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得感情》 第1章 哈密瓜与酒 凌晨十二点半，A市中心商圈CBD大楼林立，灯光如昼。 今年的经济形势不乐观，因“996”非人性化工作制争论不休的上班族，选择闭嘴献身于更为惨无人道的“007”永动机程序中。社畜没有人身自由，尤其在竞争激烈的行业。而这片灯光最璀璨的办公楼，聚集着无怨无悔出卖自己灵魂的社畜狗，怀揣着真心，感恩戴德这份“福报”。 姜晞噼里啪啦敲完最后一行人物专访稿件时，抬起杏眼偷瞄了一眼对面工位上的“劳模”同事。 同为加班，有的人有条不紊处理手头的工作，而有的人只为营造出一种“我快忙死了”的存在感，偶尔发出一声叹息，都能为这个深夜平添几分疲倦的气息。 “劳模”属于后者，但凡办公室有一个人加班，劳敏殊必当出现，不为别的，她不肯交出最佳勤奋奖这一殊荣。 视线碰撞，姜晞扯出淡淡的笑意，劳敏殊没来得及收回愁容，僵硬地挺了挺肩膀，在听到总编办公室开门声响后，又重新埋首敲起了键盘。 姜晞见不惯这种闻风便戏精上身的做派，她指了指电脑屏幕，与露出半个身子的主编精准汇报工作进程。 “主编，最新一期的经济领袖采访稿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里，您抽时间过目一下，如果有问题再通知我修改。不过，这会儿我要下班了，有问题您明天再提。” 主编是个秃顶老头，乐呵呵地举着一杯枸杞泡菊花，朝着她比了一个赞，又哎呦哎呦地揉着腰，转身进了办公室。 姜晞有事办事，没事儿坚决不会在公司逗留。与劳模相比，她算是整个公司最“懒惰”的人。 每日准时上下班，打卡最积极的，非她莫属。不过她工作效率高办事不拖沓，除了下班积极之外，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就算总编那个苛刻至死的老爷子，都默许她这一行为，有时候还会笑眯眯地挥挥手，嘱咐她开车注意安全。 毕竟A市的下半晚高峰，是全国出了名的堵。 姜晞收拾好随身小包，补了个淡妆，最后敲了敲工位隔板：“劳姐，您也早些回家吧，半个月都没见着孩子一面，小宝怪可怜的。明天就出刊了，喘口气，放轻松。” 劳敏殊扯了扯嘴角，僵硬地敷衍了一句，手里的键盘被敲得噼啪响，脸色越来越差。 姜晞所在的公司“论经”是一家经济传媒杂志社，隶属A市龙头日报集团旗下，主要经营经济刊物及电子杂志，主打海内外经济分析与研究。 姜晞大学和研究生专修经济，毕业后在杂志社就职五年，如今已经爬到副主编的位置。她主笔的新闻稿获奖无数，支撑着刊物畅销海内外，成为业界翘楚有她不少功劳。 姜晞的笔力遒劲视点独特，再加上人脉广，本身工作能力强，再加上特别会维护关系，想要从芸芸众生中获取想要的信息，轻而易举。 劳敏殊与姜晞前后脚入职杂志社，竞争关系存续了五年，两人之间的角力，早就从暗地里搬到明面上。可惜，劳敏殊缺少灵气，在很多方面，姜晞胜之不武。 下半年，主编即将退休，身为副主编的姜晞和劳敏殊，是下一任主编的人选。整个杂志社的员工都笃定，姜晞毫无意外将是下一任主编。 劳模每天费心费力勤勤恳恳，不过做的是无用功，在同事眼里，算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笑话。 姜晞不在乎这些，她觉得自己可以胜任主编的位置，并不是因为劳模的无能，而是这么多年来打磨下来的功力，足够带领杂志社走向光明的未来。而主编的位置，她想拿便拿，不想坐便不会坐，反正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职称决定。 ** 深夜的A市，有些地方是异常活跃的，比如闹市区那条酒吧街。姜晞忙了几天，出差采访加上写稿，已经许久没有享受夜生活。她哼着曲儿，开着新换的复古绿MINI JCW，延着昏黄的街转入璀璨靡奢的酒吧街，将车停在常光顾的酒吧门口。 深夜一点，是妖魔鬼怪出来横行的时间，姜晞钻进人群，迎面躲过几位醉汉，又趁机摸了一把眼熟小姐姐的手，才捂着耳朵躲过喧嚣音乐声，坐在吧台边，与熟人打招呼：“小喆，先给我来杯莫吉托垫胃。” 小喆是熟识的调酒师，见她白净面皮上挂着俩黑眼圈，便笑着问：“晞姐，许久不来，在忙什么呢？” “忙着生存呢。”姜晞梳起碎发，点了点酒单上的果盘：“给我来盘哈密瓜，最近缺少甜甜的补充，人生都有点索然无味了。” “换成西瓜吧，方才有一位客人要走了全部的哈密瓜，您就晚来一步。” “得嘞，人生不易，连喜欢的瓜都吃不到。”姜晞猛灌一口酒，随手捞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小喆轻咳一声，小声提醒：“茶姐来了许久了，哈密瓜就是她端过去的。” 清茶是姜晞的同事，也是闺中蜜友。清茶在总社娱乐部，虽然归属同个系统，但是分属不同的公司。娱乐口比较清闲，除非偶发性爆料外，圈内消息，她总能拿到最热乎的。 整个总社，姜晞清茶是信息前沿的并蒂莲，无法撼动的霸主地位。优秀的人总惺惺相惜，亦能一起疯疯癫癫。 不同的是，姜晞骨子里是严谨的，厘得清轻重缓急，而清茶则是不疯魔不成活的那种姑娘。 姜晞挂断电话，在酒吧里溜了一圈，看到清茶正在包厢中勾肩搭背，便顾自回到吧台，小口啜着酒，默默地发呆。 工作强度大，姜晞已经养成这种放松的生活习性，却不喜欢喧闹的热场。暧昧不清的人群，眼波放肆的观望，她沉浸在热浪中，隔绝出一片净土，却异常吸引人。 清茶也是在去卫生间的时候，眯着眼看到了姜晞。 “姐妹，你终于从魔鬼训练营中逃出来了？”清茶笑眯眯地揉了揉姜晞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咋咋呼呼地说着：“你是去微整形了吧，为什么这小V脸越来越标志了呢。” “别动手，不然白做了！”姜晞微微歪头，从魔爪中逃出。 清茶呵了一声，又捏捏姜晞鼻尖：“就喜欢你蹬鼻子上脸的鬼模样。” 晶亮的眼睛闪着光，哪里都是纯天然的美。姜晞黠笑，又问道：“茶茶，你身边的那位，是不是当红男团中的贝斯手？” 清茶脸颊微红，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姐妹，真的，我今天活捉了小男神。” “所以拿哈密瓜献爱心去了？” “什么哈密瓜？”清茶摸了摸刘海，皱着眉想了想，才嗷了一声，“那个哈密瓜啊，是送给隔壁包间的。你认识祝星栗吗？就那个巨疼爱媳妇的影帝，和几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老板一起，在那玩牌聊生意呢。” 相比帅气到发光的贝斯手，那种商务局对于清茶来说，丝毫没有吸引力。不过姜晞却觉得有点意思，下一期的经济领袖采访对象还没有目标，如果在这碰到一位有缘人，那下个月就不会再加班加点赶工。 姜晞认真思考的时候，睫毛会微微下沉，视线凝固住，唇角勾出一点弧度。清茶见她走神，推了推她，又跟调酒师要了一杯血腥玛丽：“姜副编，请您不要丧失信仰。现在是凌晨2点，您已经下班了，就不要再费脑子想工作了好吗？大好的时光，大把预备的靓男，难道不应该嗨皮起来吗？” 姜晞接过酒，头顶的射灯投进冰凉的酒水中，泛着一丝魅惑的玫红色。再回首，清茶又进了包厢，姜晞笑了笑，光靠她一个人哪那么容易嗨。 一人饮酒易醉，空腹喝酒更易醉，姜晞又疲又累，再凉的酒也阻挡不住她一个又一个的哈切。 看来今夜是无法享受这人间烟火了。 姜晞叫了一个代驾，等人来接期间又喝了两杯加冰威士忌。酒吧中有不少男人看她独自坐着，前仆后继企图搭讪，均被她挥手拒绝。 “美女，喝一杯，别不给面子啊。”油腻男推过来一瓶苏格兰威士忌，身子歪扭着，恨不得贴到她身上。 姜晞皱了皱眉，斜侧着脸说了句：“你这酒，我能喝五瓶不带醉的，你喝得起么？” 油腻男啧了一声，转身走了。 穿着文化衫的小年轻凑过来，嬉皮笑脸：“小姐姐，我们在那边玩斗地主，要不要一起？”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斗地主。姜晞没搭理，扭过脸偷偷翻了个白眼。 小喆收走她跟前的杯子，又递过去一杯果汁。 “晞姐贪杯了，不然您去包间休息一会儿，等代驾来了，我再去喊您。” 姜晞眨巴了一下眼睛，证明自己没醉。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小包，与调酒师说了句：“一会儿告诉茶茶我先走了，明儿我再来，记得给我留好哈密瓜。” 今晚的酒太涩，一点都不好喝。姜晞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莫名有点讨厌那个抢走她哈密瓜的男人。 高歌与喧嚣隔绝在酒吧门内，姜晞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站在街灯下抽着烟，骨节分明中夹着一点猩红火光，另一只手正握着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表情是极有耐心的样子。距离他一米外停着一辆折叠电动车，印着眼熟的代驾公司标志。 姜晞迷迷糊糊往那边走，走到一半忽然有点晕，停下来喘了口气，慢慢喊了一声：“哎，麻烦你过来扶我一把。” 姜晞声线柔软，小甜嗓软绵绵地带着钩，钻入耳朵里，有恰到好处的撒娇味道。戴鸭舌帽的男人听到声音，微微侧转头，看见她正在仰着脸面向自己，又不紧不慢地看了看周围，不太确定地反问：“在喊我？” 声音冷冰冰的，烟气滑过嗓子眼，沙哑中带着距离感。 姜晞有点不高兴，服务行业不易做，哪个不是将上帝捧在手心里，怎么还有如此轻慢客户的人。她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回：“除了你，这还有别人吗？” 沈莫肩膀微微一耸，抬眼又问一句：“你喊我什么？” 视线里带着戏谑与轻视，姜晞莫名觉得脸开始发烫，她挺直腰背，朝着他乖巧一笑：“小哥哥？” 沈莫没动，审视地看着姜晞。 灯光越发昏沉，头顶上挂着一轮圆月，姜晞眼里像是盛满盈盈光亮，脱口而出的声音更软了。 “哥哥。” “你能不能过来扶我一把，我站不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代驾与婚礼 沈莫不是那种往那一站就非常扎眼的长相。剑眉下面耷拉一对单眼皮，细狭的眼睛轮廓里藏着一双冷而俐的眼睛。戴鸭舌帽的时候，将目光掩藏住，却依旧遮挡不住冷气四射的气息。不过他个子高，一米八八的个头是可以活动的衣服架子，平日里穿正装，有板有眼飒气十足，此时穿着polo衫和运动裤，也难掩恰到好处的身材比例。 也就这点优点，掩住一身三九天寒气，才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是街头抢劫的恶徒。 人贵有自知之明，沈莫想也没想到眼前这看起来挺正经的小姑娘，瞎眼一样非要撩他。 还一口一句哥哥。 甚至要让他扶一下？ 这会儿酒吧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酒意上头，荷尔蒙作祟，各自为第二趴找地方。沈莫低了低头，弹掉手中那点猩红碎光，再抬起头，唇角已经扯出一个坏笑，随即不太好听的话便脱口而出。 “小姑娘，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想玩的话，去酒吧门口站着，别说让人扶，带你走的人大有人在。” 像姜晞这样的娇软妹子，粉色的小毛衫下是玲珑有致的身材。长相又是那种清新自然的无瑕美，再加上声线甜美，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就算不在酒吧这种妖魔鬼怪混乱的地方，随便一个地儿，都会有人上前主动搭讪。 但沈莫不行，他今天心情不太爽，就算逢场作戏，都懒得开口。所以直截了当地赶人，夹着烟蒂重新吸了一口。 姜晞这会儿是真的感觉有点晕。 大概是这些日子没喝酒，已经无法适应酒精上头的劲儿。再加上一直空腹喝酒，连个哈密瓜丁都没吃，酒精挥发作用加速，脑子便越发觉得昏沉。她都这么难受了，偏偏叫来的代驾吞云吐雾纹丝不动，还在那独自说着什么，半句话都没听清。 姜晞叹了口气，嘟着嘴巴不乐意。心想这家代驾公司若是招来的都是这样的员工，怕是早晚都会倒闭。 佛不来找姜晞，姜晞便去见佛。她迈着软趴趴的脚步磨蹭到沈莫跟前，非常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挺乖巧地问了声：“哥哥，咱们走吗？” 沈莫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姑娘还挺黏缠。 过了立秋，凌晨三点的风有点偏凉，清凉的冷意袭来，姜晞裹了裹身上的小薄衫。酒意稍微驱散，她指着路对面的停车位，催促着说道：“走吧，我的车停在那了。” “……” 沈莫此时的心情越发不善，他看了眼那辆崭新的复古绿MINI，又回头眯眼看着姜晞。 他一直以为这小姑娘是要撩他，有那么点将自己送上门的意思，结果这小姑娘递过来一把车钥匙，一脸理所当然又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竟然是拿他当成消遣对象了。 人若倒霉喝水都塞牙缝，果真什么荒唐事都能碰到。 沈莫沉着气，抬了抬帽子上的鸭舌，沉声问了句：“去哪儿？” 姜晞揉了揉眼，懒懒地说出家的地址，其实地方不远，离得挺近。沈莫听到目的地有点诧异，疑声问：“你住亚运村？” 姜晞啊了一声，以为沈莫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顺便连楼门号都说了。 沈莫也住亚运村那边，跟那小姑娘住的紫玉山庄隔着别墅群，他点了点头，说了句：“那还挺巧。” “你快点，我想赶紧回家。” 姜晞那点耐心慢慢消耗着，挪了两步又往沈莫跟前靠了靠，温热的手擦过他的肩膀，钥匙直接塞到沈莫夹着烟的手里。 沈莫一手捏着钥匙，偏头看了眼半眯着眼的姜晞，笑了声：“直接去家里，看来没有男朋友在等你。” “嗯？”姜晞站得脚有点疼，剁了两下，嘟囔道：“你管我有没有男朋友，到底走不走啊。” 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 眼睛快要睁不开，拇指大的眉头紧锁着，一脸不耐烦。刚才娇娇软软的样子完全消失，嘴巴撇着，下一秒估计就要发脾气了。 还真是一个骄纵的小姑娘啊。 沈莫突然起了玩心，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对谁都不设防还是故意要这么做，就这么小的一只，拎着脖颈跟拎着小鸡儿一样，完全不会觉得有危险。还胡乱撒娇撩人，强势将人往家里带，非常——有意思。 “不走。” 沈莫退后一步，隔出一段距离。看着姜晞微愕的表情突然有点开心，将钥匙握在手里，抱胸睥睨仔细观察对面了悟的表情。 姜晞不知所以，问他：“难不成，你还想拼车？” 这是什么新奇玩法。沈莫笑得肩都在颤抖，目光掠过小姑娘的脑瓜顶，抬了抬下巴：“你看看这儿有没有满意的，有的话，挑一个去。” 姜晞彻底丧失耐心，裹着薄外套，瞪着小杏仁眼，叭叭地开始理论：“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不讲道理欸，车是我的，我不过是暂时让你开一开，你还想再叫个人。怎么，生活很艰辛是不是？那你勤奋一点呀，别磨磨蹭蹭的，多接几个活比什么都强。” 还挺着急。 “多一个人陪你玩，不是更好吗？”沈莫收回视线，“都要带回家了，还不玩得尽兴些？” 姜晞白了他一眼，心说我都累死了，不想玩了，想赶紧回家洗澡睡觉，你这人怎么那么多管闲事。 估计是累坏了，姜晞打了两个哈切，垂着头叹口气，看起来像是听训的学生。 沈莫将车钥匙扔过去，睥睨着那张白净的小脸：“小姑娘，你那个车，我不会上。还是那句话，想玩去找别人，别在这跟我耗着。实在找不到，该回哪儿回哪儿，活得清醒点。” 沈莫说这话时，脸上明明是笑的，却感受不到言语中丝毫的暖意。 姜晞听他说完后一脸的懵呆，方才摸不到头绪的脑袋，终于灵光一现。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报警，小包包中的手机铃声乍起。姜晞慌忙接通，还未等对方说话，直接捏着嗓子喊了声：“老公，我已经在酒吧直对的路边了，你快到了是吧，那我等着你哦。” 然后又压低声音，非常恳切：“我好像遇到了一个坏人，不管你是谁，赶紧来救我。” 因一场车祸堵车晚来的代驾小哥：“......？” 等到代驾小哥找到姜晞和她的车，姜晞已经从愤怒到恐惧，从恐惧再到失神之间轮番换了好几种心情。 代驾小哥为自己的迟到连连道歉，姜晞看着代驾小哥将腰弯成皮皮虾，这才意识到，刚才是自己错认了人。 当然也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走之前，会用那种非常不友好的眼神看着她，其中蕴含的深意，姜晞拒绝去懂。 ** 新一期经济月刊定刊，公司上下都喘了一口气。每月这个时候，是各部门需要重振旗鼓的时间，除了印刷厂那边还在忙碌，其他部门该调休调休，该休假休假，为下一期刊物做准备。 姜晞加了三天班，跟公司要了三天假，再加上今年的年假，直接给自己存了十一天的小长假。 清茶要去巴厘岛参加一对娱乐圈明星的婚礼，俩人碰头一商量，直接定了一起的机票和酒店。明星少不了商界的朋友，姜晞散心的同时，是打算在婚礼上顺便把下一期专访的人选定下来。 婚礼定在一个私人小岛上，据说是当地富商买给女儿的成年礼，而富商的女儿恰巧是新娘子的闺蜜，便直接借给这对儿新人举办婚礼。因此，没有邀请函，闲杂人等是无法登岛的。 清茶向男女双方工作室各要了一个名额，姜晞穿着一身礼服夹坐在一堆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宾客中，假装熟络地参与各种话题。 女演员A提到奥斯卡今年最有价值的女演员婚内出轨，女歌手B说有照片为证早已石锤。姜晞这才知道，原来美国硅谷那位身价十一位数的外企高管打高尔夫时带的女人，就是那位迪士尼热捧的红头发公主殿下，对外宣传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清纯少女，竟然结婚三年了，还被人石锤出轨。 姜晞全程插不进话，坐在身侧的导演C告诉她，这就是娱乐圈的常态，表面所看到的并非事实，事实也并非全为真，总之是件很玄妙的事情。 姜晞默默啜了一杯水，扫了眼桌上的铭牌，问了句：“在座的都是女方的好友吗？” 桌上的人笑了笑，话题转到下一个，开始深扒某当红星二代的背后是不是有金主爸爸，金主爸爸今年高寿多少，其儿子前几天被拍交往嫩模究竟是不是真的。 婚礼现场不是聊出轨就是聊包养，难怪娱乐圈明星离婚多见，那点喜庆都散了，婚姻能长久真是不容易。 等到典礼结束，清茶拿着伴手礼回到座位上，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猜我看到谁了？” “吴彦祖？”姜晞从伴手礼中拿出一块嵌了新人名字的洗颜皂，没忍住噗嗤乐了。 “我彦祖哥哥才不会来，别逗趣，我刚才在贵宾席那看到沈莫了！” “又是男团？”姜晞将洗颜皂放好，从糖盒里取出一块黑巧塞进嘴里。 “就前几天在纳斯达克敲钟现场发表辞职演讲的那哥们，嗓音特别好听，人也彬彬有礼，身价还贼高的那位帅哥哥呀！” 清茶说到了关键词，果然姜晞的瞳仁开始发亮。她对纳斯达克敲钟现场发表辞职演讲的那位副总裁还蛮感兴趣的，倒不是说他在经济圈中地位有多高，纯粹是因他这一任性洒脱的行为，太想让人知道背后动机是什么。 姜晞问：“能说上话吗？” 清茶点了点头：“正好有个熟人，可以引荐一下。我猜你会感兴趣，带你一起过去看看。” 姜晞撩着礼服站起来，拉着清茶往贵宾席那边走。今天如果能与那位沈总裁相谈甚欢，那下月的专访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清茶歪头指了指贵宾席：“那边穿烟灰色西装的那位就是沈莫。” 姜晞打着如意算盘，跟在清茶身后，眼神顺着清茶的手追随而去。冷不丁地撞到一道视线，深邃的眼神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况味。 姜晞觉得有点怪异，怎么觉得，这人莫名有点眼熟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沙滩与海 姜晞不太记得人脸，倒不是有脸盲症，而是不相关的人，或者在她那没有存在的意义的那种人，便不会费心记着。她稍微回忆了一下，从记忆中搜寻了一遍，想重新对号入座，那边的视线已经转开，扭头继续与旁边的宾客说笑。 清茶与相熟的人打了招呼，那人客气地说：“这会儿刚吃完席，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不过沈总下午还有事，可能一会儿就得走。长话短说，有事儿也没必要急着提，以后还有机会。” 言下之意，这位尊贵的人物有点脾气，话不能乱说，免得伤和气，容易撕破脸。 有钱的人大多有个性，姜晞交往颇深的几位经济圈大佬，随和的，畅谈的，高深莫测的，什么样的都有。像沈莫这种颇有点玩世不恭的有钱人，也不少见，不会轻易将一般人的请求当回事儿，冷傲劲儿挺足的。 姜晞点了点头，从随身小包中拿出名片盒，跟着一行人往贵宾席那边走。 沈莫这会儿正要离开，结果被浩浩荡荡一行人拦住，问好的递名片的，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靠近。他不慌不忙，慢慢接过名片，捏出一张镶金边的小巧名片，低头看了一眼。 “姜晞？”沈莫哦了一声，眼神递过去，很有涵养地笑了声，“我们又见面了。” 嗯？ 什么叫又见面了？这会儿站得近，姜晞仰着脸便能看见沈莫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可惜想破头皮都想不出来，他们之前什么时候在哪儿见过面？ 场面不能尴尬，姜晞扬着灿烂的笑脸，忙应了句：“沈总好记性，还记着我这号人物，感恩戴德。” 笑声从鼻尖喷出，沈莫将那张名片塞回姜晞的手里：“关系熟，没必要给我名片，显得太见外。” 领队那人恍然大悟，“嗨”了声：“原来是旧相识，那我还给你们介绍什么劲儿啊，这不多此一举了嘛。” “刘总您也知道，我这人不招人待见，人家可能都不记得我。”沈莫耸了耸肩，挺无奈地笑了声，又问姜晞，“姜小姐，是不是？” “......” 姜晞不得已，忙摆手否认：“您是大忙人，工作多事务忙，我没事儿哪敢打扰您呐。况且，我之前那个手机丢了，没了您的联系方式，要么您再给我一遍，我保证勤跟您联络。” 沈莫却摇头：“电话号码，我这有。既然姜小姐如此说，那随时联系。” 说罢，与众人道别，翩翩然离开婚礼现场。 边上有人问她：“贵公司也有意向拉拢沈总？” 姜晞被问懵了，扫了一眼各自手中的名片，发现大部分是猎头和公司高管。她微微一笑：“打扰了。” 末了，姜晞也没闹明白跟沈莫有什么渊源。清茶觉得有意思，忙拉着姜晞问：“姐妹，我这努力给你拉线呢，你俩倒好，一口一个相熟常联络。你俩认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说来听听。” “鬼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姜晞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缓缓叹了一息。 这人的存在感还是蛮强的，按理说，如果正常交流过，不应该一丝儿印象都没有。姜晞去过的大小经济论坛，商务活动，私人晚宴都不少，有点身份地位的，都可能是潜力股，她多多少少都会保留印象。 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沈莫这号人。 清茶见姜晞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深，凑过来悄声问：“不是胡同里的人？” 姜晞以前住在后海四合院，那是她年少时的家。胡同里都是相熟的邻里，七八十年代号召搞经济建设，东西几家凑到一处，齐心协力赚钱养家。长辈们忙着赚钱，小孩儿们便聚在一起，同游一个什刹海，同上一个幼儿园，熟悉到知道彼此的底细。 所以，除非是碰到整容换了一个灵魂这种高端科技的状况之外，胡同里的崽子，吱个声她都能分辨出是谁。 姜晞与清茶往外走，避开人群后，清茶突然问：“该不会是你春宵一刻了吧。” “怎么可能，别乱说，我从来不干这种事。”姜晞知道自己酒量，一盘哈密瓜，一瓶伏特加下肚，小六九算得还特别准呢。 何况，她比谁都爱惜自己，虽然养了一身娇气病，但洁身自好这事儿，是坚守的堡垒，不可能犯那糊涂。 ** 既然买卖谈不拢，不如好好享受得来不易的假期。清茶不知道从哪儿叫来几位健壮的小伙儿，穿着泳裤拿着沙滩球邀请姜晞上场玩两局。姜晞推脱不得，去客房换了泳衣，一边走着一边往脖子上抹防晒霜。 她们入住的客房，是这个岛上的私人别墅。这栋别墅一共三层，姜晞和清茶住在二层，三层据说留给女方家人，因此姜晞等电梯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会偶遇沈莫。 电梯门一打开，沈莫就看见穿着比基尼的小姑娘正扬手梳着马尾。玲珑身材，该有的地儿都有，大方地暴露出自己的优点，看上去非常耐人寻味。 姜晞愣了下，见沈莫也换成休闲衫和短裤，便笑着打招呼：“沈总这是去哪儿消遣？” 挺寻常的一句问候，沈莫听着却有点不耐烦。 第一次遇到如果是萍水相逢的缘分，第二次就算是擦肩而过的后续，第三次再见多多少少会惹人多想。小姑娘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沈莫姑且将她当成一个醉鬼，第二次倒是正正经经的，可是说话的态度，给个阶梯便爬墙的僭越，已经惹他不快了。 何况是，这会儿像一朵妖艳的花，就差将想要勾搭他的目标写在脸上了。 沈莫戴上墨镜，并没有搭理姜晞的问询。 姜晞只当他性格本就如此人前一面，背后一套，当即也没再延续话题。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直到快到沙滩边，沈莫回头问了句：“还要跟到哪儿？” 姜晞那脾气，说好不好，说坏确实坏。 她不是迟钝的人，沈莫表情里带着的漠视与不屑那么明显，估计八成将她误认为是想要以色撩人的那种姑娘。 姜晞这会儿也顾不得忍，就算沈莫颇具新闻点，可这种人品，由她主笔还真不够格。 “沈先生，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姜晞摘掉遮阳草帽，露出一张皙白的小脸，那双杏仁眼里倒映着平静无波的蓝海，软软的声线中正冒着火星子。 “我也是受邀的宾客，这片沙滩，除了您高贵的沈总，像我这种无名之辈亦是可以拿来用的。另外，我要向您一样，有一双大长腿，此刻就不是我跟着你，而是您跟着我了。但是您不能搞形体歧视啊，不能因为同走一条路，同进一片沙滩就误会人，更不能因为我走得慢，就怀疑我跟踪你吧。” 说得还挺有理有据，沈莫被将了一军，心中因婚宴上被家人拱起的那点火就没憋住，挑着眉走到姜晞身前，垂着眼眸不假思索地开口。 “姜小姐倒是挺知情知趣又懂理，那你跟我说说，上次见面非要拉着我跟你回家，是哪门子道理？” “这就更没有道理了。”姜晞抱胸，“我姜晞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家中教育严格，像您说的那种混账话，我压根做不出来。倒是我想问一句，沈总眼睛都长到脑瓜顶了，您能不能看清人，会不会认错人啊？” 沈莫摸了把下颏，将墨镜托在鼻尖上：“看来，姜小姐是不知道自己醉后有多混账呢。” “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我醉后……”姜晞猛地回神，突然想起那个戴鸭舌帽的代驾，那张脸确实有点像眼前的这个人呢。 姜晞突然怔住，在沈莫看来，异常觉得爽快。他啧了一声：“想起来了？” “啊……”姜晞瞳孔微微颤抖，她此时有点激动。不得了了，原来是她撞见失业大佬半夜跑代驾赚零花这一略有点惨痛但更励志的故事啊！ 怎么说呢，就跟马云大大退休，你非要到他跟前嘲笑两句有的没的一样，多丢面子的事嘛！ 姜晞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微微抬头，满怀怜悯之心，杏仁眼中含着星星点点，双手合十紧握：“沈总，这件事吧怪我，但也不能全怪我。” 沈莫挑挑眼眉：“怎么说？” “我毕竟不知情嘛！”姜晞皱着眉头，眉间小川字清清浅浅的，有种强说愁的意思，“那天天色太晚，我确实喝得有点高，没有故意瞧不起您的心思啊。这样吧，就之前的恩怨，我跟您道个歉，下不为例。” 沈莫点了点头，觉得这姑娘还挺知趣。既然误会一场，他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姜晞怕他心中有嫌隙，思考了半晌，大概摸清了失业大佬的心理活动，于是凑过去，以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这样吧，以后我只用您，打赏不会少，当然如果服务好，我还会推荐给同事和姐妹们。” 大佬职场空窗期做个代驾的兼职，作为热心肠好市民，姜晞表示：坚决不能不捧场！ 沈莫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嘴唇紧抿着，紧紧地盯着姜晞。 姜晞见他要变脸，忙接着说：“您要是不喜欢四处张扬，那我就给您保密，保证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您干这行。” 说来说去，这还是将他视为盘中餐呐！ 沈莫只觉得胸前有一腔老血快要喷出，他干笑了两声，磨着牙说了句：“意思是让我只服务你一个人？” 姜晞理解失业大佬如山一般的尊严不可倒，安慰地说了声：“这么说确实有点不太好听，那就公事公办，办完事各走各的，我绝对不纠缠您。” 姜晞眼角微微含笑，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在炙热的阳光下，面皮皙白泛光，纯情得让人觉得扎眼。 沈莫是真的被气笑了，小姑娘这算盘敲得可真响，若是个男的，纯粹是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许是太热，沈莫那点脾气被消磨殆尽，舌尖抵在牙尖上，他恶着一张脸，压着嗓子说了句：“我看你是白日做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仓鼠与皮卡丘 不欢而散。 失业大佬心态崩了。 姜晞目视沈莫怒气腾腾地往室外泳池那边走，大有相看两厌，独自走独木桥的架势，莫名的想起前几日小实习生发给她的那个怪可怜的表情包。 一只迷茫的小仓鼠，呲着两枚小白板牙，边上飘着一行黑字：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虽然像素差到模糊，但此刻她和那只小仓鼠的表情以及心理活动相差无几。意气风发的大佬，姜晞真是没少见，可是半路磕绊到失业的大佬，她真是头一次见。彩虹屁说得多了，该说什么话让失业大佬听了既满意又不会伤害到傲娇的心灵，她是真的不会。 清茶见姜晞悻悻而归，瞄了她几眼：“怎么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姜晞欲言又止，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对劲，不得已招了供：“茶茶，我可能真的醉后惹事了。” 清茶原本还在和倒三角的小哥哥聊着理想和人生，听她这么一说，挨着挤着坐在一张太阳伞底下：“怎么回事，你真把沈总给睡了？” 姜晞自己还没想明白，没敢吱声。 清茶见她这委屈样儿，立马火冒三丈：“看着挺人模狗样的，居然敢趁机占你便宜。欺负人欺负到姑奶奶|头上来了，他吃了狼心豹子胆了，连姑奶奶疼爱的人也敢染指？他人去哪儿了，看我不活宰了那狗。” 说完，就要风风火火去找人。 姜晞急忙拉住，好说歹说劝下来：“社会我茶姐，您消消气，人家没把我怎么了，是......我把人家怎么了。” 清茶脸色一转，不怀好意地顶了顶姜晞的肩膀：“行啊，不愧是我的姐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见到你把人家给气走了，该不会是你翻脸不认人吧。” 姜晞翻脸不认人的“前科”，光清茶知道就有好几种状况。有的是大学死缠烂打追求她的学长，有的是家里亲戚给安排的相亲对象，还有同公司慕名而来求交往的同事，只要姜晞不喜欢的，再见面时准问上那么一句：“您哪位？” 如今再加上一个有钱有颜有身世的金融界大佬，姜大美女铁石心肠的进度条已经达到满级了。 姜晞勉强扯出一抹笑：“确实是我不认人，但是这次绝对不是故意的。那天喝得有点迷糊，凑巧跟沈总说了一堆胡话，可能已经惹到人家不快了。今儿也不知道哪句话又碰到人家的底线，三两句没说到一块，又不欢而散。我看啊，下期专访的目标我还得重新换一个，我实在不懂怎么安抚职场失意男人的脆弱。” 清茶一听，没什么毛病，便乐呵呵说了句：“我们晞晞，可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渣女呢。” ** 赤道以南的天几乎天天晴，明晃晃的太阳，一览无遗的波澜蓝海，金色海岸线上的比基尼与倒三角横陈，与日日醉生梦死，成为姜晞临行前怎么也割舍不下的牵绊。 清茶早走了几天，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防酒防盗防沈莫，后来从菲佣那里得知，沈莫在婚礼第二天便飞回国内，那片沙滩除了海鸥，就再也没有人跟她抢过。 返程时间定在周二下午，姜晞在机场免税店帮同事挑选礼物时，收到助理柴乐天发来的十几条微信，顶头大字标黑“重磅”俩字，吓得姜晞还以为国内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乐天小同志跟他的名字一样，天生乐天派，好脾气好性格，因此也理所当然成为办公室的留守“儿童”。姜晞拎着小购物篮，挑了两款LV男香，将乐天小同志指定的礼物搞定，这才戳开下面一条语音。 我整天就知道傻乐：【姜副编，我刚才偷听到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最新一手消息，我只告诉你一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糖心：【工作群警告！】 乐天小同事因为偷听兴奋过头，第一百零八次又将私人信息发到工作群。 我整天就知道傻乐：【听者有份，先说正事！我刚听到一个绝密内部消息，咱们老爷子下礼拜要退居二线，你们知道下任主编是谁吗？】 糖心：【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超厉害的姜编喽~比小心心~】 姜晞会心一笑，随手挑了几只阿玛尼唇釉。唐昕小记者嘴巴最甜，最应该奖励。 我整天就知道傻乐：【不，你们不知道。听那意思，新任主编要空降，劳模姐姐刚才听到信儿都气晕了！还是我帮她叫的救护车！我是不是超棒！快点夸我！】 糖心：【......你可以退下了。】 这些年总社响应国家号召，新媒体融合的动作加快，中高层不乏有空降兵流动，大多是传媒行业中的佼佼者，就是为了更好地融合统筹发展。 总社对“论经”杂志社的态度，一直秉持允其自由发展自负盈亏的放养制，杂志社这几年在整个行业中发展一直领军，无论是GDP还是广告位，甚至KPI都排在子公司前列，整个公司人员分配调动，总社从未干涉过。 如今要空降火车头，不知是总社要加强内部管制还是帮人架跳板，总之，对于姜晞来说，并非是好消息。 姜晞琢磨半天没弄明白，直接打个跨洋电话过去：“究竟怎么回事？” 柴乐天：“刚才总社那边来人，给主编转交了调职信，那意思是让老爷子下月就收拾铺盖卷去总社档案室颐养天年。主编倒是乐呵呵地答应了，也问了下任主编人选的事。我就趁着送茶的功夫偷听了几句，说是总社那边接到了市里的口头通知，这月底要安排一个人，专门管经济口的，总社那边搁不下，所以就暂时放在咱们杂志社。” 姜晞又问：“谁送来的调职信？” “人事处的关姐，就那个戴眼镜的，看起来非常严肃的那位老姐姐。你给我打电话之前刚走，随后主编就出来了，跟劳姐交待了下一步工作安排。劳姐天天守株待兔，结果没想到，兔子是等到了，可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只。” “主编怎么说的？” “老爷子的意思是，依旧按照现在的模式分工，咱们组依旧跑专刊和专访，但是劳姐那边就惨了。听玥玥说，她们组大概率要和咱们组合并，老爷子走之前，大概是想将鹬蚌相争的局势扭转成一条绳上的蚂蚱，省得等新领导上任，闹得不安生。” 姜晞明白主编的醉翁之意，略想了想才问：“主编问没问新来的领导是什么来头？” “当然问了，但是晞姐，您还不知道那位老姐姐，真的是守口如瓶。就连来送调职信，都是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走。前台小姐姐多问了一句今年的年终奖什么时候发，那老姐姐只会摇头，就说你们等着信吧。” 人事处资深HR关锦，在职期间已经迎来送往多任领导，而她依旧如管家一样，屹立不倒。做HR的大多人精，跟你说话，只有她从你嘴里套话，没有你从她那问出有用讯息的时候。 柴乐天没问到详情情有可原，姜晞上飞机前给自己伯伯发了一条微信，也没忌讳什么，直接问了那个空降的人是谁。 姜晞的父母从商，家里的伯伯从政，按照爷爷的原话，这是政经双开花，兄弟俩谋发展互相都有个照应。姜晞工作以来全靠自己，赶上逢年过节，伯伯都会问需不需要照顾，都被她婉言拒绝。 这次直截了当地问，把伯伯给吓了一跳。接到微信之后，连忙让秘书去查，等到飞机落地，秘书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姜小姐，书记去开会了，他让我通知您，今晚回趟老宅。” 姜晞应下，拿了行李过了安检，准备去打车。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朝她招手，唇红齿白地盯着她，嚷了一声：“姜晞，这呢。” 一身JORDAN休闲服傍身，刘海喷了定发胶丝毫不乱，挺运动范的一公子哥，手里却捧着一束配色紫绿紫绿的花束，看起来既油腻又违和。 姜晞快走了两步，捂着脸躲过去，姜洄追着大喊：“小晞晞，你怎么躲着哥呢。” 偌大的机场接客区，姜洄的嗓音荡气回肠，四肢修长拦着她的去路，倒像是在公共场所抢劫的坏人。 “看哥哥多体贴，提早来了俩小时，惊喜不惊喜感动不感动？”姜洄喘着气，呲着白牙笑得尤为自豪。 不感动，但敢动！ 姜晞窜起来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那智障哥：“谁让你来的，丢不丢人呐！” 姜洄这个堂哥既骚包又老土，老套的接机欢迎仪式十年来如出一辙，已经成功逼走了第四位交往的女生，这样悲痛的故事应该汲取的惨痛经验，她那个直男哥哥愣是没悟出一二。 姜洄伸手揉了揉姜晞的刘海儿，跟没听到她抱怨一样，啧啧两声：“胖了，土肥圆，跟土拨鼠一个模样儿！” “……”这人可太欠揍了。 姜晞转身就走，姜洄哎哎喊了两声，见自己又招欠，这才勉强拿出求生欲：“我妹不愧是背影杀手，这身段贼棒！” 姜晞没回头，她等着下一句话。果真，姜洄的脑回路还是没转回来，脱口而出的话，从未让姜晞失望过。 “横看成球侧看皮条儿，去吧，皮卡丘！” MD，智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四合院与新娘 A市的晚高峰盛况，从五环开始初具规模。 老宅在后海，从五环开进二环，需要足够的耐心。姜洄虽然将车开成蜗牛漫步，自己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个晚集，咱说话不含糊，哥今儿大清早六点就起了。”姜洄划开手机，亮出一串闹铃，“看见没，你伯伯亲手设置的，整整二十个，就为了催我来机场接你。” 姜晞凑过去看了眼，噗嗤乐了：“辛苦您了，晚上给您加鸡腿。” “就你伯伯那人，疼你疼得跟亲闺女一样，昨儿我集训刚到家，都累脱相了，人家老爷子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硬拉着我聊你在巴厘岛的行程。这有什么可说的，除了阳光沙滩比基尼，就是一望无际的海，又不是没去过，老爷子愣是说了半宿。” 姜晞伯伯伯母喜欢女孩，当初姜洄出生的时候，一看是男孩，气得小两口连儿子的名字都拒绝思考，狗蛋狗蛋地叫到三岁。后来姜晞出生，伯伯伯母比姜晞的爸妈都高兴，姜家重女轻男的良好家风，就是从那时开始盛行的。 姜洄委屈，可是没办法，那个肉团子一样的妹妹，连他都疼得不行。 姜晞从包里摸出表盒，是积家金月相：“机场正好有这款，正适合我劳苦功高的哥哥，买来送你。伯伯的热情太高，还希望哥哥您帮我挡着点。” 姜洄伸手一接，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毫不客气地戴上：“漂亮，还是我们小晞晞懂我。” 姜晞点点头：“就一个要求，下次接我可千万别拿绿桔梗配薰衣草了，我过敏。” 姜洄自然答应：“那下次换紫玫瑰配绿菊花，绝配。” “......” 姜晞：请问哪里有回收二手手表的？ 往三环路那边开，路过国贸。等红灯的时候，姜晞接到家里阿姨的电话，电话线那头热热闹闹的，偶尔传来男人们爽朗的谈笑声，声调忽高忽低，声线参杂交织，依旧能辨析出有些熟悉的声音。 姜晞应了声：“路上堵，不用等了。”挂断电话，扭过脸看向姜洄，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气场莫名地出现了变化。 “家里来催了？”姜洄目无斜视：“这儿更堵啊，赶上小白领下班，人行横道上都是人。晞晞你别着急啊，咱们马上就到家。” 姜晞把手放在车门上，姜洄立马锁死：“想干嘛去？” “公司还有事，我刚想起来，我得去一趟。” 姜洄不信：“平时准时上下班，周末从来不加班，有多大的急事也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姜晞无法反驳，车窗外人流如织，她被困在车里，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说吧，今儿又安排了什么人？” 姜洄顿了下，看了看眼色，弱了气势：“没外人，荣冬来咱家吃饭。” 车开在建国路上，满目繁华盛景装进眼睛里，又随着灯光或明或暗地消失又重现。秋蝉拼命嘶喊，孤注一掷般喧嚣着最后的生命，天真的凉了。 姜洄偷偷瞄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妹妹，假寐中的人唇角僵涩，已经生了脾气。 ** 姜晞家的四合院，以前住了三家人。后来邻居们做生意发家致富，前后脚搬到东直门。姜晞的爷爷便将整个院子盘下来，重新修葺翻新，雕栏玉柱镶花刻金，弄得跟国家文物保护单位一样，偶尔还有游客误认为是景点，便在门口贴了个私人住宅的提示。 此刻，大红漆木门边靠着一个人，路灯下的身影欣长，姜晞隔着车窗看了眼，依旧是标准商务男的样子，西服革履文质彬彬，唯独下颌留了点小胡子，增添点成熟的况味。 姜晞下了车，季荣冬伸手，想接过她手中的包：“累不累？” 姜晞摇了摇头，包链带直接挂在肩上：“冬哥今天怎么得闲过来，工作不忙？” 季荣冬伸出去的手滞留在半空，停瞬几秒，姜洄看不过眼，指着后备箱大声嚷嚷：“晞晞给大家买了不少礼物，冬子过来帮忙。” 季家原来也住在院里，季荣冬比姜晞大三岁，和姜洄同龄。小时候，俩男孩能玩到一块，掏鸟蛋玩水枪，姜晞成天跟在屁股后追着吵着一起玩，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俩哥哥一骑绝尘，无奈只能和胡同里的小姑娘一起看动画片。久而久之，代沟就出现了，最后搬家也没有邻里依依不舍的离别愁，挥挥手重新拥抱自己的独门独院，是姜晞最后的胜利。 后来季荣冬出国留学再回国入职等一系列消息，都是从姜洄那听来的，偶尔见面也是姜洄与季荣冬喝醉酒之后，在家门口接收醉汉时的几面之缘。他如此客套且表示亲近，姜晞除了觉得奇怪，别扭还是更显眼的。 晚饭吃得挺热闹，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再加上一位外客，话题就从家里长家里短延伸至经济形势与风险投资。姜晞小口喝着汤，伯伯敲了敲桌面，下巴抬了抬，看向季荣冬：“你们杂志社去的那个人，荣冬知情，一会儿让他送你回家，让他给你透个底儿。” “姜伯伯放心吧，我一定知无不言。”季荣冬边说边看向姜晞，眼光里揉进去不清不楚的韵味，声线也柔和下来，“小晞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别拿我当外人。” 姜晞倒是笑了笑：“无聊想八卦一下，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冬哥是个大忙人，别净人家耽误时间，我自己回去就行。” 况且，也不合适。 季荣冬来吃家宴，没个缘由是不可能的。姜家虽然好客，但是爷爷曾经立下规矩，没事儿别扰他老人家清净。儿孙各自搬出去住，逢年过节来一趟凑在一起吃个饭足矣。今天这场饭局隐含的意义，即便在座的长辈们不直说，也能看出来，这是有意思将他俩人往一处配。 季荣冬言道不会，姜晞妈妈笑着打圆场：“今儿炖了竹笋老鸭汤，你们这些工作狂多喝点，工作太拼命，可不能累垮了身子。” 姜洄附和了句：“婶子，晞晞刚休假回来，不用补。您再给我盛一碗，瞧见没，都累脱相了，都不见有人关心关心我。我可真是铁打的汉子，流水的崽儿，我可太难了！” 气氛重新变得融洽，季荣冬瞥了一眼姜晞，捡起汤匙喝了一口汤。 姜晞没去管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从善如流喝完一碗汤，借口舟车劳顿，就告辞了。 夜晚的四合院有虫鸣声，胡同口依旧有游客穿梭，杂乱的人间喧嚣中，身后的脚步声却慢而稳扎。姜晞回头，果然看见季荣冬跟在一米之外，西服外套敞开，露出浅蓝色的领带，随着步调露出白色的衬衫，笔挺自然。 “冬哥也要走么，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呆一会儿？” 季荣冬慢慢踱过来，温和地笑：“好久没回来，这景儿都快不认识了。饭后消消食，顺便送送你。” 姜晞盯着他看，分辨不出他脸上的情绪。 季荣冬指着胡同口的那颗老槐树：“我车在那边，一起走走。” “记得小时候，我和姜洄经常在这玩纸牌，你还记得吗？”季荣冬开口，随后叹息，“时间过得真快，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都长大了。” “可不是，再过几年就该成老姑娘了。”姜晞应着。 季荣冬低声笑了声，嗓音清透：“老了也是个可爱的姑娘。” “嗯？”姜晞微微扭头，见季荣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姜晞。”季荣冬突然叫她。 “啊？”姜晞停下脚步，“怎么啦？” 季荣冬大跨步站在她对面，越过头顶看过去，能看见别人家挂的一顶硕红的大灯笼，闪着喜庆的光。 “小时候你站在这跟我说的话，还有印象吗？” 姜晞的记忆大门敞开，无数童年时说出的稚嫩话语，穿梭时光而来。有太多对厉害哥哥崇拜的话，也有只字半句的豪言壮语，那句“嫁给你做新娘”一直在脑海里四处播撒火苗，烧得她脸颊微红。 姜晞掩饰难为情，耸耸肩：“不记得了，小时候的话，哪会算数。” 季荣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说：“还是那么爱撒谎。” 季荣冬开路虎，性格比较自信且狂妄的人大多喜欢开这种车，姜洄则偏爱沃尔沃，三点式安全带能让他无比安心。姜晞这一路都在听姜洄与季荣冬的通话，明明方才还在一起嗦粉喝汤，此刻却依赖移动通信依依不舍。 最后被一通电话打断，季荣冬声线低，隐约能听到他说：“他这一步走得绝佳，既保全了他的核心团队，又让集团对他没有忌惮之心。他路数太野，不管他做什么，盯紧点。” 挂断电话，车程正好过一半。 电台放着老歌，雨一直下，第二句是气氛不太融洽。 季荣冬看了姜晞一眼，“小晞，我做的是正经生意，你别害怕。” 姜晞贴紧车窗，指着窗外笑得特别自然：“这片的夜景不好看，连路灯都没那么亮，我自己开车从没走过这，觉得瘆得慌。” “没事，以后我负责接送。”季荣冬笑了，气氛突然变得暧昧。 姜晞呼了一口气：“不顺路的。” 路虎停在红绿灯前，车厢里很安静，安静地让姜晞有些后悔。不该就这么直白回绝的，万一季荣冬一生气，将她扔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地，她连车都打不到。 季荣冬却突然开口：“小晞，忘了跟你说件事。” “什，什么事？” “你不是想知道空降到你们杂志社的人是谁吗？”季荣冬明里暗里的眼神里，糅杂了太多东西，可仔细看，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姜晞问：“冬哥认识那个人吗？” “认识。” 姜晞测过脸看向季荣冬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的表情与语气在向姜晞诉说着纠葛与不忿，姜晞小心翼翼地问：“他人怎么样？” 季荣冬听言，突然春风化雨，表情里注入了温度。 语气柔绵细密，宠溺的心思藏不住：“不管他人怎么样，小晞都要离他远一点。听我的话，明白吗？” 姜晞嗯了一声，头向车窗歪过去，躲过季荣冬伸过来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讨债与新主编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到了十一月份。昨日发了年终奖，每个人户头上的数额都比原先多了一个零，五位数变六位数，光看着都觉得踏实。 上午开碰头会，按照往常的节奏，半个小时足矣。今日不同往昔，因主编的调任期日趋临近，每次会议的最后，都是依依惜别的不舍与再见不知猴年马月的惆怅。 主编不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货真价实的开创者。二三十岁的年纪，他硬着头皮跟同事一起开办经济专刊，直到凭借一己之力管控整个杂志社，这一路经历的风雨，光从他脸上的皱纹，以及越来越厚实的眼镜上，便能窥见一斑。 姜晞对主编有知遇之恩，不是新闻专业出身的毕业生，仅凭着一腔热血能顺利入职，再到后来小有成就，都是主编的耐心教导与严厉批评并行下的良苦用心。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天要下雨，主编要走，都是不可抗力的因素。离别伤愁之余，其实大家最担心的还是以后的路，能否还一如原来那般好走。 柴乐天也不乐天了，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主编：“老爷子，您就这么去容养了，丢下我们这一家子老小，您觉得合适吗？” 主编摸摸下巴，颇为语重心长：“年轻人，曾经，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姜晞听笑了，指着主编的调令，揶揄道：“您每次开会都要拎着这玩意来，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大家伙集资给您办场欢送会？” 坐在一旁默默不说话的劳敏殊，推了推眼镜，挺平静地说：“已经吃三顿饭了，断舍离，还真不容易。” 主编看看大伙儿，说了句：“回吧，都好好干，工作是公司的，工资是自己的。” 回到工位上，各个沉默不语。 唐昕在工作群中发了句：【今天的我有点不甜，大声哭泣.jpg】 柴乐天附和：【明天的我还能继续傻乐吗？】 新领导明日上任，小道消息倒是有，不过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新官上任三把火，即便是个善茬，手底下是一群不知根不知底的员工，多少都会将气氛搞得紧张。工作如常，工作环境却不如往昔，军心有点涣散，工作进程缓慢，姜晞也只能按捺着性子不说话。 劳敏殊也不再加班，五点半刚过，她拎着包排在打卡器前，打下近三年来，最早的一个下班卡。 转日上班，公司的员工都比往常来得早，姜晞裹着风衣迈进公司大门，被前台小姐姐喊了过去。 “姜编，你说我这身衣服得体吗？今日新主编上任，我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姜晞从上到下看了个遍，视线停留在齐膝短裙上：“你这小细腿，不冷吗？” 前台小姐姐摇了摇头：“还行，坚持到中午，咬咬牙就过去了。” 要风度不要温度，放在美女身上，依旧管用。姜晞从包里拿出一袋暖宝塞进前台小姐姐手里，转身进了办公室。 逢年过节，办公室都会张灯结彩，四处透露着喜庆劲儿。可这寒冬11月，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办公室已是满目红艳。 当姜晞差点一头撞到写着《喜迎新领导，再创新辉煌》的红条横幅时，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这是谁弄的？”姜晞冷声问，视线落在一旁的柴乐天身上。 柴乐天不会看眼色，咧着嘴举着一束花：“劳姐说，要给新领导一个欢迎仪式，您搭把手，那个横幅有点歪了。” 这是什么九十年代欢迎仪式。 姜晞扫过去一个眼神，立在原地站了十来秒。这十来秒的意思很明显，连不会看眼色的柴乐天都懂了，放下那束花，小步溜着回到工位上。 “如果不想加班的话，请各位在工作时间专心于本职工作。” 姜晞说话挺严厉，却碍不住有不愿意听的。 劳敏殊依旧我行我素，昨日早早下班准备的东西，她势必要展示出来。 机遇这事说不准，赶上谁头上就是谁的。竞争关系存续这几年，劳敏殊落于后尘，她将一切都归于领导的青睐偏颇。姜晞对这种旧社会的拍马屁方式视而不见，在工作群里敲了几行字，将工作内容一分配，开始研究新一期的专访。 ** 新官上任，空降兵需要有空降兵的架势，但沈莫不按套路出牌，他不习惯鞍前马后兴师动众那一套。 沈莫拿着笔记本出现在杂志社时，正好是上午十点整。他这个空降兵与体制内的人不同，冠名的身份虽然是主编，但其实是顾问身份。在经济圈浸淫久了，除了看问题的眼光更透彻，更多的是对这一庞大体系的熟知程度，不至于让他一叶障目。 空降至杂志社做顾问，是众多邀约中最醒目的一项。倒不是多正式的邀约，偶然跟朋友一起吃饭，聊到杂志社高职空缺，朋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邀请了他。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后来在姜晞的名片上看到似曾相识的杂志社名字，心里才默默定下最终归属。 朋友听到回邀，一时捉摸不透沈莫要去的目的。婉转问了之后，沈莫才淡淡回了句：“趁年轻去体验下，没准能有惊喜。” 只有沈莫知道，这是一条需要走下去的捷径，有些事情，需要发声，仅靠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沈莫敲了敲公司的玻璃门，前台小姐姐抬头看了一眼，温柔地问了声：“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沈莫想了想，才慢声开口：“我找姜晞。” 前台小姐姐疑虑了几秒，依旧微笑着问：“您和姜编有约定吗？” 沈莫摇头，只简单地说了句：“我来讨债。” 前台小姐姐吓得脸有些白，哆哆嗦嗦打了内线，却被占线劝阻。她指了指一旁的接待室，小心翼翼地说：“姜编这会儿在忙，您在那等一会儿，我去帮您喊她。” 沈莫点了点头，推开门坐在空荡的室内，隔着玻璃落地窗能看到办公室内红红火火的一片盛景，勾了勾唇角，嗤笑了一声。 姜晞此刻正在打邀约电话，说到兴头上，已经和对方聊起了股市行情。做这行的采编，需要有充分的知识储备，以应对对方随时抛来的奇葩问题。前台小姐姐留了一个便签纸，贴在她的电脑屏幕上，姜晞仔细看了看，游离的目光从屏幕前转移到接待室的玻璃墙上，却只看见一个男人的背景，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 姜晞一不缺钱二不缺德，所谓的债主，八成是物业、保险公司等不甚紧要的人物。她没当回事，继续与对方畅聊，眉眼弯弯，意气飞扬。 相谈愉快，姜晞很快提出采访的意愿。排期选好，采访大纲传送给对方，这才站起来，往接待室走。 前台小姐姐指了指玻璃门，作出晕头转向的姿势。姜晞摆了摆手，随后推门而入。 毫无预兆，姜晞撞到对面人不耐烦的眼神，突然怔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看见沈莫，如果半个小时前看到他，姜晞是怎么都不会放弃眼前这块肥肉，而去邀约那位刚被人泼了水的风云人物。 沈莫眼底裹带着锋利，整个人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他看了眼笔记本上的时间，沉着声问：“姜编的待客之道，便是让客人独自等待20分钟？”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正好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沈总今日怎么来了，怎么没让秘书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安排时间专程等您。” 姜晞今儿的妆容有点凌厉，大概是想给新任主编一个成熟稳重大气的印象。偏偏她说话软，脱口而出的话，给人一种故意讨好的感觉。 沈莫低垂着眼眸，无声的视线扫向她，手指敲打桌面，不言不语之下，是越不过去的冷淡疏离。 姜晞坐下来，直面沈莫，面含微笑：“让您久等是我的过失，不过您说来讨债，我就不明白了。敢问沈总，我欠您什么了？” 沈莫睇过去一个眼神，缓了缓才开口：“姜编不知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见面，似乎不太愉快。” 翻旧帐，翻得一点风度都没有。 姜晞忍了忍心中成见，双手合十，挺诚恳地回：“上次见面纯粹是一个误会，我原本是将您认错人了，后来说来说去又闹了乌龙，导致这误会越来越深。我这人吧，有时候记不太清楚事儿，沈总胸怀宽广，您若不计较，我感恩戴德。” 沈莫一点一点敲打键盘，屏幕的弱光打在他的脸上，折射出一股子得意劲儿。 姜晞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端着客气问：“您来一趟，肯定不是专程来兴师问罪的。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您尽管说，凡事我都会尽力。” 沈莫挑眉：“今日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沈莫点开一个文档，将笔记本推过去，又将屏幕转向姜晞：“帮我看看，我坐在哪里比较合适。” 姜晞懵了一下，视线顺着鼠标一路向下，最后停在红色印章上。 她轻呼一声，不甚相信地呢喃：“你，就是新任主编？” 沈莫非常满意她的表情，身体向后仰，轻抬起头，唇角微扬：“没错，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花瓶与晚饭 所谓的冤家路窄，是非常现世报的一种现象。 姜晞对此时发生的一切都有些瞠目结舌，她看着沈莫笑得春风得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沈莫记仇，且有仇必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些都是武侠剧里的桥段。沈莫见姜晞，是从翻旧帐开始，挑刺儿为主要内容，挤兑她为最终目的。谁曾想，一个失业大佬因为兼职时碰到一个刺头，转身空降至刺头的公司大加施虐的狗血戏码，竟然能降临到自己身上。 “……欢迎主编，您还真是低调呢。”姜晞笑得脸僵，还不敢直面看过去，心中呼啸而过一万匹马，跌撞而过，差点喘不上气。 沈莫指了指玻璃窗外：“我再低调，也阻拦不住你们热烈的欢迎。” 一层玻璃相隔，外面是红绸彩练，里面是稠得化不开的沉默。沈莫立体的五官，抹着一点不合时宜的冷衿，微妙地压迫着姜晞，目光割据出冷与热，水火不容一般专注于她的神情。 姜晞没忍住，怼了回去：“新领导入职，我本想带员工列队欢迎聊表敬意。可有同事觉得不合适，张灯结彩等您大驾光临呢。您不满意可以挑刺，但跟我没关系。” 她指了指劳敏殊：“那位，忙了一上午了，您应该表扬还是批评，冲着她去。” 沈莫看着姜晞宛如炸毛的狮子，噗嗤乐了：“我又没说什么，至于这么激动？你这样不顾青红皂白，让我非常怀疑你的工作能力，是否能胜任副主编的职位。” 姜晞冷静下来，只说了一句话：“能不能胜任，您得眼见为实。” “至少我所了解的姜小姐，不过是一只漂亮的花瓶，还是一只不太聪明的花瓶。”沈莫直起腰，仰着脸视线直逼，露出凸起的喉结，西服革履，模样非常——斯文败类。 姜晞从业以来，从未听人说过花瓶两个字。漂亮女生在职场，如果不够拼命，很容易被扣上花架子的论断。男女不平等的旧社会早已远去，可是职场这个战场，依旧有这种不公平的境况。 姜晞的努力，是她的骄傲。她拍了桌子，特别用力，手掌心的麻痛让她更觉得委屈。 “你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尤其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空口鉴一个人的能力，是极大的不负责任。对，我是不小心惹到你，不管是误伤了你的自尊心还是高贵的脸面，我给你道歉。可是，这不能成为你贬低我的理由。” 姜晞梗着脖子，柔弱的嗓音带着颤意，眼角都红了，像一株夜谭里的燕尾花，傲气与不忿撑起软骨之躯。 针尖对麦芒，姜晞与沈莫对峙，谁也不肯退步。 接待室三面墙都是玻璃，一眼望进去，能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柴乐天徘徊在门外，不知道是该进门，还是不该进门，眼看这俩人都快要打起来了，急得直跺脚。 “里面什么情况？”前台小姐姐一边张望公司门外，一边问向柴乐天。 “看样子，闹得还挺厉害的。你听我号令，一旦打起来赶紧叫安保。” 前台小姐姐吓得直打冷颤：“按照姜编的家庭条件，不至于欠人家钱啊，怎么可能会被追债呢？那男人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坏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哪知道是什么来头。”柴乐天看了一眼门内，又催问，“新主编什么时候来，如果赶上这场面失控，怕会有不好的影响。” “人事处说，上午就带人来，可是这会儿半个人影都没有啊。”前台小姐姐踱来踱去，“这可怎么办，这边吵架炒得热闹，里面迎新气氛又太热烈，我总有一种不太友好的预感呢。” 唐昕不放心姜晞，放下手中的采访大纲，出来却看见这俩人踟蹰不前，于是冷静指挥：“柴哥，现在给姜编打个电话，假装有事找她，让她脱身。美心再给人事处打个电话，要下主编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问问情况，别是有事耽搁了。” 前台小姐姐这才反应过来：“主编的电话，我这里有的。我现在就联系。” 柴乐天也没犹豫，拨通电话。 姜晞的手机被扔在一边，欢快的铃声响起，与沈莫的手机铃声缠在一起，打破沉寂。姜晞冷着一张脸，按下接通键，柴乐天的声音传了过来：“姜编，主编到了，您方便出来一下吗？” 沈莫黑着脸，划开手机，按下外放键。 前台小姐姐嗓音超甜：“主编您好，请问您什么时候到？需要我下楼去接您吗？” 沈莫嗓音低哑：“我已经到了。” 再抬头看向姜晞，人已经冷静下来，神情恢复自然，甚至还朝着他笑。沈莫微愕，尚未反应过来，姜晞已经开口：“让同事们进来吧，来向我们的主编——问好。” 咬牙切齿，偏偏装得一派自然。 ** 会议室的气氛比较古怪，以姜晞为首的团队落座在会议桌左侧，劳敏殊的团队则坐在右侧，相比之前的局面更加分化。沈莫坐在正中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鼠标上，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 他身后是一面落地窗，正午的阳光垂落，光洒在他的身上，连眼睫都带着软绒的星斑。这样的男人，沉默的时候给人一种淡定从容的踏实感，提问的时候，撑起的气势由内向外，带着萦绕不开的压迫感。 劳敏殊默默站起来，轻手轻脚地拉下遮光帘，又回到座位上，目光扫过姜晞，直白地放出轻视与敌意。很显然，沈莫不待见姜晞有目共睹，劳敏殊趁虚而入的机会来了。 “劳编总结的资料比较全面，我大概了解了公司运行模式、财务情况和各项事务。之前所积累的成绩非常出色，除了一些小问题之外，基本可以按照现行的流程继续努力。我虽然是指派过来的负责人，但是入行之前对杂志传媒行业不甚了解，希望在工作进程中，在各位的帮持互助下，能齐头并进共同进步。” 沈莫很客气，面含笑容瑾然有度，与刚才剑拔弩张的模样判若两人。姜晞不作表态，劳敏殊则带头鼓了掌：“与有荣焉。” “今日第一天来上班，许多职员都是初次见面，秉性脾气都是陌生的。我希望以我为首的公司内，大家都应该和气相处，勾心斗角踩低捧高等不正当竞争关系，不要出现在工作日常。如有个人私怨，也请不要带到公司，影响到正常工作。各位有异议吗？” 沈莫说这话时，目光一直落在姜晞的脸上。这种刻意分明的对敌，立场上已经出现了偏颇。姜晞作为下属，回敬什么都无法撼动被动的局面，点了点头，无奈妥协。 商海里淬炼的人，有自己一套标杆。沈莫不是传媒行业的翘楚，但举手投足是高管阶层中的佼佼者，改朝换代指点江山，风姿卓越，果断又笃定。 午饭草草吃过，姜晞坐在咖啡间，看着杯中的氤氲热气发呆。唐昕钻进来，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叹了口气：“以前觉得老爷子严厉，但起码还能喘口气。以后都按照现在的节奏，还不得把人累死。” 姜晞递过去一盒鲜切水果：“抱怨归抱怨，工作可不能懈怠。” 唐昕点点头，指了指门外：“劳姐也太积极了。春风吹又生一般，各种上赶着献殷勤。姜编，您就这么躲着，不怕又被说？” “本职工作，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闲杂事务有人爱干就让她去干。况且我这是午休时间，犯不着说我。” 正说着，柴乐天推门：“姜编，主编找您。” 姜晞补了妆，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敲门，四平八稳地站在办公桌前，问：“您有什么吩咐？” 沈莫静着一张脸，鼻峰上架着眼镜，正翻看上一期杂志。 “上期专访我看过了，架构合理、提问新颖、视角也有趣，上亿建筑集团的副总裁不容易邀约，这是行业中人尽皆知的事。姜编的能力我看到了，确实不容小觑。” 姜晞无动于衷：“本职工作而已。” 沈莫睇了她一眼，推了推镜框：“下期专访人物确定了吗？” “暂定美源公司的CEO，今天上午刚通的电话，等消息中。” “嗯，前几日上热搜的那位？”沈莫轻笑，“话题性不够，况且那位尤其好面子，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还有没有别的待选？” 别的待选？ 真是不好意思，我眼前坐着的，就是另一位。话题性足够，就是更好面子而已。 姜晞腹诽，但不能这么说。前期准备工作要足，才不至于出现纰漏。姜晞如数家珍，将几位待选人物资料背景告知，最后问了句：“主编觉得，这其中谁更合适。” 沈莫略作思考：“先等消息，被拒后，直接联系佳盛集团。” 姜晞点了点头，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沈莫没抬头，翻了两页报告，纸张沙沙的声音逐渐放大，清脆响亮，是逐客的令声。 姜晞退后两步，转身欲走。 沈莫却突然开了口：“晚上一起吃饭。” 姜晞回头，正好看见沈莫摘下眼镜，闭眼轻揉太阳穴。隔行如隔山，初来乍到的疲倦，头绪杂乱的燥意，姜晞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想，暂时停战也好。 她心思细腻，软慈待人，可并不认输。 “行，算我加班。” 姜晞推门而出，关门声又撞得响亮，独留室内一句轻声唏嘘：“什么脾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恩怨与麻烦精 晚饭约在公司附近一家日料店。午饭只吃了一盒鲜切水果，临近下班已是饥肠辘辘，姜晞决定犒劳自己，也没问沈莫能不能吃，有没有忌口，直接预约了包间。 劳敏殊定了一家川菜馆，打算给沈莫办一场迎新洗尘宴。 姜晞不能吃辣，她天生对辣椒过敏。劳敏殊有恃无恐，暗地里的交锋，直接摆在台面上，无所顾忌地给姜晞下绊子。柴乐天在工作群中问姜晞要不要去，姜晞不甚在意地嘱咐团队中的人少喝酒，警告别耽误工作后，便直接拎着包出了办公室。 沈莫透过门缝扫到姜晞的背影，看向劳敏殊：“聚餐定在哪儿？” 劳敏殊忙递过去一张名片：“街角有家川菜馆，菜品不错，同事们经常去。定了晚六点，您忙完再过去，不着急的。” 沈莫划开手机，看了眼对话框中的地址，缓了缓才从钱包中取出一张信用卡：“提前约了人，就不去了。今日我请大家吃饭，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劳敏殊没想到一番好意却未得领情，接过信用卡出了办公室，神色有些怅然。 沈莫姗姗来迟，报了房间号码，由服务员带至包间，拉开门正好看见姜晞坐在榻榻米上点菜，见他人来微微点了点头。 毛呢的裙子，在干燥的初冬，静电不可小觑，姜晞梳起马尾辫，露出娇小的耳朵，粉嫩中镶嵌着一颗黑珍珠，越发显得皮肤白皙。 沈莫站着没动，姜晞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包间只有榻榻米了，麻烦您脱鞋吧。” 新上任第一天，沈莫穿着欧洲阿玛尼官店送来的高定西服，剪裁完美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没有丝毫空间给他盘腿的余地。他不紧不慢地坐下，双臂一支撑，整个人直接滑到榻榻米里侧，颓着背靠在墙上，侧过半张脸，露出颇为疲惫的神情。 姜晞拿着菜单，抬头问：“您想吃什么？” 语气虽然不生硬，但和下午报告工作内容时的温度一样，颇为公事公办。沈莫转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问：“怎么不叫哥哥了？” 姜晞愣了下，听到沈莫又开始翻旧账，心中的不忿感越发强烈，破罐子破摔一般，无所顾忌说道：“您是领导，我不能以下犯上。” 她将菜单递过去：“分餐制，您喜欢吃什么自己点。” 沈莫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多年以来为了保持六块腹肌，除了运动时毫无味道的健身餐外，严格按照一日二餐的规制。他点了一份沙拉，又看了眼姜晞勾选的菜品，啧了声：“人挺小，饭量倒是不小。” 姜晞没有好脸色，怼了句：“要你管。” 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够解气，又加了句：“又不用你花钱。” 沈莫低声笑了，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趁着姜晞不注意，将信用卡塞到菜单里。 “同事们聚餐，为什么不去？”沈莫一边扒拉着菜，一边问。 姜晞反问：“不是您说晚上要一起吃饭的吗？” 沈莫抬起眼皮，“我那意思是，大家一起吃个饭。” 一口生鱼片，沾了太多的芥末，姜晞辣得嗓子眼一路烧到底，猛灌了两口茶才和缓。 这人什么意思，当她自作多情想和他一起吃饭吗？劳累一天，她的胃口本来很好，就因为沈莫跟位封建社会的少爷一样倚靠在墙边，就非常倒胃口了。 谁乐意跟抽大烟的爷一起吃饭啊，她又不是什么旧社会的小丫鬟。 姜晞放下筷子：“我看您已经吃了几口菜了，恭喜您已经成功与一位员工达成吃饭目标。接下来，您需要出门右拐直走200米，那里会有一家川菜馆，您的其他员工都在那里，您需要赶紧动身，才能完成最终目标。我就不耽误您了，您请便。” 两句话说不通，脾气就上来了。 沈莫实在不知道这姑娘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怎么说出口的话那么冷绝。 沈莫坐起来，看了眼气鼓鼓一味咀嚼的吃饭机器，拿起外套扔下一句：“脾气这么差，难怪不合群。” 姜晞埋头吃饭，视线里，大烟少爷推门离去。 最后结账，服务员微笑告知单已买好，姜晞慢慢走出餐厅，从手机中找到沈莫的微信，直接将钱转了过去。 ** 美源公司拒绝采访的邮件，转日下午才收到。 姜晞拨通电话，原先与她畅谈股市的对接人请假不在，一位号称是秘书的人以CEO外务缠身人不在国内为由拒绝她，最后还邀请她与沈莫一同参加美源即将举办的联盟企业年会。 美源是国内最大一家化学品公司，总部在威明顿，世界五百强之一。前几日召开新品发布会时，亚洲区CEO在讲话时被一位观众泼了一身水，一时轰动整个行业。据说不是私仇，而是同业竞争故意抹黑，这才紧急召开同盟会，追究责任属其一，重振业内老大的旗鼓才是重中之重。 这种机会得来不易，姜晞自是当即应下。转日开碰头会时，又与沈莫提起。沈莫沉思片刻，“这种商务晚宴，你自己去没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姜晞将邀请函递过去，“不过对方寄来两张邀请函，其中有一张是给您的。您看时间，如果不方便，我带着乐天一起去。” “嗯，那下一期专访，最后定了谁？” “佳盛集团的副董事长这月在欧洲度假，小道消息称，他此次赴欧要与欧洲几个国家合作，合作项目与量子通信有关。我正在积极联系，如果行程允许，我需要飞趟比利时。” 劳敏殊一直沉默，听到这儿才开口：“佳盛那边如果要跟，现在就要启程。三天后，佳盛将在比利时召开项目启动仪式。我们的外联刚发来消息，信息绝对可靠。美源的联盟企业年会也就这几天，光靠姜晞一人，恐怕忙不过来。” 到嘴的肥肉有两块，劳敏殊想趁机夺走。姜晞自然不肯放，她想了想，看向沈莫：“那美源那边，需要您过去一趟了。” 劳敏殊不死心：“比利时的外联和我是至交，主编如果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姜晞与劳敏殊对视，转瞬又将视线落在沈莫身上。沈莫没急着表态，将姜晞留下，散了会。 姜晞满肚子怨气，这些年她辛苦创造拉拢而来的关系，总能被劳敏殊半路截胡。同样的资源，同行业竞争已经足够激烈，还要提防同事竞争，姜晞能做到不与劳敏殊计较，已经足够隐忍了。 沈莫多多少少了解二人的同业竞争关系，但不能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工作进展。他摘下眼镜，“以公司立场来看，劳敏殊的提议是正确的。美源那边邀约不能错过，既然已经拿到邀请函，你就必须要出面了。” “那比利时呢？”姜晞反问，“您决定让劳敏殊去？” “她既然愿意去，就让她去。”沈莫很直接，“就这么决定。” 姜晞安静了几秒，问：“您不去美源的原因？是因为与美源有不可告人的过去吗？” 美源是沈莫的第一任东家，当初沈莫带领一个团队闹独立时，美源曾放话，将在行业内全面封杀他。后来他转投静电集尘技术行业，跟团队一起做空气净化器，趁着雾霾这词还没被众所周知之前，成功打入美国市场。 美源职员更新换代速度更快，只有少数人知道沈莫曾经是一名“叛军”。季荣冬不知道从哪里了解来的，将这事儿告诉姜晞时，姜晞其实没当回事。 可看着沈莫脸上露出的错愕，姜晞知道，这是戳到肺管子了。 “您不能面对，所以才让我放弃佳盛那边的机会吗？” 一时缄默，沈莫落在办公桌下的手掌握紧又松开，嗓间压抑着一股气，最后又消化成淡定如常：“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提这档子旧事。” 姜晞看着沈莫笑，笑得浑身不自在。 沈莫翻开报告，“通知劳敏殊今晚飞比利时，美源那边，我跟你一起去。” ** 美源的联盟企业年会开在周末，姜晞一早开着车到公司，恰巧碰到沈莫停车。有钱人喜欢开劳斯莱斯，沈莫不例外，两辆车并排停在车库，能明显看出贫富差距。 沈莫那边接着电话，将手中的咖啡递给姜晞，又从车上拿下一份资料。 姜晞接过来，资料是姜晞总结的美源联盟企业高管信息，其中有几处标红，笔锋犀利的几个字，标注着调任信息。 沈莫挂断电话，指了指资料上的一行字：“光化理事长今早突发疾病，刚被送医，今日不来。你注意我标红的地方，重点跟进。” 姜晞点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沈莫：“主编，您能把咖啡拿走吗？我有点上头。” 姜晞不能碰咖啡，一碰咖啡就困。本来是提神的东西，因为上学时喝得多，反作用便是神经性困倦，光是闻着味都让她打哈切。 沈莫轻微皱了皱眉，“麻烦。” “是，我就是一个麻烦精，您要是让我去比利时，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姜晞嘟囔着，一觉醒来看到的不是比利时的明媚阳光，而是A市浓到化不开的雾霾，就更心气不顺。 沈莫斜眼看她，恨铁不成钢，也没搭理，直接上了电梯。 姜晞这一路唉声叹气，沈莫最终忍无可忍：“佳盛的项目落不到比利时，你就算是去了也是白去。收起怨妇脸，再敢叹气，直接扣工资。” 姜晞噤声，迅速在手机上搜索消息。 果真，佳盛集团取消在比利时建厂，选址地一锤定音落在非洲东部。姜晞脑子动得快，佳盛声东击西，此举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多的项目支持。 不用白跑一趟，姜晞笑得眉眼弯弯。沈莫皱眉看她一眼，“不想去非洲陪斑马，就赶紧去干活。” 姜晞飒爽敬了礼：“好的，领导。” 尾音带着点娇俏，毫不设防地笑脸相迎。沈莫启唇，眼角的细纹微微上扬，应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沈莫与季荣冬 晚五点，CBD核心腹地，嘉里大酒店。 每年，美源的联盟企业年会均会在这个酒店举行，从公司出发，步行过去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沈莫决定开车过去，姜晞想起每年排队停车的盛况拒绝了这个提议，最后两个人同打了一辆出租，直达酒店门口。 出租车司机不是本地人，俩人一前一后坐好，便打哈哈说了句：“嘉里大酒店啊，一脚油就到了。小两口怎么不溜哒溜哒，天凉手一拉多暖和。” 姜晞坐在副驾驶，忙阻止出租车司机的遐想：“您别乱说，那是我领导。” 司机又回头看了眼，哎呦了一声：“看走眼了，瞧着挺有夫妻相的，考虑处一处呗，领导怕啥的，又不吃人。” 杏眼一挑，姜晞嘟囔了句：“您除了眼神不好，心眼也坏。” 声音若有若无，还是被沈莫听到了。沈莫抬眉，透过后视镜看姜晞，红唇细眉俩酒窝，地道的一个美人坯子，怎么就没生出个和气劲儿呢。 到地方下车，姜晞取出邀请函交给侍者，俩人直接被领进会议厅。 论经杂志社的坐席被安排在媒体区，姜晞看见好几位熟人，清茶也在其中。清茶原本正与电视台的男主持人聊闲天，看见姜晞与沈莫同来，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快走几步上前直接将姜晞往卫生间带，随后劈头盖脸便问：“什么情况啊？这么快就勾搭到一起了？” 姜晞斜眼瞪着清茶，“茶姐姐，您能不能将您雪亮的眼睛擦亮一些，您看我俩站在一起，多么驴唇不对马嘴。” 清茶还挺认真地在他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得出结论：“还行，渣女贱男，世间绝配。” 年会前例行召开记者会，姜晞挑选几个问题提问，得到的答案中规中矩。一个企业若做大做强，激进不行保守也不行，要有恰到好处的智慧。沈莫坐在一旁，忽然叹了口气：“如今的美源，已经不复昨日光辉了。” “当初为什么要离开美源？”姜晞好奇，“光辉时刻不是应该留下来，看着公司一步步成长，收获越来越多的成绩吗？” 沈莫半身瘫在座位上，目光直视美源那个圆形硕大的标志：“公司辉煌是公司的事，当公司不再需要你，你还会苟且吗？” 姜晞了然，“公司被市场淘汰，员工被公司淘汰，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我懂。但是主编，您在SP集团上市当天选择辞职是因为什么？” 沈莫往那一坐，眼皮也不抬，手指点点桌面上的提问大纲，示意她继续提问，而对她刚才的疑问只字不提。 姜晞觉得没什么意思，收起锋芒，坐在席间，再也没举过手。 之后吃宴席，沈莫不知去了何处，姜晞与清茶坐在一起。席上的人都是媒体区的朋友，三两句便问到沈莫身上，“听说你们主编换人，刚才那位就是？” 姜晞点了点头，“对，张老爷子调回总社，现在是沈主编带队。” 清茶坐边上，接过话，“一直还是暂时？直接往你们杂志社放，什么来头啊？” 姜晞摇了摇头，笑了笑：“说不准的事，主编能力如果够硬，就不会是暂时的。人家经验摆那了，放在杂志社也是屈才。” 清茶掐了一把姜晞小腰，小声揶揄，“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护着了。” “实话实说，我对资本够硬的人，评价从来不苛刻。” 同桌的人笑了笑，又换了一个话题。 吃到半席，沈莫才落座。姜晞给他倒了一杯水，“我还以为您走了呢。” 沈莫道句谢，“碰到了熟人，聊了会儿。宴席结束还有什么行程？” “接下来就是个人活动时间，您看那边的桌子，好几位精英等着呢，一会儿吃饱喝足就去采访，正好放在刊末风采栏目。如果幸运，连续几刊的专访和广告位投放就搞定了。” 沈莫听得不太认真，眼神一直盯着桌上那盘西点。眼力见这东西，都是后天培养起来的，姜晞瞥见他这副模样，了然他不可能因为贪嘴而失神，那种恍然大概是刚经历了什么碾压心神的事儿。 姜晞见他没反应，于是提议道：“有事儿您就先回，剩下的我自己来。” 沈莫反应过来，略作思考，起身离席，“别太晚，有事通电话。” 姜晞一个人，宛如一只军队。这种场面见多了，逢人便笑准没错，遇到投缘的人结交，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认识到想要采访的对象。唐昕曾经和姜晞跑过外务，俩人一个娇一个甜，两碗迷魂汤灌下去，对方连动产不动产都会和盘托出。 清茶说她俩就是以□□人，但姜晞不认。混经济圈的，个个都是人精，跟谁说话都不能掉以轻心。私人财产都告诉你的，并非是傻唧唧地上赶着说，而是别有用心地告诉世人，爷就是这么一个牛逼的人。 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脱离不开“利”。对双方有利的，相谈甚欢，反之就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姜晞今天的目标是半微科技的执行董事，一位天纵奇才，经济鬼才。可惜就是，人家并不想见她。 姜晞败兴而归，刚走到酒店门口，正巧碰见季荣冬与一行人迎面走来。 姜晞看见他略微点头，站在原地等人过去。季荣冬却停下来，走过去跟她说话，“巧啊，在这碰见你。” “是挺巧的。”姜晞刻意对他疏离，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客套话，打算告辞。 季荣冬却打断她，指着一旁的人介绍：“我大学同学，wony，认识一下，这是姜晞，我朋友的妹妹。” wony就是那位不想见姜晞的目标人物。 个挺高一男的，年纪确实轻，一身皮衣皮裤穿着，发型是金丝小卷，下唇还有一颗唇钉，明晃晃地闪着眼。皮衣大敞，露出白色T恤，腰间一片卷起，露出一小截纹身。 姜晞突然意识到，她的情报大概是出错了。 季荣冬没给姜晞走的机会，三个人坐在会客厅里，聊着各种脱靶的话题。 wony是奇才鬼才，大概是因为智商太高情商太低的原因。拿着芭乐说是大号无花果，等人把无花果奉上，又嫌弃是个熟烂的杏。姜晞最后忍无可忍，戳了戳季荣冬的胳膊，“冬哥，他是不是喝多了？” 季荣冬听乐了，指着wony，“正常现象，喝醉了就满地爬了。你别看他这样，给他一部电脑，他能给你硬造出一个世界。互联网啊，对于他来说就是渔网，没什么技术含量。” 姜晞只好硬着头皮问几个问题，涉及到专业知识，wony倒是正经了些，语出连珠，滔滔不绝，姜晞这才安下心来。 最后互相留了微信，连带季荣冬的微信号码也躺在通讯录里。季荣冬见缝插针的功底深厚，索要号码顺路回家等邀约驾轻就熟，一看就是没少实践过。姜晞推拒半天，最后只能把沈莫搬出来，临时应付。 季荣冬眨眼间变脸，“沈莫也跟着来了？人在哪儿？” “主编有事回了趟公司，让我在原地等他，一会儿还要再回公司取车。冬哥有贵客在，就不劳烦你了，我改日请你吃饭。” 像是风雪漫过，季荣冬的脸色变得冷酷。小时候的酷帅□□哥哥，只会表面的横行霸道，如今注入成熟的灵魂，经历世间的磨砺，变得让人难以靠近，甚至有些可怕。 姜晞不知道季荣冬与沈莫的关系，但却感悟出两个人之间应该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不然季荣冬也不会时时叮嘱她远离沈莫。 姜晞打定主意不让季荣冬送，季荣冬就在酒店陪她耗着。年会上的人走得差不多，姜晞进洗手间，给沈莫打了一个电话：“主编，您还在公司吗？” 沈莫之前，在年会现场碰到了关系交好的前同事。本来叙旧得挺愉快，后来不知不觉聊到他带团队离开之后的事儿。 当初沈莫离开美源，并不是他故意为之。美源当初资金链断裂，沈莫手底下几位兄弟，有家室有孩子有老人，每个人都愁眉苦脸，更有激愤的，还闹过自杀。 背信弃义的背后，是几个家庭的生存问题。沈莫背负着骂名出走，错过了美源外资注入的高光时刻，却赢来兄弟们的鼎力支持。 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他带领着团队走后，原本团队中保守不愿走的人，被迁怒赶出公司，成了最深的受害者。 最后的结局抱有遗憾，沈莫说不出是愧疚还是自责，心情跌宕，回到公司后，一个人沉浸在黑暗中，只有烟蒂上逐渐消减的星芒。 他嗓间干涸，轻咳了两声，问姜晞：“还在，怎么了？” 姜晞像是遇到救世主，“幸好您还在。那您方便过来一趟吗？季荣冬好像挺想见您的。” 沈莫掐了烟头，“你等着我。” 将近十点，沈莫将车开得飞快。五分钟不到，从地库到酒店门口，沈莫确实只用一脚油。 姜晞正站在酒店门口，旁边站着一个人，说话间伸手拍了拍姜晞的头顶，挺宠溺的动作。 沈莫下车，依靠在车门边上。姜晞朝他摇晃手臂，笑颜施展开，拍了拍身边的人：“我们主编到了，在你身后。” 两个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姜晞虽然不知道季荣冬就职于哪个公司，但能参加美源企业年会的人，非富即贵。姜晞作为旁观者，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这俩人会闹出什么事。 季荣冬转身的同时，沈莫摘下眼镜。 季荣冬勾着唇，神色略带轻蔑地打了个招呼，“沈老板，许久不见啊。” 沈莫倒是很平静，朝着姜晞勾勾手，“等什么呢，赶紧上车。” 姜晞脆生生应了，刚迈两步，却被季荣冬一把拉住，力度太大直接把她拽了回去。 手腕被季荣冬胳膊上的手表刮出一道伤痕，痛意直达眉心。姜晞垮着一张脸，看向沈莫的神情无助又可怜。 “季先生，我的员工受邀来美源参加活动，可不是任你想留便留，任你想欺负便欺负的。”沈莫走上前，瞟了眼季荣冬青筋暴露的手，“欺负我就算了，我的员工，你可别伤到她。” 季荣冬一把抓住沈莫的衣领，“姓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 “你知道就好，我还怕你们没个防备。”沈莫一脸笑意，“善意提醒，监控之下，动手打人可是要进局子的。” 夜幕低垂，酒店门口逐渐有人围观。季荣冬松开手，直视沈莫，“你不是想玩花样吗？我陪你玩。以前是你技高一筹，闷亏吃进肚，便不会让你的鬼把戏再侥幸得逞。” 沈莫像是听到了一句笑话，笑过无痕，回首打开车门，视线扫过姜晞：“愣着干什么，上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医药费与咖啡 劳斯莱斯疾行飞驰，夜风在车两侧呼啸，天上欲摧而来的滚滚黑云，携带寒气打湿尘土。姜晞透过车窗望了望天，又回望身侧的“赛车手”，分不清到底哪边的温度会更冷些。 沈莫目无斜视，冷声开口：“你与季荣冬认识？” “小时候的邻居。”姜晞如实回答，“我哥跟他熟，我不怎么待见他，总觉得他那个人心思重，不好相与。” “倒不傻。”沈莫哧了一声，“季荣冬让你叫我来的？” “我说等您，他就不走了。”姜晞揉揉手腕，“下手可太狠了，跟小时候一个模样。” 沈莫在双向行驶车道上超车，迎面而来的车鸣声响起，明晃晃的车灯刺得姜晞眼睛一瞬失去了焦点，等缓过来车已经到十字路口。绿灯变红灯，一个急刹车，姜晞半个身子惯性向前，差点磕到脑门。 “主编，您能不能开慢点，车上有两条人命呢，我可不想明天一早我的名字与您的名字并排，一块上社会新闻头条。” 惊吓后气息乱窜，姜晞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拽着安全带。此刻，她非常想念姜洄那辆沃尔沃，血脉相连不可小觑，她果真还是跟姜洄一样惜命。 沈莫那边的气压一直低沉，随手解锁车门，扔下一句：“害怕就下车。” 姜晞看了眼窗外，这是开到郊外了吧，路边连个人影都没有。人呐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姜晞软着嗓子，讨好着说：“我不下车，您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您先把门锁好，把我甩出去事小，这车贼贵，门坏了可不划算。” “胆小怕死还敢惹事？”沈莫压低声线，“看热闹不嫌事大，公司聘用你是让你为公司办事，你事儿办好了吗？还有功夫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招惹人。我为了专访wony都把自己往狼窝里送了，狼头目老奸巨猾，我哪应付得了，我总不能为了工作把自己也搭进去吧。” 沈莫听了，瞥了她一眼：“害怕狼，就不怕虎了？” 前有狼后有虎，各个凶残可怕，姜晞仔细想了想，她这腹背受敌的境遇可太难了。 “那能一样嘛，您是我领导，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您能吞了我？” 红灯变绿灯，沈莫一踩油门，劳斯莱斯又冲了出去。 姜晞吓得哇哇叫，“怕了怕了，您开慢点，车门还没锁呢我的妈呀......” 十分钟后，车停在近郊一家24小时私人医院。 沈莫直接带姜晞进院长室，跟沈青翎打了声招呼，人直接躺在沙发上，指着姜晞的手腕：“给她包扎一下。” 沈青翎面含微笑，从药箱里拿出酒精棉，示意姜晞坐下，“刮伤了，需要处理一下，不然容易留痕。” 姜晞本意是不想麻烦，一听说会落疤，乖巧地坐下，甜甜地朝着沈青翎笑，“医生，我手腕又细又好看，可不能有疤痕，会有损我小仙女形象的。” 沈莫哧了一声，扭过身子面向沙发，“脸皮倒是够厚。” 姜晞瞪眼，无声隔空朝着他的方向砸了两拳，沈青翎笑笑，“他就那狗脾气，你别嫌他说话难听。伤口不深，消完毒再抹点药，过两天就好了。” 姜晞道了谢，问，“请问去哪里交费？” 沈青翎看着她，笑眯眯地摇摇头，说了句不用。沈莫起身，嫌弃般锤了两下沙发，“这么硬，你怎么做到天天在这睡的。” 沈青翎没说话，眼眉里是从容淡定，唇角轻轻往上挑着，看着沈莫拿沙发泄气。两人之间的气场，属于那种亲昵中带着纵容的亲近感，姜晞小声问了句，“您和我们主编是什么关系呀？” 沈青翎睫毛向上弯，笑着问，“你猜？” 沈青翎那张脸上有沈莫的痕迹，或者说，沈莫的五官有一半都与沈青翎相似。沈青翎算是成熟女性中保养甚好的那种，眉角淡淡的细痕，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岁月留下多少春秋痕迹。从医者心善，沈青翎眼神中有圣光，落在沈莫身上，那光芒会放大，散发着无限包容与迁就。 姜晞笃定，“您是主编的姐姐？” 沈青翎听言笑得开怀，沈莫腾地站起来，没好气地质问，“你什么眼神，她是我妈。” 姜晞红了脸，连说几句不好意思，坐着都显得拘谨。沈莫气得不轻，没好气地问，“我有那么老吗？” 姜晞不敢说实话，只恭敬地说，“医生保养得好，特别显年轻。” 沈莫拧眉，“就你长嘴了？” 沈青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汤药，也没递给沈莫，直接交给姜晞，“阿莫总熬夜，我劝他调整作息也不听。劳烦你将这药拿去公司，平时催他喝点，就当抵医药费了。” 姜晞接下，还未说话，沈莫将那兜药拎起来，头也不回，“我就是为了省医药费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下次不来了。” 沈青翎拿他没辙，看着他渐离的背影，无奈笑了，“这孩子，嘴硬心软。” 母子情深，但话尤浅。别扭的关系，外人看不透，姜晞将员工称职的一面表现出来，安抚沈青翎：“您放心，公司上下会帮您看好主编的。” 沈青翎笑得意味不明，“那就辛苦你了。” 回程路上，沈莫那张脸跟头顶的黑夜一般。姜晞不敢吱声，生怕沈莫人面兽心，真能做出什么青春美少女惨遭先奸后杀埋尸荒野的人间惨案。 直到车开进小区，姜晞才开口，“我家得往右边开，主编你拐错了！” 沈莫就当没听见她说话，将车停在自己家门口，略带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真当我要送你回家？下车，别耽误我时间。” 刷卡进门，楼栋口传来清亮的声音：“主编，明儿上班，我还要蹭车哦。” 沈莫假装没听见，重重地摔上了门。 ** 劳敏殊从比利时回来，脸黑得难看。柴乐天没心机，凑到人家身边要礼物，结果被扔了一个超重量级的白眼。 晨会，沈莫听各部门工作汇报，到劳敏殊汇报时，他双手交叉，态度有棱有角：“不管做哪行，首先要学会辨析市场动态。比如佳盛集团的项目，副董事长度假的消息放出来，公事私办的可能性便不会大。遇事无头绪时，一定要沉心静气，揣摩对方的用意为先，才不会白费心力。” 劳敏殊怏怏不乐，负气道：“主编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事先提醒？” 沈莫摘下眼镜，“有失必有得，不去撞南墙，治不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主编心有偏颇，为何不让姜晞去？”劳敏殊怨埋，“这事是她先提的，凭什么让我白跑一趟。” 姜晞听笑了，放下手中的笔，“哎呦，这锅我可不背。劳姐真是岁数大了，完全忘了是您自己据理力争，非常笃定这项目绝对能跟。” 佳盛集团临时改意，这种状况如果发生在半年前，白跑一趟的人很可能就是姜晞。两个人的对立关系，互为不服输的个性，如果不是沈莫高下立判，又是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姜晞这么说，颇有点干坏事得逞后的狡黠，沈莫睇了她一眼，小狐狸闷头秒变鹌鹑。 劳敏殊被气急，瞪眼望向姜晞，“你给我下套。” 再争执下去，谁的脸面都不好看。沈莫出声，严肃中带着点说一不二的霸道，“以后的工作，姜晞统筹，各部门齐心协力。如有异议，到我办公室来。” 小狐狸露出一双眼睛，感激地看着沈莫。沈莫面色无波，“奖惩连带，希望姜编无偏无党，一碗水端平，否则立即换人。” 狐假虎威的念头被洞察个通透，姜晞直起腰来，收起百转千回的念头，认真地对待每一项工作。 姜晞加了工作史上第十个班，处理完难缠的甲方爸爸后，办公室内已空无一人。推开茶水间的门，CBD璀璨夜景迎进眼眶，浩渺人间，承重了太多人生苦短。 姜晞划开手机，视线停在微信对话框第一行，点开是季荣冬契而不舍的关心，以及等她下班的执着追求。 “还没走？”沈莫推门，倚靠在门框上，“等男朋友来接？” “甲方那边的要求五花八门，不改到满意绝不会放我回家。”姜晞苦笑，摊摊手，“工作这么忙，哪儿会有男朋友。预感新刊定稿后，我会人间蒸发，还请您悉知。” 沈莫点点头，取出一袋咖啡，“把最初那版提议发过去，然后下班。” 姜晞捂鼻子，飞快地窜出茶水间，“甲方要是有那么容易骗，我早就跟您一起共饮咖啡了。” 沈莫视线追随她跳跃，灵动中带着点俏皮，继续建议道，“先试试。” 姜晞还真试了，抱着气死甲方爸爸的心态。没想到对方赞不绝口，夸奖她：“这么多版中，就这份提议最完美。” 姜晞心花怒放地看向沈莫，举双手点赞，视线之间开出一条温情脉脉的花路。沈莫料事如神，也没邀功自赏，举起咖啡杯问声：“喝吗？” 应答声不如电话铃声快，姜晞跳起来指了指茶水间：“领导，帮我拿下手机。甲方爸爸要改个日期，马上就完事。” 沈莫长胳膊一伸，季荣冬三个字映入眼帘。毫无顾忌地接通电话，对方如蜜声线传来，沈莫面不改色，视线缠住眉飞色舞的姑娘：“她和我在一起，你别再痴心妄想。” 是混世魔王，是无限手套，轻而易举捏碎季荣冬一颗款款深情之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百合与火锅店 男人的胜负欲，无关风花雪月，无关商战争搏，有时候仅仅是对方不合眼缘，或者是一句不中听的建议。 季荣冬电话被挂断，胸腔中翻涌而起的怒火滔天漫地，寒风中苦等一个半小时的煎熬，成了沈莫强加给他的耻辱。 浓郁的百合香气从副驾驶一直钻进他的鼻腔，季荣冬烦躁地扭过头，将那束花扔到后座。花粉扑簌掉落，黑色的犀皮上瞬间划出几道花粉痕迹。 车窗落下，冷风割脸，季荣冬拨出一个电话，气势汹汹：“沈莫那个孙子不是人，给我想办法搞他。” 对方停顿几秒，才慢悠悠开口，“沈莫不过是一个缩头乌龟，小破杂志社有什么可畏惧的。你搞女人搞不到，就去搞男人，我看着都替你窝囊。” 季荣冬咬了咬牙：“沈莫惹我，我肯定不会放过。小晞跟我投缘，我也不会放手。你若不想帮我，明年的投资，我全部撤回，你自己选择。” “季总这么易怒，可不是什么好事。”对方不急不慢，“女人你自己去搞，至于沈莫嘛，钝刀割肉，咱们慢慢玩。” 车窗归位，却难以阻挡视线中进来的两个人影。沈莫一身深蓝色风衣，衣袂飘扬。姜晞黑发如瀑，高跟鞋小碎步，同上了一辆车。 这么多年，季荣冬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恨沈莫。他气得牙痒痒，掉转车头，往后海方向开去。 ** 大冬天吃露天烧烤，不是亲兄弟，这局儿凑不成型。路透坐在路边，给沈莫发了一个定位，直接甩了句：“莫哥，快来，有82年二锅头，不见不散哦。” 沈莫直接回了句：“你丫有病，零下13度撸串，也不怕磕掉牙。” 路透的公司经过新一轮融资，现已走上正轨。跟洋客户吃了几天西餐，肚子早就惦念这口。晚上兴致高约了一圈人，结果祝星栗陪媳妇看电影，顾炎泽在澳洲盯生产线，就剩下一个沈莫，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路透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我说哥们，你去个杂志社搞工作，把自己搞成红色人物了？酒局您不参加，饭辙您也拒绝，怎么这么没人性呢。” 沈莫开着车，有点不耐烦：“你自己吃个饭都不行，自理能力差到这份上了？” 路透大喊：“我他妈就是自理能力差，连尿尿都需要人举着几把。没你沈莫今天这饭就进不了嘴了，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兄弟之间说话，从来没个顾忌。路透原先比这说话还不靠谱，后来祝星栗和顾炎泽纷纷当起良家妇男，路少爷在微信群里发言，也学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套。可跟沈莫这个单身汉说话，路透向来不忌讳，能有多荤有多荤，完全释放天性。 沈莫平常也不计较，随他那张嘴东拉西扯，有时候听不过去，还会跟他对骂几句。可今儿一反常态，沈莫拦他拦得急，“你注意点，我身边有人。” 姜晞没听过这种粗言俗语，捂着耳朵，脸颊上浮起了一层红云。 沈莫将蓝牙耳机扣在耳朵上，“行了，还有五分钟就到家。今儿就不聚了，我折腾到你那，都后半夜了，改天再请你。” 对面乌拉乌拉不知道喊了些什么，沈莫直接凶了过去，“你丫管我身边是谁，赶紧吃你的冰茬羊肉串去吧。配他娘的啤酒，下次再得痛风进医院，别他娘地跟我哭天抹泪喊疼。” 沈莫挂断电话，将蓝牙耳机扔到一边，瞥了眼姜晞：“行了，又不是多纯情的人，还捂耳朵。” 姜晞不乐意，回怼：“我本来就是纯情的人。” “骚话一套一套的，还纯情？”沈莫嗤了一声，掐着嗓间，“哥哥，能不能扶我一把？我站不住了。” 姜晞更不乐意了，“有完没完啦！就这么一件事，你都提多少遍了。我都说喝晕了，认错人了，你怎么还提。” “代驾是吧？我看你是天天认错人，拿我当代驾上瘾了！” 姜晞翻着眼皮：“主编，您不能因为心气不顺就拿我出气。” “就事论事。”沈莫将车停在斑马线前，“不乐意听就别听，成天蹭车，有完没完？” 自打知道跟沈莫同住在一个社区，姜晞就放弃自己开车上班。A市的路堵起来，太消磨心性，路怒起来，姜晞连自己都怕。于是在沈莫阴阳怪气与被各路奇葩司机夹击之间，姜晞选择了前者。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姜晞岔开话题，指了指绿灯，“主编大大您内快点开，再拐个弯就到家了！冲鸭！” 沈莫原本不耐烦的神情渐渐舒卷，勾唇一笑，将车开进小区，向右拐去。 ** 新刊定稿，姜晞久违地迎接美好周末。一早去健身，正好看见沈莫的车绝尘而去，感叹了句：“可真是劳碌命呐。” 沈莫没有传媒从业的经验，但他善用自己的理解诠释，硬是在简短时间内掌握了杂志社工作内核，处理公务麻利干脆，压根没有门外汉的窘迫失意。他消化整个杂志社庞大系统进度快，整个公司接纳他的民意呼声也高，不足两个月，一切步上正轨，是乐见其成的最佳状态。 清茶问姜晞没当成主编是不是很遗憾，姜晞摇头摆手双向拒绝：“在其位，司其职。那个位置需要承受太大的压力，我苟且偷生已经不易，还是让有能力的人去扛吧。” 清茶嫌她没出息，姜晞嘿嘿傻乐：“八街九陌软红十丈，在这个繁华盛景之地，有出息的人多得是，能恪守本心活出本我就够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话说得潇洒，不是妥协于眼前的事与愿违，而是真心实意地认为，一切都是恰好的安排。 晚上，姜洄约姜晞吃饭，定在后海那边的一家火锅店。姜洄与祖父同住，长子长孙，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大院，因此养成了习惯，凡事能在一亩三分上解决的，绝对不会将脚丫子迈出二环。 长在皇城根下，姜洄性子里有那么一点傲慢。就觉得家门口这点地儿最好，家门口的姑娘最俊，家门口的火锅店，麻酱味儿最传统最正宗。吃了二十多年，赞不绝口，以至于姜晞一直以为她哥是那家火锅店的股东，饭后总有那么几次忘记结账。 运动员不能摄入过多的碳水化合物，姜洄约来姜晞，以姜晞没人陪的理由，又喊来季荣冬。 姜晞进门看见那两位哥哥坐在一桌，四条大长腿正在比拼角力，一个憋得脸通红，一个嘴角抿得紧，跟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一般，谁都不肯松劲儿。 “你俩这是吃饭呢？要想拼体力就去健身房，没看见老板娘看你俩的眼神么，跟看俩傻子一样。” 姜晞拍了姜洄一把，“往里挪挪，给我腾个地儿。” 姜洄泄气，拍了把季荣冬大腿：“哥们不虚，不管情敌是谁，腿不软肾不虚就无所畏惧。” 中二病又复发了。 姜晞跟季荣冬打了个招呼，随口问，“冬哥追人呢？” 季荣冬面色如春，点了点头，“追着呢，就是姑娘躲我，得费心思才能约出来。” 姜晞笑，“嗐，女孩儿都矜持，冬哥任重道远呐。” 姜洄脑袋瓜子一根筋，他咬着一根茼蒿：“冬子说追你呢，你是傻吗？” 本来没戳破那层窗户纸，姜晞与季荣冬还没那么尴尬。姜洄的话音刚落，姜晞直接吞了一口滚烫的牛肉片，热乎乎地直顺着嗓子眼儿一路向下。 季荣冬递过来一杯凉茶，语气温和，“别吃那么急，你哥跟你开玩笑呢。” 姜晞接过来，灌了两口才和缓。 姜洄直着眼看向他俩，啧了一声：“敢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啊，我还当你俩挑明了呢。没事儿，都是熟人，说敞亮了就成了。” 姜晞瞪了姜洄一眼：“你还吃不吃？堵不住嘴呢。” “明儿还得集训，只能吃两口。”姜洄往她碗里使劲儿塞肉，“妹你多吃点，听说你们老板人品极差，你可得对自己好点。吃胖点啊，皮糙肉厚，挨打的时候不疼。” 季荣冬与沈莫有仇，姜洄听不到什么好话情有可原。姜晞没打算解释，只怼了句，“你当别人都是你啊，一言不合就胡乱撞人。” 姜洄是绿茵场上的前锋，踢球的时候难免磕碰。涉及到专业领域，姜洄满脸认真，“跟你说多少遍了，那是技术，足联认可的，你看哥什么时候因为碰人吃红牌了？” 姜晞烦他聒噪，季荣冬笑着从菜单上撕下一块红色纸片，递过去，“现在就贴。” 红纸片印在脑门，姜洄嚷嚷：“季荣冬你吃里扒外，你居然给我往纸上抹油，白瞎我给你出谋划策，我妹才看不上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小人。” 实在忍无可忍，姜晞直接拿起菜单扔到姜洄脸上。姜洄躲得快，酒水单嗖地一声窜到背后座位，随即传来一声闷哼。 姜晞连忙起身，绕到身后那桌准备道歉。结果人生处处有惊喜，人生处处有惊吓，男人沉着一张脸，下颌线紧绷，山雨欲来的磅礴煞气俱装进他的眼。不仅如此，白色棉质绒衫上有星点油花，俊白的脸颊上，眼角细纹上，一丝不乱的发丝上……都有。 姜晞撇了撇嘴，抱着赴死的心情耷拉着脑袋，蔫巴巴地道歉：“主编，我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白天鹅与雪花 天一冷，路透的胃口就特需要脂肪填充。赶上周末不上班，路透一睁眼就攒局，也不管沈莫答不答应，直接发了个火锅店地址过去。目的地在后海，是某点评平台上的强推商家，路透一看地址顺路，直接将车开到沈莫公司楼下守株待兔。 玛丽苏桥段之一，豪车鲜花等美女。路透最近感情空巢，很久没施展男性荷尔蒙四散的功力。刀鞘不用容易生锈，路透觉得自己在寒风中等个男人可太傻逼了，于是直接闯进写字楼，生拉硬拽，直接将沈莫塞进车里。 A市太小，一转身，随时能碰到熟人。 沈莫与路透坐在姜晞邻桌卡座，因为来得早已经吃完一轮，后半程一直听那仨人聊天。一个是自家的员工，一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有个不能明辨是非颠倒黑白的陌生人，真实地在他背后嚼着不好听的舌根。沈莫脸色僵沉，心中早已不知翻腾了几番怒火。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沈莫淡定自若的脾气秉性都差点压制不住深怒。公共场合不抽烟与不打人脸，是他恪守的人生信条。但脸是真的黑，黑到同桌脑弦儿不太顺条的路透，都能感受到这位阎罗王由内而外散发的煞气。 羔羊肉是吃不下去了，路透打算放下筷子结账走人。人还没动呢，一张硬纸片夹心的酒水单从隔壁飞来，先是打到沈莫的右肩，随后跌落在滚烫的红油锅里，溅出一束火红的喷泉。 路透大呼了一声“卧槽”，刚想站起来骂人，隔壁跑过来一个小姑娘，马尾辫梳着，露出一截又细又长又白嫩的脖颈，黑珍珠一般明亮的眼珠在看到沈莫的瞬间失去光彩。白天鹅娇弱地低下头，惶恐不安地说了声“对不起”。 管沈莫叫主编，还是只漂亮的圈养白天鹅。 路透懂了，难怪沈莫会生气，锅里的菜正煮着呢，就被人家惦记上了，这哪儿成呢！ 路透几乎一瞬间替沈莫原谅了姜晞：“没事儿，你沈哥哥从来不跟美女计较。认识的话就拼桌呗，还能多点些菜。” 沈莫瞪了路透一眼，抽出纸巾，大力地擦着发丝。 姜洄这会儿站在妹妹身边，挺和气地跟着道歉，“是同事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妹跟我闹着玩呢，怪我就不应该躲。我脑袋瓜皮实，被球砸过上百次，一点脑震荡的迹象都没有，要么您砸回来消消火？” 沈莫沉声说句“不用”，拎起外套，长身擦过姜晞，半句话不多说，气势逼人直奔收银台。 路透紧跟了两步，又把他给拉回来：“干嘛呢，还没吃饱呢，坐下来再一起吃点。” 季荣冬不知何时站过来，轻挑着眉，语气傲慢，“有胆量生气，没胆量坐下来吃饭。沈总退化成沈主编，越来越怂了。” 沈莫眉眼凌厉，一记眼神扫过去，像是十八级台风过境，说话语气比对方还霸道，睥睨天下，目中无人：“你也配和我一桌吃饭。” 对立面就这么昭明，路透也琢磨出敌对的滋味。这回没拦着沈莫，跟过去也没忘问姜晞：“你老板都走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姜晞默不作声，只觉得周一上班，她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 周一早高峰奇堵，姜晞不仅赶上车牌限号，还上了一辆破旧的出租车。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车窗玻璃哐哐响，姜晞无比想念沈莫那辆劳斯莱斯。 好不容易磨蹭到公司，刚付过车费，沈莫便打来电话：“今天上午总社那边召开年度考核大会，你跟我去一趟。” “好的，主编。”姜晞调转方向，往车库走，“您车停哪儿啦？我现在就过去找您！” 沈莫声线冰冷：“你自己打车去。” 电话被切断，姜晞举着手机看着沈莫的“幻影”嗖地一声，从视线里出现，又迅速消失在街角。 姜晞叹气，站在寒风中，拦下一辆出租车。一看，还是那辆小破夏利。 总社每年年终都要审核各个子公司的营业情况，然后根据子公司的营销额排名，决断排名末尾的公司是否生存与消亡。今年的经济形势不好，龙头公司依旧是论经杂志社，而尾端那几个子公司平分秋色，合并亦或是解散，成为会议中不可避免的话题。 几位子公司负责人尽力挽回，话题兜兜转转，最后依旧是初始的状态。沈莫一直无言，手握着钢笔一笔一划，不知道在写着什么。社长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突然问：“小沈，你有什么看法？” 沈莫抬头，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他，目光有审视的，有期盼的，还有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他笑了笑，“在座的都是前辈，每个人都有自己经营手段，我这个门外汉一只脚刚迈进来，另一只脚还不知道往哪儿搁。看法虽然有，但实在不敢在这大放厥词。” 话中有话，客气在先。社长一听，直接允了他：“今日来探讨，就需要百家争鸣。你有什么建议可以说出来，正好给我们这些笼内鸟一些震撼教育。” 沈莫虽然说了声不敢，扔下笔，提议却直截了当：“经济形势好的时候，可以讲情怀论初心。但情怀与初心不值钱，既然将经营放在首位，形势不好的时候，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赚钱。” 很直白的道理，姜晞看了看几位资历深的前辈，脸上写满不屑。沈莫的身份，在社内不是一个秘密。一个生意人，打上的标签是不专业、势利眼和满身铜臭味。老一辈儿是靠笔杆子说话的，谁行文流水谁句语潺潺，谁就是头版头条那片领域的先锋，不容撼动的王者。 可时代在飞速转变，纸媒渐渐被新媒体甩在身后，碎片式阅读方式通过网络快速传播，一块钱一份的报纸，再也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广告主也渐渐退出资金，可以想象，不转变现有的经营方式，等待的只有消亡。 沈莫的提议，是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拿出更多更好的资源搞产品搞项目，而不是固守现状。他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在被时代抛弃还是被时代接纳的分叉口，他的建议尤为中肯。 前辈打下的江山面临被更改，有不服气的开口问：“既然你有这么前端的想法，怎么不在论经尝试。” 姜晞接过话，打开准备好的ppt：“这是论经今年整年的营销情况。前三季度与往年持平，可以说毫无起色。最后一个季度，收入总得相较之前翻了两番，正是沈主编开辟出来的新路，带来的蝴蝶效应。” “今年，论经也经受了不小的冲击。专刊虽然走高端路线，但受众群体少，一度面临销路断层。沈主编接手论经之后，开刀阔斧打通微小企业市场，以服务客户为主的项目所产生的经济效益，已经初具规模。” “如今不是我们选择市场的时代，而是市场选择我们的当下。不被市场选择，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被淘汰被遗忘。融合是个好听的名字，但它真正的意义，就是优胜劣汰。” 沈莫侧过脸，姜晞报以微笑，视线沉沉浮浮，最后安定于彼此眼中。沈莫回头，不知何时，唇角藏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回程，姜晞如愿坐上劳斯莱斯。车窗外下起了雪，大片大片地往下落，姜晞伸出手接了几片，举在沈莫眼前：“主编你看，都是六角形的。” 晶莹雪花被热气融化，转瞬即逝。沈莫没看到六角形，只瞭到她手心里一点水渍，润泽着手心纹理。 姜晞嗔了声：“哎呀，都化了。我再给你接一把，你快点看啊！” 手指尖都红了，跟不知道冷一样。 “没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雪。”沈莫丢下一句话，原本生冷的侧脸因一丢丢嫌弃，又有些温度了。 姜晞只管笑，“今年的雪不是头次见嘛，也不知道能下到什么时候，落地成泥就不好看啦。” 车窗打开，一只白嫩小手伸出去，迎着风努力抓着雪花。风从五指之间吹过，姜晞嘟囔一句：“还是有点冷的。” 沈莫的视线也宛如风，在她的手指尖徘徊。一个分神，差点闯个红灯，一个急刹车，吓了行人一跳。 沈莫扭过脸凶姜晞：“随便往外伸手，交规白学了？” 姜晞哪听他的，凉意十足的手直接落在沈莫的手背上，得逞地笑，“我倒要看看，是这冰天雪地冷，还是你心肠冷。” 手是真凉，沈莫差点翻过手心握住她，用自己的燥热将这寒气逼走。可一撞到姜晞狡黠的小狐狸眼神，脱口而出的只有不中听的话：“我看你有病。” “我没病。”姜晞收回手，用力地搓了搓，“主编，您记得喝药啊，沈医生嘱咐您一天喝一袋的。” 沈莫抽出几张纸甩过去，“擦干净，别弄我满车都是水。” 姜晞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清茶跟她说的黄段子，脸上开始浮起红云。之前恶作剧伸过去的手，像是少了一把火，又麻又烫。小狐狸又变身鹌鹑，安静地窝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 一时间的静默，沈莫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话太凶。身边的姑娘一反常态，一路沉默不语，沈莫不知闹了哪门子邪，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淡淡地问了句：“周末要不要去滑雪？” 车向左转，姜晞微微向沈莫靠拢，等到直行，两个人又恢复方才的姿势。不远不近，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道，姜晞追问：“公司又要团建？” 沈莫目无斜视，神色克制有度，假装不在意地应答：“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雪。” 言下之意，只约了你。 姜晞扭过脸，这漫天飞雪，变得温柔又多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顺风车与感冒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宿，姜晞蹭车蹭了足足一个礼拜。雪后冷，路上结冰，上班路上姜晞都带着墨镜，挡住阳光反射而来的光。沈莫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听到小姑娘均匀的呼吸声才发觉，人家这是睡起了绝美的回笼觉。 沈莫说话不留客气：“我这身份越来越不行，以前还算代驾，如今勉强只能算顺风车司机。顾客，您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满意的话请点个好评。” 语气硬邦邦的，奈何不了姜晞不认错，“怪我吗？您把咖啡往边上挪挪，一天好几杯咖啡，难怪沈姐忧心您的睡眠。” 姜晞又去了几回沈青翎的医院，多见了几次，她直接将沈医生改口为沈姐。 姜晞没别的毛病，除了痛经。一到姨妈光顾那几天，她就寻死觅活，即便上班，人也没甚精神。沈莫实在受不了她每逢姨妈裹成茧的德行，直接扔过去一张名片，让她定期去沈青翎的医院调理。 好心好意，结果成全了一老一小的革命友谊。姜晞一口一个姐姐，愣是将辈分扯成一团乱麻。 沈莫日渐麻木，每每听到姜晞一口一个沈姐叫得顺口，都会跟上一句：“阿姨，请你闭嘴。” 男人幼稚的一面，往往都在没有防备下才会暴露于世。吵闹之中，山河不再遥远，相视于对方时，针锋相对的劲头减缓，有些暖融的情绪参杂在里面，姜晞姑且将沈莫定位为公事公办的好领导，私下里看着不太顺眼但也需要忍一忍的，朋友。 沈莫见她头一次没反驳，斜着眼问：“你的战斗力呢？” 姜晞继续闭目养神，“上午佳盛集团的对接人来访，商议新一年的广告价位。之后还要去总社参加时代新青年的培训班毕业典礼。午饭约了上亿建筑的中层吃饭，下午赶下一期新领军者专题。主编，我是真的没有时间跟您吵架。您慢慢开车哈，让您劳苦功高的员工见见周公吧，我在他老人家那办的会员卡，都没用过几回。” 工作重压并非故意安排在姜晞身上，劳敏殊因为屡屡办事失误，直接关进冷宫，专门负责一些微小企业的项目。能者多劳，姜晞肩上的重任越来越多，但从来不推辞，脚底踩着风火轮，一天到晚停不下来。 沈莫不是虚情假意口灿莲花的领导，夸奖人那一套太虚假，不过是在人事月底报上来的工资账目中，在奖金那项会很大方地散财。 姜晞觉得挺好，每月能多买一个包包，值了！ ** 佳盛集团是合作密切的老客户，新一年的广告报价打了折，双方共赢，俱都满意。姜晞播讲ppt的时候，一身淡粉色的职业套装修饰姣好身形，衬得她年轻漂亮，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张扬，独当一面来者不惧。 沈莫路过会议室，姜晞正含笑签下合同。亲昵地与合作方交谈，笑意浮于面，胜利之光直达眼底。 柴乐天跟在沈莫身后，感叹一声：“姜编越来越帅气了！” 沈莫不表态，靠在离会议室稍远的地方，翻着财务刚递过来的报表。 柴乐天视线依旧停留在姜晞身上，“主编，您没见过姜编刚来的模样，特别乖巧特别听话，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姜编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谁想到五年之后能成为论经的坚强后盾。” 办公室暖风足，沈莫没说话，解开衬衫上第一颗纽扣，露出好看的喉结。 柴乐天说上瘾，连带着开始浮夸的赞扬：“前年去小汤山团建，那边不是有滑雪场嘛，姜编为了躲一个小孩子，直接从山上滚下来。当时那个腿啊被冰刀割了很大的一个口子，到现在还有疤痕呢。就那样，去医院缝完针，转天就飞去澳门谈合作，老主编都没能拦下人。打那之后，人人都喊她铁娘子。” 柴乐天歪着头，“偏偏姜编性格好，谁跟她较劲儿，都生不起气来。就这么一个娇软的小姑娘，长得没挑嗓音还甜，特别无害的样子，应该是她能在金融圈大佬之间风生水起的利器吧。” 沈莫的视线停留在姜晞的笑容里，默了默才说，“一个人的能力，跟外表无关。” 柴乐天啊了一声，“主编，您啥意思？” 沈莫回首，拍了拍他的肩，“用你帅气逼人的外表想一想，入职比人家早，还在干助理的工作，到底是因为什么？” 柴乐天自闭了，主编这是指桑骂槐，嫌弃他没能力呢。 上午十点半，姜晞送走佳盛集团一行人，拎着包就往外跑。沈莫拦住她，“跟上亿建筑约的饭局，我跟你一起去。” 姜晞着急，“定的香港马会，您十二点直接过去。我先去趟总社，回来再跟您碰头。” 沈莫抬手虚拦，“我正好去总社开会，一起走。” 姜晞乐得其成：“太好了，省的我打车了。” A市的冬天太难熬，西北风刮过来，除了冷得刺骨便没有别的形容词。姜晞被寒风兜头吹得直打冷颤，才发现走得太急连外套都没有穿。脚上的高跟鞋还是临时放在公司的花架子，走起路来气势是有了，温度却没了。 沈莫把车内温度提高，问了句，“再回去一趟？” “来不及了，培训班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要是再不出现，毕业证就没我的份儿了。”姜晞看了眼窗外，“雪后冷诚不欺我，希望中午能暖和一点，我可不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着出租车。” 沈莫等着红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方向盘，“我等你，完事给我打电话。” 姜晞报以微笑：“我又给您添麻烦了。您看看，不是我总惦记着蹭您的车，是您总为员工着想，好老板呐。” “你别忘了，我是资本家，员工感冒误工，耽误我赚钱。”沈莫微微挑眉，“像姜编这样的赚钱工具，怎么能病呢？” “所以才想带着我去滑雪吧，”姜晞歪头，手指指向窗外，“三九寒冬，您是打算带着优秀员工进行残酷训练吗？我这个小身板自己有谱，干不来那种特别刺激的事儿，您还是饶了我吧。” 沈莫看向她，视线下滑至她那截小细腿上，再抬头神情莫测，“既然不想去，那就取消。周末在家休息，周一安排你出差，跟我去趟C市。” 为了周末滑雪，姜晞推掉了清茶的温泉邀约。古有伴君如伴虎，今有领导说话不算数。姜晞耸耸肩，“算了，反正我是逃脱不掉这令人悲伤的命运。” 紧赶慢赶，才赶上培训班毕业典礼。培训班王老师资历深，跟老主编是旧相识，因为老主编的力挺，姜晞才有机会参加一年一度的时代新青年培训班。虽然这个头衔听起来没什么厉害之处，但挂钩每年的资历评审，姜晞能拿到毕业证，明年便有资格与沈莫同争主编职位。 清茶与姜晞同班，为了闺蜜的大好前程，一直在王老师耳边谄谀，平日里调戏小哥哥的功力放在一个老爷子身上，居然也能行得通。姜晞如愿拿到毕业证，与清茶一左一右站在王老师身侧，得来一句评语：“你们俩真是我带过得最让人头疼的一届学生。” 抱怨归抱怨，王老师依旧苦口婆心：“以后都好好干，从培训班出去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是社内股肱之臣。” 清茶吊儿郎当，一把将姜晞推到前排：“老师，姜晞肯定能完成重任。” 姜晞灿然一笑贝齿洁白，眼角眉梢笑意不含虚假，大大方方与老师承诺：“您放心，我保证您这届学生都给您争光！” 意气风发的劲头丝毫不见，铿锵有力之间的干劲儿十足，姜晞一笑一颦被镜头转瞬记录，成了每年挂在光荣榜上闪耀的存在。 ** 上亿建筑向来大手笔，中层看见沈莫亲自带队前来，莫名觉得被高待，不砸个几个亿，都不好意思坐在一起吃饭。饭局结束，姜晞捧着好几亿的广告单，心情好到飞起。沈莫的姿态却是淡定如常，仿佛得到手的，不过是一张红色的软妹币。 接手论经以来，沈莫不像大家想象中那般耳提面命，仿佛是一个过客，凡事过眼不过心，给人一种脱离世俗的印象。如果不是听说沈莫主观意识上要来论经，姜晞差点以为这位爷是被逼迫来的。 姜晞按捺不住好奇心：“主编，是什么让您想来论经的？是名望？是前程？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莫挑眉，笑着说：“还能因为什么，我这人有仇必报，从不隔夜。” 车门咔哒一锁，清脆有力。 姜晞裹了裹小外套，哆哆嗦嗦敲车窗：“主编您让我上车，我保证再也不提了。” 瑕疵必报，姜晞真是怕了。 周五上班，姜晞不出意外得了重感冒，八成是前一天折腾出来的。姜晞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到车库，刚下电梯，便看见沈莫的车停在电梯口。 “您没收到我的微信吗？我感冒啦，病毒性易传染，不能蹭您的车了。” 整个一只蚕宝宝，从头到脚都裹得严实，就露着一张小脸。眼睛有点红，说话声音都有气无力。沈莫沉着声问：“吃药了？” “吃过了，没发烧，还能上班呢。”姜晞让了路，“您先走，我自己开车。” 沈莫下车，打开车门一把将姜晞塞了进去，动作坚持不容拒绝。关上车门，姜晞听到沈莫说了句：“吃完药还敢开车，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 姜晞偷偷看了一眼沈莫，“没事儿，我瞪大眼睛，不会犯困的。” “简直胡闹！” 或许冷风作祟，沈莫自带气场结了冰碴儿，冷冷抛出一句话，中间却藏了些许温度，“把手头工作都推出去，我带你去医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车钥匙与信件 到医院一看，低烧37.5，扁桃体中度发炎。 沈青翎让护士带着姜晞去打点滴，沈莫留在院长室，瘫坐在沙发上看报告单。小姑娘是真瘦，40公斤这个数，比他的沙袋还要轻。平日里容易忽视的柔弱，此时看在眼里，竟然有那么一点可怜。 沈青翎递过去一盒VC片：“吃两颗，预防感冒。” “我没事儿，”沈莫将VC片扔到一边，“你多注意点，医院不比家里，病菌横生，别累垮了身子。” 少有的温情脉脉，沈青翎听到心里，笑意浮开，“谈女朋友就是不一样，知道关爱母亲了。小晞感冒发现得早，掉两瓶水就能痊愈，你别担心。” 沈莫抬眸，轻扯着唇角，“别乱说话。” 沈青翎促狭，“喜欢才会担心，瞧你心急那样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您真是岁数大了，眼神不好用。”沈莫扔下报告单，推门而出，“我去上班了，等她输完液，让她直接回家。” 沈青翎含笑：“反驳也没用，我看透你了。” 沈莫摆了摆手，背影潇洒，来去如风。 ** 姜晞本打算坚持一下去上班，结果病势汹汹，沈青翎极力劝她，还顺便帮她叫了车，直接遣返回家。 姜晞妈妈听说她病了，当天下午便拎着补汤来看她。自家的闺女自己心疼，看见姜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眼圈都有点红。姜晞见不了亲娘这幅模样，从床上挣扎起来，将老人家往外推：“您回去吧，一会儿清茶来陪我，您在这呆着再把您给传染上，我爸敢拎着刀过来砍我。” 姜晞父母恩爱，断定姜晞的地位犹如空气一般。老两口如今三句离不开一句亲爱的，昵称喊出来，姜晞都觉得脸红。大学毕业后离开家自立门户，据说她爹开了一瓶窖藏50年的茅台，美其名曰庆祝二人世界的回归。 姜晞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她父母那般恩爱的夫妻。 姜晞妈妈不放心，临走还在絮叨，“你一个小姑娘还真是不行，赶紧找个男朋友，至少生病的时候能有人照顾你。我看荣冬还不错，知情达理性格温和，你考虑考虑。” 姜晞觉得脑瓜仁更疼了，“妈，我一年就生这么一次病，我找个男朋友还不如去医院找大夫管用。您就别念叨了，再好的男人都不如我爸，我看不上。” “你爸好，那也是我的老公，跟你没关系。”姜晞妈妈扭头上电梯，“你好好养着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清茶到得晚，今天跑了一个电影首映，恰好碰上一对演员官宣，趁着热度又赶了一篇稿子出来。人到了，姜晞还在睡，清茶直接扑倒在沙发上，直接昏睡过去。 还没睡一会儿，门铃便开始叫嚣，一声接着一声，烦得清茶直骂娘：“谁啊，深更半夜不知道扰民啊！” 门一拉开，沈莫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只保温盒，垂眼睨她：“姜晞呢？” “嗷，晞晞在睡着。”清茶倚靠在门边，笑声婉转，“请问您有事吗？这大半夜的。” “给她发微信没回，过来看看。”沈莫瞥了一眼室内黑压一片，“打扰了。” 沈莫这一天都在忙。年底公司各部门的项目都承前启后，各种年报审计、资金流动、政府审批等都需要经他手。姜晞手中的工作也不能全推出去，有几个需要亲力亲为的，沈莫也全部揽了过来。最后签名时，眼睛盯着钢笔字迹，都觉得陌生。 等到都忙完，华灯初上，身后的夜景深沉，凉意慢慢从落地窗沁入。沈莫揉揉太阳穴，拿起手机一看，除了几条需要确认的信息外，再没有别的消息。 “主编，您先休息一会儿。”柴乐天给沈莫送进来一杯咖啡，“华开城刚才来电话，问周日的媒体活动姜编能参加么。我刚给姜编打电话没人接，不知道怎么给对方回复。” 沈莫沉默片刻，“安排劳编过去。”又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们先下班。” 忙归忙，沈莫也不能拉着整个公司陪他。等热闹的办公室重归冷清，沈莫才瘫在沙发椅上，看着窗外对面的写字楼，一盏灯接着一盏灯，熄灭。 鬼使神差，什么都不想做。开车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24小时粥店，买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多放了姜丝。进小区方向盘往右打圈，熟门熟路地停车，按下电梯直往10层。 开门那一瞬间，某种想要隐藏的情绪要呼之欲出，在看到人那瞬间，又回归本我。清茶问他，“进来坐会儿？” “不了，”沈莫将手里的粥递过去，嗓音没什么起伏，“顺路带的。” 清茶接过来，室内的灯亮起，背后传来声音，“茶茶，是谁呀？” 清茶让了位置，“晞晞醒了，进来坐会儿呗，过堂风挺冷的。” 姜晞头发睡乱了，有几缕发丝被弯成弧，倔强地站立。看到沈莫的瞬间，尴尬了神情，“主编，您怎么来啦？” 说话瓮声瓮气，有气无力。 沈莫平声说，“你手头那几个项目的续签合同已经寄回去了，有两家公司想增加业务，需要重新定价，已经通知对方下周再联系你。年底媒体活动多，我挑了几个安排柴助理他们参加，剩下没必要的，就全推了。” 姜晞嗯了一声，“您给我发微信就行，没必要亲自来一趟。” 沈莫跟她对视几秒，“华开城哪边，安排劳敏殊过去。” 姜晞裹着厚厚的毛绒衣，神情恹恹，“让她去吧，本来也是她对接的项目，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一个项目多个对接人，对甲方和公司都不是什么好事。” 沈莫点到为止，打算走人，“休息吧，下周一我带柴乐天出差，你痊愈了再去上班。” 姜晞将他送到门口，“主编，谢谢您。” 眼光对视，星点温情，是风光霁月下绽放的一朵小花，是墨染苍穹之中的一束烟火，沈莫半张俊容沐着柔和微光，声线压低，沉稳中带着一点不容忽视的关爱，“进去吧，外面冷。” 这人仔细一看，会让人抽离不出视线。清隽之中那点疲惫是点缀，姜晞嗯了一声没了反应。电梯到达的响声清脆，姜晞一抬头，沈莫又回来，站在她眼前，伸出手，“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啊？”姜晞呆呆地看着他，“我的车钥匙？” 沈莫动了动手，“拿来。” 姜晞摇头，跟个守财奴一样，趴在门口闪亮着眼睛望着他，“你要我车钥匙干嘛，你的车呢？” 沈莫抬眸，“明天我限号，借你车开开，周一还给你。” 姜晞没动地儿，沈莫开口，“平时蹭车时没想过要还债么？怎么，这么舍不得？” 就说嘛，天上哪会掉不花钱的馅饼。姜晞磨磨蹭蹭将车钥匙拿出来，伸手递过去。细白的手背上贴着医用纱布，微微露出青紫的一片淤痕。 沈莫接过来，哑着声，“这两天如果需要去医院，给我打电话。” 说完，人裹着一阵风，消失在楼道里。姜晞揉揉脑袋，裹紧外套，将门关好。 一转身，清茶一脸怒其不争，挨紧凑过来，手指头直戳姜晞脑门，“笨死你了，明儿周末，限个屁的号！发烧发傻了吗？” 姜晞微愣，睫毛低垂无力捂脸，“我没反应过来。” 清茶掐腰，眉头皱着，“你没反应过来的事儿还不少。姐妹，不是我嫌弃你脑袋瓜不灵透，你自己想想沈莫为什么大半夜来给你送粥，再想想为什么要走你的车钥匙阻拦你出门，再想想……” “停！”姜晞拦下清茶，“我头疼，拒绝思考。” 清茶也不急，将热好的粥摆在她眼前。“谁不知道你，脑袋瓜比谁都聪明，就是万事不过心，谁都没法在你身边停留。幸好我是女人，不然也沦落成一个被狠心抛弃的人。” 姜晞抱着她，亲昵地往怀里钻，“茶茶，我好喜欢你。” 清茶拽开她，“我不喜欢你，一个病毒携带者，别把病气传给我。周末我还要和小哥哥泡温泉呢，你就在家闷头想一想，沈莫那狗对你有意思，你该怎么处理吧。” 姜晞平静得很，不忧不惧，“社内准则第38条，不准搞办公室恋情。沈莫不管抱什么态度来论经，目的肯定不单纯。你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其实不是，他不过是一时发善心，留我有用罢了。” “办公室政治太复杂，这么工作有什么意思。”清茶叹气，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唇角勾起暧昧笑意，“果真还是小哥哥治愈。” 清茶踏着凌晨的风再战酒吧，那里有等待她去撩的小哥哥。姜晞扒拉了两口粥，将保温盒洗干净，想了想，又给沈莫发了一条微信。 【今日大恩大德，有朝一日必还。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能办的，绝不说不。】 直到周一，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车钥匙稳稳当当地摆在办公桌上，底下压着一封有些厚度的文件夹，封口扎实，上面是迥劲的笔触：姜晞亲启。 很古旧的传信方式，很有年代感的内容。姜晞翻完所有的资料，视线落在空荡荡的主编室内，哎地一声发出轻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姜晞与劳敏殊 沈莫这回来C市，除了要跟一家投行公司谈合作，更大的目的是来寻一个答案。投行公司老总跟沈莫有交情，除了生意场上的牵绊，按照族谱仔细算下来，沈莫还得管对方叫一句“表哥”。 表哥将他当自己人，谈完公事直接带他去吃淮扬菜，不是富丽堂皇的市中心，而是某位名人故居，曲径通幽之处，最适宜谈私事。 沈莫开刀阔斧，“前阵子在美源联盟企业年会上看到季荣冬，与半微科技的wony混在一起，看意思要将SP隐藏项目网络化。如此一来，声势先搞大，后续铺陈开来，再割韭菜了就容易了。” 表哥是个浑人，不以为意：“做的事不正道，哪怕穿上皇帝的新衣也没用，早晚把自己那点破事暴露出去。” 沈莫眉头紧皱，“不能拖，再拖我离开SP就没有意义了。” 表哥挑了一口淮扬干丝，“媒体运作怎么样了？” “操作性强，运作不容易，但是结果会出乎意料。”沈莫半个身子倚在花梨木靠椅上，“蚁穴虽小，可溃千里长堤。季荣冬曾经办过的腌瓒事，SP瞒天过海欲盖弥彰的混蛋勾当，终有一天会曝于人世间。” 沈莫眼里的灰烬在燃烧。名利场经济圈，表面的繁荣背后的黑暗，就等着一场一网打尽的盛宴。表哥放下筷子，拖着腮问，“这么执着，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沈莫一笑，“对我来说，搞垮季荣冬与SP，就是最大的好处。” 表哥挑眉，“你可想好了，一旦背负陷害老东家这种落井下石的历史，行业内都会对你退避三舍。” 片刻，沈莫说：“现在不也一样吗？” 有怅然有无奈，一句话道尽辛酸无力。表哥知其中原委，给沈莫倒了一杯碧螺春：“证据资料都准备齐，你要找的人也帮你留意着，你自己多注意，别让人伤到你。” 沈莫还是那副温淡的模样，抿了口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这茶挺贵的，算我请的。” 表哥瞥了眼，没动，“别跟我客气，你手底下那几位都在给我卖力，价值可比你给的多多了。” 沈莫笑了笑，“当初他们跟我从美源出走，如今又跟我从SP一起撤离，连个安全感都没有。现在碰见你这么好的老板，能不卖力？” “行了，别费嘴皮子。”表哥收起那张卡，“要过年了，给哥几个发年终奖吧。” 沈莫含着笑，一事妥当，接下来就是最难的挑战。 ** 姜晞生病的消息，辗转了几张口舌，最后还是被季荣冬知道了。周三下午，姜晞刚进公司，前台小姐姐便跑过来，拉着她直往办公室里跑。 超大篮的百合花塞在她的工作间，香气从工位一直飘到办公室各个角落，唐昕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指着花间的卡片问，“姜编，冬哥是谁呀？送你这么一大捧百合，不怕将你熏晕啊。” 是够上头的。 八成还是姜洄出的主意。 姜晞指着百合跟前台小姐姐说，“以后再收到这人送来的花，直接拒收吧。” 前台小姐姐讶异，“送花的人不是姜编的男朋友吗，我看见那人长得很帅，听说你出外务的消息，很是失望呢。” 姜晞问，“他亲自来的？” “对呀，亲自来的。”前台小姐姐点点头，又指了指主编室，“主编也看到了，但是两个人都没说话，不过那眼神撕拉拉的冒火花，我都看见啦！” 唐昕嗷了一声，眼神一会儿落在花上，一会儿瞟向主编室，刚要开口便被姜晞驱赶：“工作时间，禁止八卦。” 人散但花香不散，劳敏殊的声音从对面工位飘过来，“什么味儿，太难闻了。” 姜晞笑意敛了一半，“劳姐，华开城哪边的副总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咱们跟他们对接的项目出现了纰漏，怎么回事？” 劳敏殊抬头，“对方提出的报价单不是当初我给的那个，我又重新发过去一份。” “劳姐，报价单是公司财务统一核制的，按照合作年份与综合评价给出的最佳方案，您怎么想换就想换？” “我怎么就不能换？”劳敏殊倏地站了起来，“我问你，凭什么华开城的媒体活动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凭什么周末我还要赶过去给你擦屁股？姜晞，你凭美色办公事，我不服气。” 姜晞被问愣了，华开城的项目本来就经劳敏殊的手，前期联系都是她在沟通，后续是因为统一报价单，才会按照程序将对接工作转到姜晞手里。姜晞没争没抢，这事儿唯一没经她决定的地方，只有在生病时，由沈莫将此事分配给了劳敏殊，怎么就成了她姜晞出卖美色的因由了？ 姜晞镇定自若，平视劳敏殊，“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办事，谁去不都是一样。况且此事没经由我手，而是主编的安排。那么我想请问，我什么时候出卖美色了？你不讲清楚，可就是故意诽谤了。” 劳敏殊冷哼一声：“还用我讲清楚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你姜晞如今在公司吃得开，是因为你天天上主编的车。你以为整个办公室的人眼睛都瞎了吗？一同来一同走，你没有以色侍君，谁会相信？” 话音刚落，办公室内突然安静。 唐昕站起来，拉着姜晞的手往茶水间走，“姜编，你别听她胡说。” 姜晞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虽然性子软，平日里从来不发火，但是秉有原则，她不会忍气吞声。她拉住唐昕，只简单地问，“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唐昕摇头，“怎么会，劳姐就是嫉妒你，况且上下班都是私人时间，别管你是坐主编的车来，还是坐着坦克来，没人能干涉。姜编，咱不跟她一般见识，会拉低咱的水准。” 话说到这份上，姜晞大概知道劳敏殊突然发力，并非只是故意找茬儿。她自诩与沈莫没什么，但堵不住悠悠众口铄金的杀伤力。 姜晞很平静，看向劳敏殊：“我这个人向来爱憎分明。既然劳姐跟我有分歧，以后注定不能很好在一起工作。华开城的项目，以后就归我管，您不乐意我也不强求。至于您今后的工作安排，我也不干涉，您自己去找主编谈。您不服气我，那就战胜我，我即便输了也会输的心服口服。但是有一点，如果我再从你嘴里，或者别人那里听到对我进行毫无根据的诋毁，我都不会再忍。” 劳敏殊不置可否，将手中的文件隔着半空扔过来，“以前，你得老主编宠爱，不过是你嘴甜会哄人。如今，你姑且得新主编认可，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顺风顺水。” “一切用实力说话，你的以为太片面了，难怪格局就这一亩三分地。”姜晞重新站在工位边，“胜败输赢，都是靠实力说话的。” 劳敏殊神色动了动，刚欲说话，主编室的门打开，沈莫提声，“你俩进来一下。” 沈莫听了全程，包括劳敏殊提及的他与姜晞上下班同行的暧昧关系。沈莫先不提自己的态度，这事儿关乎女孩儿清誉，他得出面解释，“你俩做同事这么多年，风雨兼程也不容易，和气生财，闹了这么一出，对自身发展和公司发展都不是好事。” 姜晞与劳敏殊谁也不说话，一左一右站着，谁也不看谁。 “我让姜编统筹工作，并非我一己私欲。姜编有大局观念，看问题透彻，再加上人脉广，处理事情上轻而易举得心应手，这个优点是劳编没有的。劳编善于发现细小华点，尤其是微小企业意识不够强烈时，老编就是潜在客户的信任对象，这点姜编远不及。并蒂莲开花，不可能独秀，公司缺少你们任意一个人，都会是一项损失。” 这话说的很客观，道理摆在那，是不容拒绝的。公司立场如此，一码归一码，说到底都是经济利益。劳敏殊得到认可，面色和缓，梗着脖子，扭头看了姜晞一眼。 姜晞不卑不亢，等沈莫说完，只点头应：“主编评价无偏颇，我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希望你们二人能握手言和。公司内部闹分歧，人心不齐，给甲方留下的印象是减分的。到年底了，和和气气一起工作，对谁都好。” 沈莫视线撩过姜晞，眨了眨眼。 姜晞转身，大度地伸出手。 劳敏殊顺坡下驴，先开口，“我更年期可能提前了，状态不好，你别跟姐一般见识。” 姜晞慢条斯理，“也多谢劳姐提醒，以后我会注意言行。” 车是不能随便蹭的，清者自清有什么用，别人的臆想才是最要命的。姜晞下班破天荒地加了会儿班，等到避过晚高峰才打卡下班。 出了写字楼，走到马路边，还没招手拦车，姜晞便看见季荣冬下了路虎，在马路另一边遥遥跟她打招呼。 姜晞抱以微笑，刚要过马路去对面，身后两米处响起鸣笛声。熟悉的劳斯莱斯，沈莫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抱胸正注视着她。 二选其一，上了谁的车都会给对方一记勾拳。男人这种生物好面子，斗来斗去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姜晞不想惯着，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流水无心恋落花一般的心态，坐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挖角与叫哥哥 一月中旬，离年关又近了些。 后海四合院今儿热闹，姜老爷子八十大寿，亲朋好友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热闹非凡。姜晞下了班，直接从公司打车过来，每逢佳节喝三杯，她作为小辈儿需要作陪，便自主断了酒驾的路。 老爷子岁数大了，没事儿便忆苦思甜，正好趁着做寿，将原来四合院一起住的邻居都喊了过来，陪着他一起回忆过去的故事。人一多，院里院外都是人，话题轮番换，听得让人疲累。 姜晞喝了两杯红酒有点上头，坐在院里吹着凉风。 “你在这呢。”季荣冬出现在身后，给姜晞搭了一条毯子，“你感冒刚痊愈，多注意点，别受风。” “谢谢。”姜晞朝他笑笑，“冬哥最近很忙吗，我听邱阿姨说，你打算做互联网线上经济。怎么，实体经济不够你赚的？” 季荣冬靠着她坐下，长腿叠在一起，“实业面临寒冬，不多谋几条出路，养不起家。你呢？最近杂志社忙吗？” “嗐，这不年底了么，特刊一本跟着一本出，整天绑在办公桌前，生不如死。”姜晞转过头，指着眼底，“看见没，黑眼圈堆了好几层，眼霜都拯救不了。小女子不才，不如冬哥聪慧，想秃头也想不出别的出路，只能继续埋头苦干当底层劳力。” 季荣冬笑了笑，“那我挖角，你赏不赏脸来？” “好事啊，准备挖我过去做什么？我听听薪酬和待遇，看看要不要做个兼职。” “兼职哪行，全职邀请你过去做执行董事，年薪百万另加原始股份，认真考虑一下？”季荣冬笑得和煦，“我是认真的。” 姜晞摆了摆手，“一听这价位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工种。我呢，没什么追求，赚的钱够吃够喝就满足了。冬哥你另请高就，我可不能瞎凑热闹。” “哪里的话，业内人都知道你姜晞的名字，口口相传如雷贯耳。”季荣冬摆正姿势，慢声开口，“wony已经同意来帮我，小晞，我真心实意邀请你，陪在我身边，好吗？” 一句话两层意思，压力是双倍的。季荣冬那双眼睛很漂亮，双眼皮下一颗黑葡萄，炯炯有神中带着些许炙热的火。可能因为太真挚，脸上不容拒绝的表情入木三分，盛情难却。 姜晞也算人精，听出季荣冬话中之意不造假，也认真了起来，“真没跟你开玩笑，我挺喜欢现在这个工作的。工作虽然弹性大，但收获多。何况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威作福惯了，到你公司受约束。” “有我在，你不可能受约束。” 姜晞敛眉垂眸，默了会儿，“应该不如现在自在。” 季荣冬抿唇，“你跟沈莫的关系，好吗？” “谈不上好还是坏，同僚而已。”姜晞举起高脚杯，暗红的酒水顺着她的动作沾湿杯边，漫出香甜的滋味。 季荣冬穷追不舍，哑着声问：“跟我相比，你更想亲近谁？” 答案很明显，姜晞只想离他们俩越来越远才好。前几日交锋，姜晞谁也没有选，这种状况在季荣冬看来，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信号。 他喜欢姜晞，而姜晞不喜欢沈莫，季荣冬笃定，两个人平分秋色，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值得他努力一把。 季荣冬表达爱意的方式急切不知克制。送花送得勤，小半个月换了十多种花品，把办公室妆点得跟花店一般。姜晞直接打电话过去拒绝，结果对方变本加厉，从送花变成送早中晚三餐，连带下午茶都是整个办公室的量。 姜晞被打扰到头痛，每次在同事们揶揄羡慕的同时，都会默默看一眼沈莫的表情。两个人的关系一秒入冬，不知从何开始，两个人各自开车上下班，除了公事之外，半句私人话题都不会谈及。 仿佛之前的一切温言细语都是假象，滋生的那颗小萌芽，还没冠上具体的名字，便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他态度明明白白，姜晞也心境透亮，只不过偶尔应酬之时，会被某句半认真半幼稚的话，迷醉了心神。 今晚与合作方应酬，对方来的都是东北人，喝酒跟喝水一样，目的只有一个，喝到你身心都服。沈莫酒量不好，三杯高度酒喝进肚，小腹痉挛到直不起腰。 姜晞扶着他，承受他半个身子的重量，吭哧吭哧了半天，人也没从座位上起来。小姑娘瘦胳膊瘦腿的没什么力量，沈莫皱眉，又瘫回座位，“让我坐会儿，一会儿就好。” 姜晞帮他倒杯热水，递了过去。沈莫推回去，“你也喝酒了，缓缓胃。” “我没事儿。”姜晞皱眉，“你酒量差就少喝一些，对面梁副董是什么来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做酒的生意，把酒都当水喝，你跟他们推杯换盏，能不醉？” 沈莫扶额，“我不喝醉，他们不会收手。他们那份自信，不是需要阿谀奉承虚与委蛇，就是想看你喝到生无可恋，喝到伏地告饶。” “奇了怪了，以前跟他们应酬，从没见对方这么折磨过我。”姜晞从果盘中拿出一块哈密瓜递过去，“光喝酒不吃菜，主编您可真了不起。” “你是个姑娘，他们犯不着跟你较劲儿。” “那您还跟着过来，我一个人能搞定，您是有多不信任我。” 并不是不信任姜晞，沈莫原本也没打算来。柴乐天下午汇报工作时，跟他提到姜晞第一次应酬时，醉到吐了整个电梯都是。那会儿姜晞才20岁，小姑娘没个设防，对方倒多少，她便喝多少，最后直接去医院洗了胃。就是刚才那几个人，觉得她实诚，后来一拍板，这几年的广告便都投在论经，生出那么点肝胆相照的情谊。 用命换来的交情不浅，沈莫也不知为何就想来看看，一杯酒连着一杯酒下肚，大概只是想感受小姑娘当初那份不得已的坚持与难堪。 沈莫皱了皱眉，“当初就你一个人喝？” 姜晞被问愣了，沈莫又问，“当初跟老梁谈合作，就你一个小姑娘来的？” 这一说就五年前的事，姜晞笑得怅然，“老主编的妻子那会儿正做化疗，脱不开身。当时带我的编辑刚生完孩子，另外那个带我来的编辑对酒精过敏，只能我硬着头皮上。” 沈莫态度硬邦邦地，“你傻吗？别人都有借口，你就不知道找一个？” “主编，您都知道对方不喝服不会饶人，我也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大口吃菜大口吃肉，跟您不一样。” 沈莫斜着眼看她：“就你能耐。” 气氛就这么和缓下来，前几日互相看眼色的冷淡，说话点到即止的矜持，半米之外的距离渐渐拉近。夜深阑静，门外是服务生敞亮的报菜声，一墙之隔内，沈莫睁开眼睛，望着姜晞，慢慢织出一道网，欲将托腮神游的姑娘罩住。 沈莫突然问她，“姜晞，你是不是很博爱，什么花都喜欢？” 姜晞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花，我只喜欢花钱。” 沈莫轻嗤，“小丫头片子，天天钻钱眼。” 两个人维持着各自的姿势，眼神对碰，女孩明媚的笑眼盈盈，声线略带无奈，“他要送，我拒绝也没用，还会变本加厉。” 什么也抵不过一个我不愿意，沈莫盯着她胡乱揉碎的发尖，轻轻翘起的唇瓣，低垂摇翘的眉梢，失笑问，“改天要是有人送你美元，是不是就能打动你的心？” 姜晞唇角微扬，“那得看送多少。前几天季荣冬要送我年薪百万加原始股份，我都拒绝了。能打动我的心，怎么也得是座金山银山。” “那可怎么办，我很穷，拿不出手。”沈莫淡声开口，眼神捕捉着姜晞脸上的表情，“不能降低标准吗？” 姜晞脸很红，不知是酒意上头催人，还是室内空调温度太高。像一把火点燃脸上的血脉，热气腾腾，逼得她不敢直视。她甩了甩手，换了话题，“看来，今天得叫个代驾了。” 沈莫看出她的松动，饶有兴趣地问，“今天会不会认错人，抓着人家叫哥哥？” 姜晞嗔道，“你能不能不提这回事儿，我就认错一次，就把我钉在耻辱柱上了，多欺负人呐。” 沈莫被她的表情逗乐了，“那你喊句哥哥，我就不提了。” 姜晞闭嘴，不搭理沈莫。 沈莫不依不饶，“你管季荣冬叫冬哥，也应该管我叫一声哥哥，沈哥哥或者是莫哥哥，喊来听听？” “那能一样吗？”姜晞站起身，弯腰问他，“能不能走？” 沈莫不动如山，“头也疼，胃也疼，起不来。你搭把手，我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姜晞不疑有他，将手伸出去。很漂亮的手心，掌纹不乱，中间一条生命线绕着圈，直通手腕。 沈莫勾着唇，手掌覆过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没等姜晞反应过来，手一用力捏住她的胳膊，人已经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略有力度地将人往他怀里带了带。 男人好闻的香水味混合了丝丝酒香，一股脑地扑向她。姜晞没站住脚，一个趔趄向后弯腰，又被男人拉了回去。半张脸埋进沈莫的心口窝，姜晞本能地要躲开。 沈莫没松手，依旧是怀抱的姿势，手掌揉了揉姜晞的后脑勺，低声说了句，“你也醉了，哥哥的肩膀借给你用。以后对哥哥好一点，听见了吗？” 声音魅惑低沉，怎么可能听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香水与预备军 香水味不浓，闻久了甚至觉得有些寡淡。姜晞身边的男人很少有喷香水的习惯，像姜洄，只有站在领奖台上才会将珍藏的古龙香水拿出来。柴乐天有个洁癖的媳妇，身上常常是洗衣液的茉莉香。季荣冬喜好檀香，往那一站总有些似有似无的超凡脱俗的味道。 相比之下，沈莫身上的香气，多少有点俗气。 “主编，您这样算职场骚扰，可以定性犯罪的。”姜晞理智在线，推开他，退后一步，“我去结账，您清醒一下再出去。” 转身出门，背影聘婷，没带一丝留恋与犹豫。 沈莫失笑，闭上眼睛靠在墙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姜晞本想直接结账走人，收银台小哥哥问：“姐，包间还有人吗？没人我们就去清理喽？” 电话打了出去，沈莫接听，烟嗓咳了一声，气若游丝一般，状态不是很好。姜晞问：“您自己能回家吗？” 沈莫倚靠在墙边，“四肢无力，可能要在这过夜了。” 姜晞没出声，沈莫又说，“你自己先走吧，我在这缓缓。实在不行就让餐厅的服务生给我打120。你放心，我死不了。” 喝酒也是能喝死人的，而且同席的人还得承担罪责。姜晞看过此类的社会新闻，脑袋上那根弦儿一绷，姜晞又不敢留下沈莫一个人。她深呼一口气：“你坐那等会儿，我这就过去。” 沈莫挂断电话，从墙边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又伸了个懒腰，唇角勾出一个笑。 姜晞推开包间门，沈莫正扶着墙，表情是痛苦的，往前迈一步还趔趄了一下。快步上前，姜晞扶住沈莫，“你有没有事儿？要不要去医院？” 沈莫睁开眼，摇了摇头，“没事儿，回家吧。” 就这样，一路搀扶着走，姜晞的手扶着沈莫的后背，沈莫则揽住姜晞的肩膀，保持着极其亲密的姿势。服务生看见想上来帮忙，沈莫睇过去一个眼神，警告的意味挺明显。 最后同上了一辆出租车，姜晞打开车门将沈莫扔到车座后位，自己想坐到前排。沈莫一伸手，力度不轻不重，极快地箍住细窄手腕，“我撑不住，你借我肩膀靠一靠。” 姜晞憋着一股子火气，当着司机的面儿不敢发，抬腿坐进车，沈莫的头顺势搭在姜晞的肩膀上。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儿，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相声广播换到音乐台，一首抒情音乐起，哼着旋律冲进浓浓夜色。 路程过半，沈莫突然开口：“我放在你桌上的资料看过了吗？” 姜晞假意半寐，听到他出声，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看过了。” “感兴趣吗？”沈莫抬起头，直起身子端坐，“你一直想找的答案都在那里，看明白了？” 姜晞揉揉肩，“没看明白，也不想看明白，这事儿与我无关。” “想包庇季荣冬？”沈莫沉声，“也是，认识多年的哥哥，总比一个来历不明的上司更让人相信。” 姜晞眼睛没看沈莫，将脸侧向右侧车窗，“芸芸众生皆有己命，我不感兴趣是因为，那些人本应该自己承担这些结果。” 她语气释然，声音雁过无痕，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理所应当的淡淡笑意。 沈莫默了会儿，“知道了，就当我没提过。” 夜色浓，出租车走在灯光通明的街道上。目的地虽然是一个，但车内的氛围是背道而驰。姜晞闭眼休息，眉间平滑。沈莫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街景，叹下一口气。 这一晚，姜晞最后将沈莫送回家，两个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是越不过去的寂寥。到门口，沈莫说了声谢，按下密码锁，人就进了屋。姜晞调转方向，心里想着，算是回报了他之前的送粥之情。 ** 次日，姜晞来上班的时候，看到前台小姐姐正在与季荣冬聊天。前台小姐姐看到她进门，招了招手，“姜编，您有贵客哦～” 季荣冬闻声回头，温淡的神情，朝她点了点头，“不知你踩点来上班，早知道我晚来会儿了。” 姜晞凝眉看了眼，季荣冬从助理手中接过邀请函，“别误会，我是过来谈合作的，今儿是公事公办，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 “什么合作？”姜晞将他带进办公室，接过他手中的邀请函，“怎么，冬哥打算在我们小破杂志社投放广告？” 季荣冬笑了笑，“正有此意。” 姜晞把包放下工位上，从办公桌上拿出广告位价位表，又拎着笔记本电脑，指了指会议室，“那我跟你详细说明一下。” 结果一推开门，沈莫正在办公室里坐着。一身板正的西服套装穿在他身上，硬生生瘫出奇怪的形状。就这么一身懒骨头，眉眼里生出几分鄙视，让人看着徒生不爽。 沈莫开口问，“季总别来无恙，听闻贵公司想与我们公司谈合作，这可太难得了，我必须亲自出面跟您谈才显尊重。” 季荣冬面色无波，非常客套地回，“沈总，哦抱歉，沈主编诚意满满，让季某受宠若惊。” 俩狐狸走碰头，各自带着假面，说着逢场作戏的话。姜晞将资料放在会议桌上，打开显示屏中的ppt，挺淡定地问了句，“可以开始了吗？” 沈莫依旧是那副瘫成泥的模样，季荣冬身姿岿然，两个人的视线相撞在一起，能闻到空气中兹啦啦的火味儿。 季荣冬侧头看向姜晞，笑意俊朗，“我先和沈主编聊几句，叙叙旧，小晞你先去忙。” 姜晞看了眼沈莫，沈莫直起身子，双手交叠在一起，不甚在意，“于公来说，公司的项目姜编必须参与意见。于私来说，大家新旧相识一场，没什么可避讳的。难不成季老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当着姜编的面提？” 季荣冬不吃沈莫的激将法，与姜晞笑了笑，“你随意，有要忙的事就去忙，没事儿就留下来一起聊聊天。沈主编让你偷懒，何乐不为？” 姜晞可懒得听他们针尖儿对麦芒，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你们聊着，我先去忙。” 上午要赶一份策划案，姜晞带着柴乐天和唐昕开会，那俩人透过玻璃窗往会议室瞟。柴乐天问，“姜编，你男朋友跟主编是旧相识？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唐昕戳了戳柴乐天胳膊，“有没有眼力见，季总才不是姜编的男朋友，你别乱点鸳鸯谱。” 柴乐天咦了一声，“那就是预备军。” 唐昕斜眼瞧他，“柴哥，您一直晋升不了不怪别的，怪就怪你自己没灵性。” “我怎么没灵性？”柴乐天想起正事儿，“姜编，下午有三个招标会，咱们得一人去一个。您看看怎么安排，这仨地儿一个比一个远。我能去近点的吗？我媳妇……” 姜晞头也不抬，“你去最远的那个。” 柴乐天瞬间苦了脸，“哎嘿，你俩合伙欺负人呢。” 职场中，眼力见的重要性与能力是挂钩的。姜晞一直没推开会议室的门，门内的硝烟弥漫，绵里藏针的尽头，是看不透的争斗。姜晞摇头，埋在工位里敲字，将事不关己的大旗立起来，任凭会议室内越演越烈的争锋。 沈莫没想到季荣冬就这么从容而来。两个人的宿敌关系源自七年前，彼时二人尚是并肩而行的同事，不过三观不合，各自团队属于竞争关系。 沈莫看不起季荣冬的办事方式，季荣冬看不惯沈莫的处事作风，一来二去矛盾激化，最终因为那件事决裂。尔后数年，两个人针锋相对，各自以挖对方祖坟为目标，没少起摩擦。导致两人碰面，话不投机半句多，像今天能坐在一起超过五分钟之上，是绝无仅有的时刻。 季荣冬笑着点了点合同例本：“看过了，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沈莫挑眉，“季总心大，直接上门下战书，本事倒比以前强那么一点了。” 季荣冬也不气，“这话说的够没良心的，以前都是我让着你，你别把客气当能耐。” “还真没看出来，我以为您跟我玩过家家呢。”沈莫不动声色，“这次想玩什么？赶尽杀绝？” “我哪有那么心狠手辣，人都已经到末路了，不至于那么决绝。主编这个称呼，一听就迂腐懦弱，沈总屈尊纡贵，这委屈受着，让我不得不心软。” 沈莫噗嗤乐了，“是吗？我怎么觉得是你害怕了。害怕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如丧尸一样，咬住你就不放？” 季荣冬笑容不改，“所以我主动来投喂，恶犬养着养着就归顺了。沈主编应该不会因为私仇旧恨，连生意都不做吧。” “这钱不干净，有什么可赚的。”沈莫身体向后倾，“不过你乐意来送钱，我就收着，姜晞喜欢钱，给她包个厚点的年终奖，应该比百万年薪更喜欢。” 季荣冬眼神瞬变，他倏地起身，“沈莫，你算什么男人，咱俩的事跟小晞无关，你休想将她扯进来。” “心疼了？”沈莫慢悠悠站起来，“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她人在我这，我便不会让她有想法站在你那边。” 季荣冬走的时候，依旧是温暖和煦的姿态，所有的失态与不忿隐藏在外表之下，举手投足是恰到好处的绅士。 姜晞送他出了门，“冬哥，你再考虑一下，其实别的传媒机构比论经更适合投放你们公司的广告。” 季荣冬伸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不用考虑，你不来找我，我便来找你，都是一样的。” 姜晞睁着琉璃眼，刚想继续劝说，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姜晞，来我办公室。” 姜晞转身，沈莫靠在墙边，眼神如隼，狠狠地盯着她头顶上的那只微微用力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争执与辞职信 刚进办公室，沈莫“砰”地一声，把门砸上。 姜晞拧头看向他，“你跟我发什么脾气，他要来投广告又不是我邀请来的。广告部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私怨，不过是年末广发邀请函，才让他逮到这个机会，你跟我砸门也没用。” 姜晞很少有语气拔高的时候，即便是说着最冷漠的话，话语里也带着娇俏的尾音，让人听了不会动怒。但今儿气得小脸通红，嗓音凌空，含着三分委屈七分不平，千错万错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可沈莫听着来气，“你瞧瞧你这什么语气，跟上司就这么说话？” “我什么语气了，就许你摔门撒气，不许我据理力争吗？”姜晞将手中的文件摔到办公桌上，“你以为我乐意接这份工作？” 沈莫目光沉静，目光投到姜晞脸上，“怎么，觉得为难？一个是眼巴巴来送钱的好哥哥，一个是连话都不想好好说的上司，不想左右为难，所以就退避三舍？你想得美！” 姜晞呼吸渐深，目色暗沉，唇角抿得紧。 “主编，既然您要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我，那我也拦不住。”姜晞抬头，露出孤傲的脖颈，“就事论事，季荣冬是公事公办，我不管你们怎么谈的这笔合作，既然合同上双方已经签字盖章，那就应该按流程走。私情上，我知情你们二人的恩怨，也厘清这份合作的不现实性，该劝阻的我也劝了。于情于理我都没办错，我怎么就想的美了？” 这话说得毫无破绽，姜晞一点错儿都没有，错就错在，沈莫自主地将姜晞的身份地位都归于自己麾下。 沈莫将西服外套脱下，扔到椅背上，表情颓然，“你就不能偏向公司一点？偏向我一点？” 一语中的，也不用沈莫再说别的。姜晞明白沈莫近些日子的行为动作所含深意。参杂私情之下的工作关系，让人混乱迷茫。姜晞竖起的保护屏障再高，也奈何不了那些越过高山险阻而来的汹涌之情。 姜晞不愿境遇愈差，忍了忍心间微动，近乎残忍地拒绝：“主编，请不要感情绑架，尤其是工作时间。” 方才与季荣冬争论的那份自信霸道的气焰瞬间被熄灭，姜晞就是个没心没肺没感情的姑娘。他与季荣冬，不过都是手下败将而已。 沈莫哑着嗓间，说了句，“行了，你出去工作吧。” 尘埃落地，一场争执还没说几句，一方先举了白旗。 姜晞窝着一肚子火，出门时猛地摔了门，半个办公室的同事都闻声而动，八卦的眼神毫不掩饰，姜晞扫了一眼，“是不是到年底都松懈了，难道都想过年加班吗？” 冒头的秃鹰们都低下了头，柴乐天慢腾腾地挪过来，“姜编，我真的不能申请去个近点的招标......” 姜晞怒视而对，“你要是不想同时去三个，就闭嘴。” 柴乐天不敢再说话，缩着肩膀悻悻出了门。 ** 姜晞今天受邀参加地铁招标会。在场的有一半媒体人都相熟，对手关系之下，是整个行业的年末聚会。咪姐是远航经济传媒的二把手，是对手公司的高层，与姜晞坐在一起，突然开口问，“小姜，前阵子我和你伯伯吃饭，提起你了。” 政商不分离，饭局是常有的事。姜晞报以微笑，“咪姐又在搞大动作。” “我是有心想搞大动作，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这就独缺你这样的人才。”咪姐说话向来不费口舌，她从名片夹中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年底跳槽的多，有没有兴趣来我这？明年和你伯伯那搞合作，许多政府公共服务外包都落在远航，你要是能来，咱们就亲上加亲了。” 远航经济传媒想要挖角的心思一直都有，往常不过是HR借着拜早年问候时例行问一声，如今连二把手都开口了，姜晞不好意思直言拒绝。更上一层的是，沈莫在论经，这种尴尬的氛围让她不自在，工作没使人疲惫，破事一堆却让她分神。 姜晞表情微微吐露出一丝松动，咪姐抓住她的手拍了拍，“你慢慢决定，我这边永远给你留门。不是后门，是大门，光明正大的欢迎你来。” 之后几天都在忙年底总结，姜晞没再想过跳槽的事儿。结果这事儿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周五一早，唐昕鬼祟地凑到姜晞工位边，“姜编，听说您年后就要去远航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姜晞正在看报表，微微抬头，“你听谁说的？” 唐昕扫开手机，“早晨在传媒群里看到有人在说，我就问了一句，说是远航那边已经开始收拾你的办公室了，让您过去直接做副总。这么大的事您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刚才我和柴哥说，他还抑郁了五分钟才吃早点呢。” 姜晞微微皱眉，“我没打算去，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唐昕见她神情不作假，这才安下心来，“谁传出去不重要，您可别走。您一走，论经起码得垮掉一半。” “那不可能，有主编在，不会发生这种事。” 姜晞看完报表，顺手递给对面工位的劳敏殊，“劳姐，季总来签的合同是您草拟的吧，我看这报表也是您那出的，以后对接工作就交给您吧。” 劳敏殊推推眼镜，将报表接过去，犹豫了半晌才问，“传言是真的吗？” 姜晞越过工位上的小摆件望过去，“劳姐指得什么传言？” 劳敏殊和姜晞的关系不冷不热，上次的心结还没完全解开，姜晞并没觉得劳敏殊所问传言有多善意。可劳敏殊摇了摇头，“咱们工作这么多年，虽然彼此工作方式不一样，但都是为了公司好，齐头并进缺谁都不行。” 劳敏殊撇撇嘴，怨劲儿不小，“你要走，我头一个不同意。” 姜晞懵了，随后又有点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霸道女总裁的发言方式。姜晞笑得眉眼弯弯，“劳姐您放心，您不走我哪敢走。” 劳敏殊又恢复清冷的神情，从抽屉中抽出一封辞职信递过去，“技术部的小张要辞职，家里刚拿了拆迁款，一千多万。年底人心本就惶惶，小富婆偏要掺和一下，害得我都有点风声鹤唳。” 姜晞接过辞职信，“劳姐多虑了，咱们公司粘性大，待遇在业内一直排在前头，员工福利也好，也只有小张富婆可以拿着千万拆迁款吓唬吓唬您。” 本以为这事儿到此告终，没想到又闹到沈莫那里。下午例行一周总结会议，姜晞刚把小张的辞职信拿出来，会议便被叫停，沈莫留下姜晞一个人，将其同事都赶了出去。 沈莫表情不好看，冷冰冰地盯着那份辞呈，话语里夹带雪粒，“难以抉择，所以选择逃避吗？我就给你那么大压力？” 姜晞知道沈莫翻旧账的本事有多大，也不管他说话有多难听，淡淡地点了点头，“对，压力大得我连上班都觉得头疼。” “所以就当缩头乌龟？”沈莫寒声寒气，“之前提得那码子事，你不想管，我也不强求你。季荣冬来投广告，故意给我下绊子，我也看在你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现在想辞职？去远航那个傍着政策支持的麻雀腿大展宏图？” 姜晞望着沈莫，突然有点想笑。 最近沈莫没少加班，一个挺帅气的公子哥，左肩上扛着公司繁重事务，右肩上藏着着暗中操作的秘密，原本就喜欢瘫着的身子，越发颓丧。眼角的皱纹，眼底的黑眼圈，鬓边隐藏不住的一根白发，让姜晞软了心。 姜晞将辞职信递过去，“我可不像这位那么好命。” 沈莫没动，眼镜边折射出一点光，隐藏不住他眼中的疑惑。 “你打开看看嘛，”姜晞拆开信封，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信纸，“技术处的小张，中秋前家中五处房产都拆迁，年前刚拿到拆迁款，所以决定拿着钱快乐地去追星了。” “所以，你不辞职？” 姜晞摇头：“目前没打算。” 信纸背后是小张粉的那个男团主唱，衬衫敞开，锁骨一路向下，露出帅气的肌肉线条。姜晞啧啧了一声，“这么好的身材，难怪想辞职去追con，换成我，我也想去。” 沈莫长胳膊一伸，抢过那封辞职信，迅速塞进信封中，“你别胡思乱想。” 坚决果断，没有丝毫余地，姜晞撇撇嘴，“您可真是资本家，连员工的追星念头都要掐断。” 沈莫一副理所应当，“追星不可以，追别的可以。” 姜晞瞥了他一眼，“别的，我可不敢兴趣。” 沈莫接过话茬，“那换成追你，你感兴趣吗？” 姜晞眉头微蹙，转瞬又笑了，“要是小主唱那么年轻的小伙儿追我，我倒是挺感兴趣的。” 沈莫今年快32了，已经算是个中年单身汉，跟二十出头的小主唱相比，老得不是一星半点。沈莫自知自己优点不在年龄，但依旧表现自负心，“小男孩不知道疼人，你得多接触才能知道，哥哥有哥哥的魅力。” 姜晞嗤了一声，没搭理沈莫。 临下班，沈莫站在姜晞身后，“我今儿没开车，蹭你车回去。” 姜晞不留空口让他有利可图，她连脸都没扭，“我今儿有约会，主编您自己打车吧。” 沈莫声音幽怨，“跟谁？” 姜晞快速收拾包，小靴子碰地，哒哒声音清脆。她扭头挑眉，“自然是跟年轻的小哥哥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老铁树与红包 路透晚上请客吃饭，数九寒天，直接从路边摊换到了生蚝店。哥几个年末各忙各的，祝星栗走了两次红毯，又准备进组去大西北拍电影。顾炎泽在新西兰的项目刚落地，一个月内需要飞半个月，几乎天天都在航线上。也就沈莫，规规矩矩的一个白领上班狗，虽然工作不起眼，但是贼忙。 沈莫到时，路透正围着一个高压锅开生蚝，见到人直嚷嚷，“莫哥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比那俩大忙人还难约。” 沈莫盯着一对特别显眼的黑眼圈，凶巴巴地踹了路透一脚，“大冬天吃生蚝，也不怕得痛风。” 路透疼得呲牙咧嘴，“我是那怕得痛风就不管兄弟肾虚的人吗？你看看你这邋遢模样，赶紧吃两斤补一补。” 路透说话不中听，但是关心的意思到了。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谁也没多说话，但温情是有的。顾炎泽问沈莫，“最近还在忙那事？” “嗯。”沈莫喝了一口酒，“争取明年开春把事儿办了。” “什么事啊？”路透呲溜吃着生蚝，听得云里雾里，抱怨起来，“你们背着我有秘密，还是不是亲兄弟了。” 沈莫瞒着路透，主要是怕他那张嘴没个遮拦，他一派淡然，“哪有什么秘密。” 沈莫来之前，路透已经喝了半瓶白酒，这会儿酒鬼样儿上头，舌尖拧不过弯，说话囫囵，“我知道了，是不是你追人家姑娘还没追上。” 男人们无聊的时候，八卦欲望也不小，祝星栗与顾炎泽听到路透口风，一左一右夹击，“什么情况，咱B4又要有人脱单了？” “呦，老铁树要开花，世间稀奇啊！” 沈莫小口抿酒，人往后仰，叠着腿，表情没什么起伏，“想让人家跟我一起开花，难，一时半会儿搞不定。” 东西南方向的眼神全聚在沈莫那，可真是稀奇，天之骄子口中说出“难”这个字，真是百年一遇。路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怎么，人家姑娘喜欢上那个绅士男了？” 沈莫静默。 路透以为自己猜中了，“那是她眼光不好，莫哥莫消沉。” 沈莫看向顾炎泽，“兄弟，两件事撞到一起了，我真觉得有点难。” 一边是柔情似水，一边是孤勇豪情，糅杂在一起，人间难事不过如此。 祝星栗拍拍他肩膀，“别想了，吃完去解千愁。” 六三昆依旧是人声鼎沸的老模样，钻进熟悉的包间，路透拎着一打啤酒进来，哐地一声扔在桌上。 “今儿我们不醉不归！”路透摇晃着上身，双手顺着头发撸到后脑勺，得意洋洋，“有不痛快的，都搁在酒里，喝完就他妈地啥事儿都没了。” 路透人来疯，三个人盯着他那纨绔样，谁也没给他面子。 祝星栗喝着果汁，“我跟阿仪打算再要一胎，不陪你们喝了。以果汁代酒，你们尽兴。” 顾炎泽也不喝，“体验查处轻度脂肪肝，媳妇不让我喝酒，狗鼻子贼灵，闻到味儿会让我跪搓衣板的。” 路透把期盼的小眼神转向沈莫，沈莫拎起一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路透问：“莫哥，你什么意思？” 沈莫：“饮酒过量会不会显得人更老？” “那还用问，你看哪个啤酒肚显年轻来着。就那些商务饭局，这个副总那个局长的，挺着大肚子还要美女作陪，那一幕可真没眼看。” 沈莫又瘫回沙发，“你自己喝吧。” 路透就差破口大骂，“脱了裤子就给我看这个？你俩顾家庭顾媳妇也就算了，莫哥你顾什么？” “我顾脸面。”沈莫想起下班时姑娘那高高昂起的下巴，那份嫌弃的滋味可太不爽。 沈莫凑到祝星栗耳旁，“兄弟，怎么保养才能显年轻。你告诉我你保养的秘诀，我跟你学学。” 祝星栗眼睛不离手机屏幕，“娶个媳妇就行。” “……当我没问。” ** 到了小年二十三，公司上下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新年刊一发，年礼送到客户手里，全公司就等着新年假期安排。 年底抽成奖金与工资一块进账，数额比往年都高出一倍，新年的喜气劲儿更足了。最后一天上班，公司团建，姜晞作为公司代表，向沈莫以茶代酒致贺词。 “主编，感谢您这四个月的辛苦付出，愿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洪福齐天。” 这祝福语说得溜，以前的对象是老主编，说得理所应当。如今是新主编，正值壮年，被这么一促狭，大家哄堂一笑。 沈莫知道姜晞明里暗里都在说他老，酒局散了之后，厚着脸皮上了姜晞的小Cooper，长胳膊长腿伸展不开，看起来极其滑稽。 车内的空气都因为多了一个人变得稀薄，姜晞将车窗开了一道缝，“主编，您打车会比这舒服。” 沈莫不动如山，脸上贴满牛皮糖三个大字，“我岁数大了，不能折腾，你别不尊老。” 见过顺坡爬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姜晞开动车子，马路两边是红色的中国结和火红的灯笼，每隔一段距离飘过，连成一条红屏障，晕红了她半张面庞。 沈莫侧过头看她，“姜晞，谢谢你，新年快乐。” 姜晞眉眼被红光妩媚，琉璃一样的双瞳，流光乍泻而来。红尘嚣嚣滚过，总有一片宁静属于这个时刻。姜晞眨了眨眼，“没有红包可不算数。” 沈莫抽出手机，打开某宝，直接转了两笔账。 一笔520，一笔1314，不容拒绝的深意，昭然若揭。 这笔钱，年三十那天，姜晞直接包俩红包送给了沈青翎。姜晞调理完最后一疗程，完全像个身强力壮的小老虎，跟沈青翎道谢时，将这俩红包强行塞进她怀里。 小姑娘卯了十足的劲儿，沈青翎无奈收下。晚上吃年夜饭，沈青翎又让沈莫将钱转了回去。兜兜转转一个来回，姜晞白折腾一趟。 沈莫特别有哲理地劝她，“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不想要也逃不掉，不如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如果实在不能接受，那你就原封不动还给我，顺便再加一句么么哒，正好用来发朋友圈。” 伪佛系缠人大师在线忽悠，姜晞直接将微信拉黑。 ** 俩人再见面是初五，公司讲究开市迎财神。响应国家号召不能放鞭炮，姜晞拎着电子炮在门口一站，跟只憨憨可爱的招财猫一样。 沈莫给姜晞发了开市红包，老老实实的八百八十八，微信关系又恢复如常，不过还是有点不同的。 年三十那天姜晞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俩红包图案，数额打着马赛克，备注写着：过去一年，我在论经。未来一年，我们在论经。新年快乐，我们论经勤劳的小蜜蜂们，来找我领红包哦。 沈莫点了赞，在一串同事热血沸腾的留言下，回了一句：并肩作战，感谢有你。 直白地破了姜晞要跳槽到远航经济传媒的谣言，咪姐拉拢人造势失败，再见面时，就再也没提过这回事。 初十正式上班，姜晞刚打完卡，劳敏殊便急匆匆寻她，“你看一看，我觉得这个广告有问题。” 姜晞一看，是季荣冬所属公司的一款功能性床品的广告。广告代言是娱乐圈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简单不浮华的表演方式很到位，怪就怪在，广告语过度宣传。 “和对方公司反馈过了吗？” “反馈了，对方说合同上有约定，甲方有投放广告内容的唯一决定权。”劳敏殊将合同递过去，“确实有这么一条。” 姜晞仔细一看，在补充条款里赫然写着这么一条。笔迹是沈莫无疑，姜晞皱了皱眉，“我和主编报告一下，先补充其他广告位。” 敲门后直接进主编室，沈莫正伏案小憩，听到声音后，微微睁开一点缝隙，看见姜晞面色不善，这才问：“有什么事？” 姜晞重新播放那条广告，指着屏幕，目光直视至沈莫的眼睛：“这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也不清楚，你也很意外。” 沈莫戴上无框眼镜，只瞥了一眼，才慢条斯理说，“你既然选择无视，就不要多问。于你于公司没有影响，这件事是我私人行为。” “这个广告审核不会过关，我会提醒对方公司更换广告。我不能看着消费者被蒙在鼓里。” 沈莫较着劲儿，深眸暗沉，“这次让他侥幸，下次呢？你还会提醒他？事情总有昭告天下的那天，到时候，你还要怎么袒护他？姜晞，想做权衡，已经晚了。” 姜晞低下头，“我很为难，我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 沈莫的目光笔直泠冽，是善者不来的清明。 “他们这几年隐秘地太好了，无懈可击的时候只能选择先捧后杀。姜晞，你有良知，也有判断力，不管是选择视而不见，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者陪我一起战斗，能否先听我说完整件事？” 愁思攀附在眉间，沈莫不得已为自己辩解。撬开了岁月长河中的那段故事一角，千沟万壑的心境袭来，从头到脚，释疑怅然，全述于姜晞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真实与被表白 七年前，季荣冬与沈莫同时就职美源集团，季荣冬在产品研发部，沈莫在运营部，原本是互相帮持共赢的两个部门，因为一款设计存有缺陷的电子按摩仪，闹出了罅隙。 沈莫所在的运营部以保护公司名誉为由，申请返厂维修。由于当时技术水平有限，大部分按摩仪无法修理，直接就地销毁。 这件事闹得挺大，导致返修之后的产品毫无销路，研发部开始有人使坏心眼，隐瞒总公司，在美源之外另立门户成立了分公司。 季荣冬就是其中一个。他在美源内积累客户和资源，在美源外做外包，不管是设计有缺陷或者是残次品，通过低价出售赚取的利益，数额不在少数。沈莫那会儿做运营总监，行业内的眼线不少，很快便发现季荣冬这种行径。 沈莫到美源高层投诉，季荣冬被处罚并驱逐出公司。一山从不容二虎，季荣冬以失败告终。 后来美源资金链断裂，沈莫带领团队出走，季荣冬落井下石，于一场酒局迷惑美源高层，这才封杀沈莫，得以荣归故里。这样一来，风水轮流转，沈莫在双重施压下干实业，能杀出重围，着实走了不少辛苦之路。 后来沈莫团队的空气净化器项目被SP收购，沈莫带领整个团队入驻，结果没干几年，发现SP与季荣冬的外包公司多有勾结。表面风光的背后，隐藏着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沈莫发现得及时，但想要两袖清风地离开，却不是简单地一张辞职信那么简单。 “直到纳斯达克敲钟前一天，团队中所有的员工才被转移走。所以那天，我才敢从副总裁的位置离职，与SP正式对立。这件事儿并不光彩，也并非我创造噱头，只是我只能这么做。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SP和季荣冬抗争，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借助媒介让更多的人了解、清楚他们的真面目。”沈莫说完，将眼镜摘了下来，眼睛酸涩地难以睁开，强光下，他也难逃心魔。 “所以，论经就是你选择的媒介？” “并不是只有论经。”沈莫微微垂眸，“羊毛出自羊身上，那些消费者被蒙蔽的双眼，我想重新擦亮。” 姜晞听了全程，沉默了全程。对于这段秘而不宣的历史，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往常看谍战剧都没有这么精彩的剧情，今日全听了个够。 季荣冬与沈莫说的故事各有各得版本。季荣冬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可以掩饰太平的美好，试图攻略姜晞的神智与心房。沈莫则朴实铺陈，劈开美好的表面，露出事情最真实的那面。 心中的天枰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踟蹰的偏动，姜晞低头看了眼手中那依旧轮换播放的广告，大约想明白了。 “姜晞，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并不是私仇那么简单。我如果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他，我大可直接跟他硬碰硬，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胜利的肯定还是我。但是作为败者，五年十年，他依旧会重蹈覆辙。” 姜晞缓了缓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既希望你能参与进来，又不希望你参与进来。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不管成败，你能继续带领论经继续往前走，我就很感谢你了。” 沈莫不知何时站在姜晞的面前，他穿着白色的针织衫，被光一打泛着细光。少有的温软细语，眉目间藏不住潮涌，沈莫伸手落在姜晞的肩上，“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不要推开我，好吗？” 心中那点丝丝缠绕的情愫团在一起，姜晞微微垂眸不敢直视，更不敢应下。 沈莫也不急，眼神似深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秒，两秒，三秒，直到眼中喧嚣的火焰熄灭，沈莫才松开手，自嘲一笑，“我懂了，你去工作吧。” 姜晞往后退了两步，磨蹭到门口，背影停滞。她微微回头，“主编，我理解你的立场。但我希望你做事之前，一定要以论经为前提，不要伤害到这里的员工。” 沈莫看向她，点头，“好。” ** 周末，姜晞约季荣冬见面，地址选在后海四合院一旁的一家咖啡店。 季荣冬中午参加一个商务酒局，中途接到姜晞主动邀约，心情大好，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司机送他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几个旅行团扎堆儿，本来就不宽的马路被花花绿绿的叔叔阿姨挡住，寸步难行。 司机表示抱歉，“老板，这边堵，得等会儿才能开过去。” 季荣冬不耐烦地开口，“绕行，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季荣冬说一不二，司机不敢吱声，调转车头，钻进一条不准机动车通行的小胡同。 姜晞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窗外人潮涌动，甚为怀念小时候的胡同。那会儿后海这片地还没被商业开发，穿梭在这条街上的身影都是胡同里的孩子们，纯真无邪，欢快的，任性的，随意的，尽欢一天又一天。 小时候的感情大多纯真，只可惜，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曾经崇拜的人变了模样，那些纯真到说一句话便脸红的时刻，成为不想回忆的过去。月光黯淡，灯火阑珊，心里叹了一次又一次。 季荣冬姗姗来迟，刚刚痛骂了一顿司机磨磨蹭蹭，心情很是不爽。可是见到姜晞临窗而坐，那副处事不惊的淡然模样，跟降于尘世间的仙女一般，让人忘记七情六欲，忘记自我。 不敢惊动翩翩仙子，季荣冬悄悄坐在姜晞对面，含着笑看着姜晞发呆。姑娘长大之后褪去稚嫩，肉圆一般的脸有了温柔的棱角，那双眼睛含着秋水柔情，望之让他心驰神往。 姜晞听到动静，回眸笑了笑，“冬哥，你来啦。 ” 季荣冬喜欢上姜晞，就是这样的惊鸿一瞥。两年前一场经济论坛，季荣冬坐在第一排，姜晞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熟悉的甜软，掩盖不住的神采飞扬。少女初入职场，锋芒是挡不住的。季荣冬回首的那个瞬间，时间被定格，他记得那时的呼吸是热的，心跳是清晰的，他毫无预兆地喜欢上了姜晞。 往后，每每见面都是如此，好像每见一次，镌刻在心中的喜爱就更深刻一些。他向来不是对待感情认真的人，身边的女伴无数，可是自从姜晞闯进他的心扉，他觉得凡尘中的女人不过如此。 季荣冬唇角翘起：“抱歉，让你久等了。” 姜晞摇头，“陪老爷子下了一下午象棋，实在输得走投无路。正好在这儿偷会儿懒。”姜晞闻到一丝酒气，“你那么忙还约你出来，真是不合适。” 季荣冬含笑：“不忙，你什么时候约我，我都会如约而至。” 眼神太真挚，如光如火如炬。姜晞避开他的目光，饮下一口咖啡。 “冬哥，今天约你出来，确实因为有事。”姜晞放下手中的杯子，“前几日，你们公司发来的广告已经通过审核，但是以我的标准来看，内容夸大事实，是不容许过关的。” 季荣冬微微一愣，复又笑了，“朋友之间聊天，就不要聊工作了。” 姜晞神情没什么变化，“别的，也没什么可聊的。” 季荣冬皱眉：“工作上的问题你不用忧心，你不满意的内容我会通知公关撤掉。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直接说要求，我让广告部按照你的喜好满足。姜晞，我今天不想谈工作，我们谈点别的。” “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季荣冬说得很急，生怕姜晞会拒绝一样，目光看向她，没做多少停留便继续问，“答应我，好吗？”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季荣冬与姜晞拿的应该是日久生情的剧本。季家与姜家的长辈们同样抱有同样的希望，希望亲上加亲，于是季荣冬有了底气，他觉得自己说出口，姜晞就算顾忌着姜家，也不会一口拒绝。 姜晞却说，“冬哥，我们不合适。” 没有想象中的暂停，依旧是那副沉静淡然的样子，云淡风轻过，是无情的留白。季荣冬失望：“为什么？” 为什么呢？听到这个提问，姜晞忽然想起沈莫。说实话，单论魅力来讲，季荣冬面面俱到，行为举止以及谈吐教养，都没得挑。看惯了金融圈中的形形色色，季荣冬算是会让女人趋之若鹜的那种人，可越是食物链顶端的人，越会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面。但沈莫不是，沈莫站在她面前，是坦荡的，是直白的，是让她无法忽视的存在。如果非要选择一个，她宁愿是沈莫。 姜晞被自己这一想法骇了一跳。 季荣冬似乎看出姜晞的忧虑，沉着声问：“是因为沈莫？” 姜晞猛地抬头，像是被洞穿了心事，慌张地摇头，“不是的。” 季荣冬哪会信，他猛地起身，眼睛蒙上一层霜气，下颌僵硬，笑得有些猖狂：“沈莫是吧，我会让他消失得一干二净。” 真实的一面渐渐浮出水面，姜晞瞳仁迎接地震，她慢慢站起来，试图好言劝阻：“冬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 季荣冬只忍了忍凶狠的嗓音：“姜晞，这话，我还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偏向与小矜持 沈莫最近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上个周日晚十点，家中的门铃突然响起，打开一看是位稀客，姜晞风尘仆仆，呼吸都有点乱，上来就抓着他一顿叮咛：“主编，你最近出门要小心哦，能别开车就别开车，上下班一定要坐我的车。平时也要注意周边的人，一旦觉得有点危险，立马报警。还有出去吃饭也要小心，不然您随身拿着一双银筷子吧，吃之前一定要等一会儿。” 沈莫听得云里雾里，将人往客厅里带，递过去一杯水：“我没事儿拿银筷子干嘛？辟邪？” 姜晞猛灌了一口水，眼神瞟过去：“试毒啊！宫斗剧看过吧，皇帝用膳之前都要用银筷子试毒。你要是觉得太张扬，拿根银针也行。” “这儿，”姜晞匀着粗气，指着胸口的位置，“这是膏肓穴，一旦需要自保就往对方这儿扎。” “最近要改行做中医了？”沈莫含笑，接过她的杯子又倒了一杯水，“喝酒了？迷迷糊糊说什么呢？” 姜晞有点怒其不争，苦着脸继续叮嘱：“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 沈莫好整以暇地坐在吧台前，正好可以看到小姑娘捧着水杯咕咚咕咚喝水的模样。眸子里有些不安的情愫，话语里夹带着无法掩饰的操心，眉间那座小山峰拧起，怪可爱的。 沈莫应她：“行，全听你的。” 而后几天，姜晞就跟开挂的老母鸡一样。只要她脱得开身，便寸步不离沈莫。就连去卫生间，姜晞都要尾随一下，然后婆苦口心地蹲在门口念叨：“主编你防着点啊！” 沈莫就气笑了，他防着什么？ 最需要防着的就是姜晞那胡思乱想的脑袋！ 最终，沈莫在每日凌晨四点不厌其烦夺命call的摧残下，于某个周六，黑着眼圈举起了白旗：“我的姑奶奶欸，你再这么摧残我，还没等季荣冬动手，我就先奔赴黄泉了。” 姜晞啊了一声，“主编，你知道他要对你下手啊？” 沈莫困得睁不开眼，嗓音是初醒时的低迷，他轻轻叹气，放柔声线：“你别担心，他闹腾好几年了，也没把我怎么样。还怕他畏首畏尾，让我抓不到把柄。真要是动手，他也占不到好处。” “那就好。”姜晞紧张好几天的情绪落地，释然了许多。“那我挂了？” 姜晞等了会儿，电话里的呼吸渐渐均匀，想着是睡着了。刚想挂断，沈莫的声音又攀着电缆，酥酥麻麻地传递到她的耳朵里：“晞晞，你心里是偏向我的，对吧？” 红了脸，又加重了呼吸，是被洞察一切的窘迫，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姜晞娇嗔了句：“不管你了，被他弄死吧，你脸皮太厚，太讨厌了。” 春风一度玉门关，久冻不开的冰河终于迎来春的融动，沈莫心间里像是开了花，唇角一点一点翘起，一点困意都没了。 沈莫问：“一起吃个早点？” 姜晞假装打了个哈切，“我困了，要去睡回笼觉了。” 沈莫不为难她，起身进卫生间，对着电话温声说了句：“那你睡吧，我去买。等你睡醒了，咱们一块儿吃。” 还睡什么呀！ 哪里能睡得着。 姜晞将被子蒙在脸上，被子下是一张笑脸，难以抑制的羞涩喜悦之情将整张脸都修饰地过分有光彩。她抱着被子向左滚几圈，又向右滚几圈，随后顶着一头乌七八糟的头发，冲进了浴室。 沈莫倒是挺听话的，姜晞不让开车，他便骑个山地车去早点铺。清晨六点的早点铺冷清，沈莫买了豆汁儿和炒肝，又买了些货架中的焦圈烧饼油条，拎着往姜晞家里走。 两个人的距离一点一点缩进，沈莫回想起那个拉着他扯着他叫哥哥的小迷糊又觉得蛮可笑。当初被姑娘撩得气得七窍生烟，如今想想，那会儿若是从了，便不会有这么多事与愿违的故事。但这事儿不能多想，一想就本能地有反应。 所以说，大清早不能思□□，不然走在马路上都得弯着腰。 离小区还有两个路口，沈莫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他们小区这片地车多人少，平日里车水马龙，只能在清晨这会儿才能看见一马平川的马路。红灯换成绿灯，沈莫一手推着山地车，一手从羽绒外套中拿出手机，打算给姜晞发个微信。 手机屏幕刚解锁，右前方的路边突然窜出来一辆悍马，车窗玻璃是全黑的，看不清驾驶位上的人长什么样。沈莫反应迅速，扔下车子向另一侧猛跳了两步，转身停在马路中间的暂停区，这才堪堪躲过蓄势而来的强大冲击。 沈莫站稳脚步，眸色变深，回首看向车牌号。 悍马车后屁股压根没有那东西，驾驶位的车窗滑下，露出比了中指的手。随后一骑绝尘而去，只留下震耳的轰鸣声，一点点向着远处消散。 明目张胆，故意性还挺明显。不过人蠢了一些，沈莫还是从后视镜里瞄到了半张脸，不陌生，是个熟面孔，三年前见过。 沈莫嗤笑一声，调转方向走向山地车。炒肝儿装在保温盒里，还好好的，车把上的保温袋掉落，撒了一地豆汁，与尘土相撞泛着碎泡，白色汁水全晃进眼里。 沈莫暗疏一口气，今日算是侥幸，不然这碎了一地的奶白，就该换个颜色了。 ** 姜晞洗了个热水澡，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清晨面膜，等吹干头发又化了一个素颜装，手机上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她倒了一杯温水，兑了点蜂蜜，慢慢调着，拿起手机将电话拨了出去。 等待音儿没响两声，沈莫便接听，不紧不慢的声音传过来：“睡醒了？” 姜晞嗯了一声，踟蹰会儿才问：“还吃早点吗？” 沈莫笑了笑：“当然吃。” 姜晞抓起外套，“去哪里吃？我现在出门，车库见还是你家门口见？” “你家。”沈莫敲了两下门，“开门吧，我把早点买回来了。” 姜晞挂断电话，一蹦一跳地往门口走。解锁开门一气呵成，笑得眉眼弯弯，“怎么不早点敲门呢？” 沈莫见她穿得单薄，迅速关上门，“这边凉，回屋里等着。” 姜晞又小步遛回去。 沈莫换了拖鞋，在客厅里看了一圈。 姜晞觉得一丝尴尬，喊了他一句：“主编，我们吃饭吧，等得我都饿啦！” 沈莫拿着手中的保温袋，“厨房在哪儿，在外放得久了，需要热一下。” 姜晞指了指方位，眼巴巴地追着沈莫手中的保温袋，跟着一路走一路问：“你都买了什么呀？我可不爱喝豆汁儿，你要是买了自己喝啊。” 说完还捂了捂鼻子，很嫌弃的样子。 沈莫还挺庆幸，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故，他就得独自灌两大碗绿油油的豆汁儿，这么一看，还算是件好事。 姜晞吃了几口炒肝，咬了一半烧饼就不愿再吃了。倒不是不饿，主要是她一个小姑娘，就那么大咧咧地坐人家跟前，吃着咬一口就掉渣的烧饼，也不太合适。 她拿着勺子在炒肝儿里舀来舀去，跟玩一样，眼睛却盯着盘里的卤蛋，在认真思考要不要再吃一个蛋清。 沈莫抬头看了她一眼：“吃饱了？” 姜晞点头：“我胃口小，早晨吃得少，吃一点儿就饱了。” 小吗？ 公司有食堂，供应早中饭。沈莫有一次看见姜晞站在煎饼果子摊位前跟人家师傅眉飞色舞地说要求：“我要玉米面的，俩鸡蛋，双果子！您多给我来点腐乳啊师傅，不然边边没滋味儿。” 沈莫当时还腹诽，按照食堂师傅那大方劲儿，那套煎饼果子至少得有10cm厚，他一个男人都吃不完，何况一个姑娘。 还边边没味儿，有味儿的地方估计都吃完。 结果再看见裹着煎饼果子外面的那层食品用纸时，已经被团成一个团儿，扔在办公桌上的小垃圾盒里，一点剩余都没有。这样的好胃口，今儿居然闹着不饿，挺故意为之的。 没别的理由，姑娘家矜持，尤其在喜欢的人面前。 祝星栗家的阿仪就是，在自家老公面前，永远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柔弱样子，拧个杯盖都要撒个娇。可老公不在身边的时候，却能左手抱闺女，右手抱儿子，背上还背着登山包那么大的包包，强悍地像是一位女战士。 所以姜晞这样儿，在沈莫看来，并不是矫情，而是隐约地有点可爱。 沈莫拿起她眼前的卤蛋，慢条斯理地拨开蛋壳，将带了些许汁水儿的卤蛋放在她碗里：“再吃点，这个蛋有滋味，吃不下也尝尝。” “那我就吃一点。” 姜晞喜笑颜开，眼睫低垂，夹起碗里的鸡蛋就往嘴巴里送。腮帮子跟小仓鼠似地左右鼓动，唇角沾了一点蛋黄碎屑，迅速一舔卷进嘴巴里，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沈莫含着笑，伸手抻了一张纸巾，在她唇角蹭了蹭：“你慢点，我不跟你抢。” 姜晞的脸很快就红了，低着头都难掩脸上的火热。 她甚至有点吃独食之后的狂喜。 以及被宠溺被关怀的感动。 这感觉太久违了！ 姜晞抑制不住心中疯狂在踢踏的小鹿，从手机微信对话列表里找出姜洄的微信，耀武扬威地留言： 姜洄你个垃圾哥哥，我再也不怕跟你抢食抢不过了！有人心甘情愿投喂我啦！你个野人渣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喜欢与红耳朵 这一晚，姜洄都在酒吧陪季荣冬喝酒。 季荣冬心情不好，约姜洄出来也没说话，就一个人在那喝闷酒，一瓶又一瓶的烈性伏特加，连个冰块都没搁。姜洄了解季荣冬的脾气，但凡他闭口不谈，就算问到天亮，也问不来个前因后果。 姜洄队里有要求，联赛期间不能饮酒，他就着冰果汁打哈切，眼睛都快要直了。正无聊呢，姜晞发来一条微信，语气自然是炫耀的，还发来一张得意洋洋的表情，无疑驱散了一夜的暗沉气氛。 姜洄捅了捅季荣冬的胳膊肘，“冬子，有什么想不通的，你跟我妹妹说说。她今儿的状态挺不错，肯定能帮你疏解心中的烦闷。” 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姜洄指着手机屏幕：“你就冒充是我，跟她说说最近的烦心事。别看她现在得意地跟只开屏孔雀似的，你跟她一倒苦水，她就秒变操心的老母鸡来安慰你，别提心眼多好。” 季荣冬垂眸看了一眼对话内容，目光被“有人投喂”四个字吸引。接过手机，问了句：【谁投喂你？】 姜晞的回信很快就到了，一张表情包，是一只歪头的小白鸭，呆萌可爱地问，你猜鸭？ 【猜不出来。】 【就知道你猜不出来。你那么笨的脑袋，能遗传一半伯伯的智商，也不会沦落到快三十了还没有女朋友。不过我人好，等到以后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我就帮你追好啦！】 季荣冬冷了一夜的心，迎进来一点光。他想了想，才继续问。 【小晞，你这样的姑娘，该怎么追？】 【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世间的女子，只有妹妹这样的才是最好的？恭喜你，你终于开窍了！不过我这样的女生太少见了，一旦遇上就得死命追，不过要做好追不上的准备哦。】 确实不好追。 季荣冬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冬子那样的男人怎么样？你喜欢吗？】 姜晞那边一直在输入，一分一秒过去，季荣冬的期待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终究无法把持内心的隐隐期许。 【冬哥啊，他人其实很好，但是我有点怕。怎么说呢，就是不敢靠近。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胆子小，所有有危险的东西我都不敢碰，所以我不喜欢。】 季荣冬只觉得脑瓜仁突突冒得疼，他寒着声与酒保要了一瓶新的伏特加。 【那沈莫呢？】 【嗯？哥哥，你怎么知道主编的名字，是不是冬哥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你不怕他？】 姜晞发来一张表情，怪呆萌地一只小猫，【主编他呀，还挺像这只猫的，无害还有点让人想摸。】 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季荣冬用力拼着字，删了拼，拼了删，最后定格，点了发送。 【你喜欢他？】 姜晞那边依旧在输入，输入一会儿，又停一会儿，最终发来挺简洁的俩字。 【是的。】 什么都不用问了，千言万语都敌不过这两个字。季荣冬眼睛血红，狠狠地将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一声闷响，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姜洄。 姜洄问：“怎么回事啊兄弟。小晞没有理你？” 他一边问一边看手机，从上到下看完聊天内容，无言地看了季荣冬一眼。再迟钝的神经线，姜洄也能看出季荣冬的反常源自于自己妹妹。求而不得也分事，物质的东西，钱是万能的，求之得之。可是感情却不是，姜洄太明白姜晞这个人，他这个妹妹喜欢的人，便没有轻易放手的时候。 比如她喜欢周杰伦，就一个初中小姑娘，拿着每月的生活费买专辑看演唱会，将屋子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报。后来上大学还专程去机场接机，扛着巨炮单反跑各种活动，姜洄一度以为她要当娱乐小报的记者。也就这几年工作老实点，没那么疯狂，可是车上的歌单就从来没变过，永远是那张范特西。 前几日居然还学起了打榜做数据，不仅自己亲自上阵，还拉着全家老小一起疯狂营业，非要跟一群00后拼个你死我活，鏖战了好几日，终于满含欣慰地将她的伦伦送到榜单最顶端。 一个明星尚且喜欢到这份上，何况是放在心间上的，已经到了喜欢这个地步的男人。 姜洄叹了一口气：“兄弟，你和姜晞能在一起，我百分之百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是，流水无情，她既然没那个意思，你就别再执着这回事了。” 调酒师重新递过来杯子，帮季荣冬倒了半杯酒。季荣冬一口闷进去，酸甜苦辣，唯独没有甜。季荣冬握紧拳头：“小晞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但是沈莫不行，只有他不行。” 姜洄不明所以：“为什么他就不行？” 季荣冬寒着一张脸，表情是狠戾的，经年不散的冰霜满面：“他无情冷漠，个人主义，冒进心狠。我不信小晞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我要毁了沈莫，我不能让小晞和他在一起。” 姜洄闷不作声，许久之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冬子，你喜欢姜晞，对她真心实意地好，我看在眼里十分感激你。但是你也别往犄角旮旯里想，感情这事，一个杯子碰不响。” 说完起身，将那半瓶酒递给酒保，低声嘱咐：“天亮了，我得归队了。你别再喝了，我帮你叫了司机，回去醒醒酒吧。” ** 沈莫这几日起早贪黑，不知在忙些什么。那天一起吃完早饭，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嘱咐她日常要注意休息，等他忙过这段时间，再约她吃饭。 以前没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姜晞万事不过心，一旦动了情，便容易患得患失。三天没见多少次面，在姜晞看来，沈莫这种行为就跟尝鲜一样，一旦尝到新鲜的滋味，便觉得了无生趣，再也不想当回头客。 姜晞不是黏缠的人，自认为看清沈莫本质之后，便开始若有若无地疏离。日常碰头，除了工作便是工作，偶尔在休息的时候遇见，姜晞只点个头便逃之夭夭。 沈莫忙得焦头烂额，等到意识到姜晞不太对劲，已经过了一周。今早和表哥通过电话，打点完手中的事情之后，才把姜晞叫进办公室。 姜晞跟往常一样，敲门进来便问：“主编，请问有什么吩咐？” 沈莫指了指沙发：“坐那儿聊会儿。” 姜晞没动：“我站着就行，您有什么事直接说，我手头还有别的工作，不能耽误时间。” 沈莫将手中的文件扔下，站起来，走到沙发前落座：“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的，你先过来坐下。” 姜晞仍旧坚持着：“您坐着说，我站着听，不耽误。” “你躲着我干什么？”沈莫站起来，趁她不注意将她拉到沙发边，将人禁锢在身边：“怎么，生气了？” 姜晞使劲儿挣扎了下，“你干嘛呢，放开我，别动手动脚的。” 沈莫自然不肯放，相反手臂用力，将人越箍越紧：“怎么还闹起脾气来了，我惹到你了？” “没有，你别自以为是。”姜晞动弹不得，将脸扭到另一边，气汹汹地哼了一声，不打算再理沈莫。 沈莫轻轻摇晃她的手一下，她便往旁边挪一下。沈莫追着她坐过去，她微微起身，高坐在沙发扶手上。眼睛瞪得圆圆的，看天花板，看桌上摆件，看鞋尖上的碎钻，就是不给沈莫半个眼神。 还说不是闹脾气，这是气得够呛了。 沈莫笑意浮起，拉了拉她的手，温言细语地说：“我这几日忙，没顾及到你，是我的错。晞晞，我打算下周开始陆续出报道揭发季氏集团和SP，不过你放心，不到必要时刻，我不会动论经版面，更不会让你担心。” 沈莫手头的工作本来就多，再加上对付冤家，重压如山，肯定不容易分神。 姜晞知他难处，默了默才问：“你打算怎么做？” “联系了一些自媒体先造势，热度到了买个热搜。第一步不能一蹴而就，先打响一炮，给他们提个醒。” “你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姜晞揣着小心，看向沈莫脸上悬挂的鸦青色眼袋，“昨天听物业的姐姐说，前几日小区外面的马路上有辆车差点撞到人。我，我看了监控录像，发现那个人就是你。主编，我怕这事儿闹出去后，你会更危险。” 沈莫安慰她：“你不用担心，这么多年了，也每见季荣冬把我弄死。他没那个本事，你别害怕。” 这人怎么就不知道生命的重要呢！ 万一有个什么事……肯定没有事的。 “谁害怕了？”姜晞急得眼睛通红，“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担心你呀，我凭什么操心呀，我凭什么害怕呀，我又不是什么善女，才不会管你死活。” 小姑娘气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哭不哭地忍着，看着就让人心疼。沈莫揉了揉她脑袋，“谁说我不是你的什么人？” “就不是。”姜晞撇了撇嘴巴，“我说不是就不是。” 沈莫靠近，头轻轻地搭在姑娘的肩膀上，倦容明显，像是发誓一样，笃定又不容拒绝：“那行，我努力一把，努力成为你的人。晞晞，不许你拒绝，我怕我会倒下。” 鼻息温热，姜晞承受不住沈莫这般炙热滚烫的承诺，她声音带了点颤，“那你说说，你怎么努力。”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软。 沈莫抬头，看了她几秒。 眼中光斑是那般的耀眼，像一颗明晃晃的太阳，捏碎无限的能量都输送给他，成为他勇往直前的底气和勇敢。 俩人视线对上，慢动作分解一样，沈莫那张脸渐渐靠近。姜晞慌不择路，心中有期许，有害羞，有害怕，眼睫毛颤得不行，只能紧紧地闭上了眼。 可太没出息了。 凭什么就她闭眼。 想着想着又睁开眼，勇往直前地看着沈莫。 本欲做坏事以为得到认可的沈氏大龄未婚未育男，在撞到姑娘不含一丁点儿私欲的纯真眼神后，愣了愣，转瞬失声笑了。 抬手捏了捏姑娘红透的小耳朵，软嫩嫩地，热度持续往上飙。沈莫笑声愉悦，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都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热搜与被强撩 周六凌晨，一条《季氏骗局——隐藏在你身边的灰色消费地带》持续在互联网发酵。文章直指季氏集团直销的一款中草药发酵饮品涉嫌夸大功能，以及季氏销售涉嫌传销性宣传。 周末不上班，网上冲浪的网友迅速将这条顶上热搜。姜晞坐在家中的电脑前看着评论和转发数据逐渐攀升，拿起手机给沈莫发了一条微信：【主编，这条稿子是谁写的？】 沈莫这边正在开电视会议，低头回复：【是我。】 姜晞连发了几个感叹号，紧跟着一个很棒的表情包，快速拼着字：【不愧是主编大大，难怪这篇文章会火爆。不出所料，肯定会打得季氏集团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的公关又要加班加点了。】 沈莫无法分心，简短地回了四个字：【等我电话。】 操控这一场热搜事件，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这篇文章是沈莫写的，但并非由沈莫发布，ip地址显示在日本，如果季氏集团追查，很难把握证据是沈莫的手笔。 日本工作室的负责人问：“沈总，现在已经升至热搜第六位了，到不了明天天亮就会上升至第一位。季氏集团公关明早肯定会降热搜，到时候我们怎么处理？” 沈莫沉思一瞬，面色平静：“尽量拖一拖，将热度持续到下午。第一个目标——季氏集团兵荒马乱，点到即可。”他眸色变深，“下次，可不是降热搜这么简单。” 日本工作室的负责人叫张洋，以前和沈莫同在美源，是沈莫团队中的一名程序员。此时正在大阪的工作室内，远在他乡孤身一人，除了胸腔中的热血，还有积攒几年的恨意。他紧了紧嗓音：“沈总，我多希望季氏大厦立刻倾塌，真的，多一天我都忍受不了。” 同在一条船上多年，沈莫自然懂他的急切。可这事不能急，沈莫静气说：“不急于一时。战线拉得越长，对方损失会越大，大众才会了解到更多的真相。下周我去日本，和你一块商量，辛苦你了。” 张洋点头，“全听沈总安排。” 切断信号，沈莫拿起手机去客厅。微信有最新消息，点开一看是姜晞发来的表情包，乖巧等.jpg，非常软萌可爱。沈莫将电话拨出去，等待音有一点长，接通时姑娘呼吸不匀称：“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有点腾不开手。” 沈莫“嗯”了一声，听着那边似乎有风声，问了句：“你在哪儿？” 姑娘依旧气喘吁吁，似乎有些着急，“哎，你别问了，赶紧给我开门，我没有手按门铃。” 沈莫微怔，不是很相信地问：“你在我家门口？” 说着，人已经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一看，小姑娘一手拿着一大袋吃的，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笑容漾漾，马尾辫左右摇晃一下，人就钻进了室内。 “我猜你今晚肯定要熬夜，所以帮你买了点吃的。”姜晞从袋子里拿出一盒鲜切水果，几盒酸奶，最后拿出一个保温袋，“幸好烧烤摊还开着，我去的时候就剩下这些了，赶紧过来吃。” 沈莫没动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小姑娘半夜两点去烧烤摊，还拎着慰问品这一事，似乎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姜晞将客厅的茶几收拾出来，将上面需要扔的啤酒瓶和一点餐余收拾到垃圾袋里，嘴巴里还一直哼哼着旋律：“这个是干垃圾，这个是湿垃圾，分类垃圾要从我们美少女做起。” 沈莫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笑着收拾。姜晞生活精致，即便吃地边摊烧烤，也要将串串都摆在盘子里，一根一根并排，荤素搭配着，边上还用酱油碟放好辣椒粉。 姜晞摆好，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快点坐。” 烧烤带着油脂花，烟熏气味扑鼻。沈莫极少碰这些东西，往常和路透约局，人就坐在那喝酒，除了闻一点味道之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此时小姑娘举着一根羊肉串送到他眼前，语气诱惑得不行：“你吃一口，吃了准保想吃第二口。” 沈莫没动，懒懒地开口：“你喂我吃？” 姜晞愣了愣，脸颊又开始飘红，特别不情愿地拒绝：“你自己没手吗？我辛辛苦苦买回来的，手都冻僵了，你还要我喂？不要太得寸进尺好不好？” 沈莫好笑，“那你选择，是要我帮你捂手，还是你来喂我？” “当然是，”姜晞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沈莫，将那肉串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我自己吃。” 腮帮子鼓鼓的，又化身为那个护食的小仓鼠，眼神忿忿地盯着他，吃完一串又举起一串：“你爱吃不吃。” 沈莫笑了笑，打开鲜切水果，用叉子夹一块香蕉递到她嘴边：“行吧，你不喂我，换我喂你。吃点香蕉，不然大晚上吃串儿容易上火。” 姜晞扭开脸：“好汉不吃嗟来之食。” 沈莫柔了柔声音：“我在努力成为你的人，给个面子。” 姜晞铁了心不张嘴，脸却跟着耳垂一块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怎么那么不矜持，说完之后还隐隐期待对方能做点什么羞耻的事情。结果一来回，自己耳垂成为沈莫的拿捏之物，好似什么也没做，就轻而易举将她降服。 沈莫看着她笑，将香蕉往前递了递，都快蹭到唇边了：“乖，吃一口。”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巫婆，诱惑着将手中的红苹果送到她的手里。姜晞闷头吃下，嚼了两口艰难地咽下去。 沈莫还问：“好吃吗？甜不甜？” 姜晞把串串扔在盘子里，气鼓鼓地站起来：“你自己吃吧，我回家了。” 沈莫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姜晞，跟着她一块站起来，一个转身拉住她的手：“怎么了？是因为我没有给你捂手吗？” 姜晞挣脱了两下，“哎，你别动手动脚的……” 沈莫哪管她，身体轻轻向后倾倒，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护着她的腰，姿势温柔地坐在沙发上。姜晞轻呼一声，跌倒在他身上。刚想重新站起来，沈莫双脚一拦，直接锁定姜晞的小腿。 “这才叫动手动脚。”纤细的腰，柔软的身子，毫不费力地揽进怀里。沈莫闭上眼，闻着小姑娘身上淡淡的蔷薇花香，这几日紧张起来的神经得到瞬间的松懈。 沈莫的世界里，掺杂着太多负累的东西。与季荣冬的恩怨，与SP的争斗，与他一起并肩奋斗的兄弟前程，以及往后余生的各种不确定因素。小姑娘就像是昏暗中的一束光，从始至终照亮着他心底深渊，一点一点驱走黑暗，似乎能看到永恒。 沈莫松了松手，眼眸中映着姜晞呆萌的神情，扬了扬眉：“我以前最不想相信的一句话，便是人的命天注定。我不信命，我爸妈离婚早，当时两个人在法庭上大吵一架，不为资产不为房子，只是为了我的抚养权。我那会儿才五岁，别的孩子都在被追问‘是爸爸好还是妈妈好’时，我却被吵红眼的父母问‘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姜晞微微起身，侧坐在沙发一旁：“你怎么答得？” 沈莫扯着唇角笑，“我跟法官说，我选择自己过。” 姜晞微微皱眉：“法官肯定以为你在开玩笑。” “是啊，我才五岁，面临着人生第一个选择，却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摆布我的，是一个素未相识的人，不是血缘亲情，不是我自己。所以从那一刻，我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该怎么活着，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姜晞笑了笑：“五岁的孩子，能有这个觉悟，真的很不错了。” “我从SP离职那天，有个前辈和我说，沈莫，你这辈子都无法打赢这场战。物极必反，你会吃亏的。” 沈莫声音淡：“我不信命，不信天，我只信我自己。今天打响第一战，以后还会有第二战，第三战……我要做那个法官，绝断生死，还所有人一个公道，这是我要走的路。” 姜晞看着他。 “你做的是对的。”姜晞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看我，正义的小天使，不就站在你身边了吗？” 姑娘眼睫轻翘，眸子似水，笑容是温热的，能熨走心中起伏难安。沈莫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十指相握，目光沉甸甸的，就那么望着她。 姜晞被看得不自在，看了看时间，“我该回家了。你睡一会儿，明早还得忙呢。” 沈莫送她出门，临别前，沈莫问了句：“我算不算成功了？” 老男人太执着于结果，不撒手，非要一个板上钉钉子。 姜晞裹紧外套，又带好帽子，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狡黠地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还差点。” 沈莫拉着她的手不撒，笑意温柔宠溺：“那能不能透露一下，我该怎么继续努力。” 姜晞顿了顿，转身扎进他的怀里，短暂停留又松开，迅速窜到电梯口。 跳跃的身影钻进电梯之前，红着脸朝着他挥挥手，笑容熠熠生辉：“跟我这样努力就可以啦！” 身上沾了点姑娘身上的香味，清新的永隽的，一点一点渗进他的四肢百骸。 沈莫关上门，手掌撑住脸，重重地拍了拍，笑意更深了：“沈莫啊沈莫，怎么又让小姑娘给撩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电影与爆米花 季氏集团的公关经理大清早被助理夺命call醒。结果前因后果还没了解清楚，季荣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们公关部到底还想不想要工资，干不了就赶紧滚蛋，别他妈的站着茅坑不拉屎。” 公关经理是个有背景的富二代，起床气憋出一团火，对着季荣冬怼了回去：“季总，您有能耐别干缺德的事啊，没事让我帮您擦屁股，我还嫌脏嫌累呢。” 季荣冬气得牙痒痒，可是无计可施。再争吵下去，只能纵容事态愈演愈烈，平白地让对手得到好处。季荣冬冷静下来，沉着声说：“这不是我自己的事，嫌脏嫌累也得干。赶紧去处理，事情闹大了饭碗子谁都别想要了。” 公关经理应下，立刻着人去联系微博。 季荣冬双手扶额，铁青着脸子看完整篇文章，气得直接将手机扔了出去。遣词造句他看不出来是谁的手笔，但是其中一些细节的东西，知情者除了沈莫别无二人。季荣冬冷笑，废了那么大周章，就搞出这么一个玩意，沈莫，也不过如此。 季氏集团登上热搜这件事，公关砸了五百万，包括水军反攻以及红号辟谣。次日中午，一位娱乐圈明星吸毒被批捕的消息重新席卷微博头条，彻底掩盖住十二小时的风风雨雨。 这一切都在沈莫的预料之中，当接到季荣冬的电话时，沈莫预料达到了百分之百。季荣冬大张旗鼓地问：“沈主编，文笔不错啊，你还真适合文艺圈，挺让人刮目相看的。不过有用么？” 沈莫云淡风轻：“没有季总应变能力强，我这人办事热度不足，想搞垮你还得需要多折腾几次。” 季荣冬冷笑：“这些小把戏，还是留着自己玩吧。自娱自乐挺带劲儿，不过在我看来跟挠痒痒一样，眼比天高的沈莫也就这点能耐了。” 沈莫笑了笑：“季氏集团的公关经理，我没记错是颐高集团的外侄吧，年前的时候见过面，跟人家喝了点酒，滋味还不错。人家那三观挺正直的，也约好下次见面说点不一样的话题。季总有时间给我打电话闲聊，不如赶紧物色下一个公关经理，免得到时候，你连降热搜的时间都没有。” 难怪那小子那么叫嚣。 季荣冬气得发狠，咬牙切齿说：“沈莫，你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以为你毁掉季氏集团，就不会被SP集团毁掉。你太天真了，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害死。” 沈莫没搭理他，挂断电话之前还不忘警告：“你以后离晞晞远一些，不然会死得更快。” 季荣冬骂了一句，其中的狠戾怨气让沈莫开心，他将姜晞带来的水果吃光，心满意足地去睡个回笼觉。 ** 周一上班，碰头会刚开完，劳敏殊便将姜晞拉到茶水间。 如今两个人的关系不好不坏，属于彼此看得过去，但是真想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还得需要一场心与心之间的对话。姜晞见劳敏殊鬼鬼祟祟关上茶水间的门，笑着问：“劳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跟我说点悄悄话。” 劳敏殊斜眼瞪了姜晞一眼：“我有事要和你说，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可走了。” 姜晞哎哎了两声：“喝咖啡吗？我帮你泡。” “我可不敢喝，谁不知道你那臭毛病，闻着味儿都能睡着。”劳敏殊倒了两杯温水，兑了点蜂蜜递过去，“多大的人了，还把自己当成仙女一样，成天喝露水好了，保准不会困。” 姜晞接过来，看着劳敏殊别扭尴尬的神情，笑着回：“仙女是不会跟凡人吵架的。劳姐，你是想跟我和好吗？” 劳敏殊略带嫌弃地看着姜晞：“你好好说话，跟我嗲个什么劲，我都有孩子了，不会被你掰弯的。” 姜晞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这才问：“有什么事不能在办公室说呢？” 刚才那点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愁容又攀上劳敏殊的脸。 “今天早晨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劳敏殊看了一眼玻璃墙外，“咱们主编在搞季氏集团，昨天热搜上那条，就是咱主编弄的。” 姜晞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嗐，做咱们这行的，少不了跟人打交道。现在和我对接季氏集团广告的负责人，跟我抱怨说两天没合眼，她听公司高层说主谋便是咱主编，可没什么证据。也不知道咱们主编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负责人还想让我问一问什么情况，如果再这么折腾，她就辞职去别的公司了。” 姜晞低头想了想：“也就是说，那篇文章已经惊动了季氏集团的高层了？” 劳敏殊愣了下，大概知道姜晞的意思：“看来，你也是知情人。那咱们和季氏集团的合作怎么处理？” “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姜晞喝了一口水，“这事儿跟论经毫无关系，论经和季氏集团的合作照常。劳姐，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劳敏殊看了一会儿姜晞，才点了点头。沉思片刻才问：“主编终将有要走的那天？我猜的对不对？” 姜晞没说话，点了点头。 劳敏殊站起来，神情又变回冷漠的样子：“也就是说，我们的竞争还在持续。” 姜晞歪头看向劳敏殊：“劳姐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出去工作了。”劳敏殊转身走了两步，猛地回头又变得气焰嚣张：“你就和主编作吧，我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主编的位置，早晚是我的。” 门被哐地砸上，姜晞笑得无奈。 女人呐，脸变得可太快了。 ** 周末，沈莫打算飞日本，跟姜晞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正一起下班。姜晞问他：“你去日本干什么？” 沈莫回得简单：“去见一个老朋友。” 女孩儿灵敏的神经线突然开始工作，姜晞坐在副驾驶上，假装不在意地问：“什么样的老朋友啊？” “老”字咬音挺明显的，看得出来，小姑娘还挺在意。 沈莫故意逗她，慢条斯理地描述：“我们认识好多年了，关系一直挺好的，没事儿就一起吃饭聊天看电影。偶尔去酒吧玩一玩，我还挺喜欢他的。” 沈莫表情太沉醉了，一边说着一边似乎在回想往事。唇角勾出浓浓笑意，让人看着特别不爽。 姜晞想着，吃饭聊天倒是无所谓，正常社交嘛。酒吧，俩人也算是一起去过，可电影没一起看过。姜晞咬着牙重着声音：“还一起看了电影？” 沈莫笑意更浓了：“对啊，商业片爱情片恐怖片都看过。他还特别爱吃爆米花，喜欢甜食，我应该介绍你们认识，保准能谈得来。” 姜晞哼了一声，扭转过头看向窗外：“我不感兴趣，我不喜欢看电影，不喜欢爆米花，你别跟我说话了，你说话我也不喜欢。” 沈莫表情温情缱绻，突然握住姜晞的手。 姜晞甩开：“你别碰我，我也不喜欢你碰我。” “你是不是吃醋了？”沈莫声线沉，一字一句地问，直接在姜晞脸上点了一把火，烧得火红的小脸扭过来，瞪着琉璃眼慌张反驳。 沈莫伸长手，胡乱揉揉姜晞的刘海，“哎呦，怎么连个男人的醋都吃。” “……” 所以老朋友，不是女朋友？ 姜晞不死心，梗着脖子问：“那你就没有跟女的朋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沈莫笑了笑：“没有，除了沈青翎女士，我从来没跟别的女人单独出去过。晞晞，我只喜欢一个姑娘，就是你。” 姜晞呆呆地看着他。 静静地，过了十几秒。 自己自导自演了一个乌龙，姜晞迅速将头闷在风衣衣领里，半晌不说话。沈莫唤了她两声，姜晞直接开了车窗，脸朝外任凭初春时节的风降温。 沈莫怕她吹病，将车窗关上，兴致满满地问：“晚上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手腕被人捏住，轻轻揉捏。 夜色很静，车内的气氛被封印一般，玫瑰色一样的街灯划过，十指交握在一起，姜晞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好啊。” 沈莫忽然笑了，小心揉搓姑娘柔软的指腹，声音像裹了蜜：“喜欢看什么电影？” “什么样的都行。”姜晞心上一颤，闭着眼支吾一声，“跟你看，看哪个都可以。” 沈莫又问：“喜欢爆米花吗？” 姜晞红着脸点了点头：“喜欢奶油味儿的。” “那喜欢我吗？”沈莫鼻音很低，执着地问。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停在她的脸上，姜晞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炙热滚烫，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姑娘的脸更红了，垂着头看不出情绪，沈莫抓起她的手轻轻摇晃了两下，诱惑着她回答：“回答我啊。” 车已经停了，推开车门就是商场。姜晞抓着包包，用极快的速度打开车门，扔下一句“看完电影再回答你”，然后连头也不回逃走。 沈莫无声笑了：“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电影与老流氓 工作日晚七点，电影院的人还挺多。姜晞和沈莫打算看一场热炒到爆的国漫电影，结果一看，除了最后一排的右侧边还有俩空座，其他位置座无虚席。 姜晞扭头问沈莫：“买这两张可以吗？” 沈莫低眉看了她一眼，眼神莫测高深：“我都行。” 姜晞犹犹豫豫，看了眼下场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后，果断地买了票。还顺便又买了一小桶爆米花，套餐内送一杯果汁，橘子味的。小姑娘吃着爆米花，又喝着果汁，两只手都不够忙的。沈莫将果汁接过来，举在她嘴巴那：“少喝一点，这里面含香精。” 姜晞凑过去吸了一口，刚想再吸一口，沈莫将果汁杯举了起来，放置在自己齐肩的位置。 姜晞跳了两下，沈莫抬高两下，凶巴巴的眼神盯着她，嘶了一声：“这么不听话。” “就再喝一口，就一口。”姜晞皱着眉头，淡褐色的眉角，斩男色的红唇，就那么甜软着嗓音央求，听得周围的直男群众频频侧头，眼神扫过沈莫，像是在逼他就范。 雄性本能驱使下，沈莫直接将姜晞提溜起来，拐至一旁没有人的角落。昏影暗魅，沈莫沉着眼眸看着姜晞，开口时声音有点哑：“你再撒个娇试试。” 姜晞觉得沈莫身上自带一种健身教练的威严感。姜晞的专属健身教练一米八二，八块腹肌的直男癌，训练她时毫无血性而言，即便她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教练也要将她扔到跑步机上，雷打不动进行索命的训练。日常更是督促她三餐严格饮食，但凡被他知道吃了一顿烧烤，转日再相见，定然要再加上一个小时的机械训练。 导致她看见沈莫，都以为健身教练魂穿，正虎视眈眈盯着她，下一秒就得做一百个开合跳。 姜晞怂了怂，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认错：“我再也不敢了。” 沈莫勾着唇笑：“再也不敢做什么？” “再也不喝果汁了。”惯性可太可怕了，姜晞重重地发誓，“再喝我就是条柴犬，再喝就爆肥到100斤。” 沈莫舔唇，垂头抵在她的耳边：“不用发这种誓言，以后乖乖喝点别的，行吗？” 离得太近了，近到能清晰闻到沈莫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什么别的啊？”姜晞懵懂发问，脸上又是一抹红晕。 沈莫突然笑了，起身捏了捏她的小耳垂：“以后再告诉你。” 电影开播后，姜晞才知道这个位置的票为什么没有人买。她前方左侧和右侧坐了两对情侣，一对情侣的头紧贴在一起，另一对情侣在接吻。姜晞微微往身侧看了眼，果不其然，还是一对情侣，男生正在喂女生吃爆米花，嘴对嘴的那种。 “我发现一个事，”姜晞往沈莫那边靠近，压低声音，“这边好像只有我们在认真看电影。” 沈莫那边没出声，电影正播放着母子一起踢毽子的温情一幕，姜晞注意力被吸引，轻笑出声的同时，放在两个人之间扶手上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手指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耳边传来低沉的，热气喷薄的低音：“我们——” 姜晞躲了躲，抓着她的那双手微微用力，紧紧地不容她拒绝。 “——也干点坏事？” 姜晞的脸瞬间燃烧，像是躲避怪物一样，迅速将手抽离，直直地往另一侧躲。整个身子挤在一旁，透过电影的微光，能看出小姑娘惊悚的眼神。 隔壁的小姑娘低低地笑出声音，用不是很小的声音跟他男朋友说：“那边的小姐姐好可爱，被封印的龙王吓了一跳。” 她男朋友还应和：“哎呦，我的小宝宝，就属你胆子大。” 姜晞又偷偷将身子坐正，如坐针毡，双手双脚都摆放齐，坐姿跟个飒爽的军人一般，除了似有似无飘来的眼神。 沈莫觉得好笑，淡声说：“眼睛别乱瞟，不好好看电影，是想做坏事？” 姜晞无声地摇头，头发丝都摇到了脸上，挡住了视线。 一场电影看下来，看得姜晞身心俱疲，电影结局又很感伤，哭得她脸都花了。沈莫一边递纸巾，一边无奈地哄劝：“哭什么，这不是很圆满吗？” 姜晞没说话，天知道她一边看着屏幕感受剧情，一边分神防着身侧男人总莫名其妙伸过来的手，压力大得有多难过。 出了影院，姜晞一言不发，从商城走进车库，闷着头不开心。沈莫跟在身后问：“怎么了，还陷在那破电影的情绪里没出来？” 姜晞气得直跺脚：“你能不能认真对待艺术，那么好看的国漫，良心制作，你就不能投入一点，多关注一些细节？” 沈莫耸了耸肩：“不能。” “你比电影，好看多了。” ** 沈莫周六中午到达大阪，张洋来接机，一边开车一边汇报情况。 “沈总，按照接下来的计划，三家网络媒体将进行专题报道，一家视角比较刁钻的纸媒也在积极收集材料整理稿件中。还有几家健康类的自媒体也谈好了合作，现在只剩下最关键的步骤，是否需要邀请卫计部的王主任出面。” 沈莫想了想：“王主任最近在忙什么？” “海外调研，正好在东京。”张洋将车停在工作室门口，“需要我联络吗？” 沈莫：“约今晚。” 卫计部王琦是张洋的远房舅舅，这几年和沈莫团队联系密切，许多科研报告和学术论文的技术支持都依托团队贡献，人在圈中的地位不低，说句话都能撼动半个圈子的存在。 沈莫包下一家居酒屋，王琦到时，沈莫正斜靠在榻榻米上打电话，表情柔和，透露出一丝人间清欢的真实之感。 王琦听到沈莫说：“A5和牛很不错，下次带你来。清酒比梅子酒好喝，清冽甘甜，我给你带一瓶回去。” 沈莫看见王琦坐下，才压低声音：“一会儿再说，我先接待客人。” 男人的棱角不似前几年那么锋芒毕露，唇角的笑意藏不住，是风华之年不刻意回避的温存。王琦问：“小沈这是好事将近啊！” 沈莫笑答：“借您吉言。” 酒杯倒了七分满，王琦干脆利落地干杯：“我听外甥说，你需要我帮忙。其实没必要这么客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就是一句话嘛！” 跟人说人话，长辈客套，沈莫不能自以为是。他郑重道：“求您帮忙，您能给我面子，是我的福气。这些年一直受您照顾，也没帮上您什么忙。您上头那位要内退，正好需要一个契机，推波助澜一下。您能帮我，也是帮自己，我们互利共赢，盆满钵满。” 酒杯相碰，这事儿实打实地定了下来。 第二波造势来得迅猛，且后劲十足。季氏集团公关乱成一团，公关经理此时正在新西兰度假，根本联系不上。季荣冬亲自上阵，好不容易降下热度，还没喘口气，直接被卫计部约谈，上行处处受阻，下行无处可遁，季荣冬险些被逼疯。 季荣冬眼圈都黑了，从卫计部出来后，直接拨通电话：“当初让你别放过沈莫，现在可好，处处下绊子惹是生非。你说该怎么办吧！” 对面似乎没睡醒：“都说了没什么可怕的，你什么时候这么畏首畏尾了，这点小破事都禁受不住，可真让我失望。” 季荣冬冷哼：“那你说怎么办？” 对方似是无意：“你别管了，等着看戏吧。” 季荣冬似乎感受到对方已经忍到极限，他缓了缓才说：“你动沈莫可以，不要动姜晞。” “呵。”对方冷笑一声，“真是懦夫，就一个女人，让你们俩人都护着，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神仙，给你们灌了迷魂汤。” “我就一个要求，别动她。”季荣冬声线提高，“你要什么都行，但别伤害她。” 直接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鬼魅一笑：“有意思，这女人，可真让人好奇。” ** 春风拂面，一年一度的招商会接踵而至。今年的政策好，利好消息不断，各商企纷纷抓住机遇，争先恐后开创新元年。 姜晞连跑了三个招商会，已经签下五单。晚上有个重头戏，外企喜欢开酒会，还选择开在香格里拉。姜晞画了一个浓妆，穿着露肩收腰连衣裙，踩着高跟鞋，直奔目的地。 姜晞长裙及地，黑色的裙子上缀满碎钻，灯光下光芒四射，像极了散发浓郁香气的的黑玫瑰。 她将手机从包包里拿出来，给沈莫拨了一个电话：“主编，我已经进大厅了，没看到你呀！” 沈莫堵在半路：“我还在路上，十五分钟才能到。你先找个地方休息，站久又要闹脚疼，到时候还得我帮你揉。” “谁让你揉，”姜晞娇嗔一声，“老流氓。” 话还没说完，姜晞的手机突然被抽走。 她转身看过去，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半米处，手中拿着她的手机，连看都不看，直接按断通话，又递到她面前。 姜晞作势要拿，那个男人却又收回去，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轻挑着眉毛，烟嗓低沉：“姜小姐，要不要跟我谈个合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男朋友与喜欢 今晚的姜晞，算是整场酒会中耀人的存在。和金丝大波浪的蓝眼睛外国姑娘不同，自带着中式婉约之美的姜晞，偏偏挑战狂野的诱惑。 反差的美，总会吸引眼球。 杜羽生一眼就看到了，姑娘确实美得惊人，难怪沈莫与季荣冬争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果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此时的姑娘，脸色红润如常，只是微微蹙眉看向他，疑问写在眼瞳里，嗓音软甜，一开口让人能缴械投降。 姜晞没见过杜羽生，她问：“我看您面生，不知要和我谈什么合作。” 男人穿着鸭青色的衣服，下巴一圈青丝胡须，不凌乱但气势挺强。眉眼从上到下审视着她，眼神非常来者不善。手上还紧捏着她的手机，沈莫电话打过来，眼神扫过去，有一丝漠视的情绪没来的急收回，被姜晞捕捉到了些许痕迹。 职场混久了，看人下菜碟的习惯早已养成。谈合作，那起码要将对方的来路搞明白，尽可能多的获取信息，合作才能谈得知根知底，才能两方都满意。这人心不诚意不足，一看就是来故意找事的。 姜晞等他自曝门户，含着笑也不说话。 杜羽生压着眉睫，唇启微微动了动，露出牙齿，眼睛向上挑着，语气轻佻：“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合作，跟你通话的人有关。” 姜晞点了点头，扬眉：“那我不感兴趣。” “哦？” 杜羽生将响得不停的手机接通：“既然这样，我只能和沈总谈个合作了。” 沈莫对这个声音熟悉得很，曾经有无数个日夜，沈莫都想方设法地让他闭上嘴。恶魔之音靡靡，沈莫从来没想到，会这么快重新听到，会这么快从与姜晞的通话中听到。 沈莫声音压得低：“杜总，想谈合作来找我，别为难我的人。” “你的人啊，”杜羽生不甚在意地重复他的话，带着点冷冰冰的笑意，“好像对你的事不太感兴趣，不过我这人一向如此，人家姑娘越不感兴趣，我越想说些故事给她听。沈总，我们好久不见了，我送你些见面礼可好？” 车流密集缓慢，沈莫愤怒出离，猛地敲在车把上，鸣出杂乱无章的长串咆哮。 这声音满足了杜羽生，他笑得愉悦，手机挂断扔给姜晞，眼角低垂，视线落在姜晞玲珑身段上，扯出一丝玩味的笑：“今日唐突了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 他走近一步，气势压了下来：“我这啊，有许多你的小情人的故事，保准你爱听。一回生二回熟，咱改日再见，希望姜小姐赏个面子。” 一来二去，姜晞也看明白这人的身份。沈莫的对手，明里是季荣冬，暗里的，是SP集团。姜晞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印象，但行事乖戾，不按套路出牌，一看就是沈莫的劲敌，SP集团的副董事，杜羽生。 姜晞微微一笑：“杜先生是吧，您瞧您见面连个身份都不亮，万事都靠我猜，可真是不容易。不过这世上不容易的事情多了去了，您千方百计想跟我讲故事不容易，想让我听故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杜羽生“哦”了一声，“姜小姐，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听？” “有什么可听的，也不是童话故事，听着能睡个好觉。更不是什么商界机密，能发一把大财。我就纳闷了，您揪着过去不放，是想将秘密托盘而出，还是想将秘密重新画圆呐，据我所知，您那些故事貌似会有更多人喜欢听。” “据你所知？看来沈莫已经和你讲过我的故事了。”他摸了摸下巴，眼神如隼，“那就不公平了。” “公平？”姜晞笑得牵强，“这词还真不适合您。” 杜羽生冷笑一声：“看来姜小姐是真的不怕我。” “当然怕啊，”姜晞笑得明媚，“我怕您一直站在这，被我男朋友看见，会不高兴呢。” 杜羽生唇角下沉，表情说不出的烦腻。他看了眼姜晞，手指朝向她点了两下，扔下一句：“别骄傲，骄傲的东西活不久。” 姜晞笑了笑，回敬：“别嚣张，嚣张的东西死得快。” ** 沈莫到时，姜晞独自坐在休息区，像一朵盛世独立的黑玫瑰。表情是静默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在看着什么，安安静静地，距离感蛮强。 他就欣赏小姑娘这个样子，仿佛永远遇事不惊，遇到天大的事，也不会怕得哭唧唧。他在来的路上，无数次在臆想，如果她受伤被欺负，便将杜羽生立刻毁掉，不择手段也要为自己的姑娘解气。 此时的姑娘扬眉看到他，笑颜如花儿一样绽放，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如风化雨如沐春风，一点一点融化掉他尖隼戾气。 沈莫问她：“杜羽生呢？” 姜晞扭头，下巴指向酒店门口：“五分钟前刚走。” 沈莫眼神流连在她脸上：“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好好的。”姜晞转了一个小圈，跟炫耀一般，“你看看我的裙子，是不是很有气势，跟他说话一点都不怕。我还试图气气他，也不知道成功没有。” 一颗心落地，沈莫走上前，紧紧地拥住姜晞：“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熟悉的味道，使人安神，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姜晞的手慢慢收紧，回拥着男人坚实的背，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很怕，我怕他一言不合就摔我手机。我刚买两天，我不舍得。”姜晞蹭蹭沈莫的下巴，“主编，我比你想象的要勇敢，你要相信我。” 沈莫揉了揉她的脑袋：“都抖成这样了，还安慰我，是想让我愧疚，然后放手吗？” 姜晞又往怀里钻了钻：“别放手，晚上还是太冷了，我的外套不见了，还是抱着温暖。” 沈莫将她的小脑袋扣在肩上，酒会的喧嚣从门缝传出来。一边是酒色财气，一边是温情缱绻，沈莫低声问：“还要不要进去？” 小姑娘呼吸均匀，嗓音慵懒，嘤咛了一声：“不了，我好困，我们回家吧。” “回家？”沈莫勾唇笑，“回你家还是我家？” 姜晞抬起头，眼神迷离，语气却矜持：“虽然我这样，但你别想乘人之危。” 沈莫无声地笑了笑，“我忍一忍。” 小姑娘真是累坏了，沈莫抱着她上车，将她放在副驾上，自己刚坐上车，小姑娘已经昏睡过去。 侧颜的线条很柔，白皙的皮肤顺滑细腻，有道微浅的光停留在眉心，几道细纹，是睡梦中拧紧的不安。 沈莫眼眸一点一点变沉，手指划开手机，直接拨出个电话：“按计划进行，尽快收网，不能再拖了。” ** 初春的夜风微凉，没那么温柔，却能拂绿万物。姜晞醒过来，听见沈莫不疾不素的语气，低声在说着什么。 侧头看过去，沈莫眼神睇过来，橘色的射灯落在中间，视线交织出一团暖意。 沈莫挂断电话，轻声问：“睡得好吗？” 姜晞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间两点，车停在车库，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她揉了揉脖子：“怎么没喊醒我。” 沈莫伸过手来，帮她揉揉肩：“以后别这么拼了，喊你都喊不醒。” “不好意思啦，”姜晞微微伸个懒腰，“我还在惦记着主编的席位，不拼怎么能行呢。” “我还没走呢，就这么想顶替我？”沈莫解锁，“走吧，我送你上楼。” 姜晞说句不用，沈莫直接开了车门，伸手将她抱起来，“不是让我别放手吗？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姜晞红了脸，小声抱怨：“我还让你别得寸进尺呢。” 沈莫抱着人直接进了电梯，楼层攀升，梯内的温度渐渐攀升。 姜晞觉得不自在，挣扎了两下：“你放我下来吧。” 沈莫眸色变深，“脚不疼？” “不疼的。”姜晞拍了拍沈莫的胸，“你这样，我有点难受。” 沈莫不依，依旧抱着人，喑哑的嗓音落在姜晞的耳边：“怎么难受了？” 姜晞双手越发抓紧，沈莫弯了弯唇角，将人又往上颠了颠，脸都快要贴上，鼻尖蹭着鼻尖，彼此的呼吸声因夜色变得清晰，和心脏扑腾扑腾弹跳的声音一样，震得姜晞浑身发烫。 沈莫问：“这样还难受吗？” 唇似有似无地相碰，姜晞躲了躲，又被后脑勺上的手按了回去。 沈莫：“晞晞，你不能再躲了。” 姜晞睫毛颤了颤，呼吸又错乱一片。手臂勾着沈莫的脖颈微微收了收，从耳根到脸颊，红透了整张脸。她鼓足勇气，声音软软地问：“主编，你真的喜欢我？” 沈莫看着她：“真的。” “那你问问我。”姜晞微微垂头，“你问问我喜不喜欢你。” 羞涩的，大胆的，一对一的，双向的确定。 小姑娘的眼睛湿漉漉的，唇瓣又水润饱满，沈莫只觉得自己的神经断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一个点。 沈莫的手重重的压下，唇瓣贴在一起，辗转几度，舌尖缓慢地停在被轻咬的地方，缠绵的爱意收都收不住。 他含着她的唇，哑着音：“你也喜欢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密码与小哥哥 姜晞半眯着眼睛，“唔”了一声，似是给了回答。 此时的小姑娘，乖巧地窝在怀里，没有白日里的精干抖擞，是如常的温柔与闲适。亲吻时也不躲闪，凑上来轻轻啄了啄，温热的舌尖碰了碰，脑袋又重新扎进沈莫的怀里，只露出一只红透的小耳朵。 沈莫嗓音轻哑，问：“还用我问吗？” 姜晞闷在怀里撒娇：“你不按套路出牌，问了也是白问，我是不会承认喜欢你的。” “没关系。”沈莫扬声笑了笑，“你喜欢我，已经到了不用问便知道答案的地步了。” “......” 这人还真是自以为是呢。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沈莫继续抱着姜晞，将人送到家门口。姜晞闹腾着要下去，沈莫不由分说地将她抱紧，只问了句：“密码是多少？” 姜晞别扭地摇头，红着脸说：“你这个人，不要以为谈了恋爱就可以随便进我家。密码不能告诉你，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而入，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可不敢引狼入室。” 沈莫哼笑了一声，“保密？” 男人的表情不似方才那么友善，一双眼睛包含太多危险的因素，带着点攻击性地重新问了一句：“密码都要保密，看来是什么重要的数字。前男友的生日？初恋的纪念日？还是暗恋对象的电话号码？” 姜晞瞪大眼睛，玻璃球一样的眼珠略显惊讶：“你你你怎么知道？” 沈莫将姜晞放下来，往前迈了一步，将人抵在墙边。姜晞向后仰着，手推着他，隔出一段距离。手掌之下是薄薄的衬衣，衬衣之下的身材触感太好，碰一碰，姜晞的脸又红了。 沈莫混不在意，在他看来，姑娘此时十分心虚。乌羽之下是黯黑的瞳仁，他紧紧地盯着她，唇边挤出一丝笑：“让我猜一猜，是哪个臭男人的死期。” 危险的信号释放出来，姜晞愣了下，反应过来才笑着回：“你别乱说，是我哥的生日。他说他的生日辟邪，设为密码便肯定不会有邪祟进门。” 沈莫略扬了扬眉：“你哥什么时候生日？” “七月十五，鬼节那天。”姜晞很认真地回答，“是不是觉得很酷，就算是小偷来，都不会猜到。” 沈莫扫了一眼姜晞：“还挺迷信。” 兄妹俩的感情不错，沈莫不是没见过。小姑娘有人疼有人爱，才会养成这样娇气的性子。其实是好事，不过他还是吃味，身子微微下沉，想继续刚才的亲吻，门却自己开了。 屋里的灯开着，一个男人的手露出来，砰地一声，门大开四合，灯光四泄。 姜晞啊了一声，看清来人才小声问：“哥哥，你怎么在我家？” 姜洄冷着脸子：“都几点了，你自己看看，危险不危险。赶紧给我进去。” 姜洄今天刚和亲爹吵了一架，原因非常老常，无非是老爷子劝他放弃绿茵场转投政治，而他选择梦想坚持到底，导致越说越激愤，直接被老爷子轰出了家。姜洄不得已去后海，结果吵到午睡的奶奶，又被爷爷教育一顿。无奈之下，只能来姜晞这里避难。 谁也不如妹妹好，听话懂事，门锁密码没换，他登堂入室，吃饱喝足睡了美美一觉。正睡着呢，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还夹杂着妹妹的娇嗔。姜洄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都两点半了，劳燕都他妈早就归巢了。 结果呢，一向乖巧听话的妹妹却跟个男人在门口讨论密码锁，听那语气，男人还有点不屑的意思。 姜洄想也没想便将门打开，倚靠在门口审视那个男人。是个熟悉的面孔，不过正在贴着他的妹妹妄图干点坏事。他不懂女人，但对男人心里那点龌龊想法了如指掌。 姜洄见姜晞没动，又冷着声音问沈莫：“您哪位？” 沈莫打了个招呼：“我们见过，之前在火锅店。” 姜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就问您哪位？” 沈莫看了一眼姜晞，姜晞摇了摇头，伸手拽了拽姜洄的衣袖：“哥哥，这个是我们主编，上次不是在火锅店见过吗，我还把菜谱扔到他们那桌的锅里，你还帮我道歉来着呢。” “嗯，砸的好，怎么没再砸准一点。”姜洄漠视着沈莫，将姜晞往屋里拽，“你看看几点了，平时闹腾十点半就要睡美容觉的，怎么回事？咱家的家训呢，零点前必须回家，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姜晞抱住门边不动，急着跟姜洄说：“哥哥，你别拉我。” 姜洄哪听她的，直接将人塞进门，哐当一声又将门关上。 人站在沈莫面前，抱着胸啧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无良主编？” 沈莫笑了笑：“无良？不敢当。” “还有你不敢当的？”姜洄又啧了一声，“小老弟，咱们可要清楚一件事。我妹妹呢，在我家金枝玉叶地养着，可不是随随便便往家里带野男人的女孩。虽然她对你有那么一丢丢的意思，但是我作为她哥哥，就得严格把守这道门，没有我的允许，你进门那天就是我生日那天。” 一道门，俨然跟阴曹地府一般。沈莫笑了笑：“您对我有成见，我一点都不意外。季荣冬是您的好友，这层关系，比您未来妹夫的身份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孰轻孰重，您把关的时候，还得考虑清楚。” “不过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您可以祝福，但是别干涉。我尊重您是哥哥，不过都这么晚了，您还在晞晞这，说实话也不合适。她一个小姑娘独居，说实话，就算男朋友陪着也会比哥哥好，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姜洄闹半天也没闹明白。 等反应过来，沈莫已经进了电梯，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洄暗骂了一声“操”，转身按密码，结果门没开。 姜洄拍了拍门：“小晞晞，给哥哥开门啊？” 姜晞靠在门边，一边给沈莫打着电话，一边朝着门外说：“我改密码了，哥哥，你赶紧回家吧。这么晚了，别忘了家训啊！” 小姑娘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沈莫停住脚步，抿着唇笑了起来。 ** 周末，姜晞约清茶一起去泡温泉。 清茶最近在追一对影视剧cp，一路上都在刷视频和话题，姜晞微微扭过头看过去，清茶忙拉着她分享：“你看这个小哥哥的腹肌简直太好看了，真的好想摸一摸。晞晞，你说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好看的腹肌吗？” 姜晞面色一红，别过脸：“不知道，应该有吧。” 清茶觉得有点不对劲，关闭屏幕，胳膊肘碰了下姜晞：“姐妹，你看着我。” 姜晞回眸：“干什么呀？” “实话实说，是不是背着我去勾搭小哥哥了？”清茶仔仔细细看了看姜晞，“脸怎么这么红，每次你心里有人的时候都这样，坦白从宽啊，被我自己查出来，你会被扒层皮的。” 清茶八卦的能力不容置疑，干娱乐这行，没有这点本事，是很难的圈内立足的。姜晞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低头说：“我跟沈莫，恋爱呢。” “什么？”清茶往她跟前凑凑，“你说话大声一点，我都没听清，你跟什么玩意恋爱呢？” 姜晞瞪大眼睛，认认真真地重复 ：“沈莫，我们主编。” “？”清茶揉了揉耳朵，“我没听错吧，你们办公室恋爱了？” 姜晞点头：“暂且先这样吧，我谁也没说，只告诉你了。” 清茶笑得不行，捏了把姜晞的小脸：“当初谁说站在一起驴唇不对马嘴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跟发情了一样。” “那么明显吗？”姜晞捂着脸，“茶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清茶没说话，笑得跟老母亲一样。 她和姜晞认识这么久，很少看见姜晞这个模样。姑娘家长相好，能力强，身边确实不乏追求者。但姜晞就是不喜欢，不喜欢的症状挺明显的，提到一个人时眼睛眨都不眨。 可现在一提到沈莫，姜晞就跟逢春一样，眼底唇边都带着幸福的笑，看来这回是真的喜欢了。 喜欢一个人能怎么办呢，拦不住藏不了，除了享受其中，什么都做不了。清茶拍了拍姜晞的肩：“还能怎么办，喜欢就勇敢一点。你这个霹雳娇娃还怕搞不定一个沈莫？” 清茶捡起手机，又点了点屏幕，小哥哥的腹肌变得清晰，“你的主编身材比这好，你要是不摸摸，岂不是亏大发了？” 清茶说的话，像颗种子一样埋进姜晞的内心。晚上一起吃饭，姜晞目光一直游离在沈莫身上。 洗菜的时候，后背直挺着，能看到背后肩胛下的轮廓。炒菜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上下弹跳，线条又很好看。姜晞视线往下，黑色的围裙下，腰间一根系带垮垮的…… 沈莫觉察出姜晞的目光，呆呆地望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莫关掉煤气，解开围裙，手肘搭在门框边，好笑地看着姜晞：“小姑娘，怎么回事？眼睛都看直了。” 姜晞别过头，尴尬地支吾：“才没有。” 沈莫走过来，站在姜晞的面前，垂着头看着她，声音有些不正经：“我站近点，你仔细看看？” 姜晞低头不看他：“我不看了。” “那换个方式？”沈莫俯下身子，鼻息凑近，嗓音慵懒：“喜欢哪儿？随便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求婚与相信他 姜晞偷偷摸摸抬了抬眼，视线落在沈莫的腰肌间，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指。 “那我就碰一碰。”姜晞将手指伸出去，轻轻地在衬衣上戳了戳，硬邦邦的，还有弹性。 小姑娘就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伸出个小手指，在他的腰间划了那么一下，触感没多少，又收了回去。沈莫问：“怎么样？” 姜晞想了想，很认真地评价：“没有赘肉，及格线之上，你怎么练的？” 沈莫没顺着她回，只是问：“喜欢吗？” 姜晞耸了耸肩：“在健身房看过太多了，谈不上喜欢。”她往沙发里缩了缩，“前两天还和清茶看了一位小哥哥的腹肌，年轻的身体真的很棒呢。” 沈莫眼神暗了暗，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上，将姜晞圈在手臂之间。抬眼，缓慢地问：“喜欢小哥哥？” 姜晞唔了一声：“小哥哥谁不喜欢呢，你认识易烊千玺吗？动可街舞battle王，静可少年老成李司丞，我要是年轻个五六岁，还打算嫁给他呢。” 手臂压下来，沈莫头凑过去，轻轻咬了下姑娘红透的耳垂，声音沙哑：“再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姜晞瑟缩一下，朝着他眨了眨眼：“还不允许人实话实说呢。” 沈莫神情有些淡，捏着她的鼻子又问：“那跟男朋友相比，更喜欢小哥哥？” 姜晞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更喜欢男朋友。” 沈莫满意地笑了笑，刚想起身，小姑娘一把抱住沈莫的腰，还趁机捏了捏，小脸扎在怀里蹭了蹭：“男朋友，我明天不想上班班。” 沈莫伸手将她抱住，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声音是说不出的宠溺：“乖，不想去就不去。” “可是还有好多工作没处理完。”姜晞闷声，“劳姐听说你以后还要走，又跟我开始划分楚河汉界，搞得我好累哦。” “要不要男朋友偏心一下？”沈莫抱着她，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累人的工作全扔给别人，奖金工资都给你涨一涨，每天工作仨小时，周末永远不用参加活动，行吗？” 姜晞抱住他的脖子，猛地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是我男朋友最好。不过不用啦，你总不能照顾我一辈子，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的。” “怎么不能照顾一辈子？”沈莫目光直视，“你还想嫁给易烊千玺？” 姜晞憋着笑，点了点头：“如果他不嫌我岁数大的话。” 沈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姜晞坏笑，手指在他的眼角处画圈，“等到你七老八十了，小哥哥才不惑之年。我还能二嫁什么的......” “二嫁？”沈莫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先嫁了我再说。” 姜晞软着身子，小脸红红的，支支吾吾地问：“你在跟我求婚吗？是不是有点早？” 沈莫笑了笑：“不早，赶紧结婚，好给你幻想二婚的时间。不过幻想终将会幻灭，因为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怎么那么霸道？”姜晞眨巴眼，轻轻撅起嘴巴。 红唇近在咫尺，沈莫含住水嫩的唇瓣，声音从唇齿间溢出：“因为太爱你。” ** 周一上午，沈莫跑了一趟市场监管总局。季氏集团的几款保养品被查出非法添加有害物品，处理查清这件事的执法人员是沈莫的发小，虽然私情足够铁，但确保万无一失，沈莫亲自上门，请发小吃了一顿午饭。 发小一边吃着饭一边跟他交代：“其实那几款保养品送检是没法通过检查的，但季氏那边疏通了关系，堂而皇之避开所有法律规制，在市面上流通这么多年，没少被人举报。这次正好赶上网民热议，引起执法部门注意，这才追根溯源。” 沈莫点头：“这事最后怎么处理？” “罚款，吊销执照，销毁商品。”发小嘬着牙花子，“没办法，惩罚力度不够，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沈莫默了默：“我不能再白费劲了。” 发小拍了拍他的肩：“哥们，这事就两条路。要么你放手一搏，能倒一个是一个。要么你作壁上观，能忍一时是一时。你大概率选前边，我劝不动你，只希望你能成功，我们也算没白忙和。” 沈莫笑了笑：“行，咱争取都别白忙。” 发小伸个懒腰，打了个哈切：“听说季荣冬和SP的杜羽生闹罅隙了，季氏集团前几天来人配合调查，都把黑锅往杜羽生身上扣了。你留意点，杜羽生这人狗脾气，别逼急了四处乱咬人。” “行，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事再联系。”沈莫起身，“账结完了，走了。” 回程，沈莫给季荣冬打了一个电话。忙音响了许久，季荣冬那边才接通，寒着嗓子问：“上赶着来看热闹了？” 沈莫勾着唇，哼笑一声：“怎么样，最近不好过吧。” “拜你所赐。”季荣冬嗓音疲累，“高兴了？估计你也见过杜羽生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听说你俩闹掰了？”沈莫笑得畅快，“看来，戏越来越好看了。” 季荣冬没说话，几日熬下来已经吃不消。他淡着声，只说了句：“提醒你，照顾好小晞。别因为得意忘形，伤害到人家姑娘。沈莫，现在的你，依旧输不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道理放在季荣冬身上，也依稀有点人情味。沈莫说：“多谢提醒，不过我的姑娘我护得住，不劳你操心。现在还是故事的开始，季总，你继续坚持啊。” 通话挂断，沈莫给姜晞打个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过了五分钟后，姜晞回信：我在外边，过来接我。 随后发过来一条定位。 沈莫也没在意，直接顺着定位开了过去。 ** 姜晞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又看了眼他手中的手机。这个人好像每次见面都特别喜欢拿别人的手机把玩，上次是，这次也是，随便接通电话也就算了，这次还得寸进尺，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姜晞冷着脸：“杜先生，麻烦您把手机还给我。” 杜羽生看着屏幕，乐了一声：“我要是不给呢？” 姜晞瞪着眼睛，压着火气：“您自己没手机吗？还是看着我手机就能自动生财？” “刚说两句就发脾气了？”杜羽生笑出声，“上次说要给你讲故事，好不容易将你请过来，怎么一点耐性都没有？” 杜羽生把玩着手机，转了几下，又将手机扔到一边：“听故事的时候不能分心，不然怎么能听得刻骨铭心。” 姜晞忍了忍心中的烦闷，不大愿意地皱眉：“都说了，您说的故事我不感兴趣。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走一步。” 杜羽生撇了她一眼，又扫过去一旁站着的保镖，几个大汉站了过来，将姜晞团团围住。 姜晞见状，又重新坐了下来：“怎么？这故事非听不可？” 杜羽生笑得眉目舒展：“或许听过之后，能让姜小姐彻底看清沈莫的为人。挑男人，不就得看透彻看清楚嘛。” 所谓的故事，无非是杜羽生将沈莫黑化，将他离开SP的行径定义为无情无义的浪子野心。姜晞全程淡然，杜羽生说到一半，突然转了话锋：“姜小姐，大概不知道沈莫曾经害死过人吧。” 姜晞皱眉：“你不要胡乱污蔑人。” “沈莫从东家出走，可不是头一次呢。”杜羽生摇晃着手指，“第一次，离开美源，我记得有个一家三口被逼得跳河了呢。” 杜羽生嗓音寒，讲人生死跟说一株花草枯萎一般。他一边笑着一边叹息：“小孩儿还在肚子里呢，没出生就去了阎罗王跟前报道。啧啧，你说沈莫心狠不狠？” 姜晞怒极：“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杜羽生挑了挑眉，“不信啊，那你亲自问他啊。” 杜羽生抬了抬手，怪声怪气地喊：“沈主编来得巧啊，你的小女朋友正好有疑问要问你。快告诉她，你是不是杀了人了？” 姜晞回眸，眼中是迷茫与彷徨，看到沈莫的瞬间，晶莹的眼珠颤了颤，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沈莫朝她伸手，僵瑟发声：“晞晞，过来。” 姜晞没动，杜羽生笑得魔鬼，附在她的耳边大声说：“你要过去吗？去杀人犯的身边？你想一想，如果你的家人知道你的男朋友是个杀人犯，会怎么想。” 杜羽生声音不轻不重，可字字句句都带着利刃，一刀一刀地刻在沈莫的眉心。沈莫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紧紧盯着姜晞，唇角抿得生硬。 姜晞回首，站起身抓起手机和包包，看向杜羽生：“您说的这个故事，我确实是第一次听。不过相比你说的，我更乐意听我男朋友跟我讲。” 姜晞调转方向，一步一步走向沈莫。 每走一步，姜晞的眼神越坚定，唇角的笑容越真实。她伸出手抓紧沈莫的手，憨憨地撒娇：“我男朋友特别善良，不管我听到什么，我只相信他。” 姜晞挺直腰板，与沈莫肩并肩：“以前是他一个人与你们抗争，以后，我会跟他一起。” 沈莫回握姑娘有些发烫的手，所有的不安与无奈归于尘土。没有什么比姑娘的手更温热，一些被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痕被姑娘的一声维护抚平，脚步不再沉，目光投得更远。 不畏与虎狼并行，不沉默苟活，因为有个人，爱得你心中滚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安慰与壮胆儿 姜晞紧紧地拽着沈莫，脚底的高跟鞋哒哒响，踩得超级有气势，一段不到10米的路，硬生生地走出了戛纳红毯的滋味。 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姜晞觉得自己做到了。 出了会所，上了车，姜晞才重重地缓出一口气。从包里翻出一袋红参液，一点一点喝进去，半晌才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都快喘不上气了。” 沈莫递过去一瓶水，姜晞指了指瓶盖：“你给我拧开，我手都没劲儿啦。” 瓶盖拧开，沈莫递给她。 姜晞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目无斜视地指了指：“我们走吧。” 沈莫没说话，依旧保持那个姿势看着她，小姑娘眼角有点微红，身上穿着微薄的衬衣，包裹着玲珑的曲线。车内安静得很，车外鸣笛声一阵又一阵，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姜晞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抱怨杜羽生一言不合便将她带来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还是感谢沈莫来救她于水火之中，好像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会回到杜羽生说的那件事上，关于沈莫的过去。 姜晞扭头看了沈莫一眼。 视线就那么对上。 沈莫勉强笑了笑，问她：“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沈莫的脸上，已经有个岁月的痕迹。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世故圆滑后的冷衿，眼睛里不辨悲喜的情绪萦绕，绕不出他此刻的心境。而立之年经历跌宕，在商界闯荡留下的伤痕丝毫不少，深埋起来让人无法洞察，表面四平八稳，可真的挑开伤疤，创痛依旧在，生生熬着，一辈子都不见得痊愈。 姜晞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问。” 她问不出口，她更想安慰他。 姜晞将水扔进包里，握住沈莫的手，低声叫他：“沈莫。” 不是叫的主编，也不是叫的男朋友，而是直呼了姓名。 沈莫缓缓地问：“怎么？” 姜晞朝着他甜甜一笑，明媚的眼神，如絮的温情：“我知道这件事肯定有隐情，但是伤害已经产生，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你这个人呐，表面看起来凌越苍生，可骨子里的铁汉柔情分分不少。他也看准了你心软，才会旧事重提，想要借由我击溃你。” 沈莫反握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你别看我平时娇里娇气的，但是我这颗心呐，能够包容很多。每个人都有不可触碰的底线，等以后你想跟我说的时候，你就放心大胆地说，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你就跟我抱怨抱怨。女朋友别的不行，安慰你还是可以的。” 姜晞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我一直都在的，你要乖哦。” 沈莫抬眼看着她，姑娘的正脸比侧脸更美，黑眼睛湿漉漉的，嗓音软软的，跟哄小孩一样，极尽温柔地触碰，最后都归于轻挑的尾音。 沈莫点了点头，伸手抱住小姑娘，脑袋搭在肩上，闭上眼沉着音说：“嗯，我会乖的。” ** 下午公司没事，姜晞请了假。劳敏殊忙得焦头烂额，抬头看见姜晞在化妆，阴阳怪气地抱怨：“有的人忙到昏天黑地，有的人请假偷懒，这世道真的不公平。” 姜晞涂着唇彩，嘟嘴啵啵两下。 “劳姐，您有家有业有孩子，还不允许小年轻抽个时间谈恋爱吗？”姜晞顺了两下头发，站起来转了一圈，“怎么样，这个妆适合我这身衣服吗？” 劳敏殊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一下，指了指她的耳垂：“换副耳环，你带对金豆子，都比这款显得可爱。” 姜晞照了照镜子，笑眯眯地挑了对珍珠换上，又央着声：“这样好不好看？会不会显我黑？” 劳敏殊扫了一眼，再好的饰物都没法掩盖住女孩的意气飞扬。她不耐烦地扫了眼，随意地挥挥手：“长得跟狐狸精一样，能不好看么。” “就喜欢您这么粗暴地夸奖人。”姜晞抓起包，戴上墨镜，鬼祟地伏低身子，“我悄悄走，下午的例会，我就不参加啦！” 劳敏殊啧了一声，抬头一看，小姑娘还给自己戴上个帽子，低着头作贼心虚一般颠颠地溜走了。 劳敏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心中默默倒数一分钟，果真主编室的门打开，沈莫走了出来，站在柴乐天工位边交代：“我下午不在，有事打电话。”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柴乐天摸了摸脑袋，看向劳敏殊：“劳姐，咋回事啊，新刊还没定好，主编副编都请假，难不成要开天窗啊？” 劳敏殊撇嘴，跟看傻子一样看了眼柴乐天：“你可长点灵性吧，别哪天被轰走，都不知道犯什么错儿。” 一旁忙着敲字的唐昕噗嗤一声乐了：“连劳姐都看不下去了，柴哥，您自求多福吧。”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咋回事，只有自己连前因后果都没闹清楚的柴乐天：“……” 姜晞约好和沈莫一起去散心。 男人心里有事多半不会痛快地说出口，不灌点酒，不给个宽松的环境，是没办法托盘而出的。男朋友心里有魔，姜晞想秃了头才想出一个办法，打算实践一下。 车一直往郊区开，沈莫坐在副驾上，一边看着导航一边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姜晞故作神秘：“先保密，等到了就知道啦！” 车已经开了半个小时，姜晞累得直打哈切。沈莫指了指前边的休息区：“停那歇一会儿，换我开。” “我可太没用了。”姜晞揉了揉眼睛，“你别嫌弃我啊，我开不了长途的。” “娇气。”沈莫下车，打开车门将她拉起来，关上门，捏了捏她的胳膊：“还不说要带我去哪儿？” “能先保密吗？”姜晞苦着一张脸。 “你告诉我去哪儿，我才能开车。”沈莫又帮她揉揉肩，姑娘的皮肤可太嫩了，稍微一用力便红了一片，沈莫垂着眸，不露痕迹地咽了下口水，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上车。” 一路西行，半个小时后，车停在海边。 落日余晖，皓蓝深海，渔民归家，唯有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姜晞兴奋地在沙滩上跑了一圈，转回来站在沈莫身前：“哇，我从来不知道离海边这么近。” 沈莫靠着车门：“不是打算带我来这？” “啊……”姜晞眨巴眨巴眼，“不是的。” 沈莫帮她穿好外套，“那是去哪儿？” 姜晞挺认真地回答：“墓地。” 这个答案，让沈莫微愕。红尘四合，夜色催更，结果小姑娘要带他去墓地？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去墓地做什么？”沈莫低头问，“觉得我这个人很坏，打算抛尸荒野？” 姜晞摇了摇头。 “想让你去看看人一生的归宿。”姜晞抱住沈莫，“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这辈子的终点只有一个。富豪也好乞丐也罢，眼睛一闭归于尘土。所以死亡没有那么可怕，你也不要有负担。那家人，那么早放弃生命，不过是早些走到终点罢了。” 沈莫默了下，半晌才开口，嗓音涩涩：“我那会儿走得急，应该再多点耐心劝说，如果跟我走，他们应该不会……不会是这个结局。” 姜晞紧紧抓住沈莫的外套：“不怪你的，真的不怪你。” 沈莫垂头，“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又不乖了？”姜晞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垫脚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你不能这么想，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还有许多的人去拯救。以前我不懂你，还觉得你这个人假热血，心肠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所以当你问我要不要一起的时候，我内心是拒绝的。” 姜晞笑了笑，“那会儿的我，只想远离这些是非。觉得你就是想利用我想利用论经来实现你的一己私欲，可是渐渐了解多了，才清楚地明白，你其实是个好人。负重前行的人很多，你把责任都挑在肩上，比谁都优秀，比谁都善良。” 沈莫眼神里回归了一些暖意，揉了揉姑娘的头发：“谢谢你，能懂我。” “其实杜羽生说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的男朋友是不可能作出这种事的。”姜晞骄傲地抬起脑袋，“所以，以后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怕，勇敢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我不怕。”沈莫眸色深了深，抬手将她捞进怀里，垂头亲了亲她的唇，声音低地说：“不过去墓地，我还挺怕的。” “……”姜晞脸皮薄，被他亲了亲脸就红了，可听他那么一说，又噗嗤乐了。 “所以我带了酒。”姜晞挣脱怀抱，欢快地跑到后备箱，利索地打开，从里面拽出一个大袋子。 叮叮当当还挺重，小姑娘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拎出来，放在地上一路拽着，跟献宝一样：“红的白的黄的都有，还有你给我带的那瓶清酒，我也都带来了。对了，我还带了一个哈密瓜，还有两包花生。” 沈莫看着那堆酒瓶子，闷头笑了笑：“怎么带这么多。” 姜晞拎起一瓶啤酒递过去：“这个是给你借酒浇愁的。” 又拿出一瓶握在手中：“这个是给我壮胆的。” 沈莫笑了，淡声问：“现在还壮什么胆儿？” 又没去墓地。 姜晞抓着啤酒，壮着胆子，眼睛却不敢看沈莫：“我今天不打算回去的。” 啪地一声，沈莫手中的啤酒落地。夕阳残血，红光漫天，都不及眼前姑娘脸上的红晕让他心神晃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婚房与婴儿房 沈莫揉了揉太阳穴。 这姑娘，总能让他出其不意啊。 姜晞见他不说话，眼神不安地落在他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表情跟想象中相比略有点平静。于是红着脸鼓足劲儿问：“我什么意思，你懂不懂呀。” 沈莫特无奈地点了点头：“懂。” “那，那你什么意思呀？”姜晞其实有点担心，怕沈莫觉得自己太轻浮，局促不安地扣着啤酒瓶上的拉环，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莫看了她手指一眼，问：“现在手有劲儿了？” “啊，有劲儿了。”姜晞手指不动了，换成不停地转动啤酒瓶。 不仅有劲儿了，还特别活跃。 上午看见杜羽生的时候，小姑娘吓得手指头直发颤，连瓶盖都拧不开的主，这会儿一点都不闲着，那点紧张全表现出来了。沈莫心下暖融，伸手将姜晞手中的啤酒拿过来，扔进那袋子酒中。 沈莫将那大袋子各式各样的酒拎回车上，扭头看一旁呆滞的姑娘：“你打算去哪儿？” 姜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我也不知道欸。” 沈莫给她打开车门：“原本打算去哪儿的？” 姜晞利索地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打算从墓地出来，直接去隔壁城市的木屋小别墅的。上次和清茶一起去轰趴，我们住的那个小木屋还不错，能住好几个人呢。” “好几个人轰趴？”沈莫紧了紧眉，“玩得挺high。” “啊，都是女孩儿，你别乱想。”姜晞闷声闷气，低着头有点不开心。 到目前为止，姜晞其实有点担心。 她一个小姑娘，单独约男朋友出来，虽然俩人正谈恋爱呢，但到底没一起过过夜。这会儿心中忐忑，虽然是想借由此事来安慰他，但既怕他觉得她轻浮，又担心他拒绝，这么一来，就全白折腾了。姜晞垂头丧气，早知道就先喝点儿酒了，壮壮胆子再说也行啊。 “我没乱想。”沈莫掉转车头，淡声说了句，“我带你去个地儿。” 车行驶在海岸线边，车窗打开，海浪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夜色越深，姜晞打了一个哈切，问沈莫：“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沈莫神色不变，沉着声说：“海边有一处房产，本打算当婚房的，今儿先带你去看看。” “......”姜晞觉得这去向已经超出她自己认知的范围。 沈莫：“当初选那块的房子，纯粹是觉得比较适合躺着看日出才买的。我这个人嫌麻烦，买的时候只觉得落地窗的视野比较好，什么地段啊交通啊都没考虑。今儿先带你去看看，你如果不喜欢，等我把事儿都忙完了，再跟你一块挑挑。” 姜晞看了眼沈莫，侧颜隐在黑暗中，偶尔的微光漫过，眼睛在发亮。 沈莫笑了一声：“我以前打算将这事告一段落后，就在海边开个店。随便什么店都行，沉寂一下心灵，再思考接下来的人生。房子也不是婚房，不过是这几日才考虑的。不过这一切，都归于你乐不乐意跟着我。” 他握住姜晞的手，轻轻揉了揉：“你是个好姑娘，两情相悦不容易，我不想亏待你。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认真想一想跟我在一起合适不合适。想通了点头了，那就按照程序一点一点的办，有些事急不得。” 姜晞吸溜一下鼻子，粘着嗓音：“我突然有点感动。” “感动是很短暂的，以后办事之前别冲动。”沈莫拍了拍她的头，冷着脸，“像刚才那种话，以后不能轻易跟别人说。” “我只跟你说了。”姜晞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肯定会想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还没怎么样呢就随便勾搭人。其实不是呀，我是喜欢你才这样的，我乐意的。” 沈莫眸色渐深，开出点距离，停在路边，侧过身看向姜晞。 小姑娘眼角又红了，不知道是困的还是怎么的，眼睛还有点红红的。手指蜷在一起很不安，嘴巴撅起来，叭叭地说着说着，最后失去了气势。 沈莫静静地看着她，问：“乐意的？” 男朋友表情严肃，跟教导主任似的。 不安和羞愧掺杂在一起，渐渐地攻略着心防。姜晞最终忍不住，眼泪开始往下掉，渐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别问了，回去吧，就当我没说还不行？” 眼泪都成线了，噎着气哼哼唧唧。沈莫抽出纸给她擦了擦：“怎么还哭了。” 姜晞偏头不理。 沈莫叹口气，抬手捞着她的后脖颈，直接将人勾了过来。小姑娘哭得脸都花了，沈莫一点一点亲吻，最后落在她的唇边，亲了亲：“别哭了，怎么哭得比大海都咸。” “你管我做什么，你不是拒绝我了吗，还这么温柔做什么。” 沈莫心窝一疼，亲昵地蹭了蹭她的笔尖：“没拒绝你，我是怕你后悔。” “我现在就后悔了。”姜晞别开脸，“我想回家了。你那什么海边的房子留给别人吧，我才不稀罕。” 姜晞的手落在车门上，大有立马下车的准备。沈莫一把将她带进怀里，不由分说地将她禁锢在怀里，直接吻上她的唇。 沈莫吻得急，疾风骤雨长驱直入。触感之下的柔软触碰，酥酥麻麻地让人沉醉。姜晞又气又急挣扎了一会儿，好像一点都不管用，最后软着身子拍了拍沈莫的胸，嗓音含在口腔里，胡乱说了句什么。 沈莫没听清，气息不匀地问：“怎么了？” 姜晞耳朵尖都快烧着了，脸颊绯红，声音小到轻不可闻：“你亲就亲，干嘛动手啊......” 沈莫突然一怔，意识到搂住姑娘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挑开了内衣扣，手跟触电一样收回，假装无事一般轻咳了下嗓子。 姜晞不敢使劲儿挣扎，红着脸瞪着眼，语气硬邦邦地：“骗子！道貌岸然！居心叵测！狼子野心！你不是嫌弃我嘛，眼睛往哪儿看呢，脑袋转到一边去。” 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沈莫笑得不怀好意，等她整理完，这才启动车，继续往前开。 姜晞气鼓鼓地：“前边路口调转方向，我要回家。 沈莫瞥了她一眼，手指比划了一下，挑眉一笑：“你都这样了，我能放你走？” “……” 姜晞是真的后悔了，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她肯定要吃到咽不下去为止。 ** 沈莫说海边的房子，姜晞以为是那种靠海边而建的民宿小二楼。结果车停在半山腰的别墅区，独门独院三层楼，转身满眼的碧蓝大海，一望无垠。 姜晞觉得又可以了。 好像当婚房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沈莫从后备箱里拿出那大袋子酒，又抱着那个哈密瓜，解锁进了门。物业有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每周过来清理一次，家里挺干净。冰箱里有新鲜的水果蔬菜，冷冻层有肉和鱼，沈莫问姜晞：“饿了吗？我做点东西吃？” “随意呀。” 姜晞溜溜达达，一会儿透过落地窗看窗外，一会儿站在楼梯中间往上瞟，伸长脖子好奇心满满。 沈莫笑着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以后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了，随便看。” 姜晞睁着一对玻璃珠眼，轻瞟着眼神：“真的可以随便看？不会有金屋藏娇什么的？” 沈莫点了点姜晞的脑门，气笑了：“成天胡思乱想，我能藏什么，藏也只能藏你这只小娇妹。” 姜晞得到满意的答案，开始跟着小狗一样，一边看一边占领地盘。 “这儿可以放一大盆仙人掌，边上放龟背竹，天气暖和的时候坐在这里晒太阳。”又指了墙面，“这儿可以放投影仪，我们可以在家看电影，再也不用担心小情侣们撒狗粮。” 说完跑到三楼，指着一间空余的屋子：“这儿也不错，可以弄成书房。边上的房间视线好，我还没有想好做什么用，你有什么计划吗？” 沈莫被她一路拽着，手指被姑娘握着，暖暖的柔柔的，依赖感挺强。沈莫看了一眼房间，笑了笑：“当婴儿房怎么样？” 姜晞有点懵，懵完之后又有点羞涩。整栋楼差不多是空的，就一张床和一张沙发，两个人走来走去，计划中要塞进来的东西太多太多，属于两个人生活的痕迹，一点一点描绘出来，很容易让人幻想在一起的日子。 阳光，海洋，玻璃窗。 沈莫，姜晞，期待中的小baby。 姜晞捂住脸，嗔着嘤咛一声：“你这人怎么这样。” 沈莫喜欢看她娇羞的样子，拥住她，亲了亲她的嘴唇：“我这人就这样，你既然愿意跟我一起过日子，怎么样都得爱着。” 姜晞软软地趴在他怀里，“那也没到给你生孩子的地步呢，这才到哪儿呀，还早着呢。” “早吗？”沈莫闷声笑，一把将姑娘抱起来，凌空转了两圈，将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不是说不打算回家吗？”沈莫手臂往沙发背上一撑，“这点心理准备没做好？” “……” 脑子里嗡嗡响，乱七八糟的想法团了一团，扯不清理还乱。姜晞张了张嘴：“我……” 沈莫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极低，诱惑着说：“我人就在这呢，想做什么坏事，尽管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夜景与狗主编 空气很静，静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姜晞不敢出大气，男人的手掌贴在她的脸颊边，温度攀高，一寸一寸地攻城略地，手指腹有些粗粝，碰到皮肤上酥酥麻麻的。 声音是撒旦的召唤，随意又淡定，却撩拨得她红了脸，心脏碰碰地直乱跳，跳得她慌神。 男朋友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乱撩，姜晞咬了咬唇，猛地推了一下，趁着空隙直接钻进房间。 还是男朋友计划要当婴儿房的房间。 门哐地一声关上，又上了锁，咔哒一声隔绝了沈莫的笑声。 姜晞撇了撇嘴，这人一会儿拒人千里之外，一会儿又恨不得立马吞之入腹，行为可太随便了。她站在门边发泄似得踢了踢门，气得直哼哼：“你别笑了，好烦啊你。” 沈莫敲了敲门，语气中还有没收回的笑意：“出来吧，里面没有你休息的地方。” 姜晞看了看三面墙，落地窗下有一本书，朝着门外粗声粗气地回：“我不出去，在这看风景蛮好的。” 沈莫也没执意，低声说：“那我先去弄点吃的，等会儿下来吃饭。” 脚步声一点一点消失，姜晞趴在门边，直到听不到声音之后才缓出一口气。 她跑到窗边看了眼窗外，黑乎乎的夜幕下黑乎乎的海，一点亮光都没有，跟看鬼片似的。正唏嘘呢，院子里的灯突然亮了，一条条装饰灯跟钢琴音符一样，一点点铺满整个院子，将所有的黑暗都托了起来，瞬间变得浪漫华丽又温暖。 姜晞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沈莫发了过去：【这夜景真的好漂亮~】 沈莫：【你喜欢就好。菲力牛排吃不吃？再来点沙拉？】 姜晞想了想：【我有点想吃火锅。】 沈莫那边打了一会儿字，删删减减，最后回了句：【那你下来，我们出去吃。】 男朋友肯妥协大晚上去吃火锅，真心不容易。不过出门就看不了这么好看的夜景了。美景当前，傻子才出去吃。 姜晞也不执拗，很快地就选择在美景面前吃一顿烛光晚餐，美滋滋地发：【那就来点牛排配红酒。】 沈莫：【是得喝点酒，你胆子太小了。】 姜晞撅嘴，这男朋友可真是有点烦了嗷。 原本打算趁着沈莫打消欺负她的念头顺利下楼的，结果又被这么一句话阻拦在房中。姜晞站得脚有点累，想捡起地上的书坐一坐，结果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杜羽生。 杜羽生这个人可太有意思了。 这本书是杜羽生自撰的，封皮非常夸张，一张美化了好几岁的脸，配着夸张的称号——“济世活佛，善心仁义”。伪科学，真忽悠，字里行间是不属于他那个人的善学理论，后边半本万变不离其宗，在宣扬自己公司的产品文化，其实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这个人“恶”。 SP集团上市之前，其实并不怎么起眼。 在姜晞的认知里，SP的出现，是伴随着杜羽生收购了一家直播平台，以及入股两家影视公司。杜羽生是聪明人，一家营销保健品的公司，频繁出现在电台、电视和网络上，噱头却是慈善与公益，镀金之后鲜衣怒马风头尽显，但一切都为了产品铺平道路。 产品却没有杜羽生这个人那么有内容。普通的果汁拿来当保健品，包治百病，内服外敷都可以。全国大大小小的中医疗养院，各式各样的保健套餐，不过是利用人类恐惧与苟且的心理，得以发展壮大。 就这么，庞大的SP帝国应运而生。 当初沈莫看透这个事实，空气净化器的项目才刚刚开始，他的团队需要安稳的发展环境，想抽身而出没那么容易。也不知道他当时的内心有多纠结与无奈，就这么挺下来，背负着沉重的压力。 这世上让人左右两难的事太多了。一边是兄弟们的信任与依赖，一边是内心深处的良善与正直，天平两端能端平端稳端齐，需要他权衡取舍。没碰到好的东家，是他的过失，背负着十几个家庭的生存，于他来说这份责任可太重了。 姜晞靠在窗边看外面的云海，苍生很苦，也有承托的光芒。沈莫是那道光，微弱地抗衡，想来想去，都让人鼻头发酸。 放下书，姜晞打开门，沈莫站在门外，手指扣成环，正要敲门。男人身上有淡淡的油烟味，是烟火气息，是落在人间被偶然发现的田螺先生。 田螺先生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拍了拍：“饿了？去吃点东西。” 姜晞心里既忧愁又心疼，朝他伸出手，软软地央着声：“抱抱。” 沈莫低头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将人圈在怀里。柔软的身体，扑鼻的馨香，沈莫短暂地抱了一下，想松开，姑娘的手已经紧紧交握在一起。沈莫抬头垂眸：“我身上有味道，会熏到你。” 姜晞吸了吸鼻子，不为所动：“我不嫌弃你。” 姑娘又乖又顺从，沈莫揉了揉她的头发，下巴搭在她的头顶，慢慢地笑出了声。 姜晞问：“你笑什么呢？” 沈莫抱着她，视线穿过落地窗，落到窗外的光斑之中。以前觉得一个人比较寂寞，所以将整个院子都铺满灯，即便是这样，依旧阻拦不住内心的荒芜。如今软香入怀，暖暖的跟个小太阳一样，过往的黑暗无处遁形，踏踏实实的，人间天堂一样。 饱满炙热，不虚不假。 沈莫柔软了声线：“笑我苦尽甘来，笑我得偿所愿，笑我终得圆满。” 姜晞抬头，搂上沈莫的脖颈，笑着传情达意：“苦不尽甘常在，哥哥你可要珍惜呀。” “嗯。”沈莫头一低，琢了下软嫩的唇，“先吃饭还是先干点别的事儿？” 姜晞那点温情感动还没收尾，被沈莫不留余地的亲吻砸得乱七八糟。唇齿留恋，姜晞的后脑勺被沈莫紧紧按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坚持不了几下的挣扎，最后化成无力反抗的一躯软骨。 最后是沈莫抱着她下楼，将人放在洗手台上，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又将人抱到餐桌前，姑娘的眼睛还是迷濛的。 沈莫将牛排热了热，帮她切好，又倒了点酒递过去。姜晞接过来猛灌了两口，这才惊觉入口是苦的，三魂六魄才醒过神来。 沈莫觉得好笑：“亲会儿就这样了，真要干坏事，我还真下不去手。” 姜晞觑了他一眼，撇撇嘴。 您可拉倒吧，内衣扣都被一手解开了，还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男人装矜持，可太不要脸了。 ** 新刊落定，姜晞因为临时请假心有歉意，决定在办公室值守，给同事们放个假。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劳敏殊提早订了票，打算回家扫墓。柴乐天跟媳妇一约，买了飞冲绳的机票，打算好好庆祝一下迟到一个多月的情人节。 唐昕笑他：“柴哥，嫂子真是爱你，才会这般容忍你。情人节推到清明节过，可真够出其不意的。” 柴乐天掐着腰，眉毛挑得老高，得意洋洋：“你当然不知道了，你一个没谈恋爱的小孩儿，根本不懂我们这种把每天都当做情人节过的日常。” 说完还问姜晞：“姜编！你应该懂吧！” “啊？”姜晞懵了一下，小声问，“我应该懂吗？” 劳敏殊推了推眼镜，唐昕张大嘴。 姜编与主编偷摸谈恋爱的事，终于被柴乐天发现了！没有灵性的傻大哥终于要挑开窗户纸，八卦之心终于不用再忍了！ 结果内心os还没完，柴乐天顾自大笑了一声，“被我看透了吧！姜编你果真谈恋爱了。” 姜晞脸一红，感觉各路的视线投了过来，炙热的明目张胆的，烧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柴乐天啧啧两声，拍了拍手，大大咧咧地问：“你喜欢季氏集团的老总是不是？我就知道！送花送的那么勤快，肯定对你有意思。姜编，我不傻，我看得跟明镜似的。你也别瞒着了，大家伙都知道了对不对？” 劳敏殊：“……” 唐昕：“……” 姜晞：“……” 打开门正往外走的沈莫：“……” 敢问从别人嘴里听说女朋友红杏出墙情敌，还是女朋友当场被抓包，露出满脸不可置信这压在心底的秘密居然被揭穿的那种场面，该怎么办？ 沈莫眯眯眼，沉着气压走到柴乐天身边，寒着声问：“知道什么？” 柴乐天抓住一切宣扬这一秘密的机会，乐颠颠地回：“我们姜编和季氏集团的季总谈恋爱了，好了得有一个多月了。前几天还看见一起约会了呢，季总都求婚啦！那眉目传情那两情相悦，估计离喜结连理不远了！” 柴忽悠您可真行。 还带添油加醋的。 唐昕翻了一个白眼，在沈莫越来越绿的脸子下，拉了柴乐天一把：“柴哥，你可闭嘴吧。” 姜晞觉得自己很卑微，疯狂地向沈莫摇头。沈莫皱着眉，眼神里写着几个字：等会儿跟你算账。 柴乐天不怕死，继续说：“姜编脸皮薄，这是不打算承认了。不过我笃定，她肯定是跟季总谈恋爱了，不然还能跟谁谈恋爱，跟狗吗？” 柴乐天越说越兴奋，最后比了手势：“我拿工资卡做担保，要不是，我就三个月不拿工资！” 柴乐天说完，便觉得不太对劲。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用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他呢？ 转月，柴乐天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工资账单才醒悟—— 沈狗主编，您可真他妈的记仇！ 还有俩月刀山火海的日子，可怎么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拒绝与吃醋醋 柴乐天自己给自己埋了坑，还顺便把姜晞也拽了进去。 柴乐天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目睹姜晞和季荣冬在一起，确实有此事。季荣冬这个人耐性足，性子属于说一不二的那种，对姜晞的追求，从没有因为沈莫的威胁与姜晞的婉言拒绝而善罢甘休。 成功男性都有的通病，只要是看中的，不管是什么，都要搞到手才算舒坦，半途而废是禁忌，不可能坦然接受的失败。姜晞于季荣冬来说，是春花秋月，是金风玉露，朝朝暮暮都想寸步不离的存在。这种显而易见的重要性之外，尤其还有一个堪称是劲敌的沈莫。 挑战极限，是季荣冬留给自己的难题。 源源不断，不容忽视的爱慕之意表达出来，姜晞没法再含混过去。于是在季荣冬百折不饶的邀约之下，同意出来见一面。 季荣冬见姜晞点头，命秘书约了一家西餐厅，米其林四星，法国大厨亲自下厨，空运来西班牙的红酒，还包了整场。 姜晞进去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温馨气氛，服务员们统一带着笑，仿佛下一秒便能说出一句“恭喜”。 姜晞落座，也不说话，只简单地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便开口说：“冬哥，这么大动干戈的，妹妹都不适应了。” 季荣冬含笑：“过几天就是节假日，你肯定窝在家不出来，我只能提前约了。” 说着招来侍者：“把东西拿上来吧。” 一个长得挺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姐，推着一个一米高的蛋糕。款式没什么出奇，最上面是一只长脖弯颈的白天鹅，口中衔着一枚闪闪亮的戒指，克拉数显眼的大，灯光下不灵不灵的熠熠生辉。 姜晞暗呼一口气，直直地看着季荣冬：“冬哥，这是什么意思？” 季荣冬站起来，将那枚戒指取下来，弯腰单膝跪地，眼神里俱是温情：“小晞，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好吗？” 坦坦荡荡地求婚，连中间求交往的过程都省了，直白地让人无地从容。服务员不怕热闹地开了香槟，鲜花一大捧送上，将准备好的贺词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恭喜季总和季太太，祝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姜晞急了，腾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冬哥，你你你这么做过分了！” 中间的距离拉大，空空荡荡的，服务员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噤声，退离了现场。 季荣冬没动弹，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声音是说不上来的坚持。他问：“小晞，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姜晞看着他，轻轻地皱起眉头。 季荣冬面容不太沉静，眼神里囊括了太多的恩怨长：“以前在大院的时候，你是喜欢我的对吧？多可笑，我竟然会无视你的心意，这是我的错。但是姜晞，我回来了，我回来看到你，我便知道，我此生不能错过你。我知道你现在会怀疑我是跟沈莫斗气才会对你纠缠，但我可以很认真的表态，我喜欢你，我迷恋你，我想和你一起度过余生。” 姜晞不动声色，眼中没有丝毫波折，像是一滩死水。 季荣冬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姜晞避着他，往后退了三步。 姜晞没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季荣冬，抿着唇角，残忍地无视季荣冬的执拗的爱慕。 季荣冬不再逼，沉着目光说：“小晞，你说句话，随便什么都好。” 岁月其实是个很狠心的东西。年少那点情谊，说深也深说浅也浅，但真不值得推敲。少女心事不知道掩埋，短暂地喜欢季荣冬的那些时光，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收藏的邮票与同学的回信一般，都装进仓库，留在过去，成为不值得一提的存在。 可人活着，脚步总是有前有后。姜晞走得潇洒，她将短暂的少女怀春忘得一干二净，在遇到沈莫之后，一腔的欣喜与爱意都有了新的寄托。但是季荣冬没有，他越走越往回走，用那些痕迹轻浅的回忆当作盔甲，来证实姑娘是喜欢他的，是可以挽回所有一切的证据，迷惑着自己努把力便可以回到过去。 多可怜，明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却有人期盼不可能的回首。沉默无声，姜晞知道此时说的话，会成为决裂的伤痕，万劫不复的生骸。但是她必须说，如果纵容季荣冬下去，只会让他在幻想中逐渐膨胀，越演越烈地转圈，永远走不出来。 姜晞直视他，淡淡地问：“还记得以前我管你叫什么吗？” 季荣冬想了想，笑了一声：“季哥哥，但是你现在已经不那么叫了。” “是啊，”姜晞坦然诚恳，“你说的对，情窦初开的时候，我身边的男孩除了姜洄便是你。你人比较风趣，又偏大几岁，一度是多少少女眼中的流川枫，管你叫季哥哥的时候，是期望你能多看我一眼的。可是泡沫总有被戳破的那天，我长大了，我不再是那个靠着好感便能喜欢上一个人的姜晞了。我叫了你这么久的冬哥，是惦念小时候的情谊，而不是想跟你有进一步的发展。” 季荣冬目光碎裂，狠着声问：“你就那么喜欢沈莫？” 姜晞平心静气地说：“你还是不懂，我不是把你们做比较，而是我们之间，没有相爱的可能。” 季荣冬摇了摇头，苦涩的现实与回忆无法重合，他咬着牙，一步一步靠近：“怎么没有可能，你给我个机会，我给你可能。” 姜晞喊了“停”，退到无路可退，忽然说了句：“不会有可能的，我已经爱上他了，不会再看别的人了。” 感情这种事情，不是一头脑热，也并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得响的。季荣冬在心底创造出来的美好愿景，随着姜晞猛烈揭开的现实大幕，慢慢变成琴上仅剩的一根细弦，砰地一声，断了。 ** 姜晞举刀砍向季荣冬的爱慕，生生断了两个人所有的联系。 相识这么多年，从朋友到陌生人，其实不容易。偶尔大院再见，点头之交都难以维持，于姜晞来说，还是有点惆怅。 她一五一十地跟沈莫重述过往，跟开会时汇报工作一样，低着头不含任何虚假地陈述，脸上的表情，有失落有可惜。 沈莫半眯着眼，颜色危险，询问时寒着嗓子，七分不快三分抱怨，全聚成一句话：“怎么没早点跟我说？” 姜晞觉得委屈，她能说嘛，男朋友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见一面好不容易能亲近一会儿，再说点这破事，搞不好又要闹得不欢而散。 况且，男朋友爱吃醋，就连姜洄的醋都吃，她哪儿敢提一个字。 姜晞觉得自己特别体谅沈莫，抬起头，劝说道：“主编，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别管我叫主编。”沈莫皱眉，“你还真想坐实季太太的传闻？” 姜晞猛地摇头：“才不是呢，你别听柴忽悠瞎说，他添油加醋的。” 沈莫觉得自己头上的青青草原生长茂盛，心智被嫉妒蒙上，猛地站起来隔着桌子，一把将人捞过来，狠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姑娘的嘴唇薄，咬一口，血珠都出来了。姜晞吃痛，惊呼一声：“疼。” 沈莫松口，轻轻在她唇上舔了舔，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回归理智，霸道的声音在唇齿间徘徊：“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听见了吗？” 姜晞越来越委屈，使劲儿推了他一把：“你混蛋，我不是担心你忙的时候分神才没告诉你的嘛，况且我都狠狠滴拒绝他了，米其林四星啊！我连一口都没吃！” 姑娘的脸色不好，委屈是真的委屈，眼泪在眼中打转，转身欲走。 沈莫快步绕过办公桌，在她伸手要开门的瞬间，将她扯进怀里，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胳膊向上，直直地抵在墙边。 沈莫眸色深，眼眶因熬夜黑了好几度，身上有淡淡的烟味，鼻息喷洒，撩人于无形。姜晞挣脱了一下，沈莫靠得更紧些，衬衣与纱裙相贴，沈莫温着声：“生气了？” 姜晞觉得难过，吸了吸鼻子：“你总欺负我。” 姑娘的唇太红了，沈莫轻舔一下：“我生气，气自己没时时陪伴你，连求婚都被人捷足先登。” 姜晞皱了皱鼻子：“那能怎么办，谁让男朋友是个大忙人。” 沈莫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低声说：“你再等等我，马上就解决了。等解决后，我好好陪你，求婚订婚结婚蜜月，一个都不会少。” 姜晞抿着唇乐了，推了他一下：“那我可会收利息的。” “好。”沈莫松手，将她抱起来，亲呢地蹭了蹭她的下巴：“连我都是你的，随便你处置。” “主编，我——”柴乐天连门都没敲，大大咧咧地开门，结果就撞到这么香艳的一幕。 不，打脸的一幕。 “啊啊啊啊——”柴乐天猛地捂嘴，彭地一声将门撞上。 姜晞无言地看着沈莫，听着外面激动到忍不住的喊声，颓然问：“怎，怎么办。” 沈莫淡笑，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转身拿起外套：“下班了，我带你去吃饭。” “你还有心情吃饭？柴忽悠那张嘴可是有名的小喇叭，他要是知道咱们俩交往，还不闹得总社都知道。”姜晞气得直跺脚。 沈莫安抚她：“早晚都会知道，没关系。” 他拿起手机，随意问：“上次去的哪家餐厅？” “嗯？”姜晞眨眨眼，“什么餐厅？” “米其林四星，你连菜都没吃的那家。”沈莫不抬头，没耐心地在手机上搜索，“不是没吃成么，我带你去。” 姜晞想了想：“还是不去了吧，被人认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沈莫抬眼，语气不容拒绝：“去，必须得去。” 说完牵着她的手，推门而出。 男人挺拔的背，不拘言笑的脸，豪爽大气的点菜方式，以及逢人便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的夸张程度，让姜晞这顿饭吃的哭笑不得。 意思可太明显了。 不隐瞒，不避讳，就是要宣告天下，谁才是真正的正牌男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复仇与我闺女 节前忙，就连不爱加班的姜晞都连续三天晚上十点才离开公司，按照计划，今年除了论经之外，还添加了高端版电子杂志，专项服务世界五百强企业。除此之外，还向中小企业提供信息服务，公众号、抖音及Vlog等新媒体辅助延伸，工作安排变得更加忙碌充实。 四月最后一天，柴乐天和沈莫一同出外务，回程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特别委屈地问沈莫：“主编，那啥，我工资那事，您网开一面行吗？” 沈莫翻着文件，没抬头，语速缓：“长记性了？” 柴乐天认真地点了点头：“长了长了，以后再也不乱说了。谨言慎行就是我们家的家训，但凡违背断子绝孙。” 沈莫睇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文件放下，从文件包中取出一个白色信封。 信封有点厚度，啪嗒一声落在柴乐天的手臂上，劲头还有点大。沈莫用信封敲了敲柴乐天的小臂：“这是你这俩月的工资和奖金，一分不少。以后我不在，多跟着姜编和劳编学学眼力见，别一脸心事你别猜，猜来猜去都明白的傻白甜模样。” 赶上一个红绿灯，柴乐天停下车，双手捧着那沉重的信封，郑重道谢：“感谢主编不杀之恩，我一定对姜编编言听计从，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沈莫扫了他一眼，坐稳直视前方，声音不咸不淡：“别瞎套近乎。” 柴乐天傻乐一声，突然灵光乍现：“说错了，是主编夫人。” 沈莫没再说话，但嘴角的笑丝毫掩饰不住他的得意。 车开半路，沈莫接到一个陌生来单。 他迟疑了一会儿，接听，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杜羽生。 杜羽生先是笑了一下，阴鹫的声音传过来：“沈主编，我听秘书说，你最近在陪人打官司？” 沈莫最近确实在帮人打官司。 这个官司跟沈莫没关系，但是被告是SP集团。沈莫表哥那边提供的消息，一个八岁的小孩患有脑肿瘤，恶性发病快，到儿童医院一检查，需要切除脑中整个肿瘤。小孩所在的家庭不富裕，手术费三十多万，东拼西凑只能凑出一个手术费，正在家人努力凑后续化疗费用的当口，SP集团的一个直销商联系了这家人，声称只花一万块便能治愈。 小孩的母亲将信将疑，直销商为了劝说，免费给了这家人一盒“救命药”，食后确实控制了小孩头痛和晨吐的现象。于是这家人婉拒医生的住院治疗建议，转投SP线下理疗馆。 结果，孩子的病情日趋恶化，最终离世。 小孩的父母悲痛欲绝，将SP告上法庭，祈求法律制裁，还一个公道。沈莫辗转联系到这家人，并且秘密签了律师，成为这个家庭隐形的后盾。 沈莫不为别的，打赢官司不是最终结果，如果告赢并成功造势，会给杜羽生及SP一个沉重的打击，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可千防万防，却没防住杜羽生的耳目。 沈莫也不急，笑着说：“杜总真是耳听八方，这点小破事您都能知道。” 杜羽生感慨了句：“这点能耐都没有，怎么能跟你玩啊。不过没想到的是，沈主编居然会以卵击石，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权势滔天，倾轧弱者，视万物为蜉蝣，杜羽生笑得猖狂。 沈莫认清他的嘴脸，不疾不速地说：“蚁穴溃堤，星火燎原。杜总如果觉得有意思，那便看看最后的结局如何。” “好久没看戏了，那我们走着瞧。” 电话被挂断，沈莫点燃一支烟。 柴乐天看了一眼，打开车窗，沉默了会儿才问：“主编，您来论经，应该不是只是来当主编这一目的吧。” 沈莫扭头看他，柴乐天摸了摸头发：“您别那么看我，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眼力见，但是真不傻。您从SP离职的事闹得挺大，当初听说真有点惊讶，不过我很佩服您的勇气。” 柴乐天嘿嘿笑了一声，又正经起来：“不瞒您说，我媳妇家也是SP的受害者。我丈母娘啊，以前就喜欢往理疗馆跑，没有功效的果汁饮料，治百病的膏药，能延年益寿的按摩仪，哪里疼贴哪里的创可贴，只要上面写着SP的，统统往家里搬。三年花了50万，最后老丈人得肺癌，一点积蓄都没有，生生把人熬没了。丈母娘后悔，心里愧疚，没多久也撒手去了。” 愁肠起，柴乐天叹息一声：“最后就剩下我媳妇一个人，十几岁啊熬了好几年才遇到我。我心疼她啊，所以特别恨SP。” 沈莫拍了拍他的肩，无声的安抚，给恰到好处的陪伴。 柴乐天忽然笑了，眼眶却有点红：“我媳妇比我还傻，每到父母忌日或者清明节便难过。我哪是傻到情人节推到清明节去过，不过是怕媳妇走不出来，才想的这个破办法啊！” 谁说乐天派没有心酸，那些藏在笑容的背后，不被人知的故事，更能让人心中一酸，眼眶含泪。杜羽生的顺风顺水，是成千上万这种悲惨家庭铸成的路，妻离子散父母不得双全，好好的家庭分崩离析，然而这世间，却听不见这些刺耳的声音。 沈莫沉默了会儿，问柴乐天：“想过要讨回公道吗？” 柴乐天点头：“我资质差，混在论经迟迟不肯走，其实就为了有朝一日能看到SP大楼顷刻覆灭，我要写一篇稿子，将这些年SP屠害苍生的始末都告知到世界每一个角落。” “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沈莫笑，伸出手，诚意满满：“要不要加入我的复仇者联盟？” 柴乐天眼中的疑惑一点一点清明，他伸出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 五一劳动节，杂志社放了七天假。 节后第一天，姜晞被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是姜洄，顶着鸡窝脑袋，眯着眼就往客厅沙发里钻。 “把鞋子换掉，我昨儿刚擦的地。”姜晞踢了踢他的鞋子：“怎么这么早，你是叫早的鸡吗？” 姜洄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走到门口，脱了鞋，咦了一声，觉醒了一大半：“你这怎么有男士拖鞋了？是不是给我准备的？还是妹妹好啊。” 姜晞快步跑过去，从鞋架中拿下一双夹脚拖鞋：“别碰那双鞋，你还是穿你的夹脚拖吧。” 粉红色的37码夹脚拖，是姜洄每次来必塔拉的破鞋。姜洄掐腰，气鼓鼓地问：“我为什么不能穿那双鞋，是哪个野男人的，是不是沈莫那孙子的！” 姜晞瞪了他一眼，将男士拖鞋收起来，没好气地回：“有些东西是你觊觎不得的！别痴心妄想了，你个香港脚。” 姜洄气得直挠头发，鸡窝显而易见地又乱了。粗声粗气地朝着不知愁的妹妹喊：“你也别高兴，我家老爷子听说你跟沈莫搞对象了，派我来抓你回大院，你自求多福吧！” 姜晞转身，笑意敛了敛，眼神凶巴巴的：“叛徒！是不是你说的！” 姜洄摊手：“这事还真不是我，谁让你把冬子伤害得那么深呢。” 姜晞语结，满脑们官司，估计这个节假日是过不好了。 回到大院，一家人团团围坐，澳洲龙虾刚进锅，滋补火锅咕嘟咕嘟的，氤氲的热气中，姜晞闷头坐在伯伯身边，轻声说了句：“伯伯，我回来了。” 姜晞妈妈给她端过来一碗汤：“阿姨做的佛跳墙，你先吃点。你看你又累瘦了，当初真不应该让你去杂志社，要是早些跟在伯伯身边，你哪可能活得这么憔悴。” 妈妈还是疼闺女，这番话说的，表面上是责备女儿任性，其实是给她留了一条后路。姜晞接过话茬，甜甜地抱了抱伯伯的胳膊，轻轻摇晃了一下：“伯伯可疼我了，才不忍心我这么累呢。我真是后悔，早知道就听伯伯的话，当人民的小公仆了。” 姜伯伯就吃她这套，黑着的脸眨眼变得缓和，假模假样地甩了甩她的手：“后悔也没用，自作孽不可活。” 姜洄嗤了一声。 姜家的老祖宗可快点显灵吧，瞧瞧姜家几百年传承的重男轻女的美好品德被后代破坏成什么样了！ 姜晞嬉皮笑脸地瞪了姜洄一眼，扭头给伯伯夹了一块龙虾肉。 姜伯伯还惦记着季荣冬，长吁短叹营造氛围，最后在姜晞的头卑微到跟碗持平时才说：“你现在听话也行啊，荣冬那个小伙多好，有财有颜又懂事。咱们两家是世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总比你们杂志社那个空降兵好。” 姜晞偷偷抬头，对上伯伯评判的眼神，略心虚地回：“哪好了，再好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可以培养喜欢。”姜伯伯皱眉，“你们小年轻不是喜欢婚后培养感情吗？两口子过日子，过着过着就看顺眼了。何况你俩对彼此都熟悉，用不了多久，你爸妈就能抱外孙了。” 什么封建社会的家长思想，姜晞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别的我都听您的，但您不能对我的恋爱指手画脚。女人结婚是大事，您太儿戏了，何况我已经清清楚楚跟冬哥说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听我的，没错！” “伯伯，您不能这样！” “太娇惯你了，简直不知大人的良苦用心！” 场面一度失控，姜爷爷拍了拍桌子：“好好吃饭！” 老爷子的话一言九鼎，姜伯伯不再继续，姜晞也闷下声，筷子一点一点挑碗里的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火锅吃了一半，姜晞的爸爸突然把杯子摔在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姜晞大喊：“她是我闺女！” 又将手指哗啦到一边：“你没有权力管！” 姜晞目瞪口呆。 天呢，她那个毫无存在感并且视她为情敌的爹，居然替她说话了？ 姜妈妈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丈夫，姜爸爸抓着妻子的手，兀自说着：“哥，你啊没事多管管你儿子，都多大岁数了，还没个对象！你瞧瞧我闺女，都能自己找到对象了！管他空降兵降落伞，赶紧把她娶走就行了！” 姜晞：“……” 来自亲爹的嫌弃，还真是二十五年如一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醉酒与见家长 姜晞的爸爸是个地道的民营企业家，靠做速食罐头发家，如今生产线扩大，公司发展前景乐观。经济形势再不好，人也要吃饭，这是老姜的至理名言。 应了那句话，姜还是老的辣。老姜不出口则已，出口则是各种道理。喝点酒后更是，一针见血地怼四方，怼得人哑口无言。 伯伯到最后也没再提季荣冬，这些年把姜晞当亲闺女养，可到底是侄女，人家爹不让管，他这个做伯伯的也没有什么权力。饭局将散，姜妈妈使了个眼神，姜晞屁颠颠地拎着包开着车，将父母送回家。 到楼下，姜晞揣着小心问：“老姜，我送您二位上楼吧。” 多年养成的习惯，姜晞管爸爸叫老姜，跟她妈妈一个口径。 老姜囫囵着：“回你自己家去，不是有对象嘛，还回来干啥！” 姜晞装作没听见，忍着被亲爹各种嫌弃的眼神，踩着小碎步跟着一块上了楼。许久没回，她那间卧室依旧保持干净，粉色的床品是新换的，抱着还有点茉莉的清香。 门被敲开，姜妈妈进来，给她端了一杯茶：“你爸睡了，有事儿明早再说。喝了这杯养生茶早点歇着，看你最近都累瘦了。” 姜晞软软地抱着妈妈，哼唧着：“还是妈妈好，老姜一看见我就烦，真是一个坏爸爸。” 姜妈妈拍了拍她的手：“你爸就是嘴巴硬，其实盼着你回来呢。你看这床单，都是你爸换的，虽然他总赶你出去自食其力，其实是怕你呆在家里受家里的风气影响。你自由自在，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我们看在眼里，也替你高兴。” 姜晞心头突然一暖，抱着姜妈妈不说话。 门外传来一声醉酒后的怒吼，声音大，却不甚清晰：“我生的闺女，我自己寡！” 姜晞撇了撇嘴，瑟缩了一下：“我觉得老姜比伯伯还可怕。” “你爸什么时候跟你伯伯红过脸，什么时候当着你爷爷的面大喊大叫过，今儿这酒喝着壮胆儿，为了你都豁出去了。”姜妈妈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爸心里明镜似的，见不得你受委屈。” “我知道，”姜晞撅着嘴巴，吸了吸鼻子，“老姜还是爱我的。” 姜妈妈笑得温婉，捏了把女儿的脸：“你也别高兴，你那男朋友能不能过你爸那关，还得看运气。” 运气这事可遇不可求，最重要的是，她得先把家里的酒藏起来。 省得亲爹喝完上头，直接按着男朋友的头大喊“要你寡”。 转天姜晞还在睡梦中，被子就被老姜拽起来，满脸嫌弃地说：“都几点了，还睡！” 姜晞勉强睁开眼一看，六点四十，天还没亮呢。 脑袋往枕头下一钻，姜晞当起了鹌鹑。老姜恨其不争，扔下一句话便走：“我去买菜，今儿喊你那降落伞对象过来吃饭。” 姜晞迷迷糊糊，话从耳朵里进又从耳朵里出，明白什么意思之后，瞬间坐了起来。 太上皇要宣旨觐见了……可沈莫人在日本啊。 姜晞哆哆嗦嗦抓起手机，连字都拼不对了，最后发过去一条语音：“完蛋了，我爸妈要见你，咋办咋办咋办呀！” 消息发过去没两分钟，沈莫回信：【三小时后到机场，别慌，有我呢。】 姜晞问：【你忙完啦？】 沈莫：【收尾，节后打最后一战。我去买点礼物，不能空手见老丈人。】 姜晞唇角勾着，慢慢打字：【你真聪明，知道老姜不好搞。】 沈莫：【闺女都随爹。】 随后发了一张无奈的表情。 姜晞捧着手机傻乐，老姜站在门口，掐腰冲她喊：“傻乐什么呢，赶紧起床给你妈做早餐。” 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姜晞顶着黑眼圈摸进厨房，路过主卧时一看，他爸正给媳妇掖被角，那温柔差点闪瞎她的眼。 老姜出手阔绰，在超市买了两大兜子菜，结果发现拎不回去。电话打给姜晞，直接让开车去接。刚煮完粥的姜氏单字晞厨娘脱下围裙，变身千里马司机，接到亲爹时还领了“你是乌龟啊爬着过来”的差评，眼见的又憔悴又心累。 姜晞撇撇嘴，给沈莫发了条微信：【我严重怀疑我爸妈生我，是想生个随意使唤的奴隶。】 消息是两个小时后回的。 沈莫：【再等等，老公马上就去拯救你。】 姜晞羞红了脸，跑到没人的地方将电话打了过去：“你别乱说。” 沈莫正和司机说话，报的是她家的地址，过了几秒才回复：“这都要见家长了，还不承认？” 姜晞心里含着蜜，傻兮兮地笑了，刚想撒个娇，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让你洗菜，你跑这来干啥呢！” 急忙挂断电话，姜晞钻进厨房，宛如受气的小媳妇。 ** 沈莫到楼下时，老姜刚把鱼蒸上。 姜晞盯着爸爸的手，看着一把姜丝铺满鱼身，抱怨了句：“老姜，我不爱吃姜丝。” 老姜没个好脸色，挥着铲子：“你妈爱吃。” 姜晞躲得及时，从厨房逃到客厅，门铃正好响起。救援说到就到，姜晞喜滋滋地要开门，老姜早她一步，站在门口脱下围裙，沉着气问：“哪位？” 隔了一道门，声音却洪亮有力。沈莫不失分寸，尊敬回答：“叔叔好，我是晞晞的朋友，来拜访您和阿姨。” 老姜哼了一声，绷着声音：“她不在家，跟野男人跑了。” 还没见面呢，先立一个下马威。 沈莫知道姜爸爸这是舍不得闺女，故意为之，于是耐着性子在门口回：“是么，那我得跟叔叔一起教训教训她。” 姜晞：“......” 你们这是隔着门板就站成统一战线了？ 最后还是姜妈妈出面，笑呵呵地将门打开：“小沈来啦？快进屋。” 沈莫手里提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口，笑出满脸歉意：“给您添麻烦了。” 几日不见，沈莫又瘦了，西装革履穿在身上，都能看见风灌进去。姜晞趁着爸爸去厨房的当口，问沈莫：“你穿这身是在卖惨吗？” 沈莫无声地笑了笑，脱下西服外套，露出姣好身材。衬衣是新买的，穿在身上能衬托出胸肌的曲线，姜晞啧啧了一声：“真心机。” 沈莫摸了摸她的头，挽起袖子，直接进了厨房。 老姜正剁肉馅呢，看见沈莫进来，刀就那么举着，嘴里说着“你出去喝茶”，眼神却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排斥。 沈莫也不见外，扯了一块围裙穿上，接过那把刀，和颜悦色地跟老姜说：“我来吧，听晞晞说您一大早就去买菜，累半天了赶紧歇会儿喝口茶，剩下的我来就行。” 将军不能丢手里的剑，厨子不能扔手里的刀。老姜在厨房的霸主地位遭到了威胁，满脸不快地坐在客厅，数落姜晞：“你找个对象是厨子？” 姜晞摇头：“他就是爱做饭，平时都是他做饭，我只负责吃。” 姜妈妈笑了笑：“挺好的，知道疼人。” 老姜瞪眼睛：“好什么好！煮夫能干得了什么大事。” 姜妈妈推了丈夫一把：“还说小沈，你自己呢。” “我不一样啊，”老姜话锋一转，“我不是爱你嘛。” 姜晞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原地选择闭嘴。 ** 最后这顿饭，还是在老姜的操刀下完成。一桌子菜能分出经纬，一边是姜妈妈爱吃的，一边是姜晞爱吃的，四个人围坐一桌，姜妈妈笑着说：“小沈的厨艺不错，我看这菜色不错，味道肯定好。” 姜晞不遗余力地朝着老姜笑：“还是老姜做的菜量大分量足！我今儿一定要吃三碗饭。” 沈莫适时开口：“以后我多跟您学着点。” 老姜被人夸，心里高兴，表面却装得云淡风轻。站起来在酒柜上扫了一圈，皱眉咦了一声：“我前两天放这的那两瓶酒呢。” 姜晞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 还能在哪儿，藏起来了呗。 姜妈妈打圆场：“小沈开车来的吧，开车不喝酒，你就陪着喝点果汁吧。” 老姜不乐意了：“我自己喝。” 沈莫一时间没闹明白事情来龙去脉，起身从门口拿过来一瓶吟酿：“托朋友从高木酒造买的龙泉，入口甘甜，您要是不嫌弃，我陪您喝几盅？” 这酒后劲大，老姜铁了心要把沈莫灌醉，结果这小子跟喝汽水一样，喝着喝着反倒把自己灌个半醉。老姜不服，你一杯我也一杯，直到灌得口齿不清。 老姜摆了摆手，上身直打晃：“窝告你，介似我闺捏，不要你寡。” 沈莫憋着笑，特诚恳地握住老姜的手：“我不跟您抢，她听您的，我也听您的。” “听我的？”老姜抬了抬下巴，“那叫一声爸踢踢（听听）。” 老姜同志的执拗，源于姜晞二十年没喊过“爸爸”。姜晞捂脸，趁着乱踢了亲爹一脚。 老姜不干了，指着姜晞，却骂沈莫：“你踢我干嘛，小兔崽子，别以为我闺女喜欢你，你就为所欲为。我闺女多好一姑娘，模样好学历高还会撒娇，就连天上的神仙都配不上。你是什么人，啊，敢觊觎我闺女。” 沈莫快卑微到土里，控制半天的清醒劲儿没收住，晕头转向地将脑袋伸过去，指了指后脖颈：“要么您打我几下泄泄愤？” 老姜没动。 沈莫抬眼，瞟见老姜正盯着他看，试探性地喊了句：“爸？” 手起手落，下一秒，沈莫迎来了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我爱她与威胁 沈莫转天才醒。 人在床上，边上躺着一掌将他劈晕的老姜同志。沈莫摸了摸后脖颈，有点酸痛还有点肿，噗嗤一声乐了。 老姜睡得不安稳，转个身，脸朝向另一侧。 沈莫起身，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打算去客厅。人还没站起来呢，老姜的声音传来，声音是压抑的，是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去哪儿？” 沈莫回首：“抱歉，吵到您了。” 静默了一会儿，沈莫又坐到床上：“您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晚辈听着呢。” 老姜依旧侧着身：“你喜欢我闺女哪儿？” 沈莫想了想：“晞晞对于我来说，像是空气一般。在身边不会让人不自在，离开更是不行。于我而言，是最棒的女朋友。” “空气？”老姜甩过去一记耳光，“空气哪里没有，我闺女就那么一般？” 沈莫：“她是我世界里的空气，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老姜嗤了一声：“花言巧语，骗小姑娘行，骗我可不行。” 沈莫郑重非常：“不敢骗您。” 老姜坐起来，带上老花镜，嗓音怜惜：“我和她妈妈结婚晚，有了小晞时都三十五了。小晞今年二十五，我们六十，能不能再陪她二十五年，都是虚幻飘渺的事了。打小我管教严，锻炼她思考，逼她自立，她懂事，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如今成了大姑娘，也有喜欢的人，我和她妈妈欣慰，可也担心。” 老姜爱女儿，爱得深沉，怕显山露水，于是用严厉的假面掩饰。老来得子的欣喜，化作女儿身上血脉相连的牵绊，担心在身边娇养不好，放出去闯荡也会不安，一根细细的线牵扯着，是父爱如山的担忧与惦念。 这份深爱，沈莫非常理解：“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您心里那份担心肯定是有的。我其实挺羡慕您和阿姨的爱情，我爸妈离婚早，我也很久没看见我爸，亲情缺失可能会造成我对感情执拗，这也是我对晞晞无法割舍的原因。我喜欢她，爱她，也想和您和阿姨一样，这么恩爱过一辈子。” 沈莫站起来，绕道床的另一边，半蹲在老姜膝前：“晞晞不爱吃苦，不喜欢麻烦事，不乐意搭理讨厌的人，这些我都记着。我正努力着，给她一个温馨的家，平静的港湾，您和阿姨担心的事儿，只要有我在便不会发生。她会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喜欢的日子，我会爱她，像您和阿姨一样爱。” 老姜没说话，眼神落在沈莫的脸上，已经多了些许暖意。 沈莫笑了笑：“昨儿管您叫爸，是真心实意的。晞晞不乐意喊您，我替她喊，以后日子长着呢。我喊您二十五年，五十年，一辈子，喊到您烦，喊到您听见还想打我。” 老姜瞪了他一眼，假意挥手要揍人：“臭小子，别总占我便宜，我答应做你爹了？” 沈莫扬着脖往上凑，满脸是笑。 手掌幻化成风，落在肩上，热意滚烫。 “今天说的话，希望你能铭记于心。永远爱她，永远对晞儿问心无愧。以后结婚成为一家，彼此要深爱也要互相治愈。万般滋味，皆是生活，一辈子很长，同甘共苦，才是保持长久的真谛。” 沈莫深深点头：“您放心，我会做到的。” “出去吧，那丫头大清早就在门口走来走去，吵得我睡不好觉。”老姜往床上一躺，悠悠说道：“我得补个觉，头一次没跟老伴同床，都失眠了。” 沈莫起身，浑不吝地开口：“我倒睡得挺好，多亏了爸那一掌。” 老姜气结，拎起枕头下的户口本：“兔崽子，带着你媳妇滚回你家去。” 沈莫接住这份沉甸甸的信任，笑着道谢：“谢谢您。” 打开门，姜晞正站在门边偷听。见他乐呵呵地出来，拽着他上下看了一圈，才问：“老姜没揍你吧，我忘记告诉你了，老姜年轻时是拳击手，还参加过奥运会呢。” 沈莫将她抱进怀里：“没事儿，咱爸对我很好。” 姜晞像是一只树獭，瘫在他身上不想动，胳膊挂在沈莫的脖子上，人懒懒地撒娇：“人家快被吓死了，昨晚给你买了双份商业保险，生怕老姜趁着月黑风高，了结你小命。” 沈莫觉得好笑，问她：“受益人写的谁？” “沈医生。”姜晞嘟囔着，“只能选直系亲属，我可太亏了。” 沈莫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亏，现在改还来得及。” “嗯？”姜晞眨巴眼，指着主卧，“老姜同意了？” 沈莫亮出户口本，扬着眉笑：“老公的实力，你还不信？” 姜晞弯了弯嘴角，喜滋滋地垫脚，打算在沈莫唇上亲一下。 结果还没亲上呢，老姜的声音穿透木门，洪亮又有力：“磨磨唧唧什么呢，赶紧走，都不上班啊！” 姜晞吓了一跳。 老姜您都六十了，耳朵就不能短暂地聋一下么？ ** 过世脑肿瘤那小孩儿的官司经过两审判决，最终以胜利告终。涉事的直销商五人，线下疗养馆三人均被法律制裁，锒铛入狱之后，守得是无边的四壁黑暗。 案情还在继续调查，SP线下理疗馆接连查封关闭，有消息传来，SP集团董事会召开，杜羽生腹背受敌，俨然成为众矢之的。 沈莫请来的律师为人很正直也很有义气，官司赢了之后没收律师费，反而继续投入下一个SP受害者诉讼案中。 许多藏在阴暗中的事实被曝光，人心向善，幡然醒悟的人不在少数。沈莫并没觉得这是终点，战役打响之后，擒贼擒王改朝换代才是最终结局。 无数个夜晚，沈莫埋首在案前，不知疲倦不知时光流逝。姜晞心疼，瞒着他偷偷采访受害者家庭，整理消息纵横线络，又托关系查阅庭审资料，于某个深夜，在自己经营多年的社交网络账号上发了一篇文章，直指SP集团以及杜羽生一手遮天草菅人命的暴力事实。 姜晞在网络上也算小有名气，因为视角独特，往往看问题更加透彻，粉丝群体大多是非分明，文章一发布，没过多久，已经被广泛传播。 沈莫第一时间知晓，看完文章心中有说不出来的畅快与欣喜。这世间的踏实感莫过于，你逆向而行，路上有携手并肩的同伴。沈莫心怀感恩有意笼络，结果查来查去，最终查到姜晞身上。 沈莫问姜晞：“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惊喜呀！”姜晞满不在乎，“爱心小姐姐倾力回馈社会，怎么样？” 姜晞正在商场挑选礼物。清茶下礼拜要过生日，茶姐姐混娱乐圈对待一身行头有独到的见解，姜晞作为闺蜜不能浑水摸鱼，于是跑到商场，一个专柜一个专柜的遛。 姜晞拿起宝格丽新出的玫瑰金鎏光蛇影腕表，被镶满的亮钻晃了眼。她没回沈莫的提问，看了眼价钱撇了撇嘴：“真贵。” 沈莫嗯了一声，疑声问：“什么贵？” 姜晞看着柜台里的价签，平静说道：“茶姐姐要过生日了，我在挑礼物，就那么一小块手表，好几万块呢。” 沈莫笑了笑：“买吧，大爷有钱。” 姜晞笑得眉眼弯弯，却执拗抗议：“什么意思啊你，给别的女人买礼物你还要充当金主，你可怜的宝贝儿一样像样的礼物都没有。” 说完还挺生气，加重语气：“连定情信物都没有！” 沈莫给气笑了：“上周出差给你买的爱马仕限量款包包，周末带你去玩的邮轮，你亲自挑的Harry Winston的钻戒，还有你新换的车和无限额信用卡。哪个不配定情信物这四个字？” 姜晞听完有点心虚，软着声音：“哥哥，你是不是嫌我太难养了。” 沈莫顿了顿，放低了声：“不是，我是怕你不舍得花钱，委屈自己。” 心窝一暖，姜晞笑得像是一朵花。 转而又有点担忧，想了想，开始自我反省：“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不能再过奢侈的日子了。你想想啊，我们现在属于工薪阶层，你又即将离职，再就业的前景也不乐观。我呢，今儿还有点冲动，忘记发文章的时候匿名了，所以吧，大概吧，我们可能双双把业失了。” 小姑娘声音斗志满满：“所以我们得省吃俭用，将艰苦奋斗不骄不躁的作风进行到底，你能做到吗？” 沈莫看着刚划走的三万八的短信提醒：“……” 小姑娘独享富贵的心思很明显嘛，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姜晞刷卡刷得心安理得，又给沈莫买了一条领带，给老姜和妈妈买了情侣睡衣，这才准备回家。 沈莫发来微信图片，男人一双手修长，手指指向一条鱼，还在鱼眼睛那贴心地打了马赛克。 姜晞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往商场车库走，消息发过去：【今晚要吃鱼吗？】 沈莫：【一鱼四吃，听你的话，省吃俭用。】 姜晞一边躲着车一边回：【哥哥，谁家买一条蓝旗三文鱼省吃俭用呀。】 呲啦一声，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姜晞身边，差点蹭到她迈出去的脚。姜晞闻声抬头，刚想出声，可还没看清车中的人脸，一张黑色的布蒙了过来，转瞬嘴巴被捂上，人晕了过去。 车上的人将姜晞的手机抢过去，递到面包车后的宾利里。杜羽生挑着眉，看了眼姜晞手机里的微信界面，饶有兴趣的给沈莫通了电话：“小沈主编啊，姜小姐恐怕没有福分享受一鱼四吃了。” 杜羽生狂笑：“因为她，太不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绑架与被解救 姜晞悠悠醒来，人靠在墙边，睁开眼环顾四周。一扇窗几寸阳光，绿茵匆匆蝉鸟鸣鸣，已经到了郊外。 姜晞站起来，走到门口，手一拧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隔着门缝喊了一声，空荡荡的回音传来，似乎外面没有人。 正犹豫要不要敲门喊几声，墙上的电视突然打开，里面闪出一个人，是杜羽生。背后是一面黑墙，他深陷在沙发里，唇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看见姜晞走过来，呦了一声，半吊子似的：“这么快就醒了？” 姜晞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除了这个危险的男人外，是不会有人将她置于左右为难的境地。她也不畏惧，站在屏幕前，轻笑一声：“杜总，这次见面还挺让人不愉快的。” 杜羽生把玩着一串佛珠，假慈悲真邪性，嘴唇轻启，啧了一声：“姜小姐真是个不听话的姑娘啊，平时有时间写点小女孩爱看的情感文章多好，非要跟沈莫学着写点刺眼的文字，图什么呢？” 姜晞侧头，往窗边走了两步，指着窗外：“图我能自由自在活在太阳底下，而不是在这个陌生无人的鬼地方。杜总，大家都为了求生存，但赚钱需要有良心呐，您就不怕黑心糊弄众生，最后会落个下地狱的下场吗？” 杜羽生叹了口气：“你这个小姑娘，说话还真是不好听呢。” 姜晞笑了下：“跟人说人话，跟鬼说鬼话，杜总能跟我说上话，已经是造化了。” 杜羽生开始笑，笑得让人发瘆。 姜晞默默往后退了两步，那边笑声刚停，房顶上突然开了一个口，水跟瀑布一样顺着天窗泼下来，哗啦一声，漫天的银光落下，姜晞躲闪不及，裙子湿了一大半。 杜羽生笑得浪荡，阴狠着声音问：“这可怜见的，沈莫看了肯定心疼。” 室内的冷风开了，温度一点一点下降，冷风吹来，湿哒哒的衣服开始变冷。好在窗户还能透过光，姜晞往阳光下走了两步，手中的运动手表表盘折射出亮光，打在她脸上，显得皮肤越发白皙。 姜晞紧紧地抱住自己，颤着声音说：“杜羽生，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告诉沈莫。” 姑娘的脸很白，眼睛却红。明明一副娇气的模样，站在那却跟朵绽放的铿锵玫瑰一样，每说一句话都能发射出点刺来，刺得杜羽生心生烦躁。 杜羽生从边上的桌面上拿起手机晃了晃，漫不经心地说：“晚了呢，以他紧张你的劲头，说不定很快就到了。” 姜晞不说话，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你应该不会让他来这里救我吧。” 杜羽生哈哈笑了两声：“难怪小季总和沈莫都喜欢你，这么聪明，一点就通。” 温度越来越低，姜晞冷得直打哆嗦。眼光里的融光却不减，嗓音也不再柔，坦荡地坐下来，抱起腿极有耐心地问：“今天我从这活着出去的可能是不是很小？” “没准儿，你要是跪下来求求我，或许还有可能留你一口气，毕竟小季总还跟我闹不愉快呢，把你送过去，没准能挽回点兄弟情谊。” “我不费那力气，东哥不会在乎我。”姜晞歪头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杜总看在我将死的份上，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杜羽生皮笑肉不笑：“你问，但我不一定说。” “昧着良心赚得第一桶金，当时害怕吗？” “害怕？”杜羽生舒了口气，闭眼似得很是享受，“我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赚钱，是赚钱啊小姑娘，那感觉多享受。” “享受？”姜晞蹙眉，“得知自己的产品直接或间接害死人的时候，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杜羽生摇了摇手指。 “我只会感到痛快！这个世界活着的蠢人太多了，济世活佛？在世观音？华佗转世？没有脑子的人类连这些鬼话都相信，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杜羽生笑了一声：“死了不是更好吗？消灭这些无知的人类，为世界减轻负担，多好的一件事。钱我来赚，是报酬也是奖励，我为什么良心不安？我是这个世界的功臣，你们都应该感谢我啊，歌颂我赞扬我，难道不是吗？” 姜晞愣愣地看着他，这个人已经入魔，在他的眼里，草菅人命已经成为一种积极向善的美事，一种社会福祉，这种天方夜谭的说辞让她更加觉得悲凉。 杜羽生似乎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救世主氛围中，他猖狂大笑，指着姜晞鄙视地摇头：“你们这些无脑闲人，懂我这种大无畏的想法吗？不懂，你们不懂。你们好大喜功，以自己狭窄的价值观作茧自缚，活该你们走上歧途，沦落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不过你这个小姑娘的神情太取悦我了，我要慢慢的折磨你，看着你和那些愚蠢的人一样，慢慢地被这个世界抛弃，愚蠢的死去。” 姜晞抱紧自己，新一轮的凉水混合了冰块倒下来，窗户被封起来，木板叮叮当当敲死，将仅有的一块光亮阻隔在外。 杜羽生敲打着桌面，一下接着一下，摇头叹了一声：“你们小情侣也挺可怜，等会儿我给沈莫留口气，让你们临别前告个白。黄泉路上约好一起走，省得迷路。” 姜晞狠狠地盯着他：“你不会如愿的。” ** 屏幕一直亮着，杜羽生跟看电视剧一样，一直看着姜晞。浑身是水，身体两侧都是冰，牙关合上能听到贝齿清脆的撞击声，在空寂中被无限放大。 姜晞越惨，杜羽生越开心。他脸上的笑容从来没变过，玩物一样的看着她，安逸地享受，时不时地叹息一声：“啧啧，真惨啊。” 姜晞委屈地想哭，想暖气空调，想热汤温泉，想妈妈煲的粥，想老姜藏起来的温情，更想沈莫温暖的怀抱。 良久，久到姜晞以为自己快冻成一个冰块时，杜羽生那边突然来了一个黑衣人。手捂着嘴巴，凑到杜羽生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杜羽生破口大骂：“干他娘的，来了多少人？” 黑衣人毕恭毕敬：“目测有百人。” “操他大爷！”杜羽生发狠，视线转过来，狠狠地瞪着姜晞：“将这个女人折磨死，一定要快。” 姜晞抬眼，又低头。 脑子里乱乱的，许多回忆像幻灯片一样倒回，姜晞觉得自己快要回光返照了。屋子里不知何时开始冒出烟雾，呛鼻锁喉，她重新打湿裙摆，捂好口鼻，默默地数着数。 怕。 怕沈莫不来。 怕沈莫来晚。 她还想让他夸一夸呢。 夸她没有哭，夸她很勇敢。 然后说一句，我爱你。 就了无遗憾了呢。 她是个娇脾气的姑娘，头一次遇到这样大的事，其实却早已经吓得浑身发颤。虽然知道胳膊上的那块手表有定位，沈莫既然聪明地预料到会有意外发生，就也一定会找得到她，但她真的很怕呢。 她怕等不到沈莫。 等不到和他结婚，等不到和他相约去南非看动物大迁徙，等不到生儿育女膝下承欢。她没法如约陪他一辈子，爱他一生一世，她觉得可惜，非常非常可惜。 她甚至听到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声音，和心跳一样，缓慢地催促她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晞听到警铃声由远及近，随后有打斗的声音。姜晞强打起精神，抓起一块冰砸了过去，咕噜咕噜滚向那面门，发出“咚”的一声。 门被几下重力冲撞开，沈莫的身影闯进她的视线。男人的眼眶红红的，唇角抿得紧，手上还留着血，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晕出一朵妖艳的花。 姜晞扯了一个微笑，估计太丑了，丑得沈莫都不敢靠近。她开口，牙齿还在颤：“你终于来了。” 沈莫三两步跑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滚烫的唇贴着她的脸颊，辗转到鼻尖，到唇边，颤着音，酸楚萦绕：“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你，一直拖延时间，等我来。 对不起，带你陷入险境，都怪我。 姜晞忍了好久的泪水夺目而出，她抽噎地很小声，渐渐的，声音放大，敞开嗓门儿喊着，释放所有的恐惧。 她抓起他的手，哭得脸都花了：“你手怎么受伤了呀，我要杀了杜羽生那个混蛋，他怎么那么坏呀！” 沈莫连忙哄她：“刚才跟凶徒动手时蹭到的，不是我的血，别哭了啊。乖，我们宝贝乖。” “我不乖！”姜晞抽噎着，胡乱说着，“我冷，我还饿，我要吃火锅，我要麻辣味的。” 泪水止不住，沈莫将她整个抱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无奈地哄：“行，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门外是初夏的风，热烈的暖阳，身上回暖的麻酥一片。姜晞看了一眼身后的破房子，问沈莫：“抓到杜羽生了吗？” 沈莫点了点头：“有警察叔叔呢，别担心。” 姜晞将脑袋窝在沈莫的臂弯里：“哥哥，我刚才特别想，想你这么抱着我。” 沈莫紧了紧手：“现在还想吗？” “想。”姜晞脑袋昏沉沉的，她揉了揉眼，嗓音粘粘的：“我想睡一会儿，你能不能一直抱着我，等我醒啊。” 沈莫顿了顿，柔声道：“好。” 姜晞慢吞吞地闭上眼，手指头拽地紧紧的，唇齿间细小的声音，说：“真好，希望梦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莫拍了拍她的背，亲了下她的额：“乖，睡吧。” 百鬼不夜行，魍魉退散忙。 这太平盛世犹在，美梦终将成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噩梦与肚脐贴 姜晞做了一个梦。 梦里四处都是千年寒冰，她每动一步，身上就会疼一点。冰凌刺骨，寒风凛冽，沈莫站在冰山背面，透过镜面一般的冰镜看着她，一动不动。 姜晞喊他“主编”，喊他“沈莫”，连喊他“哥哥”都没能唤来他的一丝融动。她气得直哭，眼泪流下来，落地成碎冰。嘶喊着拼命跑着，却丝毫不能动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力不从心的感觉，让她委屈地直哼哼。 沈莫阂着眼睛，假寐休息。听到姑娘细碎呜咽的声音后，突然惊醒。低头一看，小姑娘眼角有泪痕，手握成拳头挣扎着，吭哧着说着什么。 听不清，但很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沈莫低声在她耳边唤：“晞晞，醒醒，梦魇了。” 姜晞嘤咛一声，睁开眼，环顾一圈，应该是在医院。微微抬头，身体僵瑟酸软，发现沈莫半靠在床边，一只手拍着她的脸，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眼底深谙，与梦中的模样很像。 幸好只是梦一场。 姜晞握紧他的手，软软地央着：“你跟我说句话吧。” “想听什么？”沈莫半倚在床上，捏了捏她的耳垂。 “随便什么都可以，我想听你说话。”姜晞往他怀里靠了靠，亲昵地贴近，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安定了她慌乱的心神。 沈莫摸了摸她的额发：“做噩梦了？” “嗯，噩梦。”姜晞抬眼，手指头碰了碰沈莫的眼角，“梦里的你很冷漠，就用这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我，我怎么喊你都喊不动你，我超难过的。” 沈莫说：“梦都是反的，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吗？你让我抱着你等你醒，我就不会离开你。” 姜晞满意地眯着眼，抓着他的手仔细看了几眼，发现有细小的伤痕，生气滴鼓着腮：“看，还是受伤了！” 沈莫闷声笑：“这个是收拾三文鱼的时候碰到的，没受伤，别担心。” “嘤~那就好。”姜晞紧紧地抱着沈莫的腰身，“好疼啊，我的身体是不是出问题了？动一下都会疼。” 沈莫看了一眼时间，拿起温度计在她耳边嘀了一声。 一看，36.5℃，已经恢复正常体温。 “退烧了。”沈莫顺了顺她的刘海，“医生说你受寒，发烧之后肌肉会酸痛，退烧之后就会好的。” 沈莫站起来，将她的手机递过去：“刚才你睡时妈妈来电话了，我帮你接了，我没瞒着他们你住院的消息。估计一会儿就会来，我先给你擦擦脸，然后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的手机回来啦！”姜晞捧着手机，“你可真是一只多灾多难的宝宝。” 沈莫捏她的脸颊：“你才是。” 姜晞嘟嘴：“那你疼不疼我。” “疼。”沈莫作势要亲，却被姑娘温热的巴掌捂住嘴唇。 小姑娘脸皮薄，左看看右看看，小声说：“在医院呢，回家再疼。” 沈莫愣了下，呼吸一屏，心脏猛地一跳，身体中的血液因为这一句话开始窜行。 姜晞撩了一把火不知愁，解锁手机回复各种信息，看了眼通话记录，姜妈妈打来30多个电话，每五分钟一个，红色的妈妈二字，都是满满地担忧。 “爸爸妈妈知道我被绑架肯定要担心的，你不要告诉他们实情，就说我太娇气了，因为你不让我吃冰淇凌，我不听话吃了十几个，才导致住院就好啦。” 沈莫笑了一声：“这事你确实干得出来。” “别落井下石好不好啦！”姜晞的眼睛亮晶晶的，“杜羽生怎么样了？抓到了吗？” 沈莫点了点头：“陈局那边说，十三个人全部抓获，已经送到拘留所了。你放心，他们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陷于危险的处境了。” 姜晞咧嘴笑：“那太好了，他罪有应得，就让他在监狱里度余生吧！” 杜羽生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与此时他的处境，异常吻合。 沈莫去卫生间用热水打湿了毛巾，然后一点一点给姜晞擦脸。姜晞以前在微博上看到有人晒男朋友帮忙卸妆的样子就很羡慕。此时心间蜜意十足，傻兮兮地弯着唇角，一边笑还一边指挥：“眼皮上还没擦到，哎呀，好痒啊，不要动我的睫毛啦！” 沈莫拉着她的手，阻挠她捂脸的动作。姑娘家脸皮太薄，稍微一碰就红了，皮肤嫩嫩的，跟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吹弹可破。沈莫的指腹留恋在她的脸颊，小姑娘瑟缩一下，睁着纯净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看得他隐约的躁意又浮生。 姜晞抿着唇，突然说：“哥哥，你是不是内急啊，看你憋得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呢。” 沈莫的眼神晦暗不明：“是有点急。” 姜晞挥了挥小手：“那你快些去，我自己擦擦就行。” 沈莫低下头，一声不吭地伸出手，将手搭在她的小肚上。手指画着圈，画着画着就钻进病号服里侧，冰凉的肌肤，滚烫的手指，冰火两重天下，是姜晞急促的呼吸声。 姜晞有点紧张。 她似乎有点懂了，男人有点急，急的部位是哪儿了。 可这里是医院，姜晞一边担心会有医生护士进来，一边又觉得暖暖的很舒服。内心抗拒又期盼，情绪全呈现在脸上，皮肤红透得像是一颗成熟的小果子。 沈莫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姜晞艰难开口：“随便。” 男人轻挑眉峰，笑了一声：“真的随便？” “……” 姜晞哆嗦一下：“喝，喝粥吧。” “嗯？”沈莫半个身子往下，脸越贴越近，声音魅惑低沉，“不想吃点别的？” 沈莫你能不能正经点！ 姜晞觉得羞臊非常，可又想占有那点温暖源，她闭上眼睛，心一横，握住那只手掌，鼓起勇气说：“能，能不能锁门。” 姑娘的脸可太红了，眼睛闭着跟吓到了一样，全部的勇气汇成一句话，听起来有点让人欲罢不能。 沈莫笑了起来，伸手从桌上拿了一片祛湿气的肚脐贴，用牙齿撕开，眼睛一直留意她，看她勇敢却又害羞的表情。 姜晞：“……” 这动作怎么有点色情呢。 姜晞闪动着眼神，问：“你，你要做什么。” 沈莫挑眉：“你说呢？” 话音落，男人又往下欺了欺。身上有淡淡的烟味，缭绕在她的心肺间，像迷魂的迷雾，招魂的幡布，一点一点攻略她的心。 姜晞摇摇头，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抿着，头稍微向上抬了抬。 小姑娘主动的样子，落在沈莫的眼中，发出清晰的笑声。 手指向下，一路顺行，最后停在圆圆的脐眼处，将手中的祛湿贴，规规矩矩地贴在她的肚子上。 姜晞睁眼，懵懂地看着他。 沈莫弹了弹她的额头，轻笑道：“小姑娘，贴个肚脐贴而已，想什么呢。” “……” 姜晞不想睁开眼了，直接昏睡过去吧，可太丢人了。 ** 姜妈妈来之前，熬了整整两大桶鸡汤。老姜在身后絮絮叨叨“生个闺女太麻烦了”，最后去医院时，手中却拎着鲜花和水果，亦步亦趋地跟紧。 姜妈妈嫌老姜走得慢：“你能不能快点，一会儿汤都要凉了。” 老姜停下来，堵着气说：“去年我生病住院，等了你半天你才来，来了还数落我不会照顾自己。怎么闺女一生病你就上赶着熬鸡汤，难道只有她有理不照顾好自己？她就有资格喝鸡汤？” “你俩能一样吗？”姜妈妈嫌弃地看了老姜一眼，“你那是痛风，鸡汤嘌呤高，最不能喝。” 老姜梗着脖子：“我就喝，以后你别给别人熬鸡汤了，只许给我熬。” 姜妈妈气笑了：“那你脚趾头疼可别跟我抱头痛哭。” 老姜立即笑嘻嘻：“老婆熬的鸡汤即便是毒药，我也一声不坑地喝下去。” 姜妈妈拿老姜没辙，嗔了句：“赶紧走吧，小沈一个人忙不过来。闺女怎么越来越跟你一个样儿，娇气包还就不听话。” “不然怎么是我闺女呢。”老姜觉得自豪，抱着鲜花指路：“老婆大人这边请。” 姜晞看见妈妈之后，委屈感更加浓烈。一看到香喷喷的滚热鸡汤，更是泪目。她抱着姜妈妈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妈妈，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的。” 姜爸爸啧了一声：“不就是吃多了撑的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沈莫无言。 丈人爹的第六感是不是太强了点。 姜晞哭着向老姜伸手：“老姜，你也让我抱抱。” 老姜微呃，挪了两步，伸出手，语气不好不坏：“生个病娇气成这样，叫我怎么忍心把你嫁给小沈。” 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姜晞撇撇嘴，握着老姜的手，心中感慨老姜嘴硬心软，肯定是极其不舍得她的。 老姜看了眼沈莫，扭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姜晞：“人家万一嫌弃你，再把你给退回来，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姜晞：“……” 今天也是被亲爹嫌弃的一天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出院与养生粥 姜晞在医院躺了三天，身体渐渐恢复，但因为医院的病号餐挺合胃口，便决定在医院再养一养。沈莫依旧在忙，后续需要配合警方提供资料，还要维持杂志社的正常运作，因此每日来探望姜晞时，都已是深夜。 姜晞把医院当成疗养院，沈莫则将医院当作酒店。一间病房两间床，被他们俩人躺得乐不思蜀。 这天，沈莫拿了最新一期的论经回到医院，姜晞正捧着游戏玩塞尔达，看见沈莫进门，眼睛都没抬，只说了句：“哎，沈医生刚才来了，带了些暖胃的粥，你记得喝啊。” 姜晞一个人在医院，沈莫平日忙，又不敢总劳动老姜夫妇，于是沈青翎请缨，闲着便来陪姜晞。同为白衣天使，沈青苓在这家医院认识的熟人比较多，熟门熟路地给这俩孩子疏通关系，连沈莫那份病号餐都搞定了。 虽然这样，每日都会带来一份中药熬制的养生粥来，临走都要嘱咐姜晞一定让沈莫喝光。谨遵医嘱，姜晞乖乖听话，每天都盯着沈莫喝完，才允许他上床睡觉。 沈莫打开保温盒，闻了一下，又将粥扔在茶几上。 姜晞听到声音，抬眼看了看，放下游戏机走过去，从消毒柜中拿出汤匙递过去：“不想喝也要喝哦，这是妈妈的心意。” 沈莫看了她一眼，黑着脸说：“今儿这粥我不喝。” 姜晞嘟着嘴：“不行，你必须得喝。” 沈莫拿着要换的衣服进了卫生间，五分钟后，一身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起来非常A。 姜晞站在门口往里乱瞟，被沈莫用一根手指推了出去。等再出来，姜晞依旧倔强地站在门边，举着汤匙跟哄小孩儿一样：“你吃一口，就吃一口。” 沈莫伸出一只手，利落地抓住她的胳膊，将保温盒接了过去，又将那勺粥喂进她的嘴巴里：“好吃吗？” 苦苦的，味道确实不好。 姜晞却点头：“味道很好的，你快尝一尝。” 沈莫低下头，唇轻碰着唇，舌尖一勾，将她唇角的米粒舔了过去：“小骗子，明明是苦的。” 姜晞依旧笑嘻嘻的：“良药苦口嘛。” 沈莫斜眼看了她一眼，表情不大痛快：“那你全喝掉。” 说完臭着一张脸坐回床上。 姜晞尝试着喝了两口，舌头都苦麻了，也放弃了。屁颠地坐在沈莫那张床上，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杂志：“这还是第一期没经过我手的论经呢。” 沈莫应了声，翻开一页，递给姜晞：“你看看这页。” 题目是《杜羽生和他的诈骗王国，你究竟了解多少？》，落款的作者是柴乐天。文章洋洋洒洒，以身边的故事为切入点，深入浅出地评析杜羽生这个人，以及SP集团潜在的诈骗事实。文笔没有多炫彩，但是文字字字珠玑，看得出来，柴乐天这次是拼了老命在创作。 姜晞看得叹为观止：“柴哥这篇文章，都能拿新闻奖了。” 沈莫身子向后仰，靠在躺枕上长舒一口气：“他也不容易。媳妇一家深陷其中，一肚子火气无处撒，忍这么多年才得以报怨，已然算是一件幸事。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很少，能够通过这件事幡然醒悟的人也不多，执迷不悔一意孤行的人还大有人在。” 窗外的星光不亮，一轮弦月悬挂夜空，薄而淡的光洒在沈莫的脸上，角度恰好能看到他锋利的眉，似刀斧削过的下巴，眼里散不出的哀愁。 人生在世，不如愿的事十有八九。 没有人可以当救世主，也没有人可以完全治愈他人。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自知，是逆向而行也无法改变的现实。 姜晞盘腿坐在他对面，歪歪头，指向灯火通明的急诊室：“你看那里，今天晒太阳的时候，我看到六辆救护车来，有两个孕妇，有一个老太太，还有三个车祸患者。护士和我说，两个孕妇都安全生产，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太太进了icu，车祸患者一死两伤。这种情况每天都会发生，有生有死有离有合，这些都是不可抗力的事实。” 沈莫看过去，急诊室的门口，人影穿梭，暗影浮尘。 “哥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姜晞举起双手，比了点赞的姿势，“不可抗力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就好啦。最坏的人都被你打倒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你不要背负太多的责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们都好好的就可以啦。” 沈莫回眸，姑娘的笑颜如昼，像颗小太阳一样温暖地照亮他。沈莫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能这么懂事？” 姜晞嘿嘿傻乐：“因为哥哥需要我。” 沈莫神情专注，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出院？” 那视线太□□，连问话都让人琢磨出别的意思。医院这救死扶伤生老病死的地方，对于姜晞来说，其实是保护伞。沈莫这人有时候太不正经，偶尔在她这点一把火，最后都被她以“在医院呢”熄灭得一干二净。 沈莫扯过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总占着床位不是个事，明天跟我回家吧。” 回家。 可真是一个温暖又暧昧的字眼。 姜晞觉得此刻需要矜持一下：“不行，我得回我自己家。” 沈莫摸了下鼻子，笑得理所当然：“那我跟你回家。” 姜晞站起来，手却被沈莫拉着。使劲儿一拉，手没自由，人却直接跌倒在他怀里。暗夜里鼻息鲜明，对视下温情难却，手掌被握住爱意难拒，莫名地弥漫着炙热的香气。 姜晞适时提醒：“你控制着点，在医院呢。” 沈莫嗓音发燥，喉结动了动，下一秒将姑娘整个抱了起来：“控制不住了，现在就出院。” 姜晞挣扎未果，在护士小姐姐各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下，又红了脸。 ** 沈莫深夜一点半办出院手续这事，隔了一天才被沈青翎知道。 沈医生笑得温暖和煦，话里话外都在问：“我儿子怎么样？” 姜晞不知道沈医生这种毫无头绪的问题从何提起，晚上和沈莫一起吃饭时突然想起来，拖着下巴问：“你妈妈是不是怀疑你坏掉了？白天追着我问半天你怎么样？你这么大的人了，能怎么样？” 沈莫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嗤笑一声：“老不正经。” 姜晞“啊”了一声：“你怎么能这么说沈医生？” 沈莫不吃了，将筷子扔到桌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挑着眼面色不愉：“你喝几天那个粥试试。” 姜晞不明所以：“那个粥怎么啦，总不能因为粥太养生就说妈妈不好吧，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沈莫，我看错你了！” 沈莫气笑了：“养生？你回来问问我妈，她老人家都往里塞了些什么。” 男人一脸的无可奈何，怨气还特别足。 姜晞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拿出手机，戳开沈青翎的对话框：【沈医生，您给沈莫煮的粥很好，我也想学一学。请问里面都放了什么呀？】 沈青翎回复的及时：【是不是效果特别好！我就说嘛，他喝了不可能没有效果，再虚弱的身体经过这几天的滋润，也差不多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姜晞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沈青翎似乎很激动，连发了三个感叹号：【我儿子是不是特别勇猛！！！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医生，你们小两口床上的私事也可以跟我透露。他有哪点让你不满意的，你跟我说，咱对症下药！】 姜晞：“......” 抬眼看沈莫，那副怨气横生的脸越发臭了。 姜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地拼了一行字：【沈医生，我俩没什么。】 沈青翎：【那是药效不够？没关系的晞晞，我一会儿再去送点粥，再加把劲儿。】 真的不能再送了。 连续好几日，沈莫那双眼睛就跟狼一样，追着她的身影四处乱窜。在办公室，在茶水间，在家里，只要有机会都会求亲亲，跟发春的猫一样。 姜晞躲还来不及，可不敢再让他火上浇油了。 姜晞连忙拒绝，放下手机，默默啃着排骨。 沈莫敲了敲桌面，低沉着嗓音问：“问清楚了？” 姜晞点头：“沈医生说让你最近吃清淡点，最好别碰酒，离我也远一点。” 沈莫眸光暗了暗：“离你远一点？” 姜晞放下筷子，腾地撞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沙发那拿起包包，速度快地跟阵风一样：“我吃饱了，我先走了嗷。” 沈莫皱眉，没等她开门呢，直接拦下她。关门上锁一气呵成，等到姜晞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扛了起来，再一眨眼，包包被扯了下去，直接扔到地上。 姜晞惊呼：“沈莫，你干什么呀！” 沈莫直接将她抗进卧室，仍在绵软的床上。姑娘的眼珠是迷蒙的，哑着声说：“哥哥，你摔疼我了。” 沈莫眼睛里是一片沉海，随着她的动作波荡不平。欺上身来，以吻封唇，气息乱了一片。 似乎水到渠成，沈莫的手碰到姑娘胸前春光，听到姑娘嘤咛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姑娘有些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纽扣散开，顺着蜿蜒而下的曲线，细腻美好。 沈莫亲了亲她的眼角：“今天可以吗？” 姜晞下意识地摇头。 沈莫有些颓，深吸一口气，开始给她系纽扣。侧颜完美，鼻峰也完美，只是唇角抿着，极其忍耐的模样。 姜晞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不是不想，就是，就是没有小气球，我有点怕。” 沈莫微愣，转而笑了。唇贴近耳边，魅惑十足：“家里有。” 姜晞瞪大眼睛，纽扣又被打开，吻又细密落下来。她错乱着呼吸问：“你什么时候买的？你是不是带女孩回来过？你这个渣男。” 沈莫轻轻捏了下她的柔软：“爱上你就买了，这劲头，憋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甜蜜与户口本 沈莫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个认知，姜晞倒是了解的。 男人嘛，顶天立地，做事之前要斟酌考虑，万事俱备之后再勇而攻之，才有把握降服对方。姜晞一度欣赏他这点，觉得踏实稳重，不骄不躁，特别有安全感。 可是，当沈莫打开抽屉，亮出满满当当花花绿绿的包装盒时，姜晞忽然觉得未雨绸缪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莫从里面拿出几盒，商量着问：“喜欢哪个？” 姜晞脑袋一缩，红着脸抓起被子将脸蒙起来，只露出一对儿眼睛：“你决定啊。” 又不知道尺寸。 沈莫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埋在被子里，欲说还休地望着他，一池秋水迷人。沈莫轻挑着眉，声音沙哑：“不然不用了？” 姜晞迅速伸出胳膊，从那堆盒子里抓出一个，递过去：“这个，这个就行。” 沈莫笑了。 室内的灯光切换成睡眠模式，昏黄中有一丝懒倦。对视里，有缱绻不消的柔情，有摇晃不可平的亲昵，有触手可及的吻和触碰。姜晞仿佛坠落在云里，随着沈莫极有耐心的撩拨中，宛若游鱼拼命呼吸。 姜晞其实很紧张，未经人事的姑娘，在这方面的知识仅限于限制级的电影和埋在被窝里看的露骨小说。沈莫的架势倒是像熟门熟路，全程主导，兴风作浪不做不休。也不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被摆来摆去多久，姜晞整个人迷迷糊糊不知方向，早不知该如何抑制自己。 炙热的体温下，姜晞觉得难受，吟声细密游荡，微微向上挺了挺，耳边却传来沈莫的一声闷哼。 姜晞轻喘一声，声音娇软馥郁，手指随后在他背上抓了下。 男人缴械投降，疯狂点到即止，欲望散落满室。 姜晞眼睛里的涟漪颤动，眨了眨，动情开口：“哥哥，爱你。” 春风一度不解愁，沈莫不知何时唇上又多了一个正方形包装袋，牙齿配合手指一撕，声音哑得不像话：“让你爱个够。” 这一晚，姜晞大概像只猫，一会儿趴在床上，一会儿跪在地毯上，一会儿扶着落地窗，一会儿被抓到卫生间。最后实在累得不行，试图第N次逃跑，却被沈莫按在门上，一撩腿，轻松而入。 姜晞哭着喊：“沈莫，我够了！我不爱了，我真的爱够了。” 沈莫置若罔闻，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吮住她的唇：“最后一次，乖。” **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清晨的闹铃响起，姜晞压根连听都没听到，一直睡到中午，饭香味传进卧室，这才勉强睁开眼。微微一动，腿根疼的厉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的。 姜晞撇撇嘴，开口喊了一声“哥哥”，嗓子跟乌鸦一样，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沈莫端着一杯水进来，坐在床边，笑意明显：“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姜晞不高兴了，脑袋一偏，便看见落地窗上的手印。两只手印交叠，蜷着张着，奢靡地不像话。 沈莫还添油加醋，低音附在耳边：“夜里的你，太热情了。” 姜晞见他神色有变，握着被角试图遮挡自己，结果并不如愿。明晃晃的阳光，入眼一览无遗的年轻身体，将沈莫眼中的火点燃，被子一掀，一尺有余的空间里，是急促的呼吸声。 邪念起，沈莫手便不老实。手指流连到喜欢的位置，软软的，腻腻的，一圈又一圈。姜晞喊着不要不要，东躲西藏，枕头被子被扯得乱七八糟，扭着压着，也逃没出手掌心。 姜晞眼角都逼出泪花：“你怎么欺负人呢。” 沈莫不由她撒娇，大手一握，将姑娘禁锢在怀里。只在唇上轻舔一下，只剩下一句不算辩驳的回答：“那你欺负回来。” 大概是真想证明自己也可以欺负人，姜晞到最后很主动。沈莫仰着头，看着她的发丝晃动，她的眸光流转，她的身子起伏，心跟着一起跳动。最后，双双瘫倒，呼吸缠在一起，蜜色的额头贴在一起，腻腻糊糊一片。 沈莫翻身，姜晞一把按住他的肩，脸上是未消的红霞，和满眼的委屈：“你这个人懂不懂节制啊，你昨天说过的，今天不动我的。” 沈莫笑了笑，将人揽进怀里，吻着她的发丝：“不动了，陪你歇会儿。” 姜晞看了眼手机，又吸了吸鼻子：“我饿了，中午吃什么？” 沈莫闭眼：“煮粥。” “嗯？”姜晞抬起脖子看向他，“不是喝腻了吗？” 沈莫紧紧地抱着她：“为了晚上作准备。” 姜晞连瞪了他好几眼，挣扎了好几下，男人偏偏不撒手。姜晞又推了他一把：“你松手，我要回家。” 沈莫不撒手，却说：“我跟你一块回去，然后跟我去个地儿。” “民政局吗？”姜晞笃定地问。 沈莫睁眼，唇角挑出一个勾，嗓音不正经：“这么想嫁给我？” “啊……”姜晞挠挠耳垂，“不是啊。我看小说里男主就是办完事后带着女主去领证，要么就是领完证后才持证驾驶。” 沈莫点了点她额头：“不用求婚了？” “啊？”姜晞迷迷糊糊，“哥哥，你要跟我求婚吗？” 沈莫捏了她一下，语气还有点火味儿：“米其林四星，鲜花蛋糕戒指，单膝跪地求婚都没答应，想娶你这个娇气包，不得更努力点？” 老男人吃醋，反射弧可太长了。 姜晞抿着唇笑了笑，主动献吻：“哥哥，即便你穷得连一块钱都没有了，我也会嫁给你的。” 小姑娘笑得纨绔，胸前细腻袒露，也浑然不觉：“我可以养你啊。” 沈莫唇贴上去，唇间打滑，意犹未尽：“那，我赖上你了。” ** 简单吃过饭，两人一起回家。 确切地说，是回后海大院的家。 姜晞坐在车上，看着熟悉的街道和眼熟的邻居从车窗略过，这才反应过来：“哥哥，你这是去干什么？” 登堂入室，是准备被午觉还没醒的爷爷打一顿吗？ 沈莫看了她一眼，停下车，指了指红漆大门：“是那家吗？” 姜晞“啊”了一声，点了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沈莫没说话，下车，从车后备箱里拿出几个礼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姜晞跟在屁股后，揪着他的衣袖直往回拉：“哥哥，哥哥，你别去。我爷爷可比老姜难搞多了，你别冲动。” 沈莫回首，笑了笑：“没事。” 一个安抚的笑，手被沈莫握着，姜晞此刻萌生一种大义凛然不畏强权阶级的勇敢。进了门，姜爷爷久违地坐在葡萄秧下听小曲儿，姜晞嗖地一声，大跨步拦在沈莫身前，笑颜打开，娇声四起：“爷爷，您看谁来啦？” 姜爷爷伸长脖子，眼睛看向哪儿，姜晞便拦着哪儿，还一个劲儿地蹦跶：“是您的宝贝孙女来啦！” 小姑娘窜来窜去，视线被阻挡，姜老爷子气得直吹胡子瞪眼：“你蹦达啥呢，一边待着去，别挡着小沈。” 姜晞：“......” 总觉得嗅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沈莫扯着姜晞的手，肩并肩将礼盒递过去，笑意盈盈，不卑不亢：“爷爷，我们来晚了。” 姜爷爷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老钟表，哼了一声：“晚了半个小时了，我连午觉都没睡，就等着你们呢。” 沈莫看了眼姜晞，一本正经地笑：“有点事，耽误了。” 姜晞：“......” 瞧瞧，这是刚才看见她穿丝袜忍不住又将她扒了的人说的话么？ 姜爷爷接过礼盒看了眼，抬眼又问：“我要的东西呢？拿来了没有？” 沈莫指着一个白袋子：“这里面呢。” 姜爷爷欣喜，在白袋子摸了摸，摸出一张照片，翻过去，看着上面的字笑得满足，嘴里还絮叨着：“好好好，我终于拿到to签了。” 姜晞扬着脖想看，姜爷爷一背手，藏了起来：“不准看，这是我的。” 说完起身，猫着腰进了屋，还不忘和姜奶奶分享：“老伴老伴，看我送你的宝贝。” 姜晞一脸懵，看了几眼爷爷的背影，转头看向沈莫，语气略不善：“老实交代，你跟我爷爷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沈莫笑得云淡风轻：“之前听栗爷说他有一对大龄夫妻粉，总去片场和机场看他。后来得知是爷爷奶奶，便答应给爷爷要签名。” 姜晞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爷爷和奶奶。” 沈莫不说话，眼睛灿若星辰。 姜晞皱眉：“你跟踪过我？” 沈莫气笑了：“我有那么变态吗？” 姜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谁刚才非要拿丝袜绑她手的，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没过一会儿，姜爷爷出来，手里拿着酱红色本本，豪爽地递给沈莫：“诺，拿去吧。” 姜晞一看，红本本上是金闪闪的大字，正是她家户口本。姜晞看向爷爷，撅着嘴，粘音软软：“爷爷，你就这么痛快把我嫁出去了？一个to签，换一个亲孙女？” 姜爷爷极淡地瞥了她一眼：“to签比你值，小沈可太亏了。” 姜晞：“……” 她可终于知道，老姜那股子嫌弃闺女的做派是打哪儿遗传来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嫁给你与领证 沈莫求婚，从说出口到准备，硬生生地拖了一个多月，劲头不足，想了好多种方式，不是觉得老套，就是觉得不够隆重。 或者说，他不想硬逼着姜晞。 最好的爱情，是彼此吸引，距离正好，永远保持舒服的圈子，而不是锁在结婚的保护壳中，挤压抗争到破碎。沈莫见过父母失败的婚姻，却也见过他们曾经甜蜜的日常。 原本就奔着结婚去的，双方的户口本都在手上，可就差了那么点冲动的情绪。推心置腹，沈莫觉得还不到时候。 沈莫不提这事，姜晞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觉得这么恋爱也不错，偶尔还会给自己开解，晚一日进入婚姻的坟墓，就还有机会多看眼外面的小哥哥。 两个人维持着各自社交，姜晞如约赴清茶的轰趴局，沈莫无事便和路透他们几个兄弟喝酒，不过是相约晚11点回家，严格遵守姜家门禁。 路透鄙视沈莫，跟个入赘的姑爷一样。 沈莫笑笑，同祝星栗一起，嘲笑他孤家寡人。 两个人在一起，像普通情侣一样。看电影，逛街，一起出去旅行。每到夜晚，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做喜欢做的事，享受属于两个人的私密空间。黏黏腻腻的情趣，嬉笑怒骂的情话，严丝合缝不舍不离的温度，是二人契合的潮涌满溢。 暑假后，论经迎来纳新，清一水的新闻系大学生来实习，斯文的，有趣的，帅气的，各色之下，是新鲜的血液和年轻的身体。 茶水间的话题，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谈论实习生们的鲜嫩和美貌，沈莫开会时，偶尔还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夸奖姜编身边的那个某传媒大学的校草眉目含情，热情洋溢，一口一句姐姐叫着，酥软了大半个办公室的少女心。 校草叫何想，今年刚满20岁，浓眉大眼双眼皮，一米八五的个头，穿着白T格子衬衫。上班时跟在姜晞身后，她去哪儿他便在哪儿，打着学习的口号，跟屁虫一样。 中午食堂吃饭，何想端着满满一盘红烩牛肉，一块一块给姜晞夹肉，眉眼带笑，毫不遮拦：“姐姐，多吃肉，你太瘦了，得补一补。” 说完摸着头，嘿嘿傻笑：“我喜欢肉肉的。” 这话被沈莫听了去，当天以柴乐天需要帮手为名，将何想调到助理部，隔绝了少年的痴心妄想。 姜晞还跟沈莫抱怨：“我觉得小男生挺好用的，再给我调回来吧。” 沈莫眼底暗黑一片，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姜晞抿着茶，没留意到沈莫的不对劲，堵着气说：“不答应就算了，我出去忙了。” 话音刚落，沈莫已经将她抱了起来。推开一扇门，进入休息室。一张床，一张沙发，一面落地窗，能一览无遗窗外的繁华盛景。 姜晞挎在沈莫的腰间，被抵在落地窗上。夕晒的光烫得玻璃温度遽增，姜晞猛地被烫了一下，紧紧地搂紧沈莫的脖颈。 男人抬头，无声地锁住她的嘴唇，细密的吻落在身上，惹得姜晞呼吸错乱：“你要干吗？现在是工作时间。” 沈莫埋在她的柔软里，气急败坏：“你。” 有问有答，问答相接，就知道这男人没安什么好心。姜晞抵死挣扎，手掌无力地拍他的肩膀：“万一被同事看见了怎么办？” “怕被何想看见？”沈莫解开皮带纽扣，“看啊，让他看清楚，你是有多喜欢老男人。” 呜咽声被锁进唇齿间，沈莫血红着眼，比每次都尽力而为，到了动情处，没忍住直接交了粮。姜晞眼中含泪，一拳接着一拳，绵软地砸到他身上，哭声委屈，极近崩溃：“你混蛋，我要跟你分手，我不跟你在一起了。” 沈莫蹭掉她眼角的泪，穿上裤子系好皮带，动作极慢地给她整理衣服，僵着脸道歉：“我错了。” “你还知道错？”姜晞哭得直断气，“我又不喜欢那个小孩，你吃哪门子醋。你是开饺子馆的吗，谁的醋你都吃。” 姜晞坐起来，将鞋子穿好：“从今天起，你不准再碰我，我不想看见你。” 门哐地一声砸上，过了几秒，外面的门也被关上。沈莫胡乱揉着头发，洗了一把脸，看向镜中的自己，暗骂一声：“畜生。” 路灯连成串，点亮夜幕。隔着玻璃窗，外面是滚烫的三伏天，里面是冷到极致的寒凉。沈莫半闭着眼睛，目光涣散，手掌之下有星点光亮，薄烟缭乱，意兴阑珊。 门被敲响，沈莫无动于衷，直到看见进来的人是姜晞，才嗖地一声站起。遥遥相望，不敢上前，缓缓才开口：“晞晞。” 姜晞满脸的不高兴，隔着空气骂他：“渣男。” 沈莫点头：“我是渣男。” 姜晞接着骂：“老渣男。” 沈莫依言：“我是老渣男，不懂体贴，不懂疼惜，不配拥有你的老渣男。” 姜晞生了一下午闷气，但姑娘心肠软，知道沈莫吃醋，是源于对她的深爱。可爱归爱，不能因为爱就能纵容，姜晞冷着沈莫一下午，最终忍不住先低了态度。 眼泪又流下来，姜晞呜咽了一声，手伸出去：“可是我就喜欢你这个老渣男，要抱抱。” 沈莫走得急，脚尖踢到桌角，膝盖撞到柜门，呲牙咧嘴地坚持着，极快地蹒跚过去，将姑娘抱进怀里。失而复得的喜悦，心意相通的爱浓，沈莫拉起姜晞的手，套上一枚染了他温度的圆环。 姜晞抬手，晶亮的钻石闪人眼，喜极而泣，又仰头忍住眼泪，嗔道：“你这是求婚吗？选来选去，非要选这个时候？是想看我这张哭花的脸，等以后想起来记忆犹新好嘲笑我吗？” 沈莫勾着她的后脑勺往怀里带：“让我永远记住今天的过错，往后余生，再也不能这么欺负你。” 姜晞破涕为笑，钻进他的怀里，柔软似水。 沈莫揉着她的头发，七分认真三分蛊惑：“认识你之前，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其他人。认识你之后，这世上也只有两种人，一个是我们，另一个是其他人。晞晞，在我的世界，你和我是分不开的，天地分隔水火不容，但我们就是我们。” 嗓音裹了蜜，黏糊糊地将两个人绑在一起，沈莫继续说：“晞晞，我不想用结婚证束缚你，你是自由的，你不是我的附属物。今天我失去了理智，是我害怕你会喜新厌旧，害怕你就此离开。不安感缘于我自己，是我的错，我以后会改。晞晞，你拥有最终的选择权，用你最喜欢的方式，跟我在一起。” 姜晞捂住他的嘴：“哥哥，你不用说了。” 手掌又软又香，沈莫没动。 姜晞上前一步，学着沈莫平时的做法，牙齿轻轻咬他耳垂一下，吐息薄热：“我嫁给你，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领证。” 沈莫覆上她的手，握在心口，郑重其事地问：“又坏又霸道的老渣男，你确定要嫁？” 姜晞勾住他的脖子，清了清嗓子，应下：“嫁。” 沈莫笑了，笑得知足，笑得开怀，最后笑得不怀好意。姜晞还没反应过来，这男人又将她拦腰抱起，一个旋转，人坐在办公桌上，原本在桌上摆放的文件和铭牌掉落一地，在暗夜里声响动荡。 姜晞用胳膊肘抵着他的肩，满脸的抗拒：“别闹，再闹我真生气了哦。” 沈莫欺身而上，姜晞略仰头，猛地被他拽了回去。柔软的唇相碰，贴合又分开，一个简单的吻而已。 姜晞懵懵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沈莫点头，笑着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姜晞红着脸，眼珠从卧室转到沈莫脸上，又落到散落一地的文件。看了一个来回，不可置信地问：“这么兴师动众，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沈莫双手撑在桌边，舔唇笑了声，“这么期待，沈夫人还真是好兴致。” “几个小时后才是你夫人，”姜晞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弯眉怒笑，“管住嘴，别乱叫。” 沈莫偏偏不纵着她，连喊了好几声：“夫人，老婆，媳妇，内人——”顿了顿，“今生挚爱。” 转日，民政局。 填表拍照抽血盖章，十分钟后，鲜红的俩本本躺在姜晞的手上。小姑娘眼睛又红了，坐在办公大厅里满脸的不可置信，工作人员打趣她：“是不是自愿的？不是自愿的还可以反悔哦？” 沈莫回首看向姜晞，小姑娘正静静地看着他。 这样的回眸好像有千万次，他顾自在前走着，青山妩媚时，回首是她。恶魔横起时，回首也是她。触手可及的距离，双眸盛满的暮色，他爱的人，有光，有爱，给她永恒的希望。 好似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过往都如云烟，冷冬消融，黑暗留置，日月长明，所有的晦暗都失了方向，无处躲藏。 姜晞朝着他伸出手，坚定又勇敢：“我不后悔。” 姜晞微微抬头：“我爱他，亦如——” 沈莫握紧她的手：“我爱她。” （正文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 仅此一个番外 婚礼的日子，是姜家夫妇与沈青翎一起定的。俩小孩也没商量，直接将结婚证领了，省了订婚的程序，婚礼便不能含糊。 沈青翎的意思是，早办比晚办好，生辰八字一匹配，八月初十那天日子最好，宜嫁娶宜稳居宜同房，简而言之诸事都宜。 老姜的意思，至少要让闺女在家过完最后一个中秋节。姜晞以为老姜依依不舍，父女情深抱头痛哭的戏码马上就要临天而降时，老姜吐了句：“不然剩下的月饼谁吃？” 姜晞被亲爹泼了凉水，便主动要求：“中秋节那天挺好，周日不耽误事，来的人都是家人，团圆热闹，以后过纪念日也不至于会忘。” 沈莫以她为中心，百依百顺：“都听夫人的。” 一身鸡皮疙瘩掉一地，老姜站起来去卫生间，都差点摔一跤。 婚礼最后定在中秋节当天。 定完日子，沈莫去趟总社递交了辞呈。本来就是关系户，空降兵，还闹出那么一大摊事儿。中间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沈莫知道，论经已经没有他一席之地了。 利人利己，沈莫全身而退，临走时请同事们吃了散伙饭，除了姜晞美滋滋地跟他对饮，其他人有哭有笑，情谊深浅，都是人间真情至味。 新的去向暂时未定，沈莫也不急，每天乐此不疲地接送姜晞上下班，一日三餐照做，将姜晞养得又胖了一圈。 年底，祝星栗家的小宝过周岁，沈莫第一次带着姜晞露面。小家伙像极了她爸爸，姜晞送上长命锁和小元宝，被小家伙偷偷抓住手指，开心地笑成傻子。 祝星栗的夫人段伏仪是位律师，利落的齐耳短发，看起来精明能干，只是在看向自己丈夫和孩子时，温婉可爱的笑容不遮不拦，幸福得像是个小姑娘。 姜晞看愣了，被段伏仪发现。 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笑了，走到一块，一个抱着孩子靠近，一个蹭了蹭小家伙的脸蛋儿。段伏仪低声问：“沈莫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宇宙，才会娶到你这么漂亮的媳妇？” 姜晞笑着回：“那他身边肯定有祝影帝作陪。” 段伏仪毫不掩饰笑意：“海尔兄弟？” 姜晞摆手拒绝：“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姜晞，段伏仪问姜晞：“要不要抱一抱？” 小肉丸塞满怀，姜晞的心也塞满怀。 段伏仪见她喜欢孩子，遂问：“你和沈莫有没有计划要孩子？” 姜晞摇了摇头，笑了笑：“他如今还没定好人生方向，我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小孩儿虽然软萌，但在我心里，他最重要。” 段伏仪噗嗤乐了，扫了不远处坐得跟个瘫子一样的沈莫，开口说：“瞧他跟个旧社会大爷一样，可真是好命。” 姜晞跟着看了一眼，沈莫正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短暂而逝。 夜里，沈莫出乎意料地善战。或许是因为喝了一点酒，乘胜追击之下，姜晞像是一堆春情泛滥的软骨。 沈莫问：“爱不爱我？” 姜晞的上衣失踪，捂来捂去，眼角绯红：“爱。 沈莫又问：“想不想要个宝宝？” 姜晞的裙子失守，一双手不够用，气得直哼哼：“不要不要。” 沈莫亲吮她的唇，哑着声问：“为什么？” 姜晞连呼吸都不匀了，拼命抓着被子遮住自己，怨气冲天：“你连我都养不起，你还想养个娃？” 沈莫当她开玩笑，没将这句话当回事。直到某天借用姜晞的笔记本电脑，赫然看着搜索栏的历史里躺着： “饲养老男人注意事项。” “与家庭煮夫的相处之道，如何让他没有心理落差？” “下岗再就业，究竟有多难？” “如何在时尚之都，靠月薪五千优雅的活着。” “……” 沈莫看着日日将工作带回家，埋首案前奋斗的姜主编，笑得无可奈何。 过了一个礼拜，周一，姜晞起床准备上班。沈莫比她早了一个小时，早餐准备了一碗粥，一个三明治和两个鸡蛋。姜晞吃着吃着才发现，沈莫穿着西服，条顺板正，煞有介事地戴着眼镜，不停地翻看手机。 姜晞不敢问，闷头吃饭。 临出门前，沈莫递过来一条领带，懒懒要求：“老婆，帮我打下领结。” 姜晞接过来，踟蹰不前，缓了缓才问：“老公，你是不是压力挺大的？没事儿，你放轻松，我能养你。”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沈莫挑眉，一脸傲娇：“快点，今天上班第一天，我可不想迟到。” 后来才知道，沈莫早就注资表哥的公司，沈主编摇身一变，成为华泰区副总裁，年薪上亿，身价一夜暴涨。 姜晞从此收起养老男人的念头，拿着沈莫给的副卡，一度疯狂地帅爆。 夏末秋初，月从缺到圆，很快便到了婚礼当天。姜晞穿着婚纱，举着捧花，当初的小钻石换成大鸽子蛋，闪亮璀璨都不及她的笑颜。 席间热闹，宾客盈门。 沈莫罕见地红了脸，全源于姜晞不遮不拦地表白：“老公，我爱你。” 沈莫热吻落下：“我也爱你。” 时光于春而秋，于冬而夏。人生路多少苦与甜，多少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无非这三个字可解。 愿年年此夜，人月两双全。 愿幸福追随，月圆是画，月缺是诗，我总是爱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