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请留步》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目空一切】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夫君请留步(喜临门之二)》作者:梁心 【出版日期】 2012/05/22 【出版社名称】狗屋 【书系及编号】橘子说999 【内容简介】 蒋负谦未见过像杜晴蜜般,五官圆得如此均称的人, 脸像包子,眼如荔枝,鼻头似鹌鹑蛋,唇则若樱桃, 基本上,她整个人看起来十足讨喜可爱,很得人缘, 正因为太讨人喜爱,故而为自个儿惹来了大麻烦, 两人初次见面,她就双手沾满鲜血地求他救命, 事后他才知,原来她家老板娘硬要逼她当媳fù儿, 是说,他帮着帮着竟不想放她走,就说她讨喜嘛?? 对杜晴蜜而言,蒋公子真的是她命中的大恩人! 只因待油行老板娘的傻儿子好,竟搞得她差点失身, 幸好她在千钧一发之际逃了出来,并遇上公子相救, 公子人真的很好,不仅出手相助、买新衣让她更换, 甚至还画好逃亡图,说到时再请相识的商队护送她, 偏偏她迷路,又让他捡回他家茶园,还成了他的妻, 唉,突然间拥有个万般好的夫君,会不会遭天谴啊? 第一章 他已经很久,没当龙家的客人了。 蒋负谦坐在龙家前厅,以盖杯冲茶,等候奴仆通报。明明是张年轻俊俏的脸庞,却流露出一股不属于他这年纪的历练,气度沈稳如山,难以撼动。眉如长舫,眼如深潭,鼻如陡峰,唇如由枝头飘落的孤叶,有些萧瑟之感。神情无风波定,行为举止恰到好处,多一分则造作,少一分则轻浮。 这里是他姊姊蒋舒月的夫家,而他曾在此处任职数年总账,说起来,这里的一砖一瓦,他并不陌生。 在龙家的日子,酸苦参半,喜乐不多。姊姊是为了保全蒋家百年茶山基业,才会同意联姻下嫁龙家二少爷龙君奕。新婚之夜,新郎官却与丫鬟绿芽不告而别,离家南下福州,足足五年音讯全无。 而他则在姊姊接触龙家茶行龙升行的生意时,提携入内。更在总账任内与亲姊合资,买下茶山制茶,开立茶号,取一鸣惊人的涵义定为鸣茶,藉龙升行名声铺货入市。此举原是为了两人离开龙家打算,但龙君奕浪子回头后,想尽办法留下姊姊,成为她毕生归宿,鸣茶事业反而独利他一人。 然而在他离开龙家后,鸣茶从此不进龙升行。 蒋家除了他跟姊姊外,还有一位大哥蒋英华,与他不同生母,感情素来不睦。大哥个xìng贪婪,为求更大的利润,诬蔑姊姊在龙家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一举拿下龙升行的主权,更使计拐骗丫鬟绿芽盗刻姊夫印信,将原本固定铺货龙升行的茶叶一夕之间全部抽走,改卖姊夫在外五年赤手空拳创建的玉磬行。 姊夫将计就计,瞒着众人以一纸合同绑住大哥,十年内只得铺货玉磬行,抽货及哄抬价格所需赔偿的金额,够蒋家二十年内无法转亏为盈。 虽然行之有理,付出最大代价的却是姊姊。里外遭人误解以鸣茶抽魂换骨,蚕食鲸吞想霸占龙家家产,累得她为此重病半年不起,尽避日后误会尽释,他仍坚持鸣茶不入龙升行。 只要鸣茶独立于龙升行之外,日后姊姊受到欺负,他就能马上带她离开,与龙家再无任何干系,老死不相往来。 “今天怎么有空来省城?”蒋舒月眉目含笑,掀帘入厅,因笑而眯起的圆润双眸如猫眼石,闪着一条细窄而明亮的光带,粉颊如春樱明媚,又因手足造访多了喜气。自从负谦接掌鸣茶独立门户后,业已少走踏龙家,上回好像是大年初三送礼过来,距今足足有十一个月,一晃眼又快要过年了。“幸好你姊夫巡茶铺去了,不然铁定念到你耳朵生茧。他每月给你写的信,你究竟看了没有?” “看了。同样的事情写了两年多,再回信下去也没意思,索xìng不回了。”每回来信不外乎要他铺货鸣茶给龙升行,若非信中写有姊姊近况,他连拆都不想拆。他给蒋舒月推近了一份礼。“买来让你佐茶的红豆糕,不甜不腻,我想你会喜欢。” “负谦送的我自然喜欢。”她知道负谦的心思,丈夫与亲弟之间的角斗,她不好过度chā手。“别跟我说你今天来,过年就不来看看姊姊了。” “小弟岂敢?此行除了专程探望姊姊外,还计划在此置宅。”蒋负谦以杯就口,感叹不愧是龙升行的茶叶,香气淡远。 “你要搬回省城住吗?”这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不,只是买个在省城的落脚处。”住得近一点确实好照应,但他已远离省城,仍可接获姊夫一月一信,真住进省城来,还有清静的日子吗?“其实这间宅子姊姊也不陌生,在东街二巷。” “东街二巷?你真买下来啦?”这间房子没什么过人之处,跟龙府比起来是小而窄且旧,只是两年多前她与君奕闹误会,疾病来得又急又凶,暂时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时,负谦就是在东街二巷租了宅子让她养病,天井处还种了她最喜爱的紫荆花呢!“不管新旧,置了田宅总是好事,得办桌酒席请大伙儿吃吃。” “这是自然,会再送帖过来的。”他替蒋舒月拆了红豆糕,瞧她眼珠直在他身上打转,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姊姊有话便说,在小弟面前不需拘谨。” “嘿,跟你说话就是这点爽快。”只是这事怪不得她扭捏。“父亲孝期已过,你也差不多该成家了。长姊如母,不如由我来替你cāo办吧?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家,我好请人留意。” 孝期三年,实则二十五个月则毕。负谦为了壮大鸣茶,自个儿事都忽略了,如果不是有她帮忙记着,包准他有闲工夫想成家时,孩子呱呱落地,负谦年纪都够本让娃儿喊一声爷爷了。 “不急,此刻娶妻只会让她吃苦。”有个三天两头不在家的丈夫,感情如何融洽?家庭如何维持?他可不打算把孩子丢给妻子一个人带,那种疲累无助是会把人的意志侵蚀殆尽的。 如果单就为了传宗接代而娶妻生子,或是年纪到了就该成亲而误了一名女子的将来,那他唾弃父亲与姊夫思虑不周且自私的行径,无疑是自打嘴巴啊! “如果娶进只懂享福而不肯吃苦的妻子,更不是件好事,不如趁现在好好留意适婚的姑娘家,免得等你鸣茶成绩再上一层楼时,对方只看你的钱,不看你的人了。”这才是地道地道的悲哀。 “这……” 姊姊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如何想,就是提不起兴趣。 蒋舒月打蛇随棍上。“就像你说的,此事不急,我们就慢慢找,总会找到你喜欢的姑娘。姊姊懂分寸的,不会时时刻刻拿这种事烦你,只是不打算不行。” “好吧,那就麻烦姊姊了。家世不用太讲究,个xìng好最重要。”这事早晚都得打算,他相信姊姊懂分寸,也不会胡乱搪塞个女子给他,便允了下来。 该说的事讲得差不多,再寒暄个几句后,蒋负谦便起身准备告辞,此刻却有家丁拿着如烧饼大的干泥巴团,喳呼着进来。 “二夫人,又收到了!”家丁将干泥巴团捧在掌中,不敢脏了蒋舒月的手。 “还是没查出来是谁放在后院的吗?”该不会要成为千古悬案了? “出了什么事?”蒋负谦倍感疑惑,不懂姊姊为何苦恼成这般。 “敲了给舅少爷瞧瞧。” 家丁立即由干泥巴团里起出以宣纸包覆好的四百文钱,呈给蒋舒月。 “每个月都有人固定捎来四百文,已经两年了。宣纸上面是写我的名字没错,但每回字迹都不相同,到现在还找不出来是谁放的。我一直不敢动用这笔钱,可经年累月下来,几千个铜钱还真教我伤脑筋。我跟君奕商量过,就决定捐了这笔钱作为公用,可疑问一直留着,当真憋气。” 蒋负谦接过铜钱,觉得手有些油滑。“可以给我一桶净水吗?” “喔?”蒋舒月不免好奇有何妙计,马上让家丁挑了一桶清可为镜的水。 蒋负谦解开串钱的红绳,一股脑儿把四百枚铜钱都滑进水里,没多久,水面上浮起一层清晰可见的黄油,冒出的油泡都把他们的脸分成好几张了。 “油面浮得这么厚,可见每一枚铜钱都沾有油脂,极可能来自油行、ròu贩,这些连掌心都时常触碰油脂的地方。若姊姊好奇,可由此寻起。”一连两年不曾间断,连他都觉得可疑,究竟是谁这般坚持,像报恩偿债似的。“会不会是姊姊资助过的对象?你且想想。” “……三个月前资助的对象我都想不起来了,更不用说两年前帮忙过谁。我跟君奕不是没想过这点,实行却如海底捞针。”蒋舒月命人沥回铜钱,今天总算有了新头绪。“收了这么久,我还没留意过铜钱油不油呢,还是负谦细心。” “姊姊过誉。”只是件小事,就看当事人要不要深入探求了。蒋负谦拱手,准备离开。“小弟尚有要事,先告辞了。” “真不留下来吃午膳?” “多谢姊姊好意,下回吧。”他还得赶在五天之内把事情全办好,再回茶山出货验茶。再者,昔为仆、今为客,他心态终究无法调适完全,要他与龙家曾唤主子的人同桌吃饭,怕也只会把其他人的胃口搞砸,又是何必呢? “好吧,我不好强留,等宅子整理好,记得给我张帖子。”唉,君奕一直在她耳边唠叨负谦死心眼又爱记仇,现在想想不无道理,龙府有太多他不喜欢的回忆,每回过来都不曾留下来吃饭,在外订席只有婆婆不出现时,他才会答应。 如果没有她,负谦一出龙府,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嗯。姊姊保重。” 蒋负谦一揖,不需人送,如老马识途般穿梭廊堂之中。 省城置宅的事处理妥当后,蒋负谦再差了个嬷嬷定期打理,便离开寻访新茶山以拓展茶源。这回偏重已有种植生茶,买下后不需试种即可制茶出售的茶山,范围缩小不少,花了他一个月的时间才问到五处,再联络,探访勘景。 yīn雨霏霏如雪,细细绵绵斜飞,不大却恼人。蒋负谦不知路上遇雨,未带蓑衣纸伞出门,衣襟、发际皆沾着蒙蒙水珠,呵气更呼出阵阵白雾。 他钻进路边搭建的小茅棚子里,点了碗杏仁茶,热呼呼地喝着,脾肺俱暖。拿出怀中以油纸包覆防水的小册子,里头记载了他连日来观察茶山的心得与比较,待明早审视过最后一处,就可以决定要买下哪座茶山了。 没想到鸣茶也能走到这一步,有价有市,也有人偏向不打合同,直接买散货,得开拓种植的茶山范围才能应付。蒋负谦满意地笑了。 当初鸣茶抽离龙升行而无处销货时,他与姊姊便将茶叶捐作军资,虽然是以龙升行的名义捐赠,但细则都是由他经手处理,甚至出面斡旋商讨包装及运送方式。 那时他称自己是龙升行底下的小茶号,因为茶价较低,龙升行收购的成本不高才决定转作军资,才捐助第一批就有小茶行陆续接洽,尽避合同面额三张加起来没有龙升行一纸大,却是他昂首的第一步,意义非凡啊! 他知道循前人的路好走,但成不了太大的气候,又容易被其他茶号取代,所以他很重视工艺发展,可惜工艺并非一蹴可几,鸣茶最有竞争实力的只有佛手、寿眉、桂花香片,其他的茶种销量不能说少,只是与其他茶号相较之下并不显著。 开展工艺茶耗时费资,连带浪费掉的生茶也不少,就算今天鸣茶未有供不应求的情形,也是要买新的茶山。 初步地在脑海里整理了这几天得知的茶山讯息,晚上应该能拟出合同,明天下午就能联络卖方先下订金,再找第三方公证签署,待结清余额就能回鸣台山他与姊姊合资买下的第一座茶山。 “死鬼!家里还有两坛未动,你又跑去打油!怎么,你一天要zhà千百只油条是不是?”杏仁茶棚的老板娘瞧见身穿蓑衣的丈夫又提着油罐回来,气得把长筷子砸在油锅旁的竹桌上,chā腰大骂。“油又不是多便宜的东西,我们一天赚的钱都让你买油去了,是要我们家喝油过日子吗?” 棚里熟他们夫妻俩的都笑咧了嘴,直打趣道:“方老,你瞧见俏丫头没?” “唉,别提了,只有伍家的老婆娘。我上门打油又没赊账,见我探头就忙不叠地赶我走,闷啊!”方老脱下蓑衣挂上柱子,一回头就瞧见老婆捡了鸡毛掸子,眼露凶光,富有节奏地轻打另一手的掌心。 “好呀,原来是为了油行的俏丫头!你这老不死的,都能当人家的爹了,还打什么鬼主意!” 方fù抽着他的小腿,一点儿也没留手劲。 油行丫头她是见过的,长得玲珑娇小、清丽可爱,待人接物没有偏颇,油打得多或少从不影响她的态度,客气又懂规矩,换作是她去打油,也会多看几眼,只是丈夫太不懂节制了,赚了钱就去打油,以后餐餐饭都换成油给他喝得了! “别打了!哎哟,有人看着……,得了得了……” 方老的小腿有多红肿是不知道,但脸上的热气倒是可以蒸蛋了。 蒋负谦也忍俊不禁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笑了,点了两份油条替方老解围。 “小兄弟,多谢了,这碗杏仁茶请你喝哎哟,老婆,打到客人看你怎么赔!”方老客气地端上杏仁茶,碗一上桌,抹布就袭头了。 “我练家子!还不拿回来给我!”算她眼睛长疮才会嫁给他,真是赔钱货! 蒋负谦笑着吃完油条,连方老请的杏仁茶一道付了钱。走出棚外,雨过天青,可惜已近黄昏。 他背着手,走在雨后透着清凉的气息里,深呼一息,全身通体舒畅。 看完茶山后未有任何行程,茶行安排的应酬宴席他全给推了。在酒楼青巷,几杯黄汤下肚后便开始拱他折让赠茶,每每让他烦不胜烦,万不如此刻闲适。 难得空闲且饶富兴致,是机会好好参访这座古都。 家家砖瓦,门前左右两株圆榕,叶如钱币,骨挺凛然。 常道是巷弄中藏宝贝,他不赶时间,四处置眼,随心所yù左弯右拐,没什么真看入眼里放入心底的,无非是贪图一个静字。 他正留步欣赏某户大器人家的荷花砖雕,这条巷弄虽然不宽,勉强还能容一台牛车通行,不料却有人不长眼往他撞过来。 蒋负谦头一个浮上脑海的念头是扒手! 他当下扭住了来人的手臂,柔软的触感令他霎时分了神。好好一个姑娘,就算不是偷儿,见了异xìng也应该避一避才是。 而且她……衣着凌乱不整。蒋负谦马上放开手。 “公子救我!”杜晴蜜出声呼救,神情无比慌乱,双手还染着鲜血,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吓人。 蒋负谦正要问清楚,由她奔过来的方向,又追上一名老fù及一名脚力不便,右腿上包着白布,正面一圈红渍,看上去有些憨傻的男子。两人嘴里都喊着“晴蜜”,似乎是她的名字。 杜晴蜜像见着瘟神,不知该往哪里逃才好。这里落山风重,为了挡风,巷弄特别建成如肠道迂回jiāo迭的样子,让风灌不入民宅,所以又称九曲巷。她平日在油行榨油看店,只听人说,没机会实地认路,如果走入死胡同,她chā翅也难飞。 蒋负谦见她脚步踟蹰,想他步入街巷内如此之久,她却是第一个见着的人,而且巷道蜿蜒,岔路又多,他走进了不少死巷又绕出,如果他不出面帮忙,可能会误了一个女儿家,便将她护在身后,当一回鸡婆和事老。 “你这死丫头,还不快点跟我回去!躲在陌生男子后面成何体统?快过来!”老fù咆哮着,想绕过蒋负谦抓人。 杜晴蜜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吓得她直揪着蒋负谦背心的衣服不放。“我才不要回去让你儿子污了我的清白!我是到你油行工作,不是卖身!” “我向牙婆买了你,就是为了让我儿子当媳fù,如果没有我买你,你早就被卖进青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了,别不识好歹!”老fù气得跺地,差一步生米就煮成熟饭了!“你闪开,这事轮不到你管!笨儿子,快把晴蜜拖回来啊!” 老fù想推开蒋负谦让儿子抓人,顿时间,一群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绕着圈。 “公子救我!我的户牒在我自己手上,牙婆只是帮我介绍差事,我不知道她会跟老板娘私下收钱,请你相信我!如果要让这对母子玷污我的身体,我不如去死!”杜晴蜜想起刚才那幕就觉得恶心想吐,哭喊道:“他们是禽兽,不是人!” 打从四、五天前开始,老板娘的儿子就变得很奇怪,突然绕到她身边,说她就快变成他的媳fù了,要替他生好多个胖娃娃。她吓死了,连忙澄清绝对没有这件事,见他哀怨地向老板娘告状,老板娘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好奇怪。 他快上三十岁了,还不如十岁孩童脑筋灵活,如果没有人告诉他,断不会突然把她当媳fù看,因此尽避门闩落得紧,当晚她还是直盯着房门,吓得不敢睡。 差不多过了子夜,稍微安心想打个盹时,窗户上却映出一道影子在她门口打转,吓得她差点叫出声,两手赶紧住嘴,但听他憨笑喃喃自语,说什么老板娘怕她漏夜跑了,要他到这里打地铺守门。 隔日起,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没有一刻松懈,连上茅房都守在外,以前觉得天真可爱的憨笑,现在看来是满满的反感与作呕。老板娘为了软禁她,不让她看店接触外人,有人问起她马上就被打发走。 在精神饱受折磨之下,为求自保,她假意要裁布补丁缝衣衫,把针线剪刀搬进房内,先把户牒缝上裤管,又拿剩布做了个比她手掌大的荷包,放入连月存下的铜钱绑在腰际,随身带着,再把利剪藏在枕头下方,每夜枕着发抖。 今天油行早早就歇了,老板娘要她回房待着,她觉得可疑,站在房门口迟迟不敢进去,最后是被死拖活拖架进房里的。 一进房,老板娘就开始剥她的衣服,还命令儿子褪去衣裤。她死命挣扎想冲出去,却被扯住头发往后拉,几巴掌连掴下,赏得她脑门昏沈,意识迷离,无助地被人推倒在床上。老板娘就压着她的腿,要她儿子来…… 幸好他不识欢爱,一时紧张过度无法成事,就趁着老板娘分神斥责她儿子没用时,手摸进枕头底下抄起利剪,往他的大腿狠狠刺去,借机逃了出来。 她终究不够狠,不然就一把断了祸根。 杜晴蜜匆匆将事情前后jiāo代一遍,其中难以启齿的部分就断续带过。 蒋负谦不是傻子,一点就清楚,没想到眼前的母子这么过分。 但老fù完全不见愧疚,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我儿子不懂,总要有人帮他,你不肯,只好由我来了!年轻人,我看你也不想惹事,不如把我媳fùjiāo出来,我可以再包个大红包给你沾沾喜气。” “不用了,留着打点牢里伙头吧。”此事人神共愤,他不可能撒手不管,见老fù狠瞪,他态度更为强硬。“既然你说这位姑娘是你的媳fù,理当不介意跟我走趟官府向县太爷亲口解释吧?如果是我诬告,最多罚钱了事,大不了再包个大红包给你去去秽气,这点小钱蒋某自认还花得起,如何?” “你!”老fù气急,却无计可施,晴蜜的户牒确实不在她手上,当初跟牙婆问时,牙婆说晴蜜是黑户,进不了大户人家当丫鬟,才来找她帮忙介绍差事,到了油行记得要给工资才不会跑掉,等要嫁娶时再找她弄个户籍就行,为此还便宜了她五两银子,还以为捡到宝了呢!“哼,年轻人,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这里谁不知道晴蜜是我油行里的伙计,我看你还能护她护多久!儿子,先回去了。” “晴蜜也要一起回去!”他真把杜晴蜜当成媳fù,死活就是不跟母亲走。 杜晴蜜躲在蒋负谦身后,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搓着手臂直发颤。 “不回去,就跟我一道儿见官。”蒋负谦笑看老fù,眼里的冷箭是一发接着一发,存心跟他们耗上了。 “走吧,别把事情闹大。放心,娘一定帮你讨门媳fù。”老fù万般保证,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杜晴蜜松了一口气,赶忙把衣服穿绑好,向蒋负谦道谢。“多谢公子相救,晴蜜感激不尽。” “一件小事,不足挂齿。除了油行,你还有其他去处吗?”蒋负谦待她衣着整齐后才回首。 他没有取笑的意思,但……他从未见过像她一样,圆得如此匀称的姑娘。 脸圆得像包子,皮肤白滑得像珍珠,眼睛如尾端咬了一口的饱满荔枝,很具福相,鼻头则似熟透具弹xìng的鹌鹑蛋,连红润的唇瓣合起来时,都像颗珠玑樱桃。 她个子娇小,只到他下颚,身形纤合度,不瘦不胖,跟她五官有很大出入。整个人看起来讨喜可爱,很得人缘,难免会多看几眼。 杜晴蜜摇了摇头。“我没有亲人了,被牙婆送到这里来,虽然待了八个月,但出了油行,就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只识得几名熟客,想想也没理由去打扰他们,可能得麻烦公子护我出镇,我再到隔壁村避避风头。” 到时,能走多远是多远。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做足准备以便随时逃跑,户牒跟钱都带在身上。她手搁到腰间,脸却绿了一半。 她的钱呢? 杜晴蜜几乎把全身都摸遍了,就是探不到她的荷包,该不会是挣扎时掉了吧?她又确认了两、三次,还原地跳了几下,但什么影子都没有。她像朵枯萎的花,顿时失了生气。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就是在说她吗? 蒋负谦猜测她的举动,忖度她的神情,估摸着是掉钱了。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这点小事他还帮得起,助她离开不是问题。 “晚了,这时出镇,比那对母子危险的人多的是,也很难说他们母子不会尾随,待我们分头,立刻把你掳走。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到客栈替你要间房,明早再护你出去,甚至能护你到邻村。”他明早要过去看茶山,说不定还能再替她寻个安稳的落脚处。“对了,我姓蒋,蒋负谦。” “蒋公子万福。可是我身无分文,住不起客栈。”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工资一夕间化为乌有,她连哭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明日就得面临断炊疑虑,上天给她活路又立刻让她碰上绝路,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杜晴蜜不禁叹息,只能当作是离开油行的代价了。 “不用烦恼钱的事,只要信得过我就行。你考虑得如何了?”好人不易当,若她不点头,反而是他成了强抢民女的要犯。 “这……”杜晴蜜犹豫着,不是信不过他。他看上去年岁不大,身形高瘦,气度却十分沈稳老练,眼神锐利但不带审视鄙夷,总觉得他很客观理智地去分析眼前每件事,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给足了她安定的力量,轻而易举地赢走她的信任。她犹豫不决的原因是不想占他便宜,但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妥协。“蒋公子哪里人?等我以后有能力,再把住宿钱寄还给你,还有赔偿你这件被我弄脏的衣服。” 血迹已干成暗红,洗过也会留渍,坏了这件好好的竹青长袍,实在可惜。 蒋负谦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脱口问:“你认识蒋舒月吗?” “蒋舒月?!”杜晴蜜表情一抽,像不懂这问题是从哪里衍生出来的。“是……蒋公子的亲戚吗?你在寻人?” “没事,忽有所感罢了。走吧,我再找一套衣服让你换。”他垂目偷视亦步亦趋的杜晴蜜,她的出处及行径,很难让他不联想到每月寄四百文给姊姊的人。 然而这只是他的猜测,没道理姊姊找了年余,他却隔月就碰上了吧? “那就麻烦公子了。”她衣服破损严重,是该换一套。“公子是哪里人?你别担心,我不会上门叨扰,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还让你破费就更不应该了。” “我居无定所,四处寻茶走商,下个月到哪儿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相逢自是有缘,这些都在我能力范围内,实在不足挂齿,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摆脱那对母子才是。隔壁村还是太近了,万一有人打油时碎嘴几句,不就曝了行踪了吗?” “公子说得有道理,那我到隔壁村之后该怎么走比较恰当?”她真的很怕被抓回油行,差点失身的恐惧到现在还没消褪,一想起来还会打寒颤。 杜晴蜜搓着手臂,胃部翻绞,令人难受的酸意不住上涌。 就算逃了,这份恐惧也会跟着,就像他说的,隔壁村还是太近了。“那对母子太过分了,不能就此姑息,我看还是报官吧。” “别,千万别报官!”或许她遇上的公子财力雄厚,但终究是过客而己,待他一走,翻案了该怎么办?再说,油行母子在此事之前待她不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无法想象与他们对簿公堂的样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对我还是有恩情在,而且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到此为止就好,还请公子帮忙。” “好。此地不宜久留,到了客栈我再告诉你该怎么走。”隔墙有耳,就怕那对母子躲在转角偷听。 蒋负谦刻意走在她身后,两人探了一会儿路才走出九曲巷。杜晴蜜连这附近都不熟了,真担心到了隔壁村,她能否安全? 进了客栈,天已经全黑了。蒋负谦差小二为她买件普通的深衣女装,待她更换时,还特意守在门口旁,留意走道过往的旅客。 他向小二打探过,油行母子是这一带的大地主,躺着收租就能吃饱喝足,可惜出了个憨傻儿子,老fù担心死后土地被其他亲戚瓜分,不然就是佃户见她儿子好欺负不肯缴租,纵使家产丰厚,还是有可能饿死街头,才开了间油行让她儿子有口的伎俩跟收入。听来虽然其情可悯,但强迫姑娘委身就是不对的事。 在他们离开此处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一个疏忽,毁的可是她的将来。 蒋负谦给予的关怀与温暖,杜晴蜜点滴在心头,也和缓了油行母子兽行所带来的恐惧。想他个xìng冷冷淡淡,却是如此侠义心肠,两人今天才头一回照面就对她照顾有加,面面俱到,他的家人跟朋友一定很有福。 换好深衣,杜晴蜜的心情也焕然一新,轻松不少,随他下楼用餐。吃着热腾腾的饭菜时,瞧他的眼神就热切许多。她得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的恩情。 “我说的,你记清楚了吗?”蒋负谦刻意选在楼梯边的位置用饭,以仅有她能听见的音量悄声解释该走的路线,免得让有心人听了去,向油行母子告发拿赏银,待两人明早分头,没几会儿工夫她又落入深渊当中。“这张地图你拿着,我知道的地名都帮你标上了。这些钱给你当盘缠,应该够你找到安身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 “多谢公子。”硬骨子会饿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接下蒋负谦递来的荷袋,当着他的面打开,数清楚有多少钱。“亲兄弟明算账,更别说我们俩,这十两纹银就当我跟公子借的,这辈子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还你。” 他似乎是生意人,刚进客栈时还有人跟他打招呼,称他蒋老板,问他是来看茶山还是挑茶种?只要知道他的商行,以后找人就不难了。 杜晴蜜想到日后还有机会见面,对茫茫未来的恐惧就少了许多。 “收好吧,不急这一时。”有这份心就够了,没还也没关系。 “至于这地图,我瞧瞧”他将地图画在牛皮上,卷成圆筒。她摊了开来,实在看不出心得。“我对这附近的地形不熟呢。” “你拿反了。”蒋负谦拿过地图,转正再塞回她手里。 连地图都看反,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走? “啊?!”这可真丢人。杜晴蜜尴尬地搔了搔头。“我不识字……” “既然这样,你每到个新地方就把地图拿出来比对,最好是往北走,我这张地图最北边就是省城,你千万记住。”往北走比较快进入大城镇,油行母子要找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往南偏山,山脚城镇因平地较少,规模有限,各个村落之间距离又远,相对来讲危险就高了。 他还有茶山的事要忙,不能把她带在身边。有些上了年纪的地主自诩见过世面,觉得他年纪轻要挫挫他的锐气,签署合同时遇过几回不许他带人的要求,很难讲这次会不会遇上这种事。留她一人,不如送她离开。 可是瞧她大字不识一个,个xìng又朴实憨直,受了点恩惠就喊着要还,就算逃离了油行母子的魔爪,路上会碰到什么妖魔鬼怪还很难讲。只要会做表面功夫,要拐跑她简直轻而易举,而且她个头小声音又细,遇上直接捆了扛走的歹徒也只能任由对方处置吧?想着想着,他又放不下她,可他一个外地人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对了,都忘了这回事,刚才带你回客栈时有碰到认识的商队,是省城庆余行,晚了我也不好打扰,明早再问问他们是否已经要离开,有他们护你一程,我也就放心了。”庆余行跟他有合作,年初才签了四期鸣茶合同,当家为人老实厚道,商队人马皆为一时之选,态度朴实和蔼,杜晴蜜跟他们一道儿离开也算有保障。“还有,以后就算是熟人拿给你签的书契,你都不能随便盖手印,一定要找第三人、第四人确认内容,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杜晴蜜卷起地图,如获至宝地贴怀收着,像护身符一样躺在她怀中,给她无比坚定的力量,还有他毫不隐藏的关怀也让她为之动容。“我娘在世时,为了赚钱替她买yào吃,有个好心人就提点过我千万别随便盖手印,别多了几文钱就傻乎乎地把户牒给人家,会被卖掉的。你今天也这样提点我,其实我遇过的贵人真不少呢!” 尤其是他,把她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一样,完全不马虎,怎么不教她感动,将他牢牢记在心上呢?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话一点都不假。 “你只身在外,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如果庆余行还要在这里多待几天,我送你到隔壁村后记得往北走,脚程千万不要耽搁。”他不厌其烦地jiāo代过一回又一回,客栈上的菜都有些凉了。“先吃饭吧,有事等会儿再说。” 蒋负谦胃口不错,但不是这家客栈手艺高超,他吃入口的东西非常普通;也不是他劳动过度、肚皮贴骨才拚命灌食,而是杜晴蜜幸福的吃相,彷佛入口的是世上难得的珍馐佳肴,连带他也受了影响,舌间尝到的滋味好极了。 他吃饭仅是为了果腹,不懂吃饭怎么会是维系家人、朋友感情的方法。幼时清苦,家里有一顿没一顿的,有得吃就赶忙塞进嘴,从没上桌吃饭过。被姊姊带入龙家,跟长工伙计们轮着吃饭,就算有机会同桌,感情也没有因此滋长,直到今天与杜晴蜜共食,才有了吃饭其实是种享受的感觉,有人陪着用餐的圆满滋味。 “我娘说看我吃东西,食物就特别美味,呵呵。”杜晴蜜不好意思地搔头。她从小吃东西就是受尽注目,但没人夸过她长得好,只夸过她碗里的食物看起来特别好吃。她也习惯别人的眼光,早就没了适应上的问题,独独遇上了他的注视让她挺扭捏的,羞臊到不行。 她看起来是不是很贪吃呀?杜晴蜜含着筷子,眼神在桌上飘移着。 “这样很好。”蒋负谦点头肯定,笑意如沐春风。替她挟了块油鸡腿,像为人兄长般关怀劝食。“你太瘦了,身子骨没长什么ròu,多吃点。” 他像一亩干枯许久的田突然遇雨,惊喜狂喜不足以形容,如大地晒干龟裂的缝正贪婪地汲着水。若不是她,恐怕这辈子不知道要活到何种岁数,才懂得享受这碗平凡无奇、但世人汲汲营营就是为了吃上几口的饭。 她的快乐很单纯,很值得让他反省。这些年他夜以继日不断辛勤工作,就是为了给当初瞧不起他的人一点颜色瞧瞧。如今他有了些令人钦羡的成绩,但以前瞧不起他的人,说不定都忘了他是谁了,只有他还念念不忘。 一开始他努力的起点,就是为了能好好吃上一顿饭,能吃饱,能吃好。 他说她瘦呢。杜晴蜜双颊一红,甜滋滋地扒着饭,理智上知道他说的可能是场面话,情感上却受用无穷,眼角嘴角都洋溢着满足与幸福,跟她在油脑中画面才刚带到在油行吃饭的情形,杜晴蜜马上不带留恋地喊停。 说不定是她这辈子唯次的机会跟他同桌吃饭,别想些杀风景的事了,明天一早,她要烦恼的时间还长着呢! 第二章 隔天一早才翻鱼肚白,鸡啼初响,蒋负谦眼皮就稍稍开了道缝。没想到昨夜竟然在房内圆桌上,趴着睡着了。 杜晴蜜就睡在隔壁房,遇险只要扬嗓一呼,他就能听见了。但在别人地盘上,他终究放心不下,拟好合同后仍点烛守着,见隔壁房熄了灯,怕她一点光就睡不着,阻了她的睡眠,才把烛火天掉,不知道几更天后,他也睡熟了。 以房内冷水稍作梳洗后,蒋负谦到隔壁唤门。“杜姑娘?杜姑娘?” 客栈小二正捧着热水上楼,要给昨天吩咐过晨唤的客人梳洗,一见到蒋负谦便说:“油行妹子走了,要我替她带句谢谢给你,要你放心。” “她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如果被油行的人抓回去该怎么办?”不行,他得去油行瞧瞧,确定她人不在那里。 “不会的,她是跟商队走,还拿地图跟商队路线核对了老半天才跟着离开,不算贸然行事。那支商队是省城庆余行的,每年都会来这儿进茶叶,我们熟得很。”当杜晴蜜一身残破来到客栈时,他私下有问了她几句,没想到油行的婆娘想强纳她为媳,实在令人气愤,让她跟商队走,谅他们母子也追不上,“公子别担心,油行的人来问,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我先忙去了。” 小二端着热水离开,徒留蒋负谦站在杜晴蜜昨晚留宿的房门口。 她竟然自己找了商队护她离开,而且还托小二带话,是不信任他还是真急着离油行愈远愈好?那他昨晚担心整夜究竟是为谁奔波为谁忙? 算了,走了也罢,是好是坏都是她的决定,与他无关了,他乐得清闲。 蒋负谦负气走回他的房问,推开房门前,又望了杜晴蜜留宿的房间一眼,想起圆润福气的她津津有味地吃着饭,一时之间,适才的不悦竟化成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惆怅。 不会有人给她饭吃,就傻傻地跟人走吧?昨天他有jiāo代过,对人戒心要高一点吗?才给她十两会不会不够用?省城花费不比这里,物资偏高,万一她为了感谢庆余行的商队送她一程,分了几两当路费,十两根本撑不到三个月…… 唉,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人都不晓得走出几里外了。但愿她平安无事,逢凶化吉,别再遇上像油行母子一样的人。 今天是嫁娶的好日子,乐府声吹响大街小巷,沿途燃pào不停,喜气洋洋,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骏马喜轿占了路,两边人又多,如果家在对街的,根本进不了大门,蒋负谦跟张家总管现在就是遇上了这问题。 “蒋老板,这里请。”张家总管态度歉然恭敬,频频鞠躬。“真抱歉,得委屈蒋老板走后门。” “不碍事。”蒋负谦摇手浅笑,达成此行目的最为重要,其他都不影响。 他三个多月前才买了一座茶山,过完年休息几天又开始奔波今年度的茶期合同,产量算了算,除去一座专门供军资的茶山不算,名下六座茶山竟然还无法全接下找上门的生意,只得忍痛舍弃几张散货订单。 去年底买的茶山以他安排的制茶师傅,做出的成品虽然不差,但比他从茶苗开始培育起的仍明显进色,原先种植的茶树还得再三年才能全数创除,日后工程更秀浩大,所以这回他偏向朴地,宁可从无到有。在同业介绍下,知道张家有块适合种茶的山地要抛售,很多茶号跃跃yù试,价格就是谈不下来。 张家山是块宝地,清晨雾重水气浓,近午日照充沛,不受他山遮蔽,土质好不积水,唯一可惜的地方是幅员过小,无法冲出茶叶数量,才让其他茶号对卖价望之却步,但此处不失为顶级茶的孕育地,足以放手一搏,赌两年后的成就。 实地勘察后他不砍价,反而多加一百两价金,逗得张老爷拼命拍他的肩背,直夸他有眼光,甚至替他引荐了几名经验丰富的制茶师傅来做顶级工艺茶,全是张老爷喝了几十年茶叶下来认识的好哥儿们。 只是买下张家山,短期内对提升鸣茶产量并没有帮助,无法解决此刻面临的问题,未来的产量也不可能丰足到哪里去,势必得寻找下一处。但他不能一口气拓展太快,以免资金绑死,无法活用,得待两期茶叶售价都收齐了才能运作。 旁人笑他傻,不懂装懂,但他相信总有一天,笑着的人会是他。 蒋负谦随着张家总管穿梭回廊,天气冻得很,冷得他双手握拳缩在袖子里也没比较温柔,张家总管上了年纪,步调慢,他也不急催赶,正好让他有时间欣赏梁柱翼拱上所雕的岁寒三友,可惜回廊两侧攀下的使君子未到夏季而无花,错失芬芳。 “晴儿,来,这是你今天的工钱。”右前方围着水井自成回字的小院落中,走出两名一高一矮的姑娘,因为那名矮姑娘顶着张十五月圆的脸蛋,蒋负谦多注意了下,听人称她晴儿,才又瞧得仔细。 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杜晴蜜,明明要她往北方走,怎么往南了呢?难道庆余行的商队没有直接回省城,反而在某一处就分头走,因为乱了路线,她拿起地图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不小心又往回绕了吗? 北上再南下,就算她如何节省,身上的钱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了,讨差事不足为奇,但瞧她的身子骨比起三个月前显得清瘦了些,她到底舍不舍得吃饭呀?该不会客栈那顿饭是她这阵子以来吃得最好的吧? “谢谢姊姊!”杜晴蜜开心收下,双颊跟鼻头冻得通红不说,收钱的双手指节都出现冻疮了。“敢问姊姊,府里还有需要我的差事吗?” “当然有,过两天再来帮忙吧,工钱不会少你的。” “谢谢,谢谢姊姊!”杜晴蜜连忙道谢。 蒋负谦还来不及走近唤她,杜晴蜜便跟张家丫鬟由奴仆出入的小门离开了。 “蒋老板认识晴丫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乐事之一,就在眼前却擦身而过,未免可惜,因此脚步一转就想帮他唤回杜晴蜜。 “别忙,我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谈不上朋发,只是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她,一时间乱了套,想上前问个明白,都忘了他是为什么出现在张家,就算把她唤住,寒暄几句又把她遣走,想想真是件残忍的事。 “还不是天气冷,丫鬟们没人想洗衣服,就各出几枚铜钱请晴丫头帮忙,算算也有一、两个月了吧。”杜晴蜜从不闹事,态度诚恳,人又规矩,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便默许私下雇用的行为,给大伙儿方便。 “府上不能再多添名丫鬟吗?”洗到都长冻疮了只为赚几文钱,日子肯定不好过。蒋负谦心生不忍,居然开口替她讨起职务,张家雇买的奴仆岂是他能左右的? “我问过晴丫头的意思。”这种事做总管的就能拿主意了。“可是她说府里给的月例不够她开销,据说在外头连修剪树枝的活儿她都抢着做,最后是雇主拗不过她,留她下来帮忙劈开锯下的枝干作柴烧。” 她父母双亡,有什么开销?蒋负谦猜不透,疑问留在心中,只是两人非亲非故,不好置疑什么。单就他的立场发想,留在张家总赢过四处接散工度日糊口,先别说在张家吃住不愁,等她年岁再长一点,还有谁要顾她?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想法,说不定她遇上了麻烦事,把手边的钱都赔上去了还不够,才得顶着风霜,连粗活都得抢。 过两天她还会来张家洗衣服,届时再到小门等她,多少尽点绵薄之力,助她度过此次难关吧。 杜晴蜜买了颗馒头,两手互丢了几回,终于不再烫指后,便掰成两半,一半以帕巾包好,一半眉开眼笑地吃着,满足的神情如霞光烂烂,不禁引人好奇是多好吃的馒头。不消片刻,原本迭得半人高的蒸笼,加起来近百颗的馒头,卖得一个不剩。 “小泵娘,这两文钱给你。”卖馒头的老丈嘴巴都快笑咧到耳后了。今天十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以为上香的人多便改摆摊到庙口,殊不知一个时辰下来卖不到一笼,结果这小泵娘才刚来,马上就销售一空。“谢谢你帮我招揽生意。” 杜晴蜜看着这两文钱,不心虚地收下了。“老丈,我们打个商量,明天我到你摊位前站一刻钟,如果馒头卖得好,你再给我两文钱?” 在榕树下吃面的蒋负谦听见后,差点没被面条梗死。 这座观音庙前是处小市集,他早上与张老板签好合同后,便假意买茶,借故巡视此处卖有鸣茶的店铺,看鸣茶摆放的位置是否起眼、店铺伙计是否会主动推荐,还有客人对鸣茶的反应如何等等。当然,还有他销货给茶行的价格跟茶行铺上店铺的价格,中间价差对茶行是否有利润可言,若利润高,店铺伙计推荐的机率就高了。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健,一点都马虎不得。仔细地看了两家店铺,并买了其他茶号的散装茶叶后,便到这处小市集觅食果腹,坐进设在榕树下的面摊。 垂下的气须可能遮了他的五官,但不影响他的视线,杜晴蜜一晃到市集内时,圆润讨喜的脸蛋立刻抢走他的目光。 她数着掌心铜钱,一摊一摊问价,最后只掏出一文钱买了颗馒头,还分成两顿,蒋负谦心拧了一下。究竟是什么大笔开销压住她的肩头,得这般刻苦?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唤她,替她点碗ròu丝面,别吃得这么省、这么寒碜。 但不可否认的是,看她津津有味地吃着馒头,连他都想尝尝是什么滋味,胃口一开,他碗里的猪油拌面都变好吃了,难怪卖馒头的老丈会主动掏出两文钱酬谢,只是没想到她连这样都能引差事。 “好啊,明天这时候你再过来,我请你吃馒头。”老丈真允下来。 天下事,无奇不有,蒋负谦算开了眼界,更佩服她引差事的能力。 杜晴蜜吃完了半颗馒头,盘算着该去哪儿挣钱好。昨天替人顾孩子,整个下午折腾下来才五文钱。不知道染坊今天赶不赶工,有没有帮忙涤布的活儿? 唉,去问问就知道了,人世间最不划算的事就是浪费时间。杜晴蜜大口呼息,挺直腰杆往染坊快步走去,还没走出小市集,就被人擒住了。 “好呀,你这死丫头,总算让我找到你了!”油行老fù狰狞着一张脸,皱纹像刻进骨里一样深明,“看你多会跑,回去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为了替儿子讨门媳fù,她四处张贴告示,有杜晴蜜消息的,不管真假都给五十文钱,知道下落并且带她来找人的就给五十两。当初买她才花二十五两银子啊,偏偏儿子喜欢她,再多冤枉钱都得掏,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她找到了。 “嘶”杜晴蜜像活见鬼似的,脸色瞬间变白,她扭着手臂,眼看就要挣脱老fù的桎梏,双肩却遭人以手搏住,呵呵的傻笑声在她耳后响起,她既想哭又想吐。“放开我!放手啦救命呀,快来人救救我呀!有人强抢民女啦!” “她是我逃家的媳fù儿,你们别来chā手!”老fù喝斥着想上前帮忙的人。“我教训我家媳fù轮不到你们说嘴,通通给我闪开!” “我不是-救命唔唔唔-”杜晴蜜甫张嘴,老fù就往她嘴口塞长巾,绕到她脑后方紧紧地打了个死结。 谁来救救她!杜晴蜜急哭了,满天神佛顿时不知道该求哪一位保佑,最后映在她脑海里的影像竟是三个多月前救过她一命的蒋负谦。 “晴儿?”蒋负谦期艾地唤了一声,喜不自胜又不敢上前相认,待杜晴蜜与老fù及老fù的儿子循讯回头,他已经激动地迎了上来,使劲将老fù母子推开,将她拥入怀里,哀切又怜惜地抚着她的鬓发,“晴儿!我的爱妻,我总算找到你了!” 爱、爱爱爱……爱妻?!哪门子的爱妻啊?杜晴蜜一阵天旋地转,乍见他出现的惊讶还未褪去,又来一波猛浪打得她失魂。 老fù对她横口而绑的布巾令她无法言语,激动的失措模样与双眸盈泛的泪光,在旁人看来,似乎直接印证了她真是蒋负谦的爱妻,而对他们难解的多角关系开始议论纷纷,编派故事。 “臭小子,你又来坏我好事!”老fù差点被推倒在地,一看又是蒋负谦,新仇旧恨今天就一并解决了。“晴蜜是我媳fù,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不快放开!”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要掳走我娘子,让我们俩白白生离两年!”蒋负谦咬牙切齿地遏问,把杜晴蜜往他怀里按得更牢。 姊姊在龙家为求大局,人前孝媳娇妻,人后精明算计,个xìng变化信手拈来,在任职总账的那几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他作戏的功夫也不容小觑。 他目光一直锁着她不放,尽避她看来傻乎乎的,却是个对钱极有原则,分厘皆算得清清楚楚的姑娘,不会平白无故接受他的资助,以朋友身分立足,他又有点站不住脚,刚刚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接近她才不会令她反感时,油行母子就出现了。 老fù儿子抓着她的肩膀,响起令人作呕的笑声时,他还来不及细想就扔下筷子冲了出来,见到老fù把她的嘴堵起来不让她呼救,已经多年不曾动怒的他,竟然生起想把她撕烂的冲动,尤其听到她说晴蜜是她的儿媳fù时,他十足十体会到何谓怒发冲冠。然而旁人因为一句“儿媳fù”而不敢介入,他有什么办法能使? 可能烧过头烧掉理智,一句“爱妻”不自觉脱口而出。不过这样也好,老fù直咬杜晴蜜的身分是她的媳fù,他就以此为借口倒打她一耙。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晴蜜何时是你娘子来着?明明你们上次才头一回见面,想吓唬谁?把媳fù还我!”老fù拉着蒋负谦的手臂,被他毫不留情地挥开。 他冷眼一瞪,本来想上前抢回杜晴蜜的老fù儿子,马上龟缩回去,扶正母亲。 “两年前,新婚归宁,我走开一阵去解马车,喂马匹粮草净水,还不到一刻钟,就听见在前院等我的晴蜜大声呼救,我赶过去看,只见两名男子将她抽绑,架上肩掳走。我思思念念没有一刻或忘,不续弦、不纳妾,倾尽家产就是为了找她。你说,你为什么要掳我的妻子?为为什么?!”蒋负谦双眼瞠出血丝,模样骇人。 杜晴蜜咿咿唔唔的,像在附和他的话一样。 说得好像有个影似的,连她都不禁怀疑其实她失去记忆,真是蒋负谦两年前遭掳的爱妻。可惜她从一岁到十七岁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呀? 这种感慨情深缘浅的哀伤语调,会、会让人误会的! 杜晴蜜双颊一红,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心头麻麻痒痒的,像蚂蚁在钻。拜托,千万别让她生起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这只是权宜之计,逢场作戏罢了。 “我……我没有,你别含血喷人!”旁人指责的目光shè来,老fù像被泼了一桶水,气焰全消,“你说晴蜜是你的妻子,有什么证据?” “你说晴儿是你媳fù,又有什么证据?”蒋负谦反问,抱着杜晴蜜一步一步向老fù逼近。“你儿子是在何年何月何日迎姿晴儿的?宴客几桌?与席宾客有谁能出面替你证明这场婚事?还有,晴儿是哪里人?娘家何处?你且说来听听!” “我”老fù一时语塞,这些话她临时根本编不出来,要是说出晴蜜是她花钱买来的,岂不是自打嘴巴,对应上掳人的事吗? “你无话可说了吧?”蒋负谦冷眼一瞪,指着老fù跟她儿子,半步不让,旁人见她心虚、冷汗浮体,完全不敢回视蒋负谦,又支支吾吾的,一时间嘘声四起、千夫所指,马上有人起哄,作势赶他们走。 “走。”蒋负谦在杜晴蜜耳边悄声说,利用激愤的人群隔开与老fù母子的距离,迅速往大街走去,再逃入支巷当中,拐了好几个弯才停下脚步。 蒋负谦解开她搏嘴的布巾,嘴角往两处腮边都被勒红了。她不敢使劲,轻轻揉着,想起方才被他拥入怀里,疑惑他左一句爱妻、右一句爱妻是从哪儿来的,现下两人独处,她却什么问题都问不出来,通通消失空白了。 “不是要你往北走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蒋负谦递凉膏给她止痛,他时常往山里走,蚊虫多,常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杜晴蜜樱唇微张,不敢置信地说:“我不是往北走吗?” “……算了。”幸好没发生憾事。蒋负谦拿出银票,在她涂完凉膏时,递到她眼前。“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发,朋发有难,我不能撒手不管。这些钱你收下,希望对你的生活有帮助,能支应些开销,别东省西省,把身体都省坏了。”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把两人的关系定义为朋友,安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名目,就算只能让她把用来果腹的馒头换成白菜汤面,或是不需要跟人争粗活都好,只要日子步调能缓着过,不用绞尽脑汁引差事,只希望能多赚一、两文钱。 “我娘说过,人穷要穷得有志气。之前我身无分文,不得已才收了你的钱,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今天我能自食其力就不能丢了她的教侮,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这钱,我不能收。”她知道蒋负谦是真心想帮忙,不是看不起她,至少她感受不到施舍或都视的意味。“我日子过得还不错,你不用替我担心。” 杜晴蜜笑逐颜开,并无芥蒂,蒋负谦却无法像她一样一笑置之。她日子哪里过得不错?替人洗衣服洗到长冻疮,张家上下几口人的衣服要洗?先不说她兼了多少差事,光是她一顿只舍得吃半颗馒头就教他心拧得紧。 可他没理由强迫她接受他的救济,甚至可以说得难听点,这是施舍,他怕现在还能一笑置之的她,后来不时了,在她心里的形象也将变得难堪。 蒋负谦默默收回银票。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他再想个好办法帮帮她。 “我之前像在逃难,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多待,以为到这里够远了,却还是遇上他们母子,只能说是命吧。你借我的盘缠我全用掉了,身上只存了这些,还请你千万不要嫌弃。”她反而拿出荷袋,捡了十文钱起来,其他全递给蒋负谦。 “这里大概有三百文钱,最多抵过你被我弄脏的衣服。庆余行的商队大哥说你是鸣茶茶号的当家,我本来想赚够了钱,再一口气送到茶号还你的,今天有机会就先让我还一部分吧,免得你误会我光说不练没信用。蒋公子,请收下吧。” 他看着那些钱,已经不只是三百文的价值了,“你一文、五文地赚,连馒头都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就是为了存钱还债?我既然帮你就没指望你还,不如留着让自己过好一点还比较实在。” “话不是这样说的。”杜晴蜜像乌云暗月,脸色暗了下来。“我娘身体不好,缺钱看病,有亲戚都借到没亲戚,连亲伯父都不想跟我们往来。虽然很多亲戚都说不用还了,家里不缺这笔钱,可是在背后都说得好难听,说我们是冤亲债主,是他们这辈子的业障,才会生做亲戚,欠钱不还。娘说这不能怪他们,救急不救穷,辛苦赚的钱借给注定不会还的人,谁还肯辛勤工作?借钱度日就好了,所以该算的还是要算,该还的还是要还,这样心里才会路实。你就别推辞了,好吗?” 蒋负谦的心融化了,她是靠着多大的意志力才撑过来的? 他一向尊敬在逆境中仍坚持意念的人。从小到大,他受过的取笑不比她少,面对别人的指点,再难听都得承受,反应出来只会让对方有得逞的快/感,就算他出言反击,那股痛只会加倍弹回他身上,更突显他的薄弱无能。 所以,他只能咬牙苦撑,用事实证明一切。一路走来就算荆棘满布、遍体鳞伤,也不是别人会在意的事,收下了她苦挣来的钱,这比他读了千百卷书更有感触。 这些钱,他一辈子都不会花。她的苦别人不懂,他懂。 “你需要多少月例才够还债跟生活开铺?”不知道她身上背了多少长年积欠下来的yào费,得无所不用其极地挣钱。 既然她坚持无功不受禄,不如由他提供差事,还能名正言顺将她带在身边照看,不用担心又被油行母子缠上,或者草草解决三餐。 杜晴蜜扳指算了算。“约莫要八百文钱吧,希望负债跟开铺能愈来愈少。” 以前在油行每个月能得三百文钱,老板儿子觉得她没长几两ròu,三天两头就偷塞几文钱给她买吃食,她全省下来了。油行隔壁是做纸钱的,很缺工,所以她在油行打烊后,会去帮忙把金箔、银箔别上纸钱,每月下来还能多三百文,可怜所有积蓄在她逃出油行那天全掉了。 而张家给的月例一样是六百文钱,但主人唤人是没分时辰的,当人丫鬟的怎么可能私下接活儿做?要是被发现,发狠dú打她一顿,也不得不偿失?她只好扼碗作罢。 蒋负谦点点头,说道:“我有份差事,月例一两,你做不做?” “做!只要不违背良心的事都做!”杜晴蜜像猫看见鱼,双眼为之一亮。 “才一两就要你出卖良知,未免也太廉价了。”蒋负谦失笑。瞧她双眼登时一亮,好像花苞吐蕊般引人注目,顿时生起几分爱怜,更确信这决定没错。“我需要人手帮忙采茶,只要你吃得起苦,做事卖力,不会委屈你的。” “有这么好的事吗?采茶而己呢。”她到染坊涤布是拿着比她身高还长的竹竿,搅着一跌进去就天顶的池水,吸了水的布匹说不定都比她还重,洗一次跟去了半条命没两样,累得很,一次却只有五十文钱的工资。 “采茶可不是把顶端的茶叶抢下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进笼子里就好,什么茶要芽尖,什么茶不要芽尖,什么茶要芽尖成叶,两面对口后才能采摘,什么茶要一心二叶才是上等,这些通通都是学问。虽然中午日晒强烈时所采下的午茶最好,但量一定不够,所以得透早忙到黄昏后。采茶不是件轻松的活儿,而是件得处处留心的工艺。”蒋负谦语气搁重了些,神色也显得凝重。这份工作可不若她想象般简单,得弯腰在烈日下站整天,经手的生茶每一株都要小心,不仅劳力也得劳心,姑娘家不想晒黑,就得从头到脚包得紧紧的,又闷又热,一点也不轻松。 “是我轻忽了,真抱歉。”茶叶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她以后得注意,别再说些不知轻重的话。“蒋公子,你……还能替我留这份差事吗?” “当然。”蒋负谦散了些脾气,也对她感到歉然。她毕竟是外行人,不明白个中甘苦滋味,因此他语气不禁柔了下来,还带了几分哄。“只要你肯学,不会亏待你的。至于你欠我的钱,若你坚持要还,不如跟我签两年合同,你觉得怎样?” “当然好,就依你!”杜晴蜜欣喜藏不住,蒋负谦真是她的贵人呀,都快把他当有应公供奉起来了。 她虽然没念过书,也知道蒋负谦这么做是为了帮她,横看竖看都是她占尽便宜,哪有雇主找人处处开出有利伙计的条件?她再不答应就太不知好歹了。 她这句“就依你”巧笑倩兮,像道温热的白雾蒸气,蒸得他的心神像颗馒头似的柔软。他正色地咳了几声。“既然说定了,我们明早动身吧。” “明早呀?可以再缓个两天吗?我明天要帮忙卖馒头,后天还要替张家的姊姊们洗衣服,答应了别人的事,我不想爽约,你可以扣我的工钱没关系。”如果卖馒头的老丈明天多做了几笼,她却没有出现,又气又急不说,损失可重了。 “等你两天无妨,反正不急。”蒋负谦本来预计明早回鸣台山选取茶苗茶种,到新买下的张家山试种,再与制茶师傅研讨方向。难得误了排定好的行程,只分了成全她的信用。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见她开心,一切都值得。 而杜晴蜜更不用说,这辈子卖给他都心甘倍愿。她再怎么坚强,骨子里还是想要人疼的,蒋负谦待她的好,可能穷尽一世都还不完。 不管采茶是多辛苦的工作,她都会努力做到最好! 日出东方,照破云层时如美人掀帘,登时洒落一地晶亮,映着茶树叶片上的露珠,闪着令人耀眼的光罢。待愈珠蒸散,叶片干爽,便见一群采茶人家腰间挂着竹篓,头戴包巾头笠,手穿袖套,往植满茶树的梯田走来,其中一个就是杜晴蜜。 来到茶山已有个把月,还是练不了两手同时采茶的功夫,但与头几天毁了不少茶箐不是力道过猛揉破叶面,就是采成单叶坏了制茶条件相比,已好上太多,手势至少有了几分样。 她一开始挫败得很,别人采三篓,她一篓都没满,采快又毁了茶箐实在愧对每月一两的工资,尤其当大伙儿都赶着在清明前采制早春绿茶时,更显得她碍手碍脚。倘若不是蒋负谦不厌其烦日日指点采茶手法,要她先求好再求快,慢慢建立她的信心,她真没颜面留在这里图口饭吃。 想起蒋负谦握着她的手,教她采叶手势,从手到背贴在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像煦阳包履着她,教她心跳得又急又快,却有一股安定的力量慢慢升起,像在家里头似的,感觉好安心。打从娘亲过世,家里那块地被大伯父卖掉说要抵她借的yào费,把她赶出来无处落脚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踏实的感觉了。 “采满一篓啦?阿贵,过来帮晴蜜倒生茶!”在杜晴蜜前道采茶的大娘,招呼着在田梗处负责收集与搬运生茶下山的儿子过来帮她的忙。 晴蜜这丫头勤快嘴甜,长得又极讨喜,逢人就称大叔好、大娘好,嘘寒问暖真让人窝心,像多了个女儿一样,如果儿子能娶她做媳fù,不就皆大欢喜了? “阿正,你愣着做什么?快帮晴蜜倒碗凉茶呀!”另外一头的大娘,见杜晴蜜解着篓子jiāo给阿贵,马上叫自己儿子奉上凉茶。她也想要晴蜜这门媳fù啊! “不用麻烦了,真的。阿正哥,你忙吧,早上采的生茶下午就要做起来,别为了我误了时间。”她看阿正提起茶号供给大伙儿喝的凉茶大壶,惊了一下,很怕这画面让蒋负谦瞧见了。 她是来工作,不是来找婆家的,没有意思要坏了这里的规矩,就怕蒋负谦一时好意,最后却后悔迎回她这个麻烦。 到这里后,她才知道他为何会对她小看采茶功夫生气,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像他的孩子,从种茶、采茶到制成茶叶,每个环节他都清楚,也比谁都懂,如此认真待事的人,怎么不教人钦佩仰慕?她真的很怕被赶出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他。 才这么想着,蒋负谦就负手走上茶山巡视。杜晴蜜采茶手法生涩,却已经不用人盯着了,他上山是为了看采收的茶箐跟茶树生长的情形。 “晴蜜,过来。”蒋负谦一到茶园就朝她招手,表情不是很好看。 阿贵跟阿正要求上山搬生茶竟然是为了晴蜜,他不禁有些恼怒,尤其看见他们两个为了争取她的注目,明明生茶倒满推车了还不肯走,想多塞几篓好多留片刻,完全不管生茶是否会被压坏。 其实不只他们两个,学制茶的年轻小伙子也时不时在谈晴蜜做了什么、喜欢什么、对谁笑了、帮谁忙了,甚至吵着她好像对谁有意思,咬咬喳喳的他都烦了。 杜晴蜜对谁都很和气,并没有特别待谁好,连他帮了她这么多,除了多一份感激外,对他的态度跟其他人都相同,他们有什么好说嘴的? 连对他都一样……算了,愈想愈烦躁。 阿贵跟阿正见蒋负谦冷凝着一张脸,哪里还敢放下手边的事向她献殷勤?立即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心里却不断犯嘀咕,以前就没见他天天来巡茶山啊! 杜晴蜜拿腰间布拭手,跟在蒋负谦后面来到入山坡道旁的大榕树下,这里是中午休憩时遮阳用饭的地方。他来巡山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单纯找她谈话。 是她做得不够好,要她离开了吗? 做不好离开是对的,她做过不少差事,有些真的不适合她,像帮人带信、带东西,她就常找不到路,接了一、两次就不敢找这方面的活儿了。 就算她跟蒋负谦有打合同又如何?不代表她两年内可以无限犯错,是张不破的保命符。 她知道她采茶不好也不快,但她好不容易才到了一处令人安心的地方,一个让她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她真的不想离开。可是她做不好是铁铮铮的事实,怎么求请?当初拍胸脯接下这份差事却没做到最好,如何说服他,她会努才? “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她好难受,强忍着鼻酸胸闷的痛苦,静静地等他劈下一刀。她真的尽力了。 “别紧张,我没有要你离开的意思。”瞧她都快哭了,蒋负谦于心不忍却又暗自庆幸她想留在鸣台山。她很好学又不怕吃苦,才一个月就能有这般成就,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就算她表现得差强人意,他也不会送她离开,毕竟日夜惦念担心的日子也没比替她收拾残局来得轻松惬意。 蒋负谦拿出掌心大的苎麻袋给她。“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有人会专门送到茶农家里,要他们签字画押,你暂住茶庄,便由我发给。我过午就会下山跟茶行谈生意,不知何时回来,就先拿给你了。收好,别掉了。” 茶庄是制茶所在,也是他的居所,杜晴蜜在鸣台山没地方住,他特别替她清了间女眷房让她安身,好久没在床铺睡上一宿的她,当时的笑意他永远记得。 她抚着床沿,像得稀世珍宝,明明是张打死的硬床却让她感动得频频道谢,应该说她高兴到说不出话来,只记得谢谢两个字。她说明早起来,衣服就不会被露水冻湿,半夜也不会冷醒了。 他的心抽动了一下,想给她更多更好的东西,想尽可能地疼惜她,把她的笑容永远留下,因为在他的生命里,已经好久没有这种纯粹的满足与感动。 手里沈甸甸的,看来他把月例折成铜钱好方便她支配,这点小事都帮她考虑得妥妥当当,她却无能回报他,杜晴蜜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我好羞愧,我没有做好,值不得这么多月例……” “收着吧,我感受得到你很用心,值得的。”蒋负谦合上她的掌心,颀长的手指覆着她的,显得她的手指好像大葱,白皙得很。 杜晴**了声谢,羞红到抬不起头来,她好像被夸赞了,飘飘然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手还被他握着,申申唔唔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蒋负谦觉得可爱,故意施力握了一记才抽回手。 “对了,午膳是茶号出钱安排,让茶户轮流做的,你别怕,尽量吃。大娘们都说你吃太少了,担心你累倒,如果你一口气吃不下太多东西,放块饼在身上,饿了就拿出来吃几口,知道吗?” 他总想多照顾她一点,多看着她一点,虽然吃住都在茶庄,不可能半颗馒头当一顿,但就怕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敢放开来吃,对她完全不敢硫忽。 “这……我不敢。”杜晴蜜皱眉,寻常当家会放任伙计在工作时放肆吃吗? “我授意的,有什么好不敢?其他茶农若想这么做,我不会拦。” “多谢公子,我到鸣台山后就没有饿过肚子,每餐都吃得很饱,看我个子也知道我食量有限,是大娘们夸张了。大家对我很好,公子也对我很好,这些我都会记得牢牢的,你就不用再担心我了,真的。”她不敢多吃,但也没有饿过,这样就好,再多她拿了也会心虚,又不是做得多好。 “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不会省小事让鸣台山背上亏待茶户的污名,回去忙吧,我回茶庄整理整理就要下山了。” 这个把月来他为晴蜜延了一些事,再拖下去今年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吸,好,公子慢走。”杜晴蜜点点头。脚跟才转方向,蒋负谦又唤住了她。 “阿贵明天不上山运茶了,我要他送茶砖到省城庆余行去,当初商队大哥也算照顾过你,记得要他替你转达谢意,我合再替你备礼。” “省城吗?太好了,谢谢公子告知,我一定会请阿责哥替我转达的!”杜晴蜜又露出了像看到床铺般的笑容,直率而耀眼,炫着他双目。 她很重情,他知道,只是……阿贵“哥”让他上扬的嘴角还没成形就垮了下去,随意朝她点了点头,就顺着路下山了。 凭什么阿贵就是“哥”,他却是“公子”? 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在她眼里并没有变得比较特别,从认识到现在,对他的态度都一样,而阿贵不过为她倒了几篓生茶,凭什么能得她一句亲切的称呼? 蒋负谦挥袍,忿忿地走回茶庄。 第三章 鸣茶茶庄为了晒茶储茶,特意建了两栋圆楼,由茶山向下眺望,一处有盖,一处中间挖空,以分做室内、室外的晒茶场。 圆楼可分的房间数又比三进院落多,附近茶农制茶赶货误了时辰赋归,可直接落脚休憩。大伙儿感情触洽,像一大家子似的,逢年过节都会在圆楼里一起吃饭围炉,好不热闹,连婚丧喜庆都会在这里办,让大家一块儿cāo忙。 若非事务繁重压身,蒋负谦很喜欢待在圆楼,哪儿也不去。他的房间连着书房,两间打通,由窗向外看去,是他费心开展的梯田,顺着房外栏杆向下望,是一群人为了鸣茶忙进忙出的景象。 他在鸣台山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在这里,蒋负谦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没人可以用一句话就否定他的努力。 “当家,龙家来信了。”一名十来岁的小伙子拿着一叠以红绳抽好的信件敲门入内,第一封右下角就写着蒋舒月。 “好,你搁下后就可以出去了。”蒋负谦由窗边回头,待小伙子步出书房后,立刻到案前抽出姊姊寄来的信件,详阅之后,马上推门唤人。“阿正,帮我到茶山找晴蜜过来。” 他到别处巡茶山回来后想了想,晴蜜对他生硫有礼,可能是碍于他的身分而不敢过于亲近,怕招惹闲话,之前又把他视为债主,急着清还偿她纡困的盘缠,岂会对他感到亲切?阿正、阿贵就不同了,辈分地位相当,嘘寒问暖不觉得有压力,互动便自然许多,这点让他嫉妒不已,又苦思不到法子好拉近两人的距离。 晴蜜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鸣台山的茶户喜欢她是件好事,她才能悠然自得地待下来,但他就是看不惯阿正他们示好的举动,听不顺耳晴蜜那声“哥”,所以他一回来就把阿正、阿贵调回圆楼做茶饼,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近晴蜜,但事情紧急,刚才送信来的小伙子才一转眼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往下一探正好看见阿正推货准备装车,只好差他跑这一回。 他一直望着门口,心情越发浮动,希望每个眨眼后,就看到杜晴蜜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望着他,却又挟着一丝兴奋偷觑他。才几天不见,就像吃饭少了盐巴,味道都不对了,每回用餐,她的身形就更加清晰,捧碗举筷大快朵颐的模样像掘地薯挖到金元宝似的,每每让他发嚎却得偷偷隐忍。 “公、公子?”杜晴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公子是想什么想到出神?嘴角还微微笑着。回来鸣台山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挺有当家气魄,很难得能见他一次笑颊,真想再多看几眼,不过阿正哥人还在她旁边呢。 “咳,你来啦。”还以为是他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来的幻影。蒋负谦立马收拾飞脱的心情,要她坐着说话,至于阿正“你忙去吧,别少了出货数量。” “哩。”阿正看了几眼杜晴蜜,他爹娘猜侧当家准是喜欢人家,才对他跟阿贵严词厉色。既然无缘做夫妻,当她哥哥也好,“你自己小心点,我先出去了。” 什么叫自己小心点?他这里是龙谭虎穴吗?蒋负谦眯起眼,只差没把阿正的背烧出两个窟窿。 算了,不理他。待阿正离去并带上门后,蒋负谦朝坐在一旁的杜晴蜜扬了扬姊姊的回信,“你就是为了每月寄四百文给蒋舒月,开销才大的吧?” 他的怀疑一直没有释下,先不论她之前待在油行已经对应到他起初的臆测,在客栈时她就曾提及要将钱寄还给他,不禁使他将两件事联想在一块儿。姊姊资助人时鲜少合要求回报,晴蜜对钱却自有一套原则,更惹他发想,想测一测。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杜晴蜜低着头,不敢看他,尤其在她垂下的视线里走进了一双男人的黑布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被抽空了。 不过是一件小事,算起来更是她的私事,还特地将她由茶园召回,难道是想替她清这笔帐务吗?如果是他的话,这确实不无可能。 她不敢往脸上贴金,认为蒋负谦对她特别好,可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也像照顾她一样照顾他底下所有茶农吧。 她谨记自己的身分,不敢腧矩,可他真的太过分,不能像寻常老板般,认为“我出钱聘你,就是要榨干你最后一份价值”吗?像缓风一样徐徐地吹抚着她,温馨如滴水穿石,在她心上凿出的不是洞,是井啊! “蒋舒月是我姊姊。”蒋负谦倒了两杯茶,便坐到她身畔,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尺见方的茶几。“她一直想找出是谁每个月寄四百文给她,我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在给你月例前,特地在铜钱的贯孔处,点了朱砂。” 他叠起钥钱,拿着朱砂笔往贯孔一穿,不消几回功夫,就解谜了。 “你们姊弟真像,都是施恩不望报的人。”杜晴蜜幽幽地叹了口气。难怪他会问她是否认识蒋舒月,没想到在他们俩首次见面时就开始怀疑她了。 “愿闻其详。”蒋负谦挑眉,对她的说法感到有趣。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位贵人提点我千万不要把户牒jiāo给别人吗?她就是蒋小姐,我想应该要称呼她为龙夫人才对。”蒋负谦的眼神如同艳阳炽人,她低着头根本不敢迎视。“我娘病重需要钱看大夫,虽然龙家老夫人常责打下人,月例却比其他大户人家多了三百文,可以让我娘多抓几帖yào,便想到龙家为奴,但我没人作保,只能到龙家后门求人引见,几天下来,我被赶了不下十次,还有人提着扫帚追打我,不想反而因祸得福,引来了龙夫人的注意。” “她知道我的来意后,先是拒绝了我的请求,她说龙府不缺下人,而且我年纪太小,经不起龙府cāo劳,正当我以为要另谋他路时,龙夫人竟然给了我二十两,说要借我,待以后我有能力再还就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慌了,本想推辞,但想起病榻上的母亲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便硬着头皮接了下来。龙夫人说她是私下帮我,怕夫家责怪,叫我千万不得声张,钱财不能露白,不能花得太猛太快,还提点我该注意的事。” “嗯。”姊姊遇上的事很少不管,除非超出她能力所在,连鸣茶会成军资,也是姊姊为了帮助一名丈夫从军,却面临军中贪污而缺粮的少fù所下的决定。 龙夫人不晓得她的背景,不知道她会不会还,就拿出二十两说要借她,而他一点都不吃惊,果然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她真的很幸运能遇上他们。 “我娘命薄,还是捱不过劫难,但幸亏有那笔钱,我娘临终前才能喝上几碗ròu汤,冲淡苦哈哈的yào味,她已经好几年连ròu油都没沽过了,如果不是龙夫人,我娘不可能笑着走,我不可能有钱办她的后事,我真的很感谢她……”想起曾经相依为命的至亲,杜晴蜜悲中从来,哽咽了几声。 她收给情绪,再道:“我省着花用,大概还剩十两,就把积欠的yào钱清一清,以为会有剩,没想到连住的老房子都被大伯讨去才拉平。龙夫人借我的钱我一直记着,想存满二十两,一口气全还清,可是我挣了半年还存不了三两银子,真担心会让龙夫人误会我跑了,便去找了她商量,想分月摊还,不料她竟然说没这回事,还要丫鬟去她房里翻欠条来对债,我哪里写了欠条呢?” “确实是姊姊会做的事。”谁知道遇上个怪丫头,不要她还钱会着急难受似的。蒋负谦不禁失笑,举杯掩饰笑意,心里淌起一片暖洋。 “她说这件事谁能帮我作证,我找不到人呀!我听她的话不敢声张,连我大伯都不知道我哪来的钱还他,就骗他我是卖身葬父,大伯不信当丫鬟能卖这么多钱,我还诓他是卖给个五、六十岁的老爷当偏房,你说谁能帮我作证呀?”她说到最后慌了,还拍了椅子扶手,惊觉失态,理智才回来了一点。她咬了咬唇,见他没有不快才敢继续说。“龙夫人根本不收我的钱,我前前后后去了好几次,去到后来连龙府的奴仆都闪着我,只好出此下策,在龙家的后门板上放泥巴团了。” 只要有人开门就会掉下来,掉下来泥巴团就碎了,自然露出里面的钱跟写着蒋舒月的宣纸。她本来也想写上自已的名字,先不说多写一个字多一文钱好了,就算写了,龙夫人压根儿也不知道杜晴蜜是谁,就省着别浪费了。 “你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这句话,饱含宠溺。真没见过比她还固执的姑娘。“倘若我姊姊知道她一时善举反累得你东省西省,连颗馒头都舍不得一餐吃完,说不定会为此懊悔呢。” “没、没这么严重啦!只是请人代笔要钱,请人跑腿也要钱,才套多省一些。我算过了,只要努力个四年左右就能把钱还清,换来往后四十年的轻松惬意,很值得的。”不趁现在她只身一人无家累时还完,难道还要把债带到夫家吗? 而且年岁愈多愈难接差事,不过采茶大娘很多都四、五十岁还在工作,来到这里她安心许多。 “你开心就好。”她跟姊姊一样,很有主见,也都很固执,他拿这种人没法子。“以后你别偷偷摸摸请人送钱过去了,把请人代笔跑腿的钱省起来,为你日后打算。鸣茶姊姊也有分,年底都会分净利给她,你在这儿吃住不是问题,不如我每个月留你半薪,年底一起算给姊姊,差不多明年底后年初就还清了,你觉得如何?” “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公子。”确实帮她省了很多功夫,不用烦恼有谁可以替她写字跑腿,也不用担心龙夫人收不到,而且能在她签定的合同时间内还清,更让她安心不少。蒋负谦一定有帮她设想到这层才会…… 杜晴蜜欣喜不已,眼返含泪,站起身朝他鞠躬道谢,额头都快能碰膝了。 “傻丫头……好了好了,我头都昏了。”还好是遇上他们姊弟俩,不然略施小惠就能让她记上这么多年,被卖了还频频跟人道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还有件事,我没跟你商量就作决定了,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什么事?”杜晴蜜茫然抬头。 “还记得我跟油行老fù说,你是我两年前娶进的发妻吧?”见她脸上微微一红,蒋负谦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担心她对此事作文章,便请姊夫在福州宁德帮我们买通一些人,说吃过我们的喜宴,就设在胡麻巷最后一间宅子,叫永德船行,你是船夫杜得胜的女儿。千万记住,别漏了。” “好,我、我记上了。福州宁德胡麻巷,永德船行,杜得胜的女儿。”连假身分都替她找好了。念过这么一回,杜晴蜜竟有成了他媳fù儿的错觉。再跟他同处一室下去,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回茶山忙去了。” 她是来工作的、她是来工作的……杜晴蜜在脑中不断默念,可偏了的心思就是导正不回来,她真糟糕。 “我跟你一道儿过去巡山吧。”蒋负赚起身整袍,待她对茶箐再熟稔些时,再把她调回来,教她翻茶、炒茶等制茶程序,把她留近一点,再慢慢加她工资。 杜晴蜜赶紧把斗笠戴起来,布巾绑好才随他步出书房。她宁可闷死,也不要人问她脸怎么这么红,白白羞愧至死。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女儿心思肯定藏不住了。他这么好,怎么可能会看上她这个连采茶都笨拙的野丫头呢? 正午日头艳,采下的茶箐质地最为优美,大伙儿轮着休息吃饭,没有谁多贪一刻,最多再灌一碗凉茶就戴上斗笠,绑上竹笼,走回茶田干活。 为蒋负谦做事的茶农平日就很认真,不敢偷赖,今天更是严阵以待,不敢马虎松懈,因为当家就站在田度旁,背手监看! “当家,这是晴蜜采的茶。”接替阿贵运茶工作的中年人按照蒋负谦的吩咐,以竹筛铺了一层茶箐,端了过来。 “当家要教晴蜜制茶吗?” “嗯。”他应了声,以指拨弄竹筛内的茶箐,还得再磨练一段时间才能稳定,不过可以先教她挑茶来提升采摘时的眼光。“晴蜜,过来,我教你挑茶。” 杜晴蜜听到蒋负谦说要教她挑茶,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田埂处跑,怕慢了时间,却忘了留意脚下,结果一个不小心拐到茶树,啊的一声,整个人就没入茶树丛里。 “慢点,别跌倒了,都跟你说了要小心。”见她跌跤,蒋负谦嘴上教训着,跨得可大步了。“有没有摔疼哪里了,让我瞧瞧。” “没事,我好得很。最重要的是,你瞧,生茶都没沽上土呢!”生茶洗过味道就差了,幸好她先把竹笼扶正。 杜晴蜜摔得灰头土脸。为了保住生茶,她两腿膝盖直接跪地,双手举起竹笼,麻绳束得她的腰又痒又痛,蒋负谦想贵怪,又舍不得骂出口。 这些茶哪有她重要? “一笼茶最多做两块茶砖,倒了损失不大,下回先护你自己。伤了不能工作,损失更严重。”吃烧拼哪有不掉芝麻的道理?运生茶下山进圆楼,难免都会翻几回车,要是每个都像她这么拼命,他不是得忙着找人递补,就是寻访大夫长驻。“膝盖都流血了,疼吗?走不走得动?” 杜晴蜜点点头,其实听不清楚他讲了什么。他靠得好近,近到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她将竹笼jiāo给过来探看的好心大娘,扶地想起来,却像只挣扎着想翻身的小乌龟,久久不能如愿。 “别动,让我来吧。”蒋负谦将她打横抱走,来到田埂头的榕树下。 杜晴蜜张着嘴,大小都能塞进颗热鸡蛋,傻不溜丢地看着他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坐上了榕树下的矮凳,双脚被抬到他腿上放,一股撕裂的痛楚袭来,她才回神呼疼。 “好痛啊!”她痛到想把脚缩回来,但蒋负谦不肯让。“不行的,这不合宜,不合宜啦!”哪有当家这样帮伙计清伤口的。 瞧她疼得眼角泛泪光,可伤口不治,发炎了更痛更难处理,他只有狠下心肠,手肘压上她痛得缩动的脚踝,拿起放在树下的清水把伤口上的泥巴冲去,小心翼翼地将黏上伤口、破损磨薄的裤料剥离,再撒上金创yào。 “我随身带的量不足,得回圆楼包扎才行。”伤口卡进几颗碎石,伤得挺深的。“你走得动吗?需不需要我背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可以的!”让他抱来树下已经很像高烧未退,整颗头好热好胀,再让他背进圆楼,她还有脸活吗? 蒋负谦不禁有些气闷,为什么两人热识这么久,他一直尽心照顾还是拉不近两人的距离?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是方式错了?今天换作阿正或阿贵,她还会推辞吗? 算了,随便她,就看等会儿下山坡道她会不会一路滚进圆楼里! 负气地想归想,他还是伸手扶了她一把。抬头一看,一名打扮得当,身穿云白曲襦,青竹镶辊边的少fù正朝他挥手,往他这里走近。 “姊姊?!”他扶着杜晴蜜,不能上前迎接,只能看着双颊被晒得红扑扑的蒋舒月踏进树荫下。“你什么时候来的?姊夫呢?怎么放你一个人?” “他在圆楼规视你储放的茶货呢,我刻意不让他跟上山的。”丈夫那曲老调等晚上再弹,她有事要先问他,只是意外多了个人。“这位姑娘是?” “她就是你找了两年多的人,名叫杜晴蜜。”蒋负谦将前因后果简短地说了一遍。而他用猜的也能明白姊姊来意为何,便主动托出请姊夫担造他在福州德宁成亲的事情经过。 “龙夫人万福。”杜晴蜜顶着憨笑,搔头问安。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就是你啊!”蒋舒月豁然抚掌,她记得这颗小小包子。“真没见过像你这般固执的人,都说没欠条了还硬要送钱上门。好吧,既然你想还就让你还,反正在我弟弟这儿,不怕你受委屈。负谦,借一步说话。” “好,你先坐着。”蒋负谦安顿好杜晴蜜后,才跟着蒋舒月走到几步远外,跟她换了位置。“你站里面点儿,别晒到日头。” “行了,姊姊知道你体贴。”不管到哪儿都是她的好弟弟,“跟你说正经的,我替你问了几门亲事,也讨了画像,但我想……你不如就娶了晴蜜吧。” “你在说什么?”蒋负谦看了杜晴蜜一眼,不管有或没有,都觉得她正竖直了耳朵在听。“她会听见的,万一当真就糟了。” “哪里不好?我觉得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好。”蒋舒月也回头看了看杜晴蜜,她对弟媳唯一的要求便是负谦喜欢就好。“虽然你请君奕圆谎是防患未然,终究是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就算大伙儿知道是假的,也没人敢动晴蜜的主意,她能让你付出到这种程度,说你对她没意思,螃蟹都能直着走了。” 负谦替晴蜜清理创口时的细心柔意,她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没有意思,怎么会出现这种令人误会的举动?她想负谦应该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是自然而然流露的吧。再说,帮忙晴蜜的办法百百种,没必要以假夫妻的身分诓骗那对母子,为了圆一个谎,再编千千万万个谎。纵然没时间与对方相耗,以负谦现今的能力,请讼师不是问题,直接送官府就可以脱身了不是? “误了她的名声吗?”蒋负谦喃喃自语,难道一开始他就抱持着先据地为王的念头才他捂住嘴,闭目沈眉,原来他是这么糟糕的人。 难怪他会突然抱住晴蜜,脱口唤她“爱妻”;难怪他会主动抛出差事引她上钩钩,把她带回鸣台山;难怪他会为了她对阿正、阿贵的称谓生气,甚至动用权才将两人调回圆楼;难怪他会关心她吃饭、关心她用度、亲自指点她采茶、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有人进到鸣台山好几年了,还没机会进圆楼挑茶,她来不到两个月,他就迫不及待想教会她,慢慢放到离他近一点的位置。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两个字- 占有! 曾几何时,对她的占有已经这么满了?既然厘清了最原始的yù|望,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理了理情绪才开口,“你也要问她愿不愿意,别看她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骨子里其实倔得很。” 看来他是招了。蒋舒月抿唇一笑,心情乐活得很,“问问不就知道了?” 坐在原地,杜晴蜜绞紧十指,膝盖已经不疼了,因为心中蔓延开来的痛楚让她无暇顾及,只懂大口喘气,舒缓胸口的冲击。 她知道公子对她没意思,亲耳听见时却像被判了死刊,有种活不了的恐惧。 她会听见的,万一当真就糟了。 早知道就不细听他们在说什么了,何苦自寻烦恼?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当真?她从头到尾保持距离,自认没有过腧矩的行为,凭什么以为她会当真? 杜晴蜜气都上来了,蒋负谦肯娶她,她还不一定肯嫁呢! “晴蜜?晴蜜?脚很疼吗?”脸色铁青成这样,还咬着下唇,像是在忍痛一般。蒋负谦轻拍她紧绞的素手,再拿起斗笠为她的膝盖凉,想借此镇痛。 杜晴蜜一回神,蒋负谦仅在咫尺,一股委屈冒上头,抽着鼻子想跟他说“放心,我才不会缠着你”,嘴张了好几回就是发不出声音,能说话的时候,又被人抢白,而且是道午夜梦回间听闻会把她活活叮醒的声音 “蒋负谦、杜晴蜜!你们两个快给我出来!”油行老fù还在上山坡道,没见着人,声音就先嚷得半山响。 她浩浩dàngdàng地带了一群壮丁,为首就是她儿子,看见蒋负谦时,怒气冲冲的她,嘴里好像快冒出尖牙了。 “我问过了,你无妻无子,孑然一身,还敢骗我说晴蜜是你的妻子?今天不把晴蜜jiāo出来,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油行老fù一挥手,三十名壮丁一字排开,把茶山的出入口挡了起来。 “谁说我骗你来着?我回来这里制茶不过才两年多,旁人见我来去一人,自然认定我无妻无子,我不说,谁知道我在福州拜过堂、成过亲?你若不信,大可到福州宁德胡麻巷的永德船行探问,我就是在此处设宴,晴蜜的父亲还是里头的船夫。”蒋负谦不见惧意,迎上油行老fù,利眼一扫她身后的壮丁。“如果你聘来的人胆子够大,最好把我们鸣台山上的人全杀了,否则上天下地,必定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蒋负谦说到做到。” “你休想成肋我!骗了我这么多次,再相信你我就是傻子!让开,今天我一定要带晴蜜回去!”油行老fù走到哪儿,蒋负谦就拦到哪儿。“你们还在等什么?快点把他架开,把坐在树下的女子给我绑回来!” 蒋负谦冷眼一瞪。“看看你们周遭,所及之处都是我的地盘,除非你们有万贯家财可以跟我耗,否则劝你们最好作罢下山,我可以当作没这回事。” 三十名壮丁本想动手,听他这么一说,纷纷你看我、我看你,无人敢轻举妄动。 “唆,那个谁……搬生茶的那位大哥,对,就是你。”蒋舒月朝茶园唤人,笑容甜美,是在场除了蒋负谦外,唯一不受油行阵仗影响的人。“麻烦你从另一处下山报官,说有人来强掳鸣茶茶号的人,当家蒋负谦更被人架着威胁,说要打得他满地找牙。如果他们追着你不放,就朝圆楼大声喊救命,我想里面应该有六、七十个人跑不掉,我们还是有赢面。” 在山上长大的人嗓门特别清亮,她初来鸣台山看茶园时,连个五十来岁的茶农老fù在半山腰喊人吃饭的声响,传上来都字字清晰,中气十足,令她诧异不已。据说年轻男女喝山歌传情,可以从这座山传到那座山,厉害得很。 “茶号当家又如何?老娘背后千亩地!你算哪根葱?想威胁我还早得很呢!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了!”老fù指着蒋负谦。“给我打,回去一人加二十两!” “千亩地就敢来叫嚣,这天地要颠倒了吧?我弟弟名下的『茶山』可不止这一座,就算你的千亩地都在鱼米之乡,恐怕也惹不起吧?再说,我们的茶叶可是有供到北方当军资的,光人脉也压死你!”敢来踩负谦的地盘,还想抢她弟媳?她蒋舒月可不是吃素的!“你们帮我把这对母子绑起来,我一人给你们一百两!” “姊姊,好了,消消气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姊姊个xìng护短,谁动了她的人,她就跟谁没完,虽然对他挺受用的,不过此事不该由她出头。“我一直不想动粗,不然命人朝圆楼一呼,近百名壮丁不消一刻就能包围你们,一人加五十两我都出得起。晴蜜就是念在你曾供她吃住的分上,才不与你计较,否则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但这回不能再姑息你们了。唤人上来,先教训他们一顿再报官吧!” 老fù带上来的壮汉们听到这句话,面面相觑,各使眼色,没一会儿工夫就全跑得不见人影了。他们不过是普通的抽工或庄稼汉,老fù说只要站在她身后助阵,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能得五两,上了山才知道是趟捋虎须的苦差事,真帮她打人,别说二十两,再多十倍都是听得到,但看不到、用不到的虚无钱,不跑的是蠢蛋。 “等等!你们给我回来”可恶,一群没用的家伙!老fù眼看浩dàng一群人只剩她跟儿子,深知此刻摸着鼻子离开就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了,因为就算报官请王法定夺,她也没有赢面,为了儿子的将来,她只能赖皮了。“我不管我不管,晴蜜是我买回来的,她是我家的媳fù,你把她还给我!” 老fù赖在地上哭喊,又是挥手又是蹬腿的,死赖着不走,非得讨个说法不可。一哭二闹三上吊,蒋负谦对这种方式相当无语,请了几名才气比较大的采茶fù人把她架下山。杜晴蜜见老fù发了狂似地喊着她的名字,实在不忍见上了年纪又待她好过的fù人如此落魄,挺可怜的,就开口劝了句。 “她也有点年纪了,会伤了她的,而且我有件事想问她……老夫人,为什么你非要我当姓的媳fù不可?我明明伤了你儿子,你不怕我又对他不利吗?”她实在想不懂老fù为何穷追不舍,她并无过人之处呀! “不,你不会。”老fù摇了摇头,苦叹命运欺人。“我丈夫大了我二十岁,足以做我爹,他前两任妻子皆无所出,到我才生了一个儿子,如你所见,他是个憨儿,我丈夫在经历了狂喜、狂怒、狂忧后,没几年就两腿一伸走了,虽然留了田产给我们孤儿寡母,却有一堆如俄虎豺狼的亲戚,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镇住他们的狼子野心,一旦我死了,我儿子肯定抢不过他们。家产赔了没关系,可恨他们不会照顾我儿子,所以拼上我这条老命,都得替他娶门媳fù,守着油行稳定就行。” 述说往事,老fù眼底虽有不甘,情绪却比她哭闹时来得有理智多了。“从他弱冠开始,我前后向牙婆买了六个丫头,其中两个知情后,为了钱肯委身,我也让她们前后拿了几次钱回家,可她们背地里却一直欺负我儿子,嘲笑他憨傻,恐怕我死后,我儿子不久也跟着去了,便转手卖了,直到买进你我才安心,因为只有你在看我儿子时,眼底没有嫌恶,仿佛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我儿子也跟我说了好几回他最喜欢晴蜜,你说,你要我怎么放弃你?” 蒋负谦非常能够理解老fù的坚持,晴蜜就是这么特别的姑娘。只是……他极度不想在她眼底看来跟其他人没两样,而且这也不是老fù能帮她儿子霸王硬上弓的借口。当初对晴蜜没有男女之意时,听来就令人气愤不已,如今动了情,更是件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哪能凭这点就强迫晴蜜委身? 杜晴蜜看了老fù,又看了她儿子,令人作呕的回忆迄今未消去一分。她摇了摇头。“我现在做不到了,我没办法平和地面对他。” “你……”老fù急得跳脚,声泪俱下。“你不能这样!那我儿子怎么办?好歹你也是我买来的,我也照顾了你好几个月,供你吃、供你住” “够了!别再来打扰我跟晴蜜的生活,劝你最好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快走,你儿子说不了谎,一旦告上官府,你们对晴蜜做的事够关上十年八年的!”蒋负谦走到树下搀起杜晴蜜,两人形影如同连理枝,谁也拆不散。“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呜茶茶号不是你惹得起的。” “是呀,我们省城龙升行、宁德玉磬也不是你惹得起的。”蒋舒月跟着附和。她从没见过负谦深情款款的样子,本来担心他是块不开窍的木头,原来是没遇上对的人,她多虑了。“我不是不能体会你爱子之心,只是棒打鸳鸯会遭天谴的,说不定会报应在你儿子身上呢!找媳fù不简单,但要找人照顾你儿子就不难了。挑个老实点的姑娘,最好年纪小一点,让她从小就有一辈子得好好照顾少爷的想法,只要你好好待她,别像对晴蜜一样,她会把照顾你儿子视作报恩,不离不弃的。”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呢?”找媳fù不如找忠仆,她儿子呆呆傻傻的,肯定戴绿帽都不知道,母亲难为呀! 老fù叹了一声,舍不得晴蜜也难有什么作为,只好死心带儿子离开。 “总算走了。”蒋舒月松了口气,这件事从头到尾负谦都陪晴蜜经历过,正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该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才是,便识相地退场。“我出来一段时间了,你姊夫肯定担心,我先回圆楼找他,你扶着晴蜜慢慢走回来吧。” “好,姊姊小心,”姊弟不是当假的,他当然知道她用意为何,刻意等了一会儿,待彼此距离拉远,才扶着晴蜜顺着坡道下山回圆楼。 “公子。” 杜晴蜜在途中开口唤了一声,语调不是很愉快,引得他相当紧张。 “怎么了?膝盖很疼吗?还是热着了?” “不……”她摇了摇头,将他相扶的双手撂开,一脸严肃地对着他道:“我想,我还是离开吧,鸣台山不适合我。” 为了骗过油行母子而造假的夫妻身分,事后可以对茶户们解释澄清,可难免以后会被拿来说嘴。她不怕被人调侃,是怕自己掩饰不了喜欢他的心意,她不想以后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时,他眼底会有防备,会有硫离。 她不想贪图生活上的安逸而换来虐心的痛苦,她宁可过回到四处问差事、做杂役的日子,至少她心里路实,不会虚浮,不会难过。 “我真的,想离开这里了。” 第四章 蒋负谦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回去再说吧。” 他不再开口,杜晴蜜找不到话说,也不想说,迈着艰辛的步伐,每走一步都是痛,不禁悲从中来。忍住不哭,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在泥地上搓起几颗汤圆儿。 看着因她的泪水而凝结成的小土丸,蒋负谦的心也揪疼了下,她明明不想离开,为何要逼自己作出这种决定?跌倒前明明都还好好的啊! 等等,跌倒前?! 蒋负谦对她的行为总算有了点眉目,如果不是对他动情,岂会因为误会了他一、两句话而难过,甚至兴起离开鸣台山的念头?知道她有情,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回到圆楼后,蒋负谦突然有些头疼,为了博览圆楼情况,当初特意将房间跟书房设在顶层,她得忍痛走上百来阶的楼梯才会到。晴蜜是他两年前姿的媳fù一事,早晚会传回圆楼,他也有意坐实这件事,因此没有顾忌或回避,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他巴不得早早让人误会!他打小就知道一件真理客气的人没饭吃。 “你”杜晴蜜吓得不得不圈抱住他的脖子。一楼晒茶、翻茶的人不少,全没错失这幕,教她如何做人?有何脸面在鸣台山待下去?“别闹了,快放我下来。” 不想她误会,偏偏做了一堆让她误会的事,她才不想当个自作多情的傻蛋。 “抱好。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在这里把事情讲清楚。”他淡然地俯首,在她耳边细语,杜晴蜜立刻羞红了脸,捂住耳不再挣扎。 蒋负谦当着茶户的面将她抱上楼,大伙儿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眼角余光却都舰着,她这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更加深了她想离开的念头。 她现在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到时掩不住心里爱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痛会如何稚心、如何刹骨?她不是飞蛾,不会傻傻扑火,也不认为只要她坚持,最后终能得到。 她屈起食指,送入嘴里咬着。情字伤人,她总算体悟到了,幸好她不是烧了个体无完肤才发现男方根本是无情流水,他的体贴给得起任何人。 要是没听到那句话就好了,她还能待在鸣台山,装作没事般待在他身边。 到了顶层,蒋负谦才放她下来,让她自个儿走进书房, “坐吧,随意点。”蒋负谦开了窗,再燃起书房内的炭炉,置上陶壶,由靠墙柜中取出茶具,她仍垂首站在门边。 “过来坐好,站着怎么讲事情?” 杜晴蜜如上战场般先吸饱气,事情总要处理,她不能逃避。“我签的合同,要多少钱才赎得回来?” “你以为我会同意让你每月摊还吗?”蒋负谦提壶冲了两杯茶,抬首时,如苍鹰般锐利的眼神狠狠地匀住她正落坐的身影,害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眉目一松,推了杯茶到她面前。“坐下,喝茶。” 杜晴蜜做好的准备顷刻间全瓦解了,乖乖地坐下,捧起陶杯,烫也不敢缩手。 “你没jiāo代清楚前因后果就要离开,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想做就做,想走就走,鸣台山岂不大乱?打合同跟孩子扮家家酒一样,谁还理会我定下的制度?”蒋负谦举杯,徐徐地喝着,不温不火的语调却像利刃,全往她心头chā。 是她承诺会学,会做好采茶的工作来报答他,现在却恩将仇报。他不喜欢她,至少把她当自己人照顾,她在自以为是什么?她实在汗颜! 杜晴蜜搁下陶杯,起身跪在他跟前。 “你做什么?快起来,你膝盖有伤啊!”蒋负谦吓到了,连忙过去扶她。他只想让晴蜜心虚,让她有愧对之意,如此一来他开出来的条件就好谈多了,没想到她老实过头,竟然朝他下跪,完全超出他料想的反应之外。 “不,我不起来。是我愧对公子再造之恩,是我不知轻重。直到偿清公子恩情之前,我不会再提离开的事,还请公子责罚我今天的鲁莽。”钱债、人情债都一样,不是她能逃避的事情,再辛苦都要咬牙撑下去的。杜晴蜜本想磕三个响头,第一下头点地,撞上的却是他温热的掌心。 “你这个傻丫头”蒋负谦终忍不住,将她抱入怀里,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两人跌坐在地,杜晴蜜的手就压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像条鱼贴近他的身子。 “唔”突如其来的状况害她来不及思考,乱哄哄的,只知道掉泪,不管怎么想,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那便是蒋负谦为何要吻她?为什么? “你这个傻丫头……”蒋负谦又琢吻两回,抵着她的额头急促地吐纳着气息,捧在她脸上的虎口处聚了一小滩泪。 这心疼得他难受,而他却让她承受这种苦。“我不可能让你走,但也不是想让你自责愧疚,妹既然听了我跟姊姊的对话,为什么不听完呢?你误会了。” 蒋负谦将她扶走,果然两腿膝盖的伤这一折腾又裂了,看来比甫跌倒时严重,鲜血直流。让她坐定后,蒋负谦赶忙到柜子里翻找良yào,找出他重金买回的金狗毛,是棵长满金色绒毛的罕见中yào,其绒毛有止血的效用,毫不心疼地拉了一大把敷上她的伤处,效果立见,这才安了他的心。 “你啊,该听的不听,听了又断章取义,瞧你这样我心里好过吗?”他净手完后,回来替她换了杯热茶。“姊姊要我借一步说话,要我假戏真作,直接把你当媳fù儿,我回说“她会听见的,万一当真就糟了”。我这句话不是嫌弃你,而是不想委屈你,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我的妻子,都还没问过你肯不肯呢。” “啊……”杜晴蜜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事情发展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她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天呀,她究竟闹了多大的笑话。 她将脸理进掌心里,无颜见江东父老了。原来一切全都是她庸人自扰,平白无故寻来的麻烦,她还撒泼呢。天呀,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是真心喜欢你,否则不会一路帮你这么多。”他心里紧张得很,就算有把握也不太敢问出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愿意下嫁于我吗?” 她是在作梦吧?杜晴蜜压根儿不敢相信,这梦太美好了,不只美,场景还跳得好快。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可能是她没使劲,不然就是ròu太多,竟然不疼,于是她伸出食指,弯腰想往膝盖戮去,半路又被蒋负谦拦截了。 “干什么跟自己的膝盖过不去?”地上两滩血还没全干呢,怎么不当一下借镜?就算她的膝盖是铁打的,他的心还是ròu做的啊! “我……”他的手好热呢,这不是梦,是真的,蒋负谦真打算娶她。 天底下竟然让她遇见这等好事,她还以为等钱还完差不多都二十了,找个长工或是店铺伙计勉强凑合,组个家庭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别遇上会打人的丈夫就知足了,不料老天却给了她一份大礼,让她喜欢上一个原本以为高不可攀的茶号当家,而他还低声下气地问她愿不愿下嫁,她能不心动吗? 杜晴蜜红着脸,朝他点点头。“我愿意,这辈子只嫁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喜欢上如此杰出的男子,为他情绪脱序,怕是条件再好的男人都比不过蒋负谦在她心里的位置,还能凑合什么呢? 蒋负谦像吃下定心丸一样,垂首沈目,淡淡地,露出笑容。 他伸出手,握着她的,准备一步一步,把关系定下。 杜晴蜜是他的,谁都带不走、抢不了。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这回处理他跟晴蜜之间的事,便事事存着私心。他跟晴蜜商量好,既然彼此已经确认下关系,对外就不必再澄清他向油行老fù胡诌的事了,不然一下成亲是假,一下又要结为夫妻,茶农还以为他把人生大事耍着玩,人一旦冲上怒气,即便无心,也会说出些难听话。 杜晴蜜听了也觉得有理,当真依他,当晚茶农起哄要蒋负谦补请酒宴,更提到一件事夫妻俩哪有分床睡的?既然他们错过大闹当家洞房的趣味,几杯黄汤下肚壮了胆子,非亲眼见到晴蜜搬上顶层不可。 蒋负谦顺水推舟,杜晴蜜半推半就,就这样同房住了。 她怕羞,就以不胜酒力为由躲在房里,像个傻瓜似的碰碰翻翻他的床褥。她还懂分寸,不敢窥视其他的部分。这里充满他的气味,让她感到安心踏实。 默默地成了蒋家fù,什么仪式都没有,说真格的,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反过来想想,她今天若嫁给寻常人家,谁供得起她穿戴凤冠霞被拜堂呢?一条红巾就牵回家了,又有什么不同?老天还赏她个好丈夫了,够本啦。 杜晴蜜在房里等着,既期待又害怕该如何面对突然推门入内的蒋负谦,情绪累积化为掌心与额间的薄汗,等得她眼皮愈来愈沉重,直至撑不住困意,侧倒在床上时,他都还没回来。 她睡得很沈,连蒋负谦推门入内时木门发出的咿呀声、不察而未减轻的脚步声,都没让她紧闭的双眼裂出条细缝,轩声微微,可爱又甜蜜得紧。他不禁失笑,替她褪去鞋袜,将她挂在床沿的一双腿搁上床,拉出折在床铺内侧的棉被准备为她盖上时,正好对上她甫睁开、视线仍然模糊的双眼,而她正抬手揉着。 “别,对眼睛不好。”眼睛折磨坏了,连穿针线都吃力,届时后悔已晚。 “几更天了?”她止不住睡意,猛打呵欠。这样也好,正好遮掩她的羞怯。 “梆子过两声了。”蒋负谦坐上床沿,替她松开发髻,以指梳顺拢好,再拨到胸前,拧来一条布巾,轻轻为她拭脸。“擦完脸再睡会舒畅些。” “我自个儿来吧。”这不是妻子该做的事吗?怎么反过来由丈夫服侍她了,明天一定要改过,要比他早起晚睡。杜晴蜜接过布巾,拭完脸,睡意顿时全消。 “你户牒给我吧,我明早送姊姊跟姊夫下山,顺便到官府把入籍的事办一办。”赶快把关系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担心又有变故, “龙夫人要离开了?不是才刚来吗?”还以为会在鸣台山住几天好观察她呢。 “他们是要往福州,顺道过来一趋罢了。”来看看他信中所写的杜晴蜜长什么样子,也没什么要紧事。他跟姊姊稍微聊了一下,姊弟俩很多事不需要太多言语解释,都能大致了解彼此的想法,他愿意定下来,姊姊就很开心了,不管他要娶什么样的姑娘,只要他喜欢,姊姊就支持,而且待愈久,姊夫话题就愈紧缩,几手全绕在铺货鸣茶的事,不只他,姊姊同样认为早点离开的好。“放心,姊姊对你印象很好,很支持我们两个,还说鸣茶就jiāo给我们打拼了。” “龙夫人对我真好。”她脑筋很死,一次只能想一件事。当初发昏,不顾一切就答应嫁给他,完全忘了两人身分差距可比天地,但他们全然不介怀,完完全全地接受她,实在让她感动。 “忘了跟你说件事,姊姊很在乎称谓的,以后别唤她龙夫人,你是我的妻子,要学我改口称她姊姊,”当年为了听他喊一声姊姊,她可说费尽浑身解数,如果连他的妻子都要重新走这一遭,他怕姊姊发火呢。 “是呀,是该改口了,我下回会注意。”杜晴蜜笑中含泪,她有家人了呢!娘走了,她只剩亲戚,但没家人了。 “晚了,明早还有事要忙呢,快睡吧。” 她掖着被子往床铺里缩,想在熄灯后再把外衣脱掉,岂知蒋负谦摇了摇头,要她自个儿独眠。 “我去书房,你好生安歇,有什么事对着书房喊我一声,我就听得见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忙公事?”他一个人在顶层,就算通宵达旦也没人知晓,她搬过来后,不能再放任他糟蹋身子,“睡吧,别忙了好吗?” “好吧,就听你的。”蒋负谦拗不过她,先熄灯后,再褪去鞋子,缩腿上床,躺在她的身侧,曲肚面对着她。 杜晴蜜知道,因为他的呼息就喷在她的耳边,有点痒又带着幸福,而且窗外透入的月光虽不足以明室,但让房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习惯黑夜后,仔细瞧还是看得出他的五官。 “晴蜜?”蒋负谦在她耳边以气音唤着,久等不到她的回复,便翻身下床,套上鞋子,轻手踢足往书房走去, 杜晴蜜根本没睡,直到他掩起卧室与书房相隔的雕花门,她才睁开眼。 他只脱鞋,外衣、袜子根本没褪,早知道是敷衍她,像哄孩子睡觉。她知道要改掉一个人的习xìng是急不得的事,才不揭穿他的底。 她像只耗子似的,吸脚尖、贴墙角,走近雕花门,从雕空的缝间里偷觑他,看他究竟在忙什么,鸣台山有谁能帮他分忧解劳。 定眼一看,杜晴蜜心都拧了,他并非案牍劳形,而是伏在案桌上入睡! 为何有床不睡,宁可睡书房?如果今天是她态度忸怩放不开,不习惯身边躺了个男人,他体贴先睡书房,那还说得过去,可刚才他还躺了一会儿,是以为她睡熟了才……才……杜晴蜜想不下去了,她心好沈好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蒋负谦为何不愿意与她同床? 对了,难道是他以为她尚未调整好心态要当蒋家fù,所以才留宿书房,想给她时间习惯? 这也不对呀,她要是真睡热了,不可能知道他夜半离床,换地方窝去了。 杜晴蜜咬着下唇,顿时慌乱了方向,又不敢多作猜测,免得又闹出笑话,负谦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考虑,她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以行动告诉负谦,她会当个称职的蒋家fù,让他对她多一点信心。 没错,就这样办!与其暗自神伤,倒不如做点努力,也可以让她少一点时间胡思乱想,以为甫到手的幸福成了一现昙花。 “夫君,该起来啦!”她头一件想到的事,就是比蒋负谦早起,服侍他梳洗用餐,虽然只是件小事,她可是花了四天的时间才起得比他早的。“瞧你忙的,昨天晚上又累得直接睡书房,卧室又不是隔了多远,怎么不回去睡呢?” 蒋负谦低吟一声,极具魅惑,他由案前起身,衣襟微敞,露出分明肌理,杜晴蜜暗暗地咽了一口,似乎承受不起眼前景色。 “不想吵你,看完账本就在书房睡了。”对上晴蜜,他样样失算。头一次拧巾为她拭脸,不是为了提醒她为妻该如何如何,而是出于他真心的疼宠,不料她却坚持要比他早起晚睡,晚睡让他拗过了,早起就不能折衷,每当她转醒时见他端盆热水进房,眼底便涌现出失望跟自责,还真把这事看成为妻使命了,非达成不可。舍不得,只好由他折衷,偷偷地,一天比一天晚走,还在书案旁放了几本账册当障眼法。 “都是夫妻了还说见外话。夫君请用。”杜晴蜜拧了热布巾给他擦脸,再到房里替他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他们俩的东西是放一块儿的,搬进来的这几个晚上,她重新整理过了,蒋负谦一回找不到东西将她摇醒,才知道他都这么早走床,明明比她还晚睡的。 她起得很早,不只到厨房端热水,书房茶几上还多了大饼、水煮鸡蛋跟一小篮弥猴桃。至少得跑两趟才能连早膳都备上来。 蒋负谦以热布巾拭脸,又敷了一阵子,等冷了再擦过颈间跟双手。 他心里是感动的,他住在顶层,离厨房不近,尽避茶户有心,大伙儿轮着来圆楼帮忙张罗三餐,厨房也总是备着两釜热水,要煮饭、要梳洗都方便,但他就觉得麻烦,得绕半个圆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所以不管春夏秋冬,他总是以昨夜先打好的冷水梳洗,再到楼下演练一回养身拳。 自从晴蜜搬过来住,他才会在打完拳后,到厨房以热水拭干身上的汗,再端一盆到房里给她,将她唤醒,洗梳后一块儿下楼用早饭。 这条热布巾擦得他心暖暖的,原来有妻子照顾是如此温暖的一件事,难怪姊姊会催促他成家,再晚个几年,说不定会懊悔浪费这段时间。 不过也有可能是杜晴蜜才让他有温暖的感觉,其他女人摆进他房里,总觉得突兀不对劲。 “怎么不穿我制给你的衣袭?”蒋负谦将脏布巾放进水盆内搓洗干净晾好,端着水就往窗外泼。盖圆楼还有件好处,人都在圆楼内活动,绝对没有人站在窗下。晴蜜头一次见他泼水时有委婉劝阻过,后来知道奥妙处后,笑得可开心了,下回一样直接开窗泼水,学得很快。 “等会儿要上茶山,会脏。”他是个疼老婆的人,下山帮她入籍,回程不忘替她买支发簪,更请了制衣师傅随他上山量身,要替她裁几件新衣,她本来不想铺张浪费,毕竟衣服有的是,但最后仍拗不过他的坚持。 “你身边都是旧衣,别人给又不合身,丈夫给妻子做衣服乃天经地义,这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为夫说了算。” 这句话说得霸道,她听来却是无比的甜。现在她身上就穿着他请人赶制的衣服,做了四季衣袭,一李三套,量完身隔天就拿到了,真不知道他给制衣师傅施了什么压力,把工作搁下全赶她的衣服。 她替蒋负谦搭好衣裳,其余的事她也代劳不得,就让他自个儿来了。 “别去茶山了,说了好几天要教你挑茶,一忙都忘了,就今天吧,茶房里不少挑茶嬷嬷说想认识你,跟你说会儿话。”以她现在的身分进茶园,只会被请出来吧。 “好呀,挑茶嬷嬷人生阅历多,能指点我迷津。”她当然不会问该如何让蒋负谦与她同床的傻问题,做女人的要替男人留面子,她指的是挑茶嬷嬷与夫家多年相处应对下来的心得,可为她的参考与借镜。而且替她决定了去处,她便不用烦心今天要上哪里找差事打发时问了。 蒋负谦是好当家,采茶工作辛苦,月例相对给高。尽避夏茶不好卖,却因夏季天候磨人,月底还多给一两补贴,而上了年纪无法弯腰采茶,却尚需工作贴补家计的fù人,就安排挑茶的差事,工资没有采茶好,但做的是眼才手活,相对轻松许多。嬷嬷半人生都在茶园里打滚,双手挽过的茶箐比她吃的米粒还多,手摸生茶形体,嗅闻其味就能分辫好坏,厉害得很。 蒋负谦在房里起了炭炉,开了窗,待水热之前,两人就吃着大饼,虽然凉了,嚼着嚼着也挺香的。 杜晴蜜吃饭本来就眉开眼笑,现在更如桃李花开般耀眼了。 “沾到了。”蒋负谦以指拾抹她嘴角,如指甲片大的饼屑就跟他的指尖,一块儿送进他嘴里含着。 “啊……”她傻了,脸颊登时浮出两朵红云,这……这就是夫妻情趣吗? 他的小娘子很容易害臊,以她这年纪确实也这样,等再大一点,可能就不稀罕,嫌他ròu麻当有趣了,得趁这时候多逗弄一会儿,以后看能不能生个像她一样可爱的女儿。 杜晴蜜默默地咬着大饼,很小心不让饼屑沾在脸上,终于等到水烧开了,马上又被他接了去。 “陶壶重,我来就好。”他皮粗ròu厚还好,她就不同了,随便一滴热水都能烫红她。“最近要出一批桂花香片,我帮你留了几两。” “谢谢夫君。”她本不是挑嘴的人,出身不好,有得吃就属万幸,更别说能喝上一盅茶,有时连过年都不见得有这样的好处。可是被他宠下来,舌头都养刁了,不是好茶不入喉。 她跟蒋负谦说过,别把好茶拿来喂养她,能得好价,卖了分利给茶农,慰劳大家辛苦更有意义,他却有话堵她,说茶号的当家主母不懂得品茶,以后丈夫不在,正巧有客临门,如何拿出好茶款待?这是必要之举。 起先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把品茶当功课学,确实她也该学,不过后来她到范品房里帮忙,一包范品最多就五钱,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是在宠溺她,把一钱数两的好茶泡来给她当水喝。 这种男人,她怎么能不倾心?人说成亲是第二次投胎,这回她的命格不错,嫁了个好丈夫。 只是有一点她不知道该如何突破,也不知道是她贪心不足还是怎的,蒋负谦待她已经是一等一的好了,她有时还会忽来一阵感慨,觉得心上有处地方没被填满,她跟自己说了好几回该知足了,睡前说服了自己,睡醒又暗自神伤,天天周而复始,都快要疯了。 愈爱他就愈不能释怀,毕竟到现在他们还分开睡,头几天还能说他体贴,现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每回晚饭过后,他都会带着她巡视圆楼,顺便消消肚里积食,回房后,他在案前写宇,她则在一旁做点女红,虽然绣工不好,丈夫贴身的东西总该由她来发落。两人同处一室鲜少对谈,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甜蜜与亲近,只是在就寝时分,看她睡好他便会马上移进书房。每每她都会拉下面被一隅,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涌上的矛盾与酸楚在她眼眸里蓄泪。 “夫君请留步”这句话滚到她舌尖好几回了,最后还是吞了回去,她是苦过来的人,知道矜持没饭吃,可就是拉不下脸求他留下来。 跟丈夫求爱跟求差事终究是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一喜一忧,倏起倏伏,她就算没念过书,也知道长期下来是会积病的,既然不触来明,只好迂回行事了,但愿他能明白她已经准备好。 她是真的想跟他过一辈子的。 蒋负谦还真没察觉,享受着杜晴蜜的照顾,嘘寒问暖,时刻关心,越来越有成家的感觉,脸上欣喜藏不住,虽然睡在书房,精神却是一天比一天好。 他不是不愿跟晴蜜同床,事实上他期待得很,巴望着快点把事倍处理妥当,好名正言顺相拥共眠,只是姊姊现在还在福州,得再过半个月才会回省城。 他说服晴蜜别去澄清两人的关系,是想先下手为强,尽避他们在外已经是一体,终究没有正式拜堂,他们的关系已经大抄快捷方式,婚事绝对不能省,在拜堂祭祖之前他不能占她便宜。 不告诉晴蜜,是为了想替她省点事,不想让她熬夜准备新fù的绣品以她的个xìng,不可能为了做嫁衣而荒度了茶号的工作。怕她乱想,除了下山谈生意外,在圆楼总是带着她,寸步不离。 但杜晴蜜还是乱想了,整个人过得好矛盾,这几天又常在梦里吓醒,以为蒋负谦说要娶她是场梦,现实虚幻快把她的精神耗尽。 可能是累了,坚持也就松了,夫妻一场,有什么事不好说开的?说开了不见得是坏事,如果蒋负谦真喜欢她,会给个jiāo代的。 杜晴蜜也不挑日子,这念头一爬走来的当天,她就付诸行动了。 “夫君请留步。”她绞着十指,留下正要回到书房的蒋负谦。 “还有什么事吗?是……生活上缺什么?用度不够?”今天见她yù言又止好几回,他本想问,又怕突然开口反而让她的问题缩了回去,既然她主动提起,那是再好不过。蒋负谦走回床边,拉着她的手落坐。“有事尽避开口,我不是个会苛待妻子的丈夫。” “我知道。”只是不留房罢了。杜晴蜜理怨如丝,缠成一球了。“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啊?”蒋负谦愣。他不是没听过什么古怪的要求,茶户要请休日,连**长疮都拿出来当过借口,他也淡定地听,淡定地允,唯独她的要求令他无措。“你是听了别人什么话吗?” 杜晴蜜摇摇头,她怎么可能把这问题扔给别人出主意。“是我的想法。我们以夫妻的名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应该也是把对方视为另一半的,不然你不会待我这么好。只是夫妻除非感情不和,鲜少分床睡的吧?你一直睡在书房,万一让人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别慌,再过一阵子就不分床了。”蒋负谦取下她发上银簪,解开她盘好的发髻,手指轻柔地顺开她如瀑长发。“好了,别胡思乱想,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他还是不愿意吗?“再过一阵子,一阵子是多久呢?” “这……也说不准。”他没办过喜事,茶户互相联姻他更没机会chā手,通常都是接获通知,包红包去喝杯喜酒而已。只是他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听在她耳里绝对是敷衍了事,便退了一步。“夫妻是该同床共枕,我也不该过度坚持,今晚我就留下,还请娘子别嫌我睡相差。” “你真肯留下?”杜晴蜜喜出望外,一扫yīn霍,但仍有一丝忐忑,“你该不会又要趁我睡觉时,拔腿溜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就怕她一睁眼,又是他离去的背影。 “说得我好像挺小人似的。你先歇下,我去熄灯。”过了这么多天,晴蜜一定是压抑到无法压抑,痛到无法忍受才说出口的。她个xìng固执,情感却相当敏锐纤细,不过也是因为在手他才会往心里搁,拼了命地想着。 房内共有两处灯台,置于对角角落,若在房内做女红或笔耕,两人会再分小烛台到桌上以免伤眼过度。蒋负谦来到灯台处,取了架上灯挂盖熄烛火。他的动作慢而优难,其实是想着等会儿同床共枕,该如何给晴蜜信心,且不过分腧矩。 同床又不一定要做什么,他应该克制得住才是,给她一记拥抱,一个亲吻,火应该不足以燎原。蒋负谦灭了灯台,回头要灭圆桌上的小烛台时,与正襟危坐在床沿的杜晴蜜四目相对,胸口怦然跳动的声音如春雷震响。 “不是要你先歇下吗?这么不听话啊。”蒋负谦笑着说,缓缓毛躁搔痒的心,她眼里的春恋与爱慕像是火种,万一他克制不当起了火花,肯定要烧起来的。 “好。”杜晴蜜垂首,默默地褪去衣衫, 蒋负谦不疑有他,总要褪去外衣才睡得好。当他挂熄圆桌上的小烛台,俯身而下前,眼角余光似乎瞧见晴蜜缩腿上床,衣衫褪得只剩颈间及背心各有条jiāo结的红绳,连一节节突起的背脊都能瞧得清楚。 他以为他眼花了,然而房内灯烛尽灭,视线受阻,只能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月光,尽避如此,她未着寸终的柔美身躯依旧一览无遗,红绳早已绝迹。 “你在做什么?”他背过身去,脸上、身下都起了难遮的反应。 “我想……既然是夫妻,该办的事还是要办一办。”杜晴蜜用棉被掩胸坐起,如瀑秀发似丝帝滑下,她一把拨到胸前,微微地侧过身子,颈间到腰侧的线条十分引人遐想。她羞声道:“夫君,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是负谦的人,更是日思夜想想真正成为负谦的人,等待时的每个呼息都像是要吐出她连日来的悲恼与抑郁,皆是需要动到全身力气的浓重呼息,虽然使劲,但脑子越发轻快,满满的期待混着羞怯,呼息也急促走来。 结果等到的,却是一件带体温余韵的男袍兜头罩下。 “你准备好,我还没准备好,快把衣服穿上睡吧,我先到外头透透风。”好冷静冷静,晴蜜怎么会……明明逗她一下就害羞不已的,怎么会当他的面褪衣? 他开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像遥难似的想抽拔迷乱的心情,可惜他的房间位于有加顶盖的圆楼里,瞧不见满天星斗。仿佛吸不到气似的,便拉开书房的门冲入内,开窗让冷风醒醒他的脑子,吹散他满脑旖旎,真觉得快被刚才那幕蒸热了。 晴蜜怎么会……蒋负谦两手撑在窗轨上,冷风吹得他脑门发麻,却无法吹散他在脑海里勺勒出的、她侧身的线条。 “可恶!”好不容易压下的冲动又上来,说到底,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蒋负谦怒拍窗台的声音传入房里时威力已经消了泰半,但打在杜晴蜜心上的力道像活活挨了八十大板,不死也痛得只剩半条命了。 她果然太抬举自己了。忍着羞快褪去衣裳,以为今晚就能做一对真夫妻,蒋负谦疼她爱她,这事总能成的,却原来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急慌了什么烂招数都使上,想用身体来落实两人的关系,把他绑住,以后蒋负谦怎么看她?怎么想她? 杜晴蜜不敢想,脸上热热辣辣,像受了个耳刮子,嘴里湿湿咸咸的,淹得快喘不过气来,现在就算她哭瞎眼睛,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都怪她太急躁,太自以为是了…… 蒋负谦冷静过后,梆子过三更了。他很少失态,却一再栽在晴蜜手中,倘若婚事不快点发落好,发狂的一定是他。 “呼……”他松开绑发,前襟大开,月色照额,在他身后拉长影子,只差脚边没滚几坛空酒壶,否则搭起来也有几分狂人味道。 这么晚了,晴蜜应该也睡了,他急着离开当下迷蒙的氛围,无法分神顾及她的感受,她一定哭了吧? 现在着急也太晚了。蒋负谦自责得很,看来明早要好好跟她解释一下。今晚答应她不会在书房留宿的,躺在她身旁,她隔天起来,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心里应该会好过点,比较能听进去他的道歉跟解释吧? 蒋负谦悄声回房,不敢点灯惊醒她,摸黑回到床边,褪了鞋袜外衣躺上,转向内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并蹭到她身后,手一搭上腰之哪里是晴蜜?! 他把棉被掀开,就真的只有棉被。他急了,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能去哪儿?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谦慌得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要冲出去找人,幸好他再次环视了房里一回,在角落的灯台旁瞧见了一抹蜷曲的身影。 “傻姑娘,你怎么睡在这儿呢?”听她呼息混着啜泣鼻音,一定是狠狠哭过才会有的沙沙声,她就在地上铺件旧衣,身上盖了件旧袍,双手jiāo叠为枕。“真是的,我让你心痛,你就让我心疼吗?唉,全怪我不好,不该瞒你的。明早我什么事都跟你说,你且再忍忍几个时辰就好。” 唉,什么惊喜,根本是惊死他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恶果了。 蒋负谦打横抱起杜晴蜜,瞧她何止眼角湿濡,脸上压根儿找不到一块干的地方。他轻手将她放到床上,抖被为她盖好,随即躺上外侧,将她拥入怀里,她的头就枕在他的肩窝。 以为他会睁眼到天亮,殊不知鼻间盈满她的馨香,不消一刻就睡得不醒人事了…… 第五章 杜晴蜜隔天一样起了个大早,为他端来热水,再端来早膳,每天都分两趟工,等早膳搁上房间圆桌,热水的水温正好是最舒适的时候。 昨天晚上,她哭累了睡着前,蒋负谦真没再回房过,她从心惊等到心急,心寒等到心碎。反正一切都是她种下的果,她本来就该承担,但是能担多少,能担多久,她没信心可以明说,灰心丧志得很,却没想到早上转醒时,一睁眼就是他的锁骨,抬头一见,就是他冒着新生胡须的下颚,她一阵茫然,又哭了。 她从没喜欢过谁,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要死不活的,原来感情不是你侬我侬,而是酸甜苦辣成,五味都有,很折磨人。 在她哭泣时,蒋负谦就醒了,正想着如何破题解释,她就跨过他的脚跟下床,穿戴整齐,以木簪盘发,端着水盆出门去了。 他松了口气,见晴蜜没打算离开,他便躺在床上装睡,思索该如何解释才能化解尴尬,回到他拾起她唇角沾及的饼屑送入口,而她娇羞低头,小心地啃大饼时的柔美气氛。可惜他脑袋一片混沌,她已去回两趟他仍然迷惘该从何开口。 “夫君,该起来了。”杜晴蜜双眼哭得红肿,嘴上硬拉出的笑容如凋零半残的桃花。她递上温热的湿布巾,待他接过,一如往常为他料理更衣等等的细节小事,只有她心里知道,在他面前每跨出一步都是鞭答。 “昨晚的事”蒋负谦更完衣,两人并肩而坐吃饭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再这样下去,晴蜜都不肯正眼看他了。 “别说了,是我不好,仗着夫君宠爱,拿乔了。”杜晴蜜一碗大米粥差点洒了出来,这时候她真不想听到这件事。 对,她是孬种,她宁可装聋作哑都不想撕破此刻平和的假象。她抖着手把碗扶好,不敢看他。“以后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会再自作主张,请夫君放心。” “晴蜜!”蒋负谦抓住她双肩,恨不得把她摇醒。“昨晚不是你的错,是我真没准备好。姊姊现下还在福州,我不好跟她联络商讨婚事,才一直把这事情搁下,你听清楚了没有?” “婚事?”她惜了。“不是已经办过几桌水酒,请大伙儿同喜了吗?” “那怎么能作数?太委屈你了。”蒋负谦取下她手里的大米粥,为她憔悴模样心疼着。“虽然我们两人的关系是我起头胡诌的,最后缘分还是让我们走在一起,但顺序终究是错了,我不能再贪你婚事,怎样都得有个象样的场面,免得几年后你反过来怨我当初不明不白地就让你入我蒋家。” “所……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婚事是指……”杜晴蜜语无lún次了。他这么忙,其他的繁文褥节省下来对大家都方便,她虽然失落,但想着委屈一点没有关系,日子过得美好顺心最重要,原来他竟有考虑到。“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想给妹惊喜。这种小家子的话他说不出口。“姊姊还没回省城,我怕事情开了个头却没个影子,总要备好了料再通知你吧。” “我们怎么不在圆楼里拜堂就好了?省车程又省事。”大伙儿还能同乐,闹闹当家的洞房,想来还挺有趣的,杜晴蜜掩嘴笑了。 “就知道你坏心眼。”轻点一下她的鼻头,见她神色回缓,他就放了泰半的心。“我不是避着圆楼那些爱凑热闹的人,而是我在省城置了宅子,虽然不大又老旧,也是我靠双手打拼买下的。我就把我娘的牌位安在那里。” “啊?怎么不把婆婆的牌位安在圆楼呢?这样祭拜不是近得多吗?”清明、重阳都要往省城里跑,不是她嫌远嫌麻烦,而是他事务繁重,怕累着了他。 “我慢慢跟你说吧。我是私生子,三年前,我还不姓蒋呢。”他的身分比庶出还低,认祖归宗了又如何?他生母在蒋家无名无分,照习俗说来,她可能是只孤魂野鬼。蒋负谦叹了一口气。“我娘一生清苦,就算生在大户人家,不是男丁谤本不受重视,更别说我娘还是庶出,在家没地位又嫁得不好,常被丈夫、婆婆打骂,后来是我大姨,也就是姊姊的生母帮忙硫通和离,再带我娘到蒋家依亲。没想到,这又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我娘爱上了姊夫,也就是我生父。” “这事你说给我听好吗?子不言父过,更何况是我这个当媳fù的,上一代的是非恩怨,我连听都不该听呀!”杜晴蜜整个人别扭得很,她的出身哪有挑剔别人的分。他是私生子又如何?只要他是蒋负谦,她就喜欢。 “你该知道家里的事,但知道就好,别去议论。”他真没看错人。以前还在龙家任总账时,常有媒婆想为他讲亲事,他只不过表明了私生子的身分,就可以在对方眼里看到都视,明明就不屑得很,还硬要打探细节,仿佛知道的多,嘲笑起来才起劲。他已经明白拒绝了,却遭人酸言冷语地讽刹私生子还有挑人的分呀! 也多亏有这些人,他才能吃得了苦,坚定意志非要出人头地不可。士农工商,虽然商是社会之末,但人都是现实的,只要他有产业,就算背后议论他的身分,见面总要巴结几分。 他续道:“我娘有了我之后,蒋家再也容不下她,妊娠时就把我娘赶出来。对,子不言父过,但我忍不住想说,我生父比豆渣还不如。大姨闺名中有个谦字,他替我取这名字是为了赎罪,他却不敢教、不敢养,放我娘一人把我带大,每天“负谦、负谦”地喊我,每喊一次就提醒她一回,她有多对不起她姊姊,同时提醒我有多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如果他没有起什么意念,我娘会有什么作为?” “夫君……”杜晴蜜潜然泪下,握住他的手,将脸靠上。“不会的,婆婆在天上见你有出息,一定不会后悔有了你。” 蒋负谦气消了一些,抬起她的脸蛋。“傻瓜,哭什么呢?我娘在天上知道我讨了一门这么好的媳fù,绝对会替我感到欣慰的。” “别说到我身上来呀!”她这个人容易会错意又爱自作主张,说不定婆婆见她下胡涂决定时,都气得在天上跺脚了。 “唉,平心而论,终究是我娘做错了。大姨好心收留她,她却恩将仇报,换作是我,可能咽气了还忘不了这层过节。但她说到底还是我娘,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走了,想来也是心疼。”cāo劳过度,积郁成病,临终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她解脱了,他还要在人世多担待点。蒋负谦扬起苦笑。“我娘生前总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我生父会背着妻儿来看我们一眼,所以不敢离蒋家太远,殊不知到死,连在路上巧遇都没碰过。在娘过世后,我曾带着她的骨灰上蒋家报丧,他们个个像看到厉鬼一样遵着我,以为我是来讨名分的。娘总念着让我认祖归宗,可我一点儿也不稀罕,让生父跟大姨知道他们的心中刺已经除了以后,我便离开了。” “……”杜晴蜜本来想问公公有何表示,但如果有,他又岂有无奈与恨呢? “我找了份码头捆工维持生计,没有固定的落脚处,工寮货船都待过,便把娘的骨灰安放在寺庙里,混到省城时正好遇见了与亲家公一道巡视的姊姊。她一出现,我就瞧见她了。上一辈闹出丑闻,她肯定对我有成见,所以我刻意离她远远的,省得她编派我攀亲带故想往上爬。”虽然他身上流有一半蒋家的血,但他跟蒋家人是互看不顺眼,当然那时对姊姊的成见也很重。 “可是姊姊待你不薄呀,接了你的信,还特地绕过来看看,难道她是蒋家唯一待你好的人?”如果是,她以后一定要加倍攀敬姊姊。 “可以这么说,我会改刘为蒋,认祖归宗,也是姊姊争取来的。她想要补偿我,想让我能光明正大唤她一声姊姊,冲着这份傻劲,我可以为她赶汤蹈火……现在有了娘子,就换为你赴汤蹈火了。”就算有血缘关系,毕竟还是异xìng,多少都会吃点醋,在外可以听母姊的话,房里就得把妻子哄好。 “,跟你说正经的!”杜晴蜜轻拍他摸上脸的大手,心里甜滋滋的。 “我说的也是实话。”他不想纳妾,就守着她一个,不对她好要对谁好?见她害羞得很,就把话题转了回来。“你也别看男人嫌女人长舌,他们议论的是非不比女人少,从船夫那里我就听到不少龙家的家务事,原来我姊姊嫁到龙家的第一天,丈夫就跟个丫鬟私奔了。 “私奔?!”这记比轰天雷还响,杜晴蜜的声音都拔尖了。“可是姊姊跟姊夫的感情如胶似漆,连我都羡慕得很呢,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呢?” “现在如胶似漆,以前气氛却剑拔弩张得很。不过你用不着羡慕,留着以后让别人来羡慕你吧。” “……”杜晴蜜窘得不想说话了。 “真可爱。”蒋负谦笑出声,东逗一下,西逗一下,她应该快忘了昨晚的羞愧了吧?“姊姊是个很护短的人,就想把我接进龙家看照,还替我向她公公谋了个小职位,就类似你在圆楼的差事,但我拒绝了,因为我不需要别人施舍,尤其是蒋家人。我真的打从心里认为她带我回龙家是为了羞辱我,我为什么要给别人打我耳光的机会?我又不是傻子。” “啊?”杜晴蜜惊呼。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事,跟她体认的蒋负谦差好多呀! 还以为他人生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就坐拥多座茶山,可谓少年得志,但他不骄不傲,态度谦和,若非油行老fù逼得紧,他更不曾以财力关系压迫对方。 “我就是这么个愤世嫉俗的人,怕吗?”他大方承认,主动把缺点暴露在她面前,虽然坦dàng,仍然会担心她的反应。 杜晴蜜顿了顿,摇头回道:“不会。如果我是你,绝对比你愤世嫉俗百倍。” “你真好。”从小到大的遭遇没比他好过,个xìng还是养得温温慢慢,对每个人都客气,也没见她愤世嫉俗。“我本将娘的牌位安在圆楼,但想到她每天看到的景色都跟蒋家有关,儿子改父姓,她却什么都没有……不能否认,我有今天的成就,推我一把的是姊姊,她的恩情我不会忘,也不能忘,但我心里还是有放不下的疙瘩,才会在省城置宅供奉,也寻个洽商的落脚处。” “你真的想多了,说不定娘觉得在这里很好呢,能就近看着儿子。”他心有千千结,到现在还没解完,可惜她不能替他承担。 “但愿如此。我会认祖归宗是不忍驳拂姊姊的意思,她总觉得亏欠我,如不是为了她,就算生父求我,我也不会点头。如果娘还在世,知道我改刘为蒋,会不会觉得我瞧不起她?觉得我跟了她的姓丢脸?”娘受的指责比他更重更深,一个女流之辈,倘若不是为了扶养他,谁在这世道活得下来? “不会的,娘会体谅的,否则当年她就可以闹得蒋家鸡火不宁了呀,她必定是位温柔的女子。”大户人家最怕丑闻,更别说婆婆以和离过的身分到蒋家依亲,又攀上亲姊夫,传出去更难听,连带蒋家子女出去都会被人指点。“夫君,我看这样吧,我们第一个孩子就让他姓刘,以后娘就有后代供奉了。” “你果然是我的好妻子!”蒋负谦激动地接住她。“谢谢你为我想到这层,娘一定在冥冥之中安排我俩相遇,不然人海茫茫,我如何遇上你这个好姑娘?” “你夸大了,没有你说得这么好。”杜晴蜜故目娇羞。若非将她视为枕边人,怎么可能对她道出难堪往事,还一五一十说得详尽?他是为了安她的心,她如何不感动? “等姊姊回龙府,我再带你到省城,有人照看,我才好放心来回鸣台山。”六礼皆备,不是一、两个月能成的,他不可能把鸣茶事务搁着,数月不理。“我请人按你户牒上面的地址去找,才知道你老家的土地已经变卖,宅子都拆了,没地方出嫁。省城的宅子正好充当你娘家,习俗上虽然说不过去,至少心意有到。” “嗯,全听你的。”原来他还有考虑到这层。要出嫁的女儿没娘家忖着不行,就算只是形式上的娘家,多少还是有底气,新郎官别想把妻子压到底。 不过就算没有娘家忖着,负谦也不会亏待她的,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扰。 “这才乖,还有,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直接来跟我说,我没那么难商量。”想起昨夜的旖旎风光,他此刻还是有反应。 “知道了……”羞死人了,还好他没因此嫌弃她。“说了这么久的话,早饭都凉了,我端到厨房再热过。” “一块儿去吧,别为我奔上奔下的,”以前有人建议他在顶层做间厨房,他没听,现在是时候好好考虑了,改明儿找人看时辰动工,不然她起床时天还没亮,跌跤就不好了。 误会解开后,两人更显甜蜜,时不时四目相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羡煞旁人。 半个月后,蒋负谦带着杜晴蜜说要到省城小住一阵,辞了鸣台山的茶户。 “好,路上小心,好好安胎呀!” “啊?”杜晴蜜双手被握在茶农大娘温柔的掌心里,依依不舍之情全让这句话给冲散了。“不是啦,我” “多谢大娘美言,我会看好晴蜜的。”蒋负谦搭话,谢了送行的人。 他一定是怕大娘问得更多,不想解释才顺着别人的猜测讲,杜晴蜜只能随他去了,一旦大娘丢了问题出来,真怕愈解释问题愈多。 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是蒋负谦亲驾的。她可能没有坐车或坐轿子的宫贵命,还没下山就犯头晕,掀开车窗帝子想透点气,一看,建在半山腰的圆楼只剩下她食指大小了。 想她第一天来,在山脚下顺着蒋负谦所指之处看向圆楼时,就生出一股特别的感情,那时压根儿没想过下半辈子就要跟个男人生活在这里了。 鸣台山到省城的距离不算短,蒋负谦怕她累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又拖了一点时间,到了省城已经都是五天后的事了。 “到了,进来瞧瞧。”蒋负谦将行囊全背在自己身上,牵着初来乍到的杜晴蜜进门,“地方小,但住我们两人是足够了。你随意逛,我先把东西整理整理。” “嗯,好。”对大户人家来说这里不算好,但对她而言已经很华丽了。瓦片砖房,木门石梯,跟她小时候住的茅草屋相比,不知好上几万倍了。 杜晴蜜前后绕了几回,兴奋难当。前院两侧墙壁绘着百花,虽然有些斑驳,但更具玩味,留空采光的天井下,种着一株老紫荆,茎尾结着花苞,再过一阵子屋内便能飘香。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方桌连着神明案,壁上彩绘南海古佛,左边则是刘氏牌位,她恭敬地行礼后,才往后院探去。 后院比前院又宽故些,够种菜晒衣,还有私人古井,取水相当方便,如果搭个瓜棚,夏季乘凉夜、赏月光,也是件极富情趣的事。 “晴蜜,过来擦把脸,洗洗手脚。”蒋负谦在后宅门唤着。他们两人行李以轻便分主,到省城再添,没几回功夫就收给好,东西各归各位,还到厨房烧了釜水净身。他替杜晴蜜拧了条热布巾,“我这趟安排了几家茶行要谈合作,不能多作歇息,下午就要向龙家投拜帖,你体力还行吗?” 以前他只身拜访,请下人通报即可,如今带了晴蜜,不正式投递拜帖,怕龙老夫人对此大作文章,毕竟迎娶细节还需要姊姊在后头帮忙。 “当然可以,我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小花儿。”杜晴蜜接过热布巾,反而要他弯下腰,细细地为他拭脸。“驾了好几天的车,我才担心你累呢。等会儿我帮你梳头,重新盘髻,好不好?” “好。”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要有家了呢! 简单梳洗完毕,两人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后,来到大厅焚香。他雇人定期清扫,宅子内干净得很,随时备有净香。他点了六炷,分三炷给她。 “娘,负谦回来看您了。这是儿子的媳fù儿,杜晴蜜,对孩儿很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家,有她照顾,娘不用担心……”蒋负谦对着母亲牌位说了好一会儿话,云云总总都是在称赞她。 杜晴蜜吸着鼻子,泪水克制不住地顺颊而下。他焚香向亡母承认她的身分,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爱怜,此情此景,她永不忘怀。 他说的对,男人也有长舌的时候,他向亡母牌位说了两人相识,误打误撞成了夫妻的经过,还有一颗馒头当两顿饭的往事,连她坚持还钱的事都说了,害她抡了好几次粉拳到他身上,要他别漏她的气。 羞归羞,她心里甜得很,男人能把这些小事记在心上实属可贵。 由于时间上确实紧迫,明早蒋负谦就要先跟省城附近的茶行初谈明年的买卖,因此真没歇多久又出门了。上街草草吃了碗面果腹后,便直驱龙家。 如此仓促的行程,有时连男子都吃不消,她却连一声抱怨都没有。家里钱财不缺,颠簸五日终于到了省城却没上馆子吃一顿好来慰劳自己,她还是笑兮兮地吃着葱ròu拌面,仿佛这世上没有东西比那碗面还美味。 姊姊说的对,如果娶进只懂享福而不肯吃苦的妻子,更不是件好事,他对杜晴蜜满意极了。到龙家投了拜帖,正准备等人带路,蒋负谦万般没想到姊姊跟姊夫竟会亲自外出迎接。 “姊姊这厢大礼了。”又非达官显贵,哪有主子出门迎客的。 “你递拜帖礼就小了吗?”她就是刻意出来吓吓他的。“进来吧,我们等了你们好些天了。” 蒋舒月绕过蒋负谦,亲昵地牵起杜晴蜜的右手,搁进自个儿臂弯,领着她左弯右拐,过垂花门又过廊筒的,大户人家的气派果真不同。 来到内院前厅,蒋舒月也不等茶上,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们到底是要以已婚夫妻的身分拜堂祭祖,还是要以未婚夫妻的名义筹措婚事呀?未婚夫妻成婚前是不能照面的,你却把晴蜜置在你的宅子里,姨娘的牌位还安在那儿……头疼呀,这怎么办下去呀?我看不如把晴蜜带来龙家,从这里出嫁好了。” “我已经换好晴蜜的户牒了,让她住在我那里就好。”他不是没思量过,只是他们的情况太特殊了。“婚姻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含糊带过,才想办场婚事,由头至尾,让晴蜜感受一下新嫁娘的滋味罢了,不然在茶农眼里,我们早已经是一对了,何必麻烦。”连茶农大fù都以为她有孕了呢。 不管晴蜜嘴上说不要紧,终究是一辈子的遗憾,他不想日后夫妻口角,没把实际拜过堂的事拿出来当旧帐翻,那时都几岁了,再补办还能看吗? “庚帖还没换就先换户牒?我看全天下就你们这对!”蒋舒月不禁咋舌。 婚前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徽、请期、亲迎。庚贴便是纳采中写上准新人八字、其三代长辈姓氏、职务经历的帖子。与对方互换后压在家它的神明桌上,焚香三日,倘若三日内家中出现口角、家畜不安、器物损坏、亲人生病,此起婚事便会被视为不祥而告吹。 当初她跟龙家议亲时是希望聘金救急,因此就算三日内有什么不祥之兆,不是被忽视就是被扳正,不过习俗就是习俗,从婚前礼、正婚礼、婚后礼,礼礼繁琐复杂,但也显得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以期婚姻稳固长久。 “鸣茶的事不能搁,婚事得有劳姊姊多费心,今日来,无非是想了解六礼该如何安排,我得先把时间留下来给晴蜜。” “你算有心了,当年我跟你姊夫要成亲,他三天前才知道,不也上阵了?” “舒月,这事也要拉到我头上呀?”龙君奕苦笑,看来不受构束且富有xìng格的一对浓眉更为此近聚,他知道他之前对不起舒月,可也不想想,他这头被赶上架的鸭子心里有多怨、多无奈?幸好娶进来的妻子是块无价宝,他也正努力补偿。 “你能拉的事可多了。”害她忍不住猜想蒋家人的婚姻路都很奇怪。“我膝下无子,就算有,也得十年后才会头疼这问题。当年我出嫁前顶多在房内刺绣备嫁妆,详细情况也都是长辈在处理的,不如请个媒婆来问吧?晴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呀!” “啊?我?我没什么想法,全凭夫君作主。”杜晴蜜像在作大梦,破地一声破了,先吓到的还是自己。她羞红脸低下头,寻常姑娘议亲时,当事人会在场参与吗?她已经很幸运了,还需要发表什么意见?再说她真没什么意见。 “这么快就出嫁从夫了,负谦,你真得了个好媳fù。”幸好负谦开窍得快,没错失这么乖巧的姑娘。 “她脸皮薄,姊姊就别逗她了,这里是要她躲哪儿去?” “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一定常逗她,作贼喊抓贼,不心虚呀?”就看杜晴蜜真快窘得不行,蒋舒月便把话锋转回正途。“你要cāo办婚事,又要劳累鸣茶,留在省城的时间应该有一日没一日的,我回头再找个信得过的老嬷嬷,差她到你宅子里跟晴蜜作伴,我们处理女方亲事的时候,她还能帮忙当娘家人出个头。” “此举甚好。”蒋负谦连连赞同。 好歹蒋舒月也撑过几年家业,行事极具条理,不拖泥带水,媒婆马上请过门,一群人俨格说来只有蒋负谦、蒋舒月跟媒婆三个正苦思如何处理这门另类的亲事。 结果杜晴蜜在省城一待,竟然一年光景才披上盖头,踏入喜房。 两情缱缠,许久缠绵。杜晴蜜在蒋负谦裎luo的胸膛上幽幽醒转,她一个哈欠,含入了不少落在她颊边的发丝,其中有几绺他的,是昨晚恩爱时缠上而结的发。 “吃到了。”蒋负谦笑着从她口中细细地拉出秀发,瞧她双目圆瞪,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迷物模样就觉得有趣。 杜晴蜜双颊像火光zhà开一般,红透得不得了。她急急忙忙拉回他手中的发丝,不料却越缠越紧,最后成了一结小球。“精糕,解不开了。” 他端详一阵。“只能剪掉了。” “才新婚就要剪掉?会不会不吉利呀?”缠的是他们两人的发呀! “你呀,这一年来还不够吉利吗?”蒋负谦不禁失笑,抚着她的背脊,带来阵阵麻痒的战栗。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准备婚事是这么累人的功夫,时不时就听见媒婆或是老嬷嬷疾呼不能这么做、不吉利,像脚不能跨门坎以免触犯户硬神,为新fù制的衣服不能有内袋,也不能以两块布拼接,连安床置鞋都有要求。 “宁可信其有嘛!”杜晴蜜嘟着嘴,就是解不开jiāo缠的黑发。“人家就是不想剪跟你的结发呀……”才新婚头一日呢。 “傻瓜,解开就吉利了吗?”蒋负谦由床下匀来中衣披到她身上,长度可遮到她大腿,他则随意套了件裤子,luo着精实上身,扶着她的腰来到新房的梳妆台前,由抽屉内拿出把手缠着红棉布的利剪,直接剪下jiāo缠的头发。“你待嫁时不是绣了几个荷包吗?挑个小的,换条长带子,让我戴在身上吧,永结同心。” 杜晴蜜点点头,从床下拉出木箱,里头放的全是她在省城无事可做时,老嬷嬷教她缝制的东西。她挑了个掌心大小的紫色荷包,利落地抽绳换上细线,再将剪下的结发收进里头。 “这个,可以给我吗?”她以双手捧着,护进心窝。这是他身上的一部分,若能随身带着,就如同他在一旁守护一样。 他差事多,光是省城跟鸣台山两处跑就够累人了,每个月至少还得来回两趟,现在婚事已经办妥,两人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不用这般辛苦,而她以后要学会耐得住寂寞,把家顾好,把自己顾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你呀,头一回跟我讨东西,也不讨个值钱点的。”勤检持家是好事,太过节省就不好了,虽然他未及富可敌国的程度,珠钗银饰、胭脂水粉等等疼宠妻子的小物事自认还买得起,她却从来没要求过,东西能用就好,用来妆点门面的饰物,只有在走出宅门时才有机会亮相,而且是为了保住他的面子才戴的。 这丫头,怎让人不疼入心呢? 蒋负谦将小荷包挂上她颈间,瞧她乐得频频拿起来端看,忍不住捏了她粉扑的小脸一把。“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烧水让你净身。” “好,有劳夫君了。”只套了件中衣,她竟然觉得热,看来她得把面皮养厚一点,不然哪天真zhà开了都不稀奇。 待两人梳洗过后,杜晴蜜提了要求,“我为你梳头可好?” “当然好,等会儿,由为夫替你画眉。”蒋负谦坐上梳妆台前的木雕圆凳上,新婚燕尔,喜气未褪,见了她执梳的镜中影,心里缓流可比醉人春风。 杜晴蜜怕弄疼了他,动作极尽轻柔,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五梳翁嫂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这首(上头十梳头)是老嬷嬷为她梳头戴凤冠时唱的,确实唱出了她的期盼,为他梳头时,忍不住哼了上来。 “嗯,夫妻两老到白头。”他与镜中的她四目相对,幸福不须外道即可明白。 杜晴蜜双唇笑得可弯了,得了承诺,有哪个女人不心喜的?她替他绑发上冠,满意地看着自己更上一层楼的手艺。 换他为她画眉时,搁了好几天的疑问便就此抛出,“我们什么时候要回鸣台山呢?我来省城一年了,采茶的手艺八成生硫了,回去还得练练。” “想家啦?”还以为她对鸣台山没感情,出来这么久没听她打探过归程的消息,看来是准备等婚事忙完才要开口,不想给他添乱。 “有你在,哪儿就是家。这里也是我家呀,只是嫁给茶号当家,至少要有几手茶艺才不会丢你的面子。”或许没人期待她能有什么成就,但总不好夫君说的事都听不懂吧?这样如何夫唱fù随?如何两老到白头?相对无语的日子很难过的。 “瞧你这张小嘴,说出的话都沾蜜了。”蒋负谦抬高她的下领,仔细对照两边如柳秀眉是否画得一样好。杜晴蜜不知该如何反应,醚着眼瞧一旁地上,眉目尽是风情,挠得他心痒痒的,俯首便是一记轻吻。 “你真是……”每对夫妻关起门来都会这般调情吗?仿佛她是块一直焖着的软嫩红烧ròu,不用掀开锅盖就散发出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似的。 蒋负谦还故意咂了咂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像在试茶一样,杜晴蜜恼羞成怒,气得推他一把。 “不理你了!”简直把逗她当饭吃,瞧她脸红,神色就越发得意。她嘟起嘴,作势要外出,到后院整地种菜好沈淀清绪。 他讨饶地由后环抱住她的腰,像只大猫蹭人腿边撒娇一般,枕着她肩窝。 “再多留十天半个月的吧,就我们两个窝着,好不好?” 杜晴蜜搭着他的手臂,哪里不好。“都听你的。” “这一年来我想了不少,就算我们婚事办完回到鸣台山,为了鸣茶我仍必须四处巡访,不见得能日日与你吃顿早饭,万一有了孩子,三天两头不见爹,对你跟孩子都不好,姊夫长期待在省城,福州的事业仍可兼顾,我正在学他栽培心腹帮忙打理,不必事事亲为,可能还得委屈你一、两年,其间怕不能得此刻闲逸。”所以新婚后这几天显得意外珍贵。 “才一、两年,哪里算委屈?以后我们要走的路可是四、五十年这么长呢!”杜晴蜜松开他jiāo抱的手臂,在他怀抱里转身,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满足地呼气, “是呀,四、五十年呢!”蒋负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开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所言不假啊! 第六章 杜晴蜜坐在天井庭院往厅门的石阶上,两手jiāo叠靠在角落养莲饲鱼的水缸,静静地看着缸内景物,由水面的倒影看来,她似乎神游太虚去了。 “晴蜜,我回来了。” 蒋负谦声音传至,杜晴蜜开心地回头,扶着水扛站起来的瞬间,顿时头晕目胶,差点就往缸中栽去,吓得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扶稳她。 “小心!怎么回事?头昏吗?妨早膳有没有吃?” “有……可能是坐太久了,一时站起不习惯,一会儿就好。”枕在他胸膛上,杜晴蜜好久才顺过气来,刚才眼前一片空白,如履了一层雪花,吓死她了。 “还好吗?要不要请大夫过来问诊?”蒋舒月握着暖手壶,在贴身丫鬟秋蝉的搀扶下,毅后而来,关心询问。 “姊姊也来了。”杜晴蜜赶忙站好,可惜蒋负谦手不放,一直搁在她的腰间。“姊姊请进,我马上烧水泡茶。” 一早天还没亮,她还窝在棉被里懒着时,就有人来拍大门找负谦。那时他正在前院打养身拳,没多久他便进来更衣,说鸣茶批进茶行的货出了点问题,要赶去处理。最近出了很多件意外,他分身乏术,就拖了回鸣台山的时间,婚事都办完四个月了还待在省城,真待到过完年她都不意外。 他们婚后几天确实窝在宅子里,哪儿也不去,饿了就拔后院的菜烫着吃,瓜棚里结实累累,米缸饱满,不愁没有食粮果腹,过着跟平常夫妻没有两样的生活,日子枯燥,像碗什么配菜都没有的白饭,细嚼之后,却是齿颊留香。 果然这种日子难得,幸好这座宅子有地方让她弄花种菜,偶尔都居也会来串串门子,不算无聊。 “你可以吗?还是我来就好。”姊姊跟他回来就是为了商讨最近鸣茶莫名遭受意外的事情,他心里着急,却无法全然放心让她进厨房。 “可以的,我刚才还煮了一锅红豆粥呢!姊姊请进,昨天负谦刚好买了红豆糕回来,他说上回有买给你吃过,不甜不腻,我也喜欢,才嘴馋请隔壁阿水婶帮我买红豆回来煮粥,想一次吃个够。”杜晴蜜进门,把方桌上散落的针线花布放进小竹篮里捧着。“你跟姊姊有事要谈吧?我去烧水泡茶备茶点,不吵” “晴蜜!”蒋负赚跨入大厅,正好接住她往后倒下的身子。 “快!秋蝉,快去请大夫!”蒋舒月差人去请救兵,贴近察看弟媳的状况。“负谦,快抱晴蜜进房去,我去烧水!” “好,麻烦姊姊了。”以往他不会让姊姊做粗活,可如今顾不得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昏倒? 还是这阵子她就不舒服,只是见他忙碌,不想再为他添忧? 蒋负谦抱着她,心里万般纠结难受。 “尊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最近睡得不好,才会头昏目眩,而且口腹不佳,想吃却咽不下,再过一阵子可能有害喜的症状。尊夫人身体强健,不过头三个月还是要多加注意。我会开帖安神、安胎、开胃的yào,这有些山楂片请让尊夫人含着,等会儿再随我到yào铺抓yào。”出诊的大夫年纪不大,三十开外,蓄着小胡子,态度十分良好。 他背起yào箱,由蒋舒月亲送,让秋蝉随他回yào铺抓yào、付诊费。 蒋负谦叹了一口气,她睡不好、口腹不佳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却直到她晕倒才发现,还是说他不在家时,晴蜜也晕倒过几回,只是这次恰好被他撞见? 昨天为了赔礼买回来的红豆糕,两人合食吃了一块,她好像才咬了一口。厨房里的红豆粥真是她嘴馋,还是一锅障眼法?想让他以为她很好,一切正常?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学着大夫把脉,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只知道他心很痛。 “唔……”杜晴蜜揉眼醒转,没两下手就让人握住了。“夫君,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着急地坐起,又是一阵晕眩。 “小心,你现在身子非比寻常。”蒋负谦扶她躺下。“你有身孕了。” “我……我有身孕了?!”杜晴蜜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喜上眉梢,却开心不了多久。“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难道” “孩子很好,我也很开心,只是你身体不舒服我却未及时发现。”幸好母子均安,没出任何意外,否则再多钱也赎不回他的懊悔。 “我只是看你这么忙不想吵你,以为过一阵子就好了。”她抚着肚腹,笑如春风,以后有孩子陪她,日子可忙碌了。“头一胎没经验,不然我就自个儿上yào铺抓yào吃了。” “我再忙,还是抽得出时间陪你上yào铺!”他挫败低吼,双手抱额支在床边。他知道晴蜜是体贴他最近事情多了点,但她怎么忘了她的事对他来说也很重要呢? “『没事』?这事该怪的人是晴蜜吗?”蒋舒月端了碗红豆粥进来,面色凝重。“她也是好意,娶到这样的妻子,你该感到庆幸才是,否则你哪有时间跟精力去找出想击倒鸣茶的人呢?蜡烛两头烧能烧多久?” “有人想击倒鸣茶?!”杜晴蜜瞠大双眸,难怪意外一波接着一波,先是送来的茶叶数量与合同上不符,接着又听说期约满的茶行要重新谈价跟茶期,以往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几手所有订下的生意要重新来的样子。 “嗯,回溯源头一个多月,总算有眉目了,看来是这孩子来喜,不如以后这孩子叫蒋来喜好了……不对,我们第一个孩子要姓刘,刘来喜。”蒋负谦接过红豆粥,以调羹搅拌,舀了一匙喂她。 “什么刘来喜,孩子的名得跟他一辈子,能这样取吗?”她知道蒋负谦是不想让她担心,故意逗她的,她真答应把孩子取成刘来喜,包准他立刻自打嘴巴。她接过红豆粥,打算自个儿吃就好。“你跟姊姊到前厅去谈吧。我平常一个人在家,有时都居会来串门子,鸣茶的事我分不清楚轻重,万一让我知道,我关不住嘴又向旁人说去,出事可就糟糕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虽然负谦置宅于此,也是近一年多来才长住在这儿,都人多好奇他们的身分背景祖籍等等,问过她好几回了,倘若她不小心在言谈之中泄漏了鸣茶机密,辗转流传到同业耳里可就糟了。况且一翻再翻的话通常比原意夸张数倍,一旦被曲解,怎么可能往好的地方去呢? “也好,我们在这儿谈多少都会影响到你休息。”蒋负谦先请蒋舒月移步,不放心又回头嘱咐了几句。“累了就多休息,能躺着就尽量躺着,知道吗?” “知道了,不芳我自己想,也会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还说她,明明忙得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还没天亮就不见人,为了安她的心,刚开始还赶回来跟她共享朝食午餐,后来是舍不得他奔波,一切看他当天方便。怎么就没见他想想自个儿呢? 就他心疼,她不会吗? 蒋负谦在厅内方桌上摊了几张纸,上头写着他这几天私访出来的茶叶价格。 “有人出比鸣茶还低的价格想抢市,而且专门压着鸣茶打,甚至说服合作的茶行私改合同,下修签订的数量,导致我们送来的茶叶被退了三成。如果告上官府,就得有跟这家茶行撕破脸的决心,倘若今天只有一家还可以杀鸡儆猴,偏偏有四家私改合同,时间点还相近,肯定预谋了一段时间,存心置鸣茶于死地。”完全不留活路给人走,一旦鸣茶茶期约满,私改合同的茶行怕是不会再续约。 “嗯,没人煽动,有谁会想到私改合同?还有四家同时想到,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依我之见,此举无非是逼鸣茶与茶行私下和解,对方再以和解的例子说服其他不愿意配合的茶行砍鸣茶的量。到底是谁如此卑劣?”蒋舒月怒拍方桌,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如此卑都下流,不把他扭送官府,让他身败名裂,她名字就倒过来写! “你等我一会儿。”蒋负谦撇下蒋舒月,到厨房以陶壶烧水,再提到客厅,由袖袋内取出范品茶,替她冲了一杯。 “请姊姊试茶,看你能否辨出其出处。” 蒋舒月倒出茶汤,先闻茶渣香气,再观茶色,最后才品茶。她大吃一惊,道:“这……这不是蒋家茶叶吗?” “对,蒋家茶叶。”蒋负谦脸色铁青,重捶桌面。“这是我买通茶行里的伙计带出来的茶叶,他们私改合同就是为了进这批茶,据说赔偿金还是由对方支付!” “所以说,这又是蒋英华的诡计?”蒋舒月支额,险险顶不住这消息。“蒋英华那头猪,脑子又被粪石塞满了吗?” 蒋英华与她皆为同母所出,是现任蒋家茶叶的当家,可是他无才无德,全靠祖荫。之前龙升行全权代理蒋家茶叶时,蒋英华都能不顾手足之情全盘抽茶,不留任何退路给她,如今又怂恿与鸣茶合作的茶行私改合同,想扳倒负谦,确实不意外。 “蒋英华抢不走鸣茶佛手、寿眉、桂花香片的量,还有军资的部分,可我名下七座茶山不可能只做这三种茶,可惜鸣茶工艺未有新突破,地位很容易动摇。”蒋家茶叶如果不好,不可能传到蒋英华手上还能年产千石茶,铺路并未衰败太多,只要肯下重本,祭出与鸣茶级别相同的茶叶,再把价格压低,两年下来,鸣茶必定遮体鳞伤,非变卖茶山求现缩量才行。 “这事,我看得请你姊夫过来商议才行,别忘了他跟蒋英华签过合同,十年内蒋家茶叶不得转售第三方,只能由玉磬行铺售。蒋英华违约了。”负谦只找她过府商议,应该是怕君奕趁大打劫,要他把鸣茶批回龙升行。“这事不只关系鸣茶,还有玉磬行的里子面子,你怕鸣茶信誉受损,无法立成,玉磬行何尝不是?” “蒋英华再无才,仍旧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让姊夫捉到他的尾巴,拿出合同来作文章呢?”玉磬行跟蒋家签的合同他看过,若一张合同就能解决,此时他岂会头疼?“他用大姨的名字另外买了茶山,设了刘家茶号。” “什么?!他”蒋舒月都要晕了,蒋英华何止是家丑,根本是家门不幸!手足相残他能得什么好处?负谦认祖归宗后从未踏入蒋家一步,连晴蜜的宗牒都是她回去挂载的,没人要抢他的家业,没人要分他的家产,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不可能再砸钱买其他茶山来跟我打价格战,怕是怕其他茶行知道蒋英华开出的价格都比鸣茶少五文到一两,整车下来能省近八十两,谁不来跟我砍价?”有些茶行只是问看看,价格有没有降下来倒不是重点,只是光应付这些就够他受的了,谈合作条件都会比以往耗时。 “我就不信没有法子整治他!这事我一定要让你姊夫知道,我不可能忍气吞声,蒋英华是同时欺侮你跟君奕呀!”针对她在乎的人等同于是针对她,就算是她亲大哥也不能得寸进尺到这种程度。“你跟你姊夫之前的嫌隙是因我而起,你们两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不可能偏袒谁,只是我要让你知道,晴蜜的宗牒已载入祠堂,蒋英华个xìng卑劣龌龊,难保他最后不会把脑筋动到晴蜜头上,我们要从多处下手,让他应接不暇,才能一鼓作气粉碎他的yīn谋诡计。” 蒋英华确实有可能来这一招,一扛上晴蜜,什么原则、什么坚持的,暂时都可以摆在一旁。“就依姊姊的吧,只是我跟姊夫……应该说是龙家吧,我不想跟龙家有生意上的牵拉,要是你在夫家受什么委屈,我却因为鸣茶受到牵制,不能成为你的后盾便罢,还拖累你,让你在作任何决定前都要先想好这一步会不会影响鸣茶生计的话,实非我愿。” “傻小子,你姊姊没这么软弱,非得靠娘家支撑才能在失家生存,照你这么说,晴蜜该怎么办?她娘家可没人帮村,你别欺负人家才好。” “我疼她都来不及了,只是她的个xìng容易胡思乱想,这回为了找出打压鸣茶的人,忽略晴蜜的身体变化,连她都不把头晕当一回事,我怕她是以为我不要她了,才对自己的身体无所谓。”这也是他关切所在,可惜该如何解决他丝毫没有头绪。 “噗哧”蒋舒月掩唇笑出声来,难得呀,负谦也有为女人乱了分寸的时候。“是人都会胡思乱想,你现在不就是了吗?想这么严重做什么?虽然我没怀过孕,之前也是大病饼几场的,长期胸闷心痛还不是没找过大夫,只要不痛就以为没事了。每个人想法不同,我也拿不准晴蜜的,你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管回来抱抱她,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啵的一声就全忘了,女人图的还不是丈夫对自己上心、对自己好?送再多礼、关心再多句,都不如一个拥抱来得深刻。” “是,小弟受教了。”真有这么简单吗?蒋负谦疑惑未消,但得了个方向,总比当只无头苍绳好。 “唆,秋蝉回来了。”蒋舒月见秋蝉提着几帖yào跨入大门门坎,急得迎了上去。“都以为你到隔壁村抓yào了,去这么久。”她接过yào帖,jiāo给蒋负谦。“快中午了,我跟秋蝉得先回去,省得你姊夫找不到人又四处嚷嚷,跑到你这儿来打扰晴蜜休息。yào得麻烦你动手煎了。” “负谦少爷请见谅。”秋蝉行礼致歉,刚才在yào铺跟出诊大夫聊起来,误了时。 “说这什么话,你帮我走这一趟,我还没跟你道谢呢。”蒋负谦连忙抬手阻止,他又不是秋蝉的主子,能理所当然使唤她什么的。“而且我本来就没打算假他人之手为晴蜜煎yào,何来麻烦一说?” “不错,愈来愈有贤夫样了!”蒋舒月笑着拍他的肩头,赞许他的行为,就往大门走去。 “姊姊慢走,请恕小弟无法亲送。”蒋负谦站在厅前,颔首致意。 “你不亲送才好,你真亲送,下回你来龙府,我就送你到这里再回家,礼尚往来。”他们是姊弟还这么多礼数,蒋舒月真想打他的头。 “小弟受教。”蒋负谦也笑了。姊姊的xìng子开始活泼起来,看来在龙府过得很顺心,不必时刻压抑自己的真xìng情了。 他转身入厅,先绕到房间掀帘探看,见杜晴蜜睡热了,红豆粥也吃得干净,才安心到厨房煎yào。 女人怀孕生子跟闯鬼门关没两样,她又是头一胎,得特别泣意,看来得请个嬷嬷随身照顾她才行。之前姊姊请来的老嬷嬷年纪太大了,他怕晴蜜不好意思让老人家干粗活,又捡回来自己做,得再另外物色才行,而且要越快越好。 “你下午……没有会事吗?”杜晴蜜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阵子他事务压身,早出晚归,下午这时候绝对看不到人,难得她午睡醒来还能礁见他,还以为喝完yào就得目送他外出了,岂知他竟抽出书本,在床边看读着。 “放自己半天假陪你。”蒋负谦笑着为她掖好被子,陪她也乘机好好沈淀一下,思考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你现在有孕,凡事都得多加小心,我已经在你休息时,请人介绍几名手脚利落的大婶来家里帮忙粗活,等会儿陪你挑人。” “不用……”杜晴蜜本想拒绝,要他别花这个钱,庄稼人家到生产前一刻都还得松农活,她只负责间小宅子,何难之有?她又不是镶金穿玉的小姐。可话到嘴边,就让他的冷瞪咽了回去。“要请不如请认识的吧?隔壁的阿水婶常过来我们家串门子,偶尔也会帮我晒晒衣服什么的。她儿子、媳fù没跟她住一块儿,带着孙子极到隔壁镇讨生活,剩她一人挺孤单的,靠丈夫留下来的老本也还不知道能再撑几年,不如就聘她吧?人说远亲不如近邻,不是吗?” “你有人选最好,我现在就去问问她。”如果可以,明天早上就来帮忙。 “嗳,别急。”杜晴蜜捉住他的衣角,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急得跟天快塌下来没两样。“难得你放半天假陪我,就别浪费了,我们到前院泡茶赏花吧,艳紫荆不是开了吗?” “好啊,难得娘子有难兴。”蒋负谦自然应允,备竹椅茶几,炭炉茶具,杜晴蜜随后出来,却是先看角落水缸里的莲花。“你喜欢莲花?” “嗯,喜欢。早上你出门后,我吃完早膳就坐在台阶上赏莲,那时花苞正要密合起来,我就想着清晨吐蕊时会是什么模样,又想到如果茶叶泡开时,能像莲花吐蕊,一定很有趣,好像杯里浮着观音座似的,讨喜又吉祥。”她一个人在家,只能这样找乐子。“茶叶不是长的吗?制茶的时候用大把生茶抽成一颖花苞,不知道能不能成?如果可以,说不定能试试在中间抽朵杭州菊或茉莉,泡开的时候更迷人……,我瞎说的,你别生气。” 他的脸色好难看,像在思索什么似的,唇瓣抿得好紧,说不定都能把蟹脚抿断了。之前她说采茶简单,被他斥了一顿,这回会不会怪她把制茶想得太容易? “不,我觉得你这主意很好。”茶要色香味形,如果鸣茶能多个“体”,比例拿捏得当,制茶工艺就能跟其他茶号拉开距离,还用得着怕蒋英华搞鬼吗? 蒋负谦恨不得立刻冲到书房修书一封,送到张家老爷介绍的制茶师傅手里,请他过府一叙,讨论是否能将晴蜜的主意体现出来,同时能防范其他茶号仿效。 可是,是他说要放半天假陪她的,这回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要回房处理会事?蒋负谦的灵感源源不绝,恨不得立刻动手写下来。 杜睛蜜见他心不在焉,向来细心稳妥的他,竟然让热水烫了几回。既然他看重她随口提出的主意,她应该有帮上鸣茶的忙,心里也是骄傲得意的。往后还有几十年能泡茶赏花,不贪这一时。 “你去忙吧,我在这里晒会儿太阳,不碍事的。等你说的那位要介绍帮手的人来,我再请他到隔壁探阿水婶的口风。”她挪了竹椅位置到艳紫荆下,蒋负谦见状旋即接手,顺着她的指示摆到了树荫能遮到脸的地方。 他愧疚,但也松了口气。“谢谢你。”将她拥入怀里,其实不太寄望这个拥抱能消除她心里的委屈。“谢谢你的体谅。” 杜晴蜜笑了,眼眶湿湿的。得了他这句也值了。“去吧,正事要紧,孩子以后是要拿爹当榜样的。” “我就在书房,有事唤我,千万别逞强自己来,知道吗?”蒋负谦想了想,又说:“还是你跟我一块儿去书房?” “别了,我进书房,小小打个喷涂你都紧张得像天快塌了一样,你办什么公?”她天天告诉自己要耐得住寂寞,只要负谦得空,时间都是她的。“去吧,我一个人行的。” 她不只是蒋负谦的妻子,还是鸣茶茶号当家的妻子,已经帮不上忙了,还鸡肠小肚地拖累他的脚步,能看吗? 蒋英华以蒋母之名另设茶号,以低价打击鸣茶,可能茶量有限,私改合同的茶行维持在四家不变,蒋负谦尚未决定是否要告上官府或是私下和解,因为他正忙着跟制茶师傅研讨莲茶泡开后像朵莲花座的叶。 他画出了几张图,说明以棉线缠绕茶梗的部分,揉捻成球状,等莲茶工艺有规模可循,再来改进于莲心的部分加入干燥且可食用的小花。 “夫君,打扰一下。”杜晴蜜敲了书房,得到应允才开门。“姊姊派人请你过府一叙,说有要事相谈。” “好,请他稍待,我收拾一下就随他过去。”蒋负谦卷走草图,jiāo由鸣台山的制茶师傅。房里是各茶山的代表师傅,共有七位,书房虽然是宅子里最大的房间,但一口气塞了七个大男人,能转身走两步就很了不起了。“你们先回客栈检讨,有什么意见,明天再说。” “是。”制茶师傅们也跟蒋负谦一块儿离开,踏出家门前,正好遇上买菜回来的阿水婶。 她接了帮佣的工作,又有个跟蒋负谦差不多大的儿子,自然就把他们夫妻俩当自己的孩子看,偶尔母xìng一起,就想管一管。 “菜都买回来了,吃完午饭再走吧?” “阿水婶,不用麻烦了。负谦要到龙家一趟,姊姊等着呢。”杜晴蜜站在厅门前唤着阿水婶,同时挥手要蒋负谦快点离开。“负谦工作多,别误他的行程,以后他留下来再煮他的饭吧。今天就我们两个吃。” “不是我唠叨,做人家的妻子,怎么不关心丈夫三餐吃得好不好呢?最近的小辈们想法都不对。算了,你就当我老婆子年纪大,不念不舒服,左耳进右耳出。我进厨房准备吃食,你先去缝小孩子的衣鞋吧。” “好。”杜晴蜜笑着,阿水婶终究是长辈,不想跟她争辩什么。阿水婶很热心,可能生活没什么寄托,很爱东家长、西家短,头一次见姊姊来家里,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来探听他们跟龙升行有什么关系?本来还想托她替她儿子在龙升行引差事,让他跟媳fù搬回省城来住。她不好意思向姊姊开口,便请负谦帮忙,后来才知道阿水婶的儿子是怕婆媳问题,借口不跟母亲住罢了,便婉转回拒了阿水婶。 外头光线好,杜晴蜜搬着竹椅到厅外走廊,要替腹中娃儿缝制衣物,不知是男是女,索xìng就一道儿做了,最先完成的是避邪恶、保平安的小虎帽。 不晓得孩子生出来会像谁多一点?她没见过负谦小时候,如果孩子长得像他多一点就好了,戴上这小虎帽,没牙的小嘴淌着银丝,随着大人的逗哄呵呵呵地挥舞着小手,模样不知道有多可爱。 杜晴蜜搁下小虎帽,往大门看了去,只是无意的一瞥,却瞧见了一名个子娇小、眼距微开的姑娘家,在门口探头探脑。 会不会是阿水婶的媳fù呢?杜晴蜜搁下装有针线布片的竹篮,趋上前探问:“你要找谁?阿水婶吗?” 岂知那名姑娘yīn恻恻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溜烟地跑了,留下满腹疑问的杜晴蜜,只好搔搔头,走回厅前回廊。 那名姑娘的眼神好可怕呀,看起来不像寻人,反而像寻仇一样。 蒋负谦来到龙家,穿庭过院,来到主厅一楼的议事厅。厅中只有龙君奕与蒋舒月,未有任何服侍的奴仆。此间未经通报,任何人皆不得擅自入内。他才刚踏进厅里,领他过来的奴仆便将大门关上,杜绝任何干扰。 “姊姊、姊夫。”蒋负谦拱手示意后,便寻一处落坐。“姊姊急着找小弟来,是为了商讨如何应对蒋英华的计策,还是姊姊已有腹案?” “君奕这几天跟蒋英华联络过了,我们本想请他到省城厘清始末,他却说蒋家与龙升行已无生意往来,要谈就要我们到福州,大伙儿进玉磬行谈,姿态高得吓人,还在信用一事上反问君奕,岳母置茶山,以刘氏名义出货,哪里碍着他跟玉磬行签定的合同了?”气得她差点把回信撕烂,最好他买下茶山一座,产量足够应付四家茶行,明明就是把玉磬行退掉或压价的茶叶借尸还魂出售! “意料中的事,姊姊也别气了,不值得。”蒋负谦安抚道,语气徐和。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急,是否有什么锦囊妙计?快说出来大伙儿评估评估,别让你大哥占了便宜又卖乖。”龙君奕呼了一口热茶,态度不热不急,若非这事动到他妻子最看顾的弟弟,他根本乐得坐收渔翁之利,说不定能攀这波趋势,把鸣茶引回龙升行里,连循以往与蒋家的合作模式,全权代理。 “我最近没空想该怎么办。”蒋负谦说得理直气壮,瞠了他们夫妻俩的眼。“有东西扎到ròu里,做什么都疼,除非把刺全除了。可惜蒋英华这根刺太难除,他暗中释出价格,影响鸣茶卖价,原本打算买鸣茶散货的客人几乎不见人影,新客、旧客至少有六成写信来跟我压价格,如果我人在鸣台山,可能三个月都走不出书房。” “事情总不能就这样搁着,鸣茶好歹也有你姊姊一份。”龙君奕不禁气恼,他不想看到妻子为了这件事成天愁眉苦脸,忧心挂怀。 “我知道,我只是在思考,究竟要连ròu一块儿挖掉,断尾求生,还是忍痛待伤口愈合,把这根刺包进ròu里,等哪天蒋英华跟违约的茶行想退,都没有门路走。”鸣茶自有他人无法超越的优势,两种办法,他都有本钱陪对方耗。 “你要断尾求生,或要等ròu愈合,都得要有相当大的把握跟胜算。”蒋舒月敛目沈思,几天前她到负谦家还不见他有这等自信。“你说你没空想办法应对私改合同的茶行,那只有一种可能,你在想新的制茶工艺,是也不是?” “新的制茶工艺?!”是啊,还是他娘子聪明,一会儿就联想到这里。能让负谦搁下身边大小事,连私改合同都入不了他的眼,肯定只有这件事了。“快说来听听,你有什么新的制茶工艺?” “果然还是姊姊懂我。”蒋负谦信心满满,他旗下的制茶师傅已经做出概念跟方向,只要再精进改良,就能独步天下了。“确实有新的制茶工艺,但量少费工,单价可能得订得高一些,其他的我不便透露。”省得姊夫又吵着要糖吃。 他就是不想把货铺进龙升行,说他幼稚、爱记仇都随便了。 见丈夫跟弟弟之间不知何时才能化解的对峙,蒋舒月只能摇头。“有新的工艺等于有更强大的武器,不用屈就于价格,就有人捧着大把银子来求茶,只是工艺不是一时能成,就算有头绪也得不断尝试才有稳定质量……依我之见,不如双管齐下,断尾求生,让ròu愈合。那条断尾以后再想回来,也没有他的位置,所以……告,这一定要告上官府!”蒋舒月眯起眼,绝对不能让这种无良的茶行称心如意,以为赔点钱就没事了。这回不黑了他们的名,还以为鸣茶茶号是可以任他们搓圆捏扁的软柿子!“我现在就差陈总账去请状师!” “,娘子,别急,告是一定要告,可总要把证据都备齐再告啊!”龙君奕有些吃味,一拉上亲弟,他娘子的理智顷刻间就短少一半。“既然私改合同的茶行都在省城,这里的官府就能受理了。负谦,你请人从鸣台山带合约跟这几期的出货账本需要多久的时间?” “快则五天,慢则半个月。”照理说,合同跟账本该由他亲自回去取,但晴蜜有孕,他不能离开太久,就连一天他都放不下心。幸好他婚前就开始培养心腹,临时不怕找不到人当差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十天内一定要把证据拿过来。晴蜜怀有身孕,你又要忙新的工艺,鸣茶我有份,这事就由我出面,让那几间不长眼的茶行知道惹上谁了!”蒋英华不只想教训负谦,连带也想赏她巴掌,她可不是好欺负的,敢动她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不过除了这事,她还有其他份附。“你等我一下。” 蒋舒月步上主厅二楼,蒋负谦就在原处候着,龙君奕乘机探问了几个问题,旁敲侧击打听新的制茶工艺。 “等有实品,我会送几颗过来请姊姊试茶。”目蒋负谦遵重就轻。 “颗?”几颗茶叶会不会太小器了?除非大得跟珍珠一样才能一颗冲一杯,但就他碰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茶树叶子大得像凉扇树叶,能揉捻抢后成颗珠子的。 “茶叶算颗的?这么有趣,制成了记得头一个拿给我闻香。”蒋舒月捧着锦盒,大概两个手掌大,托送到蒋负谦面前。“这是我跟你姊夫的一点小心意,虽然还早,但我们夫妻终究忍不住,先打了块金牌给你跟晴蜜的孩子。” 她努力多年,虽然固定服yào把脉,肚皮始终无音讯,见负谦有所出,心里高兴,还是理了一丝丝失落,借着这块金牌抛砖引玉,看能不能带个孩子来。 “我替孩子谢谢他的姑母。”他知道姊姊的心思,也不推辞这块金牌。 “姑母呀……”有个母字也好,希望哪天真的能为人母亲。蒋舒月笑里添了苦涩,但快有个亲侄子可以逗弄也是件喜事。“事情也谈得差不多,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不了,我下午没什么事,想回家陪陪晴蜜。”午饭的事好解决,两、三颗包子也能当一顿,既然得了空,陪她睡个午觉也好。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留你。有什么事,记得过来说一声,别闷着不谈,还要我们派人上门请。让我久候不至,我亲自拜访也没问题。” “是,小弟省得。”就像每个孩子不管多大,在父母眼中都跟三岁娃儿没两样,他在姊姊眼里该不会还是当年在码头做苦力,被人嘲笑是私生子时的样子吧? 蒋负谦捧着锦盒,拉开厅门,龙家陈总账就在厅前台阶下候着,准备替主子送客。他回头,道:“姊姊、姊夫请留步,过阵子小弟再来拜访。” “好。”送走蒋负谦,龙君奕将蒋舒月拥入怀里,细心安慰。“终会有的,没有也是我们的福气,没有子孙债。” “嗯,我知道。”家里面没人催,婆婆体谅她辛苦,从未在她无后这点上作文章,她的婚姻像倒吃甘蔗一样,愈吃愈甜。 只是想到肚皮迟迟没有动静,就像咬到甘蔗的节一样,又涩又硬口啊…… 蒋负谦辞了送行的陈总账,抱着锦盒快步往东街二巷走。阿水婶人热心,把晴蜜当作自个儿的小孩照顾,他虽然感念,却担心阿水婶在她耳边乱嚼舌根,说什么男人一谈到会事,说不定连爹娘都忘了云云。 阿水婶没给人帮佣过,身分界定不清楚。他的宅子不大,更无法划出距离,以为请她来帮忙,就可以管家里大小事。她来的头一天,他就想把人辞退了,是晴蜜坚持留她,说别反反复复,给人留下坏印象。 他跟姊姊根本不怕阿水婶四处说嘴,他忍着就是为了让晴蜜知道家里有她可以决定的地方。他曾听她说过几次阿水婶跟岳母一样爱吃白米糕,可能在她身上看见母亲的影子,心里怀有孺慕之情,才舍不得请她走吧。 据说孕fù爱吃酸的东西,虽然晴蜜没有表示过什么,替她买些蜜饯回去,不爱吃总能讨她欢心。蒋负谦心念一起,便转了个方向赶往市场,蓦地,眼角一抹热识的影子闪过,他定身回眸,赫见令他顾忌三分的人物。 “绿芽?!”她又回来做什么?当初她受蒋英华利用,盗刻印信将蒋家茶叶抽离龙升行,全数转进玉磬行中想赚得更高卖价。绿芽心系姊夫,若非想借此将他引回福州宁德,离间他跟姊姊的感情,也不合上蒋英华的当。尽避绿芽曾服侍姊夫多年,姊夫更视她为亲妹,但身边总没有位置留她,便将她赶走。 她这次出现的时机未免巧合,蒋负谦不禁起疑,追了上去。 绿芽一见蒋负谦注意到她,立马拔脚跑了。她以前在龙家当丫鬟,为了怕龙老夫人生气,替她上街买东西时为了贪快,知道几处有小路可通,哪里墙破了个洞能钻人,没几回功夫便甩开两人的距离。 蒋负谦站在街上左盼右顾,人来人往,绿芽个子又小,跟晴蜜没什么两样,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隐于市中。 他直觉绿芽会带来乱象,因此才刚从龙家出来的他,又折了回去,想提醒龙家人千万小心,尤其在这当口,更是不能大意。 第七章 杜晴蜜肚子能瞧出个形状来了,若非这孩子折腾,常让她犯头昏想吐,前四个月肚子根本平得能滚球,丝毫不觉里面躺了个小娃儿。 她套了件外衣,来到后房,里头烧水煮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蒋负谦。他总在阿水婶来家里帮忙后才会外出,只要在家,能为她做的,全不假他人之手。 “不多睡会儿?”蒋负谦见她出现了,拉过厨房板凳扶她坐下。“粥还没熬好,我先替你泡杯茶。” 说是泡杯茶,蒋负谦却是取出陶碗,由袖里拿出一颗如荔枝大小、边有白絮的草球放入冲水,端到她眼前时,这颗草球正慢慢地绽放,如同她想象中的莲花座,座心还开了一朵丽菊。 “你……你真的制成了!”杜晴蜜捧着陶碗,惊艳茶汤中盛开的杰作。“夫君,你真厉害!这真的……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我本来想用茉莉制心,可惜过了最鼎盛的花期,剩下的质量都不好,才改成杭菊。”见她钦慕眼光,他一阵飘然,顿时觉得自己成功一半了。“卖相好还不够,味道要好才能留客。尝尝。” 杜晴蜜吸了一口。她不懂该如何品茶,单纯外行人只会分好喝不好喝,这茶淡香远怡,花香味没有熏蒸的香片来得重,非常顺口。“这茶一定能替鸣茶带到更高的境界,很棒呢!” “承娘子贵言。”蒋负谦接过陶碗,同处而饮,喉间的香气更深远了。“粥熬得差不多了,你先到前厅等着,太晚吃等阿水婶来,我胃口都没了。” “瞧你,说这什么话!”杜晴蜜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提到阿水婶就一脸吃瘪样。本以为他是不喜欢听人叨念,不喜欢被管,遂避免在他耳边念着生活大小事,可她无意间开口,他却如得珍宝,要她多说一些。“阿水婶生活没有寄托才会这样,有时她念得我也挺烦的,不过有她家里确实热闹很多。” “她才一个人就能把我们家热闹成这样,也算有本事。”念在阿水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让晴蜜在家里不无聊,长了省城的见识虽然都是道听涂说的消息睡前听她活灵活现地转述,眼底熠熠生辉,听他澄清反驳阿水婶时的惊呼真的好可爱,为此他可以容忍阿水婶造次,把他当儿子管。 管归管,他也没听进耳过,“等孩子生下来满百日,我们回鸣台山就好了。” 稍后一刻,阿水婶提着刚采买回来的新鲜蔬果走入院子。刚来帮忙的头几日,她几乎天刚亮就来打扫院子,后来要求她辰接已再过来即可。 蒋负谦似手不喜欢她,态度跟她儿子一样,常常把不时烦挂在脸上。儿子是自己生的,还能骂几句,骂过就雨过天青,但蒋负谦她不能骂,忍下来的结果是彼此看到对方,连招呼都懒得打。反正把宅子跟他娘子顾好就好。 “我到姊姊家一趟,你多休息,别过度劳累,知道吗?”蒋负谦到书房整理些东西,以布巾包妥并将书房上锁,来到厅中不厌其烦地嘱咐着。他附耳道:“莲茶的事,千万别说给阿水婶知道。” “我懂。”杜晴蜜为他整整衣襟。这男人,明明知道阿水婶爱探听,却老爱揪着她讲悄悄话,好让阿水婶成天转着这件事,就像用线绑着根ròu骨吊狗胃口,她就不会去咬鞋踩田一样。 她不是没想过要为了丈夫把阿水婶辞退,只是之前她还没来帮佣时,没事就会来家里走走,也会把她当晚辈叨念着,来帮佣后才会连负谦一起关心,就算辞退她,只是免去她打扫、劈柴等差事,她照样会上门,就打消念头了。 阿水婶最近也不会当着他的面数落事情,只是心结种下,负谦不想解也没时间解,等他清闲点,她再请饭馆外烩一桌当和事老好了。 杜晴蜜跟他走到庭院,在艳紫荆下,终于忍不住哀着他腰际两侧,将脸靠在他胸膛,柔情依依地说:“路上小心,我跟孩子在家等你回来。” “我知道。”蒋负谦目光放柔,就是知道家里有她跟孩子,外头再辛苦,他都甘之如饴。“进屋去吧,没事我会早点回来。” “嗯。”说是他在说,杜晴蜜依旧目送他出了家门后,才不舍地走回厅里。 阿水婶抹着腰间布巾,由厨房出来后,频频向外头望,确认蒋负谦离开了没有。 他们两个还真有趣,幸好她应付得来,还能当作消遣看,不然早疯了。 “我知道你们夫妻俩都不爱我碎嘴,可我还是禁不住要说。” 杜晴蜜以为她要问蒋负谦离去前,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岂知阿水婶说出来的事完完全全不是她想的这样。 “我刚在街上听人讲,最近负谦好像在找一名年轻姑娘,连龙家都派人出来帮忙了,你有空问问他到底在找谁。” “年轻姑娘?”连龙家都惊动了……说不定是帮姊姊找人。杜晴蜜压下蜂拥而上的妒意,为蒋负谦说话。“这事我没听他说过,他这几天也没有什么异状,可能是帮朋友或姊姊找人,你就别多想了。” “希望是我多想。”阿水婶碰了个软钉子,但不说搁在心里又难受。“我知道是我多事,可男人在外头搞鬼,怎么可能让家里的人知道?尤其是妻子。我听ròu贩莱摊的老板描述负谦找人时的着急模样,真想拖你去听听有多可恶。你从来不主动过问他的事,他要瞒你简单得很。” 杜晴蜜不禁有些动摇。她对蒋负谦的jiāo发情况不算了解,随便捏造个人物就能把她哄过去了,但想起他在圆楼时对她剖白以往并未有任何保留,心才回稳一些。 “我相信负谦。”杜晴蜜抚着肚腹,脑海里全是蒋负谦对她的好。“我知道你觉得负嫌的态度很高傲,但你不能否认负谦疼我的事实,你全看见了不是?” “你说的不错,这小子确实疼你。”她儿子待媳fù都没蒋负谦待她一半好。 有回她把荷包忘在这里,到街上要添用度时才发现,怕晚了市集都收光了,没打招呼就慌张地踏进来,居然瞧见蒋负谦烧了釜热水,蹲在地上为妻子洗脚,替她捏着小腿,说辛苦她了,挺着他的孩子一整天。她已经当人nǎinǎi,仍是感动地红了眼眶,羡慕又嫉妒的。 想着想着,阿水婶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方才她说的事好像看不惯人家夫妻恩爱,非要撞出道裂痕不可,语气酸的。“我去后院劈柴。”找个理由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杜晴蜜看着阿水婶往后院走去,眼光便拉回大门口,沈思着。 她相信负谦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莲茶在茶碗中冲开色泽,如花绽放,惊艳如画笔,在龙君奕与蒋舒月的眼中,别出耀眼色彩。 “一颗莲茶约莫能冲两壶,第三壶味道还有,但会在舌上留涩。整体评估起来,质量已经相当好了,可惜莲茶人工浩大,无法多产。”他一见姊夫心痒难时,恨不得由龙升行包办莲茶,怕他旧事重提,不给他机会chā话,立刻接续着说:“在官司定谳之前,我要囤量,等私改合同的茶行赔偿完费用之后,再分批铺货到其他有合作,但未私改合同的茶行里。”届时,他不用亲眼见识,就能猜出对方的表情绝对比姊夫更多变、更不甘。“我每月会送五十颗莲茶给姊姊,你要如何处置,我皆不过问。” “好负谦,就知道你会给姊姊做面子。”蒋舒月向龙君奕使了眼色,不准丈夫再讨价还价,这事留得以后再说。 “莲茶得订个好价格。还有,你有想出好方法设防其他茶号吗?” “这当然,张老板介绍的制茶师傅想得比我周全,我原先将棉线缠法画得极为繁复,想防止其他茶号争相仿效,无形中增加了人力跟时间的成本,还不如化繁为简,让其他茶号将棉线拆除后,茶叶全散了来得干脆,就算他们想仿,都不知道该如何把棉线缠回原样。 “而且要绑出莲花座需要有相当的指力及灵活度,叶子在揉捻及缠绑时极度容易损毁,一旦茶叶破了,卖相跟味道就差了,很难留客。为了维持卖相,就算他们绑成了球,泡开的茶叶分布及重蕊绝对没有鸣茶来得细密扎实。 “我就不信其他茶号会想到请年迈而无法弯腰,但经验老道的茶农嬷嬷来绑茶。就我与同业jiāo流到现在,无法再采茶的老妪只有舍弃一途,没有子女接下她们的工作,与茶叶为伍的人生就此走到尽头了,殊不知她们在绑茶时甚至还能再去芜存菁呢!” “如果可以,每两年再做一次变化,让其他茶号望尘莫及,永远做的都是鸣茶的老东西。”龙君奕建议着。“你不你找窑场烧制壶口广一点的茶壶,一般泡茶的茶壶哪里看得出莲花的精髓之处。上回舒月找的窑场不错,你可以考虑。” “嗯,我已着手办理,明天就有三种茶壶能出窑比较。”除了莲茶,他还得提升其他茶叶的质量,在其他茶号努力突破莲茶工艺而忽视其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茶种时,正是他异军突起的好时机。 “我还是不服。”蒋舒月看着泡开的莲茶,心里一阵纠结。“受影响的全是被蒋英华煽动的茶行,他只要把茶山转手卖掉,就一点事都没有,我们怎么可以让他称心如意?君奕,难道你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惩治他吗?” “有是有。”只是他压着一直没使出来。既然负谦松口愿意给龙升行五十颗莲茶虽然受赠者是舒月,但流向如何不言而喻他这个渔夫得收竿了。“负谦,你手边还有刘家茶叶吗?” “有,但数量不多。” “都给我吧。”有茶叶才能成事。“眼看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我得到福州把今年的事清一清。往年都是除夕前两个月南下发配奖息,今年因为碰上了私改合同的事拖了点时间。”主要是留下来看戏,唉。“蒋英华说的对,岳母用娘家的名义买茶山制茶出售,确实与玉磬行跟蒋家打下的合同无关,然而岳母能用低价出售与蒋家质地相当的茶叶,他是不是该把价格降低才符合现今的情况呢?” “是呀,他不提供类同地价格,我们怎么跟其他茶行况争呢?这在合同上可是载得清清楚楚的,如何都赖不掉!”蒋舒月这回总算吐了一口怨气。 “再者,过年大伙儿赠茶叶不是少见的事,我想买回上次推掉的那批茶,就当让自个儿亲戚赚个红包钱,让底下伙计过个好年,就照他开出的价格收的吧!”龙君奕笑得可诈了。“我想他铺给原先进鸣茶的茶行的货,八成是我退的那批吧?我看他哪来的茶叶能在过年前赶制给我!” 蒋舒月气得槌他一记。“明明就有好办法,偏生拖着不使出来,看我们急得跳脚,你大爷很开心是不是?” “娘子别恼,你不是说要双管齐下吗?负谦的工艺没有进展,我哪敢出手?”龙君奕讨好求饶,真怕妻子气上了,整天都不和他说话。 蒋负谦见他们互动,一恼一讨好,其实甜蜜得很。多想晴蜜现在就在他旁边,他由后环抱住她,抚着她微隆的腹部,期待一家三口的生活。 “我晚一点再送刘家茶叶过来,先回去了。”应该来得及跟晴蜜一块儿吃午饭,不然跟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说上几句话也好。 “等等,绿芽的事,有眉目吗?”前后找了快两个月了,连个影子都没有,她不禁怀疑是负谦看走了眼,把谁误认成绿芽了。 “没有。”他也觉得奇怪,绿芽个子娇小,眼距微开,照理说特征不算难找,可见过她的人似乎只有他……“我不可能认错,否则她见到我根本没必要跑,极有可能她来省城几天就离开了。不过我还是会继续探访,毕竟此人不得不防。” 绿芽会不会再次成为蒋英华的棋子,很难讲。 蒋舒月看了龙君奕一眼。“要是找到人,别太为难她。” 当初绿芽做错事,君奕不得不把她赶走以正视听,但心里还是关心她的,瞒着她私下找过她几回,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虽然吃味,还能谅解,且在负谦说看见绿芽前一年,君奕也没再找过她了。 “嗯,我知道。”蒋负谦同样看了龙君奕一眼,意有所指。 “喂,我对舒月天地可表,你要是敢把她带离开龙家,管你是我小舅子还是天王老子,我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话虽如此,他还是害怕地楼住蒋舒月。 “我先告辞了。”只要他对姊姊好,谁会无聊来拆散他们? 他现在,只想回家。 绿芽站在蒋家往东街二巷必经的陆桥上等了一整个下午,她在等蒋负谦。 “你要知道,如果不是蒋舒月,龙君奕根本不会赶你走!他就算对你没有男女感情,总有兄妹义气吧?听说你被赶走之后,他还差人打探你的下落,想知道你好不好,如果不是蒋舒月,说不定你现在还能回玉盘行生活呢!”蒋英华在她跟前说着。木已成舟,她心也死透了,经他这么一讲,顿时又激活过来。他说的不错,若非蒋舒月,她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还有蒋负谦,就是他向蒋舒月献计,不然刚嫁进门时,龙君奕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还记得我爹落葬那天,你不是追来要找龙君奕,要他明白蒋舒月借着职务之便用龙升行铺茶打名气吗?若不是蒋负谦将你拦下,把你赶走,今天事情说不定就有转机了,不是吗?”蒋英华继续说道。 绿芽动摇了,伸出十指,缝里都是污泥。她为了糊口饭吃,得顶着烈日下田工作,双唇甚至被晒裂了,而蒋舒月及蒋负谦却能享福,这怎么公平? “你说,少爷事后有派人找我?那为何只有你找得到我,我却没遇上少爷派出来的人呢?”蒋英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得防着。 “还不是蒋舒月,他找了两回就被制止了,还吵着有你就没有她,再说我也是找了一年多才知道你的下落。”他现在跟玉磬行合作,龙君奕在福州就连喝一杯茶他都要知道,无非就是为了要找机会抽回那张十年合同。可惜玉磬行出过绿芽的意外后,防得跟什么似的,使尽浑身解数就是无法买通里面的伙计,更无法安chā眼线,因为玉馨行不收新人,要人作保,对方也要在玉馨行里待过十年的才行。 知道龙君奕私下寻访绿芽时,他才瞧见一丝曙光,把主意动回绿芽头上,派人干扰龙君奕释出的人马,误导他寻人方向。 而他,在宁德南方的玉田县找到绿芽之后,也不急着现身,以钱买通地主多加她苦力活儿,让她身心俱疲,更容易答应他提出的条件。 既然他无法从玉馨行下手,龙升行他也动不了,唯一可行的,只有鸣茶茶号了。“就算龙君奕有心,你也回不了玉馨行,难道你不想出口怨气吗?连负谦都成亲了,你还孤身一人,这么惨是谁害的?” “是蒋舒月跟蒋负谦……”就是他们姊弟,都是他们姊弟!她好想少爷,可惜她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她为什么要让害她的人好过?“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蒋英华胸有成竹。“让蒋负谦的妻子误会,以为你们两人有旧情。家庭失和,我又在生意上重击他,看他有几只手能处理。” “这有用吗?”绿芽踌躇着,直觉这不是个好方法。 “至少短期内能收效,搞得蒋负谦人仰马翻。不然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能给蒋负谦颜色瞧瞧吗?”蒋英华眯起眼,冷冷地盯着绿芽。“我已经出手打坏鸣茶市场,过几天蒋负谦一定兵荒马乱,你见机行事,别说我不过你报仇的机会。” 她听了蒋英华达话,拿了他资助的钱,推了差事,来到省城,也知蒋负谦的妻子几乎足不出户,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虽然蒋英华在省城安chā了几名眼线,能随时跟她联系献策,始终没有太大进展。 直到他们请了好事又鸡婆的阿水婶帮佣,她才找到一处能下手的地方,便在杜晴蜜面前露个脸,先让对方有印象,再到蒋负谦跟前转个几圈,让他随时吊着心,四处打探她的下落,而如今她守在桥上,就是分了等蒋负谦入瓮。 绿芽的心一直志忑着,远远见到蒋负谦的身影出来,还缩了下身子想躲,可她今天是为了制造误会而来,等明天阿水婶上街采买,一定能听到风声。 阿水婶知道,杜晴蜜就一定会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报复蒋负谦的方法跟机会,她一定要把握。 蒋负谦走上桥,绿芽立刻由桥下旁边的树干后走出,一脸哀怨地瞅着他。 “你既然没有心,为什么还要找我?”此话一出,路过的民众以及桥下摆摊的民众都好奇地望了过来。多亏阿水婶,在东街附近的人都知道蒋负谦是龙家舅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问你,你为何要回省城?是不是想破坏”姊姊和姊夫的感情。蒋负谦还来不及说出口,绿芽就抢白了。 “我没有要破坏你家庭的意思!你都成亲了,抛下我成亲了,再过几个月连孩子都要有了,还会记得我是谁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他顿时开悟。“是蒋英华派你来诬蔑我,想离间我跟晴蜜的感情,想让我公事乱,私事也不安宁吗?” “蒋英华是你大哥,怎么会差我扰乱你的生活?我只是想回来这里,回到我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缅怀过往。你一再探查我的下落,是不是想把我赶走?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我今天出现在你面前,就是要骂你这混账!你以为你多好?我静红不是你可以任意摆布的女人!” “静红?!”也是,她七、八年前曾在龙家当过丫鬟,相貌大伙儿可能忘了,名字却多少有点印象,因此她才会取了个假名。“先哭先赢,这种事都是男人吃亏,反正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随便你编派吧。我只说一句难怪姊夫不喜欢你。” 他阔步走过绿芽身边,与其这时候同她争论,企图扭转围观民众的看法,还不如在她未找上晴蜜之前,他先向晴蜜说清楚,懒得同她耗。 我只说一句难怪姊夫不喜欢你。 绿芽双手握拳,就算对蒋英华的计策存有迟疑,这会儿也全烟消云散了。 她淌着泪,冷冷地盯着蒋负谦的背影。 在家里缝着小孩衣物的杜晴蜜,突然感到一股恶寒。 “奇怪,没起风呀!”杜晴蜜搓着手臂,看着头顶上的艳紫荆枝影并未摇曳,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觉得冷?“还是进去加件衣服吧,冷到孩子就不好了。” 杜晴蜜收拾好竹篮里的针线,才刚站起来,蒋负谦就进门了。 “夫君?”她搁下竹篮,喜迎而上。“你今天好早回来吸,我马上去请阿水婶多煮你的饭。” “嗯。”蒋负谦脑门一麻,他都忘了家里请了阿水婶,要让她问到绿芽的事,那张嘴一讲还有好话吗?“你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四个多月,孩子总算比较稳定不闹腾了,人家也说害喜愈严重,孩子愈健康。”杜晴蜜抚着肚子,让他护在怀里走入大厅。“阿水婶,负谦回来了,你来得及多煮他的分吗?” “唉?”阿水婶匆匆忙忙由厨房奔出,手里还拿着支锅铲,相当紧张。“我饭已煮好,再炒个菜就能吃饭了。不然我到外头吃面,家里留给你们夫妻俩吧?” 阿水婶扼碗极了,蒋负谦很敢花,每个月给她的买菜钱餐餐都能吃上ròu,她就贪这一顿好的,吃不下的晴蜜还愿意让她带回家,今天说不定连剩菜都没得吃吧。 “不用,我回来得太临时了,你做菜辛苦,留在家里吃就好。”真让阿水婶出去绕一圈还得了吗? 蒋负谦扶着杜晴蜜坐下,备好碗筷后就到外头。 随便买了块大拼后,蒋负谦一刻也不敢延宕,又回家来。 “怎么只吃大拼呢?”杜晴蜜心疼得紧,喂了他几口菜。餐桌上,只有她跟腹里的孩子吃得尽兴,其他全是食不知味。 “既然负谦回来了,我收给收拾就回家去吧。”饭后,阿水婶提出要求。 “等等。”蒋负谦再度留人。“快过年了,我想请你帮忙把家里打扫一遍,这个月月例再多给你一两,如何?” 阿水婶听到要把家里打扫一遍,脸都绿了,但想到加月例,心情又舒活起来,如此过年儿子回家时能多买些鱼、ròu,也能多给孙子压岁钱,便允了下来。 她看得出来丈夫想留人,不会笨到在这时候拉他后腿,只是艳日当头还请个年纪的大婶挥汗清扫,她于心不忍。 “下午凉爽点再打扫吧。阿水婶,你到客房睡个午觉,不用来回跑了,我跟负谦也要去休息了。”杜晴蜜拉着蒋负谦进房,一进去,就把门门上,窗户也关起来。“你今天怎么了?竟然会把阿水婶留下来。” “事情是这样的……”他把绿芽的事说过一遍。有姊姊跟姊夫当前例,且成亲前也发生过因为话没说清楚而造成误会的经验,他完全不敢保留。 “绿芽?所以你这一、两个月在找的姑娘就是她喽?” “阿水婶果然对你嚼过舌根。”他无奈得很,幸好遗憾还没造成。“以后你千万别变得像阿水婶一样,免得儿子媳fù都不愿跟我们同住。” “你也留点口德,阿水婶就爱说些小话,但手脚利落、做事仔细,怎么你没瞧见?”杜晴蜜气得槌他一记。“我不懂的是,你又没直接害过绿芽,为什么她要针对你,要破坏我们的感情?” 她这点一直想不透,既然绿芽认为是姊姊破坏了她跟姊夫的可能,当不成正妻,又做不了妾室,那跟负谦有什么关系呢? “多半是大哥想对付我,找绿芽帮忙扰乱,让我公事、私事都不得安宁吧。那些人永远不懂知足,总觉得别人比他们过得快活。既然他们过得不够好,我们岂能安稳享福?好妒的人永远都看不清楚他们手上握有的东西根本不比我们少。”蒋负谦疲累极了,就怕日后这种事层出不穷。 “别气了,回家就好好休息,别再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杜晴蜜也不愿细想,就怕她现在在家待产,空闲时间多,想想又想睡了。“好了,帮忙把门窗打开,放布帘隔着就好,睡一会儿午觉起来,精神会好多了的。” “好久没跟你一块儿午憩了。”蒋负谦将门打开,正好瞧见阿水婶收好碗筷,正在厨房里洗涤着。“阿水婶忙完也去休息吧。” “喔,好好,你们先睡,先睡。”阿水婶才舀了一瓢热水要清洗,笑得有些尴尬。方才隐约听到她的名字,以为他们夫妻在说她不是,便悄悄贴在门上偷听,还以为被他发现了。 蒋负谦不以为意,他跟阿水婶平日没多往来,突然跟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这些,对方难免手足无措,所以并未多加理会,放下布帘就进房搂着爱妻午睡了。 阿水婶犯着嘀咭。“背后说人小话,还敢说我,什么我儿子媳fù不跟我住是因为我的关系,等你以后有小孩,你就知道把孩子带大多不容易!” 她知道能继续留下来是晴蜜体谅她,她也把晴蜜当作自己的小孩照顾,蒋负谦说的话如果是真的,还怕她到外面打听吗?当中一定有鬼!难道他想在晴蜜怀孕时搞七捻三吗? 不过蒋负谦与晴蜜深情可见,又不像会在外头乱来的人啊!既然如此,为何要防她防得跟贼一样?她好奇心实在藏不住,因此不管水还烫人,赶紧洗好反盖荫干,决定趁他们夫妻俩休息时,到外头探个消息再赶回来。 大概能得半个时辰的时间吧?阿水婶连腰间布都没脱,就冲出门去。 名下七座茶山通力合制莲茶,送来省城共有三百六十颗。蒋负谦得了消息,亲自到城门外相迎,先送了五十颗到龙家,包括手边仅剩的刘家茶叶,尔后回鸣茶茶号为了方便讨论莲茶而另外租下的驿馆,准备分装范品,亲送到省城内所有茶行。 如果要进莲茶,他开出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不得进刘家茶叶,更甚之,莲茶的合同要打五年,违约赔偿的费用是第一年进莲茶成本的十倍。 蒋负谦能安心处理鸣茶的事,有一半要归功于杜晴蜜安分守己,不在这节骨眼上同他闹脾气,也从不过问鸣茶事务,让他回家就得以休息。 可今天,阿水婶却说服着杜晴蜜出门。 “你要多出去走走才好生,现在胎位都稳定了,得趁现在肚子还算不上大时多走动。” “阿水婶,你今天怎么了?一直要我出门。”杜晴蜜直觉事有蹊晓。“你该不会又在外面听到什么闲话了吧?负谦有跟我说过了,他们蒋家百年望族,里面很多事复杂得紧,绿芽是他大哥安排过来要陷他于不义的。” “绿芽?不对呀,我听到的明明是个叫静红的女孩子,个子跟你差不多,眼距微开,看起来秀秀气气的。”绿芽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热,阿水婶一时间想不起,但今天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个子跟我差不多,眼距微开?”杜晴蜜突然想到某日下午在家门口见到的那名姑娘,就像阿水婶说的那样。 “你见过吗?”看杜晴蜜那表情,像跟回忆的某幕连结似的。 “没有、没有……”杜晴蜜连忙否认。怎么负谦跟她说的是绿芽,阿水婶听来的却是静红呢?“有可能是绿芽刻意自称静红呀!你有没有听到人说负谦怎么唤她?是唤她绿芽还是静红?” “你先别激动,慢点说、慢点说。”阿水婶看她这样,心情也难受。“我是怕你受委屈,不趁负谦还喜爱你的时候把规矩定下来,以后他还需要顾忌你的心情吗?你一天到晚待在家,听到的全是他的片面之词,外头传的事情可不止有一个人瞧见。如果他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怕我到外头打探?还使计让我留下来。不就是为了先跟你解释,好让你松懈吗?他有钱长得又俊俏,就算没有绿芽或静红,可还有多少姑娘家喜欢他,当妾为仆都乐意得紧呐,只要能帮家里攒点钱。负谦要瞒你实在太简单……” “别说了……你别说了……”杜晴蜜一阵干呕,最后竟将早膳吐个精光。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害喜的征兆了。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今天是负谦还疼她,哪日爱情转成亲情,难讲他遇上了令他眼睛为之一亮的姑娘,可怜她的际遇,敬佩她的勇气跟坚强,就像两人一开始一样,就把对方迎回家。 她一直避免去想负谦可能纳妾的事,因为她什么都不懂,不想给他添乱,不想惹他反感,选择当个无声的妻子,默默在他身后支持着,让他不用担心家里大小事,会不会哪天他习惯了,逐渐对她不闻不问? 是她先不闻不问的……杜晴蜜抬起头,脸色苍白,但双眸有神。“阿水婶,把秽物清一清,带我出去走走。”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是先歇下,明天再说吧?这事不急。”蒋负谦又不是不出门转了,亲眼见过静红的摊贩或民众又不是一夜之间就会全死了,真的不急。 “不,就今天。我们不过出去走走,不碍事的。”杜晴蜜扶着墙,走到厨房水扛处,舀了飘水漱口。阿水婶担心,亦步亦趋地跟着。“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坐会儿,你等下再来扶我。” 她努力回想负谦待她的好,她应该要相信他才是,不管绿芽或静红都不能来影响他们夫妻俩。 她应该要相信负谦,她要相信负谦! 杜晴蜜咬着下唇,双手搁于大腿上,紧紧成拳,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负谦,又不免担心如果阿水婶说的是真的,那她该如何是好?今天她在省城待产,改日她回到鸣台山后,还能知道这些事吗? 她不像姊姊手腕好,人又聪明,能替姊夫cāo办茶行里的事,会不会哪天负谦觉得她言语枯燥无味,两人无法沟通,到时 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八章 蒋负谦还在各茶行送莲茶范品时,头几家先尝鲜的茶行已经开始派人寻找他的动向,想抢在前谈下莲茶合作,怕晚了一步就抢不到货源。也有人急着买莲茶,想回去研究制法好来跟着鸣茶脚步。 结果先找到蒋负谦的,竟然是绿芽。 打从他踏出家门开始,蒋英华安chā在省城内的眼线就开始跟踪他,再沿路留下记号,待她手边的事处理完之后好跟上。她原本打算趁着蒋负谦不在时,找上杜晴蜜狠狠地挑衅及数落一顿,好消她心头郁结多年的怨气。 这回老天也站在她这里,阿水婶替了她的缺,让杜晴蜜整个慌张起来,只要再制造出个能让她深信不疑的误会,蒋负谦这下就算想哭也流不出眼泪了。 她找了蒋英华的眼线,要他们在街上若无其事地透露出蒋负谦的消息给杜晴蜜及阿水婶知道,在她决定出现在蒋负谦的面前时,已经确认她们两人就在街后藏着,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你想做什么?”蒋负谦冷睨着她,原本预计过午才要到龙家告知姊姊,绿芽来意竟是为了破坏他跟晴蜜的感情,没想到她今早就出现在他面前。 还好昨天跟晴蜜解释过,不然起先就乱了方寸,这场仗怎么打? “做什么?不就是跟你讨个说法吗?”绿芽哼了一声。“我本来回省城只是为了悼念一段失去的感情,你成亲生子的事我已不想过问,偏偏你一见到我就像见到什么瘟神似的,四处打探,急着想把我找出来。再续前缘也就罢了,但你却是想把我赶走!我自知身分低下,配不上你们蒋家,可有必要连一点情分都不留给我吗?”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跟你之间有感情?不如现在下一道雷劈死我干脆!”他大可喊出她的名字,起她的底,不过省城人对她的印象就是当初与龙家二少爷龙君奕私奔的事,并不知道实情如何,若他揭了这底,同时也会伤害到他姊姊。“让开,少浪费我的时间。” 蒋负谦也不客气,直接将她推开往前走去。 绿芽不甘心极了。“你会喜欢上杜晴蜜,是因为她像我吧!” 躲在后头偷听的杜晴蜜顿时身子一紧,使劲握着阿水婶的手,抖得像秋季枝头上的枯叶,随时风吹草动,便心死落地不再回。 “像你?”蒋负谦转身,冷哼一记。“晴蜜良顺恭谦,哪里像你括不知耻、不知好歹!” “你讲话一定要这么难听吗?谁恬不知耻、不知好歹了?我出身不好,知道身分低下得看人眼色的日子不好过,我不想我的孩子也遭受一样的磨难,才因为你私生子的身分而拒绝了你,你不是也明白那滋味多难受吗?而你因为我一番话发愤图强,成就一方霸业,我何曾死皮赖脸求你复合?难道我一时做错,就连缅怀过往情分都不行了吗?”绿芽忍不住大吼,她知道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就算她想改过自新,试悔曾经做错的事,他们接受吗?就算她今天出现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见少爷一面,他们一样会四处寻她,想把她赶走。 难道喜欢一个人错了吗?绿芽不禁哭了。 她一哭,杜晴蜜的泪水也淌颊了,难道她也是负谦心里的疙瘩之一吗? “随便你怎么说。但我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莲茶范品得晚点再送了,先到龙家跟姊姊商议这件事,看该拿绿芽如何才好,总不能放任她在省城里放话,就算是假的,听多了心里都合有疙瘩,必要时也得让姊姊亲自向晴蜜解释一下。 “你还记得我大哥欠了一堆赌债,本来想把我卖入青楼,后来是你才保我在龙家工作,拿出你多年积蓄先帮我打发赌场的人,我再按月摊还你的事吗?”因为蒋英华事前的情报,绿芽知道杜晴蜜有分月摊还欠款的事,若她以此事加以编造,就算漏洞百出,杜晴蜜也会照单全收,拿自己的例子套入审视。 蒋负谦不理她,径自走自己的。绿芽也不追,就站在原地,嗓音愈拔愈高,愈喊愈大。 “我知道你想忘了我们以前种种,但我永远都不会忘!”尤其是蒋家赶走她的屈辱!“你说从来没见过像我一样固执的姑娘,都叫我不要还,我还坚持着,拼命在吃穿上苛待自己,你无奈地笑着,却常常到外头买油鸡腿给我吃。我总说这辈子,只有你买给我的鸡腿,吃起来的味道不一样,是甜的……” 杜晴蜜的心快碎了。这是什么话?原来蒋负谦给她的怜惜,全来自其他姑娘,难怪他会紧咬着不放,非得查出究竟是谁把钱塞在土丸子里送到龙家。 难道他以为送钱的另有其人吗?因为联想到有个他曾经疼入心的姑娘,所以不忍她餐风露宿,领她回鸣台山,给她工作,甚至娶了她…… 她跟前面那名对负谦哭吼的女子身形几乎一个样! “你说我欠你的钱不知道何时才能还清,不如嫁给你,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不用分得那么仔细,还可以一起打拼,在外头买田置产,不用一辈子当人家的奴仆。”绿芽的泪水流得更急了,如果这些谎话是从少爷的嘴里说出来的,她死也甘愿。“我也想嫁给你,可是那时你还是蒋家见不得光的孩子,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见不得光,又舍不下你,才拖了你几年,不肯点头下嫁,其间明示暗示你不要再把心放在我身上,直到最后实在不想继续耽误你,才同你说了实话。负谦,其实我后悔了呀,当初如果接受你,今天在宅子里唤你夫君的人就是我了呀!” “你真的这么想唤我夫君?”蒋负谦止步,缓缓回眸,嘴角扬起,yīn恻恻地笑了,似乎想推她下什么深渊似的,绿芽不自觉地颤抖着。“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现在跟我回龙家,把刚才的话跟姊姊还有姊夫说一连,只要他们同意,让你唤一声夫君何难之有?” 杜晴蜜瘫坐在地,如果不是阿水婶扶着,她这下肯定跌得不轻。 “人面兽心,真是人面兽心呀!”阿水婶气得骂了两句,幸好周遭不少人窃窃私语着,才将她的声音掩盖过去。 “阿水婶……”杜晴蜜的声音虚弱得很,整个人头重脚轻,站也站不起来。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这种滋味。“扶我回去,我不想听了……我不想再听了……” 她的丈夫娶她,该不会是为了圆满他的遗憾吧?不然以他的成就,也会看上一个没家世、没背景,又不懂经商的傻姑娘? 原来她顶的一直是别人的缺呀……杜晴蜜笑了。“阿水婶,你可以收留我几天吗?我不想回家……我不想、不想看到他……” 她没有爱蒋负谦爱到可以跟其他女人分享他身旁位置的胸襟,迟早都会因为善妒被休离,既然如此,她何必忍着这一口气苟延残喘?及早把蒋夫人的身分让给正主儿,给他们三个人一条活路走。 “好,你要待几天就待几天,我们回去,别受他的气了!来。”阿水婶实在即清杜晴蜜的遭遇,赶忙将她扶离现场。 “回头你到家里替我收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我替孩子缝的衣物也怜上几件。我房间的床铺下有个陶罐也帮我带来。”那些是她的私房,出门在外不带钱她心不安,遂要阿水婶帮忙拿过来,打定主意短期内不回宅子了。 “好好好,你注意脚步,这些小事我等会儿就帮你打理得妥妥当当。” 阿水婶扶走杜晴蜜的事绿芽根本不清楚,为了让杜晴蜜彻底误解,她只好硬着头皮,顺着蒋负谦的话说。 “我知道少爷跟夫人对我成见颇深,既然你愿意再给我机会,我岂能错过?”等会儿一定要找机会跑,她……她不知道该以何颜面见少爷。 如果知道这回为了吐一口怨气,她又跟蒋英华合作,想破坏蒋负谦的人生,少爷会如何看待她?是不是连最后一丝情分都被她自己毁掉了? “好,我想姊姊跟姊夫见到你一定很意外。”蒋负谦特别加重了姊夫两字,果真见到绿芽双腿一软,差点站不住。 “走吧,别耽误时间,快点让我瞧瞧你诚意何在,有多想进我们蒋家门。” “我就知道你还在乎我……你、你怎么还不走?”绿芽背眷发毛。 “我等你跟上,并肩走。”他怎么会猜不出来她打的鬼主意?捅了马蜂窝,以为她能脱身吗? 绿芽冷汗涔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见机行事,找机会逃了。 “很好。”蒋负谦见她跟上,像蛇盯老鼠一样,眼神片刻不离。这回不让她死心,也要让她无颜再踏进这里一步。 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城里好事的人不止阿水婶一个,他知道绿芽有逃跑的念头,便煽动人群一块儿来到龙家看事情如何发展,他如何给绿芽及他娶进门的妻子jiāo代。就算晴蜜几乎足不出户,阿水婶也把她的事多少渲染给街坊邻居听,而且多是好话,他想这群人里知道晴蜜的人一定很为她抱不平。 在人群压力下,好几对眼睛帮忙盯着绿芽,她chā翅也难飞。 “出了什么事,一群人围到家门口来!”龙君奕口气相当差。他正与舒月话别,下午就要远行到福州,时间宝贵得紧,不懂他手掌两家茶行,可从来没拖过工资,是来吵什么吵的! 蒋舒月掩嘴偷笑,绕过影壁见着负谦时,她愣了一会儿,等她意识过来他身边站着的女子是谁时,惊愕直接出口。 “绿芽?你真的找到她了?” “是,不过她自称静红,是我在龙家任职时互相喜爱的对象,她今天来,就是希望能入我的门。”对一直给脸不要脸的人,蒋负谦认为不需要再客气,直接往她痛脚睬,要她当着心上人,也就是他姊夫的面前,把故事再编一回,让姊夫对她仅存的怜悯全数扼杀。 “啥?”龙君奕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明明是绿芽,怎么成了静红,又成了你的对象?负谦,你把话说清楚。” “不如让她自己说吧。”蒋负谦推了绿芽一把,不留任何手劲。“把你刚才在街上慷慨激昂的话都说一遍,姊姊跟姊夫可以替你作主,别怕。” 绿芽恶狠狠地瞪了蒋负谦一眼,死活就是不敢把眼神放到龙君奕身上。 “不说是不是?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替你不平的也很多。”蒋负谦从人群中请出一名年岁跟阿水婶差不多的大娘。“请你讲讲刚才在街上,听见了什么?” 大娘只听过一回便倒背如流地将绿芽所说的事托出,虽然不可能一字一句皆相同无误,意思也相去不远了,漏提的旁边还有好心人补充呢! “既然姊姊跟姊夫都明白“静红”方才在外说了什么,我们就入内谈吧。只要你们点头,我娶她又何妨?”目的已经达成,只要再编个故事让龙家奴仆传出去,绿芽还想在省城立足,他蒋负谦就跟她姓! 龙君奕脸黑了一半,蒋舒月则是全绿了。她说:“不用入内谈了,省得人家误会我们欺负人,在这里讲开最好。我嫁到龙家多年,还没有一个丫鬟叫静红的,倒是有个丫鬟长得跟你很像,叫绿芽。不知道各位乡亲还记不记得这号人物?” 负谦大可以把这段往事引出来以便脱身,迟迟不肯在众人面前揭露绿芽的身分,多半是顾忌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惜她不是脆弱且不堪一击的娇花,这点小事她怎么可能挺不过来?这谎言就由她来揭穿吧! 大伙儿开始议论纷纷,绿芽低着头,不发一语,等着龙君奕出声,看他会说什么话,是救赎她,还是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里。 “舒月,回家谈吧,这里不妥。”龙君奕不想把家丑搬上台面,却让怒火中烧的蒋舒月炽意再上一层。 “哪里不妥?你要私下谈,就由你们两个谈吧,反正她想当的不是蒋家fù,而是你龙君奕的妻子!既然你要给她面子,我就让给她位置!昂谦,我们走!”蒋舒月步下台阶,眼看就要离开,龙君奕赶紧捉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多少心疼她,毕竟你视她如亲妹,是因为我,你才把她赶走,所以你私下找她,想确认她过得好不好,我都可以体谅,都可以装聋作哑,可她今天回来找我麻烦就算了,竟然还想破坏负谦的家庭!她在外头编派的浑话万一传进晴蜜耳里该怎么办?她肚子里还怀有我的侄儿呀!出事了谁赔得起?” 蒋负谦冷眼看待,因为他知道姊姊不可能闹得让姊夫下不了台,而且她说的没错,晴蜜出了事,谁赔得起? “你冷静一点,别什么事拉上负谦就失去理智。”感觉他再努力都比不过负谦受一次委屈,他想独占全部的舒月有这么难吗? “是呀,我一拉上负谦就不讲理,连自己人都顾不得了,我还给外人面子做什么?你要我冷静一点,那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你回家谈是要谈什么?”蒋舒月见龙君奕说不出话来,心登时冷了一半。“绿芽,恭喜你,你到头来还是赢了!” “舒月!”龙君奕慌了手脚,怎么忘了当初妻子就是因为误会了他跟绿芽之间有什么峻昧,长期累积下来才一病不起,险险撒手人寰。“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郁气。” 到这里,蒋负谦才松了一口气。他的冷静原来是屏息,倘若姊夫真为绿芽说话而不顾姊姊心情,就算他有能力把姊姊带走,让她过好日子,她仍旧不会快乐。 还好姊夫及时表态,他想姊姊很快就能冷静下来了。 “碗外的菜看起来就是比较香,你伸筷子去挟吧,就在那儿,我从没阻拦过你!”蒋舒月指着绿芽,没想到她个子小小的,坏心眼却这么多。“我蒋舒月善妒又无子,随便别人怎么闲话,我就是不跟人共侍一夫!” “你说哪儿去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龙君奕哄着,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害躁,怕就怕妻子盛怒之下,一去不回头,损失最大的人是他。“绿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蒋英华是给你多少好处,非要把我们搞得乌烟瘴气不可?” 众人看向绿芽。蒋负谦眼底浮着不屑,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偏偏她就是个有绳索也不攀,淹死了再怪佛祖狠心不现身相救的人。 “我……少爷,我……我只是……”绿芽激切迎眸,一对上龙君奕失望谴责的眼光,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忏愧地低下头哭泣。 “啊,绿芽不就是当初跟龙君奕私奔的那个丫鬟吗?”群众中有人想起这件旧事,愤愤难平。“先让大姊守活寡,再让小弟家庭失和,姓蒋的是欠她多少啊?” “不安分啦!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摔下来变成鸡,只好四处啄人啦!难怪龙家少爷会浪子回头……” 大伙儿继续说着风凉话,落在绿芽身上的眼神充满都夷,她缩肩啜泣,屈辱上涌。 “唉,算了。负谦,把绿芽带进来吧。”千夫所指的滋味不好受,既然绿芽假造身分诬赖负谦薄情的误会已经解开,她心中大石总算放下一半,比较能静下心来看待这件事了。“误会已经解开了,各位乡亲请回吧。” 她不管民众要走不走,转身便路入大门,龙君奕也因此松了口气,不等蒋负谦及绿芽,立即跟着妻子的脚步,疼惜地哄着。 “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是说姓这种人!还不走,难道想让龙家叫人架你进去?”蒋负谦对她一向没好气,敢把念头动到他极为珍重的家庭,晴蜜心里只要起一点疙瘩,她几条命都赔不起! 绿芽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进了龙家。绕过影壁,瞧见龙君奕及蒋舒月就在一旁的凉扇树下,几名仆人正从最近的厢房内搬椅子过来,似乎没有让她路入厅堂的意思,她征了一会儿。 “这是我的主意。”龙君奕先扶蒋舒月坐下,确定阳光晒不到她。“毕竟你非龙家奴仆,也非龙家客人,在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或许比较恰当,还请你见谅。” “少爷请息怒。”绿芽匆匆跪下。她只想给蒋负谦一点教训,但不能否认她有想借此与少爷见上一面的想法,然而在这种气氛下,她只想死。 “起来吧,你已非龙家奴仆,不用朝我下跪。把她扶起来,不起来就把她架着。”舒月说的对,既然对绿芽没有心思,就要想办法让她死心,已经拖了好几年,再不解决,以后想来都会懊悔耽误了对方的时间,是一种心里的业障,他就是认为误了绿芽,才会觉得对她有所亏欠。“蒋英华是给你什么好处,非得陷我们于不义之中?” “我……”绿芽低着头,不敢看龙君奕,她不该一时让仇恨蒙蔽。“我只是想待在少爷的身边,做牛做马都愿意。” 蒋舒月支在把手上,头疼得很。“就像听戏人不知道唱戏人的辛苦,唱戏人不懂听戏人的痛苦,不如把角色互换一下吧。蒋英华都三十好几了还不成亲,急白了我娘不少头发,我就修书一封告知她老人家,说有个姑娘对我哭诉大哥玩弄她的感情,我猜不用到元宵,你就能进蒋家享福了。” “不,我不要!我又不喜欢蒋英华,为什么要嫁给他?我不要!”绿芽反抗着,双目迸出火花,真怕蒋舒月真的如此毁了她的将来。 “君奕也不喜欢你,为什么非得娶你不可?为什么非得把你留在身边不可?”蒋舒月这句话,打得绿芽无语反驳。 “再者,你能这样对负谦,为什么我不行?蒋家百年家业,就算蒋英华再不懂得持家,在你有生之年都不会落魄衰败,而且蒋家跟玉磬行固定合作,某方面来说,你也算是留在君奕身边了,不是吗?” 绿芽一阵颓软,若非有人架着,包准又跪回地上。“少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保证……” “蒋英华打合同都能设法钻洞违约了,你空口白话谁信你?”蒋负谦直白地回啥。“我觉得姊姊的主意不错。” 绿芽的脸青了,蒋舒月跟龙君奕的表情更是诡异。 “我举个例子罢了,你别这么捧场。”蒋舒月朝蒋负谦挥了挥手,她偶尔也是会开玩笑的,这次例子举得不好,但也别当真吧?“把他们两人凑成一对儿,后患无穷呀,天晓得他们何时又会出奇招来陷害我们。” “绿芽是遭人利用,没道理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惩罚她吧?”他不觉得蒋英华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如果是为了教训绿芽,这招太狠了。龙君奕于心不忍。 “姊夫要当作惩罚也可以。就像王法明定的刑罚不只是为了要给被害人公道,同样也是要让犯人诚实面对自己错误的办法,不是什么错都只要道个歉就没事了。”留情面给别人,也要看对方承不承这个情。以后再犯,谁有那么多心力处理层出不穷,且来自同一人的意外?“虽然把她跟蒋英华放在一起太危险,但换个方式发想,她要是真的对姊夫有情,一旦蒋英华甫有任何诡计,说不定就靠她通风报信了。” “我真利用绿芽,跟蒋英华又有什么不同?不行,我绝不同意。”龙君奕严正反对,他又不是畜生。 “那么你最好把蒋英华防牢一点,不然再过几年,又要不得安宁一回了。今天他们针对我跟晴蜜下手,难保过几年后对我的孩子下手,姊姊如果怀孕有子,恐怕也会成为对象。”小人烂招多,他想得还算少了。 蒋舒月虽然肚腹平坦,听蒋负谦这样一说,也叮得立刻以双手护住,神情极为担忧。 “反正人都找到了,要如何发落就jiāo给你们决定吧,我要先回去一趋。”他跟“静红”的误会已经解开,传开了没还不清楚,就怕阿水婶上街听了一半就去跟晴蜜嚼舌根,他得回家确认一下。 在蒋负谦走过绿芽身旁时,她说话了。 “我嫁。”抱着破釜沈舟的决心,就当弥补她做错的一切,成为龙君奕安排在蒋英华身边的眼线。“我愿意嫁给蒋英华,请龙夫人替我修书给令堂。” 绿芽的转变令大伙儿瞠目结舌,尤其是开这头的蒋舒月,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她只是举例呀!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终身大事,不能儿戏的。”阿你陀佛,罪过罪过,她就算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天都无法消此口业啊!天呀,蒋舒月简直要疯了。不过还是得镇定,不能让人看笑话。她转向一旁,吩咐道:“秋蝉,去后院清间女眷房出来让绿芽暂住,顺便派个人给她差遣。” 她想不出其他有力的办法解决绿芽的事,又不能放她出府,一旦让她重新跟蒋英华接触上,谁知道又要兴起几道风雨?只好先把她留下再作定夺了。 “是。”多年主仆,秋蝉岂会不明白蒋舒月的意思?美其名是供人差遣,实际上是为了监视绿芽的行动,她自然会找个高壮又有才的丫里。 蒋负谦只是留步看了一眼,绿芽要作什么决定,那都是她的事。不知为何,他心头乱糟糟的,比遇上绿芽拦路更让他觉得不舒服,直觉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脚步不停,不等蒋舒月或龙君奕有何吩咐或想商讨的地方,像枝疾shè而出的利箭,笔直往前行。 阿水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蒋负谦的宅子外来回踱步,不时在掌心上砸拳,口中念念有词,慌乱而无章法。 “阿水婶?”蒋负谦才刚转进巷子就瞧见她像只无头苍绳似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快跑迎上。“晴蜜是不是出事了?” 阿水婶一听到他的声音,像老鼠见着猫般,拔腿就想跑,跨出两步心想不成,才又讪讪地转了回来。 这口,她该怎么开啊? “你怎么没在家里陪晴蜜?她是人不舒服吗?”蒋负谦见她不说,应该是怕被责骂,未多加理会便进了门。可他找连每间房,连后院瓜棚都不放过,就是没见到任何人影,于是他又来到前院询问阿水婶。“晴蜜人呢?她去哪儿了?” “我……我也不知道呀……”阿水婶急得都哭了,在蒋负谦回来之前,她把整条东街都翻过一遥了。“我只是出门买吃的,回来……回来她就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会不见?你休想唬弄过去!快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又跟晴蜜说了什么浑话?”蒋负谦气得双眼通红。晴蜜有孕后,最远走到巷子口就折回来了,而且都是有人陪她才会出去透透风,怎么可能趁阿水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不在时独自出门?这明明……明明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她肚子已经好几个月了,不可能离家出走折腾自己。 “我哪有跟她说什么浑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晴蜜她、她是亲耳听见你跟静红的对话,气得说要到我那里住几天,我还帮她打包了些衣服跟钱呢……”东西她全带走了,只留了二两银子在她床铺上,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她当下的心情。该怎么跟人家jiāo代?她本意不是要拆散他们夫妻呀! “亲耳听见?你们上街了?没有你指使,晴蜜会出门吗?晴蜜会知道静红吗?而且根本没有静红这个人,她是龙家几年前逃离的丫鬟绿芽!你不知前不知后就编了一套子虚乌有的事把晴蜜气离我身边,你得意了吗?开心了吗?”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他早就伸手掐死阿水婶,让这世间少了个祸害,可以干净干净。 晴蜜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他的,他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还是晴蜜自始至终对他仍存有疑问?不,在阿水婶来帮佣之前,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存在这问题! 他总算体悟何谓千金难买良邻,之前他跟姊姊搬出龙家暂住此地时,阿水婶似乎还没搬来,如果知道隔壁住了这个妖魔鬼怪,他才不会买下这间宅子! “你看我哪里开心了?晴蜜不见我也着急呀!她挺了颗大肚子能去哪儿……”明明是他自己处理不好,还怪到她头上来!阿水婶委屈极了。 “你还真敢说,下回你在道人是非之前,最好想想会造成什么后果,别逼走了你儿子跟我妻子后,还要再去害别人!” 蒋负谦甩袍离开,准备到驿馆请人帮忙找寻晴蜜的下落,不想再浪费口舌跟一个听不进去的人面红耳赤地争着。 “我哪里逼走我儿子?他是到邻村工作,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我一次!如果晴蜜愿意替他在龙升行安chā差事,他早就搬回来了!”她最气的就是蒋负谦频频咬定儿子是她逼走的。天下父母,谁不想跟孩子住?可孩子大了,翅磅硬了想飞,难不成还造笼把他关起来吗? “你还真是养了公鸡嫌她不会生蛋,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气在头上,蒋负谦也顾不得择话了。“在晴蜜说要雇用你时,我就派人探过你的底了。你儿子把旧居卖掉,在东街换了间新屠,你以为是生了孩子怕房间不够才换屋,殊不知是你儿子受不了你四处找人说嘴媳fù的不是,说她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不懂避嫌!不管你媳fù多努力,你总有办法挑出毛病来,连个锅子不见都跟都人说她贼手拿回娘家用了,你儿子劝说多回无效,才借口搬到都村工作,让耳根子清静,让家里太平!晴蜜因为经历过丧母之痛,见不得跟她母亲年岁差不多的人日子难过,才可怜你,聘你过来帮忙,你怎么就是学不了乖,非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不可?不说你是会死吗?日子过得太平稳你不甘心吗?” 阿水婶被骂得无从招架,想回嘴都找不到地方,以前向邻人数落且觉得有理的事,如今从蒋负谦的嘴里说出来,真有种无事造谣、惹是生非的感觉。 蒋负嫌不想同她废话太多,阿水婶不是重点,他得好好想想晴蜜会上哪儿去。虽然她在省城住了一段时间,但巷弄街道什么的都不熟,更不用说左邻什么村,右近什么镇,他该如何找起? 更教他头疼的是晴蜜是路痴,说不定连她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清楚! 为了找寻杜晴蜜的下落,蒋负谦几乎不顾鸣茶,应该是说想顾也没心力、没时间。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小歇之外,起码有十个时辰在外头奔波找人。 他怕晴蜜不闹脾气想回家时,他却不在,所以每天他都会回去跟晴蜜单独厮守、就他们俩的家候着,想着两人相处的时光,常常不知不觉睁眼到天亮,洗把脸又继续出去找人。 只要有消息,不管可不可靠,无法一天来回的距离,花再多钱他都会请人过去确定,为了刺激其他人帮忙寻找,他还在省城贴满寻人红单,大方给出五百两的奖赏,不少人放下工作、放下锄头,就是为了赚这笔钱,连官府都惊动了。 为什么动用这么多人力,还是找不到晴蜜……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会放弃,一辈子都不会放弃的。 蒋舒月见他这般折磨自己实在心疼,却又无法劝阻他收手,如果今天下落不明的人是龙君奕,她也会像负谦一样发了狂似地翻找。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许久不理鸣茶事务的她开始接手联络,跟进制茶的事。本想留下秋蝉打理他的生活琐事,却被他严厉回拒。 “我不想坏了秋蝉的名声,更不想让晴蜜误会得更严重。家里少了她,马上就补了个人进来,是我也会心死的。” 蒋负谦这样说,蒋舒月只好答应,再派人每天过来巡看,送点饭菜什么的。 找了一个多月,过了个悲凄而无人味的新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就蒋负谦的宅子连门口的春联都没翻新,仍然贴着经过雨水洗刷而变得粉白的破旧春联,前院艳紫荆即便开得亮丽,深紫带香味,依旧有不少枯老的花瓣飘然落地,随着冷风遍布整个门庭,无人清扫,落得好像荒宅一般。 阿水婶因为良心过意不去,常常来打扫,蒋负谦见她一回赶一回,最后她也不来了,每天都到外头帮忙打探杜晴蜜的消息还比较实在些。 某日,蒋负谦施着沉重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灰暗双阵立刻瞠亮,写满不可置信。晴蜜并没有回来,然而在大门门坎中间,却摆着一颗刺眼的泥巴团! 他上前抄起泥巴团,使劲拚开,里头是包着三百文钱的油纸,未涂油的那面纸,歪歪料料地写着他的名字蒋负谦。头重脚轻,左倾右斜,看得出来是个初拿笔的生人写下的字,直觉告诉他,这是晴蜜学写他的名字。 “晴蜜!晴蜜我知道你回来了,我求你出来,让我看一眼你是不是过得好,有没有吃饱穿暖?晴蜜晴蜜……不要对我这么狠心……”蒋负谦骤倒在地,连日来的折磨将他伟岸的身影削薄了,像一扇颓败的木门终受不住风西摧残,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 每日前来照看的奴仆在到来之前,蒋负谦不晓得倒在厅院多久了。将他架回房间后,立刻赶回龙家通报。 龙君奕及蒋舒月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绿芽听见下人碎嘴前总账病了,便想偷偷摸摸地跟上,探看情况,最后是秋蝉领她过来的。 蒋舒月心疼地垂泪叹气,好好的一个人,不到几天就憔悴成这样,他们姊弟都得轮流为情病饼一回吗?她别过头不敢看,正巧瞄见负谦手里紧攒着的一包东西。 “这……晴蜜呀,你怎么能对负谦做这种事,这不是摆明了要划清两人的关系吗?你们是夫妻呀!”蒋舒月捂着胸,痛心疾首。 “小心,你的身子要紧。”龙君奕接过她,稳住她的身形,在她捂胸的那一刻,还以为她又怒气攻心,差点把他的呼吸也夺走。“没事了……没事……” 顺着她的背心,龙君奕低哄着,他心跳加骤,深怕再次面临可能丧妻的恐惧。 “你快叫人备马车,我要回娘家一趟!就算不能杀死那混账蒋英华,我也要赏他几巴掌!”居然把负谦害成这样,他哪一点对不起他? “负谦落魄成这样,你还放心出远门吗?以后有的是机会打蒋英华的脸,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帮负谦把晴蜜找回来,心病还需心yào医。”龙君奕劝着。 “……如果不是负谦爱她,我怎么可能把这种弟媳找回来!”蒋舒月负气地说,她就这么个宝贝弟弟,从小吃苦长大,长大了还在吃苦,她怎么忍心? “姊姊……晴蜜、晴蜜很好的……是我没让她觉得踏实。”蒋负谦连忙替晴蜜平反,怕找到她时,又因为姊姊几句话使她心虚,不敢回到他身边。 虽然说姊姊这几句不过是气话,真把晴蜜找回来时,她不可能再提这些不识趣的内容,只是听到她说晴蜜不好,他实在难受。 在门外偷听的秋蝉放下帝子一角,转头问着满脸愧色的绿芽。“开心了吧?” “……我没有。”见到蒋负谦落魄至此,她全然不感到开心,完全没有复仇的快意。在龙家住了一个多月,她自责愈来愈深,悔恨愈来愈重,难怪这几年下来,她一个知心人都没有。“我想回去,可以吗?” “走吧。”小姐有姑爷陪着,她大可放心,便领着绿芽回龙家后院,还给照看她的丫鬟。 在秋蝉及绿芽回到龙家的这段期问,大夫总算能到蒋负谦家出诊,开了帖yào方,吩咐了几件该注意的事项后,背起yào箱,离去前他终忍不住,问了蒋舒月一句 “那天跟我回医馆的姑娘怎么不在?” 蒋舒uo读艘幌隆!澳闼登锊酰克敖鸥兆叩难印7判模肽愎吹娜嘶乖诿趴冢梢运婺慊匾焦葑ヒ! “这样呀……好吧,我先告辞了。” 大夫脸上满是失落之情,蒋舒月不笨,岂会看不出他对秋蝉有意思? 这时候她哪来的心力替秋蝉讲婚事?但也暗暗记下了,等找回晴蜜,就可以着手撮合这件喜事,顺道活络一下心情。 她一回头,蒋负谦就朝她伸出手,“晴蜜给我的东西,是不是让你拿了?” “半死不活了还惦着这事。拿去,给你收得好好的。”负谦是男的没错,可她刚才竟然有一瞬间浮出女大不中留的感慨。“我添五百两给你,把赏金提高到一千两,邻近十个城镇都贴满红单,应该过不久就能找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几千个人找一个目标,又大着肚子,显著得很,就算晴蜜再娇小好藏都无所遁形。 “嗯……”蒋负谦像没听见似的,握着掌心铜钱,担忧不断加倍。“晴蜜当初为了还你借她的二十两,连颗馒头都舍不得一顿吃完,现在为了跟我划清界线,她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开始省吃俭用,四处找差事做苦工?她有孕在身,会不会累过头,母子都出事……不行,我要去找她,她在外头多待一天就多受一天苦,我要快点把她找回来!” “你先休息个两、三天再说吧!”蒋舒月推不动他,最后是由龙君奕将他拦住的。她气喘呼呼,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出来的。“大人会亏待自己,但不会亏待孩子,晴蜜一定会顾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帮她还了欠我的钱,如果她算得清楚,加上你资助她的部分,不可能短期内还得完的。这个月找不到她,还有下个月,派几个人守株待兔,抓那个帮她送土丸子的人来问也是办法呀!” “再过四个月晴蜜就要生了,我不想错过这件事,她以后会怨我的。”蒋负谦在房里踱着步,实在想不透晴蜜一个人是能到哪儿去? “我跟君奕会帮你的,别慌。下个月再没消息,我们就把范围扩大,就算翻遍每一寸天子脚下的土地,都会帮你把晴蜜找出来。”也希望经过这场阵仗,晴蜜能多相信她弟弟一点。 “多谢。”他知道姊姊永远在背后支持他,可是没有晴蜜,他总觉得双腿悬空,有随时会跌死的恐惧。 他从来都不知道少了一个人,世界会完全变天,再无一丝晴光。 第九章 杜晴蜜顶了个大肚子在整理房务,客人刚走,她得趁过午前把桌椅床铺都拭过一回,好让下一位客人使用。 离开省城后,她一路向南行,路上遇见的人也好心,让她搭过几回牛车、马车,来到这座小镇。虽然全村人口不到三百人,但因为就在官道旁边,每天押镖运货的人马不少,开茶摊、饭馆、客栈还满有赚头的,本地人手不足,还请了百来个外地人帮忙,杜晴蜜就是看上这点,才决定留在这地方。 孩子落地前得找个地方安身立命,最好有个供吃供宿的差事。她手边是留了点钱,但总不能坐吃山空,孩子生出来花费可惊人,可惜她问了四、五家饭馆、客栈,就是没人要雇用孕fù,是她眼尖看见其中一家客栈有个瘸腿的伙计,心想这家店的老板一定有颗菩萨心肠,在门口求了两天,总算得了个厨房的缺。 她以前也是给大户人家洗过碗、涤过衣,连染坊的工作都难不倒她,刚来时肚子比较小,只要小心别撞到,动作可是一等一的利落,身手完全没有因为在省城养了一阵子而生硫,后来是老板看她在厨房转来转去看得心惊胆跳,怀胎八月,就要她改为整理房务,擦擦桌椅、叠叠棉被就好。 老板高严对她很好,说他十年前意外落水身亡的妹妹如果还在人世,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也能嫁人生好几个娃娃给他逗着玩了,还说要认她当妹子,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认作义子来填补内心伤痛。 为了让他相信她非常需要这份工作,除了养孩子外,她还说她丈夫生前为了治病,欠了亲戚一笔钱,才没有人肯收留他们母子俩,还得每月还亲戚一点。高严听了之后,居然说想替她先清了这笔债。 看来她命中带的贵人都喜欢帮她还债,唉,说到这个又想起负谦,他现在一定如鱼得水,把静红娶回家了吧? 这样也好,与其三人行,她宁可带着孩子在外头生活。等孩子大了,想回去认爹了,她再一人到深山里带发修行,就此过完一生。 “晴蜜,你三号房打扫好了没有?有客人啦!”高严在一楼呼唤着。 杜晴蜜推开门,站在二楼回应:“床铺好就好了,现在可以上来啦!” “尊夫人肚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肯让她休息啊?”投宿的一对夫妻,见杜晴蜜一手拎着布巾,一手托着肚皮下缘走下楼,都为她抱不平了。 “她不是我妻子,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干妹子,在我这里领差事。我要她好好待产别cāo劳,月例照给,她就是不听,我哪有办法?把她绑起来啊?”瞧她肚子大如西瓜,害他成天提心吊胆,就怕她随时哭喊着说要生。 “令妹是当地人吗?”要投宿的丈夫问道。 高严挑眉。“怎么,你对她有意思?” “当然不是!”他马上脸红,妻子也投来责怪的眼神,叉手想听他有什么好解释。“听说省城有人在找一名孕fù,脸圆圆的,个子不高,赏金从五百两提高到一千两,现在都出到两千两了。因为跟令妹有点雷同,所以我才好奇问了一下。” “除非吃不好,哪个孕fù脸不圆?我们这里到省城路途不近,那名孕fù没人跟着,跑这么远都流产了。”高严嗤之以鼻。“我妹子死了丈夫,又欠亲戚一**债,谁会出两千两找她?又不是皇亲贵戚。你们住三号房,上楼后左拐第三间。” 把客人打发上楼后,高严拿着木栓卡进身后木牌上的三号房格子内。 “大哥。”杜晴蜜唤着,不只她,客栈里年纪比他小的都得叫他大哥。“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去找名孕fù?” 高严想了下。“天晓得,这世上光怪陆离的事很多。有可能是富家老爷七老八十了才有这么个孩子,其他亲戚为了争产,所以想杀人取婴;也有可能是富家千金婚前偷欢怀上孩子,怕嫁不出想引产,让人给逃掉了;也有可能是富太太生不出孩子,出了两千两高价让有孕的fù人不得安宁啦!” “怎么都是富贵人家,寻常人家妻子不见了都不会找吗?”她还在想是不是负谦找她呢……唉,她好矛盾喔,到底是希望还是不希望呢? 孕fù心眼多,果然不是假的。 “你傻啦?寻常人家拿得出两千两吗?就算有二十两都不见得愿意拿出来寻妻了,再娶个更年轻、更漂亮的不是更好?”高严哈哈笑了几声,看杜晴蜜脸色黑得跟木炭一样才闭嘴。“你生气啦?” “哼,你们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混账!”杜晴蜜气得眼眶含泪,气负谦,气静红,更气她自己! “别气别气,万一把小孩气出来我就头大了。”高严抹汗,平常就没见她情绪起伏这么大啊!“寻常男人没本事三妻四妾,不见得心里不想。但也有人像我一样不成亲,一个人逍遥自在,也有人终生就守着一个人,到死不续弦、不变卦的。一种米养百种人,也有男人爱男人的……啧,我在说什么东西!” “嘴!”杜晴蜜被逗笑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总爱自寻烦恼,下定决心的事,又很容易因为一些因素动摇……糟糕透了……” “人xìng就是如此,不意外。对了,你来都快三个月了,我还不知道你故居何处?”只知道她托商队扔颗泥巴团到某户人家门口,本以为她跟谁结怨要丢土团,还想帮她出口恶气呢,后来知道是她跟亲戚之间约定还钱的方法,有够奇怪。 “我……我来自鸣台山……”她真的把那里视作“家”,现在却回不去了。 “鸣台山?”有点耳热。高严想了一会儿,突然猛烈拍桌。“刘负谦买的那座茶山不就是鸣台山吗?你是那里茶户的女儿吗?” “啊?你认识负我是说,我们当家现在改姓蒋了。”杜晴蜜赶紧改口。缘分作弄人呀,这么多客栈,就让她选中一间老板认识负谦的。 “他认祖归宗啦?当初我离开省城的时候,他才当上龙家总账不久。我们是一块儿在码头工作的好兄弟不过我想,只有我把我们俩视作兄弟啦,你不知道你当家有多混账!”高严撇嘴,想到蒋负谦,一脸又爱又恨的表情。 “负……以前的当家是什么样子?”杜晴蜜来了精神,就算彼此间有不愉快,终究还是心爱的人,总想多了解他一分。“他说他的个xìng愤世嫉俗,真的吗?” “何止,yīn晴不定、古里古怪都能套到他头上!”客栈里不是没生意,两人站着聊,中途还来了两队人马要投宿,一队护镖、一队护茶,高严很快就安排好房间。“老张,你来顶着。晴蜜,我们到后院讲吧,总算有人认识负谦,可以听听我忍了好几年的苦水了。” 杜晴蜜急着想知道以前的负谦是如何让高严气得牙痒痒的,因此根本没注意前来投宿的人长什么样。一名曾经护送过她一程的庆余行商队大哥就在她面前一晃而过,脱队先回省城向蒋负谦通风报信去了。 他不要两千两的报酬,只要鸣茶愿意把莲茶铺到庆余行就好! 他家少爷甫接手庆余行就听了谗言,私改合同,虽然违约造成的赔偿由蒋英华全数垫上,蒋英华也按照合同,每月固定铺货茶叶到庆余行,但卖得好却不能加单,且事情也不全像他所说的,蒋负谦会隐忍下来不提告。庆余行的名声臭了,都近的茶号都不愿意卖他们茶叶,商队愈走愈远,茶叶质量更是参差不一,他们再头疼也买不到后悔yào吃。 幸好老天开眼,赐给庆余行转圜的余地,他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隔日,镖局跟商队都退了房,离去前挂起旗帜,杜晴蜜才知道昨天投宿的是庆,庆余行,还好之前帮过她的商队大哥不在里面,令她稍稍松了心。 她清理着房间,心里头想的全是高严跟她说的话 “好几年没见到那小子了,自己当家作主,应该有吃得壮一点了吧?君子不重则不威,要像他以前那样瘦不拉叽的,还以为喝了他们家的茶叶会拉肚子呢!”高严一开口就是损他。“唉,他现在会不会笑了?” “会,但……不常。”在外人面前都板着张脸,两人关在房里时,他才会像换了个人似的,拼命逗她,那时的负谦就笑得很自然。 杜晴蜜心里泛起苦涩,旧梦真美。 “会笑就好,以前他在码头工作都不笑的,走过你身边都像刮起一道yīn风,那时我们私下都叫他刘无常,就是黑白无常的那个无常。”高严见她微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啧得可大声了。“我知道你不相信,可以前那小子就是这个样!我头一回领俸,想找那小子上酒楼吃个饱,他却说居安不思危,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说我没苦过不知道害怕。我在码头也是苦力活儿,哪里不苦了?!” “他说他在码头工作时,大伙儿都嘲笑他的出身,谁还笑得出来呢?”杜晴蜜忍不住为他反驳,负谦吃过很多他们想象不到的苦呀! 她突然一怔,抚着肚子连退了两步。负谦现在还喜欢她,她却不留只字词组就这么一走了之,他心里会有多苦、多难受? “不会要生了吧?”高严上前扶她,总要让她躺下他才能去请稳婆啊! “我没事,只是觉得不该这般跟你说话。”她匆匆搪塞过去,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想想负谦的心清?不过当下她气过头了,哪有心力去想。但愿负谦是气她、恼她的多,不是伤心自责难受…… “我是个粗人,没关系的。只是没想到负谦会跟你说这么多,看来他这几年改变不少。”高严有些感慨。“自从我知道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后,就想认他做义弟,好好照顾,但他不要,还嫌我麻烦又碍眼。他以前讲话很直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他没必要替谁留情分。还记得有一回,有个工人搬货时压断腿,好几个月不能工作,我们大伙儿就提议凑笔钱给他,负谦一口气就拿了十两出来,后来那名工人心被养肥了,明明能动了还装不便,我们就意思意思给个几文钱让他买酒,就负谦再也不肯拿出一毛钱,还当着全数人的面前对那名工人说:“你还没瘸就急着改行当乞丐,但给不给钱是大爷的主意,你管不着。”,结果两个人差点在码头打起来呢!我愈看这小子就愈中意,非要认他当弟弟,谁知过没几天,他就到龙家去了。” “……我印象中的当家没对人说过重话。” 她眼中的负谦跟高严眼中的负谦真的是同一人吗?杜晴蜜疑问满天飞。“你说你待到当家当上总账房,那你有听说过他和静红的事吗?” “谁啊?我连听都没听过。负谦后来只替他姊姊卖命,真有他看上眼的姑娘,一定是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不许任何人接近,照理说很好看出来的,我不可能不知道。负谦就是那种一辈子就一个妻子,到死不变卦、不纳妾、不续弦的人。”人不轻狂枉少年,他也曾荒唐过,流连青楼、花巷什么的,yù找负谦一起开个眼界,却反而被骂个的血淋头,他说他以后是要成家的人,不能对不起他的妻子,一点点都不行。高严搔搔头,没把这段话说出来,太私密了。 “唉,我怎么帮他说好话了?这浑球过分得很,我存够钱能开这家客栈时有写信到鸣台山给他,要他过来同喜,等了大半个月他才回信,说我这个人没定力,怕喜不过三年,等我真能开业十年以上,他每年过年都请戏班在客栈门口,从初一唱戏到元宵新年过……” 杜晴蜜压根儿没细听他后面的话,一心绕着到底有没有静红这个人?如果静红是在高严离开后才出现的,那他就不可能知道,毕竟他连负谦成亲的事都不晓得。 会是绿芽假扮的吗?可是阿水婶跟她碎嘴过当年姊夫跟绿芽私奔时,全省城都在看龙家的笑话。阿水婶说因为姊夫帮绿芽说过几回话,龙老夫人时常差绿芽跑腿买东西,有好事上前近看过她几回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一连数日,杜晴蜜的心都在这上头打转。如果今天负谦真想纳静红为妾,她不会后悔带着孩子离开,但假如一切都只是误会,那她…… 她对负谦做了多过分的事! 午夜梦回被自个儿惊醒,杜晴蜜满身大汗,腿又抽筋,以前都有个男人细心为她端来温水哺喂。像在鸣台山时,厨房随时备有热水,他每晚总会端盆热水让她泡脚,为她揉捏肿胀的双腿,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半夜抽筋将他惊醒,不管白日他在外奔波多辛劳,一定会起身替她顺着筋络,直到她舒缓后又睡去。 妒fù!杜晴蜜,你这个妒fù!她气得咬紧自个儿的手臂,泪水像瀑布般宣泄地流着。她听到静红那番话后,整个人没了理智,以为自己的幸福是偷来的,就要还给正主儿了,负谦重情,不见得会赶走她,但要她看着负谦跟其他女人浓情密意,她做不到,她真做不到。 所以她逃了,不敢在省城多留一刻,怕传回家的消息是房内要添人了,她绝对会受不住的。 离开后,她刻意气着负谦,想他用情不专,告诉自己这个人没什么好想的,他现在过得可快活了,在心里一直毁谤他来让自己日子过得下去,别心痛到站不起来。在还没有嫁给负谦之前,也是一个人打拼过来的,她没什么好害怕的。 但,她现在却被后悔缠得紧紧牢牢。 善妒、自欺欺人,遇事了就想跑,就算她后悔了又有什么用?她哪有脸回去?还说要让负谦无后顾之忧,她才是负谦最大的隐忧。 “唔”杜晴蜜肚子一缩,开始剧烈疼痛,她大口大口地呼息,却觉得头上像被人罩了块布,不太能吸得到气。她疼得双腿发颤,几乎无法站直身躯,但为了腹中胎儿,她扶墙抓桌,举步维艰地移到门口。“大哥……大哥……” 她疼到连换气都困难,说出来的话可能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踏出房门后,她像用尽了全身才气似的,已经没有办法再走动半步,背抵着墙,沿墙滑坐而下。 “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杜晴蜜抱着肚子,冷汗满脸,不知道支撑了多久,肚子突然不疼了。 她不敢掉以轻心,缓缓站起,小步走到高严房前褪门。“大哥,救我……” 敲了好几回,总算把高严叫醒,他紧张到连上衣都来不及穿就奔来开门。 杜晴蜜又开始腹痛,一见到他立即软倒。 “我马上去找稳婆,你撑着点儿!”让出自个儿的房间,高严临时也找不到人帮忙照顾杜晴蜜,只能一路念着阿弥陀佛冲到稳婆家。 连夜把稳婆挖起来,死拖活拖,只差没把她扛上肩带回来,还没接近大门就瞧见月光下站着一名高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高严直觉是来投宿,还没靠近就出声打发他 “今天东家有喜,没空做生意,你到别家投宿吧,这里很多地方让你选。”高严见他文风不动,晴蜜还等着他呢,就不客气了。“让开!有人要生孩子,你别挡路,如果一尸两哎哟,稳婆,你干么打我?”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还没生呢!呸呸呸!”又是一个大老粗,孩子生下来又要累娘了。 “晴蜜要生了吗?她在哪儿?”门口男子听到有人要生孩子,虽然还没十足月,九个多月也有了,差不多是晴蜜的产期。 “是呀,就是晴蜜等等,你怎么知道” “先别管了!稳婆,我妻子要生了,麻烦你帮个忙。高严,你还不快点带路,愣着做什么!” 男子低声一喝,就算高严自个儿开店当了几年老板的人都差些肃然起敬,把稳婆引到他的房间才回神,怎么自己像条的一样听话? “你”高严把稳婆送进去后,回头打算找男子算账时,稳婆又来吩咐。 “趁现在才开两指,快去烧热水,还有布巾,愈多愈好。我刚摸了她的肚子,胎位有点不正,生产时间可能会拉得比较长,一旦换过五盆水,头还没出来一半,你们就讨论一下,看要保大还是保小了。” 蒋负谦一阵天旋地转,费尽心思才找到晴蜜,还没见上一面就要承受可能天人永隔的局面?!他咽了几回唾沫,心还是静不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颤着声音说:“如果母子均安最好,万一真要选择的话……我要保大,一定要保大!” “我不管,大的小的我都要!”高严吼了稳婆几声,但稳婆没在怕,毕竟接生多年,什么款的夫妻没见过?她还被刀架过脖子呢! “去烧水吧你!”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谁的,稳婆就两个一块儿使唤了。“你们看谁有钱,到yào铺切几片参片回来让孕fù含着补气,现在最关健的就是孕fù的体力能不能撑上几个时辰。去吧去吧,我会尽力让母子均安的。” 三人分头行事,蒋负谦对这里不熟,所以由他到厨房烧水,高严到yào铺切参片,稳婆回到房间后,在床头旁的墙上,挂上了临水夫人的画像,其以能护佑生产而闻名,每回接生她都会把画像带上,希望生产一切顺利,如有神助。 杜晴蜜疼得难受,但稳婆总说还不是时候,千万不能用力,为了保留体才好生产,她忍着不喊疼,咬着稳婆给她的软木。 热水好了,参片也来了,稳婆放下床帘,怕换水时透风,着凉就不好了,待五指全开,稳婆先是揉着她的肚子,要她吸气、吐气、用力推。 “好痛……”杜晴蜜还是忍不住惨叫出来,眼泪汗水jiāo错,湿了布枕。 “负……谦……负谦……我好痛……” “不能放弃,你要用力,孩子才会动,我才能推正胎位,你不能放弃。”稳婆也是满头大汗,心里致念请临水夫人下凡帮忙度过难关。 房外的蒋负谦与高严头上的冷汗不比在房内奋斗的两人少,尤其听到杜晴蜜喊出了他的名字,蒋负谦差点夺门而入,握着她的手轻哄。 “晴蜜,我在这儿,你不能放弃,撑下去,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他不能失去她,别把她带走! 她好像听到了负谦的声音……饱受撕裂痛苦而意识涣散的杜晴蜜顿时冲出一丝清明,力气回来了一些,继续顺着稳婆的指示吐纳施力。 “负谦?!”高严的下巴差点吓到合不回去,绕着蒋负谦转了几圈,端详了好一阵子。“你是刘负谦啊……你这浑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多?都瘦得掉了一只猪的ròu了吧?” 蒋负谦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才认出来?眼睛怎么长的!” “对对对,这是负谦对我说话的口气,你真的是负谦!天呀,太让我讶异了……不对呀,你怎么会是晴蜜的丈夫?你何时成亲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我记得晴蜜说他丈夫死了,她还得工作偿还她丈夫生前积欠亲戚的yào费呢!” “别听她这些气话,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不然她怎么会离家。”她竟然对外说他走了,是对他心灰意冷才这么说,还是气在心头,有人问起才故意说他不在了,不愿想起他这个人? 气消了,冷静过后或许还会想开,主动回到他身边或是请人带个口信,倘若对他已经不存有任何希望,说不定就带着孩子老死在外,再也不回来了。 “晴蜜看不出来这么倔耶,她来我这里工作的时候肚子已经不小了,想让她做点轻松些的差事,她还嫌月例拿得不踏实。你老婆真的很怪我是说特别!特别!”被蒋负谦一瞪,高严马上改口。他nǎinǎi的,这小子气度被淬炼得好严唆,跟当年站在别人身后黯淡无光的小子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僵,他赶紧开了个新话题。“听说省城有人开出两千两找一名孕fù耶,你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吗?两千两不知道能娶几个妻子了,不觉得有点浪费吗?” “那个人就是我。”蒋负谦盯着门口,就怕风吹草动,不理高严差点闪了舌头的样子。 “呢……我有帮你讲话喔,真的,我说你到死就守着一名女人。” “如果你不说话我会更感谢你。”除此之外,他相信高严说了更多不利他的事。“怎么这么久还没生出来?” 他一直听见晴蜜痛苦的闷喊声,呼吸相当浓重,断断续续,像接不上力似的。“稳婆,晴蜜的状况还好吗?” “还在未定之天,再帮我换盆热水来。” 蒋负谦开了门,杜晴蜜在床帘后,看不见她的状况,地板上那盆本清可见底的热水好像刚从血池捞起一样,他心都揪拧了,却不敢迟了动作,急速地换好热水。 连换了三次,还是听不见孩子的哭声,杜晴蜜的声音愈来愈微细,几乎无闻,每换一次水,稳婆的脸色便难看一分,他背眷整个发麻,冷气由脚心开始上窜。 “晴蜜,你撑住。我不能没有你,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就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活下来,别丢下我一个人……别让我们的家庭缺角了……” 蒋负谦一拳砸上木门,砰的一声,杜晴蜜虚弱地睁开了眼。 “稳、稳婆……帮我个忙,要是我有个万一……帮我跟负谦……跟我的丈夫说,我不后悔遇上他,是他给了我不……不一样的人生……帮我谢谢他……” “这事留着你自己跟他说,还能托付我这些话,表示你还有力气,给我撑着!”稳婆撬开她的嘴,在舌下塞了参片让她含着。 杜晴蜜又累又痛,很想两眼一闭就昏死过去算了,可当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滑出去了些时,激发了她的母xìng,打起精神又使劲地推。 “看到头了,好,再吸气、吐气,慢慢来,头过了,过了!”人说头过身就过,没一下子孩子就滑出来了。拿起泡过花椒水的剪刀把脐带剪掉,打了个结把孩子倒吊打哭,孩子哭声一出,大人们顿时松了口气。 “生了,总算生了!”蒋负谦高声一呼,高严也是开心得拼命砸手。“晴蜜呢?她怎么没声音了?她人还好吗?” 蒋负谦想推门入内,却遭稳婆喝止。“还没好,先别进来!” 她把孩子身上的血迹洗净,剪了块方正的小布巾,在上面撒了点保持干爽的yào粉,绑上孩子的肚皮,摊开她带来的红布巾,将孩子包好保暖,再回来处理杜晴蜜排出的秽物。 杜晴蜜听到孩子哭声后便全然放松,沉沉睡去,随便稳婆帮她清洗下|体,等房内一切整顿得差不多后,稳婆才抱着孩子开门。 “恭喜,是个男丁。”稳婆怔愣住,不知道该把孩子jiāo给谁好。 高严是伸出手来想抱过,蒋负谦却是挤过稳婆身边的缝,进房里看人,她混乱了。 “你们……谁才是孩子的爹呀?” “房里那个,不过我是孩子的舅舅,给我抱一下。”高严接过孩子,长得跟头熊似的,却极尽温柔地逗着孩子,满脸慈光,看起来滑稽极了。“嘿嘿,我想认你爹当义弟,他不肯,几年后我还是认了你娘当你子,注定都是一家人啊,呵呵!” 稳婆回房里拜了三下临水夫人后才将画像取下收好,准备离开。“母子均安,我就算不负嘱托了。尊夫人生产耗才过度,月子一定要坐好。” “我知道了,多谢。我来不及准备红纸,这点心意请你收下。”蒋负谦拿出一包沈甸甸的银两。 稳婆从来没收过这么多钱,连忙回拒。 “你应当的,收下吧。” “你就别婆妈了,快收下吧!他都能花两千两找老婆了,这些不算什么。”高严帮腔,有点落井下石的讽刺味。他在外面走走晃晃地nǎi着孩子,还挺有心得的。 “好,多谢。不必送了。”稳婆答谢离开。 高严再不舍也得把孩子还给正主儿,托抱给蒋负谦。 “今晚你就睡这儿吧,我去隔壁,有事叫我一声。大家兄弟,别客气了。” “嗯,多谢。”若非晴蜜的事占去他太多思绪,他是该好好酬谢高严连月来的帮忙。等晴蜜苏醒过来,再正式道谢仍不迟。 但高严像看到鬼一样。“你跟我道谢?刘负谦跟我道谢?我敢保证你儿子出生前外头一定有祥云盘驻,天有异象呀!” “你可以出去了。”真禁不得夸,讲两句好**就抬得半天高。 高严笑了两声才出去,脚步像背后长了对翅膀般轻快无比。 怀里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蒋负谦手忙脚乱,急着想哄停,明明两人都是新手,他的动作就比高严逊色多了。 “乖,来喜别哭,别吵了你娘睡觉,刚才折磨得还不够吗?” 他竟然跟一个不足月的娃儿正声,还真有几丝责怪的意味,说也奇妙,孩子听到“来喜”,居然呵了一声,像打嗝似的,之后就不哭了。 “这才乖。”蒋负谦将孩子放到他跟杜晴蜜之间,褪去外衣鞋袜躺上床,悄声地说:“你这磨人精,等你有精神了再来算总账。” 过了百来个心头空dàngdàng的日子,总算盼到了圆满的一日,有妻有子。 杜晴蜜整整睡了两天才醒,孩子饿了要吃nǎi,就看蒋负谦跟高严两个大男人四处找人借nǎi哺喂,活生生折腾掉他们一层皮。待她醒来时,总算不怕孩子断粮,高严差点跪在地上叫她祖nǎinǎi。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杜晴蜜羞愧地低下头假意看着吃nǎi的儿子,心虚不已,双颊火热得很。 “庆余行的人来告诉我的。”她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回来,蒋负谦应该要开心的,可他现在满肚子怒火,非骂骂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妻子不可。“你都几岁了,顶着好几个月大的肚子还敢离家出走?你是嫌命太长还是来喜的命底太硬?别人碎嘴几句,捏造几件事,你就把我对你的好、对你说过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我对你的付出算什么?你就这样对我?是不是待你太好,当我巧言令色,以后跟你说话都得凶一点才进得了你的脑子?” “晴蜜还虚弱得很,先别急着翻旧帐啦!”高严不敢进房,但一直在外头隔门偷听着。 “外面没客人吗?闲到成天在我们房门口打转?要不要把客栈关了,我在鸣台山给你找件差事!”蒋负谦冷语化成利箭,在高严胸口上chā了两支。 “晴蜜还说你变了,你根本就是一头披着白兔皮的黄鼠狼,没安好心眼,难怪晴蜜误会要走!哼!”搞清楚,这里才是他的房间耶!斑严没好气,摸着鼻子到前头忙去,顺便请厨房准备麻酒鸡、麻油腰子什么的。 “对不起……”杜晴蜜真的很懊悔,尤其看见蒋负谦为了寻她,几个月下来瘦了好大一圈,她真的很舍不得。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够吗?还有,什么叫要是你有个万一,请稳婆带句谢谢给我?我从以前到现在就只要你一个,你给我好好活下去!”蒋负谦克制住不戳她脑门的冲动,从来没有人让他这般生气过。 “真的很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杜晴蜜抹着眼泪,默默承受他的怒气。 “还哭,还在坐月子呢!”蒋负谦叹了口气,气话说归说,还是疼她的。“你可以打我骂我,就是不准一声不响地走了,知道吗?” 杜晴蜜拼命点头,哭到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事情过了就好,等你坐完月子,孩子满百日了,我们就回省城。”姊姊还在等着看侄儿呢。 “鸣茶的事还没处理好吗?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鸣台山?”她真的不知道该以何种脸面去见姊姊,老实说有点怕呢。 “快了,喝完喜酒我们就回鸣台山。秋蝉要出嫁了,嫁给来家里出诊过的大夫。”在他还在寻找晴蜜时,姊姊有意无意向他透露过。找人是他的私事,本就不该影响其他人,更何况是女子一生的大事,便要姊姊着手安排,别在意他。等孩子满百日,婚事差不多也筹措好了。 “真的?太好了,这是喜事呢!”大夫看起来人不错,又有一技在身,不怕秋蝉婚后日子难过,说不定还能夫唱fù随呢! “是啊,还有一件就不知道是喜事还是悲剧了。”蒋负谦抚额,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去想想,当初实不该附和的。 “绿芽……也就是你认为的静红,大概再过半年,就会嫁给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了。” “啊?”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虽然她没见过负谦的大哥,但直觉就不是善类,是心眼特多的那种。“就……就祝福他们吧,说不定异常般配。” “那真的异常了。”蒋英华迟迟不婚,也不知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听说他给大姨的借口是找个有面子、有里子,能配得上他的女子,最好家里有人当官。 商居社会末位,只要有功名在身的人,多半不想与商子结亲沾上铜臭味来降低自身格调,也难怪找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个满意的对象。 她对蒋英华及绿芽熟识不多,更何况绿芽是造成他们夫妻嫌隙的人,杜晴蜜不想谈她,便转了个话题。 “你真的……要把孩子取名叫来喜喔?”她心惊胆颤。 “没错。”蒋负谦故意逗她,瞧她有苦难言的模样,恶劣地笑了。“哈哈哈,怎么可能,当rǔ名还说得过去。先这样叫吧,我还在算名字笔划。” “你就爱逗我!”杜晴蜜气呼呼地给他一拳。来喜这时也不喝了,她抱直孩子,轻拍他的背让他打嗝免得溢nǎi,才让他躺上床。 蒋负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等她把衣服拢好,才抚着她的脸说:“你真美。” 杜晴蜜羞红双颊,连忙把他的手拍开。“恶露还没排完呢……” 蒋负谦失笑。“你想哪儿去了,小色女。” “不跟你说了,就会笑我!”她嘟嘴,把头撇向一边。 “我说真的,你很美,为我生儿育女,真的很美。”没有一个人及得上的美。 蒋负谦眯着眼笑了。“不过,一个就够了,我不想再经历你生产,差点天人永隔的绝望。” “可是我还想生,你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人孤单太久了,我想为家里多添点人。”看着来喜,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与成就。能为心爱的男人生个血浓于水的娃儿,真是件无比幸福的事。 蒋负谦有点为难,他也喜欢孩子,但他更爱晴蜜。见她双眼写满渴求,心都软了。“好吧,最多再生一个。” “嗯!”真怀到第三个,负谦也不可能要她打掉的。其实杜晴蜜的理想是生四个孩子,培养长大,以后个个是他们爹爹的好帮手。 她笑意横生,突然想到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连忙拉住蒋负谦的手恳求道:“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管下一胎生男生女,你都不准叫他来福!” “……噗哈哈哈哈哈……” 蒋负谦放声大笑,拼命拍着自个儿的大腿,他真是娶了个宝啊! 尾声 离开两年多,总算回到鸣台山了。杜晴蜜抱着来喜,有种近乡情怯的恐惧,下了马车,一步也不敢动。 “一阵子没回来就不认得路了吗?”蒋负谦卸完夫fù俩的行李就来到她身边,想抱过来喜,但她不肯,怕少了孩子没人能遮她的脸,就随便她了。上回一辆车出去,如今换了三辆车回来,其中两辆都是从省城带回要分送给茶农的礼品。“阿正,找间空房把车上的东西堆进去,晚点我再来分。” “好的耶!”马匹不进圆楼,阿正找了几名年轻人,以力拉车进去。除了在茶山上工作的人外,知道他们夫妻回来的人,能空下手边事的都过来了。 制茶嬷嬷们乐呵呵地靠上来逗弄杜晴蜜怀里的婴儿,有孩子当话题,她态度就自然多了,少了刚回来时的局促与不安。 突然有名制茶嬷嬷疑问一起。“我家媳fù说晴蜜是到省城待产,怎么去了两年多,孩子才五个多月大?又不是生李哪咤!” “啊?”杜晴蜜傻愣,转头向蒋负谦无声求救。 他走过来搭住她的肩。“进去再说吧。至于伤心事,就别再提了。” 伤心事?什么伤心事?杜晴蜜随着众人入内,一直想不透蒋负谦所谓的伤心事由何而起,难道是指她挺肚离家大半年的事吗?这跟她到省城待产没有关系吧?不管有没有这段chā曲,她都不可能直接从肚子里蹦出一岁多的娃儿呀! 她还没意识过来,进了圆楼,蒋负谦把来喜抱走,制茶嬷嬷就牵起她的手,轻拍安抚。“孩子流掉别难过,你瞧,他不马上投胎回来当你的娃儿了吗?” “啊?”人家说怀孕会变笨,难道生完还聪明不回来吗?杜晴蜜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制茶嬷嬷以为她在生来喜前流掉了一个,才会到了省城两年多,来喜还这么小。 她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解释起,索xìng将错就错,不去纠正了。 “舟车劳顿,想必你们也累了吧?先上楼歇会儿,晚点一块儿在圆楼吃个饭。上回我们一块儿在圆楼吃饭就是你搬进当家房里那天,终于可以热闹热闹了!”制茶嬷嬷欢欣鼓舞,像个孩子似的,这次不只晴蜜回来,还有个小小子给她们玩呢!“其他的晚上再说吧,我们得回去忙了。” “好,辛苦嬷嬷了。”杜晴蜜满怀感念地鞠躬,没忘一颗颗莲茶都是从制茶嬷嬷的手里缠出来的。 “你是当家夫人,客气什么?”嬷嬷们笑着离开,对晴蜜是打从心里喜爱。 “等等。”蒋负谦抱着来喜,由他处绕了一圈回来,让大伙儿能见见他儿子讨喜的长相,见到嬷嬷们要回去制茶,急着留人。“谁家有人可以帮忙带孩子的?” “孩子我自己带就好了,何必请人呢?”回来就摆当家夫人的派头不太好吧?而且孩子是她生的,她不想错过他每一刻成长的足迹。 “在鸣台山时是还好,万一我们俩要到外地谈生意,还把这小不溜丢的家伙带上吗?”蒋负谦挑眉。 “我们俩?你到外地谈生意你去就好,何必带上我呢?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家等你的呀!”她对茶叶一知半解,带她出门根本是累赘。杜晴蜜很有自知之明。 “我就是放你在家等我,才等出一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瓜,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认识的人你一定得认识,我知道的事你至少要有些眉目,就算今天我们因故分隔两地,你都能推测出我正在做什么。”他都不怕把自己全然摊在她面前了,她敢嫌麻烦试试。 他态度坚决,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杜晴蜜只能应了下来。 “知道了。”虽然语气有些委屈,心里还是掺着甜。负谦是疼她,才不想让她再因误会而别扭难受,也有部分是怕她又离家出走,随时随地看着她才安心。 她不敢再信心满满地说这样就够了,人会变,心会野,但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缺,而且更能体会负谦说过的话,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提出来跟他讲。能把妻子带在身边做生意而不怕外人嘲笑,怎么可能没有容纳她奇奇怪怪意见跟想法的度量呢? 人说女人成亲是第二次投胎,就算她不是枝头凤凰,也是他掌心上的凤凰了。 虽然外出时要把孩子给别人带,蒋负谦仍不想错过孩子的变化,七坐八爬九长牙的时节都让心腹到外头谈生意,自己最多接接亲上鸣台山的访容,直到孩子能噗着口水发出单音,诱着他讲一句“爹、娘”,两人才敢到外地,与其他茶行介绍的客人碰面谈生意。 订单一期比一期多,夫妻俩还得新置茶山来消化,杜晴蜜才知道蒋负谦气愤又无奈的心情,这么忙最好他有时间搞七捻三,有时他在耳边喊事情多,好忙,都没时间找乐子时,就知道在挖苦她,窘得她抡起小拳头不痛不痒地槌了他几拳,接着夫妻俩打骂着,就滚到床上去了。 房间的事他倒没落下。杜晴蜜窘窘地想着。 生活忙碌,时间就过得快,经过洗练,杜晴蜜整个人自信焕发,不过还是容易忽视自个儿身体上的一些小事,要不是蒋负谦觉得她肚皮隆起,笑她这阵子吃得不错,才发觉月信晚了,请大夫搭脉才知道来喜要有伴了。 “都是一个胖娃娃的娘了,还这么不经心。”蒋负谦有些懊恼,气他自己没及时发现晴蜜身体的变化,这一、两个月来他们往返谈生意动辄五天以上,对她的身体多伤啊? “我……我以为是晕车呀……”杜晴蜜汗颜,抚着肚子,幸好没出意外。 诊出有孩子后,蒋负谦便不许杜晴蜜四处奔波,自个儿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来喜想讨娘抱都过不了父亲这关,敢有什么怨言就把他扔到各茶户去住一天,够让他三、四个月回不来。 就在杜晴蜜在鸣台山待产的某一日,龙君奕与蒋舒月登门造访,带了十车礼品上山,其中有两车是独独给来喜的礼物。 “姑母!”来喜看到向来最疼爱他的蒋舒月出现,立刻迈开短短胖胖的腿迎上去,甜甜腻腻地想讨抱,立刻让姑丈拦下来。 “你姑母有孕了,不能提重物。” 来喜哭了。“呜呜呜……娘要有新娃娃,姑母也有要新娃娃,都没有人要来喜了……呜呜呜……” “乖喔,姑母还是疼来喜的,别哭,以后有新娃娃跟来喜作伴,你可是大哥,要带头的喔!”蒋舒月白了丈夫一眼,连让她蹲下哄孩子都不行。 “这么爱哭,以后当大哥只会变笑话。”蒋负谦扶着大腹便便的妻子出来迎接,淡淡地看了赖在地上的来喜一眼,他立刻收起眼泪,乖乖地站到一旁,神色恭敬,完全没有刚才耍赖的模样。 “负谦,原来你还是条捆仙索。”蒋舒月取笑道。 “制不住他还当什么家?”这孩子很懂得看眼色,知道谁能赖、谁不能赖。“姊姊既然有了身孕,怎么还舟车劳顿上鸣台山?” 蒋负谦向龙君奕丢去一眼责怪,后者无奈得很。他拗不过妻子,一路颠过来,他心都快停了。“等会儿你就知道。陈总账,把东西呈上。” “是。”陈总账捧了个木盒上前,一打开,竟是一道圣旨,在场所有人全数跪安,听完陈总账朗读完圣旨内容才起身。眼前有两名孕fù,他念得可急促了,短短几行字就让他念得满头大汗。 “以后这道圣旨还是少拿出来的好。”龙君奕呼口气,怕蒋舒月腰酸,轻手为她揉捏着。 蒋负谦也是,舒活着杜晴蜜的腰际。“姊姊特地带圣旨上山是为了?” “为了化解你跟你姊夫的心结。龙升行能得皇上亲颁天下第一茶,全是你的功劳,若非你持续捐赠茶资,我们岂会得此殊荣?所以我想做个和事老,把鸣茶铺回龙升行,『天下第一茶』才实至名归。”这道圣旨,算是给两方一个名正言顺的台阶下,就希望负谦卖她这个面子。 “这事……我再好好考虑,在姊姊、姊夫回去前,我会作出答复的。先进屋吧。”浩浩dàngdàng一群人站在门口挺吓人的,偶尔也是有小茶行的人特地上来拜访,他可不想挫人家锐气,以为他好排场。 杜晴蜜抚着肚子,脸色有点难看。 “人不舒服吗?”蒋负谦着急地问着。 “不是……”她期艾地开口,附在丈夫耳边悄声说。“我只是担心,这孩子来的时间太巧了。” “太巧?”他顿了一会儿才回神。“你是说皇上颁下天下第一茶的时间?哈哈哈,你放心,这孩子不会叫来福,这名字可以让给姊姊。” 蒋舒月很快意会过来。“谁像你,会帮孩子取敝名。” “……爹、娘、姑母,我还在这儿耶……”第一代苦主来喜不禁哀嚎。 所有人对看一眼,忍不住放声大笑,这孩子还真逗。 “不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叫刘修睿了吗?”笔划算出虽有劳碌,但前途光明平坦,成功指日可待,其中也包含了他对儿子的期许。 “既然这样,爹就把娘肚子里的宝宝取成来福,再给他取蚌好名不就得了?”比照办理不是简单得多?还能平平他的不甘。“爹可不能偏心喔!” “噗哧!”杜晴蜜忍不住笑了,拍拍丈夫的肩磅。“万能的夫君,这就jiāo给你了。记得,当爹的不能偏心,也不能让我伤心喔!” “呵,没见你给来喜jiāo代,我跟你姊夫是不会离开的喔!”蒋舒月掩嘴一笑,随着龙君奕入内,顺道接走杜晴蜜,留他们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很好,这么小就会替自己争取利益,可惜他不是个抱着孩子就不知东南西北的慈父,最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只是没想到他要思考铺货龙升行的事外,还有这件事得cāo劳。当家不好做,爹更不好做啊…… 编注: 关于蒋舒月和龙君奕的爱情故事,请见橘子说985“喜临门系列之一”《福妻家中坐》 无聊事大声说 梁心 今年真的是我写稿写得最勤的一年!进度飙得快,连我自己都感动了,看来我这闲散仙人也能发愤图强真感谢淑珍大神帮忙卡档期,让我有条死线可以绑脖子,不然我真会一直闲散下去。 这阵子也没什么事情可以说的,就非常的平淡,除了公司的事务暴增让我青筋也暴增外,其他真的没什么变化,健保卡也一直保持活络状态(掩面)。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书中所说的金狗毛是真的有这东西。小时候受伤出血,比较严重的都是拿金狗毛来救急,阿公阿嬷都讲台语,从小到我去GOOGLE这东西之前都以为叫“金猴毛”。 这毛真的很神奇,从小一直拔一直拔都没见它秃头过,拔过的毛还会再长出来,我小时候根本不敢碰它,觉得它是标本,是活体东西,阿嬷只要拔它的毛来止血我就会默念一次阿弥陀佛,原来金狗毛是棵植物,到底是谁在我家那棵金狗毛上面黏两颗眼睛的?小朋友禁不得吓呀…… 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家有两宝,阿嬷知道很多民俗疗法,连刀疗都会,之前有几位nǎinǎi因为跌倒不太能走,我阿嬷拿菜刀沾yào酒,用刀骨剁打膝盖后方,直到逼出疾血,就能活动自由了,整个神到我掉下巴。 我阿嬷真的很强,会挽面、刮疹、刀疗、烫头发,以前体力还行时,我家过年过节可有味道了,除了汤圆买现成的外,其他什么润饼、粽子、菜稞、红龟稞她都自己来,还跟我说过以前怎么甩打润饼皮才好吃,可惜孙女只出一张嘴,现在只学会绑粽子跟刮疹,还把我绑的粽子拿到公司中午开趴(啥),董事长也说好吃,其实料都是阿嬷准备的,我连糯米炒油葱都手残。 阿嬷包粽子很讲究,糯米要先泡一个晚上,早上起来再加泡开干香菇的水炒ròu油、油葱跟花生。香菇跟ròu块都要先经大锅卤,香菇还要先zhà过,粽叶也要先刷洗,包好后再放进大釜,烧柴火以大火滚热,粽叶的香气跟柴火烧出才有的独特味道,真的是一等一的好,如果以后没工作我真的可以去卖烧ròu粽。 阿嬷的法宝很多,小时候撞到头,肿了个大包,阿嬷都会拿猪皮来揉我撞到的地方,阿嬷力劲超大,每次都痛得我飙泪,不过揉完大包真的都消了,一点都不痛,冰箱里随时随地都备有一块肥滋滋的猪皮,天晓得我小时候怎么走路的,两眼就撞得眼冒金星,但是揉散肿包真的太痛了,我宁可好得慢一点都不敢跟阿嬷讲,猪皮才慢慢卸下职责,乖乖当回一块猪皮,被阿嬷拿去zhà,逼出ròu油来妙菜。 阿嬷说,上排的牙齿掉了,要丢床底下,下排的牙齿掉了,要丢屋顶上,不知道现在阿会的床下找不找得到我的rǔ牙?我以前真的没看过牙医,换牙时,起先都是阿会阿嬷帮我拔的,真的经历过在牙齿根上绑上棉线,另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在门把上打死结,阿嬷抱住我,阿公把门大才甩上,一颗牙齿就这样从我大张的嘴里飞出来,带着相当漂亮的血花。 你们怎么可以骗一个幼小的孩子这样拔牙齿一点都不会痛的呀!(泪崩) 记得我满嘴血哭了好久,哭到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后来是阿公把牙齿放到我掌心里,叫我站在我家门口大才丢到屋顶上,还可以许愿喔! 然后我就不哭了。 谁来告诉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孩子… 之后我像被虐狂似的,只要牙齿有点摇晃,就开始大才地摇它,想把牙齿拔下来,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开口给我阿会阿嬷看,他们都说只是看看,一看就瞬间施力把我的牙齿扭下来,我就开始大哭兼喷血,虽然之后自己拔牙一样很痛,但是想到等下就可以许愿了,力量都来了,真是痛且快乐着呀! 为了享受丢牙齿那瞬间快意,我才没几岁就成了无齿小屁孩。(啧)阿嬷很护短,这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可能是我小时候太矮了,对面的阿婆都跟我阿嬷说我长不到三块豆腐高,阿嬷竟开始用忍术,把我头顶正中间绑一束马尾,再用彩色胶带往天上抽成天线,此忍术至少让我增高十五会分,活像pào竹小童,念乡会所幼儿园,走小门时辫子都会打到门框。(好得意) 看了上面回忆的往事,总算能明白为什么有当过兵的人一讲起当年勇就落落长,看来我的回忆录也像阿嬷的裹脚布一样,是上了年纪的关系吗? 下一本跟大家见面的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是带点聊斋味道的,是今年清明回家祭祖突发奇想chā队的作品,这次清明前我们有再整理过祖先的遗骨,听到阿公阿嬷在提他们的阿会阿嬷,那种感觉真奇妙呀 下次见喽!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目空一切)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4825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