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命中缺我》 楔子 细雨蒙蒙,冷风阵阵,细雨被吹成了纷乱的珠帘,在天地之间乱舞。   浩瀚的忘江因为连日来的大雨暴涨,宽阔的江面一片灰黄。   江水在奔腾,那水流之声振聋发聩,又像无数的巨兽在狂奔,张开了大嘴,欲将猎物吞吃入腹。   忘江崖,位于这忘江主流的一处大转弯之地,高约百米,悬悬峭立。   低头下望,黄色的江水在这下面形成了一处大漩涡。   旋转着,激荡着,撞击着边缘的石头,撞出一层灰白色的泡沫。   江水和着泥汤的腥气随着冷风吹袭上来,这忘江崖峭立的一角也好似随时会崩塌下去。落入江水之中,便会瞬间被其吞噬。   接近傍晚时分,风雨更大了,那忘江崖的最高处,出现了一个红裙女子。   她忽然出现,迎着风雨,岿然不动。   只是,那衣裙和长发随风而舞,分明岿然不动,却又好似随时会随风而去。   窦天珠望着翻腾的忘江水,脸庞湿润,一时倒是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   窦家倒了,窦氏镖局散了。   曾经江湖上的首屈一指的窦氏镖局,漕运第一大帮,数千子弟,一遭化作鸟兽散。   他爹死了,最为强大的后盾没有了。   三日前,她的婆婆,她曾认为是这世上可以代替母亲宠爱她的女人。   将她单独叫去,对她说,窦氏一倒,云家不免受牵连。她身为云家的媳妇儿,虽这三年来未为云家诞下一儿半女,但好歹也是一家人。   既是一家人,此等时刻,还是须得为家人着想。   暂离云家,段时间内,别再回来了。   多无情啊,她可自称与她娘亲乃闺中密友。偌大个江湖,她们的姐妹情谊感天动地。   真是姐妹情谊吗?当然不是,一切不过是因为窦家那时正值辉煌。   窦家一倒,便露了真面目。   是她傻,是她蠢,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又为窦家做了什么?   父亲宠爱她,母亲早亡,父亲就更为宠溺。她从小习武,天赋异禀,不习文字,总叫人笑话。唯父亲纵容,他只要女儿开心便好。   她打小爱慕子元,他是明珠,极其耀目。   因为她爱慕,父亲亲自去云家上门提亲,她的嫁妆,掏出了窦氏所拥有的四成的钱财。   是啊,她嫁给了子元,可是,这三年来,她见他的次数都不及五根指头那么多。   现如今,她去往何处?又该如何?   父亲没了,子元……   闭上眼睛,湿热的泪和着冰冷的雨水一并流下,在下颌处滴悬,最后,一并落下,砸进了江水之中。   她无处可去,唯有脚下这片江水。   她想,她最终还是得回到父亲身边。他那么宠爱她,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   十八岁。   或许,天注定,她窦天珠,就到此为止了。   睁开眼睛,猩红的眼眸是一片死寂。人最终,逃不过的还是心如死灰。   向前一步,她不做任何迟疑,便从这忘江崖上跳了下去。   红影一瞬,只在半空划过,便堕入了江水之中。   翻腾的江水是巨兽,更是一张深渊大口,吞噬了那道红影,彻彻底底。   忘江崖下方,一片倾斜的树影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慢一步的跳了下去。   在脏污不已的江水中游动,虽是一直在尽快,但是不及江水冲荡之力,数次被拍到了石头上。   那黑影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随后便一个猛子狠扎进水里。   好半晌,距离那个漩涡十几米的地方,黑影搂着一个红影破水而出。   他一掌拍在那红影之人的后背,只听得那红影猛呛一声,活了! 001.单身贵族天下追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凡尘。   四五月份,牡丹花开,每年此季,齐州沸腾。为何?满江湖无不趋之若鹜,赶往齐州,只为一睹牡丹盛世。   今年,盛况依旧如此。   但也不止如此。   因为,听说坐落于齐州的江湖五大世家之一的朱家,大摆牡丹玉琼宴,宴请江湖各世家,门派掌门,前辈宗师。   就算不知这牡丹玉琼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只听着明目,就知必然非凡。   请帖也不是谁都能收到的,朱家的大门也不是谁都能踏入的。但,江湖人,真性情,追赶的就是个热闹,风靡,不为齐州的牡丹,为那朱家的热闹,也得赶来啊。   朱家的牡丹玉琼宴定在五月初九,从半个月前开始,这齐州就开始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江湖人潮。   甭管是在江湖上有名头的,还是无名小卒;有恩怨的,有过节的,尽数出现在这同一座城中。   江湖人,最笼统,或是最精准的概括,那就是不拘小节。   所以,这齐州,闹腾啊!   齐州这么大,牡丹的天下,家家户户无不养牡丹。   更有百盛坊大展一年培育心血,每日更是人潮如海。   但,若是真有人有心计算那么一下的话,眼下城里的人比花都多。   大大小小的客栈酒楼满满当当,没钱的走江湖的住不起客栈,那夜里就在街上随便寻个地儿过夜,根本满不在乎。   而在此期间,朱家是整个齐州最为忙碌之地,连日来,贵客上门。   家大业大,来了再多的客人也招待的下。只是,能进入朱家大门的,那必然是执请帖而来。哪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踏入的?   那些凑热闹的,最多也就是在朱家的大门前翘脚望望。可就是这翘脚望望,都可以拿出去吹嘘的,可以跟武林中这五大世家的任何一家扯上丝丝关系,那都是荣光。   在门前张望,看着不时进入朱家大门的客人,议论纷纷不绝于耳。   这牡丹玉琼宴,可不是随便摆来宴客的,听说啊,朱家之所以大摆这玉琼宴,是有目的的。   目的为何?   一帮穿着破烂脏兮的无名小卒聚在一起,听着其中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讲述。   为的啊,是云家的云止公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明珠如玉,皓月朗星。   云止公子十五岁成亲,嫁于他的是谁?那是当年江湖第一镖局,横揽漕运的窦家窦天珠。   说起窦家,那就是另一段历史了。总之,在江湖小卒来看,那就是很大,有钱。   两家结姻亲,前半年订婚,后半年就完婚。为何如此焦急,那都是因为窦家的姑娘窦天珠急不可耐,急如星火。江湖儿女不比儒家,哪有这么小小年纪就成婚的?   可窦天珠不,她就是要和云止早早成婚。   然后,就成婚了。   成婚后如何,那外人就不知道了。   只是哭晕了不少江湖单身女子,神慕云止公子已久,哪想最终被窦天珠给夺去了。   三年前,窦天珠跳江自尽了,又笑坏了不少江湖单身女子,云止公子成单身了。   若要问,这么多女子神慕云止公子,看来也是不惜给人做小,那就做小呗!   但,那可是谁也不敢,谁人不知窦天珠功夫厉辣,一手碎星掌,一掌拍碎成年人的头盖骨不在话下。   更况且,窦天珠其人,爱慕云止公子成痴,她会容人做小?那不是来一个拍碎一个,来一对儿拍碎一双。   现如今,窦天珠死了三年,云止公子单身三年,倒是听说过一些江湖上有名的美女奇女与云止公子传出一些风花雪月的传言,但都没有后续。   这回,朱家的家主朱项朱豪侠弄了这么一个牡丹玉琼宴,为的就是他那掌上明珠,江湖上有名的芙蕖仙子,那是一个大美人儿。   听说,这位大美人儿多年间一直对云止公子情根深种,可是,人家十五岁就被窦天珠给‘霸占’了,机会全无。   而眼下,窦天珠早就成了江湖上没有多少人提及的死人,云止公子是单身,谁都有机会啊。   即便没机会,那一睹其容,也不枉来这一趟。   朱家不愧是世家,寻常门派不能相比,若一定要比,这里是皇宫,别处是草庐。   庭院深深,牡丹遍地,花开正浓时,天上明月都无法与其争光辉。   贵客从十天前便开始陆续的入住朱家,偌大个江湖,想必也只有武林盛会才能将江湖上这些宗师泰斗豪侠英雄聚集在一起。而朱家这次做到了,可见对此次的牡丹玉琼宴倾注了多大的心力。   梳着羊角髻的小丫鬟捧着香茶美酒茶果点心,在朱家各个宴客的庭院来回奔走。她们或娇俏,或机灵,但也都一样的,并不惹人注目。   直至夜幕降临,又换了一拨小丫鬟,白日里忙碌的这一拨下值休息,其中三两个并没有前往下人房,反而是朝着西侧苑而去。   穿过月亮门,走上窄细的长廊,绕过花树亭亭,又进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儿。   小院儿门口站着两个壮年男子,那当真是虎背熊腰,一瞧便知力大无穷,是功夫好手。   小丫鬟直接进了院子,走过团团簇簇的牡丹花拼画而成的小路,进了房间。   灯火明亮,矗立在卧房门口的白玉屏风都被映照成了几近透明。   绕过了那白玉屏风,看到的便是横于榻上的素衣女子。   身姿起伏,墨发如瀑,面皮白皙,唇红眉黛。   她此时正在看书,素手翻页,十指纤长,指甲清透,原色粉白。   视线在书页上,黑眸沉定,区别于这个年纪的沉定。   书香环绕,或许,是她自带书香。   “姑娘,万英院那边闹腾了一天,喝酒的喝酒,吹牛的吹牛。分明说是一帮江湖侠士,可今儿这一看,就是草莽。”娇俏的小丫鬟顶着两个羊角髻直接坐在了软榻下的脚榻上,把原本趴伏在那儿的小哈巴狗给抱了起来,往怀里一箍,它动都动不了。   “我在群芳院看到的可不是这样,那些江湖侠女在一块儿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的。嘴上姐姐妹妹,你是女侠我是女侠,但依我看,给一点儿火星,就能打起来,撕个头破血流。”另一个小丫鬟说道,声音清脆,眼珠也格外的亮。   “朱家的那些夫人奶奶倒是安静,大夫人不愧是主母,呵护着此次玉琼宴要接待贵客的日月锦,我无法靠近,连什么模样都没瞧着。二夫人三夫人还在挑选玉琼宴当日的穿戴,对首饰极为不满,觉着点翠显老,但大夫人喜欢点翠,她们俩不敢不用。四夫人最为安静,大半天都拿着绣绷在做女红。”站在另一侧的小丫鬟禀报,这就是她们这一白日的收获。   她们都说完了,看书的人才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她们。   瞳眸漆黑,比之子夜。因着眸色,更因为她看人的方式,谁对上了她的眼睛,都会不由得心头咯噔一声。   “盯着四夫人吧,朱家内院的事,她必有牵扯。”虞楚一开口,悠悠道。   她的声音亦如她的眼睛,沉静而清晰,冷淡而傲慢。   “四夫人?那芙蕖仙子的抹胸亵裤,都是四夫人偷走的?”抱着哈巴狗的小丫鬟眼睛瞪大,居然是女人干的,太没意思了! 002.才子佳人是成双 朱家发生的这件事,还得从两个多月之前开始。   莫名的发生在芙蕖仙子身上的事,可以说是如若传出去,会毁了芙蕖仙子名节,同时也会给朱项的名声蒙羞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这事才不能外传,甚至要严守,再严守。   芙蕖仙子的内衣内裤被偷了,还不是装在柜子里被偷走的,都是她在睡觉的时候,无知无觉的,被扒了。   就是这么又黄又暴,而且发生了不止一次。   芙蕖仙子本身是有些功夫的,虽算不上太好,但绝不是三脚猫。   分明有功夫,但是身上的内衣内裤被偷了,她居然毫无所觉。   发生了第一次之后,朱项就开始彻查,并且派出了七八个功夫特别好的侍女每晚守夜,那种就在卧房里守着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那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而且,很是过分。   芙蕖仙子本人也开始十分谨慎,她夜里休息身上裹了多件衣物。可是,待得她醒来,裹在身上的那些衣服都还在,和她入夜之时穿的一样,可是,内衣内裤再次消失不见。   之后,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六次,最后一次是五日前。五日前,已经有不少受到朱家邀请的贵客来了。   人很多,更是不好调查。   朱项也是没办法了,他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想要调查什么,根本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可,就是这事,他死活的调查不出来,就只能去请白柳山庄了。   白柳山庄,曾在百年前在江湖上辉煌无比,通晓天下事,大的,小的,隐秘的,玄乎的,什么都知道。   但是,之后就忽然间的悄无声息了,就好像从这个世间蒸发了一样。   不过,五年前,白柳山庄重出江湖,倒是引起了一时风波。   曾有人专门找过去,一掷千金,就问一些蹊跷古怪的问题。可是,让人很失望,白柳山庄居然答不出来。   当时,江湖多少人嗤笑,什么白柳山庄,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假冒货借着白柳山庄曾经的威名招摇撞骗。   可是,就在三年前,忽然间的,白柳山庄就又风头无两。   但是,又与江湖人所知的白柳山庄大不相同,这一次,白柳山庄是有求必应。   不管遇到什么疑难不解之事,只要求到了白柳山庄的门上,肯定解决。   这也就是为什么朱项会求到白柳山庄那儿的原因,不只是因为白柳山庄有求必应,还因为,嘴严。   但凡交托给了白柳山庄,只要当事人自己不往外说,白柳山庄是绝不会对外透露出一个字的。   白柳山庄的人的确是不会向外透露当事人交托的事,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在内部闲说。甚至,还会因为个人好恶,加以讨论。   沛烛就是典型的重口味少女,越重口味,越恶心,越离经叛道,她就越觉着刺激。   她一听虞楚一说此事与四夫人分不开关系,整个人都不好了。   毕竟,原本她觉着这种事肯定是男人干的,还肯定,是个超级猥琐超级丑陋的男人。   美女配丑男……   沛霜站在那里,倒是眼睛也跟着睁大了,“姑娘,你说这事儿是四夫人干得,那,是因为什么?”他们来到朱家,今天才第三天,对这朱家的所有人,其实并不是很了解。   “嫉妒。”虞楚一慢慢的坐起身,沛烛立即放下怀里的哈巴狗去扶她。   坐起身,一手抬起,顺着自己肩颈一侧的长发抚过,让它们更顺一些。   “嫉妒?四夫人为什么要嫉妒芙蕖仙子?漂亮?那倒是,不愧为芙蕖仙子,漂亮。”沛澜将水杯拿过来,一边送到虞楚一手中,一边小声道。   虞楚一没言语,只是单手托着水杯,喝了一口已凉的清茶。   嫉妒?是嫉妒啊,就这么简单。   只是,若说此事全部都是出自四夫人一人之手,倒也牵强,不全是她。   “那,咱们就这么跟朱豪侠说?”沛霜问。   “待这牡丹玉琼宴过了之后,再说。”虞楚一微微摇头,将茶杯又递出去,沛澜立即接过去。   “是啊,搞得这么大,自然得瞧瞧。不是说朱豪侠有意云止公子吗,也不知这一对儿能不能成。才子配佳人,好事一桩。”沛烛转着眼睛,婴儿肥的脸蛋儿很是灵动。   沛霜看了一眼沛烛那古怪的样子,“别瞎说,他们成不成,与我们又有何干系?”   沛烛眨了眨眼,又去看沛澜。沛澜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其意让她慎言。   “你们几个做什么又无声的交流?真当我看不见吗。”虞楚一挪动双腿,踏上白色的绣鞋,起身。   身段高挑,又因着慢条斯理的一举一动,而透着几分无意的懒散。   灯火中,她是雅致的,也是妖媚的,却又浑然天成,无一丝突兀。   “那云止公子……”沛烛说了几个字,又憋回去了。   虞楚一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慢慢的朝着绣床走过去了。   沛澜也跟过去,服侍虞楚一宽衣。   外间,沛霜伸手挠沛烛的下巴,惩罚她多嘴。   沛烛就鼓着脸,她就是好奇嘛,这都两年了,关于云止公子,她是一个字儿都没说过。   “都去睡吧,别熬着了。”里间的人躺下了,懒懒的说了一声,她们三个也陆续的退下了。   应邀前来朱家的贵客,都在牡丹玉琼宴的前一天到了。   贵客满堂,自是热闹。江湖儿女,最是不拘小节,吵吵嚷嚷,因着开心,丝毫不会压着嗓门。   以至于,一叫喊起来,隔着几个院落都听得到。   这可把沛烛等六个姑娘烦死了,她们都是虞楚一身边的,跟了两年。不只是侍女,还受了虞楚一的调教,在观察力这方面,颇有建树。   其实当初,有很多姑娘,层层筛选,多种考验,只有她们跟了虞楚一。   此次,到了朱家,在这朱家内内外外的转悠,深入,打探,都是她们。   很是难得的,能一次性的见到这么多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侠士,宗师,泰斗。   本来极为好奇的,可这回,真是大开眼界。   按理说,这种环境,虞楚一是不会喜欢的,因为她本人喜静。若说周边什么最多,那必然是小动物,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倒也不是她养的,而是,她很招小动物喜欢。   就如眼下在她身边转悠的那只哈巴狗,那是朱家的,也不知是谁养的。自他们来了,它就忽然出现,然后一直赖在虞楚一身边。   但这回,虞楚一待得很踏实,甚至,白日里她会出来,站在院子里听那些吵吵嚷嚷的动静。   “姑娘,若是想出去走走,我将斗笠拿来。”沛澜走到院子里,看了看日头,不太忍虞楚一这样站在这里被晒着。她极白,乌发如墨,衬着面目更白。   如此娇人,世间难得。   在沛澜看来,芙蕖仙子美则美矣,可,也只是美而已。   若与她家姑娘对比,不及分毫。   “你听,他们在说什么。”虞楚一目视前方,耳朵听的,却是那些吵嚷之声。   沛澜稍稍听了一下,“他们在说一个月前金眉黑武大侠被杀之事。”   虞楚一的眸子轻轻地动了一下,“是在惋惜呢,还是在说,死得好。”   沛澜嘴动了动,却没敢言语,想必,大部分的江湖人都在说死得好吧。 003.孤傲淡漠就是谜 金眉黑武,沛澜说他是大侠。   但实际上,在这个江湖上,没人管他叫大侠。   有叫他黑怪的,也有叫他黑小手,更多的,都叫他金眉妖。   因为,他有一对儿金色的眉毛。。   分明黑发黑须,但眉毛却是金色的,所以,被称为妖。   这个金眉妖,是个小偷,所以,才会有黑小手这个名字。   他偷什么呢?什么都偷,从值钱的,到不值钱的,从活物,到死物。   反正,但凡江湖上各门各派各世家,但凡丢了点儿什么东西找不着,那肯定就是金眉妖干得。   可以说,名气相当臭了。   可是,也就在一个月之前,金眉黑武死了。   他死在了连珠峰的天崖上,天崖那么高,他就死在崖顶,一柄剑从下往上斜插进他的胸膛。   剑鞘杵地,金眉黑武则双膝跪地,就是靠那柄剑支撑着,他一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好多天。   期间,不少人都涉险进了连珠峰去看,去围观。   此次,江湖众多人又都在朱家汇聚,当时特意去连珠峰看过的大有人在。目击者那么多,各自说着自己的视角,那真真是天花乱坠。   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更神奇的呢。   金眉黑武的尸体在天崖上跪了将近十天,然后有一天,忽然就不见了。   当时连珠峰那儿可是个热闹的‘景区’,白天黑夜的都有许多人进进出出。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金眉黑武忽然间消失不见。   那天崖多高啊,高手想要上去,也不会悄无声息。   当时天崖底下汇聚了好几拨人,他们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在天亮的时候再望,发现金眉黑武不见了。   好事之人攀上了天崖,哪还有金眉黑武的尸体。不止没有尸体不说,连之前有人上来时看到的血迹都没有了。   就好像,他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的,是泡影。   可是,最早攀上天崖去看的人却是怎么也不信,认为金眉黑武就是死了,死的彻彻底底。   他们在议论着,并且因为嗓门太大,以至于把住在别的院子里的人都给吸引过去了。   人一多,更是无比的喧闹,菜市场也不过如此了。   在和那些吵嚷的院子相隔着一片牡丹丛的圆廊下,四个女子或坐或站,寂静无声,只是在听着那边的吵闹声。   今日不用各处的去转悠了,沛烛心情不错,直接站在了围栏上,翘脚往那边看。   不过,并看不到什么,因为这朱家的亭台楼阁建的极为奢华,高高低低的,哪会让人一望无际。   沛澜和沛霜则站在虞楚一的身侧,尽力的让自己的姿态与她统一。   虞楚一一身素色的长裙,头上戴着斗笠。斗笠较之寻常的都要大,垂坠下来的白色纱幔一直落到腰间。   在边缘坠着一圈儿细碎的白色玛瑙,这样能够让这斗笠更稳固,不会因为风吹,或是别的而随时掀翻。   离开那院子,为的就是来这里听他们说话,因为风向,听得更清楚一些。   他们或吵嚷,或大笑,或脏话连篇。江湖儿女,最推崇的,就是这不拘小节四个字。   “这帮人啊,吵死了。”沛烛站在高处看了一会儿,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   “越是人多,有些想说的话就会喊得越大声,吸引更多的注视,得到更多的赞誉,从而凸显自己的品性高洁,直爽坦率。”虞楚一淡淡的开口,她的声音从垂坠的纱幔下飘出来,许是因着淡漠,听着有点儿淡淡的讽刺。   “姑娘,你不如直接说他们缺心眼儿算了。”沛烛从围栏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身手轻灵。   沛霜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如此总结也对。”就是缺心眼儿。   “真正缺心眼儿,倒也不必在斥骂黑武的同时,再说一说自己如何坦荡。或许,改为又蠢又坏更合适。”沛澜轻声说,她的语调以及姿态与虞楚一更为相似一些。   “嗯,更为贴切。”沛烛连连点头,就是又蠢又坏。   “分明各个在江湖上都有些名声,好歹见面,大家都互尊一声大侠,怎么如今一瞧,跟我家以前村里的阿妈阿婆似得。”沛烛边说,眼睛一边转着,灵动而刁钻。   “走吧。”虞楚一脚下一转,不再站在这里听了。   听了这么久,一句关于金眉黑武的好话都没听到,从他们口中听说的这个人,简直十恶不赦。   沿着圆廊走下来,穿过牡丹丛,打算回暂住的小院儿。   那是朱项特意辟出来的院子,极为清净。   这齐州是牡丹之乡,普通人家院子里都会摆上几盆,更何况朱家。   放眼望去,牡丹盛开,层层叠叠,相互簇拥。   品种颜色的摆放搭配,极具层次,若有强迫症的人来这儿,一定会觉得非常舒服。   还未走出这牡丹丛呢,对面,一群人从长廊上下来,也顺着青砖小路走进了这牡丹丛,正好和虞楚一四人走了个迎面。   各自停下,那一群人穿戴利落,当先的是两位中年男人。一人留着一掌长的黑须,另一人则将自己的脸面收拾的干净。   右后侧,一个蓝袍的年轻男人,模样周正,眼若桃花。   后面簇拥着的,服饰统一,显然是门徒。   这走了个对面,在江湖上来说,谁给让路,也是有讲究的。   一般来说,看的就是辈分了,小辈给长辈让路,那是毋庸置疑的。   “厉兄,这位是白柳山庄的虞姑娘,受大哥之邀,四日前便到了。”那个没有胡须中年男人立即开口介绍道,他是朱项的师弟,同时也是这朱家的大管家。在江湖上,那也是有些名气的,并非无名小卒。   而这位黑须的中年男人,就是这江湖中又一世家厉家的家主。   这厉家,在五大世家中,若说排名,排到最末。不过,门下产业做的挺大,他们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在这大齐南方,绸缎这生意,厉家可说给垄断了。   “小女子白柳山庄,虞楚一。久闻厉大侠英武盖世,闻名不如见面,厉大侠有礼了。”斗笠下,虞楚一悠悠开口,调子不疾不徐,不管她是否在吹捧亦或是说假话,听起来,都不假。   “朱兄果然是广结天下友朋,连白柳山庄都被请来了。姑娘不必多礼,你我皆是客,姑娘请吧。”厉洪至笑呵呵,还是非常有长辈风范的。说完,便抬手示意,给她们几个姑娘让路。   后面的门徒也让开,让出了一条不算太宽敞的路。   “多谢厉大侠。”虞楚一未谦让,他们给让路,她就真承了。   带着三个丫头,稍稍向厉洪至点头致意,然后便顺着他们让出来的路走了。   说起来,她这行为是有些无礼了,前辈给让路,最起码也得谦让一回合才是。   哪想,就这么走了,只余一抹香风。   “厉兄,请。”朱二立即开口道,也是免得厉洪至不快。   不过,这倒是小看了厉洪至,他又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面上依旧带笑,继续前行。   “这位虞姑娘,一直以斗笠遮面吗?”蓦地,一直在旁侧的蓝袍年轻男子忽然问道。   朱二闻言,点了点头,“贤侄应当是从未见过白柳山庄的人,他们主子就是行事神秘,出门在外,必然遮面。”   “早听闻白柳山庄不止行事神秘,主人的真实身份也成谜。朱豪侠与白柳山庄有交情,难道也不知这位虞姑娘的来历背景?”蓝袍男子接着问道。   “行走江湖,多少人都多多少少的有着想藏起来的秘密。大哥交友只问当下,不问过去。所以,无丝毫了解。”朱二这话说的是漂亮。   但实际上,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不是简简单单的不知道,是调查过了之后,一无所获的不知道。 004.明眸之下辨真身 入夜,明日即是这牡丹玉琼宴,这一晚,朱家才真真是热闹顶天了。   那在江湖上可能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的宗师泰斗大部分都到了,不少人特意的过去拜会。   倒是唯独这一处院落安静,除了小丫头之外,就没人再出入过。   “没听说云止公子到了呢,难不成,是要赶在明日才到?”沛烛口快,她边拿着团扇扇着桌子上放置的一杯清茶,一边说道。   沛霜看了她一眼,虽是她什么话都没说,但看的出她也有点儿好奇。   “你们是真的好奇云止公子是真如传言中长得那般月辉之姿,还是心里暗戳戳的想让他看见咱们姑娘的脸?”沛澜正在给虞楚一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那样的捏。   沛澜是有些力气的,捏的虞楚一的手都红了。   虞楚一则闭着眼睛,好像根本没听到她们在说话。   沛烛眼睛一转,又去看虞楚一,“主要是这几年来姑娘从未说过关于云止公子一个字,我们好奇。”   “他是生的好看,打小便好看。初见他时,是十岁,同龄的孩子都不如他俊俏。十八岁,他更是漂亮的无法无天了,现如今,二十有一,正是风华正茂时。你们若好奇,到时见了,尽可盯着看。当时,肯定不止三两人盯着他,你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没人会注意到你们。”那闭着眼睛的人说话,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了。   她在说这些时候无波无澜,就好像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人。可若真是不相干的人,又怎么会连他十岁时的模样都知道。   沛烛眼睛都跟着睁大了,“云止公子,邺殊公子,闻人朝公子,这三位被誉为江湖三俊。咱们见过邺殊公子,也不知,云止公子可有邺殊公子长得俊?”   “是啊,此次不知邺殊公子会应邀前来吗?邺殊公子一向鲜少与江湖各门各派来往,性冷孤傲,独行侠似得。”沛霜这才开口,虽是对传说中的人物好奇,但还是曾亲眼见过的人更吸引关注。   “性冷孤傲?真性冷孤傲,能跟咱家姑娘夜谈不散?那晚熬得我眼珠子都肿了。”反倒是他们跟夜莺似得。   “那一整晚都在谱曲,你睡得像被下了迷香,什么都不知道。”沛澜轻嗤。   沛烛想了想,“那我就不知了。反正,邺殊公子长得助眠,听他说话,更迷糊了。”   虞楚一终是笑了,人还有长得助眠的,这种赞誉,不知邺殊听了作何感想。   沛澜起身,绕到另一侧,捏虞楚一的另外一只手,“美不美这种事,每个人所见不同。若说邺殊公子……我倒是觉着,他无欲无求的,不像凡人。”   她说完,沛霜也轻轻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无欲无求?说起来,就是你觉着邺殊公子没那么俊呗。”沛烛给总结。   沛澜斜了她一眼,让她慎言。她们的样貌只能算作普普通通,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更何况,人家的样貌,那是整个江湖都承认的。   她们几个吵来吵去,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什么事儿她们都能争个够。   反倒是另外三个丫头话少,因为擅药术,除了虞楚一给她们分配任务,她们会一直做自己的事。   这也就是术业有专攻,也正因为此,这三个才会始终在她身边服侍。   听着她们叽里呱啦,虞楚一始终没有言语,静静地享受着沛澜给她捏手。这手,若是不捏,指尖就会冰凉。   缘何如此?是压制的后遗症。   就在这时,外面院门口忽然传来说话声,那三个吵来吵去的丫头也息了声。   片刻后,沛垚从屏风后绕了过来,先屈膝,之后才开口,“姑娘,又出事儿了。朱大小姐刚刚在沐浴,她的丫鬟都服侍她穿戴好了。哪知忽然间就都晕过去了,朱大小姐身上的抹胸亵裤又都被偷走了。”这一回,赶在的可不是她睡觉之后。   “明儿就是牡丹玉琼宴了,今晚这整个朱家来了这么多人,遍地是高手,还敢动手?”沛烛眼睛都跟着睁大了,这人胆子不小啊。   虞楚一却是眸子一动,随后抽回手,“过去看看。”   赶在今夜,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穿上白色的绣鞋,戴上那严密的斗笠,虞楚一带着六个丫头离开了小院儿。   院门口,等在那儿的是芙蕖仙子朱大小姐朱晚晚身边的侍女。上等的侍女,只看她站在那儿的架势,就知功夫不弱。   侍女带路,虞楚一等人也随着她在这偌大的朱家前行。今晚人太多了,发生这种事自然更得压着,不能透露出分毫。   这若是传扬出去了,不说别的,朱晚晚的名声……   江湖这么大,一件事从南传到北,就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朱晚晚是朱项的爱女,大小姐,住处自是奢华。因着这事儿,朱项可是将这朱家功夫最好的侍女都调来了,并且在第一道门的外面安置了不少的护院。   这种守卫的方式,当真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可,就是这种环境下,这一次居然更是胆大过分,多刺激!   进了两道门,才是朱晚晚的住处,灯火通明,朱项和朱夫人也在。   气氛不怎么好,因为各个面上皆是气怒。   “朱大侠,朱夫人。”虞楚一到了,隔着斗笠坠着的白纱,她能看到他们。   朱项个子不算高,但是身形极为魁梧,若远观,他就会给人一种矮墩墩的憨厚错觉。、   但实际上,朱项可不憨厚。   朱夫人上了年纪,略有些老态,不过,想当年也是在江湖上有名声的侠女,极具气势。   “虞姑娘,请你们白柳山庄调查这事,你们也来了三四天了。这几日来,你们提的要求,我们朱家样样做齐,也不敢怠慢。今晚,又发生了此事,不知,你们可调查出结果来了?到底是哪个胆大妄为的登徒子,对我晚儿做出此等无礼之事。”朱项还未说话,倒是朱夫人憋不住了。   朱项抬手,示意朱夫人不要乱说话。尤其是登徒子那三个字,不是就等同于承认他们家朱晚晚失了名节?   “朱夫人,对于此事的调查,我白柳山庄从未散漫。朱大侠许诺千金,我们自然要更慎重再慎重。此事,绝非外来的登徒子所做,甚至,也绝不是男人所为。这事,朱大侠不如去问问四夫人,她应当有所了解。”虞楚一不紧不慢的开口,随着说话,她的眼睛在那些侍女的身上慢慢的游移而过。   这里站了十几个侍女,都是朱项调过来保护朱晚晚的。   她说了四夫人,朱项一愣。朱夫人倒是柳眉倒竖,怒火已掩不住了。   “那个贱人!”骂道,随即当下就要去找人算账。   “等等。朱夫人,您或许可以把那个丫鬟一并带上。”蓦地,虞楚一抬手,指向其中一个瘦削的身板像竹竿一样的丫鬟。   随着她抬手指过去,那个丫鬟猛地两手一扯,将她两边儿的侍女一下拽到身前,力大无比。   同时,她返身一转,撞破了窗子就跳走了。   行动一气呵成,让人反应不及。直至人从窗子跳出去了,朱项才雷霆大怒,“来人,把她给我抓住。”   “还有你那贴心的小四。”朱夫人气的咬牙切齿。   虞楚一慢慢的退了一步,她想,他们还是不要抓住那个侍女的好。若抓住了,才会更气怒攻心。因为那个侍女逃跑的时候她看的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个女人,是个男人易容的。   朱大小姐的名节……可能真不保了。 005.那爱意深入骨髓 江湖之大,人才济济,没有人敢在武功造诣上,说自己是第一。   即便是那容貌一项,都有三位并列,更可见这第一不是谁都敢摘的。   可是当下,就在这朱家,那从朱大小姐朱晚晚的住处跑出去的‘丫鬟’,轻功高绝,真真是惊了一众人的眼。   最初时,以为结果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抓住了,一个是没抓住。   但眼下,不只是没抓住,她还在朱家连绵的亭台楼阁上兜圈子。   明日即是牡丹玉琼宴,这今晚住进来了多少高手,堪比武林盛会。   可是,就这个人,胆大妄为到无我之境。   慢慢的从朱晚晚的住处走出来,这整个朱家都被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惊动了,吵嚷之声不绝于耳。还有那咻咻的风声,就在上空来来回回。   仰头往上空看,只能偶尔的瞥见一道影子快速的掠过,想要再看的更清楚,却是抓不住了。   朱项大怒,不只是大怒,甚至能看得出极为担忧。   若是就此跑了,或是抓住,都能将这事儿给按住,不再传出去。即便后来真有传言再起,他完全可以不认。   只是这眼下,这个分明不是他们家丫鬟的家伙如此嚣张,摆明了就是要败坏他朱项的名声啊。   朱家所有的护院还有门徒都加入了追逐当中,再加上来这里做客的一些好事友朋,这朱家是炸了锅了。   大概是因为惊动了太多的人,那个一直在朱家上方绕圈子的家伙也达到了目的。身形奇快的躲过数个人的围追,朝着朱家大门那个方向跳去,并同时扬声吆喝,“朱家大小姐一身冰肌玉骨,不愧为芙蕖仙子。岳丈岳母,小婿大饱艳福,这厢便先告退了!”   这粗噶的一嗓子,以内力催出,不止这整个偌大的朱家能听得到,旁处隔着一条街的,也足以听得分毫。   还在指挥底下门徒抓人的朱项一听,好嘛,鼻子都要气歪了!   “混账!一派胡言!”朱项大怒呵斥,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好巧不巧的,就是那狂徒大声吆喝的同时,两个队伍正好抵达朱家大门外,尽数被他们听了个全面。   紫金的软轿还未停稳,一道影子便倏地从那软轿中跃出,根本抓不住其身影,下一刻便已是跃上了朱家大门其上。   而正好的,那个一直在朱家转圈子的狂徒朝着这边跃来。   注意到有人拦路,那狂徒身形一转,在速度如此奇快时还能灵敏的调转方向,足可见其人轻功超绝。   然而,那位在大门其上站着的人也并非是个绣花枕头,目标改变方向,他也几乎在同时掠过去,想来是早就判断出那狂徒要往哪个方向跑。   狂徒想再闪躲,却已是根本来不及,直接被掀翻。   同时的,后头又一群人跳跃着追来,是朱项的门徒以及在朱家做客的一些江湖侠士。   原本在高处,那人一被按住,一群人扑腾扑腾的从半空下来,正好落在了一进朱家大门院内的影壁旁。   那家伙被按住,按他的手劲儿大,他叽哩哇啦的大叫。   轻功高绝,谁又想到拳脚会这么差,叫唤的要死要活的。   虞楚一等人过来时,听到的就是那家伙疼的吱哇儿乱叫的动静。到底是有功夫,连着痛叫声都十分有底气。   而且,他边叫唤还边嚷着岳丈手下留情,可不更气人。   他嗓音粗噶,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面皮也是丫鬟的,可那出口的声音分明就是个男人。   有人已经开始上手要把他的脸皮剥下来了,看看他的真面目。   “一夜夫妻百日恩,岳丈快快救我。”他还叫唤呢,一口一个岳丈。   即便是此时被人群当着,见不着朱项的脸,虞楚一也差不多能猜到他被气成什么样。   “你住嘴!”朱项真是气的不行,他被誉为豪侠,那自然是人人都知道的豪爽脾气。   今日,真是难得的被众人看到眉眼倒竖,怒气横生。   “岳丈啊,小婿爱极了朱大小姐那一身冰肌玉骨,您老人家就爱屋及乌,快快唔唔……”假脸皮被撕下来一半了,他嘴上还叫嚷。是朱项的大弟子听不下去了,直接下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朱豪侠切莫生气,咱们江湖兄弟广受朱豪侠恩惠,此事绝不外传。谁若日后在江湖上多嘴,定将他舌头割下来。”也不知是哪个二百五粗声说道,而且随着他说完,还有好几个应声的,朱项的脸更白了。   虽是江湖儿女,说是不拘小节。可是,他朱项的女儿美貌扬名江湖,未出阁的大闺女。   被这一个……这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玷污。   日后……日后……   “朱伯父,此人不知来历,信口雌黄。说到底是个祸害,不如先羁押起来吧。”蓝袍的厉轻周开口,一句信口雌黄,倒是叫朱项的面色好了些。   “此人的确是对我朱家歹意已久,费尽心机混进来,实难饶恕。不过,老夫在江湖上风雨多年,还是结交下一些可靠的友朋。白柳山庄早就书信过一封,叫老夫严防,并设下鱼目混珠之计,为的就是抓住你这个大胆狂徒。”朱项声音很大,那真是一种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到的气势。   当然了,所有人也都听到了,包括来自于白柳山庄的一行人。   沛烛小小的嗤笑了一声,还真能吹!   不过,既然都这么吹了,她们也不能说不是。听起来也还好,将白柳山庄推到了无所不知的高处。   果不其然,白柳山庄四个字一出来,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朱项也是那么一扫,见此情形,立即叫门徒去将虞姑娘请来。   门徒挪动两步,便在人群后方看到了虞楚一的影子,“虞姑娘在这儿。”   这一嗓子,引得众人整齐划一的朝着那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立于此,虞楚一动也未动,隔着斗笠上垂坠下来的纱幔,她的视线穿过了众人,穿过了所有,看的是那从朱家大门进来的人。   朱二在迎接,分明年长许多,却是异常的客气。   那人长身玉立,雅人深致,好似披载星月光辉。   和窦天珠记忆中的人相比,的确是眼前这个更活生生,也更漂亮。   形容一个男人漂亮,大概只有极少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这个词。   但,云止的确能配得上,不止配得上,甚至都不够。   窦天珠太喜欢他了,喜欢的找不出因由来。   都死了那么久了,可那喜欢还残留在身体里。   以至于这会儿虞楚一看见了他,猛然觉着心脏疼,疼的她莫名的有些犯恶心,作呕! 006.卑劣的令人发指 “大哥,云止公子到了。”朱二喊了一声,一边抬手示意云止往里请。这江湖上,但凡谁见了朱二,都得客气的唤一声朱二侠。   这会儿,他这客气,倒是超出了他的年龄和在江湖上的地位,那是异常的客气了。   云止轻轻颔首,他满载星月之辉,看起来有那么些许的疏离。不过,又非常符合他的样貌气质,他若随时的笑脸相迎,反倒是怪异了。   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不华贵,却又纤尘不染。   走动,那长衫下摆在拂动,他踏云而来,身在红尘,又脱离于红尘。   “子元贤侄。”朱项转过身去,一看到云止,那面色也是一变,那一声贤侄叫的亲热。   “朱伯父。”到了近前,相距一米开外,云止便停下了。拱手作礼,虽疏离,但有礼。   “贤侄多礼。听说云兄病了,还未曾来得及去看望,也不知他身体如何了。”朱项去扶云止,倒是他的手过去了,云止便收回了手,未曾碰触。   “家父尚好,有劳朱伯父惦念。”云止声音好听,亦如他的样貌一样,无可挑剔。   “那便好,那便好。待得这宴会结束,老夫如何也是要亲自去看望云兄。”这话一说,意义就多了。   是如何去看?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去云家呢?   云止却是并没有搭这个话,只是眼睛一转,看向那还被压在地上的登徒子,“刚到了门外,便听到有人叫嚣,看来,是此人啊。”   “这……此人身份不明,但摆明了与老夫我有仇怨,才会选在这江湖友朋齐聚我朱家时闹事。不过,早有白柳山庄帮助,此人一通胡闹也都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明日即是牡丹玉琼宴,岂能搅了江湖诸位兄弟和前辈的兴致,把他押下去关起来,日后再做询问。”朱项大手一挥,他的门徒簇拥上前,打算赶紧把人给带走。   也就是这一动作时,那人的嘴得了一瞬的空闲,“岳丈啊,小婿我对朱大小姐情深意重。她已是小婿我的人了,岳丈须得成全啊!”   这一嗓子嚎的大,聋子都能被他叫唤的一激灵。   “你……”朱项的脸这回可不只是白了,瞪视门徒,捂个嘴都捂不严实?   “朱伯父无需动怒,有白柳山庄在,此人三言两语,又怎么能作数?”厉轻周开口,他一直站在那儿,但两回说话,倒是都有大作用。   此言一出,白柳山庄也再次成了焦点,被云止抢走的视线,再次回来了。   虞楚一一直没动,她始终如一,斗笠罩着她,别说看到脸,连坠在后背的墨发也窥见不到分毫。   “虞姑娘,还请你说一说,此事的来龙去脉。”朱项一拱手。   这一拱手,就说明了很多事,他不只是拜托,而是请求。   请求虞楚一在这时候能够帮他圆他之前的谎话,为的不只是他掌上明珠的名节,还有很多很多。   而帮了朱项,他不止要加倍感谢她,同时,白柳山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名声,将推到另一个高处。   既如此,何乐而不为?   “在朱豪侠要设下牡丹玉琼宴时,白柳山庄便得到消息,有人意图毁了这玉琼宴不说,还要给朱豪侠一个重大的打击。纵观朱豪侠所在意,唯掌上明珠朱大小姐,歹人的目标,便落到了朱大小姐的身上。恶人卑劣,所想之法也无不是最下作,毁名节,是为之最。由此,白柳山庄连夜给朱豪侠书信一封,告知此事。缘何为此?自是因为朱豪侠豪气干云。朱豪侠得知后,便请我白柳山庄下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引出这贼人。而这期间,朱大小姐则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朱家有一侍女,身形与朱大小姐无二,白柳山庄便用秘法所制的人皮面具将此侍女易容成朱大小姐的样子。显而易见,这贼人并未发觉。数次之后,他以为自己得手,白柳山庄与朱豪侠一直暗地监视,为的就是要查出他背后主使。他今日见大势已去,便自露了马脚。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口口声声说已毁了朱大小姐清誉。但你可知,朱大小姐儿时被大意烫伤,臂上落了一块梨形伤疤?你所叫嚷的冰肌玉骨,实为她人。”虞楚一静静地开口,随着她说话,四下无声,都在看她。   白柳山庄之名,一直都只是传说而已。   自这一次白柳山庄出山,各有言论,浪得虚名占上风。   但,这当下,似乎并非如此。   “确是如此。”朱项点了点头,表示虞楚一所言,就是此事的全过程。   “不可能!”那被扣住的登徒子眼睛一瞪,不信。   刚刚还被捂着嘴,因着虞楚一说话,他嘴也得了自由。不为别的,就因为当下人太多,朱项以豪扬名江湖,岂能面对着众人做一家独话的事儿。   “为何不可能?是因为当时在你看来,朱大小姐的脸无任何差错,没有易容之相。那你可知,这偌大个江湖,白柳山庄的易容秘法,可称天下第一。”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从虞楚一的嘴里出来,无丝毫轻浮。似乎她说第一,那就是第一。   朱项轻轻地颔首,此时笑容已重回脸上。   那登徒子泄了劲儿,嘴里还在小声的嘟囔着不可能。   架着他的人也觉着一松,这就打算把他给扣走。   然而,也就是他们这一松时,那原本被结结实实扣住的人忽的身形一扭,以极其怪异的角度脱离了他们的手。   下一刻,他就平地跃起,“白柳山庄,你给老子等着!”眨眼间,人已是跃出了朱家的大门顶。   朱项的门徒立即去追,呼啦啦的一群人,速度却是慢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朱兄,切莫再气。这人虽是跑了,无论能抓到与否,江湖就这么大,总有再见时。今日在场的诸位侠士,记得他面容,记得他声音,再遇见了,他跑不了。”厉洪至走过来,劝慰道。   “厉兄所言极是。而且,老夫已知道他幕后主使是何人,他跑了,那人可跑不了。”朱项所言高深莫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柳山庄早就调查出幕后主使告知了他。   不由得,一些视线往虞楚一这边瞟,有的还在小声低语。   虞楚一却是纹丝不动,隔着眼前的纱幔看着眼前这一切。   她终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那歹人的幕后主使,朱项不知道是谁,他以为的就是自己的四夫人。   但,她知道!   有些人啊,外表比过星月之辉,但实际上,卑劣的令人发指! 007.这身体太悲伤了 这一场闹剧,以那贼人跑了为结局,朱项的门徒也数百,呼啦啦的一大半儿追出去,偌大个齐州城,愣是跟丢了。   其实,出了朱家的大门没多久就跟丢了。他们也不知是真要找人,还是为了面子,在城里转了好几圈才回来。   而这厢,各江湖友朋也陆续的返回住处。   这有的人啊,性子就是直,简单来说就是傻。   嘴呢,也快。   边走边议论着刚刚的事儿,并发表自认为十分独到的见解。   认为解决这场风波最完美的,就是只要朱大小姐出来,让大家看看她臂上是不是有烫伤的疤痕,不就得了。再说了,那手臂又不是旁处,江湖儿女,露一下手臂不算大事。   他们叭叭叭的,那可很是聪明无极限。   不遮掩着声音,但凡一路往回走,竖起耳朵就听得到。   虞楚一的脸被斗笠遮挡,但耳朵还在呢,她微微侧头,“沛垚。”   跟在后头的沛垚两步上前来,“姑娘。”   “去朱大小姐那儿一趟,切记,要真。”她说出口的话,自然有法子让它成真。若不然,真以为她是吹嘘吗?   “是。”沛垚领命,稍稍停下,待他们走过去了,她小小的身影就迅速的调转方向离开了。   返回了暂居的小院儿,沛烛和沛霜叽叽喳喳的在那儿说话。沛烛是重口味少女,这事情的发展可是叫她分外欢喜,她在推测朱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名节已失。   沛霜还是暂留些人性的,她觉着,朱大小姐天之骄女,若真这样就被毁了,那太可怜了。   虞楚一始终没有言语,摘下了斗笠,她的脸也在烛火之中。   半面明亮半面阴暗,是明媚的,也是阴冷的。   接过沛澜送到手里的冷茶,她喝了一口,因为茶冷了,入口涩感减少,回甘突出。   “姑娘,太晚了,歇下吧。”这一番折腾,已是过了子夜了。   “朱项一会儿会来,再等等吧。”今日之事,朱项必然不会拖沓。他之前请求她圆谎,待他回去处理完了自己那四夫人,就会过来。   沛澜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沛烛和沛霜那边,叫她们俩闭嘴,积点德吧。   果不其然,没用上半个时辰,朱项就来了。   他只身前来,身边并没有带一个人。   通报后,他进来了,虞楚一端坐于软榻,斗笠仍旧在头上。   “朱豪侠请坐,喝杯茶清清心火。”宛若自家,虞楚一倒像是主人,朱项成了客。   不过,朱项倒是也没心情去思考这些,他走过来,在椅子上坐下,茶也顾不上喝,“今日,还要多谢虞姑娘。老夫那四房……谁又想到她如此恶毒。只不过,刚刚掰断了她三根指骨,她仍旧是不承认与那贼人到底是何关系。老夫想……或许,他们真不是……”   “朱豪侠,四夫人是个女子,女人之嫉妒心,男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参透。再言,也正是因为幕后主使是四夫人,因为她心中对朱豪侠的情意,才会在驱使贼人时,生了一丝恻隐之心,朱大小姐毫发无损。若这幕后主使是旁人,兴许,不该发生的事,早就发生了。”虞楚一截住了朱项的话。他若想尽早的了结此事,那么认定了幕后主使是四夫人,才更对朱晚晚的名声有利。   说到底,也就是自家之事。   他若不认幕后主使是四夫人,那这接下来,可热闹了。   不止他那掌上明珠的芳心要碎了一地,天生卑劣的人,能想出更多下作的法子来折腾。   那时候,失掉的,可能就不只是名节了。   朱项顿了顿,随后长出口气,拱手,“无论如何,今日仍要多谢虞姑娘。口说谢字,实在无诚意。老夫已派人将后续银钱以及谢礼送往了通财庄,还望虞姑娘到时满意。”   “多谢朱豪侠。朱豪侠,不愧为豪侠。朱大小姐之事,我已派人过去了,我所言字句,出口即做到。从此后,朱大小姐的臂上,就真要有一块烫疤了。”当然了,江湖儿女,有伤有疤,算不得什么。   “多谢。”朱项又一拱手,这才离开。   别看矮墩墩的,但的确是功夫高,行走之时的步态便看的出来。   朱项走了,一直立于虞楚一两侧的几个丫头才出声,议论着他所谓的谢礼到底是些什么。   本来此次他请白柳山庄下山就不少钱,分为两次结。下山时他付一部分,待得事情解决后,再付一部分。   不过,朱家有钱,想必这谢礼不会小。   她们在吵吵嚷嚷,沛澜转到软榻前,伸手把虞楚一的斗笠拿了下来。   可这拿下来之后,却猛然发现虞楚一脸上都是泪。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都落到了衣襟上。一滴一滴的,那真真是成了串儿一样。   “姑娘,你怎么了?”她们可是从未见过虞楚一哭。别说让她哭了,让她生气都不太容易。   可是这会儿,泪水成河,浸满了她的眼睛,不停的往外溢。   “无事,这身体太悲伤了。”虞楚一还是那平静的模样,面无波,眼无澜,她就是平时的模样,可唯独那眼泪……真跟不要钱似的。   这种回答……让人摸不透,什么叫身体太悲伤了?   沛澜拿着绢子给虞楚一擦,可擦过了,又有新的流下来。   “别擦了,让它流吧。得让它认清,这世上,许多事强求不得。”她这话是对窦天珠说的。从见了云止开始,心脏疼。回了这里,眼泪就开始往上涌。   她压制了,但最终没压制住。   朱项来了之后,斗笠扣上,遮住了脸面,她也就不管了,流就流吧。   谁又想到,真是如此悲伤,流起来个没完。孟姜女哭长城,也就是这阵势了。   真真的不受她管控,她从不知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命都没了,身体还能自动有记忆是什么体验。   直至现在,她也很无奈,仍旧是不可理解。   窦天珠死了,一抹香魂,大概真的跟她爹团聚去了吧。   可是,她的记忆还在。并且,许多记忆十分模糊。唯独清晰的,就是云止。   从十几岁初遇,火星撞了地球;到她和云止成亲,自己移开团扇时偷看他那一眼,瞧见的是他眼睛里的讽笑;她非要和他圆房,不惜动用武力,将云止手臂打骨折了;直到最后一次见着云止,在云家她远远看见他了。追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其实,细数起来,她和云止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就这样,都爱的如此死去活来,虞楚一就更不可理解了。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他的外皮?   一想到他的脸,眼泪更汹涌了。   虞楚一也不由小小的叹了口气,哭吧哭吧,这身体说到底不是她的,她又有什么办法。 008.从哪儿冒出来的 朱家的牡丹玉琼宴终是有惊无险的到来,太阳还未升起,整个朱家便忙碌了起来。   所有的下人,门徒,来来回回,那可真是脚下生风一般。   各个应邀前来的江湖友朋也有不少坐不住的,出门去望风,想在这宴会之前先打探打探,这牡丹玉琼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宴会举办之地在这朱家的会英台,说起来,取这样一个名字,也是大有深意。   十年前,这偌大个武林是有盟主的,是为江湖五大世家之首,幕府。   这幕府曾在百多年前风头无两,出过一任盟主。此后十数年,倒是沉寂了许久。   不过,这一任盟主,那可绝不是幕家默默无闻的先辈,不止武功高强,而且极具能力。   当年,武林大会推举新一任盟主,这位幕盟主那可是力压众多豪杰。包括朱项在内的诸多侠士,都败下阵来,也算是无话可说吧,这位幕盟主掌了盟主令。   但是,十年前,幕盟主忽然不知所踪。   就是那么忽然间的没了踪影,生死不知。   当时,幕家的人联络了江湖众多侠士曾满大齐的找过,那当真是挖地三尺一般的找。   可是,并没有找到。   如今,过去十年了,武林无盟主。   倒是也有人提过是不是该重新推举新任的武林盟主,但,盟主令不知所踪,这此后,便也无人再提此事。   如今,江湖上若论地位声名,也仅仅那么几位而已。   朱项,算得上其中之一。   无论如何,他设下这牡丹玉琼宴,但凡邀请的,可是都来了。   其中,在今日一早,少林寺的慧持方丈与松雾门的和道人都到了。   这两门从未竞争过盟主之位,也可以说,少林寺与松雾门不参与武林盟主竞选之事。但是,他们的意见又举足轻重。   现如今,这二位江湖泰斗都到了,这朱项在江湖上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当然了,会思考的,才会去想这些。   只想着看热闹凑热闹的,岂会去琢磨这些东西,看的也就是个热闹而已。   没有被邀请的人也在朱家大门外晃悠,从清晨开始,就汇聚了不少的人。   这阵势,其实还真有竞选盟主大会的意思。   清早时,沛垚回来了。   待得虞楚一起身,她才过来。   站在一边儿,看着虞楚一净手洗漱,她一边汇报昨晚去朱晚晚那里做事的经过。   很成功的给朱晚晚造了一枚烫疤,梨形。所在的位置,也非常巧妙,但凡朱晚晚刻意些,那烫疤就会露出来。   很好,她们几个做事,还是非常有度的。同时,也很了解她的意思,但凡她所指示,她们做的也绝对完美。   “只不过,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些情况。有人跟着我,似乎要欲行不轨。不过,终究是碍于眼下朱家人多,并没有动手。”沛垚有一双灵巧的手,长得也个子小小。但,别看她小小的,功夫可不低。   “在预料之中。白柳山庄重出江湖,再加上此次在朱家出了大风头,有人会惦记,也正常。日后再出门,切勿只身一人,也可将大兴与大业带上。”会被打探,很正常。但若有歹意,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凭借某些人的卑劣,她会第一时间锁定嫌疑人。   “今日这宴会一过,咱们就离开回家。待回了山庄,看他们怎么惦记。”沛烛哼了一声,自认为白柳山庄可不怕这些宵小。   “朱家人太多了,想要确定是谁鬼鬼祟祟,还真不容易。”沛霜则摇摇头,若说有谁对白柳山庄好奇?估摸着所有人都好奇。   虞楚一则没言语,对着沛澜举起来的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别处不说,这眼睛啊,要了命了,红的像桃核一样。   昨晚是泪流成河,她都睡着了,眼泪还不停呢,她也是没脾气了。   以至于今日,这眼睛成了这模样,让人想把它们抠出来再换一对儿新的。   “姑娘,滴点儿药水吧,不然整日都不舒坦。”沛澜也瞅着,越瞅越觉着红肿的厉害,怪惹人心疼的。   “好吧。”泪流成河,她是从未有过这种体验。这回,算是体验个彻底。   不是说,人哭到一定的程度就没泪了吗?为何此时她稍稍动念,去想一下云止的脸,这眼眶就开始发酸,泪水往上涌了。   她们身上会携带着各种药,从白柳山庄出来的,无一不是精品。   能够滴在眼睛里的药,本身也是明目的,清凉而舒爽。   虞楚一闭目休憩了一会儿,也的确是好多了。   也正在这时,朱项的门徒来报,说是请虞姑娘前往会英台,这牡丹玉琼宴要开始了。   起身,接过沛澜递来的斗笠,罩在头上,彻底遮挡住面容,出发。   朱家的会英台很大,有露天之处,还有聚义厅相连。眼下,露天的会英台外乌泱乌泱的都是人。原本没有没邀请,但一直赖在朱家大门外不走的那些人也被请进来了。他们无法进入聚义厅内,但是能在最外围瞧热闹。   不管是各派掌门,还是各世家家主,均带着不少的门徒而来。   这般一汇聚,更是人山人海一般。   顺着廊下走,白柳山庄一行人极为惹眼,站在廊下的人也无不将视线投注过来,一边小声的议论白柳山庄如何如何。   罩在斗笠之下,看不见面目,连那垂坠在后背的墨发也只能隔着纱幔瞧见些虚影,可不更让人好奇,现如今白柳山庄的主人是何模样。   聚义厅,该到的都到了。   随着到了大门口,虞楚一的视线隔着纱幔那么一转,每一张脸进入视线当中。尽管有三分之二的人她从未见过,但是,却都能一一对的上号。   别的不说,白柳山庄在信息这方面,也的确是全面的。   迈过门槛,她前行几步,随后停下。   朝着坐在主位上的那二位点头致意,“小女子白柳山庄虞楚一,慧持方丈,和道人,有礼了。”那二位的辈分最大。纵观在座年岁最大的头发都全白了,但见着了这二位,还是得拜礼。   “白柳山庄,许多年不出山。如今出山,一鸣惊人。”慧持方丈瘦瘦的,不过,却是瘦的非常有精神。一把白须,也难掩那精神头。   和道人也轻轻点头,“说起白柳山庄,我门中先辈倒是与之颇有渊源。如今出山,好事一桩。”   任凭这两位言语,虞楚一是一动不动,很多视线都在她身上,她不去看都感觉得到。   大部分为好奇,但,也有那么少部分,怀揣恶意。   “虞姑娘这边请。”引她前来的朱项门徒抬臂示意,已给她安置好了座位。   此种场合,这座位也是有讲究的。若按以往,白柳山庄的座位,绝轮不到上首。   但,经过昨晚一事,也不知是否是朱项有心,他给白柳山庄安排的,是上首。   这上首,便是与五大世家以及三个最大的门派掌门同坐一方。   旋身,于座位上坐下,她脊背端正,姿态雅然。江湖出身,其实鲜少有这般姿态的。   倒是叫不少推崇不拘小节大而化之的人瞧着不顺眼,此姿态是为矫揉造作。   沛烛等人立于虞楚一身后,而她旁边,则是一身紫金的年轻公子。   “虞姑娘有礼了。”她坐下了,那旁边的公子便笑着开了口。   “闻人公子有礼。”这位,即是与云止邺殊并称江湖三俊的闻人朝公子。   他一袭紫金,华贵异常。似乎正是因为他这一身服饰,更是衬托的这一方富丽堂皇。   “虞姑娘认识在下?”闻人朝谦谦君子之风,无论是笑,亦或是言谈,或是举止,都不像江湖人。估摸着皇亲贵胄家出来的贵公子,就是此等模样。   “闻人公子是为江湖三俊之一,小女子怎么可能不认识?”若说长相,闻人朝算不得精致。但,气质加成,极其富贵。   “白柳山庄重出江湖不久,对这天下之信息却是全然掌握。既说江湖三俊,子元也在,虞姑娘想必也早闻许久了吧。”闻人朝那一侧,坐着的就是云止了。   虞楚一稍稍那么一歪头,虽看不到她的脸,但是通过动作能看得出她的确是瞅了一下。   但,也自是瞅了一下而已。   她看过了,就端正了姿态,什么话都没说。   原本云止疏离于一处,并未参与任何话题。   可是,听着那边儿吹捧了一阵儿闻人朝,话题就落到他这儿了。   但,没有后续,好像他不值一提?   入鬓的眉微微扬起,他缓缓转过头来,清冷的眉眼看着那一坨白花花。像个蚕蛹似得,也不知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009.好一个命中注定 朱家的下人做事利落,鱼贯的进入聚义厅,手上托着托盘,那上面先是从茶盏到点心。   精美是精美,独特是独特,并且十分醒目的是,每一样都与牡丹花有关系。   诸如这茶盏,茶是好茶,茶盏极为独特。   说起来,这在茶盏上描绘图案,那也是千百种。   鱼鹿花饰为最多,但也讲究个整体协调。   而眼前这茶具,托在手里,无论从哪个方向看,皆是大朵盛开的牡丹,层层复复。   富贵是富贵,但是吧,除却富贵之外,总有那么点儿眼花缭乱。   茶盏落手,这在座的无不托在手里先看一看。这江湖人,少有讲究这些的。当然了,更直白的来说,那就是没文化。   没文化归没文化,更是有不少人,十分推崇这种没文化。   行走江湖,讲究的是个义字,有无文化并不重要。   那玩意儿,好听的叫文雅,不好听的,就是酸。   可是吧,文雅和酸在这种时候的确是大有作用。若没文化,这种时刻,面对这种精致玩意儿,只能给出一个结论,好看!   对面,那几位魁梧的粗人,大掌极宽,托着茶盏像玩具。   左右看了看,互相说一句,好看,漂亮。   闻人朝将茶盏转了一圈儿,随后便笑了,“不愧为百花王,天下无双艳,人间第一香。”   一旁,虞楚一隔着纱幔也在看手里的茶盏。   怎么说呢,她欣赏不来,她并不喜欢这种富丽堂皇。牡丹,的确富贵,可这般雕琢,繁复到眼晕。   “虞姑娘以为如何?”闻人朝微微侧颈,看向旁边的虞楚一。相邻而坐,隔着一层纱幔,其实倒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最起码,那若隐若现的明艳,阵阵幽香,倒是真叫这朱家盛培的牡丹失了颜色。   手指纤长而细腻,她的手,任是谁看,那都是正经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习武,怕是连重物都不曾提过。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这雨州瓷,的确是结实。”虞楚一将茶盏放下,她的话也成功的让闻人朝笑了。   “虞姑娘见多识广,这般只一看,便知这是雨州瓷。”是结实,被如此糟蹋,胎釉仍如此细腻,宛若上好的肌肤。视线一转,倒是不由得落在虞楚一的手上。也不知,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闲来无事,看一些闲书。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古话,总是没错的。”虞楚一言语清淡,傲气足,自信更足。   闻人朝侧颈看着她,以他这个视角,朦朦胧胧的,她的侧脸能够看个清楚。   站在虞楚一身后的沛烛和沛澜垂着眼睛看闻人朝,闻人公子那自是传说中才有的人物,如今这般近距离的看,的确是富贵非常。   云止公子虽也在不远处,但这两相比较,虽是一富贵,一脱尘。但,好似也分不出高下来。   反正,本就是凡人,被美丽的皮相迷了眼,也是正常的。   “听闻白柳山庄最为奇特,当属白如雪屑般的白柳。未曾得见,倒是不免好奇起来。”闻人朝言语很轻,说起这白柳来,真听出几分向往来。   此言语,可不只是向往白柳那么简单。   沛烛和沛澜都听明白闻人朝到底什么意思了,虞楚一怎么可能没听懂。   不过,她还真是没听懂的样子,甚至,好像都没听见。   目视前方,眼睛在纱幔之下,扫过能看到的每一个人。   也正在这时,朱项来了。   随他来的不止朱二朱三两兄弟,还有他那闻名江湖的掌上明珠,朱晚晚。   进了聚义厅,朱项接连拱手与来客致意,颇有那么一种领导人检阅的意思。   这受邀前来的,也未必都是他朱项的朋友。但,他此次的邀请是面对整个江湖,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到底哪个与他并不是很合,其实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朱二朱三在江湖上也并非无名小卒,接连的随着朱项拱手致礼。   最后面,就是朱晚晚了。   朱晚晚被称为芙蕖仙子,那绝非浪得虚名,的确非常漂亮。她样貌不似朱项,实则也不似朱夫人,如此美丽,也难怪朱项会如此宠爱。   她身后随着一行侍女,侍女手上托着精美的托盘,托盘之上是精致的小盅,里面是什么,不得而知。   只是跟随着父亲慢慢的往前走,然后在距离某一处越来越近时,分明眼睛没转动,脸庞却忽然红了个彻底。   隔着一层纱幔,虞楚一都瞧见了朱晚晚的大红脸。她微微侧颈,看向相隔了一个人的另一位主角。   云止微微垂着眼眸,乍一看,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虞楚一的视线沿着他的眼睛一直落到了他的薄唇上,然后便收回了视线。   朱项挨个的与来客都客气了一番,当然了,面对慧持方丈与和道人,他还是颇为郑重的。即便是这里的主人,但这上位还是请那二位坐着。   这主人到了,牡丹玉琼宴也正式开始。其实谁也不知这牡丹玉琼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毕竟,以前可从未有过。   只是江湖一直传言,朱项是借着此宴会,要促成自家女儿与云止公子的好事。   传言是传言,到底是如何,今儿便见分晓了。   朱项矮墩墩的身体往那圈椅里一坐,莫名衬托的那圈椅相当结实了。   他先说了几句江湖兄弟共义气的话,之后转到了这齐州的牡丹上。再之后,就说到了自己的掌上明珠,朱晚晚身上。   说什么呢?说他的女儿聪慧手巧,在近段闭关的时候,那是钻研出了多种茶点,菜品,均以牡丹入菜。不止好看,而且味美。   这今日的牡丹玉琼宴,从开胃点心到后续的正餐,都是朱晚晚张罗的。   聚义厅里,众人面色各异,这般大张旗鼓的搞这什么牡丹玉琼宴,闹了半天,是为他女儿搞得吹捧大会。   “朱豪侠,又何必说那么多,既如此天上地下难有,还不赶紧让我等山里人见识见识。”有人坐不住了,可能也是看不顺眼,大声嚷嚷。   朱项倒是面不改色,“都说这牡丹为花中王,这文人见了,无不是吟诗两句。咱们江湖兄弟不懂那些,但,耐心还是可以多上一分的。好花配好菜好酒,今日,好酒供各位英雄畅饮。”   如此豪,可不是叫一大半的人闭了嘴,喝酒?那敢情好。   行走江湖,爱喝酒的不少。但有钱买好酒的,却是没几个。   见那些人没了音儿,这边朱晚晚起身,率领着那一行侍女,开始将那托盘之上的小盅一一奉上。   首位自然是慧持方丈与和道人,双手奉上,同时软声细语的解释这小盅里到底是什么。   是以牡丹蕊片烘干又研磨成粉末,配以其他辅料蒸制的甜点。虽是甜点,但绝不腻,揭开盖子,清香味儿扑鼻。   她解释,这四下的人也都听到了。坐在下首的那些客人,已经由侍女送到了手上。倒是这边,朱晚晚亲自奉上。过了幕家的大公子,就是云止了。   随着她到了云止那儿,不少的视线投注过去,包括虞楚一。   其实都不用说什么,朱晚晚的神态举止已说明了一切,那真真是耳朵根都红了。分明落落大方,这会儿羞得跟什么似得,缘何为此可想而知。   倒是云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单手接过了朱晚晚双手奉上的小盅,然后揭开盖子来看了一眼,“不错。”   就这么两个字,再没有了。   朱晚晚垂下眼睛,退开,继续给闻人朝和虞楚一送上。   接过,虞楚一也揭开了盖子看了看。谁又想到这小盅里的甜品质地像果冻一样。通透的粉色,在小盅最底下,还置了一颗红色的莓果。小盅本是羊脂一般的白,因着这甜点和莓果的映衬,内壁都成了粉红色的。   “都说这世间女子,最巧不过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依小女子看,朱大小姐才可称心灵手巧。三日下厨房,洗手作羹汤。日后谁人能娶到朱大小姐,那真是他三生有幸。”隔着纱幔,她不吃,只是如此称赞道。   “多谢虞姑娘夸赞。”朱晚晚笑着道谢,那边朱项也笑容满面。显而易见,他就是要听夸赞,但这满场的粗人,还真没一个夸得有虞楚一精妙。   “这落花有意,就差流水点头了。”闻人朝好似故意配合,忽然叹了这么一句。   “闻人公子此言甚是,这有些事,有些人,就是个命中注定。它错了,那结局就是个命丧黄泉。由此可见,不顺应天命,报应可大着呢。”下首处,一个满脸张扬虬髯的中年男人扬声道,随着说话,还伴着冷哼。这影射的是谁,显而易见,窦家。 010.一叶浮萍归大海 “听说,自从窦家倒了,年大镖头那是抢足了风头。原本属于窦家的水路押镖线,被你们年氏镖局抢走了一半。这占了便宜,还在背后骂人家,年大镖头是真不怕遭了报应,日后无人接香火啊。”原本无人接年大同的话。但场面也仅仅是凝滞了那么一刹那,门口那儿一道红影飘来,伴随着的就是略尖细的讽刺声。   众人看过去,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子,若说样貌,或许平平。可是,那吊起的眉梢眼尾,以及那窈窕的身段,只一眼,就知这绝非是个良家妇女。   “秋水仙?”厅中,有人认出,这一声秋水仙可没带什么善意。   “正是在下。”站在了那儿,被说了名字,秋水仙做作十足的一点头。那可不只是矫揉做作,更可以说是作怪了。   “秋掌门亦是老夫邀请的贵客,快,请坐。”朱项站起身,表示秋水仙可不是不请自来,是他邀请的。   “门下不过二三百人,也敢自称掌门。”年大同正在气头上呢,逮着机会,立即讽刺。   “年大镖头手底下倒是人多势众,当然了,小女子一直以为,乌合之众不算人。”下巴一扭,她超级造作的。因着语声尖细,那调调更是气人无比。   年大同气的脸上那跟钢丝刷一样的胡子都炸起来了似得,瞪视着秋水仙,她扭着腰晃着胯,坐在了下首的某个新加的圈椅上。   左侧是泰慈观的素青师太,右侧是江波城萧家的小公子,十七岁的小少年。   她坐下了,先是左右的看了看,之后,身体就朝着右侧那么一歪。身段好,再加上骨子软,跟条蛇一样。   萧小公子只觉着脸侧一股热气喷过来,下一刻,他耳朵都听着咝咝的声音,像蛇吐信子一样。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小公子僵着身体,硬生生的朝着右侧挪,半身不遂了似得。   对面,有人笑出声来。有一个人笑,就有第二个人。被笑的,萧小公子也成了个大红脸。   “秋掌门亦是江湖上有为的后生,虽是初出江湖两年,但却是行侠仗义,在这南方大名远扬。”朱项说道,更像是在对在座的各位解释,他为何会请这位秋水仙来。   当然了,或许更有深意,那就得把朱项往心机深那方面猜,他在收买人心。   不管如何,反正,今儿秋水仙是到了。   江湖上新冒出来的,具体来历不知。只是这冒出来之后,就极其张狂。   朱项说她行侠仗义,实际上,做的更多的是与各个门派交恶。下手狠毒,特别猖狂。   秋水仙的到来,这牡丹玉琼宴算是暂停了那么一会儿,但很快的,就正常了。因为,陆续的,朱家的下人开始上菜了。   长桌摆上,玉梨木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清香,再加上陆续摆上桌的菜品,美酒,那站在聚义厅外的人闻着了味儿,都不由得口水四溢。   别说,这宴会,是有点儿意思。   “说起来,小女子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世上珍品千千万,今日所见,是为最用心。刚刚来的路上就听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朱大小姐准备的。朱大小姐又何必如此劳累?哎呀,是小女子糊涂,我们今日这都是借了云止公子的光了。云止公子,遥谢。”秋水仙尖细的嗓音是真的刺耳,但凡她开口,旁人都得闭了嘴,因为根本盖不住她声音。   她这一说,可比闻人朝要更直白,就差拿一根红线给云止和朱晚晚给拴上了。   云止其实一直没有任何言语,他坐在那儿,除了独自发光之外,就跟睡着了一样。   这忽然间的被点名,他终是抬起了眼睫。   座位距离远,但也不是看不见,“秋掌门这谢从何而来?如此光景,倒是叫在下颇为感伤。曾几何时,内人最喜此等热闹。现如今,却是人已不在多年。”   云止这话一说,可是多个人变了脸色。   朱晚晚原本还因着秋水仙的话而面红耳赤,哪知听了云止的话,不止脸蛋儿,唇都白了。   朱项亦是,若说今日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最清楚。   曾几何时,当年的窦权也是借着慧持方丈与和道人在场时的各派掌门齐聚时,以各方言语之势促成了自家女儿与云止的婚事。   今日这场面,可比当时要更大,人更多。唯一不同的也就是,云止不再是那个少年罢了。   斗笠下,虞楚一慢慢的弯起了嘴角,窦天珠啊窦天珠,你听到这话,作何感想啊?   应该觉着讽刺才对,为何这心脏这么疼呢?   真是个蠢女人,蠢到无可救药。   “云公子此言差矣,有位朋友说得好,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现在啊,还早着呢。”秋水仙笑的萧小公子白毛汗都出来了,坐得近,极其刺耳。   “这话说得好,不知是秋掌门哪位朋友所言?”闻人朝靠坐在那儿,岂止是富贵,还占了一个风流倜傥。   “这话是谁说的呢?容我想想!哎呀,那不就坐在闻人公子身旁嘛。”秋水仙矫揉造作的作势想想,又笑道。   闻言,包括闻人朝在内,都朝着虞楚一看过来。显而易见,这话不是云止说的,那闻人朝旁边,就是虞楚一了。   “原来,虞姑娘与秋掌门相识。”闻人朝倒是没想到,这江湖之大,谁与谁之间有交情,那真是想也想不到。   “见过数面,并不熟。”虞楚一如此道,斗笠下,却是盯着那秋水仙。   秋水仙咯咯笑,旁边萧小公子已经忍不住抬手要把挨着她那一侧的耳朵给捂上了。   “只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正巧的,诸位江湖英雄都在。听说金眉黑武死了,尸体又忽然间消失不见。那是天崖啊,那么高,功夫再高,想上去也不太容易。也不知,这杀了他的是谁,盗走他尸体的,又是谁?在座的各位,有哪个知详情,给小女子透露个一二?”秋水仙的话接来而来,看得出,她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说起这个,众人倒也真没人再嗤她无礼,连慧持方丈都念起了佛号。   “没准儿,是这黑小手这回偷了不该偷的东西,遇着高手了。”有人如此道。这也是江湖上,最为普遍的一个说法。   “这当时上了天崖见着黑武尸体的,可有看出,他死因是什么?”厉洪至问道。   这在场的,就真有上过天崖,近距离看到黑武尸体的。   “头骨尽碎。这掌力非同寻常,若说属于哪家……恕在下无礼,少林寺,松雾门,幕府,皆有此等高手。”下首处的一人开口说道。   “少林寺不杀生,松雾门,更是因着修道而不理凡事。幕府……除却已失踪的幕盟主,怕是旁人也没修成此等掌力吧。”有人提出异议。   “以掌力所长,这江湖上,倒是还有一人。”蓦地,又有人忽然道。   众人看过去,他也不由深吸口气,“窦权!”   “窦权?那都死了三年了。”说的倒是没错,窦权的碎星掌,那绝对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   “窦权的女儿,窦天珠。”秋水仙又悠悠开口,那边云止的视线也随之跟了过来。   星眸一瞬冷厉,堪比剑芒。   “窦天珠不是也死了三年了。”有人哼了一声,顺道嗤一声秋水仙脑子有病。   秋水仙只笑不说话,萧小公子已被刺得生无可恋脸。   “在下似乎听过另一种传言,说是这黑武不知从哪儿偷着了盟主令,才会丧命。”闻人朝忽然开口,他旁边,虞楚一也慢慢的转头看向他。 011.多谢云止公子了 众人看着闻人朝,很明显都想听他再接着说说,这种说法,他们倒是头一回听说。   再说,盟主令十年前随着幕盟主失踪,也不见了啊。   幕府的大公子坐在云止那一侧,全场众人中,属他反应最大,脊背挺直,眼睛也跟着睁大了。   “闻人公子又是从何处听到了这种传言?”无人说话,倒是对面厉轻周开口问道。   闻人朝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忽的就笑了,“难不成,只有在下听到过这种传言?这传言是从哪儿听来的呢?姜广,咱们是在哪儿听到的?”他想不起来了,于是,问在自己身后站着的下人。   他身后,是一个壮汉。闻言,他先是一拱手,“公子忘了,是刚刚进齐州城时,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出来的。”   “对,就是进齐州城时听到的。”闻人朝也恍然。   “盟主令?这盟主令,若是当时没有随着幕盟主失踪,那它这么多年一直在何处?能被黑小手偷到,那也必然是藏得严密。毕竟,黑小手专偷藏得隐秘之物。”有人如此道,那边幕大公子也跟着有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托儿呢,专门给在场各位做反应的。   这么一说,倒是在场的都没了声息。   幕盟主失踪多年,本来江湖上就有提议再推举新盟主。   但,盟主令也不见了,即便是推举出了新盟主,没有盟主令,那也是当了皇帝无玉玺,多尴尬。   “有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这盟主令若真现世,兴许,能找到幕盟主。”朱项说道,之后看向慧持方丈与和道人,想请他们二位定夺,毕竟是江湖泰斗。   “人命关天,盟主令虽是百年古物。但,毕竟是死物。若真有盟主令的消息,当先还是要寻幕盟主。”慧持方丈念了一句佛号,才开口道。   和道人轻轻颔首,“幕大公子这几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天可怜见,兴许,这一次真能找到幕盟主。”   幕大公子立即拱手致谢,他的确是这么多年都没放弃过。最初,整个江湖都相帮,现在,没人帮了。   整个聚义厅上上下下不少各自议论的,一时间,嗡嗡嗡的。   虞楚一就那么侧颈隔着纱幔看着闻人朝,闻人朝自然也感觉到了。   相邻而坐本就不远,待得他也转过头来,也或许是刻意的再靠近那么几分,那纱幔已经可有可无了。   “韶华易逝,莫负流年。闻人公子向往白柳山庄的白柳,小女子恭候大驾。”虞楚一轻声道,这话是续上了很早之前闻人朝的那一句。   谁又想到虞楚一会忽然说这么一句,闻人朝是少见的愣了一瞬,之后便笑了。   “虞姑娘盛情,在下却之不恭。”距离太近了,那纱幔也显得极其碍眼。不过,若隐若现的,他能看到她的眼睛,还有红唇。   即便是不掀开这一层纱幔,闻人朝也确定,那隐藏起来的,是一张明艳无双的脸。   这二人,气氛忽然变得旖旎。站在后头,沛烛和沛澜以及闻人朝后面的姜广看的清楚,感受的也清楚。   男女之间,若是忽生热情,那真是……奇怪。   那边吵吵嚷嚷,五大三粗,都已经成了背景。   沛烛沛澜还有姜广垂着眼睛看着前头他们这两位主子,表情各异。   “这茶虞姑娘未品尝一口,也不知,平日里,虞姑娘喝什么茶?”微微朝着虞楚一那边歪着身体,但闻人朝也的确是富贵且风流。   “茶,倒也没有挑剔。只是以这斗笠遮面,又不能掀开来,只闻一闻气味儿便也成了。”虞楚一一改之前言简意赅,侧颈面朝着闻人朝,更像是在闲话。   她这样说,不免几许直白可爱,的确是不太好掀开喝茶,风度尽失。   “在下对这茶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以至于珍藏了不少千金难求的好茶。到时,相赠于虞姑娘,好茶,还得懂得人去喝它。”闻人朝笑道,那边吵嚷,他们俩的确是独成一片天地。   “多谢闻人公子。”她这就是应了。   一来一往,根本无需多说什么,聪明人自然懂。   沛烛站在后头瞧着,心里头犯嘀咕,不由得扭头去看闻人朝身后站着的姜广。这么一看时,却忽然发现,站在云止身后的下人居然在盯着虞楚一看。   她眼睛一冷,故作刁钻,哪有人会忽略了她的视线。   云止身后站着的年轻男子收回视线,谁也不再看。   姜广慢慢的看向沛烛,正好的她也眼睛一转,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沛烛保持着那眼神儿,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姜广。她这打量人的方式得虞楚一真传,被她这么一扫,还真会在瞬间让人觉着自己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不妥。   聚义厅大半的人在吵吵嚷嚷,边喝酒边说话,倒是这边酒也不动菜也不动的,朱晚晚在往这边瞧,面上几分黯然。   朱项也在和厉洪至说话,但说着话也好似几分心不在焉。   秋水仙好吃好喝,不时的故意朝着右侧咯咯笑两声,萧小公子就肩膀一抖。   虞楚一与闻人朝详谈,说着说着,便说起了闻人向博,也就是闻人朝的父亲来。   闻人向博年轻时,那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的玉面侠士,样貌俊,再加上闻人氏乃世家,产业多钱多,曾引得江湖上诸多女侠倾心。甚至,还引得多人争夺,结下仇怨。   可这最后,闻人向博所娶,却并非江湖上的任何一位,反而是书香门第的闺秀,倒是叫当初争夺的那些女侠都成了笑话。   现如今,虽年岁大了,当年那些结仇的女侠们也为人妻为人母,但据说偶然在江湖上见了,也是怒目而视。可想,这闻人向博多有魅力。   “虽未曾见过闻人前辈,但通过种种传说来看,闻人前辈必然有浮舟沧海,立马昆仑之势。有机会得见,才是小女子三生有幸。”这话说的可就引人遐思了,这得见,是如何得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得见呢?   沛烛在后头皱眉毛,莫非她家姑娘想嫁人?不会吧……   闻人朝则笑了,“若父亲听到虞姑娘此番赞誉,不知得多高兴。”这江湖上,各种赞誉的言辞,都比不过虞楚一的这一句。   斗笠下,虞楚一也只是极为清浅的一笑。   另一侧,云止还是那状态,他也不说话,旁人与他说话,他最多点点头罢了。   这不知道的,真以为他见此情景思念亡妻呢。   不过,他耳朵可是好使的。这听起来,隔壁那两位已经从互有情意发展到要见父辈定终身了。   朱项设下的这牡丹玉琼宴其意不难猜,倒是没想到,他自己的打算落了空,倒是成全了旁人。   薄唇微扬,他这面皮可就立即染了光辉,“恭喜闻人兄。”   谁想到云止会忽然说话,闻人朝听到了,转过头来,还真一诧。   他和云止可不熟,年幼时随父辈见过一面。之后在江湖上以这张脸齐名,提起三俊,名字总放在一起,但也还是没怎么见过。   倒是有几次,偶然相遇,但各自坐着马车软轿的,连帘子都懒得掀起来客套。二人隔着窗子互道一声好,也就过去了,仅此而已。   忽然间的恭喜,闻人朝倒是顾虑了一下虞楚一,他这答应了不太好,不答应,也不太好。   “多谢云止公子。”闻人朝没说话,虞楚一倒开了口,十分大方的承了他的恭喜。   闻人朝听了,就笑了,“多谢子元兄。”   云止微微扬着薄唇,似笑非笑,视线落在那层纱幔上,依稀的,能看到遮挡在里面的轮廓。 012.情意来了如海啸 这宴会进行了半程,上半程是喝酒品美食,下半程,那就是在会英台了。   外面,朱夫人所盛培的牡丹开始由下人陆续的搬上了会英台。从这聚义厅里往外看,那方姹紫嫣红,岂是一个艳丽了得。   都说这牡丹为花中之王,如今一看,诚然不假。   跑江湖的大老粗,各个都看的睁大眼睛,更别说旁人了。   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   别说将这天下的群花搬来,即便是倾天地之美艳,也无法抢去半分颜色。   美是真的美。尤其朱夫人盛培的这些均为民间少见的品种,培植起来也极为费心费力。如此盛开,矗立那当中,真是美得明月失色。   朱项见时机已到,立即起身邀请诸位去往会英台赏花。那会英台下站着的是来朱家看热闹的。各个跑江湖的,今儿是大饱了眼福。   美酒虽是没品到,但这眼睛算是喝饱了。   “虞姑娘,请。”闻人朝先起身,并手虚成拳,将小臂置于虞楚一面前。   不得不说,闻人朝是极有风度的,还是那种,即便是富贵人家的男人也少有的风度。   虞楚一什么话都没说,抬手,搭在了闻人朝的小臂上,起身。   沛烛和沛澜站在后头看着,好嘛,这是把她们俩的活儿都给抢了。   这站起了身,身高上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闻人朝生的高,虞楚一这本来在女子中都算高挑的,却是堪堪只到他下巴处。   本就戴着斗笠,她还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来。斗笠在头上再结实,也不得不因为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闻人朝立即抬起另外一只手,以一指点在了斗笠的一侧边缘,“小心些,切不能让它落了。”   “闻人公子倒真不怕小女子是个丑八怪。”虞楚一难得的笑了一声,这闻人朝,段位很高嘛。   这天底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见得女人多了,见得男人也不少。各种各样的,轻浮功利,市侩放荡。反正,若要让她给一个好词,她还真给不出。   但闻人朝这种,的确少见。   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个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虞姑娘即便是个丑八怪,那也是个满腹诗书的丑八怪。”将这斗笠压住了,闻人朝就收回了手。   “满腹诗书不敢当,读的书很多,那倒是真的。白柳山庄的藏书都看的差不多了,闻人公子可知何处的藏书更偏门一些?随处可见的,已经看腻了。”虞楚一问道,那语气,也的确是已看尽天下书的气势。   “别处在下还真不知,但,在下家中,确有藏书无数。”闻人朝说道,实则语气也不小,居然敢用藏书无数四个字。   云止已起身,慢慢的走过两人旁边,停驻。   侧颈,看着他们俩,他看起来好像觉着颇有意思。   连一个时辰都没用上,这二位已经互邀数次了,若不原地成亲,都对不起他们俩这你来我往的试探。   都说这情意如潮水,来势汹汹。但,这已经不是潮水了,说是海啸也不为过。   “二位,挡着路了。”云止出声,成功的让那俩人注意到有一活物在旁边儿呢。   闻人朝一笑,微微偏身,不止给云止让了路,还将虞楚一半挡住了,可说走位巧妙。   虞楚一动也不动,隔着纱幔看着云止那张脸,心脏抽搐的厉害。   这此时此刻,若窦天珠看得到他,都能猜得到她会如何做。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她对这云止,着了魔了。   唉,她着魔不要紧,闹得她现在难受的紧。这心脏疼,疼的喘不上气不说,还隐隐作呕。   云止就那么从他们俩面前走过去了,挺拔,疏离,清香。   属于云止身上的味儿,窦天珠记得可清楚呢。虞楚一都不用闻,只是用窦天珠的回忆,都品的到。清香到疏冷,冷如瓦上霜。   与闻人朝并肩而行,原本进来时根本不相识,这会儿往外走,不止同行,且闲话不止。   后头,沛烛等人也不得不和闻人朝的下人混作一同走,各自不相识,此时宛若一家。   朝着会英台走,前头,朱项已和慧持方丈和道人走到了群花中央。朱项与朱夫人在说跟前的牡丹是什么品种,如何培植云云。   后面不少人各自晃着,再加上会英台下方齐聚的看热闹的,人山人海。   花的确是漂亮,到了近前,虞楚一微微垂眸看,的确是富贵啊。   她停下了,闻人朝也停下了,他一袭紫金,其实比牡丹富贵。   “此种是为浣绯,花如其名。”闻人朝轻声道。   “的确花如其名。”浣绯,这名字取的也好。   “但,花终究只是一盆不会移动的死物而已。与同类比美,或许比得过,可终究是人比花娇。”闻人朝说,这话说的是谁,也可想而知。   沛烛在后头听着,眉头一个劲儿的皱。这种话,她这个重口味少女听不得,起鸡皮疙瘩。   虞楚一倒是没有说什么,斗笠遮挡,也看不见她表情。   举步,继续顺着这花路往前走,聚义厅里的客人都汇聚到了这上头来,如此一来,倒是显得这偌大个会英台很狭窄。   旁边的花路也有人走过,来来回回,与虞楚一擦肩而过。   不远处,秋水仙也不知怎么回事儿,非要挨着萧小公子。萧小公子大红着脸不好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下人横眉瞪眼,用眼神儿警告秋水仙离他们家主子远点儿。   反正,甭管是会英台上头还是下面都一样的热闹。   一个清隽小生打扮的男人从旁侧的花路走过来,与虞楚一走了个斜对面,似要擦肩而过。   而也就是他入了虞楚一的视线之后,她眸子一动,这人……   她就那么停了,旁边闻人朝慢了一步停下,然后侧颈去看她。   也就是这当下,那个男人疾走一步过来,同时出手,推出一掌便狠狠地拍在了虞楚一的肩臂上。   出手太快,不管是闻人朝还是跟在后面的沛烛等人都来不及反应,虞楚一亦是躲也没躲,硬生生的挨了一掌。   闻人朝慢了一瞬出手,那人身子一矮,直接顺着花丛上方遁走,身形奇快,轻功高绝。   “混账,哪里走?”沛烛骂了一声,立即带着大业和大兴跳出去追。姜广也在闻人朝的示意下带人追了出去,会英台下方,已是乱了一角。   虞楚一挨了那一掌,只后退了一步,她的视线在纱幔下快速的从所能见到的人群中掠过。   掠过,又猛地回退,与她所在方位完全是两个对角线的地方,云止就站在那儿,他在微微笑。   她小小的冷哼了一声,昨晚坏了他好事,今日就报复,这隔夜仇,怕是让他连觉都没睡好。   刚刚那个攻击她的家伙,即便换了一张假皮,但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就是昨晚从朱家逃走的登徒子。   “虞姑娘,你还好吗?”那一掌,闻人朝看的清楚,这普通人若挨了个结实,非得吐血不可。   “无事。”虞楚一的确是无事,稍有那么一丝疼罢了。   这窦天珠没头脑,不爱学习,好动厌静。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练就了这么一个身体,血厚!   这一身武功,虞楚一是不会用,但,不会用,不代表无法保护这身体。   那股子内力她无法掌控,老老实实的待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或许某一时兴奋了会跑出来作怪,可该到了它们发挥效用的时候,它们绝不偷懒。   卑劣的人啊,棋差一招。 013.赚大钱的是爸爸 那边,朱二还有朱三快步的冲过来,连带着朱项身后跟着的门徒,虞楚一也很快被围成了一圈儿。   闻人朝单手虚护在她身后,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凭他的眼力,刚刚那人虽是一张不认识的脸,但想知道是谁,并不难。就是昨晚那个逃跑的家伙,他分明昨日截住了逃跑当中的他,谁承想今日却是慢了一步。   “虞姑娘,你没事吧?”朱二上下的看了看虞楚一,她戴着斗笠,也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朱二侠莫担心,我没事。”虞楚一声线平静,因为她的确是没事。头微微移动,越过朱二以及他身后的人,去看那个刚刚还在微笑的人。   不过,他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都不用去费力调查,就知道主使是云止。   这种其性卑劣,心胸狭窄的人,坏了他的好事。他会报复,实不稀奇。   “那到底是什么人?虞姑娘可认识?”朱家的门徒去追了,可今日朱家都是人,大门敞开着,能追上的几率不大。   “不认识。自白柳山庄重出江湖,这样的人也并不少见。麻烦朱二侠转告朱豪侠,无需担心,切勿扰了今日各位英雄的兴致。对了,白柳山庄搜集天下消息,倒是有一个消息可提供给朱大小姐。这个消息,不收钱,也因为小女子佩服朱大小姐的心灵手巧。听说云止公子幼时曾误吞夜霜草,导致心肺冷寒。即便这些年已无大碍,但仍每日进食半盅返魂草炖燕盏。朱大小姐如此擅厨艺,定难不住她。事已了,小女子告辞了。”虞楚一‘好心’告知,说完,便转身走了。   朱二还有几分愣怔呢,倒是闻人朝也一拱手,“朱二侠,在下也告辞了。”话落,紫金的身影转身即走。   下了会英台,那边沛烛和大兴大业也从人群中挤回来了。那些人都知道这是白柳山庄的人,好奇的勾头瞅,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还想过来拦着。   大兴大业人高马大,眼睛一瞪,好事儿的自动就退了。   “姑娘,没追着。”沛烛很生气,小脸蛋儿上的刁钻也变成了戾气。别看小小一姑娘,摆明了不好惹。   “无事,我知道是谁,走吧。”知道幕后主使,抓着了小喽啰也没什么用。再说,那小喽啰显然轻功高绝,这江湖上,能敌过的兴许根本没有。   “就这么算了?气死我了,太嚣张了。”沛烛很是不忿。沛澜拉着她,随着虞楚一快步离开。   白柳山庄来时自有车马,大兴大业去张罗,这边虞楚一等人也朝着朱家的大门方向走。   朱家的门徒很多,在各处守着,因着今日来来往往进出的人特别多。   朱家富贵,尤其是这种日子,更是各处布置的华丽。这些江湖草莽,哪懂得怜香惜玉,有些开的正好的牡丹都被撞得折了枝。   “虞姑娘,咱们同走。”闻人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带着自己的人也过来了。   听到了声音,虞楚一的脚步也慢了一下,很快的,闻人朝就追上来了。   沛烛等人让开,又和闻人家的人混作了一队,互相看了看,并不是那么太顺眼。   “闻人公子也要离开。”虞楚一问,顺势侧颈隔着纱幔看了他一眼。   和他相比,这满园的牡丹,的确是些许失色。   “某些时候,即便是满目繁盛,也须得与知己同看。知己不在,再灿烂也失了颜色。”闻人朝笑道。   他可真会说话。   虞楚一弯了弯唇,“接下来闻人公子去往何处?虽是告辞了朱家,但自来了这齐州,还真未四处看过。我们打算在城中住上两日,然后再回程。”   “在下也是昨晚才赶到,城中景色,未来得及欣赏。对了,在下在各城的明月楼均留有客房几间,眼下这城里人很多,想要现寻客栈下榻也不容易。在下斗胆相邀虞姑娘同走,也节省了进城寻客栈的时辰。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已经走出了朱家的大门,大兴大业驾着马车在街上等候,而闻人朝的紫金软轿也已到位了。   “既如此,便叨扰闻人公子了。”他邀请,她就同意了。   闻人朝一笑,先随着虞楚一走到马车旁,护送她上了马车,他这才进了自己的软轿。   闻人家的队伍在前,白柳山庄的队伍在后,离了朱家,前往城里。   后头,有那么两拨人不远不近的跟着。这两拨人在跟了一段路之后也发现了对方,因着互不相识,一瞬间起了些敌意。   不过,很快的就不再理会,只顾着追人。   明月楼乃大齐百年老号,各城均有,门面巨大。酒楼三层,富贵人住得起,三教九流也接纳。   闻人朝的确是在全国各城的明月楼里都留有上等客房,不止留了一间,是三间。   他为何会留这么多,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位于三楼,也的确是富贵人才住得起的,幽长的走廊铺着厚厚的绒织地毯,脚踩无声。   虞楚一真没客气,住进了那间最大的客房。下人随主,沛烛扬着下巴对人家道谢,‘诚意’足足的。   但她到底是个小丫头,闻人朝又岂会与她一般见识。只是告知虞楚一他就住隔壁,有事尽可开口。   大兴大业守门口,门一关,虞楚一也将斗笠拿了下来。   明眸清漠,更多的是不为所动,无波无澜。   这客房很大,有外间,有卧室。   她慢慢的转到卧室,先扫了一眼环境,之后才走到临窗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沛烛和沛澜俩人进来,倒了两杯热茶,放置在桌子上,然后各自拿着一把扇子扇风,要将茶水尽快的扇凉。   沛霜等人在外间,也难得的休息下。   “姑娘,你真相中闻人公子了?”沛烛数次去看虞楚一,见她要闭眼了,她终于问了。   “不行吗?”看过去,虞楚一忍着眼眶的酸涩,问道。   这窦天珠,真是无药可救。她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这心脏就开始被凄苦占满,眼泪也要出来了。死了那么久,身体的记忆倒是好。   沛烛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沛澜,然后摇头又点头,“倒也不是不行。就是……”   “就是不相配。”沛澜代替她说了,就是这个意思。   沛烛小小的点头,是这个意思。   虞楚一弯了弯唇角,忽略眼角溢出的泪,“相配?这世上,就没生来相配的人。”泪顺着脸颊落下去,她嘴角依旧挂着笑。她的精神,已经和这个身体平静的分离了。   俩人对视了一眼,没再吱声。说的也是,哪有那么多相配的人。   茶凉了,沛澜捧着一杯送到虞楚一面前,“姑娘,肩膀真的没事吗?”那一掌,掌力可不容忽视。   “没事。”接过茶杯,之前还丝丝疼,眼下已没感觉了。   血就是这么厚啊,窦天珠是个习武天才。就像她看书一样,看过一遍,就记得差不多了。   说起来,这人和人之间,差距还真是大。同样的血肉铸成,却又如此不可理解。   这明月楼的三楼专为贵人所设,无论是这些硬件儿设施,还是在环境的重视上,都是极好的。   很清净,隔音也非常好。即便是外面又有新客人入住,在这房间里也听不到声响。   虞楚一还真的小小的睡了片刻,直至有客来,她才被沛澜唤醒。   “姑娘,咱东家来了。”沛澜轻声说,一边扶着虞楚一起身。   墨发铺在肩背,她什么话都没说,因着刚刚睡醒,眉目间还有些许迷糊。一时间,瞧着倒像是找不着家的小孩儿。   卧室门口红影一闪,身段妖娆的秋水仙进来了,她往床上一扫,不由啧啧了两声,“见着东家来了也不下床请安,无礼放肆。”   “我有没有说过,对能给你赚大钱的员工要客气些,否则她会自立门户。”单手拂了一把垂在肩头的发丝,虞楚一懒懒道。   “爸爸?”秋水仙来了这么一句,人也到了床边儿。   “哎。”虞楚一答应,之后就笑了。   秋水仙也笑,扭着身子往床上一坐,斜着眼睛上下的瞄了瞄虞楚一,“阿一,你真觉着,那闻人朝知道黑武是怎么死的?” 014.明艳之下的妩媚 身体歪斜,靠在了沛澜立起来的靠枕上,虞楚一抬眼看着秋水仙,“即便他不知道谁是凶手,也与此事大有关联。卿卿,你往崖州多跑跑,打听打听当年在许财赌坊里做事的老人,询问一下,当年竞选盟主时,呼声最高的人里,有没有闻人向博。”   秋水仙,不,是虞卿卿细眉一挑,“难不成,你想连幕天承都给找出来?十年了,早化成灰了。”   “盟主令与他密切相关。或许,找到了他就能找到盟主令。也或许,找到盟主令,也能找到他。”虞楚一摇了摇头,这一切的事情有何相关她不知,毕竟,她也才来到这个世界三年而已。   窦天珠这身体里的记忆呢,又都是关于云止的,江湖上那些事儿一概没有,也是无用。   所以,还是得需要调查。   “这黑武若真是因为与幕天承失踪这事儿扯上关系才被杀,那这里头的水,可太深了。他最后一次见你,有没有说什么相关的事儿?据说,这人死之前是有预感的,某些字句能够有所提示。”虞卿卿眼睛一转,此说法也未必没理。   虞楚一摇头,“没说什么。”她最后一次见到黑武,是他死前的两个月。他喝了她去年埋下的梨花酿,临走时又背了一壶,背影一如既往的潇洒。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整日琢磨,有那时间,多想想给你东家我赚钱。朱家送到通财庄的银子我收着了,不错,朱项还是够大方。所以说啊,做这些世家的生意,最赚钱。隔壁那闻人公子,你也可以试试。再不济,借着他花名在外,卖点儿他的消息,江湖上肯定大把女人会掷千金来买。”说着说着,虞卿卿又开始想赚钱的路子。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属老鼠的,四处刨窝。   这白柳山庄是她千辛万苦寻着原主人后人买下来的,那可真是掏了许多钱,许多许多钱。   可是,经营白柳山庄,后续要花更多的钱,因为须得网罗天下消息。各种各样的,鸡毛蒜皮,或是隐秘不为人知的,都要挖出来。   太费钱了,她撑不住了。而这时,她做了一件下半辈子都在感叹的正确的大事,因为遇着了黑武和虞楚一,眼见她无处可去,就收留她了。   为何要这么做?那还得说道她十三岁时出来闯荡的事儿。她驾船进蓝海,威风无比。谁承想遇着了海啸,不止那大船被拍碎,手底下的人都死了。   唯她抱着一块儿木板,在海上漂了五天,都要死了,遇着了窦家漕运的队伍。   当时,正好窦权在船上,把她给救了。   所以,她见着当时和黑武在一起的人,就想也不想的把她收留了。毕竟,她之前就听过传言,窦天珠跳江自尽了。   只不过,这窦天珠挺奇怪也是真的,兴许是为了忘却前事吧,她说自己不是窦天珠,叫楚一。   因着姓名这事儿,她们俩还吵了一架呢。   后来,虞卿卿也不争辩了,她窦天珠要真还用原名,这日后在江湖上消停不得。   但,只用楚一这名字也不成,想在江湖上混,得有个来历。   于是乎,直接跟着她姓虞了,这她倒是没反对。   白柳山庄她来打理了,虞卿卿就又跑出去干了个通财庄。白柳山庄接了事儿,钱就交到通财庄。   收钱收了不少,时间久了也无聊,她就又搞了一个小门派。谁说白柳山庄坏话,她就张罗着门徒去揍谁,没正形儿。   “白柳山庄这几年来可没少搜集关于这些江湖风流人物私下里干的事儿,闻人公子风流归风流。可是,人性还成,好合好散,即便散了,也从未有人说过他半句不是。这说起来,也是能耐。”虞楚一不认为闻人朝那算花名在外,只能说,本事。   虞卿卿略嫌弃的哼了一声,“和你那云止公子相比,又如何呢?”   虞楚一眸子一动,“这又有什么可比的,一个是人,一个是鬼。”   虞卿卿终是笑出声,爱之深恨之切,说人家是鬼,实际上啊,还是放不下。   蓦地,沛烛从外间走进来,“姑娘,闻人公子派人来,问姑娘用晚膳不?”   “得,这么快就相邀用膳了,你们这‘好事’没准儿能成。我就不打扰了,望你顺利。”起身,她前凸后翘的,故作姿态,妖的厉害。   “不送。”虞楚一淡淡吐出两个字,然后看着虞卿卿扭着离开,愈发觉着她就像那刚刚成人形的蛇精。   “姑娘,你要和闻人公子共用晚膳吗?”沛烛还问。   “嗯。”自然要用。不然,她为何要搭理他?   他说黑武是因为盗了盟主令才遭到的杀身之祸,又说是在大街上随意听到了一耳朵,谁信?   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久,各个成精了一样,随口说无用的话,根本不可能。   下床,更衣,挽发。   共用晚膳,这话说的轻巧,看似一个客气的邀请。   但实际上,闻人朝这就是试探。她何时出入都戴着斗笠遮面,若用膳饮水,自然得将这斗笠撤下。他要看她的脸,这就是目的。   看就看,也没什么了不起。   说起来,这窦天珠只十五岁之前随着窦权押镖四处走,但十五岁之后和云止成亲,她哪出过门。   这三年来,虞楚一也因为不会动武,连重物都没提过。她又自有一套养护身体的法子,这张脸和这身体,与之前的窦天珠其实差别很大。   她十分自信即便不戴斗笠出去,也不会有人就十分肯定的说她是窦天珠。就算是说,也会自带疑问。   对镜而照,脂粉未施,虞楚一却是满意的。   戴上斗笠,出门。   用膳之地设在闻人朝所留的第三间房,门是打开的,可说非常光明正大,风度有加。   或许,这个时候就明白他为何会在每一城的明月楼里留三间房,就是这么用的。   进了房间,闻人朝便起身相迎,他换了一身衣袍,大概也重新整理了仪表,的确是俊美又风流。   “虞姑娘,请上座。”他抬手示意,风度十足。   虞楚一走到他面前半米处,停下,抬手,抓住了斗笠边缘,随后摘了下来。   白色的纱幔连着那些白色的细碎玛瑙沿着她的颈前脸侧滑过,眉目轻转,将斗笠放置在沛澜的手上,同时转过眼来看向闻人朝。   四目相对,闻人朝慢慢的眨眼,随后便笑了。   “虞姑娘遮着脸,是对的。”非常对,须遮着。   “闻人公子出入时,也该遮着脸。”虞楚一弯唇,她能将笑控制在完美的适度。不热情不冷淡,但,又能让人对此有些遐思。   这种吹捧大概从未听过,拐着弯儿的赞他样貌。   “请。”抬手,示意她入座,视线却在她的脸上转,之后又不由笑了。   比他所想,要更为明艳,甚至,隐藏妩媚。 015.是她?一见即知 明月楼的膳食,那自然是从一文钱吃饱到百金堆上桌,尽数皆有。   而眼下面前这一桌,自是属后者。   跪坐于榻上,虞楚一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也随着她眼珠转动而轻颤,又恍似两把在扇风的小扇子。   闻人朝就在对面,长桌相隔,其实也不过一臂之距。   他看着她,眉目间是清浅的笑意。烛火明亮,半开的窗子不时的将夜晚的风送进来,吹得这一桌美食香气袅袅。   房门已经关上了,不为别的,只是虞楚一摘了斗笠,还是关上了更妥帖些。   闻人朝那话也不是说说而已,他的确认为,她出入时遮面较好。   “在下也不知虞姑娘偏好,这些是明月楼的招牌,又并非大鱼大肉腥腻之物。又不知虞姑娘是否饮酒,这一壶是流霞。”闻人朝声音轻,因着轻,听着极具磁性。   “流霞?愁人坐狭邪,喜得送流霞。流霞乃仙人所饮,喝一口,数日不饿。”虞楚一看着那红彤彤的酒壶,单这酒壶,就价值连城。   “虞姑娘所知甚广。”闻人朝轻轻颔首,虽是任何东西都有一个出处,但也未必能够将所有事物的出处都记在心里。这一点来说,他认为面前这个姑娘的所知的确是非常多,超乎想象的那种多。   “闻人公子无需这般客气,与我相熟之人,都唤我阿一。闻人公子若不介意,也唤阿一吧。”抬眼看他,虞楚一眉眼略弯,因着笑意染眼眸,她的明媚也跟着鲜活起来。   “阿一。”闻人朝唤了一声,在得到虞楚一略一歪头的回应后,他便笑着执起酒壶,倒酒。   烛火虽明亮,但总是不比日光。光线显得几分幽幽,那二人所在,更是尽显旖旎。   流霞的确是好酒,这一壶,不少钱。   “白柳山庄一向不与人来往,所在之地也极为僻静。但凡出了门,想在四周见到个活人都很难。江湖人最喜欢聚集的地方,是崖州。闻人公子去过崖州吗?”闲聊着,虞楚一单手捏着小巧的酒杯,一边问道。   “去过。的确是江湖人爱去的地方,毕竟,在幕盟主执掌盟主令之前,江湖但凡有大事,都会在崖州聚义。”可以说,那地儿之前是个江湖人开会的地方。但,之后幕天承掌了盟主令,再聚义,则在幕府了。   “崖州,江波城,这齐州,还有青州。纵观江湖上的世家所在之地,都异常繁华。白柳山庄可遁世,也无人关注。但,世家须得一直在,不然这江湖也就不是江湖了。”总的来说,世家所带动的各地经济,不是寻常门派可比的。   不似少林寺还有松雾门这种几百年的门派,那是有根基,且,与皇室还有各地富商密不可分。   “阿一这种说法,也有道理。不过,白柳山庄可不似阿一所言的那般可有可无。白柳山庄重出江湖,可说整个江湖都极为震撼,想一探究竟之心鼎盛。只不过,太难探了,别说想知道主人是谁,想去白柳山庄的周遭转悠一圈儿,都极难。”这是真的,他也曾好奇过。派人去打探,但是被困在了白柳山庄外的迷阵里。虽最后没有生命危险,可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的,啥也没看到。   虞楚一轻笑,白柳山庄外的迷阵,那也是虞卿卿花钱从原主人的后人那儿买来的,的确是精妙啊。但凡关闭,鸟儿都飞不进去。   俩人正说着,忽然的,旁边原本半开的窗子忽的发出叮的一声。什么东西扎了进去,勾住窗框,再那么往后一扯,窗子立即大敞四开。   事发突然,再加上条件反射,两人均朝着那边看过去。   两个人的脸,暴露在敞开的窗口。这窗子下是长街,而长街斜对侧,是一家茶楼。   那茶楼二楼的某扇窗子开了一角,一人白衫露了半角。   他的视线直指斜对面的明月楼,那敞开的窗口,露出的那张脸,让他眼眸紧缩。   一手落在窗台上,他略前倾,一时间居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眼花看错了。   想要看的再仔细些,可那窗后的人已离了原位,看不见了。   缓缓地呼吸,云止的脸色可不只是不好,是极差。   窦天珠?   像窦天珠,但,又不像。   略一思索这白柳山庄姓虞的所做,言谈举止,也的确不是窦天珠所有。她就是个傻子,长了一颗头,纯粹为了落个全乎人罢了。   俊美的眉目间皆是冷色,甩手关了窗子,下一刻,一个瘦猴似得人从门外进来了。   “公子,可看清楚了?您这一天下来让小的做了多少事儿,小的这两条腿儿都折了。”来人正是那在朱家的登徒子,白日里攻击虞楚一的家伙。、   只不过眼下,他又换了一张面皮,也不知是真是假。   “白柳山庄。”旋身坐下,袍摆也随之飞扬。   “公子,您可别真的跟白柳山庄成仇。这么说吧,据小的所知,他们心胸可狭隘了。这些年来在江湖上但凡说过他们坏话的,后续都遭了难。这事儿就是他们干的,虽然小的没证据。”杭池纯粹自己推论,但……这推论歪打正着,还真对。   “听说,白柳山庄有世上难寻的神药。这要人起死回生的,有没有啊?”云止眸子一转,华彩只浮于面。其下,却是森冷无边。   杭池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胡扯,这世上就没这种药。真有此等神药,怎么没见他们白柳山庄的人有活过几百岁的?”   “是真是假,须得眼见为实。”修长白皙的指落在桌子上,随着话落,他也轻轻地敲了一下。   杭池看着他,知道他这是又有主意了。   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他这主子本就是个一天能冒出十个八个损主意的人。俗称,满肚子坏水儿。   “送拜帖,我要找一个东西,找不着,就请她白柳山庄帮忙。”话落,他就笑了。到底是不是窦天珠,一见即知。 016.他是疯了吧? “这日后,阿一再出行,须得再谨慎一些。”闻人朝检查了一下窗子。   其意明显,不是为了伤人,就是为了看窗子后的人。   窗子后只有他和虞楚一,他这脸有什么可看?在江湖上走动的,一大半的人见过他。   唯独神秘的始终不见脸的,那不就是虞楚一嘛。   看脸?不管是何意,总之,她是被惦记上了。   “我没事,在江湖上走,多多少少总是会遇到意外。”虞楚一并不是很在意。   也或许,她是猜出了干这事儿的是谁。   一场晚膳被打扰,闻人朝将她送出门口时,忽然开口。   “阿一,你今日在朱家,临走时特意说了云止的事。我想,你分明是知道,他并不想与朱家结亲。”   斗笠已经罩在了头上,虞楚一就知这闻人朝的脑子的确好使。   兴许,昨晚他就看出来了。   “万事随缘。不过,听说促成一桩姻缘可长寿十年,我也想长命百岁呢。”虞楚一这话真假不知。   闻人朝不由笑,“不过,还是小心些。云止,与旁人不同。”   虽和云止没什么交情,但因为儿时见过。   只见过那一回后,闻人朝就知道,这个人,睚眦必报。   且,手段其毒,层出不穷。   “多谢闻人公子。江湖这么大,哪能那么容易就碰见。”虞楚一并不想搭理云止。   她此次会下山,也是因为金眉黑武被杀。   云止?谁管他是谁!   嗯,她是觉着不搭理了,也就碰不上了。   但,挡不住别人主动出击啊。   翌日,大兴大业就在门口堵住了一个扬言来找白柳山庄寻物的人。   此人……哪能不认识,在朱家见过的呀。   云止身后跟着的下人,年轻,沉稳。   “寻物?”房内,虞楚一刚洗漱完。   沛烛站在旁边摇头,想他云家在江湖上什么势力?想找东西会找不着?   “是,说是一件东西找不着了。云家已无法,来求助我们白柳山庄。”沛澜说道。   那人被拦在门外了,看样子,不像说假话。   虞楚一净手,十指纤长白皙,“接了。不过,这价钱,还要照比往常提三成。”   云止……   昨晚之事,八成就是他干得。   窗子大开,见着了她的脸。   “是。”沛澜领命,便转身出去了。   与门外之人交涉,云家果然是财大气粗,价钱照比往时提三成。   那,就可不是几百金那么简单了。   “已经说好了,定金他们会马上送到通财庄。钱到位了,姑娘便见他家主子。”交涉此事,沛澜干脆利落。   “好。”依云止的脾性,他不会拖,今日内就会找过来。   齐州依旧很热闹,在这三楼往下看,除却那临街的商铺前都摆放的盛开的牡丹,更多的是来来往往的江湖人。   真跟来聚会一样,想当年崖州聚义,也就是这种场面了。   隔壁的闻人朝上午时派人送来了极为新鲜的瓜果,最娇艳欲滴的当属地莓。   此种地莓,估摸着在这齐州当地都买不到,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   “闻人公子真有钱。”沛烛在吃,主要是虞楚一不吃,这不都浪费了。   “有钱,也得看怎么花。因为有目的,所以砸多少钱都舍得。”虞楚一轻声的说,这也就是所谓的,泡妞儿了。   当然了,此种男人,自然是个好情人,总比那铁公鸡要强许多。   这目的是啥,她们几个都明白,男女那点儿事呗。   诚如虞楚一所想,过了晌午,通财庄那边就来了信儿,说定金全部到位。   速度快,且分文不少。   “人快来了。”钱到位了,人也要到位了。   沛烛觉着,她家姑娘对于人心这一块儿,拿捏的准准的。   通财庄的消息送来没半个时辰,一辆精美又严密的马车就到了明月楼门口。   一楼的食客张望,下一刻就见着月明珠辉的云止公子出现了,众人立时喧哗起来。   云止公子,江湖三俊。若排名,那必须榜首。   是好看啊,别说女人见了心动,这男人见了,也迷糊。   云止下了马车,就进了明月楼。一袭白衫,纤尘不染。   视线不移,面容清冷,锦靴踏上楼梯,上楼了。   人都上楼有一会儿了,这一楼众人还在喧哗中。   三楼,清净如无物。   一袭白衫的人挺拔而几分清瘦,淡漠到将凡尘踏于脚下。   抵达那间客房前,大兴大业站于敞开的门两侧,里面,数个丫头也等着呢。   共同瞧着这位云止公子,每一双眼睛里,都是一种难以明说的打量。   云止眸子一扫,分明如两颗最上乘的珠子,其下却皆是冷意。   抬起长腿,迈过门槛,没理会那些个丫头,他就自动的朝着内室而去。   果然,进了内室便瞧见那个坐在软榻上的人。   不同于他所想的是,她没戴斗笠,就那么露着脸。   乌发如瀑,明媚孤傲。   若说云止的淡漠是不将世人放在眼中,她则是孤傲的连神仙都不想理。   四目相对,虞楚一的心脏也跟着一痛。   特别痛,属于窦天珠的痛。   “云止公子。”开口,她并抬手示意,他请坐。   云止慢慢的走过来,视线盘踞于她的脸上。   这回近了,再看,似窦天珠,又不似。   在软榻另一侧坐下,云止是优雅的,尽管他并没有刻意,是骨子里自带的。   “不知云止公子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能花如此大价钱,想必价值连城。”他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虞楚一十分淡定。   她就是故意的。   昨晚非要看她脸的,就是他。   既然都已经看见了,她也没必要遮着了。   看他那眼神儿,他正在怀疑,心内十分不确定。   “价值连城?不,并不值钱。此物已失踪三年之久,或许腐烂成泥,也或许,依旧光鲜。”看着她,云止仍是不确定。   这若是窦天珠,这会儿早就往他身上贴,并且试图动手脚了。   她功夫高,也一向以此为荣。   并且仗着功夫高,在发现假装温柔贤惠无法打动他之后,就动用武力。   眼前这个,除却这五官有些像之外,别处,连头发丝儿都不一样。   “三年?怕是这东西长了腿儿,会自己跑。”他此话一出,虞楚一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居然把窦天珠比喻成一个物件,他可真是没心到极致。   “说对了,就是会自己跑。我要找的,是窦天珠。活的也罢,死的也好,找到便可。”窦天珠从忘江跳下去,尸骨全无。   眼前这个,像也不像。   若不是,便也罢了。   若是……   “好,白柳山庄定给云止公子一个答案。”找窦天珠?   他是疯了吧! 017.他幼稚到邪恶 若寻求白柳山庄办事,东家不仅要完整的叙述自己诉求,并且,全部的情况都要说清楚。   所以,云止开始说他要找的那个‘物件’的具体情况。   “窦天珠,窦氏镖局窦权的掌上明珠。与其父一样,不具头脑,毛糙粗陋。从未读过诗书,字也认不得多少,大概唯一会书写的,就是她自己的名字,但字如其人,十分粗糙。一身好功夫,内力深厚,碎星掌胜过其父。三年前从忘江跳下去,是死是活,至今下落不明。”   这就是云止对窦天珠的概述,他说窦天珠很粗糙,他的概述一样很粗糙。   “既然要找的是个人,还希望云止公子说一说此人的好恶,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还有就是,从云止公子的视角来看,她有什么特别鲜明的特点,身高样貌都算。还有就是长处短处,越细致越好。”   桌边,沛澜在记录云止所言,沛烛和沛霜则站在一边。   说这话的是沛烛。   虞楚一始终坐在软榻对面,毫无波动。   “好恶?我不知。特点,粗鲁算吗?”云止问,始终在看着虞楚一。   沛烛小小的撇嘴,“算。”   云止几不可微的歪头,分明在看着虞楚一,但又好像在回想什么。   “若说这外貌,倒是与虞姑娘颇相似。”他薄唇一弯,露出几分笑意。   他这一笑,虞楚一心脏更疼了。   窦天珠真是爱这张皮相啊,只一个笑,就不行不行的了。   “那倒是有缘分。”心脏疼,疼的像被扎了一锥子。但,面上依旧。   “是啊。”云止的视线从她的脸落到她的手上。   她这手,可不是练碎星掌的手。   碎星掌以掌力见长,所以,无论是窦权,还是窦天珠,都是一手的硬茧。   那种硬茧,若要去掉,得用刀削。   但虞楚一这手,细皮嫩肉的,看似重物都不曾提过。   他在打量她,那种打量,是在对比。   他在对比她和窦天珠到底哪里相似又哪里不相似。   “若要寻人,须得对这个人之前所处的环境进行一次了解,这样才有助于接下来寻找她。云止公子,既然这窦天珠之前是公子的夫人,那么,我们须得去往云家调查一下。包括她最后失去踪迹的地方,都要调查。云家乃世家,也并非是谁想进就进的,还希望云止公子行个方便。”沛烛接着说,这都是必须的。   就像朱家,他们直接住进去了。   “好啊,不知是虞姑娘亲往吗?”云止入鬓的眉一动,他这回真笑了。   虞楚一都觉着自己眼睛花了,他是真的俊美,那种人间不该有的美。   “这种事,我们便可以做。”沛烛淡淡的哼了一声。   云止又盯着虞楚一的脸,“定金再加一百两,我要虞姑娘亲往。”   财大气粗!   其意奸邪!   那三个丫头立即去看虞楚一,云止提这种要求,也不知到底是想干什么。   “好。”虞楚一答应了。   云止唇边笑容更大,就那么看着她,蓦地,忽然倾身。   这软榻实则很宽敞,但耐不住他颀长挺拔,这软榻都要容不下他了。   他一这样,距离也忽然拉近。   他的味儿,浓浓的扑过来,清冷的香。   这般近,都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的脸是平静的,同时,也带着一抹生人勿进,夹带的是厌恶。   云止看的清楚,所以,就退回去了。   “这齐州的事已了,不知明日虞姑娘可以出发吗?”还挺急。   “可以。”还是那模样,她甚至可说丝毫未动。   最后看了她一眼,云止便起身离开了。   出得这房间,便瞧见了隔壁房门口守着的姜广,他面色更不好了。   是不像窦天珠,这若是她,他靠的那么近,她瞬间就会疯了一样的扑上来制住他。   这也是为什么自那次动手了之后,他但凡回云家都躲避她的原因。   因为没头脑,就一根筋的用自己所擅长的武力,意图掌控他。   下楼,云止面色如霜般的离开明月楼。   “姑娘,你真的要回云家。”沛澜拿着自己记录的单子,问道。   “怎么叫回?是去。”回这个字,虞楚一不是很喜欢听。   “有什么不能去的?那地方,还有豺狼虎豹不成。”沛烛不信邪。   “可摆明了,云止公子就是其意不善。”沛澜担心,去了云家,再遇着什么事儿。   “在你们看来,我就是窦天珠。那是因为,你们从未见过她。但,但凡见过她的人,就不会认为我是窦天珠。”所以,虞楚一根本不担心。   几个丫头哑然,这又是什么道理?深奥。   接下了云止这单‘生意’,他自己提议多加的定金也到位了。   虞楚一自然履约。   翌日,车马在明月楼前准备好,虞楚一也下了楼。   斗笠遮面,极其神秘。   一楼以及街上来往的人不少,无不往这边看。   在朱家早就知道了这是白柳山庄的人,那可不是极其好奇。   没做理会,直接进了马车。   沛澜在与一个灰衣男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也上了马车。   而那个灰衣男人则快步消失在人群中。   马车前行,白柳山庄的人也渐行渐远。   出了齐州城,就在城外遇到了云止的队伍。   云止并不招摇,但,毕竟是出身富贵,不招摇也扎眼。   “这今日走了,闻人公子瞧着不太开心似得。”马车里,沛烛举着高筒瓷杯在晾里头的茶水。   “本来想要咱们姑娘去他家,亦或是随着我们去白柳山庄。哪个都没成,他能开心吗?”沛霜一语中的。   “也或许,是人被抢了,他才不开心。”沛澜微微摇头,这些个男人,难懂又易懂。   任凭她们在那儿嘟囔,虞楚一闭着眼睛,靠着车壁,恍若睡着了。   云止之意,怕也不止是要试探她那么简单。   他邀请她去云家时的那一笑,深藏邪恶。   云家在叠翠湾,占尽了当地的好山好水。   五大世家,属云家所在之地最僻静。   顺着山道进入云家地界,无比清幽。   不愧叫叠翠湾,的确是层峦叠翠。   但,云家内里水非常多,各种蜿蜒水路,汇聚成小湖小湾。   马车一直沿着敞开的高大朱门进入云家,车里,虞楚一单手撑着头,好像睡着了。   又走了好一阵儿,马车才停下。   几个丫头陆续的出去了,虞楚一睁开眼,沛澜拿着斗笠要给她戴上。   “无需戴了。”单手抚发,精致而风情。   起身走出马车,略西斜的阳光映照在这朱阁碧瓦白水的云家,以及四周不少的下人。   随着她出现,下人也都看过来。   那一霎,他们都惊了,窦……少夫人?   淡淡的环视了一圈儿,虞楚一红唇微弯。   这就是云止的目的,他邪恶到幼稚。 018.她接,他就松手了 江湖武林,讲究的就是个不拘小节。   虽是世家,但也不是官家,规矩没那么许多。   只是,这见着了客人,直盯盯瞅着又满脸惊恐不问礼,是不是也未免太‘不拘小节’了。   沛烛重重的咳了一声,她附近的回了神儿,各自的看对方,还是忘了问礼的事儿。   不远处,云止站在车辕上,笑看这一切。   虞楚一从马车上下来,心知云止在笑看,他要的就是这个,吓唬他家里的所有人。   “虞姑娘,请。”云止手底下的人过来,那个清秀的年轻人。   他还是觉着神奇,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两个人长得如此像?   可若说相似,要他仔细一想,相似的地方也不太多。   一举一动,说话时的神态,哪怕一个眼神儿都不像。   随行,在这偌大的云家走动,但凡来往碰到的下人,都是一样的。   恍若见着了鬼似得,那可真是来自于灵魂里的惊悚害怕,又非得控制自个儿不要失仪。   在云家做下人,也挺难的,尤其有云止那样一个主子。   太阳落了山,也到了之前窦天珠住的地方。   云上轩。   是云止和窦天珠成婚时的新房,成婚后,云止不着家,一直只有窦天珠居于此。   之前,伺候窦天珠的侍女还在。   虞楚一等人到来,侍女也一样。   原本候在那儿给客人请安呢,这一看到,曲着膝连站起来都忘了。   直至虞楚一走过去,她们才惊醒,“少……少夫人?”   虞楚一等人已进了客厅。   此地风水大概是这云家最好的了,树木成荫,有水环绕,名为云上,毫不浮夸。   客厅里,金碧辉煌,雅物无一个。   桌案挨着墙角那儿的地上,还放着两个超大铁疙瘩,一个不下百斤重。   那是窦天珠以前每天练武用的。   她单手就能托举一个且毫不费力。   沛烛等人开始各处检查,就像往常接了单子一样,要寻找一切可用的痕迹。   虞楚一站在客厅当中,心脏难受,哪一处都难受。   这难受来自于窦天珠。   不过,她也的确是个只知习武的粗人,认为在江湖上,只要有一身功夫就行了,别的不重要。   以至于,不学文化不说,也没有一个较好的审美。   云止说的没错,非常似其父窦权。   最喜这种金碧辉煌的装饰,有钱,提身价。   “少……少夫人?”云上轩的侍女踌躇了半晌挪过来,歪头看着虞楚一唤道。   慢慢的转脸看过去,虞楚一面无表情,说她孤傲到连神仙都不放在眼里,那是决计不假的。   侍女一愣,“少……”   “我们来自白柳山庄,这是我家姑娘,姓虞。”沛澜走过来,阻止那侍女再一口一个少夫人的。   难听。   “虞姑娘。”两个侍女对视一眼,仍旧惊疑,但还是屈膝见礼。   不再理会她们,虞楚一举步,朝着卧室走去。   这卧室可厉害了,窦天珠这个身体,对于这里的记忆最为深刻。   因为当时窦天珠趁着云止难得回来,动用武力把他给拖进了卧房,打算以武力相逼他圆房。   云止那是‘宁死不从’,胳膊都骨折了,一切都发生在这卧室。   卧室极大,床也极大,红色的被褥床帐,还是一副新婚不久的样子呢。   窦天珠喜欢红色,衣柜里的衣裙也以红色为主。   穿在她身上,也的确是利落,毕竟有碎星掌傍身,她就没怕的。   除了一些生活必备品之外,更多的是窦天珠搜集来的各种刀子,挂满了半面墙。   沛烛很不解,为什么她家姑娘以前是这种审美?   她现在很不喜欢啊,在江湖上颇具声名的名刀名剑,她也只是看看而已,摸都不摸的。   她最爱的,是看书。   “你们家少夫人以前平日里就是练武?”沛霜开始问侍女。   侍女点头。   那可不,整日舞刀弄棍的,一拳头能砸碎一个石桌,走路虎虎生风。   “她离开云家之前见得最后一个人是谁?”沛澜边问边拿着本子在记。   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老夫人。”   虞楚一已走到了墙壁前,在看挂在上头的那些长剑短刀。   各个精品,大部分都是窦权搜罗来的。   窦氏镖局那时有钱,窦权此人也没多少文化,他身边有师兄弟,打小便辅佐他。   窦权或许在行事上有些张扬,脾气也不太好。   但,看他能在蓝海上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虞卿卿,就知此人本性是善良的。   窦天珠,其实也一样。   只不过,人们也看不到那一面而已。   “虞姑娘查看的如何了?”门口那里,云止的声音传来。   侍女立即转过去请安。   转头看过去,与他四目相对。   天色有些暗了,他依旧耀目。   “另夫人的生活极其简单。”她也只能这么一句。   是简单啊,他不在云家待着,窦天珠就在这里等。   云止却是面不改色,窦天珠如何生活,他根本没兴趣知道。   “云大侠与云夫人都在,既然来了,虞姑娘也见见。”云止说道,还在笑。   很开心。   用脚趾头都知道他想干什么,恶趣味。   走过来,距离近了,他身上的味儿又扑过来了。   窦天珠真是对他极为着迷,连他身上的味儿都喜欢的不得了。   虞楚一想屏息。   “另夫人最后是从忘江跳下去的,到时,还得去一趟忘江。不过,这云家和忘江距离可不远。云止公子有没有想过,另夫人为何要专程跑到忘江那儿去?”她问。   “没有另夫人,她叫窦天珠,有名有姓。缘何去忘江?不知。”云止没兴趣知道。   也不喜欢听另夫人这三个字,很讨厌。   因为,儿时窦天珠第一次见着云止,就是当年江湖上的忘江聚义。   她在那儿见着他的。   夜华初上,云止带虞楚一见了云家的家主以及云夫人。   家主云必旸,其夫人乃株洲富商陶家,有钱。   于主厅相见,魁梧的云必旸以及云夫人就站起来了。   这可不是客气,是惊着了。   云止站在一侧,看热闹一样,星辉般的眸中皆是笑。   “白柳山庄虞楚一,久闻云大侠大名。初次相见,有礼了。”动静皆优雅。   云夫人的表情是最精彩的,当初窦天珠为何离开云家,她最清楚啊。   “虞……天珠?”云必旸还是唤了一声天珠。   “云大侠,小女子虞楚一。”看着云必旸,他年逾中年,身姿体态亦或气质都符合这个年纪。   只不过,云止并不像他。   而云夫人……   那就更不像了。   “这位虞姑娘来自白柳山庄?一直都在白柳山庄吗?”云夫人问,她眼睛非常大,乍一看占据了半张脸似得。   “自然。”虞楚一知道云夫人心中所想,心虚也就是如此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虞姑娘初次来云家,怎么说也是客,请上座。”云止开心的呀。   抬手,还挺有礼的邀请虞楚一过去坐下。   举步,走至圆椅上坐下。   云必旸和云夫人也在首位落座,只是仍惊疑不定。   云止晃悠着,在虞楚一旁边坐了下来,接过侍女送上来的茶,直接往她手里送。   虞楚一看了他一眼,抬手去接。   她接,他就松手了。   茶盏直接落下,砸在了虞楚一的腿上,浸漫裙摆。 019.是在侮辱他吗? 他是故意的!   虞楚一动也未动,倒是把云必旸和云夫人惊着了。   “抱歉。”云止道歉,并且抽出了一条丝绢来递给了虞楚一。   并没接。   “云止公子无需致歉,手滑的人,向来也的确没什么风度。这样的人,我见过许多。”站起身,虞楚一抖了抖裙摆,湿了就湿了,并无所谓。   这种风度攻击,已经上到了家教的范畴。   云止却是依旧眼睛里带笑。   他为什么故意?   这若是换了窦天珠,以她的反应能力,那盏茶一滴都不会洒出来。   更别说,让它洒了满裙子了。   “这……虞姑娘,叫侍女服侍你更衣吧。”云夫人到底还是主人,起身,过来打圆场。   “好。”虞楚一倒没拒绝。   云夫人亲自带领,与一行侍女以及沛烛等人,带着虞楚一离开了客厅。   她们自己带了衣服,只是借个地方更衣而已。   倒是云夫人好像赖着不走似得,询问虞楚一有没有被茶水烫到什么的。   虞楚一知道她要做什么,便当着她的面张开双臂任沛澜几人给她更衣。   云夫人在看她的手,又看她的脸。   外裙褪下,穿上崭新的,素色的长裙,极衬她的孤傲。   云夫人就那么看着,摆明了越看越觉着迷惑。   “云夫人,此次我们应云止公子的邀约来云家,是为了寻找窦天珠。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关于窦天珠的事情能提供给我们。”走近一步。   虞楚一高挑,自然而然的气势压制。   云夫人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儿僵硬,“天珠她……的确性子很急。子元又经常不在家,再加上窦氏镖局的事,一时想不开。只是,要找她……去哪里找?”   不是死了吗?   虞楚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面色极为平静。   她不说话,云夫人也逐渐的有一些局促起来。   毕竟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可,虞楚一的眼神儿……   那种看透一切的样子,好像,她再多说几句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走出来,哪想云止居然在外面等着呢。   想他这样一个人,居然跑到这外头来等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因为弄湿了虞楚一的衣服而感到歉意。   但实际上,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得歉意。   “母亲和虞姑娘相谈甚欢?”他就倚在廊下,灯火照着他,人在发光。   “虞姑娘原来是要寻天珠?子元,你怎么想着要找天珠了?”云夫人问。   子元两个字叫的是亲切,但又有一些疏离。   “生得见人,死得见尸啊。”蛮有情意似得。   云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在附和云止说得对。   “虞姑娘,需要带你在这云家四处走走吗?”云止邀请。   点头,同意了。   云止作为主人,若要带着旁人在自家走动,无论如何都得做一些介绍,尽地主之谊。   但,他就只是一同与虞楚一走而已。   并且,不时的看她一眼。   实际上,这行为后的目的,虞楚一非常清楚。   他在看她是否了解云家,毕竟窦天珠在此生活了三年。   其实,她是有一些了解的,只是,并不太全面。   这身体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云止。   白水幽幽,倒映灯火,波纹荡漾。   “看那水榭,有何不同?”走到水边了,云止忽然问道。   虞楚一早就看到了。   水榭极其不同,飞檐走角,是为上等。   又很奇怪。   水榭从正当中分为两个颜色,黑白分明。   这样的水榭倒是从未见过。   “黑白相伴,虽不少见,但在建筑中却很少用。想必,效仿的是阴阳八卦。虽有各种含义,但云家这个,我想,其含义是想多子多女。奈何,天不遂人愿,云家唯云止公子一人,再无兄弟姊妹。但,我倒是有一点儿很好奇,为何云止公子不像云大侠,也不似云夫人呢?”因为不像,所以……   云止转眼看她,面色也微变。   “白柳山庄知道的的确很多。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这些事,江湖上没人知道。   知道的,都死了。   虞楚一终于是笑了。   “眼睛太过好用,也的确非常让人困扰。未来这里之前,不曾知道。但来了,就都知道了。”云止的秘密。   他不是云夫人所生,或许是从外面抱回来的,也或许是云必旸与别人生的。   云止慢慢的倾身,凑近了虞楚一。   气息相融,他也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看到的太多,眼珠子会丢的。”他说。   随着说话,视线下滑,落在了她的唇上。   鲜红且饱满。   窦天珠是这样吗?   云止想不起来了。   忽然发现,她这五官若拆开来看,又好像都跟窦天珠不一样。   “云止公子,你打算轻薄我吗?依我看,你好像并没有这个能力,请你退开。”虞楚一动也未动,只是在看他。   云止慢慢的退开了。   “什么叫没有这个能力?”他后知后觉,这话是骂人的吧。   “并没有侮辱云止公子的意思。只是,想必不曾有人入过公子的眼,也就是说,你从来不会思考成年男人该思考的事情。简而言之,你不会。”虞楚一淡淡道。   不是侮辱?   这不就是侮辱嘛!   云止思考着她的话,那句不曾有人入过他的眼像是夸赞。   后头的,就是在骂他。   “能去那水榭里看看吗?”问了一句,虞楚一就绕过他踩着廊桥朝着水榭走去。   水榭内部极为精致,闲来无事在这儿待着,那必然是舒坦。   四方的大桌案,四周矮榻供坐。   桌案一侧,一副棋盘,上头还摆着残局。   走过去,虞楚一垂眸看,视线在那白子黑子上都过了一遍,“云大侠与云夫人倒是有闲情逸致。”   “你怎知是他们所下的残局?”云止从对面绕过来,头顶就是琉灯。   好看的很。   虞楚一不看他,是不能看。   只要看了,这心脏就难受。   “云大侠张扬中又透着谨慎,执黑子。云夫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也仅限于小心翼翼。开局之时不具备布大局的胸襟,再走两步,她将全军覆没。云大侠看起来比想象中更呵护妻子,点到即止,不再下了。”也或许不是贴心,是以前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就以处处忍让做补偿。   “虞姑娘如此懂,不如来一盘。”旋身坐下,云止动手收拾棋盘。   坐下,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   人的手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   同样都是手,若真比较起来,可能他的才能叫做手,旁人的那只能是用来取物的爪子。   棋盘收拾好,云止看她,一笑,“虞姑娘请。”   没言语,执白子,落。   黑子落。   几乎无思考,二人旗鼓相当。 020.他最怕这个了 短瞬间,棋盘半满。   虞楚一吃了他一半,云止也吃了她一半。   棋逢对手,就是如此。   云止兴味盎然,去看虞楚一,她也在看他。   两人眼神儿倒是差不多,都没觉着对方有这脑子。   能一直进行到这一步。   “虞姑娘这棋艺,需个三年五载。”就凭窦天珠那脑子,给她三十年,都学不会。   “云止公子棋艺非凡,这一盘,我们怕是得和棋了。”分不出胜负来了。   “和棋多没意思,棋盘如沙场,自是得分出生死来。”云止开始收拾棋子,重来。   虞楚一却没动,“小女子并没有与云止公子分出生死的意向,于我来说,本就是江湖之大互不干扰。”简而言之,懒得搭理他。   知他本性,如此难缠之人,那真是来往都不要。   云止却笑,“虞姑娘不是说过嘛,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云止公子是想与我处处相逢?劝公子慎行,咱们时时相逢,可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话落,起身。   轻拂袖,裙摆动,孤傲而清冷。   云止也慢慢的起身,看着虞楚一那不想理会他的样子,他忽的出手扣住了她手臂。   手臂一紧,虞楚一垂眸看了一眼,“云止公子这是何意?”   “虞姑娘可不像没有功夫的人。”只上手一触就能感觉得到,她有功夫,内力深厚。   之前杭池拍她那一掌,果真是没让她伤到分毫。   “有些人,即便有功夫,也不会用。”她就是这种人,她不会驱使。   但摆明了,云止可不信。   窦天珠的碎星掌在江湖上数一数二,内力更是极其深厚。   虞楚一这内力深厚的程度,倒是与窦天珠不相上下。   “云止公子不放开吗?若不放开,小女子便不客气了。”他不松手,还在试探她。   “如何不客气?”准备露真功夫了?   虞楚一一笑,抬起另一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极为轻佻的用手指头摸他,摸的他瞬时就把她给甩开了。   虞楚一唇角的笑更浓了。   他就怕这个,怕别人碰他。   云止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就甩袖走了。   翌日,天高云淡,这云家在如此衬托下,那更是犹如仙境一般。   一大早的,面对的就是一桌子的肉,做的精致,同时很惊人。   沛烛和沛霜气的很,她们瞧着像是无肉不欢的人吗?   而且,这么多肉,当她们是乡下来的。   “亏得云家还是世家,竟如此无礼。”沛烛忍不住骂,就是要外头的侍女听到。   虞楚一却只是一笑,“算了,不想吃便不吃了。”   这可不是云止的意思,必然是云夫人。   窦天珠每日习武,活动量非常大,她的确是需要进食很多的肉来补充能量。   这是她的饮食习惯,云夫人就是用这个来试探,试探她是不是窦天珠。   今日仍需在窦天珠之前生活的地儿再查查看看,还得再找找旧物什么的。   虽说,这几个丫头心里头都知道是做戏,可做戏也得做足了。   哪想,这上午刚过,倒是有信送到了云家来。   送信的居然是闻人家的。   信是送给虞楚一的,闻人朝亲笔。   “姑娘,给您信。”沛霜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的云止,白日里再看他,真是晃得眼睛都花了。   伸手接过,她还没打开呢,对面云止的怪调就响起来了。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即是如此了。话说这闻人兄在江湖上红颜知己无数,虞姑娘觉着,自己能排到第几啊?”云止笑问。   将信拆开,虞楚一看了一眼,“我并不在意自己在闻人公子那儿排第几,或许得问问他,他在我这儿排第几。”   “听起来,虞姑娘要更有过之无不及,在下真为闻人兄伤感啊。”她这也算和闻人朝棋逢对手了吧。   “云止公子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云家已查看完,接下来,要去往忘江了。云止公子要同行吗?想必自窦天珠跳江之后,公子都不曾去那里瞧过。”祭奠什么的,不存在。   “好啊。”云止还真一口答应了。   同时,脑袋微微向前勾,竟是要看虞楚一手里展开的信。   他那动作,怎么可能瞧不见。   虞楚一却也没掩饰,他爱看就看呗。   闻人朝再风流,但他也不是个登徒子,略有文采,决计不会让人觉着不适。   他只是在信中问她何时回白柳山庄,他会上门拜会。   当然了,其中还是夹杂了一些暗示。   他是个高手,若只是玩玩儿,他绝对是个首选的‘玩伴’。   云止看到了,就小小的嗤笑了一声。   他自是看不起的,男男女女,肮脏的很。   前往忘江,其实也不算太远。   想当年,窦天珠可是走过去的。   这也算得上是重走旧路了,依稀的,虞楚一能想起一些来,只是这身体的记忆不太清晰。   云止对这一路的风景不太感兴趣,有时听到忘江的滔滔流水声,他也看都不看。   唯独看的,也就是后面那辆马车了。   他想瞧瞧,虞楚一会不会出来看上一看。   可惜的是,她和他一样,连出来一下都没有。   在距离忘江崖那儿还有几里路的时候,天上有纯白的鸽子在盘旋。   大兴朝着天吹了个呼哨,那鸽子就俯冲着下来了。   “姑娘,有新消息。”信鸽所带的纸条被送进了马车。   片刻后。   “停车。”虞楚一忽然发声,较之往时语气可要重些许。   马车停下,前头的,也慢一步停下了。   “虞姑娘,这马上就到忘江崖了,你这是不敢过去了?”云止的声音从前传来。   “把纸条给他送去。”虞楚一不想说那么多废话,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那无聊的试探她也没心思陪他玩儿了。   很快的,云止就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了。   几步过来,无视大兴大业怒视的眼神儿,直接进了虞楚一的马车。   几个丫头被挤得往外挪,各个瞪着眼睛。   云止恍若未见。   “这事儿有意思了,又一个死在碎星掌底下的。你一直在我眼睛底下啊,莫不是,你有分身?”云止这会儿真在笑。   若不是虞楚一一直都在这儿,他会第一时间就怀疑她是凶手的。   漠然而视,“我若能杀人,云止公子猜,我第一个杀的会是谁?”   我?   云止以眼神相询。   不用多想,得到的是肯定。   就是他。 021.露脸于天下前 最新消息。   齐州朱家的牡丹玉琼宴结束后,各方英雄陆续的返程。   也就是在这返程时,在齐州城外十三里处的半山土地庙,发现了一个人被吊在土地庙里的房梁上。   死相可怖,眼珠子和舌头都鼓出来了,并且七窍流血。   当时正赶上各路英雄离开齐州,这不就都赶过去了嘛。   见多识广的这一看,就知此人死于碎星掌。   因为头骨尽碎,所以才会七窍流血而亡。   碎星掌……   金眉黑武可能死于碎星掌,凶手是谁还不知道呢,这会儿就又来一个死于碎星掌的。   死的还不是什么小人物,是鹰刀门的二门主。   这二门主当时是代他们门主前来应邀朱家的牡丹玉琼宴,几乎是同一天离开的朱家,谁想到这第二天就在这儿发现了他的尸体。   原本都走远了的江湖各人士闻风回来,争相观看这位的尸体,气的鹰刀门那十几个门徒脑门子都冒烟儿了。   白柳山庄抵达的时候,尸体已经运到山下了。   这官道上怕是从没如此热闹之时,来回经过的路人都挤不过去,被强制停留在路上。   斗笠遮面,从马车上下来,虞楚一便去看那被停放在路边的尸体。   连遮挡都没来得及,就那么直挺挺的,乍一看像个标本。   路上都是人,乌泱乌泱的,各门各派。   白柳山庄抵达,引起了一些吵闹,毕竟都说她们什么都知道。   既如此,是否知道凶手是谁。   当然了,也没人张嘴问。   谁都了解,要问白柳山庄问题,是要付钱的。   慢慢的往那边走,到了近前,那张慑人的脸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眼睛已经合上了,只是舌头仍旧吐出来一截。   脸上都是血曾流过的痕迹,已干涸了。   大兴询问了一下鹰刀门的门徒,得到了他们的允许,便蹲在那尸体旁。   一手按在头上,用手那么一摸,就摸出来了。   头骨的确是碎了,这脑袋此时柔软的像妇人的肚皮。   大兴起身,朝着虞楚一点头。   如此,她心里也有数了。   “姑娘请留步。”刚欲走,鹰刀门的一个门徒忽然跑了过来。   大兴与大业挡在前,那门徒也停下了。   “姑娘,我们的确没钱。但是,我们二门主这也是一条命。都说白柳山庄无所不知,您行行好,能不能告诉我杀了我们二门主的凶手是谁?”   有一个冒头的,其他的就勇敢的,都围过来了。   云止站在远处看着,面色淡漠,独立于世般。   斗笠下,看着那一张张打算用我穷我有理,你不告诉我就是没同情心的脸,虞楚一轻轻摇头。   “这凶手是何人,不如你们回去好好调查一下。平日里,这二门主与谁有过节,得罪了谁。亦或是,与谁过往甚密,都有可能是凶手。”   无论是黑武还是这个人,他们的死,绝非随机。   “咱们行走江湖的,那都是朋友。要这么说,那咱们就都是凶手了。”   人群中,有人粗嗓子喊道。   白痴!   “我们姑娘都说了,有过节的,或者来往频繁的。点头之交那不叫朋友,那就叫认识而已。”沛烛翻白眼儿,听不懂人话都。   “说白了,白柳山庄就是只认钱而已。不如你们现在就抬出一箱金子来,肯定当即告诉你们凶手是谁。”   也不知是哪个穷鬼在叭叭,故意在此时机挑事。   大兴和大业瞪着眼珠子,他们俩长得就凶,瞪眼睛就更凶了。   “既如此,那还得请姑娘再等等。我们出门在外哪里携带了那么多钱,还得回门里请示门主。”鹰刀门的门徒真生出此意来了。   “既然那位说江湖上走动的都是朋友,这当下朋友有难,各位是不是伸出援手啊。你们凑够了一箱金子,我便告诉你们凶手是谁。”虞楚一淡淡的问。   只这两句,那边闹腾的都没声儿了。   云止站在远处笑,这张嘴是挺有用。   若说以前的窦天珠……   这种时候她早就挥拳头了。   举步往马车的方向走,也不知怎的,人群里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来。   飞起如鹰,一手成爪,直奔虞楚一而去。   与此同时,大兴和大业跳起来,迎向那人。   官道本就拥挤,这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   “神神秘秘,老子倒是要看看白柳山庄到底有何能耐。”   那动手之人就是个江湖上的独行怪人,说是怪人,不如说是搅屎棍更贴切。   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又穷酸到满身臭气的铁盖头。   若说铁盖头有何本领?那必然是爪力非凡,如同铁钩子一般。   大兴与大业与之交手,一时还真是无法奈他何。   三番四次沿着俩人之间的缝隙溜出来,仍旧直奔虞楚一。   沛烛等人拦在前,将虞楚一挡在后头。   隔着白色的纱幔,劲风不时扑面而来,纱幔都在拂动。   行走江湖,会遇上这种人也不稀奇。   想看她的脸,虞楚一其实也并不在意。   为何当初用纱幔遮挡,要的其实就是个神秘感而已。   毕竟,白柳山庄在这江湖上的传说甚多。   神秘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白柳山庄。   蓦地,忽觉身后有风而至。   尽管她并不会驱使这身体中的内力,但感知力仍旧非凡。   若要她躲,也并非是难事。   可她没躲,斗笠也在同时被掀翻。   “铁盖头你个蠢货。这白柳山庄的主人不会武功,瞧你费的那个劲儿,哈哈哈。”   又一怪人在后头笑,边笑边往旁边跳,去看虞楚一的脸。   那边,围观的人都看了过来。   果然啊,能用斗笠遮住的,往往除了极丑,那就是极美了。   “她是窦天珠!”   人群中,某一个忽然如此大喊一声。   虞楚一看过去,眸子微眯。   这人……江湖上的独行侠。   但根据白柳山庄的调查,他以前可是为幕府幕天承做事的。   “窦天珠?碎星掌!”   窦天珠三个字一出,官道上就炸了。   凶手这不找着了嘛!   这一听,鹰刀门那边首先就待不住了。   趁着他们眼下白柳山庄人少,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啊!   抽刀,同时变换站位,迅速的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兴大业也把兵器抽出来了,连带着沛烛等人,将虞楚一团团护在中央。   “我不是窦天珠。”虞楚一只这一句。   “分明就是窦天珠。云止公子在呢,问问他,他夫人是不是长这模样?”有人叫道。   云止一直在远处,分明局外人一般。   这会儿被点名,他却没吱声,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怎么着,在这儿欺负一个姑娘家呢?”尖细的声音以内力催之,所有人都听到了。   下一刻,一行人从人群中穿行而至,一身红裙的虞卿卿手里转着弯刀,像蛇精一样扭过来。   “秋水仙?这祸害,和白柳山庄是一伙的。咱们今日在此聚义,为江湖除害。”   也不知哪个和虞卿卿结下大仇的,大声叫嚷的。   好嘛,不少和她结怨以及一些大傻子就应声了,要除害。   “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送人头的?”虞楚一早就瞧见她的人在人群里鬼鬼祟祟。   “当然是回来看热闹的。”虞卿卿还转着弯刀呢,笑嘻嘻道。   “你的麻烦你尽快解决,大哥来了。”虞楚一好心警告。   一听这话,虞卿卿脸色一变,立即向四周看,“他不是回去闭关了吗?这么快就出关了?”   瞧她吓得,虞楚一不由弯起眼睛。 022.她的生活里没有你 “快快快,听我号令,动手。”   虞卿卿等不及了,弯刀在手,转了一圈儿,就吆喝着自己的狗腿子动手。   原本那些围拢过来打算为江湖除害的各路‘英雄’还没打算如何呢,倒是他们先发起了攻势。   各自极快的后退,但又发现这帮人是来真的,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   官道上,眨眼间打成了一团。   那些没参与的就往后退,又都不住的翘脚看热闹。   谁又承想,今儿还能瞧见这画面呢。   虞卿卿天生就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别惹她。   若惹了她,天南海北她也得寻着了去报复。   她成立的这个帮派,就是以和人打架为主。   整天不得消停,同时经验也积累的极为丰富。   以至于,这会儿面对较为松散的围攻,他们那可是应对自如。   虞卿卿着急,速战速决。   也就在她打得差不多的时候,震耳欲聋的快马声从官道远方传来。   听这动静,可不只是十几匹马,近百了。   官道上的人无不回望,黑漆漆的马队在接近,恍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滚滚黑云。   云止站于车辕之上,看的最为清楚。   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一时间,他倒是不知这是哪一方人马。   只是一扫虞楚一那镇定的模样,莫非是她白柳山庄?   但,待得那一行队伍更接近一些时,云止否决了之前的想法。   这不是白柳山庄的人,是隐罗门。   隐罗门,鲜少在江湖上走动,更别说与别的帮派来往了。   根据他的调查,他们黑白两道的买卖都做,似乎与大齐军队也有一些往来。   其门主多数时间都在精修自己的武功,像个武痴。   可今日一见,云止觉着未必,之前所调查有出入。   真的恍若一片黑云来临,高头大马,尽数漆黑。   各个骑马之人也一身通黑,真跟那修罗地狱里来的人似得。   围观之人中有认出来的,小小的说了一声,“隐罗门!”   听到的,无不惊讶,有的在江湖上多年,都不曾见过隐罗门的人。   黑马矫健,四蹄如铁,踏着官道,地面都要碎了似得。   人非常多,到了,便将这里给围了个严实。   这一下子,官道上的人都成了瓮中鳖。   这边,虞卿卿也终于停手了,不少人被她手里的弯刀给割得皮开肉绽,但好歹没出人命。   “各路英雄好汉,今日要将本门主小妹斩杀于此吗?”漆黑的马匹让开一条路。   一匹更为高大的黑马踢踢踏踏而至,那马背上的男人英挺魁梧,双眸如炬。   懂武功的,皆不由被他身上外放的气势一慑,不懂武功的,更是会吓一跳。   摆明了这位,不太好惹。   “大哥。”虞卿卿喊了一声,嘴却噘起来了。   这会儿众人才明白谁是他小妹。   可斩杀她?   也不看看她刚刚是如何大展威风,把人伤的满身血,谁能将她如何?   虞千启自马背上跃下,黑袍生风,猎猎作响。   功夫高,一举一动间,皆雷利如风。   随着他走过,远处围观的人不由得后退。   这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决计可排名至前一二。   路过虞卿卿,虞千启也没看她,她嘴噘得更高了。   直至走到虞楚一面前,他才停下。   垂眸看她,在她的脸上多观察了一会儿,但也仍旧什么都没说。   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腕,便扯着她走了。   虞楚一随着走,沛烛等人追上,虞卿卿还噘着嘴,但也率领着自己的狗腿子跟上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黑马如黑云,来也快,去也快。   眨眼间的,随着尘烟飞扬,便远在官道尽头了。   寂静无声的众人回过味儿来,他小妹到底是谁啊?   那秋水仙喊他大哥,也没见他理会。   最后,却拽走了白柳山庄的主人。   还是说,那两个都是他妹妹?   “隐罗门的门主姓虞啊。”也不知是谁这么恍然大悟了一句。   周遭,都跟着大悟了。   白柳山庄的主人说她姓虞啊,她果然是隐罗门门主的妹妹。   那秋水仙呢?   他们在议论不止,唯独云止站在车辕上沉默不语。   她走的还真是痛快,心甘情愿被拉着走的。   别说回头了,看一眼旁人都不曾有。   他之前觉着,她是窦天珠,起死回生,改名换姓。   披上了白柳山庄的神秘面纱,就成了虞楚一了?   可这会儿,云止莫名的心头一凉。   她的生活里,根本就没有他啊!   进了小镇上的一家客栈,天色也暗下来了。   客栈普通,却也清净。   “大哥,你不是闭关了吗?这回怎么这么快就出关了。距离帮阿一把金眉黑武的尸体从天崖上弄下来,也只半个多月而已。”   虞卿卿跟在后头嘟囔,主要是嫌他这次闭关时间太短了。   应该在里头待个一年半载的,也好让她在江湖上胡作非为。不是,行侠仗义。   “一天不惹事你就难受。应当将你关进密室里,不反省好了,就不要出来。”虞千启冷斥,低沉的声音让人极有压力。   虞卿卿小小的哼了一声,“我没惹事,忙着赚钱呢。”   她大哥能赚钱,她也不能落了后,得赚更多的钱。   当然了,她也没算过这些年她败了多少钱。   “阿一,你近来觉着如何?”转眼看向走在身边的虞楚一。   他抓她的手腕试探了一下,稍有躁动。   距离压制之日,不远了。   “还好。它们若不安,我提前就会有感觉。”虞楚一轻轻叹口气。   这说的是窦天珠这身体里的内力,真的太深厚了。   她不会控制,总是这般让它们处于停歇状态,它们也不干。   于是乎,停歇的时间久了,就会闹腾。   这一闹腾不要紧,她就惨了,又热又疼,像被放在大锅里用滚水煮似得。   多亏了虞千启,他内力要更为精进。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帮她压制。   当然了,这也多亏了虞卿卿。   第一次她受此煎熬时,是虞卿卿把她连夜带回了隐罗门,求虞千启帮忙。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近些日子你就不要随处乱走了。跟在我身边,免得出岔子。”虞千启还是不放心。   内力这东西可不是蜡烛,以为它燃尽了才到时辰。   其实不然,有时会随意念而动。   “好,谢谢大哥。”随虞卿卿,她也喊他大哥。 023.脚底下的船 鹰刀门的二门主死了,其实也只是热闹一阵儿。   江湖哪天不死人?   但,窦天珠就是白柳山庄主人这个消息可是要更炸,炸得整个江湖都震动了。   白柳山庄的消息是最快的。   当晚,虞楚一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开始向东西南北扩散。   她,再次成了江湖上人人都想见一见的神秘人物了。   当然了,她是隐罗门门主妹妹这个消息也在传、。   可是,不如她是窦天珠那个传言凶猛。   毕竟,有人死而复生,的确听起来更有意思。   翌日,天晴日朗。小小的镇上就热闹了起来,这应当是小镇有史以来人最多的一回了。   客栈楼下的街上,是人群来往最为密集之地。   来来往往,看起来好像是人流如海,实际上,又是不少人故意的来回。   有几张面孔,都来回十几次了。   “若不是我哥在这儿,老子非得下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虞卿卿站在窗口往下看,一边愤愤道。   虞楚一坐在桌边喝茶,楼下的动静,她并不想理会。   “说起来,你是故意的吧。从黑武到鹰刀门,都可能死于碎星掌。这么明显的针对,其实,你在暗地里调查不是会更方便吗?”   虞卿卿不解,这么跳出来,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早晚会露。可能遇着了一个闻人朝,他没见过窦天珠,所以也认不出这张脸。但是,总有见过窦天珠的。既然如此,我不如早早的出来。”   虞楚一慢慢道,漫不经心的。   “你这一出来,那真是激起了千层浪。瞧瞧这一个一个的,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什么叫望眼欲穿,这就是啊。”   往下面一看,虞卿卿哼了一声。   “随他们看吧。来的人多那不是正好,瞧一瞧有哪个的心不正。”   虞楚一起身,慢慢的走到窗边。   微微歪头,往那楼下看。   来来往往的人是很多啊,有的路过这客栈十几米开外。就转过身来往回走,来来回回,也不嫌累。   挨个的看那些人,虞楚一的视线恍若具有穿透力。   她不只是简单的看,而是将每一张脸都看了个透彻。   “看出什么来了?”虞卿卿好奇问道。   “闻人朝大概要来了。”虞楚一说。   “闻人朝?你是真要跟他过招?说真的,这人花名在外,我不喜欢。”   虞卿卿摇头。   “花名在外?你知道,高手过招最在意的是什么?”   虞楚一轻笑,看着楼下的人,她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似得。   “在意什么?在意对方的真心能保持多久。”虞卿卿觉着,花心之人都这样吧。真心啊,保持不了太久,新鲜劲儿过了,那就掰了。   “真心?真心又是什么。这高手在意的啊,是谁脚底下的船多。”   虞楚一收回视线,转眼看向虞卿卿,眼波流转,魅色横生。   “你别那么看我啊,怪瘆人的。”   虞卿卿向后退了一步,虞楚一故作媚态时,真的非常有杀伤力。   她最不爱看了。   虞楚一轻笑,笑虞卿卿那样子。   往时总是故意把自己弄得像条蛇精似得,这会儿才是本性,粗鲁的女汉子。   “不过,脚底下的船?你不就钟情过云止一个人吗,而且人家还没让你踏成。啧啧。”   嘲笑。   “云止?想让他也变成我脚底下的船,不是难事儿啊。只不过,我烦他。”   因为一看到他,这身体就开始止不住的往外冒悲伤气儿。   “我说你啊,有时候像吹牛吧,但我还不得不信。不过啊,甭管你脚踏几条船,可悠着点儿,这船翻了,可不太好受。”   抬手拍了拍她肩膀,作为朋友最真心的奉劝。   “翻船?那是不可能的。”   掌控在她手里,如何能翻?   果不其然,过了晌午,闻人朝的人就来递帖子了,给白柳山庄的虞姑娘。   “这帖子蛮有诚意的,闻人公子要非常正式的去拜访咱们白柳山庄。”   沛烛看了拜帖,说道。   “好啊,我们也该回家了。”   虞楚一也计算着时日,觉着这身体里的内力有点儿压制不住了。   这玩意儿她是真不会控制,真泛滥涌动起来,遭罪的就是她。   又不能在外,真被人瞧见了,也是麻烦。   所以,还是自己的地盘最好。   正巧的,虞千启出了隐罗门。但凡出来了,一时半会儿的就不会回去。   其实,虞千启应当也是计算好了日子才出来的。   “那好,咱们回家。”沛烛也高兴,在外晃荡时间久了,人太多,还是觉着家里好。   “给闻人公子回帖吧。”   得知她可能就是窦天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要见她了。   说他跟金眉黑武之死的事儿没关系,她是不信的。   闻人家……必定有点儿什么。   琢磨这些事儿呢,谁想居然又有帖子来了。   沛霜下楼取了上来,脸色不是太好。   “姑娘,是云止公子的人。这帖子,写得可难看了,说咱们白柳山庄拿钱不办事。”   云止?   虞楚一眉头微蹙,她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想耍他玩儿,就收了他的钱找窦天珠。   这会儿正事来了,可不是第一时间就把他给忘干净了。   “告诉云止的人,这桩买卖不做了,定金会全部退还回去,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她没时间跟他瞎扯了。   “是。”   沛霜精神都跟着一抖擞,她刚刚就想对着那傲慢的狗腿子说这话来着。   滚蛋!   要回白柳山庄,虞千启也答应她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   离开小镇,白柳山庄的车马受到了人山人海般的‘欢送’。   这种场面,连沛烛等人都觉着稀奇了。以前也备受关注,但这种关注属实太新奇。   直至离开了小镇,才把那些人给甩了。   不过,平静只是一时的,很快的,就发现后头有车马跟着。   很明确的,就是在跟着他们,并非巧遇。   “再跟下去,到了无人之地,咱们就过去处理掉他们。”   沛烛冷哼一声,杀意已起。   真以为白柳山庄不杀人呢。   沛霜也点头,同意。   虞楚一闭着眼睛恍若睡着了。   其实她听到了,只是不想去琢磨。   但若琢磨了,也不难猜,谁会这么无聊,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024.鬼子进庄了 最新消息,原本要退回去的定金人家没收。   并且,人家说了,从未听说过白柳山庄还有收了定金还给退回来的事儿。   这事儿做的非常不地道,他们非常鄙视白柳山庄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   虞楚一难得的脸色发臭,主要是这种话一听就是云止说出来的,就更烦了。   夜幕降临,在路过的小镇停下歇脚。   再行两日就能回到白柳山庄,出门太久,这回家的路分明不算太远,但却好似千山万水一般。   入住客栈,他们前脚住进来了,后脚另一队人也到了。   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口,虞楚一往下看,这窗口正对着客栈的菜园。   好多的菜啊,又整整齐齐的,长势喜人。   站在这个角度往下看,欢喜死强迫症患者。   虞楚一看着,欣赏的就是这种整齐。   凌乱的美她喜欢看,这种人为的整齐,她也喜欢。   沛澜站在她身边陪着她,有个人过来了,她也转过头去看。   一瞧见那人,沛澜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其实,他也没怎样。   就是走过来了,然后靠着墙壁,就那么微微歪着头看虞楚一。   他没什么表情,正是因为没有表情,反而瞅着有那么一点儿单纯似得。   就好像,是刚刚从森林里出来的小鹿。   因为对外面这一切都不了解,不熟悉,让人想不由的为他指引。   沛澜摇了摇脑袋,果然美貌是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只这么一看,差点儿让她神志不清。   云止一袭白衫,真的是不染纤尘的那种干净。   他在看虞楚一,很单纯很单纯的,就只是看而已。   转过身,虞楚一也看到了云止。   瞧见他,她也很平静,并无任何意外。   四目相对,他看她,她看他。   沛澜的眼睛转来转去,一会儿盯着云止,一会儿盯着虞楚一。   说真的,虽是平静,但……这气氛怪的不得了。   互相盯了一会儿,虞楚一就举步走了,什么话都没说。   沛澜随着走,边走边回头看。   这云止公子还盯着她家姑娘看呢,那眼神儿……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客栈不大,就被这两伙人给承包了。   “姑娘,你说云止公子他什么意思啊?送的帖子说的那么难听,这会儿见面了,他怎么不说咱们拿钱不办事出尔反尔了?总不至于,看见了咱们,他就怕了吧。”   沛烛搞不懂,就在那儿瞎猜。   “他还不至于怕我们吧。”   沛霜一想云止那眼高于顶的样子,这世上没有什么会让他害怕吧。   “那,他什么意思啊?”   沛烛眯着眼睛,猜不透呢。   “他就是这种无趣的人,不要理他就是了。”   靠在床边,虞楚一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上,数着自己的心跳。   “那他要一直跟着我们吗?跟到咱们家里去?”   沛烛觉着岂有此理,此行径简直恶劣。   “不然呢?这条条大路都是大齐的国土,又不是咱们家的,还能管得着他往哪儿走。”   再说,麻烦的就是当时收了他的钱,这回退给他他还不要。   早知如今有这么多麻烦事儿,当时就不搭理他了。   一旦收了钱,不管承认与否,这合作关系的确是达成了。   他是东家,真想缠着,她又能如何?   他若是个普通人,倒也罢了。   他是云止,真闹起来,对白柳山庄的名声也不太好。   翌日,照常出发,后头,云止依旧跟着。   他越这样,就越让沛烛等人觉着烦,好想去收拾他们啊。   但是,虞楚一下令了,说不要理,他们也只得忍着了。   终于到了白柳山庄,山庄处于山间,小路清幽,两侧树木葱郁。   夹杂着不少挺立的竹子,像一个个守卫似得。   队伍开始往山上走,后头的队伍还跟着。   这回,沛烛和大兴大业从车上跳下去,可不惯着他们了。   是啊,别处的大路是大齐的,但这是白柳山庄的地盘。   虞楚一扫了一眼,也没管,十分清楚凭借沛烛他们那等级的,不是云止的对手。   他就是想跟着,一直跟到白柳山庄内部来。   若是不让他进来,他也会想别的法子。   各种下作的,见不得人的法子。   招惹上这种人,是她的错,就不该搭理他。   白柳山庄大门敞开,从外看,其实这就是个普通的山庄。   居于山中,十分清幽,绿竹之间,通体白色的柳树随风飘摇着,恍若世外一般。   这就是白柳山庄,以通体白色的白柳而闻名。此种白柳,只在此处有,别处栽培不出。   从马车上下来,山庄里的人都在,别看此处幽静,实际上山庄里人不少。   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虞楚一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往大门的方向看,沛烛等人还没回来。   “一会儿有客人来,嘴闭严,莫热情莫冷淡。他要看什么,就让他看。”   虞楚一吩咐道。   “是,姑娘。”   众人整齐划一,白柳山庄女子多,这一声是,却也颇具气势。   踏着回廊,路过那些长势极好的白柳,虞楚一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在最邻近后山的地方,四周绿竹环绕,只有一株白柳立在院中。   幽静,空气好,虞楚一认为待在这种地方肯定能长寿。   房间清雅,书墨味儿最浓,纵观这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的满满的。   墙上还挂了许多的字画,非名家之作,但署名皆是楚一,这是虞楚一的作品。   换了衣服,便瞧见沛澜和沛烛来了,俩人气哄哄的。   沛澜一向沉稳,鲜少这样情绪外露。   只看她们俩,虞楚一就知怎么回事儿。   弯起红唇,“鬼子进庄了吧。”   “气死我了,这云止公子简直不是人,他说他付了钱就是东家。向来东家说一就是一,我们没有反悔的立场。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就要跟他打架。好嘛,他那手下,真厉害。”   沛烛咬牙切齿,没打过,输了。   “是啊,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好像他家一样。”   沛澜生气的是这个,简直没修养。   “任他吧。新鲜劲儿过了,自己就滚了。”   这种人,就是不能搭理他。   越搭理,越来劲。   什么时候他自觉没趣了,也就不再搭理她了。 025.他太思念亡妻了 太阳初升,绿竹挺立,白柳随风飘摇,像个特立独行的美人儿。   回了自家,必然自在。   昨晚在热水里泡了许久,今日起了,也是长发不挽,光着脚,瘫在软榻上,柔软的好像要融化了。   “姑娘,你好香啊。”沛烛给虞楚一捏手指,指尖凉凉的,像浸了冰水一样。   “是精油香,不是我香。”   闭着眼睛,到底是哪儿香,虞楚一还是清楚的。   “那也是姑娘手艺好。姑娘调出来的精油,估摸着,和那皇宫里的娘娘们用的也差不了多少。”沛烛边说边吸鼻子。   “你们若喜欢,闲来无事我可以教你们。就是太复杂了,需要耐心。”她为什么会做这些?自然是因为无聊。   在这山庄里待着,三年了,一日复一日。   可挑战的事情没多少,剩下的就是等待时间慢慢而过。   到底有多难熬,只有她自己知道。   于是乎,就做一些消磨时间的事儿。   “好呀好呀,我们也想琢磨琢磨呢。”沛烛狂点头,她们也想学着沉静下来认真的做一件事。   不过呢,虞楚一的那种劲头,还真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姑娘,云止公子开始逛起来了,各处晃悠,像自家似得。”   沛霜端着茶点进来,一边小声抱怨道。   太烦人了,又因为之前虞楚一有过命令,叫大家不要管。   所以,这会儿真没人管,可看着又真的烦。   “让他逛吧,这山庄里,本来也没什么秘密。”   虽是老巢,但,狡兔尚且有三窟呢。   “即便如此,他也很烦人。那样一张脸,招蜂引蝶。”   沛霜一想庄里的人都被他晃得眼花,就更烦了。   虞楚一不由笑,“人家天生长成那样子,又不是罪过。你们啊,视若无物就可以了。咱们山庄里,其实挺无聊的。谁待得时间久了,都会想出去转转。他也一样。”   云止这种天生坏种,没了刺激他兴致的事儿,他就会挥挥衣袖离去,头都不回的那种。   沛烛轻声的哼,“姑娘,你现在瞧见他,真不会觉着难受了吗?”   “不破不立这四个字非常有道理。”虞楚一闭上眼睛,笑道。   “不破不立?那就是不难受了。不难受了好啊,往后就彻底是陌生人了。”   沛烛跟着开心。   虞楚一不再说话。   不难受?   怎么可能不难受。   而且因为云止就在这里,近在咫尺,这身体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和悲切之中。   她自认意识足够强大,可是,这身体她控制不了。   就像控制不了那股浑厚的内力一样。   很烦,一整晚,她都没怎么睡好。   那股子兴奋好像要驱使她去扒了云止的衣服。   而那股悲切,则似乎要拉着她再次从忘江崖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太烦了,虞楚一从未这么烦过。   本来回白柳山庄是要等闻人朝上门的,哪想他还没到呢,下午时分,山下来了客人。   这来的是金乌山的大小姐,近两年在江湖上大名在外。   云止本来都回了暂住的院子去喝茶了,一听这人来了,他眉尾一扬。   “这近两年江湖上大有传闻,说着姓赵的小丫头是一条鱼。”   眉目俊美,随着说话,亦是生光。   “公子,不是鱼,是锦鲤。”杭池站在后头,纠正道。   “锦鲤?那不还是鱼。”   云止几分嫌弃,什么称谓?   “公子,锦鲤就是好运菩萨的意思。这赵倾雯大小姐两年之前因为订婚的事儿急坏了她老子,毕竟金乌山是山匪起家,没人想跟他们结亲。哪想这忽然间的,赵大小姐去庙里住上了半个月,一下子就神了。走哪儿都好运,倒霉催的往她旁边儿一站,诶,立马转运。”   杭池说的来劲,这种好运体质,可能真是佛祖给的?   云止一手拿着茶盏,一边琢磨这事儿。   蓦地,他就笑了。   “能给人转运,这事儿有意思。”   话落,放下茶杯,他就走了。   水榭。   水榭不大,但一向宴客皆在此处。   赵倾雯活蹦乱跳的,整个水榭被她转悠了一遍,就又回了虞楚一对面儿。   墨发简单的半挽,虞楚一只穿了一身素裙,因着面上带笑,瞧着温婉又平和。   “听说你是窦天珠,我这才想来瞧瞧。江湖上那些传言啊,不能尽信。也不看看你这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是有一手碎星掌的人?你也别生气,传着传着,他们也就不稀奇了。”   看着赵倾雯那还略稚嫩的小脸蛋儿,虞楚一轻轻点头,“你说的是,江湖上每一天都有许多的新鲜事发生。待得发生了一件更大的,这事儿大家也就都忘了。”   “是啊,再加上你们白柳山庄用势力压一压。就像当初帮我那样,现在啊,求亲的踏破了门槛,我爹又觉着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   那时是想嫁个好人家,但人家瞧不上。   现在呢,是挑花眼了。   虞楚一看着她笑,是啊,赵倾雯这锦鲤的传说,就是她做的。   她爹花了好大一笔钱,收了钱,虞楚一就开始给赵倾雯造势。   锦鲤这个人设,相当有意思了。   正说着呢,赵倾雯忽然眼睛一直,盯着从水榭外走近的人,嘴张着都忘闭上了。   直至人过来了,赵倾雯才回过神儿,“云止公子。”   云止上下的打量了一下这条‘鱼’,啧,一般嘛。   转眼看向虞楚一,他倒是有那么一瞬的愣怔。   这会儿看她,已经能够把她和窦天珠区分开了。   她就是她,不是窦天珠。   直接在虞楚一旁边坐下,他歪头看她,看了一会儿,他就笑了。   “云止公子在这儿,虞姑娘,你……你不会真是窦天珠吧。”   赵倾雯感觉自己吃了一个大瓜。   “我不是窦天珠。为何云止公子在这儿……他想念自己的亡妻,想念的要发疯了。凑巧的,听说我和他亡妻相像,就跑过来睹我思故人了。”   虞楚一看了一眼云止,距离近,他眼睛里趣味盎然的笑她看的一清二楚。   赵倾雯一听,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原来如此。江湖上的传言真是太不靠谱了,还说云止公子可讨厌窦天珠了。谁都不知道,是这般深情呢。”   虞楚一轻轻颔首,也满面为云止公子的‘深情’所打动的样子。   唯独云止看着她笑,真是一颗有意思的脑袋瓜。   好想打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呀。 026.哪儿来的硝烟 一只大黑猫晃晃悠悠的进了水榭。   顺滑的毛发,肥硕的体格。   爪子落地无声,但也是让人无法忽视。   云止一瞧见它过来了,就翘起了二郎腿来,给它让路。   长这么肥,还这么丑,偏偏一股傲慢劲儿。   不顺眼。   不过,大黑猫可没搭理他,一直晃悠到虞楚一的脚边儿,蹭了蹭她的腿。   分明就像提醒,虞楚一也弯身一把将它抱到了怀里。   一被抱,它就满足了,那么大一坨偏生像个小宝宝,彻底摊开。   “不二?你也不看看我,咱俩怎么说也见过一回吧。”   赵倾雯欠起身子朝着不二招手,但那肥家伙根本不瞅她。   抚摸着它黑色的毛发,虞楚一托着它,瞧着颇有些费力。   “虞姑娘,你说它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赵倾雯一手越过桌子去摸不二,它眯着眼睛,尾巴摇一摇,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它谁也不记得。这种动物,就是谁伺候的它舒坦了,它就亲近谁。简而言之,没良心。”   虞楚一低头看它,眉眼间也不自觉的染笑。   虽嘴上那么说,但她喜欢不二也是真的。   “这种东西,有那么好玩儿吗?”   云止始终在看着虞楚一的手。   细长的指不停的抚摸着,轻柔而细腻,瞧那只畜生被摸得舒服的样子,他忍不住冷哼。   “云止公子要抱一抱吗?”   瞧他那样儿,就是十分嫌弃。   “抱一抱?”   云止扬眉,视线从那只畜生上移开,反而开始上下打量虞楚一。   对上他眼睛,虞楚一不由得皱眉。   “云止公子,你气质非凡。这种轻佻下流的眼神儿,可不适合你。”   是轻佻,也下流。   不过,撩人也是真的。   长了一张绝美的脸,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轻佻?我只是,在思考虞姑娘的建议。”抱一抱。   调整呼吸,虞楚一面带笑,下一刻就把自己手里的不二扔他怀里去了。   云止立即跳起来,肥硕的不二也落了地。   虽是肥,但好歹是一只猫,身手还是有的。   “云止公子,你怕猫啊。”   赵倾雯笑得不行,主要是云止跳起来的样子太好笑了。   拂了拂自己的袍子,云止哼了一声,“它长得太丑了。”   不二喵的叫了一声,甩着尾巴又回到了虞楚一的脚下。   “丑吗?我觉着它挺好看的。”   赵倾雯微微摇头,不二可能就是有点儿肥,不丑。   “丑死了。”   云止哼了一声,随后双手负后,又站远了一点儿。   瞧他那样子,赵倾雯忍不住笑。   虞楚一则当做没看见,依旧抚摸着不二。   “姑娘,闻人公子到山下了。”   沛霜快步的走进水榭,禀报道。   “闻人公子?闻人朝?”   赵倾雯先跳了起来。   天啊,江湖三俊,今儿一次见了两个,这是什么好日子?   “下山去迎接吧。”   虞楚一是没想到,闻人朝的速度这么快。   这可真是火急火燎。   云止在距离较远的椅子上坐下,表情一换,就等看戏。   赵倾雯也一样,自觉今日她不是贵客,所以,就寻个不碍事又观看的了全局的地方坐着。   很快的,这客人就到了。   远远地,一袭紫金的闻人朝进入视线当中。周遭的白柳如雪做背景,他可真是夺目的很。   赵倾雯都看的对眼儿了,“真俊啊!”   云止睨了一眼赵倾雯那傻样儿,然后就去看虞楚一。   还以为她也会盯着闻人朝看呢,哪想她居然在垂头撸猫。   不二被她摸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一瞅就知是极其舒坦。   云止不由的弯起薄唇,更仔细的去看她,她还真不是装作不去看,就是不看。   闻人朝进了水榭,看到云止是有那么几分意外。   不过,风度依旧。   “子元兄也在。”   拱手。   “是啊,江湖这么大,近期总是能碰到。”   云止翘着二郎腿,可没闻人朝那么有风度。   笑着,闻人朝走近虞楚一,正好她也仰脸看他。   四目相对,闻人朝那瞬间,心里的一切疑问倒是都落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是窦天珠呢?   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个人,岂会爱云止爱的死去活来?   “阿一。”直接在虞楚一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且顺手摸了摸趴在她腿上的不二。   “你可真够快的,我还想,怎么也得在这儿等你三四天。”   虞楚一淡淡的笑,听着就像寻常话,可听起来,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闻人朝笑,就那么毫不避讳的瞅着她,水榭里的另外两个人,俨然已经是隐形的了。   赵倾雯只觉着般配,女才男貌,天作之合。   天生一对这四个字,眼前这二人即是。   但,云止看到的可就不是了。   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眸,在他看来,一个爱色,一个……不知爱什么。   瞧闻人朝那眼珠子都要飞出来的样子,这若是没旁人,没准儿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再瞧虞楚一,看似无意,实则又是有意。   撩拨的若有似无,作为旁观者都看不清楚她的想法。   “这几日江湖上的传言如长了翅膀,传出去,变了各种味儿。你倒是也不必在意,本就不是同一人,传的再荒唐,也不会成真的。”   闻人朝安慰道。   “大概我真的很像那位窦天珠吧,连云止公子都来观望,以思故人。”   虞楚一抚着不二,轻声的说着。   闻人朝看了一眼云止,云止也扬眉。   “听闻子元兄与窦天珠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一年之中都未必会见上一面。如今来白柳山庄看阿一思故人,倒是也稀奇。”   闻人朝笑道。   “闻人兄知道的还不少,别人夫妻之事,你也都清楚。”   云止这话说的,可是饱含攻击性。   “江湖上都知道的事儿,随便一个人都能说出几车来,子元兄也别太在意。这人死不能复生,子元兄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呢。”   闻人朝更是话里有话。   云止嘴角动了动,分明是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赵倾雯转着眼珠子看那俩人,一边欣赏盛世美颜,一边品出了硝烟味儿。   尽管不知缘由,但仍旧看的很爽。   虞楚一则慢悠悠的抚着睡着的不二,眉目染笑,从容静好。 027.知你深意 白柳山庄来了贵客,酒菜具备,于水榭宴客。   素手执瓷壶,虞楚一亲手倒了两杯酒。   “这是我酿的酒,梨花酿。此酒味淡,梨花香要更为突出。喜欢烈酒的人,可能会觉着寡淡。两位尝尝吧,欢迎提建议。”   将两杯酒分别放在了闻人朝和云止面前。   “阿一还会酿酒。”   闻人朝执起酒杯,看了一眼虞楚一,随后将酒杯举起。   只是一闻,的确如她所说,梨花香更突出。   品酒,闻人朝是相当郑重的,毕竟这世间的好酒他也没少喝。   “梨花,往时只知梨花香,却真不知酿成了酒,如此迷人。”   这话说的,迷人的也不知是梨花是酒,还是别的谁。   赵倾雯坐在那儿,那可真是兴致盎然,这场面,她喜欢。   云止拿起酒杯,先看了看里面的酒,又闻了闻。   “味儿还成。不过,这喝酒就得醉,若不醉,那还不如喝水了呢。”   说完,他还偏偏一口喝了。   这就纯属找茬儿了,喝酒那图的是醉。品酒,那要的是一风雅。   “不想子元兄原来如此好酒,逢喝必醉?”   闻人朝问。   “鲜少饮酒,主要是这世上的酒,由俗水,俗粮,俗人酿成。喝一口,人也俗了。”   云止面色淡漠,说起这话来真是不招人听。   “子元兄刚刚一饮而尽,看来是不觉此酒俗气了。”   闻人朝笑,执起酒壶,将二人杯子填满。   “是淡雅,这种酒,喝一坛子也不醉。看来,你酒量不怎么样。”   云止看向虞楚一,还会酿酒。   看起来,会的不止这一样,还有很多。   “小酌而已。”   虞楚一的确不会喝太多,伤脑子。   执起酒壶,云止将一个空杯倒满,然后推到了虞楚一面前。   “你酿的酒,即便是猛喝,也喝不醉。”   虞楚一倒是也没拒绝,拿起杯子轻轻闻了闻,“闻人公子,今日江湖上关于我可能是窦天珠的这个传言是不是较之昨日要更凶猛了?”   闻人朝点了点头,“是啊,风言风语,甚嚣尘上。当然了,江湖上每日都有新鲜事发生。”   “说起来倒也稀奇,我居然会与窦天珠样貌相似。没有见过她,想想还真是遗憾。听闻窦天珠一手碎星掌极为霸道,那日见到了鹰刀门二门主的尸首,头骨尽碎。如此掌力,那些人说非碎星掌莫属。”   抿了一口酒,虞楚一忽然说道。   “是啊,都在传,那是碎星掌。但,窦权与窦天珠都已死去多年,这世上,应当无人会碎星掌了。”   闻人朝微微摇头,好像也颇为疑惑。   “不是说金眉黑武也死于碎星掌吗,既如此,那么他与鹰刀门二门主应该死于同一人之手。”   虞楚一继续道。   “你们白柳山庄不是天下事都知道吗,这凶手,你们不知道是谁?”   云止单手捏着酒杯,并没有喝,只是在闻。   “说起来,云止公子可能消息要更为灵通,甚至比得过白柳山庄。那不知,关于杀死这两个人的凶手,云止公子可知道些什么?”   虞楚一问道,还真一副求知的模样。   云止看着她,“倒也不是全然不知。”   “子元兄的确所知消息甚广,不过,这事连白柳山庄都没查出来蛛丝马迹来,子元兄当真知道些什么?”   闻人朝问道。   “这么说,闻人兄查到了?”   云止的语气可不是那么太好,当然了,闻人朝也差不多少。   虞楚一拿着酒杯轻抿,一边听他们俩暗藏针锋。   “说起来,这黑武有一天会没命,倒也不奇怪。毕竟,他在江湖上一直惹事,记恨他的人不少。鹰刀门二门主为人谨慎,说起来比他们门主要更会处事。会得罪谁,还真是难猜。”   闻人朝看着云止,这会儿俨然已成了他们俩的主场了。   赵倾雯和虞楚一,就是看客。   “表面上看到的,未必是真的。黑武到处偷东西,但,他偷得是什么?有的家里丢了碗盆,都说是他偷得。可实际上,他所窃取之物,皆有来历。而且,他在找东西。”   “找原属于广城付家的东西。”   闻人朝说道。   显而易见,他们俩知道的都不少。   虞楚一红唇微弯,始终没言语,就是个极好的听众。   “这付家已散了将近二十年了,当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黑武寻找付家的东西,是因为他和付家某个人有渊源。”   云止道。   “据说当年,他与付立的二女儿情投意合。但付立不同意,所以,无疾而终。正巧的,付家出事,人都散了。”   闻人朝也知道许多。   赵倾雯小声的惊叹,这种事情她是一点儿都没听说过。   “据闻黑武还去闻人兄家溜达过,不知拿走了什么啊?”   云止问。   “一个琉璃长颈壶。”   闻人朝也没藏着掖着。   虞楚一眸子一动,去看闻人朝。   他还是笑着的,没丝毫心虚或者什么。   “唉,这当年付家也是非常富裕的。自从倒了,家底也散到各处去。说起来,这黑武各处找,是想重建个付家?还是,要报仇呢?”   云止扬起眉尾,话中有话。   “云止公子的意思是,杀死金眉黑武的,必然是和他有仇的人。而恰巧的,他又真偷了闻人公子家的东西。那么,和闻人公子家有仇。”   赵倾雯适时的开口,给做了个总结。   “这位鱼小姐理解的没错。”   云止微微颔首。   “我姓赵,不姓鱼。”   赵倾雯无语,什么鱼小姐。   “一个物件而已,偷走了就偷走了,成仇,倒也不必。”   闻人家有钱,话说的也大气。   赵倾雯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闻人兄不是说,听闻黑武偷了盟主令吗?这说法也未必是假。就是不知,他是从哪儿偷来的?”   云止说着,眸子一转看向虞楚一。   她始终都静默不语的听着,此时此刻,他是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她就是要听闻人朝多说,她要知道杀死黑武以及鹰刀门二门主的凶手的蛛丝马迹。   或许,是为了白柳山庄,也或许……是私人。 028.他是有病吗? 酒味儿淡,但说到底它还是酒。   一直不停的喝,即便是个大酒包,那他也得醉。   云止成功的用闻酒法,灌醉了闻人朝。   不过,和想象中的不同,闻人朝喝醉了,并不耍酒疯。   而且,话也不多。   就那么肩背挺直的坐在那儿,两只手放置在自己的腿上。   中指无名指小指交叉,两根食指交叠,缠绕,转圈。   他的眼睛是半闭着的,脸微红。   不过,人长得俊,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迷人。   谁又能想到闻人朝喝醉了会这样,赵倾雯歪着脑袋看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觉着神奇。   “你看他这手,干嘛呢?”   两根食指缠啊缠,绕啊绕的。   虞楚一把怀里的不二放下,也微微倾身靠近闻人朝。   距离近了,能闻到他呼吸之间淡淡的酒气,还有他身上的香味儿。   “这喝醉了的人,各有怪相。是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出现的状况也大不相同。胡言乱语,耍怪相等等都不算稀奇。闻人公子,确实很与众不同啊。”   说着,她距离更近了几分。   脸凑近了闻人朝的脸,以矮几分的视角去看他。   看他的眼睛,半闭着,能瞧得见他的眼瞳。   是那种通透的褐色,是挺好看的。   虞楚一这种看人的方式可是十分大胆,赵倾雯歪头瞧着,眼睛都睁大了。   “虞姑娘,你要趁闻人公子醉酒了轻薄他吗?”   看样子,她好像是要干这事儿。   虞楚一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歪头,“在这个朝代,趁人醉酒行不轨,是不犯法的吧。”   她还真挺认真的接了一句。   赵倾雯眼睛都跟着睁大了,随后挑起大拇指来。   “虞姑娘,你是女中豪杰。我若是有你这个胆子,哪还轮得到我爹为我的婚事愁白了头发。”   羡慕啊。   叩叩叩。   那边儿,云止用力的在桌子上敲了三下,敲得桌上的杯盘都跟着震颤。   “差不多得了,你若真相中了人家,也不至于在这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就动手动脚。”   云止冷嗤,眼神儿也极冷。   赵倾雯转头去看云止,又去看虞楚一,愈发觉着有意思。   然而,虞楚一好似没听到,依旧那样歪头看着闻人朝,面上带笑,似乎心情相当不错。   云止深吸口气,蓦地起身。   腿长,两步就绕到了闻人朝身边。   一把将还在缠手指的闻人朝拽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依旧眉眼带笑的虞楚一,便走了。   虞楚一缓缓坐直,把又跳到她腿上的不二抱在了怀里。   “有些人的心啊,看似深沉如海。但想玩弄于手掌间,也轻而易举。”   赵倾雯看着她,倒是没琢磨明白她想要把谁玩弄于手掌间。   “虞姑娘,你真厉害。”   尽管不明白,但还是得说一句厉害。   夜幕降临,白柳山庄除却亮着的灯火,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姑娘,云止公子要见你。”   虞楚一从浴室出来了,沛霜立即禀报道。   擦拭着潮湿的长发,虞楚一听闻也没意外,“好。”   散着长发,走出居室,便看到被安置在院子里的云止。   他站在那儿,双手负后,正仰头看天上的月亮了。   “云止公子深夜来访,可是有重要的事?”   夜风吹拂,潮湿的发让她也顿觉凉爽,脑子都清醒许多了。   转过身,云止看过来。   在看到她湿发散落的同时也闻到了她身上沐浴过后的气味儿,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   见他那只盯着自己又不语的样子,虞楚一便笑了。   “云止公子,你这个时辰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欣赏你发呆的风姿?”   听到她说话,云止回神儿。   “虞姑娘想要从闻人朝那里打探到什么啊?我想了想,你大概,是对他爹,更感兴趣。”   双手负后,云止一切都掌握,以至于说话时那真是神采飞扬。   “就不许我真的对闻人公子感兴趣?样貌好,家世好,人也有趣。尤其喝醉了,挺可爱的。”   虞楚一微微摇头,眼波流转,似是想到了闻人朝,又笑了。   云止眉峰微蹙,“亏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大事,如果是因为此,算了,是我走眼了。”   话落,他就半转过身子去。   转了一半又停了,他回过头来看虞楚一,视线就那么上上下下。   在她的脸和头发上扫视了好几圈,伸出手扯住她一缕头发甩了甩,“好歹你也是这白柳山庄的主人,出了房门,如此披头散发成何模样?你不是消息灵通嘛,就多打听打听,各派的掌门人,世家主人出了门之后如何做派。”   说完,他把那缕发丝给甩了,发尾都扫到了她的脸。   虞楚一眨了眨眼睛,“那种做派要来做什么?”   “做什么?要的就是个威风。”   云止斥了她最后一句,就甩手走了。   “威风?”   他真是有意思,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姑娘,云止公子是不是病了?”   沛烛说,而且是脑子有病。   虞楚一笑了笑,“嗯,可能是有病。”   “家里那么有钱,怎么就不找个好大夫看看呢。”   病入膏肓了。   什么都没说,虞楚一转身走回去。   是挺聪明的,因为有一颗聪明的脑子,所以,更好利用。 029.找到你埋酒的地儿了 翌日,闻人朝早早的来赔罪了。   不料,虞楚一这边却是更早的就准备好了醒酒的甜汤。   这倒是叫闻人朝更感歉意。   “往时,在下倒是从未醉过。一直觉着是酒量好,但今日才明白,酒不佳,人不佳,也根本不会醉。”   虞楚一将甜汤推到他面前,“闻人公子尝尝吧,这甜汤是我琢磨出来的,解酒最好了。”   “阿一还会下厨?”   闻人朝拿起瓷盅,先闻了闻,然后便捏起汤匙喝了一口。   “倒也不能说是下厨吧,兴趣,偶尔的会自己做一些食物来吃。”   -闻人朝放下了瓷盅,一边点头,“从未喝过如此口味的醒酒汤,确实好用,头都不沉了。”   虞楚一也轻轻颔首,承了闻人朝这夸奖。   “对了,子元兄不知要住到何时?”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闻人朝忽然问道。   “云止公子一向恣意,我这白柳山庄也不是什么外人不能踏足的地儿。而且,他有事要我办,已经给了钱了。说到底,他是东家,我总不能把东家给赶走吧。”   “子元兄的确是让人头疼。”   闻人朝也一副没法子的样子。   两人如好友,相谈甚欢。   沛澜等人站在一旁候着,说实话,看着他们俩,她们也有些无奈。   这场景是好看的,皆样貌出色,又看似互有情意,那可不是养眼的很嘛。   只不过,也只是养眼而已。   每一天,都有不少的消息送回白柳山庄。   过滤掉那些杂七杂八,虞楚一会研究那些相对来说重要的。   “门主说不日就会过来,要姑娘这些日子不要离开山庄。”   沛烛将这个重要的消息再次说一遍,她也担心虞楚一会出庄。   “知道啦,大管家。”   虞楚一无奈,她又不是不知道这身体怎么回事儿,可不真的不能再乱走了。   “不过,门主来了,那闻人公子和云止公子都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   “是啊,把他们请走吧。”   “好歹是江湖上比肩的美男子,可是,怎么就都这么不讨喜呢。这么一来,反倒是邺殊公子更为顺眼了。”   沛烛和沛霜俩人说着,这江湖上有名的三俊其二,被她们一说居然显得如此不值钱。   “这个时节,青州的景色最好,过些日子,咱们去青州吧。”   虞楚一忽然说道。   “青州?闻人家在青州啊。”   她这样一说,沛烛立即就想到了这个。   真要跟闻人朝纠缠不清?   花名在外,欣赏欣赏他的脸,或是把他的事迹当成乐子来听一听倒还行。   真要和他牵扯,沛烛觉着不行。   虞楚一对此没有什么话说,从她脸上也瞧不出她到底要做什么。   闻人朝尚且算个正常人,但云止就不是了。   他在白柳山庄乱晃,晃得无聊了,就要打算去山庄外头晃。   山庄外面机关遍布,一旦开启,进去了想出来都很难。   当然了,江湖上有不少好奇的人都进过那阵法里头转悠过,有的可能没命了,有的幸运,逃出去了。   其实啊,他们没什么可好奇的,这白柳山庄里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   唯独可能白柳较为特殊,外面见不着。   第一天呢,云止去外面晃悠,就进了阵法里。   当然了,阵法没开启,进去了也就进去了。   本以为他去晃悠了一次,也就不好奇了吧,谁想他第二天又晃悠进去了。   沛烛本就看不顺眼,于是在云止和杭池进去之后,她就和山庄里看管阵法的祥叔偷偷摸摸的出去了。   然后,开启了阵法。   这阵法一开,里头,可就是腥风血雨了。   沛烛偷笑,回去之后又和沛澜等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几个小姑娘笑的跟什么似得。   “你们几个若是不想将这八卦分享给我,那就躲到一边笑去,吵到我了。”   虞楚一在练字,可是她们一直在旁边嘀嘀咕咕还咯咯笑,确实很吵。   “姑娘,云止公子今天又去庄外转悠了。然后,我把阵法给打开了。”   沛烛承认,但还是开心,边说边笑。   虞楚一看向她,有那么片刻的无语。   “看出来了,你们真的很讨厌他。”   分明长了一张人见人痴迷的脸,他可能根本没想到还会得到那么多的厌烦。   他脑子若是正常的话,真应该反思反思,自己做人为什么这么失败。   “再过一个时辰,他若还没出来,把阵法关了。”   她说。   沛烛笑嘻嘻,“遵命。”   到底还是虞楚一高估了云止,一个时辰过去了,他并没有出来。   太阳都偏西了,祥叔关了阵法,等了一阵儿,人仍旧没影子。   “子元兄功夫也不差的,还没出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闻人朝也出来了,面带笑意。   “这外面的阵法只是为了把人困住,若说伤人,只对一些普通人有用吧。算了,进去找找吧。”   虞楚一看了看,觉着以云止这样的脾性不会让自己出事儿。   但是,他一直不出来,也很让人头疼。   “成,进去找找。”   闻人朝也同意,随后抬起右臂放置于虞楚一面前。   看了他一眼,虞楚一抬手抓住他手臂,借着他的力气进山。   山庄里大半的人都跟着进了山,开始找云止。   山很大,若说真想找人,其实真恍若大海捞针。   “云止公子?”   边进山边喊云止,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子元兄对白柳山庄太好奇了。不过,这怎么说也是阿一的地盘,随意乱走,无礼了些。”   一直用手臂为虞楚一撑着,闻人朝说道。   “无聊的人做无聊的事,我这白柳山庄的确是没什么新奇,我都呆腻了,更别说云止公子了。”   虞楚一看了他一眼,绿树青竹做背景,她明媚娇软,可称绝艳。   闻人朝眸子动了动,另一手不由自主的抬起,缓缓的朝着虞楚一的脸庞探了过去。   “公子,找到云止公子了,在山下。”   蓦地,闻人朝的下人在山巅后头喊道。   虞楚一转眼看过去,“他真是能跑啊,都跑到山后去了。”   闻人朝的手也落了下去。   走上山巅,又往山下看。   这山下,也是白柳山庄的地盘。   而且,这山下种了许多的梨树。   虽眼下已过了开花的时节,但仍旧非常壮观。   云止的确在山下,就在梨树丛里。   一袭白衣,真像个梨花妖。   慢慢的走下去,逐渐接近了,那个梨花妖好似才听到有人下来了。   他半转过身体,看向走近的人,“我找着你埋酒的地方了,就在这儿。”   他脚下。   虞楚一看着他,随后视线又落在了他脚下那片土地。   “你是打算把它们刨出来吗?”   神经病,她今年酿的酒还不能喝,自然得埋在梨树下发酵。   他找这个干嘛? 030.我的记忆力最好了 抬脚踏了踏地面,“我怎么可能会把它们刨出来。只是,这梨花酿埋在梨树下存放,是会让它的味儿更醇?”   这他就不解了。   昨日就看到了这一片山的梨树,他就觉着虞楚一的酒必然在这儿。   但,没找到。   今日,终于找到了。   以他脚下为起点,一直往山下走,每一棵梨树下,都有酒坛。   “云止公子说的是。既然您的好奇已经找到答案了,咱们出去吧。”   显而易见,阵法开启之后,他也一直在这儿来着,就没动过。   所以,这里的梨树一如既往,地面都没什么痕迹。   如果他但凡动了那么一下,这里的梨树也不会这般完好无损。   “不是好奇,是想知道你酿的酒为何那么淡,还能醉人。”   云止扫了闻人朝一眼,他这可就是话里有话了。   虞楚一唇角一动,也没接他这话茬儿。   闻人朝也没言语,只是看他的眼睛,幽深如渊。   转身往回走,每一棵梨树都异常茁壮。   所以,每年开春,这里的梨花都格外的茂盛。   酿酒,自然是最好的。   “你这白柳山庄不如改个名字吧,唯庄里有那么几棵白柳树,算什么白柳山庄。”   云止双手负后,边走边吐槽她。   “云止公子不如也改个名字,叫多事怎么样?云多事。”   关他屁事!   “改名字这事儿,你得去找云必旸了。”   微微侧颈看她,视线又忽的落在了她搭在闻人朝臂上的手。   有那么点儿……不是太顺眼。   虞楚一弯唇,这会儿他倒是还挺幽默。   正走着呢,忽然间,云止和闻人朝以及后面的杭池姜广都停了脚步。   虞楚一也停了。   她是不会武功,但是,内力还在。   以至于,她耳力不错,能听得到一丝冷风在朝着他们这边接近。   下一刻,杭池和姜广就猛地返身冲了出去。   闻人朝和云止各抓着虞楚一手臂往后退,那边梨树从中,杭池姜广与数个黑衣人缠斗一处。   视线快速的去看那些黑衣人,身手利落,不比杭池和姜广差。   眼见着有两个跳了出来直奔这边,长剑锋利,甩起了剑花,也割掉了横生的梨树枝。   闻人朝当先一跃,便迎了过去。   他功夫高,他当时在朱家能拦得住诸多人追不上的杭池,就可见其身手。   “走。”   云止拽着虞楚一便返身上山,看得出来,他不觉着关键时刻逃跑有什么不对。   当然了,虞楚一也是这样的想法。   有能人可以抵挡,那就让能人上呗。   这是一段上坡,云止运了力,虞楚一立即就有了感觉。   从她的手开始,热气开始蔓延,顺着胳膊往上,仅仅一个眨眼间就窜到了肩膀上。   完了!   “放开我。”   热气瞬间侵占五脏六腑,虞楚一甩开云止的手,身体就歪斜着朝着一侧的大树撞了过去。   所幸云止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了过来。   “虞楚一,你怎么回事儿?”   把她捞过来,谁想她软软的,直接撞到了他怀里来。   把她推开了一点儿,云止低头看她,这脸红的。   “放开我。”   虞楚一还想要甩他,但是,根本用不上力气。   “你可不止脸红,还发热。”   抓着她手臂,这热气穿出了布料都烫着了他的手。   另一手赶紧扣在她脉门间,想试探的更清楚些,但又被她给甩开了。   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虞楚一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内力开始翻腾了。   热,每一根血管都好像要炸开了似得。   那热气更像是生了根的藤蔓,顺着她的血管和筋脉游走,一路向上,直冲她的脑袋。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成了猩红色,原本绿色的树叶都成了红的。   每次这些内力翻涌,都是这样。   一只手从后头揪住了她的衣领。   云止看她的脸,忽然发现这短短时间,她眼珠子都红了。   就好像,马上有血从里头喷出来一样。   单臂把她揽住,他迅速的下山。   正好其他人也迎上来了,云止快步绕过,“后山有刺客。”   出了山,他再低头看虞楚一,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仔细盯着她的脸,一手沿着她后脊往上游走,微微施力做试探。   可是,他的内力无一例外被排斥,她的筋脉中有一股更为深厚的内力在防御。   而且,击的他手心都发麻了。   “你知道吗,我的记忆力,是最好的。”   云止说。   这样的年纪,如此深厚的内力,他交过手的,只有窦天珠。   不过,虞楚一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   她耳朵里能听到的,都是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而且,似乎每一条血管都开始逐段的炸开。   她开始腿软往下滑,脸和脖颈红彤彤。   云止单手拽着她腰间的衣料,一边垂眸看着她往下坠。   眸色幽深,掺杂了更多的是冷色以及复杂。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把她提起来呢,一股劲风接近。   他迅速的施力把虞楚一提起来,并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魁伟的男人如黑云一般的过来了。   虞千启。   虞千启速度极快,到了近前便伸手将虞楚一揽了过来。   她已恍若失了神智,脑袋软软的靠在了虞千启的胸前,长发也铺满了他的手臂。   “虞门主来的好及时啊。”   看了一眼虞楚一那靠在虞千启的怀里的样子,云止淡淡道。   “云止公子也是个聪明人,本门主既然来了,云止公子也请吧,白柳山庄不宴外客。”   虞千启魁伟而冷厉,最后看了一眼云止,就把虞楚一抱走了。   原本因着虞楚一就是窦天珠这个事儿心头如冷霜,这会儿反倒是因为虞千启这一句话,那冷霜瞬时就消散了。   白柳山庄从不宴外客?   他还偏生要继续待着呢。   夜幕降临,山庄里,虞楚一的住处大门紧闭。   别说外人了,沛烛沛澜等人也不能进去。   那里头,只有虞千启和虞楚一两个人。   云止站在白如雪的柳树下,看着那紧闭的院门,还有守在那儿的虞千启的狗腿子,俊美的面上淡漠如霜。   闻人朝则有点儿着急,走来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等媳妇儿生孩子呢。   “阿一到底怎么了?”   闻人朝还是不解。   他和那几个黑衣人缠斗,都料理干净了。   回来后才知道,隐罗门的门主来了,还带着发病的虞楚一进了房间不出来。   他不明白,虞楚一发了什么病。   “我们家姑娘有旧疾,每年可能会发病一次两次。虞门主可以为姑娘治病,一两个时辰左右吧,姑娘就没事了。”   沛澜解释。   闻人朝眸子微眯,“这虞门主,是阿一的大哥是吧?同父同母的大哥?”   这若没有血缘关系,就这么在一个房间里不出来,他还真有点儿担心。 031.睹你思故人 时至子夜,虞千启才旋身从床上下来。   虞楚一被他放在床上平躺,他又一手扣在她手腕脉门间。   “好好睡一觉吧,知道你难受,熬过今晚就好了。”   看着她仍旧发红的眼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目前来说,只能压制,别无他法。   或者说,这辈子就只能靠压制了。   “所以,我要祈求老天一定让大哥长命百岁。”   不然的话,到时可没人帮她压制了。   她的声音都染着热气,就像喉咙被烫过一样。   虞千启倒是笑了,“即便我不会长命百岁,也得在临死前培养个得力的人,专门为你压制内力。别乱想了,睡吧。”   “多谢大哥。”   虞楚一笑了笑,还是有气无力。   只穿着一身中衣,隔着薄薄的布料,都能看得到她皮肤发红。   真真的就像被热水煮过一样。   起身欲走,虞千启又忽的停了脚步。   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床上柔软无力的人,“阿一,那云止和闻人朝还在庄里。他们本就是外人,我一会儿将他们赶出去吧。”   “大哥,闻人家必然和黑武的死有关系。即便他不知道,但闻人向博肯定不干净。这次,他来白柳山庄,是有目的的。前几日,他顺水推舟装作喝醉,夜里,在庄里行动来着。云止,我收了他钱。拿了他的东西,想甩掉他可没那么容易。此人可不止心胸狭窄,他脑子有病,你别惹他。不然,你得被他烦死。”   软声的说着这两个人为何会在庄里,若没目的,她岂会浪费这时间?   虞千启双手负后,魁伟的身影让人压力重大。   “黑武死了,你想帮他讨回公道,我知道。只是,切勿急躁,不能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尤其是她不会驱使自己身体中的内力,若她可以驱使,他倒是不担心。   这一身深厚的内力,武林当中数一数二。   “嗯,谢谢大哥。”   她没有急躁,也不敢急躁。   都是聪明人,只要稍稍显露,他们就会看穿。   最后看了她一眼,虞千启便出去了。   虞楚一浅浅的呼吸,眼睛也闭上了。   还是热,那种从内往外散发的热。   这若不是清楚这种感觉,她真会觉着自己可能被烤焦了。   “姑娘,你觉着还好吗?”   沛烛等人进来了,围在床边看虞楚一。   “没事,好多了。”   眼睛睁不开。   在床边蹲下,沛澜抓着虞楚一的手,轻轻地捏她的指尖。   往时指尖都发凉,这会儿摸着却是热的好像刚从滚水里捞出来。   “姑娘,好好睡一觉吧,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是啊,多亏了今日门主来的及时,不然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对了,刚刚门主出去见着了闻人公子和云止公子,他没理他们。明明之前,还撵人来着。”   沛烛小声说,像个小奸细。   “门主累了,哪有多余的力气和他们斡旋。说起来,闻人公子急坏了,他听说姑娘有旧疾,一个劲儿的问我到底是什么旧疾。”   “不止查问旧疾,还想知道姑娘和门主是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沛烛怪声怪气。   “情有可原吧。自己的心上人身边冒出来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得查问清楚了。”   沛霜如是道。   她们在那哇啦哇啦,虞楚一则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根本没听到她们说话。   翌日,太阳照常的从天边跳出来,虞楚一也终于觉着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不再恍如被煮过一样,那种清清凉凉的感觉在指尖和脚尖汇聚,是正常的她。   “姑娘,觉着好多了吧?就是眼睛还有些发红,不过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明日也就没事了。”   沛烛盯着虞楚一的脸看,边看边说道。   “一会儿叫人去后山挖两坛去年的梨花酿给大哥送去,刚刚能喝,他还没尝过呢。”   单手抚着肩颈一侧的发丝,她的确是舒坦多了。   “哦,好的。对了,姑娘,云止公子身边那贼眉鼠眼一大早的在门前晃悠了好几次,估摸着是想看姑娘醒没醒。”   沛霜告状道。   “帮我请云止公子,我要谢谢他,将我从山上运了下来。”   起身,虞楚一轻声道。   几个丫头不解。   还谢他?   很快的,云止便来了。   这还是云止头一回进了这居室的内部,站在小厅环顾了一圈,更多的是看那挂在墙上的字画。   别的不说,字的确是不错。   即便是见过那么多的好字,但云止也承认,这字写得好。   “云止公子坐。这是新煮的茶,不是剩茶,尝尝。”   虞楚一从卧室出来,一袭素色,淡雅疏离。   转过身看她,云止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几圈,“今日好了。看来,那虞门主真是了解你的病情,人到病除。”   “我们兄妹各有长处,大哥功力深厚,在这江湖上,鲜有敌手。我呢,就差劲了,会学不会用,反倒惹了一身的病。”   坐下,虞楚一将一杯冷茶推到了对面。   她喝茶,但喝冷茶。   云止旋身坐下,忽的转眼盯她看,“谎言啊,早晚有一天会被揭穿的。”   “云止公子喝茶。”   虞楚一可不搭理他那话茬儿。   他什么意思她清楚地很,昨日她身体里这内力翻涌,但凡懂武功的,是要稍加试探,就能分得出是哪个门路。   更如云止这样的人,与窦天珠还交过手,真真实实的打过。   他会猜出来,不稀奇。   只不过,他猜出来了又如何,得看她承认不承认啊。   “闻人兄可着急呢,昨晚在这外面来来回回。估摸着是担心的太晚了,这会儿还没睡醒呢。”   说起闻人朝,云止是真真的话里带针。   “闻人家是江湖世家之一,我见识过了云家,还真想再去见识见识闻人家。青州那地儿不错,向往已久。”   喝了一口冷茶,白瓷红唇,张扬娇媚。   云止的视线也不由落在了她的唇上,“收了我的钱不办事,你是不是想让我好生的在江湖上宣扬一番啊。”   “谁说我不办事了,这找人,总得有个时间吧。”或长或短,那就难说了。   “那你交不出来,我就只能暂时把你当成窦天珠了。毕竟你之前说过,睹你思故人?”   入鬓的眉扬起,云止愈发觉着有意思。   她就是窦天珠,可为何变得如此奇怪?   她但凡在见着他时眼睛里流露出那么一星半点儿的痴迷,他肯定甩手就走。   可她没有,他就不懂了,到底是为什么。 032.孤梦双梦 虞楚一打算去青州,而闻人家就在青州。   当然了,她不可能直言要去,是受到了闻人朝的邀请。   他既盛情邀请,那么,她也就同意了。   云止对此嗤之以鼻,尽管他不知虞楚一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但他这双眼睛可不是摆设,她就是耍着闻人朝玩儿呢。   这闻人朝,也不知身上或者家里有什么,能让她这么感兴趣。   同时,他觉着她对黑武也感兴趣,对于死在疑似碎星掌下的死者,都感兴趣。   “青州,到了那儿还是小心行事。如若有麻烦,你知道去哪儿调派人手。”   虞千启不放心的叮嘱。   “嗯,我知道。再说,我是受邀,什么过分的事都不会做。”   虞楚一轻轻点头,看她的样子还是听话的。   虞千启双手负后站在那儿,蓦地转眼看向不远处。   一个美的女人都会嫉妒的男人就站在那儿盯着他们,他是真不觉着自己只是个客,这样非常无礼。   当然了,他本身就有一种不将世间任何规矩放在眼里的气质。   所有的规则礼仪,都不是为他设立的。   “那个云止,想必也会一直跟着。他这种毫无顾忌的人,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寻个时机,把他赶走吧。”   旋身,虞千启在她旁边坐下。   虞楚一也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其实想要把他赶走,很容易的。”   “那就尽快赶走吧。他到底身份不一样,若不想此生再与他有瓜葛,那就不要再往来。已死过一回,有些事情就看淡吧。”   抬手,虞千启拍了拍她的脑袋。   以前,这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虞楚一只笑,死了的是窦天珠。   但显而易见,她即便死了,也没看淡。   这身体时时刻刻都因为云止而悲伤悸动,尤其他靠近时,这身体就会有一股冲动,把他生吞活剥了的冲动。   这就是爱呀,汹涌到筑起大坝都拦不住的爱。   前往青州,说走就走。   闻人朝很是高兴,风度翩翩,俊美如玉。   再加上适度的富贵,那就更是天下无敌了。   哪个女人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呢?   在虞楚一看来,闻人朝也是很有魅力的,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   “说起来,我家可能不比白柳山庄清净。不过,到底是在青州城,感受的也就是个热闹。阿一,如若到时觉着吵,一定要告诉我。在郊外,我家也有个住处,我可以带你去那儿躲清净。”   马车里,闻人朝笑道。   “好。”   虞楚一点点头,因着眉目含笑,看起来似乎也含情。   盯着她的脸看,闻人朝蓦地道;“不知子元兄是不是也要随着我们去青州?说起来,我们以前倒是不曾来往过,更别说登门拜访了。”   “他也不至于会脸皮厚的要登门吧。不管他,青州那么大,还容不下他吗?”   “阿一说的是。”   闻人朝放心了,虞楚一能这样说,那就是表明了,她不会搭理云止。   一路抵达青州,这个时节,的确是最最热闹的。   江湖人不少,再加上做生意的,寻常百姓。   这城里的热闹,可比帝都了。   诚如虞楚一所说,云止也不是非得跟着。   他们到了闻人家,后头就没他的影子了。   闻人朝风度满分,将手臂借给虞楚一撑着,扶着她下车。   有他在,沛烛几个小丫头都觉着自己要失业了。   闻人家是大啊,不止大,人还多,那可不是云家能比的。   闻人向博还有几个兄弟,目前都居于这闻人家,一家子整整齐齐,真真是个大家族。   相比较起来,白家那偌大的宅子,也比不过闻人家。   白柳山庄到访,闻人向博都出来迎接。   如传说中那般,他即便都这个年纪了,风姿不减。   更甚者,因为年纪大了些,经历的多。   眼睛里,举止间,就有诸多年轻男人不会有的岁月沧桑。   这种沧桑,杀伤力巨大。   见到了虞楚一,闻人向博也是有那么点儿意外的,因为他以前见过窦天珠。   “最近江湖上都传言虞姑娘是窦天珠,也难怪传的这么凶猛。窦天珠与云止成婚时,老夫曾到场庆贺。当时的窦天珠,的确与虞姑娘七分相似。”   闻人向博声音超好听。   虞楚一纯欣赏,难怪当年那么多江湖女侠为他着迷。   相比较起来,窦天珠就是小女孩儿心性,只看脸。   “是啊,云止公子亲鉴,的确很像。我也很意外,同时也很遗憾,没有见过她。”   轻轻叹气,虞楚一的遗憾都要溢出来了。   “不过,这若仔细一看,也就能区分出来了。”   闻人向博话锋一转。   果然是眼睛毒,他看人也不全看脸。   “听说窦天珠武功高强,性子直爽,与我必然大相径庭。闻人大侠明鉴,这些日子江湖上的传言,都抵不上大侠的这一句。”   虞楚一的吹捧,还是可爱的。   闻人向博也笑了。   “来了家里,就安下心来。朝儿好生招待,虞姑娘有任何需要,都叫朝儿去办。”   闻人向博笑道,此时这话可比普通待客更多了些许亲近。   “多谢闻人大侠。”   主客尽欢。   给虞楚一安排的住处正巧的栽种了不少一人高的杨丝柳,垂垂坠坠,随风飘摇。   “这闻人大侠可真迷人,这个年岁的男人还能让我都心跳加速,太少见了。”   闻人家的下人出去了,沛烛就叹道。   “是啊,非常有魅力。有多少男人活着活着,就自动的裹上了一层猪油。这样的男人,真是少见。”   虞楚一十分赞同沛烛的话。   “我瞧姑娘盯着人家闻人大侠也盯得太久了,闻人公子坐在旁边儿脸色都有点儿不对。”   沛霜边说边笑。   “相比起来,他的确是逊了一筹。”   虞楚一扬眉,对于闻人向博的魅力,她只给予赞赏。   “人家想娶姑娘,姑娘想做人家姨娘?”   沛烛说,然后几个丫头嘻嘻哈哈的笑。   虞楚一也笑,也未尝不可啊!   夜幕降临,闻人朝邀请虞楚一去城里赏河灯。   河灯乃青州一大标志性景点儿,是官府搞出来的,寓意那就是和乐升平。   也的确,水流蜿蜒如银河。那些河灯飘在河面上恍若在银河里遨游的星辰,还一闪一闪的。   站在这小桥上两头望不到边儿,是奇绝。   “阿一觉着如何?”   与虞楚一并肩站在桥上,闻人朝问道。   “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公子看天上,互相辉映。”   仰头看天,银河与此处简直一模一样。   闻人朝没看天,反而在看她。   蓦地,他抬手,轻轻地拂过虞楚一的脸。   “阿一,一觉梦短,一生梦长。无人相陪,再美也是孤梦。我们,都摆脱这孤梦可好?”   不再看天,转而看他。   虞楚一明眸可比星辰。   看着闻人朝认真的双眼,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双梦倒也雅致。”   她说完,闻人朝便拉着她手臂往自己的方向一拽,把她轻轻拥住了。   虞楚一不拒绝,不主动,任他拥着。   “公子?”   小桥下头,姜广挥着手,朝着远处人群里指。   闻人朝视线一转,瞧见了人群中的一个女子,眸色微冷。   “阿一,等我一会儿,去给你买一个河灯,我们一同放入河中。”   他轻声说,垂眸看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就走了。   虞楚一头也没回,只是继续抬眼看天。   待得闻人朝从那边桥上下去了,这边一道影子急速的跃到桥上。   将那看天的人给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