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拍戏,了解一下》 正文 楔子 洛川赤莲 传说洛川深处沉睡着一个女子,她枕着碧波缓缓漂流,身上生满了赤色莲花,游鱼绕过她沉静姣好的面庞,水藤轻拂她细腻柔软的指尖,偶有微光可以照耀到她,她皮肤通透,眼睫微动,却还是没有苏醒,她睡得酣畅,轻柔地舒展腰肢,发出梦中呓语好像在这千年流波中做着一个美好的梦。 千年后,旬阳一带有渔船因暴风误入洛川,大雾浓重,难以辨认方向,渔民们商议决定等雾散后再行离开。 洛川是神水,官府早就下令禁止在此捕捞,几个年轻的船工闲得没了趣儿,顶着胆子想撒了网瞧瞧。江水极清澈,几把网子收上来都没见丁点收获,众人调笑的同时,有一叫陈念的船工忽然发出惊叫,他攥着湿漉漉的网子,颤着声儿朝身后的众人喊,“是个人!快看,是个人,捞上来一个人!” 茫茫白雾之中,众人凑过去定了睛地看,那网中裹挟着的是个妙龄女子,她身上竟然长满了赤色莲花,这个女子面色红润,体态修长,陈念小心翼翼地拨开她脸上的乌发,看到极美的面庞。 “还活着吗?”有人急问。 “活着,”陈念激动道,“这女子身上的衣服都被泡烂了,却还有气。” 众人感叹,“真是奇事。” 有人推了陈念一把,“正好,正好,陈念还打着光棍,带回去当媳妇!” 船上笑成一片。 两日后,晴日初霁,渔船得归。 渔村里的人都以为渔船遭了海难,此次平安归来,夫妻相聚,母子相依,渔村上下一片欢喜。 然而族中有位方士望着停泊的渔船,却皱起了眉,他大喊,“这船上必定有非凡世之物!”随后他径直上了船,口气不善,“快说,是不是有人带回了妖物!” 众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后,都看向陈念。 方士走到他面前,陈念嗫嚅着正想解释,谁知那方士出手极快,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都是你,差一点就害了我们!” 方士力度逐渐加大,陈念额头上青筋暴起,却挣不开那方士的手,他的脸憋得青紫,手脚胡乱蹬着,踢翻了一旁的鱼篓。 海鱼在甲板上乱跳,人群中发出叹息,却没有一个人敢违背这个方士,毕竟出海打鱼还要靠方士指点,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念挣扎。 方士手腕一使力,将陈念甩出老远,陈念挣扎了好几下没能爬起来,一旁的船工们赶紧去扶,甲板被踩得噔噔作响。 “那妖物呢?”方士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船舱里拖出来一个大大的包裹。 方士除去包裹,先是看到盎然开放的赤色莲花,待看到那个沉睡的女子,方士大斥众船工,而后示意众人后退,俯身从女子身上摘下一朵莲花来,只见他鼓起腮帮对着那朵红莲用力一吹,那红莲便幻化成烟雾,逐渐弥散。 众人大骇,方士扬声道,“诸位可知,这红莲名唤‘左岸舍离’,是大大的不详之物,此莲有六十七瓣,遇水则生,遇风则灭,生于妖体浊血之中,此女乃是妖孽,千年前西姜国的灭亡,就是出了一个祸国的妖女,西姜王荒淫暴虐,与妖女日夜淫乐,触怒了神灵,结果天下大旱,数条江川干涸,仓央山崩塌,濯王都一夕之间成了一个死城,洛水之中漂着万计的尸体,简直就是人间炼狱!那妖女被人绑上巨石沉入洛水,世间终于免了一场浩劫,你们可倒好,又将这等妖物从水里捞了上来,万一这就是那个妖女,你们谁能当得起祸乱天下之责啊!” 方士见众人不吭声,又道,“这红莲不祥,此女必是妖体!若此女醒来,饮人血,啖人骨,渔村将会遭灭顶之灾,所以,须即刻以火焚灭此妖孽” 之后,整个渔村的男子出动,连夜在海边造了一个巨大的祭台,祭台中心搭了木架,四周贴满符咒。 女子被移到木架上,身下铺满木柴,方士又用簇黎锦的席子将女子裹起来,那六十七瓣的赤色莲花乃是妖血所化,簇黎锦又干又硬,可吸纳妖血,损其气力,方士又恐烈火将妖体唤醒,决定先将女子置于架上曝晒致死,再以火焚灭妖体。 这女子属水中之物,以莲花维持气力,没有水自然活不了,结果正如方士所猜想的那样,女子在日光中曝晒了三日后,原本通透白皙的皮肤逐渐变为了乌色,那些莲花逐渐枯萎在簇黎锦上,在烈日炙烤下成了干燥的血屑。 第四日的时候,女子的呼吸已经变得十分困难,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变得粗重,像一尾即将干涸的鱼,方士带人查看后断言道,“必活不过明日。” 然而到第五日,令人想不到的是,女子身边竟奇迹地开出一朵生机勃勃的莲花,方士探手过去,女子气息很微弱,但确实还活着。 第六日,还是如此。 方士看了看头上高悬的烈日,心中满是狐疑,“必定有人捣鬼。” 果然,第七日的夜间,方士在祭台的木架下抓住了一个少年。 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衣着破烂,眉眼间有股痞气,一看就不是乖巧惹人爱的孩子,手里死死地攥着一个老旧的小木桶,桶里装的是山上的冷泉。 “是你偷偷往这个女子身上泼水?”方士恶狠狠地说。 少年使劲挣脱那提着他衣领的大手,扭了扭身子,将木桶置于地上,大义凛然地挺了挺胸膛,“是我,没错。” 方士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为什么?” 少年很执拗,“不为什么,” 方士鼻间传来冷哼一声,一把夺过身后的火把,大踏步地朝木架走去。 少年见势急忙去追,却被身后村民一把抓住,他张嘴去咬,那人吃痛松手,少年踉跄几步,总算抓住了方士的衣角,急道,“你不能烧死她!” 方士回头,不屑道,“她是妖孽。” 少年怒吼,“她不是妖孽!” 方士冷笑,“你怎知她不是妖孽?” 少年很执着,抓他衣角的手攥的紧紧的,“洛川乃神水,莲花又是圣洁之物,你怎知她一定是妖孽?” 方士一脚将少年踢了一个跟头,将手中火把远远掷到木架上,大火连片而起,巨大的木架顷刻被火舌吞没,他笃定道,“她就是妖孽!” 少年顾不得身上疼痛,爬起来急急向祭台奔去,火光明亮,映照出他稚嫩的脸,大火里传来哔剥之声,听着好像是在烧毁一截木头,女子垂落在外的手臂燃着白光,食指微微抬动。 少年惊异地瞪大眼睛,连忙抓起那胳膊使劲摇晃,希望她能有更大的反应,晃了许久,只觉自己手上传来烈火烧灼的剧痛,连忙缩回手来,而一抬眼,透过熊熊火焰,他似乎看到那女子从大火中苏醒,露出了一双微笑的眼,而后她迅速消失,融入那跳跃的火光 “天岳国西有洛川,一日,狂风起,渔船得入,水中获一女子,容颜甚丽,体态丰盈,傍莲而生,雾散得归,方士以为妖异,曝之七日,少年私以泉水滋养,方士察,遂将女子火化,少年大恸。” ——《清浅师父见闻录》 又两百年。 四月的烟雨京郊,苍山巍巍,一截浅雾一截葱茏,天光明朗,空气清冽,山上林木高耸,呈现出一种湿漉漉的葱翠,树叶掩映之处形成一片幽深的密林。 密林深处有一古居,伫立于此二百载,柴门紧闭,院中落满悠然春光,青泥石板一路延伸,道旁的青苔被昨日的雨水浸润,蓬松松,毛绒绒地沿着青石板的边缘生长,像一圈圈暗绿色的滚边,再往前,穿过满庭的买笑花,便到了这古居主人的住处,重门大开,露出宽敞的庭室,堂内铺了一张暗色织毯,毯上放了一个桌案,一个女子正伏案浅眠。她跪坐在案边,半个身子以及一头未挽的长发都铺在案上,白衣乌发,构成一幅简单而恬静的写意。 女子气息均匀,手边的烛火早已燃尽,烛泪凝固的那一方桌面摊开着一本《清浅师父见闻录》,这是一本流传于百余年前的古书,清浅师父具体是谁已不可考,想来是个僧人什么的,全书写满了令人惊异的荒诞离奇。 这居室内甚是清幽,梁上紫藤缠绕。庭中有一古池,池中生有菡萏,沿池立有木栏,菡萏亭亭。 晨风中,一只蛙从青墙边跃入古池,发出噗通的声响,那伏在案上的女子终于醒来,衣袖拂过桌角,她缓缓起身,带着倦意,举手投足间显得十足温柔。 她循着晨光望向门外,蛙声阵阵,满地潮湿,仍记昨日夜间的大雨,朝庭院的角落望去,果然,一丛晚茶,落红遍地。 她微勾嘴角,眼神说不出的清澈,“四月初七,故事开始的日子,”惺忪睡眼望向那一方檐角,“便就是今日了” 命运的齿轮将于今日被重新启动,她也似乎看到了千年前的巍峨王城,洛水急流不息,微醺的南风里,有一人,遗世独立,轻唤她——阿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豆儿小姐冲鸭! 第一卷宁为玉碎 第一章豆儿小姐冲鸭! 天岳国光正三十七年四月初七是个什么日子呢? 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街道上人头攒动,两旁的亭台楼阁被日光勾上了逐渐清晰的轮廓,道路间一辆马车悠然而过。 不过是刚过了清明,日头便已偏盛,池里鸳鸯躲在柳树的丝绦下交颈嬉水,路边行人换上清爽春衣,马车辙压过的土地被日头烤的吞吐着热气,烘得江边的桃李开满了一路 四月里的京城是热闹的,也是安静的,人们是忙碌的,也是悠闲的。说那东街上潘记酒楼的小伙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支开窗户,失手掉落了叉竿,正巧砸中了路过的俏丽寡妇,小伙计见那“妖娆的妇人,先自酥了半边”;再说那朝中的赵侍郎称病告假,就为了偷偷陪小女过个生日,结果撞上了李尚书嫁女的车驾,两人宿怨已久,越吵越凶,谁也不肯让,吵得这叫一个鸡飞蛋打 大事小情不间断的上演,东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吵吵闹闹,金黄的阳光照下来,像熬了一锅黏糊糊的粥,西街上似乎就清净了点,宽阔的道路两边种着梧桐树,唯一吵闹的便是那树上的鸟鸣声声。向前走,眼前便是一座高大庭院,阳光絮絮落在屋檐,屋脚下,挂着一块庄严牌匾,黑底烫金的三个大字——丞相府。 门前两座石狮子威严端正,阳光照耀下,可见石料之中闪闪发光的沙砾,石狮子旁一株百日红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瓣纷纷洒洒 突然,那庄严大门由内猛然打开,门风带得花枝轻摇,一个身穿豆绿色纱裙的姑娘站在门口,腰间的缎带勾勒出娇美身形,领口袖口的朵朵流苏更显灵动,长发垂到腰间,扭头一摆便是黑色的波浪,看她的表情,显然心情正不好,脸上朵朵红晕,脖子上处处嫣红,她眼睛瞪得凶,又羞又恼地一跺脚,细嫩的拳头狠狠捶在门上就是一个坑,“解珩!你敢这样对我,我今日必定要你好看!”这一嗓子,吓飞了一树的家雀儿。 白家六小姐一路怒气冲冲地走来,一手拨开阁楼下跟小伙计眉目传情的俏寡妇,再绕过赵侍郎c李尚书的车驾,甚至顺手抢了街边屠户杀猪用的的弯月大刀。 四月初七这一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白家六小姐一大早就往解府这边来了,刀刃刮在地上,噼里啪啦直冒火花 诺大的天岳国京城里,谁不知道白家六小姐白豆儿和解家二爷解珩是天大的冤家,事情之所以闹到如今这般局面,要从两日前说起。 那是四月初五。 清明节前后几场春雨的浸润,解家别院里那棵五年前从黔州移来的胭脂杏居然开了,那蔓蔓花枝,迎着暖暖春光探出墙外,在灰墙上展开一幅春日里的唯美画卷,这杏花初开时花苞是浓浓胭脂色,又饱满又艳丽,绽开之后颜色变淡,犹如少女含羞粉面,待凋落后,就成了雪色,铺在灰瓦上,撩拨得路人心痒难耐,让人大想好好观赏一番。 那几日,解珩收到了好多拜帖和字画,都是来自于京城鼎鼎有名的大书法家c大画家,什么“一汀烟雨杏花寒”c“沾衣欲湿杏花雨”,简直字句不离杏花,就差把“我想去你家赏杏花”写在纸上了。 解珩这人也是好没意思,看着堆在书案上小山似的杏花图杏花诗,微皱着眉,语气中满是嗔怪,“也不知二姐把这棵杏树种在我这里做什么,徒惹许多麻烦。” 旁边洒扫的小厮听了,忽然一拍脑门,激动道,“爷,小的想起来了,当年二小姐把这杏花从黔州带回来,是为了送给白家六小姐做她十二岁的生辰礼物的,没想到,六小姐又亲自把杏花栽在咱们府里了,”他一脸惊奇,“更没想到,本以为长不活的物什,今年竟然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预兆”小厮说罢,突然想起来白家六小姐最近跟太子爷走得近,惹他们家爷不高兴了,便赶紧住嘴。 解珩也没说什么,兀自起身,走近那一树粉白,果然,胭脂杏是比寻常杏花好看几分,他抬手去碰那花心,花枝一颤,一颗露珠滑落他指尖,凑近鼻尖,竟可嗅见淡淡清香,他心内称奇,一抬头看到一枝杏花探出墙外,开得还甚是娇艳,沉默了良久,才道,“做我解家的杏花,那就要规矩一点。” 小厮闻声抬头看过来,正好与解珩视线相对,他感觉他们家爷眼神灼灼地,语言却甚是平静,“阿九,去拿剪刀来。” 阿九一路小跑去拿剪刀。 这天是四月初五,下午光景,天空低沉欲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片刻后,阿九拿来剪刀,看到他们家爷自己搬来了梯子,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迈上去,剪去了所有斜逸出墙外的花枝。 阿九向来是细心又有眼力的,在他把地下的杏花枝拾起,寻了一个瓷瓶插进去后,解珩便出门去了,阿九将头探出去,再三确认,“爷去的是丞相府的方向。” 大雨从初五的傍晚开始下,下了一夜也没有停歇,初六早上起来天色还是一片乌蒙,解珩还是没有回来。 墙边的低洼处积着清澈的水,檐上的雨划过青瓦,在檐下汇及,沉甸甸地坠落入水洼 到了午时小雨又逐渐加大,一直下到深夜才停下来。 是夜,空寂的院子才响起解珩回来的轻轻脚步声,院中冷香遍地,他长身玉立,执着一壶酒,眼尾微有湿润。 阿九握着门闩,揉着惺忪睡眼,看着解珩的背影,心里有许多想法,只是太困了,没时间感概,扶着墙,回屋睡觉去了。第二天一早,想起昨夜里的事,阿九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还顺便通知了府里其他人也打起十二分精神,爷今天心情怕是不好,千万别犯在爷手里,沦为他的撒气包。 然而,阿九这次却判断失误了。 四月初七的这一天,白豆儿扛刀来战还在路上,解珩已经和衣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躺到日上三竿,他嘴角微微勾起,胳膊垂在吊绳上,在那杜鹃花影里一悠一悠的。 仿佛在回味什么似的,那双修长的手正饶有兴致地捻着什么。 阿九从长廊那边快步跑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爷这副样子。 仔细看过去,爷手里的确什么都没有啊,这是捻什么呢! 抬眼看到爷一脸做春/梦似的微笑,阿九呆住了。 “嗨呀!”阿九失笑,他号称爷肚子里的蛔虫,竟然判断错了,爷明明是开心到飞起。 记得昨夜爷回来的时候,衣服湿的透透的,一双靴子脏的呦,啧啧啧,跟淘沟去了似的!俊脸上都是红红的巴掌印,还有些挠的,抠的,都见血了,除了白家六小姐爷大概也不会让别人碰他,更何况,六小姐都提着刀杀来了,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琢磨也就知道了一个七七八八,爷必定是抱得美人归了。 不过爷的心也真是大,现在有滋有味儿的在这里躺着呢! 前院都要闹翻天了 唉,赶紧说正事吧。 阿九凑过去,“爷” 解珩没听见。 再凑过去,“爷” “啊!”一声惊叫。 解珩一睁眼,就看见一张黝黑的大饼脸悬在眼前,吓得他魂都要飞了。 阿九被吓得更狠,一个哆嗦,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抬头就看见他们爷怒气冲冲地正脱鞋呢,阿九心叫不好,起身便跑,果然那软靴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你想吓死爷!你就是想吓死爷!” 一边骂一边赶忙脱下另一只,黑色的软靴飞出去,替解珩狠狠踹到了阿九的屁股上。 “小王八蛋!”解珩呼出一口气,站定歇了一会儿,总算解了气。 阿九将头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进来,他们家爷正光着脚站在地上,两只靴子这儿一只,那儿一只。 “什么事,快说。” 阿九阴惨惨地道,“爷,白家六小姐扛着好大一把刀,杀过来了!” 阿九将“好”字拉得老长,也不忘用手比划着,尽力去描述那把大刀的恐怖,就是希望他们家爷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遗憾的是,他们家爷偏偏感受不到。 只见解珩脸上漫出一丝讥笑,“好啊,长本事了”随即扬声道,“你叫她过来,信不信爷给她按在这里,再来一发!我看她还怎么好意思腆个脸去贴太子的冷屁股!” 话音刚落,一把杀猪的弯月大刀就横亘在门口,执刀的是一个小姑娘,甜美的面容上尽是羞恼,豆绿色的一袭薄纱,眉目间美得令人惊叹,正是白家六小姐。 此刻,这白家六小姐白豆儿一步一字,“解,珩,你,这,个,王,八,蛋!” 剑尖立于脚下,双手握着刀柄,待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白豆儿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伸出手颤抖着指着解珩,“老娘今天要跟你同归于尽!” 阿九一看,大事不妙了,急忙跑过来拦在白豆儿面前,扭头对解珩急道,“爷!爷!你快走!” “我不走!”解珩赌气道,“阿九你别拦着,你尽管让这个攀龙附凤c不知廉耻的女人放马过来,让她砍死爷,砍死爷她就能嫁给太子了,她就高兴了!” 白豆儿听他这么说,气得直跺脚,一手猛地将刀提起,另一手一把将阿九推坐在地,拖着大刀奔着解珩就过去了。 解珩没来得及穿鞋,刀剑不长眼,他在狭促的院子慌忙逃窜,那明晃晃的大刀离他最近的时候,差点就能削掉他的脚趾头。 “你来真的,你这个疯女人!” “我当然来真的!我今天来送你见阎王!” “我告诉你!反正我们已经这样了”他俯身躲过刀,俊脸微红,眉目间很是得意,“你就只能嫁给我,不!必须嫁给我!” 白豆儿脸红得要滴下血了,“解珩!你混蛋!” 这厢拼命躲,那厢甩着二十来斤的弯月大刀,恨不得把胳膊都甩出去。 阿邯就躲在解家小院的房顶上,藏身在槐树茂密的枝叶后,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日子算得正准,时间也刚刚好,她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长发粗略地挽起,又换上一身粗布长裳,再趁上乌暗的肤色,早已不似先前所见的仙子模样,不过打扮成这样,倒可避免许多麻烦。 她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正紧盯着院中打闹的二人,看着事态逐渐变得越来越严重,心中合计着要不要下去阻拦一下。 不过要拦也不能从人家房顶上跳下去,她想,若人家质问她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房顶上,她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设法从正门进来才合乎礼仪,只是这檐上青瓦湿滑,要想不被发现,得小心地一步一步挪才成。 正在她思索的片刻,只见解珩俯首躲过长刀,一个旋身转到白豆儿身后,趁机搂住了她,手疾眼快一把夺过刀,远远地掷到了地上。 啊,危机解除,阿邯止步。 白家六小姐岂是那么容易打败的? 接着就看见她一口咬住那环在那胸前的手臂,同时狠狠踏在解珩的脚上,在解珩的惨叫声中又将那白晃晃的大刀拾了回来。 接着又把那刀往解珩身上挥去,两个人绕着院子里的歪脖子树,猫抓耗子似的。 阿邯一边看着两个人打太极似的没完没了,一边踏着青瓦,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不一会儿,解珩故技重施,又把刀夺了过来,以防再让她捡回来,他一边软玉温香桎梏在怀,一边环顾四周,反手一掷就将刀抛上了房顶。 巧的是,阿邯没有丝毫防备,那大刀又掷得如此的快准狠,只见刀锋破空而来,一下子就捅入阿邯的心窝,脚底一滑,阿邯整个人咕噜咕噜从房顶摔到了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 多么令人猝不及防的出场方式,阿邯这下可算不用再考虑合不合乎礼仪了。 那大刀插在她的心口上,血液汩汩地流,流出的鲜血一碰到凡世的土地和空气,便化作朵朵红莲烟逝而去,阿邯倒没太大痛感,就是摔得有些迷糊,她躺在地上,打算闭上眼缓了一会儿。 晨光中,有一只手颤巍巍地伸过来,似要探查她的鼻息,感受到眼前光线的变化,阿邯猛地一睁眼,把那双手吓得一缩。白豆儿躲在解珩身后吓得哇得一声吓哭了,连解珩也吓得脸色发白。 阿邯站起身拍拍浑身的尘土,像没事人似的将那柄大刀从心口里拔出来,从染红的刀尖开始,朵朵红莲就在这空气中乍然开放,飘飘然向下坠落,在清风之中逐渐瓦解,碎成一地绯色轻烟 白豆儿看得眼睛发直,“仙子?” 待这满地绯色轻烟逐渐散去,解珩看着阿邯的一身粗布长裙,以及黝黑的面容,道,“不,可能是骗子!” 顿了顿,补充道,“会变戏法的骗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要来演戏吗 此时正是晌午光景,阳光絮絮,落在解家精致的小院里,房檐上的乌瓦,一半掩在槐花影里,一半曝在日光下,小小的灰尘裹着光芒,在青空下慢慢的升腾。 院中一共四个人,身着豆绿色薄纱的女子脸色煞白,躲在在白衣男子的身后,那白色常服的男子则充满警惕的打量着阿邯,一只胳膊抬起,将身后的女子紧紧地护着,不远处还有一个灰衣的少年,似乎是这解府的小仆,已经吓晕在地。 阿邯叹了口气,形成这样一番情形实非她愿。 此刻日头渐烈,灰砖地已经晒得滚烫,眼看着那昏迷在地c四仰八叉的灰衣小仆的身形正一点点的往树荫底下挪,阿邯正奇怪呢,忽听耳边有人严声低斥——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家房顶上?” 解珩发问了,一如她所料。 “这个嘛,”阿邯想了想,含糊道,“这个不重要,”她边说边向解珩的吊床那边踱去,拍了拍屁股,准备坐下。 “不准坐!”他一声呵斥,没吓到阿邯,倒是把怀里的白豆儿吓得一颤,解珩连忙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以作安慰。 阿邯撅嘴,心想真是小气哟。 起身走近他,正式说明来意,“我来请你们演一场戏,这件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不过,如果你们愿意演的话,我很乐意从头到尾地说给你们听,而且我还会付给你们非常非常丰厚的报酬,” 阿邯展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凑近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解珩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像是说着梦话的女子,心里纳闷得很,她步履优雅比照王廷贵女也是不差的,可却身着一身破烂灰袍,那对眸子灿若繁星,可脸色却灰暗丑陋,眼神明明是清醒的,却从房檐上跳下来胡言乱语了一通,这真是今年碰见得最奇怪的人了 他皱着眉,带着嫌弃的语气道,“原来,你就是阿九说的那个四处打听我居所的疯婆子。” 疯?婆子? 阿邯心道,前日那个看着甚是乖巧有礼的阿九竟说她是疯婆子! 阿邯看向这个正在地上挺尸的阿九,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挺尸挺到了树荫底下,微风吹啊吹,他倒是舒坦。 解珩继续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演什么戏,我没时间,”顿了顿,又补充道,“有时间也不演!” “何必这么快回绝呢?”阿邯微笑道,一转眼看到白豆儿的衣裙上有一抹血痕,在豆绿色的纱裙上十分显眼,她蹲下身子,用手扯过来仔细查看,是她的血没错,应是刚才溅上的。 阿邯去弄了一些水,将裙裾洒湿,不一会儿,裙裾之上迎着风儿开出了几朵小小的红色莲花,待这红莲随风烟逝后,那抹血痕就消失了。 白豆儿和解珩一动不动盯着她,饶有兴致。 阿邯道,“这可比变戏法有趣多了,对吧?” 两人干咳了几声,尴尬地转移视线。 阿邯抬头看着白豆儿道,“六小姐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演戏真得很有趣的!” 白豆儿木然摇头。 “唉,我都这样说了,你们还是不愿意,”阿邯凑近白豆儿,咧出一个笑容,玩笑道,“看来我今日午夜需要去白家府邸单独找六小姐谈谈心,再争取一下” 阿邯说罢,俏皮地向白豆儿眨眼,可她却哭了,嫩白的小手抓着解珩的衣袖,摇啊摇,“要不,我们先假意答应她吧,我害怕” 假,假意? 解珩温柔道,“没事,别怕,”然后抬起头,看着阿邯,手指着门的方向,“门在那里。” 解珩下了这么直白的逐客令,阿邯也未见丝毫不悦,她看了看解白二人,又看了看悠悠青空,“那我便开始说了吧!” “你们知道吗?我知道你们的故事,就像我清楚自己的故事一样,它们在某一日急转而下,如山河倾泻,顷刻之间,大厦将倾,却并没有人可以力挽狂澜”她低下头来,眼里含笑,长发盘得随意又温柔,不看脸的话倒的确是个气质如兰的美人,“我曾希望我的故事可以挽回,至少不是现在的这番模样我的故事里死了好多人,我曾以为那是一场滔天罪孽,没想到是一场救赎可我用自以为是的善心破坏了这场救赎,我的故事”她哽咽了一下,“无法挽回。”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解白二人,“可你们的故事还可以挽回,所以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就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 解珩隐有不耐,看着阿邯一幅认真模样,硬逼着自己拿出三分耐心,问道,“我们的故事什么故事?” 阿邯道,“你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光正二十七年的九月里,那时六小姐只有五岁,解少将军你也尚不足十岁” 解珩一听到“少将军”这个名号便浑身一凛,似乎很多年没人这样称呼过他了,就像战甲战马c大漠黄沙以及儿时的梦想一样,都跟他阔别已久。 阿邯抿嘴对他微笑,继续道,“你们相遇在永和记的糕点铺,因为你们都爱吃那家的雁冰酥糖小糕” 是的,解珩当然记得,那是十二年前的初秋,他因为肺里有疾,适应不了北漠的秋季,祖父将他送回京城修养三个月,等开春再回去,他喜欢打仗喜欢战场,心里很不乐意,但祖父的意愿不可违背,他一路别别扭扭赶回京城,甲胄还没来得及换,就闹着小脾气非要吃雁冰酥糖小糕,骏马在小巷里七拐八拐,横冲直撞,终于到了永和记的招牌底下,可店里的最后一块雁冰酥糖小糕已经被一个小丫头捏在了手里。 解珩扒着窗口问了三遍,“真的c确定没有雁冰酥糖小糕了吗?” 十字海棠的窗棂被从里面推开,店小二赔着笑脸,讪讪地揉着后脑勺,“真的c确定没有了”说罢,将那空空的蒸笼拿来给解珩,“这位小少爷,您看” 解珩很失落,看着旁边那个小丫头,生气地撇起了嘴角。 身后的姆妈终于追上来,气喘吁吁,话说的很悲情,“少爷,看这天一会儿怕是要起风,少爷肺里不好,又赶了这些天路,不好好歇息必定会伤身子,这雁冰酥糖小糕,明日姆妈派人买它一打回来,现在就快些随姆妈回府吧” 青石板街上的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被打着响鼻的马儿一蹄踩碎,个步卒立在道旁,吓得路人缩首缩尾。 解珩最气人家说他身子不好,他一心想做一个轻裘长剑的大将军,却被姆妈说成弱不经风的病秧子,解珩的脸色逐渐黑下来,正要发作,一抬眼看到一双小手捧着温香的糕点缓缓移到他鼻尖,那个小丫头瞪着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个,就让给你吧!” 解珩心想,真是可笑,他堂堂护国大元帅的孙子还需要别人相让,然而事实却是,解珩厚着脸皮伸手将那温香的糕点接了过来,脸蛋还因此泛出浅浅绯色,他假装将眼睛望向别处,实际上那个小丫头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风起高檐,摇落一地黄叶,当年的白豆儿捧着糕点,无比诚恳地道,“我娘亲说,永和记的雁冰酥糖小糕吃多了,就会烂牙,我很害怕,”她眨着毛嘟嘟的大眼睛凑近,盛情相邀,“以后,我们一起烂牙,好不好?” 解珩便是这样与白豆儿相识,相仿的年纪,互补的脾气,后来的五年里,解珩每年初秋都会在京城呆上三个月,有了白豆儿,这些日子也不是很难熬,这的确就是故事的开始,阿邯的确说的一丝不差。 解珩问,“可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阿邯没有回答,春风和畅,一树杏花摇曳,阿邯走到那树杏花之下,看着陷入回忆的两人,仍是那种一切都了然于胸的笑意,接一朵飘落的花瓣在手心,徐徐道,“五年前,六小姐得了一株胭脂杏,都说北地之花难以在京城成活,胭脂杏开花更是不易,六小姐亲自将它栽在解府里,日夜呵护,不过是想给心爱的人零星慰藉,六小姐从小便喜欢解珩,我说得可对?” 白豆儿一惊,只觉自己的心思被人一语道破。 五年前,解珩十五岁,小小年纪杀敌很是骁勇,更是继承了他父亲的玲珑心思,用兵用将,料事如神,他本是解家最不负众望的后辈,却在一个深秋吐了血解珩算是解家嫡长孙,他的肺疾已经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地步,解老元帅忧心解珩性命,彻底不许他上战场。皇帝更是体恤,特许解珩回京休养身体,不必上朝,而且还有俸禄可拿,这落别人头上,就是天大的好事,可解珩的不乐意都写在脸上了。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跪在金銮殿上,脊背挺得笔直,面对着天岳国的皇帝,朗声道,“臣是生在北地战场上的树,移栽进京城的别院里温养着,结局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慢慢消亡!沙场御敌,保家卫国,才是臣所思所想,还望圣上成全!”铿锵言语,掷地有声。 圣上当然没有成全,并且在京城赏了解珩一套宅院。 这些都是白丞相讲给白豆儿的,她听后,几日难眠,随后便修书一封,千里传信,只为向解珩的二姐,要一棵北地的树。 那年的初夏,蝉鸣声声里,解珩午睡方醒,看到浑身上下都是泥巴的白豆儿,惊得他瞌睡都醒了。 “你在做什么!” 白豆儿指着墙角那棵刚栽好的孱弱的小树苗,蹦出来一句丝毫不相干的话,“如果她开花我就嫁给你。” 解珩绷着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手压在她头上将她推开,结巴道,“说的什c什么鬼话!”背过身去,听得自己砰砰心跳声,心情复杂得难以言明。 鼻尖闻到一股臭味,“这木桶里是什么?” 白豆儿兴致勃勃,“马厩里挖的。” “你搞这些脏东西做什么?”解珩问。 回答是意料之中的两个字,“施肥,”顿了顿,“娶我吗?” “不娶,沙场征战才是我这样的男人的毕生追求。”捏着她的小脸,“要娶也要先娶塞北的风,北漠的沙,奔驰的骏马,你?”他戳她的脑门,“排队去吧。” 忽然感觉脚面一沉,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低头一看,桶里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脚面上了。 白豆儿拎着小空桶,气恼道,“你还是先娶马粪吧!” 蹦蹦跳跳地走了。 这都是小儿女的故事,青涩稚嫩,说的话也是不当真的,这些旧事,如果不认真回想的话,解珩与白豆儿也不太能说得完整,而他们眼前的这个姑娘却能娓娓道来。 两人对视,正想问一句“你是如何得知的”,话还没说出口,阿邯将杏树上落下的花瓣轻轻握在手心,郑重地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太子爷也爱上了白豆儿,怕是今生今世都不会放手了,话说到这里,问题就来了,解少将军你觉得你能抢得过太子爷吗?” 很明显,一提到太子爷,解珩浑身就不舒服,他满脸不高兴,道,“太子喜欢豆儿又怎样,我立即派人去黔州,让祖父上奏皇上,马上就向白家求亲!” 阿邯看向他,目光如一炬灿烂的火,“来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摆脱死局的第四种方法 阿邯这话听得解珩眼皮一跳,忙问,“为何来不及?” “当真来不及。” 解珩蹙起眉,声音又高出一个调,“如何来不及?” 阿邯徐徐走近,“解少将军想比不知,皇帝早已拟好圣旨,明天晌午就要送到白府,六小姐嫁给太子已成定局。” 解珩果然呆住,“圣旨?什么圣旨?” 阿邯道,“自然是封豆儿为太子妃的圣旨。” 解珩勾唇笑,“我不信,豆儿不过就在太子爷面前出现过几次,跳了个舞,便要封为太子妃了?” 你看,他竟然不信,或许是他不敢信。 举个形象的例子来说,假如白豆儿是一捧粒粒饱满颗颗晶莹的大米饭,追求解珩十年无果,心灰意冷,奉父亲之命去讨太子爷欢喜,只是想解珩吃吃醋,没想到成功跳进了太子爷锅里,解珩果然吃醋了,他跟白豆儿从冷战,到感情持续升温,然后情之所至,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解珩自然想对白豆儿负起责任,两人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结果一道圣旨猝不及防地飞下来,太子爷要把白豆儿连锅端走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太子爷要是一掀开锅盖,就会发现里面不是大米饭,而是绿帽子。 人在宫中坐,帽从锅中来。 这个时候,解家和白家的命运只有一个——死亡。 所以解珩不信,他也不敢信。 解珩见阿邯未语,还在挣扎着不肯接受现实,他笃定道,“豆儿已经是我的了,怎能嫁给太子?若真有这么一个圣旨,我岂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闻?” 阿邯仍保持着一切都了然于胸的笑意,“这道圣旨完全就是皇帝与白豆儿他爹白丞相密谋的,目的就是为了杀那些惦记太子妃之位的权臣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然也就秘而不宣。” 解珩不想跟阿邯争执,低头问白豆儿,“豆儿,你听说有什么圣旨吗?” 白豆儿似乎憋了很久了,迎着解珩的目光,撅嘴就哭出来,“有!真的有这么一道圣旨!” 解珩愣住。 白豆儿的喉间传来哽咽,将头埋在解珩脖颈间,“我爹前日跟我说过”细嫩的胳膊攀上他,“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不想嫁给太子爷”她握紧他胸前的衣服哭出声来,“我不想” 事情的确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搂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的白豆儿,一只手扶在她的头上,轻声安慰,脑中飞快地思考对策。 对策哪有这么好想,这种情况,类似死局。 阿邯走近来,“目前你们有四条路可选,第一是去求皇上解除婚约” “这个不成,”解珩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位居闲职,凭着我解家祖辈功勋才得皇上垂怜,我本人于江山社稷,还不到让皇上收回成命的分量。” “第二,便是去跟白老丞相说清楚,让他出面解除婚约。” 白豆儿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我爹今年六十岁了,最近成日里还总是胸口闷。” 解珩细想也是,直接去说,怕是会害得白老丞相当场去世。 “第三,由你祖父解老元帅出面。” “这个更行不通了,由京城送信至北漠,最快也要七日,更何况北漠战事正紧,祖父无暇顾及。” 白豆儿和解珩眉头紧蹙。 阿邯徐徐走近,“第四——我,”她指着自己,“我可以帮你们。” 白豆儿一瞬间欢喜,一瞬间忧愁又袭来,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阿邯,觉得这个眉眼清澈的姑娘也不是坏人,“姑娘,首先要谢谢你的好心,不过对于此事,你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好”她一边抽噎,一边忍着泪意,撅着嘴巴,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太子身后是皇家,皇家可不是随随便便得罪得起的姑娘无权无势,我们身后好歹还有家族撑腰,实在不忍姑娘为我们去趟这浑水。” 阿邯会心一笑,凑近白豆儿,遂道,“我无需趟浑水就能帮你们,因为我知道故事发生的开始与结局,我知晓故事的一切,”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如一池春水,“我知道,你们的故事哦。” 白豆儿抽噎了一下,控制住眼泪,“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阿邯翻了翻,从腰间解下一个铃铛,递给解珩手中,“便信我吧,随我演一场戏,演罢了,也就清楚了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又如何?” 白豆儿从解珩手中拿过那透明的小铃铛,放在耳边摇一摇,铃音清脆,“这是什么?” “这是用洛水之中特有的回音蚌制成的铃铛,食过午膳之后,你们便出发去珀山,这个铃铛会指引你们来到我的居所,京郊,珀山,十里烟霞,不见不散哦!”阿邯说罢,张开双臂,轻轻旋身便飞身而起,立在屋檐上,冲檐下呆立的解白二人道,“到了之后,等我便是,那里会有一切问题的答案” 檐上视野广阔,天空被昨日的暴雨冲刷过,澄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温暖的阳光在广阔的天地间铺展开,鲜花次第开放,似乎预示着故事将走向美好结局。 命运之轮将被重新扭动,就在这一刻,就在这片蓝天下。 阿邯站在不远处的檐上,身后的解府小院还有些嘈杂,远远传来解珩的声音,“阿九,别装死了,快起来!” 白豆儿从解珩怀里挣脱出来,解珩不情愿的松手,显然没抱够。 白豆儿环顾四周,“我的刀呢?” 解珩用脚尖轻轻将那掉落在杜鹃花丛下的刀又往里踢了踢,“还找刀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本宫不去狎妓 京郊珀山。 阿邯回到珀山时,不过才是晌午,艳阳高照,山中寂静。 寻思着解珩和白豆儿下午应该能凭着回音铃自己摸索过来,不用她去接,她也乐得清闲,于是飞身跃起,落在园中花台的藤架上,面朝天空,四肢放松垂下,是放空自己的姿态。 然而突然涌上思绪万千,阿邯躺在藤上,干瞪着眼睛却睡不着,耳边忽幽幽传来哀婉的笛音,想来应该是从山那边的江息潭上传来的。 珀山有一怪事,隔三岔五会有一个女子在江息潭边吹笛子,笛声甚是悲切,据说听得山中的花胡鸟泣泪。 似乎打她入住珀山之前,那女子就在了,阿邯本着不招惹事端安生度日的原则,从不往江息潭边靠近。只远远见过几回,那女子一身白衣,鬼魅一般,令人感到异常的森冷,尽管她隔三差五地在珀山上吹笛子,珀山的小精小怪们,也没人敢跟她道上一句扰民什么的,都很识趣。 笛音不息,阿邯也没了困意,起身进屋,从塌下掏出一个紫檀木的箱子,箱面很素,只有四角镶嵌了铜活,打开箱子,有光光点点的白尘飞出,里面只有厚厚的一摞旧书本。 阿邯正入神地翻着旧物,阳光从窗扇上照下来落满庭室,那绣着月下清荷的屏风下接近帏帘的角落里一颗通红透亮的珠子突然有了异动,珠子内风云骤起,有什么要磅礴而出,那珠子变得越来越明亮,最后接近白色,一缕烟似的凭空地消失了。接着,一个白色光点落了地,极快速地抽出雪白的枝桠,妖娆地扭动着,待长到一人高,逐渐聚拢成白骨的形状,凭空突起一阵大风吹得帏帘动荡,风息,屏风后便走出一个女子,身后长发及膝,身着拖地长裙,由上至下渐变成湖蓝色,扭着水蛇腰一步一步向阿邯走来,如同拖曳一池碧波。 室内香气欲浓,那味道令人想象到女子的甜腻温软。 “嗯~” 阿邯还没见到人,最先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声娇吟。 “啊~” 阿邯一抬头便呆住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正向她走近了来,再往上,胸前一对雪白丰满半掩半露,细长的脖颈上,黑发裹着一张细嫩雪白的娇俏小脸。 那女子在阿邯的呆滞中逐渐走近,半跪在她身侧,一双手游走了上来。 “额!”阿邯像拨开一条蛇一样嫌弃地摆脱那手臂的缠绕,“琥珀!我再说一遍!你若是化作我的模样,就不要这样风骚了好吗?”顿了顿,“真的很恶心。” 女子开了口,酥到骨子里的声音,“我记得,你在濯州天子都时明明就是这副样子的,”修长手指勾划着阿邯的下巴,娇嗔道,“那时你都不嫌恶心。” 阿邯急道,“讲道理!那是一千二百年前了,而且我也只是穿过你身上这个裙子而已” 女子扑哧一笑,“是呀,一千二百年前,你是那么美,而你现在呢你现在没有我美。”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面镜子,向阿邯这边移来,阿邯刚照到眼睛就变了脸色,拍开她的手,连忙站起身来。 阿邯最避之不及的就是镜子了,她惊慌地躲开,像躲一条毒蛇。 将情绪稳定下来后,阿邯换上惯常的微笑,“琥珀,你知道吗?我要去找他了”指着眼前檀木箱子里的旧书本,“这些都是花魔裘离所作,你知道,裘离惯爱看戏,也爱听凡人讲话本。” “花魔裘离?难道就是六幽境中雕刻世间万物命轨之人?” 阿邯点点头,“没错,因为看多太多的命轨,所以她知道许多人的结局。” 阿邯用手拂过那一本本落尘的书卷,“裘离参照着人间说书唱戏的版式写出这些剧本,不妨大胆猜想,这些剧本,就是某些人的真实人生。” 那娇美的女子声音慵懒,“所以这里面也有他的人生?” “有他的痴妄,”阿邯道,“他介入别人的爱情,一生一世都未得释怀。” 花窗格子投下斑驳的影,阿邯取了最上面的那一本,拍掉上面的尘土,露出清晰的四个字——宁为玉碎。 她着手翻开第一页。 那发黄的扉页上,可见水墨写意出的两个模糊人影。 似在暴雨夜里的情景,一树梨花被雨打得破碎,高大的男子欺身俯在一袭豆绿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他用双手禁锢着她,歇斯底里地模样,两人交颈痴缠,冷香遍地。 阿邯道,“这便是解白二人昨日暴雨里的一夜痴缠,四月初六的深夜,解珩强要了白豆儿,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琥珀凑过来,娇滴滴地伸手抚那画卷,“呦,这样狂的男人,我喜欢~” “去!什么你都喜欢!”阿邯拍开她的手,“解珩和白豆儿他们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不过他们的事情发展到这里就很危险了。” 阿邯皱起眉头道,“眼看封妃在即,事情出现如此变故,如果白豆儿再接下圣旨,嫁入皇宫就是欺君大罪。对解珩和白豆儿来说,接下来的每一步走起来都异常艰难,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的。” 事实就是如此,白豆儿在父亲的指示下去献媚太子,她单纯幼稚并不知此事会有什么后果,只是想解珩吃吃醋,没想到太子却因此爱上了白豆儿,皇帝也默认白豆儿是自己皇家的儿媳,圣旨只是走个程序,如果临时悔婚的话,一不小心罪名就会沦为欺君大罪。 一开始是白豆儿说自己对太子爷有意,将太子爷勾引到手又突然不想要了,这相当于出尔反尔,折辱皇家颜面。 无论是欺君大罪还是折辱皇家颜面,随便一个罪过都够白家喝一壶了。 明明太子爷是最无辜的,可本剧把解白二人定位为男女主角,就只能委屈太子爷当男二兼反派了。 想到这里,阿邯起身,窗外日头越来越高,是时候要把太子爷接过来了。 忽听得身后的琥珀娇笑一声,“就要走?不梳洗打扮一下?” 阿邯回头,见琥珀正半倚在案上,雪白的大腿裸露着,一只玉足抬起,脚趾并起,足尖在另一条腿上勾勾画画,胸前的荷粉色纹边胸衣已露出一半,她还在榻上扭啊扭,雪白的手指在脖颈间打着圈儿,那姿势实在太不雅了,阿邯觉得自己忍得太久了。 “琥珀,你不能这样子!尤其不能顶着我的皮相c当着我的面这样子!” “哦?”琥珀将两只腿缠绕起来,更肆无忌惮地咯咯笑,“我为何不能呢~” “因为——”阿邯并拢五指,捏个决将手掌推了过来,大风忽地刮起,白色光影逐渐收缩直至变成小小的一团,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一切都平静下来后,床褥间再也没了那个娇美身影,一个通红透亮的珠子静静地窝在床角。 “因为你其实是男孩子,”阿邯顺手拾起一块绸缎抛过去,将珠子盖得严实,笑道“小琥珀,你的道行尚浅呢!” 当天下午,阿邯翻过皇宫的高墙,化作一个宫女模样,绕了皇宫三圈半,找到太子爷的时候,他正岁月静好地读书。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然后他一抬头,便与庭中的阿邯来了一个深切的对望。 太子爷模样清俊,烟波成单,透露出一丝丝偏执,的确是故事中的反派面相,阿邯看着他,微微笑意停留在嘴角,眼神温柔,似乎带着许多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阳光打下来,太子爷看阿邯,只觉看到一个清丽的姑娘,“什么人?” 阿邯走近,很诚恳的说明来意,“太子爷,拍戏,了解一下,我会付给您十分优渥的报酬哦。” 然后她又很诚恳的介绍了自己。 太子爷听后,心想这个姑娘莫不是傻的,放下书卷,起身走近她,“导演?什么是导演?干什么的?有什么用?” “导演就是我,我就是导演,意思就是我最大,你们都得听我的!”阿邯微笑道。 太子爷噗嗤笑了出声,指了指她的鼻子,“你最大?”又指了指他自己的鼻子,“有本宫这个太子爷大吗?” 阿邯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演戏的时候我还是很大的。” 反派角色一般都是没什么耐心的,太子爷大声道,“我再问一遍!谁大?” “你大” “哎,这就对了,小姑娘说话要过脑子,否则太子爷我赏你巴掌吃!” “是是是。” 阿邯叹气,反派真是太难搞定了 “对了,你叫本宫是想干什么来着。” 阿邯木然,这个反派竟然还爱忘事,她想了想,决定换种说法。 她换上一种急切的口气,“是白家六小姐要我来找殿下的!” “是豆儿叫你来的?”太子爷很雀跃,果断就朝门槛外迈。 顿了顿又退了回去,“不成不成!父皇要我温书,戌时要来查看的,你告诉白豆儿,明日封妃的圣旨便就送到丞相府,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宫住了,不急在这一时。”太子爷温和地笑着,眼里满是憧憬。 阿邯一看,不行,要适时加些猛料了。 她用手捂着嘴,装作委屈模样,“豆儿小姐她说,昨个儿暴雨夜里,她被被被” “被什么?”太子爷果然急了。 “被解家三爷解珩欺负了,豆儿小姐正寻死觅活呢” “什么?”太子爷的脸色登时变了,一脚迈过门槛,“愣着干嘛,快带我去看看!” 成了!阿邯赶紧追随着他的脚步。 “慢着!”太子爷突然喊停! 又怎么了? 太子爷转身,恨恨往内室喊道,“小顺子!把本宫的九尺长矛拿来!” 不一会儿,三个小太监抬着一根长矛从内室走出来,太子爷一挥衣袖,霸气地一手接过,“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阿邯收起惊叹的下巴,道,“十里烟霞。” “十里烟霞?” 她道,“是的。” 太子爷正色道,“本宫可不去狎妓。” 她站在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十里烟霞 京城的确有一个妓馆,却是叫十里云霞。 十里烟霞是阿邯的府邸,坐落在京郊的珀山,目前是一个历经两百年风雨c大风一吹就会吱嘎作响的危房,它同阿邯一样,他们的生命都已经衰老。 两百年前,阿邯从洛水里醒来,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里她就已经决定好了要用余生去做些什么,所以她来到人世,要扎根在这里。 在旬阳渔村的大火里,她失去了娇嫩的肌肤和美丽的容颜,多亏九阳境的太虚列救了她,才不至于丧命,太虚列曾说,像她这样的千年老妖,最应当的是要有些自知之明,找个深山老林藏起来才是万全之策。她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只能故意嗔怒,“什么千年老妖?你才是千年老妖!” 他听后一边笑一边摇头。 她执意将神居建在人境,一开始就做好了迎接诸多麻烦的准备,譬如建在哪里,如何建,如何才能做到既要毗邻人境,又要清净不受凡人叨扰对于这些,翻看了无数图册和书卷,思量了半个多月愣是没有头绪。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最后阿邯打点了一下行装,准备实地考察,整整一个月,她的脚印遍布东街西坊,经日的风晒雨淋使她狼狈得如同背井离乡的难民,走在繁华的京城中颇有些格格不入,那一次她也懂得,穿上鲜亮的衣裳,只会让她脸上的乌黑丑陋更加明显,唯有裹上一身乌袍,她才能躲在尘埃里,才能给她安全感。 直至在那一日,在古道上,恰逢两名男子牵马同行,谈论起珀山的奇景,她尾随在他们身后,才知原来京城的郊外有一座奇山,叫做珀山,山上遍植乌桕树,乌桕树本无甚奇特,一般都是春夏葱茏,秋季呈现出红黄颜色,算是一处风景,可珀山的乌桕树奇就奇在它一年四季都一树缤纷,永远像深秋里一样浓丽,煞是好看。 据他们的意思,阿邯内心思量,应是珀山的四季没有交替。当时心里暗暗惊叹,这普天之下竟还有人敢不顾神律违背时令,好好活着不好吗? 她稍微加快步伐,跟紧那两位男子,那紫衣男子显得十分兴致勃勃,他提高了嗓音对身边另一男子道,“张兄你有所不知,那珀山的乌桕树长得尤其高大茂盛,浓密的树冠犹如一团一团的锦绣,吸引了许多人来此观赏,每年三月三日的上巳节,无论是贵官豪富还是平头布衣,基本上都会选择珀山,更神奇的是,珀山深处的几处深潭,传说可闻龙吟,可见龙影” 说到这里,走在前面的紫袍男子似乎察觉到阿邯一直在尾随着他们,扭头悄悄打量她,见只是一个姑娘,也不是山贼什么的,松了一口气似的,回头过去就特意放低了声音。 阿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假意四处观望,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儿。 然后她就把十里烟霞建在了珀山,一住就是两百年。 十里烟霞乍一听特别像个妓馆的名字,阿邯每次一说“十里烟霞”,听者总是联想到花街柳巷里那花楼栏杆上站着的一排穿红着绿的娇俏姑娘,扬着香喷喷的小手绢儿,娇滴滴地对着你喊“来嘛,来快活快活嘛,爷” 没想到太子爷就更直接了,他直接对阿邯说“本宫可不去狎妓。”而且,辞色甚是鄙夷。 阿邯将错就错道,“回禀殿下,可解珩和六小姐目前在那里” 她想着先把太子爷哄过去,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天下午,太子爷果然一路怒气冲冲地来了,当他抱着他的九尺长矛,最终站到了珀山脚下的一扇古色古香的柴门小扉前,抬头可见远山漫山遍野的乌桕树,树冠连成一遍翠色的葱茏,这葱茏之间嵌着一座古朴高大的别院。 太子爷一瞬间摸不到头脑,“这天下还有把妓馆建到荒山野岭来的?” 阿邯咬牙切齿道,“没错,这里便是十里烟霞了。” 太子爷手指搭上那柴门,轻轻一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他走进去,脚下的落叶发出簌簌响声,“豆儿在哪儿?” “应该已经到了,在里面,”阿邯跟上去,忽见一人急匆匆地跑过来。 是解珩。 要知道,解珩,白豆儿,太子爷,作为本次事件的三个当事人,他们的相见场面一定会极其尴尬,这一点毫无悬念。 不过,命运仿佛也格外眷念他们,努力避免他们相见。解珩当时急匆匆地跑过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气喘吁吁地说出本日第一个噩耗,“姑娘,豆儿不见了!” 阿邯一惊,“为何会不见? 太子爷也急问,“在哪儿不见的?” 解珩皱着眉,摇了摇头。 阿邯觉得事情实在蹊跷,珀山虽大,但并无穷凶极恶的妖物,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说不见便不见,她反复问了解珩当时情形,解珩只说是回音铃突然掉落在地,就俯身去捡的功夫,白豆儿就不见了。 “看来我们要赶紧分头去找,”阿邯将回音铃分给太子爷和解珩,嘱咐他们遇到危险或者发现线索的话就赶紧摇动铃铛。 正是烈日炎炎,三人将大半个珀山寻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会合之后又分头再去寻。 解珩又心急又自责,已是汗流浃背,四处都寻不见白豆儿的人影,感觉嗓中像卡了什么异物一般难受,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他一拳打向一棵乌桕树,只觉拳下一软,手下的树木变成了一个老人,那老人哎呦一声瘫坐在地,勉强抓住解珩的衣袖,才能勉强站起来。 解珩被拖住之后,太子爷仍在片刻不停的找,半个时辰之后,太子爷在潭边摇动了传音铃,说是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姑娘。 待阿邯赶过去,太子爷斜倚在潭边的树上,他的旁边静立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森然而立,一袭白袍,不染纤尘,手中拿着一支白色骨笛,身上蒙了一层雾一般,散发着远远超出九阳境那些个谪仙的强大气场。 确认过眼神,是惹不起的人。 这便是江息潭前的那位吹笛的女子了。 这个女子未动过珀山的一草一木,看着像是神明,实际上可能是凶物。 阿邯一阵阵腿软,努力地想着如何把太子爷救出来,还能保证他不缺胳膊少腿。 她扶着身边的树,思量着要不要直接冲上去,苦思冥想之际,见那个女子似要转身离去,她心内称好,刚刚松了口气,说时迟那时快,太子爷在她转身之际一把抓住了她,道了一句,“等等。” 等什么等啊? 太子爷一本正经地对那女子道,“有位姑娘走丢了,”他往东边一指,“喏,就是在那边的十里烟霞妓馆走丢的,不知姑娘有没有看到” 那身影未动分毫,也未做任何回应,就像根本没有听到。潭水深翠,石壁上生着苔,漫出一层层陈旧的绿色,靠近岸边的位置长着一棵秀美的水樨树,枝桠间结着深紫色的树果,女子面对着深绿色的潭水,仿佛隔绝了尘世。 太子爷以为她没听见,便用手轻轻去拽她的衣袖,没想到这一动作,突然引起了女子的恐慌。 女子突然变了神色,身上发出白光,阿邯快步走上前来,忽略太子爷几次三番投来的疑惑眼神,将他护在身后,狂风贴着地面刮过,巨大的力量从地面激起,强烈的冲击袭来,阿邯拥着太子爷被那股气力推出老远。 天空传来一声急促的啸声,待反应过来,那个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 原来,她看不见东西,这个在江息潭边吹笛的女子,竟是盲的! 阿邯苦笑,吐出一口血来,血滴落在地,生出一丛红莲。 太子爷赶紧弯腰去扶阿邯,两人的身影照映在江息潭中,阿邯二百年来,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脸,虽然并不可怖,她还是一下子推开了太子爷。 她挣扎起身,“我们去看看解珩有没有找到白豆儿” 太子爷回头再去看时,地上的莲花已经不见了,只剩一地红烟。 回到十里烟霞,解珩说是只找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头。 “在哪找到的?” 解珩答,“自己送上门的。” 阿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门口的石桌旁果然坐着一个老头,长眉长须,老态龙钟,气色比刚才好多了,正乐乐呵呵哼着小曲。 老头一看到阿邯,“没什么事的话,老朽可就要走了。” 阿邯拦在他面前,“您可不能走,”脸上漫上挑衅的微笑,“树精老伯。” 老树精身形一顿。 阿邯回头将太子爷和解珩支开,她与这个怪老头的恩怨,可就说来话长了。 阿邯乐呵呵走上前去,“树精老伯可有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老树精手一摆,很干脆,“没见到。” 阿邯凑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嗅了嗅味道,“您周身可都是人的味道。” “没错,老朽闲来没事,抓了个人类小姑娘”顿了顿,挑衅道,“吃掉了。” “呵,”阿邯直起身子,在他面前缓缓地踱步,“您可是珀山的山神,想当初,珀山是人们争相赶来祈福的胜地,山腰上还有您的庙宇,珀山四季锦绣,奇花异草,四季不败,潭中还有祥瑞,龙吟龙影,随处出没,人都道珀山好,简直可以说是美名远扬。” 老树精很受用,“你这是在恭维老朽?” “不,我想问问您,您听我这样说,您不心虚吗。” 老树精道,“老朽心虚什么?老朽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阿邯笑道,“是啊,您不心虚我心虚,两百年前,打我住进珀山那日,珀山那为世人惊叹的奇景便再也不见了,整个珀山依历四时,春华秋实,深潭里再不见龙吟龙影,百姓们都传,龙走了,祥瑞不再,珀山也再无人问津,偶有打樵的经过,也都是从山脚下路过,从不往山深处走,如此看来,我当真是珀山上的罪人呀!” 老树精一听便激动起来,“哼,你知道就好!” 阿邯道,“我是罪人,您也不是好人”她笑出声来,“您是惊弓之鸟。” 老树精连忙起身,气急败坏地摆摆手,“老朽还有事,老朽不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老树精颤颤巍巍地走着,步履蹒跚,一不小心还绊了一脚,勉强站起身来继续走。 阿邯快走几步就追了上来,情不自禁笑了出声,“您还在闭关吧?使不出来仙法吧?实话告诉您,不交出来白豆儿,您走不了了。” 老树精似乎更会倚老卖老,“走不了,老朽便赖在你这里。” “好,您赖在我这里,九重黄天上的神官来了就不用到处找您了,直接把您抓走也是方便极了。” 老树精真的急了,“抓老朽做什么?你倒是讲讲,抓老朽做什么?” “您真当我不知道,乌桕一族,需花费漫长的时间修炼,而您似乎表现得格外的惜时,不光抓紧了一切时间修炼,极其严苛地保存气力,连落叶都要重新收集起来,几百年前,您发现用人的福祉福气修行会更快,所以仗着职务之便,强行改变珀山的四季,搞了好些噱头,就为了吸引更多的游人,供你修炼。” 阿邯来回踱步,见老树精不言语便继续道,“人是三界极有灵气的生物,一些福气对他们无甚影响,不过扰乱珀山的四季,又再潭中假冒天龙,吸收人气的做法,无论是在九阳境还是在六幽境,乃至于九重皇天,都是犯了神律的。我知道您也是怕的,当年我初至珀山,您把我当成了神官,一下子收回了珀山上的术法,您还敢说您不是惊弓之鸟?” 老树精道,“就算是老朽做的又如何?你可有证据?” 阿邯笑道,“那您可都是承认了?” “假冒天龙,这一点老朽可不敢承认。” “哦?那也就是说,违背时令,扰乱珀山四季的罪名您认下了?” 老树精眼睛瞪的老大,挺直胸膛,理直气壮地道,“老朽自己的叶子,老朽想落就落,不想落就不落,老朽想变什么颜色就变什么颜色,可碍了姑娘的事了?”他将干瘪的胸膛拍得甚响,“说难听点,老朽就是拿自己这把老骨头做个乌桕木的板凳,也碍着他人的事了?” “这话您跟我说没用,您去留着跟九重皇天的众神解释!” 老树精退后一步,“老朽就不信你敢上天,你躲还躲不及呢,老朽的手中又不是没有你的把柄!” “您猜对了,我是不敢露面,但是,我可以找九阳境的太虚列出面,他一定很乐意帮忙,到时候一定狠狠告您一状。” “那你你你,那老朽老朽。” 阿邯一看达到目的了,旋即凑过去,给老头找个台阶,软语道,“树精老伯,您看,咱们各退一步如何,你把那个小丫头还给我吧,咱们仍然是相亲相爱的好邻居。” 老头叹出一口气,“罢了罢了,老朽本想找人做个伴。” 阿邯殷勤道,“我给您做伴。” “你?”老头嗤之以鼻,“算了吧” “您还嫌弃我!” 阿邯清楚,老树精并非坏人,白豆儿应该不会无碍,想到这里,她也算松了一口气,阿邯一路跟着老树精,沿着一条极细小路,逐渐走向乌桕林的深处,落叶越埋越深,走到后面,落叶已经可以没过小腿,眼前愈加开阔,一棵极其高大的乌桕树立在眼前,那树干至少要十人合抱才能围得上,枝叶繁茂,可以说是遮天蔽日,树上有古藤垂落,开着蓝色的花儿,古藤上有一个姑娘正坐在上面欢快地荡着秋千,正是白豆儿。 这棵巨大的树,是许愿树,两百年前游人集聚于此,如今珀山孤寂百年,这里无人造访,才逐渐荒僻。 白豆儿能出现在这里,想来是路过这里时,默默在心里许了愿,被吸了来。 阿邯走上前,将她拽下来,像数落孩子一样,“再也不能乱跑啦!” 白豆儿闻言低头,绞着自己身前的衣裳,“这位老人家还说,这棵树可以实现人的一切愿望,我若是多许几个愿望,便可以” 阿邯道,“就可以什么?就可以不必面对解珩和太子爷了吗?”心里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看向她,郑重道,“六小姐,你知道吗?有些事,你永远无法逃避。这棵树能不能实现愿望我不知,但它会吸纳你的福祉和运气,你不怕变成倒霉蛋吗?” 白豆儿低声道,“不怕。” 阿邯道,“你凭空消失,一定是受了蛊惑,这种程度的蛊惑你都避不过,说明你在妄想,妄想什么都没发生,一切还是原样,你想逃避这个我懂。” 说着说着,看着白豆儿一脸的泫然欲泣,阿邯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对她有些严苛。 她想起许久以前的事,国家灭亡前夕,她跪在王城千阶之下,狂风暴雨掩盖她痛苦的哭号,她匍匐在巨大的神像前,以刃剜心,以血相祭; 她跋涉在千里洛水中,日夜不停,寻找那块传说中能够救世之物。 洪水猛兽,干旱虫灾,饿殍遍野,展现出国之将亡的种种迹象,一切不可挽回无法弥补,她亲眼看着山崩地裂,亲眼看到阿湦死在她的面前 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白豆儿有所察觉,遂抬头,看见阿邯立在那里,眸中有很大的痛楚,晃了晃她的胳膊,问道,“你,还好吗?” 阿邯逐渐平复情绪,“六小姐,解珩很担心你,你可知只要犯了错,哪怕是无法弥补也永远无法逃避。阳光下,你可以做个孩子,风雨中,你必须做个大人。” 说完,白豆儿还要哭,这个姑娘,哭简直就是她的条件反射,是别人的错要哭,自己的错也要哭,害怕要哭,委屈也要哭,不知道该做什么还要哭,唯一的好处,就是哭的多了,眼泪冲净眼中的秽物,心倒也明澈干净。 阿邯忽然觉得,这样的姑娘,说她人间美玉,也是可以的。 “好了,走吧。”阿邯挽住她的手,将她带出了密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您这十八禁的能演吗 白豆儿最终还是一路哭哭啼啼回到十里烟霞。 她身量才至阿邯耳边,显得娇小玲珑,一袭墨兰色的锦衣小裙,将身材修饰的恰到好处,嫩白的脸上两只猫儿一般灵动的眼睛眨啊眨,这便是令人一见钟情的资本。 而现在,白豆儿那两只灵动的眼睛哭得红红的,溢满了泪花,想要哭出来却又极力忍耐的样子,看得阿邯的心都要拧起来,直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凶她。 刚到十里烟霞,就见两个汉子扒着门框,望眼欲穿。 解珩最先冲过来,看着白豆儿哭哭啼啼的那副模样,给他心疼的呦。 虽然太子爷也很心疼,不过白豆儿最先扑进的是解珩的怀抱,太子爷站在那里,来也不是,去也不是,甚是尴尬,只好来迎阿邯,“伤可好些了?” 阿邯轻道,“无碍。” 阿邯进屋,坐到桌边,身上仍是乌袍,执起茶杯,却是仙人的姿态。 喝完一盏茶,解白二人也在院中腻味了好一会儿了,阿邯将他们邀请至正堂,天晚,该办正事了。 三个人郑重一见面,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 太子爷一看到二人手牵手走入室内,腮帮子鼓得愈发的高。 原本一肚子的亲切话儿想对白豆儿说,现在都憋在肚子里不知从何说起了,握着长矛的手直抖。 想到阿邯在皇宫跟他说的白豆儿被解珩欺负了的事,太子爷始终心里犯着嘀咕,看着二人如此亲近,只觉越发不是滋味,憋了好久,实在没憋住,急需一吐为快。 “白豆儿,本宫问你,”屋内响起太子爷的声音。 他指着解珩,眉头不觉皱起,“你跟他,你们你们”想了许久没找到合适的词,索性直接跳过,“是你自己愿意的吗?” 太子爷表情甚是严肃。 解白二人先是对视了一番,虽然太子爷表达的不是很清晰,但是这三个人此刻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心有灵犀,而后二人齐齐看向了阿邯,意思是问是不是她告诉他的。 阿邯点点头,白豆儿痛心疾首的捂了脸,对着太子沉重的点了点头。 只听平静的室内一声巨响,太子手中的长矛掉在了脚下,他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阿邯表示很抱歉。为了缓和气氛,赶紧将剧本取来发给他们。 “这是什么?”太子爷一手接过剧本,揉着太阳穴,懒懒散散的问出这么一句。 阿邯道,“这是故事,有关你们三人的故事我今日将你们齐聚一堂,就是为了它,为了你们的故事有个美满结局。” 太子爷满脸疑惑,“我们三人有何故事?” 阿邯勾唇,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三人间,还未发生但是冥冥间却已经注定了的故事。” 白豆儿看向我,“既是还未发生,可你又如何得知呢?” 解释起来就太麻烦,阿邯冲她一笑,未言。 太子爷心情实在不好,将剧本拍在案上,“本宫不想知道什么故事,本宫要回宫。” 解珩和白豆儿面面相觑。 只听阿邯道,“太子爷请自便。” “你让本宫走?”太子爷还有点不敢相信,迈出长腿,开心地往门口走了两步。 “嗯”阿邯做出冷静思考的模样,面露难色,“珀山上的狼妖会在夜里出没,如果有人在身后拍殿下的肩膀的话,殿下千万别回头,否则那狼妖对着殿下的脖子咔嚓就是一口;还有那江息潭边的女子,虽不是什么坏人,但她眼睛不清亮,万一将太子爷误认作什么坏人,恐怕留不了一个全尸” 太子爷后退几步,“本王累了,本王歇歇再走,”说罢回到原来的座位,将那剧本翻开,一边看一边道,“啊,有趣,有趣” 解珩和白豆儿又是面面相觑,一旁的阿邯低头轻笑。 众人埋首,翻开剧本,白纸黑字上果然写得都是他们的名字,剧情就衔接着今日,对于解白二人来说,圣旨之下他们私定终身,明日封太子妃的圣旨就要下来,形势严峻,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对于太子爷来说,好不容易动情一次,可新婚在即,人在宫中坐,帽从天上来 三人纠葛其中,他们对剧中情节及他们个人命运的都有着强烈的好奇,三人读了一会儿剧本,脸上的神情都已经很精彩了。 今日初七,圣旨估计早就已拟好,初八晌午圣旨便会送到白府,尘埃即将落定。剧本为他们安排的道路就是,初八一早,解白二人便去皇宫,求太子爷放手,争取赶在圣旨下发之前说服太子爷,让他以皇家的名义悔婚,这虽然不容易办到,但是却是最好的选择。 半柱香的寂静后,解珩问阿邯,为何剧中的他会是选择去求太子,用膝盖想太子都不会成全。 阿邯答,“其实你内心清楚,能保住白豆儿名声与家族平安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去求太子爷放手,待明天圣旨一到,情势危急之时,你自然就会懂,只有太子才能帮助你们。” 解珩点点头,觉得基本是这个道理。 这时,太子又发问了,“为何他们一求本宫,本宫就答应了呢?本宫难道不应禀明父皇让父皇狠狠惩治他们以泄心头之愤吗?” 阿邯拿起杯子饮了口水,道,“其实殿下心里也清楚,圣旨之下私定终身是大罪,两败俱伤并不会让殿下痛快,殿下自己会在天下人面前失了颜面,而且白豆儿没准连小命都保不住其实殿下心里是中意白豆儿的。” 太子爷肯定道,“是啊,本宫心里一直是很中意豆儿的,本宫知道豆儿也是中意本宫的。” 解珩忙道,“豆儿明明是中意我的!我建议这个剧不应该从此处开始演,应该从暴雨夜里,我与豆儿一夜恩爱开演!得好好让太子殿下明白明白,豆儿现在是我的人。” 阿邯翻白眼,您这十八禁的能演吗? 太子爷更不乐意了。 “我建议应该从豆儿一次又一次讨好本宫开始演,本宫就想演这个,否则本宫即刻回宫用晚膳!”太子爷甩了脸子。 六小姐也裹了一把乱,“演什么演,依我看都别演了,让我去死好了!” 三个人指手画脚,七嘴八舌。阿邯大喊了一声震住场子,“我告诉你们,这里我最大,我是导演,都得听我的!” 太子爷又不乐意了,拍案而起,“什么?你最大?你再大能大过本宫吗?我告诉你,小姑娘说话要过脑子,否则太子爷我赏你巴掌吃!” 阿邯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虎不发威是不行了。 她一把捡起太子爷脚边的长矛,噗的一声插到自己心窝处,血扑扑地往外流 她其实并不担心自己会死,因为这流失的鲜血化作红莲烟逝之后,就又回到她体内了。 阿邯将长矛使劲儿一送,它穿透她的身体,啪唧一声,落在身后的地上。 满地红莲,在清风中化作斑斓烟雾。 想她一个导演,竟然沦落到用自残来镇场子! 可悲可叹! 令人欣慰的是,三个人都被吓得立在当场,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解珩比较淡定,摊开两手未语。 太子爷假装淡定,道,“那个那个长矛,本宫,本宫不要了” 白豆儿后知后觉,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倒没有吓哭,只将头埋在解珩怀中吓得不敢看。 太子爷看到两人如此亲密,心里开始不爽了,张罗起来,“行行行,就按剧本来,开始演吧,背台本!演完赶紧放本宫回宫。” 然后太子默默吞下后半句话,本宫回宫之后,禀明父皇,一定要你们这对狗男女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进入太虚幻境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天色渐暗,阿邯进入里间,在床榻上找到了琥珀珠,揭开上面的绸布,琥珀珠在昏暗的室内愈显透亮。 阿邯走至庭院,将琥珀珠放置于手心,高高的向上托举,她手心突然传来炽热触感,琥珀珠的红色光芒向上飞去,天上的云霞好像被那红光拽住似的,任风如何吹都不动。红云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天空就通红一片。 透过窗棂,霞光照到室内,白豆儿最先发现,去拉解珩,“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解珩抬头便呆住了,“可真奇了!” 太子爷显然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样的奇景,他走到庭院里来,昂着头看彩云逐渐组成霞光万道,只静静地看,什么也没说。 阿邯看向他,眉眼间含笑,余光看到解珩与白豆儿也走到院子里,便对三人说道,“我手上的这个红色的珠子就是琥珀珠,它是人间至宝,其强大的力量能够曳住彩霞十里,晴日的傍晚,催动琥珀珠,珀山上空便能延展出这样一条晚霞织就的七彩华绢” 白豆儿走过来,“所以‘十里烟霞’便是得名于此喽。” 阿邯道,“没错,六小姐冰雪聪明。十里烟霞可通往幻境,待落日西沉,那些五色的光就会从天幕落下,照入山林,铺就一条霞光之路,沿着这条路,就可以通往太虚之境。我们的剧本就是在太虚之境中来演。” 解珩走近白豆儿,拥着她的肩膀,道,“太虚之境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去了还可平安回来吗?若是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其实解珩一直抱有戒备,为了打消他的疑虑,阿邯道,“当朝太子爷就站在这里,与我们一同去,解少将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太子爷是储君,是国家的龙脉,就连神都不能随意伤害他,少将军和六小姐只管放心好了” 太子爷得了乖,对阿邯道,“神都不能随意伤害本宫,所以你便把本宫挟持到这里来了?还要让本宫进什么幻境,演什么戏,莫名其妙的” 太子爷一边说一边看着阿邯的反应,眼看着阿邯脸色冷下来,太子爷很识相地噤了声。 阿邯倒也不在意,对三人道,“我可是为了帮你们,你们清楚这一点便好,其他的全都交给我。” 阿邯这话说的诚恳,三人也不再多话。 落日西沉,日头逐渐隐没,天空愈来愈暗,只有阿邯的琥珀珠仍然发出耀眼的红光,晚霞飞逝,竟化作星星点点从天空中落了下来,如漫天繁星坠落山林。 白豆儿伸手去接,光点落在她的手心,发出温暖的光。 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像一场明亮的雪花,纷纷扬扬 四月初七的这日傍晚,阿邯,太子爷以及白豆儿c解珩四人站在霞光之中,太虚之境的开启,时隔琥珀珠一千二百年的封存,如今重新唤醒它的力量,阿邯站在十里烟霞的庭院里,环顾四周,不见那千阶王城,也不见那汤汤洛水一切都恍如隔世,遥远得无迹可寻。 将阿邯从旧忆中惊醒的是白豆儿欢快的笑声,解珩与白豆儿紧紧相拥,太子爷站在那里,抬手去接那飞落的光芒,脸上有惊异的欢喜。 “这里是哪里?”光芒里传来白豆儿欢快的声音。 阿邯微笑,“十里烟霞幻境之中的第二层,太虚之境。” 白豆儿轻轻重复,“太虚之境?我们已经到了吗?” “嗯,马上就到了。” 解珩问,“那第一层呢?” “第一层是真虚之境,就是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 太子爷也凑过来,“那第三层呢?” 阿邯道,“我不告诉你” 说时迟那时快,霞光突然暗淡下来,一大片云霞聚拢成一条细细的线,云雾自其中翻腾而出,向天边扩散,狂风席卷而来,珀山的景象越来越淡,直至变成透明色,竹息草生满天地间,在狂风中摇摆不断,转眼间那充斥满眼的绿色在青空之下弥散成刺目的光影,世间一片莹白,狂风终于停息。 再睁开眼睛时,太子爷眼前是金瓦红墙,辉煌庭室,书房亮着明亮烛火,书案上搁着清茶一盏,旁边是自己先前搁下的书卷,“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那句诗仿佛还在嘴边。 解珩降落的地方则是在解府,仍记得狂风之中抱紧了白豆儿,现在余温还在,怀里已经空无一人。 白豆儿则回到了丞相府,丞相府里灯火通明,家仆像往日在门口迎她,“小姐今日回来的稍晚,老爷和夫人在等您开饭呢。”白豆儿也是摸不着头脑,吃罢了饭坐在庭院里发了好一会儿呆。 此处已然是幻境,如果三人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手中的剧本,恐怕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吧 阿邯心想得赶紧去提醒他们,她将琥珀珠抛在半空中用来记录剧情,而后便匆匆赶过去了。 阿邯去找解珩的时候,解珩已经在解府前院后院来来回回逛了三圈,心道,没错啊,是他住了五年零八个月零五天的将军府啊,一模一样。 正巧阿九走路边经过。 “阿九!”解珩叫住了他。 “哎,爷,我在!” “你真是阿九吗?”解珩弯起食指,在阿九脑瓜上敲了几下。 哈,果然还是那个小榆木脑袋,手感都没变。 “哎呀,爷您打我干啥啊?” “阿九,你蹦一下,跳一跳” “哎哟我的爷,您别拿小的寻开心成不成啊!” “得得,快去忙你的吧!” 解珩惊叹,这果然够真实。 阿邯站在他旁边道,“太虚之境是在暂停的时间里独自进行的,绝对是完全复制于现实世界的。” “那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他问。 “一个字,”她说,“等” “等什么?要等皇上封太子妃的圣旨送到白府吗?” 阿邯摇头,“那不就晚了吗?圣旨一下一切就都完了。” 解珩道,“那等什么?” 阿邯示意他看向手中的剧本,“还记得你之前背的台本吗?” 他稍做思索,恍然大悟的模样,“等天亮!” ——————— 要等的。 偏偏大家都心事萦绕,这一夜显得无比漫长。 解珩心急难耐。 太子爷在宫里急的来回踱步。 只有白豆儿安生的躺在府里的床上。 阿邯走过去,才发现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沾湿了枕巾。 白豆儿竟是最快入戏的。 此时在剧中白豆儿的设定目前是“情内郁结,心疚难解”。 她除了愧疚,什么也做不了。说到底,此剧剧情的推动全靠男人间的博弈,女人啊,不过身不由己,随风飘零罢了。 白豆儿向来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个,父亲说解家是将,他们白家是相,将相联姻向来都是皇帝的大忌,白家如今在朝野树敌无数,已然危如累卵。 所以她按照父亲的指示去献媚太子。 她和解珩一起长大,从小就喜欢他,以前,解珩冷漠,她缠他,闹他,不过是想让他跟自己多说几句话,她喜欢惨了他,就连献媚太子也是打算让解珩吃吃醋,所以暴雨夜里,解珩只道想见她一面,她便急急去赴了约。 然后事情就闹成了这个局面。 这不能怪父亲,白家无子,只有她们六个姐妹,无所倚仗,父亲也是为家族着想。 也不能怪解珩,解珩对她有多好她知道,小时候两人偷跑到河边游泳,她的纱裙被河边的石头刮坏了,是他把裤子脱给她,宁愿自己光着屁股跑回府。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甘只被他当作是妹妹看待,她怕他被别人抢走,发生这一切,她一点都不后悔。 白豆儿想到这里,就不明白了,这一切到底要怪谁呢? 五个姐姐都想去勾引太子,却都没有成功。 只能怪自己!怪自己长得太美了 在太虚之境中,导演是可以感受到诸位演员的心路历程的,尤其是演员过于入戏,精神过于集中的时候。 阿邯当时正在饮一杯茶,听到白豆儿的最终结论,猛地呛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她就想明白了,大抵漂亮姑娘的脑回路都是如此不俗吧。 阿邯倒倒耳朵,守着白豆儿,看她不一会儿就哭累了,合上蝉翼一般的双睫,沉沉的睡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太子爷的第一幕戏 第二天一早儿,按照剧情的设定,解珩带着白豆儿,趁着东方天空的鱼白,一路赶往皇宫。 到了皇宫便直奔东宫太子居。 太子爷其实闹心得一宿没睡。 有些事情是越想越生气的,尤其是绿帽这种事,大家都懂。 天光熹微,紫薇花影掩住殿门一角,太子爷顶着两个黑眼圈,捧着一盏初上的热茶,对着伏在殿中的一男一女,说出了本剧的第一句台词,“你们一大早找本宫何事啊?” 太子爷当然清楚所为何事,清楚的很呢! 毕竟我亲眼看见,半夜三更,太子爷即调来皇宫杀人于无形的影卫,点兵遣将,“你,你,还有你们!” 然后他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道,“你们早上”突然起身,“啊不!现在就去,埋伏在进宫的路上,把那对狗男女给我杀了!” 然后太子爷去翻剧本,“你们就埋伏在”他一番布置,还画出了男女主角的前进路线。 阿邯心内一惊,这可能是全天下最牛哔的反派了,太子爷果真霸气,这剧还没开演,没想到今早太子爷就能给杀青了。 影卫也很懵,第一没明白到底要杀谁,第二太子爷塞给他的那张画满蚯蚓的地图就姑且叫它地图 过了很久,只见太子爷摆了摆手,叹了长长一口气,“不必了,你们退下吧” 他轻轻掩上门,眉眼净是落寞。 而现在,经历一晚上的失眠和痛苦挣扎,太子爷能心平气和的道出这么一句“你们一大早找本宫何事啊”,阿邯觉得很感动。 冲这一点,他觉得太子爷还是蛮配合的。 白豆儿俯身,“殿下,千错万错都是豆儿的错。” 太子爷闻言皱了皱眉。 解珩心疼白豆儿,正欲出言解释,被阿邯制止,“不要抢戏。”他犹豫再三,只好低下头去。 白豆儿昂首,“豆儿真心喜欢的一直是是解家的三公子解珩,奈何顾及朝中局势,父亲不准豆儿跟他在一起,但豆儿” 六小姐真是太敬业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豆儿是真的喜欢他啊!” 声情并茂,声泪俱下,“求殿下成全。” 阿邯看着太子爷脸色发青c牙齿直抖,心想演员情绪恐怕不对,这种波涛汹涌的情绪下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好,豆儿,我成全你们”这么风平浪静的台词? 果不其然,太子爷情绪失控,“成全?本宫才不会成全你们!” 完了,演员们要放飞自己了,不按剧本走了。 “你们做出这种事,还想要本宫成全,真当本宫如此好说话呢?” 果然,太子爷头顶上琥珀珠发出一光,只听噼里啪啦一声,一道金光直直落下,在他头上炸开,将白玉的冠劈得乌黑。 太子爷的拗劲儿上来,冲着琥珀珠一劲儿怒吼,“本宫偏不成全!偏不成全!偏—不—你有本事炸死我啊!来来来,炸死我” 说完抄着宝刀一路朝解珩劈过来。 说实话,阿邯平时都不敢惹琥珀珠。 只见数道金光一齐落下,可以说太子爷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数声凄嚎传来,只见太子爷趴在地上,被炸的通体乌黑。 解珩和白豆儿向阿邯投来疑问的眼神,阿邯示意他们,太子不会有碍的,琥珀珠只惩罚随随便便就放飞自我的演员。 二人跪坐的更加端正了,阿邯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杀鸡儆猴吧。 太子爷苏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质疑阿邯的剧本。 他说了一堆话,慷慨激昂,除去骂解珩和骂琥珀珠的话,概括起来就是,正常男人在得知即将属于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办了的时候,死都不会成全的。 尤其是他这么有尊严的男人。 所以,她的这个剧本设置不合理。 说的似乎有道理。 阿邯想了许久,才想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出在——剧中的太子爷和现实中的太子爷信息不对称。 “殿下,”阿邯执起剧本,“在这本‘未来故事’之中,你对于解白二人梨花树下生米煮熟饭一事其实是不知情的。 也就是说剧中的太子爷是不知道白豆儿与解珩二人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此种情况下,剧中太子爷面对白豆儿的再三请求,也只是表面敷衍,他以为想个办法将解珩支离京城,让他们永不相见,白豆儿就会回心转意,最终成为她的女人。 剧中的太子爷对白豆儿仍抱有幻想,而现实中的太子爷经历短时间内的暴跳如雷与较长时间的压抑与失眠之后,潜意识里已经选择放弃。 这就是两者的差别。 而这种差别就是故事走向两种不同结局的分岔口。如果太子爷决定放弃白豆儿,解白二人的人生就会出现转机,故事会走向美满结局。 然而根据剧本,并不知情的太子爷还做着幻梦,三人必定生死纠缠一番。 当阿邯把这些解释给太子爷听的时候,他眼中似乎很迷茫,皱着眉头许久未说一句话,阿邯站在一旁,忧心太子爷是不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突然,太子爷腾地一下,从床榻上跳起,“合着本宫知情,演戏时要扮演不知情。” 他塔拉着鞋子,走到殿外,十分痛心对解白二人道,“原来一开始你们还想瞒着我,你们说,你们打算瞒我瞒到几时?能瞒到几时,若我最终真的娶了豆儿c新婚之夜知她并非完璧,你们该如何是好?你们两家该如何是好?还是你们对今日抱有必胜的决心?你们就那么肯定我真的能成全你们?你们就这样玩弄本宫的感情,当真不怕本宫蓄意报复吗?” 解珩和白豆儿很心虚,太子爷发泄完,没给他们任何解释的机会,他转身回到殿内,阿邯递上一杯消火的清茶,被他轻轻推至一边。 他将衣袖抚平,指向剧本,“那你说搁这本‘未来的故事’里,本宫是何时知晓此事的?” “正如殿下所推测的——在新婚之夜。” 太子爷讶异,“那到时,这一切该如何收场?” 阿邯摇头苦笑,“无法收场,” 太子爷嘴微张,欲言又止地模样。 阿邯将那盏清茶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这故事的走向,就如俯冲悬崖的马匹,处处绝境,但偏逢生机殿下只需按照剧本来演,按照它的提示,完成这个故事即可。” 半个时辰后,众人心中都平静了下来,阿邯重启琥珀珠,大家各就各位。 接着刚才演到一半的戏演,太子爷咬着牙根儿,终于道出了那句台词,“豆儿莫哭,你想要怎样,本宫都成全你。” 太子爷软语哄着白豆儿,可她仍跪在地上,泪流不止,“可是殿下,圣旨今日怕要下到白府了” 太子爷心中有些暗伤,原来你根本不在意我原不原谅,你在意的是圣旨啊太子爷心里拔拔凉,但表面仍是轻轻松松的模样,“这个就交给本宫吧,本宫自会找个由头跟父皇说清楚,暂时先收回圣旨” 第一幕戏完成得很流畅,大家都是在演他们自己。 除了太子爷,他念两句词就抬头瞄一眼琥珀珠,生怕它再电他。 琥珀珠也是很顽皮,故意放出僻哩哩的电花,吓得正念台词的太子爷腿一软。 第一幕戏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到他们在太虚之境中的“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第二幕戏?解白二人深夜诀别 这天便是太虚之境里的四月初八,既是完全复制于现实世界,太虚之境的一切事件都会按照现实世界一般进展,日出日落,人情人事等都会和现实世界一样。正因它如此的真实,演员的情绪也会受到影响,不由自主地将它当作现实。 所以解珩c白豆儿以及太子爷他们这些演员们的已经呈现出初步的抑郁,太子爷明确表达了不想再演,不过不演也没办法,不演完回不了家,果然,在这个幻境里,阿邯才是老大。 解珩和白豆儿趋向于逃避现实,毕竟在现实中他们是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鸳鸯,他们也好奇自己的“故事”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索性就按照这个剧本,在幻境里继续演下去。 太虚幻境的四月初八。 有意思的是,这日晌午,白家果真没有收到封妃的圣旨。 饶是如此,解家三爷躺在后院里的吊床上,依然是心思百转,皆是愁肠。 要知道,剧本的内容不会一下子就展示到故事结局,只会预告下一幕戏。 对于他和白豆儿来说,第一幕戏是他们去皇宫请求太子成全,第二幕戏则是两人深夜诀别。 解珩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要深夜诀别?所以就算封妃的圣旨没有送到白府,这依然让人惴惴不安。 槐花影里,阿九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还是那般不稳当。 “爷,圣旨到了。” 解珩忙起身,“还是到了吗?” “是到咱们府啦!” “咱们府?” 前院的崔公公扬着尖尖的嗓子宣读,“圣旨到!” “定远大元帅解嗣宗于黔州遭遇敌人奇袭,已困于黔山三日,望卿即刻赶往黔州,火速增援,不得有误” 这一字一字却是让解珩心头逐渐冰凉,他俯身,“臣接旨。” 解嗣宗便是解珩的祖父,解珩的父亲十年前就战死于北漠雀凌关,他的二姐远嫁滇南,大哥则在北漠奋勇杀敌。 解家将才辈出,世代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解家众位表兄弟,不论长幼,如今都是在前线冲锋陷阵。 从前解珩有旧伤,特许留京修养。解珩觉得命运似乎格外的会捉弄人,从前他铮铮铁骨,志在疆场,奈何皇帝顾及他身体,一直不许他去;现在他有了豆儿,终于有了在京城安稳度日的心思,却又要非离京不可了。 黔州如今形势严峻,不可不立即抉择。 这一夜,解珩脸上漫上了青色的胡茬。 第二幕戏,是送别,解珩和白豆儿深夜送别,太子爷表示他很喜欢这一幕戏。 第二幕戏开始的时候,太子爷找了个由头,从皇宫里溜了出来,特地来围观。太子爷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凉亭里,为了防止他出来捣乱,阿邯特地在凉亭处设了一个结界,将太子爷关到了里面。 不过太子爷坐在里面也相当舒坦,一侧有内监提灯照明,一侧有宫女随时抱着厚毯等着伺候,面前还摆好了瓜果,不得不说,这个热闹看得实在是很悠闲。 皎月挂在树梢上,北山之夜,夜凉如水。 兵卒在北山刚刚整军完毕,蓄势待发。 解珩一身甲胄,站在离亭之中,远远看来,像一个模糊的阴影。 等了好久,白豆儿却迟迟不来。 阿邯和解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唯恐生变,她将马儿转了个向,“要不我先去丞相府看看,别遇到什么麻烦才好。” 话音刚落,就见一匹马儿驮着一个白衣姑娘急驰而来。 正是白豆儿。 她捧着剧本,下马时脚步似有些不稳,解珩匆匆迎上去扶她,却一下子愣住了。 阿邯注意到两人的异常,也匆匆赶过去,“怎么了?” 走近一看,她也愣住了,白豆儿竟浑身都是伤。 解珩皱眉,“豆儿,你” “父亲知道你今日要出征,不许我前来送你,就派人将我锁在房间里面,于是我”白豆儿怯怯地望着解珩,声音越来越小,“于是我翻了窗户。” “傻瓜,”解珩没有说剧本的台词,上前一把搂住她便吻了下去。 阿邯自知站在这里有些不妥,趁两人吻得专注,默默退回到了太子爷的结界内。 奈何站在那里,也无法忽略到扎眼的二人,她和太子爷只能尴尬的大眼对小眼。 “哎哎哎?不对啊,他不说台词,那珠子为何不电他?”太子爷在阿邯耳边,聒噪得像一只鸭子。 “或许有些时候,台词就是多余的,多么精巧的语言也言不出内心苦衷,也言不尽心中真意。” “”太子爷扁了扁嘴,对她说的表示不认同。 皎月照耀之下,大地仿佛落上了一层雪霰,透亮透亮的,有种别样的梦幻。 亲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解珩板起脸来,“豆儿,以后不许再这样将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 “其实,窗下有棵很繁茂的歪脖树来的,只不过,我没抓紧。” 他轻轻拥住她,“疼不疼?傻瓜。” “疼,”白豆儿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声对解珩道,“我摔下去疼得我脑子发昏,我忽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疼痛也很真实,这里会不会就是真实的世界?那个姑娘会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呀?” 解珩轻笑,捏着她的小脸蛋儿,“你竟然说人家脑子有毛病” 白豆儿嘻嘻一笑,又悄悄看了远处的阿邯一眼,不好意思地对解珩道,“离得那么远,她听不见的。” 阿邯扶额,当然是听得见的。 太子爷摇着一个小凉扇,凑到她耳边,“本宫有时候就喜欢豆儿这么单纯。” “” “傻得可爱。” 不过确实,白豆儿单纯得讨喜,单纯得可爱,比世间那些口是心非,见利忘义的人好了不知多少,这样的姑娘总值得被好好对待。 她曾觉世事无常天命无情,刻在命运罗盘的人生有时也太过残酷,后来知道,就算再残酷,有相爱的人陪伴在一起,共同面对,也就不那么残酷了。 北山的夜实在是凉,一个特别有眼力的小宫女步步生莲地将太子爷的外衣送来了,太子爷投以赞赏的微笑,换来小宫女的一个娇羞。 夜越来越深,远方突然响起军号一声声,在空旷的北山显得尤其刺耳,大军举兵待发,这也意味着白豆儿和解珩告别的时间不多了。 听着这军号声,白豆儿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紧紧抓着解珩的手臂,“你要走了?对吗?” “对,”解珩将身上的长袍脱了下来,妥妥帖帖地披在白豆儿身上,低头在她眉心落入一吻,十分勉强地扯出笑意,“豆儿,你会不会怪我,怪我前日太莽撞。” 他将手放在她耳后,轻抚她耳边的发,“你看我现在还要再回到疆场,却把你置于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不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他拉住她嫩白的小手,放在唇边,眼睛微红。 “你后悔了吗?但我不后悔的!”白豆儿微微仰着头,看见他一脸憔悴,心想,京城里最跋扈的解家三爷什么时候变成过这幅模样,她感到很心疼。 “解珩,”她轻唤他,“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愿意跟着你,总想缠着你,让你跟我玩一次家家酒,可你一次都没有答应我。” “你对我笑,也对别家小姐笑,你对我好,也对别家小姐好,我偷偷问阿九,是不是你一直只拿我当朋友,而不是思慕在心的姑娘,阿九就跟我道,他们家爷一心想着回边疆保家卫国,哪里有闲心要什么姑娘啊?我听他这样说,觉得还是很开心的,你不喜欢我,至少还没有喜欢别人” “父亲为我提供接近太子爷的机会,实际上,我只是通过这种假装不再喜欢你的方法引起你的注意而已” 说着说着,白豆儿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小嘴儿撅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实际上,那支舞是我练了许久想跳给你看的,那件很美的裙子也是我想着哪一天要穿给你看的,都是给你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解珩静静地听着她说完,他心中思量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看见他把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一把摁在了怀里,抱得紧紧地,“傻丫头,我不后悔,等我回来,这些日子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 行军的号令再次响彻北山,远方的副官再三催促,白豆儿知道不能耽误行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解珩的手,眼见他上马,在朦胧的泪光里望着他纵马远去的背影逐渐远去。 解珩还是走了,白豆儿痴站了许久,北山荒冷,看到她这个样子,阿邯感到很心疼,可要想在太虚之境中看透生活的迷局,另外创造出一条生命轨迹来,就要承受住许多痛苦。 白豆儿今年不过十六岁,心性单纯善良,从第一幕戏开始,她就知道她实在入戏太深,深到几乎分不清演戏和现实。 寒鸦扑扑楞楞地从树梢掠过,白豆儿在冷清的晚风中拢了拢额间的发。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阿邯真的十分后悔,恨自己没能及时阻止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意料之外 剧本在现实世界中,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本子,里面只零星画了几幅不明所以的画,记录着逻辑十分欠缺的只言片语,拿来当厕纸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但是一旦接触到琥珀珠的光芒,就会产生它身为厕纸不该产生的强大功用,比如,它会感应戏中人的心境,预测幻境中即将发生的事情等。 剧本有一个特点,它不会一次就将所有剧情统统展现,它是一幕戏结束便预告下一幕,哪怕结局已然注定。 那是因为太虚之境和也与现实世界一般,也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所以剧本会根据演员心境和实际的客观情况来灵活改写剧本。 剧本给演员自由,但是前提是不会影响剧情大方向。 举个例子来讲,剧本如河岸,演员如河水,河水只能在河岸之中自由奔腾,所以哪怕解白二人北山告别这一幕一句也没按剧本来,琥珀珠也并未找他们麻烦。 解珩离开之后,白豆儿在北山停滞了许久,大半是在发呆和感伤,无聊之际,翻开了剧本,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突然怔住,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下一秒,剧本从她怀里跌落,掉落在地,令人惊奇的是,那剧本如同陷入沼泽,一点点融进了那一方泥土。 白豆儿站在风里,脸色苍白,长发被吹得散乱,只垂目看着脚下延伸至远处的小路,路上有马蹄印 太子爷看见这一幕,将自己的剧本也放到地上,剧本却没有向白豆儿的那样消失不见,夜风吹过,将剧本呼啦啦的翻着页。 “怎么回事?”太子爷惊问。 “是白豆儿心甘情愿的想丢掉剧本,一旦一个人不想再依赖剧本,剧本就会消失掉。” “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用不着剧本,或者”阿邯看向太子爷,“她根本不想演下一幕。” 太子爷讶异道,“下一幕是跟本宫的戏,”顿了顿,“会是怎样的什么情节这么可怕,”太子爷说罢好奇地去翻剧本,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如果没有剧本会怎样?” “剧本可以保命,万一遇到突变的危及生命的意外,剧本会给出提示,助你避过危险。” 阿邯言罢,太子爷赶紧将剧本紧紧抱在了怀里。 “而且,如果没有了剧本,就会忘记自己是在太虚之境,也会忘了我,什么都会忘了,她会把这里当成现实世界, 实际上,就相当于白豆儿把整个自己都交给了剧情,交给了命运” 白豆儿啊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她选择忘记这一切,选择自欺欺人。 她知道最后阿邯会把她带回现实世界,现实世界里的时间还停留在他们推门进入太虚之境的那一刻,那时候天还没有黑透,解珩搂着她,她抱着他精瘦的腰,要和他一起共患难。 那时候,凉风未起于天末,星火还不足以燎原。 最后,丢掉剧本的白豆儿,在阿邯和太子爷的灼灼目光里骑上来时的那匹马回府去了。 太子爷看过几页剧本后,表情也不是很好,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待阿邯一解开结界,他悠闲地迈步出来,扭身冲她道:“姑娘是跟本宫回皇宫,还是去哪里” 阿邯放心不下白豆儿,道,“还要去次丞相府。” 他一挥手,如水的宫人徐徐跟上他的脚步。 白豆儿快马赶回白府,也已是到了午夜,奇怪的是,大堂仍旧灯火通明,阿邯躲在西厢房的房檐上,露出半个脑袋往正堂里面看,白丞相与白夫人都在堂中,左右两列家仆站得端正,看样子正摆着家法等白豆儿回来。 没想到,白家家法甚严啊!阿邯替白豆儿捏了一把汗。 她又仔细看了看,不禁失笑,那白丞相一手握着藤条,一手支着下巴,半倚在案上,晃晃悠悠地差不多已经睡去了。 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闭上,白豆儿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的回来了,一回家也不顾家中摆家法的严肃阵势,就直接扑到娘亲的怀抱里继续哭,“解珩走了”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 熟睡的白老丞相听到声响,身子颤了一下,醒了,看到白豆儿这副模样,一把就将那藤条扔远了,温厚的大手拍着孩子的肩膀,细声细语安慰起来。 阿邯,“”看来她的担心还真是多余啊。 白豆儿难过了好几日,也算消停了下来。 她一心只等着解珩归来。 但命运对待这个爱哭的小女孩实在太残忍了,因为,十日之后,那道封白豆儿为太子妃的圣旨还是送到了白府。 太子爷假模假样地跟阿邯道,“这剧情把本宫设定得可真是可恨,先是假意答应白豆儿退婚,然后将解珩支去北漠,然后下旨强娶白豆儿,缓兵之计,用得甚妙。” 阿邯道,“太子爷可开心?” “自然开心。” 阿邯道,“白豆儿气得哭了一整天。” “本宫倒要继续看看故事会如何发展。” 阿邯微笑未语。 白府中。 “端庄秀美,淑德含章,太子良配。”宣旨公公如此道。 圣旨中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豆儿清楚,这场联姻捆绑着的是朝堂格局。 前来祝贺的大小官员简直要踏破白府的门槛,白豆儿坐在阁楼上,在嘈杂的喜乐声中眉眼落寞地看风景,芭蕉叶生得嫩绿,花朵生得雍容娇艳,一丛丛地倚在灰墙边,天边乌云朵朵,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来白府道贺的人几乎都令下人备了伞具,可乌云越压越低,天色已经阴沉了两日,这场雨就是没下。 白府来贺的人实在太多,连带着那些八杆子打不着,许久没来往过的远亲都来了,备上一份礼,实际上就是想见白丞相一面,趁上几句话,求个脸熟,可是,这么些个人,白丞相哪见得过来,尽数都托给管家招待了。 管家做事也稳妥,话说的也聪明,既表达了自家老爷公务繁忙,脱不开身的歉意,又极为周到地招待了大家,客人们高高兴兴的来,眉开眼笑的走,一下午了,老管家也总算能歇口气。 不过有些人,本并不是来讨热闹的,没见到白丞相,便把主意打到了白豆儿身上。 彼时白豆儿正坐在阁楼上看风景。 楼梯发出咚咚的脚步声,不知是谁家的女眷,上了阁楼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晴天霹雳 白豆儿见来人是个妇人,身材发福,神采奕奕,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想必是哪家的夫人,便起身,行了个礼。 寒暄了一会儿,那妇人寻了个圆凳坐下,叹道,“六小姐当真美貌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不假,都说六小姐的容貌是整个京城名门闺秀中最出众的,我们家岚儿还不信,我这次回去,倒是可以和她好好说道说道了。” 妇人掩嘴轻笑,白豆儿平时待人都是非常随和,可她最近一直恹恹的,对于妇人的夸赞也就以淡淡微笑回应。 妇人又道,“不知六小姐可还记得幼时和我家岚儿一起踢毽子的事儿了,大概是年前的事儿了,也难怪六小姐不记得,”妇人越说越热络,眉眼带笑,“我都跟岚儿说了,六小姐是官家小姐,娇生惯养的,叫她好生让着你些,没想到玩着玩着还是让你摔着了也幸亏丞相没怪罪。” 妇人谈及往事很是激动亲切,可无论妇人怎么说,白豆儿还是淡淡的回应,丝毫打不起精神来。 那妇人坐得累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换个姿势坐好,又换了个话题扬声道,“记得以前,常见六小姐跟解家三公子一起玩耍,下河,爬坡,捞鱼,满京城的乱跑,解家三公子全家都在边疆,独他一人在京城住,皇上也不管,随他四处去野,可没想到六小姐看不上其他的世家子弟,就愿意跟着他玩,我还记得呀,三公子在前面走,六小姐你就在后面追着,走街串巷地,身后的仆从急急忙忙地跟着,生怕小姐磕着,碰着” 白豆儿听她这样说,露出苦笑,眼睛看着楼下的红灯笼红绸布,觉得愈发的刺目。 说到这里,妇人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我还以为小姐定会嫁与他,成就一对璧人,”紧接着,她叹出一口气,“世事难料啊,解家三公子如今战死在北地,倒是最让人可惜” 天边一朵惊雷适时地炸裂,白豆儿心中巨震,“你说什么?!”她刷的一下站起,圆凳摔倒在地,打了好几个转儿。 “这”那妇人被吓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刚才说什么?” “解家三公子他他”妇人噎了半天,叹气道,“他战死了” 白豆儿眼睛瞪的浑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惊恐。 “已是已是两三日前了。” 三日前,黔州的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只道,解珩急功,明知不可为而为,盲目追击敌兵,被敌国援兵困在雀凌关,力战而死。 “我不信!”白豆儿挣开那妇人握着她衣袖的手,信誓旦旦道,楼梯传来咚咚的声音,这次是白豆儿冲下阁楼 关于解珩的死讯,白老丞相是想瞒着白豆儿的,至少已经瞒了两日,这个半路杀出的妇人的确是在他预料之外,不过,白豆儿听闻消息之后就跑没影了,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白府一拨一拨差人去寻也没找到,直到傍晚,白豆儿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跑回来万性身上也没有什么伤。 后来的日子,白豆儿表现出异常的镇静来,跟白丞相想象出的寻死觅活c又哭又闹一点也不一样,这更是在他预料之外 婚期一天天地愈来愈近,白豆儿一切照常,没准,她想通了吧? 一直到她与太子成亲那日。 丞相府甚是忙碌,挂彩绸的,摆花盆的,洒扫的,抬嫁妆的,丞相府一派喜庆,上上下下都在来回奔忙。 阁楼上就显得特别安静。 芙蓉色的纱帐后,白豆儿坐在妆镜前,正在上红妆。 阿邯隐在一边,她没用实体,用的是变化出的烟身,又施了隐身的咒语,幻境中的人看不见她,但是偷看这种事,还是悄悄地比较好。她站在纱帐之后,就静静观察着。 说实话,白豆儿天生丽质,骨子里就透出一种优雅和灵气。 她的奶娘陶四姨握着她黑亮如绸的长发,将它高高的盘起。 丫鬟们端着纤纤素手将珠翠嵌入白豆儿的如丝绢发。 绣线精细的大红嫁衣就铺展在一旁,阳光衬下来发出亮丽的红光。 身边的命妇们以及前来道贺的各家女眷细细腻腻的开了嗓。 “六小姐水灵灵的,真是耐看!” “也就六小姐这样的才貌,端配太子!” “可不是,天大的福气” 她们将白豆儿围在中间,溢美之词,赞不绝口。 陶四姨看白豆儿一点儿不在状态,就端着她的小脸儿,引她朝镜中看。 “小姐,看看,你多美啊!” 镜中人恬静,满头珠翠,又喜庆又漂亮。 可谁知道,这个众星捧月般的女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先是甜甜的笑了,然后突然当众哭出声来。 为什么哭了呢,因为刚刚的陶四姨紧接着就跟了一句,“太子爷看了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六小姐这么美,保准他一辈子宠着粘着c寸步不离! 白豆儿哭得更伤心了。一颗泪珠吧嗒滚下来,另一颗泪珠就止不住了。 陶四姨还没住嘴,“六小姐与太子爷一定会长长久久,如胶似漆,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白豆儿哭得要昏过去了。 女眷闻声看去,投去疑惑的眼神。 “高兴得!高兴得!”陶四姨回头解释道。 白豆儿哭得很凶,眼泪冲掉了脂粉,像一只小花猫,索性她没上手去揉。 脂粉掉了还要重上,重上之后又给哭花,哭花之后还要重上,白府上上下下手忙脚乱,三个小丫鬟围在她身边上脂粉,阿邯惊奇,竟没人想到要先把小姐哄好再上妆这种釜底抽薪的方法吗? 转念一想,或者大家也都清楚,小姐是哄不好了,解珩生死不明,小姐还得坐着花轿嫁与他人,这种遭遇,是值得哭一哭,更何况,六小姐还是这么爱哭。 解珩的死对白豆儿究竟意味着什么,就像晴天霹雳,大雨倾盆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就像一棵茁壮的树被拦腰砍断,汁液流了一地,花花叶叶落入泥泞,被踏入尘陌。而后还要劈开做柴,潮湿的木头仍在火里,霹雳吧啦的燃着,冒着滚滚的烟 白豆儿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都没包括这一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面对这一切,她也不敢面对,就算是演戏,她也不想演这么真实的戏,她应该早就看到了,所以她丢掉剧本,她却不知道,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她逃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血嫁 关于解珩战死于雀凌关的消息,白豆儿刚听说时,她应该是不信的。 可慢慢的,阿邯也不知道她内心是如何运作的,她又深信不疑了。 她那时心绪不宁,身体状态也不好,阿邯聚精会神地去听她的心思,听到的只是杂音。 之前还注意到,她在枕下藏了一把匕首。 好像一般情况下,遇到白豆儿这种情况或者跟她这种情况相似的女人都会这么做,洞房花烛之时,一般女主角都会喊别过来别过来,或者是不要不要,再或者是求求你求求你c放开我放开我 然后反派淫/笑着逼近,这时候女主角就会掏出匕首,一番混乱的纠缠之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是捅死你就是捅死我,就看谁点儿背了。 所以藏匕首合乎此时白豆儿的心理。 但是白豆儿都上了花轿,那把匕首还在枕头下面藏着,阿邯就不懂了。 再之后,新人就一路吹打,送到了太子的新居——清水居。 清水居位于皇城东侧的皇家园林清水园之中,景色上等,环境清幽,这个府邸早年皇帝就赐给了太子爷,但太子爷一直没想明白要如何用。 如今婚娶,打算用作新居。 站在外面看,清水居高墙灰瓦,古朴中透着庄严,进入庭内,可见山水意趣,遍植嘉木芳草。内院挂满了灯笼和彩绸。 昨日阿邯来清水居时,正巧看到太子爷在正殿房檐上挂彩鱼灯笼,小顺子和一干宫人在梯子下忧心地看着他们家殿下上下攀爬,生怕他摔下来。 太子爷亲手挂了六个,挂到第七个,终于要停下来揉了揉手腕。 阿邯笑道,“殿下,您可站稳了,您要是摔下来,明日的亲可就成不了了。” 他未做回应,无比虔诚地看着手中的彩色双鱼灯笼,将那红色的绒线系得一丝不苟,实在太专注。 阿邯素手捏起盘中的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殿下可还记得我们是在演戏?” 太子爷看过来,“你那葡萄不必剥皮吗?” “葡萄还要剥皮?”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乡下人?” “” 太子爷从梯子上走下来,接着刚才的话题淡淡道,“甭管是不是在演戏,”他拂了拂衣袖,看向阿邯,“这是本宫第一次成亲,总得好好对待才行” 话虽这么说,真到了成亲这日,“想要好好对待”的太子爷却把新娘子晾在新房里整整一下午,他自己呢?则坐在鲤池边的小亭里研究了一下午的剧本。 太子爷真是认真,而且认真过头了。 阿邯看他已经把那几页纸翻了好几个来回,忍不住问他,“剧本上写得很清楚啊,太子爷您照做就是啦!” 他眼神放空,看向锦鲤池,淡淡道“做不来。” “怎么做不来?” “撕女人衣服不是本宫强项” “那撕什么才是太子强项?” 太子爷没说话,他用手拨开一池青萍,看见池底鲤鱼的浅影,投下了一把鱼食,鱼儿跃出来,映在一池碧水中,煞是好看。 太子爷用力去甩手上的青萍,怎么甩也甩不掉,“本宫真的会做出那般事情吗?” 阿邯想了想,“有时候话赶话,谦和的人也会放出恶言,而事赶事,持戒的人也会做出恶行” “可本宫从来没有想过会对豆儿用强。” 阿邯思考了许久,只道,“终究还是殿下你自己的人生人生的每一次冲动,其实都出自本心,只不过殿下自己不敢承认罢了。” 太子爷闻言,突然起身走了。 “殿下去哪里?” “洗手。” 到了晚上。 清水居里甚是喜庆,院里点满了灯烛,红红的灯笼挂在高处,就连树杈上也无遗漏,可谓华灯若乎火树,百枝煌煌。 红妆花嫁,无上荣宠。 太子爷郑重换上喜服,推开重门进了新房。 这便是第四幕戏,太子爷与白豆儿大婚。 新房装点的尤其漂亮,正红色的帷帘将床榻隔离起来,好像包裹起一个小小的天地,案上支着两支龙凤花烛,烛光明亮,在微微的风里轻轻跳跃,一旁的地上摆着巨大的烛台,百余只小烛照得满室亮如白昼。 太子爷掀开帷帘,就看到那端坐在塌上的婉转身影,一袭红衣及地,堆叠出好看的褶皱。 待挑开盖头,太子爷看到了非常精致的一张脸,眼神一亮。 白豆儿并非阿邯料想中的泪流满面,她反而淡淡地笑出来,笑得人心里发毛。 她顺从的进行剩下所有的讨吉利的婚俗。 待侍候的的宫仆悉数散去,太子爷轻轻伸手过去,去褪她的衣服。 太子爷这个时候没有再去想剧本,或者是他根本忘了剧情。 这是他二十余年第一次娶亲,白豆儿也是他唯一用心的女人。 他沉溺在幻梦里无法自拔,好像夙梦成真,终于得偿所愿。 太子爷的眼神就要变得迷离,突然,白豆儿冲了出去,太子爷伸手不及,指尖只擦到了她的衣带。 砰得一声巨响,那个红色的身影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阿邯的身体及时垫了一下,减缓了力度,她总算没有危及到性命,只额间破了点皮,出了点血。 看,终于清楚了,白豆儿为何没带匕首。 她怕自己不小心捅死太子,她白家众人可是要陪葬的,要死就她自己去死吧。 此时,白豆儿伏在地上,发髻上的金饰与珠翠变得散乱,额间的鲜血流下来,在烛光照耀之下显得异常惹眼。 太子爷气极了,只觉鲜血一下子涌上头顶,手间力气一下子失了分寸,一把将她拽离地面,狠狠地摁在了床塌上,他俯身上去,一番质问已经到了喉间。 见她眼角有了泪,笑容里却满是得意。 好像在说,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到了这里,阿邯觉得,你可以激励男人,但请不要激怒男人,男人一旦失去理智,那真是太可怕了。 按剧情发展的话,太子爷在被激怒的这一刻就应该直接上前去撕白豆儿的衣服了。 然后太子爷才知晓,白豆儿早在嫁给他之前就与他人有了第一次。 剧情就是这样的,太子爷觉得自己蒙受了天大的耻辱,觉得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盛怒之下,最倒霉的不是白豆儿,是解家。 而幸亏,此刻的太子爷只是在扮演剧中的太子爷,首先旁观者才看得清,其次,这是在演戏,也不能假戏真做嘛。 太子爷的喘息很急促,而后慢慢平息了下来。 白豆儿看到他原本猩红的双目逐渐变得清明,突然失了刚才拿头撞墙的那种胆气。 她不可自抑的在他的桎梏下发抖。 那张小脸俊俏妖娆,细长的脖颈儿细腻温润,太子爷将手背搭在她的脸颊上,沿着脸的轮廓细细的拂着。 她如今的这般顺从模样对于此刻的太子爷才是最致命的。 太子爷不忍心下手,但心里却难耐的很。 要么就放纵一回吧 放纵一回?可他实在做不到。 太子爷不禁佩服剧本里的自己,竟然能够那么无所顾忌,那么丧心病狂! 他突然很羡慕。 他心一横,实在不行,他也扔了剧本,把自己交给剧情吧。 他顺势解开衣带,将剧本从怀中取出,向脑后一飞。 幸亏阿邯反应得够快,在剧本落地前一把接住。 她急道,“谁放弃剧本,太子爷您都不能放弃!” “那该怎么办?这种事情我根本做不来!我是太子,不是禽兽!” 阿邯想了想,“有了!我有办法让你暂时变成禽兽” “” 一夜凌乱,红烛燃尽。 初晨透过疏窗,在案前投上斑驳光影。 太子爷一身玄色寝衣,长发垂落,沉沉睡在白豆儿旁边。 美男子,美男子!都这副禽兽模样了,依旧是美男子。 太子爷醒来,觉得头很疼,看到白豆儿的一瞬间只觉雷霆万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白豆儿此刻正躺在塌间,半睁着无神的眼睛,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她赤着胳膊和腿,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遍布其上。 太子爷十分难以置信“这些是我做的?” 阿邯现身在一旁,冲他点了点头。 他双手插入发间,在头上好一阵儿揉。 阿邯纳闷,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下都揉头发吗? “你出去吧?” “哦,好” 阿邯旁观了无数次太子爷的戏,太子爷都未在意,这次是头一次叫她走,她将门轻轻掩着,决定躲在门外偷看。 阿邯看见,这个男人眼中头一回没有了倨傲,他走到豆儿面前,轻轻道,“是我对不起你” 白豆儿先前还憋着眼泪,听他这么说,眼中逐渐漫上水汽,泪珠沿着眼角滚落,带着温度,落入她的颈间。 沉默,长久的沉默。 太子爷再说话时,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他用手拨开她额间的几缕碎发,抚着她额间的伤口,取了面巾,将血迹轻轻沾了去,“疼吗?” 然后他取来薄被为她盖上。 轻轻躺在她身边,开始碎碎念。 “你知道吗?我对我们的未来曾有过一万种设想。” “你知道吗?你闯入我的世界,哪怕初衷并不纯粹,我也是认了的,心里也是欢喜的。” “可你为什么说离开就离开呢?” “豆儿,豆儿,我的豆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解珩战争失利 解家在京城真的非常低调,一开始阿邯去找解珩时,由于消息不灵,阿邯直奔解家祖宅去的,当然是扑了一个空。 阿邯在解府转了转,大门既高又庄严,所有房门一律紧闭,上面未着丝毫雕琢和金饰;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除了几片落叶没有任何东西,显得空旷;长廊上束了齐整的暗色帷幔,端庄肃穆;路旁只栽了几颗松柏,朝池塘边望去还可见一片翠绿竹影,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花木 解府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多待一会儿都觉森冷,她跳出门外,歇了片刻正欲离开,刚巧碰上前来洒扫府邸的管家,再三恳求,才要到了解珩所住的别苑地址。 阿邯这才知道,解家祖宅已有五六年没有住人了,只偶尔有几个仆从过来洒扫,据说解家人只要是会喘气的,都在北漠奋勇杀敌,简直是满门忠魂,解家家主解嗣宗今年六十有四,仍然奋战在前线,由此,天岳皇族连带着整个天岳国的名门望族都对解家都多有敬重。 由着人们对解家的敬重,解珩在京城的这些年过得很是舒适,解珩虽然叛逆过,纨绔过,的确是难得的军事奇才,这一点他十五岁时就可以证明。 琥珀珠在阿邯手中,它强大到几乎可以照亮整个幻境,解珩到哪儿,它就能照耀到哪里。 但阿邯不比琥珀珠,她可没有这么大本事,只有一具身体两只手两只脚,太子爷c解珩c白豆儿他们三个人一旦分开,她一个人三头两头地跑简直要跑断腿,根本照应不过来。 实在没办法,只好动用分/身之术,真身跟着太子爷,两个幻化出来的烟身分别跟着解珩和白豆儿,只是这种术法极耗精力,平时都是轻易不动用。 自北山一别后,阿邯的烟身就随着解珩日夜行军,烟身实际上就是靠意志凝聚的一团散烟,一路上遭遇强风劲雨,不知破裂了多次,修修补补,一直勉强用着,风雨好不容易停了,过了檩城,就到了旱地,这里风沙极大,对她来说,又是极大的挑战。 精力的巨大消耗,使她越来越不能够支撑起太虚之境的平衡,为了让本剧赶在它破裂之前演完,阿邯调快了解珩的时间,删减了不必要的情节。 为了不影响到解珩,她只是偷偷运作。 没想到,他比阿邯想象中的要心思细腻,他坐在马上,饮一口烈酒,本来还是高高兴兴的,“还是黔州的酒够味道,阔别多年,我一直想念的就是这酒,”感怀了一会儿,扭头一看阿邯他就出了戏,眼角的笑意消失,“你说我离开了,豆儿会经历什么” 阿邯摇摇头,装作很遗憾我不知道的样子。 他转过头去,看着远方,“我知道,这是演戏,我知道这是幻境,但我还是很愿意演下去,这几天,让我看清了豆儿的心意,也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遭遇这种状况,我们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虽然这是在幻境里,我也请求姑娘,希望你能帮我保护好豆儿” 解珩给阿邯倒了一杯酒,递过来,展颜一笑,“这幻境真的很真实,我要感谢它的真实,感谢姑娘” 听他如此说,阿邯真的很心虚。 酒刚喝罢,前去探路的将士便返回了。 “禀明将军,此处距黔山还有八十里,休息了一日后,士兵和马匹也已恢复了体力,末将想,不过一日,我们就能同元帅会和!” 解珩皱起眉,“你说什么?” 士兵道,“末将想,不过一日,我们就能同元帅会合” “不对,上一句!” 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头思索片刻,“此处距黔山还有八十里” “不对!” 士兵感到有些抓狂,“休息了一日后,士兵和马匹也恢复了” 解珩打断他,“我们休息了一日?”他翻下马去,三步并作两步,揪起那将士的衣领,“我们何时休息了一日? 解珩有些抓狂,他问了手底下的将士,大家都众口一词,在哪休息的c休息了多久c休在什么地方士兵们都能说的头头是道,也就是说真正能觉察到时间流速有异的,只有解珩。 解珩质疑的目光如刀子般射过来时,阿邯极其羞耻的捂住了脸。 “你知不知道,对于行军打仗来说,时间是可以影响一场战争的输赢的,你到底清不清楚?万一这场战争输了怎么办?你说说怎么办?” 解珩表情很难看,阿邯怯怯道,“将军,我们这是在演戏啊,”冲他挥挥手,意思是要淡定,“输赢都无所谓的。” “不行!无论怎样,本将军打仗,都必须取得胜利才行。” “”这是哪里来的好胜心啊? 阿邯低估了一个阔别战场五年的将军重回战场时迫切要打胜仗的好胜心,但剧情要求解珩一定要输,她本打算通过调节时间让解珩不知不觉地输,没想到却被他发现了,看来倒不如直接一点了。 彼时解珩正在把玩手中的酒囊,一抬头看着阿邯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你看我干嘛?”解珩道。 阿邯嘴角一勾,捏了一个决,直接就把解珩送到了战场上。 解珩一无所知,衣服也没换,战术也没有往下布置,只觉场景忽然变换,一晃,他已经站在三万敌军面前了。 浪潮一般的敌军成合围之势,向他杀来。 解珩环绕四周,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旌旗飘摇,战鼓雷鸣,他望天,绝望地喊,“什么情况这是!” 阿邯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感受,估计他长这么大,还没打过这么无准备之仗。 直到敌国兵将的刀刃轻轻抹过他的脸颊,伤口如蚂蚁噬咬一般泛上微微痛觉,他用手一抹,指上有了一抹鲜红。 时间是假的,战争却是真的。 解珩瞪了阿邯一眼,开始执刀反击。 解珩是什么人物?人家家里出过三朝护国大元帅。 解珩是谁?少年将军,年少成名,敌国还给他起了外号——幼狼。 敌国被他打得屁滚尿流时,该国国君第二年就颁布了十二字方针,“幼狼,趁其未成大患,全力屠之。” 所以,解珩的实力不容小觑! 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召集手下几名得力助手,依靠战鼓战旗,重新组织起军中密令与作战战略。 转眼,就有反击之势。 这哪行?这不行! 这一幕戏,解珩要战死的。 阿邯挥挥手,解珩的人马立刻少了一半。 还不行? 那再少一半。 阿邯看到解珩一个人要打八个,好啦,这下终于行了! 可解珩还是死不了,因为剧本会给他提示,助他变幻乾坤。 这怎么办? 阿邯想了想,直接把解珩给变没了。 战争结束之后,满地狼藉,滚滚烟尘之中,她把解珩从稻草垛里挖了出来。 他胡乱地抹掉脸上的灰尘,又弯腰沉沉地咳了几下。 阿邯帮他摘掉头发上的稻草,“好啦,这回他们终于以为你死了” 解珩黑着小脸转向一旁,根本没打算理她,身为天之骄子,他接受不了。 但甭管他能不能接受得了,快马送往京城的讯报就是——他,解珩,未与祖父和兄弟会和,不听部下见解,刚愎自用,自大急功,明知不可为而为,盲目追击敌兵,被敌国援兵困在雀凌关,力战而死。 就是这样。 他的死讯注定传遍朝野,也会传到白豆儿耳中,只是早晚的问题。 荒原实在是个思考人生的好地方,虽然原野之上一面墙都没有,但仍适合面壁思过。 阿邯与解珩在荒原上停留了三日,也各怀心事的思考了三日。 他不言语,唯一一句话就是,豆儿怎么样。 阿邯不敢说,我若说她嫁给了太子,身残心死,她怕他会把她当场掐死,然后就地掩埋。 风沙滚滚,勾勒出鹤凌关的雄浑与粗糙。 也勾勒出解珩提剑站在落日前的荒凉身影 这个故事嘛,阿邯想,它注定是悲伤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哀莫大于心死 呆在太子爷身边的阿邯继续调动时间,转眼,白豆儿已经嫁给太子近一月。 太子爷也能感觉到时间的变化,时间不过才过去天而已,但白豆儿感觉不到。 太子爷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很沉重,他现在是个有剧本的演员,而白豆儿却是真正的白豆儿,是毫无意识c毫无掩饰的本色出演,所以太子爷害怕,他害怕面对真正的白豆儿。 他需要通过哼小曲来缓解心底的紧张。 不巧,下一幕戏就是太子爷与白豆儿的,翻开剧本,发黄的书页上呈现出来的内容很简略,太子爷粗略地看过,眉间微皱。 太子爷又哼起了小曲儿,正欲推开青螺殿的门,阿邯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我偷偷告诉你,今日这幕戏,豆儿妃娘娘可能会打你一嘴巴。” “什么?” “嗯。”阿邯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 “不,豆儿为何要打我?” “因为她怀疑解珩是被你害死的。” 太子爷道,“怎么能是我害死的呢?她听谁说的!” 阿邯提示道,“她大叔家的二表哥的姨姥姥的孙女的姐夫呗,你那次舌战群儒驳倒众臣非要推荐解珩去黔州的那天,她大叔家的二表哥的姨姥姥的孙女的姐夫正好当值,所以豆儿就知道了” 太子爷停顿许久,道,“这可不能怪我,我都是按剧本做的,也是为了推动故事剧情发展。” 或许听到门外有声音,白豆儿一把打开门,将太子爷一把薅了进去,太子爷正跟我说话,这突然的一拽,太子爷的最后一句话被门缝夹了一下。 “你可要救哦哦哦我” 阿邯再次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我尽力。” 女人有时候很不讲理,解珩战死疆场,客观上应该怪敌军奸滑,可白豆儿不买账,她觉得如果解珩不上战场,那他就不会死了。 当然解珩上战场,客观上来说也是皇帝下的圣旨,可白豆儿还不满足,她还会本能地追溯缘由,就是“为什么皇帝要派解珩去北漠?” 好了,答案显而易见了,她大叔家的二表哥的姨姥姥的孙女的姐夫亲口告诉她,是太子爷推荐的。 她不会再向下追溯了,因为这个答案就是她想听到的。 白豆儿将太子爷拽进屋之后,一开始并没有忙着招待,她坐在铜镜前,扑了点脂粉,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取出一支白玉簪,戴在了头上。 阿邯趴在棱窗前,心里泛着嘀咕,白豆儿急急把太子爷拽进去,难道就是把他晾在一边让他看自己梳妆打扮的吗?而且白豆儿的妆容和发饰都是皇宫里极其巧手的妆娘梳妆好了的,多加一支白玉簪,说实话,丑了许多。 只见她手抚过自己的鬓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逐渐漫上浅浅笑意。 阿邯顿悟,她只不过找些由头,酝酿出一个合适的心情。 窗外是大好春光,一只合欢花被风吹落,打着旋儿,落在窗前。 她起身,笑意盈盈的走到桌前,亲切道,“太子爷,请坐。” 太子爷顺从的坐下。 她笑意盈盈的倒了一杯茶,亲切道,“太子爷,请喝茶。” 太子爷顺从地接过来,放在嘴边没敢喝。 “殿下是怕妾在茶里下了毒吗?” 她说罢一把夺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将杯底亮给太子爷看。 他偷偷的瞄了一眼,只听她道,“我跟殿下并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要害殿下呢?说到底,是我对不起殿下”她摇晃杯底,像是在玩赏杯器,“无论殿下想如何报复我跟解珩,我们都没有怨言。” 他觉得她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知道如何将言语里带上刻薄,凌厉地化成一把刀,直捅他人心窝。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却不知飘忽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心思。 太子爷突然很无力,“豆儿,究竟是你在折磨我,还是我在折磨你?” “豆儿没有什么亏欠殿下的” “你说的倒是如此的轻巧,”太子爷冷哼一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愣愣地望进她的眼睛,感情从他的眼里汹涌出来,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给她看,看看他多受伤多不甘,“白豆儿,你可还记得,是你先骗我的?你是失忆了还是怎么?嗯?你垂下带饵的钩,我如你所愿上了钩,你说,然后你把我一颗心丢在哪里了?”钳着她下巴的手愈发的紧,他看到她皱眉,“你以为本宫是好招惹的吗?我们不如就这样耗着,谁也别让谁如意,对,耗着也是好的,耗一个天荒地老出来,本宫也算得了一个偕手白头。” 太子爷说完,白豆儿沉默了半天,气氛冷到冰点,太子爷觉得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异常平静的声音,“殿下,你说妾若是死在青螺殿中会如何?” 他止步,回头怔怔看着她,瞧着她坚定的眼睛,他淡淡的笑出来,“死?本宫记得,大婚之日你就想死了,那时候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他走近她,将她逼到墙角,抬手帮她把额前的发拢到耳后,他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她却战栗起来,他用手背轻轻拂过她脸颊,她抖得愈发的厉害,“本宫碰你,你是不是觉得很耻辱?” 白豆儿轻轻躲开的他的手指,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躲开他的视线,眼睛望向窗外清冷日光下的几朵残荷,一只水鸭在里面孤寂的游着,荷叶苍老凋零,即将倾颓的模样,耳边那人仍然不放过她,徐徐道,“解珩死了呵,你看本宫总是忘记。” 白豆儿眼里的光芒几乎一瞬间熄灭,浮现出一片沉沉死寂。 “本宫一看到你这幅样子,就总想再让他死一次。”身后传来压抑的笑声,冷得她如同坠入冰窟,那是一种窒息的感觉,从心底向上蔓延的痛感,她眼圈逐渐红起来,喃喃道,“解珩他死了啊”眼前浮现他站在杏花树下的朗朗笑颜,一滴泪溢出来她都没有发觉。 双睫夹着泪珠,白豆儿歇斯底里,“是你杀了他。” 太子爷苦笑,“是本宫杀了他,本宫承认,其实本宫现在和你一样希望他没死,这样的话,本宫可以让他再死一次,不然,本宫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白豆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她猛然回首,抬手一巴掌朝太子爷劈下,情绪很激烈,嗓音都变了,几乎声嘶力竭,“我恨你!”她痛哭的声音逐渐加大,眼泪让一切都模糊起来,瘦削的肩膀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一巴掌打得太子爷脑子嗡嗡一片,他半边脸铁青,半边脸青紫。他眼里何尝没有痛色,刚才那些伤人的话,他当然知道说出来会怎样的伤人,或许他就是想看看她这副模样,心疼了,就劝自己放手 白豆儿这月余的压抑情绪一瞬间爆发,“你知道吗?一个月前他还抱过我,那天他终于承认他喜欢我”她抬头,被泪水沾湿的睫毛轻轻的眨,“他是北地的树,是雪山的松,也是我的良人,我十余年夙愿终于成真,可是他死了啊” 她像一朵逐渐凋零的花朵,破碎一地。 她默然站在哭泣的她面前,眼底是哀伤的底色。 窗外,粘在窗格上的柳絮,正在等风吹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倾酒之夜 后来,白豆儿走了,太子爷放她走的。 走的时候,她一件一件摘下满头金饰,只着了一件素雅的外袍,没有了华丽妆容的白豆儿,瘦削和憔悴一览无遗。 他不忍心,一朵落花从高高的树上飘落到他的手心,他不舍得握紧,却也从未成想,自己永远不会是她的归宿,风儿一来,她就会随风逝去,飘落泥土,或者落入河流,不知去往何处。 她不会停留,所以握紧了就是痛苦。 她不会回心转意,他们这跟情丝,白豆儿攥住一头,太子爷攥住一头,绷的紧紧的谁也不让谁,很耗费力气,这种僵持会持续很多年,直到双方都筋疲力竭。 太子爷很让人心疼,解珩和白豆儿再怎么轰轰烈烈,那是人家的故事,人家的爱情,太子爷的故事里只有寂寞。 当然,也许还有酒。 白豆儿走的这一晚,太子爷带阿邯来了一个酒肆,酒肆名春江花月,肆内张灯结彩,歌弦舞乐,太子爷迈步进来的时候,弹箜篌的姑娘愣了一下,弹错了弦,声乐戛然而止,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扭头看过来。 太子爷就在众目睽睽中踏过门槛,他身形挺拔,墨绿色的衣衫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那一瞬过去,声乐渐起,人们又回身过去忙自己的事情,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几个姑娘偶尔投来的眼波。 “有酒吗?”他朗声道。 “岂能无酒!”堂倌快步走来,拿着摩擦得光滑发亮的木盘,指着上面的一摞摞木牌,这是什么酒那是什么酒,娓娓道来。 夜深了,夜风吹一两落叶,屋外人迹寥寥,肆内虽灯火辉煌,酒客渐散,也有种别样的寂寥,太子爷心事重重地一杯杯下肚,他跟阿邯的烟身说,他第一次见白豆儿如何,第二次见白豆儿如何,她如何如何惊艳美貌,如何如何纯良可爱。 越喝越醉,终于认不清眼前谁是谁,一手抓住了来收捡餐盘的堂倌,堂倌被他拽的一愣,手里的活计止住,盘子倾倒,汤汁撒了一桌,堂倌赶忙去擦,却被太子爷抓得愈发的近,两张脸相距不过一掌的距离,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堂倌的心越跳越快,可那张脸还在越靠越近。 堂倌扭头,挤眉弄眼地朝阿邯求救。 太子爷在这时开了口,“豆儿,其实我幼时初见你就喜欢你了,那时你不过六岁,呵,站在你母亲身侧,笑得像朵花儿,我那时就知道你喜欢解珩,因为你当时就在张望他,解珩当时正在把玩堂内的黑漆箭,递给你一个白眼” 他从鼻尖发出哼哼笑声,“十五岁,父皇警告我,朝中肱骨解嗣宗之孙——解珩,我动不得哈哈动不得,动不得,我怎么得到你呢?” “后来,我等到了机会,等到白丞相让你来引诱我” “你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几分执拗几分心不在焉,我却假装没有看破,我当真了,幼时对你是喜欢,那时是爱” “可是,现在幻梦该醒了,不屈从不妥协,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坚强,也没见过你那么死气沉沉,”他低着头,好像在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他缓缓道,像失了所有力气,“你走吧” 他垂下手,堂倌一见抓在他衣领处的那只大手松开了,“哎哎,谢谢爷,谢谢爷,”连忙跑了。 太子爷颓然坐回到椅子上,抓起酒坛仰脖喝个没完,酒坛将他的脸笼进去大半 他放下酒坛,时候已经很晚,店内烛火熄了大半,月光投进来,照着他的半边脸。 他半醉半醒,“你说,这是幻境,这酒怎么就那么真呢?”他揉着太阳穴,眉毛轻微的皱。 又给自己斟上一杯,“你说,这是演戏,可豆儿恨我恨的怎么就这么真呢?” “本宫是在做梦吗?” 阿邯道,“殿下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太子爷放下酒杯,挑眉,“你讲。” “人世间最后的神在一千二百年前死去,他的死是早就记载在神谱上的,是命定的,西姜王朝百年里就已经腐朽,这百年间,出过两任贤王,但是国家灭亡的结局不可避免。” 他轻笑,“这个故事本王清楚。” “哦?那殿下讲讲看。” “贤王乃是姜瑄王与姜齐王,这两代君主改革内政,放宽徭役赋税,使西姜恢复了些许繁荣景象,可谁能想到,而后西姜出现了一个暴君,姜幽王,”他摇摇头,“他在十年内,就灭亡了整个西姜。” “殿下说的没错,姜幽王的确是亡国暴君,提起他的昏庸无道,世人到现在也多有愤慨,你知道吗?幽王堕入轮回,要受尽人生疾苦,来洗刷命轨上的秽物,他要尝尽世间最痛苦的死法,来慰藉所有死在他手里的亡魂。” “那道也是不亏。” 阿邯笑,“每一世的他,都有一窍未开,因为命运要蒙蔽他,让他陷在世间各种诱惑里,无法自拔。”阿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一生,命运要以情爱牵绊他。” “那这个惩罚还是不够狠,情爱如何能害人?”他嗤笑。 阿邯夺过太子爷手里的酒杯,笑道,“看来殿下是嫌情爱害殿下害得还不够深啊!殿下也不看看为了白豆儿,殿下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 “哎哎哎?”太子爷急忙将酒杯放下,杯底在桌上磕出一声响,“这是你的剧本写的,可不是本宫做的!” “殿下真的做不出吗?殿下放弃白豆儿很容易吗?殿下不恨解珩吗?殿下对他们的背叛无动于衷吗”阿邯慢斯条理的说道,每个字都像一个鼓点,敲到太子爷心上。 “不,”太子爷一点都不愿意承认,低着头执着酒杯,若有所思。 太子爷一杯一杯的,很快就醉了,烛光映照着酒肆,一切恍然在梦里。 阿邯不知道,现在对太子爷讲起阿湦的故事会不会太早,实际上是她迫不及待了,她看着太子爷,心里急切地说,阿湦,我到你身边了,我终于到你身边了 你看,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解家的倾覆 第二日,太子爷在清水居醒来。 那时天边是暗暗的紫色,飘着层层叠叠的云,如纱一样的缥缈寡淡,月亮悄悄沉没,而后天光逐渐变成淡紫色,细细的雨蒙上来。 阿邯站在亭上催动时间,琥珀珠在咒语里发出暗红色的光,萦绕在她的手腕间。 一切肉眼可见地发生变化,树木褪去深绿,从叶尖开始枯黄,纷纷落了一地;满池荷花迅速凋残,荷叶上的朝露还未来得及滑落,秋天便来了。 太子爷昨夜的释放,换来他今日晨起的头疼欲裂。 昨日还是盛夏,今日已是深秋,太子爷一身黑衫,执一把油纸伞,踏过满地秋叶徐徐走来。 他穿过雨幕,站到了阿邯的面前。 亭檐坠下雨珠,连缀成线,轻轻打在油纸伞上,太子爷噙着微笑,“你又调动了时间?” “是,”阿邯也回以微笑,“这次调动了两个月零十一天。” 太子爷头疼得很厉害,他很纳闷,在这场感情里,明明他才是被辜负c被欺瞒和利用的那一个,为什么被异化成怪物的那一个也是他? 他被看不见的手拖入深渊,被写在话本里让世人唾骂。 为什么? 一步两步三步,刚刚走出几步他就有了答案。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成全他们。解家世代从将,保北漠边境两百年无忧,大概是他们皇家欠了解家祖宗八辈,要他来还。 阿邯看太子爷神色不太好,便主动搭话,“我知道太子爷近日很伤情,感情嘛都是如此,强扭的瓜不甜” “你要是说风凉话的话,就此打住吧!” 阿邯笑道,“不是风凉话,是一个好消息。” “愿闻其详。” “我们的戏到这里,其实算是演完了,殿下求而不得,终于愿意放手白豆儿去北漠找解珩,不管是生是死,故事都算尘埃落定,”阿邯看向太子爷,“殿下,我们可以走了。” 太子爷想了想道,“如果本宫放手,故事就算结束的话,那你为何还要调动时间呢?” “因为我要给殿下看一个结局,白豆儿和解珩的结局” 说罢阿邯掏出一把短刀,迅速在她苍白的手臂上划了一个口子。 太子爷显然被她吓了一跳,“这” 阿邯道,“无碍,琥珀珠与我血液相融,” 柔软的手腕在半空中摆动,而后一大丛红莲便在空气中盛开,乘着清风一朵朵分散开,围绕在阿邯和太子爷周身,其中有一朵莲花飘出亭外,碰到雨水又变成血滴,落入水洼,神奇的是,那莲花又重新从水里开出来。 空气中的红莲逐渐瓦解,碎成绯色轻烟,太子爷和阿邯的周身景色开始变化,雨停了,地面起了好大的火,烫得太子爷双腿灼热,太子爷慌忙的躲,阿邯伸手压住他的手臂,“不要怕,只要你不把它当成真的火,就没有感觉,这是幻影。” “这是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四周景色已经十分清晰,看着一地死尸,太子爷瞪大了眼睛。 “解府,”阿邯又挥了挥手,四周逐渐浮现出人影,人影很混乱,声音很嘈杂,惨叫声,撞击声,男女老幼的呼号声连成一片,一个老仆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一个黑衣人紧紧跟上,刀光剑影闪过,那老仆就躺在太子爷脚下。 太子爷伸手去搀,双手却仿佛穿过空气,他惊问,“解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邯轻闭双目,没有回答。 太子爷看到大火逐渐包围整个解府,火势已经大到无法控制,墙角的胭脂杏也着了火,带着血迹的刀半埋在地里,映照着整个解家的覆灭 那绯色轻烟一点点消失,大火,人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四周景致一下子变回原样,清水居,濯清池,还有脚下的小亭,外面的雨还在下,雨声淅沥,一点点扣到太子爷的心里。 太子爷的目光落在满池的残荷上,落在水面的点点涟漪上,然后又落在阿邯的手臂上,刚才划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 太子爷又重新打量阿邯,黝黑的脸,黝黑的手,偏偏气质脱俗,她闭着双目,像极力隐忍着。 “解家是天岳国的一座刻满功勋的石碑,就在这一年,这座石碑轰然倒塌,解珩战死,白豆儿殉情,白家与解家之间不断蚕食,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解家有一本传世典籍,名「解家宗」被人趁机盗走,解家别院里的上下四十三口死于非命,个个死相狰狞,可见歹人未留一丝情面,随即他们便放了火,想要毁尸灭迹,解府的小仆阿九在火光里被拖行十余米,从歹人身下拽下来的东西,成了最后的证物” 太子爷道,“那究竟是谁做的?” 阿邯只是看着他,良久,轻轻吐出一个字,“你。” 太子爷惊愕,“不可能!” “试问,除了皇家,有谁能撼动战功赫赫的解家。” 太子爷道,“那也不会是本宫做的,本宫就算喜欢白豆儿,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殿下还不明白?”阿邯转身,声音悠悠传来,“做这件事的人,借了殿下的手,我给殿下看这个,也就是想让殿下明白,爱恨c偏执都会蒙蔽双眼,一不小心,就成了歹人手中的棋子。” 太子爷蹙眉,“那豆儿呢,还有解珩” “其实解珩并没有死,白豆儿离开清水居后,便直奔雀凌关。接下来的剧情设计就是,她四处打听解珩的消息,引得了潜伏在军中的敌国奸细的注意,而后豆儿被人利用,她成功找到了解珩,同时也引来了敌国的大军,两万大军再袭雀凌关。” 太子爷哑然。两万大军就为了除解珩一人? “究竟是谁做的?就没有办法查一查吗?” 阿邯叹气,“剧本只是根据殿下,白豆儿和解珩三人命轨写成,那些牵扯出他人的隐秘的事情剧本并无具体记载,就算非要探查,也只能找到一团虚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离开太虚之境 阿邯催动琥珀珠,将它记录的剧情呈现出来,“这便是白豆儿与解珩的结局。” 阿邯话音刚落,就像刚才一样,四周景色倏然变换,戈壁荒漠,瞬间铺展在两人脚下,西风烈烈,吹得太子爷站不稳,阿邯拉住太子爷的衣袖,“放轻松,这里是幻境,你不把它当作现实,它就不会对你产生影响。” 戈壁上的沙棘还在狂风里颤颤巍巍,太子爷已经能够站稳,不远处一匹马迎着疾风而来,马上的女子就是白豆儿。 远处有个小小的人影踱步而来,印着落日余晖,展出一个男子的粗犷轮廓。 “那是解珩。”阿邯道,解珩身后的就是阿邯的烟身,勉强的在风沙中维持着,几近破碎。 解珩正在荒原之上跋涉,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直到他听见身后那裹在北风里的呼唤。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清楚的看见那越来越近的如画笑靥。 可就在相遇之前,一支长箭破风而来,穿透了那马上的身影。 “豆儿!豆儿!” 荒原上,那个一身盔甲潦倒颓废的男子踉跄着奔过去,堪堪接住了那抹从马上跌下来的白色身影,夕阳如血,天地静默。 解珩眼见着白豆儿吐出一口血,长箭立在她胸前,血肉模糊,那么真实。 “你这个骗子!”他吼背后的烟身,“你不是说豆儿不会死吗!”他像发怒的野兽,执一把长剑冲过来,一剑将阿邯的烟身打散了,然后他将剧本一把扔入大火里。 火里先是冒出一缕黑烟,而后火舌舔起来,将剧本吞没了。 剧本消失了,但剧情还在继续。 琥珀珠带来的最后情形就是,解珩抱着白豆儿,死在雀凌关。 “幼狼,趁其未成大患,全力屠之。” 烽火在疾风之中满地飞屑,抖落在半空,火光星星点点。黑压压的人马袭来,马蹄声震耳欲聋, 荒原之上,一把剑从背后穿透了他的铠甲,刺入他的血肉。 他抱着白豆儿,看她仿佛沉沉睡去了般,眉眼依旧,却再也没有了生息。 他爱的这个女子,面似桃花,既恬淡又温柔,世间谁也比不了。 他笑了,汩汩鲜血染红了那薄唇。 终于,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大致情形就是这样,”阿邯手一挥,荒漠像水汽一样慢慢变淡,四周景致恢复原状。 太子爷道,“他们死了”声音夹在雨声里,轻轻的。 “和解珩在一起,白豆儿连去死也是高兴的,”阿邯这样说,“殿下,雨下大了,我们先回殿中吧。” “嗯,”太子爷撑伞,阿邯躬身走近伞内。 踏着小径,踩着一路黄叶,一旁紫竹萧萧,沁着冷雨,发出暗暗而馥郁的香气,脚下有圆滑的鹅卵,阿邯不自主的使劲往伞内躲,太子爷往旁边撤,一边肩膀已经淋在雨里。 “姑娘似乎格外怕冷?” “我怕雨水。” 太虚之境又开始剧烈震荡了,环境开始扭曲,阿邯心叫不好。先将太子爷安置好,然后赶紧去寻找解珩和白豆儿。 解珩之前打散了她用来穿越空间的烟身,他们又没有剧本,茫茫北漠,上哪去找这两个人啊! 荒漠开始陷落,狂风卷着满地黄沙,从天边席卷而至。 没办法,只能生穿琥珀珠了。 阿邯一步一口鲜血,终于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正躺在草稞里挺尸。 “起来啦!” 两人从鸿蒙中醒来时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她预料之中的那句,“我们没死?” 就连惊讶的神情都跟阿邯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真是无趣。 “你们不死,但我快死了。” “你们不要再抱了!” “喂,你们没发现天都塌了吗,还抱!走啦!” 阿邯催动琥珀珠,四周变得灰暗,待天光逐渐变亮,四周已经是珀山的景致了。 白豆儿和解珩都如睡了一大觉般容光焕发。他们好好地伸了一个懒腰,太子爷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黑着烟圈,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们站在十里烟霞的庭院中,周围景象和他们初来时没有任何不同,仿佛只是在这里站了小会儿,太阳还没有落山。唯一不同的是,太子爷看着白豆儿和解珩恩爱,已然没有什么反应了。 三人告别,各回各家。 第二天,上午。 解家小院。 解珩躺在吊床上,看阿九在眼前晃来晃去。 “阿九,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你便去歇着,你晃得爷脑壳疼” “爷,您在想事情啊!” 阿九笑嘻嘻地将脸凑近,“爷,告您一个好消息,黔州传来的消息,老太爷假意示弱,以迷惑潜伏的卧底,实则派兵从背后包围,于黔山将敌兵一举歼灭!” 解珩将那黝黑的大饼脸推开,嘴角漾出笑来,他就知道,他祖父怎么说也以驰骋疆场四十年了,怎么会犯轻敌的错误。 “老太爷下个月便班师回京啦!说也该给爷您好好张罗婚事,老太爷说要是觉得谁家姑娘合适叫爷您递个信来。” “好!”解珩口头敷衍,其实心里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在太虚之境中经历这一番后,太子爷会如何抉择呢? 想着想着,困意就来了,解珩在吊床上眯了不知多久,做了一个梦,梦见解府着了火,解家的家仆横躺了一地,阿九被人拖行着,满地都是鲜血 忽听一声巨响,解珩猛然从吊床上坐起,满眼血色褪去,眼前仍是这个安详宁静的解府小院。 阿九愣在原地,手里拿着一个榔头,敲碎了院里一个储水的水缸,“爷,”阿九看看榔头又看看缸,再看看被惊醒的解珩,吓得快尿裤子,“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见这杏花漂亮,想给想给它浇浇水,松松土” 解珩仍是呆呆地看的他,想起阿邯说的,“你可能会做几天噩梦,太虚之境的事情还没发生完,结束的仓促,所以有些场景会在你脑海里出现,不要当回事” 解珩发觉梦的记忆很快退散,心想,“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有这种场景。” 他眉头不自觉地皱着,从吊床上下来,走近阿九。 阿九看解珩的表情,愈发的害怕,“爷,阿九手笨,阿九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手笨,你脑子也笨,去年打碎的缸和碗十个指头数不过来了,你给爷递茶的次数都没有你打碎的茶碗多”他淡淡的笑出来,仰脖示意那缸,“今年还要继续努力是不是啊?” 解珩弯起食指敲他的头,“榆木脑袋!” “是是是!小的榆木脑袋!”嬉皮笑脸的。 解珩却忽然问,“阿九,你说你想不想成亲!” “想啊!做梦都想!” “到时候爷一定给你娶一个美娇娘!” 阿九笑的合不拢嘴,“哟,小的谢谢爷!小的谢谢爷!” “瞧你小子这点出息。” 万万没想到,晌午,圣旨还是送到了白府。 更万万没想到的是,圣旨是赐婚的,解嗣宗北漠大捷,皇帝将白豆儿许给了解珩。 阿邯又去皇宫找太子爷, “殿下,你成全了解珩和白豆儿,会有那么一丝丝难过吗?”阿邯用拇指和食指比出来一个很小的距离。 “痴恋白豆儿,好像还是昨日的事情本宫今日找父皇退了婚,很坦然的便把白豆儿说得一文不值!” 阿邯想了想,道,“今日初八,昨日初七,”笑着看他,“就是昨日的事情啊,我的殿下。”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前日明明还割舍不下,今日父皇帮她跟解珩定了亲,本宫忽然觉得心中畅快!”太子爷笑道。 “我知道了!”阿邯也笑,“那说明殿下有做负心汉的潜质。” 春日融融,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薄夏。 五月初三,解嗣宗班师回京,宴请宾客。 阿邯收到了解珩的请帖,便也赶来凑了热闹。 刚进了大门就被一双手拽至一边,正是太子爷。 “没想到,解珩竟然敢把请帖发给山中的妖怪,”太子爷道。 阿邯道,“太子爷拽我来,就是要耍贫嘴的吗?” “当然不是了,”太子爷看向她,眼睛微眯,做思考状,放低声音,“本宫问你一件事,那天夜里,本宫真的把豆儿给?” 太子爷有点难为情,“嗯我和豆儿嗯我们?” 好,阿邯明白他意思了,“没有!” “豆儿身上那些瘀伤是假的?看着可像真的。” 阿邯沉吟,“是真的。” “那是怎么回事?” “情节直接跳过了。” 太子爷飘来一个白眼,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你倒是本事通天啊!” 阿邯投以微笑,然后做出好奇的神情,道“我也想问殿下一件事情,殿下喜欢豆儿什么呢?” 太子爷稍作思考,“本宫也不清楚,从第一次见面,本宫就喜欢她,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真是怪了” “哦,我知道了,一见如故。” 太子爷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豆儿是很好,可她不爱本宫,她全心全意并不是为了本宫,”他再抬头时,眼里有一种憧憬和笃定,“本宫想要的是全心全意为本宫的姑娘。” 阿邯便发问,“什么是全心全意?” “就是愿意为本宫付出一切代价。” 她指着他身后随侍的宫人,笑道,“殿下,难道为您卖命的人还不够多吗?” “还不够,”他的眼神柔柔的,“一直都缺一个,她若来我身边,我保护她。” 太子爷突然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阿邯闻声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啊?什么?”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会心一笑,“阿邯,我叫阿邯,邯郸学步的邯” “阿邯” 她听见太子爷重复她的名字,轻风吹过她耳边,带着人间四月春花的芬芳馥郁,阳光里的屋檐,圈起一方澄净蓝天。 这世间,这么暖。 世间情事,一剧浮沉,千回百转,未走的路,始终都是遗憾。 只愿水远山长,今生今世不畏选择,不负相爱。 最终章 太子殿下看中一块玉 可谓稀世珍宝,欲求重金购之 岂止,太子爷还没有的指尖还没碰到它。 它却掉落于青石板之上,碎了。 太子爷错愕,旋即收回了手,道,“这玉为了不让我染指,宁可自己先碎了。” 玉商深叹可惜,拽住了太子,非要他买下 太子爷不愿与他拉扯,付了重金 那么,这块玉要不要带走呢? 带走又如何安置呢? 后来太子殿下终于得知该如何处理了,他打听到了玉商是在北桥山上采得这块玉,于是一路跋涉,将玉送回了北桥山。 这块玉宁愿打碎自己,也要获得自由。 都说一眼万年,那好 你所求的,我悉数都满足你 就算是要离开我 我也成全你 这是一次非常坦荡的放手 也是我千言万语都未来得及道一句的爱情 第一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 纱帘如烟,迎风而荡,掩住一方薄薄淡淡的夕阳,手边一枚漆骨扇,鼻尖是袅袅沉水香。 那是一个女子,纤纤玉足踩着木屐,繁复的裙角曳过金丝的织毯,腰间系着两枚镂百花纹银铃,一步一响,在清脆的铃音中款款走来。 女子站定在他面前,开口便是质问的语气,她皱着眉,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宋丹良,那我问你,你会一生一世护我爱我吗?” “自然会。” 她望进他恳切的眸子,为难道,“可我不愿跟你舟马困顿,也不愿跟你经历战场烽火,要知道,女儿家是最经受不住这些的,你如今在朝野树敌无数,和你在一起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说,以你如今的处境,你拿什么护我爱我?” “给我时间,我证明给你看” 女子敛眸,似在思考,良久,果断道,“好!”她比出三根水葱似的手指,“我给你三年时间!” “不,”他揽住了她的腰肢,看她微怔表情,“两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血色 阿邯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十里烟霞后,珀山上的荒径上突然出现了许多血脚印,最先发现的是上山砍柴的樵夫,那血脚印不大,可见是个女子的,一步一步踩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沾着泥土,一连串的往山上蔓延,樵夫壮着胆子往前面走了走,越往前走,那血脚印越来越密集,树坑中竟有一大摊鲜血,还有一件沾血的旧衣裳 樵夫吓得直哆嗦,再也不敢往前走,磕磕绊绊地赶紧往山下跑。 之后,山下的村庄便流传开了,说是珀山有吃人的野兽。 人们后来还发现,村中有一对青年男女莫名失踪,好几天不见踪影,村中人心惶惶,而且这传闻愈传愈夸张,就连京城的人都知道珀山有吃人的怪物,这下连打樵的樵夫也不敢上山了。 那血脚印一直往山深处走,一直蔓延到十里烟霞,庭院里的青石板上都是血,堂中的地毯上c桌上c屏风上也满是血迹,一件白衣被鲜血染的斑驳,被丢在一旁 正堂的里间有一床榻,榻上的琥珀珠正一阵一阵闪着奇异的光,似乎有什么正在里面冲撞 床榻后是一个巨大的淡紫色帏帘,上面绣着重瓣紫昙花,帷幔之后是一个巨大的水池,血迹就停在水池前。 世界很静,愈静就愈让人发慌。 此刻,浑身是血的阿邯就躺在那碧色的水波之中,她的脸呈现出一种苍白颜色,深深的锁着眉头,仿佛在忍耐着巨大的疼痛。 大火吞噬濯王都的那一天,西姜国破的那一天,成了她一千二百年来的噩梦,一沾水就会苏醒。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掉那一天,她两百年没有再碰过水,她努力地想忘掉,可躺在巨大的水池里,望着层层纱帐,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 那一日,天空阴沉,烽火未熄,西姜王都濯都已经被攻破,玄衣金裳的男子半倚在王座之上,他十分虚弱,努力地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对她说,“我命数已尽,这是我应得的结局,只是你他们要将你沉入洛水,你可害怕?” 她表现出异常的镇定,含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身体却在抖。 他露出苍白的微笑,“你一定害怕,我知道。” “阿湦,你难道必须死吗?” “这是一个神的宿命,”他眼里带着爱怜,手指摩挲着她的眉眼,她闭着眼睛,很顺从。 他却突然收回手,无力地垂下。 现在这个时刻,是西姜王朝亡国的最后时分,阿湦说过,欲摧毁龙脉就要让自己成为龙脉,然后灭亡自己,如今阿湦只剩一丝气息,西姜的龙脉就要尽了,上天注定的新王正带着浩浩汤汤的策马赶来,他是新的龙脉。 阿湦生命的最后时刻里,他就那样坐在王座之上,等着死亡。 嘣的一声巨响,王城的大门轰然倒塌,森森兵甲簇拥而来,一支箭破空而来,穿透阿湦的皮肉,穿透他的肩膀将他钉在王座之上。 刺入皮肉的闷响声传来,阿邯睁开眼睛,看着虚弱的男子,和射穿他肩膀的箭翎,她呜咽出声,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嗓子里却控制不住地发出呜呜地声音,她努力捂得更紧,眼泪却刹那决堤。 阿湦却沉默,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面不改色。 戎兵蜂拥而至,她再也忍不住,在一片混乱中放声大哭,她在混乱中被人拖走,冰凉的地板,剑背打在肚子上的疼痛,钗环散落一地,她狼狈地在这一场神迹中退场 而后便是呼呼的风声,半日后,她在一片风声中惊醒,她的身上被绑上巨石,十个指甲已经被人拔除,鲜血凝在指尖,十指血肉模糊,她的双腿已经折断,被人扭成奇怪的姿态,只要动一下就会传来剧痛。 她知道,沉水之刑就是如此,只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面临这种残酷刑罚的人会是自己。 天很冷,带着潮湿的黏腻,岸上站着的是西姜的子民,每一个活生生的人,男人,女人,善人,恶人,稚子,老人他们注视着她,眼里带着仇恨。 风擦过她脸颊,带着远方烧焦的气味,她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头,看到了远方的灼灼火光,濯王都被笼罩在大火里,正一点点分崩离析,阿湦就在那片大火里。 她的眼前浮现出阿湦的脸和充满悲戚的眼,她全身剧烈地颤抖,被熏得发疼的嗓子发出凄厉的尖叫,“谁能救救他,神啊爱尚小说网爱尚小说网,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最先冲上来打她一巴掌的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的女人,她唾她,“妖妇!” 那一巴掌使她狠狠地撞上身后的巨石,鲜血从头上留下来,她的目光变成暗红色,直直地看着远方的天际 巨石从山崖滑落,带着她在一片欢呼声中落入浩浩洛水 暗红的光影里,她看到案上百姓的欢呼,他们的脸色带着微笑。 阿邯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神的救赎,究竟什么才是神的救赎” 水漫入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她的身体在水中沁出一丝丝鲜血,寒冷几乎浸透她的四肢百骸鼻喉胀得刺痛,身体不断地下沉下沉,要沉到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里。 景色迅速变换,阿邯突然从噩梦里惊醒,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已经不再是千年前的濯王都c千年前的西姜王朝,她看到的是挂满纱幔的屋顶,是珀山的十里烟霞。 这一切已经过了一千二百年了呀 “阿湦” 她嗫嚅着,“你为什么要我活下来” 眼皮越来越重,池中的水在一点点瓦解她的气力,她的手像四周抓去,却什么也抓不到,她慢慢沉没,就像千年前一样无力又绝望。 紫檀花的帷帐隔绝她的视线,她好像在上面看到阿湦的眉眼,他的手,她想念他,想得要窒息。 两百年来她都没有再触摸过水了,她像一棵干涸的植物,水是这么急切地想涌进她的身体,压迫着她下沉,下沉 就在她彻底失去力气的时刻,身边忽然传来水声,一个男子骤然出现在水池里,他白衣湿了大半,走过来,白皙有力的臂膀伸入水中,轻轻托起她的身体。 她大口地呼吸空气,终于恢复了些许活着的感觉。 她未着寸缕,男子的手却没有任何顾虑,他抚过她的皮肤,将她抱起,拥入怀里。 阿邯猛地咳起来,推他,“你是谁!” 男子呵呵呵地笑出声,有点得意,“你竟然认不出我。” 阿邯抬头看到他高挺的鼻与薄薄的唇,脑中快速思考着,“你究竟是谁?” 男子笑了,“真的看不出来?” “琥珀!”阿邯挣扎着起身,背对他站着,将身体没入水中,嗔怪道,“琥珀!我在沐浴,你变成男人来抱我,你觉得合适吗?” 耳边传来爽朗的男性声音,“合适,我不抱你起来你就淹死了。” 阿邯将水花拍得很响,用来给自己助声势,大声道,“不合适!特别不合适。” 男子顿了顿却道,“上回是你说我是男人的,我听见了,而且我喜欢你的身体,我很想抱你” 听得阿邯一阵恶寒,她回头睨了他一眼,想赶紧逃离这种诡异的气氛。 正往池边走,胳膊却被人猛然拽住,男子一用力便把阿邯带到了怀里。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颊,眼睛专注又深邃,睫毛一颤一颤,“为什么?我会忍不住想抱住你” 水池边萦绕着浅浅的雾气,一朵朵赤莲在水里静静地开放,匆忙裹好衣裳的阿邯打开男子的手,“第一,你无论变成男人还是女人都很风骚,这是你的本性问题。” 男子摸摸鼻尖,惊奇道,“还有第二?” 阿邯笑,“第二,你变成了男人,我是女人,男人跟女人本来就会互相吸引。” 男子道,“第三呢?”他一边问,一边抬起阿邯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没有第三!”阿邯一把将手抽回来,大踏步地往池边走,“琥珀,以后你还是变成女人吧!” “不,变成女人只能变成你的样子,变成男人,我就有了自己的模样。” 阿邯快速将衣裳都穿妥帖,这才好好打量他,池中的男子墨发白衣,琥珀色的眼,挺直的鼻梁,薄唇颜色极淡,抿成一条线,身材挺拔硬朗,气质竟与阿湦无二,她想了想,毕竟琥珀珠本来就是阿湦的,像他也不奇怪。 阿邯向外走去,“随你吧!” “这一地的鲜血怎么办?你为了他也太拼了,竟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支持出太虚幻境” 那身影停在那里,长发上的水珠沿着衣摆滑落,她道,“琥珀,我不能停手了,或许以后还要辛苦你”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念了一个诀,满地的血色脚印发出莹莹光亮,地面光华流转,珀山脚下通往十里烟霞的这一路的荒径上c院中的青石板上,堂内的屏风上都霎时开遍一朵朵赤色莲花,它们生在枯叶上,泥土里,又随风而去,化作雾散去 琥珀拎起她落在地上的白衣,用手摘下一朵红莲,看了又看,道,“你这个人,身体里是有莲花的种子吗?这是洛水里特有的六十七瓣左岸舍离,是宫湦播种在你身体里的?” 突然空气安静了好久,阿邯眼睛看向一处没有说话。 空旷的厅堂里传来琥珀的故作掩饰的咳嗽声,“咳咳,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是他的王妃来着” “咳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