嘟嚷着,声音很小,只有自己能听见,不禁看向她。 骆樱见曲潋看过来,精神一振,便凑近曲潋,小声地和她道:“我告诉你,那个家伙是景德侯府席家的长房的小姐,名叫席姿,人挺讨厌的,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听说在家极得宠,私底下的脾气很是娇纵呢,讨厌鬼一个。” 曲潋又看了那位席姿姑娘一眼,虽然觉得她看起来确实骄傲,但她也有骄傲的姿本,因为不认识,所以也看不出她哪里讨厌。骆樱自己也是个被长辈们宠得娇纵的贵女,却去说别人娇纵,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姑娘家势年纪相当,同性相斥,所以对彼此生了敌意。 “她看起来还挺好的。”曲潋含蓄地说,不喜背后道人长短。 骆樱一副鄙视她的模样,“在你眼里,谁都是挺好的,我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讨厌的人。告诉你,那家伙真的很讨厌,从小到大,只要我们一起出现的地方,她总要和我比,而且她还仗着她大嫂是镇国公夫人的内侄女,对纪暄和一口一个表哥地叫着,也不害臊……” 曲潋明白了,原来涉及到男人,所以姐妹都没得做。 正说着,席姿目光已经看过来了,见到骆樱,便往这儿走来。 骆林走在后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怎么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阿樱,你怎么躲在角落里偷懒?这可不像你。”席姿不客气地说,目光在骆樱身上转了一圈,眼睛明显地在骆樱手婉上那串红珊瑚手串上多瞧了一眼,“今天是你祖母的寿辰,我记得骆老夫人最疼你了,怎么你不陪着她老人家?” 骆樱刚才虽然和曲潋抱怨了一通,但当着众人的面,姿态仪度及笑容分毫不差,矜持地道:“祖母她老人家体谅我,怕我留在那儿无聊,所以就让我在这边招待客人了。倒是阿姿你今天打扮得很不错,金光闪闪,像金娃娃似的。” 席姿笑容微敛,一副烦恼的模样:“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娘硬要说今天是骆老夫人的寿辰,可不能穿得太寒酸,反正我们家也不缺那几个银子。既然是长辈的意思,作晚辈的只好遵从了,是吧?” 骆樱皮笑肉不笑地道:“席伯母向来大方。” “呵呵。” 两个小姑娘话中有话,眼神厮杀了一会儿,席姿终于走了。 席姿坐到水榭另一边时,目光不禁往骆樱身边坐在那个少女望去,她侧着身子坐在骆樱身边,甚至被骆樱挡住了半个身子,看起来丝毫不起眼,若是粗心一些甚至会忽视。可是她却觉得这姑娘的身影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正想着,却见一个穿着颇为体面的丫鬟进来,朝着骆樱行去。席姿刚才还见过这丫鬟,记得是在骆大少奶奶身边伺候的。却见那丫鬟给骆樱请了安后,便低语了几句,骆樱起初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突然又变得一脸惊喜,让对骆樱的性格颇为了解的席姿心中突突一跳reads;绝世神医。 等见骆樱突然站起身后,席姿眼神微闪,眼睛一直追着骆樱的身影。 骆樱此时真是又惊又喜,她没想到大嫂竟然会特地让丫鬟过来告诉她淑宜大长公主过来了,虽说这是母亲的意思,让她稍会安份一些别乱跑,不过骆樱已经不在意母亲的警告,她此时的心已经飞到了嘉善堂中,恨不得马上过去。 不过为了不教旁人看出异样,骆樱还是保持着一副矜持骄傲的模样。 只是骆樱自认为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曲潋和骆家的姐妹们对她的性格颇为了然,哪里看不出她此时的心不在蔫,心里不禁也猜测起刚才骆大奶奶的丫鬟过来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她这般惊喜。 在场注意到骆樱异样的姑娘都跟着心不在蔫起来。 过了一刻钟时,便见原本应该在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尚嬷嬷过来了。 尚嬷嬷进到水榭,给姑娘们请安后,便笑着对骆家的几个姑娘道:“今日有贵客来临,老夫人让姑娘们去见客呢。” 能让尚嬷嬷亲自过来叫唤,显然这位贵客十分尊贵,在场的姑娘们都有些吃惊。 骆家的姑娘们自然笑着起身去了。 尚嬷嬷看了看,又朝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弱的曲潋道:“表小姐,老夫人让你也一起过去。” 曲潋的笑容有些僵硬,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不好颇了尚嬷嬷的面子,只得起身。 骆樱、骆林等人也看了过来,骆樱微微蹙眉,骆林心里也有些狐疑,再看向脸上笑容不变的尚嬷嬷,心里有些明悟,觉得祖母之所以会叫上曲潋,是怕只叫自家的姑娘过去见客,目的太明显,会教贵客不喜欢,所以将常在骆府小住的表小姐也一起叫过去充数。 骆樱拉着曲潋,对尚嬷嬷笑道:“那阿潋和我们一起过去。” “尚嬷嬷,等等,我也和你们一起过去吧。”席姿笑嘻嘻地过来,挽住骆林的手,对尚嬷嬷道:“是不是淑宜大长公主来了,我这当晚辈的,自当过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尚嬷嬷目光微闪,笑着对席姿点头。 席姿松了口气,幸好自己猜对了,来的贵客真的是淑宜大长公主。 骆家姐妹们看着席姿,心里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提前知道淑宜大长公主会来?想到席姿的大嫂是镇国公夫人的内侄女,以为她早就知道淑宜大长公主会来。 等一行人离开了水榭时,水榭里的那些姑娘都骚动起来。 她们没想到一向深居简出的淑宜大长公主今日竟然来参加骆老夫人的寿辰,不管淑宜大长公主今儿为何而来,若是能在她老人家面前露个脸,意义非凡。此时只恨她们是在平阳侯府作客,没有主人家叫唤,并不好像席姿那般跟着过去,毕竟席姿之所以能这般理所当然,也因为她大嫂是镇国公夫人的内侄女,与镇国公是姻亲,所以她跟着去,也是合情合理。 骆樱气得小脸绷得紧紧的,拽着曲潋的手有些发紧,让曲潋吃疼之下,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骆樱也没在意,继续隐晦地瞪着席姿。 席姿睨了她一眼,一副骄傲的模样。 两个小姑娘在用眼神厮杀,曲潋在心里用爪子挠着地,肿么办?有什么借口离开? 等到了嘉善堂时,她都没发现有什么借口可以离开,反而被骆樱扯过来插.在她和席姿中间reads;官路弯弯。曲潋见她们两个气鼓鼓的模样,心里有些羡慕她们的率性,只有被长辈们宠爱的孩子,才能这般活沷,不像她表面上怎么规矩怎么来,示弱是常事。 尚嬷嬷进去通知后,便对她们笑道:“姑娘们请进,淑宜大长公主也盼着能见见你们呢。” 在场所有的姑娘们眼里都充满了惊喜,但脸上却努力地作出一副矜持端庄的模样,务必要给淑宜大长公主一个好印象。可是当她们进去,看到站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少年时,顿时都愣住了。 尚嬷嬷没有说镇国公世子也在啊? 虽然因为这里多了个少年而慌乱了下,不过小姑娘们很快便恢复自然,进来给淑宜大长公主和骆老夫人请安。 屋子里的人并不多,除了骆老夫人和淑宜大长公主祖孙俩外,还有几位与平阳侯府关系密切的几家老夫人,曲沁、骆槿和骆家的几位夫人作为晚辈陪在一旁,皆是站着。 看到席姿也跟着骆家的几个姑娘一起过来,众人都愣了下,不过因为景德侯府的老夫人也在这里,倒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 曲潋像往常一样混在骆家姐妹中,低眉敛目,并不起眼。 只是,不知怎么地,自打进来时便觉得一道极为犀利可怕的目光在身上逗留,让她差点冷汗都出来了。只是屋子里的人太多,她也不好抬头查看,更不敢看向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少年,就怕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什么事情来。 等请安完后,她飞快地抬头睃了一眼,很意外地发现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少年此时含笑站在那儿,目不斜视,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谦和守礼,反而让人赞赏。 曲潋心里有些惊讶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不过她这口气还没松下来,便对上了淑宜大长公主那双锐利凛冽的眼睛,骇得她赶紧低下头。 不仅曲潋被骇住,在场的其他姑娘都有些怯怯的,显然淑宜大长公主身上那种与平常老太太那种慈眉善目的模样相反的刚硬凛冽,实在教小姑娘们难以承受。 “好久未见公主了,听说您老人家来了,所以晚辈便厚着脸皮过来了。”席姿笑着道,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淑宜大长公主,看起来娇憨可爱。 淑宜大长公主脸上浮现笑容,微微缓和了她身上那种刚硬凛然的气息,整个人显得亲切了不少,也让那些小姑娘们的压力没这么重了,反应也从容了不少。 “你有心了。” 席姿抿嘴而笑,继续娇憨地道:“这是应该的,您老人家这般厉害,晚辈还想要多和你学学呢。” 一旁的景德侯老夫人笑道:“公主莫听她乱说,小孩子家家的,就爱凑热闹。” “祖母,人家说的是真的。”席姿跺脚,一副被冤枉的模样,逗得人忍不住笑起来。 淑宜大长公主看着面前这四五个像花像嫩生生的小姑娘,笑着对骆老夫人道:“瞧着都是好模样,还是你有福气,有这么多贴心的孙女。” “你说哪儿的话,孙女多了,也要发愁……”骆老夫人忙客气地回着。 突然,淑宜大长公主目光落在一处,笑道:“哎哟,这孩子真是生得俊,快过来给我瞧瞧。” 众人连忙望过去,当看到淑宜大长公主说的人时,心中都跳了一下。 当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时,曲潋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曲潋顶着众人的目光,脑袋懵懵木木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像傻了一样。 淑宜大长公主见她懵懂无辜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柔和了她身上那种尊贵凛然的气势,使她平易近人不少。 打从这群小姑娘们进来伊始,淑宜大长公主便开始观察这群小姑娘,并且很快便发现孙子的目光落在哪个姑娘身上,初看之下,不得不承认,这曲家的小姑娘模样儿长得确实俊俏,虽然才十二岁,模样儿未长开,看着就像个小丫头,却瞬间将周围的那群小姑娘们衬得黯淡。 让她玩味的是,这小姑娘虽然看着规规矩矩的,可是总在不经意间错个一小步,便将自己藏在了其他姐妹们身后的位置,使自己看起来分毫不显眼,泯于众人之中。刚开始她还以为这小姑娘性子怯懦,上不得台面,与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儿一致,可是观察久了,发现并非如此。 这小姑娘有些意思。 现在看她一副懵得快要傻的模样儿,可想而知今天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那样子更让人忍俊不禁reads;甘愿。 淑宜大长公主仿佛没有发现周围人的异样表情一般,笑着对曲潋道:“小姑娘,过来给我瞧瞧。” 曲潋见淑宜大长公主真的是对着自己说话,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顿时心脏不争气地抖了下。她虽然没见过淑宜大长公主,可是姐姐早就将淑宜大长公主的生平摸清,并一股脑儿地塞给她了,防的就是这种情况。 据闻淑宜大长公主当年可宫里的嫡长公主,未出阁前在宫中颇为得宠,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天下无一女子能比得上她,本身就尊贵非常,后来嫁入镇国公府后,与驸马镇国公夫妻感情相得,甚至曾一度陪着驸马定居于边境,据闻也曾上过战场,可谓是一个上马杀得了敌人,下马能入得厅堂的女强人。 这样的女强人前半生性子颇为刚强冷硬,行事果决,当之无愧的巾帼须眉,也造就了她一身凌厉凛然的气势,纵使年经大了,有所收敛,但对于内宅这些娇养长大的小姑娘来说,仍是可怕的。 曲潋下意识地看向站在骆老夫人身边的姐姐。 曲沁担心地看着她,怕她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露怯,毕竟连骆樱和席姿这样的小姑娘都承受不住,何况是素来柔弱的妹妹。 看着妹妹水汪汪的眼睛像只小动物一样求助似地看过来,这一刻曲沁又忘记了自己妹妹其实是个心机婊的事情,一心为她担心了,忙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让她好生表现。 表现啥啊? 曲潋内流满面,但是这种场合之下,她也不敢故意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使小手段,只得迟疑地上前一步。 这时,骆老夫人开口道:“这孩子性子安静乖巧,平时都是跟着姐妹们一起玩耍,不常出门,公主莫要见怪。” 淑宜大长公主笑道:“这般俊的孩子,看着人都要喜欢了,如何见怪?” 听到淑宜大长公主的话,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她们明显感觉到淑宜大长公主对曲潋的维护,难道只是因为曲潋是这些小姑娘中长得最好的,得她欢心? 骆老夫人也弄不懂淑宜大长公主是什么意思,只得笑了下,对曲潋亲切地道:“潋丫头,快过来。”然后又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淑宜大长公主道:“公主,这孩子在我身边长大,最是可人,我也爱惜得紧,你莫要吓着她。” 淑宜大长公主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么?这些年我可是收心了,坏脾气都改了,可不像当年那样,动不动就发脾气。” 两人说笑两句,这时曲潋终于硬着头皮走过来了。 她眼睑微垂,乖巧地站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视线里只看到淑宜大长公主的膝盖部位,和微微露出松墨色马面裙下的那双淡绿色掐祥云纹的鞋子,这样的角度,甚至连站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少年的身影也没看到,但她就感觉到他在看她。 她现在明白了,原来今天是要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姐姐才会这么紧张。 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让她心里有些发愁。 然后曲潋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就听到淑宜大长公主赞叹地说道:“若非我今日来一趟,我还不知道你家里还藏了这般俊的小姑娘,先前说你有福气你还谦虚,若没福气,能养得出这般水灵的姑娘么?对了,我记得她和沁儿一样,是媛丫头的女儿吧?” 曲潋心头莫名发虚,觉得像淑宜大长公主这般厉害的人物,不可能只看重人的皮相。 所以总觉得被称赞得很心虚啊reads;媚世皇冠。 骆老夫人点头,然后叹息着说道:“是啊,她是我那女婿续弦后所生的女儿,原也要叫媛儿一声母亲的……” 说到早逝的骆氏,淑宜大长公主的声音也有些嘘唏,“媛丫头确实是没福气,可惜了。” 两老开始怀念起了曲沁早逝的母亲来。 不过气氛只是低迷了一下,淑宜大长公主很快又将话题引回正轨,夸了曲潋的好样貌后,将自己头发上的一支衔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步摇拨下来赏给了曲潋。 淑宜大长公主这举动又让室内的人心头跳了下,眼神古怪。 那支步摇是实心的,而且上面的宝石也大,整根步摇带着一种厚重的气息,当它插到曲潋的发上时,曲潋只觉得脑袋一重,心里暗暗吃惊。 能让淑宜大长公主拿出手的,自然是好东西,可是这未免也太不寻常了。 淑宜大长公主赏了礼物后,又像个初见亲戚孩子的长辈一样,询问曲潋一些常事,曲潋一一答了,回答得中规中矩,并无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那副文静的模样,却很合淑宜大长公主的心意。 淑宜大长公主这一辈子的性子刚硬倔强,过刚易折,自然不会喜欢一个同样刚硬倔强的人和她硬碰硬,平常时候倒是喜欢那种柔和文静却不怯懦的孩子,曲潋这副乖巧文静的模样便让她心里有了些许好感。 她询问曲潋时,眼角余光也关注着一旁看似目不斜视的孙子,如何没有发现他隐藏在眼中的喜悦? 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今日亲自走这一趟,发现孙子比想象中更中意这曲家的小姑娘。 等曲潋被淑宜大长公主放开退回到原处时,只觉得背上都沁出了一身冷汗,可想而知刚才的压力有多重?不过等她抬头,瞥见了骆大夫人眼中的冷漠审视时,压力更重了,更不用说旁边骆樱姐妹几个的目光。 她又头疼起来。 这时,淑宜大长公主也将骆家姐妹几个和席姿也叫过来说了几句话,分别赏了她们每人一件首饰,看那工艺,无论是上面的宝石还是做工,都十分精致,不过是由丫鬟捧着托盘过来,给她们自己挑,与曲潋的待遇一比,高下立见。 在场的人都不太得劲。 骆家姐妹和席姿等人看着曲潋的目光都十分复杂,不过面上依然笑盈盈地答谢长辈所赐。 等小姑娘们都退下去后,室内又恢复了先前的气息,仿佛先前淑宜大长公主所做的事情就和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常。 只是,骆家几位夫人心里都因为淑宜大长公主的举动而注意起以往从来不注意的曲潋来。以往她们只注意被老夫人捧在心尖上的曲沁,对曲潋这个安静的小姑娘没什么印象,如今却发现,这小姑娘原来还有这样的造化。 曲潋跟着骆家姐妹们出了嘉善堂后,便发现众人若有似无的目光。 “这位是曲家的表妹吧?阿樱你也真是的,你们家有这般漂亮的表妹竟然也不介绍给我瞧瞧。”席姿走到曲潋身边,仿佛仔细看了看,然后笑盈盈地道:“莫怪大长公主这般喜欢,我看着都喜欢了。” 骆樱虽然被刚才的事情弄得十分纠结,心里想不明白淑宜大长公主为什么一副很喜欢曲潋的模样,但是此时听到席姿这含沙射影的话,顿时不高兴了。 “这是我骆家的表妹,和你席家有什么关系?别一口一个表妹的reads;番外,亲们懂的。”她拉着曲潋,用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情看着席姿,“不过今天的事你也见到了,我们骆家的表妹生得就是好,连大长公主都喜欢呢。” 席姿心里骂她白痴,脸色也沉了几分,哼道:“你这炮仗性子也要改改了,我和曲家妹妹说话,你别插嘴。” 骆樱脾气上来了,拉着曲潋就走。 “樱妹妹!”骆林赶紧叫了声。 骆樱头也不回地走了,任性非常。 曲潋只得回头,礼貌性地朝席姿和骆林等人露出歉意的笑容。 无论何时,她都不会让自己做出让人诟病的事情,这种行为在骆家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反应了。 席姿见曲潋回首时那歉意的模样,衬得那张精致的小脸楚楚动人,莫说男人,连女人看了都要不忍心了,眼神不禁微黯。她突然发现,原来让她忌惮的人从来不是骆樱,而是这个不知什么杀出来的曲潋。 她暗暗咬了咬嘴唇,等转过头来时,对着骆林等人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这时,便听到骆林道:“阿樱就是这性子,脾气一来了,不管不顾,幸好潋表妹性子好,从未和她一般见识,反而依着她。你也莫要见怪。” 席姿矜持地道:“我自是知道她是什么脾气,不过看来那位曲姑娘还真是有些可怜。” “是啊。” 见骆林等几个骆家姑娘一副同情的模样,席姿不禁挑了下眉,心里突然有些好奇这曲潋为人,怎么连骆林这般有心机的姑娘都对她没什么恶感呢?曲潋一看就漂亮得让女人都要嫉妒的,可看骆家的几个姑娘对她却没什么恶感。 这做人也做得太成功了吧? 骆樱拉着曲潋气哼哼地往前走,直到走过一条回廊,到了一处院子时才停下。 此时她们已经到了枫林院,可以看到院子里忙来忙去的下人们,这里是平阳侯府平时用来搭戏台听戏的地方,今日骆老夫人的寿辰,自是少不了听戏的一项娱乐活动,请的还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 骆樱拉着曲潋到一间阁楼去说话。 “淑宜大长公主似乎很喜欢你,为什么呢?”她支着下巴,漂亮的柳眉蹙着,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曲潋给两人倒了茶,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她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啊,淑宜大长公主今日太过抬举她了。现场那么多小姑娘,其中不乏公卿侯府家的贵女,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一个依附着侯府的表小姐,所以定然有什么内情。 而这内情姐姐一定是知道的。 她得找个机会,去套套姐姐的话才行。 骆樱看她,见她眉染清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纵使刚才还在纠结,但是看到她这模样,却生不起气来,只得嘟嚷道:“好啦好啦,你愁什么?我才要愁呢,刚才我太紧张了,都没有好好看纪暄和,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一定长得很好看……” 曲潋顿时无语。 不过也因为如此,所以骆樱脾气去得很快,并没有再纠结刚才淑宜大长公主抬举曲潋的事情。她自己倒是看得开,又不是曲潋自己争着上前表现的,是淑宜大长公主自己要抬举曲潋,和曲潋生气什么的,反而中了那些姐妹们的圈套,她才不干这种傻事呢。 曲潋低首喝茶,唇角露出一抹笑意reads;岂无敛玓砾。 骆樱还是挺好顺毛的。 就在两人窝在这里喝茶时,碧春寻过来了,告诉曲潋,她母亲和弟弟已经过来了,正过去给骆老夫人请安呢。 曲潋听后,脸色突然变了。 骆樱歪着脑袋看她,“干嘛呢?你娘和弟弟过来,你不高兴啊?” 曲潋苦逼地看着她,她能高兴才怪,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总觉得淑宜大长公主此举另有目的,那样尊贵刚强的女性,哪里会无缘无故地抬举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特别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情况下,更不会故意在骆家人的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抬举骆樱都比抬举她好多了,更符合情况才对。 所以,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 就在曲潋坐立不安时,季氏携着儿子去嘉善堂给骆老夫人请安祝寿。 此时厅堂内除了骆老夫人、淑宜大长公主和一些勋贵府中的老夫人外,其他人都离开了,她们都是同一辈的人,除了淑宜大长公主,都是老一辈的交情了,将那些小辈们打发出去后,正好一起说说话。 等听说曲家三太太和儿子过来给骆老夫人请安时,淑宜大长公主神色微动。 骆老夫人倒是没有想太多,笑着让人请他们进来。 很快地,季氏带着儿子过来了,曲沁陪同一起。 曲沁知道祖母趁着今日寿辰,定会和那些过来的老姐妹们坐在一起聊天,所以她和骆槿被打发出去后,便去等继母和弟弟过来,届时也好陪他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顺便帮衬一下,省得季氏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掉琏子。 季氏和曲湙给骆老夫人请安送上寿礼后,又在骆老夫人的引见下,给在场的诸位老夫人们请安,曲湙自然也收到了那些老夫人们赠的见面礼,都是一些早就准备好的。 季氏人虽然不擅言词,人也有些拘谨,不过她知道今日是骆老夫人的寿辰,自不能给长女丢脸,所以表现得颇为中规中矩,倒是没有出什么错误。这让随时准备帮衬的曲沁很是满意,心里也有些复杂。 两世为人,才知道天下的继母并不都是狠心的,也有像季氏这般的笨人。 等季氏和曲湙请安完后,淑宜大长公主方开口道:“这就是曲三太太?冒味地说一句,我早就想见见曲三太太了,没想倒今日倒是有缘得见。” 此话一出,除了早已心知肚明的曲沁外,室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淑宜大长公主这话里透出的意思,莫非认识季氏?可是季氏是常州人氏,今年才是第一次进京,而淑宜大长公主这辈子也没有去过江南,两人八杆儿打不着,也不认识,淑宜大长公主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季氏讷讷地道:“公主这是……” 淑宜大长公主面上含笑,转头对同样一脸疑惑的骆老夫人道:“说起来这事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我没想到当年你那女婿去世之前,竟然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定了桩儿女亲。”然后笑着从袖口里拿出半块玉佩。 所有人都看着那半块玉佩,不明何意。 只有曲沁目光微缩,心脏突突地跳着。 她认得那半块玉佩,正是当年镇国公给父亲的信物,将之一分为二,两家各持半块玉佩,作为信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曲潋突然站起身,正在往阁楼外看风景的骆樱转头看她,一脸迷茫。 “怎么了?” 曲潋朝她道:“既然我娘和弟弟来了,我觉得我也该过去接他们,你知道我娘的性子的,她没怎么来过这里,我得去瞧瞧。” 听罢,骆樱便不感兴趣了,挥手道:“那行吧,安置好你娘后就过来,不然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曲潋笑着应了一声,说道:“若是无聊的话,你可以去水榭那边,那里人比较多,林表姐和席小姐她们应该都在那里。” 骆樱马上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那我宁愿一人在这儿待着。” 曲潋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再劝,便带着碧春离开了枫林院。 刚出了枫林院,曲潋便被人拦下了。 “潋表妹!”骆承风一脸笑意,俊秀的脸庞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经具备了少年应有的风彩。他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你这是要去哪里?” “七表哥。”曲潋朝他客气地施了一礼,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见他一双眼睛紧盯着自己,暗暗蹙眉,到嘴的话一转,说道:“我正要去水榭那边寻找几位表姐。” “我陪你过去吧。”骆承风脱口而出。 曲潋皱眉,委婉地道:“不用了,不过几步路,哪里用劳烦七表哥相陪?” “不会劳烦,反正我也要去那边。”骆承风热切地说道。 曲潋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深吸了口气,说道:“七表哥,抱歉,我突然记得还有其他的事情……啊,对了,我先前见到刘家表妹了,她好像正在找你。” 骆承风脸色微变,尴尬地笑道:“你是说菁表妹么?我好像没看到……” “她就在这附近,我先前还碰到她,她还问我有没有见到你呢reads;鱼人城市攻略。没想到你在这里,如果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这就叫人去通知她一声,省得她为了找你到处乱转。”说着,就要吩咐碧春去叫刘菁过来的样子。 骆承风这下子真的急了,这刘菁是他舅舅家的表妹,从小到大最爱追着他跑,很是黏人,骆承风觉得她很烦人。而且她黏人不要紧,脾气比自己妹妹还娇纵,一定要人顺着她才行,每次让她缠上,骆承风都干不了别的事情不说,还不准别的小姑娘靠近他一步,不然就发脾气。 “潋表妹,不用找她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情,等会儿我再来找你。”说着,骆承风往曲潋先前来的地方看了看,赶紧走了。 终于将骆承风唬弄走后,曲潋松了口气,继续往嘉善堂行去。 碧春跟着她,小声地道:“姑娘,你又唬人了,若是七少爷知道您唬他,可要不高兴。”跟着曲潋那么久,碧春还不知道自家姑娘是什么德行么?平时看着是很文静乖巧让人怜惜,但有时候却特别地会唬人,谎话信口拈来。 她真担心若是哪天她又唬人时兜不住,让人发现了怎么办?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名声可不好。 曲潋无奈地道:“难道你真想让七表哥陪着我去水榭?” 碧春苦着脸道:“自然不想了。” “那不就结了。”曲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碧春无言以对。 两人穿廊过院,很快便到了一处小竹林,过了小竹林,便是嘉善堂了。 小竹林旁有一株老槐树,两人合抱粗,也不知道在这儿生长了多长时间,枝繁叶茂,遮挡出一片凉爽的浓荫。 曲潋刚走过那株老槐树时,便被人叫住了。 “潋妹妹。” 曲潋吓了一跳,骇然望去,便见到站在老槐树下的少年,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阳光从树荫下走过,清风吹过老槐树杆上垂落的藤蔓,随风摇曳,站在树下微笑的少年干净纯澈,美好无瑕,那双润润的墨玉色眼睛,当布满了笑意时,像碎落了漫天的阳光,美丽极了。 曲潋心弦一松,不知为何,看到这样润泽无害的少年,她松了口气,直觉他对自己并无什么危险。明明都被他吓过两次,可偏偏每次只要面对这样润泽的少年,心里又莫名地生不起气来。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几次异常的情绪变化,一个无害一个危险。 这简直就像精分一样。 而现在的少年,却是无害的。 “纪公子。”曲潋微微退后一步,礼貌性地福了下身,“你怎么在这里?” 碧春也被吓了一跳,有些防备地看着他,就怕这少年又像上回在祝家一样,莫名地将她家姑娘给拖到假山后。 纪凛脸上的笑容温煦和善,甚至笑起来有些孩子气的阳光,喜悦地道:“自是在等你。”见她没说话,一双眼睛定定地看过来,脸上不禁有些红,讷讷地道:“我刚才见到伯母和湙弟过来给骆老夫人请安,便知道你定会来的。” 曲潋木着脸,他的诚实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然后她点头道:“我知道了,若是纪公子没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等等reads;重生山水人家。”纪凛叫住她,“潋妹妹,过几日,我和祖母会去府上拜访。” 曲潋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纪凛笑而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脸皮都要绷不住了时,突然看到竹林另一边走来的人,曲潋的表情更木了。 “潋表妹!” 是骆承风追上来了。 曲潋头疼得差点想扭头就走,不过等看清楚和骆承风一起走来的人时,她又愣住了。 除了骆承风外,还有骆承嗣,而骆家兄弟此时明显是陪着客人而来,那客人是个紫红色五蝠拜寿团花锦袍的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五官英挺,通气的气质清贵非常,脸上带着高人一等的矜傲之色。 那紫衣少年看到纪凛,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脸上的矜傲之色稍减,问道:“暄和,你怎么在这里?”然后视线往曲潋身上扫来,眼中露出了些许惊艳之色,不过很快便敛去了。 在他眼里,虽然和纪凛站在一起的小姑娘长得很精致漂亮,但也只是个未发育的小丫头罢了,不过等过个几年,长成了少女时,应该才能绽放属于她的美丽。 “三殿下。”纪凛上前行礼,姿态不卑不亢。“三殿下是过来给骆老夫人祝寿的?我祖母在嘉善堂陪老夫人说话。” 虽然没有怎么解释,但是三皇子和骆家兄弟都没有追究,只是骆承风看看曲潋又看看纪凛,皱着眉头,看向纪凛的目光有些敌意。而骆承嗣看着曲潋两人若有所思,那种眼神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 曲潋听到纪凛对那少年的称呼,不禁吓了一跳,忙上前给他行礼。 虽然先前听骆樱说过,三皇子可能会过来,可当真的见到本人时,还是让她吓一跳。三皇子是宫里的钟贵妃所出的皇子,在宫中十分得宠。而钟贵妃出身英国公府,其母英国公夫人正是骆老太爷嫡亲的妹妹,算是骆樱等小一辈人的姑祖母,所以今日骆老夫人寿辰,三皇子奉了钟贵妃之命,过来给骆老夫人祝寿。 曲潋没想到三皇子会这般轻车从简地过来了,一点架子也不摆,就由着骆家的兄弟陪着过来,这像什么样子?不过此时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只能默默地缩到一旁,最好不要引起什么注意才好。 可曲潋想要神隐,偏偏三皇子没放过她,反而感兴趣地道:“这姑娘是谁?看着很是面生?” 骆承嗣忙道:“这是都察院左都御使曲大人的侄女,也是我们的表妹。” 三皇子听后又看了眼低眉敛目地站在一旁的曲潋,别有深意地看向纪凛,笑道:“暄和和曲姑娘似乎认识?” 纪凛不慌不忙地道:“是啊,家父和曲姑娘的父亲是故交,故尔也算是认识的。” 听罢,三皇子便不感兴趣了,便对骆承嗣道:“行了,我们进去吧。”然后又对纪凛道:“暄和也一起吧,咱们好些日子未见了,稍会可要把酒言欢才好。” 纪凛笑着应了。 曲潋看着这群人,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办。却不想,这时尚嬷嬷走过来,当看到这群人时,顿时吃了一惊,忙过来请安。 众人都认得尚嬷嬷,三皇子也颇给老人家面子,笑着道:“听说姑祖母今儿也来了,许久未见她老人家了,本殿下想念得紧。”说着,便大步往前走。 纪凛看向曲潋,对她道:“我先走了。” 曲潋:“……” 骆承风慢腾腾地跟上,却扭头看着站在老槐树下的曲潋,听到纪凛对曲潋说的话,顿时脸色有些难看reads;重生之渣男再见。 骆承嗣正小心地陪着三皇子,发现弟弟竟然还儿女情长,顿时有些生气,严厉地看了他一直,直到弟弟耷拉着脑袋跟上来,脸色才好一些。 几人在尚嬷嬷的引领下进了嘉善堂,曲潋望着他们进去的背影,站了会儿,便对碧春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我姐姐、娘和弟弟他们现在如何了?几时能出来?” 碧春很快便回来了。 等听说姐姐、母亲和弟弟都在嘉善堂没出来时,曲潋顿时急了。不过是去嘉善堂给老夫人请个安,用得了多久?她娘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弟弟年纪还小,骆老夫人根本不会久留他们,这种时候也早该出来了。 所以,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曲潋在老槐树下团团转,很想也进嘉善堂瞧瞧,但想到淑宜大长公主还在,她又泄气了。 就在曲潋秋水都要望穿时,三皇子一行人已经到了嘉善堂的正房厅堂处。 他们进来时,没想到嘉善堂里除了几位老夫人和淑宜大长公主外,还有其他的客人。当看到其中一个气质沉稳、如牡丹花般漂亮雍容的少女时,三皇子不由多看了两眼,却只能看到她微垂着眼睫,掩住了那双漂亮的水眸。 除此之外,他们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其中一名长相柔弱的妇人一脸迷茫地坐在那儿,而其他那些勋贵府的老夫人们神色惊讶,唯有淑宜大长公主一脸笑意盈盈。 三皇子笑着上前给几位老夫人见礼,除了淑宜大长公主外,其他人都不敢受他的礼,慌忙起身还礼。 等再坐下来后,三皇子朝淑宜大长公主道:“若非母妃今儿让我过来一趟,我还不知道姑祖母您也来了。皇祖母时常念着您,说想和您说说话,可您一直没进宫,让她老人家好一阵挂念呢。” 淑宜大长公主笑道:“知道了,这次你回宫后就和你皇祖母说一声,改日得了空,我便带孙媳妇进宫去看她。” “孙媳妇?”三皇子有些傻眼,像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 这消息太突然了,不怪他傻眼。 在座的几位老夫人目光微闪,但脸上一副为淑宜大长公主高兴的模样。 淑宜大长公主今儿难得地有耐心,指着和他们一起进来的孙子道:“还不是暄和,我也没想到他爹几年前竟然给他定了桩儿女亲,今儿我见了那小姑娘,心里十分喜欢。” 三皇子心里吃惊不已,这位姑祖母可是连皇祖母和父皇都敬重的人,她的脾气他多少也有了解,既然她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而且他可不知道纪暄和几时竟然定亲了,听这话,难道是镇国公在儿子小时候给他定的?可这事情从未听说过。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三皇子看着纪凛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这福气,可不是我说,父皇也常称赞表弟长得好,不知道多少姑娘芳心暗许。”他看得出淑宜大长公主的好心情,所以三皇子也顺势着奉承道。 骆老夫人听到三皇子的话,脸色微微变了下,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失望。 今日淑宜大长公主的行为,带着她惯有的强势,也给足了曲家面子,这桩婚事不成也得成了,心里只遗憾曲潋偏偏不是他们骆家的姑娘,失了这么个机会。 不过,曲潋是在她身边长大的,虽然她没怎么关心这小姑娘,但外孙女曲沁却对这异母妹妹十分爱护,如此对骆家也没什么损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曲潋在嘉善堂外的老槐树下等了会儿,依然等不到母亲和姐姐他们出来时,顿时心凉了半截,最后也没辙了,只得跺了跺脚,便去叫了个嘉善堂中伺候的小丫头过来,吩咐她若是自己母亲出来,劳她们去告诉她一声。 “表姑娘放心,交给我就好。”小丫头收了银子,笑嘻嘻地保证着。 曲潋忧心忡忡地带着碧春离开了。 她没办法不忧心,因为先前纪凛的那话,分外地有深意。 淑宜大长公主是何许人也,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老人家屈尊降贵地去曲家拜访?再联系先前在嘉善堂时淑宜大长公主对她过份抬举的事情,曲潋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联想自从认识纪凛后发生的事情,还有姐姐的态度,她觉得自己似乎猜测出什么了,只是又不确定。 她宁愿自己不确定。 所以,曲潋有种驼鸟心态,决定还是先离开这儿,省得待会儿要和随三皇子一起出来的纪凛又碰面。 “姑娘……”碧春有些不安地叫道,觉得曲潋此时脸上的愁绪实在让人心疼。 虽然说,她家姑娘天生长这模样,柳眉一蹙,就会营造出一种娇弱幽怨的样子,极为惹人心怜,让人不忍心和她置气,恨不得捧着她reads;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可那只是个表面现象,要透过表面现象看凶残的内在,她家姑娘才没这么脆弱呢。 所以,此时她突然变得这么苦恼,让碧春也有种事情不太妙的感觉。 很快,这种预感很快便应验了。 曲潋并没有回枫林院找骆樱,而是寻了个地方窝着,想等她家娘亲和姐姐找过来。 可是她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她们找过来,直到宴席开始时,骆樱怒气冲冲地过来找她,只得叹了口气,和骆樱一起往摆宴的院子行去。 到了摆宴的地方,很快便看到了一群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贵女们,她们已经入座,每个少女看起来都端庄极了,笑容也极为得体,看着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娴良淑德的好姑娘。当然,也有一些活沷的,正开心地和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神彩飞扬,显露出另一种可爱的模样。 曲潋一一看过去,很快心里便了然。 今天虽然是骆老夫人的寿辰,但是也是变相的一种相亲地点,不过都是长辈们趁这个机会相看罢了。而来此的那些贵女们应该都被家里的长辈们提点过,这种露脸的时候,最好要好好表现,指不定这些夫人中,哪个就是未来的婆婆呢。 犹其是她们知道,今儿来的还有淑宜大长公主时,更紧张了。 那些显得比较活泼或轻松的,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小的姑娘,或者是已经定了亲的姑娘,她们倒是没有太紧张,或者对此太在意。毕竟小姑娘们坐的地方,距离长辈席那儿还有些远呢,也不虞被人瞧见什么失态的。 曲潋张望了下,远远地便看到了姐姐和母亲竟然和骆老夫人坐一个位置,顿时吃了一惊。 她知道自己母亲是续弦之故,而且性子也太小白花,骆老夫人面上虽然客气,可到底看不上眼,纵使要抬举曲沁,也不会亲自邀请母亲一起同坐,只可能会让人去招待母亲罢了,根本不会在人前如此抬举,因为抬举了也对曲沁没什么帮助。 那是为何? 她有些迷惑。 “阿潋,到这儿坐。” 骆樱已经拉着曲潋坐到位置上,周围还坐了几个平阳侯府的姻亲家的姑娘。 “樱表妹、潋表妹。” 坐下后,马上便有人来打招呼,两人同时看去,便见一个圆脸的少女,一双眼睛也圆乎乎的,并不算得美丽,但给人的感觉是恰到其处的可爱。她便是刘菁,承恩伯府的小姐,骆大夫人是她嫡亲的姑母,和骆樱、骆承风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常来骆家玩耍。 刘菁是个活沷的,和她们凑到一起便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不过说的都是和骆承风有关的事情,让骆樱听了很烦。 “你怎么一直都在说我七哥?能不能不说他了?好烦。” 刘菁撅起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七表哥,可是我今天找了他半天了,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先前好像听说他被大表哥叫去陪三皇子殿下、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他们了。真是的,有什么好陪的……” 又是一翻抱怨,显然对于今天没能见到骆承风一面满腹怨气。 骆樱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对她的德行十分了解了,不理她是最好的,便抬头张望着,时不时地和曲潋交谈,说着小姑娘的秘密心事。 “淑宜大长公主还在呢,那纪暄和应该没走吧?阿潋,你觉得呢?” 曲潋:“……” “淑宜大长公主看起来好有威严,一双眼睛更是犀利极了,比我爹还威严可怕,我有点怕她呢,一在她面前,肚腿子就打颤,说话都不利索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曲潋:“……” “阿菁真是烦,我七哥都不喜欢她,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缠着我七哥呢?阿潋,你说是吧?姑娘家可不能如此直白reads;穿越之准提洪荒奋斗史。” 曲潋:“……” “哎哟,林姐姐她们竟然和席姿坐在一起说话……哼,瞧她们那德行,看了就讨厌!阿潋,你说是吧?” 曲潋:“……” 好不容易宴席结束了,众人便又移驾到枫林院去听戏。 曲潋心不在蔫地跟着骆樱,目光一直往前方看去,发现骆老夫人和淑宜大长公主并排着走,她们身后是一群女眷跟着,其中就有她姐姐和母亲,让曲潋想上前去找她们也不敢冒然挤进去。更让她焦急的是,为毛姐姐都不派个人过来找她呢?明明先前姐姐还让人盯着自己,像看犯人一样,现在却撂手不管了,这是为毛?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情的反常让曲潋一整心提得老高,连旁边的骆樱又和席姿斗起来也没有太注意,直到听到有人叫自己时,才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却看到席姿有些恼怒的脸,还有骆林她们暗含幸灾乐祸的神色。 “啊?” 席姿原本有些恼怒的,觉得这曲潋未免太不将人放眼里了,可是当看到她一脸无辜地瞅着自己,那双清亮的水眸倒映着自己的脸,看起来柔弱又无辜,天大的气也发作不出来,只能无奈地道:“潋表妹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 即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曲潋经验丰富,瞬间进入了状态,腼腆羞涩地道:“没什么,刚才只是正在想事情,真是抱歉,下次不会犯这种错误了,请你原谅。” 席姿接受了她的说词,没再理她,继续和骆樱用眼神厮杀。 到了枫林院,便看到院子里早已搭好了以戏台子,戏台前有栋精致的两层阁楼,可以坐在这里看戏。 骆老夫人等人自然是上到二楼去,一楼都是小姑娘们。当然,也有一些小姑娘是上到二楼去,到各自的长辈身边伺候。不过这样的话,就比较拘谨,没有在一楼因为都是同龄人比较自在。 “阿潋,咱们也上楼去。”骆樱兴致勃勃地说。 曲潋忙拉住她,“你若是过去,要留在外祖母身边伺候的,你不怕大长公主啦?” 骆樱果然迟疑起来,可是当她看到了席姿也上去,马上挺了挺背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跟着上去了。 曲潋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到了二楼,一眼便能看到坐在首位上的骆老夫人和淑宜大长公主,周围还坐着各家的女眷,桌面前摆着各种瓜果茶点等,戏还未开锣,大家都坐在一起说笑聊天,笑语喧天。 席姿和一些勋贵府的小姑娘已经坐到自家长辈身边,看起来乖巧端庄。 曲潋和骆家的姐妹一起过去,她看到坐在骆老夫人身边位置的姐姐和母亲,一时间有些迟疑,便想要走过去,坐在母亲身后。 只是不给她过去的时间,在她们到来时,淑宜大长公主便看过来了,然后朝她笑眯眯地招手道:“潋丫头,过来坐reads;天灵殇。” 瞬间,曲潋又经历了一次先前在嘉善堂时的事情,成为在坐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骆樱和席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淑宜大长公主这样厉害的人,为何单单对她另眼相看。 曲潋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过去。 然后便有一位年轻的夫人道:“哎呀,这孩子长得真是漂亮,我好像没见过,可是公主家的?您将她藏得也太深了,这样漂亮的孩子,也应该让我们开开眼界的。” 众人的目光都随之看了过来。 淑宜大长公主已经携着曲潋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拍拍她瘦弱的小肩膀,朝那位夫人笑道:“可不我是藏的,是平阳侯府藏的,不过这小姑娘是暄和的未婚妻,也算是我家的了。” 淑宜大长公主这话一出,整个阁楼都安静下来,唯有楼下的喧闹之声传来,也显得这里过于安静。 曲潋直接木了。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曲潋身上,有疑惑、有审视、有意外、有不相信,更有不可思议。 不过在场的那些夫人们都是人精,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又是那个年轻的夫人开口了,“暄和的未婚妻?暄和那孩子我是见过的,前些日子在淮安郡王府时,我还遇到过镇国公夫人,却未从她那里听过暄和有未婚妻呢,是几时定亲的。” 此话一出,阁楼里的夫人们心中微动。 前些日子,镇国公夫人频频回娘家淮安郡王府,那意思不言而喻,怕是镇国公夫人相中娘家的姑娘,想要给儿子定下儿媳妇吧。如今淑宜大长公主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抬举个没什么印象的小姑娘,还说这是那纪暄和的未婚妻,如何不教人奇怪? 她们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淑宜大长公主的解释。 而那些被这件事情冲击得反应不过来的小姑娘们也是愣愣的,直勾勾地看着被淑宜大长公主拉着坐在身边的曲潋。 淑宜大长公主拍拍曲潋的肩膀,像是没有发现小姑娘的僵硬似的,继续笑眯眯地说,“说来这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暄和年纪还小时就给他定下了桩儿女亲,若不是暄和年纪大了,就要娶媳妇了,我还不知道呢。幸好,潋丫头很合我的脾气,我也很满意。” 淑宜大长公主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可最后那句“很满意”表明了她的态度,就算是镇国公以前糊涂定下的,但她老人家很满意,喜欢这小姑娘,谁也别想欺负。 淑宜大长公主的态度也说明了这桩婚事是真的。 瞬间,曲潋又承受了一次目光的洗礼,并且很快地,镇国公世子纪凛自幼定亲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骆家。 所有刚知道这事的人都愣住了。 镇国公世子纪凛其人,凡是京城的人都知道,虽然镇国公府因为老镇国公去世后行事转变成低调,但有皇上、太后惦记着,时不时地会有赏赐过去,如何能低调得起来? 无疑如今的镇国公府因为有淑宜大长公主在,依然圣眷不衰,而镇国公嫡长子纪凛,从出生时就被封为世子,后又被皇上赏了个五品的官职,虽说只是闲职,但也说明了皇上的态度,可不是京中那些王公贵族子弟能比的。 这样的纪凛,无疑是所有夫人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选,特别是随着他的年纪渐长,纪凛的优秀有目共睹,众人也开始关注起他的婚事来reads;在男神边上。可惜因为淑宜大长公主的强势,十分疼爱这嫡长孙,连镇国公夫妻都没办法作主儿子的婚事。 可如今,却听说了镇国公世子竟然自幼定亲,未婚妻都有了,哪能不惊讶?这好女婿人选就这么飞了,让所有人都开始关心起纪凛的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圣。 “未婚妻?”今日也过来给骆老夫人祝寿的宁王世子周琅震惊不已,“你有未婚妻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藏得可真是深。” 纪凛没有理他,而是和三皇子对坐着喝茶,骆家的兄弟陪在一旁。 见没人搭腔,周琅又道:“对了,你未婚妻是谁?” 这时,三皇子道:“琅弟,他的未婚妻正是都察院左都御使曲大人的侄女。” “曲大人的侄女?”周琅一副迷茫的模样,曲大人的侄女可多了,是哪个? 不过在场的人都不会道人家姑娘长短,自不会细说是哪个,周琅心痒痒的,追着纪凛要细问,纪凛只是笑而不语,就不告诉他。 自己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告诉他?就算他们见过,他就是不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此时纪凛的心情很好,仿佛连阳光都变得明媚温暖起来,显然他也很满意自己的未婚妻。这样的纪凛,让在场那些勋贵府的公子难得对他未婚妻的身份感兴趣起来。 他们没想到纪凛会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妻,这事情实在是出乎意料,而得三皇子肯定,那便是三皇子是事先知情的,那应该不是唬弄人了。 唯有骆承风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整个人都失魂了,让正小心地陪着三皇子等人的骆承嗣气得很想踹他一脚。不就是个女人么?用得着这般天都要蹋下来的死样子么?果然应该建议父亲,将这不着调的弟弟弄到丹山书院去读书的。 女眷那边有淑宜大长公主的强势态度,男席这边有三皇子的亲口肯定,两人的身份都尊贵非常,有了他们的亲口承认,那么这桩婚事便坐实了,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这样的结果,不仅纪凛满意,曲沁也十分满意。 两人都觉得,终于了了一桩心事。 只有曲潋木然地坐在那儿,顶着众人的目光,一直到戏落幕,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 从此至终,曲潋都被淑宜大长公主拉着,让她根本无瑕去查看其他人的反应,不过她中途瞥了一眼,发现骆家姐妹和席姿等人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复杂,若非当时淑宜大长公主也在,恐怕她们怕就会直接扑过来质问她了。 可她们扑上来问她也不知道啊! 她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夫自己怎么不知道啊!?=口=!有比她更苦逼的么?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和纪凛自幼定亲的,按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这亲事还是她那老爹在世时为她定下的。死者为大,既然是死去的父亲定下的,旁人自然不好质疑什么。 可是她总觉得不对劲啊! 怎么会这样呢?就算先前她有所猜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然后,她又想起了姐姐自重生以来的表现,怨不得她对纪凛的感观那么好,妹夫嘛,自己人,能不好么?而且这桩婚事一看就是她高攀了,撇开他似乎精分的事情,纪凛无论是人品长相还是家世都是顶尖的,在世人眼里,那就是个乘龙快婿,反而是她配不上纪凛。 所以,这样好的婚事落在她身上,姐姐如何不会再用心为她筹谋?不筹谋才是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淑宜大长公主离开时,曲潋仍被她拉着,身不由已地跟着骆老夫人等人一起去送她。 站在骆老夫人和一群骆家的女眷之中,周围就只有她一个晚辈,曲潋压力山大,可是淑宜大长公主一直拉着她,根本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了。 直到纪凛从男席那边过来,微笑着从她这里接替了位置,并且温煦地朝她道:“多谢潋妹妹代我照顾祖母。” 曲潋微微低头,细声细气地道:“这是应该的。” 虽然没有抬头,但曲潋也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和纪凛身上,让她更不好抬头了。 淑宜大长公主拍拍曲潋的手,笑道:“今日辛苦你了。”然后又对站在骆老夫人身后的季氏道:“过两日,我便和暄和爹娘登门拜访。” 听到淑宜大长公主的话,曲潋心中发苦,而周围的骆家人则目光晦涩,带了些不可置信。 她们都听得出淑宜大长公主话里的意思,这是当着她们的面表明自己的态度抬举曲潋呢,甚至连镇国公夫妻都会去曲家拜访,这分明是要坐实那桩所谓的儿女亲。如今她们虽然不知道当初曲三老爷是如何与镇国公定下儿女亲的,可现在已经无意义了。 季氏慌忙道:“公主和镇国公及夫人能来,我们求之不得,届时必定恭候您大驾。” 淑宜大长公主笑了下,又和骆老夫人说了几句话,终于扶着孙子的手,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reads;男作女诱。 众人目送镇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后,终于将视线落到了站在她们之中的曲潋,这里也只有曲潋这么个小姑娘,很是显眼。骆大夫人等几位夫人看着曲潋的目光十分复杂,她们没想到不过是个依附着骆家的表姑娘,没想到会一朝飞上枝头,得到了一门显赫的亲事,不知教多少人羡慕又郁闷。 怎么就是这么个没权没势的小丫头这般幸运呢? 骆老夫人看了眼周围的几个儿媳妇,面上淡淡的,“行了,都回去吧。”然后看向曲潋时,脸上便多了些笑容,朝她伸手道:“潋丫头过来。” 曲潋便学姐姐平时的样子,走过去扶住骆老夫人的手。 一行人将骆老夫人送回嘉善堂,季氏也跟着去了,只是神情茫然中带着些许不安。 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宛若梦镜一般,让她过得浑浑噩噩的,想破脑筋都想不明白,丈夫怎么会给女儿定下这么一门亲事。诚然这门亲事很好,是她的女儿高攀了,不知多少人羡慕,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不安害怕。 如果女儿是侯府的姑娘,她还不会如此惶恐,毕竟这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女儿嫁过去也有底气。可就是因为两家的家势相差太大了,又不是同个圈子的人,将来若是女儿真的嫁过去,不知会过得多苦?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一生都在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而且先前在阁楼时听那些夫人的意思,镇国公夫人似乎有意为儿子择娘家淮安郡王府的姑娘为妻,这不是说明她不会喜欢自己女儿么?若不得婆婆喜欢,将来女儿嫁过去,还不知道如何的受磋磨呢。 所以她根本不觉得开心。 凡是爱子女的父母,都不会考虑将女儿嫁得太高,甚至在两家门第相差太大时。 到了嘉善堂后,骆老夫人面上浮现些许疲惫,对骆大夫人等人道:“累了一天,你们去送了客后,也回去歇歇吧,不必过来伺候了。” 骆大夫人等人应了声是,因还有客人未送完,所有她们也没有停留,又纷纷离开了。 曲潋和季氏还在,丫鬟给她们搬了凳子过来,因骆老夫人没有开口,她们也不好冒然出声离开。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表小姐过来了。 能被嘉善堂的丫鬟理所当然地称为表小姐的,只有曲沁一人。 季氏和曲潋听说曲沁过来,脸人的眼睛里都露出惊喜的神色,仿佛找到了寄托一样。 骆老夫人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露出笑容,笑道:“快让她过来。” 曲沁很快便进来了,她先是给骆老夫人和季氏请安,然后坐到骆老夫人身边,关切地道:“外祖母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可是沁儿来得不是时候,打扰您歇息了?” 骆老夫人慈爱地道:“你最是贴心了,哪会打扰?你来得正好,来带你母亲和妹妹回去,留你母亲歇会儿,明日便和你妹妹家去。” 曲沁听罢乖巧地点头,说道:“外祖母放心,等过个几日,我便带妹妹过来陪您。” 曲沁的话让骆老夫人笑得更舒心了,她就知道这外孙女最是体贴孝顺的孩子,除了嫡长孙女骆柯外,也唯有曲沁各个方面都好,两个都是端庄大气,就算是皇家的公主在她们面前也要逊色几分。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气。 为何当初女婿定下亲事的对象不是长女,反而是曲潋呢?若是曲沁,她今天就不会这么失落了,也不必给外孙女挑对象挑来挑去也挑不中reads;诱仙欢。那纪凛是多好的对象,和她的沁儿最相配。只可惜,女婿当年定下的人选却是小女儿。 骆老夫人很快便丢开这些情绪,对季氏和曲潋笑得颇为温和,说道:“刚才听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怕是过两天便会让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登门来说这门亲事,届时你们可要拿出个章程来。” 季氏慌忙站起来应了声是。 骆老夫人看她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心里又叹了口气,再看曲潋,虽然一副娇怯的模样,好歹看起来算是镇定,进退有度,心里不禁有些欣慰。这也是他们骆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若是让曲潋跟在母亲身边长大,还不知道被养成什么样,将来嫁进镇国公府,不是让人笑话么? 又说了会儿话后,骆老夫人终于让她们下去了。 季氏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嘉善堂,然后随着两个女儿去了她们在骆家住的院子。 一路上,可以看到依然在忙碌着的骆家下人,他们见到曲家姐妹俩,都恭敬地行礼。若是以前,他们恭敬的对象都是曲沁,曲潋不过是附带的,而今知道曲潋得淑宜大长公主喜欢,又自幼和镇国公世子定亲,自然是不同了。 曲潋也感觉到了骆府下人的态度转变,心里的滋味难言,看着姐姐和母亲欲言又止,不过因为在外头,只得闭上嘴,闷闷地跟着她们。 回到她们居住的院子,丫鬟殷勤地端着茶果过来,朝曲潋笑道:“今儿要恭喜表姑娘了。” 曲潋笑了下,没有开口说话。 “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曲沁说道。 等屋子里的下人都下去了,季氏一脸愁绪地道:“沁儿、潋儿,我……我不知如何说,我真不知道你们爹是何时给潋儿和那镇国公世子定亲的。” 今儿淑宜大长公主拿出那半块玉佩时,季氏都懵了,她对亡夫的遗物都细心地收妥着,如何不知道丈夫的遗物中有半块玉佩,当时不知道它为何会在丈夫的遗物中,只是好生收妥,却不想原来是与镇国公府的婚约信物。 老实说,她真的完全不知道丈夫曾经给小女儿定过婚约,所以对今儿的事情也是很茫然。 曲沁安抚道:“娘不必担心,既然淑宜大长公主能拿出信物来,那就是真的了。” 季氏蹙着眉道:“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曲沁听罢,心里便是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内情,上辈子这桩婚事是由镇国公命人送来信物时,她们才知道的,因为没有像今日淑宜大长公主一翻表态,所以让这桩婚事一波三折,闹出了不少的事来,差点两家解除婚约。 这也是她迫切地想要让叶长青进京好问个明白的原因。 从徐山那里,她只知道当年镇国公带其子南下,路过宣同府时遇到流民,然后得她们父亲相助,不久后父亲便去世,婚事应该就是当年镇国公在宣同府时定下的。至于父亲与镇国公不过是只有几面之缘,甚至交情泛泛,为何两人会给儿女定下婚约,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只能指望叶长青能解惑了。 又安慰了会儿季氏后,姐妹俩看天色差不多了,便将季氏送出门去。 “明天我和阿潋就回家,到时候母亲让人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也很想念母亲做的酒酿豆腐。”曲沁笑道。 季氏听罢,马上又活力四射,高兴地道:“好好好,我在家里等你们,到时候亲自给你做酒酿豆腐,还有潋儿爱吃的红烧狮子头reads;大话妹的冷脸帅侠。” 将季氏送走后,轮到曲潋去折腾她姐了。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差点被淑宜大长公主的举动弄傻了。我怎么会和纪公子有婚约呢?你不知道,阿樱和那个席姑娘都很喜欢纪公子的样子,今天的事情,恐怕她们现在都要埋怨死我了……” 曲沁一脸淡然地道:“这是父亲为你定的婚事,若是她们因此而迁怒于你,如此品行不相交也罢。” 曲潋看着姐姐霸气侧漏的模样,顿时内流满面。 其实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姐姐,镇国公府和咱们家是两个世界,门第相差太大了,而且今日的事情只是淑宜大长公主自己的态度,还有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毕竟镇国公夫妻才是纪公子的父母,若是他们不满意……” “你放心,淑宜大长公主既然发话了,他们便不会有什么意见。”曲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淑宜大长公主在镇国公府说一不二,只要你能讨得她老人家欢心,便不惧什么。”说罢,她轻蔑地笑了下。 当年就算镇国公夫人不喜妹妹,去和镇国公闹,但淑宜大长公主一开口,镇国公夫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曲潋苦笑,意思是说,这桩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了么? 可是,她心里总有种不安感,总觉得纪凛给她的感觉太怪,她莫名地有些抗拒。 见她面露愁绪,曲沁又道:“你这小丫头怕什么呢?镇国公世子可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好儿郎,就便宜你这小丫头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曲潋被她亲昵地捏着鼻子,知道姐姐完全是将她当成了孩子来看了,心里真是一言难尽。她很想说点什么,可是怕说下去,就是她不知好歹了,今日的事情她也看清楚了,当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地看着她,怕是两辈子她都没有这般风光得意过。 可她心里为啥就是很不得劲呢? “好了,天色晚了,你先回房洗漱歇息,明天咱们便回家。”曲沁拍拍她的手,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一脸愉悦,心里对能回家也很是高兴。 虽然平阳侯府是她外祖家,自幼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渡过,可是这里的人除了外祖母外,其他人她都没有什么好感,若非为了孝顺外祖母,她绝对不会想回到这儿来。还是回自己家舒服。 曲家姐妹各处回去歇息了,待夜色暗沉时,骆家的几位老爷忙完了事情,便都去到骆老夫人那儿。 骆老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神色淡淡的,看都不看面前的这几个儿子。 其中又以骆大老爷和骆四老爷坐得离老夫人最近,骆二老爷等几个庶子知道老夫人的脾气的,没有凑那么近。不过几人看老夫人不咸不淡的神色,心里都有些尴尬,只是为了各自的目的,只得硬着头皮留下来。 “娘,我有些糊涂了,慎之当年怎么会给小女儿和镇国公世子定亲?按着姐妹排行,要也是先给沁丫头定才是,毕竟沁丫头是姐姐,与那纪凛年纪相差一岁,并不算大。”骆老夫人说出心里的疑惑。 骆老夫人道:“这事情淑宜大长公主没明说,我问了季氏,季氏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虽然收着两家的信物,可她却不知道女婿当年还给女儿定过亲的事情。怕是这桩婚事是在女婿在宣同时定下的,只可惜女婿去得早,也不知道是如何定下的。” 骆家几位老爷听罢,皆是心中一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骆老夫人此刻却有些厌烦他们,挥手道:“行了,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便各自回去,我累了。” 骆府几位老爷见老夫人如此不给面子,便知道她不喜他们拿曲沁的事情作伐,皆是讪讪的,只得作罢。 不过等骆府的几位老爷离去后,骆大老爷却留了下来reads;豪门霸爱:误惹一等恶男。 骆大老爷留下来的目的便是和老夫人商量曲沁的事情,“娘,今日来了那么多人,我瞧着有几个优秀的年轻人倒是很配沁丫头,像承恩伯府的三公子、昌德伯府的二公子、景德侯府的五公子、林尚书的嫡长孙……” 骆老夫人皱眉不语,等骆大老爷将他看好的人选列出来后,有些不满地道:“不行不行,他们和沁丫头不配。”这些人选中,不是嫡幼子就是庶子,身份都不高,在家族中也不受宠,她如何舍得将外孙女嫁过去吃苦? 骆大老爷听后十分无奈,这些都不行,难道曲沁是公侯府小姐不成?就算是公侯府的小姐,也不一定能找得到门当户对的,低嫁的总比高嫁的多,那些勋贵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如何会看得上一个没有父兄帮衬的姑娘?曲沁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幼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规矩礼仪等方面都比其他的姑娘们出色。 可是看老夫人的样子,骆大老爷自然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省得母亲生气。他也知道母亲因为妹妹早逝之故,将对妹妹的一腔怜爱转移到曲沁身上,加之曲沁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成为母亲的心尖儿,可不能随意地唬弄她老人家。 “算了,再看看吧,反正沁丫头今年才及笄,还有一年,可以慢慢挑。”姑娘家十六岁才定亲的也不少,骆老夫人心里琢磨着,若是不行,她舍了这个老脸,去求那些老姐妹们,总能挑出一个适合的。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儿子例的人选是很配外孙女的身份,可她就是舍不得看她委屈吃苦啊。 骆大老爷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还没完,只好暂时作罢。然后,心思又转到了今儿的事情上,说道:“娘,镇国公世子和潋丫头的婚事到底是如何的?我知道潋丫头是个好的,可是曲家和镇国公府……实在是不相配?” 所以他实在不明白,当年镇国公难道脑袋被驴踢了么,才会轻率地给以后要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定下这么一门亲事,长媳可是将来要主持中馈的,对家族和后代的影响极大,哪家不是慎重挑选?甚至因为担心孩子没有长大就夭折,会让自家孩子落下克妻(克夫)的名声,所以一般在孩子长大之前,都不会轻率地定什么儿女亲,除非那两家是通家之好,实在是喜欢得不行。 可他从未听说过早逝的妹夫和镇国公有什么过命的交情,甚至当年妹夫在京城时,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呢。 “这事情既然是淑宜大长公主亲口说的,那便不会有错,即便是错了,但她已经表明了态度,就不会轻易地改变,潋丫头将来是一定要嫁进镇国公府的。”骆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骆大老爷终于被母亲说得脸上臊得厉害,忙道:“潋丫头也是我看大的,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自然为她高兴。” 骆老夫人脸色稍缓。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后,骆大老爷见老夫人面露疲惫,知道她老人家累了一天了,便起身告辞离开。 骆大老爷离开后不久,嘉善堂这边的事情很快便传到曲沁耳里。 她听说明骆大老爷在外祖母那儿逗留了会儿,不禁冷笑了下。 如今有淑宜大长公主亲自在诸位夫人面前承认这桩婚事,以淑宜大长公主的强势,必定不会再有人敢拿它挑事。以淑宜大长公主的性子,她就算是错了,那也是没错的,若是还有人敢不知死活地挑事,只会得罪淑宜大长公主。 淑宜大长公主是那么好得罪的么?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一轻,觉得重生回来,终于促成了一件好事,那就是让妹妹与纪凛的婚事提早定下来,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由淑宜大长公主出面承认,算是有了个保障,没人敢像上辈子那般,轻易地在上面做什么文章reads;豪门游戏:只欢不爱。 了却一桩心事,曲沁心情大好,晚上也睡得格外地香。 相比之下,却有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不说骆家其他几房是什么态度,长房这边,骆大夫人却是十分头疼的。 她没想到一向没看在眼里的一个依附着侯府的小丫头竟然会这般幸运地和镇国公府定下婚约,而且还能让淑宜大长公主出面,更是难得。想到小女儿以往说起镇国公世子就高兴的模样,骆大夫人只能叹息。 原本她还想着,若是可以,也为小女儿去争一争,毕竟若是小女儿能嫁进镇国公府,对侯府也有好处。只可惜,却没这个缘份。 而她头疼的还有小儿子对曲潋那点小心思,别以为她不知道,只是因为曲潋一直远着儿子,看着也是个规矩的,所以她才当作不知道罢了。先前她特地让人去小儿子和小女儿那儿看了,知道小儿子因为曲潋定亲一事失魂落魄,小女儿也在房里发脾气,对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头疼。 如今弄成这样,只能说造化弄人,以后势必得仔细看紧着一对儿女了,省得两个都是不安份的,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这里,她心里也有些埋怨曲潋的,若非是她,小儿子和小女儿也不会这样。 等骆大老爷从老夫人那儿回来后,骆大夫人忙过去询问丈夫去老夫人那儿问出什么了,听完丈夫的话,骆大夫人心知老夫人说得对,这事情只要淑宜大长公主出面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听今儿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过两日镇国公府应该会去曲家拜访,好将这桩亲事给落实了,以后你仔细看看,若是曲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不要吝啬。”骆大老爷叮嘱道。 骆大夫人听得心里不舒服,这还没成亲呢,老爷就急哄哄地交好曲家了,用得着么?曲家将来有没有出息还不知道,光靠着曲潋一个出嫁的姑娘能成什么事情?一个家族的兴旺靠的还是家中的男丁,曲湙如今还小,也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造化呢。 只是丈夫的话不能反驳,她只能将那些不高兴掩住,面上笑着答应了。 ***** 翌日,曲潋因为要和姐姐回家,自是不用去竹宣斋上课了,所以起得比平时迟了一些。 等她用过早膳后,便和姐姐一起去嘉善堂给骆老夫人请安。 此时嘉善堂里有几位骆府的夫人,其中骆槿依然陪在老夫人身边,她们进来时一室笑语喧天,似乎骆四夫人又说了什么逗趣的话,逗得老夫人笑语连连,骆槿则站在旁边给老夫人捶肩。 见到姐妹俩进来,她们都一副高兴地样子。 “沁儿和潋儿来了,快过来。” 等曲沁和曲潋给在场的人请安后,骆四夫人便拉着曲潋的手端详了下,笑着道:“以往我就猜着凭潋丫头的好样貌,以后还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的公子,没想到转眼间,原来这丫头还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夫,潋丫头和那纪暄和站在一起,那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老太太,你说是不是?” 骆四夫人一席话又将室内的人逗得开怀大笑,骆老夫人指着她道:“就你惯会说话。” “哪儿的话?我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的,连淑宜大长公主都喜欢潋丫头,还不许我夸夸么?” 曲潋站在那儿低着头,一副害羞得不行的样子,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这些舅母们都是一脸为她高兴的模样,心里再次肯定,每个都是影后级别的演员reads;凤啸九天:绝色狂妃太凶猛。 唯有骆槿还没有修练到家,看着曲潋的眼神有些复杂。 在骆槿心里,以往的曲潋是曲沁附带来的,和他们骆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是因曲沁疼爱妹妹,舍不得妹妹才带到骆府来,和曲沁一起养在老夫人身边,有这层关系,对曲潋的名声也好一些,将来说亲时不至于太吃亏。 可没想到,转眼间,这让骆家没怎么在意的小丫头,就这么飞上枝头,成了镇国公府的准儿媳妇,还让淑宜大长公主如此喜欢,明摆地护着她。 骆槿想到自己,今年已经及笄了,也不知道以后的亲事会如何。不过,让她没那么失落的是曲沁现在也没着落,而且不管怎么说,凭着她的身份,以后她的亲事应该都会比曲沁的好。 在嘉善堂陪着骆老夫人说了会儿的话,曲沁便带着妹妹起身告辞。 骆老夫人对她们叮嘱道:“若是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使人过来和我说一声,可别在公主面前失了礼。” 骆大夫人也笑着道:“你们外祖母说得对,你们刚搬到京城来,双茶巷那边添置的东西也不知道妥当了没。” 骆四夫人也跟着附和,快人快语,说起话来,让人十分舒心。 曲沁笑道:“外祖母放心,我省得的。”然后又谢谢几位舅母,心里却没想过要来骆府找人帮忙,上辈子她便主持过一个皇子府,后来又成了亲王府,人口可不比骆府简单。 曲潋在姐姐身后继续充当她腼腆害羞的小妹妹角色,有姐姐在旁顶着,她也乐得轻松。 好不容易应付完,两人方回了她们住的院子。 此时乔妈妈正带着丫鬟们收拾,待巳时正便归家。 没想到刚坐下,却见骆樱带着丫鬟过来了。 此时正是骆府的姑娘们上课的时间,看骆樱出现在这里,便知道她定然是翘课偷溜了。 “阿潋!”骆樱沉着脸盯着曲潋。 曲潋正要说话,便见曲沁从屋子里迎了出来,看到骆樱时目光微闪,然后笑着迎上来道:“樱表妹怎么来了?先坐吧。” 骆樱看到曲沁,暂时按捺住脾气,和曲沁见了礼,说道:“沁表姐,我找阿潋有事。” 见骆樱来势汹汹,曲沁知道小姑娘家的感情用事,怕是骆樱对纪凛也有点儿意思,又是个娇纵脾气,所以跑过来质问妹妹来了。这让她心里有些不悦,怎么看都觉得来势汹汹的骆樱凶悍,妹妹那么柔弱,定会在她那儿吃亏。 所以,瞬间曲沁便有了主意,说道:“可真不巧,我们今儿要回家了,正忙着,可能没时间招待,樱表妹改日再来吧。” “我就找阿潋说两句话,说完就走,不会打扰太久的。”骆樱赶紧道,她知道曲沁的性子,别看着平时端庄稳重,但一直很护着曲潋,有时候连她都不能对曲潋太凶。 就在曲沁要拒绝时,曲潋出声道:“姐姐,我和阿樱说几句话,没事的。” 曲沁见妹妹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骆樱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虽然担心,但想着上辈子骆樱后来也和妹妹感情挺好的,便由着她们去了。 曲潋拉着骆樱进了她的卧室,让丫鬟们到外面候着。 刚进房,骆樱便沉着脸甩开了曲潋的手,气哼哼地坐在一旁。 “你怎么了?”曲潋明知故问,声音放得很轻柔reads;我本倾城:妖孽王爷太凶猛。 骆樱唬地转过身,愤怒地道:“别假惺惺了!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明明和纪暄和有婚约,竟然从来不告诉我,害得我、害得我……”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差点就要掉出来。 “阿樱。”曲潋有些急了,骆樱的性子何其骄傲,从来没见她哭过,现在竟然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便知道她和纪凛的婚事对她的影响。 对骆樱,她虽然不能像对姐姐一样对她真心实意,可是她从来未欺骗过她,对她也是真心交好的,很是包容她的性子。 “若是我知道你和纪暄和有婚约,我根本不会……呜呜呜!我伤心死了,都怪你!”骆樱说着,便趴在了炕桌上哭了起来。 曲潋看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反而有些想笑,但也知道自己要尽快解释,免得她误会下去,忙道:“这可不能怪我,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事实上,这事连我娘和姐姐都不知道呢,若非淑宜大长公主说了,我们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骆樱的哭声一顿,抬起脸来问道:“真的?” “真的!”曲潋一副严肃的样子,“若是我骗你,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骆樱见她发了毒誓,终于信了她,拿帕子擦脸,闷闷地道:“那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连你娘都不知道?” 曲潋坐到她身边,给她倒了杯茶,叹了口气,“听说好像是我爹去世之前定下的,当年我娘和我姐姐都不在宣同府,我那时候年纪小,又生着病,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听罢,骆樱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见她小脸上忧愁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了同情,对她道:“好吧,我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然后也跟着叹了口气,闷闷地说:“既然你和纪暄和有婚约,我……我才不抢别人的未婚夫,以后我就再也不看纪暄和一眼,若是我再看,我就让自己眼瞎掉!” “阿樱!” 骆樱见她一副感动的样子,不由有些得意,她虽然任性了点儿,但也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才不会做出这种抢姐妹未婚夫的卑鄙无耻的事情来。果然,阿潋不是很感动么? 不过,想到喜欢曲潋的同胞兄长,骆樱又苦了脸。 如今曲潋既然和镇国公世子有婚约,那兄长和曲潋是不可能的了,也不知道他如何伤心了。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后,骆樱便离开了。她是翘课过来的,解了心结后,便得回去上课,免得让母亲知道,她可要受罚。 曲潋亲自将骆樱送出去,两个少女手拉着手一副好姐妹的模样,看得坐在厅堂里喝茶的曲沁不禁有些发愣。 她突然明白为何上辈子出了那些事情后,妹妹和骆樱的感情仍是那么好了。 “沁表姐,我先走了,以后有空我去双茶巷找你们玩。”骆樱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丫鬟急匆匆地离开了。 曲潋将骆樱送走后,转身见姐姐盯着自己的样子,顿时有些不自在。 “姐姐,你看我作甚?” 曲沁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阿樱感情挺好的。” 曲潋眨巴了下眼睛,故作无事道:“阿樱看起来虽然娇纵了一些,但人挺好的。”还挺天真的,很容易哄。 很快丫鬟们收拾好了东西,姐妹俩便去辞别了骆老夫人,乘坐马车回双茶巷的曲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半个时辰后,曲潋姐妹俩回到了双茶巷。 季氏对两个女儿归来十分欢喜,亲自下厨去做了她们爱吃的酒酿豆腐和红烧狮子头,忙上忙下的,就如同每回曲潋和姐姐去京城小住几个月后再回常州府,这时候的季氏总会欢喜不已,为了两个女儿忙上忙下,连烧香拜佛这事情都往边靠。 不过曲潋也很高兴,终于回到家了,不用再装模作样、慎言慎行了,在自己家里,她想干嘛就干嘛,没人会盯着她要揪她的错,也没人会说她不规矩,反而一个吩咐下去,便会有下准备好她要的东西。 曲沁看起来也很高兴,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见季氏忙碌时,不由道:“娘你坐会儿,其他的让下人去忙便可。” 季氏笑道:“难得你们回家,在自己家里想吃什么做什么就尽管随自己的心意。”虽然平阳侯府家势显贵,但那儿终究不是曲家,季氏总是担心两个女儿在那里受委屈,她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只好尽量地疼她们多一些。 听罢,曲沁神色微黯reads;韩娱之我的老公是明星。 若是以前,她听到季氏这种话,心里未免不喜,不过两世为人,很多看法都变了,她也知道季氏说这话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是担心她们姐妹俩在平阳侯府受委屈罢了。毕竟那里就算有疼爱她的外祖母,终究不是她们家,她们在那里,也不过是客人罢了。 想到这里,曲沁叹了口气。 对于平阳侯府,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唯有外祖母让她放不下,上辈子那些人对不起自己,但只有外祖母对她的疼爱是真心实意的。诚然外祖母每年都要接她们进京,让她们寄人篱下,但是此举也是为她们好,毕竟在京城侯府长大,眼界也会比常州府的其他世家的姑娘开阔一些。 外祖母对她们悉心教养,有栽培教养之恩,使她们姐妹的规矩礼仪不逊于那些勋贵府的贵女们,这是在曲家受不到的教育,对她们以后嫁人后有着莫大的帮助,甚至以后在她们嫁人后,平阳侯府也算得上是她们的助力,夫家的人会瞧在平阳侯府的面子上,对她们也会敬重几分。 这道理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将妹妹也带过去,就必妹妹跟在继母身边,学不到什么好的。 到了午时,母女三人坐在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气氛十分和谐。 午膳过后,母女三人便坐在一起说话,说的自然是曲潋的婚事。 “今儿一早,我接到镇国公府送来的名帖,淑宜大长公主后日会过来拜访。”季氏有些忐忑地看着曲沁,“听今儿送帖子过来的镇国公府的管事说,届时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镇国公夫人应该都会来。” 曲潋脸皮抽搐了下,这阵势未免太大了。 季氏只要想到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便心慌慌的,因为这关系到小女儿的未来,她明白自己有几斤两,就怕自己到时候招待不周,给小女儿丢脸,将来小女儿若嫁到镇国公府去,不是给人小瞧么? 而且镇国公也来的话,她们这些内宅妇人是不能出面招待,由着十岁的儿子出面招待,哪里能行?份量也不够啊。 曲沁略一思索,便道:“娘,不如这样,到时候我们请二叔祖母和大伯过来,有二叔祖母和大伯在,也不至于太失礼。” 季氏一听,马上点头。 曲老太爷还有一个弟弟,便是曲二老太爷,他们一家定居在京城,住在常叶胡同那边,距离这儿有些远,进京后季氏也带了儿女们去常叶胡同那边拜访送上土仪,不过因为两家住得远,又早已是分家的,所以往来并不频繁。但无论如何,都是曲家族人,有什么事情自会帮衬,这也是曲沁没有想找骆府人来帮忙的原因。 他们曲家虽然不显,但也是有人在的。 曲沁安排道:“下午娘带我们去一趟常叶胡同寻二叔祖母,等湙弟回来后,让湙弟亲自去一趟榆林胡同,同大伯说一声。” 季氏和曲潋都没有意见。 下午,季氏便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常叶胡同那边拜访曲二老夫人。 常叶胡同这边的人也没有多少,除了曲二老太爷夫妻外,便只有一个守寡的媳妇温氏在身边伺候,其他的儿女们都是各自成家,外放做官,曲二老太爷如今正在翰林院奉旨修馔典籍,虽然官职不高,但却耐得住清苦,极得读书人敬重。 “哎哟,你们怎么来了?”温氏见到她们,笑盈盈地将她们请了进来。 季氏笑道:“不知二婶在不在,我们有事要麻烦她老人家,因实在找不着人了,只好厚着脸皮过来了。” 温氏听罢,面上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冒然询问,而是笑盈盈地将她们带到了曲二老夫人住的院子reads;重生之学霸梦想。 曲二老夫人见到她们来也十分高兴,如今儿女都不在身边,孙子孙女们都是随父母上任,京城就只有一个儿媳妇在身边伺候,平时说话的人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能有客人来她十分高兴。当然,老人家更喜欢孙辈们,见到曲沁曲潋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欢喜得忙让丫鬟上好茶点。 待众人坐下后,季氏便将来意给说了。 听完后,曲二老夫人和温氏都愣住了,不免看向安静乖巧地坐在母亲和姐姐身边的曲潋。 “这真是慎之那孩子以前给潋丫头定下的婚事?”曲二老夫人有些不相信,毕竟两家的家势相差太大了,又不是在同个圈子里的,怎么看这桩亲事都有些匪夷所思。 昨日骆老夫人寿辰上才由淑宜大长公主公布纪凛和曲潋自幼定亲的事情,还未过一天,所以这消息只在勋贵之家知道,京城中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的,像常叶胡同这边的曲家这种极少和勋贵打交道的更不知道了。 季氏一脸无奈地道:“我也不清楚这事情,听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应该是我家老爷在宣同府上任时给潋儿定下的,刚定下不久,老爷就去了……”她一脸黯然,“您也知道,当时沁儿还在京城,湙哥儿出痘,我没有跟去,直到我家老爷病重时我才接到消息,匆匆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眼眶又红了。 曲二老夫人怜惜地拍拍她的手,叹道:“你是个苦命的,幸好几个孩子都是孝顺的。” 季氏拿帕子擦擦眼角,又道:“淑宜大长公主亲自开口,我知道这是她老人家好心抬举我家潋丫头,所以便想请二婶和嫂子那天能过去帮衬。” 曲二老夫人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会去的。”然后又打量曲潋,笑道:“咱们家潋丫头模样长得好,性情也好,又是在骆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谁人不夸?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是潋丫头的福份呢。” 老人家活了一辈子,自是看得出季氏的担心,不免安慰几句。 季氏被老人家安慰,心里的惶恐担心也去了几分。 说了会儿话后,曲二老夫人便朝温氏使了个眼色,温氏笑盈盈地请曲家姐妹到院子里去赏花。 等将姐妹俩支了出去后,曲二老夫人才问起曲沁的亲事,“沁丫头今年及笄,该到议亲的年龄了,不知道你们可是有什么人选?我知道骆老夫人素来疼爱沁丫头,她可是有什么安排?如今潋丫头都定亲了,她这作姐姐的可不能再拖了,免得让人笑话。” 季氏顿时苦了脸,“二婶,你知道我是个笨拙的,为这事情也急得不行,也不知道骆老夫人那儿有什么安排,心里十分急,又不好去问骆老夫人。”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骆府那边怎么安排吧,骆老夫人人脉广,应该能给沁儿找到个好归宿的。”曲二老夫人安慰道,她虽然爱惜曲沁,可是在不知道骆家的打算时,也不好冒然插手。毕竟骆老夫人是曲沁的嫡亲外祖母,曲沁现在又没有父亲,在曲沁的亲事上也是能说上两句的。 在常叶胡同这儿消磨了会儿时间,得了曲二老夫人的同意,眼看曲湙就要下学回来了,季氏便带着两个女儿告辞离开。 回到家时,正好见曲湙也到家了。 “大姐、二姐!”曲湙看到两个姐姐回来,也十分高兴。 他和母亲一样,也认为骆府虽好,可不是自己的家,两个姐姐在那里不免会受委屈,自是希望姐姐们回家来。不过骆家对两个姐姐有教养之恩,两个姐姐亲近骆家自是对她们有好处,加上骆老夫人是大姐的嫡亲外祖母,大姐能过去孝顺她老人家,是一种孝顺之举,对姐姐的名声也好,自然不好反对了reads;秦颜殇。 所以,每次两个姐姐们回来,他都十分高兴。 见儿子回来,季氏少不得又吩咐儿子去榆林胡同那边寻他们大伯曲珀,好告诉他后天淑宜大长公主登门拜访的事情,希望到时候他能过来招待镇国公。 曲湙知道这关系到二姐的终身大事,二话不说,马上坐马车去榆林胡同。 到了掌灯时分,曲湙才回来,去了季氏那儿,笑着对母亲道:“大伯已经答应了,说那天会请假一天过来。” 季氏松了口气,有曲大老爷相陪,对镇国公也不算太失礼。 翌日,曲沁和季氏又忙碌起来,翻箱倒柜,重新布置家中的器具摆设,为了招待淑宜大长公主,曲沁甚至将母亲的陪嫁的一套茶具翻了出来。 季氏阻止忙道:“如何能用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这些东西你要好生收好,以后留着你当嫁妆的。” 曲沁只是笑了笑,说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时候镇国公夫人也会来,为了妹妹的将来,怎么着也不能让她们觉得太寒酸。娘,没事的,交给我就好。” 说着,又让人去将徐山家的请安,吩咐了一系例的事情后,再和母亲、妹妹一起商量那日的菜单,当然,都是曲沁和曲潋商量,季氏在听。 曲沁上辈子主持皇子府的中馈,曾和镇国公府打过交道,自然可以安排出让客人满意的菜色,所以根本不惧。不过她还是想提前培养妹妹一些管家事宜,等将来她嫁到镇国公府后,不会那么辛苦。 曲潋自然也感觉到了,偷偷瞅了眼正在倾听管事报告的姐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可以相信,姐姐两世为人,心里年龄比较成熟,所以真的是将她当成了女儿来看待。而且她也可能感觉到姐姐在主持中馈这事情上的得心应手,对于要接待淑宜大长公主根本不悚,甚至很多杂乱无章的事情,只要她一出面,马上就捋顺了。 曲潋就算是跟着骆老夫人学了十几年,也没能学到姐姐这程度。 嗯,大概是她只是跟着老夫人学习,却没有亲身体验过,不像姐姐,可是曾主持过一个皇子府的中馈。 很快便到了镇国公府来拜访的日子。 一大早,曲二老夫人、温氏和曲大老爷都过来了。 曲大老爷见到二老夫人,忙过去请安,问道:“二叔他老人家可仍在忙?今儿不过来么?” 二老夫人说道:“你也知道他在修馔的典籍正到了关键时候,实在是抽不出身过来,所以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曲大老爷忙道:“这是应该的。” 到了巳时,管家忙过来禀报,镇国公府的马车到了,曲二老夫人便带着众人去门口处迎接。 曲潋和曲沁一左一右,扶着二老夫人到门口,便见淑宜大长公主由着一个三旬左右的美貌妇人扶下马车。 那妇人穿着桃红色的十样锦妆花褙子,海蓝色的梅竹兰襕边综裙,头上珠翠环绕,衬得她高贵美丽,五官和纪凛极为相似,便知这位是镇国公夫人了。不过她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却不及眼底,眼神十分冷漠,只是淡淡地扫了曲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恭敬地扶着淑宜大长公主过来。 曲潋不用想就知道这位镇国公夫人不喜欢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曲潋只是看了一眼,便微微垂下头,作出一副恭谨贤良的模样,跟在曲二老夫人身边。 再看过去,便见镇国公和纪凛从另一辆马车下来。镇国公生得风流倜傥,不过而立之年,英姿勃发,一双丹凤眼犹其迷人,简直就是个魅力无边的中年帅大叔。而纪凛和他站在一起,与父亲并未如何相似,唯有那双丹凤眼睛遗传了镇国公,漂亮极了。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爷等人迎了上去,寒暄几句后,便恭敬而热情地将淑宜大长公主一行人迎进了曲家。 曲二老夫人的年纪和淑宜大长公主相当,两老活到这把岁数了,很多事情都看得开。所以面对淑宜大长公主,曲二老夫人恭敬却不过份谦卑,淑宜大长公主知道曲二老夫人的身份后,也未因她只是个老安人而有所轻视,甚是客气。 “今日冒味前来打扰,还望见谅。”淑宜大长公主客气地道。 曲二老夫人笑道:“您能来,是咱们家的荣幸,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打扰的?若是招待不周,也望您见谅。” 淑宜大长公主不禁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别太客气了。” 两个老太太当下说说笑笑地往厅堂行去。 到了厅堂后,曲二老夫人将淑宜大长公主迎到主位,众人按主宾位置坐下,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坐在淑宜大长公主下首位置,纪凛坐在父母下方位置,一双清亮的凤目温煦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女,见她只是低着头,一副谦逊贤淑的模样,眼里的笑意不禁深了一些。 曲潋微垂着头,盯着自己膝裙上的花纹,明显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紧张,幸好在骆家长大,见过的场面也不少,又有骆老夫人请的教养嬷嬷教导应有的规矩礼仪,还算克制得住。 待大家坐好后,曲沁便带着弟妹们上前去给长辈们请安见礼,也让镇国公夫妻趁机察看曲潋。 镇国公夫妻在曲潋上前来行礼时趁机多看了几眼,发现这小姑娘礼仪规矩方面倒是挑不出什么错,不禁都有些意外。 他们原以为在江南长大的小姑娘,家势并不显,也不过如此,没想到倒是出乎意料。再想起她也算是在骆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倒也明白了几分。唯一的缺点便是身子骨太单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长大之故。 镇国公夫人目光微微一冷,然后睨了丈夫一眼。 见了曲潋后,镇国公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当年这桩婚事虽然答应得匆促,但是这小姑娘也不差,不仅模样儿生得好,规矩礼仪方面也不差,看着贞静娴雅,可为良媳。不过见妻子眼神冷冰冰地看过来,他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镇国公夫人见状,不禁满腹的怨气。 镇国公心里满意了,对着曲大老爷便热情了几分。 长辈们说话,晚辈便坐陪在旁边。 曲潋很耐得住性子,一直竖起耳朵倾听长辈们拉家常扯皮,直到扯到了当年两家定下婚约之事,耳朵竖得老高。 不只是曲潋,季氏等人也微微倾身,想听听镇国公的话,好知晓这桩婚事是如何来的。 “当年我带着凛儿路过宣同府,不想遇到一股流民,和随行的侍卫分散了,幸好有正在巡视的曲兄弟路过相助,方侥幸平安脱险。却未想,曲兄弟为了救我,被流民所伤,当时的伤势极重,又因拖了些时间未能及时医治,拖了半个月时间,人竟然没了。”镇国公叹了口气,一脸愧疚地看着曲大老爷。“曲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当时见曲兄弟放心不下女儿,便提出和他结个儿女亲,好让他走得安心reads;王牌佣兵。” 曲家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曲潋的婚事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当年曲三老爷去世,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他去巡视宣同府的农桑时,路遇一小股流民,不慎被流民所伤,伤势太重,最后拖了几日人便没了。那时听罢,心里都悲痛万分,却未想曲三老爷竟然是为了救镇国公才受伤去世的。 曲沁也呆呆地看着镇国公,见镇国公一副愧疚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生气。 为何上辈子他不明白地说出来这桩婚事的背后原来还有这样的□□?既是如此,分明是他们纪家不占理,还好意思欺负他们曲家,口口声声地说他们曲家高攀,甚至镇国公夫人几次拿这事情来说项,恶意地污辱妹妹,瞧不起他们曲家。 如果不是他们父亲,镇国公早就没了,她爹明明就是镇国公的救命恩人! 很快她便明白了为何今日镇国公会据实以告,怕是因为淑宜大长公主之故。上辈子他们一家进京得迟,错过了与纪凛结伴进京的机会和外祖母的寿辰,自然也未能在寿辰上见到淑宜大长公主,没有淑宜大长公主的强势介入,镇国公根本没拿它当回事情,能履行当初的约定已经不错了,却根本没一个解释。 他们一直以为父亲当年在宣同时是救过镇国公,不过是帮忙赶走了流民,却未想到父亲的死竟然是为救他而死的,并不是父亲单纯地受到流民所伤而死。 一时间,满室寂静,众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镇国公。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爷都不知道当年还有这样的事情,终于明白了为何堂堂的镇国公府竟然能轻率地给承爵的嫡长子许下这样家势不相当的婚约,救命之恩,当得一桩婚约相抵。 只是,想到早逝的弟弟,还有三个没有爹的可怜的侄儿侄女,曲大老爷心里还是不舒服,甚至有些难受。 其中最难受的还是季氏,随着镇国公的话落,她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用帕子掩着嘴,呜咽地哭了起来。 淑宜大长公主见状,叹了口气,给季氏递了条帕子,轻声道:“曲三老爷的恩义,我们镇国公府永远记在心里。你们放心,将来潋丫头嫁过去后,我们待潋丫头定如亲生的一般地疼爱,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季氏呜咽着点头,还在为再次揭开丈夫之死的伤疤而悲痛中。 曲潋和曲湙呆呆地看着他们,很快姐弟俩皆红着眼眶低下头。 曲湙想起当年父亲死时,他才两岁,对父亲根本没有印象。在成长的日子里,因为没有父亲,受到不少欺负和嘲笑,可是想到家里的母亲和姐姐们,他仍是振作起来,努力地读书,希望将来考取功名,能成为几个弱女子的依靠。 他又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二姐姐,最终叹了口气。逝者已矣,如今有淑宜大长公主这话,二姐姐将来嫁到镇国公府定然不差,原本他还担心两家的门第相差太悬殊,如今有这层原因在,便不用担心什么了。 这种事情在场的曲家人都能想明白,心里也跟着暗暗叹了口气。 说什么早已无意义,况且曲三老爷当年是宣同的知府,治下发生这种事情,若真让镇国公在宣同出事,镇国公府要追究起来,那才是可怕的,而他也算是因公殉职,反而怪不得镇国公。如今镇国公和淑宜大长公主这种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 当下曲二老夫人道:“这是慎之那孩子的造化,他是宣同的知府,那也是他该做的事情。” 淑宜大长公主听罢,心里松了口气,也觉得曲家人胸怀宽广,对这桩婚事不禁越发的满意了reads;太古神王。 “不管如何,我也要感谢曲三老爷。”淑宜大长公主说道。 镇国公也道:“是啊,曲兄弟是个胸怀磊落之人,我素来敬佩他。当年他虽然伤得重,但仍是让人先去安抚受惊的百姓,大公无私,品德教人敬佩。” 曲大老爷谦逊地道:“那是他该做的,您不必太挂怀。” 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突然想起自己和二弟在守孝复职后,官途平坦,便知这里面应该有镇国公府在暗中周旋之故。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这是拿弟弟的生命换来的。再看几个红着眼睛的侄儿侄女,心里决定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多帮衬一下他们。 曲大老爷能明白的事情,两世为人的曲沁自然也能想明白,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曲潋的心头也十分不是滋味,她没想到自己和纪凛的婚事是这么来的,她不能狼心狗肺地说这桩由这辈子的父亲拿生命换来的婚事不好,而是……她与这辈子的父亲的缘份太短了,短得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上辈子她的死,便是被亲生爸爸推下楼摔死的,以至于对父亲这种存在有种天然的恐怖感。所以对这辈子的父亲并不亲近,却不想他早早地去了,竟然在去世之前,因放不下自己,为她定了桩婚约。 就在她有些失魂落魄时,发现坐在对面的少年正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能承受他关切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因为这件事情,室内的气氛有些低迷,直到季氏将当年那半块作为信物的玉佩拿出来。 淑宜大长公主将两块断玉放到一个盒子里,笑着对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道:“今日便算是两家人来见个脸熟的,待过些日子,挑个吉日,便给两个孩子定亲,以后潋丫头就是我的孙媳妇了,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潋丫头。” 这话曲家人听得都舒心,淑宜大长公主的话是抬举曲潋,好让那些对这桩婚事有所猜测的人知道镇国公府对曲潋的重视,如此也少一些流言蜚语。 气氛很快便缓和起来,说了会儿话后,曲大老爷便陪着镇国公去外书房说话,纪凛和曲湙作陪,曲潋则和姐姐陪着淑宜大长公主、镇国公夫人。 两家都有心亲近,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和乐融融,连镇国公夫人看起来冷淡,但也是笑语晏晏,唯有曲潋发现镇国公夫人笑脸背后,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冷漠,甚至还带了些许的厌恶,让曲潋大为不解。 若说镇国公夫人中意的儿媳妇是娘家的姑娘,不满意她这个中途□□来的程咬金,但这桩婚事明显是当年镇国公定下来的,她爹对镇国公还有救命之恩,难道一桩婚约换来丈夫的命不算重要?又不是他们曲家自己强求来的,她有什么好不高兴,甚至厌恶的? 虽然不解,但是曲潋见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镇国公夫人一副尊敬有加的模样,心里便知她就算不满意,有淑宜大长公主在,她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镇国公夫人那种冷漠的眼神,还是让人看得挺心塞的就是了。 说了会儿话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季氏便去安排午膳,曲沁有心让妹妹在镇国公府的人前表现一番,便也让她跟着季氏去安排。 曲潋见不用陪在这里装模作样,自然是乐得轻松,很欢快地跟着母亲离开了。 谁知去厨房转了一圈,便被心疼她的母亲给赶走了,“外面热,别薰着了自己,你先回房歇息会儿,等会儿我让人叫你再过来。” 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了,白天的京城若是没有冰,实在是热得紧,特别是室外,走了会儿便要汗水淋漓,到时候形象可不雅reads;圣炎战神。 曲潋只得摸摸鼻子,很愉快地去偷懒了。 只是她刚走过回廊,便见到站在回廊下浓荫处的少年,一片清风绿影中,少年如玉的面容生动明朗,特别是脸上的笑容,更是连阳光都为之失色。 “潋妹妹!”纪凛叫道。 曲潋一看,便知道他是特地等在这儿了,再看看周围,根本没有下人在,便知道是特地安排的。如今他们算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私下见面也算不得出格,长辈们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会太阻止。 从骆老夫人的寿辰时知道和他有婚约开始,曲潋面对他时便挺尴尬的,一时间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 只能说,纪凛曾经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纵使平时是个三好少年的模样,但那两次那种危险的感觉,已经烙在她心头,让她没办法轻易地接受。只是现在他们都有了婚约,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曲潋有些认命。 “纪公子……” “我的字是暄和,皇上所取的,你可是叫我暄和。”纪凛说道,他走上前,和她隔着栏杆,一双眼睛清亮明湛地看着她,说道:“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不记得当年在宣同府的事情了?” “啊?” 见曲潋一脸诧异的模样,纪凛的神色顿时有些黯淡,“当年父亲去江南时,我也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后来曲伯父受伤时,我和父亲便在宣同府衙逗留了些日子,我就是在那时候见到潋妹妹的。” 曲潋:“……”还是没印象肿么破? 纪凛的神色更失望了,看她的目光渐渐地有些变化,润泽如墨玉般的眼睛渐渐地变得深邃。 曲潋直觉有危险,赶紧道:“我有事先走了,纪公子请自便。” 说着,根本不理会他,拎着裙子疾步走了。走了几步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跟着,还回头看了一眼,谁知正好看到倚在栏杆那儿望过来的少年,少年修长的身影背着阳光,神色有些晦涩不明,一时间仿佛连阳光也穿不透那种晦涩,让曲潋心跳莫名地加快,再也不敢细看,赶紧溜了。 碧春追在她身后,等回到房时,方喘着气道:“你跑什么?纪公子还在那里呢,多失礼啊!” 自从得知纪凛和她家姑娘是自幼定亲的未婚夫时,碧春对纪凛的印象完全改观,觉得当初在祝家时,纪凛的举动完全是出于给未婚妻送礼物,意义已经不一样了,所以自然也没了以往那种对纪凛的偏见。 疾走了一段路,曲潋也感觉到了身上的热意,一屁股坐在榻上,拿了一把白纱团扇扇凉,喃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跑什么……” 碧春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曲潋呆呆地坐着,心里有些纠结。 她到底跑什么呢?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还那么阳光温煦的美少年,又没有精分,有什么好跑的? 曲潋自己也说不明白。 碧春见她这模样,只得摇摇头,给她沏了杯茶,亲自拿了扇子给她打扇。 待得时间差不多时,季氏便派了人过来,曲潋知道今天的事情马虎不得,赶紧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照了照镜子,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便带着碧春回了厨房那边,和季氏会合后,便往厅堂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午膳摆在厅堂,用屏风竖起隔开男女席。 男席那边,自有曲大老爷和曲湙相陪,曲大老爷有心培养曲湙,所以在与镇国公父子说话时,时不时地借机让曲湙表现一翻。毕竟将来两家是姻亲,纪凛便是曲湙的姐夫,让曲湙在亲家面前多表现,将来若是能得镇国公府提协,对曲湙也是好的。 纪凛原就和曲湙认识,当初结伴回京时,对曲湙有诸多指点,让曲湙颇为敬佩。如今又成了未来姐夫,自然更愿意亲近了,于是两人都有心交好对方,使得两人相处得颇为愉快,话语间颇为投契。 镇国公和曲大老爷见状,皆有些错愕,等听纪凛解释当初回京时便认识了,方明白,自然也乐得这郎舅二人亲近。 男席这边和乐融融,不久便劝起酒来。女眷那边也颇为愉快,淑宜大长公主今儿一点也不摆架子,加之她的辈份最高,身份最是最贵重的,没人敢拂她老人家的面子,给她不痛快,连镇国公夫人也一派笑意盈盈,一时间气氛融洽极了。 而让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吃惊的还是今日的午膳,虽然说这顿午膳做得比不得镇国公府的大厨,但是从菜色上来说,却十分符合她们的口胃和习惯,可见曲家在这方面也是用了心的。但是曲家才刚来京城,他们哪里来的人脉打探清楚这事情? 素来宴客这种事情,考验的便是主人的能力,无论是家中的器皿摆设还是宴席,都要让客人满意,须做到客主尽欢reads;三国之太极演义。而曲家亏便亏在是文人圈子,与勋贵府并无往来,就算还有个平阳侯府,可是除了曲沁,与平阳侯府的联系却不密切的。 所以,曲家能做到这程度,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都有些惊讶,特别是得知都是曲家姐妹协助季氏一起安排的时候,淑宜大长公主心里更是满意了。 说是协助季氏,但短短两次见面,淑宜大长公主已经摸清了季氏的性子,怕是今儿的宴客,皆是曲家姐妹俩一手安排的,竟然比那些世家贵女毫不逝色,可以说她们被教养得十分好,管家理事这方面并不比那些世家贵女差。 虽说姐妹俩是在骆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但是学到什么还要靠各人的悟性,显然曲家姐妹俩学得不错,在这方面表现得十分优秀。 淑宜大长公主目光扫过曲家姐妹俩,越看越满意,姐姐稳重雍容、端庄淑雅,妹妹娇美端肃、娇而不怯,都是好孩子。又看了曲沁一眼,想到今年她及笄了,也不知道将来会被哪家相中这孩子。 曲沁感觉到淑宜大长公主的满意和镇国公夫人心中的惊讶,只是抿嘴一笑,并未说什么,心里却十分高兴,只要给淑宜大长公主留下好印象,这印象慢慢地积累起来,总会补足妹妹家势上不足的劣势,将来会越发的得淑宜大长公主喜欢,将来妹妹嫁进镇国公府时,能尽快地站稳脚根。 等曲家人将淑宜大长公主等人送走时,众人皆松了口气。 总的来说,今天的这次宴客还算是不错的,圆满结束了。 将客人送走后,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爷折回正厅,众人再次坐在一起。 曲二老夫人拉着曲潋坐在身边,笑着对季氏道:“我观今日淑宜大长公主的神色,对咱们潋丫头那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的,而且她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如今说将来潋丫头嫁过去后,会将潋丫头视如已出,必然会做到,你们也不用担心了。” 季氏听罢,心里掩不住地欢喜,她自知没什么本事,只求三个儿女这辈子平安喜乐,各有个好归宿,如今二女儿这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自然是欢喜不已。 曲大老爷见状,也跟着道:“先前听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怕是过段日子,便会挑个吉日过来给两个孩子正式定亲。” “到时候又有得忙了。不过忙得好,有得忙才高兴。”曲二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可见老人家心里对这事十分的乐见,这证明镇国公府重视他们曲家的姑娘。 “到时候可能又要麻烦二婶和大伯了。”季氏忙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潋丫头是咱们曲家的姑娘,咱们欢喜都来不及,就乐意忙活。”曲二老夫人高高兴兴地说。 曲沁和曲湙亦是一脸笑意,心里对这位叔祖母十分的感激。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爷坐了会儿便也告辞离开了。 季氏等人自然起身相送。 将客人都送走后,双茶巷的曲家又恢复了平时的安静。 果然,过了几日,便听说淑宜大长公主亲自请了钦天监的人算了个吉日,然后由镇国公亲自到双茶巷曲家来商议两家的亲事,正式给两个孩子定亲。这回自然由曲大老爷出面,正式将这桩亲事定下来。 亲事定下后,镇国公府和曲家便将这桩婚事广而告知亲朋好友,很快地,无论是勋贵还是文官圈子都知道了两家定亲之事,众人反应不一,不过很多家中有与纪凛年纪相当的适龄姑娘的人家听后都十分扼腕,又一个好女婿人选没了。 当然,众人得知镇国公世子定亲的事情时,更多的是好奇他们定亲的对象,得知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大人的侄女时,有些不以为意,觉得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大了,娶个家势如此低的媳妇,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担当起宗妇的重任reads;重生**年代。 不过也有和平阳侯府交好的人家顺便解释了句,那曲姑娘自幼在骆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后,众人便没有再针对此说什么。 对于外面的一切,曲家一概没有理会,曲潋更是足不出户,更不知道外面之人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了。 她现在有些纠结。 自从她和纪凛正式定亲后,纪凛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她送东西了,今儿是一盆兰花,明儿是首饰,后日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都没有重复的,让曲家人对纪凛的用心大为震动,同时也觉得纪凛是个有心的,看着曲潋的目光十分欣慰。 曲潋都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更让她不好意思的是,姐姐曲沁透露的事情。 如今曲沁还不知道自己妹妹已经看破了她的秘密,所以有时候高兴之余,会忍不住向妹妹透露些东西,加上曲潋是个乖觉的,就算姐姐说漏嘴了,她也一脸“窝啥都听不懂”的无辜模样,根本不主动去点破,娇娇弱弱地看着人时,真是让人连心肝都要挖出来给她。如此,让曲沁以为妹妹没有多想,松了口气之余,于是一个不小心便对妹妹透露得更多了。 曲沁对自己的经历在外人面前绝口不提,就算是疼爱她的外祖母,也从未提过一句,死死地捂住。但架不住她对妹妹太信任了,两辈子的经历让她觉得这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便是妹妹,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就是个心机婊,将她看透了,还以为妹妹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便不知不觉在妹妹面前漏底了。 而曲潋从姐姐那儿得知,上辈子她及笄后不久,便嫁给了纪凛,然后……生包子什么的……曲潋觉得自己要阵亡了。 提前得知自己的人生轨迹,这种感觉真是一言难尽,让曲潋不知道说什么好。 纵使活了两辈子,她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上辈子都没有成年,便以一种惨绝的方式遂死,这辈子投生在这样的社会中,安份守已地过日子,让她对感情婚姻之事从没奢望过,如何不纠结震动? 偏偏这种时候,纪凛还来献殷勤,这种殷勤不管是任何一个女性,都难以拒绝的。 曲潋觉得,或许自己可以试着接受一下?反正这亲都定了,从姐姐那里知道她注定要嫁给纪凛的,除了接受没其他选择了,她应该尝试一下转变心态。 想明白后,曲潋在纪凛再次让人送东西来时,也回了礼。 回的自然是她做的荷包扇套等小饰品,虽然不值钱,可是是她亲手做的,意义非凡。要知道大家闺秀的针线绣品是不轻易赠人的,如此也代表了那姑娘的心意。 曲潋就是知道这其中的意义,所以想了想,便回赠自己做的东西了。 曲潋觉得自己现在适应良好,也不知道纪凛那边有什么反应。她想起每回见到纪凛时,他总会用那种湛亮润泽的目光看着自己,双眸因为喜悦而更润泽时,可以想象纪凛收到这东西时高兴的模样,让她忍不住也抿嘴笑起来。 **** 六月初的午后阳光有些烈,纪凛刚从外面回来,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淑宜大长公主见他玉面微酡,额上也沁了些汗渍,不禁心疼地道:“现下天气热了,暑气重,这种时候就莫要常往外走,省得热出病来。” 纪凛笑了下,说道:“不碍事的,今儿碰巧遇到大皇子,陪他在上林苑遛了会儿马reads;最强调教。” 淑宜大长公主微微蹙眉,知道这事情孙子拒绝不得,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大皇子背后站着安妃,安妃的娘家乃安国公府,与咱们家交情泛泛,有些事情,你也莫要多理会,远着就好。” 纪凛恭敬地应了声是,他知道祖母活了大半辈子,老人家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自有自己的见解,思虑周到,听祖母的话自然没错。而且他也对几个年纪较长的皇子间的暗斗并无掺和的兴趣。 与祖母聊了会儿,还是淑宜大长公主心疼孙子,让他回去歇息了。 纪凛回了自己的院子——暄风院,去净房洗漱一翻,换了身宽松的常服出来时,便见常山捧了个楠木匣子进来了。 纪凛心脏微微一跳,眯起眼睛看着那楠木匣子,眼里隐隐有着惊喜。 常山果然不负他的期盼,笑道:“世子,属下今儿奉您的命令去给曲四姑娘送东西,这是曲姑娘让属下交给世子的,说感谢世子您送去的东西,她很喜欢。”常山说着,恭敬地将那楠木匣子呈到纪凛面前,面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没有人比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知道世子对曲家姑娘的用心,世子对曲家小姐真是掏心掏肺的,恨不得将他觉得好的东西送过去,那种高兴喜悦的心情,连他们这几个伺候的下属都感觉得出来。 如今曲家小姐还了礼,便说明曲家小姐对世子也并不是无意的,他们又是未婚夫妻,若是能两相情悦,那便更好了。 更重要的是,常山能感觉到曲家小姐对世子的影响,每次提到曲家小姐时,世子便会很高兴,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反复无常,头疼的毛病也不像以前那样频繁。如此,常山如何不希望世子与曲家小姐感情稳定? 纪凛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那楠木匣子,不过看到常山还在,便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出去罢。” 常山如何不知道主子这是小心眼地不让他看曲家小姐的回礼,自是不介意,笑嘻嘻地退下了。 等常山退下去后,纪凛打开那楠木匣子,看到里面绣工精致的荷包和扇套等小饰品,双眼泛着浓浓的喜悦,爱不惜手地抚着楠木匣子里的东西,当下便将身上挂的荷包换下,挂上未婚妻做的,也一并地将扇套用上了。 他摆弄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将之取下来,另用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装好。 因是曲潋第一次送他的东西,他实在是舍不得用,便想将它收藏起来。 等宫心端着淑宜大长公主吩咐厨房做的解暑的甜汤进来时,看到世子坐在炕上看书,炕边还放着个精巧的楠木匣子,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忍不住嘴角抽了下。 她终于知道世子对曲家姑娘到底有多喜爱了,这喜爱程度直逼痴汉了。 宫心决定,以后这匣子里的东西,不能轻易碰一下。 夜深了,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余夏虫的鸣叫声。 床上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将床的档板打开,从里面的格子里取出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打开看罢,见只是一些荷包扇套等东西,微微眯起凤眼,不由嗤笑了一声。 “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只是这么几样东西,枉他还那么欢喜地送了那么多东西过去讨她欢心,那小坏蛋自小便惯会耍心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又来唬弄人。” 看了会儿,他又将东西收回了匣子里,然后将之放回原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六月份的京城白天像蒸笼一样,人在外面有种身体的水份都在被蒸干的感觉。 曲潋变得不太爱出门,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懒洋洋地窝在室内抱着冰盆子,练练字绣绣花打理一下几盆心爱的花草,这便是人生最美妙的享受了。 可惜,以上只是幻想,偶尔平常为之罢了。 自从她和纪凛的亲事正式定下来后,她变得比以前忙碌了很多。首先,姐姐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她管家理事、主特中馈等事宜,姐姐每天处理家里的大小事情时,都会让她在旁边观看学习,然后手把手地教她,几乎恨不得将自己会的都塞到妹妹脑子里,让她一下子成为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以后嫁到镇国公府后,便可以大展伸手,抓住管家权将婆婆拍飞了reads;重生之异能闺秀。 曲潋见识过姐姐处理家中大小事务时娴熟圆滑的手段,每天只花一点时间便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心里便猜测起上辈子姐姐到底活了多少岁才能有练就这般手段,想必不会少于二十五岁吧。 对于曲沁来说,他们家人口简单,伺候的下人也少,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几乎不用她出面,只要将事情吩咐下去,自有管事会处理好,而这其中便涉及到如何用人这一项。 曲沁现在要教妹妹的,便是御下之道,如何恩威并施,识人之明。 除了要跟着姐姐学这些事情外,曲潋还有一项功课,每日会抽出一些时间做些针线,算是孝顺未来的婆婆和太婆婆。如今名份定下来,她也算是镇国公府的准媳妇,孝顺长辈是应该的,而孝顺的一种方式,便是给长辈们做些衣物饰品之类的,对曲潋来说,完全没问题。 而且,自从上回她给纪凛回了礼后,曲潋发现纪凛对她更热情了,翌日便亲自到了双茶巷来,名义上是找曲湙的,但是曲家谁人不知道纪凛的心思。 曲潋当时被母亲和姐姐打趣的眼神看得脸都红了。 所以,当她被长辈们默许着去厅堂见纪凛时,十分不自在。 不过等见到纪凛后,她又恢复自在了。 因为纪凛见到她时,虽然依然用那双湛亮润泽的眼睛看她外,面上却有些许赧然,比她更害羞。当他红着脸感谢她为他做的荷包扇套等物,并且请求她以后继续给他做时,曲潋顿时发现原来自己的脸皮还能如此的厚,当时还有心思欣赏对方脸红的模样。 当发现对方比她更害羞时,自持着心理年龄比较大的少女顿时脸皮变厚了,当时便大大方方地应下来。 当听到她应下来后,纪凛更欢喜激动了,顿时一个冲动拉住了她的手。 曲潋顿时木了,反应过来时,担心这举动让人看了不合规矩想要抽回手时,发现他力气大得不可思议。 曲潋:“……” 纪凛的脸顿时更红了,但眼睛却更亮了,然后脸上却露出了笑意,温和地道:“潋妹妹,你做的荷包和套扇都很好看,我很喜欢。你喜不喜欢珊瑚盆景,等过些日子,我让人送盆珊瑚盆景过来给你赏玩。如果你不喜欢,我让人做成珊瑚珠子串在一起做珠帘挂在房里欣赏也使得。” 曲潋:“……”真是败家啊! 面对这个为了自己败家的殷勤又出色的美少年,曲潋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大便宜了。 人家对自己这么好,曲潋自然不能无动于衷,投桃报李,于是便答应了以后会给他做荷包扇套等东西。 因为这一出,曲潋发现,定亲后她变得更忙碌了,给人做针线的时间多了许多,不过都是心甘情愿就是了。 除了她外,季氏和曲沁也很忙碌,两人忙碌的都是曲沁的婚事。 如今小女儿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季氏不免更心急大女儿的终身大事来,这妹妹都定亲了,姐姐还没有定亲,说出去不是教人笑话么?幸好小女儿的亲事是丈夫去世前定下的,知道的人自不会笑话,但架不住这世间有些人以偏概全啊。 所以,季氏万分迫切地希望平阳侯府能尽快有好消息。不仅如此,她有时候也会去常叶巷那边走动,这是她的私心,若是平阳侯府有什么变故,还可以让曲二老夫人出面帮曲沁相看——当然她仍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凭着平阳侯府的威势和人脉,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才对reads;游戏(快穿)。 曲沁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倒是有些无所谓,心里并不急,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有家人弟妹,为了他们,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不成亲的。在妹妹成亲之前,她势必要将亲事定下来,然后顺利地出嫁,好给让妹妹能平安出嫁。 所以,她对此也很是配合,但是对自己这辈子会嫁谁倒是有些无所谓。 为此,在妹妹的亲事定下来后的半个月,曲沁便又带着妹妹去了平阳侯府小住。 这回季氏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以前担心小女儿和平阳侯府没有血缘,是曲沁附带过去的,会被平阳侯府瞧不起继而刁难。如今小女儿与镇国公世子有婚约,淑宜大长公主又表现出喜欢小女儿的架势,有这两个因素在,根本不用担心平阳侯府会轻慢小女儿。 果然,曲潋这回跟着姐姐到平阳侯府后,明显感觉到平阳侯府的人态度的大转变。 以前她只是跟在姐姐身后的跟屁虫,与平阳侯府根本毫无关系,平阳府的人碍着曲沁的原因才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十分的瞧不起的,将她当成了隐形人般无视。 而如今,曲潋与镇国公世子有了婚约,以后会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镇国公府可不是平阳侯府能比的,平阳侯府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轻慢,对她开始重视起来。 曲潋跟着姐姐去给骆老夫人请安时,能感觉到骆家人的变化,对此她心里很平静。 对平阳侯府,她的感观一般,但不得不承认平阳侯府教会了她很多东西,甚至这时代贵女所具备的技能也是平阳侯府悉心教导的,这让她心里还是感激的。骆老夫人对她有教养之恩,骆樱和她有姐妹之谊,甚至在这里,她学会了很多与人相处之道以及一些心机手段,虽不至于用心机手段害人,却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对她的成长过程有着很深的影响。 而在外人眼里,她与平阳侯府是分割不开的,骆家对她的栽培之恩让世人将她与骆家联系在一起。这也是为何在她定亲后,依然会随姐姐到平阳侯府小住的原因,这是她对骆老夫人的一种孝顺之举,她越是孝顺,世人对她的评价赞誉会越高。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太过注重名声的世界。 所以,在定亲后再次来到平阳侯府,她给骆老夫人请安时,依然像以往那样,恭敬而谦逊,并未露出什么成了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便张狂起来的德行。 骆老夫人看罢,心里满意了几分,笑着让两个外孙女坐到自己身边来。 曲沁笑盈盈地携着妹妹坐到骆老夫人身边,心里对妹妹的行为很是满意。人活一世,不可能不受世间的规矩束缚,特别是女子,名声重于一切,若是没有名声,这人也要完了。如今妹妹是和镇国公世子定亲,身份与以往大大地不同,可是也就是这样,盯着妹妹的人更多了,可不能让妹妹出了什么差错,坏了名声,让这桩亲事出什么意外。 骆老夫人对曲潋道:“如今你已经定亲了,还有三年便及笄,指不定镇国公府很快便会来下聘,时间不等人,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外孙女,可是也要叫我一声外祖母的,我自是希望你好好的。” 曲潋感动地看着她,用力地点头,糯糯地说道:“外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听您和姐姐的话,会用心学习,不会坠了您的名声的。” 骆老夫人被她逗得笑起来,“什么坠了我的名声?你是个好孩子,用心学便是了,其他的也不用那般着急。” 曲潋又用力点头。 骆老夫人见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并未因为定了一门显贵的亲事而有所改变,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reads;暄和皇贵妃传。以往她不太注意这丫头,因着曲沁的原因,觉得以平阳侯府的家势,不过是多添双筷子罢了,并未在意。却没想到她会有这般造化,而且还是个纯良的好孩子,懂得感恩,也不枉外孙女当初这般护着她。 说话间,便听丫鬟来报,樱小姐过来了。 见到骆樱过来,骆老夫人笑呵呵地将她招到面前,笑道:“你这皮猴子,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又翘课了?你母亲知道了可要捶你。” 骆樱抱着骆老夫人的胳膊,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道:“不怕,有祖母在!娘亲若是敢打我,就就过来找祖母给我作主,不回去了。” 骆老夫人笑呵呵地道:“这可不行,你逃学了还指望着我帮你作主?这可不是个好姑娘该做的事情。” 骆樱顿时苦了脸,不依地摇着骆老夫人,娇滴滴地叫着外祖母,眼珠子乱转,见到坐在旁边的曲潋时,顿时又高兴地道:“我还不是听说沁表姐和阿潋来了,所以心里高兴,就过来了。祖母,我好阵子没见阿潋了,今儿就让我和她说说话,不去竹宣斋了吧。好不好嘛?” 骆老夫人被小孙女娇滴滴地撒着娇,直呼吃不消,最后笑呵呵地答应了,慈爱地对两个姑娘道:“好了,你们自去说话吧,等会儿一起过来这边用膳。” 骆樱高高兴兴地应了,挽着曲潋的手离开。 两人到水榭那边去喝茶,丫鬟已经准备好了瓜果点心还有用井水冰镇过的酸梅汤。 骆樱拉着曲潋坐下,开始和她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问的自然是淑宜大长公主去曲家拜访和曲潋定亲的事情,曲潋也不瞒她,一一告诉她了。 骆樱听到曲潋说当年定亲的真相,双眼瞪得大大的,吃惊地道:“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你爹还是镇国公的救命恩人,怨不得当初你们两家会定下儿女亲。不过,你爹对你真好,这般惦记着你。”她抓着一块甜瓜啃着,突然说道:“哎哟,我明白了。” “嗯?明白什么?”曲潋捧着酸梅汤喝,疑惑地看着她。 骆樱笑嘻嘻地道:“我明白当年为何曲伯父去世之前会答应镇国公给你和纪暄和定下婚约了。我觉得吧,曲伯父之所以当时会给你和纪暄和定亲,定是知道沁表姐有祖母护着,并不用担心她的终身大事,你弟弟是个男孩,只要他肯上进,自是能闯出一翻天地来,反而是你,是个姑娘家,又是兄弟姐妹中最差的,最让人担心的。” 曲潋不由怔住了。 “你娘出身不高,她又是继母,没什么主见,自是帮不了你什么。曲伯父定然是担心他死后没人能护你,所以当时才会给你定了这桩婚事,虽然门第并不相当,倒是能解决你的终身大事,且是世人求都求不来的亲事……” 骆樱说什么曲潋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鼻子发酸,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傻得让她后悔死了。 就因为上辈子被爸爸狠心地推下楼惨死,所以这辈子对父亲这种存在存着怀疑恐怖的心情,并不敢亲近,在四岁之前,和父亲并不亲近,甚至和他说话的次数也少得可怜,直到四岁时,父亲受伤不愈而死,她虽然难过,但是因为感情不深,并没有像姐姐那般悲痛。 直到现在,骆樱的一个猜测,让她明白天下的父亲并不是都像前世的爸爸那样的,大多数都是爱护子女的。 她错过了四年,然后四岁那时父亲遂死,直到如今才明白他当年给她定这桩亲事的意义。 “哎,你哭什么……”骆樱看她落泪,顿时有些慌了reads;绝灭魂锁。 曲潋原本就生得美,那是一种精致到恰到好处的柔弱之美,美得让人怜惜。如今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让人看得心都要碎了。骆樱以前觉得女人哭起来丑死了,特别是她爹的那些姨娘,哭得再有手段,也不及曲潋的十分之一,果然人长得好看,就算哭起来也是好看的。 如今看曲潋落泪,她就有种想要将自己的心肝都捧到她面前的冲动。 “这是怎么了?阿樱,你欺负潋表妹?” 正急得不行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骆樱猛地看过去,发现站在水榭外面的兄长,顿时吃了一惊,“七哥,你怎么在这里?” 骆承风没理她,而是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落泪的少女,双眼里有着难受和伤怀。 难受于她的眼泪,伤怀于她已经是别的男人的未婚妻了,今生他注定和她无缘。 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他便喜欢上跟着沁表姐身后的小姑娘,当时她小小的,第一次跟着姐姐来平阳侯府,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一样,怯怯地用胖乎乎的小手拉着姐姐的衣服,不安地打量着周围,让他初见看一眼便好喜欢,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甚至去拉她的头发…… “七哥,我可没欺负阿潋,你莫要乱说。”骆樱撅着嘴,有些生气地道。 曲潋没想到骆承风会出现在这里,眼泪顿时止住了,难过的心情因为骆承风的出现而散了许多,忙拿帕子擦擦眼泪,对骆承风道:“七表哥,阿樱没欺负我,是我想起我爹了。” 骆承风听罢,脸色好了许多,不过仍是盯着她,有些失魂落魄。 骆樱一见他这样子,便急了,担心会被人发现多嘴地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忙起身走到骆承风身边,将他推离水榭,“七哥,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你竟然逃学,爹知道会生气的,你快点趁先生没发现之前回去。” 骆承风扭头看曲潋,见她避开自己,心里更是失落,喃喃地道:“生气就生气吧……” “七哥!”骆樱跺跺脚,气得掐他几下。 骆承风先前听人说曲家姐妹俩过府来给祖母请安,一个按耐不住,方才会逃学过来。他也知道自己此举若是被父母知道,定会罚他,可是却管不了这么多。如今见到曲潋,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骆承风失魂落魄地走了。 骆承风走后,骆樱也回了水榭,见曲潋在丫鬟的伺候下净脸,顿时撅起嘴来。 “你刚才哭什么?害得我七哥都以为我欺负你?我像是会无故欺负人的样子么?”她怒声道。 曲潋对她的怒气不以为意,哭了一场,又有骆承风打岔,心情好了许多,歉意地道:“阿樱对不起,我只是想到我爹……我没想到他当年给我定下婚约的真相是如此。”然后她双手拉住骆樱的手,诚恳地看着她,“阿樱,谢谢你,若不是听了你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自我的世界中,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男人这般地爱护她,只因她是他女儿。 骆樱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但被她这么诚恳地感激着,心里又觉得十分欢快,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笑嘻嘻地道:“没什么,这只是我胡乱猜测的,也许曲伯父当年给你定亲时,还有什么心思呢。” 她原本是想要安慰曲潋的,但是话又说得不着调了。 曲潋却不在意,骆樱作为平阳侯府的天之骄女,被父母宠爱兄长们过甚,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却是无心的。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又自持着心理年龄比骆樱大,自不会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曲潋哭了一场,虽然心里悔恨不已,但逝者已矣,现在做什么都已经迟了。 这让她情绪有些低落,心里闷闷地难受。 骆樱根本没啥影响,对她道:“你别这样,若是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你现在可是淑宜大长公主的孙媳妇,她老人家最疼你了,若是她也以为我欺负你,我可吃不着兜着走。” 只要一想到淑宜大长公主那凌厉的眼神,骆樱腿肚子就要发软,心里顿时觉得自己没有和镇国公府结亲也是挺好的,纪暄和再好,可是上头还有双重婆婆,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可应付不来。 不过,阿潋能应会么?骆樱看着曲潋柔柔弱弱的样子,心里不禁为她担心了。 曲潋叹了口气,知道她说得对,如今她在外人眼里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像以前那般不引人注目、随时可以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自是不能让情绪太过外露,省得出什么闲言碎语。 她打起了精神,叮嘱了骆樱今天她告诉她的事情莫要告诉旁人。 “放心吧,我会给你保秘的,对林姐姐她们也不会说。”她拿手在嘴巴上比了下,作一个打烂嘴也不说的动作。 两人说了会儿话,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和骆樱一起回嘉善堂陪骆老夫人一起用膳。 骆家的姐妹们此时也下学了,来到嘉善堂后,便坐在骆老夫人身边,莺声燕语地陪老夫人说话逗笑。 骆槿依然和曲沁一起,一左一右地伴在骆老夫人身边。不过在看到曲潋和骆樱进来时,骆槿看着曲潋的目光不免有些羡慕和嫉妒reads;[综漫]100%动漫周边店。 镇国公府到曲家提亲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了京城,连淑宜大长公主都曾亲自去了双茶巷的曲家一趟,可见淑宜大长公主对这桩婚事的注重。以淑宜大长公主的身份,可不会对谁都这般抬举的,能得老人家一句好话,对未出阁的小姑娘来说,已是天大的福份,在将来说亲时也有好处。 可偏偏淑宜大长公主似乎对曲潋十分喜爱,让人如何不羡慕? 想想曲潋才十二岁就定亲了,她今年及笄,眼下也不知道家中长辈们会给自己定桩什么样的亲事,让她心里颇为担心。若是以往,她是不担心的,可在曲潋和镇国公世子定亲后,曲沁作为曲潋的姐姐,又有祖母疼爱,身份也会上涨,自己在曲沁面前可讨不了好,说不定还要捡曲沁漏下的。 骆槿显得有些患得患失,看着曲家姐妹的眼神有些晦涩。 曲潋敏感地发现骆家姐妹看自己的眼神有了变化,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再看看姐姐一派端庄沉稳地坐在骆老夫人身边,抿嘴而笑,端的云淡风清,对骆家姐妹有些疏远的行为根本不在意。 曲潋弄不懂姐姐到底在想什么了。 午膳后,骆樱许久不见曲潋,兴致勃勃地跟着曲潋到了她住的客院说话,没想到骆林等骆家姐妹也来了。 “你们来做什么?”骆樱有些不悦,她是个娇纵的性子,自己和曲潋好,就不许旁人□□来。 骆林笑盈盈地道:“许你来找潋表妹玩,就不许我们来啊?”她看向曲潋,笑问道:“一阵子没见了,难得潋表妹来,我们自然是要过来和潋表妹说说话了。还未恭喜潋表妹定亲呢。” 骆杪等人也纷纷上前来道喜。 曲潋一一地回了礼。 骆樱听后,嗤笑一声,“平时也不见你们来,现在倒是来了?” 骆林面上一红,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骆樱也不是傻的,若是她真傻,哪里能得家中长辈如此喜欢,在骆老夫人面前这般得宠?所以对骆林她们的心思自是明白,现在不过是见曲潋与镇国公世子定亲,便想着与她交好罢了。 曲潋怕骆家姐妹在她这里斗起来,忙道:“几位表姐表妹能来,我自是欢迎的。”说着,又叫碧春等丫鬟上茶点,请她们入坐。 骆家姐妹们入座后,寒暄几句,骆林不经意地道:“我刚才听说潋表妹先前在水榭那儿哭了,七哥当时也在,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说着,特意地看了骆樱一眼。 这暧昧不清的话,蕴含着很多意思,甚至还扯出骆承风,若是不及时解释清楚,不仅对曲潋名声不好,就是对骆承风兄妹也不利。 骆樱脸上顿时一怒,嘴皮子伶俐地道:“林姐姐莫要听风就是雨,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先前我和阿潋在水榭那儿玩,阿潋不过是想起曲姑父,所以才会触景伤情罢了。七哥当时正巧经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便在那儿问明一声罢了。怎么在林姐姐嘴里,什么都变了?” 曲潋抿着嘴,看向骆林,并未说话,由着骆樱这只战斗机去斗她们姐妹。 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发生过很多次了,并不奇怪。 骆家的人只要有心,自会发现骆承风对自己的心思,但她与骆承风从来都保持着一个距离,自是不怕有人拿它说事。以前大家都没当一回事,毕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们,哪里能不见面的,如今他们长大了,也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根本不担心旁人说什么。 “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是怕有人不识泰山欺负潋表妹么?”骆林强笑道,忙对曲潋道:“潋表妹莫要多想,我也只是关心你罢了reads;[家教]重生之人造人记事。” “多谢林表姐关心。”曲潋冷淡地道。 “哼,还不知道是不是黄鼠郎给鸡拜年呢。”骆樱有些不依不饶的。 直到骆林被骆樱穷追猛打,好生赔了不是,曲潋才恢复笑脸,笑盈盈地道:“我自是知道林表姐为人的,哪里会生气?只望林表姐以后明辨是非才好。” “自然不会如此了。”骆林笑着说。 气氛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 骆家的其他姐妹们也暗暗地松了口气,若是连才思敏捷的骆林都要吃亏,她们自然不会主动上去招惹骆樱,现在又多了个有靠山的曲潋,更不会主动去招惹了。 坐了会儿,骆家姐妹们便告辞离开了。 平时曲潋在骆家姐妹中素来不多话,今天招待她们,自然也和平时一样,笑着坐在一旁,听小姑娘们说,她微笑就是了,加上先前发生的事情,总让人以为她还在介意,让骆林等人有些坐立不安。 曲潋这态度倒是让骆樱笑了,骆林等人面上有些发热,所以终究没坐多长时间,便匆匆地告辞离开了。 骆樱见她们离开后,笑着跳起来,叉着腰神气地道:“平时不搭理人,现在才来作态,以为人人都是傻的么?”以前她和曲潋玩得好,那些人还暗地里嘲笑过她,说她没丁点侯府嫡女的自觉,和个身份不配的人混在一起。 现在,曲潋身份不一样了,被打脸了吧? 曲潋好笑道:“行了,你莫要如此,若是教大舅母瞧见,可要生气了。” 骆樱撇了撇嘴,对曲潋的话还是听的。 没了骆林她们,骆樱便和曲潋说起来曲沁的婚事来,“自从你定亲后,祖母似乎也没那么固执了,打算尽快给沁表姐定下亲事,省得沁表姐被人笑话。我观外祖母的意思,可能会在和平阳侯府交好的几家勋贵那里寻找与沁表姐相配的对象,可能不会是长子媳妇,皆是嫡次子或幼子之类的。你放心,祖母自不会让沁表姐太过委屈的。” 曲潋眉头微微皱起来,她明白骆老夫人的心思,是想让那些人看在平阳侯府和老夫人的面子上,让曲沁嫁过去不至于太受欺负。至于宗妇长媳之类的,曲沁的身份并不够。 可凭她姐姐的才貌,就算是大家宗妇也使得,如何需要在勋贵府中屈就? 这一刻,曲潋对平阳侯府没了期待,觉得还不如找叔祖母或是大伯帮忙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说不定比平阳侯府挑的更适合姐姐呢? 和骆樱交流了情报后,曲潋便对她道:“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快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骆樱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哪想隔了几天,骆樱这耳报神又匆匆地过来,对她道:“阿潋,昨儿我听我爹娘说,好像过两天大姐姐要回家来,好像这事情涉及到大皇子府呢,说大皇子想要纳侧妃什么的。” 曲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骆槿和姐姐,心中一紧,有些小心地试探道:“这应该和骆家没关系吧?” 骆樱白了她一眼,“若是没关系,我大姐姐会回来么?”她扁了扁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姐现在是安国公府的长媳,安国公府可是有位姑奶奶在宫里呢,大皇子是安妃所出,安国公府是大皇子的母族,怕是他们也有什么打算吧。” 大皇子早就迎娶了皇子妃,府中除了皇子妃外,只有几个妾氏并无侧妃,如今大皇子年过二十,怕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吧reads;守护甜心之悠然暗香。 当今皇后只生了一位公主,便无所出,那些皇子们皆是嫔妃所出,在身份上皇子们都是相同的。而大皇子居长,随着年龄渐长,对太子之位渐渐生起什么心思也不一定。 曲潋怀疑,莫不是大皇子想用侧妃之位拉笼人?平阳侯府在勋贵中地位显贵,骆老太爷当年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皇上也对骆老太爷敬重有加,只要骆老太爷在的一天,骆府便不会如何。 所以,若是大皇子想要拉拢平阳侯府,那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曲潋顿时有些忧心了。 侧妃就算有个妃字,那也是小老婆、侧室,一辈子都要低人一头的,她姐姐上辈子就算过得那般苦,仍是当正室的,这辈子怎么可能去给人做小老婆?就算大皇子以后可能会继承那位置,可现在皇上正是春秋鼎胜,还不知道会如何呢,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曲潋就怕有些人看中大皇子在皇子中居长的身份,对这侧妃的位置也动心怎么办? 她又琢磨了下骆府,觉得以骆府的人的心态,若是真惦记大皇子侧妃的位置,应该会送骆槿过去比较保险。可也保不准有人会将她姐姐塞过去啊。 当下,曲潋谢了骆樱,将她送走后,便去找姐姐。 曲沁还在骆老夫人那儿未回来,曲潋心里虽然急,但也知道这事情还没个定论,急不得的,便按捺下心来。 到了午后,曲潋正在边做绣活边打瞌睡时,听说姐姐回来了,赶紧让丫鬟伺候她梳洗,又用水扑了把脸清醒清醒,便去寻曲沁了。 曲沁见她脸颊红扑扑地进来,脸颊上还有一些印子,不禁笑道:“你这又是在哪儿午觉了?脸上都烙下印子,若是出去让人瞧见,还不给人笑话了?” 曲潋忙用手掩住脸颊,朝她傻笑,“我就只是靠着榻眯了会儿眼。姐姐,我来找你有事情。” “有什么事?”曲沁边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换衣服,边漫不经心地道。 曲潋瞅着她,没搭腔。 曲沁见状,也没有说话,依然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打理好了,便携着妹妹坐到临窗的榻上,等丫鬟上了茶点后,便让她们退到槅扇外候着,说道:“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急。人的一生要面临的事情很多,若是什么事情都要急一急,反而将事情弄得一团乱,让下人瞧见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 曲潋听了好生无奈,姐姐真是无时无刻不忘记教导她,简直将她当成孩子一样来培养了。 偏偏她拒绝不得,只得柔顺地应了声是,表明已经记住了,方道:“姐,今儿阿樱告诉我,柯表姐过两天要回来呢。”接着,便将骆樱今儿透露给她的事情一一道来。 曲沁听罢,不免有些诧异地看了妹妹一眼,没想到妹妹竟然能让骆樱给她当平阳侯府长房的探子,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平阳侯府的长房将来是要承爵的,还有什么比长房的消息来源最多最快?有骆樱这个耳报神帮她,还愁着掌控不了平阳侯府的动向么? 曲沁不禁哑然失笑,为何上辈子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妹妹这般厉害呢? “这事情我知道了,你别急,我自有打算。”曲沁柔声安抚。 曲潋眨了下眼睛,然后想起她这位姐姐可是个重生的,行事素来心有成算,怕是早就有什么打算了吧。 她这是白急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因着曲沁那副平淡从容的模样,让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曲潋最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瞎操心。 不过虽然知道自己在瞎操心,但她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理智上明白,感情上仍是放不下。所以,对于骆樱带来的消息,她还是很注重的,继续让骆樱充当耳报神。 果然,过了两天时,曲潋正和骆家姐妹们在竹宣斋上课,便听说骆柯回娘家的消息。 骆柯是平阳侯府的长房嫡长女,也是骆老夫人第一个孙女,当年她出生时,平阳侯府并未因为她是个女孩的原因而有所不喜,反而在平阳侯府极得宠,甚至连骆老太爷对这嫡长孙女也是喜爱万分的,曾一度将她当成男孩子一般地教导过段时日,让骆柯的襟怀不输男儿。 可以说,骆柯才是真正千般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天之骄女。 她得侯府悉心教导,又有骆老太爷的指点,无论是眼界还是才华皆比平常的贵女高出一截,嫁入安国公府后,很快便在安国公府站稳了脚,甚至在婆母面前都能说得上话,丈夫敬重喜爱,在这时代中可谓一个成功的女人典范。 曲潋因为与这位大表姐的年龄相差甚大,和她没见过几次面,不过在她看来,骆柯简直就是个人生赢家,家势、美貌、才华、夫婿等等都是万里挑一的,说起她来,骆府的姑娘们对这位大姐姐都是向往羡慕的多,想要成为她这样的成功女人reads;重生之拯救男主角的哥哥。 所以,在得知骆柯难得回娘家时,骆林等人都一副惊喜的模样,根本无心听课了。 骆樱早就知道大姐姐今儿要回来,所以她十分淡定,加之她是龙凤胎中的女孩子,家中长辈都宠爱她,大姐姐对她自也是宠爱非常,时常让人接她去安国公府玩儿,对于大姐姐回家之事,倒是没有什么激动的。 陈娘子看着这些姑娘已经无心上课,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拘着她们,让她们自行安排时间去了。 于是骆家的姐妹们便凑到一起说话,一起谈论骆柯。 骆林心中微动,她看了眼曲潋,想到曲沁和骆槿两人,觉得可能骆柯今儿回来的目的,正是为两人的亲事而来,不由得心里泛酸。她虽然是二房的嫡女,可是父亲到底是侯府的庶出,如何比得上骆槿?更不用说和骆樱比了。 陈娘子离开时不久,便见嘉善堂那边来了丫鬟,正是奉骆老夫人的命令,请她们这些姐妹去嘉善堂。 骆柯作为安国公府的长子媳妇,帮着婆母主持中馈,平时若是没什么事情,根本没空回娘家。且这时代的出嫁女,也不会无故回娘家,是以骆柯出嫁后,骆家的姐妹们见她的次数十分有限。 难得骆柯回家,自然是要见见姐妹们。 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说是见姐妹们,实际上是为了见曲潋才对,只是不好将曲潋单独唤过来,方才将在竹宣斋上课的姑娘们一起叫过来罢了。 曲潋如同往常一般,和骆樱走在一起,混在骆家姐妹之间往嘉善堂而去。 到了嘉善堂时,便见嘉善堂里十分热闹,骆大夫人等几位夫人都来了,曲沁和骆槿依然像往常般伴着骆老夫人。 她们进来时,一眼便注意到坐在骆老夫人身边位置的那个艳若丹桂的女子,身上穿着品红色芙蓉团花暗纹褙子,乌黑的头发挽起,插了支赤金累丝攒珠五凤钗,耳朵上坠了对碧莹莹的翡翠坠子,端庄秀丽。 当她看过来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那通身的气派及成熟自信的神韵,骆家姐妹们在她面前皆黯然失色,唯有曲沁能和她平分秋色。 曲潋和骆家姐妹们上前去和她见礼。 “好一阵子不见,妹妹们看着都长大一些了。”骆柯含笑说道,目光移到站在小妹妹身边的少女身上,当她抬起那张精致的心型小脸时,眼中浮现惊艳,只觉得这表妹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光是这长相,便是极配那镇国公世子的,只可惜家势低微了些,方显得这门亲事不太相配,暗地里不知被人说成了什么样了。骆柯虽然不是特别地关注外面的流言,但从安国公府的那些人得知镇国公世子定亲后的表现来看,便能猜得十之八、九。 不过,在她看来,那些都是一些羡慕嫉妒的嘴脸罢了,自是不必在意,得到实际的才是好的。 “这是潋表妹吧?”骆柯拉着曲潋的手端详,笑道:“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甚至比你几个表姐妹们都要早地定亲,真是恭喜了。”说着,便从手腕上撸下一个绿汪汪的翡翠镯子给她作定亲的贺礼。 曲潋接过后,客气谦逊地道了谢,便坐到姐姐身边去。 众人坐在一起说话,说的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曲潋这些未出阁的姑娘插不上嘴,便坐在一旁倾听。 直到午时,骆老夫人便让人在嘉善堂摆膳,大家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用膳reads;凤在上:宠奴来袭。 午膳后,众人便各自回去歇息,骆柯和骆大夫人留了下来侍奉老夫人。 曲潋跟着姐姐离开时,便见骆樱朝自己比了个手势,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却见不远处的骆林在看着她们,微微拧着眉。 曲潋心中无奈,以前她在骆家就是个隐形人,很容易便能将自己泯于群众中。如今,不管在哪里,总会有目光追着自己,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看来有个身份显赫的未婚夫,也是一种负担。 回到房,曲潋惦记着骆樱的消息,并未去午歇,而是坐到临窗的大炕上,将绣了一半的小屏风拿起,继续绣。 绣了一会儿后,便听碧春说骆樱过来了。 曲潋迎出去,见骆樱只带了翠屏一个丫鬟过来,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让人不禁有些好笑。 骆樱喝了杯凉茶驱去了午时的躁热,让丫鬟们下去后,自己脱了鞋爬到炕上和曲潋坐到一起,便和她分享今儿得到的消息。 “我刚才找了个借口留在祖母那儿,偷听到祖母她们说话,果然是和槿姐姐和沁表姐的亲事有关。大姐姐透露的意思,是想在槿姐姐和沁表姐中选一个人送进大皇子府。” “什么?”曲潋有些愕然,蹙着眉道:“这是大表姐的意思,还是安国公府的意思?”她直觉是前者。 其实在她看来,骆柯是安国公府的长子媳妇,安国公府又是大皇子的母族,和大皇子的联系已经足够了,侯府就算想投资大皇子,也并不需要再特地送个姑娘进大皇子府了,除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应该是大姐姐的意思吧。”骆樱老实地道:“我从大姐姐的话里猜出她是她自己的意思,安国公府并未知情。” “那大表姐有说想要送谁进大皇子府么?”她真担心会选中她姐姐,毕竟在世人眼里,大皇子最可能继承大统,就算是侧妃,岂是旁人家的侧室能比的? “不知道,祖母和我娘都没有开口。” “那外祖母和大舅母有什么打算?” “就问了妥不妥当什么的,其他的就没了,我看着她们好像也没什么打算,还得我爹回来问问他吧。”骆樱对自己爹娘商量事情的模式很是熟悉了,她娘可不敢擅自作主。 这些信息太笼统了,不足以让她分析出全部的事情来,曲潋不觉啃起手指来,皱着眉思索。 “喂,你作甚咬手指?这坏习惯又犯了,小心沁表姐看到要骂你。”骆樱伸手拍她。 啪的一下,曲潋白玉般的秀气的手背上多了道红色痕迹。 骆樱看罢,讪讪地笑道:“你皮也太脆了吧,拍一下就红了。疼不疼?” “挺疼的。”曲潋老实地说,双目含着雾气,一副可怜相。 骆樱不由得愧疚了,她明明拍得挺轻的,可是曲潋就像水做的一样,用点力都不得。 曲潋从骆樱这里得不到准确的消息,虽然心里挺想知道骆柯的目的的,但也没有太过着急,原因便是曲沁依然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既然她都不急,她急个什么? 而在之后几天,也没见平阳侯府有什么异样,每天她过去给骆老夫人请安时,更没见她老人家和平常有什么不同,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仿佛那天骆柯那天只是回娘家探望外祖母一般。 曲潋只能叹气reads;女权世界古穿今霸道女皇。 六月中旬时,骆老夫人突然来了兴致,叫来几个儿媳妇,商议着去城郊的庄子住个几天。 骆家的姑娘们听后,都很心动,想跟着老夫人一起去庄子里玩,骆樱玩性最大,早早地就去磨着骆老夫人了。最后骆老夫人决定带上骆四老爷夫妻和骆家未出阁的姑娘们、曲家姐妹一起过去。 能去庄子里避暑玩耍,曲潋自然是高兴的,欢欢喜喜地和姐姐一起收拾行李。 谁知还未出发呢,镇国公府打发了人过来。 当曲潋被尚嬷嬷请去嘉善堂时,曲潋还有些懵懂地问道:“是镇国公府的什么人过来?” “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乌嬷嬷。” 曲潋一听,不免有些诧异,怀着疑惑的心情去了嘉善堂。 等到了嘉善堂时,便见到一个年约五旬的妇人坐在骆老夫人身边,她头发已经花白了,身上的气息十分祥和,一双眼睛看人时让人感觉到一种慈爱关切,就像个亲切的邻家老太太一般。 曲潋上前来给乌嬷嬷行礼,她方才听尚嬷嬷的解释,这位乌嬷嬷可是淑宜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十分得淑宜大长公主倚重,自是不敢托大。 乌嬷嬷哪敢受她的礼,侧着身避开了,然后给她行礼,方笑盈盈地道:“今儿来打扰姑娘了,老奴今儿过来同姑娘说一声,公主请姑娘明天过府一趟。” 曲潋一时间有些愣,懵懵地道:“这样么?”可是明天不是要和骆老夫人一起去庄子里玩么?她不由得看向骆老夫人。 骆老夫人笑道:“我先前已经和乌嬷嬷说过了,推迟几日再去庄子也不急,公主那儿的事情要紧。” 曲潋点头,对乌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明天就去打扰了。”然后歪了歪脑袋,声音软软地问道:“嬷嬷能告诉我,公主请我过去做什么么?”到时候也好有个准备嘛。 这是定亲后第一次去未婚夫家,曲潋还是很慎重的。 骆老夫人听得眉头直皱,觉得曲潋问得太直接了,十分没礼貌。长辈叫,应该随时随到,哪里由得晚辈问东问西? 乌嬷嬷却不以为意,盖因曲潋样子生得好,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像个娇娃娃一样透着一股娇憨劲儿,十分讨人喜欢。乌嬷嬷一辈子都未嫁过人,尽心尽力地服侍淑宜大长公主,又是看着纪凛长大的,对纪凛视如已出,所以不免也对未来的世子夫人十分看重。 先前从曲潋进来时,她便暗暗地观察了,起初见她规规矩矩的看不出什么,如今见她娇憨可人的模样,虽然问得直接,却未有什么失礼之处,反而让她觉得她直率可爱。 只能说,乌嬷嬷这是爱屋及乌,淑宜大长公主和纪凛觉得好的,她也觉得好,甚至美化了几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前几天公主进宫寻太后娘娘说话,太后娘娘提起您,也想见见您,公主便答应带您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乌嬷嬷笑着回答道。 听罢,骆老夫人和曲潋都吃了一惊。 骆老夫人可是知道宫里的贵人可不是说见就见的,甚至有一定的规矩,外命妇须得有品级方能递牌子进宫。能让太后惦记,并且被召见的,哪些不是身上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少有会召见个没有未出阁的小姑娘,这还是多亏了淑宜大长公主的原因。 所以,曲潋这算是在太后面前露脸了,若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而曲潋则是暗暗叫苦,她心里有些发悚,没想到一下子就要面对这么高级的长官,怕自己到时候紧张掉琏子就惨了reads;下限(甜宠)。 等乌嬷嬷离开后,骆老夫人看着乖乖地坐在锦杌上的少女,心里又涌起些许失落。随着曲潋定亲,她越发的感觉到镇国公府的尊贵显赫,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太后和皇上的敬重的,只要镇国公府有淑宜大长公主在,再加上由淑宜大长公主一手教导出来的纪凛,怕未来的五十年,镇国公府都会如此煊赫,皇恩不减。 可惜曲潋身上却没有流有他们骆家的血脉,到底亲疏有别。 虽然失落,不过骆老夫人仍是尽心尽力地叮嘱曲潋一翻,同她说一些宫里的事情,然后又叫来一个教养嬷嬷,让她跟着曲潋回客院,今天多教她一些进宫的规矩礼仪。 等曲潋领着教养嬷嬷回了客院时,曲沁闻声出来,当得知妹妹明日要进宫时,虽然吃惊,不过仍是一脸欢喜,马上回房去翻箱倒柜,将自己得用的首饰等东西翻出来,明天务必要将妹妹打扮得整齐得体,好让太后留下个好印象。 等到了傍晚,骆老夫人也打发人送了今年珍宝斋新推出的一匣子首饰过来。 曲潋少不得要过去谢她老人家,然后又趁着天还未黑时,继续和嬷嬷学习宫中的规矩礼仪,力求做到合格完美。 ***** 在曲潋辛苦地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宫中的规矩礼仪时,乌嬷嬷也回到了镇国公府。 刚到府里,便见常山在那儿探头探脑,见到她下轿子时,一溜烟地过来了,笑嘻嘻地给她请了安,说道:“嬷嬷今儿可是去平阳侯府见着曲姑娘了?” “自是见到了。”乌嬷嬷笑盈盈地道。 常山眼睛转了转,笑道:“嬷嬷,曲姑娘果然是个好的,是吧。哎呀,公主那般喜欢曲姑娘,为何不常接她过府来一起说话呢?” 乌嬷嬷看得好笑,笑眯眯地道:“行了,你小子心里想什么嬷嬷我都知道了。” 常山一脸惊喜地道:“那就谢谢嬷嬷了。” 等将乌嬷嬷送到寒山雅居后,常山忙回了暄风院。 他先去书房瞧了瞧,见没有人便往演武场行去,果然看到穿着一身劲装的少年正在演武功上练习弓箭,箭箭正中靶心,那破空而去的凌厉声响,挟着千钧之势,凌厉非常,听得他心脏都鼓动起来,这大热天的,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蹿。 等见主子终于停下来后,常山忙和守在一旁的宫心一起端茶倒水伺候他。 “世子,乌嬷嬷从平阳侯府回来了。”常山禀报道。 清雅俊秀的少年听罢,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看了过来。可能是刚才运动一场,玉面带着好看的红晕,鬓角的黑发被汗水打湿,几缕青丝黏在脸颊旁,衬得那白玉般的脸庞更隽秀雅治,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渐渐潋去,又变成了平日那个温煦秀美的少年。 常山很自觉地禀报道:“明日曲姑娘会过府来,到时候便和公主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属下不才,先前和乌嬷嬷聊了下,得知公主十分喜爱曲姑娘,觉得不若时常请曲姑娘过府来陪伴公主她老人家。” 纪凛脸上露出笑容,拍拍小厮肩膀,“不错,挺机灵的。” 常山嘿嘿地笑着,能不机灵么?若是不机灵,他早就被总是反复无常的主子给折腾得挪位置了。 能留在暄风院伺候的下人,都是非常人,这点机灵是必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翌日,曲潋早早地被人叫起了。 叫她的人自然是比她还要心急的姐姐。 对于妹妹今儿要进宫一事,曲沁比妹妹自己还要上心,她知道这对妹妹以后有莫大的好处,所以一整晚都在惦记着这事,睡得也不踏实,所以这一大早便起来了,亲自过来叫人,并且坐在这里盯着,就怕碧春等丫鬟见识短浅、又粗手粗脚地服侍得不好。 就在曲沁皱着眉,打算挥开丫鬟自己撸袖子亲自上时,嘉善堂那边也派了人过来。 骆老夫人和曲沁一样,担心曲潋年纪轻,屋子里伺候的人又没什么经验,怕会有什么遗漏的,所以派了尚嬷嬷亲自过来瞧瞧,帮衬一把。 曲沁见尚嬷嬷过来,目光一转,便歇了自己上去的想法,客气地对尚嬷嬷道:“真是多谢嬷嬷了,我也正愁着呢,碧春这几个丫鬟年纪轻,妹妹这儿又没什么用上得的人,如今有尚嬷嬷在旁盯着,我也放心了。” 尚嬷嬷被曲沁这般高捧心里十分高兴,原就有心交好曲家姐妹,当下便道:“若是两位表姑娘不嫌弃,奴婢便献丑了,给姑娘指点指点。” “哪会,我自是知道嬷嬷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眼光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丫头可比的,有嬷嬷在,我自是放心reads;红警大中华1985。” 尚嬷嬷被奉承得心中舒泰,当下便亲自上前去伺候曲沁梳头更衣。 曲沁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等到尚嬷嬷为妹妹打点好,上下端详一会儿,便笑道:“果然有嬷嬷出马,自是比我们这些小丫头弄得好,多谢嬷嬷了。” 谢过尚嬷嬷后,见时间差不多了,曲潋便登上平阳侯府安排的马车,往镇国公府而去。 半个时辰左右便到镇国公府。 许是淑宜大长公主早有吩咐,平阳侯府的马车到时,便有候在那里的管事嬷嬷亲自过来迎接,态度殷勤,笑脸盈盈,丝毫未有待慢,马车也顺利地进了镇国公府。 曲潋扶着丫鬟的手下车,给过来迎接的嬷嬷施了半福礼。 那嬷嬷哪敢受她的礼,忙侧身避过,笑盈盈地道:“姑娘请随奴婢来。” 说着,便引着曲潋登上由四个粗使婆子抬的青帷轿子,往淑宜大长公主所居的寒山雅居而去。 这是曲潋第一次来镇国公府,心情忐忑,所以一路上未敢掀帘子往外看。等到了寒山雅居前,便下了轿子,又目不斜视地跟着引路的嬷嬷走进了寒山雅居。 寒山雅居是淑宜大长公主所居之处,放眼看去花木繁茂,曲径幽深,给人一种幽静、远离尘嚣之感,这里占地面积较大,格局也以大气为主,回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不见丝毫的落叶,一路走来,却并未见到伺候的下人,给人一种冷清之感。 淑宜大长公主那样强势的人,却中年丧夫,守寡后避居寒山雅居,闭门不出,少与外界往来。也许淑宜大长公主在外面是尊贵的,受人奉承,可是回到镇国公府,却不过是个寂寞的老太太罢了。 曲潋从寒山雅居的一景一物中隐约感觉到淑宜大长公主的日常生活状态,心里不免有些叹息。以她的年纪,她自是没法体会淑宜大长公主那种丧夫后的孤寂,只是从寒山雅居的环境中略感一二。 等到了寒山雅居的正房里,曲潋顿时紧张了。 “曲姑娘,到了。”引路的嬷嬷轻声地对她道。 曲潋努力地让笑容自然一些,谢过了这位嬷嬷。 这时,从正房那边走来一个如明珠般光彩照人的女子,她穿着藕荷色的素面比甲,头上簪着镶南珠的花簪,一颦一笑皆是动人。不过等听到那引路的嬷嬷上前称这女子为“明珠姑娘”时,曲潋便知道这样光彩照人的女子只是淑宜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罢了。 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都这般的美丽动人、气质不俗,可想而知镇国公储的底蕴。 “曲姑娘来啦,快过来,公主刚才还在叨念着您呢。”明珠笑容亲切。 曲潋腼腆地朝她笑了下,随着明珠往寒山雅居的正房行去。 等到了正房的一处花厅,便又见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走出来,同样容貌不俗,一个清雅蕴秀,一个娇憨可人,气派甚至不比那些官宦之家的姑娘差。不过在明珠介绍下,曲潋知道这两个少女也是淑宜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清雅蕴秀的那个叫清雅,娇憨可人的那个叫娇蕊。 两人给曲潋施了礼后,那娇蕊掩嘴笑道:“曲姑娘快进来,夫人和世子都来了,正等着姑娘呢。” 这娇蕊不仅长得娇憨可人,连性格也有些快人快语,一派天真无邪。 曲潋腼腆地说了声“有劳几位姑娘”后,便跟着引路的明珠进了花厅。 花厅里,除了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纪凛外,还有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妇人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reads;九阴弑神诀。 那妇人柳眉杏眼瓜子脸,一个很典型的美人儿,她坐在镇国公夫人下首位置,身上穿着件银红色的妆花禙子、油绿色镶宝相纹的马面裙,笑盈盈地看着人时,格外的温婉动人,和镇国公夫人那种高傲凌厉的贵气之美截然不同。而她身边的小姑娘模样儿与那妇人相似,一看便知道是母女。 曲潋看罢,便知道这位妇人是镇国公府的二老爷之妻,工部侍郎之女何氏,那小姑娘是二房的嫡女,闺名纪语。 曲潋上前去给众人行礼请安,等请安完后,便坐在丫鬟端来的锦杌上。 丫鬟给她奉了茶,不过曲潋只是意思地沾了沾唇,并没有喝。 今儿要进宫,在宫里有诸多不方便,姐姐早就叮嘱她今天最好不要多喝水。 纪凛从她进来时目光便落在她身上,见她只是沾了下唇并未喝茶,不免有几分心疼,他也知道进宫之事索碎又麻烦,曲潋从未进过宫,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可惜她进来后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让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娘,这孩子长得好,还是娘有眼光。”纪二夫人笑着对淑宜大长公主道,“和暄和真是相配,站在一起看着就像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淑宜大长公主笑道:“可不是我有眼光,是暄和他爹有眼光,早早地给他定下这孩子了,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那也是娘您的福气,以后有这么个漂亮的孙媳妇在跟前孝顺,就算什么都不做,看了心情也舒畅。”纪二夫人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奉承起人来十分利索,将淑宜大长公主逗得开怀大笑起来。 曲潋只需要坐在一旁做出一副害羞状就行了,不过她也敏感地注意到在纪二夫人奉承淑宜大长公主时,镇国公夫人眼中的不耐烦以及对纪二夫人的轻蔑,看来妯娌间并不和谐。而那纪语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然后掩着嘴朝一旁的纪凛笑着。 纪凛神色温和,对堂妹的打趣不以为意,只是时不时地瞧了眼坐在对面的曲潋,眼里透着浓浓的愉悦。 说了几句话后,曲潋又将自己给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做的额帕等小物件奉上去。这是她早就做好了的,原是准备过两天让人送过来孝敬的,却不想今儿会过来,便一起带过来了。 “你有心了。”淑宜大长公主神色和蔼,面色柔和,很是满意曲潋的孝顺。 镇国公夫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也说了句有心了,只是眼里并未见什么喜欢。 倒是纪二夫人瞧了瞧,赞叹了曲潋的针线工夫,说道:“没想到暄和媳妇女红这般好,改日可要请她指点一下阿语,阿语这孩子不知为何,就是对针线不感兴趣,我都要愁死了。” “娘!”纪语在一旁不依地叫了一声。 “阿语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姑娘,府中有针线房,又不是绣娘,何须她做这些,会个几针便可。”镇国公夫人淡淡地说道。 瞬间,气氛有些僵硬。 淑宜大长公主眼神微寒,看了一眼镇国公夫人,看得镇国公夫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不由低下头。纪凛也看了眼母亲,抿紧了唇。 纪二夫人原是想要讨好淑宜大长公主和纪凛的,却没想到镇国公夫人这般不配合不说,还说出这种让人尴尬的话,心里不免有些无趣。她知道这位大嫂自来最是骄傲的人,原是想要聘淮安郡王府的姑娘为媳,却不想镇国公和淑宜大长公主横插一杆,让她的打算落空,心里不舒坦。 原以为婆婆亲自出面抬举这曲潋,大嫂怎么说也要给曲潋几分面子,可是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蠢得不行,也不怨怪婆婆这些年来对这大嫂从来没给过什么好脸色reads;中国好神仙。 纪二夫人可不想让纪凛对自己有意见,忙又道:“瞧大嫂说哪里的话?针黹女红乃是姑娘家的本分,虽不用如何懂,但是也要会一些的。曲姑娘是个孝顺的孩子,自己亲手做来孝顺婆婆和太婆婆,我看了都眼热了,恨不得我家冽哥儿也快点长大,好娶个儿媳妇来孝顺我。” 淑宜大长公主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说道:“瞧你这张嘴,你才几岁,冽哥儿今年才几岁?想要享婆婆的福,还有得等呢。” “我这不是说说嘛……” 说笑一阵,便将这事情揭过不提。 这时,镇国公夫人又出声道:“娘,时辰差不多了,再不走就要晚了。” 淑宜大长公主听罢,点头道:“是该如此。” 纪凛忙走过来,亲自扶了淑宜大长公主起身。 淑宜大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孙子的手,又朝曲潋伸出手。曲潋客随主便,也不知道镇国公府今日有什么安排,自是看老人家的意思行事,忙过去扶她。 淑宜大长公主由着两人扶着走出了花厅,镇国公夫人和纪二夫人跟着一起出去。 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了一辆华盖马车,自有婆子侍立在那儿,见他们出来,忙上前请安,然后端来脚凳,将马车车帘掀起,恭迎主人上车。 淑宜大长公主转身对镇国公夫人等人道:“行了,我带这两个孩子进宫,你们无事也回去歇息,不用跟着了。” 镇国公夫人和纪二夫人忙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等淑宜大长公主带着纪凛、曲潋上了马车后,马车便慢慢地驶出了镇国公府。 马车上,淑宜大长公主坐在正中央位置,纪凛和曲潋一左一右伴着她,恰好两人相对而坐,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了。 曲潋……略尴尬。 只要一想到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是自己的未婚夫,将来她不仅要嫁给他,甚至给他生猴子……脸上就要冒烟,心里十分不自在。这大概是她和纪凛根本没见过几次面,说的话也不多,甚至曾经还有两次诡异的相处经历,所以对这桩婚事其实还没有什么踏实感,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过这种事情在这里十分常见,今儿能同坐一辆马车,还是因为他们定亲了,又有淑宜大长公主在,规矩能放得松些罢了。 纪凛却十分自然,神色煦和,笑容温煦,整个人仿佛一道融融的春光,明朗清爽,让人一眼便心生喜欢。 他看了眼曲潋,见她垂着眼睑,一副乖巧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喜爱,对淑宜大长公主道:“祖母,太后娘娘怎么会突然想见潋妹妹呢?” 淑宜大长公主看了曲潋一眼,笑嗔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纪凛一脸不解。 “太后素来喜欢你,还曾……所以知道你定亲了,便想见见潋丫头。”淑宜大长公主说着,又对曲潋道:“潋丫头也不必太紧张,太后是个慈善不过的,届时她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必太拘谨。” 曲潋自然温顺地应了。 行了,她知道稍会自己该如何表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快到皇宫时,淑宜大长公主便开始叮嘱曲潋一些稍会在宫里的注意事项,省得小姑娘家第一次进宫紧张。 曲潋乖巧地听了,觉得淑宜大长公主说的还不如骆老夫人的详细,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来,淑宜大长公主在太后面前还是颇为体面的,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体面,所以她在太后面前,并不用像其他人那般地谨慎,要注意的事情实在是不多。 “潋妹妹不用紧张。”纪凛温和地开口道,“一切有祖母呢。” 曲潋朝他笑了笑,道了声谢谢。 纪凛被她笑得俊脸微红,抿了抿嘴,眼里却十分愉悦,看得淑宜大长公主有些忍俊不禁。 到了皇宫后,早有内侍在宫门口侯着,忙上前来请安,很快便有内侍抬来了软轿过来,三人坐上了软轿,往太后所居的慈宁宫而去。 等下了软轿后,曲潋低眉敛目地跟着淑宜大长公主,目不斜视reads;重生之重甲狂贼。到了慈宁宫时,听得有宫女内侍过来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飞快地抬头睃了一眼,见那宫女生得面如新月,清雅柔和,笑盈盈地请了她们进去。 “公主可是来了,太后娘娘刚才还叨念着您和世子怎么还未到呢。”那宫女说道。 淑宜大长公主笑了下,问道:“太后娘娘这儿可是还有什么人?” 那宫女恭敬地回答道:“知道您要带世子和曲姑娘进宫,太后娘娘今儿便省了娘娘们过来请安。” 听罢,淑宜大长公主便没再说话。 穿过宫廊后,便到了慈宁宫的正殿。 曲潋突然有些紧张,袖子掩着的手指捏了捏,暗暗给自己打气。突然,感觉到袖子微紧,曲潋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正好见身旁的少年低眸朝她微笑的模样,双眼湛亮温润,乍然一看,让人心情不禁一松。 曲潋没想到这种场合他竟然会拉自己袖子,虽知道他这是在安抚自己,但还是被他弄得吓了一跳,担心会被人看到。 不过这事情只是瞬间便过去了,周围的宫女皆是肃手而立,似乎并没有看到。 进了正殿后,便听到一道柔和的女声说道:“淑宜,你可终于来了,每次都是这般,摧三摧四都不肯进宫,让哀家好等。” 然后便是淑宜大长公主的声音,“嫂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喜静,不耐烦出门去乱蹿,若是如此,指不定给人说我为老不尊呢。” “你这样可不好,人老了,就应该多出去走走,身体才健康。” 说话间,淑宜大长公主带着孙子和曲潋上前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给他们赐了座。 “一阵子不见,暄和看着又长大一些了,是个英俊的少年郎了,这模样儿也不知道招得多少小姑娘们茶饭不思,连哀家看着都好生欢喜。”太后笑着说道,声音柔和。 纪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太后娘娘,暄和已经定亲了,莫要如此说……” 太后当下笑了起来,“好了,哀家不打趣你了,这位就是镇国公给暄和定下的未婚妻吧?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曲潋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小心地抬起头,飞快地睃了太后一眼,这才看清楚太后的模样,是个容貌秀丽的妇人,虽然上了年纪,却能从脸庞的轮廓中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她看起来比淑宜大长公主年纪大些,不过保养得宜,皮肤看着倒还算细致,一双眼睛波澜不惊,透着一种岁月沉淀的睿智。 比起淑宜大长公主刻到骨子里的骄傲与尊贵,太后反而像个平常不过的妇人,雍容而平淡,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正像淑宜大长公主说的那般,是个慈善不过的人,听着她说话时,很快便会忘记了紧张。 曲潋慢慢地平静下来,等太后开口询问她的年龄等事情时,一一答了,神色从容,不怯懦也不特意讨好,果然看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还算满意的模样,眼角瞄见淑宜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让她心里松了口气。 太后这模样儿,也让她心里莫名地生起些亲切感,太后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个皇帝儿子,只需要坐着享福便好,可没人敢给她不自在。这简直是全天下所有女人终身奋斗的典范,却能保持着这般平淡柔和的性子,没有太过端着架子,让人心生敬畏。 再看她和淑宜大长公主说话的模样,想来和淑宜大长公主平时都是这般,十分自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不需要过于谨慎小心,就像两老太太随便地聊天拉家常。 怨不得太后时常想要淑宜大长公主进宫陪她说话reads;[猎人]是谁扒了团长。 “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太后问完了曲潋后,对淑宜大长公主道:“你素来眼光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你眼里的,以前哀家给你看了那么多的姑娘,偏偏你一个都瞧不上眼,如今倒好,天上掉下一个好模样的让你捡去了。” 淑宜大长以主笑道:“哪是我捡的?是暄和他爹当年给他定下的,不管如何,她爹当年救了我那不孝子,害得她没了爹,我自是要多疼她一些的,若不然,如何对得对她爹的救命之恩?” “是极,你素来是个明白的。” 正说着,便见有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襄夷公主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听罢,面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对淑宜大长公主道:“你也很久不见襄夷了,这孩子定然是知道你今日进宫来,所以巴巴地过来了。” 淑宜大长公主嗔怪道:“你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扯,襄夷是来给你请安才对。” 很快便见一个穿着桃红色宫装,头上珠翠环绕的少女进来,她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五官明媚,虽比不得骆槿的艳丽,却自有一种凛然尊贵之美,像一朵肆意绽放的凌霄花,富贵天成,艳冠群芳。 这位襄夷公主乃皇后所出的公主,在宫里十分得宠,皇上也喜爱非常,她出生不久后便赐了封号,听说是充当皇子一样地教养长大的。如今看来,她果然比曲潋所见的那些世家贵女们多了一种少见的飒爽英姿,纵然穿着一身繁复的宫装,依然让她看起来像一棵青松般带着一种朝气。 她进来后,便给太后和淑宜大长公主请安,曲潋也和纪凛起身同她见礼。 曲潋行礼后,便见这位襄夷公主突然转头看过来,上下打量她,朝太后问道:“皇祖母,这位姑娘生得好模样,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太后将她叫到身边坐着,笑着对她道:“这是暄和的未婚妻,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大人的侄女。” 襄夷公主听罢,一脸恍然,笑道:“原来是纪暄和这小子的未婚妻,怨不得长得这般漂亮,纪暄和自己长得好看,自也要娶一个漂亮的媳妇才对。”然后她笑盈盈地朝淑宜大长公主道:“还是姑祖母有福气,以后有这般漂亮的孙媳妇陪伴左右。” 淑宜大长公主笑呵呵地道:“就你这嘴巴甜,怨不得你父皇给你哄得都要将他内库的东西给你搬空了。” “姑祖母又冤枉襄夷了,是父皇自己赏我的,可和我无关。”说着,她眼睛转了转,对曲潋道:“咱们坐在这里好生无趣,不若去御花园走走,也让皇祖母和姑祖母说说体已话,咱们这些小辈就别留在这里碍眼儿了。皇祖母,你说好不好?” 太后笑呵呵地道:“可不许作弄人,照顾好你曲妹妹。” “祖母放心,还有纪暄和看着呢。” 纪凛自然也跟着起身,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晚辈便不打扰您了,今儿进宫,也应该过去给皇上请个安。” 太后点头。 曲潋下意识地看向淑宜大长公主,见她点头,方随襄夷公主起身离开了慈宁宫。 出了慈宁宫后,三人在宫人的簇拥下往御花园行去,襄夷公主走在前头,突然转头对纪凛道:“先前听说你定亲了,没想到真有这回事,听说是幼时定下的?” 纪凛答道:“正是家父定下的。” 襄夷公主淡淡地笑道:“曲家妹妹这模样儿倒是和你相配,看你也极是喜欢的模样,镇国公倒是好眼光,以后你可别欺负曲妹妹才好reads;战体传说。”她特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颇有深意。 纪凛笑得温和,煦然地道:“公主说哪里的话,我自小认识潋妹妹,自然对她极是爱护的。” 襄夷公主一听,顿时好奇起来,追问道:“哎呀,你们原来小时候也是认识的呀,怎么认识的?”然后她又转头拉了曲潋,笑问道:“你还记得么?” 曲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襄夷公主会是这般性子的,看着凛然尊贵,却是个开朗不过的性子,没有故意摆什么架子。而且似乎和纪凛认识,并且交情还不错,不然也不会问这种话了。她先前还以为襄夷公主既为中宫嫡女,自是尊贵无比,又养在深宫中,或许还会对纪凛有好感…… 原谅她脑洞太大,总会脑补,觉得纪凛这模样,怕是连宫里的公主也会喜欢的,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进宫来,会不会遇到什么刁难自己的人,可谁想,却是这种情形,还被人追问和纪凛不得不说的一二三事。 问题是,她真的对小时候的纪凛从来没什么印象啊,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到底要她说什么? 所以,她忍不住扭头去觑纪凛。 纪凛见她这样子,眼神有些黯然,不过面上却未露丝毫,温和地道:“公主莫要问她了,当年潋妹妹才四岁,年纪还小呢,自是记不得了。”然后三言两语地将自己曾随父亲下江南,路过宣同府住进知府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说在那儿见过一面。 襄夷公主听后咂吧了下嘴,嫌弃地道:“你说得太简单了,一点趣味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早早地认识,这些年来还有联系呢,没想到会这样。” “让你失望了。”纪凛轻飘飘地说了声。 襄夷公主瞪了他一眼,然后挽着曲潋道:“曲妹妹,走,咱们去逛御花园,不必理他。你自去罢,别来打扰我们。” 纪凛见曲潋巴巴地望过来,似乎不太习惯襄夷公主的作派,朝她安抚地笑了下,便往前殿去了。 等纪凛走后,襄夷公主便拉着曲潋去逛御花园。 真的是去逛御花园,两人溜溜达达,逛了大概两刻钟左右,便回慈宁宫了。 回到慈宁宫时,太后和淑宜大长公主正喝茶聊天,说的竟然是京郊外的哪座山的寺院环境好之类的,见到两个少女回来,招手叫她们过来喝凉茶。 襄夷公主坐到太后身边,朝淑宜大长公主说道:“姑祖母,曲妹妹真是个妙人,我很喜欢她,改日便出宫去寻她玩,可不可以?” 饶是曲潋淡定,也被襄夷公主弄得愣愣的。 明明刚才只是陪她逛了圈御花园,也并未怎么说话,更没看出她哪里喜欢自己,怎地突然就说要出宫来寻她?曲潋感觉襄夷公主似乎有什么目的,顿时看向淑宜大长公主。 淑宜大长公主笑道:“你喜欢她,是她的福气,自是可以的。”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曲妹妹,改日我出宫去寻你玩儿。”襄夷公主朝曲潋笑道。 曲潋忙道:“这是臣女的荣幸。” 等曲潋跟着淑宜大长公主离开慈宁宫时,不仅得了太后的赏赐,还得了襄夷公主的赏赐,都是一些玉如意和首饰等东西,一看就是给小姑娘的,而且两人出手颇为大方,让曲潋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出了皇宫后,曲潋扶着淑宜大长公主上马车,因纪凛还未回来,两人便坐在马车里等他reads;艾伦育成日志[进击的巨人]。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六月的天气十分躁热,就算马车里放了冰块,依然挡不住外面的躁热,曲潋担心淑宜大长公主年纪大了被热着,便取了把绢纱碾白绘紫竹团扇给她打扇。 淑宜大长公主接过明珠倒的茶水喝了口,对曲潋道:“先别忙活,先喝些水润润喉。” 明珠也给曲潋倒了杯水,“姑娘喝茶。” 曲潋忙谢过,等喝了茶后,见明珠自己给淑宜大长公主打扇,无事可做,便乖巧地坐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淑宜大长公主见她正襟危坐,面上不由得笑起来,和蔼地问道:“累不累?” 曲潋摇头,乖巧地道:“公主放心,我年轻,不累的。” 她这诚实话又逗得大长公主发笑,长着一副柔美漂亮的模样,声音也软软的,说出来的话实诚又逗趣儿,让见惯了那些在她面前恭恭敬敬或讨好的小辈的淑宜大公主见了就觉得可爱有趣,觉得这淮孙媳妇初时看罢还有点儿小心机,如今久了又是一副老实样,不由得暗暗摇头。 她故作一副概然的模样,“果然老了,不过走了半天,就觉得累得紧,比不得你们小姑娘。” 曲潋眨了下眼睛,心里琢磨着难道刚才她的话不对,可是淑宜大长公主的脾气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啊?那她要换个方式和她相处么?不过等见淑宜大长公主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决定还是保持不变吧。 她们整整等了两刻钟,才见纪凛从宫里出来。 纪凛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润,额头沁出了晶莹的汗珠,鬓角的发微湿,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比平时的温润煦然多了种说不出的昳丽之姿,看起来就是个粉嫩嫩的美少年,让人都想咬一口。 特别是此时他竟然还朝她笑了下,让曲潋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差点忍不住捂着胸坎了。 惨了,她觉得自己中了美男计了。 “抱歉让祖母和潋妹妹等了,皇上先前留我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一时间走不开。”纪凛解释道。 淑宜大长公主听罢,笑道:“不碍事。”然后便吩咐车夫回府。 回到镇国公府后,镇国公夫人和纪二夫人在二门处迎接。 曲潋扶着淑宜大长公主下车后,见镇国公夫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地迎过来,心里虽然有些无奈,不过旁边有淑宜大长公主在,暂时也不悚她,便扶着淑宜大长公主回寒山雅居。 因着时辰晚了,淑宜大长公主便留曲潋午膳,吩咐乌嬷嬷道:“潋丫头今儿也在这里用膳,你让厨房做几道江南的菜色。” 乌嬷嬷笑着应了,便去厨房张罗。 镇国公夫人脸色有些沉,抿着嘴不说话。 等用过午膳后,淑宜大长公主又对曲潋说道:“这日头还毒着,等傍晚时太阳落山了,再让人送你回平阳侯府。”说着,又吩咐明珠去给曲潋准备客房歇息。 曲潋知淑宜大长公主爱护自己,也不推辞,上前谢过她。 等明珠过来禀报客房收拾好后,纪凛便道:“祖母好生歇息,我带潋妹妹下去歇息。” 淑宜大长公主见状,心知孙子这是趁机想和人家姑娘处会儿,便笑着点头,并未阻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离开寒山雅居的正房,曲潋随着纪凛往客院行去。 纪凛走在前头,她落后几步跟着,低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后面是几个丫鬟远远跟着,碧春便在其中。 这时,曲潋突然感觉到前面的人放缓了速度,然后站在了她面前,让她不得不跟着停步。 “潋妹妹。” 曲潋抬头看他,发现自己和他身高相差还是有些距离的,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潋妹妹最近过得如何?”纪凛问道,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 他的声音如珠玉般,温和煦然,听在耳里成为一种极致的享受。 “挺好的。”曲潋朝他抿嘴微笑。 纪凛也笑起来,他似乎很喜欢看她微笑,每次她露出笑容时,他的眼睛总会变得更明亮,清清澈澈地倒映着她的面容,仿佛他在认真地凝视着你,旁人再也进不了他的眼里。 不可否认,这样子的凝视,任何女孩子都有些受不住,心里也会跟着泛起异样的情愫。 “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潋妹妹。”说着,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玉佩。 当曲潋看到那枚玉佩时,顿时有些不自在,盖因这枚玉佩就和当初纪凛在祝家塞给她的那块血玉太像了,就不知道血玉后面的字是什么,很快她便看到了,血玉后面雕刻的是一个篆体的“潋”字。 曲潋:“……” “希望潋妹妹能给这块玉佩打个络子。” 曲潋纠结了下,最后还是道:“最近有些忙,可能要过段日子才能打给你。” “没关系,我等得。”纪凛笑得十分愉悦。 到了客院后,纪凛十分君子地在门口止步,对曲潋道:“潋妹妹先歇息,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宫心。” 曲潋转头望去,发现宫心不知何时来了,顿时脸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不过还是谢过了纪凛,又对宫心客气地道:“劳烦宫心姐姐了。” 宫心忙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等纪凛离开后,宫心便指挥着丫鬟过来伺候曲潋洗漱,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干净的凉席和被褥,被子上萦绕着淡淡的安眠香,十分好闻。屋子里的角落放了冰盆子,沁着一股凉意,将炎夏白天的躁热驱散了,在这样的气氛中,让人几乎忘记了场合,只想躺上去睡个糊涂觉。 曲潋原本以为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会睡不着的,可是闻着安眠香,渐渐地意识朦胧起来。 燥热的风穿堂而过,掀起房中垂落的丝绦reads;唯一的修道者。 曲潋突然惊醒。 睁开眼睛时,一时间懵懵懂懂地不知身处何处。她侧身而眠,面朝里头,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盯着里头填漆床上的雕花纹路,寒毛却根根竖起,一种恶寒感从心底由然而生,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披散在枕上的长发。 曲潋只觉得浑身僵硬,呼吸放得极轻,那种幽静的室内不只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太过明显,让她心里有些哆嗦。 碧春知道她的习惯,在她入睡时,从来不会进到内室来。 难道有鬼…… 直到那只手抚上她的脑袋时,曲潋终于克制不住,猛地转身,搂着被子翻身而起。 窗帘掩着,房间里有些幽暗,不过曲潋仍是认出了坐在床前的少年,只因他身上穿的衣服,正是今天早上所见的那个少年身上穿的那件青莲色的流云纹锦袍,她还记得在他行走间那袖口处镶嵌着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华美非常。 床前的少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防备的模样,逆着光的脸庞神色晦涩。 “你……” 当对上床边坐着的少年的那双眼睛时,曲潋差点吓尿,吓得噤声。 在她的印象里,纪凛就像一道明媚的春光,煦和温润,明朗清爽,代表一种美好的存在,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喜欢。而他的眼睛总是那般的润泽和煦,如一块上好的墨玉,安静地绽放着柔和的光芒。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诡谲难辩,神色晦涩难懂,整个人仿佛和屋子里的阴暗融为一体,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曲潋只觉得毛骨悚然,一种危险感让她忍不住往床里头缩。 床前的少年见她这副小动物下意识地防备的模样,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曲潋自然不会像只小狗一样被人一叫就过去,而是谨慎地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明明这人是纪凛,但是感觉太不对了,让她忍不住就问出了这种话。 “你不会连自己的未婚夫都认不出来吧?”他嗤笑一声,又朝她招招手,“过来,让爷抱一下。” 曲潋:“……” 曲潋被他弄得有些惊愕,这声音、这模样都是纪凛,但是气质不对,眼神不对,语气也不对。她心里的纪凛是个恪守规矩的君子,总是明白地表示对她的喜欢之情,但却从来不会越雷池一步,规规矩矩的。而眼前这个人,张扬肆意,根本没将这世间规矩放在眼里——若是放在眼里,就不会闯姑娘家的闺房来了。 就在她搞不清楚情况时,床边的少年已经伸手拉住她身上的被单,将她拖了出去,飞快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曲潋惊了下,马上就拍他:“你不是纪凛,放开我!” “胡说,你竟然连自己未婚夫都认不出来,该打。” 啪的一声,曲潋感觉到自己屁股被人拍了一下,让她脸蛋莫名涨红,整个人都懵了。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被人拍屁股。 一时间怒向胆边生,她攥起拳头就揍过去,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将她的拳头包裹住。 “你又想揍我么?”他搂着她纤细的身子,轻易地压制住她的挣扎,低低地在她耳边笑道:“小时候不知道你这么凶,被你揍过,长大可不会了reads;末世异形主宰。” “胡说,我……” 声音截然而止,曲潋瞬间瞪大了眼睛,双目发直。 唇瓣上柔软的触觉无比地真实,紧紧地压制着她,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曲潋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再次挣扎起来,一爪子挠了过去。 他嘶叫了一声,抓住那只行凶的爪子,不用看也知道脖子被她挠出痕迹了,却不以为意,将她压到床里头,又吻了她一下,与她双唇相贴,轻笑道:“你该剪指甲了,留那么长的指甲作甚?” “放开我!”曲潋又惊又气,没想到这人这般放肆,心中充满了羞耻感。 “不放,我亲自己的未婚妻可没犯法。”他说着,又亲了一下,亲着她涨得通红的脸颊,一只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像个孩子一样搂在怀里。 曲潋差点尖叫出声,夏天单薄的衣裳根本阻止不了什么,让她感觉到自己刚发育的胸贴在他怀里,整个人都要羞耻得缩成一团。两辈子以来,除了父亲,从来没有和哪个男性这般亲近过,就算是和父亲,那也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长大后何时这样过? “你放开,不然我要叫人了……”曲潋恼羞成怒,声音急促地道。 “没关系,客院这边没有其他人,你叫大声点也不要紧。” 曲潋:“……”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地忽视那种被个少年抱在怀里的感觉,平静地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这样我不舒服。”她温顺地低头,一副柔弱的模样。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半晌才道:“好。” 等他一松开,曲潋便要翻身远离他,却不想被他抓住了手。 “如果你敢跑,我不介意再像刚才那样抱你,直到你乖为止。”他声音轻淡,却满含恶意。 曲潋乖乖地坐着,小心地拢了下衣襟,瞅着他,细声细气地道:“你到底是谁?” “你的未婚夫啊。”他笑盈盈地看着她,拉着她纤细的手把玩,像寻到了什么玩具一样,又捏又掰的,不过力道却十轻柔,没有弄疼她。 曲潋憋着气,试着笑了下,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她斟酌了下,尝试着道:“你和平常不一样。” “自然,这才是我私底下的样子。”他笑盈盈地道:“所以小丫头,你要习惯。” 曲潋笑脸瞬间僵硬,心里差点咆哮起来:骗鬼去吧!哪有人的演技能做到这样的,简直像变了个人,她宁愿他精分了。可是看到他眯着眼睛望过来,眼里莫名的神色,让她心吊得老高,一时间不敢再问什么了。 “怎么不说话?”他又问道,伸手轻抚着她落在背上的长发。 曲潋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又笑了起来,笑得张扬肆意,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个干净温煦的少年,而是个带种莫名气场的危险人物。他又低头,亲亲她的脸,和煦的声音道:“很诚实!不过这样很好,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耍心眼。” 曲潋没吭声。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夏虫远远地传来的声音reads;萌宅千姬变。 “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他站起身来,在她抬头看过来时,双眸溢满了莫名的笑意,弯身将她搂进怀里,贴着她的耳畔道:“快点长大吧,等你及笄了,我娶你过门,到时候……” 到时候要做什么? 曲潋莫名惊恐,一双清澈的水眸诚实地反应着她的心情,让他看了又想笑了,声音变得邪恶,暧昧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自然是——狠狠地欺负你!” 她的脸莫名地涨红了,恨不得一脚踹去。 别以为她长得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就好欺负! 可是现在她没胆子踹他,总觉得若是踹他,会很惨。 最后只能木然地被他放到床上,然后给她拉上床单,笑着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方起身离开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掀着帘子走出去。 曲潋差点咬被子。 这也太光明正大了,让她产生某种怀疑。 果然,等过了会儿,她沙哑地叫了一声,见到宫心走进来时,曲潋此时什么都明白了,气得脸色发白。 她心里有种愤怒感,觉得纪凛分明就是个骗子,人前表现得那么好,人后却这般欺负她。就算他们是未婚夫妻,那也只是定下名份,还未成亲,竟然就对她又抱又搂又亲的,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 宫心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胸口起伏得厉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刚才的事情,她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听到些许声响,也知道曲姑娘定是被欺负过了。可是她一个小侍女,能做什么?特别是在主子突然变了脸时,这种时候最好要顺着他,不然他发起狂来,连淑宜大长公主都制不住。 曲潋见宫心垂着头肃手而立,顿时那口气梗住,然后莫名地泄了气。 她素来不是个刁难人的,自是知道宫心作为个丫鬟,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什么。 “刚才进来的是世子?”曲潋问道。 宫心应了一声,又抬头飞快地睃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语气也听不出喜怒,一时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他看起来不一样。”曲潋试探性地道。 宫心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仿佛不懂她的话一样。 曲潋心里冷笑,说道:“我虽与世子认识不久,但也知道他品德高洁,素来守礼,刚才……” 宫心低下头,不紧不慢地道:“曲姑娘多心了。” 曲潋差点气炸,心知宫心是纪凛的丫鬟,怎么可能会说主子的不是,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只是从宫心这里怕是问不出来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急,反正她总会弄清楚的,当下便道:“公主可是醒了?若是醒了,我去给她请个安,我也该告辞回府了。” 宫心忙道:“姑娘请稍等,奴婢让人去瞧瞧。” 曲潋淡淡地应了一声,冷眼看着她离开。 等宫心一离开,曲潋又叫了一声:“碧春。” 一会儿后,碧春睡眼朦胧地走了进来,曲潋见状,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更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碧春进来时,见曲潋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在那儿,瞬间睡意被吓没了,忙过去道:“姑娘怎么了?” 曲潋眯着眼看她,“你先前去哪儿了?” 碧春不知这是何意,小心地道:“宫心姐姐体谅奴婢辛苦,先前让奴婢去隔壁歇息,她守在这儿伺候。”说着,又看着曲潋,忐忑地道:“姑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曲潋脸色更黑了,但只能憋着气道:“没什么,以后若是在外面,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碧春顺从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解。 若是在其他地方,她自不会离开姑娘太远,只是宫心不仅是镇国公府的丫鬟,还在暄风院中伺候的,听说是世子身边的大丫鬟,自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几次和宫心相处,碧春觉得宫心人还是不错的,很是照顾她们这些小丫鬟,所以对宫心有些放心。加之先前宫心劝她去歇息,又保证会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地伺候,还透露是世子吩咐的,碧春以为是未来姑爷体贴自家姑娘,让宫心过来伺候姑娘有什么需要也方便吩咐她,方才放心地离开reads;万能高手。 听完碧春的解释后,曲潋只能叹气。 莫怪碧春会这般放心,纪凛平时表现得太好了,好得连她这阵子都要忘记了曾经在进京时那晚水匪的事情,后来还以为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又是在夜晚中,纪凛表现得怪一些也是情有可缘,可能是她想太多了。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曲潋已经明白,纪凛这个人透着一种古怪。 今天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些警惕。 等宫心回来时,曲潋已经穿戴妥当,坐在室内喝着解暑甜汤,微微垂着眼睑,浓密卷翘的睫宇像两排小扇子一般,遮住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水眸,如此姿态,越发的显得娇婉可人,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想起先前她冷着脸的模样,宫心心里又不敢真的将她当成没脾气的娇小姐,怕是也是个有主意的,不免担心起来。 “曲姑娘,奴婢去问了娇蕊姐姐,娇蕊姐姐说公主还在歇息。奴婢已经吩咐了那边的小丫头,若是公主起了,让她过来知会一声。”宫心禀道,行事颇为体贴。 听罢曲潋有些失望,她虽然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但也知道淑宜大长公主未起来,与主人说一声,冒然离开实在失礼,只得按捺下心来等。 等她喝完了甜汤,又坐了近两刻钟,方见寒山雅居那边有小丫头过来通知她们淑宜大长公主起来了。 曲潋拿帕子擦了擦脸,又对着镜子整了下仪容,见没有什么失礼处时,便带着碧春去了寒山雅居和淑宜大长公主道别。 淑宜大长公主见她过来,面上带着笑容,问道:“刚才歇息得可好?” 曲潋差点崩不住脸,半途被人吓醒了,怎么可能歇息好?不过这种事情总是难以启齿,又是在别人家,曲潋自不会说出来,且她与纪凛定了亲,以后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便真的要嫁过来了,而淑宜大长公主是纪凛的祖母,又素来疼爱纪凛,她也不会没眼色地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搬弄什么。 “晚辈歇息得很好,公主不必担心。” 见曲潋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加之年龄还小,脸蛋上的婴儿肥都没有消褪,看着就讨喜。淑宜大长公主既然作主给两个孩子定亲,自然也希望与这孩子多亲近的。当下便道:“如此甚好,我一个老婆子住这么大的地方也是寂寞,改日潋丫头有空便过来陪陪我,可好?” 曲潋心里再不情愿也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未成亲之前多亲近一下太婆婆,赢得淑宜大长公主的喜爱,等她嫁过来后,就算婆婆不喜欢她,有淑宜大长公主护着,也摆不了婆婆款来压制她。就算婆婆将来熬过了淑宜大长公主,但那时候她已经在镇国公主站稳了脚,自然也不惧她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了口气。姐姐什么都为她考虑好了,当初也同她分析,挑明了镇国公府的情况,怕也是知道镇国公夫人两辈子都不喜欢她,所以方让她尽量抱好淑宜大长公主这条粗大腿,届时嫁过来也不怕有人刁难。 她最是识时务了,自然不会和未来的舒坦日子过不去——如果将来真的会嫁过来的话,当下便乖巧地道:“若是您不嫌弃,晚辈自是愿意过来陪您老人家的,您这儿的点心茶水都好,床也舒服……”说着,她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淑宜大长公主就是喜欢她这种实诚的模样,有点小心思也不要紧,人只要有自知之明,懂得摆好自己的位置,行事又不畏手畏脚的,便能入她的眼。无疑曲潋现在很是入她的眼,让她看了便喜欢。 淑宜大长公主喜欢的方式,便是赏曲潋首饰。 她心知曲三老爷不在了,曲家三房孤儿寡母的,季氏又是那样的性子,怕是没法给小女儿攒什么嫁妆,女人在夫家安身立命,嫁妆便是头一等重要的,如何忍心她将来让人取笑?心里到底对曲家有些愧疚,见曲潋又是个讨人喜欢的,便想多赏她一些东西,算是给她提前攒嫁妆,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不会有人想歪reads;韩娱之百变女神。 曲潋又被淑宜大长公主的大手笔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好像贪了老人家的便宜一样,想要推辞,却被淑宜大长公主强势地定下了。 “你做的额帕鞋袜我都很喜欢,可见你没少用心,你这孩子孝顺,我这作长辈的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那岂不是让你白忙活?”淑宜大长公主笑着说道,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曲潋只能无奈地收了。 她素知人与人之间交往,假情假意永远是虚假的,你以真心待人,他人才会回报真心。如此,让她对淑宜大长公主又真切了几分。 说了会儿话后,淑宜大长公主便让人装了匣子宫里赏的点心让明珠将曲潋送出去。 曲潋随着明珠出了寒山雅居,然后坐上软轿到了二门停放马车处。 刚下轿子,曲潋便听到一道急促的叫唤声。 “潋妹妹!” 曲潋身形一顿,莫名地想到了刚才在室内那少年柔软的唇覆上来时,那炙热的呼吸,让她脸上有些不自然,心里既羞恼又觉没脸见人,当下也不理身后的叫唤,便上了马车。 纪凛匆匆忙忙走过来,见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脸色微微一白,不觉露出些许慌张,忙走到马车的一侧,朝里头唤了声:“潋妹妹!” 明珠微微蹙眉,见纪凛脸上的神色焦虑,心中不禁大奇。 因为纪凛过来,车夫不好驾马离开,只得停住。 马车里的曲潋听到纪凛在外头呼唤,便知若是自己不出声,纪凛在外头不走,车夫也不好驾车离开,而这里还是镇国公府,自己是客,若是与他僵持,不免会让人猜忌。 当下便掀开帘子,看向站在马车边的少年。 见到她掀起帘子露出脸,那少年眼睛微亮,但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是一红,盯着她的唇看了下,又飞快地调离了视线。 曲潋脸色也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只觉得眼前的纪凛变得古怪之极,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莫不是真的像刚才在客院时说的那般,那般放肆狂妄的模样,那才是他私底下的样子,在外面却是个谦谦如玉君子? 这精分得也太彻底了吧? “潋妹妹……我、我……对不起……”纪凛叹了口气,心里又羞又愧。 曲潋好半晌才让自己看起来从容淡敛,声音软软的,“纪公子何出此言?若是无事,我要先回府了。” 纪凛一听,脸色又是一变,想要说什么时,那帘子已经放下来了。 等马车缓缓驶离,他依然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显得失魂落魄。 “世子,您……”明珠看得心中不忍,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也感觉得到世子的焦急,正想上前来说点什么,突然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视线往旁边扫去,自是看到了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小丫头,当下上前移了两步,挡住了纪凛的身影。 纪凛收回了视线,抿着嘴,看了她一眼。 明珠忙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他脖子上的痕迹,说道:“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reads;寒门崛起。” 纪凛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吩咐道:“今儿的事情,莫要告诉祖母,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说。”素来润泽的双目变得幽深,和煦的神色也有些凛然。 明珠心中微凛,低眉敛目地道:“世子请放心,奴婢省得。” 纪凛又抬头看了眼门口处,神色微黯地离开了。 回到暄风院,常山迎了过来,正欲请安时,抬头一看,脸色也变了变,惊道:“世子,您的脖子被什么弄伤了?” “嗯?”纪凛疑惑地看着他,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脖子处,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满脸通红,匆匆回了卧室。 回到卧室,他在一面半人高的西洋镜前,将衣襟拉开,便看到几条细细的抓痕,顿时想起了那幽暗的室内,少女柔若无骨的身子、幽幽的甜香、娇花般的唇瓣,无不刺激着他的神经,血液往脸上冲去。 只是,当想起那少女离开时的背影,脸色又是一白,顿时忍不住握紧拳头,青筋毕露,最后颓丧无力地倒在西洋镜旁,低垂着脸,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夕阳的余辉渐渐地西移,室内的光线也开始变得稀少。 半晌,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转头看向西洋镜里的人,一双诡谲难辩的双眸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啧了声,嗤笑道:“那小丫头可真是狠!不过味道确实不错。”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并不以为意,反而有些自得,欣赏了会儿,方施施然地起身,将衣襟拉拢好,走了出去。 常山正在房外候着,听到声音便转头看去,当对上那双狭长而妖异的凤眼时,顿时噤若寒蝉。不过等见他大步走出去,常山终于回过神来,忍住心中的惊惧,忙道:“世子,您要去哪里?” “出城,你自去和祖母说一声,我过几日再回府。”说罢,便大步地往马厩行去。 常山心中大急,忙追过去,见有两名侍卫跟着,方放心一些。 * 镇国公府的正院,镇国公夫人听到心腹丫鬟的禀报,瞬间阴了脸。 “婆婆当真那般喜欢她,竟然还赏了她那套明珠照霞的首饰?” 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画屏噤声,不敢再言语。 镇国公夫人脸色冰冷,恨恨地拽着宫扇,神色阴沉不定,好一会儿方问道:“先前世子可是亲自送那曲姑娘出去?” “是。” 镇国公夫人脸色更抑郁了。 就在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道:“夫人,世子骑马出府去了。” 镇国公夫人听得皱眉,“这种时候他还出去做甚?”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晚霞暄天,又问道:“老爷可是回来了?” “还没呢。” 听罢,镇国公夫人挥挥手,让丫鬟下去,自己起身理了理头发,便往寒山雅居行去。 ****** 马车踏着夕阳的余辉回到了平阳侯府。 “曲姑娘,到府了,请下车。”随行的婆子恭敬地说道。 曲潋深吸了口气,又将那股浊气吐出,终于平静了心态,便扶着碧春的手下车reads;天才杂役。 让碧春打赏了今儿随行的车夫婆子后,曲潋便先往嘉善堂行去。 骆老夫人正在那儿看佛经,见她回来,脸上露出笑容,问道:“今天一切还好吧?” 曲潋坐在她身边的锦杌上,将今儿进宫的事情同她说一遍,没什么隐瞒。 骆老夫人听罢,心里对太后与淑宜大长公主这对姑嫂间的感情有了更准确的认知,心里叹气,只要淑宜大长公主在,想来镇国公府就算没什么出息的子孙,再风光个二十年都使得。况且那纪凛却是个优秀的,怕是三代内依然显赫罢。 等听到曲潋说起中宫皇后所出的襄夷公主时,骆老夫人不禁奇道:“襄夷公主真的这般说?” 曲潋点头,“是的,我也不知道襄夷公主为何如此。” 难不成襄夷公主真的对曲潋另眼相看?骆老夫人有些闹不懂襄夷公主的意思,不过也知道襄夷公主在宫中极得宠,若是曲潋真的能入了她的眼,倒也是曲潋的造化,不免又是一叹,没想到这丫头之前默默无声,却一朝飞上枝头,没人有她这般好运气。 “襄夷公主住在宫里,要出门一趟不容易,想来也不会随便出宫,他日再见时,不管她做什么,你应着便是了。”骆老夫人说道。 曲潋温顺地应了一声。 又说了会儿话后,曲潋辞别了骆老夫人,便回了客院。 回到客院时,便见到姐姐已经等在那儿了。 曲沁看起来有些焦急,上下将她一打量,携着她的手进去,笑问道:“今天如何?” 曲潋少不得又将今天进宫的事情说一遍,至于在镇国公府的那事情却是绝口不提的,若是她提了,还不是让她姐姐担心? 曲沁听后,不禁掩着嘴,心里已然明白了襄夷公主的打算,不禁啼笑皆非。 这襄夷公主为了出宫,竟然连妹妹都赖上来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是因为看中妹妹是纪凛未婚妻方才会如此。 曲潋察颜观色,便知姐姐是个明白人,不禁问道:“姐姐,你觉得襄夷公主如何?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自是……”曲沁忙止住了顺口而出的话,笑道:“我也不知,不过听说襄夷公主和靖远侯府的小姐投契,想来是想出宫来玩,方才会这般说吧。” 曲潋压根儿不信,不过也不好再细问。 等得知太后和襄夷公主赏给妹妹的东西,又看了淑宜大长公主赏给妹妹的那套明珠晚霞的首饰,曲沁很快便明白了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不禁为妹妹高兴。 “好了,你累了一天了,先去吃些东西,稍会便洗漱歇息,明日咱们和外祖母一起去庄子玩。”曲沁心疼地道,担心妹妹累着。 曲潋应了声,此时她也没心情和姐姐闹。 夜幕降临,星子爬到了半空中,曲潋穿着宽大的寝衣,躺在床上一时间却有些睡不着。 她在想纪凛,想着在常州府的济明寺时第一次见到的纪凛,直到今天站在夕阳之下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纪凛,最后一咬牙,翻身而去,趿上软布鞋,去抽屉里翻出那块雕刻着“潋”字的血玉,恨恨地将它丢进了一个匣子里,然后将它丢到箱笼里锁着,来个眼不见为净。 做完这些,她拍拍手,气哼哼地爬上床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翌日天未亮,平阳侯府便热闹起来,盖因今日骆老夫人要带着四儿子夫妻和府中年纪小些的孙子孙女们去庄子里住段日子。 曲潋打着呵欠,眯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让碧春她们伺候她梳洗,只觉得眼睛酸涩得睁不开,脑仁也一抽一抽地难受着,这是睡眠不足的症状。 昨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直到快天亮时才模糊入睡。 “姑娘,你昨晚没睡好?”碧春忧心地问道。 碧夏看了看曲沁微红的眼眶,道:“奴婢稍会却厨房取两个水煮蛋过来给您敷下眼睛吧。” 曲潋恹恹地点头。 等她穿戴妥当,仰着脸让细心的碧夏用鸡蛋给她敷眼睛时,便见曲沁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曲沁惊讶地问道,见妹妹眼眶有些红,不禁蹙起眉头。 曲潋不想她担心,便搪塞道:“昨晚有些热,我睡不着。” 曲沁没有多想,以为她是苦夏,便对她道:“稍会用完早膳就出发了,趁着清晨气温没那么热出发刚好,你也准备一下,别喝那么多水,省得在路上不方便。” 叮嘱完了妹妹,又忙去让人摆早膳。 曲潋敷了会儿眼睛,就着铜镜看罢,发现红肿消退了许多。年轻就是本钱,她现在才十二岁,正是水嫩嫩的小萝莉一枚,就算通宵不眠,也不过是眼睛红肿一些,并未有黑眼圈这种东西,还是很好处理的reads;重生我就是豪门(gl)。 检查了没什么异样,曲潋便起身出了卧室。 等姐妹俩一起用完早膳后,她们便往嘉善堂行去,去和骆老夫人会合,一起出发去骆府位于京郊的庄子。 骆四老爷夫妻已经来了,让曲潋惊讶的是,除了骆家未出阁的姐妹们,少爷中还有骆承正、骆承风也在,正陪着骆老夫人说话,看情况,似乎他们也会跟着去庄子。骆承正和骆槿皆是骆四夫人所出,在骆家的地位仅次于长房的几个嫡出的兄弟,骆老夫人对这兄妹俩也极是看重。 曲潋虽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仍是低眉敛目地跟在姐姐身边,如同以往般并不出风头。 骆承风忍不住往那儿看了一眼,发现根本没看到曲潋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 一条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然后便听到有人的声音响起:“七弟,看什么?” 骆承风见是骆承正,恹恹地道:“没什么。” 骆承正也往曲家姐妹那儿看了一眼,如何不晓得这位堂弟的心思,心里不禁嗤笑了下,正欲说什么时,见父母扶着骆老夫人要出发了,便住了嘴。 曲潋和骆家姐妹同乘一辆马车,骆槿和曲沁、骆四夫人一起陪骆老夫人同坐一辆车。刚上了马车,曲潋便被骆樱叫着坐到她身边。骆家其他姐妹们见状,便各自找了位置来坐,骆林和骆杪便坐到她们对面。 骆樱显得十分兴奋,一边和曲潋叽叽喳喳地说着去年夏天在庄子里的事情,一边掀着帘子往外看,然后又可惜父母兄长不能过去之类的。 骆林听得眉头跳了跳,看了用扇子半掩着脸的曲潋,眯了眯眼睛,说道:“上回就听樱妹妹说祖母今年会去庄子,没想到还真被你猜对了。” 这带些奉承的话让骆樱听得眉开眼笑,微抬着下巴,一脸骄傲的模样。 骆林打开了话题,便又顺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曲潋昨日进宫之事。 因为曲潋的原因而推迟了去庄子的日期,骆家的人自然会打听原因,得知是因为淑宜大长公主要带曲潋进宫给太后请安时,骆家几房都很是受到震动,连骆樱这个天之娇女都隐隐有些羡慕。 骆樱虽是侯府受宠的姑娘,可是她长这般大,还没有进过宫,更不用说骆林这些身份不如骆樱的了。想来骆府的姐妹中,唯有如今已是安国公府大少奶奶的骆柯进过宫。 所以,曲潋竟然能进宫之事,自然让骆家的姐妹羡慕不已,今儿见到她,都想问问她进宫的事情。 曲潋见骆家姐妹神色虽然都有收敛,但皆是些小姑娘,或多或少地表现出好奇,自也不隐瞒,将自己进宫之事简单地说了一遍,不带个人色彩地叙述。 不过这仍是让骆家姐妹们听得很是认真,特别是当听到曲潋还见了襄夷公主和她一起逛了御花园时,骆林羡慕地道:“听说襄夷公主是中宫所出的公主,深得皇上喜爱,在宫中风头无两,和靖远侯府的小姐感情极好。” “那有什么,靖远侯府是皇后的娘家,襄夷公主自是亲近外家罢了。”骆樱不以为意地道。 骆林瞥了她一眼,又道:“靖远侯府虽是外戚,不过这些年来行事颇为低调,只可惜靖远侯世子自幼体弱多病,若是……怕到时候靖远侯府便会断了嗣子,只能从旁支那儿过继了。不过想来有皇后娘娘在,靖远侯府自也不差。” 骆樱嘟着嘴道:“那又和我们没关系。” 骆林差点气竭,骆樱不是笨人,但被长辈们宠得娇纵了些,大多时候都有长辈们为她安排好,她便懒得动脑子,生生憋成了个蠢人,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reads;拐个儿子种田养老去。 骆林没再吭声了,同马车里的其他几个骆家姐妹都是几房庶出的,在嫡出的姐妹们面前素来有些怯懦,自也不会主动开口,于是马车里便安静下来。 曲潋用扇子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见她们不说话也乐得轻松,小姑娘们虽然声音清清嫩嫩的,可是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也会很聒噪,尤其她现在睡眠不足,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应付,巴不得她们都乖乖的。 太阳还未出来,清晨的天气还算是清爽怡人,很是适合睡个懒觉,莫说曲潋,就是骆家姐妹今儿也起得有些早,很快地也坐着靠着车厢的迎枕开始打瞌睡,一会儿后小姑娘们都渐渐地迷糊了。 等马车走了一半的路程时,曲潋突然醒来,发现马车竟然停了。 她揉了下眼睛,以为是到庄子了,不想外面静悄悄的,也没有下人请她们下车的声音,不禁掀起帘子往外看去,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群人,然后是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正是去岐云山游玩打猎,离你们庄子极近。” “如此,臣便不打扰殿下了。” 然后便听到了马蹄声响起的声音,一阵烟尘飞扬扑面,曲潋忙放下车帘。 等她放下车帘时,发现骆林和骆杪已经醒了,骆杪安静地坐在那儿,看起来木讷呆板,倒是骆林早就机灵地去掀帘子往外看了,直到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后,方依依不舍地将帘子放下。 骆林见曲潋看向自己,朝她抿嘴一笑,双眼微亮,说道:“方才好像遇到宫里的贵人了。” 曲潋朝她点头。 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骆林不禁有些兴奋,若是皇子去岐云山游玩打猎,想来定会有勋贵府的公子随行,也不知他们到时会不会经过庄子…… “做什么?吵死了……”骆樱揉着眼睛醒来,抱怨了一句,在曲潋伸手揽住她时,将脸往曲潋怀里一拱,又继续睡死过去。 骆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朝曲潋露出一个“辛苦了”的表情。 曲潋笑了笑,给骆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到了巳时正,终于到了骆家位于岐云山下的庄子。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高空,炙烈的光线明晃晃地降下来,坐在马车里,感觉到就像坐在蒸笼一样,热得人汗流浃背,众人皆是拿着扇子使劲儿地给自己扇着风,好减少些热量。等婆子请她们下车时,姑娘们都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刚下车时,便感觉到一阵凉风扑面,让人精神一振,仿佛连心中的躁热都去了几分。 庄子中的管事早已得到了消息,待主子过来后,已将一切准备好,待曲潋她们到时,便被迎干净整治的厢房里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喝了冰镇的酸梅汤解暑,还有丰富的农家野菜,都是以夏日开胃为主。 一起用过午膳后,曲潋便和姐姐一起回了她们所居的院子,说了会儿话,便去睡了个午觉。 午觉起来,曲潋被足了睡眠,精神饱满,小脸也粉嫩嫩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还有心情拿了藤条编织、红绒布压边的针线筐过来,做起了针线活。 曲沁走进来,见妹妹做的那个青莲色底的荷包,不禁抿嘴一笑。 曲潋原本的好心情在姐姐别有深意的笑容中有些变坏了,嘟着嘴道:“这是给湙弟做的reads;重生之我为空间狂。湙弟这次没有跟来,也不知道他在京里热不热,还有娘……”说着,她有些低落。 骆老夫人原本也让人叫了曲湙的,但曲湙觉得留季氏一人在京城不好,且他还要读书,便拒绝了。而季氏一个守寡的妇人,一般若是无重大的事情不会出门,宁愿整天待在小佛堂里烧香拜佛。 曲沁揽着她道:“没事,等从庄子回京,咱们就回家去。” 曲潋听后又高兴起来,想起早上马车中途停下来的事情,忙道:“姐姐,今儿早上遇到谁啊?我听到四舅舅的声音,叫那人殿下,可是哪位皇子?” “是大皇子。”曲沁答道,微蹙着眉。 曲潋哦了一声,窥着她的神色,见她先是蹙眉,后又恢复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便知她根本没将大皇子放在心上,便松了口气。想来上辈子姐姐是做皇子妃的,自是与已经迎娶了皇子妃的大皇子无关了。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已经娶皇子妃,三皇子虽然未娶妃,但听说今年春时皇上已经给他选了皇子妃,待明年便会娶进门。除了这三个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同年龄,今年皆是十六岁,七皇子十五岁,只有这三个皇子的年龄最是合适。 所以可以肯定,姐姐上辈子应该嫁的是这三个皇子之中的一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嫁的,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不过可以想象,这过程定然不会太美妙。 曲潋窥着她,心里虽有诸多猜测,也不敢去揭她的伤疤,只得按捺住。 来到庄子后,果然感觉凉爽了许多,更让曲潋这些姑娘们高兴的是,在庄子里不用每日跟着陈娘子读书,只要禀了老夫人,她们便可在庄子里自由地安排时间玩耍,骆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几乎在庄子里玩野了。 这日,骆樱提议着一起去游湖划船摘莲蓬,其他人自然是纷纷响应了,便去禀了骆老夫人。 骆老夫人听了,笑着道:“你们这群猴子,可别玩得野了,待回京你们母亲都要生气。”然后又吩咐年纪大些的骆槿和曲沁照看好妹妹们,“带多点人,别像沁儿一样不小心落水生病。” “没事,如今天气热,就算落了水,也不会轻易得病的。”骆樱笑嘻嘻地说,若不是有大人们看着,她都打算下水去玩水了。想到这里,她眼珠子转了转,不由往曲潋看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一群姑娘们便热热闹闹地去了庄子里的那面湖划船。 曲潋和骆樱同坐一艘小船,每条船上都安排了两个会水性的婆子跟着,小船中的竹桌椅上放着装点心的攒盒和水果饮料,安排得极为妥贴,骆樱看罢,忍不住夸奖道:“还是沁表姐细心,总是安排得这般细致。” 曲潋听人夸奖自己姐姐,自然也高兴,目光不由往另一条船的骆槿看去,见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心里不禁摇摇头。 两人如今同样在骆老夫人身边伺候,自然无形间便有了比较,只是无论从模样、气度、谈吐、手段,都是曲沁略胜一筹,让骆槿渐渐地生起了一股不服气,总想要和曲沁争个高下。可惜曲沁总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让她心里着实气闷。 就在她又再次为曲沁轻易地得了姐妹们的称赞而暗暗气恼时,却见湖边有丫鬟在那里挥着手,骆槿眯眼看去,发现是曲沁房里伺候的丫鬟,叫的应该是她了。 曲沁见罢,便让人划了一条船过来,对骆槿道:“想来是有什么事情,我过去瞧瞧,这里就就劳烦槿表妹照看一二了。” “知道了,交给我吧。”骆槿淡淡地道。 曲沁又交待了随行的几位嬷嬷几声,便上了另一条小船,往岸边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曲潋自然也看到自家姐姐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忙探头望去。 远远地,便见姐姐上了岸后,站在青柳之下,红棠走到她身边,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她便离开了,而且脚步看着有些急促。这让曲潋忍不住心下琢磨,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此一想,曲潋也有些坐不住了。 “阿樱,我姐姐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情,挺急的,我去瞧瞧。”曲潋拉着正趴在船沿边、指挥着划船的婆子划到荷叶深处让她好摘莲蓬的骆樱。 骆樱正玩兴大发,听罢奇怪地扭头看去,发现曲沁确实不在了,只有骆槿一人在船上。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兴致勃勃地道:“要不要我帮忙?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曲潋笑容很柔美,“许是我家里那边有什么事情,你去了反而不方便。” 骆樱听后,只得作罢,让划船的婆子先前船划到岸边,将曲潋送到岸上去,顺便还和曲潋保证会多摘些荷叶回去,嫩的荷叶晒干了做荷叶茶喝,老的用来做荷叶鸡和荷叶饭之类的。 等曲潋走后,骆樱让婆子将船划到湖的正中央,骆林她们几个都端庄地坐在船中的竹椅上,四处看着,看到开得正好的夏荷,便让丫鬟去摘,然后兜在怀里reads;功德之主。 见骆樱坐的小船过来,却不见素来和她焦不离孟的曲潋,不禁愣了下,转头四顾问道:“樱妹妹,潋表妹呢?” “哦,这个啊,她有事,和沁表姐先走了。”骆樱漫不经心地道,突然哎呀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荷叶道:“那几片荷叶看着很是生嫩,快过去摘来……算了,我自己去摘。”说罢,便挽了袖子。 两个划船的婆子只得将船划过去,翠屏忙拉住骆樱的袖子,软声劝道:“姑娘小心一些,湖水深着,若是落了水可要呛着了。” “没事,这会儿天气热……” 嘟嘟嚷嚷间,船又划走了。 骆林气得心里直骂蠢货,却又对骆樱羡慕之极。本就是侯府长房嫡女,且还是象征吉祥的龙凤胎中的姑娘,原以为以前眼光不好,带了个没用的跟班在身边,谁知跟班翻身成了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若是那曲潋知恩图报,将来拉上骆樱一把,骆樱这辈子只会越过越好,万事不愁。 同样都是骆家的女孩子,为何她就是这般的好运呢?而她千万谋划,却只是自取其辱。 “林姐姐……”骆柳小心地唤了声。 骆林勉强地笑了下,用帕子擦擦脸,便吩咐划船的婆子道:“这太阳越发的大了,我不耐烦在这儿,先回岸上的凉亭坐会儿。柳妹妹呢?” 骆柳乖巧地道:“我和林姐姐一起。” 听罢,划船的婆子便将船往岸上划去。 骆槿见姐妹几个不是躲着就是散慢地看着,只有骆樱一个人玩得疯了,哪里还有先前热闹的气氛,心里有些抑郁,索性也不玩了,让婆子将船划到岸边去。 曲潋不知道自己走后骆家姐妹的兴致很快败掉,她提着裙摆,快步往居住的院子行去,便见到站在月亮门处的碧秋。 “姑娘。”碧秋见到她,忙上前来,同她说道:“二姑娘刚才回来了,先前徐管事让人带了个中年文士过来,说是姓叶,老爷还在时是跟在老爷身边的幕僚先生。” 碧春、碧夏、碧秋、碧冬四个丫鬟,其中碧秋是四个丫鬟中长得最是平凡,是她放在屋子里专门盯着姐姐的。只要姐姐有什么异常之处,便可提前得知,也好有什么准备。自从知道姐姐是重生的后,曲潋便多了个心眼,让碧秋平时没事时多注意一下,她觉得姐姐在对自己的婚事上定然有什么计划,就怕她重活一世有些想不开,所以让人盯着,如此也好挖掘出更多的秘密。 所以,现在听到碧秋的话,曲潋便觉得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曲潋将碧秋打发了后,便往厅堂行去。 红棠就站在厅堂外面的台阶下候着,见她过来时正要上前请安。 曲潋朝她摆了摆手,便走过去,原想要走进厅堂的,却在槅扇前停住了。 因为她正听到姐姐的那句话:“……说清楚一些,当年是怎么回事?我爹是如何去的?” 难道姐姐让徐山将叶长青叫过来就是为了询问清楚当年父亲去世时的事情?其实当年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的,只是那时候她年纪小,身体抵抗力差,恰逢倒霉地大病一场,在床上躺着病得糊里糊涂时,听说父亲受伤让人抬回来了,便撑着去看了一回,还记得当时那室内都是血腥味,让她实在是受不住,直接吐了,人更懵了,看人都是重样的,后来奶娘在父亲的呵斥中,强行将她抱走…… 然后是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不敢欺瞒二姑娘,当年曲大人巡视农桑时,在宣同府外遇到一股流民抢劫伤人,却不想被流民所抢之人原来是镇国公,曲大人情急之下,便带着随从过去救人,谁知暗地里还躲着流民,从背后偷袭镇国公,曲大人拉了镇国公一把,却代他承了那一击,受了重伤……” 这话倒是和当日淑宜大长公主过府时镇国公所说的一样,他们父亲确实是镇国公的救命恩人reads;星海战皇。 “后来呢?两家的婚约又是如何定下来的?你可有亲眼所见?”曲沁的声音响起,声音有些冷清。 叶长青道:“这是自然。曲大人受伤,在下也是心急如焚,担心他的伤势,一直陪在床前左右。当时镇国公和世子也在,大夫说曲大人伤得太重,又没有及时送去医治,怕是拖不了几日……却不想这时侯,四姑娘过来了。” “妹妹?” “在下记得,四姑娘当时才四岁,那阵子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曲大人忧心坏了。曲大人受伤回府时,她被奶娘抱过来,脸蛋烧得红通通的,进了门时马上便呕吐起来,人都糊涂了,对着镇国公叫爹,差点摔在镇国公世子身上,还是那世子抱住她。奶娘要抱四姑娘走时,世子竟然不让,模样儿很是倔强。” 叶长青说到这里,沉默了下,又道:“四姑娘被房里的血腥味冲得不舒服,最后曲大人让奶娘将她抱下去。她又转头朝镇国公叫爹,当时曲大人躺在床上,看到这情景时,面上十分不忍。” 曲沁隔着屏风,狐疑地看着屏风后的人影。 “镇国公也听了大夫的话,知道曲大人命不久矣,极是愧疚,见曲大人十分怜惜四姑娘,便对曲大人道,想和曲大人结成儿女亲家。当时曲大人听了并未应下,而是说他有两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四岁,七岁的女儿母族是平阳侯府,四岁的女儿是继妻所出,问镇国公想要结的儿女亲是哪个女儿?” 听到这里,曲潋和曲沁都明白,素来定儿女亲,若是年纪相当,便都是先定下姐姐,妹妹反在其次。当时曲玮的话,便是点明镇国公,两个女儿不是同个妻子所出,外家自也不一样,若是他身死,女儿除了曲家外,还要仰仗外家多拂照一二,外家也是一门助力。就怕这门儿女亲结得不明不白,未来让人拿它来说事。 上辈子便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曲沁依然清楚地记得便有人拿这事情来想搅胡了妹妹和纪凛的亲事,只说若是按正常情况,当时应该是姐姐和纪凛定亲才对,怎么反而是妹妹居上。镇国公夫人甚至还一度拿这事情来说他们曲家行事不地道,人选都没有好好定下,污蔑曲家不敬镇国公府,差点便借着这由头想退了这门亲事。 曲沁牙银暗咬,心里愤恨上辈子镇国公做事不靠谱,由着妻子胡搅蛮缠,差点闹得两家退亲。不过此时听了叶长青的话,由衷地觉得父亲做事还是稳妥的,不稳妥的是镇国公,也不知道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如何将妻子纵成这般无理取闹的货色。 “镇国公当时没说话,却是镇国公世子说,他只要刚才那个妹妹,镇国公方才答应了给世子定下四姑娘。” 曲沁听罢,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和纪凛定下婚约的是妹妹而不是自己,上辈子她也曾怀疑过当时父亲定的是谁,纪凛在她心中就是妹夫,若是真像他们说的,应该和纪凛定亲的是自己,她心里实在是别扭。 叶长青抬眼窥了屏风后的人影,自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从先前听她娓娓道来,又从徐山那儿得知这位二姑娘的行事,便知道是个聪慧能干的,若是男儿,将来成就怕是不比其父差。 他想起曲大人去世之前和他说过的话,曲大人说大女儿自幼聪敏能干,外家又是平阳侯府,有骆老夫人疼爱,纵使他不在了,也不会有人敢欺她,将来有平阳侯府相护,定能寻一桩不错的良缘reads;重生成刀。 他担心的是小女儿。 小女儿柔柔弱弱的,和他也不亲近,看着就是个清冷的性子,甚至对父亲有些畏缩恐惧,曾一度在梦里哭醒过来,醒后又懵懵木木的,着实让人心疼。他担心继妻性子软弱,无法护持小女儿,小女儿又和继妻的容貌颇为相似,甚至略胜一筹,颜色太好的姑娘容易招罪,将来谁能护持她?所以方才会让镇国公表态,给小女儿和镇国公世子定亲。 这话他也不好说出来,就怕这位曲二姑娘以为父亲偏袒妹妹,若让她们姐妹不和便是大罪了。 过了会儿,屏风后方传来声音,“这次辛苦叶先生了,让您走这一趟。想必徐管事已和先生说明了小女子的意思了吧?先生何意?” 叶长青略略思索,方道:“二姑娘,曲大人对在下有知遇之恩,他去世之前却不愿意随便安排在下的去处。所以,在下须得考核一下曲少爷,若是曲少爷能通过考核,在下自然愿意留在曲少爷身边助他一二。” “这是应该的,那就多谢先生了。”曲沁欣喜地道,“如今我们姐妹俩住在庄子里不方便,弟弟年纪又小,只能劳烦先生和徐管事先回京城,我会让徐管事给您安排住处。” “就有劳二姑娘了。” 外面的曲潋慌忙避开,等叶长青离开后,方走进厅堂。 “姐姐。” “阿潋?”曲沁有些惊讶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曲潋瞅着她,“刚才我见你离开,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她低头踢了踢桌脚,嘟嚷道:“没想到会听到你和叶先生的话。” 曲沁叹了口气,摸摸妹妹的脸,失落地道:“我们爹是个有担当的人,若是他还在……”多好啊,那样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 曲潋心里又泛起了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后悔的情绪再次将她淹没,让她忍不住又落泪。 曲沁也有些伤感,不过见妹妹哭成这样,以为她是想到父亲,拿了帕子给她擦脸,柔声道:“别哭了,爹当年给你定下亲事,也是为了你好,我有外祖母护着,没人能欺负我,湙弟是个男孩,能自己拼博前程,唯有你……只要你以后和纪公子好好的,相信爹九泉之下便安心了。” 曲潋没吭声。 过了一个时辰,骆樱让人抬了两箩筐的荷叶过来,她笑嘻嘻地对曲潋道:“一箩筐嫩荷叶晒干了做荷叶茶,一箩筐老荷叶先晾好收着,等天气凉了,做荷叶鸡和荷叶饭吃都使得。” 曲潋看了眼,朝她点头。 过了两天,曲潋的心情才好一些,然后她去翻了箱笼,将被丢在箱笼底下的一个檀木匣子捧了出来,打开匣子,拿起里面那块血玉,琢磨着打个什么颜色的络子配它好。 不过曲潋还没有选好打什么颜色的络子和血玉相配时,便被骆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打断了。 骆樱兴奋地拉着她道:“阿潋,听说大皇子在岐云山那边打猎,好多人都去了,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也在呢,约了哥哥他们,咱们也去瞧瞧。” 曲潋听到纪凛也在,心跳快了几拍,然后又有些迷惑:“瞧?” “哎呀,就是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呗,咱们不上山,就在岐云山脚下逛逛就行了。”骆樱拉着她,“走,咱们去祖母那儿,同她老人家说一声。” 曲潋慌忙中随便抓桌上的东西,便被她拉出门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曲沁正好从房里出来,瞧见两个小姑娘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忙叫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骆樱回头笑嘻嘻地道:“沁表姐,我们去祖母那儿。” 曲沁失笑,这才瞧清楚根本就是骆樱拽着文雅柔弱的妹妹往前跑,妹妹似乎还手忙脚乱地将手中抓着的东西往袖兜里塞,看着着实好笑。她走了过来,说道:“既是如此,我也和你们一起过去罢。” 骆樱一听,表情微滞,就怕曲沁到时候会斥她胡闹,然后不让她们出去。老实说,她觉得曲沁能让外祖母这般疼爱也不是没原因的,光是心性气度还有手段就不是她们所能及得上的,她长这么大,也只在大姐姐骆柯那里承受过这种压力,若是她不允许自己和曲潋玩,恐怕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和曲潋混在一起了。 所以对曲沁,她还是颇为规矩,不会太在她面前放肆。 “那、那好吧。” 曲潋见骆樱苦巴着张脸,朝她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三人很快便到了骆老夫人所居的正院,老夫人此时正在安息室里笑看着丫鬟们抹牌逗乐,见三个姑娘过来,很是欢喜,笑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骆樱先是觑了曲沁一眼,方才道:“祖母,今儿天气看着不错,我们想去外面看看,我听佃户家的小丫头说,咱们家在岐云山的小农庄旁的那个桑椹园里的桑椹果都熟透了,想去摘些来孝敬祖母reads;。祖母,您说好不好嘛” 这种话老人家爱听,最喜欢孙女的孝心了,当下笑呵呵地道:“既是如此,你们便去吧,不过可不准乱跪,也不要往山里去,大皇子他们在山里狩猎,那些动物到处乱蹿,危险得紧。” 骆樱忙竖起手来保证自己最乖最听话了,又拽着曲潋笑呵呵地道:“我们只去摘桑椹,阿潋和沁表姐也一起去,沁表姐最是稳妥的人了,有她盯着,我们绝对不顽皮的。” 骆老夫人还是很相信曲沁的,望向曲沁。 曲沁心里有些啼笑皆非,此时如何不明白骆樱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来便抢先开口,让外祖母以为她也同意了这事情,所以这会儿才会答应让她们去岐云山下玩。不过想到先前得到的消息,曲沁倒也不反对。 “外祖母放心,我会看好两个妹妹的。” 骆老夫人笑着点头,便吩咐人去给她们准备车马,想起剩下几个孙女,又道:“阿樱不叫上你几个姐妹” 骆樱根本不想和那些斗鸡眼似的姐妹们一起出去好不好所以当下便道:“天气热,槿姐姐她们可不耐烦出门,我怕热到了她们,所以就不叫了,到时候我们多摘一些桑椹,分给姐妹们尝尝。等哪天天气凉爽一些,再和姐妹们一起去那边玩。” 骆老夫人听罢,笑着点点头。 得了骆老夫人的同意,曲潋姐妹和骆樱便一起出门了。 乘坐马车到岐云山脚下的小农庄那儿,需要半个时辰左右时间。 到了地方,曲潋三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遮阳的帷帽戴上,一起下了马车。 放眼望去,便见到岐云山脚下专门种桑椹的园子,桑椹园子不远处便是通往岐云山上的道路,四处皆种着高矮不一的树木,将岐云山里的情况掩映住,教山下的人无法窥探上面的情况,不过却可以听到山里不时地有些异样的声响远远地传来。 这岐云山本就不是专门狩猎之地,不过是距离京城较近,时常有些王公子弟过来游玩打猎,让一些住在岐云山下的猎户专门放养了些动物在山里罢了,并没有什么猛兽,也算不得危险。 骆樱使劲儿地探头,自然什么也没看到,顿时泄气地想要咬帕子。 曲潋本主就有所猜测,如今再见她那失望之极的模样,心里不禁好笑之极,拉着她道:“行了,既然是来摘桑椹的,就亲自去摘一些吧。如果摘得多了,还可以酿些桑椹酒。” 骆樱蔫蔫地应了。 自有管事嬷嬷去和打理桑椹园的佃农们交涉,等她们进桑椹园时,丫鬟婆子们早就在桑椹园中清理出一处浓荫的落脚歇息之地,摆上带来的点心清水,让她们累了可以去歇息。 曲沁坐在歇息处,对两人道:“我就不去摘了,省得沾了小虫子过敏,你们两个小心一些,注意那些小虫子,别让它们沾到身上。” 曲潋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骆樱却兴致勃勃地应了,拉着曲潋便蹿进桑林中。 艳阳高照,不过桑园位于山脚下,倒是有山风时不时地吹过,地表的温度也比山下清凉一些,并不怎么热。曲沁端着茶盏喝了会儿茶,见眼前山色不错,桑椹园旁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水,便起身去逛逛。 曲潋和骆樱去摘了会儿桑椹,便有些无趣reads;。 她看了看,便到一棵树下乘凉,将方才塞到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见是打络子的几根线,又看了看那块血玉,神色有些莫测,终于低头双手灵活地打了根络子。 就在她打好络子时,远远地听到了骆樱的声音,忙将那块血玉塞回袖子里,抬头便见骆樱拎着个小篮子过来。 “阿潋,快过来,翠屏她们摘了些地莓,咱们去溪水那边洗洗一起尝尝。” 曲潋见她兴致勃勃的,自然应了声好。 待两人在丫鬟的陪伴下一起去溪边,却见红蕊在那儿。 “红蕊,你在这里做什么”曲潋问道:“姐姐呢” 红蕊吓了一跳,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姑娘说难得出来一趟,便便去附近逛逛。” 曲潋狐疑地看她,见红蕊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遭,并没有看出个什么大概,便拉着骆樱到溪水边的一块石板上去洗果子顺便玩水。她自知这个姐姐自来有主意,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也不是很担心。 “哇,这水真的很凉爽。”骆樱开心地道,拿了帕子在水中清洗,然后撩起帷帽上的罗纱,用沾湿的帕子覆在脸上,高兴得直笑。 这溪水很干净,溪水约莫半丈宽左右,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的水草和水中的细沙石砾,曲潋就着溪水洗了下手,温温凉凉的水确实让人很舒服,若不是在外面,她都想脱了鞋袜下水去泡泡了。 骆樱却真的这么干了,吓得翠屏差点要飙泪。 “阿潋,你也一起泡泡。”骆樱招呼曲潋。 曲潋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马嘶声,翠屏已经要哭了,“姑娘,有人来了,一定是山上打猎的公子他们回来了您还是快点穿好鞋袜,若是教人看到您这样子,奴婢就活不成了” 骆樱忙将鞋袜穿上,拉着曲潋便蹦过去。 她们回到桑椹园中,站在一片荆棘围成的半人高围墙前,望着通向岐云山的路,很快便见到了十几匹马从山道那边冲出来。 “哎呀,是四哥、七哥他们。”骆樱很快便认出了其中的两人。 曲潋眼神也很好,同样认出了这群人中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少年,他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望着远方,迎面的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袍,属于少年的身形纤瘦却并不羸弱,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气势凌厉。 当那人看过来时,曲潋便扭头避开,走到高大的桑椹之后。 很快,她便听到骆承正的声音响起:“阿樱,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阿潋她们过来摘桑椹,四哥、七哥,你们这是要回庄子了么”骆樱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们有些事情,大殿下还在山里,我们等会儿还要上山。”骆承风温和地说道。 骆樱顿时十分失望,“那好吧,你们去忙罢,我们稍会也要回庄子里去。” 马蹄声再次响起,很快便消失了。 “阿潋,你在哪里” 听到骆樱的声音,曲潋才从桑椹后探出头来,朝她道:“我在这里呢。”边说边往外头看去,见到那些骑士绝尘而去,方松了口气。 骆樱走过来抱怨道:“你怎么躲起来了刚才我还见到镇国公世子呢,难道你不想见见他” 曲潋低头故作忙碌地摘桑椹,没答理她的话reads;。 骆樱以为她在害羞,嗤笑了下倒也没再说什么,刚才的人很多,骆承正他们过来和她说话也因为他们是兄妹,其他人隔得很远,并未过来。所以就算曲潋也在,怕纪凛也不好过来,心里不免为曲潋可惜,好不容易能见一面,却因为地点不对,两人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说话。 曲潋没有答话,而是看了下自己手指上沾到的桑椹汁,红色的汁水沾在白嫩嫩的手指上,有点儿笨乎乎的样子,让她看了有点想笑。可见刚才情急之下,用的劲儿有些大,将桑椹都弄破了,沾了些汁在上面。 很快便有婆子过来说道:“两位姑娘,已经摘了几篮子了,可还要摘” 骆樱本就不是来摘桑椹的,见这里看不到什么,自是不想再待了,当即便道:“不用了,让人收拾一下,咱们回别庄。”说罢,便和曲潋回浓荫处歇息喝杯水解渴。 骆樱刚喝了杯水,突然反应过来,“沁表姐呢还没回来” 曲潋心中一跳,她不觉得自己姐姐是个鲁莽之人,所以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当即忙站起身来往四周看去,不想正好看到一道人影沿着溪边往这儿行来,等在那儿的红蕊忙迎过去,然后主仆俩一起回来。 曲沁的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汗水打湿了她的鬓发,见丫鬟们正在收拾,便笑道:“抱歉,刚才见周围的环境不错,便走得远了。” 骆樱笑道:“沁表姐若是喜欢,下次咱们再来玩。” 曲潋没说话,而是瞄了眼曲沁的鞋子,发现那鞋尖处沾了些污泥,而且裙摆处还有一些暗红的痕迹,倒是有些像血迹,让她心中又是一跳,不由看向她的脸。 曲沁转头,见妹妹一双清亮的眼睛盈盈望来,朝她微微一笑。 丫鬟们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时,突然发现天边一团乌云飘过来,很快地天色便阴了。 “哎呀,就要下雨了。”红蕊惊声道:“这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声势浩大,怕是无法赶回庄子里去。” 曲沁笑道:“不要紧,先去那边的小农庄等雨停再回去。”她指着距离桑椹园不远处的一处面积并不大的农庄,这也是平阳侯府建在这儿的庄子。 随着狂风四起,众人自然都点头同意,丫鬟婆子们忙送三个小姐上马车,将马车赶到小农庄。 刚到小农庄,雨便下了,噼哩叭啦的雨声啪打着屋檐,浩大的声势让人心惊肉跳。 三人只是被刚降的几滴雨微微打湿了脸,倒是没有淋到雨,不过外面的声势仍是让骆樱和曲沁的脸色有些发白,曲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指挥着庄子里的小丫头送上温水,招呼两人过来梳洗一下。 “姑娘,厨房里煮了甜汤,你们可要用一些”红蕊过来请示道。 “这雨不知道会下多久,就用些垫垫肚子罢。”曲沁吩咐道。 红蕊应声下去了,一会儿后带着两个小丫头拎着食盒过来。 梳洗过后,又坐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身边有着认识的姐妹们,众人的心情很快又恢复过来,骆樱还让人将先前摘的地莓和桑椹洗干净送过来和姐妹们一起尝尝。 正说笑着,一名管事婆子冒着雨过来,禀报道:“姑娘,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来此避雨,正在厅堂那边。” 曲沁一听,忙道:“可是淋湿了” 曲潋正捻着一颗桑椹要吃,听罢便顿住了reads;。 骆樱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管事嬷嬷。 “都淋湿了,奴婢正让人收拾间厢房让他们去梳洗呢。”管事嬷嬷也知道两人的身份,早就殷勤地让人去安排了。 曲沁听罢点点头,说道:“先送些热水和干净的衣物过去,等他们梳洗完后,再送些吃食过去。”她又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空,“让人好生伺候两位公子。” 管事嬷嬷应了声,忙又冒雨过去安排了。 见管事嬷嬷下去,骆樱便奇怪地道:“怎么只有他们难道四哥和七哥都没跟着一起刚才看他们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去干什么,难道还没有回来” 曲沁刚才不在,并不知道这回事,忍不住看向妹妹,微微蹙起眉头来,心里有些担心。 曲潋笑道:“许是他们先回来,却不想会下雨,也不知道在山里的那些人会如何。” 骆樱听了一乐,笑道:“怕是都要淋成落汤鸡啦。” 周围的人听得都是一乐,想到那群平时注重仪容的王孙公子都淋成落汤鸡,委实可笑。只有曲沁没笑,脸色变了变,忍不住又望向外面的天空,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蔫。 雨一直下了半个时辰,终于从大雨变成了小雨,可能再下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停了。 “阿潋”曲沁突然对正和落樱手谈的妹妹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和我一起出去一趟。”见骆樱看过来,对她笑道:“樱表妹,我们去去就来。” 骆樱先是有些奇怪,然后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道:“沁表姐你们尽管去,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曲沁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不过也觉得这姑娘好忽悠,如此更好。 曲潋不知道姐姐要干什么,不过仍是乖乖地跟着去了。 出了门,一阵细雨飘洒过来,凉凉地扑到脸上,驱散了这个夏日的躁热。 下雨的天空阴沉沉的,周遭地面一片湿嗒嗒,让人的心里也变得有些不好。 “姐姐,去哪里”曲潋问道,注意到姐姐只带了红蕊一个丫鬟。 曲沁朝她笑了下,轻声道:“咱们去找宁王世子和纪公子。” 曲潋心里更奇怪了,直觉姐姐有什么事情,不过见她脸上有些忧虑,也不好问,便跟着她往客院行去。 穿过廊院,到了农庄前院,红蕊便道:“姑娘,宁王世子和纪公子在那儿。”指着其中一间厢房。 曲沁点了点头,对红蕊道:“你去将那边伺候的小丫头叫出来。” 红蕊应声而去,很快便见一名十岁左右的黑肤小丫头过来了,原是庄子里厨娘的女儿,因今儿下雨,他们来得突然,人手不够,所以便让这小丫头到前院这儿伺候。 “两位公子在做什么”曲沁问道。 “正在手谈。”小丫头答道。 曲沁点头,让她进去通报一声。 很快地,小丫头便过来回话了,宁王世子请她们到厅堂相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到了厅堂时,便见纪凛亲自迎了出来,宁王世子周琅百无聊赖一般地跟在后头,看到曲潋时,还朝纪凛使了个促狭的眼神。 曲家姐妹一看,如何不知道这厮误会了。 曲潋心里有气,差点想要瞪他一眼,只是此时纪凛已经走过来,双眼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朵花来似的,让她心里气恼不是,无力也不是,最后决定就跟在姐姐身后,当作没看到。 “潋妹妹” 纪凛有些忐忑地唤了声,担心她仍在生气,心里有些急。 就算平时就算在皇上面前他也能对答如流、进退自如,可不知怎么地,只要在她面前,见不得她一点儿恼怒,他心里就像有只猫在抓一样地急躁难受,心情都有些不受控制地起伏着。 “宁王世子,纪公子。”曲沁当作没看到纪凛的模样,对着他们福了福身。 周琅笑着道:“外面地湿,两位姑娘还是先进来吧。” 曲沁也不客气,带着妹妹进来。 待红蕊和碧春上了茶点后,周琅偷偷用手戳了下心不在蔫的纪凛,笑道:“不知曲姑娘有什么事情”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曲沁是带妹妹来见纪凛的,正琢磨着稍会怎么给这对未婚夫妻安排个两人空间,让他们解解相思之情reads;。 这几日他和纪凛一起,如何感觉不到他的异常,不说他变脸时可怕的模样,单说如今这正常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事情让他忧心忡忡,让他一时间十分好奇。他一直以为这天下间没有事情能难得到纪暄和,和纪凛混在一起,就算他比纪凛年长,脑袋没纪凛的好使,也只有听纪凛吩咐的份儿。 所以,当纪凛变得患得患失时,周琅大为好奇,可惜无论他如何问,纪凛皆不可告诉他,让他好生无趣。直到今日,遇到来桑葚园摘桑葚的平阳侯府的姑娘,得知曲姑娘也在,纪凛竟然冒着雨巴巴地过来时,周琅觉得自己明白了。 纪凛定然是为了刚定亲不久的未婚妻患得患失。 这让周琅着实惊奇,他没想到原来世间还有人能让世凛如此失态,所以当曲潋过来时,周琅带着看好戏的心情,亲自去招待曲家两个姑娘。 “自是有事。”曲沁叹了口气,直言不讳地道:“有件事情要请教世子,还望世子坦诚相告。” 曲沁的话不在预料之中,周琅一时间愣住了,他看了眼纪凛,心里琢磨了下,便对曲沁道:“曲二姑娘请随在下来。”说罢,便起身走到外面回廊处。 曲潋见姐姐和周琅二话不说,便走到门外回廊处说话,从屋子里往外看可以看到他们两人,却因为雨声的干扰,听不到他们说的话,顿时觉得她姐姐的事情非同小可,正琢磨着是什么事情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了声“潋妹妹”。 曲潋身子一僵,然后深吸了口气,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 纪凛见她看过来,眼神瞬间变得欣喜,不过想到自己曾对她做的事情,又有些不安忐忑,忙起身来,朝她作了一揖,说道:“潋妹妹,当时多有冒犯,请你莫要生气。”他垂下眼,轻声道:“若是以后再如此,潋妹妹你尽管” 他嘴角噏动了下,然后一脸坚定道:“潋妹妹,以后定然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请你相信我” 曲潋见他给自己作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道:“你别这样。”若是教人看到,还以为她得理不饶人,对未婚夫凶悍,竟然教他作揖陪礼。 想着,下意识地往外看去,却见周琅一脸诧异,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事情。 纪凛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潋妹妹,这几日我心里实在难受,自知做了过份的事情,一直想着如何补尝你,只是”他看着她柔美的脸,欲言又止。 曲潋原本被当时的事情弄得挺生气的,不过都过了好几天了,后来又听了叶长青的话,得知这桩亲事的由来,气早就消得差不多,如今又见他诚心诚意地道歉,就算心里还有很多疑惑,却已经不生气了。 “我已经不生气了。”曲潋轻声说,看了他一眼,心里又想起了音容早已经模糊的父亲。 这辈子的父亲的形象终于取代了上辈子的爸爸,让她心甘情愿地将他当成父亲,对他给自己的安排,曲潋心里还是很感激的,若是可以,并不想辜负他的期望。 “真的”纪凛一脸欣喜地看着她。 曲潋见他双眼明亮,清清澈澈地倒映着自己的面容,那欢喜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顺眼,心里不禁也有些欣喜,朝他抿嘴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桌面上,轻声道:“络子我已经打好了,给你。” 纪凛低头,看到那块血玉上的络子,心里终于确认她是真的不生气了,顿时欢喜不已,激动之下,又拉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双眼炙热地盯着她reads;。 “咳” 一声咳嗽响起,两人同时缩回了手,转头看去,便见周琅和曲沁双双站在门口,让两人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曲潋的脸皮厚些,很快便恢复了自然,一脸坦然地看着门口的两人。 没办法,上辈子更大尺度的事情都看过,此时和个小男生牵手,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就是这样厚脸皮 周琅看了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少女,又看向有些害羞的少年,心里不禁有些古怪,这是不是反过来了 见姐姐进来,曲潋忙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曲沁有些心不在蔫地看了眼妹妹,说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了,稍会若是雨停,两位公子再走。” 又是客气了一翻,曲沁方带着妹妹离开。 纪凛将她们送到门口,等她们走远了,依然站在廊下看着。 “行了,别看了,曲妹妹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周琅打趣道。 纪凛没理会他,直到曲潋的身影消失,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回到厅堂,待两人坐下后,周琅又继续嘴贱地开始打趣了,“先前我还不相信,现在倒是相信了,没想到你也有一天会被个小姑娘弄得心神不宁。原来我还以为你是个铁打的呢,没想到一个曲妹妹倒是成了你的软肋了。” 纪凛端起微凉的茶喝了一口,“那又如何”十分地坦然。 周琅被他坦然的态度弄得愣住了。 “她纵是我的软肋又如何我护着她就是了倒是你,以后宁王妃若想再给你定个未婚妻什么的,可别再来找我出主意。”纪凛继续道。 “别啊”周琅再也不敢嘴贱了,忙不迭地讨好道:“暄和兄,别这样,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自该守望相助,若是你有什么困难直说,我定然帮你,若是我有什么困难,你自然也要帮我。” 纪凛朝他微微一笑,笑得周琅一个哆嗦时,问道:“刚才沁姑娘来找你是何事” “对了,正要和你说这事情呢。”周琅收起刚才戏谑的语气,拧着眉道:“我不知她是何意,竟然向我问起明方大师” 纪凛愣了下,也蹙起眉头来,说道:“莫不是先前明方大师负伤下山时,碰到沁姑娘了沁姑娘怎么会认识他”他眉头拧得更紧了,想不出曲沁是如何认识明方大师的。 “对,我也奇怪呢,不过后来听她说,明方大师救过她一命,她在山下撞见明方大师,心里担心,所以便过来问我了。”周琅轻松地道:“你也知道明方大师是得道高僧,去的地方很多,救过的人更不知凡几,医术又高明,指不定是在什么时候救过她呢。” 纪凛微微点头,心里却仍是有些不太明白,他总觉得能劳得曲沁亲自过来相询,怕是没这么简单吧这位妻姐,纪凛对她的印象不好不坏,只觉得她行事颇有主张,胸有成竹,仿佛将很多事情都看得极透,让曲潋十分敬重她。 曲沁不知道妹夫纪凛对自己的怀疑,她心里尤在担心明方大师。 明方大师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上辈子的救命恩人,所以她十分敬重明方大师为人,纵使这辈子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明方大师并非那样慈悲的方外之人,仍是对他十分敬重,不忍苛责。所以先前发现他从岐云山下来受了伤,亲自给他寻找草药给他敷药reads;。 只是后来明方大师拒绝了她的好意走了,也不知道他伤得如何,想起上辈子明方大师和周琅的关系,方才会过来问周琅。刚才她不过是诈一诈周琅,没想到明方大师和周琅竟然真的早就认识了。 想来明方大师和皇室应该有什么联系吧。 回到厢房,便见骆樱正无聊地撑着下巴趴在窗前看雨,见到她们回来,双眼一亮,笑嘻嘻地道:“怎么回来这么早这雨都还没停呢。” 曲潋被她打趣得真想翻白眼,这姑娘简直就是个傻白甜,很多时候不想动脑子,总将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骆樱笑嘻嘻地看着曲潋,缠着她东问西问,问的自然是她怎么不和纪凛多处处之类的,曲潋无奈地拿了块点心塞她的嘴。 过了半个时辰,雨终于停了,天空挂着一条彩虹,众人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别庄。 周琅和宁王世子过来辞行,感谢主人借地方给他们避雨,十分客气。 曲沁和骆樱都知道周琅作为宁王世子能这般客气,其实还是看在纪凛的面子上,所以也客气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便目送着两人翻身上马离开。 纪凛坐在马上,回头看了眼曲潋,眼里有欢喜和不舍,终于拉起缰绳,策马离开。 曲潋也和姐姐、骆樱上了马车离开。 回到别庄时,已经傍晚了,天边晚霞绚烂,整个天空都被煌煌赫赫的色泽染得通红。 三人先是去了骆老夫人那儿,将采摘的桑葚和地莓送过去,却不想在骆老夫人这儿见到骆槿等骆家姐妹。 “沁表姐和两位妹妹去摘桑葚了怎地也不叫上咱们姐妹几个”骆林捏着帕子,娇嗔地道。 曲沁和曲潋含笑不语,由骆樱打头阵,“当时太阳大,我可是记得林姐姐你们说怕太阳晒黑了,不想出门,所以就不叫你们啦。不过你们放心,等过两天,咱们还会去的,到时候林姐姐你们也一起去。” 骆林脸皮有些僵硬,心里着实恼怒,过两天大皇子他们都不会来岐云山了,还去做甚她心里疑心今儿骆樱和曲家姐妹是趁机守在岐云山脚下等大皇子一行人好露脸,可是骆老夫人在此却开不了口,只能心里暗暗恼怒。 骆槿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想来沁表姐和潋表妹、樱妹妹也累了,先回去梳洗歇息吧。” 骆老夫人也关切道:“是啊,你们没有淋到雨吧先前那雨下得真大,担心你们三个傻姑娘没轻重,淋了雨可怎么办哟。” “祖母,咱们才不傻呢,还给你带了桑葚孝敬您。”骆樱忙道。 骆老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催促她们赶紧回去洗漱歇息。 等三人离开后,骆槿等人也跟着起身告辞了。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骆槿见蹭到自己身边的骆林,并未吭声。 骆林心中暗气,面上却笑盈盈地道:“也不知道今儿沁表姐和樱妹妹在那边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我听小丫头说下雨前四哥和七弟都回来过,后来又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忙得怎么样,有没有淋到雨。” 骆槿悠然道:“这我可不知道了,不过若是当时他们在山里,怕是会被淋到,就不知道山中可有什么避雨之地。” 骆林眼睛转了转,试探地道:“若是大皇子他们被雨淋了” 骆槿心中一紧,看了骆林一眼,并未吭声reads;。 骆林回了房,在室内转了转圈子,叫来个小丫头吩咐道:“你去前院看着,若是四少爷和七少爷回来,告诉我一声。” 待小丫头领命下去后,骆林捏着帕子,神色有些阴沉不定。她就不信骆槿不会心动,而且大房和四房虽然都是嫡出,可是四房如何比得过要承爵的大房的尊荣,怕是四房也有什么小打算吧。 哼,骆樱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罢了,骆槿也同是嫡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天色微微发暗,曲潋洗了头躺在榻上晾时,便听到前院传来喧哗声。 碧秋进来,告诉曲潋道:“姑娘,听说两位表少爷回来了,而且还带了客人回来。” “客人”曲潋马上想到谁,轻声道:“你去瞧瞧是什么客人,别凑太前去。” 碧秋笑着应了声,便出去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碧秋回来禀报道:“姑娘,表少爷带回来的客人有大皇子和几位勋贵公子。说是先前在山里淋了雨,绊住了他们下山的时间,如今天也黑了,怕赶不回城,所以今儿在别庄借宿一晚。” 曲潋不由来了兴趣,琢磨着这大皇子不知道是谁引过来的,莫不是平阳侯府真的想要大皇子侧妃的位置不成难不成是四舅舅的主意是了,若是骆槿能成为大皇子的侧妃,大皇子将来真能成事,骆槿就是皇妃了,四房自然不会输长房了。 想到这里,曲潋将头发往后一甩,对碧秋道:“你去找红蕊,和她透露一声。” 红蕊知道了,姐姐自然也知道了,届时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她们姐妹俩只是来平阳侯府孝顺骆老夫人的,平是侯府要做什么和她们没关系,曲潋也不希望旁人来设计她们姐妹俩。 做完这些事情,她便安心地爬上床睡觉了。 可惜,骆樱又精力旺盛地跑过来了。 “阿潋,别睡,今晚有好戏。”骆樱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你想不想看戏” “不想”曲潋诚实地摇头,“我怕自己成了演戏的。” 骆樱滞了下,然后泄气地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胆小,我来找你真是见鬼了算了,咱们去抓萤火虫吧,总不能辜负这大好的夜色。” 这个倒是可以有,难得来别庄玩,又都是年轻的姐妹们,调皮一些也可以的。就像那句人不轻狂枉少年,骆老夫人也并不苛责她们,由着她们去玩,只要带好仆妇,别出事就行了。 曲潋很快便穿戴好,想了想,又让人去取了几个透明纱绢扎的灯笼和孔明灯过来,到时候将萤火虫放到孔明灯中,让它飞上天那才好看。 骆樱好奇地道:“能放么会不会它们在灯里就死了” 曲潋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时候看情况啦。 两人准备好后,便去找曲沁,自然是想姐妹们一起去玩。 曲沁此时已经换上了寝衣,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记得别乱走,遇到什么事情赶紧回来,千万别往前院去。” 曲潋和骆樱都知道她的意思,齐齐地应了,然后高高兴兴地带着丫鬟婆子往庄子里的那面荷花湖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夜色弥漫,回廊间早已点亮了灯笼,衬得夜色越发的黑沉。 今晚的天色倒是不错,天上星河璀璨,下弦月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整个世界像披了一层薄纱般,极目所见,都是一片朦胧的夜色。 曲潋和骆樱一起穿过回廊,远远地便看到那面她们时常来泛舟摘莲花的湖,湖边的草丛中和湖面上都可以看到小小的萤光一闪一闪地舞动着,和天上的星辰相辉映,十分美丽。 她们今晚的运气不错,萤火虫并不少,这些萤光在星河之下飞舞,将如水的夜色营造得如梦似幻般美丽。 “两位姑娘小心一些,这草丛中时常有隐藏着的小石子,可别被绊倒了。”引路的婆子讨好地叮嘱道。 两个婆子提着灯笼在前面开路,曲潋手中也拿着一盏八宝灯,莹莹然的亮光照亮了脚下的路。一阵夜风吹来,送来舒爽的凉意,看着那在黑暗中飞舞的萤火虫,曲潋对这种久违的自由感觉十分喜欢,让她觉得晚上不睡觉出来一趟也挺值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和骆樱往湖边行去。 丫鬟们围在她们周围,已有婆子去拿了绢纱做的网兜过来。 “我来我来”骆樱忙不迭地拿过网兜,要自己兜萤火虫。 婆子有些担心地道:“姑娘小心脚下,这草丛还湿着,莫要弄脏了鞋子。” “知道了。”骆樱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便带着翠屏前去草丛中兜萤火虫了。 曲潋没去兜,白天下了雨,虽然地面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草根处仍是湿嗒嗒的,不小心蹭到鞋上,很快便要将鞋子打湿,脚也会弄得湿湿凉凉的,让她有些嫌弃。而且萤火虫在夜间再好看,那也是虫子,她只欣赏就好,可不想动手。 她坐在湖边一块大石上,将绢纱扎的灯笼抱在怀里,等碧春兜了萤火虫过来时,便让她将萤火虫放进灯笼里来。很快没有烛火的灯笼亮了起来,因为放的萤火虫很多,看起来就像盏莹莹绽放的夜光灯reads;。 “好看不”曲潋捧着它,朝碧春笑问道。 “好看。”碧春看着也有些心痒,“姑娘,奴婢也想弄一个,今晚要放到床头看。” 曲潋笑道,“你喜欢就多捉一点儿,叫捕萤的婆子也帮你多捉一些。” 然后又拿了几个绢纱扎的灯笼过来,将抓到的萤火虫放到里面去。至于孔明灯,曲潋看了看,决定还是不将萤火虫放里面了,让人将孔明灯点亮,她跑到湖边不远处的一丛高大的海棠花树下,去放孔明灯。 就在她蹲在海棠花下摆弄着一盏孔明灯时,突然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往左右看去,周围除了守在周围的婆子和湖边正在捕萤的骆樱等人,似乎没什么异样。 难道是她的错觉 很快曲潋便发现这不是她的错觉,因为一双手从身后搂住她,温热的呼吸在她脖颈处拂过,让她心肝都颤了起来,然后是一道丝柔暗哑的笑声响起。 “潋妹妹。” “” 那声音像融入黑暗中一般丝丝滑滑的,又带着某种甜腻的感觉,端的妖孽,让她寒毛都竖起来了,差点将手中的孔明灯就往后面的人身上砸去,却被身后的人握住了手,将她手中的孔明灯夺了过去。 “小坏蛋,又想打人么” 曲潋头皮发麻,直觉就要连滚带爬地跑开,却不想被人搂着腰站了起来。 “纪少爷” 碧春发现这里的异样,忙跑了过来,等看清楚和她家小姐站在一起的人时,不由惊讶地唤了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纪凛。灯光有些暗淡,天上的星辰一眨一眨的,让那站在黑暗中的少年只能窥见隐约的轮廓,却也认得出这是镇国公世子。 碧春见两人站在一起,虽不知道纪凛怎么会在平阳侯府的别庄,不过想来应该是两个表少爷带回来的客人,而且纪凛和自家姑娘是未婚夫妻,他若是来寻自家姑娘也是使得的,倒是没有多想。 碧春没多想,但曲潋却有些苦不堪言,原因便是那搁放在她腰间的手,因着周围的黑暗,他借着海棠花的掩饰,着实不规矩。这些也没什么,反正两人已经有名份,曲潋可以将他当成男朋友来看,可是现在的纪凛又给她那种古怪的感觉了,让她打从心底发毛,有种惊悚的感觉。 莫不是就是曾经纪凛说的,这是他私底下的另一面 什么私底下的一面这也太与众不同了,分明就是个精分嘛 见碧春背过身,拿网去兜萤火虫,一副为他们打掩饰的模样,曲潋深吸了口气,欲推开他的手,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今儿下了雨,大皇子他们在山里淋了雨,骆四便好心地邀请大皇子过来,周琅爱凑热闹,回程时见到了,也一并过来了。”他温声说道,原本和煦的声音带着些许异样的甜腻。 曲潋打了个哆嗦,觉得这人病得不轻,白天时那样多阳光清正的美少年啊,现在却变成了个妖孽似的古怪人物,说他们是同一个人真是难相信。果然她能原谅的只是白天时那个温润如君子般的纪凛,现在这个还是有点难接受。 “那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只手捏住下巴,迫得她的脸抬起来。她心中一颤,以为那天在镇国公府客院的事情又要发生了,心里不禁有些抗拒,却见他只是抚了抚她的下巴,声音越发的丝滑甜腻。 “你有没有发现,这种时候你倒是没客气,白天时候那么温婉可人,规规矩矩的reads;。”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灼人,“你是不是发现了” “发现什么”曲潋有些肝颤,不知为何,她好像总是能一下子便感觉到他的情绪的变化,所以对着温煦谦和的纪凛也会跟着心情愉快,对着现在这个在夜色中显得古怪的纪凛,又会跟着不客气,甚至有些抗拒。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凛。莫不是在当初在常州府的祝家时,她心里其实已经隐约地明白了,只是当时没发现,后来也没有多想罢了。 “还说没发现,你最会耍人了,只是不承认罢了。”他突然拉着她,隐入海棠花丛后,隔绝了其他探视的目光,“白天时你送还了玉佩,他我很高兴。” 曲潋没理他,而是四下看了看,想要跑。 “别跑,我不会对你做那种事了,等以后成了亲”他又搂住她娇小的身子,笑着在她耳边说。 发现路被他堵死后,曲潋终于死了心了,忍住莫名的惊悚,低声道:“你真的是纪凛” “是啊。” “可是,你明明” “哎呀,让你发现啦。虽然不一样,但都是我。”他轻抚着她的脸,语中带着深意:“小坏蛋,你要习惯。” 曲潋心头惊涛骇浪,差点要尖叫出声,便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别叫,会将大皇子他们叫来的。” 曲潋惊骇地看着他,心头乱糟糟的,不知他为何今晚如此诚实,这种事情,一向不是捂得严严实实的么他怎么这般大方地承认自己有病承认自己是个精分 曲潋以前便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有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他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如今看来,分明是个双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 难道他真的是双重人格 见他低头就要凑过来时,曲潋惊得一把推开他,就要矮下身跑开,不想被他抓住,拉着她上前,害得她迎面撞到他胸口上,鼻子瞬间疼得差点要飙泪。 “别动,我答应了他,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他拉着她道。 “他”曲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是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既然他为了那天你的态度那么难过,我便答应他,没有成亲之前,不会再对你出手。只要成了亲”他搂着她的身子,紧紧地将她按在怀里,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脖子。 曲潋鸡皮疙瘩颤起,吓得缩起脑袋,心里将他一阵臭骂,别以为她真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纯真闺秀,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暗示色魔一个他才多大啊,竟然想这种事情只要想到白天时纪凛那清正如玉的眼睛,曲潋简直晴天霹雳。 她被他按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只得扯着他的衣袖,让他放开。 “冷静下来了”柔滑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甜腻气息。 曲潋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稍稍放开她,见她乖乖地站着没有跑也没有叫,不禁有些满意,掬起她先前因为挣扎而落到颊边的一缕头发,笑道:“你素来就是个识时务的,从小就会耍人,不过也算是优点,至少有自知之明。” 曲潋憋屈,“你别说这种我听不懂的话。” “不是听不懂,怕你是忘记了吧”他的声音突然变冷reads;。 曲潋缩了缩脖子,不吭声,脑子里却飞快地回想小时候的事情,如何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哦,对了,听说是在她爹去世之前,她病得糊涂时在房里见过,可惜当时她病懵了,根本对他完全无印象,也没听奶娘说她当时有打人或做了什么事,不过当时就是糊里糊涂地将镇国公当成她爹,对着镇国公喊了声爹嘛。 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不过还未给她想到个明白,突然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惊呼传来,曲潋一惊,就被旁边的人捂住嘴,将她拖到一旁。 湖边挂在柳树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属于小姑娘的快活声音传来。隔着半个湖,那边却幽幽静静的,甚至只有天上的星子闪烁,下弦月高挂在天边,黯淡的月光如水般铺漫而过,将整个别庄的花园照得影影绰绰的。 曲潋探头望去,便见到一个人影匆促地走过,她眯了眯眼睛,认出了那是骆槿的身影。 “听说平阳侯府的别庄里种了几盆月下美人,近来正要花开,所以骆四便邀请大皇子他们一起来赏花。”暗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大皇子他们就在湖的对面。” 曲潋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凑到身边,忍不住挪往旁挪了挪。 谁知他也跟着挪过来。 曲潋顿时有些泄气,却又无可奈何。 她看着骆槿穿花拂柳而去,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大皇子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纪凛挨着她的身子,一条手臂扶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整个人几乎都赖在她身上一样,蹭着她的耳畔说道:“不错,大皇子妃生第一胎时难产,伤了身子,以后难再有孕了,偏偏她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又只是个小郡主。” 曲潋吃了一惊,没想到骆四老爷打着这样的主意。怕是安国公府也有自己的打算,想从家族中挑个姑娘送过去,若是能一举怀男,就算是侧妃所出,也是大皇子的第一个儿子,大皇子妃自己不能生养,还不得好好地供着而骆柯是安国公府的长孙媳妇,怕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也动了念头,才会回家来说一起,想要将娘家的姐妹送进大皇子府。 曲潋很快便将事情想明白了,平阳侯府的长房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姑娘便是骆樱,骆樱年纪太小了,所以骆大夫人没有吭声。而骆四老爷虽与骆大老爷一母同胞,可架不住骆四夫人心思太活泛,应该有她在其中撺掇,骆四老爷才会起这心思,怕是骆承正这人的心思也不少,才会想要将妹妹送进大皇子府。 这一家子,果然像骆樱说的那样,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只可怜了还在养病的骆老太爷。 曲潋想明白这些,心里有些腻烦。 “怎么了”纪凛像是感觉到她心情瞬间有些坏了。 “没什么。”曲潋不想和他多说,“你不用过去陪大皇子他们么” “不用,有宁王世子在,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他拉着她的手,“难得良辰美景,不若陪我的未婚妻。” 曲潋:“”又被调戏了。 大概是他现在看起来还算正常,曲潋鼓起了勇气,轻声问道:“你你一直都是这样么”难道双重人格是天生的 纪凛拉着她走在黯淡的月光下的花从中,柔声道:“你说呢” 她哪里知道原想再问的,突然抬头时,看到月光下那少年狭长的丹凤眼妖美异常的模样,差点泪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曲潋很想泪奔。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个人生赢家,在京城所有贵女的羡慕嫉妒恨中,独得她自己抱得了美少年归。而且这个美少年还心仪她,长相好、性格好、脾气好,可以预见她以后嫁到镇国公府后,独霸后院的辉煌日子。 可却不想,突然一个晴天霹雳,美少年原来是个双重人格的精分,而且另一个人格还是个危险份子,预期中的美好的未来一下子碎成了渣,未来变得扑朔迷离。 果然,人生赢家不是这么轻易当的。 身边这个正牵着她的爪子在所谓的良辰美景的黑暗环境中浪漫漫步的少年,眯着一双妖美的眸子,朝她笑得诡异非常,让她肝胆俱颤,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浪漫,只觉得下一刻世界就要发生惊天大转变。 这特么的就是个不知道怎么伺候的危险之人,还爱恐吓她。 “你很冷么”少年说着,探手就要将她抱住。 “不冷。”曲潋木着脸说,“只是周围太黑了,我有点怕。” “不用怕,有我在。”他又转头朝她微笑,手指很轻滑地抚过她的手腕。 “” 就是因为有你在,她才怕啊reads;曲潋内流满面,她有多欣赏温煦如玉的纪凛,就有多忌惮这个妖孽一样的纪凛,虽她不知道双重人格是怎么回事,可听他话中之意,怕是两个人格是心意相通的,而且知道彼此的存在。 想到这里,曲潋突然忆起他刚才的话,心弦突然松了下。 他说,因为那个纪凛不喜欢,所以他在未成亲之前,不会再对自己放肆,再做那天在镇国公府客院中的事情。所以今儿他只是搂抱一下,再牵牵手罢了,并没有再做那些过份的暧昧之事了。 想到这里,曲潋心里很快便有了主意,不过现在情况太危险,不敢在这儿用上。 “想什么莫不是不喜和我一起在这星空下散步还是怕我” 带着些许柔到甜腻的声音传来,曲潋打了个哆嗦,忙道:“没有我们不要往前走了行不行”她停住步子,想要抽回手,可惜是徒劳。 少年回头看她,月入乌云,周围很快又变得昏暗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他眼睛里的亮光,如狼一样的可怖。“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去看看骆四他们要如何行事虽说骆四打的好算盘,但是骆家并非铁板一块,若你姐姐未定亲,她也可能会是被算计中的一人。” 曲潋蹙眉,所以这就是今晚姐姐宁愿窝在房里的原因么 “大皇子是最年长的皇子,此时中宫无皇子,大皇子居长,又已过弱冠,素有贤德,深得朝中大臣的赞赏,私底下已有一些人向大皇子投诚。” “那又如何”曲潋不以为意地道:“皇上正春秋鼎胜,未来的事情那么遥远,谁能说得准” “这倒是。”他像是附和她的话,然后将她拉到身边,伸手又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笑道:“你一介弱女子,也敢这般平静地和我讨论这皇家之事,竟是一点也不惧” 曲潋顿了下,声音马上变得柔弱,“那我不说了” “呵”他轻轻地笑了下,“你素来爱作戏了。” 曲潋暗暗地翻了个白眼,闭嘴不言。 此时,他们已经绕了大半个湖,到了一处蔷薇花筑起的花墙前。 蔷薇花后,便是庄子里种值着几盆月下美人的地方,曲潋人比较矮,站在蔷薇花墙前,那花墙比她头顶高一些,她自然是啥都看不到。纪凛比她高,抬头便能看到花墙后面的情况。 见她抬头盯着那花墙,一脸郁闷的模样,纪凛笑得很是放肆,然后在她的惊呼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曲潋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咬住嘴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等发现自己坐在他的手臂上,感觉到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屁股,瞬间脸红得像猴子。 她自七岁以后,就不让人抱了,此时却被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年这样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看他轻松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重,实在是教她难为情。这样的姿势,让她与他贴得太近,他身上的气息竟然沾到了她身上。 “嘘,看那里。”如絮语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曲潋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蔷薇花墙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凉亭,亭子四周挂着几盏灯笼,使整个亭子就像黑夜中的聚光点一样。而此时,凉亭里的一切也展现在他们眼前。 只见一个穿着紫色团花锦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而坐,看背影应该就是大皇子了,而他的对面,便是骆槿,此时她姿态谦和地站在那儿,手执茶壶为石桌前的男子倒茶。而亭子里除了他们,竟然不见旁人reads;。 曲潋往周围看了看,没有看到其他人,直到一只手指向另一个地方,轻轻地在她耳边笑道:“看那边。” 她顺着那只手指示的地方看去,见到不远处湖边飞舞的萤火虫处,有几人在那儿,看模样,似乎是在月下垂钓,端得闲情逸志。 曲潋微皱眉,心里觉得十分不妥。 “这是四表哥安排的” “不是他还有谁骆四这人倒是有趣。”他用脸蹭了下她的脸颊。 曲潋一惊,下意识地就要退后,差点从他怀里栽下来,幸好对方抱得稳,没让她摔倒。她不敢再乱动,双手扒着他的肩膀,又往那儿看了下,心里琢磨不透骆承正的行为,竟然愿意将同胞妹妹送去皇子府当侧妃,就算是侧妃,那也是个妾。 “以后离骆四远点。” 听到他开口,曲潋咕哝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知道自己在骆家的身份很敏感,所以一直都避着骆家的那些表哥们,熟悉一些的也只有七岁前还没有搬到外院去住的骆承风。至于骆承正这人,在她眼里长相英俊,和骆四老爷很像,但是那双眼睛却藏着太多心思,她不太喜欢。 “真乖”他赞赏地又贴了贴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用一种诡异的声音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谁敢打你主意,就弄死他” 曲潋再次被他凶狼的语气吓得肝颤,好端端的他怎么发起狠来 等曲潋被他牵回先前的海棠花树前,心脏依然跳得有些快,对他那种忌惮之心越发的强烈。 “好了,我要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他用微凉的手指轻轻地压了下她的唇瓣,让她打了个哆嗦。 快走吧明天也不要过来看她了,就算过来,还是让萌萌哒的美少年纪暄和过来吧。 他给她扶正头发的发钗,拾起了地上一个未放萤火虫的绢纱灯笼,走入了夜色中。 曲潋望着他悠然融入夜色中的身影,只觉得心里又堵得慌,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姑娘。”碧春的声音从海棠花那一边传来,小小声的呼唤。 曲潋深吸了口气,从花树后走出来,说道:“我在走里呢。” 碧春抱着一盏萤火虫灯笼过来,眼睛往周围看了看,小声地问道:“纪少爷呢” “走了。”曲潋没好声气地说,蹲下身将先前放到海棠花树下的孔明灯捡了起来。 碧春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不高,摸了摸脑袋,以为纪凛离开了她不高兴,便也没再继续这话题,转而道:“刚才樱小姐找您,奴婢担心被人瞧见,所以就说您在附近逛逛,没将纪少爷过来的事情告诉她。” “嗯,做得好。”曲潋松了口气,刚才纪凛竟然胆大妄为地带她去窥视大皇子的事情,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若是大皇子发现可不好。 曲潋看向湖边,发现骆樱竟然还有兴致地在那里捕萤火虫,不由得摇了摇头,叫了个婆子拿了火折子过来,她将孔明灯点了放飞。 骆樱发现这边的情况,将手中的网兜丢给丫鬟,自己跑了过来:“阿潋,你怎么将它放飞了” “夜深了,该回去歇息了。”曲潋很平静地说,她觉得自己今晚受到了惊吓,需要早点回去睡一觉。 骆樱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也没有反对,拍了拍手,说道:“好吧,让翠屏将东西收拾好,咱们回去歇息reads;。”说着,她也点了一盏孔明灯放飞。 孔明灯缓缓升空,虽然天上星子璀璨,却仍成为夜空下的明光,也教湖的另一边的人瞧了个正着。 “咦,谁在放孔明灯”周琅笑着看向孔明灯升起的方向,湖里生长着亭亭玉立的莲花,荷叶高高掣起,看不清楚湖对面的情景,“莫不是骆家的姑娘” 骆承正眯起眼睛,转头看了眼百无聊赖地蹲在柳树下拿着鱼杆却不像钓鱼的骆承风,轻笑了一声,说道:“世子果然好眼力,孔明灯正是湖的对面升起的,应该是家中的姐妹们出来捕萤所放。” “哦,原来如此。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萤火虫放到孔明灯里放到天上去。”周琅说着,突然来了兴趣,竟然叫来了一个小厮,让他去拿几盏孔明灯和捕萤火虫的网兜过来,一副要试验的模样,甚至很没眼色地让人去请亭子里的大皇子过来。 骆承正暗暗摇头,觉得宁王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周琅这个宁王世子哪里比得宁王当年的杀伐果决也怨不得宁王妃成天要将这儿子抓回府里读书,不让他总出去外面瞎混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有些狐疑,似乎从刚才开始,便没见到镇国公世子了。 “世子,不知纪公子在哪里好像从刚才就没见到他了。” 骆承正说着,眼角余光扫了过去,果然见到原本露出无聊神色的骆承风突然看过来,竖起了耳朵。 “哦,这个啊,他应该是回去歇息了吧。你知道的,到了晚上,他便不太爱出外。” 周琅说得漫不经心,周围的人却也没觉得有何不对,甚至听景德侯府的三少席燕也附和着:“就是,纪暄和这人最是无聊了,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长这么大,竟然连胭脂胡同都没去过,听说连房里人都没一个呢。” 骆承风眉毛抖了下,双眼如利剑般往那席燕剜去。 其他人笑了下,没有搭腔。席燕的大嫂是镇国公夫人的侄女,与镇国公府是姻亲,所以他能这般调侃纪凛,但他们可不敢。 不过刚笑完,却见席燕突然哎哟了一声,众人望去,原来是席燕被一个灯笼砸中脑袋。 “谁暄和” 众人瞧去,只见背着光的柳树下站着一人,那人的脸庞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随后一道煦和柔雅的声音传来。 “小燕子,你管得也特宽了,是不是想要下水去泡一泡醒醒脑” 声音虽然柔和,却让人心里为之一凛,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但夜色掩映之下,如何也瞧不清这连皇上也称赞的如珠玉般的少年的模样。 “别叫我小燕子”席燕差点要暴躁。 周琅一听那声音里的邪恶,便知道要糟糕,赶紧走过去,挡在纪凛面前,“暄和,你回来啦,走,陪我去逛逛。”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走了,省得他真的将席燕踹下水去,那不是教人存疑么 等周琅将人拉走后,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们怎地突然走了。 骆承风和骆承正却看向他们,两人都有些若有所思。 曲潋抱着一个萤火虫灯笼回到歇息的院子前,和骆樱分了手。 等骆樱带着丫鬟婆子们走远后,她站在那里愣愣地吹着夜风,仿佛一时间痴了。 “姑娘,怎么了”碧春和碧夏两个丫鬟看着她reads;。 曲潋回神,有些恹恹地说,“没事,夜深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带着两个丫鬟回到房前,却见隔壁屋子里的灯亮着,然后见穿着寝衣的曲沁走了出来,将她上下打量,笑道:“回来啦,没什么事情吧” 不,有事情,她一度受到惊吓,心灵受到了巨创。 曲潋心里咆哮着,面上却一副平静的模样,“没有呢,姐姐怎么还没歇息” “这就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 姐妹俩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房。 洗漱后换上干净的衣物,曲潋躺在床上,脑子里再次回想着夜色中的纪凛,纠结了半宿,终于将被子压着头睡了。 翌日,曲潋自然起得迟了。 她赖了会儿床,才叫丫鬟进来伺候。 等她梳洗完毕,正坐着吃早点时,骆樱又来了。 “阿潋,刚才我听说了,大皇子竟然去探望祖母。”骆樱惊奇地说道,然后压着声音说:“你说,是不是大皇子想要纳我们骆家的姑娘为侧妃啊应该是槿姐姐吧,毕竟槿姐姐的年龄最合适。” 曲潋昨晚已经看到大皇子和骆槿花前月下的事情了,觉得只要无意外,骆槿是要进大皇子府了。骆槿若是仍对她姐姐心怀介蒂,怕是也觉得进大皇子府好吧,加之大皇子的身份,怕是骆家对大皇子也有所期盼的。 骆樱和曲潋嘀咕了好一会儿,便将这事情放下,反正这事和她关系不大,她倒是不怎么上心,又开始琢磨着今儿要去哪里玩好。 “也不知道大皇子他们今儿还上不上山”骆樱眼睛转来转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阿潋,我记得附近的桃溪镇似乎有一家烧饼不错,咱们去逛逛吧。” 曲潋一听,马上心动了。 她上辈子死时才十六岁,本就是个爱玩的年纪,这辈子投生到这样的年代,一直压抑着性子当个大家闺秀,很少出门,此时能光明正大地出门,自然是欢喜的,当下也不再理会骆府的打算,和骆樱凑到一起商量起来。 “去找祖母吧。”骆樱拍手道。 于是两人联袂去了正院,骆樱再次用“桃溪镇里的烧饼很好吃,想买来孝敬祖母”这无敌的借口让骆老夫人笑呵呵地允许了。这里不是京城,骆老夫人知道姑娘家只有未出阁前能自由自在一些,并未拘着她们,只让她们多带点人,别让人冲撞了。 两人高高兴兴地应了,又对着在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曲沁道:“沁表姐,一起去么” 曲沁看着两个小姑娘如娇花般明媚的笑脸,原本有些苍老的心也跟着年轻了几分,看着她们,就像看着女儿辈的一样,不觉有些宠溺,“我就不去了,等你们买回来给我吃就是了。”然后也像骆老夫人那般叮嘱她们。 有骆老夫人答应,下人们很快便准备好了车马,两个姑娘带足了人手,便上了马车。 只是,刚出了庄子的门,曲潋便听到一道马嘶声,然后马车外响起了一道如珠玉般清越的声音。 “潋妹妹可在里面” 曲潋木了下,转头看向骆樱,见她朝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便知道她被骆樱给唬弄了,这丫的分明是和纪凛串通好的,等在这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马车声辘轳,一路往岐云山附近的桃溪镇而去。 曲潋有些心神不宁,好几次看向车窗,鸦青色底绣五色团花的帘子遮掩得密密实实,她又没好意思掀帘子,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可虽看不到,听声辩位,也知道车外骑马的少年所在的位置。 “阿潋,你不高兴啊”骆樱奇怪地看着她,若是她定了未婚夫,未婚夫又是那样的人中龙凤,对自己如此上心,怕早就恨不得每日相见,就算不说话,能看到他也好。 怎地曲潋现在神色有些不太对劲 曲潋转头看她,突然压低声音道:“就你促狭,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和他串通好了” “绝对没有”骆樱赶紧竖起手发誓,“我一个闺阁姑娘,哪里会和外人有什么联系不过是先前来找你时,路过客院那边,听到宁王世子和纪公子商议着要去外面逛逛,便让人去纪凛那儿假装无意地透露一声咱们要出门的事情。我原也不知道他会跟来的,如此看来,他倒是对你有心。” 曲潋嘴角翘了翘,很快又耷拉下来。 可不是有心嘛,昨晚两人去偷看大皇子和骆槿的好事,而且那人还将自己双重人格的事情坦然透露,怕是这个纪凛知道后,心里应该也有些担心她嫌弃吧,所以就算没有骆樱多事,怕今天无论如何,也会让他找着机会见她一面。 不知为何,曲潋就是这般地肯定。 原本睡了一觉,心情平静下来,她正要打想好好想想以后怎么面对纪凛,没想到纪凛根本不给她时间,直接逼上来了。看来就算平时那样温煦谦和的少年,骨子里仍是有着男人的骄傲及手段,断是容不得她优柔寡断,思忖再三。 想到这里,曲潋心弦一松,便平静地靠着马车里的一个细竹面的迎枕,懒洋洋地赖在那里。 骆樱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不懂她怎么情绪怎地变得那么快reads;。自也蹭过去,挨着她的肩头道:“阿潋,虽说定了亲要避嫌,但也不能像那些老古板一样将未婚夫往外推,连见个面都琢磨再三,省得他到了年纪,却因未婚妻未进门,另去寻家中的婢女相好,这是最蠢之事。” 曲潋吃惊地看着她。 骆樱笑嘻嘻地玩着腰间的香囊,不以为意地道:“你莫不以为我真是天真愚蠢得什么都不知道别忘记了我家中的爹和兄长们,还有大姐姐,这种事情看得多了,像我爹房里的白姨娘,就是当初我娘未进门前房里伺候的,我大哥房里的通房芳华,也是大嫂未过门之前一直伺候的大丫鬟,都比正妻要得男人的心。” 曲潋汗颜,看来在这方面,她是比不得身处那样环境长大的骆樱。而现在,这个在她眼里有些傻白甜的骄傲姑娘正在教导她如何拿捏未婚夫、勾着未婚夫的心系在自己身上,省得被家里的大丫鬟捷足先登了呢。 想到这里,曲潋心里暖暖的,搂了骆樱嘻笑起来。 “行,都听阿樱的。” “那是自然,听我的准没错。”骆樱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地戳了下她的额头。 半个时辰后,便到了桃溪镇。 待得马车停稳妥当后,两人在丫鬟的揣扶中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曲潋便看到站在马旁的少年,一身青莲色流云暗纹锦袍,站在骄阳烈日之下,澄澈无瑕,气宇轩昂,如芝兰玉树,无损他的气韵,反而那些都成了他的背景色,教人竟然一夕之间看得痴了。 骆樱看得也怔了下,曾经在小时候见过他一次,后来又曾在一些勋贵府的红白喜宴上陆续见过他几次,便是被他的容貌气质吸引,心里对他存了心思。虽说已经放下了,如今隔了几个月再见到这人,心里隐隐有些怅然若失,却也不是放不下。 于是她推了旁边的曲潋一把,说道:“阿潋,这太阳怪大的,我怕热,先去前面的茶楼里躲躲懒。”说罢,便带着丫鬟婆子先走了。 曲潋见她走得干脆,一时间反而有些不自在,又窥了眼那边的少年,见他脉脉地凝视而来,脸上的神色不复以往的和煦,反而有些慎重。 “潋妹妹,这日头大,咱们也去茶楼稍坐。”纪凛走过来,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曲潋点了点头,不待他说话,便带着丫鬟跟着骆樱的步子去了。 纪凛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凝了下,然后抿了抿嘴,迈开步子跟上去。 到了茶楼,随行的婆子便去要了两间楼上的雅厢,引着姑娘们上去了。 骆樱进了雅厢后,就叫来翠屏道:“今儿没吃什么东西便出来了,肚子也饿了,你让人去买镇东的张老汉家的烧饼回来,我要加甜面酱的,不要咸和酸的。” 翠屏笑着下去了。 骆樱笑嘻嘻地看着曲潋,曲潋无奈地道:“你还真是来吃烧饼的” “自然不是,等会儿歇息歇息,便要去逛逛那桃花溪、喝上一杯桃花酿的。”骆樱拍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去下净房。”说罢,便带着丫鬟们都出去了。 曲潋知道她的意思,沉着不语。 果然骆樱离开后不久,敲门声响起,碧春极有眼色地去开门,见到门口的少年,笑着给他请安,然后避身让他进来,自己也识趣地出去,将门关上,然后在门口守着。 曲潋面朝着窗口而坐,似是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进来一样reads;。 “潋妹妹。”纪凛上前,站在她身后,迟疑了下,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昨晚你已经知道了” “嗯。”曲潋轻轻地应了一声,不过微微侧身,教那手落了个空。 纪凛顿时神色有些黯淡,不过很快便又恢复自然,只是双眸里透着些许慌张,急声道:“并非我有意欺瞒潋妹妹,而是我自幼生了场病,一直有头疼之疾”说到这里,到底有些难堪。 曲潋心中微惊,此时听到他能说这些已觉得足够了,若是再逼,那就是不识好歹了,赶紧转过身来,“纪公子” 纪凛见她肯转过身,一张脸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只觉得此时说些什么好,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六岁那年,在宣同府里第一次瞧见潋妹妹,我便十分喜欢,当时曲大人和家父为我们定下儿女亲事,我亦是十分欢喜,一直记在心头,待长大后,亦是盼着要娶你过门” 说到这里,他面上有些赧然,似乎已经觉得既然说开了,自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反而坦然起来,含笑地弯下腰来,与坐着的她平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双墨黑润泽的双目变得锐利,“潋妹妹,我对你之心,绝无瑕疵,纵你此时心里恼我,我也认下了。” 曲潋一时间怔住,直直地看进那双眼睛,它的形状很美,虽是丹凤眼却比一般的凤眼大一些,眼尾上挑,当它坦然地直视人时,又是那般的清润无瑕,如若一泓清泉。可当它微微眯起来时,一种妖美的风情泄了出来,瞬间将那煦和温雅的气韵冲击得半点不剩,使他整个人都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心头有些乱糟糟的,明明是如此明媚和煦的少年,此时却带着一种凌厉的霸道。纵使仍是个清澈无瑕的,却多了些什么东西。 “潋妹妹,可信我”他又开口,声音依然温煦柔和。 曲潋迟疑了下,点了点头,见他面上浮现欢喜,整个人快活起来,也忍不住跟着一笑,低声道:“纪、纪哥哥,以后莫要再吓我。” 纪凛听着她软软糯糯地叫着那声“纪哥哥”,心里十分的愉悦,含笑道:“都依你,只愿潋妹妹莫要怕我才好。” 曲潋面上露出赧然的神色,心里却直挠爪子。 卧糟原来连萌萌哒的阳光牌都是腹黑的么这般吓她,让她根本无法说个“不”字。怕是在他来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让她没有反悔的机会,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走。 曲潋心塞塞的,已经预见了自己以后嫁到镇国公府的命运,怕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简直不能更心塞了。 “潋妹妹。”纪凛见她乖巧地坐在那儿,觉得自己先前对她过份了一些,语气一软,又道:“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克制自己,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曲潋瞅了他一眼,她自是信他的,但信不过他另一个凶残的人格。可是现在两人婚约都定下来了,尼玛还能反悔么不能反悔,只好努力地适应了。 想清楚后,曲潋朝他一笑,低声道:“纪哥哥方才说你小时候生了场病,不知是” “我不太记得了。”纪凛倒是有问必答,神色有些淡然,“当时好像才三岁,病得有些糊糊涂涂的,后来就发现自己变成这样了。”说罢,又愧疚地对她道:“潋妹妹莫怕,明方大师医术高超,已为我瞧过,特地为我开了药,许是以后就会好了,我定不会伤害于你的。” “我信你。”曲潋违心道,瞅着他,“只望纪哥哥的病早点好。”只是双重人格这种精神上的病,能很快好么 纪凛笑着看她,双眼眨也不眨,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让曲潋差点承受不住这般少年的情思reads;。 幸好,这时房门被敲响了,然后是骆樱的声音响起:“阿潋,烧饼买回来了。” 曲潋看了纪凛一眼,经凛忙起身走到一旁,轻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清润无瑕的风姿。 曲潋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叹气,知道今天只能这样了,便出声道:“阿樱,你们进来吧。” 骆樱带着翠屏进来,见屋子里的两人,暗暗一笑,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道:“纪公子也来尝尝这桃溪镇张老汉的手艺,我还是听家中的兄长提起才知道这家的烧饼味道不错,比京城里的好多了。” 纪凛笑了下,拱手道:“那就打扰了。” 待三人坐下,翠屏和碧春一起将几个攒盒摆到桌上,打开攒盒,里面是各色点心,显然不只什么烧饼,还有其他精致的糕点。再沏了一壶清茶过来,三人便若无其事地一起品茶享用点心,边看着窗外不远处的那条桃花溪,只见桃花溪上人影绰绰,时不时地有笑声传来。 “我刚才问过了,今儿桃溪镇每日的固定节日,好像在迎什么桃花娘娘保平安,挺好玩的,阿潋,咱们也过去瞧瞧吧。”骆樱兴致勃勃地道,又转头看向纪凛:“纪公子可赏脸。” 纪凛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骆樱笑着拍手,“那咱们便过去吧。” 看着骆樱活沷的身影,曲潋又转头看了眼伴在身边的少年,望着桃花溪那边热闹的人影,一时间有些茫然,茫然过后,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好,人生苦短,除了生死离别之外,其他的都不过是日常生活小事,只看那个人能不能活出个样子罢了。 直到在人群中,被那少年借机拉住了手,就像一对小情侣一样走在人群里,让她的心口颤了颤,再抬头看去,对上那双布满了笑意与欢喜的清澈墨眸,忍不住心中也溢上了点点的欢喜。 她好像真的喜欢这个纯澈如玉的少年如果他不犯病就好了。 果然世间之事不能两全。 曲潋心头叹了口气。 “潋妹妹可是累了”纪凛见她神色有些恹恹的,关切地问道,拉着她柔软的小手,只觉得心跳得极快,却又舍不得放开。 “没有。”曲潋说着,探头往溪边看去,有些担心地道:“阿樱呢人多,可不能教她走散了。” 纪凛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侍卫注意了的。” 纪凛出来,身边也带了两个侍卫,虽然只有两人,但是看他们的下盘极稳,走路轻盈,应该是练家子,平常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是有他们看着,倒是不用担心骆樱遇到什么危险。 直到夕阳西下,三人才打道回府。 骆樱玩了一天,依然精力充沛,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她依依不舍地对曲潋道:“听祖母的意思,过几日咱们就要回京城了,以后想要出来玩不容易了。” 曲潋笑道:“我出来倒是容易,却是你不行。”只要离了平阳侯府,回到双茶巷的曲家,她倒是自在。 “那你回了家后,可要时常叫我出来。若是你叫的话,我娘应该会放行的。” “行,包在我身上。”曲潋满口答应了。 回到了别庄,纪凛将她们送到了二门前便止步了,目送着她们进了二门,方才收敛了神色,往别庄的客院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纪凛回到平阳侯府别庄的客院,却见周琅百无聊赖地躺在廊庑下的一张摇椅上,翘着腿喝酒,旁边还有个专门倒酒的清秀小厮,整个人说不出的闲适写意。 纪凛咳嗽了一声。 周琅抬头看来,见到他后一跃而起,瞪着眼睛道:“好你个纪暄和,有异性没人性,将我唬弄了就跑,将事情都丢给我一个人去处理。你可知道,明方大师今天竟然对我笑了,笑得我心脏都要被吓得跳出来了。” “别嚷嚷,省得教人听见。”纪凛轻飘飘地说了声,撩袍便进了房。 周琅挥挥手将那斟酒的小厮挥退,跟着进了房,在他身后满是怨气地道:“你倒是好,去会美人了,留我一个人受着气,明方大师今儿对我特别地不客气,也不知道是谁惹着他了,一个出家人,火气这般大reads;。” 纪凛进房去换了身衣服,等出来后听到他仍像个怨妇一样唠叨,便道:“行了,这次就当我欠着你,下次你有什么事,我自当尽力。” 周琅听罢马上眉开眼笑,乐呵呵地道:“我可记下来了,到时候你可不准推辞。”高兴完,突然有些奇怪,凝眉问道:“你今儿看起来挺高兴的为何莫不是消受了什么美人恩” 纪凛笑而不语,自不会告诉他,他与曲潋之间的事情。 见他不说,周琅知问不出来,便转了话题,旋身和他隔着一张太师椅而坐,边抓了把桌面上的松子磕边道:“对了,午时大皇子回京了,看情况,他很是满意骆家的姑娘。”说着,他微微蹙起眉头,叹了口气,“平阳侯府这手伸得太长了,我父王若是得知,还不知道要为骆老太爷可惜呢。可怜当初骆老太爷出生入死,落得一身的病,如今还在西陵苑养病,子孙却个个都是心眼,怕闹不起来似的。” 纪凛淡淡地道:“种什么因就承什么果,就让他们去斗好了。”声音虽然温煦,却显得有些薄凉。 周琅也笑了笑,打趣道:“你这话说得容易,莫不是忘记了曲家两位姑娘可是在骆老夫人身边长大的。” “嫁出去的女儿沷出去的水。”纪凛淡声道,“且还有我呢。” 周琅摇头,知这人若不是看在曲潋的面子上,根本不会看平阳侯府一眼。然后又想到他昨晚消失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恐吓曲家妹妹了,所以今儿才将明方大师的事情抛给他,自个巴巴地去寻人,怕是去解释什么吧。 想到这里,周琅突然觉得以后要和这人过一生的曲家妹妹挺可怜的,那么柔弱的姑娘,不知承不承受得住。 被周琅可怜的曲潋趴在炕上,盯着一双绘着彩色的憨乎乎圆滚滚的不倒翁,时不时地戳上几下。 碧秋走进来,难得见她如此孩子气的举动,不禁有些诧异,转头看去,见碧春朝她比了个手势,心里恍然,原来是未来的姑爷送的,怨不得素来只围着正事转的小姐如今有这般小女儿心事来玩这东西。 她轻咳了一声,便凑到曲潋身边道:“姑娘,今儿你和樱姑娘出去后,二姑娘也出了庄子,却不知道去哪里了。过了半日才回来,之后去骆老夫人那儿伺候了会后,便回来歇下了。” 曲潋猛地坐起身来,“姐姐心情不好么”怨不得刚才她回来时,询人一问,说今儿伺候骆老夫人累着了,所以歇下了。这也歇得太早了,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二姑娘看着和平时一样。” 曲潋歪着头想了会儿,又问道:“大皇子他们走了么” “走了,只有宁王世子还在客院里,说是喜欢这儿,多逗留一天。”碧秋如实地道。 曲潋支着下巴,想了会儿,仍是想不通姐姐神神秘秘地做什么,不过想到姐姐是重生的,有自己的秘密,若是她不说,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 翌日,曲潋起得很早,正好和曲沁一起用早膳。 曲潋观察了下,看不出姐姐有啥失常的地方,知道她就算是去忙什么事情,应该也不会是太重大的事情,便放下心来。 吃过早膳,姐妹俩一起去了正院给骆老夫人请安。 等她们到时,骆家的姐妹们出陆续到了,正围坐在骆老夫人身边说笑reads;。 曲潋敏感地发现以往喜欢往骆老夫人身边凑的骆槿今儿很是文静地坐在那儿,身上穿着一件大红柿蒂纹折枝花禙子,身下一条石榴红绫裙,发上簪着金镶百宝的如意簪,整个人透着一股沉静的富贵之气,眉眼虽然平和,却隐隐有些自信骄傲。 曲潋想到昨晚所见,如何不知道骆槿此时的心思,怕是觉得胜过了姐姐一次,所以不觉有些自信骄傲了,她自己对能进大皇子府也是很高兴的吧。 只是,听了纪凛昨晚的话,曲潋终究觉得不妥。大皇子妃不能生养了,侧妃的位置很多人盯着,到时候谁生下第一个男孩,就是大皇子的长子,也是皇长孙,意义非凡,哪个不看着眼热 骆四老爷真的急了一些。 正想着,就听到骆林娇笑道:“槿姐姐今儿沉静了一些,整个人看着也有些不一样了。” 骆槿看过来,唇角一挑,那艳丽的容貌瞬间鲜艳得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让人惊艳不已,曲潋便明白为何大皇子会相中她了,这样的美色,连女子看了都要失神,何况是男人。 骆槿笑盈盈地道:“林妹妹莫不是说我平时很闹人,静不下来” 这反击太过犀利,又是在骆老夫人面前,让骆林脸色变了变,忙赔笑道:“槿姐姐说哪里的话,您素来是个娴静的,只是妹妹今儿没怎么听您说话,所以才”说着,她忍不住看向骆樱。 谁知骆樱正和曲潋凑到一起嘀咕地说话,根本不掺和,顿时气得心口发疼。平时骆樱的嘴皮子很是利索,哪个姐妹没被她埋汰过,怎地关键时却不见她吭声。 骆槿笑了下,说道:“都听你们说了,所以我便不说,省得祖母说我话多吵得她老人家头疼。” 骆老夫人笑道:“怎地又扯到我这老婆子身上了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喜欢看你们姐妹们一起乐和。” 骆林见状,心里越发的失望了。她不再敢多嘴,扯着手中的帕子,不住地看着骆老夫人和骆槿、曲沁,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她却没捞到分毫的好处。 等骆樱又起哄着姐妹们去庄子里摘花做香露离开后,只有曲沁已经没了这些姑娘的玩性,便留在骆老夫人身边伺候,骆老夫人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外祖母,怎么了”曲沁柔声问道。 骆老夫人看着肖似女儿的外孙女,心里有些难受,说道:“大皇子看上了槿丫头,我知道此事是老四一手促成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就怕惹怒了宫里的钟贵妃和英国公老夫人” 英国公老夫人是骆老太爷嫡亲的妹妹,所出的女儿钟贵妃十分得皇上的宠爱,育有一儿一女,便是三皇子和四公主,英国公府素来与平阳侯府交好,如今平阳侯府却要塞个女儿到大皇子府上,可不是教钟贵妃和三皇子着恼么。 曲沁没说话,这事她可安慰不了外祖母,大皇子府的后院俨然是个小后宫,皇上都还没死呢,人人就自有打算了,却不想最后事情来了个大反转。这事情纯粹是四舅舅在作死,曲沁不想去计较它,心里还巴不得四舅舅父子俩被外祖父教训呢。 看外祖母忧心忡忡的模样,曲沁便知道外祖母其实心里对平阳侯府几房的心思都明白的,只是她如今老了,儿子们都有自己的心思,管束不住罢了。且慈母多败儿,外祖母便是个典型的慈母。 骆老夫人虽然忧虑,可想到丈夫还在,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糕,便按捺下来,对孝顺地陪在身边的外孙女道:“沁儿,你看你四表哥如何” 曲沁嘴角一抽,很想不客气地说,不如何,骆承风这种心眼多又薄凉的男人她死都不想要reads;。不过面上却很是沉静地道:“外祖母,我自小在您身边长大,对着几位表哥们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骆老夫人听罢,就知道外孙女没这个心思了,只能叹息着作罢,心里想着,等回了京,还是去找老姐妹们吧,总得给外孙女挑个好的。 正想着,却见四儿子带着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过来。 “老夫人,在您这儿叨扰了两天,我们该回京了,特地过来和您辞行。”周琅笑着说道。 纪凛在这儿没有看到曲潋,心里有些失望,面上却一派温煦清淡,也笑着感谢了骆家的招待。 骆老夫人看着这两个少年,各有千秋,心里暗暗可惜宁王世子身份太高,外孙女有些配不上,而且宁王妃性子太不好相与,她也舍不得将外孙女嫁过去受罪。因此也没有动什么心思,很是和蔼地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便让四儿子送他们出去。 骆四老爷殷勤地送着两个少年出去,丝毫不敢待慢,面上笑着道:“两位贤侄难得有空,怎么地不多留个几日这岐云山附近还有很多可以游玩的风景。” 纪凛微笑道:“出来许多天了,怕家中长辈挂念。” 周琅笑道:“是啊,大殿下他们都走了,我和暄和两个人也无聊。”然后仿佛想到什么,朝着骆四老爷别有深意地笑了下。 骆四老爷被他笑得心头有些发虚,不知他是何意,莫不是他发现大皇子是被人故意引到岐云山来的 大皇子一连几日来岐云山狩猎,自也是有意安排的。正好这时,骆老夫人也带了家中的孙女们过来,便凑到了一起,加之老天爷都赏脸,一场大雨留住了大皇子的脚步,让他来平阳侯府的别庄借宿一晚。 很多巧合凑到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只是却无人再关心这些罢了。 周琅见骆四老爷不动声色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次确定了自己不想和骆家打交道的心思。在经过别庄的花园时,周琅突然问道:“听说骆家的妹妹们去了花园玩耍曲家妹妹也在” 骆四老爷听罢,忍不住看了纪凛一眼,笑道:“自是在的。”想到淑宜大长公主,骆四老爷当下便决定作个顺水人情,叫了个婆子过来,叮嘱几句。 纪凛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 等曲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出现在垂花门处,纪凛便走了过去。 “潋妹妹。”纪凛走到距离她一丈远之地,声音温柔地道:“我和宁王世子先回京了。” 曲潋莫名其妙地被那婆子叫出来,先前还不明白,现在看到纪凛如何不明白了,她瞄了眼远处骆四老爷和周琅的身影,心里越发的觉得这舅舅真不靠谱,面上却谦和地道:“我知道了,纪哥哥慢走。” 纪凛看着她,有些不舍,又道:“若是有什么事情,潋妹妹尽管使人来找我。” 她能有什么事情曲潋心里嘀咕着,见他一双漂亮润泽的眸子清清澈澈地看过来,简直要将人要溺毙,面上也不禁微微发红,低低地应了一声。 两人便这么面对面地站着,直到远处的周琅咳嗽一声,纪凛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曲潋站在垂花门处目送他们离开,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花园。 过了几日,骆老夫人也带着孙女们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后,曲沁告辞了骆老夫人,便带着妹妹回家reads;。 回到家里,曲潋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懒散,到季氏那儿腻了半天都不肯走。 季氏见两个女儿回来,十分欢喜,马上将烧香拜佛的事情丢到了一边儿,围着两个女儿转。 曲潋看了忍不住好笑道:“娘,你又忘记佛祖他老人家了。” “呸呸呸,小孩子家的胡说什么”季氏嗔道:“佛祖就在我心中,我不过是迟些再去给佛祖上支香罢了。”然后又和蔼地询问女儿们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做之类的。 等曲沁回房去洗漱后,季氏便和小女儿咬耳朵,询问平阳侯府那儿对曲沁的婚事有什么安排。 “没听说呢。”曲潋吃着新鲜的葡萄,含糊地道:“外祖母好像还没有选好,不过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了的,娘你放心吧。”骆槿都有着落了,骆老夫人不会让曲沁太过尴尬的。 季氏听得直皱眉,决定明日还是去常叶巷那边走走。 晚上曲湙回来后,见两个姐姐回来,也十分高兴,一家人热闹地用完晚膳后,曲湙便告诉她们一个好消息。 “我已经通过了丹山书院的考核,大伯让我过几日去丹山书院,虽然不是正式的学员,却可以旁听,只是少了个名份罢了,待九月份再正式报名便可。” 听到这个消息,曲潋和曲沁都很是高兴。 曲沁问道:“怎地我昨天回京时,没听大伯说这事情”骆家人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曲湙笑道:“大伯亲自去和大舅舅说了,大舅舅也觉得这样好,应该进丹山书院,所以并未说什么。” 听罢,曲潋也明白了,有大伯出面,又是进丹山书院,骆府自然不会觉得落面子,所以反应便不大。 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曲沁和曲潋高兴的意思虽然不同,但是都共同有一个目标,让弟弟离骆家的人远些。 曲沁还在计较着上辈子弟弟之死,虽说和平阳府无关,但总是有间接原因,今生无论如何,也要让弟弟远离平阳侯府一些。而曲潋在知道平阳侯府里的几房不和,又想要在皇子们中左右逢源,便知骆府以后定然有劫数,并不想让弟弟与骆府走得太近。至于她们这些姑娘们,嫁出去的女儿沷出去的水,所以她也不是很担心骆樱。 等到了七月底,骆老夫人突然让人请了曲二老夫人和季氏、温氏等人去骆府。 曲潋一看这阵势,马上明白了,等随着长辈们去了平阳侯府给骆老夫人请了安后,她便马上去竹宣斋寻骆樱。 骆樱此时正在上课,曲潋不好进去打扰,但心里又急着知道情况,便在门口晃了晃。 骆樱是个不安份的,上课也不认真,总是喜欢开小差,所以很快便看到了竹宣斋外徘徊的曲潋,眼睛转了转,对陈娘子道:“先生,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去净房。” 陈娘子顿了下,看向骆樱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个不屡教不改的熊孩子,叹了口气道:“去吧。” 骆樱笑嘻嘻地在姐妹们羡慕的目光中走出去,众人见她一溜烟地跑出去,随后见到竹宣斋门口处的曲潋,如何不明白了。若是以往,骆樱敢干这种事情,告到骆大夫人面前,骆樱少不得要受罚,可现在曲潋是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骆大夫人有意让骆樱和曲潋交好,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让两个姑娘混一起了。 所以,这也是骆樱心安理得地跑出去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骆樱以一种看不出身体哪里不舒服的动作跑出了竹宣斋,看到曲潋万分的高兴,让竹宣斋里一直关注着她的陈娘子更无奈了。 这姑娘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那应该也作出个应有的样子来啊,这未免也太缺心眼儿了。 “阿潋,太好了,我正待得无聊,你终于来找我了。”她一副终于摆脱了麻烦事的放松神色,可见每天要去陈娘子那里上课,对于爱玩的小女孩来说,实在是件讨厌的事情。 曲潋见状,对她的性格实在无奈,说道:“阿樱,我来找你有事” 骆樱先是有些疑惑,很快便明白了,“我知道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骆樱拉着她到了她们常去玩耍的水榭,就在竹宣斋的附近,倒也不远reads;。等到了水榭后,丫鬟们上了茶点,骆樱将她们都挥退到外面守着,便和曲潋道:“你是来问沁表姐的婚事的吧” 曲潋点头,水眸蕴着清愁,“外祖母昨日打发人到家里来,请我娘和叔祖母今儿过来商议事情,我想了想,能教外祖母如此慎重地请叔祖母她们过来,只可能是为了姐姐的婚事了。所以我也仗着年纪小,说来找你玩儿,才跟着她们出门的,我姐姐现在在家里呢。” 骆樱点头,笑着对她道:“确实如此,外祖母已经为沁表姐选好夫婿了,听我爹娘说,对方家中的长辈也极是满意沁表姐,这次沁表姐应该能定下来了。” 曲潋精神有些振奋,不过还是先问清楚对方是何人,“你知道对方是谁么” “这是自然,我答应会帮你盯着的,怎么可能啥都不知道”骆樱有些自得地说,“我听祖母的意思,祖母给沁表姐挑的是余尚书的族中侄子,听说是镇安望族余家的宗子,届时沁表姐若是嫁过去,便是余家的宗妇了。” 曲潋听后愣了下,没想到骆老夫人竟然会在文人圈中选,她还以为以骆老夫人的性子,要选也会选勋贵子弟,这样姐姐便能留在京城了。 想了想,曲潋又道:“和我说说这余家吧,我对镇安府不太熟悉,这余尚书”她皱了下眉头,很快便想明白了,“外祖母和余府老夫人交情如何” “挺好的啊,听说外祖母的闺阁时和余府老夫人可是手帕交呢,不过是后来各自嫁了人后又各奔东西,渐渐地没了往来,但这感情还是在的。后来余尚书一步步高升,进京后,方才将余老夫人接进京来,只是余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常出门走动罢了。” 说着,她又支着脸道:“我对余家也不懂,不过那余家在镇安府一带也颇有名望,以沁表姐的身份,是不能嫁进余家宗家嫡长子的,还是我爹在这上面使了力。当然,我偷听我爹说,对方能相中沁表姐,也是因为上回祖母的寿辰时,余老夫人当时也也过来,加上曲家也是常州府名门世家,和余家家势是极相配的。” 曲潋听罢,便知道这桩婚事使力最多的怕是余老夫人,若是骆老夫人真的和余老夫人交情匪浅,骆老夫人难得请求,余老夫人见过曲沁,觉得曲沁不错,方才动心思去和余尚书说项。余尚书是个纯孝之人,余老夫人在余家应该也颇有威望,所以才能说动族中的侄子应下这门亲事。 一时间,曲潋也不知道这桩亲事好不好,但无疑在家势上是极相配的,甚至还是她姐姐占了便宜。 在曲潋和骆樱嘀咕这事情时,嘉善堂里,骆老夫人也和曲二老夫人、季氏说这事情。 “那孩子叫余长昊,今年十八岁,余尚书是他的族中堂伯父,为人纯善孝顺,品德上佳。近段时间,他进京来给余尚书祝寿,打算留在京城住段时间,到九月份时进丹心书院读书,听说学问是不错的,将来是要走举科出仕的,是个上进的孩子。我先前去余家瞧了一眼,是个很实在的孩子,沁儿嫁过去,定然不会被欺负。”骆老夫人说道。 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都相信以骆老夫人对曲沁的疼爱,自然会给她挑个好的,既然她觉得那余长昊好,那就是个好的了。 当下,曲二老夫人说道:“我们自是相信老夫人的眼光,不过还是想去瞧瞧这孩子如何,若是沁儿也满意,我们自是没意见。” 季氏在一旁猛点头,镇安余家也是个名门望族,原本以曲沁的身份,余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聘娶为宗子媳妇的,许与家中其他嫡子倒是可以。不过这事情因有骆家、余老夫人、曲家因素在,余家方才接受。 若是曲沁能嫁进余家,她自也没什么反对的。 当然,前提是曲沁自己也满意方行。季氏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长辈,加上曲沁从小太有主意了,她也不敢作主曲沁的婚事,甚至不觉得姑娘家只需要听长辈的安排,她还是想要听听孩子们的意见的reads;。 所以,现在她先保持沉默。 骆老夫人笑道:“没问题,我已经和余老夫人通过气了,过几日秋日宴赏菊,请余老夫人过府来吃螃蟹,让她带上那余长昊,届时你们也过来一起看看合不合眼缘。” 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都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在骆家坐了大半天时间,曲二老夫人方带着季氏、温氏和曲潋告辞离开。 她们先是送曲二老夫人和温氏回常叶巷,然后母女俩方坐车回双茶巷。 没了外人后,曲潋缠着母亲问道:“娘,是不是你们在商量姐姐的婚事外祖母相中了谁那人如何好不好” 季氏拍拍小女儿,笑道:“家势上来说是不错的,人还未见到,还不知道如何。不过你外祖母不会害沁儿,她老人家说不错,应该是不错的。”说着,又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沁儿如何想。” 说到这里,季氏已经纠结起来,若是继女不喜欢,她到时候要怎么办 曲潋见季氏说的和骆樱差不多,觉得挖不到什么有用的,便不问了。所以,关键还是要看几天后骆府的秋日宴。 回到双茶巷的曲家,曲潋扶着季氏回到正房时,便见曲沁闻声而来。 曲沁看起来很淡然镇定,一副不知道季氏和妹妹今儿去平阳侯府做什么的模样,让丫鬟端了放在井里冰镇的酸梅汤过来给她们解渴。 虽然快到中秋了,但秋老虎依然不饶人,这白天时候还是有些热的。 喝了酸梅汤后,季氏便和曲沁说起今儿她们去平阳侯府的事情,顺便也将余家的事情说给她听。她心里明白,这事情是不能瞒曲沁的,还不如让她心里清楚。 曲沁平静地听完了,说道:“既然是外祖母看中的,应该也是好的,待那日我再看看,若是不错,就定下来吧。” 她对余家没什么印象,上辈子她嫁入皇子府,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京中王孙贵族,对江南那边的家族并没有什么印象,所以也不知道这余家的宗子如何。如果真是个好的,定下来倒是也不错,省得外祖母和家人为了她的亲事操心。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嫁人真的没什么感觉,到时候若真嫁进余家,虽说宗妇很风光,但是又要操持一大家子,好像和上辈子差不多吧。只是,为了家中的弟妹,她自是不能一辈子不嫁人,而且也不能让自己的名声受损,免得累及家人。 见曲沁神色平静地接受了,季氏的心悬得老高,只觉得曲沁这反应不对啊。若是姑娘家听到这事情,第一反应不是先害羞么 于是被继女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季氏转身就去佛祖那儿寻求安慰了,一时间小佛堂里又烟雾弥漫的,看得曲潋好生无语。 “佛祖真忙啊,世人只要有点什么事情都要找他,咱们娘特爱找佛祖唠嗑。” 姐妹俩掩着鼻子离开正房后,曲潋感叹了一声。 曲沁听罢不免觉得好笑,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又促狭了若是让佛祖听到,小心他老人家怪罪。” 曲潋才不信有佛祖呢,她心里不相信,却又害怕鬼这种东西,说来也挺矛盾的。她挽着姐姐的手走在庭院中,故作天真地道:“姐姐,你说余家公子是怎么样的呢姐姐到时候若不满意,会拒绝么” 曲沁想了下,说道:“应该不会吧reads;。”如果在妹妹的婚事未定下之前,她可能会亲眼看过对方如何,然后觉得不满意会退掉,或想办法延迟自己嫁人的日子。不过这阵子又经历了些事情,突然间看明白了,觉得算计来算计去,生活也变不了哪里去,过得好或不好,也端看个人的愿意。 所以,如果余长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这样也好。 曲潋疑惑地看她,发现她坦然得不可思议,心里有些不解。莫不是她都看透了,对自己将要嫁何人并没有什么意见难道这就是她和姐姐不同之处 她上辈子只是个还未历事的高中生,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不过是父母感情不和,她成了父母之间的累赘,最后在父母又一次吵架时,爸爸狠心地将她这个累赘推下楼惨死。而这辈子,早早地跟着姐姐进骆府历练了一翻,学会了些小心机手段保护自己,除了长成了个心机婊,对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是要求挺高的。 而姐姐的上辈子已经嫁过人,经历过很多事情,最后病死,虽然年纪并不大,但也经历过沧桑,所以对男女情感之事从来未抱过什么幻想。 想到这里,她有些莫名的伤感。 曲潋也不知道这伤感从何而来,直到第二天,纪凛的小厮常山突然送了一只鹰来给她。 曲潋听到常山来时,还有些莫名其妙,待她去厅堂一看,见到常山小心翼翼地拎着一个笼子过来,笼子里站着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只有头顶上一绺金色的毛,十分亮眼。 曲潋一开始眼拙,并未看出这是一只鹰,见它站在笼子里,十分高傲地看着她,眼神阴冷阴冷的,心里有些发毛,问道:“这是什么” “曲姑娘,这是世子养的鹰,世子说送来给你解闷儿。”常山笑得很是殷勤,“这只鹰已经是训好了的,只要不招惹它,并不会轻易伤人。” 听到是鹰,曲潋这才惊讶了下,她打量那只鹰,看模样还未长大。笼子里的鹰也回视她,仿佛在打量她一般,然后转了个身,将屁股对着她。 曲潋:口日了狗了,为毛她觉得这只鹰很瞧不起她的样子 曲潋瞧了瞧那鹰,慢吞吞地问道:“这只鹰,真的是你们世子叫送给我解闷的世子有说其他么”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是哪个人格的纪凛让送过来的。如果是阳光的美少年,她相信确实是送过来给她解闷的,如果是凶残妖孽的那个有等商榷。 常山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如实地答道:“确实是世子让送过来给姑娘解闷的,而且这只鹰儿颇通灵性,世子说,姑娘只要安心收下便可。” 曲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一脸为难地道:“可是我不会养鹰。”万一养死了,那多不好啊。 “曲姑娘不用担心,这鹰儿十分乖觉,很好养的,只稍每日准备新鲜的肉食给他便可。若是姑娘不理它,它也自己会去找食物。” 听起来就像放养一样,好像真的不用她操心。 曲潋心里嘀咕着,不知道纪凛让常山送它过来给自己作什么,只得收下,让人去给这只鹰准备住处。 常山将笼子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笼子打开,那鹰抬爪子走了出来,然后飞了起来,一翅膀往常山脑袋上扇去,常山被这位祖宗扇得只能抱脑袋,等它飞回笼子上站着,赶紧赔着笑。 “曲姑娘瞧,它知道是属下将它塞进笼子里的,所以颇为生气,却也不伤人。”常山为那只鹰开脱,就怕曲潋误会这只鹰凶残虽然它确实很凶残的。 曲潋哦了一声,只是看着常山,并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常山头上的发髻被那只鹰的翅膀扇得歪了,鬓角边落下了些发丝,虽然满脸堆着笑,但是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碧春和碧夏等人当即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常山脸上一红,但是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道:“曲姑娘,这鹰儿平时是个乖觉的,只要好生伺候着,它会亲近对它存有善意之人。”说着,他偷偷地瞄了眼站在那里不说话的少女,就生怕她一个姑娘家不喜这等猛禽,让他拿回去,届时可要受罪。 昨儿晚,世子又变脸了,阴森森地吩咐他今儿要将他养的这只鹰送来给曲姑娘,他自不敢质疑。等到今天白日时,瞧见世子又恢复温煦和善的模样,便来询问了一回,见他也是同意的,便没有异意地送过来了。 反复无常的主子在两次确认后都让他送过来,便证明这事只能成功。 幸好,曲潋也无意刁难他,问道:“这鹰儿可取了名字” “世子唤它金乌。” 常山的话刚落,那只站在笼子上面的鹰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很是低沉,并不嘹亮,似乎只是因为有人唤它的名字而懒洋洋地回了一声罢了reads;。 曲潋忍不住看过去,这只鹰收拢着翅膀站在那儿,一双鹰目给人的感觉仍是阴冷阴冷的,但姿势却颇为高傲,头上那绺金毛在一身漆黑的毛发中尤其明显,曲潋突然有些明白纪凛给它取“金乌”这名儿的原因了,那一点金色,在黑色映衬下,可不就像一轮升起的金乌嘛。 将常山打发后,曲潋便让人抱着那笼子回了房。 那只鹰站在笼子上面,抱着笼子的婆子有些颤巍巍的,生怕这高傲的畜生突然攻击自己。不过幸好直到进了后院,将它送到廊庑下的铁架上,它依然没有攻击人的意思,等见到了廊下的铁架,便展翅飞了上去。 难得养了只鹰,曲潋心里还是有点小兴奋的,让人去厨房取了生肉过来要喂它。 只是无论是丫鬟婆子拿了肉去喂它,它都不理,直到曲潋亲自上阵,它才懒洋洋地朝她叫了一声,伸脑袋去吃。 “哎呀,它一定是知道姑娘是谁,所以才会吃姑娘喂的肉。”碧春马上脑补起来,掩着嘴笑道:“这是姑爷养的,莫不是姑爷吩咐它只听姑娘的话” 其他的丫鬟听后,都觉得有理,忍不住朝曲潋笑,有些促狭。 曲潋脸皮很厚地由着她们笑,嘴上嗔怪道:“笑什么,这鹰儿看着就是个脾气坏的,让人将它当祖宗一样地伺候,定是瞧着我美貌罢了。”心里却也觉得,莫不是纪凛特地训练出来的 她这翻自恋的话果然让丫鬟们笑得不行。 正笑着,发现那只鹰朝她看了一眼,然后转了个身,将屁股对着她。 曲潋:皿好想拔了它的毛烤了 众人正对着这只鹰颇感新鲜地逗乐着,曲沁从书房出来,瞧见那只鹰,不由道:“听说常山过来了,可是纪公子让人送过来给妹妹解闷的” 碧春等丫鬟都笑着点头。 曲沁不禁哑然失笑,觉得纪凛有心了,两辈子纪凛都是如此,让她颇为感叹,这世间仍是有让人羡慕的纯粹感情,并不掺杂其他。 “难得纪公子如此有心,你也莫要拘泥于形式,该表现时也要表现。”曲沁给妹妹支招,巴不得这对未婚妻在婚前就培养出深厚的感情,等到婚后,那便是水到渠成了。 曲潋在姐姐的叮嘱下,只得木着脸应下,回房后就开始琢磨着给纪凛的回礼。 就在她站在窗前的实木桌上画着花样子,突然啪啦一声,便见那只鹰飞到了窗口处,然后很淡定地蹲在那里看着她。 曲潋:“” 为毛她此时有种这只鹰正代替某人盯梢她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曲潋经历了一天去哪里都被这只鹰跟着后越发的强烈,甚至心里已经疑神疑鬼起来。 等到傍晚曲湙回来,姐弟几个一起聚到季氏那儿用晚膳,那只鹰也跟着去了,它就落在院子里的一株玉簪花枝上。 季氏和曲湙都看到了这只鹰,等知道是纪凛让人送过来给曲潋解闷后,曲潋也被母亲和弟弟促狭了。他们皆感叹着纪凛是个有心的,那副神色,已然认为纪凛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将来她嫁过去后,定然会夫妻和睦。 曲潋瞬间无语,如果她不知道纪凛是个双重人格后,她也觉得纪凛是个好男人,可是在知道他还有另一个那般凶残妖孽的人格后,曲潋已经不确定了。此时再看到这只紧迫盯人的鹰,曲潋只能沉默。 不谈这个,到了中秋节前的两天,平阳侯府的秋日宴,宴请了平阳侯府的一些姻亲旧故过来吃螃蟹赏菊花reads;。 曲家对这次的秋日宴十分看重,甚至连曲大伯都在那天特地请假跟着一起去平阳侯府。 曲大老爷自从知道弟弟的死因以及自己和二弟是弟弟死后的受惠者后,心里对三房的几个侄子侄女颇为愧疚,所以对三房这里的事情十分上心,知道那天要过去为侄女相看余家宗子,曲大老爷作为曲家的大家长,自是义不容辞了。 秋日宴的前天晚上,曲家姐弟坐在季氏的房里说这事情。 “大伯说,明天会和叔祖母一起过去,到时候他会对余公子考校一翻。”曲湙说道,忍不住瞄了眼大姐。 曲沁很是平淡地坐在那里,没有插嘴。 季氏听后舒了口气,笑道:“有他出面最好不过,希望那余公子是个好的。” 聊了会儿天,大家便散了,决定今天早些歇息,明天才有精神。 曲潋回到自己的卧室,刚去净房梳洗一翻后,便听到了窗边传来的声音,她抬头看去,见到那只鹰不知打哪里飞过来了,站在窗边朝她叫了几声。 这只鹰自从在她家落户后,白天时候会盯着她,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神出鬼没的,曲潋也没有限制它,由着它自由出入,甚至一度觉得,若是它受不住这里的格局太小,飞走了可不关她的事情。 可惜,这只鹰还真是挺尽职的,来了就淡定地在这儿落居了,并没有要飞走的意思。 曲潋原是不想理它,要上床歇息了,可谁知那只鹰见她不过去,又叫了几声,声音有些利,怕它吵着人,曲潋只得走过去。 等她到窗口前,那只鹰高傲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了抬爪子。 曲潋:“” 曲潋没有养过鹰,甚至以前也从来不关注鹰这种飞禽,所以当初才会认不出它是什么鸟类,更不知道它有什么习性了。可如今这种抬起爪子的行为,特么地会让她脑补成了一只信鸽啊。 所以她忍不住朝鹰的爪子看去,没想到真的看到它爪子上有东西。 曲潋木然着脸,从它爪子上抽出了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是上好的澄心纸,当她展开后,看到里面的字迹,眉头跳了下,顿时又木着脸。 这算是“鸿雁传书”么准确地说,应该是飞鹰传书才对。 小纸条不大,所以上面的字也很少,只有一句:明日,巳时末,平阳侯府,嘉善堂外竹林。 这是约她去见面的意思么 就在她瞪眼时,那只鹰又叫了一声,曲潋抬头看它,只见它展翅飞离了窗台,然后没入黑暗之中。 曲潋没理它,将这张纸条拿了个匣子装起来,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只鹰一定是那个凶残妖孽的纪凛让送过来的,不仅为了监视她这个未婚妻,还可以随时和她通信,简直就是送了只探子过来。 她朝窗口哼了一声,爬回床上睡觉。 翌日,曲家人用过早膳后,便出发了。 曲湙今儿也特地和书院请了一天假陪他们一起去平阳侯府,虽然曲沁让他不必要因此而请假耽搁他的功课,但曲湙一句话将她打败了reads;。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自该担当起责任,今儿事关大姐的终身大事,我须得去瞧瞧的。”曲湙严肃地说,稚嫩的脸庞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 曲沁听得愣愣的,然后笑着拍拍弟弟的肩膀,像是松了口气,说道:“那好吧,就听湙弟的。” 曲大老爷倒是很欣慰,觉得曲湙越发的有担当了,若是无意外,将来三房就要由他来挑起了。所以,今儿这种场合,带他过去也算是见见世面。 等和曲二老夫人汇合后,一行人便往平阳侯府而去。 平阳侯府今儿办秋日宴,虽说只宴请姻亲旧故,但在京城的姻亲数量还是很多的,只要家中没什么事情的,都会给面子过来。等他们进了平阳侯府后,便看到停在二门处的那众多车辆,可见今儿亦是十分热闹。 骆大夫人带着骆大少奶奶过来迎接,很是恭敬地给曲二老夫人见礼,笑道:“老夫人您也来了,快快进来,老夫人在等着你们呢。”笑容十分的热情。 一翻寒暄后,女眷们往嘉善堂而去,男人被引到外院的厅堂。 到了嘉善堂,又是一阵热闹,曲二老夫人辈份较大,被迎到了骆老夫人下首位置坐着,两个老太太你来我往地客气了一翻,气氛祥和。 曲潋看了看嘉善堂里的人,除了几个,大部分都是认得的,今儿连骆柯也回来了,打扮得光鲜亮丽,不过眉宇间却有些疲惫,仿佛未休息好一般,她和旁边一位夫人说话,笑容疏离客气。而容貌艳丽的骆槿侧坐在她身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在曲家姐妹进来时,瞥了一眼过来。 曲潋忍不住又开始脑补了。 骆槿这是在得意呢。 骆樱将曲潋拉到角落里去说悄悄话,她先是和曲潋抱怨了下她不在骆府无人陪她去上课很无聊,然后很快便说到了骆槿身上。 “你瞧她”她抬着下巴朝骆槿呶了呶嘴,“那得意劲儿,也不知道一个皇子侧妃有什么好得意的。大皇子现在还不是将来若是成了,她岂不是要将下巴翘到天上去了而且她还因此颇为自得,认为终于将沁表姐压了一头,心里高兴着呢。” 然后又嘀嘀咕咕地和她八卦起骆府的事情。 虽然骆槿和大皇子的事情没有公开,但大皇子应该和平阳侯府有了约定,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便会公开这事情,然后定个日子,将骆槿抬进大皇子府。 而这件事情,恰好是骆柯回娘家透露给娘家人知晓的,方才会让骆四老爷父子给捷足先登谋成了这事情。可偏偏安国公府自己也有心将自家姑娘送过去,不想骆柯这个儿媳妇竟然先念着娘家,回娘家先露透了这事,让骆四老爷占了先机,怕是心头不愉快吧,连骆柯这个儿媳妇都要怨上了。 这也是骆柯看起来不太好脸色的原因。 “大姐姐这会儿正被安国公府埋怨呢。”骆樱说着,有些无奈道:“大姐姐明明是个聪明人,这回怎么做出这种蠢事来就算想要让娘家得益,也不应该这般心急,毕竟以后她是要和大姐夫过一辈子的,应该先和大姐夫商量了才对。” 曲潋想了想,说道:“大表姐大概是觉得娘家比较可靠,只有娘家有出息,夫家的人才会尊重她,她才能在夫家立足吧。” 骆樱愣了下,然后嘟着嘴道:“你说得没错,若是我以后要嫁个看我的家势才对我好的夫家,我才不要呢。我未来的夫婿,不能看我娘家如何才对我好,而是因为我这个人才行,就算我娘家不好了,他也要护着我、信任我。” 曲潋真诚地道:“放心,你娘这般疼你,一定会给你找个这样的夫婿的reads;。” 谁知骆樱却恹恹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精神地道:“再说吧。” 两人聊了会儿,曲潋看看时间,心里有些发悬,要不要出去,就怕纪凛真的在竹林那儿等她,她若是没去如果是萌萌哒的纪凛,那他该多伤心如果是妖孽凶残的那个算了,她不想去了。 “怎么了有事”骆樱瞅她,“还是你也想去瞧瞧那余长昊是什么样的人” 曲潋点头道:“如果可以,自是想去瞧瞧的。” “那还不简单,我去寻我七哥,让他帮忙。” “不行”曲潋赶紧摇头,她可不想和骆承风见面,省得让他念着,继续放不开。 骆樱也想到自己七哥对曲潋的心思,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等越来越多的客人来了,其中不乏和她们一样年纪的小姑娘时,骆樱再也无法躲着偷懒,得和姐妹们一起去招待那些表姐妹们,曲潋趁机脱身。 就要到巳时末了,还是去竹林那边瞧瞧吧。 曲潋带了碧春,出了嘉善堂,往嘉善堂外的竹林行去。 竹林虽然不大,但却错落有致,分成几个区域,分别种着不同品种的竹子,有青竹、紫竹、斑竹、湘妃竹等,走在其中,能隔绝外面的视线,这也是纪凛选在这儿的原因。 曲潋慢慢地踱着步,视线在竹林中搜寻,很快便见到竹林深处,站在紫竹前的身影,让她顿时止步,有些迟疑地看着他。等那人转过身来,朝她露出清朗如云的微笑,如春日的明媚阳光,曲潋心里欢喜起来,觉得心跳有些快,面上也有些烫。 “潋妹妹。” 纪凛含笑看着她,等她走近时,将手中一只竹叶编的蜻蜓递给她,有些赧然道:“先前待你来,无事便编了一个,没有潋妹妹你编的好看。” 曲潋低头看着那只栩栩如生生的蜻蜓,觉得他谦虚了。 “潋妹妹近日可好喜欢金乌么”他温和地看着她,声音如珠玉的清润,又有着阳光的温煦,简直像个从画风精美的漫画走出来的美少年,“金乌破壳而出后便一直是我照顾的,它十分通人性,又乖觉,能看得懂一些简单的动作,所以我便让人送过去给你解闷。” 看着这样温暖的美少年,曲潋没法说金乌简直就像在监视着她一样,怕是奉了另一个人格的命令,绝逼不是这个萌萌哒的温暖美少年让它这么做的。 可是对上那双清润愉悦的墨眸,曲潋并不忍心实话实说,所以便违心道:“它挺好的,我很喜欢。” “是么,喜欢就好,金乌很好照料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纪凛不好在这里久待,依依不舍地告辞。 曲潋见他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余长昊,忙道:“纪哥哥,等一下。”在纪凛回头看过来后,便将今儿他们曲家人过来的目的同他说了,最后说道:“我不知道那余公子是如何的,想让纪哥哥帮我去瞧瞧。” 纪凛知她和姐姐感情好,当下也不推迟,笑道:“放心,这事情交给我就好。” 等纪凛离开后,曲潋站在竹林中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忍不住又失了一阵神,再次感慨起来:若是没有双重人格,这个少年简直堪称完美。 莫不是老天爷见他太完美了,所以便弄了个缺陷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纪凛穿过竹林,渐渐地离开了嘉善堂。 秋日的风吹过,掀起压着玄边的衣袍,抚过他带着微微笑意的容颜,此时心情依然十分愉悦,虽然只有短暂片刻的相处很是可惜,但当看到她言不由衷地回答说“金乌很好”时,依然让他心里由衷地感觉到高兴。 敏锐如他,如何看不出她当时的言不由衷。可是在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时,依然在面对这样的他时,可以违心说这样的话,就怕一言不慎让他难受,这样的心意,如何不让他感动欣悦 当他穿过回廊往前院行去时,听到了一声叫唤。 “纪表哥。” 他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那样如珠玉般美好的容颜,比和煦如浅阳的笑容更加温暖而富有情感的生动神色,点染着他的眉眼,画注入了灵魂的丹青笔黑,使他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教来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纪凛转头看去,笑容微敛,礼貌性地颔首道:“席姑娘。” 那双墨眸中的笑意渐渐消散,很快只剩下一片清润明澈,人也变得谦和沉稳,虽说仍是教人赏心悦目,却觉得少了点什么,让人心中怅然若失。 “席姑娘有什么事么”纪凛询问了一声。 席姿回神,不免有些紧张,努力地镇定下来,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纪表哥,纪表哥今儿怎么来了公主可有来我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想去看看她。” 纪凛礼貌性地等她说完,方道:“今日祖母并未来此,若是席姑娘想念她老人家,自可让绣表姐带你去府中探望。我还有事情,先失陪了。” “等等。”席姿见他要走,赶紧出声,拽着帕子的手指捏得紧紧的,“纪公表,我听三哥说,上回在岐云山那儿,你们好像有所争执”她小心地看着她,想起三哥回来时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说他不知道哪里得罪纪凛,竟然教他直接磕了个灯笼过来,让他在众人面前十分没面子reads;。 “席姑娘误会了,我和燕子并未争执过,是他多心了。”纪凛说罢,又礼貌地笑了下,便转身离开,往前院行去。 席姿好不容易在这儿等到他,正想趁机多说两句话呢,却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虽说神色谦和而客气,却让她感觉到一种疏离。这让她心中有些黯然,又有些气恼。 而更让她气恼的是,当她沿着纪凛先前来的方向,看到从竹林走出来的曲潋时,如何不明白先前纪凛来此是见了谁,神色一下子变得冷淡。 “席姑娘。”曲潋见席姿迎面而来,礼貌性地叫了声。 席姿颇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竹林,然后说道:“曲姑娘今儿真是好雅性。” 曲潋微微蹙眉,虽然席姿没有说什么,但从她若有所指的语气中,也感觉到她的些许恶意。曲潋看向席姿身后竹的地方,想到刚才离开的纪凛,顿时明白了,面上却一副腼腆羞涩道:“教席姑娘见笑了,原是要去找阿樱的,却不想刚才在竹林里遇到了纪公子。” 说着,她微红着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席姿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憋着气转身走了。 曲潋眼睛转了转,也跟着她一起离开,对回头看她的席姿道:“你是去找阿樱她们么一同去吧。” 席姿淡淡地应了一声。 曲潋仿佛不知道她的冷淡一样,朝她抿嘴一笑,和她一起往骆家招待小姑娘们玩耍的花厅行去。 刚拐到院子里,便看到院子里摆满了各种造型的菊花,菊花中又有很多品种,开着颜色不同的花,被花匠巧妙地按着格局摆放,放眼望去,整片花的海洋,颜色错落有致,分外美妙,可见平阳侯府为了办这次的秋日宴,下了很大的功夫。 此时有几个小姑娘在院中扑蝶,不远处的廊庑中,还有一群坐在栏杆前欣赏秋日菊花的姑娘们,聚在一起欢声笑语,气氛喧天。 “哎呀,是席姐姐来了。”有人认出席姿,笑着叫道。 “还有曲家妹妹。”这句倒是心情比较复杂了。 席姿笑着走过来,看了眼廊庑下的几个姑娘,说:“你们倒是好雅性,在这儿边赏菊边说话,既雅且乐。” 那些姑娘们纷纷起身招呼,叫席姿过去,对曲潋却比较冷漠或者谨慎,带着点慎重的审视。毕竟一个原本依附着侯府的表姑娘一下子变成了和镇国公世子有婚约的幸运儿,对这儿原本自持身份的姑娘们都挺冲击的,再加上曲潋并不是她们这个圈子中的人,彼此也不算太熟悉,所以自是比不得和席姿的相熟。 曲潋很坦然地回视这群小姑娘,她朝她们礼貌性地颔首,往厅堂看去,正欲要找骆家的姐妹们,却不想骆樱走了出来。 “阿潋。”骆樱高高兴兴地朝她招手。 曲潋笑着过去,刚走到廊庑,很快便被骆樱上前挽住手,她看了眼席姿,歪着脑袋奇怪地问道:“你们在哪里碰到的怎地一起过来了” 席姿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道甜糯的声音道:“在嘉善堂的小竹林那里呢。先前纪公子去给外祖母请安,我正好经过竹林,不想会在那儿见到他,后来纪公子刚走,又遇到了席姑娘,真是巧呢。” 听到这话,那些先前还对席姿微笑的小姑娘们忍不住目光扫了过来,先是扫过曲潋的脸,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柔软腼腆的笑容,使她看起来娇甜可爱,再听她糯糯软软的声音,心里实在是生不起什么恶感,甚至有时候觉得,对她产生恶感都是没必要的reads;。 当然,这些都是心态比较平和的小姑娘,倒是有几个和席姿一起出气的,正神色有些不善地看着她。 席姿脸色有些僵硬,心中一口气堵在那里,气得手指尖都有些发颤。 她没想到这个曲潋竟然恶人先告状,定亲了却不避嫌,反咬她一口,暗示众人,她特地等在那儿见纪凛。此时再看她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笑容怯怯的,让她想到家中的那些在父亲面前告状时的姨娘的作态,差点一口银牙咬碎。 可恨极了 心里恼怒不已,席姿此时却不敢再打主意拿刚才曲潋和纪凛在竹林见面的事情挤兑,面上却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我也是刚要去嘉善堂罢了,不想那么巧。” “是这样么”曲潋怯生生地问,见席姿点头,脸上露出了笑靥,“席姑娘是个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和席姑娘一起,我觉得很是亲切呢。” 席姿此时真想一口血喷出来。 她算是知道这个曲潋是什么样的人物了,恁地刁钻,却摆着一副无辜的模样,怨不得会和骆樱这样的货色混在一起。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亦是觉得曲姑娘是个很雅治的人物,像那画中走来的仙女似的。” 曲潋低首,有些害羞地红了脸。 看到这一幕,周围那些姑娘们方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 等席姿进了花厅,骆樱也挽着曲潋到院子里的菊花丛中逛,边和她咬耳朵,“你和那讨厌的家伙怎么对上了是不是她先前想拿你和纪公子方才在竹林见面的事情挤兑你哼,我就知道她表面上一副磊落,心里其实巴不得自己替了你好成为纪公子的未婚妻。我猜啊,如果不是她特地在那儿等纪公子,又怎会看到你们一起” 曲潋没想到她会这么敏感,笑着道:“确实像你想的那样。” 席姿喜欢纪凛,这是在石景山第一次见时就知道了,所以若她对自己有什么恶意,并不奇怪。刚才若她不先声夺人,怕是席姿便要在那些贵女们面说拿这事情来挤兑她,到时候难免会有什么不好的流言。 只能说,定亲就要避嫌什么的规矩太不道德了,见面说两句话都要给人盯着看着。 她叹了口气,“刚才怕是我将她得罪透了,怎么办”她咬着唇,一副忧愁苦恼的模样, 骆樱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得罪了又如何你将来又不嫁去她家,她也拿捏不到你。” “她大嫂可是镇国公夫人的侄女。”曲潋提醒她道,“我今儿教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她心里应该很生气,到时候让景德侯府的大少奶奶去和镇国公夫人说两句”怕是已经对她不喜欢的镇国公夫人更加不喜吧。 骆樱听后皱了下眉毛,“应该不至如此吧那席大奶奶看着人还算不错的。” “谁知道。” “没事,只要纪公子相信你,对你好就行了。”骆樱满不在乎地道。 曲潋朝她笑了下,便也不纠结这事,和她在院子里乱逛一通,直到下人过来,告诉她们宴席开始了,一群姑娘方才浩浩荡荡地往摆宴的院子行去。 入座的时候,席姿和几个骆家姐妹们坐在一起,曲潋自然也在,她冷淡地看了曲潋一眼,并未出声,但看到的人都能感觉到席姿心里有些不高兴reads;。 “阿姿,你作甚”骆樱喝着菊花酒,很直白地道:“难道还在为先前的事情不高兴你平时可不是这般小气的人。” 席姿差点想瞪她,她确实不高兴,但若是当众承认了,不就是说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么只能违心地道:“怎么会呢我不过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骆樱哦了一声,又道:“既是如此,今儿就应该大家高高兴兴的才是。对吧”她说着,朝附近几个贵女们微笑。 “对啊,阿樱说得对。”承恩伯府的姑娘刘菁第一个附和,朝骆樱眨了眨大眼睛,很是可爱。 骆樱回了表妹一个欣慰的眼神,决定以后有机会,就帮帮菁表妹,说不定还能让七哥忘了曲潋,和菁表妹结连理。 席姿再次郁闷得不想说话。 骆林看了看,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也看得出席姿落在下风,便保持沉默,没有像以往那般出来圆场子。 于是这一桌的气氛有些沉闷,唯有骆樱和刘菁不受影响,等螃蟹上来,让丫鬟过来帮她们拆螃蟹,两人边吃边拼着螃蟹壳,一片天真烂漫,根本不受什么影响,教人看得叹息不已,也让席姿心里越发的难受。 曲潋很淡定地坐在旁边,如往常般并不多话,谁看过来,她便回以一个柔和腼腆的微笑,让那些姑娘们也有些不好意思,也忙回以笑容。 等螃蟹宴结束后,小姑娘们对曲潋终于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果然如传闻中的美貌,性子也娇怯腼腆,让人十分怜惜。 曲潋没太计较他人如何看待自己,眼瞅着螃蟹宴结束了,众人不是去花园里赏菊喝菊花酒,便是在花厅里抹牌说话,让她有些心急。 “阿樱,咱们去嘉善堂吧。”曲潋拉着要去打叶子牌的骆樱,“我还没见到那位余公子呢。” 骆樱猛拍着脑袋,她玩得太愉快了,差点忘了这事儿,想了下说道:“走,咱们先去问问人,看看嘉善堂那边如何了,若是祖母要见那余公子,咱们也躲到一旁去偷看。” 可惜,等她们去嘉善堂后,却被告知一群老太太们正在抹牌,曲沁和骆槿等人在旁伺候,而余家的公子先前来过了,很快又离开了。骆樱不好询问得太详细,只好和曲潋先离开,出了嘉善堂后,她眼珠子转了转,又有了主意。 她又找来了个小丫头,赏了她碎银子,“去打听一下几位少爷们在作什么。” 小丫头得了赏银,自然很听话地去了,不到半刻钟便回来,禀报道:“樱姑娘,少爷们陪着今儿来府里的客人在花园南边的凉亭那儿赏菊作诗呢。” “真是好兴致。”骆樱嗤笑了一声,便拉着曲潋往花园走去,“走,咱们去花园那儿。” 两人又兜转到了平阳侯府的花园门口,守园的婆子看到她们有些吃惊,忙拦了她们,“哎哟,两位姑娘,少爷们正和今儿来的公子们在花园里赏菊作诗呢,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玩儿吧。” 骆樱自是不干,让翠屏朝婆子塞银子让她通融,那婆子看着很是心动,但想到骆大夫人昨儿就敲打过他们这些下人,若是不小心发生什么事情,差事丢了不要紧,命没了才是可怕的,当下仍是摇头。 最后婆子架不住骆樱威胁利诱,问清楚了她们只是进去瞧瞧并不会靠近后,她眼睛转了转,给她们出主意,“姑娘可以去阁楼那儿,那儿瞧得清楚。” 骆樱问明白了是哪里的阁楼时,双眼亮晶晶的,又赏了婆子后,便和曲潋一起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等被那守园的婆子带她们到她所说的阁楼里后,曲潋和骆樱都惊奇了下。 她们没想到平阳侯府还有这样的地方,简直是专门给人偷窥花园的场所。这阁楼便建在一墙之隔外,正好角落里种了两株高大浓密的榛树,将那有些陈旧的阁楼挡住了。 人站在阁楼二楼中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那群正在花园的亭子里赏菊作诗的男人们,而她们也注意到,比起姑娘们所办的诗社时的矜持文雅,男人显得放荡不羁多了。 “这里”骆樱扭头看了看,指着下面的一面墙道:“以前我竟然都没发现家里还有这样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那婆子脸上堆着笑道:“回姑娘,老奴时常被夫人派过来守园,自然要多注意了,注意得多了,就发现到了。” 她未说的是,这里也是一些仆妇偷懒喝酒赌博时的地方,平常时候,仆妇们躲懒时便来这里,很多管事都知道这地方,只是瞒上不瞒下,是以主子们都不太关注这里,她也是看在丰厚的赏银上才会带姑娘们过来的。今日因是秋日宴,府里上下都忙着,所以没人能偷懒过来,才让她带过来。 骆樱看向下面的花园,因墙边长的那两株高大的榛树,将这阁楼都挡住了,所以下面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这地方,这也是为何她长这么大都没发现家里还有这样的地方的原因。等她们可以将面前的榛树叶稍稍拔开,就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情况,却不虞担心下面的人会发现她们。 真是个偷窥的好去处reads; 骆樱很满意,让翠屏打赏了那婆子后,便坐在丫鬟端来的凳子,两人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下面亭子里的人。 今日的平阳侯府简直就是菊花的世界,四处都摆满了开得灿烂的菊花,微风拂来,枝头上微微泛黄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高远的天空,灿烂的秋阳下,一切都显得很是美好灿烂。 “余公子是哪个”曲潋扒拉着一枝伸展到窗边的叶子,努力地盯着下面的那群年轻人。 共有二十来人,有的坐在亭子里品茗说话,有的摆上棋盘正在手谈,有的站在亭子外的长条桌前挥毫作画,有的对着那灿烂的秋菊吟诗作赋,还有的 曲潋的目光一下子定在了站在一面用菊花拼成的花墙前的少年,他背对着她们,身上穿着青莲色的锦袍,腰间系着淡紫色绦带,虽然身形稍显单薄,却颇为修长,站在那儿,如一杆秀颀的修竹。 今儿早上才见了他,自是认得出这人。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骆樱趴在她身边看着,很是好奇的模样,“下面的人我还有好些人不认得的,余公子应该就是那几个中的吧。” 先前她们过来时,就打听到了,今儿来平阳侯府参加秋日宴的各家年轻的子弟都在这里了,不必说那余长昊应该也在,所以现在要做的是找出哪个是余长昊。 曲潋认得的人没有骆樱的多,她在骆樱的指点下,用了排除法,最后排除出三个少年,而余长昊便是这三个少年中的一个。只是下面的人自然不会静止地站在那儿给她瞧,这三个少年若是背对着她们时,那就看不到了。 正在她目光灼灼地打量三个少年的模样长相时,突然站在那面用菊花砌成的花墙前的少年转过身来,目光往这儿望来。 曲潋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发现她们了,这榛树的叶子已经红中泛着黄色,将世界薰染得煌煌赫赫的,浓密的枝叶是最天然的掩饰,应该没有人发现她们才对。虽是这么想,可是见那少年意味深长的目光,曲潋默默地想要蹲下身来。 她觉得这应该是她的错觉。 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纪凛突然走到她正在观察的三个少年中的一个,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与那少年攀谈起来。 曲潋的目光不由得放到那少年身上。 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并不算得上出色和纪凛比起来,但也是个斯文的少年,身上有一种世家大族特有的气质修养,身上穿着鸦青色紫色祥云团花直裰,腰悬荷包和小印,微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整体上看来,虽不出色,却也不逊色。 曲潋一直盯着他们,见那少年从一开始纪凛找他说话时的困惑到惊喜到平和,都一一看在眼底,而让她印象不错的是,不知道纪凛和他说了什么,他面上露出的笑容,稳重中带点憨厚,看着就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正当她想着时,那少年已经和纪凛结束了谈话,朝他客气地拱手走开了。 纪凛又朝棒树这边看了过来,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煦和愉悦的笑容,阳光下,显得异常的俊美。 曲潋:“” 她确定了,纪凛一定是猜到她们在这里了。 “阿潋,你觉得余长昊是哪个”骆樱还在纠结,“要不我让翠屏下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是哪个了。”曲潋给她提示,“就是那个站在树下看挂起来的诗文的公子,身上穿着鸦青色紫色祥云团花直裰的那个。” 骆樱很快便找到了目标,看了看,说道:“看起来还不错,就不知道为人品性如何reads;。” 曲潋心里有些别扭,闺阁姑娘不轻易见外男,骆樱能见的也就是在小时候见一些骆府的姻亲旧故家的公子,见的男性还没她见的多呢,所以这余长昊在她眼里已经不错了。曲潋见过江南那些文采雯然的文人,见过祝家、方家等诗礼传家的世家大族的世家子,也见过纪凛、周琅之流的王孙贵族,见得多了,眼光便有些高。 不过她知道这事情不是她能发表意见的,最终还要看姐姐和长辈们的意思,她只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想来亲眼见见罢了。 想罢,她叹了口气,对骆樱道:“阿樱,咱们走吧。” 骆樱趴着看了会儿,也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便和曲潋一起离开了阁楼。 直到夕阳将落,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到这时曲潋也没有再见纪凛,不过她心里知道,怕是等晚上,金乌便会给她带来消息,所以她并未太过注意纪凛的消息。 曲家人同和骆家人告辞后,一行人坐马车先回了双茶巷的曲家。 回到家后,众人便坐在客厅里开始商量起来。 曲潋稳稳地坐在姐姐身边,摆出旁听的模样,曲湙亦在。原本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小辈在场听的,这三个小的都应该回房去歇息,长辈们决定就好。可是谁让三房情况特殊,季氏性子软弱,拿不了主意,曲湙年纪又小,曲沁更是有主意的,最后只能大家一起商量了,毕竟这事关曲沁的婚事,也由三房自己决定比较好。 “今儿我见了那余公子,还算不错。”曲大老爷说道,“顺便考校了下他的学问,学问十分扎实,从他的言谈举止可知,他是个稳妥之人。”就是缺少了些少年人应有的锐气。 曲大老爷觉得余长昊整体是不错的,可为良婿。但若他将来要当余家的宗子,却缺乏了些锐意,届时作妻子的要辛苦一些。他看了眼曲沁,暗忖这侄女自幼是个有主意的,人也好强,有她这个贤内助帮着,余长昊纵使平稳了一些,倒也能守住家业。 曲二老夫人听罢,也赞同道:“是个不错的少年人,听说极为孝顺长辈、友爱兄弟。不过”她也看了曲沁一眼,迟疑地道:“就是那余夫人略有些强势。”说得这般直白,让老人家也有些不好意思。 历来女方家相看对象,除了看男方的家势人品长相外,也会注意对方的家中长辈好不好相处。太过强势的婆婆,喜欢抓着管家权不放,甚至会拿捏媳妇,那实在是让人担心。曲沁自己也是个要强的,两个都是强势之人,不知可否相处得来。 曲二老夫人本就是个好性子之人,对家中的儿媳妇们十分慈爱,从不摆婆婆的款儿。由已度彼,自然也希望自家的姑娘嫁一个家中婆婆好相处的,虽说不能像母女那般,但也要有商有量才好。 季氏听罢,心里揪了起来,一时间没了主意。 她觉得余长昊是个不错的对象,可是若是婆婆不好,长女将来嫁过去受苦怎么办若是挑剔婆婆强势,错过了这桩亲事,怕以后找不到这么好的了。 “湙儿、沁儿,你怎么看。”曲大老爷看向姐弟二人。 曲湙绷着张脸,他今年才十岁,经历的事情不多,考虑得也不比大人的周全,所以他委实发不了什么意见,只道:“大姐姐若是喜欢,我没意见。” 然后所有人都看向安静地坐在那里的曲沁。 曲沁的坐姿很端正,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优雅端庄的仪姿,仿佛刻量过一样,沉浸到骨子里。她的神色很平和,带着一种从容的内敛安祥,让人看着她,便能感觉到一种岁月沉淀的味道,那种与皮相不相符的岁月的痕迹,终究仍是沉淀在她的骨子里了,只是很少人发现这点罢了reads;。 曲沁见家人都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垂首轻声道:“自是由长辈们作主,沁儿没意见。” 听罢,众人都松了口气,然后很快又高兴起来。 “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便给骆老夫人递话,麻烦她老人家再辛苦一回,去余府一趟。”曲二老夫人笑着道。 曲大老爷也笑道:“如此甚好,届时咱们等余家上门来提亲,将这亲事定下来,至于婚期” “叔祖母、大伯。”曲沁突然开口道,“我想婚期能不能定在两年后。你们知道的,阿潋和湙弟年纪还小,如果我出嫁了,我不太放心。” “沁儿”季氏差点飙眼泪了,拽着帕子,自责地道:“都是我没用,让你操心这一家子。” 曲沁看了她一眼,心里很是认同她的话,但面上却笑道:“瞧母亲说的是什么话他们是我的弟妹,我自要担当起长姐的责任。”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爷明白曲沁的意思,知道她担心自己出嫁后,弟妹年纪还小,需要她在家里多帮衬,顺便教导妹妹毕竟曲潋将来要嫁进镇国公府的,曲沁觉得自己教给妹妹的东西有很多,怕时间不够用。 “这个要和余家商量。”曲大老爷心里有些为难,怕余家不答应,所以说话也有几分保留。 众人又商量了下,便告辞离开了。 曲湙和曲大老爷一起将曲二夫人、温氏送回常叶巷。 待夜幕降临,曲潋从净房洗漱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衣裳,拔弄着头发时,便听到了窗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便见到那只鹰又飞回来了。 碧夏边拿着梳子给曲潋梳头发,边说道:“今天姑娘你们离开时,金乌也跟着飞走了,一天都没有回来,想来应该是见姑娘回来了,便也跟着回来。就不知道它今儿是在哪儿觅食,姑娘,可要让厨房给金乌准备一些吃食” “不用了。”曲潋知道金乌虽然在她家落户,但消失的那段时间应该是飞回镇国公府的,镇国公府才是它的出生地,回到那里不会少了它的吃的。 “行了,不用弄了,你们先出去。” 曲潋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后,便去窗口那儿。 金乌依然很骄傲地抬起一只爪子,让曲潋将上面系着的纸条拿下来。 这张纸条比昨天的要长,写的字也多一些,字迹虽然小,却很有风骨,转折处笔锋硬朗,硬朗中又蕴含几分俊逸,让曲潋不免将这字与主人联系在一起。 字如其人。 可见那少年纵使是谦和温润的那一面,也藏有自己的峰芒。 将字条上的东西看完,曲潋莫名地有种羞耻感。果然他知道今天她们在阁楼处偷窥,所以那时候方会去寻余长昊说话,让她看个明白。然后他将自己今天看到的告诉她,觉得余长昊这人的心性品行皆不错,虽并不是最出色的,却也是个品德端正之人。 看来骆老夫人为了曲沁,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余长昊的。 既然连曲沁都应了这桩亲事,事情便已定局,没什么好再置疑的了。曲潋将那张字条放到专门的匣子里,安心上床睡觉。 如此过了数日,余家上门来提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曲沁的亲事很顺利地定下来了,镇安余家请了在京城余尚书来提亲,曲家并未刁难,很爽快地收下了余家的聘礼。 不过在两家商定婚期时,却有了分歧。 曲沁因不放心家中的弟妹,想要推迟两年时间再成亲,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余家那边却想要尽快举办婚礼,原因是余长昊是余家的宗子,传宗接代乃是大事,余家的老爷和余夫人都希望看到长子尽快成亲,好诞下子嗣,如此余长昊在余家的宗子地位也更稳固。 作为镇安府的名门望族,自然是人丁兴旺的一个家族,无论是嫡支旁支,人口估计都和祝家的差不多。人多了,是非也多,争权夺利之事不会少,看祝家就知道了。余长昊虽然是余家宗子,却只是因为他是余家长房的嫡长子罢了,身份上占了优势,至于能力上,若是他没有足够的能力让人信服,怕是以后麻烦不少reads;。 余老爷夫妻自然想要给儿子扫平障碍,等儿子接手余家时没有那么多波折。 所以先给儿子娶个媳妇回来生娃也是一件大事,特别是余长昊今年十八岁了,早就该娶媳妇了,若非余夫人心中有计较,怕早就定下亲事了。自来婚事的准备之事很琐碎,但有个半年时间已经可以准备妥当,余家便希望婚期定在明年的春天,届时便将曲沁娶进门来。 为了这事情,曲二老太爷两老并着曲大老爷一起和余家商量。 最后,余家和曲家各退了一步,决定将婚期定在后年的春天,也就是还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姐姐,你觉得这婚期如何”曲潋抱着个大迎枕,赖在炕上,看着坐在那儿看账本的曲沁。 “挺好的。”曲沁抬头抬她笑道:“虽然我想到后年的秋天再出阁,但是也不能太为难余家,所以就这样吧。”说着,她伸手戳了下妹妹的脸,“所以,在这段时间,我要尽量多教你一些,你可要认真地学,别惫懒。” 曲潋马上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倒在炕上,将大迎枕抓来压在脸上。 她这副耍赖的模样丝毫没让曲沁心软,只是眼里有着纵容的神色,她摸摸妹妹柔顺的头发,心里叹了口气,既有些满足的放松,又有些说不清意味的复杂。 不过,这样的日子平和美好得让她放松。 所以,她不会再想上辈子那些事情了,这辈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 曲潋很快发现,自从姐姐定亲后,她更忙碌了。 她原就是有些懒散的性子,在常州府的曲家时,平时也不过是陪母亲烧香拜佛、莳花弄草、练字做针线,一个很合格的大家闺秀。可这会儿,姐姐巴不得将她脑子里所有懂的东西都塞到她脑子里,让她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 礼仪规矩、女红针黹、主持中馈、管家理事曲潋觉得自己每天忙得像条狗。 幸好,中秋过后,曲大太太带着两个儿子进京了。 不仅曲大夫人进京,祝家的人也进京了,其中祝家的双胞胎姐妹俩也跟着家中的长辈一起进京,并且两家是结伴进京的。 听说曲大太太进京,季氏便带着两个女儿去了榆林胡同的曲家。 曲大太太未进京之前,榆林胡同只有曲大老爷一人住在这儿,府里并没有个女主人当家,所以很多女眷都不方便过去拜访。如今曲大太太来了,京中的姻亲自然纷纷过来。所以曲大太太刚进京,榆林胡同便热闹起来。 季氏带着两个女儿过来时,曲大太太正在招待客人,客人便是曲大太太娘家人。 “你们也来了,快进来。”曲大太太见到季氏和两个侄女,十分高兴的模样,亲自将她们迎进来。 “大嫂,泽哥儿和浩哥儿呢”季氏笑问道。 说到两个儿子,曲大太太笑道:“他们和老爷一早就出门访友去了。”说着,又恭喜了季氏两个女儿定亲之事,一脸喜悦地道:“想当初三弟去了时,她们年纪那么小,我还有些担心,却不想如今两个丫头都定亲了,你也了了一桩心事,以后就放宽心来,等着湙哥儿出息了,你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个老安人了。” 季氏被她说得心花怒放,面上却有些克制道:“你说得对,如今她们都定亲了,我也放心许多。这还要感谢孩子他大伯,两桩亲事能定得这般顺利,还是他大伯帮着打理的reads;。” 曲大太太嘴里客气几声,她带两个儿子进京后,从丈夫那里得知当年曲潋定亲的,也知道曲三老爷之死成就了丈夫和二叔的仕途,让丈夫一路走得更平顺一些。丈夫是个厚道人,因这事情心里对三房很是愧疚,叮嘱她对三房这边多帮衬一下。 幸好以前她便看在曲沁的外祖家是平阳侯府,对三房素来照顾,并不克扣三房,与三房的交情还算是不错的。如今三房的两个姑娘都有了好归宿,特别是曲潋,将来还是镇国公世子夫人,她更要与之打好关系。 所以今儿的曲大太太对季氏也比以往更热情了几分。 到了客厅,便见几个夫人坐在那儿,还有两个少女,曲大太太少不得给她们互相介绍。其中两位年纪比曲大太太大些的是曲大太太的娘家嫂子,其中一名花信少妇是方家二房的媳妇,剩下两个少女是方家的姑娘。 互相见礼、给了小辈见面礼后,方大太太笑着道:“你们曲家的姑娘生得真是俊俏,听说都定亲了” 曲大太太笑道:“都定亲了,潋丫头定的是镇国公世子,沁丫头定的是镇安余家的大公子。” 听罢,方家两位太太的眼里都露出些许羡慕,不得不说,这两桩亲事都很好,而且还是曲家高攀了的。她们也是这段时间方才进京来的,当初只听说曲家女儿定亲,却因为路途远,不知道定的是哪户家人的公子。 不过再羡慕也知道曲家三房这两桩亲事都定得巧妙,曲潋的亲事是曲三老爷在去逝之前给小女儿定下的,而曲沁的外祖家是平阳侯府,有平阳侯府出面,余家自然不会推迟。 “大姐姐还好吧什么时候进京来”曲沁询问方大太太,方大太太是曲涵的婆婆。 方大太太笑道:“涵儿已经有了身孕,不好长途跋涉,等她生下孩子便会进京来。” 听罢,曲沁曲潋都非常高兴,就是早已经知情的曲大太太也喜上眉稍。 寒暄会儿后,曲大太太便让几个姑娘去隔壁的花厅说话去了。 方家的两个姑娘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十四岁的方雅娥娴静端庄,模样长得像方大太太,五官并不出众,显得有些平庸,胜在肤色较白、气质不错。十二岁的方雅娇也肖似其母方二太太,明眸皓齿,一身书卷气,略有些清高。 方雅娇见曲潋和她同年龄,又生得这般貌美,很容易便让人产生好感,有心和她亲近,所以和她搭起话来:“以前听说过两位姐姐,但是一直没机会见面,如今见到,觉得两位姐姐都是天仙似的人物。潋姐姐平时在家里做些什么有什么爱好会下棋么我祖父喜爱下棋,我也跟着学了” 方家姐妹俩的祖父便是如今的内阁大学士方阁老,堂姐妹俩都是家中的天之娇女,所以在和曲家姐妹交往时,举止也颇为大方,就是聒噪了点儿。 曲潋细声细气地答道:“平时在家就是跟着母亲礼佛或者是做些针线活,也没什么感兴趣的,棋艺不太精通。” 听罢,方雅娇有些失望,她看曲潋的模样是顶尖的,却不想是个草包美人。想罢,热情度大大地减少了一些,生不起再搭话的念头。 曲潋见方雅娇没再缠自己,面上也没露出什么焦急遗憾的神色,依然很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像姐姐身后的小跟班。 等方家人离开曲家,回去的路上,方大太太和方二太太询问女儿对曲家姐妹俩的印象。 方雅娥道:“沁姐姐是个端静人,谈吐不俗,礼仪规矩样样出挑。潋妹妹也是个温柔可人的,精通女红。” 方雅娇道:“沁姐姐看着有些死板无趣,潋姐姐看着也是个没什么才气的,和她们说几句话就搭不上了reads;。”她有些失望地道:“真是没劲儿。” 方二太太听罢,直接拍了女儿一下,佯装生气道:“胡扯什么,曲家两个姑娘可是骆老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样样出挑,你可要跟她们多学学。”然后又对方大太太道:“大嫂,我观曲家那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咱们家姑娘应和她们多亲近方是。” 方大太太笑了下,对方雅娥姐妹俩道:“你们年龄相近,应该多走动走动。” 方雅娥乖巧地应了一声,方雅娇不以为意,她自幼聪敏好学,通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皆有涉猎,说是个才女也使得。而才女素来不走寻常闺秀的路线,只喜爱诗书,并不喜欢女红之事,所以曲潋在她心中俨然成了个草包美人。 聪明人素来不喜欢和草包太过亲近。 方二太太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只得叹气。曲三老爷虽然去得早,但谁想到曲家姐妹的亲事却比曲家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也让她们羡慕,姻亲之间自是该多走动,只是女儿这样子,让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回到家,方二太太对女儿道“咱们家虽不是那等见识短浅的,可是女孩子家除了念些诗书装点门面外,针黹女红也不能太差,你如今年纪还小,我也不多教你中馈之事,但这女红你是必要学的。” “娘,怎么说这种话我不爱听。”方雅娇不高兴地说道,她喜爱读书,痛恨女红,觉得家里有专门的绣娘,她们根本不需要懂这些。 “你懂个什么”方二太太戳着她的脑袋,“你瞧那曲家四姑娘的针线多好,先前我看了她做的荷包,绣工十分精湛,若是你有她的三分,我都高兴得念佛了。所以先前便和你姑母说了,改日打算将你送过去,好和曲家四姑娘学学女红。” 方雅娇正欲拒绝,见母亲拉下脸,只得嘟嚷道:“学就学。”至于学得好不好,可不关她的事情。 方二太太这才露出笑脸。 她也不是特别地想逼女儿,但是那曲家姑娘自幼在平阳侯府长大,听闻和平阳侯府的姑娘感情十分要好,如今又是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这是多好的人脉关系,这傻女儿怎么就不懂和她打好关系呢与这样身份的人关好,将来定会受用无穷。 曲潋不知道方家二太太对她的看好,过了两天,她们姐妹便接到了祝家姐妹的帖子,请她们过去玩。 祝家在京中也有宅子,距离双茶胡同不远的隆福胡同那边,坐轿子去也就两刻钟左右。 曲潋姐妹欣然前往。 祝家的宅子比曲家的大多了,而这里住的人也多,祝家姐妹如今进京来,只是随长辈们过来参加一位兄长的婚礼的,顺便也让她们来京城见见世面。 “阿沁、潋妹妹。”祝蒹笑着扑过来,一手一个揽住了曲家姐妹。 祝葭也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喜悦的重逢后,四人才坐下来说话。 祝蒹有很多话要说,拉着曲沁道:“我没想到才进京就听说你定亲的消息,真是太吓人了,一点风声都没有。还有潋妹妹更夸张,竟然自幼和镇国公世子定了亲,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透露,害得那些对潋妹妹有些心思的公子们都失望不已。” “哪些公子”曲潋好奇地道,一点也不害臊。 祝蒹掩着嘴咯咯地笑道:“很多啊,我家那几个见过潋妹妹后就惊为天人的兄弟们,还有常州府的年轻公子reads;。原本都以为你年纪小,还不急,等你再大些就上门提亲,谁知道人家镇国公府早就下手了,你定亲的消息传回常州府后,很多公子都成了失意人。” “姐,别胡说。”祝葭嗔怪一声。 祝蒹怕妹妹生气,忙道:“行行行,我不胡说了。”她不再调侃曲潋,不过仍是兴致勃勃地催着她们快点说。 就在曲家姐妹俩和祝家姐妹欢聚一堂说话时,宁王府中,周琅也得知了祝家姐妹进京的消息。 他心中狂喜,没想到祝家姐妹竟然会进京,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来人,给本世子更衣。” 伺候他的大丫鬟茗香有些奇怪地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急事” 周琅此时心情高兴,眉眼俱是浓浓的笑意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急切,说道:“自是有事,我要去镇国公府寻纪暄和。” 茗香听罢,并未再多话,忙伺候他更衣。 等将周琅送走后,茗香觉得世子今儿很不对劲,心里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去正院寻宁王妃,将这事情告诉王妃。 她是王妃特地派过来伺候世子的,虽说是世子身边的大丫鬟,但是世子对内宅之事素来不在意,只有王妃抬举她,她才能保住自己如今世子身边大丫鬟的位置。而她也知道王妃对世子的事情极是关心,王妃将她派到世子身边也有让她盯着世子之意,所以并不敢隐瞒。 周琅风风火火地出了宁王府,马上往镇国公府行去。 到了镇国公府,他马上询问门人:“你们世子可在家” “周公子,很抱歉,我们世子不在府里。” “那他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不知,世子并未说。” 周琅很是失望,但是此时他有些心急,又不想走开,便决定在镇国公府等纪凛回来。 他先是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见到他来,淑宜大长公主十分高兴,笑道:“你今儿怎地突然过来看我这老婆子了” 周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挠着头道:“姑祖母,我虽然是来找暄和的,但也是来探望您的。”说着,他有些心虚地看着她,就怕精明的姑祖母看出什么来。 淑宜大长公主自是看得出他的心虚,不由好笑,这孩子自幼就是个活沷开朗的,当年孙子那种情况下,也是这傻孩子频频过来寻孙子玩,可以说周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他十分纵容。 “姑祖母,您知道暄和去哪儿了么我寻他有事。”周琅巴巴地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了。”淑宜大长公主笑道:“若是你有急事,可以先回去,等暄和回来,我再派人通知你一声。” “呃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吧。”周琅此时哪里还能干别的事情,心思都不在上面了。 幸好,他等了大半个时辰,便听说纪凛回来了,当下忙和淑宜大长公主告辞去寻他。 只是,当他看到迎面走来的少年,对上那双狭长妖美的眸子,顿时缩了缩脖子,觉得今天来找他的时机大大地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虽然时机不对,但周琅想跑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也不是那么想跑。 “你来做什么嗯” 对方淡淡地扫了一眼过来,还用那么嫌弃的语气,让周琅的自尊心有些受伤,万分地怀念没有变脸时的纪凛reads;。那时的纪凛多谦和文雅的人啊,就算嫌弃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简直就是个大好人,不像现在变脸后,什么凶残事都干得出来,更是不念兄弟情。 “找你有事。”周琅边说着边往常山那儿看去,似乎在询问常山,今儿这人受了什么刺激,怎地在大白天时变脸了 常山低头装死,他可不敢在变脸后脾气很坏的主子面前和周琅眉来眼去,这是找死。 “什么事如果无关紧要的,不要来找我。”纪凛说得很不客气,拂了拂衣袖,迈步便往暄风院行去。 周琅厚着脸皮跟上了,说道:“这事还真是非你不可,你应该还记得当初在岐山云的平阳侯府别庄答应我的事情吧若是我有求于你,你定会尽力帮我。” 纪凛回想了下,好像倒是有这样的事情,他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走进暄风院。 宫心闻声过来,发现主子冷着脸,眸子微微眯着,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顿时低眉敛目地过去伺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纪凛换了身常服出来,头上束着的头发也披散而下,垂落腰股之间,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萧瑟的秋风吹进来,室内丝绦摇曳,吹起那如黑雾般的长发,添了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氛,让一直等着他的周琅莫名打了个哆嗦。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纪凛手中端着盏热茶,用茶盖刮去上面的浮叶,脸上是一种不耐烦的神色,很明显地告诉旁人,他心情不好,少来惹他,识相就滚。 周琅自然不会滚了。 “暄、暄和。”周琅硬着头皮道,“祝家长房的那位三姑娘进京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精神抖擞起来,十分激动地说:“她既然进京,证明我们还是有缘的,我想娶她为妻。” 纪凛见他双眼炯炯有神地看过来,没想到他竟然还惦记着当初在祝家有一面之缘的祝家姑娘,突然问道:“宁王妃那儿有什么安排” 周琅的气势一下子没了,有些无奈地道:“她自然是希望我娶舅舅家的表妹。” “你可知道原因” “大概是因为表妹素来和母妃亲近,若是我娶了表妹,母妃在府里便有人帮衬,婆媳自会一条心,如此府里我父王的那些侧妃姨娘也无法再搞什么小手段吧。”说罢,他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母妃一辈子的心思都放在斗后院的那些女人身上了,让他颇为烦闷。 “你倒是看得明白。”纪凛挑起眉,不知道是赞扬还是嘲讽,不过配上那神色,让人觉得应该是嘲讽。 周琅很没好声气地道:“能不明白么这是前阵子我母妃亲口对我说的,她想让我同意娶舅舅家的表妹。我自是不同意的,她没辙,所以只好和我示弱,说了很多她的无奈。”说着,他叹了口气,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生平第一次难得如此喜欢一个姑娘,只想与她相守百年,并不想轻易放弃坚持。 纪凛没说话,而是看着他,若有所思。 “暄和,你帮不帮”周琅又问道,双目灼灼地看着他。 纪凛漫不经心地道:“帮你也可以” “真的”周琅真是又惊又喜,顿时要感动极了,扒着桌子不敢靠近此时变脸的好兄弟,说道:“暄和,还是你最好了” 纪凛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还未说完,帮你是可以,但是我不保证事成后宁王妃会不会生气。若是她生气,怕是你娶回祝家姑娘宁王妃不会喜欢,婆媳间的问题也会让你为难,届时你夹在她们中间要如何办” 周琅顿时愣住reads;。 作为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自然不会太过将视线关注内宅之事上,所以有时候难免会天真一些,甚至考虑不了那么远的事情。而他还真未想过,若是娶了心仪的女子回来,母亲却不喜欢她怎么办 “这”周琅犹豫了下,忍不住看向纪凛,虚心问道:“你说怎么办” 然后他被纪凛一脚踹飞了。 “我管你去死”他突然冷冰冰地道,满脸阴鸷,仿佛刚才周琅不小心犯到他的禁忌。 周琅很狼狈地差点摔到地上,幸好他知道这个变脸后的纪凛不好惹,反应也迅速,在落地之前,险险地抓住了一条从承尘垂落下来的丝绦稳住了身体,只是他的脚不小心勾住一张太师椅,硬是将它拽得倒在地上,连带着太师椅旁的案几也倒了,桌面上的茶盏掉到地上。 一时间屋子里咣咣当当的声音连续响起,让守在外面的人心都悬了起来,以为宁王世子又犯蠢然后被他们家世子揍了。 站在台阶下的常山和宫心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宁王世子在镇国公府里受了伤回去,怕是宁王妃又要生气过来质问,到时候他们夫人自然也不会给宁王妃面子,两人难免会意气用事。 突然,常山眼尖地看到天空中飞过的影子,很快便见到落在院子一株海堂树上的鹰儿,顿时惊喜不已,忙小步走到海棠树下,朝树上的鹰儿叫道:“金乌,你又回来了今儿有带什么东西么” 他一脸期盼地看着金乌,可惜骄傲的鹰不理他,叫了一声,又往室内飞了过去。 屋子里,稳住身体的周琅苦笑连连,不知道自己又犯着纪凛哪里了,爬起身后,突然脑袋被什么东西蹬了下,抬头看去,便见纪凛养的那只鹰飞了进来,落到纪凛身边的桌子上。 这只鹰他倒是有印象,毕竟脑袋上还有一绺金毛的鹰也挺奇特的,当初见纪凛养时,他还想要过去养,被纪凛拒绝了。过了不久再来看,发现这只鹰已经被纪凛养得颇为乖觉,所以现在不仅它的主人欺负他,连只扁生畜生都敢在他脑袋踩一爪子。 只见纪凛看着那只鹰,然后从它爪子下抽出一张纸条,慢条斯理地打开来看了,看完后,他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脸上那凶狠戾气的神色也淡了,让他心痒痒的很想知道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又是谁写给他的,能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好。 “咳,暄和。”周琅厚着脸皮蹭过去,“你知道我是个笨人,就帮我这一回吧。” “知道了,帮你是可以,不过你须得听我的,而且你必须要奈下心来,不准轻举妄动。”纪凛盯着他。 “可以可以。”周琅自然十分的欢喜,忙不迭地点头应着。 等周琅被纪凛赶出暄风院时,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向纪凛讨教先前的问题呢。虽说纪凛和自己一样是个大男人,但纪凛素来是个聪明的,考虑事情又周全,他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证明他自己也曾考虑过了,应该找他讨教才是。 想罢,又转身往暄风院而去,可惜被常山拦下来了。 “周世子,您还是改日再来吧。”常山提醒道,“今儿您过去也讨不了好。” 周琅:他说得太对了,竟无言以对。 周琅泄气地走了,刚离开暄风院不久,便见到被丫鬟仆妇们簇拥而来的镇国公夫人,他的目光落在被镇国公夫人牵着的那个约莫八.九岁的孩子身上,他长得唇红齿白,颇为漂亮,有七分像镇国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看着就是个小心思多的机灵孩子reads;。 “是琅儿啊,今儿怎么过来了”镇国公夫人冷淡地问道。 “周表哥。”那小孩也乖巧地上前来行礼问候。 周琅脸上的笑容微敛,颇为客气地道:“来找暄和说有些事情。” 镇国公夫人听后,冷冷地看向他,看得周琅有些不自在,他发现自家娘亲难缠是难缠了点儿,就算很多时候不顾他的愿意,拿他来当筹码,但还是爱护他这个儿子的。不像镇国公夫人,对纪凛这亲生的儿子,还比不过姨娘生的庶子,他和纪凛认识这么久,镇国公夫人一直都是这般冷冰冰的,连对儿子都不假辞色。 虽说天下无不是父母,可是这话套在镇国公夫人身上却极不合适的。 “周表哥,冲儿最近在学射箭,你哪天有空可以来指点一下冲儿么”那小孩朝周琅笑得天真无瑕。 周琅笑道:“你问错人了,你大哥的骑射功夫才好,你应该请教他才对,我的射骑功夫还没他的精湛呢,每回皇上考核,都是他夺得第一。” “周表哥谦虚了,你的骑射也很不错的。而且大哥很忙,冲儿也不好去打扰他。”纪冲朝周琅笑着,仰头又看向镇国公夫人,“母亲,你说让周表哥教冲儿骑射好不好” 镇国公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对周琅道:“琅儿若是有空,也来指点冲儿一二。” 周琅面上笑着应了,心里却想着这事得推迟了才好,省得两边讨不好。纪冲是镇国公的姨娘所出,因生得像镇国公,方才被镇国公夫人抱养在身边,据闻视他如已出。只是庶出的就算抱到嫡母那儿养,依然改变不了身份,周琅素来是个骄傲之人,如何看得上一个庶出的特别是镇国公夫人不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去疼一个庶出的,周琅都为纪凛不值,更看不上纪冲了。 见没什么事情,周琅便告辞离开。 出了镇国公府后,周琅并不算笨的脑子突然将事情联系起来,也明白了纪凛先前为何会说那翻话了。 以镇国公夫人的性子,怕是以后曲家姑娘进门也讨不了好,莫不是纪凛要为了媳妇不敬母亲 过了中秋后,京城的天气便开始转冷了。 在曲沁的亲事定下来后不久,京城传出了大皇子将要纳平阳侯府的姑娘为侧妃的事情。对这事情,京中的勋贵反应不一。 在京城的第一场雪降的时候,曲潋和姐姐再次去平阳侯府小住时,便听骆樱和她嘀咕起这的事情来。 “听说安国公却是气恼得紧,对大姐姐更不待见了。”骆樱有些担心大姐姐,“幸好大姐夫对大姐姐还是有些情义的,在这事情上护着大姐姐,提议将家中的一个庶妹也送到大皇子府。” 曲潋捻着一块红豆糕吃,听罢问道:“大皇子也收了” “自然。”骆樱鄙夷地道:“为何不收安国公府本就是大皇子的外家,纳了自家表妹,不是亲上加亲么何况听说那个庶女也是个好容貌的,坐享齐人之福哪个男人不喜欢” 曲潋见她愤愤不平,拍拍她的手,又问道:“宫里有什么反应就是钟贵妃和三皇子”平阳侯府做这事情真是不地道,出不怕钟贵妃和三皇子不待见。 “没听说什么风声。”骆樱支着下巴道:“我爹看着挺平静的,没有什么焦虑。” 曲潋想了想,想到京城虽然不大,但是王公贵族之间通婚,七拐八弯都是亲戚,若要究根到底,脑袋都要被绕晕reads;。恐怕在那些男人眼里,就算是纳了人家的女儿也没什么,用得上时便是联姻,用不上时自是可以弃了,所以纳了个侧室真心不是事儿。 “算了,不说这个了,怪没意思的。”骆樱挥了挥手,尔后想到什么,又高兴起来,“过几日,祖母要去枯潭寺还愿,祖母要带我去,你去么” 曲潋笑道:“外祖母若是叫我,我便去。” “又来了,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算了,我去和祖母说。”骆樱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觉得曲潋就是胆子小,总是不敢争取。 曲潋笑盈盈地看着她,争取什么的,有人帮她争取,她才不出这个头呢。只有真正爱护关心自己的人,去争取了才有用,不是真心爱护的,去争取只会让人觉得这姑娘是个争强好胜的,免不了要给人轻贱。 骆樱去和骆老夫人说了,骆老夫人笑道:“本就是要带你们姐妹几个去的,潋丫头自也去。”然后又戳着孙女的鼻子,“就你这小丫头生怕潋丫头吃亏,巴巴地跑过来。” 骆樱理直气壮地道:“我和阿潋都多少年的感情了自然要帮着她。” 骆老夫人好笑不已,很是欢喜她们小姑娘之间的情谊,拍着她的手道:“行行行,你们姐妹俩感情好,祖母已经知道了。” 曲潋得知自己也一起去枯潭寺时,心里很平静,根本没什么感觉,对这种在骆樱眼里难得的出行机会却是对她这宅女而言,着实没意义。 到了出行那日,曲潋看了看,发现跟着骆老夫人去的人中有骆槿、骆樱、骆林,还有她们姐妹俩。骆大夫人和骆大奶奶随行一起伺候骆老夫人,队伍看起来倒是浩浩荡荡的。 骆樱和骆林都有些兴奋。 “听说靖远侯夫人每月都要来枯潭寺礼佛,也不知道届时会不会碰到她老人家。”骆林笑道:“上回和祖母来时,我们还遇到靖远侯夫人和靖远侯府的世子,两人看着都是和善人。” 骆樱看了她一眼,“林姐姐的消息总是这般灵通。” 骆林有些羞恼,沉着脸道:“樱妹妹上回不也见到了” “我只见到靖远侯夫人,未见靖远侯世子。”骆樱慢悠悠地说,“听说那位世子自幼身子不好,靖远侯夫人每月来礼佛,也是为儿子祈福的。” “确实如此,瞧,樱妹妹的消息也比我灵通。”骆林讽刺道。 “我是听大姐姐说的。” “” 曲潋将身子缩在温暖的灰鼠皮斗蓬中,由着她们姐妹斗嘴,心思已经飘得远了,渐渐地产生了睡意。 直到枯潭寺时,她被骆樱叫醒,然后见骆樱兴奋地扑到她身上,挨着她小声地道:“阿潋,我刚才见到纪暄和了,他今儿也来枯潭寺。” 曲潋瞬间清醒,狐疑地看她,“真的” “真的,我绝对不会看错的。”骆樱笑嘻嘻地道:“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曲潋下意识地看向骆林,见她此时偷偷掀着车帘子往外看,没有听到她们说话。再看骆樱吃吃地笑着,曲潋无奈地拍拍她,让她别再促狭了,她的脸皮很厚,真的不会为这点小事脸红的。 不过,如果纪凛也来了枯潭寺,曲潋觉得今天应该会和他遇见的。 这么一想,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下车的时候,骆林狐疑地看着她们,问道:“潋表妹似乎很高兴” 曲潋被骆樱挽着,朝她抿嘴一笑道:“难得和外祖母来上香,自然极是高兴的。” 骆林心里根本不信,刚才出门可没见她有多高兴,上了马车后一副想睡觉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她哪里高兴了,倒不如说,定是骆樱又和她说什么,或者两人正在计划着干什么了。 想到这里,骆林决定稍会要盯紧她们。 一行人随着骆老夫人一起进了枯潭寺,自有知客僧过来迎接。 添了香油钱,又去拜了佛后,姑娘们便被迎进了歇息的厢房喝茶吃素斋点心,而骆老夫人则带着骆大夫人、骆大少奶奶去禅室听经。 枯潭寺的素斋和点心都做得不错,这也是很多官家女眷喜欢来这儿的原因之一。曲潋觉得这里的素点心很合自己的胃口,无论吃几次都不腻,难得来,便坐在窗口的位置,捧着一碟点心欢快地吃起来。 曲沁和骆槿相对而坐,两人的婚事已经有了着落,都显得心平气和,也不像骆樱和骆林那般还有些少女的跳脱,加之两人心里都揣着心事,根本坐不住。 骆樱和骆林这姐妹俩转头看曲潋,见她捧着一碟素斋点心啃得不亦乐乎,都有些无语。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太有默契了,都愣了下,然后骆樱又很快转过了视线。 “阿潋,你先前答应过我,咱们一起去逛逛枯潭寺的reads;。”骆樱将曲潋拉起来,朝她使眼色。 曲潋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会儿,她又不太想去寻纪凛了。主要是她不知道稍会见到的是哪个人格的纪凛,若是谦和文雅的那个,自然是高兴欢喜,若是妖孽凶残的那个,就要哭了。 因为不确定,所以一时间她也有些裹足不前,并没有先前知道纪凛也来枯潭寺的欢喜。 不过在骆樱的瞪视下,曲潋还是跟着她起身了。 “沁表姐、槿姐姐,你们去不去若是不去,我和阿潋一起去了。” 曲沁和骆槿皆笑着拒绝了,两人打算在厢房里歇息会儿,稍会去禅室找骆老夫人,怕她们走开没人伺候,就不陪她们去逛了。曲沁少不得又叮嘱两人小心一些,让丫鬟们跟着,别跑到枯潭寺后山那儿,那里没有看守的僧人,容易出事。 两人皆答应了。 “我坐着也有些无聊,不如和你们一起去吧。”骆林也起身,笑着对她们说。 骆樱眼睛转了转,说道:“那好吧,林姐姐也一起来,人多才热闹。” 三人告别了曲沁和骆槿,然后一副高高兴兴的模样出了厢房,带着一群丫鬟仆妇去逛枯潭寺了。 枯潭寺作为京城的名寺之一,所占的面积极大,还分了前殿和后殿的范围,其中还有专门给来礼佛吃斋的香客们准备的厢房院子,光是前殿就足够她们遛哒了。只是三人似乎都有些百无聊赖,只是随便地在枯潭寺遛来遛去,并没有多少欢喜。 逛了两刻钟左右,骆林终于忍不住了,“我想要去前面的鼓楼看看,潋表妹和樱妹妹你们呢”她心里觉得骆樱和曲潋定然是有什么目的,所以双目紧紧地盯着两人。 骆樱心中欢喜,觉得骆林今儿真是识趣,笑道:“我和阿潋要去放生池那边瞧瞧。” 彼此说完,都觉得很很称自己心意,于是互相笑着道别了。 等骆林带着丫鬟走远,骆樱挽着曲潋往放生池那儿走,朝她道:“林姐姐一定是想去见靖远侯夫人,如果能给她留下好印象,那就更好了。我听说靖远侯世子自幼身体病弱,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但是婚事一直不顺利,没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受罪,就怕将来不仅要守寡,还要帮别人养孩子。可林姐姐却有自己的计较,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不值” 骆林从来不是个认命的人,就算是庶出,想要比姐妹们爬得更高。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嫁得比长房的骆柯和骆樱好,除非情况特殊,像靖远侯府的情况就是特殊情况,让她心里惦记着,总想去试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曲潋不会多评价,说道:“林表姐喜欢就好。” 骆樱皱眉,觉得骆林的行为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明知道以后要守寡的,难道还想要凑上去 摇了摇头,她不再想这事情,和曲潋往放生池行去。 到了放生池那边,曲潋却见到两个熟人,竟然是祝家的双胞胎姐妹。 “蒹姐姐、葭姐姐,你们怎么在这里”曲潋拉着骆樱过去,又给她们互相介绍。 骆樱见到长得几乎一样的姐妹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稀奇的模样。她和骆承风虽也是双胞胎,但是长得并不像,不像这对双生姐妹花,初见之下根本分不清,姐妹俩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很是吸人眼球。 骆樱和她们见礼,一双眼睛看个不停,似要将她们姐妹俩分个究竟。 祝家姐妹俩和曲潋相熟,得知骆樱的身份后,看在曲沁的面子上,自是不介意她好奇的探视,祝葭朝她温柔地笑了下,反而笑得骆樱有些不好意思了reads;。 祝蒹见到曲潋十分高兴,说道:“我们陪长辈过来礼佛的,不耐烦在殿中听经,就和妹妹出来逛逛。你在这儿,是不是阿沁也在” “在厢房里歇息,你们要去找她么” “这是自然。”祝蒹点了点曲潋的额头,笑眯眯地道:“我们先去找阿沁了,你们继续自己玩。” 祝家姐妹年纪和曲沁相仿,自是和曲沁有话聊,曲潋在她们心中就是个需要爱护的小妹妹,所以知道曲沁在这儿,都去找好朋友了。 “她们长得一样的哎。”骆樱惊叹着说。 “因为她们是双胞胎嘛。” “但我和七哥也是双胞胎,就不像啊。” 那是因为你们是异卵双胞胎,自然不像了。曲潋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这事,所以就由着她惊叹个不停了,站在放生池前看着池中的游鱼,见不远处有个七八岁的小沙弥在那儿,招手叫他过来,让他去取些鱼食过来。 “女施主,还不到喂鱼的时间,寺里没有准备鱼食。”小沙弥憨憨地道。 曲潋很快明白其中关键,顿时啼笑皆非,没为难小沙弥,让碧春去取了两块素斋点心过来,装在荷包里,她将点心碾碎了喂鱼。 骆樱跑去找小沙弥嘀咕起来,小沙弥先是紧张,然后很快又摇头了,曲潋看罢,也走过去询问怎么回事。 “我正在问他纪暄和在哪里呢。”骆樱小声地和她咬耳朵,“难得你们都在这里,难道不想见见他” 曲潋一时间很是为难,她想见那个温润阳光的好少年,就怕来的是那个凶残妖孽的话说,他的人格是怎么转变的有什么契机被吓过几回,曲潋也闹不清楚那两个人格是怎么变化的,所以每次见到纪凛时,都要让她迟疑一下。 骆樱当她是不好意思,继续再接再厉。 “施主,小僧也不知道您口中的施主在何处,请您别为难小僧。”小沙弥很是纠结。 骆樱见他真是不知,只得作罢。 两人离开放生池,往枯潭寺有名的碑林行去,那里有着前朝书法大家留下的碑帖,曲潋想去瞧瞧。却不想,刚走到碑林前,便看到从另一头走过来的少年。 那少年穿着惯常穿的青莲色流云暗纹锦袍,远远地走来,恍似明月清风,气质清雅淡然,容貌俊丽,不过神色却有些凝重,皱眉不语,神色端凝,使得他身后跟着的随从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只能沉默地跟着。 只是,当那少年抬头,看到站在碑林前的两名少女,凝重的神色换成了一种喜悦,如月光走过树稍头,整个人都变得明亮起来。 “潋妹妹,骆姑娘。”纪凛走过来,含笑地看着两个少女,“你们今儿是随骆老夫人来枯潭寺上香” 骆樱朝他抿嘴一笑,说道:“是啊,纪公子怎么来了你是陪公主来的” 纪凛淡淡一笑,“不是,只是来这儿寻明方大师。” 骆樱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明方大师他几时进京了怎么会在枯潭寺”然后想到若是京中的人知道明方大师来了京城,怕是枯潭寺的大门都要给那些女眷挤破了。 “是啊,所以骆姑娘请别将他在这儿的事情说出去reads;。”纪凛的声音依然温和。 骆樱是个讲义气的,拍着胸脯道:“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出去的。”说着,她看了眼曲潋,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明显是要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同时也将那些仆妇都一并带走。 骆樱一走,两人间的气氛便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两人都莫名地有些脸红。 曲潋虽然平时脸皮厚,但是生平第一次交“男朋友”未婚夫也相当于男朋友了,而且心里还有些喜欢这个人,自然也免不了在他面前有些紧张。特别是当他也红着脸看她时,让她更不好意思了。 半晌,纪凛温和地问:“上回送给潋妹妹的香墨可喜欢” 曲潋诚实地点头,朝他抿嘴笑道:“那墨有桂花的香息,极是清雅,我很喜欢。” 如今两人在长辈们睁只眼闭只眼中,时常互赠东西,特别是纪凛,送得极是殷勤,所送的东西颇广,从珍奇古玩到不值几文钱的新奇小玩意,隔个几天就送,这香墨也是他送来的东西之一。曲潋收得压力山大,每次都得搅尽脑汁地想着回送什么。 被个美少年这般殷勤地讨好,很容易被满足虚荣心,心肠再硬的人也会软化,这也是曲潋明知道他是个双重人格,还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他的原因。不过目前她喜欢的是这个温润美好的少年,而不是另一个凶残的人格,只希望面对的是这个人格才好。 “你若是喜欢,改日我再送些来给你。”他温和地说着,一双眼睛流溢着脉脉的温柔,十分醉人。 曲潋有些赧然地点头,正要说什么,见他突然皱眉,神色又变得有些不好,顿时心中一紧,忙问道:“纪哥哥,你怎么了” “头疼。”纪凛扶住旁边的一块石碑,脸色变得苍白。 曲潋惊了下,忙过去扶住他,被他紧紧地抓住手,似乎极为难受。 她心里十分担心,左右看了下,便扶着他到碑林旁的一个小亭子坐下,看他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却额头布满了冷汗,漂亮的嘴唇都变白了,心里十分紧张,不知他怎么会突然头疼。 “世子。”避到远处的常山发现他们的异样,忙走了过来,只稍一眼便知道纪凛的头疼之疾又犯了,忙将随身携带的药拿出来。 曲潋看着常山拿出一个白玉瓶子,倒出药丸喂他,不禁有些迷惑,幸好过了会儿,他的神色看起来没有那么痛苦,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红润。 “这是什么药”曲潋不禁问道。 常山看了眼纪凛,见他闭着眼睛不说话,轻声道:“是明方大师开给世子的药丸,让世子头疼了就吃一丸。” “纪哥哥经常头疼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子,曲潋心里有些慌张,深怕他是得了什么绝症。才十四岁的少年,平时看起来那般健康,应该不会得什么绝症吧 常山犹豫了下,点点头。 等常山退下,曲潋坐在纪凛面前看他,眉头拧起,有些心不在蔫。 “抱歉,让你看到这样子。”纪凛睁开眼睛,朝她歉意地道,眸心深处滑过异样的眸色。 曲潋正在想东西,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抬头看去,见他已经睁开眼睛了,不禁道:“没事,我又不会嫌弃。”等说完了,见他脸红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禁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虽然她觉得这程度根本不值一提,但在这个含蓄为美的世界,她这举动是颇为大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曲潋反省了下自己的不矜持,很快便将它抛到天边去了,反而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脸红中显得萌萌哒的少年。 “头还疼么”曲潋坐在他面前,观察了下中间隔着的石桌,心里有些扼腕,她要不要大着胆子绕过去,坐到他身边呢光想想心跳就有些快。 听到她关心的话,纪凛的神色很温柔,“你不用担心,我好多了。” 这种温柔浮现在他玉般俊俏的脸庞上,让这个人如同一块瑰丽的宝玉,让人看得心都要酥了。曲潋差点双目发直,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温煦谦和一面的纪凛,那已经足够优秀到让女性倾心,却不想当他真正释放自己的温柔时,会是这般的模样。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怕自己真的克制不住,会不矜持地坐到他身边这里是枯潭寺的碑林,虽然由于天气冷,今儿来上香的香客不多,可是也不保证不会有人来。所以她要矜持一点 纪凛见她移开目光,顿时眼神微黯,笑容也淡了一些,很快在发现她的异样时,他抿起唇,将那缕笑意按捺下来,但是声音却越发的柔和了,直到对面的少女开始面红耳赤,双眸染上了笑意。 “你以前一直这样不难受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 “好像是三岁吧,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就开始头疼了。当时看了很多大夫,一直没见好,直到祖母心急如焚,终于请来明方大师,吃了他开的药,才缓解了头痛之疾,只可惜却一直未能根治。明方大师说,让我先试着吃药,许是慢慢地就能好了。”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好。 “那你今天来是”曲潋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莫不是特地来找明方大师看病的 “对。”纪凛倒不瞒她,“难得明方大师回京,我隔段日子便会过来寻他看病。” “他怎么说”曲潋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纪凛温和地道:“你放心,已经比小时候好多了,我相信以后会好的。” 曲潋听他未给正面的回答,就知道不乐观了,心里不禁有些忧心,无论是谁看到他先前痛苦的模样,都会为此而揪心。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生的是什么病,竟然会落下头痛之疾,问他也不清楚,或许可以问淑宜大长公主reads;。不过也不能冒然去问,若是不小心碰触到淑宜大长公主心中的忌讳可不好,这事得从长计议。 一阵冷风吹来,曲潋缩了下身子,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露天的亭子里坐了那般久,手脚也有些发冷。 纪凛很快便意识到此时的情况,心里有些懊恼,因着贪心和她相处的时间,竟然忘记了她是姑娘家,身子娇弱,可不能吹太久的冷风。当下他便站起身来,将她拉了起来,趁机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冷冰冰的,忙将它裹住。 “冷么”纪凛低头,声音很温柔,“我送你回去吧。” 曲潋手勾了下,被那萦绕在耳边好听的声音勾得蠢蠢欲动,怕自己做出不矜持的事情,她收回手,用力地握了下自己的手,抬头朝他一笑,说道:“不冷。” 她不知道自己说不冷的时候,鼻子已经被冷风冻得发红,配上那张柔美的脸,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一样,简直是暴心一击,让对面的少年喉咙有些发紧,差点维持不住温和模样。 纵使他智计百出,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且只是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所以也会耍手段,想让她更喜欢自己,喜欢到不介意他的病情,不介意他反复无常的性格,不介意他另一面的残忍冷酷。 看她脸红的模样,他知道她喜欢自己这样子,所以他要更温柔。 可惜他们还未成亲,能相处的时间太少,他又不敢放任自己,怕自己又克制不住变得冷酷暴躁时与她相处,那只会加深她的害怕。 他暗暗地深吸了口气,给她理了下斗蓬上的兜帽,温和地道:“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曲潋朝他微笑,然后乖乖地跟着他离开亭子。 只是刚出碑林,便见迎面走来一个灰袍僧人,那僧人埋着头疾步往前行,差点撞到了曲潋,眼疾手快的纪凛一把将未婚妻拉到怀里,然后旋身一踢,将那僧人踢飞了。 曲潋虽然长得娇弱了点儿,但是她常年跟着母亲爬山礼佛,身体倍儿棒,连生病都少,反应能力也不错,当时还有心情扭头看一眼,正好看到在她心目中温煦谦雅的少年一脚将人残暴地踢飞的事情,顿时囧了。 不过接下来的神转折让她顾不得再囧,那僧人就要撞到一块石碑时,却见他一手撑住了碑面,然后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了地,回身就凶猛地扑了过来,手中握住一把短剑刺来,眼中一片狰狞的杀意。 曲潋被人推开时还愣愣的,直到见到纪凛借着石碑的力身体再次跃起,双腿往那僧人胸口狠狠地蹬去,将他踹了出去,撞上了其中一块石碑,发出訇然声响。而踹人的那人轻袂飘飘地落地,修长的身影风姿飒爽。 “你不是枯潭寺的僧人,是何人”纪凛声音冷冽。 曲潋下意识地望过去,见他面容冷酷,神色阴鸷,顿时心里咯噔了下。 那僧人并不回答,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去嘴上的血,转身就跑。纪凛冷笑一声,手一翻,从袖子里滑落一把短匕,在他手中灵活地旋转几圈,然后疾射而去,刺入了那逃跑的僧人的背部,那僧人一个踉跄,便倒在地上。 纪凛施施然地走了过去,抬脚踩到他的背上,那僧人咳嗽了一声,血喷了出来。而那腿继续在插在那僧人背上的匕首上踢了下,让那僧人惨叫出声,血顿时染红了那灰色的僧袍。 曲潋双目发直,脸色苍白。 虽然进京的那晚也见过杀戮,可是那时候在船上,夜色遮掩了最血腥冷酷的一幕,美化了杀戮,让她虽然害怕,但却没有现在直接目睹那般刺激。而更让她刺激的是,此时行为残忍的少年,他一脚踩在短匕上,那短匕深深地贯入僧人的背后reads;。 刚才那种温柔和煦、清澈如美玉的模样不复存在,只剩下冷酷的残忍,及对生命的轻视。更让她颤抖的是,当他看过来时,那没有感情的眼神,冰冷的微笑,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纪凛,又不是纪凛。 “世子。”常山从远处奔过来,这一切发生太快了,他为了避闲,离他们远些,却不想这个僧人竟然有问题。而世子出手太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所以不用看也知道今天这一幕吓坏未来的世子夫人了。 纪凛虐待够了地上的人,方高抬贵脚,冷淡地道:“将他送去明方大师那儿,告诉他,他惹的麻烦自己收拾,若再有下次,别我怪我狠辣无情掀了他的屋子。” “是。” 常山不敢看向站在远处的少女,低眉敛目地将那半死不活的假僧人拎起来,飞快地走了。这种时候就不要留在这儿了,反正有世子顶着,至于还会不会再有刺客,他倒是不担心,毕竟以现在世子的武力,自可应付。 常山走后,世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穿过碑林的风声呼呼地吹过,让也曲潋感觉到一种刻骨的寒意。 两辈子她都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几乎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样血腥的事情。 等到那神色残忍的少年走近来,她竟然忍不住后退一步,心中有些慌张时,便被人捏住了下巴,迫得她抬起脸,对上那张不复温柔和善的面孔,甚至十分的冷酷,眼里无一丝感情,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怕了” 曲潋没说话,只有盯着他的脸。 “你要习惯。”他慢慢地笑起来,捏着她的下颌的手指轻轻地揉弄了下,“就算怕,也不准表现出来,我会生气的。我一生气就会杀人。” 曲潋打了个哆嗦,刚才萌得她心肝都颤得想要靠近的少年,此时让她恨不得远远逃离。如此前后不一,巨大的变化,让她有些崩溃,觉得自己也快要精分了。 似乎见她太可怜了,他放开手,摸了摸她被冻得红通通的脸蛋,轻声道:“乖,别怕,至少我不会杀你。你小时候揍我那般厉害,我都未想过杀你,是不是很荣幸” 不,一点也不荣幸她想不起小时候几时揍过他而且她揍过的熊孩子可多了,但是那时候应该没那机会来揍镇国公世子,除非他小时候没有透露身份惹到她,被她当成熊孩子揍了。 曲潋开始想着小时候自己揍的那些熊孩子中是不是真的有他了。 “你” “我怎么了”他笑着问道,笑容很虚伪,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流泄妖异的神色,不复先前的清澈如玉。 “你能不能先变回来。”她很狗胆地提道,还是想要面对体贴又温柔的纪凛。 果然,听到她这般狗胆的话,他脸上虚伪的笑容没了,冷漠地看着她,抽动的下颌让她知道他很生气,双眼翻滚着异样的情绪,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捏得她呼痛一声。 “别挑衅我的忍耐性。”他低首,用自己的唇轻轻地碰了下她冰冷的手背,双目像毒蛇般盯着她的面容,“阿潋,我虽然答应过不再对你做那些事情,但不保证你让我不高兴时我不做,毕竟,你是我的未婚妻。” 这一刻,曲潋有种迫切想要解除婚约的念头。 卧槽,黑化得太可怕了,她很害怕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曲潋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很快便决定好女不吃眼前亏,当下低眉敛目,乖乖巧巧的,不再挑衅他的忍耐力。 这个人格的脾气很糟糕很坏,只能顺毛摸,和他硬碰硬只会自己吃亏,她才不干这种傻事。 而她这副娇娇怯怯的模样,看在对方眼里,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真乖。”他满意地捏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力道放轻了许多,“你果然很识趣。” “谢谢夸奖。”曲潋憋了一句,抬起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声地道:“我出来很久了,应该回去了,不然长辈们会担心的。”她隐晦地提醒他,该放人了。 他当作听不懂,拉着她的手道:“不急,难得来,陪我逛逛。” 曲潋力气没他大如果她现在有力气,她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揍人,只能被他拖走了,陪他去逛枯潭寺,而且他特地挑了些没人的地方,开始毛手毛脚,十分放肆。与刚才那个恪守礼仪规矩、动辄脸红的少年截然相反。 对她的抗拒,他理直气壮:“你是我的未婚妻,难不成你希望我去碰别的女人。”说着,阴着脸看她,仿佛她敢点头,直接拧断她的脖子。 鬼扯曲潋心里勃然大怒,敢去碰别的女人,她剁了他的狗爪子。 见她双眼亮得灼人,少年满意地将手轻轻地按放在她的眼角旁,眉稍眼角染上笑意,“这样就对了,明明不是小白免,就不用摆出这副柔弱的样子。” 曲潋心说她自己就长这副模样,旁人误会了关她什么事情 她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然后被他叹着气强势揽进怀里,让她瞬间又僵硬了。 “既然你这么委屈,我就勉为其难地安慰你一下好了。乖,别太感激我,谁让你是我未婚妻呢,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便宜又卖乖的邪恶少年将她强硬地按在怀里。 曲潋被吓得再也不敢故作委屈去恶心他,忙一脸正直得不行的神情,等他放开自己后,悄悄地往旁挪了挪。 不知逛到了什么地方,曲潋初时有些迷惘,只觉得这里十分空旷,周围没有见到一个僧人,附近的屋宇都显得有些陈旧古仆,直到其中一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光头帅哥错了,是光头和尚,而且还是她认识的和尚。 出尘脱俗,慈悲为怀。 “明方大师。”曲潋低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将被纪凛拉着的手收回来。 在佛门清净之地动手动脚什么的,太不尊重佛祖了,就算佛祖不怪罪,在一位得道高僧面前谈情说爱,更那啥。反正,曲潋这一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局促地将自己悄悄往纪凛身后挪。 在曲潋没看到的时候,站在廊上的明方大师意味深长地看着昂首回视他的少年,声音是低沉的男中音,听在耳里,像薰染着枷南香的味道,带着一种慈悲,还有些许的飘逸reads;。 “两位施主可是为何事而来” “随便逛逛。”纪凛回答得很轻松,看着站在廊下满脸慈悲的明方大师,脸上露出恶意的神色,“先前的事情,还望明方大师决断,只望明方大师以后莫要再如此率性,下次再遇着,我可不客气了。” “阿弥陀佛。”明方大师双手合什念了声佛,说道:“世间之事一切各有缘法,这缘字贫僧不才,还未悟透,所以还望施主若是得闲,略帮一二,贫僧感激不尽。” “行啊,我直接去找住持,反正这枯潭寺也不是我的地盘,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管。” “切切不可。” “不若大师随我去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定奉大师为上宾,为大师修缮一间佛堂让大师安心潜修。” “阿弥陀佛。” “那大师看着办吧。” 曲潋悄悄探头,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可瞧着好像为了先前那个灰衣僧人的事情。而这位明方大师,看着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慈悲为怀,反而和纪凛你一言我一语地比着谁无耻一样,和当初在常州府的济明寺时的感觉根本不同。 不过她很快又想起,那时候的纪凛是个三观正常的少年,没有冲突,而明方大师既然负责纪凛的病情,应该知道纪凛的情况,所以对此也改变了策略 就在她探头时,明方大师目光看了过来,然后朝她露出一个满怀慈悲的笑容。 纪凛一巴掌糊了过来,将她的脑袋摁了回去,明摆着不给她看和尚。 两人又打了会儿哑谜,然后纪凛很满意地离开了,明方大师站在廊上目送他们。 曲潋忍不住又回头偷看一眼,见站在有些陈旧的古寺中的青年帅和尚看着依然出尘脱俗,仿佛一阵风就能让他羽化登仙,满目慈悲,看着就让人心中生起一种尊重感。 “别看了,那和尚是个六根不净的,最会唬人的。”纪凛将她的脸板了回来,“别看他是个出家人,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说是去化缘,其实惹的麻烦可不少,刚才那灰衣僧人就是他惹的麻烦之一,和他离得太近,会被他连累的。”顿了下,又道:“我就是因为受他所累,帮他收拾了不少麻烦。” 曲潋一脸震惊地道:“你别乱说,他是得道高僧。” 纪凛嗤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骗你作甚那是个六根不净的大和尚,都是唬弄世人的。” 曲潋还是不信,她娘对明方大师可是推崇备致,这才是个真正无心无欲的出家人,且佛法精深,医卜星算无不精通,简直就是个全能型人才。 “不过他对佛理的研究倒是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可惜却是个六根不净的,佛门不幸。”纪凛继续摧毁她的三观,“所以别太信那些大和尚。” 你在人家寺里这样说人家的和尚,真的大丈夫么曲潋好想糊他一脸。 因着这事情,她突然又有些不怕他了,只觉得他从一个三观正值的好少年变成了个没三观的无耻之徒,让她心好累。 等终于和骆樱会和后,曲潋依然不想说话。 “纪公子,我和阿潋走了。”骆樱拉着曲潋的手,朝纪凛笑得意味深长。 少年憋了眼两个小姑娘握在一起的手,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多谢骆姑娘了reads;。”对上曲潋震惊的目光,他又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虽然比不得另一个人格的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但依然可以将不熟悉他的人蒙混过去。 曲潋:口她终于知道为何没有人知道他有病了。 这也太会装了。 果然,骆樱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和纪凛客气两声,便挽着曲潋开开心心地离开了。等走到无人处,骆樱还和她咬耳朵,“怎么样玩得开心么纪暄和是不是很温柔的人我可是帮你挡了很多人呢,就怕过去妨碍了你们。” 饱受惊吓的曲潋:><。。不,一点也不温柔,反而很凶残姑娘你为什么总是贴心不到重点呢 曲潋有苦说不出,只能故作害羞地低下头不说话。 两人回到了先前的厢房,见厢房里没有人,询问了留在那儿的婆子,得知众人皆在禅室,两人又往禅室行去。 进了骆老夫人她们听经的禅室,曲潋很意外地发现人都聚到了这里,而且不仅如此,这里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妇人,和骆大夫人相妨的年纪,白晳清秀的脸庞,虽然上了年纪,神色很是温和,看起来十分亲切。 那妇人身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姑娘,身上穿着品红色镶绿色芽边的棉禙子,立领上攥着三颗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扣子,身下系着一条豆绿色百花穿蝶的马面裙,微笑着坐在那儿,一派大家闺秀的娴静温雅模样。 曲潋不禁看了她一眼,见到骆林很是淑女地坐在那儿,一副认真倾听那妇人说话的模样,心里微动,怕是这位模样可亲的妇人应该就是靖远侯夫人了,而她身边的少女就是和襄夷长公主交情不错的靖远侯府的小姐袁佳。 “你们两个猴子怎地回来了”骆老夫人见两人回来,很是高兴,将她们叫到身边,然后对靖远侯夫人道:“这是我两个孙女,这个大的闺名樱,小些的闺名潋,是和镇国公世子定了亲的那个孩子。” 靖远侯夫人多看了曲潋一眼,笑道:“老夫人真是好福气,身边的孙女们个个都是好的,看着就让人喜欢。”然后分别给了见面礼。 曲潋和骆樱含笑感谢,与袁佳见了礼后,坐到曲沁和骆槿身边。 曲潋刚坐下,便见袁佳看了自己一眼,眼中有好奇和揣测,曲潋朝她腼腆地笑了下,她也回了个柔和的笑容,微微垂下眼睑。 “沁表姐,靖远侯夫人怎么在这里”骆樱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偷偷地和曲沁咬耳朵。 曲沁抿嘴笑道:“靖远侯夫人也是来听经的,不过是凑巧罢了。” “哦。”骆樱眨巴了下眼睛,“林姐姐是和靖远侯夫人一起过来的么” “是啊,林表妹比你们先过来,恰好在寺里遇到的。” 骆樱得了自己想知道的,于是不再问了,不过瞅着骆林的眼神别有深意。 大人们在一起闲话家常,话完家常后,又讨论起佛法来,一派和乐融融。等时间差不多了,自有知客僧引她们去厢房里用素斋。 吃完素斋,姑娘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袁佳也跟着一起落坐,骆林坐在她身边陪着,言语里有着些许的讨好,可惜袁佳看着淡淡的,有些客气疏离。 “林姐姐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也不嫌害臊。”骆樱有些不高兴地说。 曲潋拍拍她,让她别太毛躁reads;。 “这袁佳是靖远侯府庶出的姑娘,靖远侯府人丁不旺,素来一脉单传,这一代除了靖远侯夫人所出的袁朗外,也只有一个姨娘生了袁佳。靖远侯夫人倒是好性子,将袁佳当成嫡出的一样教养,比京中那些勋贵的嫡女还要锦绣光鲜。”说到这里,骆樱压低了声音和曲潋道:“我听说啊,靖远侯夫人之所以对庶女这般好,是怕将来儿子体弱撑不过去,就让袁佳招婿上门,生下的孩子过继到儿子名下供奉香火,将来让孙子承爵。” 曲潋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袁佳为何对一心讨好的骆林冷冷淡淡的了。 除了骆林,其他人都是已经定亲的,未定亲的骆樱素来是个天之娇女,也没那个心思,所以一时间厢房里的姑娘还算是相处愉快的,等歇息得差不多了,方才打道回府。 直到出了枯潭寺,都未再见到纪凛,曲潋心里隐约明白,怕是那人格还未转换回来,所以他不耐烦再过来了,若是过来,少不得要给长辈请安,怕是没这个心。 不过才几次见面,她好像已经能将纪凛的两个人格的行事方式区分开来了,明白两个人格行事是截然相反的。 曲潋掀起车帘往枯潭寺看去,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 从枯潭寺回来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而这时的京城也越发的冷了。 在骆府住了几日,姐妹俩便回家了。 回到双茶胡同的曲家后,因为天气变冷,曲潋便不爱出门,几乎巴不得整天都窝在暖暖的大炕上,所以看可怜的弟弟每天天未亮就要顶着寒风起床去书院读书,十分心疼,特地给他做了个狐皮围脖和狐皮手套等保暖之物。 这个世界的围脖并不鲜见,倒是手套这东西,还是第一回见,等知道它的用法后,曲湙十分喜欢那对狐皮手套,在外面时,套着毛茸茸的狐皮手套,能避免手被冻伤。 曲潋见他喜欢,兴致也来了,回想着上辈子的几种手套,又试着做了露半截手指的手套,这样手指更灵活,可以写字。曲潋套着半截手套试着写了会儿字,觉得可以,便给弟弟做了。 可惜曲湙嫌弃戴着手套写字不方便,也达不到练字的目的,便弃之不用,但曲潋仍是给家人都做了,曲沁倒是喜欢那半截的手套,拔算盘和拿笔记账时都很方便。 就在曲潋兴致勃勃地给亲朋好友都做手套时,时间一晃便进入了腊月。 虽然曲潋姐妹都定了亲,但是三房没有回常州府,原因莫过于都是为了几个儿女,曲潋将来要嫁在京城的,也不过是几年的功夫,而曲湙留在丹山书院读书也比在族学中好。所以想了想,季氏便决定还是带着儿女在京城落居。 腊八节的时候,镇国公府打发人送来了腊八粥。 算算时间,自从上回在枯潭寺见过纪凛后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未见他了,中途时淑宜大长公主也打发人过来请她去镇国公府玩,不过被她找借口推辞了,淑宜大长公主见天气变冷,便也没有坚持接她过来,方才让她避开了。 曲潋不仅没有见过纪凛,连金乌送来的纸条也没有看,都是拿下来就锁到匣子里,看都没看,安安份份地窝在家里。 送腊八粥来的是常山,常山还捧了一匣子的香墨给她,说道:“这是世子亲自做的,知道曲姑娘您喜欢,所以趁着天气好时多做了一些,只要您用完了,打发个人过来,属下再给您送过来。” 曲潋哦了一声,让人接了。 常山见她收得爽快,一时间也弄不懂她的意思了。原本他以为那日在枯潭寺世子凶残的行为吓到她,所以她对世子也跟着疏远,可是世子送东西来,她收得很爽快,却没有什么答复,让他有些懵reads;。 姑娘家的心思好难猜 “行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曲潋下逐客令。 常山硬着头皮道:“不知曲姑娘有没有”饶是他一心为主,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明显,但是若不说得明显直白一些,又担心被这姑娘唬弄,前几次就是被她故作无知地唬弄走了,害得他回去被晚上变脸的世子揍了顿。 曲潋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没再为难他,让碧春将一个用锦缎包着的东西拿过来。 常山虽不知道锦缎布里包着的是什么,但摸那触感左不过是些曲姑娘自己做的针线之类的,心里十分高兴,总算能交差了,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曲潋没太放在心上,她做了那么多手套,本也给纪凛做了的,先前因为拉不下脸,所以一直没有送,如今常山过来,就做个顺水人情。 所以她也不知道,纪凛收到她做的手套时十分高兴,以为她不介意枯潭寺的事情了,按捺不住地又给她写信教金乌送过来,可他巴巴地等了几天,金乌都是两爪子空空地回来,没有丝毫的音信,让他脸上的笑容又没了。 常山夹在中间,差点里外不是人。 他突然有种预感,这种日子怕是摆脱不了了,只要世子一变脸去吓曲姑娘,曲姑娘就不理人,到时候就是他这做下人的两边跑两边受气。 过了腊八不久,小年之前,京城里传出了宁王世子定亲的消息。 这消息是曲大太太过来串门子时给季氏、曲家姐妹说的。 “你们绝对想不到,宁王世子定亲的姑娘是谁。”曲大太太有些激动,她脸庞有些红,一副比她们还要意外的神色,意外中又有点儿莫名的不甘,形成一种很古怪的神色。 “是谁啊”季氏纯粹是外行人,对这种事情只当八卦来听听。 “是祝家的蒹姑娘。”曲大太太说道,嘴里有些发咸。 曲潋和季氏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季氏道:“哎呀,这可不得了,没想到阿蒹那孩子竟然有这等造化。” 曲潋也笑道:“这下子祝大伯母也安下一颗心了,蒹姐姐的亲事有了着落,葭姐姐的也很快了。”而且周琅和纪凛感情好,周琅娶了祝蒹,都是知根知底的,以后也能互相帮助。 所以曲潋对这个消息很是开心。 曲沁低头喝了口茶,看母亲和妹妹两个呆货乐呵呵的样子,再看曲大太太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心里也好笑。 她在上辈子就知道祝大太太有心将祝蒹嫁入曲家,相中的便是长房的曲泽,可惜大伯对曲泽的亲事自有计较,大伯母也想挑个能帮衬儿子的儿媳妇,所以并未同意。祝大太太只能遗憾地作罢,后来却不想发生了那些事情,大女儿憋屈地被送入宁王府为宁王世子侧室,英年早逝。 这辈子,她提前在常州府时就让周琅见了祝蒹一面,果然两辈子周琅都对祝蒹一见钟情,所以这辈子并未同意宁王妃定给他的亲事,祝家姐妹进京来时,周琅不像上辈子那般已经定亲,只要他有心,自然是水到渠成。 觉得又一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曲沁心情愉悦,见曲大太太不是滋味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大伯母的心态她也懂,原本瞧不上祝家的姑娘,所以没有同意这桩亲事,却不想人家姑娘转身就成了王府世子妃,这种心态的落差,正常人都不是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等曲大太太离开后,母女三人便商量着等宁王府去祝家下聘时的礼物,这事自然最后还是交给曲沁来拿主意。 “到时候咱们也一起过去看看阿蒹,顺便恭喜她。”曲沁笑盈盈地对妹妹说道。 曲潋自从得知祝蒹和宁王世子周琅定亲时便开始不着痕迹地观察姐姐了,自然发现她脸上细微的变化,很快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怕是这事在常州府时姐姐就计划着了,所以当时才会在祝老太君的寿辰中,硬是促成了祝蒹和周琅的第一次相见reads;。 她想,怕是祝蒹和周琅上辈子没有好结果或者是结果一定很惨烈,才让她惦记着,所以姐姐这辈子才会提前着手准备。现在这个结果,应该是让姐姐很满意,能从她眉稍眼角溢出的笑容中可窥探出来。 曲潋当下故作欣喜地点头道,“这是应该的,蒹姐姐的好日子,怎么能不去” 曲沁见她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掐了把她粉嫩的脸蛋,笑道:“纪公子和宁王世子自幼认识,两家是亲戚,交情不比常人,等你嫁过去后,两家自然更亲厚,阿蒹定能和你一条心,你们都在京城,以后有个什么事情可以去找阿蒹帮忙,如此我也放心了。” 曲潋撇嘴道:“姐姐你不要说这种话,我听说宁王妃不是个好相与的,我还担心蒹姐姐以后嫁过去宁王妃不喜欢她呢,到时候蒹姐姐在宁王府受委屈怎么办” “没事,既然宁王府能上门提亲,证明宁王府对这门亲事都认定了的,宁王妃自不能说什么。且祝家也不是看着自家姑娘受苦无动于衷之人,宁王妃也会顾忌着祝家几分。”曲沁分析道,她虽然不知道周琅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宁王同意这门亲事,但是显然周琅也是有点儿本事的。 等宁王府去祝家下聘的那日,曲家姐妹俩都去了。 季氏因为青年守寡,不好参加这种喜事,便留在了家里烧香拜佛。 姐妹俩坐马车出发,才到祝家所在的隆福胡同前,便看到胡同里那一排的马车,虽然天气很冷,但是隆福胡同却是热热闹闹的,地上还有沾着雪水的红色炮纸,有一群小孩子撒着欢儿寻找未燃完的小炮竹玩。 曲家的车辆从侧门进入,到了二门前停下来。 等她们被祝家的婆子引进二门后,便见祝葭迎了过来。 曲家姐妹俩和祝家姐妹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看久了,很容易便能区分开这对双胞胎姐妹的不同,所以等到祝葭走近面前,已经认出她是双胞胎中的妹妹了。祝蒹神彩飞扬,祝葭温柔似水,只要熟悉姐妹俩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区分她们。 周琅喜欢的,便是祝蒹身上的那种鲜活的神彩,仿佛全世界都鲜亮起来。 “葭姐姐。” “阿葭。” 曲家姐妹俩对着祝葭笑盈盈地唤道。 祝葭走得有些急,虽然天气冷,但是脸蛋却染上了丝红晕,她笑着喘了口气,说道:“姐姐听说你们来,就催着我过来接你们了,她今天不能随便出房门,这事就由我代劳。” “今天是阿蒹的好日子,她不出来是对的。”曲沁一只手拉着妹妹,一只手挽着她,美丽的脸庞上笑盈盈的,“对了,我还不知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呢。” “说来也巧,宁王府请了钦天监算的日子,婚期定在后年四月,就比你的婚期迟一个月。”祝葭答道。 曲沁微微蹙起眉,“怎么这么迟” “钦天监拿了宁王世子和姐姐的八字合算的日子,说是很吉利的。” 听罢,曲沁脸色有些晦涩,聪敏如她,再联合上辈子的些许蛛丝马迹,如何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怕是宁王妃心里怄气,不喜欢祝蒹这个媳妇儿,所以便让钦天监将婚期押后一些,心里奢望着还有转还余地吧。 曲沁上辈子没少和皇亲国戚打交道,也知道宁王妃这人是什么性子的,眼睛只盯着内宅三分地,嫉妒成性,和丈夫磕了半辈子,仍是没磕出个什么东西来,连儿子的婚姻都成了她和丈夫斗气赌气的工具,方才导致了周琅上辈子的悲剧reads;。 很快便到了祝蒹的卧室,只见她今儿身上穿着崭新的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下面是一条石榴红绫裙,头上簪着一对赤金玉簪花簪子,耳朵上坠着镶莲子米大南珠的赤金坠子,整个人打扮得光鲜亮丽,明媚动人。 见到她们进来,祝蒹笑着起身迎了过来。 “阿沁、潋妹妹,你们终于来了,快点坐。”然后又吩咐丫鬟们上茶果点心。 等四个少女坐下后,祝蒹将伺候的丫鬟们都轰出去,便拉着曲沁道:“阿沁,我没想到宁王府竟然会上门来提亲,你说这是什么事啊我也只见过那宁王世子两回,印象并不深,他们家怎么会突然上门来提亲呢” 曲沁见她有些激动,笑着按住她的肩膀,看了祝葭一眼,见祝葭对她无奈地笑了下。 “这有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是一种缘份。”曲沁微笑道。 祝蒹本就不是爱纠结的性子,听罢就道:“缘份什么的先不说,我听家中的堂姐说,当时宁王府竟然派人来我们家提亲时,你不知道很多人都傻了,也不知道宁王府怎么会瞧上我们祝家,曾祖母虽说身份贵重,很得人敬重,可是她老人家常年在常州府,又不进京来,宁王府可不会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结亲。我觉得有古怪。”她一脸笃定的神色。 “你想多了” 这句话是曲沁和祝葭一起说的。 祝蒹愣了下,见好姐妹和同胞妹妹异口同声,忍不住看向曲潋。 曲潋笑盈盈地道:“蒹姐姐确实想多了。” 祝蒹被三人的话弄得有些迟疑,真的是她想多了么幸好她为人素来豁达,既然今儿都要亲定了,纠结太多已没必要,又兴致勃勃地拉着曲沁说起自己的婚期来。 “到时候我还能先看阿沁你出阁了,再到我自己,想想就觉得这婚期定得不错。还有葭儿的婚事,我的婚事定了,葭儿那边就不必拖了,我可是知道安阳文家很是满意葭儿,想尽快将葭儿的婚事定下来,最好明年就娶过门。”祝蒹嘿嘿地笑着,打趣胞妹。 “姐”祝葭被姐姐被她说得脸上微红,羞赧不已,“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说到我身上了而且你是姐姐,自是要等你出阁后的。” 祝蒹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咱们是双胞胎,相差时间不过半个时辰,差别也不大,且若是文家等不及,那也可以酌情处理,礼法不外乎人情,没事。” 神葭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哪里说得过她,羞得满脸通红。 “哎,葭姐姐的婚事也要定了”曲潋好奇地问道,偷偷瞄了眼曲沁,发现她很淡定,便知道祝葭上辈子的婚事应该是不错的。 “是啊”祝蒹大咧咧地将妹妹的事情托出,“前阵子堂哥成亲那会,文家夫人过府来喝喜酒,见到葭妹妹时十分喜欢,私底下便和祖母说,想要为家中的嫡幼子聘娶葭儿。”然后她又嘿嘿地笑两声,同她们八卦道:“其实那天文公子也来了,他见到葭妹妹时便起了心思,还托我们堂哥帮忙呢。” 祝葭已经羞得要掩面奔走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看来祝家姐妹这趟京城之行还不错的,一下子便解决了终身大事。 接着四个姑娘又闲聊了下,得知祝蒹姐妹俩定亲后便不回常州府了,留在京城待嫁,祝大太太则等过年后,便进京来,料理女儿们的亲事。 对于祝家姐妹俩的亲事都有了着落,曲潋、曲潋都为她们高兴reads;。 等祝蒹的亲事定下后,年也渐渐地近了。 很快便到了年底。 今年是曲潋他们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感觉有些新鲜,也义意不凡。 季氏觉得这个年会有个好兆头,两个女儿都顺利地定亲了,而且定的亲事都不错,儿子在丹山书院学习,功课也很不错,多次受到书院的先生表扬,连曲大老爷私底下也多次赞赏这侄子是个读书的料,和他爹当年一样之类的,每次季氏都听得很是开心。 到了除夕那日,三房一早便去榆林胡同,依着每年的惯例祭祖,虽然并不在常州府的祖宅,但是榆林胡同这儿也算是曲家嫡支在京中的主宅,这里设了祠堂。因祠堂在这儿,每年常叶胡同那边的曲二老太爷一家都会过来,吃过团圆饭后才会回去。 虽然不在常州府,这个年过得还是很热闹。 等到了年初二,便是走亲戚的时候,曲家三房去了平阳侯府拜年。 平阳侯府的年初二素来热闹,出嫁的姑奶奶们都带着夫婿一起回娘家拜年,曲潋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收到了一笔不菲的红包和长辈们打赏的金银锞子。 给长辈们拜了年后,骆樱便拉着曲潋去角落里说话了。 “你近来都不找我,在家忙什么”骆樱掐着曲潋的脸,嗔怪着。 “和我姐学着管家算账的事情呢,你娘应该也教你了吧”曲潋诚实地说,轻易地打消了她的怒气。骆樱过了年就十四岁了,明年要及笄,骆大夫人哪里还放小女儿悠闲 骆樱趴在炕桌上,恹恹地道:“是啊,每天下午,我娘都抓着我在身边说这说那,不像以前那么自在了。”抱怨了一通后,很快又振作起来,和曲潋嘀咕道:“哎,和你说啊,很多人都没想到宁王府竟然会给宁王世子定下常州府祝家的姑娘,大家都很惊讶呢。” 曲潋笑眯眯的,没有说这事情是她那重生的姐姐一手推动的。 “你知道的,京城中很多勋贵都盯着宁王世子呢,想要将女儿嫁过去当世子妃的可不少,却没想到宁王府一点风声也没漏,就给宁王世子定亲了,连林姐姐她们都有些不可思议,很是难接受哩。” “哦,确实如此。”曲潋虚应着。 骆樱叽叽喳喳地和她交流了下京中的八卦,接着又道:“等过了二月,槿姐姐就要进大皇子府了。”说到这事,骆樱眉头拧了起来,“我还偷听到我爹说的话,说到时安国公府的那庶女会和槿姐姐一起进门,这不是羞辱人么” 安国公府被骆四老爷父子刷了一把,很是恼怒,最后也挑了家中一个长相不俗的庶女塞到大皇子府中,而且竟然还让大皇子同意了让两人一起进门,都是侧妃。这便算了,可是骆槿怎么说都是嫡出,身份比那安家的姑娘尊贵一些,却没想到要和个庶女一起并例,也不知道怎么憋屈呢。 “四叔和四哥当时听说这事后,气得脸都青了。”骆樱撇着嘴,“算计来算计去,也不知道最后能算计出个什么来。” 曲潋没发表意见,听着她唠叨。 在骆府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后,回到家时,曲家接到了镇国公府的帖子,邀请他们年初五去镇国公府拜年喝年酒。 正是新年之际,各家的酒宴不绝,一天可以吃好几趟年酒,镇国公府的年酒也不少。 接到镇国公府的帖子,季氏顿时有些紧张,几百年没有好好打扮的女人这会儿也想要打扮得体一些,就怕到时候给小女儿丢脸。而她也特地叮嘱了曲沁,务必要将小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reads;。 曲沁得了母亲的话,便将萌萌哒的妹妹给抓走了。 等到了年初五那日,曲潋被姐姐打扮得粉嫩嫩的去亮相了。 过了年,她便十三岁了,加之她本就是江南女子娇美的长相,发育又迟缓一些,所以现在还是个萝莉的年纪,打扮萝莉,自然是粉色系的最能让人产生共鸣,曲沁有上辈子的经历,眼光也不俗,年前便让自家开的一家首饰店送来了今年春天时将要新推出的首饰,市面上还没有卖呢,就想要颇个新颖。 曲沁去年来京时想为家里开源,除了给徐山一笔银子在京城置办庄子田地外,还让徐山去开了家首饰店,取名为“流芳斋”,里面的首饰都是曲沁根据上辈子的印象设计出来的,还有曲潋这个受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轰炸过的人也出了些意见,设计出来的首饰款式新颖,很是受女性的欢迎。 等“流芳阁”的名声再打出去后,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年底盘点收益时,半年的收入超乎想象。 当时徐山捧着账本激动的样子,曲潋心里根本不意外,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女人和孩子的钱是最好赚了,而且京城里的有钱人真心不少,特别是那些贵女们的首饰换得最是勤快了,只要看到满意的,一掷千金都舍得。 曲沁也很淡定,上辈子主持一个皇子府的中馈,账本都是抓在自己手里的,那些银子不过就是个写在账本上的数目罢了,心里产生不了真实感。 不过,银子赚到手了,也让曲沁觉得开始给妹妹攒嫁妆了,到时候绝对让妹妹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进镇国公府。 嫁妆丰厚腰板才挺得直曲沁觉得,到时候镇国公夫人再敢挑剔妹妹的嫁妆,让妹妹拿银子砸到她脸上。 曲潋身上戴着自家店里的师傅新打的头饰,穿着粉嫩嫩的衣服,跟着母亲姐姐和弟弟一起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今天很热闹,一反过去冷冷清清的模样。 主要是淑宜大长公主素来喜净,闭门不出,登门拜访的都是姻亲,比起旁人家,确实冷清多了。不过今年,镇国公府竟然办起了年宴,得到消息的自然都来捧场,也有心人猜测,指不定是因为镇国公世子定亲了,淑宜大长公主心情好,所以今年才会大办年宴,热闹一些。 到了镇国公府,曲潋随着母亲和姐姐一起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拜年请安时,发现周围的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让她心里有些紧张,心知这种情况只是因为自己是纪凛的未婚妻罢了,并不是因为自己这个人。 季氏带着三个儿女过来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时,淑宜大长公主万分高兴,赏了曲家姐弟三人很丰厚的红包,里面都是金锞子。 “哎呀,潋丫头今天打扮得真漂亮,看着就鲜活可爱,小姑娘家就应该这样,旁人看着也舒服。”淑宜大长公主拉着曲潋的手看着,笑意从眉稍眼角溢出来,让人感觉到她此时心里是高兴的。 曲潋赧然地低下头,轻声道:“公主喜欢就好,姐姐特地给我打扮的,就是为了让公主看着高兴。” 淑宜大长公主喷笑,戳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孩子又来逗我了,我是看得很高兴,不过也是你自个长得好,旁人看着才能赏心悦目。” 曲潋朝她呵呵地笑着,笑得有些傻气。 等曲潋被淑宜大长公主留在身边坐着以示宠爱时,她敏感地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视线又变了。 她挺了挺刚发育的胸,坐得更端庄了。 就在这时,又有下人来报,襄夷公主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听到丫鬟来报襄夷公主来了,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襄夷公主是中宫所出的公主,身份尊贵,又深得皇上宠爱,一般时候不会轻易出宫。虽说今天是镇国公府的年酒宴,襄夷公主再亲近淑宜大长公主,那也是隔了两辈的,并不需要她特地为此出宫。 所以,众人听说襄夷公主突然来了时,心里都有些不解,有些听过传闻的,都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去瞄着坐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曲潋。 很快便见到镇国公夫人满脸笑容地陪着一名身上披着玫瑰红云锦斗蓬的妍丽少女进来,那少女正是曲潋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襄夷公主,此时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神色矜持,通身气派高贵凛然,在众人的簇拥下进来。 众人看到素来冷淡的镇国公夫人此时言笑晏晏,与襄夷公主亲昵的模样,皆有些恍然大悟。 京中的人都知道皇上对镇国公世子十分喜爱,还曾说如珠玉在侧,让他心喜之,曾想招他为驸马,只可惜被淑宜大长公主当时岔开了这话reads;。虽然并没有后续,但宫里的公主倾心镇国公世子的消息仍是有些走漏出来,暗中传得很是形象,莫不是倾心镇国公世子的便是镶夷公主 很快众人又想起襄夷公主自幼便亲近淑宜大长公玉,与镇国公世子算是青梅竹马长大,镇国公世子那样的人物,襄夷公主倾心也是正常之事。 想到这里,有些人看向曲潋的目光有些幸灾乐祸。 曲潋也看了一眼镇国公夫人,发现她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和刚才进门时见到她时那微微蹙眉的模样截然相反。 曲潋至今仍是不太明白镇国公夫人为何不喜欢自己,而且表现得这般明显。若说是因为自己家势配不上,那也是父辈定下来的,与她无关,要恼也恼镇国公才对。想不出原因,她只好归于镇国公夫人心里有自己的儿媳妇人选,现在看镇国公夫人因为襄夷公主的到来这般高兴的模样,让曲潋心里又忍不住脑补了。 “姑祖母,襄夷来看你了。”襄夷长公主上前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淑宜大长公主携了她的手,笑着道:“你这孩子,这大冷天的特地出宫来一趟,要教你父皇母后心疼了。” 襄夷公主含笑看她,“襄夷很久未见姑祖母了,甚是想念,走这么丁点路罢了,又无甚要紧。而且襄夷出宫时,皇祖母和父皇还叮嘱我,让我多陪姑祖母。” “你有心了。”淑宜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神色和蔼。 和淑宜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后,襄夷公主的目光转到陪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曲潋,那双明媚的眼睛弯起,含笑道:“曲家妹妹,好久不见了。” 曲潋起身曲膝行礼,细声细气地道:“难为公主还记得臣女。” “哪里不记得,像曲家妹妹这般俊俏的姑娘可难见,连宫里的姐妹们也没有曲妹妹这般的好颜色。”她笑着说,上前携了曲潋的手,对淑宜大长公主说道:“姑祖母,我来你这儿好几次,就只有这次能见到曲家妹妹。我心里很是喜欢曲家妹妹,今儿可得让曲家妹妹陪我说说话才行。” 淑宜大长公主自然乐意看着她们感情好,笑呵呵地应了。 镇国公夫人原本还有些欣然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僵硬,嘴角也耷拉下来,显然被襄夷公主的态度给弄得很闹心。 室内的人被襄夷公主弄的这一出又搞得有些懵了,好像事情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子啊,并没有两女撕x的事情出现。 曲沁坐在母亲身边,将室内的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免有些好笑。这些人都是看戏不嫌热闹,都等着看襄夷公主发难呢,却不想襄夷公主竟然和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亲亲热热的。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时,纪二夫人便领着一些年轻的妇人去隔壁院子的花厅里喝茶打牌,只留了些和淑宜大长公主同辈份的老夫人在这儿。 曲湙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完后,便被带到外院去了。曲沁随着长辈们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伴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妹妹,见她正好也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便跟着母亲出去了。 今昔不同往日,她相信有淑宜大长公主喜欢,妹妹很快便能在镇国公府立住的。 淑宜大长公主确实有心培养曲潋,所以将曲潋留下,让她和自己一起见那些客人,众人知道曲潋的身份,见淑宜大长公主又一副抬举她的模样,皆十分给面子,让曲潋认了很多镇国公府的姻亲及这京中的勋贵。 除了曲潋外,襄夷公主也在。 襄夷公主虽说是客,但是却是个身份贵重的客人,恐怕连宫中那些皇子们的身份也没她尊贵,这种尊贵不仅表现在她为皇后嫡出的公主,还因为皇上对她的宠爱reads;。 能在她面前从容坦然的,也只有作为长辈的淑宜大长公主,连镇国公夫人也不好在襄夷公主面前托大。 镇国公夫人好几次多看了襄夷公主几眼,神色晦涩。 时间差不多时,襄夷公主突然道:“姑祖母,一直坐着有些无聊,让曲妹妹陪我去走走吧。” 淑宜大长公主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是不是宫里待得腻了,才惦记着我这里去吧去吧,你们两个小姑娘留在这里听我们这些老婆子说话,也难为你们了。”说着,她拍拍曲潋的手,笑着道:“我知道你这孩子有心了,今儿就陪襄夷公主好好玩。” 襄夷公主笑嘻嘻地拉着曲潋起身,对淑宜大长公主道:“姑祖母你放心,我对镇国公府熟悉得很,我带曲家妹妹去逛逛,让她熟悉一下未来的夫家。”说着,掩嘴一笑,十分促狭。 淑宜大长公主被她逗得笑了,叫来明珠,让明珠小心地伺候着。 曲潋便被襄夷公主挽回着出去了。 出了门,一阵带着寒意的春风吹面而来,曲潋不禁打了个哆嗦。 襄夷公主也打了个喷嚏,她旁边的宫女赶紧拿了个掐丝珐琅的手炉过来,塞进她手里。 “给曲妹妹吧,她看着娇娇弱弱的,不比我身子底子好。”说着,她朝曲潋笑道:“我自幼跟着皇兄们也学了些骑射功夫,身体好着。” 那宫女看了曲潋一眼,不敢违背公主的命令,便将那手炉递给了曲潋。 曲潋瞅着襄夷公主,一脸为难:“这样不好吧”她正想说什么,又被戳断了。 “没什么好不好的,是我让你陪我的出来,咱们去走走。”她说着,不由分说地将曲潋拉走了。 曲潋手中揣着那个手炉,很想对跟着的那宫女道,让明珠再去取个手炉过来就行了,如今还是春寒料峭之时,镇国公府的暖手炉都备着的,又不是没有,何必如此谦让可是襄夷公主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副她不需要那玩意儿的模样。 早上刚下过一场春雨,天空阴沉沉的,地面上的积水并未干,整个世界变得阴冷阴冷的。 曲潋吹着寒冷的春风,很快便感觉到身体的寒意,这种下雨的季节,她向来不喜欢在外面走动,可惜襄夷公主兴致很好,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我记得暄风院那边种了一棵很大的杏花树,京城的杏花一向开得比桃花、梨花都要早,每到春天,万物刚抽芽时,它已经开出一片两片的粉白,那花从枝头上落下来,可好看了。”襄夷长公主对镇国公府如数家珍,对曲潋介绍着。 曲潋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襄夷公主才是女主人,而她是客人一样。这让她想到先前镇国公夫人见到襄夷公主欢喜的模样,心里不禁有几分猜测。 果然,很快便见到院墙中探出的那几簇粉白的色泽,杏花已经开了,虽然并不茂盛,却迎来了早春的气息。 “我小时候很喜欢来镇国公府玩,所以对这里很熟悉。”襄夷公主朝她解释道,似乎让她别多想。 曲潋也朝她笑了笑,真的很难不多想,特别是她总喜欢脑补。 她们一起进了那生长着杏花的院子。 有两名守园的婆子在那里,见到襄夷公主时,忙过来请安。 “你们世子呢可在这里”襄夷公主问道,神色矜傲reads;。 “回公主,世子刚回来” 襄夷公主听罢,便拉着曲潋进来了,她太过自然的态度,让曲潋心头有些悬。 按理说,今儿是镇国公府的年酒宴,纪凛这世子怎么着也应该在前院去陪客人,却不想他竟然会在自己院里。 进了院子,曲潋便看向不远处的那棵杏树,枝干很粗壮,也不知道有多少年轮了,刚到开花的时候,枝头上的花并不浓密,但却给这个早春时节添了一抹春日的气息。 曲潋正打量着暄风院的环境时,突然听到襄夷公主很开心地叫了一声“表哥”。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到不远处回廊中的两个少年,其中一人是披着宝蓝色织祥云斗蓬的纪凛,神色温煦谦雅。另一个是披着玄色貂毛斗篷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但是看起来很瘦弱,而且脸色也很苍白,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唯有一双眉眼浓黑如墨,初得那肤色越发的惨白。 两人循声望来,见到她们时,纪凛的双眼微微发亮,目光便绞在了曲潋身上,让她脸上有些赧然。另一个瘦弱少年神色清淡冷漠,站在那儿淡淡地看着她们,无动于衷。 襄夷公主将曲潋抛了,往那两人走去,然后站在台阶下看着他们。 这时,纪凛身边那个披着玄色貂毛斗蓬的少年微微颔首道:“公主。”目光看向曲潋时,眉头微微一蹙,似乎不是很赞同她们的行为。 曲潋面上有些尴尬,她看出这少年是误会了,以为她恬不知耻地跟着襄夷公主跑进人家主人的院子里。或许这种事情发生过,所以他才会露出这般明显的神色。 “阿朗,这是我的未婚妻。”纪凛出声道,然后朝曲潋微微一笑,“潋妹妹,这位是靖远侯世子袁朗。” 曲潋没想到这位会是骆林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的靖远侯世子,忙朝他福了福身子,唤了声“袁公子”。 袁朗神色微霁,正要说什么,一阵风吹来,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忙拿帕子掩住嘴。 曲潋见他咳个不停,真担心他就要咳得要断气了。见了真人后,她才知道外界传闻靖远侯世子体弱多病是真的,他和纪凛站在一起,明明比纪凛还年长三岁,但是除了身高比纪凛高上许多,却瘦得可怜,那只拿着帕子的手背上可以看到苍白的皮肤,还有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 “表哥,天气冷,你快点进房去歇着。”襄夷公主催促道。 纪凛忙架着那仍在咳嗽的少年进了一间暖阁,襄夷公主关心则乱,拎着裙子跟进去了,跟着襄夷公主的宫女也跟了上去,留下曲潋一人傻呆呆地在院子里站着,直到又一阵寒风吹来,让她打了个哆嗦,抱紧了怀里的手炉。 正当她不知道要跟上去还是先离开时,纪凛从暖阁里出来。 “潋妹妹。” 曲潋一眼便看出他今天的状态,是那个谦和温煦的少年,朝他抿嘴一笑,说道:“纪哥哥,打扰了。”有心想要解释是襄夷公主拉着她过来的,但看他笑盈盈的模样,又觉得不需要解释了。 “天气冷,潋妹妹也进来坐坐,喝杯热茶暖身子。”纪凛很体贴地说道。 “那就打扰了。”曲潋客气地道,跟着他进了暖阁。 刚进暖阁,曲潋便感觉到一股带着清雅花香的暖意扑面而来,呼出的气成了白雾,眼睫都有些湿润,等她看清楚室内的情况时,曲潋顿时觉得自己眼睛要被闪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暖阁里,先前咳得快要断气的靖远侯世子此时虚弱地坐在暖炕上,仍在时不时地捂着嘴咳嗽着,让人看着就觉得很辛苦,苍白的脸庞浮现一种不健康的青色。 襄夷公主站在他面前,拿着手帕给他擦额头上的汗。不过却被咳嗽中的少年挥开她的手,只是襄夷公主根本没放在心上,一把抓住了他反抗的手,硬压了上去,仔仔细细地帮他擦去额头上沁出的汗。 曲潋瞬间囧了。 她木然地看着先前还十分矜傲高贵的公主此时没有丝毫规矩地趴在个男人怀里给他擦汗,再看看室内的那宫女,她肃手站在那儿垂着头,当作没看到,只是在她进来时,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落下了reads;。 “表哥,这么冷的天气,你不应该出门的,瞧又咳嗽了吧”襄夷公主边唠叨着,边摸他的脸。 “知道了,襄夷,你先放开我”袁朗声音很虚弱,但语气却不容质疑:“你是姑娘家,别靠太近,成何体统” “哦。”襄夷公主应了一声,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差点挨进他怀里了。 曲潋:秀恩爱什么的,狗眼都要被闪瞎了。 “潋妹妹,过来坐。” 她木然地转过头,然后被纪凛牵着到一旁坐下,纪凛亲自挽袖子给她斟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细心地道:“茶还有些烫,潋妹妹小心一些。” 曲潋随意地应了一声,依然拿着眼睛去窥着临窗的暖炕上的那一男一女,觉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尺度最大的一幕了想想就悲催,这么纯洁的一幕,却成了她在这世界上看到的男女之间最露骨的一幕,并且还要被人说成没规矩。 等一只手给她擦着嘴角的茶渍时,曲潋方回过神来,然后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我自己来。”她忙掏出帕子擦了擦嘴,不好再看那边。 纪凛盯着她樱色的唇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尔后方才红着脸移开了视线,见她一直偷偷瞄着襄夷公主那边,轻声道:“你别见怪,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曲潋哦了一声,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袁朗先前咳嗽得太厉害,身体依然使不出力气来,只能虚弱地挨坐在炕上,脸色有些发青,襄夷公主端了杯温水凑过去喂他,脸上露出一种很温柔的神色,仿佛眼前的少年就是她的世界,与先前在寒山雅居时看到的那个矜傲的公主大相径庭。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襄夷公主才不是对她一见如故,而是因为她是纪凛的未婚妻,所以才特地亲近她的,方才有借口做自己的事情。无疑襄夷公主知道今天靖远侯世子会过来,所以早早地就将她捞出来,有她在,也方便她行事,不会有人怀疑。 看她恨不得就黏在那病秧子身上,曲潋的心情很微妙。 好不容易袁朗终于缓过来,伸手将凑过来的少女推离一些,板着脸道:“公主,你身为姑娘家,以后莫要如此,成何体统。” “有什么关系你都病成这样了。”襄夷公主不以为意地道。 袁朗脸色又青了下,显然被这话气到了。 曲潋也觉得襄夷公主的话太冲了,那袁朗明显很恼自己的身体残破成这样,还有被打击。 襄夷公主见状,忙拍拍他的胸口,声音变软,轻声道:“表哥,你别生襄夷的气,你知道我口无遮拦的,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她又委屈地低下头,绞弄着有些发红的手。 袁朗是个心细之人,正好看到那白玉般的手指被冻得红通通的,伸手碰了下,有些不悦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襄夷公主瞅了他一眼,“没事,刚才出来时,玉翅忘记给我准备手炉了,我也不好抢了曲妹妹的手炉,若是让她冻坏了,纪暄和会和我拼命的。”说着,她又瞅了他一眼,那双明媚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袁朗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那个先前给襄夷公主准备手炉的宫女身上,宫女忙跪下来请罪,“都怪奴婢粗心,请公主责罚reads;。” “这样粗心的宫人,不要也罢,让皇后娘娘换过一个。”袁朗声音有些沙哑,冷冷地道。 襄夷公主忙道:“可我用惯玉翅了,她除了粗心点儿,平时还是很好的。就罚她半年的月例好了。”说着,忙给玉翅使眼色。 玉翅很是利索地道:“谢谢公主。”然后不给袁朗开口,忙爬了起来,站到一旁继续充当背景色。 袁朗看得又皱了下眉头,显然被这一唱一和的主仆俩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曲潋目瞪口呆。 她终于明白了先前为何襄夷公主将那个手炉塞给她,并且在她要开口时几次三翻地打岔,分明就是有预谋的。再看那袁朗,虽然神色冷淡,对襄夷公主不假辞色,可是看她冻得双手发红,还是将自己手中抱着的那手炉递给她。 袁朗的神色很淡漠,分明是识破了襄夷公主的计谋,但是却不好说什么,然后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纪凛的曲潋二人。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袁朗说道,声音沙哑。 襄夷公主坐在他身边,朝两人抿嘴一笑,然后视线又落到他身上。 曲潋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朝他笑了下,忍不住暗中打量他。 可能因为自幼体弱多病之故,袁朗的身体很单薄,甚至连那张脸也因为太过削瘦,并不见得多好看,堪堪只可称为清俊,比起美少年纪凛来,更是天差地别。但是他的神色很淡,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过淡漠,又给他添了一种无形的魅力,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不过看他对襄夷公主不假辞色的态度,显然是个很古板的男人,将规矩放在口中。 纪凛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地道:“没关系,你知道我已经习惯了。”他轻咳一声,看了曲潋一眼,又道:“只要公主在皇上面前别说漏了嘴就好,不然我可是难辞其咎。” 袁朗眉头又拧了起来,说道:“你放心,我和襄夷没” “放心,父皇不会为难你的。”襄夷公主截断了袁朗的话,笑得颇为真诚,“你都有未婚妻啦,父皇早就打消主意了。” 袁朗听罢,脸上却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再看到和纪凛并排而坐的曲潋,很快便将那遗憾的神色收了起来。 曲潋看得分明,心里忍不住琢磨起来,很快便拼凑出一则狗血的事情。 襄夷公主心仪袁朗,可惜袁朗身体不好,想将襄夷公主推给纪凛,襄夷公主为了袁朗,便利用纪凛,利用多了,连皇上也误会他们两小无猜感情好,却不想她这个程咬金杀出来,成了纪凛的未婚妻,让皇上和袁朗都十分的遗憾,此举却正中襄夷公主下怀,所以襄夷公主才会对她这般热情。 现在看来,袁朗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好,是不可能尚公主的,特别这位公主还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所以他处处恪守本份,与襄夷公主保持距离,可惜有心无力,襄夷公主仗着自己力气大,将他的反抗镇压了,就差没霸女硬上弓了。 在曲潋脑补时,纪凛再次为他们正式介绍一翻。 “恭喜你们了。”袁朗真诚地道了一声喜,又对曲潋道:“我知道今儿是襄夷又调皮了,请你莫要见怪。” 曲潋忙道:“公主很好,帮了我很多。”说着,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见他蹙着眉头,心里啧了一声,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嘛,明明都下意识地为襄夷公主开脱,却又严厉拒绝她只是襄夷公主脸皮很厚地无视了他的拒绝就是了。 襄夷公主笑盈盈地道:“表哥你瞧,曲妹妹真是个好人呢,我和她一见如故,看到她就很欢喜呢reads;。” “莫要欺负人。”袁朗不赞同地道,“小心暄和生气。” 襄夷公主正要说纪暄和脾气那么好,才不会生气呢,可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看过去,终于闭了嘴。 襄夷公主转移了话题,“是不是表哥你身体又不舒服了,所以到纪暄和这里来歇息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然后看向纪凛,“请大夫了么” “原是要去请的,但阿朗说不用了。”纪凛回答道,关心地看着袁朗,“阿朗,你现在身体如何” “不碍事。” 纪凛见他的脸色渐渐地恢复了些,便起身道:“既是如此,你便在这里好生歇息,稍晚一些,我再让人送你回府。” “好啊,到时候我和表哥一起走。”襄夷公主接口道。 袁朗想说什么,见襄夷公笑盈盈地看过来,到嘴的话便咽下了,只是眉头又拧起来了,眉宇间有一道明显的印子,一定是平时十分爱皱眉。 “行了,这里没什么事情了。”襄夷公主开始赶人。 纪凛微微一笑,便识地地拉着曲潋出门。 刚出门时,寒风拂面,纪凛细心地给曲潋系好斗蓬的扣子,拉着她的手去了隔壁花厅歇息,温声对她道:“我不知道公主会带你来这儿,你便先在这儿歇息吧,等会再和公主一起回祖母那儿。” 曲潋见他神色温和,就像那三月的暖阳般,一举一动无不让人暖心,跟着笑道:“不碍事的,我先前就觉得公主很奇怪,现在倒是明白了。” 纪凛拉着她到了花厅的暖炕坐下,待丫鬟上了茶点后,方道:“襄夷公主和袁朗是表兄妹,自幼便亲近,有一次襄夷公主不小心落了水,阿朗不顾自己安危将她救上来,这事让阿朗差点死掉,也因为这件事情,襄夷公主对阿朗极为上心,没想到等她长大一些,便生起了要嫁袁朗之心。” 曲潋听得津津有味,问道:“是不是皇上皇后不同意” “自然。”纪凛点头,“靖远侯府素来一脉单传,当年靖远侯夫人生袁朗时不小心早产,让袁朗的身体自幼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弱冠之龄,皇上自是不舍得将爱女下嫁,免得她将来年纪轻轻的便守寡。襄夷公主是个有主意的,总是借口出宫,偷偷地去找袁朗。”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曲潋一脸莫名。 “你别信外面的传言。”纪凛声音有些急,“襄夷公主之所以常来镇国公府,也不过是想要让我帮她掩饰。以前她的脾气很不好,帝后宠爱过甚,十分娇纵任性,后来还是袁朗说了,才让她改成这模样,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太后娘娘和皇上还以为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改了她的脾气,曾经想过要将襄夷公主嫁给我只是我已有未婚妻了,自是不成的。” 听了他的解释,曲潋方将很多事情弄明白了,再看纪凛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她先前并没有多想,就算脑补得欢,也只是脑补罢了,没能影响她的心情呢。 只是,就在她这么想着,纪凛的声音又响起:“潋妹妹,你还在生气么” “啊”曲潋看向他,神色有些茫然。 “在枯潭寺时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他说着,神色有些黯然,“当时我感觉到危险,便有些控制不住脾气,方才会变成那样。” 听他这么一说,曲潋方才记起在枯潭寺时被他又吓又气的,导至回到家后很长一段日子都不理他reads;。只是她的脾气素来是这样,不会放在心上太过,过了一两个月早就消了,只是两人又没机会见面,往来也被长辈们看着,自是没机会再说什么话了。 如今,她根本不生气了,特别是看到刚才他因为自己的出现那么惊喜的模样,更让她气不起来。 当下,她便道:“我已经不气了。” 纪凛顿时欣喜万分,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笑道:“潋妹妹,谢谢你。”然后又笑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愉悦,“以前还有些嫌弃襄夷公主总爱强人所难,没想到这回倒是让她给我带了个惊喜。” 曲潋朝他抿嘴一笑。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曲潋不由问道:“今儿那么忙,你不用出去么” 自然是要去的,但是心心念念的姑娘竟然来到自己的地盘,就在充满了他气息的地方,想想都开心,他怎么可能走便道:“没事,有我爹和二叔在,我去不去都不要紧,他们不会介意的。” 曲潋没有听出他的言意这外,见他不多说,便也没再问。 难得只有两个人的空间,曲潋初时还有些紧张,但她很快发现这第一人格的纪凛简直就是个正人君子,除了忍不住拉拉小手外,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对她十分敬重,很快便放开了。 等她收到纪凛精心为她准备的法帖时,更开心了,和他讨论起书法来。 开心的时光总是走得很快,出来了一个时辰,她们得回去了。 纪凛生怕她在淑宜大长公主那儿留下坏印象,自是不敢一直留着她,当下便去叫了襄夷公主,让她们回寒山雅居。 “等会儿我再让人去唤你,让你和阿朗一起回府。” 纪凛一句话,轻易地让襄夷公主露出笑容。 襄夷公主挽着曲潋,对纪凛道:“行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曲妹妹的。” 纪凛朝她拱手,道了声谢。 襄夷公主高高兴兴地和曲潋出了暄风院,在附近逛了下,便和她一起往寒山雅居行去。 路上,襄夷公主已经恢复了矜傲凛然的公主范儿,仿佛先前那个大胆的姑娘不是她一般,她看着曲潋,平静地道:“纪暄和同你说了吧” 曲潋不知道她说的是哪样,含糊地点头。 襄夷公主松了口气,轻声道:“等明年我及笄了,我便会嫁给表哥,到时候”她咬了下唇,很坦然地道:“到时候一定会给表哥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让他高兴。” 曲潋一脸木然地看着她。 就在她木然时,襄夷公主抓住她,盯着她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曲潋:“公主请说,我尽力而为。” “我知道宁王世子的婚事是纪暄和促成的,那家伙素来就是个心黑的,这次竟然耍了宁王妃,让人伪造了个把柄拿捏住宁王妃,促成了宁王世子和祝家的婚事。”她此时就是个精明的公主,双目灼灼地盯着她,“所以这回,我也要让纪暄和帮我,让我能顺利地嫁给表哥。” 曲潋又愣住了,她没想到宁王世子和祝蒹的婚事纪凛还插了一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宁王世子周琅和祝蒹定亲之事很是突然,曲潋知道最开始出手的是她姐姐,祝蒹是曲沁的好友,所以曲沁想让他们这辈子有个好结果,便在最初时给让他们提前认识了。而让这桩婚事尘埃落定的,没想到会是纪凛。 此时听襄夷公主的意思,似乎是纪凛耍了卑鄙手段让宁王妃不得不应了这桩亲事,这让她心里有些纠结,纠结着这是纪凛的哪个人格干的事情。若是周琅和祝蒹两相情悦,就算使了卑鄙手段促成他们的婚事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行为更未出格,所以她纠结的是当时是纪凛哪个人格出手干预的呢不会是那个凶残妖孽的吧 刚刚才被阳光般的美少年治愈心灵的曲潋很是纠结。 襄夷公主可不知道她的纠结,继续在曲潋耳边说着:“表哥一直不肯答应娶我,他怕自己活不过弱冠之龄,不想耽搁我的终身,所以曾经还想将我和纪暄和凑到一起,可惜纪暄和原来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妻。不过,就算纪暄和有了未婚妻,他怕也会找别人和我凑和。”说到这里,她皱起眉,显然对袁朗的死脑筋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曲潋觉得袁朗真是爱她爱得深沉,都忍心将尊贵的公主推出去,而且还费心要给她找最好的男人来配她,就怕委屈了她。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使用非常手段了。”襄夷公主握紧拳头。 曲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见这位公主握住她的手道:“曲妹妹,我看得出来,纪暄和对你很不一样,他定然十分看重你,不然”以那人六亲不认的黑心程度,是不可能接受曲潋这未婚妻的,定然会找机会破坏了这桩亲事,“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帮我去和他说情,让他帮我和表哥顺利结成连理。” 曲潋:“” 曲潋有些受不住襄夷公主那灼热的目光,低声道:“公主,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襄夷公主不以为然地道:“我有种感觉,只要你开口,他定然会答应的reads;。”说到这里,她神色又有些恼,“你别看我和他自幼就认识了,可是他一变脸时根本不将我当姑娘家看,而且有一次他竟然还将我从马上踹下来,若不是表哥当时接住我,我差点被他摔死咳。” 曲潋看着她,见她突然闭嘴,咳嗽一声,似乎有难言之隐。 很快曲潋便意识到,襄夷公主应该也是知道纪凛的情况,她以为自己不知道,所以怕说漏了嘴,方不敢多说,免得让她误会。 可是,从这几句话也可以知道,襄夷公主、靖远侯世子都是知道纪凛的身体情况的,怕也是因为知道,才会和纪凛这般要好,使唤起人来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是外界不知道的事情,若非今儿襄夷公主透露出来,曲潋也和旁人一样,以为襄夷公主特地亲近淑宜大长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也莫怪先前镇国公夫人因为襄夷公主过来时那般高兴,怕是希望借襄夷公主的手来教训她吧。 “公主,这事儿还是你和纪公子说吧我和纪公子虽是未婚夫妻,但是” 曲潋说着,低下头,很是为难的模样。她和襄夷公主才见两次面,有些交浅言深了,不好趟这淌浑水。而且她和纪凛只是定了亲,但若说感情有多深,却是不实的,还达不到让她能只顾自己意愿插手让对方帮忙的地步,若是由此让纪凛为难怎么办 襄夷公主见曲潋为难,不由说道:“你也小瞧自己了。” 她见曲潋实在为难,不禁有些扫兴,不再勉强她,不过并不代表她放弃了。 所以,等喝完年酒要打道回宫时,襄夷公主便趁着去找袁朗的机会,让人将纪凛叫了过来。 他们站在那株杏树下,虽然吹着初春的寒风,襄夷公主却并不觉得冷,反而神态怡然。 “公主有什么事”纪凛微微笑问道。 襄夷公主朝他嫣然一笑,说道:“刚才我请曲妹妹帮忙,让曲妹妹开口求你,帮我和表哥促成好事。只要你肯帮忙,我和表哥定会少些波折,事情也顺利一些。” 纪凛只是挑了下眉头,温和地道:“公主对我倒是有信心。” “这是自然,如果对你都没信心,我不觉得这天下还有谁能让我有信心了。怎么样你帮不帮” “不帮。”纪凛很干脆地道:“阿朗已经警告过我了,若是我敢出手,他定会不高兴。” “就算曲妹妹求你也不帮”襄夷公主挑眉,精明地问道。 纪凛笑而不语。 襄夷公主看他半晌,尔后冷笑道:“纪暄和,迟早有一天,我让你求着帮我” 纪凛只是微笑,伸手将落到肩膀上的杏花拂去,对她道:“公主,阿朗要回府了,你” 襄夷公主冷着脸走了,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问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秘密告诉曲家妹妹毕竟你们都定亲了,等她嫁过来后,她迟早会知道你的情况的。” 纪凛脸色微凝,很快又放松下来。 襄夷公主有些狐疑,难道是她看错了,纪凛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未婚妻 纪凛目送襄夷公主离去,靠着那株杏树,心说曲潋早就知道他的秘密了,甚至并未因此而远离他,反而很快便便接受了reads;。今天曲潋走的这一趟,更是让他确认了曲潋的心思,所以对襄夷公主的威胁,他并不在意。 襄夷公主怀着一肚子气上了马车。 马车里一片暖意融融的,刚进去便感觉到浑身都暖洋洋的,让她的脸色稍霁。 “怎么了” 听到沙哑的男声,襄夷公主看过去,见坐在马车里身上被着厚毯子的少年,撅着嘴道:“表哥,纪暄和又惹我生气了。” 袁朗直觉不信,“今天暄和的脾气极好,定然不会与人为难,莫不是你又去为难他了”说到这里,他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别去招惹他,若是见他情绪不对,赶紧走开为妙,省得又像当年那样。” 襄夷公主一脸委屈地道:“我哪里知道他那时候真的要杀我明明平时他脾气那么好”一副受了欺骗的模样,差点就要掉眼泪了,“我还是公主呢,父皇母后都从没对我那么凶,可他一变脸,就六亲不认,事后反而让父皇还对他赞赏有嘉,心黑得很。” 袁朗沉默了下,拍拍她的手道:“你别怪他,当年之事,也是你不对在先。” 襄夷公主心里越发的委屈,这人竟然不安慰她,反而也认为当年是她的不对。那时候她不是年纪还小嘛,任性了点儿,如今不是都改了么 袁朗见她委屈,迟疑了下,拍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 等见到她眉开眼笑地扑过来,伸手搂着他的一条胳膊,像个小女孩儿一般依着自己,袁朗心里又有些后悔,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由着她了。 “我觉得纪暄和一定很中意曲家妹妹,不然他那脾气是不可能和曲家定亲的,就算平时他性子好,可他一变脸时,六亲不认,想让他答应根本不可能。只说明一个问题,他打从心里是满意这门亲事的。”襄夷公主分析道,“可是他刚才竟然死不承认,简直令人发指。” 袁朗听着她抱怨,并未附和,直到襄夷公主摇着他的手,让他说两句时,方道:“你刚才找暄和做什么” 见他突然变得犀利的眼神,襄夷公主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没什么啊,就和他说几句话。” “是么” “自然。他那么黑心的人,我可不敢再仗势欺他的。”襄夷公主就差竖起手表明自己有多无辜了。 袁朗看她一会儿,方移开视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见她要伸手给自己顺气时,忙将咳嗽咽下,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等回宫了,没事别轻易出宫,宫外不安全。” “哦。” 见她不以为然的模样,袁朗无奈道:“你还是听皇后姑母的话吧。” 襄夷公主朝他笑了下,嗔道:“表哥说什么呢,我最听话了,母后曾经叮嘱过我,让我好生照顾你。” 听她厚脸皮地扭曲皇后的话,袁朗突然有些头疼。 他比襄夷公主年长四岁,虽说是表兄妹,但是襄夷公主是皇女,与他不同,并未真敢以表兄妹相称。可不知道襄夷公主何时起便喜欢追着他跑,等她十岁后,甚至语不惊人死不休,立誓要嫁给他,让他着实无奈。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自是不愿意耽搁她,甚至未曾奢想过自己这样的身体能配一个美丽健康的女子。她健康妍丽、鲜活肆意,不应该被他这样的人拖累。而他最喜欢看的,还是她神彩飞扬的样子,就算平时端着架子欺负人,也是她生动的一面reads;。 等马车快到皇宫前,袁朗突然说道:“襄夷,我娘要给我定亲了,以后你莫要再出宫了。” 襄夷正要下车,听罢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袁朗将身体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不忍看她脸上的神色。 “表哥” 过了一会儿,马车缓缓驶离,袁朗睁开眼睛,怀里抱着手炉,却觉得依然浑身发冷。 从镇国公府回来后,曲潋思索再三,决定去寻姐姐打探消息了。 所谓打探消息,打探的自然是上辈子的消息,关于襄夷公主的。 襄夷公主说让她帮个忙,她最终因为有所顾虑,不好答应她,当时看她那么失望的模样,又让她心里有些不好受。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探探襄夷公主上辈子的命运如何吧。 曲沁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见妹妹过来,一脸忐忑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地道:“阿潋,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莫不是先前在镇国公府被人欺负了 曲潋迟疑了下,便将先前在镇国公府的事情告诉她,并未隐瞒襄夷公主的事情。她边说着,边仔细观察姐姐的神色,见她从开始的惊讶挑眉,到最后的了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难道上辈子襄夷公主真的和靖远侯世子成了夫妻 “这事情你不用多理会。”曲沁以为妹妹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对她道:“让纪公子自己看着办吧,若是他觉得襄夷公主需要他帮忙,他自会帮的,你不用特地去和他说,省得冒然插手,让纪公子对你的印象不好。” 反正,以襄夷公主的为人,若是不达目的,也不会罢休的。 上辈子的襄夷公主自然是嫁了靖远侯世子,这桩婚事虽说有些波折,不过因为襄夷公主拿了靖远侯世子的救命之恩说事,帝后无法,方才依了她。后来两人婚后确实十分恩爱,而襄夷公主也为了给靖远侯世子生个孩子,做了很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襄夷公主为了靖远侯世子,并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反而活得很坦荡。 可见男女之间的感情,虽然有欺骗之情,却也有真挚感人的。 从曲沁这儿确认了襄夷公主以后会嫁给镇远侯世子时,曲潋便丢开了件事情,所以在二月份的花朝节时,皇后在宫中宴请宗室女眷,她随淑宜大长公主进宫与宴,见到襄夷公主时,十分坦然。 不过曲潋却敏感地发现襄夷公主情绪有些低落。 襄夷公主虽然仍是端庄矜傲、高贵凛然,比在坐的其他的公主们都要光鲜亮丽,可是从她沉着的神色中可观出她的心情有些不好。 曲潋被那名叫玉翅的宫女请了过去,然后被安排在公主中坐着,让她头皮都要炸了。 除了襄夷公主外,宫里还有四位公主,襄夷公主在公主中排行第二,前面的大公主十五岁、三公主十三岁,四公主七岁。 大公主的神色很冷淡,见曲潋被襄夷公主叫过来时,只是看了两眼,便不关心了。三公主则是偏首盯着她看了会儿,目光晦涩,让曲潋有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只有七岁的四公主拿那张圆圆的包子脸仰着看她好一会儿,一派天真烂漫。 襄夷公主叫了曲潋过来,可不是和她坐在一起看戏的,而是打探消息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今日花朝节,皇后在宫中宴请宗室女眷,因今儿是个好天气,便摆宴在御花园中,那儿还搭了个戏台,宫中有大司乐专门培养出来供宫中贵人们平时消遣的戏班子,唱腔优美动听,比之外面那些戏剧班子的功底更强一些,极得京中妇人们的喜爱reads;。 曲潋完全是托了淑宜大长公主的福,才能进宫与宴。不过进了皇宫后,淑宜大长公主便去陪太后唠磕去了,原本她只是乖乖地安坐在那群未出阁的宗室姑娘中,只要今天当个大家闺秀就好,却不想襄夷公主迫不及待地让人将她叫了过去。 曲潋被玉翅过去后,便低眉敛目,做足了一个大家闺秀的范儿,对旁边那些斜射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等她落坐,襄夷公主与她寒暄时,曲潋娇娇怯怯地应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大公主和三公主的神色都有些轻蔑,觉得她上不得台面,若非镇国公年轻时糊涂,她也不可能仗着便宜成了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四公主天真烂漫,笑嘻嘻地和曲潋打招呼,见襄夷公主对曲潋有些不同,眼睛转了转,对曲潋的态度客气了一些。 曲潋发现四公主的态度转变,心里有些奇怪,将几位公主的反应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面上丝毫不显,该笑时也不吝啬笑容。 “小四,坐过去点儿,我要和曲妹妹说几句体已话。”襄夷公主对小妹妹道。 四公主很乖巧地应了,便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大公主和三公主看得眉头微拧,心里极不喜襄夷公主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可谁让她们的身份都比不过她,争宠也争不过她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只得忍气吞声,看着她和曲潋低首轻语,心里不禁猜测着两人在说什么。 三公主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觉得自己这位二姐或许还在惦记着纪暄和呢,若是她心有不甘,在众人面前将曲潋教训一顿,那就有趣了。 襄夷公主不理会周围人的视线,低声对曲潋道:“我近来不能出宫,宫外有什么消息” 曲潋眨了下眼睛,故作疑惑道:“公主想知道什么” “自然是靖远侯府的事情。”襄夷公主手中端着一杯茶盅,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茶盅上的牡丹花,冷声道:“靖远侯府可透露出什么消息” 曲潋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过近来她都在双茶胡同的曲家,许久不去平阳侯府了,对京中勋贵府的事情还真是没有什么准确的消息,当下便道:“臣女已有好些日子不曾出门,对靖远侯府的事情并不知。”见她脸色沉沉地望过来,曲潋不慌不忙地补充道:“公主是知道的,靖远侯府行事素来低调,就算有什么事情,外面也难打听到。” 襄夷公主的脸色方缓和一些,但仍是有些阴沉。 曲潋没被她的脸色吓到,一副温顺柔和的模样儿,看在旁人眼里,不禁对她高看了几眼。 襄夷公主自幼深得皇上宠爱,那脾气格外娇纵,特别是小时候,一个不高兴打骂宫人的事情不少,连皇子们都在她手上吃过亏。直到年纪渐长,太后对她严格管教一翻,这脾气才收敛起来。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真惹毛了她,脾气上来,襄夷公主可不管什么,惹到她的人就得遭殃。 所以,见曲潋依然坐得安安稳稳的,并未因为襄夷公主脸色不好而有所畏惧,周围那些暗地里观察她的公主和宗室女对她不免另眼相待。 过了会儿,便又听到襄夷公主道:“曲妹妹,今儿出宫,麻烦你去帮我向纪暄和递句话,让他帮我探探靖远侯府的消息,最好探清楚靖远侯府是不是打算给表哥定亲,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曲潋有些惊讶,难道靖远侯府打算为袁朗定亲了想来袁朗今年也十八了,放在这时代,若是没什么意外,十八岁的男子大半都已经成亲或者当爹了,袁朗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他的身体之故reads;。 先前因为襄夷公主之故,曲潋特地和骆樱打听了下靖远侯府的事情,知道太医曾直言过袁朗的身体太弱,可能活不过弱冠之龄,就算饶幸能活过,怕也要卡在而立这个阶段总而言之,就是一副短命相,活不长的意思,这在京中并不是秘密。 如今他已经十八岁,听说靖远侯夫妻对他的婚事十分焦急,毕竟靖远侯府素来一脉单传,怎么着都想在儿子若是真撑不过弱冠,在他去世之前留个孩子好续香火,所以决定不再由他任性,今年怎么着也得给他娶个媳妇回来。 这是曲潋从骆樱、骆林那儿听说来的,毕竟骆林对靖远侯世子十分有兴趣,很想捡个便宜,成为侯府夫人。至于守寡什么的,骆林好像并不在意,想要的是侯府夫人这个身份,就算将来守寡,只要她是靖远侯世子夫人的一天,抚养着靖远侯府的嗣子,就不会有人短了她的。 骆林的追求并不在一桩好姻缘,而是在其身份。 不过自从知道襄夷公主和靖远侯世子的事情后,曲潋觉得骆林哪边凉快哪边呆,是没她的份儿了。若是骆林知道,世人眼中活不过弱冠之龄的病秧子世子已经有位尊贵的公主盯上了,恐怕心里也会郁闷吧。 “曲妹妹,这事情你应该能帮我吧”襄夷公主盯着曲潋,一副不接受拒绝的模样。 曲潋见好就收,并不想得罪襄夷公主,当下温声道:“自是可以。” 襄夷公主这才露出笑容,含笑道:“我希望能尽快听到靖远侯府的消息,这次就麻烦潋妹妹了。” “您客气了。”曲潋谦逊地道。 襄夷公主对她这次的识趣很是满意,等宫宴散了后,特地赏了她礼物。 捧着礼物过来的是玉翅,她对和曲潋一起的淑宜大长公主曲膝行礼,在淑宜大长公主询问时,回答道:“公主十分喜欢曲姑娘,先前和曲姑娘聊了些衣服首饰的东西,便让奴婢送份礼过来给曲姑娘。” 淑宜大长公主并未多想,笑道:“襄夷这孩子几时这般客气了” “公主今儿高兴,曲姑娘不要推拒才好。”玉翅回答道。 “既是如此,那潋儿便收了罢。”淑宜大长公主转头对曲潋道。 曲潋面上恭敬地应了,心里却明白,这是襄夷公主贿赂她呢,有让她尽快办好她吩咐的事情的意思。 等曲潋跟着淑宜大长公主出宫后,曲潋决定速战速决,便厚着脸皮跟着淑宜大长公主去了镇国公府,名义是伺候淑宜大长公主,不然她不放心。 淑宜大长公主对曲潋爱屋及乌,甚是喜爱,特别喜欢她偶尔的小俏皮,总能逗她乐一乐,所以每当曲潋故意做出一些俏皮的事情时,总能让她特别地高兴,并不想拘着她的性情。 曲潋虽然和淑宜大长公主相处不多,但她有感于淑宜大长公主的爱护,对淑宜大长公主也拿出了几分真心,很快便将淑宜大长公主的脾气摸得个大概,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表现,以至于她在淑宜大长公主这儿越来越吃香,深得淑宜大长公主的喜欢。 当然,相比在淑宜大长公主这儿一帆风顺,曲潋在镇国公夫人那儿却是没有半点进展,镇国公夫人依然是一副冷淡中夹杂着些许厌恶的样子,让她有些气馁。 等曲潋登堂入室,伺候淑宜大长公主歇息下后,趁着离开之前,特地询问了明珠,得知纪凛今日不在镇国公府时,非常的失望,最后只能失望地走了。 虽然没有在镇国公府见到纪凛,但曲潋并不气馁,回到家中后又生了一计,那便是金乌reads;。 曲潋应付完了母亲和姐姐的关心后,便扑进了书房,让碧香铺纸研墨,刷刷两下便写了张字条,将之卷起系到金乌脚下。 “行了,这次将它送到你主人那儿去。”曲潋喂金乌吃了两块生肉,摸摸它脑袋上的那绺金毛,“别将信弄丢了啊。” 金乌朝她叫了一声,似乎在鄙视她一般,展翅飞起,很快便消失了。 曲潋目送着金乌离开,心里琢磨了下,觉得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她原是想写封信让金乌带去的,但是金乌每回只能带着些小纸条,只好作罢,尽量地将要表达的内容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希望纪凛能这个帮忙,她可不想让襄夷公主恼上自己。 原以为将任务完成了,曲潋很放心地回房去洗漱歇息,却没想到,她刚躺下,金乌便回来了,站在窗台前挠着窗棂叫着。 曲潋忙起身去开窗,金乌见她出来,朝她抬起爪子。 将金乌爪子上的纸条抽下来,曲潋摸摸它的脑袋,被它用翅膀扇了下手后,由着它飞走了。 曲潋回到房里,凑到桌上的羊角宫灯前,将那张纸条展开,当看到纸条上的字时,她脸色僵硬了。 半晌,她面无表情地将那纸条烧上,然后气哼哼地上床。 刚才纪凛在纸条上的回复,约她明日在石景山附近的同福客栈里相见,若她不去,他便当没这回事,态度很是强硬。看这满满的威胁恶意,不必说便知道是那个凶残妖孽的第二人格干的,阳光美少年才不会干这种事情。 总是这样,每次她都要原谅第二个人格干的事情了,他又会跑出来惹她生气,然后放出第一人格来安慰她,让她不好再生气下去,如此循环往复,简直就像只老狐狸一样在耍着她玩儿,偏偏她明知道是耍着自己,却也不好置之不理。 曲潋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得给纪凛弄得精分了。 唯今之计,只有两个法子能解决这种状态,一是解除婚约,二是自己发挥强悍的小强神经,在被对方弄得精分之前,先适应下来。 只是,想也知道解除婚约什么的,怕是不现实。首先纪凛绝对不肯她也有点舍不得第一人格的纪凛,而看好纪凛的姐姐更是不可能答应,说不定会先抽她一顿,毕竟在重生的姐姐眼里,纪凛那就是个绝世好男人,上辈子他们便是夫妻,怎么可能解除婚约 所以解除婚约这条不现实,只能自己努力地适应,在精分之前用强悍的小强神经适应下来。想想都觉得悲催qaq 曲潋将被子抱在怀里,苦恼得只能在填漆床上滚来滚去。 翌日,曲潋起床时精神有些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去给季氏请安时,曲沁关心地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昨天进宫累着了没有歇息好” 曲潋不好解释,只得含糊地应了。 等去给季氏请安后,曲潋拒绝了和母亲去小佛堂做功课,蹭在姐姐身边,试探性地问道:“姐,你觉得纪公子他如何” 曲沁没回答她,而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你问这个做甚难道听到外面有什么流言了流言止于智者,信不得,你要相信纪公子的人品方是。” 曲潋不过才问一句,却不想姐姐噼哩叭啦地说了一堆,让她愣愣的。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怕是上辈子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姐姐担心她多想,现在给她打预防针呢reads;。 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见姐姐这么帮纪凛说话,曲潋就知道若是自己敢表达出一点想要解除婚约的迹象,姐姐绝对会抽她。于是她弱弱地道:“姐,我没有乱想,只是昨日进宫时,宫里的三公主看我的眼神很是怪异,让我觉得她对我存有敌意。” “不必理她。”曲沁很干脆地道,“纵是她有什么心思,有些事情已定局,她又能如何” 曲潋:原来真的是有个什么的吗怎么她觉得好像很多人都在惦记着她的未婚夫的样子。 “那你觉得纪公子如何”曲潋又问道。 曲沁进了书房,见妹妹锲而不舍,便笑道:“我觉得他是个极好的,当为良人。不过,他如何与我无关,只要你觉得好便可,毕竟将来他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说着,曲沁忍不住又笑起来,恍然间想起,似乎上辈子妹妹也曾如此追问过她,当时她也在满心幻想着未来的良人,对纪凛自然赞誉有嘉。 曲潋听得泄气,果然纪凛这一年来,已经将她家人的好感度刷得满满的,不仅是她家人,世人的好感度都被他刷得满满的,以至于提到他的人,都认为那是个好男人。可是却鲜有人知道,这个好男人是个双重人格,第二个人格还特别地凶残蛇精病。 她想,如果不是姐姐重生了,知道在未来她会和纪凛成亲生包子,怕是她会受不住想要找时机将这婚约解除了。如今却因为姐姐是重生的,让她提前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让她纠结起来。 纠结了一翻后,曲潋方道:“姐,我今天想去石景山一趟,去买几盆兰花回来。” 曲沁忍不住又笑了,“你又把花养死了” 曲潋鼓起腮帮子,“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过就是不小心多浇了些水,根就坏死了”她有些想泪奔,真的是手抖了下浇多了,但也不过是几次罢了,却未想又养死了一盆花,证实了碧春眼中她是个辣手摧花的。 曲沁见她郁闷的模样,安慰地摸摸她嫩嫩的脸,便吩咐下人去套车了。 曲潋见状,不禁高兴起来,果然还是在自家方便,只要和姐姐说清楚要去哪里,带足了人,姐姐并不会因为什么规矩而拘着她在家。不过今天她可不是去挑花的,而是去见纪凛,这让她有些心虚。 虽然心虚,等出门时,曲潋还是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 到了石景山附近,曲潋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等看到同福客栈时,便让人停车。 “姑娘怎么了”碧春问道。 “渴了,先去寻个地方歇歇。”曲潋面不改色地道。 碧春和碧秋听罢没多问,等马车停稳后,便扶了她下车。 可谁知刚下马车,便见常山迎面而来,让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随行的婆子也眼睛瞄了过来。 常山一副偶遇的模样,笑道:“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曲姑娘,我们家世子在上面,请曲姑娘上去略坐。” 曲潋矜持地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丫鬟往酒楼二楼的雅厢行去。 常山亲自打开雅厢的门,作出请的动作。 曲潋微微迟疑了下,很快便抬步进去。反正都来到这儿了,怎么着也得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怂,怂货只会让人欺负。 而且,她心里还抱着期望,希望今天来的是第一人格的纪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等看到雅厢里的少年时,曲潋还是怂了。 雅厢的窗户开着,窗外是两岸绿柳青青的内城河,连着远处的荷花洵大湖,波光粼粼,春江水暖,明媚的春光从窗口泄进来,满室亮堂,让人的心中也跟着亮堂起来。这样明媚的春光下,连坐在窗台前那张黑漆镙钿矮榻上的少年也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般俊丽。 只可惜,对上那双妖美的眼睛,曲潋心肝颤了下。 也不知道为何,当这个少年的人格发生变化时,表现得最明显的便是他的气质,其次是那双眼睛也会发生变化,原本润泽如玉的清澈眼眸,会变得诡谲,微微眯起时,流溢出一种妖异的色泽,瞬间变得与众不同。 此时,这无疑是第二人格又跑出来作祟了。 曲潋瞬间迈不开脚,站在门口处僵着,而在这时,身后的门被常山给体贴地掩上了,仿佛也将她逃跑的路给阻断了一样,让她实在想要泪奔。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矮榻上的少年招她招手。 他斜坐在矮榻上,背后靠着一个猩猩红漳绒大迎枕,一条手臂搭在矮榻的扶手上,一只手端着一个酒杯,长发披散下来,姿态十分肆意,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地妖孽放肆,那种贵族的骄奢淫逸的风气扑面而来,典型的一个万恶的享受阶层,让人特别地想要诟病的那种。 曲潋木然,她还是比较能接受另一个纪凛的端正清雅之姿,面对这个骄奢淫逸的货,实在是心脏负荷不住。 #未婚夫每次见面都在精分肿么办# “阿潋,过来。”他又轻轻一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曲潋觉得自己就算怂了,也不能表现太明显,于是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坐到距离他最远的一张黑漆椅子上,自己摸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微温的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她让自己冷静时,她可以感觉到坐在榻上的那少年正肆无忌惮地扫射着她,不放过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感觉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起了细密的小疙瘩,差点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种赤果果的眼神真心让人受不住。 “你都长了一岁了,你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干扁瘦弱”他慢吞吞地说reads;。 曲潋很忍耐才没有对他怒目而视,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人对自己的身材这般介意了,被个男人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评论,都会想打人人。她爹娘都是江南人士,自有江南的特色,比京城的贵女们长得娇小一些也不为过,而且她现在年纪还小并未发育,就不允许才十三岁的她当个平胸萝莉么 曲潋决定不和他哆嗦,直奔主题:“襄夷公主让我给你递句话,你已经知道了吧”明明襄夷公主只是让她给他转达下她的意思,根本和她无关,让她不明白的是,为毛她要受他威胁跑出来见他 曲潋自省了下,很快便明白自己若不出来,这人真的撂手不干,襄夷公主最后埋怨的人怕是会成了自己。和一位受宠的公主交恶是件愚蠢的事情,如果可以,曲潋自然是想赢得襄夷公主的好感,这是一种政治资本,对她以后只有好处。 这么一想,对于今天出来的事情也坦然了几分。 “难得你出来,却说这种事怪没意思的。”他一脸嫌弃的样子。 曲潋对他着实无语,“不是你叫我出来的么” “我叫你出来,又不是为了说这事情。”他很是理直气壮,“过来坐,别让我动手。”他拍拍身边的位置。 曲潋觉得自己不能放弃治疗,好歹要挣扎一下,免得让他太过容易得手,以为她好欺负。 所以她起身后,直接往门口走去。 “既然话已传到,我也要走了。” 只是手才摸到门框,身后便覆来了一具身躯,揽着她的腰入怀,将她拖走了。 就听到那道带着笑的男声在她耳边道:“才刚来,急什么今儿难得春光明媚,潋妹妹不想陪我一起赏这大好的春.色么” “不想” 她诚实的结果是被一只手捏住了下巴,迫得她侧着脸抬头,对上那张俯视而来的白玉般俊秀的脸庞,才十五岁的少年,脸庞的轮廓很柔和,透着一种属于少年人的昳丽清澈,也让他看起来如明珠宝石般绽放着他的光芒,教人移不开眼睛。可是贴着她的后背的身体,却让她明显地感觉到他已经是个快要发育成熟的男性,甚至懂得了男女之间的不同与奇妙。 “阿潋,乖乖的,别惹我生气。”他覆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那略显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仿佛刺穿了柔软的耳膜,让她身体抖了下,头皮都炸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声音也是一种利器,竟然让她曲潋的脸瞬间不受控制地变得红通通的。 就在她难得羞愤时,被人拉着到了窗边的矮榻上坐下,然后手中被人塞了一块点心。 曲潋:“” 接着,便见那少年盘腿坐在榻上,一只手支头脑袋望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让她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她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 先不说昨晚他竟然威胁她今天出来,没想到今天出来的人仍是第二个人格。如果是第一人格的纪凛,她有自信能和他和平相处,甚至不经意间掌控住他的心思。可是这第二个人格,总让她摸不透,甚至隐隐有些忌惮。 明知道两个人格都是同一个人所拥有,可是仍是让她明显地将两个人格区分开来。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你到底怎么了” 听到她的话,他双目微凝,突然笑了起来reads;。 那笑容比起先前的邪肆,变得温和了许多,这一刻,曲潋又觉得他变成了平时那个如同春日暖阳般温和的纪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就在她心中因为他的笑容而放松时,突然他一把将她搂住,将脸蹭到她颈间。 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摸着她纤细的背脊,叹着气道:“为何你长得这么慢呢快点长大,等你及笄了就能娶你过门。” 曲潋被那呵在颈边的热气弄得寒毛直竖,竟然一把将他推开了。 被推开后,他却也不恼,笑盈盈地看着她,像个无赖一般拉着她的手把玩,笑着道:“你好像不怕我了” 曲潋嘴硬道:“我从来没怕过。” “又骗人了。”他笑着掐了把她的脸,“总爱口是心非,小心自己吃苦头。” 曲潋胆子很肥地挥开他的手,发现他现在十分好说话,心中一喜,今天早上产生的那种纠结略淡了一些。她想,只要顺着他的毛摸,这个人格还是挺好说话的,也不是不能攻略的,虽然她是喜欢第一个人格的纪凛,但这个也同样是纪凛,当他性格比较反复无常就好了。 两人拉扯了下,曲潋很快便确定了心中所想,对他也没有那么生硬了。 “襄夷公主要我转递给你的话,你怎么办”曲潋好奇地问道。 “理她作甚”他说得很是随意。 曲潋默然,这种霸道总裁的任性范儿扑面而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好吧,她是公主”曲潋若有所指地说道,“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么交情不比一般,是不是该帮帮她” “谁和她一起长大的”纪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地道:“若非袁朗居中调和,当年我早就杀了她了。” 曲潋惊恐地看着他,心说难道这第二人格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杀人犯连得宠的公主都敢说杀就杀,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敢的这样的性格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惹出什么事情来,可真是奇迹。 “你为何要杀她”曲潋瞬间脑补了很多可怕的画面,抖着嗓子,小声地问道。 纪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曲潋被他看得肝颤,觉得刚才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没了,她又开始有点怕他了。 幸好,纪凛虽然喜欢吓她,但是难得能见一面,倒也没有再将她吓跑,投喂了她几块点心后,拉着她起身:“走,今天带你去逛逛,你想去哪里玩” 曲潋再次给这位爷跪了。 第一人格的时候,是个多恪守规矩的好少年啊,等第二人格一出来,那就是霸道总裁范儿,行事随心所欲,甚至连杀人犯法的事情也理所当然,整就是个没三观的货色,让曲潋压力山大。 所以,她再次狗胆地道:“你能不能恢复过来” 他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很危险:“你不喜欢我这样” 当然不喜欢了能喜欢才有鬼 他比她高出一个脑袋,也不知道他吃什么长的,过了一个年,身高噌噌噌地往上长,反而是她长得挺缓慢的,站在他面前,被他俯视得很有压力,只能寄希望过两年身高也能多长点。 曲潋没敢吭声,她知道自己若说不喜欢,他一定得要变脸,然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reads;。 所以,最后只能乖乖地给他拉了出去。 常山和碧春等丫鬟守在门前,见两人出来,而且行止亲密,碧春两个丫鬟眉头微蹙,觉得有些不合规矩,常山却当作没有看到,很识趣地去给他们准备轿子。 纪凛没有说带她去哪里玩,而是直接拉着她上了轿子。 跟着曲潋而来的婆子们已经被碧春安排去守车了,没有在跟前,所以也不用担心她们看到什么回去和曲沁报告。曲潋见碧春的安排,很是满意,觉得碧春年纪越大,行事也变得稳妥了,让人放心。 最后纪凛带曲潋去了上林苑那儿,教她骑马。 曲潋:口 “别趴着,坐直身体,不会让你摔的。” 曲潋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趴伏在马上,双手紧紧地搂着马的脖子,双眼紧闭,眼角湿漉漉的,脑袋一片晕沉。 纪凛给她选的是一匹很温顺的母马,比平常的马还矮一些。可是对她而言,仍是高到让她心生恐怖。 她有恐高症。 这种恐高症缘于上辈子被爸爸推到楼下摔死时留下的心理阴影,平时就算站得高一些,都会让她头晕眼花,更不用说现在坐在马上,那种感觉太鲜明了,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又要从高高的楼上摔下来 纪凛见她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吓得脸都白了,忙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好了好了,不学了,别怕。” 他拍着她的背,见她像个小动物一般瑟瑟发抖地缩在自己怀里,顿时得寸进尺地将她整个人都搂到怀里,被她像个依赖大人的小孩子一般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脖子,整个人都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时,双眼晶亮。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曲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将才那种恐惧感压下,等她恢复过来时,甚至已经没心思理会刚才自己失态的行为,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 “我想回家”她轻轻地道。 纪凛低首审视她的脸,若有所思,然后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你怕什么” “没有。” 见她嘴硬地不肯承认,纪凛没有剜根究底,只是将她这次的失态记在心里,以为她害怕骑马,当下便道:“算了,反正你平时也不用骑马” 他一脸无趣的模样,带着她离开了上林苑,亲自将她送回双茶胡同的曲家。 直到马车到双茶胡同,曲潋的精神才恢复一些,下了车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没有回头,但她能感觉到坐在马车里的少年正掀着帘子看她,那道视线让她背脊泛起密密匝匝的寒意,头皮都有些发麻。 等她进了家,发现母亲和曲沁正在接待客人。 “谁来了”曲潋叫住一名小丫头询问道。 “是余家来人了,来的是余夫人身边的嬷嬷,专门过来给二小姐请安的。” 曲潋听罢,不免来了精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自从余家和曲家定亲后,两家便开始了正常的往来,逢年过节都有互赠节礼,虽说不能很亲热,却已将对方当成亲家来走动了。 余家的根在镇安,所以在京中的除了余尚书这一脉外,余者皆是在外地。不过自从余长昊和曲沁定亲后,余长昊便在京中的丹山书院潜心读书,为来年的科举作准备,为此,余夫人也时常打发身边的下人进京来探望长子。 余夫人的身边伺候的嬷嬷特地过府来给曲沁请安,虽不知道是谁的意思,但从中也看出来余家对曲沁的看重,这种看重自然让曲家很满意。 曲潋脸上露出小小的笑容,心里很是为姐姐高兴reads;。 虽然她看得出来姐姐对婚约并不如何期待,会答应这桩婚事,不过是不想让长辈们为难,可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是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 等余家的嬷嬷离开后,曲潋方才去厅堂见母亲和姐姐。 “回来啦。”季氏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可见对余家的行为很是满意,见小女儿回来,笑着道:“都是定亲的人了,可不许到底乱跑了,姑娘家应以贞静为要,在家里多和你姐姐学学才是。”因为心情好,数落起来也不太严厉。 曲潋将她的话当耳偏风,听过就好,并未放在心上。 略略说几句话,等季氏回房后,曲沁过来,发现妹妹情绪有些不高,问道:“怎么了没买到喜欢的花” 曲潋虽然缓过劲儿来了,可人仍是恹恹的,听到姐姐的话,才记起今日是借口出门买花的,没想到最后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不过她可不敢实话实说,便道:“其实我没去看花,路上遇到纪公子了” 曲沁见妹妹边说着边拿眼睛瞅着自己,不禁失笑,说道:“那以后再去便看便是了。”见她精神实在不好,以为她累着了,便让她回去歇息。 曲潋也实在是累得紧,并非身体累,而是心累,便也不推迟,回房去歇息了。 可能是白天时骑马被吓着了,所以等到睡觉时,曲潋睡得并不安稳,甚至作起了噩梦,梦到上辈子从高高的楼上掉下来惨死的那一幕,然后又梦到这辈子的父亲临死前和镇国公结儿女亲的事情,前世今生的事情交错着,几乎让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糊,最后冒着冷汗醒来。 醒来时,天色还是黑的。 她捂着脑袋坐了会儿,才掀开帘子下床,冷空气瞬间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她也没在意,就着黑暗摸索着去倒了杯冷茶喝了,终于让浑混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心跳慢慢地平复下来。 黑暗中,她站了好一会儿,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才爬回床上捂着被子继续睡觉。 可能是白天惊吓过度,晚上又折腾了一回,等第二天时,曲潋便病了。 季氏和曲沁知道她生病时,都急得不行,急忙让管事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诊脉后,只道是风邪入体造成的风寒,有些发热,喝副药发发汗就好了,并不严重,很快便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 季氏见小女儿虚弱地躺在床上,平时红润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心疼得直掉眼泪,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病了呢是不是丫头们没伺候好” 曲潋被她哭得没辙,有气无力地说道:“娘,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的我一年到头也就病这么一两回,就当排毒好了。” “呸呸呸,你胡说些什么哪有人将生病当排毒的”季氏呸着女儿,然后又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让佛祖他老人家莫怪,小姑娘口无遮拦,保佑她快快好之类的。 曲潋听得无力,等见到母亲果然因为她生病之事特地去烧香拜佛时,觉得佛祖他老人家果然忙得很,有什么事情都要找他。 曲沁没有季氏那般紧张,虽然见妹妹虚弱地窝在床上也挺心疼的,但是妹妹素来身体健康,听说上辈子生完孩子后还能精神抖擞地撸起袖子和镇国公夫人骂架对掐,想来这么彪悍的姑娘,哪可能被个小风寒打倒 所以她很淡定,让人去抓药后,便守在床前,拿着帕子给妹妹擦汗,对她道:“你若是觉得累,就先闭眼睡会儿,等药煎好了,我再叫你。” 曲潋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reads;。 躺了会儿,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被人叫醒了,睁开眼看罢,见是姐姐端了一碗药坐在床前,顿时苦了脸。 那黑褐色的药汁,光是闻那味道就觉得难喝了,可是现在正生病中,若是不喝怕是姐姐不干,母亲也会喷泪,只得捏着鼻子灌了。只是刚喝两口,还是忍不住恶心地吐了。 平时健康得很少喝药的人,自然受不住这味道的冲击,加之生病中,脾胃虚弱,容易起反应,自然受不住吐了。季氏见状,忙给她塞了颗蜜饯,然后仍是坚定地继续灌,并没有因为她吐得难受就让她逃避喝药。 曲潋见逃不过,只能泪眼汪汪地喝了,一碗药喝了一刻钟都没喝完,最后还剩碗底那一圈的药汁都冷了,曲沁见她实在辛苦,只得作罢。 季氏实在心疼得不行,拿帕子给小女儿擦嘴边的药汁,忧心地道:“这可不行,还是得将药喝了才好得快。” 曲沁怕她急上火,安抚道:“母亲不必担心,阿潋的身体一向很好,喝几副药就能好了。” “是啊,娘你放心吧,我好得很呢。”曲潋打起精神安慰道,就怕她娘真的喷泪。 季氏没好声气瞪了她一眼,想起小女儿因为生病,早膳还没吃,忙起身去厨房瞧瞧,让人做些易克化的食物过来。 折腾了一通,曲潋略略吃了半碗白粥后,又被迫躺下了。 曲沁坐在床前,见妹妹精神略好一些,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笑嗔道:“这回知道厉害了吧以后注意着点,别再生病了,不然有得你苦的。先睡吧,等午时我再叫你起床喝药。” 曲潋苦着脸,又不是她想生病的。对于自己会病倒,其实她也不意外,昨晚一个晚上浑浑噩噩的,发了一身汗,起床时还穿着单薄的寝衣站着发了好一会儿呆,可能就是那时候风邪入体,才会生病了。 平时难得生病,病起来还真是难受。 曲沁又叮嘱她好生歇息,等她迷迷糊糊地睡下,方才起身出去。 虽然曲潋只是感染风寒,不过季氏和曲沁都将之当成大事来看,时不时便过来探望,见她只是有点儿发热,像大夫说的那般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临近午时,曲沁坐在床前边守着妹妹边做针线时,突然见红蕊踮着脚进来。 “姑娘,纪公子来了。”红蕊小声地在曲沁身边说道。 曲沁惊讶地看着她,见床上的妹妹还未醒,便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起身走到外室,方蹙眉道:“纪公子怎么来了” “他听说四姑娘病了,过来瞧瞧。”红蕊解释道:“听纪公子身边的常山说,是先前常山在街上见到咱们府里的管事去请大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问明白了是四姑娘生病,便回去告诉纪公子,纪公子忧心不已,便过来了。” 听罢,曲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她先回房去换了身衣服,亲自去见经凛。 到了厅堂,便见穿着一袭青莲色锦袍的少年站在那里,那张白玉般的面容竟然有阴郁,让她有些惊讶。当见到她出现,他忙上前几步,朝她施了一礼,开口道:“曲二姑娘,听说潋妹妹生病了,现在如何了” 曲沁暗暗打量他,见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笑着道:“大夫说只是小感风寒,喝几帖药便没事了。” 纪凛这才放心几分,不过并未展颜,想了想,迟疑地问道:“曲二姑娘,我我十分担心潋妹妹,不知能否进去看看她”他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荒唐,可是没看到人,心里实在不放心reads;。 幸好,曲沁两世为人,历经的事情多了,已不是当初那个恪守规矩的姑娘,甚至有些视规矩如无物,见他情真意切,想到上辈子纪凛和妹妹成亲后所做之事,不禁心中一软,说道:“自是可以,不过还望纪公子莫要待太久。” 纪凛喜出望外,忙作了一揖,保证道:“您请放心。” 曲沁知他行事周密,此时见他有些方寸大乱的模样,心里不禁好笑,亲自带他去了妹妹的卧房,然后她站在门前,对他道:“你进去吧。”意思是要在这儿盯着了。 纪凛朝她拱手,便进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曲潋的闺房,若是平时,早就激动得脸红了,可是现下他完全无心多看,脑海里不断地回忆着昨天的事情,然后心里止不住地后悔。 他知道前天晚上,因着母亲来寻他说的事情,让他的脾气有些克制不住,导致他情绪不稳,让另一个自己一直占据他的思绪,甚至强势地约了曲潋出来。昨天的事情他完全知情,原本也很高兴能和心仪的姑娘一起出门游玩,可是当发现曲潋在马上的异样时,心里止不住地后悔。 他不知道她会这么怕马。 果然,今天便从盯着曲家的下人那里知道曲潋生病的事情,让他心里止不住地后悔,后悔自己再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另一个自己出来肆意行事。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安睡的少女身上,见她一张小脸在丁香色的锦被的映衬下显得再小巧,似乎自己一个巴掌便可以盖住了,看起来特别地脆弱,心里浮上一种密密匝匝的难受,忍不住伸出手,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面容。 “潋妹妹” 因为生病中,曲潋睡得并不踏实,等发现有人在床前叫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当看清楚床前的人时,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没想到一下子起得太猛,反而让她头晕脑胀,差点又瘫回床上挺尸。 “小心。”纪凛眼疾手快,忙伸手托住她的背。 曲潋坐正后,忍不住看向出现在房的少年,对上那双温润如墨玉般的眼睛,便知道他此时是第一人格的少年,而这个人格的少年,也特别地让她没辙,因为她此时能感觉到他的痛苦难受,仿佛只要她想,就能掌控住他的喜怒哀乐。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想要掌探一个人谈何容易。但是当一个人能轻易地掌控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证明她在那个人心中的份量。此时曲潋丝毫不怀疑自己在纪凛心中的份量,因为他表现得太明显了,甚至并没有什么掩饰。 原本这应该是能让人感觉骄傲的事情,但当她发现他身上那种因她而起的难以言喻的忧伤时,反而心里跟着难受。 就因为听说她生病了,所以他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这样的纯粹的心意,无法不让她感动。 “我没事,你别担心。”脑子反应之前,她已经下意识地开口安慰他了。 纪凛勉强朝她笑了下,然后执起她垂放在被子上的手,将脸埋在彼此交握的手上,闷闷的声音传来:“潋妹妹,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害你生病了” 曲潋沉默了下,抽回了手。 纪凛一下子僵硬了,他有些狼狈地抬头看她,连笑容也挤不出来,双眼悲伤得就像她要抛弃他一样。 曲潋很想扶额。 然后她做了一件很冲动的事情,掀开被子起身,一把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reads;。 反正都被他亲过抱过了,她回抱一下也不吃亏。 “我没怪你,真的。”她很淡定地退开,若无其事地说。 她确实没怪他,虽然昨天纪凛另一个比较凶残的人格跑出来作祟,可她也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想教她骑马罢了,并没有恶意。他不知道她有恐高症,是她自己的原因,这是她的心病。 等看到少年变得红通通的脸,害羞地看着自己,曲潋突然觉得就算生病也没那么难受了。 原来她比想象中更喜欢他,所以见不得他那般自责难过,纵使他是个双重人格患者,另一个人格时不时地来刷存在感,可是她最初接受的便是这个温暖纯粹得如同三月阳光般的少年,因为接受他,所以对他另一个人格并未像想象中那般厌恶。 恋爱中的人果然包容性很强么 “潋妹妹,对不起。”纪凛红着脸,垂下了眼睑,“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吓着了。” 曲潋不知道他作了什么决定,不过见他事事依着自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朝他微笑。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咳嗽声。 曲潋正奇怪时,便见床前的少年依依不舍地起身,朝她道:“潋妹妹,我该走了,你好生歇息。” 曲潋下意识地点头,目送他离开,见他走两走便转头看自己一眼,不禁又有些好笑,直到他出了门,终于忍不住拉起被子掩住脸上的笑。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她却觉得很开心。 过了会儿,又听到一声咳嗽声响起,曲潋抬头,见姐姐不知何时进来了,正盯着自己看,她马上露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曲沁不禁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纪凛的到来心情变好,等到下午时,曲潋觉得身体没有那么难受了,已经可以坐到窗前的大炕上,和姐姐一起说话聊天,十分悠闲。 等晚上曲湙回来的时候,捧了个檀木匣子过来给她。 “二姐,你的身体怎么样好些了么”曲湙先是关心地询问了姐姐的身体状况,然后将那檀木匣子递过去给她,“这是纪公子托我交给你的,说是明方大师亲自制的药丸,有治疗风寒之效,一天吃三丸。若是吃不完,也可以收着,以后得了风寒,可以服用,不用直接吃那苦药汁。” 这不就是相当于感冒药了曲潋默然。 曲沁听后十分高兴,上辈子她就听说明方大师的医术高超,只是他的身份神秘,又是得道高僧,能请动他去治病的人不多,当初明方大师能去给她治病,还是因为纪凛的原因。她倒是没想到因为妹妹一个小风寒,纪凛竟然特地去求了明方大师制的药,可见他对此有多上心。 两辈子,纪凛都未曾让她失望。 这让曲沁再次认定纪凛的难得,笑着对妹妹道:“纪公子对你这般好,你可要快快好起来。” 曲潋在姐姐和弟弟打趣的目光中,脸皮很厚地抗住了,打开那檀木匣子,一阵并不刺鼻的药香扑面而来,比之先前喝的可怕的药汁好多了。 曲潋没想到明方大师这般有才,心里更高兴纪凛的心意,对昨天的事情很快便释然了。 果然每次总会被阳光少年轻易治愈心灵,觉得就算是双重人格,也不是那么难接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吃了明方大师制的药丸,曲潋不过两天便活蹦乱跳了,一点也没有生病的后遗症,让曲家人颇为欣喜,也让习惯了看这里的人生个病就要延迟个十天半月才好的曲潋心里对明方大师极为敬佩。 她觉得,也许就是因为明方大师的医术这般好,才会让淑宜大长公主特地请他专门给纪凛治病的吧。她总觉得纪凛的头疼症状和他人格分裂之事有关,只可惜她不知道当年纪凛为何生病,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的生活怎么样,双重人格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的,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这次生病,究根到底,还是因为当时坐在马上时被吓的,后来纪凛的行为,也让她颇为感动reads;。感动之余,她开始思索着以后如何面对纪凛。 诚然纪凛的双重人格一开始让她害怕,但是不管是哪个人格,都未曾对她有过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已经尽量克制自己,曲潋也不是感觉不到他的真心。就是因为他太真心了,让她开始反省自己。 她年纪虽然不大,但也知道少年时期的感情大多数最真诚、最不讲究利益得失,因此并没有怀疑他的心意。就是因为不怀疑,所以她有时候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能让他如此真心 就在曲潋认真地考虑自己和纪凛之间的感情问题时,天气渐渐地转暖了,等到了三月份,草长莺飞,整个京城沐浴在一片融融春光中。 在这样的日子里,骆槿和安国公府的庶女被一顶轿子迎进了大皇子府,成为大皇子的侧妃。 虽然侧妃比不得皇子妃的规格,但皇子侧妃与平常勋贵的侧室自是不同,大皇子府还地办了酒席宴客。 在骆槿进了大皇子府后第三天,曲潋和姐姐一起去了平阳侯府,恰好遇到三朝回门的骆槿,而且陪她回门的还有大皇子。 侧妃虽有个妃字,但那也是小老婆,根本没有回门之说。但是骆槿进了皇子府的第三天,大皇子竟然陪她回了一趟平阳侯府,虽然大家都没将它当成回门来看,可大皇子的举动也表明了他的态度,证明骆槿进了大皇子府后,很得大皇子的欢心,这也是大皇子对骆府的看中。 当日骆槿和安国公府的庶女同一天进门,大皇子却独陪骆槿回平阳侯府,里面已经说明了一切。至于安国公府那边会不会因此而恼怒,这些就看大皇子怎么做了,平阳侯府也只有骆大夫人暗暗恼怒,担心嫁入安国公府的女儿。 “你刚才没看到,瞧我四婶那得意劲儿。”骆樱一副不屑的样子,“就算大皇子再怎么宠爱槿姐姐,当初还不是让骆姐姐和那安侧妃一起进门侧妃再好,好得过正妻么别忘记了上面还有一个皇子妃压着呢。” 曲潋偏首问道:“你先前有见到大皇子么大皇子对槿表姐如何” “大皇子殿下亲自扶她下车,看着还挺体贴的。”骆樱边想边回答道,然后又蹙起眉头,“而且槿姐姐身上的衣服首饰,也太过奢华张扬了,也不知道是大皇子的意思,还是大皇子妃的意思。” 曲潋见她竟然能由骆槿身上衣服首饰看出其他的不对劲儿,对骆樱刮目相看,看来骆樱平时是傻白甜了点儿,也不是没有心机的,只是并不需要她如何展现罢了。 “不管是大皇子妃的意思,还是大皇子的意思,证明槿表姐在大皇子府里还算得宠的,日子不会太坏。”曲潋泛泛地安慰道。 “就怕是棒杀呢。”骆樱嘟嚷道,别以为她不知道什么是棒杀,她娘亲对家中的几个姨娘便是棒杀,都不用娘如何出手,那些爱出风头的姨娘最后总会因恃宠而娇,不是被父亲厌弃,就是被祖母厌恶。 骆樱看得多了,也不是没想法的。何况自古以来,嫡出的子女对那些和他们争夺资源的庶出的兄弟姐妹们,总是很难产生什么血脉之情,就算有,也应该在一个有长辈们引导的良好的环境中才能产生。 反正,骆樱现阶段对姨娘通房和庶姐妹们完全没有什么亲近的想法,当然,她对自己娘亲的行为也不置可否。 若是以前,骆樱说不定还会被她娘养成了像大姐姐一样的性子。而她现在能这般平和,对它理智看待,曲潋的功劳不可没,在小孩子三观正在成长的阶段,她便和曲潋混在一起玩,曲潋这个芯子是大人、早就形成自己三观的人不知不觉影响了她。 两人聊了会儿,便见丫鬟过来,说骆槿想要见见姐妹们,两人方才出了水榭,一起去嘉善堂。 嘉善堂里,骆槿如未出阁前一般,依着骆老夫人而坐reads;。骆家的几位夫人坐在下首位置,然后是骆家那些姑娘们。因为大皇子为了骆槿兴师动众,得到消息的骆家出阁的姑奶奶们都特地回了趟娘家。 等她们进来时,发现嘉善堂热热闹闹的,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色十样锦的妆花褙子的骆槿含笑地看着家人,那张艳丽的脸庞越发的娇艳美丽,双目洋溢着自信的神彩,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已婚女人才有的韵味,俨然一个新嫁娘一般。 “樱妹妹和潋表妹又去哪儿玩了快过来。”骆槿见到两人,朝她们笑着说道。 曲潋和骆樱来到她面前,给她行了礼后,骆槿让贴身丫鬟将今儿回家特地带给姐妹们的礼物呈上来,分别赏给妹妹们。 骆樱和曲潋笑盈盈地接了,又感谢了一翻。 “以后你们俩有空,也可以去大皇子府里坐坐。”骆槿拉着两人的手,很是亲热,“大皇子妃是个心善的,已经允了。” 骆樱和曲潋再次笑盈盈地应了,两人心里都没将之当一回事。 就是没当一回事,所以过些日子骆槿真的打发人过来请家中的姐妹们去大皇子府作客时,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骆槿在大皇子府里这般自由,而且大皇子妃这也太贤良了,竟然对丈夫的侧妃这般大方,总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 曲潋自然是不会去的。 等大皇子府的嬷嬷走后,曲潋回房将这事情告诉姐姐,想看看她有什么意见。 曲沁皱眉,冷声道:“她不过是个侧妃罢了,现在越是得意,将来摔得越惨。你不必理会,若是下次她再请你,你直接推了。” 曲潋琢磨着姐姐的语气,总觉得她并不怎么待见大皇子府,莫不是上辈子大皇子府的人害过她对了,她还不知道上辈子姐姐是嫁了哪个皇子,而又是谁陷害她的,总觉得这其中牵涉的太多了,所以姐姐重生的这一年,除了事关亲近的几人外,并未做过什么大动作。 见妹妹沉思,曲沁想了想,对她道:“你以后是镇国公世子夫人,往来的会是各府的夫人小姐们,纵使槿表姐是外家的亲戚,可如今也不过是个皇子府的侧妃,身份不对等,若是往来太频繁,反而徒惹是非,甚至两头不讨好。” 见她有些懵懂的模样,曲沁决定,这皇亲国戚之间的关系人脉,也得仔细和她分析分析,省得以后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骆槿自从进了大皇子府后,大皇子对她的百般疼爱、大皇子妃对她的忍让、安侧妃对她的退避,皆让她有几分飘飘然。 不过她却没有因此而昏了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大皇子给她的,因为大皇子对她另眼相待,才让大皇子府的人对她一个侧妃如此恭敬。大皇子妃是个贤良人,自不会和她计较,反而很是大方地对她诸多忍让。 可也不能因此而放肆,犯了大皇子的忌讳。 进了大皇子府后,骆槿才发现这女人嫁了人和未嫁人时是不同的,甚至生活方式、行事方式也大有不同。 在请姐妹们过府来玩耍时,骆槿见曲家姐妹们并没有来,心里虽然有些恼怒,但想到以往曲沁的行事方式,也明白几分。只是明白归明白,却也仍是有些不愉快。 等晚上大皇子回来,她伺候大皇子更衣时,便和他说起今儿请家中姐妹们来大皇子府中玩的事情。 “姐妹们难得出门,都十分高兴,这也是大皇子妃心善,让妾身能将姐妹们请来一起玩,就像仍在家中一样。只是”她叹了口气,“曲家两位表妹因有事情来不了,多少有些遗憾reads;。” 大皇子伸开手,让她解开腰带上的搭扣,听到她的话,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骆槿贴着他,为他更衣,他身上那股属于男性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的脸蛋微微发红,垂下的眼睫微颤,覆住那双明媚的眼睛。 “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两位侄女我记得曲家三房的那位二小姐是纪暄和的未婚妻吧”大皇子开口道,声音是属于男子的低沉。 “正是这位表妹,她平时和家中的樱妹妹感情最好,两人自小一起玩大的,都是性子极好的姑娘。”骆槿笑着说道。 “那纪暄和倒是有福气了。”大皇子笑了下,又道:“我听宫里的皇妹说,这位曲小姐和襄夷的感情也颇好,可有这回事” 骆槿有些惊讶,“这妾身就不知道了。”心里却有些皱眉,她可不知道曲潋竟然还和襄夷公主有交情,难不得是因为淑宜大长公主的原因听说襄夷公主自幼极亲近淑宜大长公主,与镇国公世子青梅竹马长大,襄夷公主不是应该和曲潋不对付才对么 骆槿一时间搞不清楚其中内情,自然不好冒然开口。 等换上一身宽松的暗红色团花纹的直裰,大皇子接过丫鬟呈来的茶抿了一口,又对骆槿道:“襄夷是母后唯一的女儿,又深得父皇宠爱,性子有些娇纵,不过并无大碍,她是个直爽脾气的,和谁好或不好都会明确表现出来,断不会委屈自己。” 骆槿恭维了几句,想着他是什么意思。 果然,很快便听他将话题转到了当今皇后的娘家靖远侯府上。 中宫皇后无子,只生了襄夷公主一人,这让诸位皇子们难免起了心思。大皇子自然也不例外,他母妃是安妃,母族是安国公府,又是最年长的皇子,比下面的兄弟们都有优势。当然,只是有优势罢了,却也不一定有十分把握,大皇子不介意让七分的把握变成十分的把握,决定从皇后那儿找突破口。 皇后虽无子,但是皇帝对她并没有恼怒,皇后的地位也是稳固的。而所有人都知道,皇后除了无子这项,她心里最忧心的便是娘家靖远侯的子嗣,靖远侯世子那身体,真是让人担心他能不能给袁家留下血脉。 “听说靖远侯打算给世子定亲。” 骆槿吃了一惊,她没听说过这事情,再看大皇子平静的模样,暗忖这应该是靖远侯府自己商议的事情,外面还不知道的。如今大皇子提它莫不是心里对靖远侯府有什么想法不成 等发现大皇子只是随口地提了一句,便不再提它了,骆槿一时间弄不懂他的意思,心里有些忐忑。 等被大皇子搂着上床就寝之时,骆槿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忙道:“殿下,今儿我听家中的妹妹说,三月下旬是祖父的寿辰,祖父届时会回京城,家中的长辈们想给祖父热闹地办一次生辰。” 大皇子怔了下,轻轻地抚着她艳丽的面容,“真的” “自是真的。”骆槿自信地笑着,“怕是过几日,便会有消息了。” 大皇子心中微动,便对骆槿道:“我也很久未见骆老侯爷了,届时可要去讨杯酒喝。” “殿下能去,祖父自然是极高兴的。”骆槿笑容可掬。 两人自去歇息不提。 双茶胡同那边,曲家人也从平阳侯府派来的嬷嬷口中得知了骆老太爷将从西陵苑回京之事。 曲沁初听之下,平静的双眸顿时滑过激烈的情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大周朝建朝至今未及百年,边境素来不太平,骆老太爷早年在军中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就算当今皇上说起他来,也给予几分敬重。 可能是战场上受伤频繁,大多时候又因战事紧张,受伤没能及时处理,等年纪大了,便留下了后遗症,身体有些熬不住。等从战场上退下来后,觉得留在京城中吵闹,便带着贴身伺候的忠仆,搬到了西陵苑去静养了。 西陵苑距离京城约有三百里路,那儿山清水秀、风景优美,达官贵人在那儿专门建造了一片园林,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处避暑休养之地,骆家便有一处庄子在那儿。 这几年来,因为骆老太爷的身体不好之故,除了逢年过节骆大老爷会带兄弟儿子去探望外,其他时候也不敢去打扰,生怕扰了老太爷修养reads;。 如今听闻骆老太爷突然要回京时,季氏等人都吃了一惊。 “老太爷的身子可是好了”季氏询问道。 今天过来的嬷嬷是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古嬷嬷,自然不是平阳侯府里的其他嬷嬷能比的,说话也实在一些,当下便叹了口气:“哪能是好了,不过是熬着罢了。听大老爷的意思,老太爷在西陵苑那边静养了几年,甚是想念家中的子孙,方才回京住些日子,许是过了寿辰又要回西陵苑那边去的。” 季氏听罢,讷讷地道:“原来是这样,不知老太爷的寿辰是什么时候府里打算怎么办” 古嬷嬷笑道:“也不远,就是这个月的二十六日,大老爷等几位老爷是孝顺的,说老太爷难得回京一趟,恰逢老太爷的生辰,自然想要给老太爷大办一场,届时请上一些亲朋好友过来热闹热闹。” “这是应该的,届时我们也要去沾沾老太爷的福气才好。”季氏客气地道,嘴皮子终于比以往顺溜了许多。 季氏如今虽然仍是个社交障碍废,但来到京城以后,因着两个女儿连续定亲,要她出面的事情多了,时常往常叶胡同和榆林胡同走动,曲二老夫人也有心拉她一把,带她在身边指点,终于让季氏没有像以前那般木讷了。 所以听到季氏的话,古嬷嬷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觉得这位继夫人终于会说话了,没去年进京时那般让人闹心。 在季氏和古嬷嬷寒暄时,曲沁和曲潋姐妹俩也坐在一旁倾听,不过曲潋却是一心二用,一边听着古嬷嬷说话,一边观察她姐的神情,很快便发现她姐似乎反应很是激烈。 至少,她看到姐姐的眼神有些不稳定,甚至搁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帕子,那条绣着翠竹的帕子都被她捏皱了,可见她心里不平静。 曲潋不禁又琢磨起来。 难道是因为骆老太爷要回京的原因或者是上辈子姐姐的命运的转折点便是由骆老太爷回京伊始 曲潋从未见过骆老太爷,小时候她随姐姐一起进平阳侯府时,骆老太爷在战场上。等骆老太爷因病之故回京时,她也来不及见,骆老太爷很快又去了西陵苑养病,所以她也不知道骆老太爷的为人如何。 古嬷嬷和季氏说了会儿话,又笑盈盈地看向曲沁。 此时,曲沁似乎已恢复平静,笑着说道:“我也好久未见外祖父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如何了。外祖父的生辰,我们也得好生准备一下,多谢嬷嬷今儿特地走一趟,等外祖父回京时,我再去拜见他老人家。” 古嬷嬷笑着点头道:“奴婢就知道沁姑娘是个孝顺的,若是老太爷见到您,定然十分开心。” 古嬷嬷又说了会儿话,终于告辞离开了。 等将客人送走,季氏便对两个女儿道:“沁儿的外祖父回京,可是大事一桩,你们可千万要记着,到时候别失了礼数。” 曲潋没说话,曲沁笑道:“娘您放心,我们省得。” 然后季氏又和她们商量着骆老太爷寿辰时曲家要送什么礼物去孝敬好,曲沁和曲潋作为未出阁的姑娘,自然可以送自己做的针线活,这个倒是方便。 说了会儿话,季氏便让两个女儿回房去了。 距离老太爷的生辰也不过十来天左右,虽然不算太紧,可是若要做得精细些的针钱活时间也不够,曲潋计算着若是要做孝敬长辈的衣服鞋袜等物,怎么着也得去平阳侯府寻人要骆老太爷的尺寸才行reads;。 回到房,曲潋边吩咐丫鬟们去开库房取适合做衣服鞋袜的布,边瞅着有些沉默的曲沁,忍不住道:“姐姐,你怎么了” 曲沁回神,见妹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只小动物一般瞅过来,让人很想一翻。她此时心情不太好,便也伸手捏了捏,平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给外祖父做些什么才好。” 见她不肯说,曲潋也不意外,没有挥开她捏在脸上的手,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反而是曲沁讪讪的,给她揉了揉脸,不好意思再捏下去。 等碧春她们将几样适合的布取过来,曲潋姐妹俩便坐到一起挑选布料,又讨论花样子。 等曲潋画好花样子后,曲沁便以精神不济为由,先回房去歇息了。 曲潋见她心不在蔫的,不好多问,由着她回房去歇息。 接下来的两天,曲潋旁敲侧击,都没能从曲沁那儿挖出什么内.幕来时,便明白上辈子骆老太爷回京这事,或者是骆老太爷回京后发生的什么事情,怕是在她心里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所以才让她这般沉默,不肯像以前那样透露丝毫,省得再揭开血淋淋的伤疤。 曲潋是个体贴之人,见她难受,便决定不主动去问,除了变着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外,也吩咐碧秋盯紧了姐姐那儿的动静。虽然她不知道上辈子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也能根据一些细节来推测个大概,以此来避开,就算避不开,也要将伤害值减至最低。 等曲潋去了一趟平阳侯府寻骆樱要骆老太爷的尺寸时,和骆樱一度话,很快便能肯定了一件事情:骆老太爷的寿辰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对曲沁的伤害十分巨大,甚至是让她上辈子落得那般下场的原因。 曲潋去平阳侯府寻骆樱时,骆樱也被骆大夫人押着做针线,想让骆樱在老太爷面前露露脸,好生表现。 骆樱的女红只在及格水平,做出来的东西能看,但是却不精细。她都对自己的女红放弃了,可偏偏母亲却押着她,让她做几样针线孝敬老太爷,心里对此十分的不以为然。 所以见到曲潋来时,她便和曲潋抱怨上了,“就算我现在开始努力,白天黑夜地做瞎眼睛,几天的时间也不可能进步到你和林姐姐的水平,我娘就是爱操心,事事想争第一。若是大姐姐,定能满足她的要求,给她脸上争光,至于我算了吧。” 骆樱说着,懒散地歪在榻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 曲潋见她这副恹恹的模样,觉得挺难得的,不禁笑道:“你还是努力表现吧,若是大舅母见到你这样子,又要生气了。” “我就是个没出息的,能怎么着”骆樱哼哼地说,让翠屏去将祖父尺寸写下来拿过来给曲潋,“你和林姐姐都舍得在女红上用心,女红自然好了,我再努力,也比不过你们,还不如不去丢人现眼了。” “不能这么说,总是心意。”曲潋劝道。 骆老太爷虽然避居在西陵苑,可他在平阳侯府仍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若能得他喜欢,只要有他老人家一句话,将来受用无穷。没看到骆林等几人都在努力地策划着在骆老太爷生辰那天好好表现么 骆樱叹了口气,只得继续拿起针边做边和曲潋聊天,聊的自然是家里为准备骆老太爷生辰的事情。 “虽说只是宴请亲朋好友,不过我觉得我爹娘那阵势,那天来的人定然会有很多,说不定连皇子都会来呢。”骆樱拿着针在布上划拉着,“那天我们姐妹几个去皇子府看槿姐姐时,槿姐姐还特地问了我祖父的事情,看槿姐姐那样子,必定会告诉大皇子,又有得热闹了” 曲潋听着她絮叨,渐渐地拧起眉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reads;。 可能骆樱还不能明白她今日抱怨的这通话背后隐藏的东西,曲潋却在了解了骆老太爷以前的事情时,隐约明白了那些皇子们对平阳侯府的态度,想要拉拢的应该不是平阳侯府,而是骆老太爷这个人,目标应该是想要骆老太爷留在军中的人脉。 如果她猜得不错,大皇子之所以冒着得罪钟贵妃和三皇子的危险纳骆槿为侧妃、并且给骆槿这般大的面子,便是为了向骆老太爷表态吧。 骆老太爷回来,恐怕会让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告别了骆樱后,曲潋很严肃地回府,等见到和季氏坐在一起做针线的曲沁,曲潋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位姐姐的上辈子纯粹就是那些人较量下的牺牲品,就不知道最后是谁将她推出去给了她致命一击。 “潋儿回来了,怎么样拿到老太爷的尺寸了么”季氏笑着问道。 曲潋将心思放在心里,面上不露分毫,笑眯眯地道:“自然拿到了,阿樱她们也要做些拿手活儿孝敬外祖父,手上都有外祖父的尺寸。”说着便将那张写了骆老太爷尺寸的纸拿出来。 曲潋坐着陪母亲和姐姐说了会儿话,便借口回房了。 回到房,她手中拿着个玉如意,无意识地在屋子里转圈圈,消化自己分析的东西,直到转得一旁伺候的碧春、碧夏两个丫鬟头都晕了后,她才道:“碧春,去给我铺纸磨墨。对了,金乌在么” 碧春去小书房准备了,碧夏回答道:“自是在的,今儿它还没吃东西呢,姑娘回来就好,去喂它吧。” 金乌是只有脾气的鹰,它只吃曲潋和纪凛喂的食物,其他人递的,根本不看一眼,宁愿每天在双巷胡同和镇国公府两边飞来飞去找吃的,也不吃旁人喂的。若是两人都没空理它,那它也会自己去觅食,很是傲娇。 曲潋从窗口探头,果然看到站在架子上的金乌,它很醒觉,见她探头时,便朝她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金乌过来,给你吃的。”曲潋朝它朝手。 金乌直接给了她一个屁股。 曲潋:“” 曲潋觉得和个扁毛畜生生气太掉份了,便大人有大量没生它的气,亲自拿了下人准备好的干净肉条去喂它。等喂完它后,又拿工具给它梳理羽毛,清洗爪子,让它做一只干净整洁的鹰。 将鹰大爷伺候好后,曲潋便回房去写信,然后将写好的小纸条卷起,系到金乌爪子上,拍拍它屁股的毛,让它去寻它的主人去了。 晚上歇息时,曲潋收到了金乌带回来的信。 今儿的信很是正常,没有威胁她如何,很老实地将她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她也没问什么,只问了骆老太爷如今在军中留下的人脉,没想到纪凛竟然能查到,还这般快速地回复,可见纪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对这些事情也是了然于心的。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当年老镇国公去世之前,也是先帝身边的一员猛将,在军中的威望比骆老太爷还盛,只可惜他战死,如今的镇国公又是个锦绣乡养出来的,无法子承父业,镇国公留下的人脉都由淑宜大长公主作主交给了皇帝,方才让皇帝对镇国公府如此看重。 看完了那张没几句话的小纸条后,曲潋将之揉搓成一团,放到火上烧了。 她对即将到来的骆老太爷的寿辰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reads;。 就在曲潋也跟着心不在蔫时,三月下旬时,骆老太爷终于回京了。 骆老太爷回京的第二日,曲潋随着姐姐一起去了平阳侯府给名义上的外祖父请安磕头。 骆老太爷身体不好,精神也差,虽回到京城,但并不太见人,能见他的也只有一些亲近的子女,余者皆被拒之门外,幸好京中的人都知道他的情况,也没有太过在意。曲沁母亲是平骆老太爷的嫡女,骆老太爷对这嫡女还是疼惜的,对女儿留下的外孙女也愿意见一见,曲潋沾了姐姐的光,当姐姐的跟屁虫一起过来了。 骆老太爷今年不过六旬左右,但看起来却一副老翁的模样,头发都花白了,脸上的皱纹很深,脸膛黑红色,看起就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年人一般,唯有那双偶尔滑过精光的眼睛让人知道,他心里还是明白的。 “这是和镇国公世子定亲的潋丫头”骆老太爷指着曲潋问道。 骆老夫人坐在他身边,笑着回道:“正是这孩子。” 骆老太爷又看了曲潋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甚至对曲沁这亲外孙女,也只是询问了两句话罢了,未有什么表示。 曲潋暗暗观察了一翻,发现姐姐表现得很平静,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等来拜见的孙子孙女和儿媳妇们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骆老夫人和骆家几位老爷,除了骆老夫人和骆老太爷坐着,其他人都一溜地站着。 就在这时,一只茶杯朝着骆大老爷的头砸去。 骆大老爷生生地受了,额头很快便红了一块。 其余几位骆家的老爷吭都不敢吭一声,在骆老太爷砸人时只能缩着脑袋,等着老爷子发难。很快,第二只茶杯又砸向了骆四老爷,砸得骆四老爷满脸的茶渍。 骆四老爷很是委屈地叫了一声爹,拿袖子擦去脸上的茶渍。 “蠢货”骆老太爷骂道:“我怎么有你们这群蠢儿子若非你们实在是蠢不可耐,让我无人可继,也不会”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老爷,您别气坏身子。”骆老夫人生怕儿子再被打,忙劝道。 这时,骆大老爷也忙跪下来,说道:“爹,请您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其他几位老爷此时也顾不得嘲笑骆大老爷的狼狈样,都纷纷跪下来,生怕老爷子气坏了本来就不好的身体。 骆老太爷看着这群儿子,想到京中的局势,失望地别开了眼,觉得没一个能顶用的,淡淡地道:“行了,我还没死呢,别跪来跪去的。”然后不耐烦看到这群蠢儿子,挥手让他们离开了,也不管他们这副落魄的模样会不会出去教人笑话。 等骆家几位老爷离开后,骆老太爷看着一旁忐忑的老妻,又忍不住叹气。 “你当初怎么不劝一劝”他有些怨上老妻的贪享富贵,不理事。 骆老夫人嘴中泛苦,“我也不知道老四会脑子不清地干这种事情,哪能想到大皇子也是特地在旁等着的,还以为槿丫头的事情是老四故意设计的。” 骆老太爷听罢,摇了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为这已发生的事情。你吩咐下去,既然要办我的寿宴,就办得隆重些,我倒是要瞧瞧到时候有哪些人上门来。” 骆老夫人心里有些不安,见丈夫沉着的脸色,只能无奈地去吩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到了骆老太爷寿辰那日,曲潋随着家人一起去了平阳侯府。 他们虽然已经来得挺早的了,可是等到平阳侯府前的那条街道前,仍是被那络绎不绝的车辆给阻了路,可见今日骆老太爷的寿辰,京中大多数人还是重视的,而这种重视还有皇帝、宁王府等给的面子的原因。 怎么说骆老太爷都为大周立过汗马功劳,如今退居幕后落得一身病,天下人的眼睛盯着,皇上也不会做出寒了功臣之心的事情来,反而该给的面子一样都不会少,也因为如此,对平阳侯府多有恩宠。 有时候,皇帝的态度也代表了一个家族的荣华富贵,京中众人的行事,也多看皇帝的眼色。如此上行下效,其他人自然也会给骆老太爷这个面子。 曲潋坐在马车里,无聊之中,掀开马车往外看了眼,见一时半会可能进不去后,便放下帘子,开始观察起马车里的家人来。 她娘自然是很贞静地坐着,弟弟也是个乖巧听话的,两人正低头检查着稍会要给骆老太爷的寿礼。唯有姐姐似乎情绪有些不稳定,虽然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和平时差不多,但手中那条帕子又被她绞成皱巴巴的了,看着在倾听季氏说话,其实心思根本不在上头reads;。 曲潋留了个心眼,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仔细盯着姐姐,万万不能教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等了大概一刻钟,马车终于从侧门进去。 曲潋和曲沁扶着季氏下车时,一眼便看到正在二门处迎客的骆家几位夫人。 “哎哟,曲三太太、沁儿、潋儿,你们来啦。”骆四夫人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比平时灿烂了许多,看着曲沁的神色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自从沁儿定亲好,也不像以前那般过来了,潋儿也是,不管如何说,这里是你们的外祖家,平时该多亲香才对。对了,今儿槿儿也会回来,届时你们姐妹几个可以好好聚聚。” 曲家姐妹俩自然恭顺地应了,根本将她的话当耳偏风。 骆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瞧四弟妹说的是什么话,这两个孩子可是定亲的大姑娘了,定了亲和未亲定是不一样的,要学的东西也更多,自是不能像以往那般了,你也该体谅两个孩子才是。” 骆四夫人被她一顿抢白,脸色僵硬了下,讪笑道:“大嫂说得是,潋儿可是镇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自是不一般。” 两人虽然笑盈盈的,但是话里各藏机锋,都拿姐妹俩的亲事及态度说项,让原本心绪不宁的曲沁当即冷了脸,淡淡地道:“两位舅母若是忙的话,恕我们先失陪了。娘,我们先进去给外祖母请安。” 骆大夫人和骆四夫人都被曲沁这生硬的态度弄得微微皱起眉头来,还是骆大奶奶机警,忙过来相陪带她们进去,顺便叫了个婆子将曲湙引到外院的花厅去。 “沁表妹可别见怪,今儿是祖父的生辰,婆婆和四婶心里高兴,所以就多说了几句。”骆四奶奶解释道。 曲沁此时心情不好,自不耐烦应付人,当下敷衍地道:“是么我还以为两位舅母是因为大表姐的事情不太开心呢。”说着,她朝神色不自然的骆大奶奶掩嘴一笑。 骆大奶奶讪笑着,心里也不知道曲沁知道多少,当下不好再说什么。 说来,自从骆槿进了大皇子府,大皇子为了她将安侧妃给冷落了后,安国公府越发的不待见平阳侯府了,连嫁过去的骆柯也被埋怨。若非骆柯当初回娘家说道,让骆四老爷抢先动手将骆槿推出去,他们安国公府的姑娘何至于被冷落如此 这种时候,两家怪的并不是大皇子的反复薄情,怪对方给自己下绊子,反而将自家姑娘们在大皇子府以后会如何都给忽略了。 骆大奶奶这些天常听婆婆为了骆柯在安国公府受待慢一事指桑骂槐,对四房满腹怨气,与骆四夫人见面后,这对妯娌面上虽然仍亲热,但是言语间总会刺对方两句,让她这当晚辈的颇为闹心,不知怎么办好,唯有听丈夫的,避着点了。 在骆大奶奶引着曲家人去嘉善堂时,平阳侯府门前也来了两辆朱轮华盖马车,一看到马车旁边骑在马上的少年,门前迎客的骆大老爷忙带着长子迎了上去。 盖因伴着马车骑马而行的是宁王世子周琅和镇国公世子纪凛,不用说也知道那两辆马车里定然是这两府的长辈。 果然,马车停下来后,周琅和纪凛分别翻身下马,两人皆站到马车车厢前肃手而立。 等马车车门打开,便见第一辆马车里,宁王携着宁王妃下了马车。后面那辆马车,也见镇国公走下来,镇国公夫人因为今日身体不适,倒是没有陪丈夫儿子过来。 “王爷、镇国公,可真是巧,你们一起结伴过来了。”骆大老爷笑呵呵地迎上前,同他们见礼,笑着寒暄。 宁王是个性情爽朗的,当下笑道:“在路口那边见着了,便一起过来了reads;。老侯爷如今身体如何了他老人家还好吧知道他难得回京,本王可是一直都盼着来见见他,谁知道他却都推了,连本王也不见。” 骆大老爷忙解释道:“家父身体一直未见起色,这次回京也是因为思念家中的孩子,方回来住些日子,父亲不耐烦待得太久,过段日子又要回西陵院的。” 宁王听罢,不禁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那西陵苑环境美则美矣,却过于冷清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骆大老爷又忙和镇国公打招呼,不敢冷落他。这位可是当今皇帝的表弟,皇帝平时也抬举他,自然不敢待慢了。 镇国公对骆大老爷的示好只是略略地点个头,并未如何亲近,很快便随着宁王一起进门,宁王妃则被赶过来的骆大夫人迎去了后院骆老夫人那儿,留着男人们在前院。 长辈们走在前头,周琅和纪凛走在其后。 “暄和。”周琅走近一步,低声笑道:“没想到你今儿也过来,听说宫里的几位皇子今天都会过来。” 纪凛淡淡地道:“皇上抬举骆老侯爷,他们自然不会待慢了。” “骆家好大的面子。”周琅不以为然地道。 “这面子总有耗完的时候。” 周琅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很快便没再放在心上了。他知道父王和骆老太爷早年在军中交情不错,所以父王愿意给骆老太爷这个面子。但骆家除了骆老太爷外,下面的子孙都让他不怎么看得上眼,久而久之,他也不太和骆家往来了。 今儿若不是骆老侯爷的寿辰之故,他也不会被父王拎过来。 两人跟着长辈到了一处花厅时,当看清楚花厅里的人时,周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花厅里,骆老太爷像个客人一般坐在下首位置,陪着坐在上首位置的大皇子,大皇子另一边也坐着二皇子、三皇子,这三位宫里最年长的皇子都来了,而且还来得这般早。再看此时众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模样,虽然气氛还不错,可是总让人觉得有些与众不同。 又是一翻寒暄后,周琅和纪凛与几位皇子聊了几句,便起身去逛平阳侯府的外花园。 这时,三皇子也起身对他们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罢,坐久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了,正好去走走。” 大皇子看向纪凛和周琅,突然笑道:“三弟倒是好兴致。” 二皇子手端着一杯茶,来回看了兄长和弟弟一眼,并未开口。 “大哥若是有兴趣,也一起来,听说平阳侯府的花园建得不错。”三皇子说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说道:“差点忘记了,大哥府里的骆侧妃也是平阳侯府的姑娘,大哥先前陪骆侧妃回门时,也是看过了的,并不稀罕。” 听到三皇子棉里藏针的话,在场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骆家陪在一旁的几位老爷闷不吭声,也不敢看向神色平淡的老爷子,宁王和镇国公一副世不关已的样子,神色都未变化,其他陪在一旁的人倒是小心翼翼地瞄着大皇子,心里已经肯定了三皇子怕是极为介意骆家女儿进了大皇子府的事情。 一个侧妃罢了,哪有什么回门之说三皇子如此不客气,将大皇子和平阳侯府都一起讽刺了。 就在大家都等着看大皇子的反应时,便见大皇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三弟想去便去,何必说这些儿话为兄今儿是来给老侯爷祝寿的,自该多陪陪老侯爷reads;。”说着,他看向骆老太爷。 骆老太爷笑了笑,拱手道:“老臣多谢大殿下的赏脸。承嗣,还不陪三殿下” 站在一旁的骆承嗣忙上前来,躬身应了一声。 三皇子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骆家的人,然后笑着抬步走了,周琅和纪凛有些无所谓地跟上,唯有骆承嗣压力极大,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未想见出了院子,正准备往东路的花园行去时,便见骆四老爷陪着四皇子、五皇子来了。 “三哥”两位皇子正对着骆家指指点点,见到三皇子等人忙过来,然后又朝纪凛他们打招呼,“暄和、阿琅,你们也都在啊,这是要去做什么” “难得暄和、琅弟有兴趣,和他们一起逛花园。”三皇子笑着回答。 五皇子眼珠子往纪凛身上转了下,点头道:“好啊好啊,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三皇子轻笑了一声,便迈步走了,两位皇子忙跟在他身后,继续对着平阳侯府的环境指点。 纪凛和周琅见那三兄弟已经自己走开了,他和周琅反倒是慢悠悠地跟在后头,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反而是骆承嗣,对着这几位皇子,头都要疼了,觉得此时压力很大,胃都有点儿吃不消了。 他总觉得,今儿要发生点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怎么了”周琅见骆承嗣神色凝重,好心地问了一句。 骆承嗣摇了摇头,转头看见纪凛时,双眼微亮,尔后想到什么,又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 这位也不是好相与的。 等骆承嗣前去追着几位皇子后,周琅疑心道:“暄和,这四皇子、五皇子怎么也来了”他扯了一片叶子捏碎,皱着眉道:“这五皇子仗着皇上宠爱,最会来事。”心里到底有些担心。 纪凛看着远处,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时,已经走进平阳侯府东路花园的三皇子已经站在那儿等他们了,两人忙走过去。 曲潋随母亲和姐姐到了嘉善堂时,发现嘉善堂中已经坐了很多各府的夫人,有平阳侯府的姻亲,也有和平阳侯府交情不错的,反正只要数得上名号的都过来了。 而且让曲潋惊讶的是,祝蒹竟然也随家中的长辈过来了,见曲潋看过来,还俏皮地同她们眨了下眼睛。 曲潋回了个微笑,等给骆老夫人请了安后,便随着姐姐一起出去,到隔壁的花厅去喝茶,那里都是和她一样未出阁的各府的姑娘在,正是让这些姑娘们发展人脉的机会。 她们出去时,祝蒹后脚也跟着出来了。 祝蒹开心地过来拉着曲沁的手道:“幸好你们也来了,我在这里都不认识那些姑娘,也不知道和谁说话,只好坐在那里等你们。” “既然如此,你怎么跟你祖母来了葭姐姐就没来”曲潋打趣地问道。 祝蒹难得有些羞涩了,“听说今儿宁王妃也会过来,况且我以后要嫁进宁王府,总要见人的” 这便是祝老夫人今日为何会带祝蒹过来的原因,祝葭以后不嫁在京城,倒是没所谓。 曲潋表示理解,曲沁看着祝蒹难得羞涩的模样,心情却有些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虽然很多事情变了,可是兜来兜去,大体的事情却依然往一个固定的方向发展。 就如祝蒹,上辈子她现在不是宁王世子的未婚妻,因为宁王世子的未婚妻已另有其人,是宁王妃在去年给宁王世子定的,定的是她娘家的侄女,当时周琅与祝蒹并不相识,所以也没有理由反对,只得无奈地由着母亲安排。 祝蒹来到京城后不久,祝家也已经给她定亲了,定的是祝家的一位门生,祝老夫人今日也同样将她带来了,因为她定亲的对象的长辈们今儿也会来。 虽然细节不一样,但是大体事情却太相似了,相似得让曲沁有些心惊肉跳,生怕上辈子的惨剧又再一次重演,她和祝蒹都在这里被人毁了。 祝蒹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惨剧,纯粹是受到周琅连累的,因为周琅对她另有心思,上辈子周琅遇到祝蒹太迟,迟得他们本是有缘无份。纵使如此,周琅仍然对她一见钟情,依然很关心她,就是因为这份关心,让人有机可趁。 而她呢她本本份份地伺候着外祖母,并未想过夺了谁的荣耀,将谁踩在脚下,只想等以后她出嫁了,妹妹出阁了,弟弟有出息,他们一家都会好的。可是最后为何却是她被人推了出去 想到这里,她眼中浮现几许怨恨。 不是不怨不恨,而是重来一次,身边值得她珍惜的人太多了,她并不想让怨恨主宰了自己的生活。之前也不是好好的么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不同了 曲潋正和祝蒹说笑着,其实目光并未离开她姐,突然发现曲沁有些苍白的脸色,忙道:“姐姐,你不舒服么” 祝蒹吓了一跳,忙扶住她的手,“若你不舒服,就叫个丫鬟带你去客房歇息,可别逞强。”说着,突然发现曲沁拽着自己的手腕的劲儿很大,让她有些诧异。 曲沁见两人关心的模样,深吸了口气,说道:“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先前人太多,空气有些不好,现在出来了就好多了。”然后又捏捏祝蒹的手,笑道:“既然阿蒹你对这儿不熟悉,今日就别离开我们姐妹身边才好。” 祝蒹笑盈盈地应着,一副开心的模样。 曲潋也抿嘴一笑,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这是要将她们两人拘在她身边看着了,曲潋觉得这刚好合了自己的心意,她很乐意如此。 说说笑笑间,便到了隔壁院子的花厅,那儿坐着今日随长辈过来给骆老太爷拜寿的各府姑娘,一群穿着各色春装的小姑娘们凑到一起很是热闹,除了喝茶说话外,花厅里还设了牌桌,小姑娘们坐在一起抹牌,声音清脆的响着,就是花厅外的院子里,也有一起扑蝶的小姑娘reads;。 三人的进来并未引起什么特别的注意,作为今日主人的骆樱、骆杪、骆林等骆家姑娘见她们进来,忙迎了过去。 “沁表姐、阿潋,你们来啦。”骆樱笑道,“是不是刚从祖母那儿过来的,先过来坐,这里有很多姐妹们呢。这位是”她看着祝蒹,有些疑惑。 “这是祝蒹。”曲沁介绍道。 听罢,骆家姐妹们都一脸恍然大悟。她们知道宁王世子定亲的对象是祝家姑娘,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见。 骆林也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很是客气地朝祝蒹打招呼,“这位是祝姐姐吧,听说祝姐姐和宁王世子定亲了,可惜我们姐妹几个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祝姐姐无缘得见,今日一见,祝姐姐果然是个美人儿。” 祝蒹虽然被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仍是大大方方地和她们打招呼。 骆林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知道祝蒹竟然是宁王世子的未婚妻,都忍不住转头望过来。 祝蒹终于体验了一把当初曲潋和纪凛定亲时那种万众瞩目,不过她也不知道她是天生迟钝还是真的大方开朗,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仍是大大方方地朝众人微笑,让那些打量她的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骆樱很是尽职,将三人给那些贵女介绍,让彼此都认识一翻。祝蒹也很认真地和那些姑娘们见礼打招呼,曲潋和曲沁和这些各府的小姐以前也见过了,纷纷和她们笑着打招呼。 “听说祝姑娘是常州府人,那不就是和曲姑娘是同乡了”一名芙蓉脸蛋的姑娘好奇地问道,她是英国公府的姑娘,闺名庞墨兰。 曲沁笑道:“是同乡,而且我们两家距离很近,自幼便认识了。” 庞墨兰哎呀了一声,笑道:“那可真是有缘。” 她这声不知是恭维或者是平常的调笑,引得周围的其他姑娘不以为意,暗暗地撇着嘴。对于出身京城勋贵府的贵女来说,常州府哪里比得上京城的锦绣繁华那就是个乡下地方,两个乡下来的姑娘偏偏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将两个身份尊贵的少年叼走了,真让人气闷。 与众人都打了声招呼后,三人在骆樱、骆林的安排下入座。 骆樱也坐在曲潋身边,正想要和她说几句话时,突然她表妹刘菁风风火火地过来拉住她,“阿樱,你前些天答应我的事情,现在可以了吧快点,不然七表哥他”她咬下了菱唇,一副焦急的模样。 骆樱抽回手时顺便推了她一下,不以为然地道:“你急什么今儿来的人多,咱们就不要乱蹿了,省得发生什么事情,我娘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刘菁没想到骆樱翻脸不认人,顿时气得直跺脚,恨恨地道:“我算是看清你了,你真讨厌。”然后气呼呼地跑了。 其他人知道刘菁的脾气,况且她姑姑是骆大夫人,和骆樱是嫡亲的表姐妹,时常吵吵闹闹的,并未在意,只有祝蒹不认得这些人的身份,不免多看了几眼。 “你又怎么了”曲潋捏了颗果子吃,问道:“看菁表妹很是生气的模样,你是不是又忽悠她什么了。” 骆樱不以为意地道:“忽悠她又怎么样她是个任性的,想到的事情就要去做,我自然要比她更任性了。”说到这里,她有些不高兴地道,盯着曲潋道:“还不是为了我那七哥” 曲潋很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笑盈盈地道:“那你确实应该看牢一些了,省得发生什么事情你娘生气。” 骆樱见她没有丝毫的异样,放下心来,只是想到痴心一片的同胞兄长,又觉得头疼reads;。她真不知道,原来她七哥竟然是如此痴情的人,曲潋都定亲了,他还走不出来,心里着实无奈。更无奈的是,刘菁这表妹,对七哥死缠烂打,但她娘却不太满意表妹的模样,总让她多拦着刘菁。 两人正说着,曲沁突然开口道:“阿樱,今儿人多眼杂,还是派个人去看看,别让菁表妹生气之下到处乱跑。” 骆樱虽然不觉得刘菁能发生什么事情,可见是曲沁开口,不好说什么,便叫了个丫鬟去将刘菁找回来。 说了会儿话后,又有人过来了。 曲潋正低头捏着一颗樱桃,突然被骆樱扯了下衣袖,抬头望去,正好看到被几个贵女簇拥进来的席姿,她也正好看过来,双眸盯着自己,曲潋很自然地回了一个笑容,席姿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席姿被骆林恭维着坐到临窗的一张榻上坐下,心情十分抑郁,特别是见到曲潋竟然还能笑得那般坦然,让她心里堵了口气不上不下的。她还记得去年平阳侯府的秋日宴,曲潋给她的羞辱,两人算是结下梁子了,可是这人却仿佛并不在意一样,见面了还能笑得这般自然。 简直就是个城府极深的可怕之人,这样可怕的女人,一点也不配那样美好的纪暄和。 席姿心里担着事儿,脸色有些阴沉,也让那些上前来打招呼的贵女们有些诧异,纷纷围着她坐问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这春日天气薰得人泛懒。”席姿用袖子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有些抱歉地朝她们笑道:“再坐下去我就要发困了,还是到外面走走,你们可要去” 那些姑娘看了看外面的阳光,纷纷摇头,担心这阳光会晒黑皮肤,所以都拒绝了。 席姿见她们拒绝,心里有些沉,面上却笑盈盈地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带着丫鬟出去了。 席姿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骆樱更不在意,和曲潋说了会儿话后,见又有其他的姑娘过来了,便起身去安排了。 骆樱走后,祝蒹也觉得坐得无聊,便提议道:“咱们也到外面逛逛吧,可不能辜负这般好的春光。” 曲沁笑着应了一声,便和她起身,顺便将妹妹拽过来,摆明了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将妹妹和祝蒹拉着,不让她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曲潋很是乖顺地跟着她们。 直到宴席开始,都好像没什么事情,曲潋跟着姐姐去了摆宴席的花园。 今儿来的人很多,平时摆宴的花厅放不下,所以便将宴席摆放在花园中的一处空地上,那里支了遮阳的棚子,周围竖着山水屏风,还有由花筑起的花墙,清风徐来,花香溢满襟怀,吃的是一种享受。 很多小姑娘都挺喜欢的样子。 骆樱很是自豪地说,“你们瞧,这些花墙还是我建议我娘让人摆的呢,这样边吃饭边赏花,是不是很有野趣” 曲潋笑着点头。 男女席离得不远,用花墙隔开来,虽然看不到男席那边的情况,不过可以听到声音。 入席的时候,席姿有些心不在蔫地过来了,坐到了曲潋她们这一桌,不知怎么地,盯着曲潋的神色有些阴沉。 “喂,你做什么”骆樱像护崽子的母鸡一样,“阿潋得罪你啦” 席姿被她弄得有些无奈,“没有,你这么激动做甚” “既然没有,你做什么这般看她”然后想到了什么,不禁凑到她面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阿姿,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别让我瞧不起你reads;。” 席姿心中一凛,沉着脸道:“你说什么” 骆樱笑着看她,继续道:“别装笨,我和你自幼认识了,你是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么原本以为你大哥娶了淮安郡王府的大小姐,你便能和镇国公府走近一些,却没想到镇国公早早地就给纪暄和定了亲,而且定亲的人”说着,她掩嘴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席姿双目含怒,咬牙道:“我就不信你没这个心思。” “我是有啊”骆樱很是大方地承认道:“不过那又如何并不影响和我阿潋的情份,况且我现在已经没心思了。”然后她拍拍席姿的肩膀,“阿姿,不属于我们的,强求也没用,别将自己陷进去,以咱们的身份,还有父母的宠爱,以后还怕找不到个好的么” 席姿沉着脸不说话。 她想,那些人再好,能好得过纪暄和么纪暄和是她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好的人了。 骆樱见她这模样,知道她一时半会没法转过弯来,便不再相劝,坐回了原处。 曲潋见她回来,叫旁边伺候的丫鬟给她呈了一碗营养汤,笑道:“喝碗汤吧。” 骆樱拿着调羹划弄着碗中的汤,叹着气对曲潋道:“阿潋,有些人太死脑筋怎么办她死脑筋就罢了,我担心她伤人伤已。”毕竟是从小认识的,虽然总是吵吵闹闹,却也不想见她出了什么事。 曲潋知道她说的是谁,严肃地道:“那就派人看着她,千万别让她在今天发生什么事情。” “没必要吧”骆樱狐疑地道,“你好像很紧张” 曲潋哪能不紧张,现在一切还好好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大事发生。 正想着,突然听到男席那边响起了一阵喧哗,在坐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可惜隔着一面花墙,自然看不到什么。 陪坐在英国公夫人身边的骆大夫人见状,忙打发人过去查看。 很快去查看的嬷嬷回来了,笑着答道:“几位殿下正给老太爷敬酒呢,只是老太爷身体不便喝酒,便让几位少爷去喝了,刚才正喝得热闹,七少爷年纪小不胜酒力,便摔了,幸好旁边的四殿下拉了七少爷一把,只是不小心将酒席给碰倒了。” 听罢,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骆大夫人也嗔怪一声:“那孩子真是的,不能喝酒就别逞强,在几位殿下面前出丑了吧。” 其他人善意地笑了下,对骆大夫人的话不以为意,有多少勋贵家的弟子想凑到皇子们面前喝酒还没这机会呢。今日若非是借着骆老太爷的寿辰,这些皇子们哪里会出面倒是让骆家的人捡了个大便宜。 骆大夫人将话说给了骆老夫人听,让她老人家放心,然后又去查看情况,让人再准备桌酒席过去。 唯有曲沁,听说骆承风喝醉了,脸色又有些难看,紧紧地拉住妹妹的手。 “姐姐,你怎么了”曲潋微微侧身,挡住了曲沁的身体,不教人看出她的异样。 她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曲沁的涵养素来极高,定力也非同常人,可是今天频频失态,可见上辈子的事情对她的影响有多深,让她在这样的日子里,难以安心。 曲沁深吸了口气,勉强扯了个笑容,说道:“我没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