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之民国传奇》 正文 第一章 第一章 1986年秋季的一天,秋风瑟瑟中的崆峒山在冽冽山风中显得格外肃穆。毕竟已是临近冬天,登山的游客已然骤减,何况今天又并非假日和节日,才不过上午9点多钟,山路上就更没什么人了。可是,在一条原本就人迹罕至的山路上,却意外地有一行人在行进。这条路是在笄头山的北麓,比起其它有着众多驰名道教和佛教圣地的山峰来说,这里除了一座道士苗清阳的墓外,再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了。 再看这一行人,似乎也不像是寻常的游客。他们一共六个人,全是男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在前面,另外五个跟在后面。那走在前面的年轻人戴着墨镜,面庞清瘦而白皙,发式新潮而利索,身材挺括,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但其材料和剪裁绝对上乘。而他后面跟着的五人个个体型健壮,表情淡漠,偶尔有小声的交流,都不紧不慢和前面那人保持着一致的节奏,哪里像是一群年轻人结伴游山,倒像是些忠于职守的随从。一行人默默地走着,这样地安静,甚至没有惊动山中那些机敏的小动物。 不到午时,几人来到一座看似四合院式建筑的门前,门上挂着“崆峒山三区园林管理处”的牌子。那个年轻人看了看门牌,又看看紧闭的大门,徐徐问道:“就是这儿吗?” 右面一人马上回答道:”是,我进去过,里面和您描述的差不多。园林局的那个陈主任说,当年守陵道士住的道观也就只有这里了。因为道观简陋,就一直被当作园林管理办公的地方了。“ 年轻人没再说话,伸手摘下墨镜,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带着些似有似无的忧郁,缓步上了台阶。后面的人又说:”老板,我来叫门吧。“看那年轻人没反对,就快步上了台阶,在大门上拍了几下,又高声喊道:”请问,有人在吗?“ 很快,就有脚步声急急而至,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几个不速之客一脸狐疑之色,问道:”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不对游客开放。你们有什么事?“ 敲门的男士很客气地说:”您好!我们是特意来参观这座道观的,事先得到了你们园林局陈主任的同意。你看,这是园林局开的证明信。“说着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中年男士接过来,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对几人说:”那,你们等等,我去问问所长。“说完径直进去了。 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跟着中年人匆匆赶来,老人面带笑容,很是热情地说:”哎呀呀,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陈主任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还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招待几位贵客。时间仓促,我们还来不及好好打扫一下,真是抱歉呐!“ 敲门的男士笑笑说:”您就是郝所长吧!幸会!这位是香港来的容先生。“ 被称作荣先生的年轻人微笑着走上前,伸出手和郝所长握了握手,说:”您好!郝所长。我叫容健,是我们来得唐突了,打扰您办公,实在抱歉。“ 郝所长见眼前这位年轻人神清俊朗,又谦和儒雅,心生好感,忙说:”诶,谈不上打扰。你们千里迢迢专程来此参观,我们很是欢迎啊!快,请进,请进!“说罢侧身请大家进了院门。 绕过影壁,荣健举目四望,只见这里果然简陋,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四合院。正对大门内影壁的就是正殿了。荣健看着那间并不高大的正殿,眼中露出颇为复杂的眼神,脚步也不禁停住了。 郝所长倒是热情地将众人往东厢房的办公室让,容健一行人只好客随主便。郝所长让人拿来了茶点,边喝茶边给大家介绍这座道观的历史。其实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这里连参观景点都算不上,不过是旧时一些守陵道士的居所而已。但为了表示尊重,几人还是耐心听郝所长讲完了。终于等到郝所长带着大家出了东厢房,来到这个院落中唯一值得参观的正殿。此时已是正午,院落中阳光明媚如春,当容健从暖洋洋的阳光中跨入那个斑驳古旧的高门槛,迎面一股阴凉之气袭来时,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脖子上带着的一个黑色项链坠子,心中陡然一种说不清的悸动。 他定了定心神,望向那正奉的三座神像。如同很多道观的大殿一样,正中央供奉着道教三清,中间是玉清元始天尊c东边是上清灵宝天尊c西边是太清道德天尊。神像不高,大约一米左右的高度,泥塑彩绘,因年代久远,失于维护,已是黯淡斑驳了,所幸还算完整。 郝所长又是一番尽职尽责的导游式介绍,给大家详细讲解道教三清的来历。容健微笑着听着,双眼专注地端详着西边的那座太上老君神像。等郝所长的介绍告一段落,容健很是礼貌地道谢:”听了您的讲解,让我们学了不少道教的知识,真是太感谢了!郝所长,我们已经占用了您不少时间,实在过意不去。我还想仔细看看这三座神像,多拍些照片回去收藏,就不麻烦您陪着我们了。拍完照片,我们就再去别的景点看看。不打扰了,您去忙吧。!“ 郝所长憨憨地笑了笑,客气了几句,就出去了。容健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男士,那人会意,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五个人都退出了正殿,散落着站在门外和院中。 容健重新将目光投向那西边太上老君手中所持的扇子,走近凝神细看,只见扇子中间果然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凹陷的印记,印记没有颜色,只是泥土原本的灰褐色,好像那里曾经镶嵌过什么东西。容健抬手从脖颈处摘下一个项链,准确地说,是一条黑绳穿着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形铁片。他把绳子褪下来,将那枚黝黑的圆形铁片托在掌心,这铁片至少有两c三个铜板的厚度,乌黑如碳,不像是普通的铁。仔细看,上面清晰地刻着太极图,太极的两个圆点却是镂空的。容健出神地看着这枚一直贴身佩戴的太极玄铁,眼光泛着一种依恋不舍的神情,抬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喃喃地说:”你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第二章 时光倒流,回到了1911年,这一年是中华历史上一个摧枯拉朽的时代。中国南方发生了武昌起义,之后不久,大清最后一任皇帝溥仪宣布退位,中国不再是一家一姓的私产,皇帝不再是天下万民的主宰。就在这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崆峒山的一座小小道观中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背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当观中的道士卸下那男人背上的布袋,只见里面裹着的那个婴儿竟然睡得很沉,外面的风雨和曾经的刀光剑影都不曾入梦,那规律和恬静的呼吸与这个乱世的节拍迥然相异,似乎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十五年后,一个黄昏,夕阳将天边万里祥云染成一片奇异色彩,泛着淡耦的灰,裹挟着绚烂的红,红中带紫,紫中有粉,粉中映红,真的是说不清的奇妙和惊艳,鬼斧神工。与天边的壮观云霞相映照的是笄头山山林的葱绿和静谧,那郁郁绿意中偶有飞鸟啼鸣c倏忽而逝。一条蜿蜒的山中小径上走来一个很年轻的小道士,十几岁的稚气未消的清秀面庞,头上梳着道士的发髻,上身是灰白色土布大褂,下面石青色棉裤,身量中等,肩上一个扁担挑着两大捆木柴,像是两座小山似的,每一捆比小道士还粗还高大,一看就知道份量不轻,就算是一个壮年男子,背着这两捆柴爬山也会颇为费力。可这个小道士竟然步履稳健,踏着规律的节奏徐徐如闲庭散步,嘴里还叼着一根蒲草,哼哼唧唧不知道是什么山歌野调,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 正走着,小道士的眼珠似乎无意间地瞥了一眼左手的树丛,脚步依旧不紧不慢,嘴里仍然哼哼唧唧地唱着。突然,一个灰影从左边窜了出来,快得看不清身形,同时一柄弯刀闪电般劈向小道士的头。小道士将肩上的柴捆猛地抛向灰衣人。灰衣人一闪一踢,柴捆翻滚到一边。小道士手中握着那根挑柴的木棒,挥棒打了过去。灰衣人让过棒锋,一刀削向道士的右手。道士利索地一个横扫千军划去危机,亦守亦攻。两人刀来棒往斗在一处,将山中禽兽惊得纷纷躲避。 渐渐地小道士落了下风,却也并不见慌乱,而是退到路旁的树林中,依托着树木做掩护,左躲右闪,倒像只上窜下跳的猴子,灵活地躲着猎人的追击。袭击之人的刀式更紧更辣,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力求速战速决,弯刀在夕阳的余辉中反射着阵阵寒光,如鬼魅般吸附着小道士的身影。很快,小道士手中的木棒被刀削得只有擀面杖那么长,突然弯刀竟然迎面飞过来,他瞬间判断了最佳的躲避方向,向斜后方的一棵大树飞身而退,可他的想法似乎早在那人的算计之中,几乎就在弯刀飞出的同时,几点寒光又从衣袖中飞出,封住了小道士的退路。小道士人在半空,躲闪不及,将手中仅剩的那节木棒迎了上去,寒光被击落几个,小道士另一只手捏住一个透骨钉,还有一个贴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虽然险险躲过了暗器,可身形因此一滞,灰衣人早已合身而上,掌如剑锋已到前胸。小道士双手合十扣住那只手“噔噔噔”后退几步,背靠住了那颗大树,灰衣人的手已经触到前胸,一股强大的力量立时压迫着小道士,让他呼吸困难,顿时脸涨得通红,却突然松了手,嬉皮笑脸地冲着灰衣人说:“师父,徒儿认输,您就高抬贵手吧。我c我快喘不上气啦。” 被唤作“师父”的灰衣人,一身灰色道袍,浓眉星目,只是过于消瘦,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他冷着脸,随即撤开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没多大长进!不许吃晚饭,站桩一个时辰!”说完转身往山上快步而去。 小道士看着师父的背影,挤眉弄眼地做个鬼脸,转身去找那两个柴捆,也不急着走,却从其中一个柴捆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原来是几个野果,两根红薯,自言自语地说:“好在我有准备,师父啊,吃饱了才能站得住呀,嘿嘿”说着拿起一根红薯大嚼特嚼起来,满脸的得意之色。 笄头山也算崆峒山群峰中一个名声在外的景观,虽然它不如主峰马鬃山和雷声峰那样,有着几十处巍峨壮观的道观殿堂,所谓“十方丛林”,但至少对于崆峒山的道教信徒来说,笄头山却有着特殊的地位,因为,这里是曾经让崆峒山道教盛极一时的全真派道士苗清阳的埋骨之处。传说当年苗道长羽化飞升之后,他的爱徒潘和真悲伤难止,在师父陵墓旁修了个小小道观,从此在这里守墓修行。后来,潘和真的历代弟子也仿效尊师,代代有徒子徒孙守候在这个小道观中。以至于即便经历了乱世纷扰,这小道观中竟长年有人住持,不曾荒废,倒是比那些毁于战乱的大殿名观还持久,真正应了道教开山鼻祖老子的柔弱胜刚强的理念。 如今,已是民国十五年(1926年),任山下硝烟滚滚,乱哄哄军旗易帜,山上的这座无名小道观却仍尘封在亘古不变的寂静之中。 道观的门开了,先进门的是一大捆干柴,小道士在肩挑的前后两捆柴中间除了两只脚露出来,全被柴捆遮住了,所以猛地一看,像是两捆柴自己长了脚走进来。小道士径直挑着柴捆到后院灶间外放下,麻利地将木柴散开,正收拾着,从角门转出一个老道士,个子中等,虽然穿着普通的灰色道袍,却真个是鹤发童颜,一身仙气自然流露,见之而忘俗。 小道士一见他,立刻亲亲热热喊了声:“太师父!您瞧我带回什么好东西了?”说着递过来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大半袋的肥硕的菌菇和一大把野菜,洋洋得意地说:“今天我给您做鲜蘑云耳汤,比上次的还好喝!”看看太师父微笑的样子,小道士嘻嘻笑着凑近了接着说:“太师父,今天我碰到三清殿的归林师兄了。他说上月做了几场蘸仪,都是大户人家,给的斋敬很是不薄。太师伯还要送给咱们一些呢,说过两日就送过来。太师父,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三清殿呢,这次您就让我去看看吧。我还给太师伯留着花菇干呢,也总不能老拿人家的,就当是我这个徒孙的一点心意,成不?”说完,一脸的恳切,眼巴巴地望着老道士。 老道士,道号云鹤,是潘和真的第七代徒弟,如今已经九十有三了,除了一头浓密的银丝和雪白的眉毛之外,浑身上下就像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尤其是红润面庞上的那双眼睛,纯净而有神,用神采飞扬这几个字来形容绝不为过。云鹤道长面带微笑地说:“原来你做了那么多的花菇干是为了这个啊!再不让你出去走走,要把你闷出毛病了!十五年了,真是不知不觉,时如逝水啊!” 小道士听出了话音,喜出望外地说:“太师父,您答应了!”旋即又有些迟疑之色,望了眼西厢房,又对云鹤道长说:“那,师父那边” 云鹤的神色竟略显凝重,说:“天行,去把那个药熬上吧,你师父的旧疾又犯了,这次,看来不轻啊!” 天行一听,立刻急急地说:“我去看看,刚才还好好的。太师父,天行去了”边说边跑向西厢房。云鹤看着天行的背影,又望了望天边灰蒙蒙的暮色,眼中闪过一丝哀意。 天行轻轻推开西厢房的房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南墙下的土炕上躺着刚才那个灰衣人,天行的师父,正沉沉睡着。天行快步走到近前,一眼看到床前砖地上一大片血迹,虽已擦拭过,仍然触目惊心。他默默看着师父黯淡的面容,轻轻伸手把了把脉,带着焦虑的眼神退了出来。 云鹤道人站在院中,天行上前忧心忡忡地说:“太师父,这次师父怕是要躺上一两个月了吧。上个月才好,怎么这么快又犯了呢?今年师父的病犯得比往年勤得多,也重得多,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药,就是再难,天行也一定要找到!” 云鹤慈爱地看着天行那真情流露的双眼,略一犹豫,缓缓地说:“天行,天快黑了。日头东升西落,天道如此,不可违逆。你师父当初伤得太重,能撑到今日已是不易,恐非药石能够挽回。我会请你大师伯过来,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天行听出云鹤的意思,不禁涌出泪水,用袖子一拭,说了声“我去熬药”,就匆匆往灶间去了。 事情果然如云鹤所担心的那样,接连五日,天行不眠不休地守着师父,可师父的病势丝毫不见起色,日日高烧不退,汤药喝下去,也常常因剧烈的咳嗽连药带血都吐了出来,人也一直昏睡着几乎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 自从天行懂事起,就知道师父有着顽固的旧疾,年年都犯,天行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给师父熬药。后来太师父告诉他,师父曾经受过极重的枪伤,伤了脾肺,其中一颗子弹留在体内不能取出来,若不是他和太师伯精通医术,合力将师父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当年师父就没命了。可是从此师父就痼疾缠身,时时复发,但除了三年前的一次外,还没有这么严重的。这几日太师伯也天天前来,天行仍心存希望,能像三年前一样有惊无险才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煎熬着,十几天已经过去了。这一日,天行送太师伯出了厢房门,太师伯慈爱地拍了拍天行的肩头说:“天行啊,你师父活得很痛苦,大限将至,好好陪着他吧,就这两日了。你师父苦撑这些年就是为了你,你长大了,也很争气,你师父也会安心了。” 天行怔怔地如同被人当头棒喝一般,心中凉凉的,整个人如同冰封雪埋,脑子里一时间丝丝麻麻乱成一团,麻慌了神,麻透了心。 太师伯什么时候走的,天行完全没有意识到,好像太师父也过来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天行只是站在那儿,似乎天荒地老,此身不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种下意识,为师父煎药的意念的驱使,天行像没魂的躯壳一样来到灶间,却蹲在堆放柴火的角落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先是呜呜咽咽,而后撕心裂肺。哭声惊动了云鹤道长,他静静地在门外站了良久,神情悲悯,听着天行哭声哽咽不已,走了进来,轻轻抚摸着天行的头,叹息一声。天行抬起头,泪眼迷蒙中看着太师父慈祥的面容,站起来,忍不住又扑到太师父的怀中痛哭起来。 云鹤道长轻轻拍着天行的背,说:“哭吧,知道你舍不得,生离死别,都是要经历的。天行啊,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看淡些吧。你师父这些年不仅受伤痛折磨,他的心也苦啊。所有的苦难都有解脱的时候,让他安心地去吧,到一个没有苦难的地方安息吧。” 天行渐渐止住了哭声,他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嘶哑着说:“太师父,天行知道了。我再给师父熬上药,做些米汤端过去”说着转身走到炉灶前,一边忙着,眼中豆大的泪滴还是落在了灶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第三章 翌日午后,犯困打盹的天行被几声熟悉的声音唤醒“天行,天行”,天行猛然清醒,睁眼看到是师父在唤他,忙凑近师父,关切地问:“师父,你可觉得好些了?口渴吗?我给您拿碗清淡的米汤过来,好吗?” 病榻上,天行的师父,道号虚静,这些日因病势沉重,人更加消瘦不堪,原本并不高的颧骨,此时却很是明显,双眼深陷,却更显星目深沉。他的嘴唇很薄,早已失了血色,更衬着面色灰黄,透着久病沉疴之像。 虚静看着榻前的这个徒弟,名为师徒,情同父子,只怕两人尘缘已尽,不得不要阴阳两隔了。虚静心中清楚自己的病情,更得到了师父云鹤道长的确实,自己这次是真的挺不过去了。本来,三年前那次枪伤复发,自己就在鬼门关前徘徊了,许是实在不放心天行,强撑着一口气,竟又熬过了三年。究竟人不能太贪心,这一次,虚静撑不住了,他真的太累了,不得不放开手,也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天行,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十几年来,自己将一身武艺悉数传给了他,再加上云鹤道长各方面的悉心调教,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本性善良,又不失聪明机变,这根基打得正,打得牢,今后,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一番成就的,也算是能安慰义兄的在天之灵了! 虚静由着天行服侍他坐起来,喝了些清淡如水的薏米汤,不知是不是热乎乎的米汤的缘故,虚静那干黄的脸色竟然涌上来一抹潮红,黯淡的眼神竟然也恢复了往昔的神采。他制止了天行要扶他躺下的意图,用少有的慈爱的眼神看着天行说:“天行,这些年师父对你太严苛了,让你受了不少苦,是师父对不住你。今后,师父不在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就放心了。” 天行一听,悲伤难抑,忍不住落泪,握着师父的手说:“师父,你会好起来的。天行不能没有师父,师父千万不要丢下天行,天行喜欢师父骂我,一天听不见都不自在。只要师父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虚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带着一丝欣慰,又有一丝无奈,温和地说:“天行,你长大了,很懂事,我很高兴。你爹娘的在天之灵看到你,也一定很高兴。” 天行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师父”,却没再说下去。这还是天行第一次听师父主动提起自己的父母。记得小时候也曾经问起自己的父母家世,谁知师父沉下脸,竟然吐了血,犯了旧疾,吓得天行再不敢提及。可此时师父竟然主动提起来,天行虽然心动,却又怕加重师父的病势,只能压抑这个一直纠结于心的疑问,不敢追问。 突然虚静皱起了眉,开始咳起来,慌得天行忙上来不断平抚他的背心,又按揉他的肺俞穴和身柱穴,终于虚静渐渐平息下来,天行心痛地为他抹去嘴角的鲜血,就要扶他躺下,岂料虚静轻轻推开他的手,略带喘息地说:“我,没事。你,坐下,好好听。我不想让你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否则,到了那边,我没脸见大哥c大嫂!” 天行心中忐忑,要坐下,又去倒了杯热水,虚静只喝了一小口,仍示意他坐下。天行只好坐在床边,又忍不住说:“师父,累了您就睡会儿,慢慢说,那我不就每天都有故事听了,行不?” 虚静脸上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眼睛看着虚空之处,似是要穿过那时光的迷雾,半晌,缓缓说:“天行,你姓李。你的父亲,叫李艺,是我的结拜大哥。你母亲,叫博尔赤金乌云,是蒙古人。我,本名殷扬明,祖爷爷那辈起就是反清复明的义士,到我爷爷时已变成了啸聚山林的土匪,中原呆不下去了,就逃到了东北,做了占山为王的‘胡子’。一次,你爹从我们山下过,不打不相识,我们成了八拜之交的兄弟。你爹参加了同盟会,也劝我加入,我就跟着他东奔西走闹革命。可是,革命总是失败,我们被人追杀,就又回到了东北。你娘乌云就在那时闯入了我们的生活。我和你爹都喜欢她,可她选择了你爹。他们成亲不久,我们一起下山去找组织。后来,我们准备刺杀朝廷重臣,却被叛徒告了密,当时我不在,等我赶回去,你父母已经双双赴死。幸好你被藏起来,睡着了,那些人没发现你,我,我才带着你,逃了出来。”说到这儿,虚静又大口喘着气,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几口血吐了出来,人迅速委顿下去。正当天行手忙脚乱,门开了,云鹤道长飘然而至,迅速拿出银针刺入几个穴道,才让虚静缓了口气,须臾睁开了眼。天行含泪说:“师父,歇会儿吧,明天再接着说。” 虚静伸手握住天行的手,眼中泛着泪光,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很是激动:“不,睡了就怕醒不过来了。天行,我对不住你,和你的爹娘!是我,酒后泄了密,那个告密的人,是我的女人!她她有几分像乌云,可竟然骗骗了我,让我的双手,沾上了大哥大哥的血”一阵剧烈的咳嗽又让虚静几乎窒息。云鹤和天行好一阵忙活之后,虚静再一次悠悠醒来,看着天行,断断续续地说:“天行,你很好,像你爹。你要小心女人。”然后声音越发小得听不清,天行忙将耳朵贴到虚静嘴边,只听得好像是“送回家”,便只觉师父的手微微一沉,再无声息了。 云鹤道长看着伏身恸哭不已的天行,看着不会再受身心折磨的虚静,低头默念:“仙身驾鹤归,烦扰化羽散。虚抛红尘泪,静诵逍遥经。无量天尊。虚静,你安心地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第四章 因为师父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天行作了个决定,他要将师父送回家,但路途遥远,是不能抚灵柩回去的。于是,云鹤道长主持,为虚静打了七天的幽蘸,然后,天行亲手点燃了柴堆,看着曾经日日相伴的师父化作白灰,又亲手将师父的骨灰收入一个黑色的瓮中,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历死亡。原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一刻起就永远逝去,偌大的身躯,化作沙土般的细尘,只用一个小小容器便可以盛下了。无论生前怎样的轰轰烈烈c爱恨情仇,最终就是这样的复归于尘土。天行怀抱着那个盛着骨灰的小坛子,心中涌起说不清的怅然。 虚静死前,因极度虚弱,只拣了最要紧的事告诉了天行,因此,师父的家在哪儿,还是云鹤道长告诉天行的,不过也只是个大概。虚静曾讲过他跟义兄李艺闹革命前曾是土匪,和父亲c四个兄弟在东北中部的黑山上占山为王,带着两c三百个兄弟据守着青龙大寨,离长春不是很远。天行点点头,记在心里,可他连笄头山都不曾下过,更不知道“东北”c“黑山”在哪儿。山下的世界,对天行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天行对这个“陌生”中所隐含的危险全无所知,可云鹤道长是知道的,所以他让天行明年春天再走,其间让他下山看看,学些俗世的处世之道,尤其在这样的乱世,光有一身功夫,可是远远不够的。 冬天来临了,今年的冬天与往年本没什么不同,只是那无名小道观中,原本就只有三个人,如今只剩下一老一小,让小院中的空气显得格外冰冷。西厢房空下来了,以前天行路过西厢房时,总是像只贼老鼠似的刺溜一下亡命般窜过去,生怕惊动里面的那只“猫”。可如今面对那紧闭的房门,天行才知道,原来没有了“猫”,”老鼠“竟是如此凄凄惶惶不可终日。 天行比以往更加勤奋练功了,似乎是以此来祭奠师父。冬天日短,云鹤道长每日不到卯时(早5点)就听到天行的动静了。天刚蒙蒙亮,天行已经打了几遍太极,院子也打扫干净,早饭也端上来了。然后,跟着云鹤道长念诵”道德经“,之后除了必须的杂役,天行都在苦练师父虚静传授的功夫,直至夜深,打坐吐纳之后才入睡。 十几年了,天行在道观中的主要功课就是习武。虚静识字不多,可一身外家功夫十分了得。天行从小就被师父以严厉的近乎残酷的方式调教着。相比之下,倒是太师父云鹤道长更慈爱些。其实,云鹤是虚静父亲的旧友,与虚静只是施以援手,收留在观中避难,并非授业师徒。云鹤修的是内功,一身太极功夫高深莫测。”高深莫测“这几个字不是瞎说的,天行见过虚静和云鹤过招,虚静招式固然声势凌厉,云鹤则是行云流水,在气定神闲中让虚静败下阵来,令天行既惊诧又羡慕。因此,天行也从师于云鹤学习内功和太极。其实,云鹤对于功夫的传授不是很在意,他真正醉心传授天行的,是道家经典”道德经“。从天行刚开始咿呀学话的时候起,那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就被如童谣般灌入他小小的心灵,后来,天行的识字也是从这句开始的。云鹤非常耐心地给他逐字逐句地解释,还适时用身边的自然事物丰富他对经文的理解,一部五千字晦涩难懂的”道德经“,不到八岁时天行就能倒背如流了,而诵念”道德经“也是天行十几年来每日的必修课。那神奇的五千字早已深深溶入他的血液,注定要伴随他的一生。 空山鸟鸣,岁月如水,转眼雪化花开,又是春回风暖时节。天行正挥着斧子劈柴,灶间里的柴堆已从地面快堆到屋梁了。天行将旁边的小屋收拾了,整整齐齐地堆放了半屋子的干柴。还做了个木架,架子上一格格储放着各种各样的菌菇干c野菜干,还有草药。小院中还放着一排大笸箩,里面正晾晒着刚采摘不久的菌菇和野菜。这些天,天行除了早晚练功,其余时间都在拼命地干活,把小院所有房间各个角落都收拾得一尘不染,又准备了无穷的干柴c菜干和草药。 云鹤道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向清澈如水的双眸竟也好似蒙了雨雾般的迷离。这个院子,不久之后就会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云鹤一生收过两个半弟子,一个弟子现在中台七真观做了住持,一个弟子很早前下山云游再也不曾回来,那半个弟子就是虚静了,两人虽师徒相称,但道牒上没有正式记名,天行也只算是他的挂名徒孙,并没有正式出家,连道号也不曾起,皆因虚静要让天行成年后自己来做选择,他不想让义兄唯一的骨血被迫出家而断了李家的香火。虽然天行不是正式的道家弟子,可十五年的朝夕相处,云鹤眼看着天行从啼哭婴儿,一点点长成个英武的壮小伙子,其间倾尽了自己的满腔心血和殷殷期望,如今要一朝分离,且自己已是垂垂暮年,而天行小小年纪却要独闯乱世,恐怕此一别即成永诀,又如何能毫不伤怀呢?清明节快要到了,这是两人商量好的,等清明节为虚静打了蘸仪之后,天行就要启程。 启程前的那个夜晚,是天行永生难忘的夜晚。昏黄的烛灯下,白眉银发的云鹤真的像是那画上驾鹤飞天的仙人。只要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天行的心就格外平和,好像他真的有仙气渡给自己,能让自己置身于红尘之外,隔绝了一切的烦恼忧惧。此时,他真的有种冲动,想要留下来,永远守在他的身边。 天行眼中的依恋,云鹤看得明明白白,他微笑着说:”天行,你备的那些木柴和干货都够我一年的用度了。难道太师父都老得动不得手脚了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好孩子,别担心。云聚云散,皆是自然。“ 天行定定地看着云鹤,”扑通“跪下来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抬起头,眼中已噙着泪,尽力用平稳的语调说:”太师父,您多保重!天行一定快去快回,运气好的话,说不准那些柴还没烧完,我就回来了。“ 云鹤微微一笑,上前俯身扶起天行,说:”天行,你长大了,快和太师父一边高了。等你回来,太师父怕是要仰着头看你了。你的行装都收拾好了?“ 天行点点头,应了声:”嗯,收拾好了。“云鹤转身取来一个小布包,递给天行说:”这里面是些散碎银子和一些银元,未必够用,只能靠你自己了。至于是否要回来,何时回来,全凭你的心。如果真的厌恶外面的世道,那就回来。不过,天行,当初你师父不让你皈依道教也是一番苦心。他想让你长大经历了世事之后,自己选择你自己的人生。你不是道士,下山后,不必守道家的规矩。也不必顾念我,相比起山下的乱世,这里已是方外净土了。倒是你,孤身一人,跋涉千里,其间必有不少磨难,太师父也帮不了你呀!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遇事沉住气,莫要意气用事。“ 天行点点头,迅速抹干快要溢出的泪水,说:”太师父,天行知道了。我的名字是太师父起的,意思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行一定不辜负太师父的期望,纵然是乱世,也要做个自强不息的君子!“ 太师父温和地笑了,说:”天行,太师父信你!“说着又拿出一本线装的小册子,递给天行说:”天行,这个,你留着吧,当个念想。“ 天行接过来一看,鼻子一酸,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道德经“,只是字体颇为幼稚,认得是自己六岁那年,太师父教他”道德经“,讲一句,就让他写下来一句,花了三个多月的功夫,终于完成了他的第一本手抄道德经,虽然之后他不知又抄了多少本,可这第一本经书上,不仅有太师父写的注,最后一页上,还有师父亲笔题写的‘天行于民国六年手抄道德经’,这本书上有着师徒三人的印记啊,让天行一时心绪难平,感慨良多。 云鹤道长拍了拍天行的肩,平和地说:”聚散随缘,不可强求。山下的世界,或花团锦簇,如烈火烹油,或刀光剑影,似人间地狱,不论你遇到什么,都要记住,凡事不可背道而驰,否则,终将镜花水月,徒劳一场。只要大道在心,就会冲破迷雾,清净坦荡。“ 天行品味着太师父的叮嘱,捧着那本道德经,回屋认真地用油纸包好放入行囊。这一夜,辗转无眠。 次日清晨,天行如往常一样,打了太极,清扫庭院,和太师父用过早饭,天行背上行囊来到正殿,拱手作揖参拜正中的三清神像。突然一声”当“的脆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神像上掉落,在神案上一弹,径直飞向天行。天行伸手一抄,很轻易地将那东西抓住,伸掌一看,手心上是一个比铜钱略大但却厚得很多的铁片,上面刻着阴阳太极图,两极的圆点却是镂空的。天行认得,这是太上老君手上老君扇中央镶嵌着的太极玄铁。天行微微发怔,一旁的太师父走过来拿起太极玄铁,抬头看了看太上老君像,微笑着对天行说:”天行,看来此物与你有缘。你等等。“说完径自往东厢房去了,不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拿着的太极玄铁已穿上了一根黑绳。云鹤将黑绳系在天行的脖子上,又说:”既然它要跟着你,你们就作个伴吧。“ 天行摸了摸项上的玄铁,无限留恋地看着云鹤道长,一时哽咽难言。云鹤拍了拍天行的肩头,温和地说:”孩子,去吧。不出去走走,你如何能懂得天地之广博,大道之玄妙。路上小心,去吧。“ 天行含泪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哽咽着说:”太师父,您要多保重!天行去了。“站起来,深深凝望了太师父一眼,转身大步而去。出了院门,返身将院门缓缓关上,从此,一个世界离他远去,另一个世界正对他敞开着大门。天行大步流星地走在下山的路上,对即将面对的未知,既有着忐忑不安,更多的是一种探求的渴望和兴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第五章 经过了几个小的村镇,天行往东北方走了六十多里,远远地他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城门楼,走近了,只见上面两个大字“平凉”,这就是古丝绸之路重镇之一的平凉了,天行不免有些兴奋。虽然,下山前,太师父也让归林师兄带自己下山了几次,可只是在山脚下的小镇转了转,只听说平凉就不远了,还是个有名的古城。 天行加快了步伐,进了城门,那脚步就不由得放慢了,因为眼睛不够使的了。从前去过的乡镇,不过比村子大点,平日里也冷清,只有集日或节日才热闹一下。可这里就不同了。走在宽敞平整的街道上,两旁房屋一个紧挨一个,还有不少房子是从未见过的样式,两c三层高的房子也不少。有的街道两旁各种店铺特别多,卖吃的c卖药的c卖珍宝首饰的,卖字画书籍的,当铺c钱庄c客店眼花缭乱,还有很多在街边摆摊的,挑着担边走边吆喝的,身边人来人往,穿着也很时髦精神,也常有骡车驶过,还有一种人拉着跑的车,车上坐着人,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洋车。忽然,天行看到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志高气昂地骑着个两个大轮子的车晃悠悠碾过了,便扭着头盯着看,心中还琢磨着那样细细的两个大轮子怎么能两脚一蹬一瞪地就能载着人飞快地跑,却不会倒? 旁边一个卖蔬果的老汉见他好奇张望的样子,笑呵呵地说:“这位小道长,是没见过那物件吧。那叫‘自行车’,是洋玩意。前几年才有几个大户人家买来骑着,可是稀罕物呐,听说值好几百洋元咧!” 天行向老汉拱手道:“谢谢老人家指点。请问老人家,今天是集日吗?这么热闹!” 老汉说:“不是什么集日,这平凉城里只要不是坏天气,天天都这样。不像俺们乡下,只有集日才热闹。我说小道长,你从哪儿来呀?是打崆峒山来吗?看你这样子,要去远地儿?”平凉离崆峒山不远,常有道士进城,因此这里的人们见到道士都习以为常,老汉不过是看到天行背上鼓鼓的行囊,略有好奇而已。 天行答道:“正是从崆峒山来,要去东北。” 老汉露出诧异之色,道:“东北?那地方可远着咧。看你年纪不大,这一路可不太平。干啥去那么远?就你一个人吗?” 天行听着好像老人知道东北,马上追问道:“老人家知道东北在哪儿?有多远?要走多久能到呢?” 老人说:“唉,到底有多远我可不知道。前年俺村里丁家的一个侄子,说是和几个小子一起去闯关东,如今也没个信儿回来。听说要沿着长城一直走到尽头,还要往北,都快到高丽国了!” 天行不解地问:“关东?那是个啥地方?” 老人说:“关东就是东北,一回事!唉,这些年仗打个没完,日子难啊!年轻力壮的就想到关东去碰碰运气,听说那人少地多,土地也肥,开不过来,有不少人发了财!咳,都是听说,谁知道呢?光是这路就不好走,要不是没了活路,谁想背井离乡,跑到那老远的地方去撞运道呢。你一个道士,怎么也往那儿跑哇?” 天行微微一顿,说:“我是要送师父的骨灰回去安葬。” 老汉听了,神色凝重起来,说:“哦,不容易!看你小小年纪,一个人,不容易啊!” 天行不再说下去,告别了老汉,见天色不早,就寻思着如何找个地方过夜。先是问了几处小客店,算算账,觉得还是省着用的好,就想找个避风处将就一晚,又觉得肚子饿,便拿出备着的玉米饼子,边吃边走。路过一家小店,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看着不过八c九岁的小女孩,被店老板赶了出来:“去去,外边要去!脏兮兮的,你跟这儿转悠,客人还咋吃饭!”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店家,只好离开,迎面正碰见天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饼子。天行动了恻隐之心,便掰了一大半递给她。小女孩大概是饿极了,抢似的接过去就往嘴里送。天行看她蓬头垢面,个子瘦瘦小小,却穿着一身肥肥大大的衣裳,又脏又破,到处是补丁和口子。看她这么小,独自流落街头,更是于心不忍,从囊中又摸出一个饼子递给她。小姑娘一愣,大概没想到能遇到这样的好事,伸手接过了饼子,眼睛感激地看着天行,可嘴里填满了玉米饼,呜呜说不出话,又急着想咽下去,那饼很干,她吃得急,似是噎住了,直着脖子,小脸涨红了。天行忙从腰上解下个水葫芦递给她,喝了几口,算是缓过来了。 她满是感激地说:“大好人,谢谢大好人!好人有好报,俺谢谢好人了!” 天行收了葫芦,问:“你家里人呢?就你一个人吗?” 小姑娘眼神更加黯淡了,喃喃说:“没人了,俺没有家。” 天行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微微叹了口气,说:“饼子收好吧。我走了。”天行往前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突然传来女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回头一看,见她被人推倒在地,一个也是乞丐模样的男人从她身边跑掉了。 天行忙赶回来,见她手中的两块饼全不见了,肯定是被刚才那个乞丐给抢走了,于是俯身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安慰着,又摸出一块饼放到她手里,小姑娘才渐渐止住哭泣。突然一个声音道:“秀,谁欺负你了?告诉哥,揍他去!” 天行抬头一看,一个破衣烂卦的男孩子,圆脸庞,眼睛也瞪得溜圆,气鼓鼓的样子。 被唤作“秀”的小姑娘抹抹眼泪说:“哥,算了,打他也拿不回咱的饼了。这个给你,快吃吧。”说着把手上的饼递过去。 男孩子看着饼问:“哪儿要的?” 秀指指天行说:“是他给的,还有两个给抢走了。” 男孩子马上笑嘻嘻看着天行说:“这位道长,到底是出家人,真是菩萨心肠,不对,是神仙心肠。嘿嘿,反正就是大好人!我叫顺子,天快黑了,道长往哪儿去?要住店吗?这块地我熟,不远有一家客店,便宜,老板是个好人,吃不了亏。要不,我带你去?”顺子很是机灵,看天行像是个出远门的,就很热心地说。 天行心中倒是一动,问道:“我不住店,就想找个背风的地方,你知道哪儿有吗?” 顺子很爽快地说:“这容易,你要不嫌弃,要不就跟我们凑合一晚上吧?” 天行跟着顺子来到一户人家的门洞里,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偏门,那气派比普通人家的大门还大。门洞进深像是间小屋子,虽只有三面,好歹也能挡风避雨。 天已擦黑,此门早已从里面栓牢。三人坐在角落里,顺子将大半个饼给了秀,自己边嚼着饼,边问天行:“道长,你打哪儿来?” 天行说:“崆峒山。“ 顺子睁大了眼说:”听你口音还以为你是外乡人。那俺咋称呼你呢?“ 天行说:”我叫李天行。“ 顺子凑近了说:”天行道长,我听说,崆峒山的道士都会功夫,你会不?“ 天行不想骗他,只好说:”会一点。“ 顺子眼睛放光,满脸羡慕之色地说:”我最佩服那些英雄好汉了,有了功夫,没人敢欺负咱,还能除暴安良!我最爱听那馆子里说书的,有武松c秦叔宝c杨六郎,都是大英雄!“说着激动起来,看着天行说:”天行大哥,要不你收俺当徒弟,教教俺行不?“ 天行没想到顺子这么激动,便说:”学功夫不是一天c两天的事。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留在这里。对不住了,顺子兄弟。“ 谁知顺子”呼“地站了起来,”扑通“跪在天行面前,恳切地说:”只要你肯收俺当徒弟,你走哪儿,俺就跟到哪儿!俺能要饭,能干活,绝不拖累师父!求师父收下俺吧!“边说边磕起头来。 这下天行傻了,怎么也想不到才下山一天,竟有人求着要拜师。还没等他醒过味儿来,一旁的秀竟然也跪下了,也哀求道:”大好人,收下俺们吧!俺跟哥学了本事,就不受人欺负了。俺们给你当牛做马,好好伺候你!“ 天行实在是哭笑不得,此时天全黑下来,月光不是很明亮,但天行依稀可以看到那两双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真诚的目光,让他不仅心动。他俯身去扶顺子,顺子耿着脖子不起来,天行手上一加力,顺子身不由己一下子被天行拽起来,他惊呼着:”师父,你咋做的?太厉害了!” 天行苦笑着说:“想学?先把你妹子扶起来!” 顺子“哎”了一声,忙不迭把秀扶了起来,转过身就说:“师父,你答应收下俺们了?” 天行看这架势,兄妹俩是铁了心了,想了想,觉得两人也可怜,三人一起做个伴也好,就说:“好吧,我可以教你们功夫,不过,我还没资格收徒弟。要不,我们结拜成兄弟吧。” 顺子一听,大喜过望,直说好。三人报了姓名和年龄,李天行,十五,何顺,十三,秦秀,十岁。于是三人出了门洞,同沐在月光之下,恭恭敬敬向月亮拜了三拜,学着说书的说的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话,然后便称起了大哥c二弟c三妹。 第二天一早,天行买了两套旧衣裤鞋袜,带着二弟c三妹去澡堂洗了澡。顺子和秀换掉了乞丐服,虽也是穿着寻常的旧衣裳,但两人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尤其是秀,把乱蓬蓬的头发扎成两个黑油油的辫子,干干净净的瓜子脸,更衬着娥眉修长,双眸水灵,这才是一个十岁女孩子应该有的可爱样子。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着他们的天行大哥,开心得像是失散的亲人终又重逢,又好比流浪的孤儿寻到了家人。纵然北方的春寒依然料峭,但三人心里都暖烘烘的。 天行在路边的小吃摊上买了一些锅盔做路上的干粮,又买了三碗酸汤面。顺子和秀从前路过时,闻着那酸酸的味道,看着那泛着油星的汤水,总是馋得不住咽吐沫,今天两人几乎是埋头痛吃,连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天行看着又高兴,又有些心酸,就想再给他们要一碗,被两人死活拦着说吃饱了,不要了。于是三人便启程往北走,此时,顺子才开始关心要去哪儿的问题。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天行告诉他们:“去东北。我要送师父的骨灰回家乡安葬。” 顺子“哦”了一声,扭头看看天行背上鼓鼓的行囊,又问:“东北在哪儿啊? 天行说:”听说很远,顺着长城一直走到尽头,还要往北走。“ 顺子不知道长城的尽头在哪儿,可感觉上远得快到天边了,他吐吐舌,不过心里根本不在乎,反正只要跟着大哥,去哪儿都不在乎。 秀突然接口说:”不管去哪儿,只要跟着大哥就行。“ 天行笑着看看秀和顺子,心中暖暖的,身边有了两个弟妹,这路途再长也不孤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第六章 三人一路打听,一路北行。这一日,来到长城所在的洪山脚下,顺子和秀望着前方那郁郁葱葱的大山,既兴奋又新奇。别看他们一直生活在崆峒山附近,可却从没有进过山。如今不仅要进山,还能到传说中的长城看看,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进了山,大家脚不停息地顺着山势往上爬了小半日,除了天行仍面不改色,顺子和秀已经气喘吁吁了。秀满头大汗,脸红得像秋天的红叶,走两步歇一步的。天行笑着说:“刚才还欢实着呢,走不动了吧!停下来歇会儿吧。” 秀累得话都懒得说了,顺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诶呀,俺的娘啊!这山有多大呀!爬了这半晌也不见长城的影儿。累死俺啦!” 天行把水葫芦递给秀,顺子也拿出自己的葫芦“咕嘟咕嘟”灌了起来。上山前,天行要把所有干粮和水都自己背着,顺子好强,自己的水葫芦和干粮坚持自己背,天行没勉强。顺子看着天行好像没事人似的,心里佩服得不得了。 天行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左近有棵很高的大树,对顺子说:“顺子,我到那棵树上看看,兴许就看见长城了。”说完,几步小跑,一个纵身窜上树干,身体如一只灵猫般左攀右跳,很快就到了树顶了。顺子和秀仰着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嘴巴张着,都看傻了。虽然这些日子,天行大哥真的信守诺言,开始教他们了一些基本的功夫法门,可自己却从没有给他们演示过自己的本事,就算顺子一直撺掇着他显显本事给他们看,天行倒是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说:“练功最忌浮躁,有功夫的人最忌骄躁。若想着学功夫是显摆给人看的,或是持强凌弱的,那就不如不学,否则,再好的功夫,也终会惹祸上身,害人害己。” 顺子只有耐下性子,才知道看着总是一团和气的大哥,也有严厉的一面。谁知今天冷不丁大哥竟来了一手。爬树谁都会,可大哥那不是爬树。只见他用脚那么轻轻一蹬,人就平地窜起老高,用手抓住一个枝子,同时用脚一点,就飞到另一个树枝上了。越往上,树枝越细,可大哥站上去那么稳,细细的树枝只轻微晃晃,好像上面真是站着只猫,而不是比猫重得多得多的大活人。最后天行站在最顶端的细稍上,上身已经高出树顶了,就听他喊道:“长城,我看到长城了,就不远了。”说完,只见他三跳两跳,最后离地面还有丈余,竟一跃而下,轻轻着地,就像是刚从炕上跳下来一样。看得顺子眼珠子快爆出来了,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激动万分地叫着:“大c大哥,太神了!教教俺!教教俺!这c这是什么功夫啊?” 天行微微一笑:“练这功夫也不难,但要坚持,你想学可以,就是别叫苦!” 顺子满口应承不迭:“行行,只要大哥教,俺绝不叫苦!秀,你学不学?”顺子回头叫秀,秀也看傻了,听二哥喊自己,也要站起来,却听顺子怪叫一声:“秀,别动!” 秀错愕之际,觉得旁边“啪”地一声什么东西掉下来似的,右胳膊还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就下意识低头一看,一条大蛇卧在自己脚边,吓得尖叫一声就往旁边跑,被天行一把拽住说:“秀,别怕,蛇已经死了,别怕!啊!” 原来,顺子和天行同时看到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后面是个矮树丛,树枝上缠着条大蛇,刚好在秀的右肩上方,舌头对着秀正吐着红红的蛇信子。就在顺子出声警示之时,银光一闪,蛇随即掉了下来。顺子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听天行说蛇已死了,就大着胆子走近,果然看那蛇一动不动,蛇头下方淌着血,一个小刀样的东西把蛇身穿了个透。 天行走过来伸手把蛇身上的小刀拔出来,扯了片树叶擦干了上面的血迹。顺子好奇地看,那是一柄两面开刃的短柄小刀,便指着它问:“大哥,这是什么?暗器吗?” 天行说:“是飞镖。“ 这时,在顺子眼中的天行,已不仅仅是大哥了,而是一尊神!天行收了飞镖,回头再去看惊魂初定的秀,顺手捡了一根长树枝,将上面的小枝掰掉,成了个长木棍,走过去递给秀说:”秀,你拿着它,边走边用它打身边的草丛,蛇就不会靠近了。累了还能拄着它走。“ 秀接过来,也用无限崇拜的眼神看着天行说:”大哥,你咋会这么多呢?跟着大哥,俺啥都不怕了!“ 旁边的顺子眨眨眼,眼光闪过一丝狡黠,突然指着秀大叫:”秀,蛇!“ 秀立即尖叫一声就往前跑,随即听到顺子恶作剧地哈哈大笑。秀马上明白是受了作弄,一跺脚,举起木棒就往顺子身上打过去。顺子早有防备,一溜烟往山上跑去,秀挥舞着棍子追了上去。天行笑着,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果然,走了没多久,三人就远远望见了长城高大的城墙,也顾不上饥渴,一鼓作气终于到了长城的城墙下。不过,这时顺子有些泄气,仰头看着高大的城墙和城墙下颇为陡峭的岩壁,极难攀爬。看来他们找的不是地方,只能再继续寻找入口了。 天行看了看四周,对两人说:”你们想上去看看吗?“ 顺子说:”那是当然,可太高了,怎么上得去呀!“ 天行对秀说:”秀,哥背你上去。你怕吗?“ 秀想起刚才看到大哥飞身上树的样子,马上兴奋地说:”真的?不怕!“ 天行蹲下身,说:”秀,上来,抓紧我!“ 秀得意地看了一眼顺子,过去趴在天行背上,双臂搂紧天行的脖子。天行站直了,找了处略微有坡度的地方,说了声:”抓紧了啊!“便跑几步,一个纵身跃上石壁,双手迅速抓住上面凸起处或是草根,几个纵身便跃上了城墙。秀觉得像是腾云驾雾似的就到了长城的城墙上。天行放下秀,又如法炮制把顺子也背了上来。秀和顺子站在城墙内,远望山下一片墨绿青翠,好像大好江山尽在眼底,一时也顾不得回味刚才”飞“上城墙的感觉,欢呼着跑在长长的砖石甬道上,直奔上面高大的城楼而去。 三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呼啸的山风吹动衣襟,望着四周山峦起伏,巨龙般的长城蜿蜒横亘在山峰之上,上仰青天,下俯大地。此时人的心胸似乎被无限扩大,大得要将大地山河都装进去,胸怀激荡如战鼓擂动,发丝飘动似旌旗飞扬。站在这里,三个少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壮丽山河,什么是意气风发! 一番激动之后,三人坐在城楼里香甜地吃着干粮,喝着冷水。顺子一阵狼吞虎咽之后,看着还在细嚼慢咽的天行,突然又跪在天行面前,大声说:”大哥,要没有你,俺死了都不知道长城是啥个样!俺谢谢大哥了!“一个头磕下去。 天行吓了一跳,忙制止他别再磕头了,让他坐下,无奈地说:”顺子,我们都是兄弟了,你别老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嘛。我是大哥,为你们做点事是应该的,以后可不兴这样了,啊!“ 顺子嘻嘻笑着,说:”要是俺一跪就跪出黄金来,俺就一直跪着不起来,弄个金山银山,给大哥和秀造个大宫殿,比皇上的还要大!“ 秀笑了,说:”那感情好!你不是说有个跪着的那个叫,叫秦跪的,是个大坏蛋。你也跪着,那你就别叫顺子了,你叫,叫何跪吧。“ 顺子眼一瞪,作势要打的样子,气哼哼说:”毛丫头,瞎说!那个秦跪把大英雄岳飞害死了,所以才叫他永远跪着给大英雄认罪!咱大哥也是英雄,要是搁在古时候,大哥也是岳飞那样的大英雄,我就做他帐下的大将,像,像程咬金那样的,绝不给咱大哥丢脸!是不,大哥?“ 天行笑笑没说话,秀不理顺子,歪着头看着天行说:”大哥,你教我扔那个小刀,行不?“ 天行说:”你想学飞镖?“ 秀认真地点点头。天行一笑,说:”好,你学会了,哥就把飞镖送给你。“ 秀兴奋地笑着,使劲点点头。 三人沿着长城往东北方向走,晚上就在城楼里睡了。这样在长城上走了两天,干粮和水都不多了。干粮还好办,林中有的是野物和野菜,可水源就不好找了。于是三人商量着是往长城内,还是往长城外走。秀是女孩子,觉得还是往内走稳当些,顺子却嚷嚷着要去长城外的大草原看看。最后还是激情四射的顺子把大家说动了,三人便下了长城,往传说中的蒙古草原而去。 有了进山的经验,几人没费多大力气就出了山林,可出了林子就傻眼了。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茫茫草原,要不是身后有山,三个人几乎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天行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先沿着这片林子的边缘走吧,得找个人问问路。实在不行,就翻回到山那边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第七章 三人沿着林子走了半晌,也没个人烟,倒是找到了一条小河,水很浅,但很是清澈,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中的小鱼在自在地游动。顺子先是牛一样地把头扎进去,连喝带玩地折腾起来,秀离他远远的,把河水当镜子照着,梳理着那两个大辫子,然后就着河水洗着手和脸。天行也喝了个水饱,然后把几个水葫芦都灌满了,一边啃着锅盔,一边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张望着。 顺子也从干粮袋里拿出个锅盔,边吃边说:“大哥,你看啥呀?” 天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说:“有水的地方,八成就会有人家。我们顺着这条河往下走,就可能找到人问路了。” 顺子兴奋地一拍大腿,说:“嘿,还是大哥行,我们就往那儿走。秀,你累不?” 秀走过来说:“不累,你们说走就走。” 三个人沿着小河往下走,天已经快要黑了,还没有见到村落,顺子和秀不免有些失望。天行不时伏下身,耳朵贴着地面凝神静听,终于在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他告诉大家,前面不远就有人家了。 果然,走了一会儿,远远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蒙古包,旁边一个简陋的马栏,圈着三匹瘦马。三人在蒙古包前站住,顺子上前大声道:“请问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想问个路。”叫了两声,等了半天,才见毡门掀起,一个面色黝黑,一脸褶皱的蒙古老人虎着脸走出来,他看着三个人,眼光充满厌恶,粗声粗气地说了两句,可根本听不懂,大概都是蒙古语,然后也不管三人的反应,就转过身掀起毡门进去了,毡门挑起的瞬间,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两个女人。 三人面面相觑,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漠给打蒙了,看看四周,好像再没有人家了,顺子还想再去试试,天行拉住了他。这地方已经远离树林,天已经黑了,四处一片平坦空旷,夜风一起,秀缩着手打了个寒战。天行接着晦暗的星光,看到蒙古包旁边堆着些干柴,他把顺子和秀带到蒙古包旁边背风点的地方,从行囊中拿出一个银元,转身来到毡门前,高声说:“老人家,我的弟妹还小,外面很冷,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些柴火取取暖?”叫了两声,毡门一挑,一个老婆婆走出来,看看天行,又看看一旁的顺子和秀,说着清楚的汉话:“唉,都是不大的孩子,进来吧。” 三人喜出望外,道着谢进了蒙古包。蒙古包不大,中间一个火盆烧着柴火,上面一个架子,架子上吊着个黑乎乎的铁壶,冒着热气。蒙古包内没有油灯,光亮也全靠这堆火,火堆旁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身蒙古服饰,圆脸,大眼,高颧骨,好奇地打量着进来的几人,而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坐着刚才的那个老人,默不作声,也不看他们。老婆婆让他们坐在火盆旁边,拿了几个碗递给蒙古女子,她便从壶里倒出乳白色的东西递给几个人,三人道了谢,接过来便喝了一口,天行从没有喝过奶,但他尝出里面有淡淡的茶味,有点咸味,还有就是他不知道的奶味,第一口有些奇怪,但喝了几口,回味就很是舒服了。顺子和秀显然也很是喜欢,顺子咂咂嘴,直说好喝。那蒙古女子笑了,收了碗,又出去抱了些柴进来,顺子忙说:“我来,这个我会。”说着帮着女子添柴,女子笑笑,看看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清晰的汉话。 秀说:“我叫秦秀。姐姐叫什么?” “萨仁。他们是你的哥哥吗?” “是。这是我大哥,李天行,这是我二哥,何顺。那个,萨仁姐姐,你会说我们的话啊?你是汉人吗?” “我娘是汉人,所以我会讲汉话。你们从哪儿来?你们的爹娘呢?” 秀低头看着火堆,轻声说:“爹娘不在了。” 萨仁脸上露出怜悯之色,看着天行问:“那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要去东北。”顺子抢着回答。 “东北?那可是很远呢。你们是要去投亲戚吗?”萨仁看看秀,关切地问。 “你知道东北在哪儿?能告诉我们怎么走吗?”顺子来了精神头,急着追问。 萨仁却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还是听旗里的老人们说的,说东北挨着察哈尔,远着呢。” 顺子不免有些失望,但仍有些不甘心地继续问道:“那你们旗里的其他人呢?怎么只看见你们家这一个蒙古包啊,其他人住得远吗?” 萨仁一顿,眼睛却迅速望了眼坐在晦暗中的父亲,随即低下头不吱声,默默地拨弄着柴火。顺子觉得奇怪,还想再问,却被天行暗中拽了一把,只好作罢。萨仁的母亲走过来,指给三人睡觉的地方,于是除了偶尔火盆中炭火的噼啪声,帐内静寂无声。三人走了一天的路,也的确是困乏了,很快入眠,一夜无梦。等顺子睁开眼,发现蒙古包内只有自己和秀,火盆中的火已熄了,耳边听到帐篷外面有人说话。顺子赶忙起身出了帐篷,一眼看到天行正在往柴堆上堆放木柴,旁边的萨仁也在帮忙。马栏中的马已不见了。 顺子知道天行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想必是他练功后,又拾了不少木柴回来,于是也笑嘻嘻地过来帮忙。也许是因为萨仁的父母不在近前的缘故,萨仁的话也渐渐多了,她告诉天行,他们原本是四王子旗的,可是自从山西军阀阎锡山打败了西北军冯玉祥,占了绥远,又开始大量征兵,他们家的好马和大哥都被强征了去,二哥如今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父亲也气病了,一家人不得已,才远走他乡来到这里,暂时安顿下来。 天行这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们一家人在此,看来萨仁的父亲不友好,也是有缘故的。几个人正聊着,秀也出来了,不久萨仁的母亲也回来了,带回来一些野菜,大家吃了些菜汤,根据萨仁母亲的指引,天行三人继续往北,往一个叫包头的城市而去。 一路上但见一片绿色一直延伸到和蓝天相接的遥远天际,脚下是软软的草甸,天上是绵绵的白云,有时会碰到牧羊的牧民,健壮的蒙古汉子骑在马上,大声吆喝,放声歌唱,开怀大笑,这一切都让三个年轻人顿感轻松畅快。秀儿采了满把的野花,手都握不住了还在不停地采,顺子时不时的奔跑和欢叫,累了,几个人痛快地往地上一躺,最惬意的是还有个宝石蓝的小湖在身边,喝着香甜的湖水,咬着青青的草茎,翘着二郎腿仰望蓝天,简直如在云端般的飘飘然啊!到了晚上,满天闪亮星辰,近得好像伸手可以触摸到,围着温暖的篝火,三个人好久都没有睡意,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这是他们迄今为止最愉快的旅途了,途中遇到的牧民热情地用奶茶和羊肉招待他们,不过十几天的路程,顺子吃了这辈子最多最美的羊肉,秀儿的小脸也更红润了,笑起来就散发出女孩子最可爱的甜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第八章 终于,包头近在眼前了。天行从一个皮货商人嘴里知道,前面就是包头,因包头是历来的皮货集散地,一路上天行他们碰到了不少皮货商人,跟着他们省心又顺利地来到了包头。天已过午,天行三人光顾着赶路还没有吃午饭,虽然还有些干粮在背囊里,但看着满街的饭馆c小摊,满街都飘着浓香的羊肉味,尤其是那种大海碗里盛着的热腾腾的羊杂的味道最让顺子挪不动步。天行给顺子买了一碗羊杂碎面解馋,给秀儿买了一盘烧卖,自己多年食素,也买了碗莜面过了过瘾。三人吃得饱饱的,笑得眯缝着三双眼,乐呵呵在街面上闲逛,看着什么都新奇,不知不觉中三个人各自顾着自己的兴致,慢慢地彼此拉开了距离,视线也被来往行人时时遮掩住了。等天行想招呼着顺子和秀儿到一起时,秀儿却不见了。一开始,他们还以为秀儿在哪个摊子给绊住了,可附近的店面找遍了也没见秀儿的影子,问了很多人也不知道。天行和顺子有些急了,顺子打小就当乞丐混世面,知道厉害,如果是迷路了还好,就怕被人贩子拐了就麻烦大了。两人又找了足足两个时辰,有人跟他们说,要不就到局子里报警吧。 两人一路问着,来到了警察局门口,门口的警察斜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小道士,一个穷小鬼,一脸不耐烦地说:“去去,别地耍去!再敢胡闹,小心老子打折你的腿!”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顺子心里暗骂,凭自己的经验,警察对穷人来说从来都是仇人般的穷凶极恶,别说指望他们帮忙了,最好还是有多远躲多远才行。 然而天行仍然满怀期待地认真诉求着:”这位大叔,我妹子真的走丢了!今天是我们头一天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请您帮忙找找,要是让坏人给拐去了怎么办?您得帮帮我们啊!“ 旁边一个胖胖的警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天行,凑热闹似的上前,笑嘻嘻地说:”嘿!少见啊!你是个道士啊?毛没长齐呢咋就看破红尘了?不是骗子吧!你哪儿来的啊?“ 天行压住怒气,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是从崆峒山来的。我妹子这么高,瘦瘦的,梳着两个长长的“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崆峒山?好地方!嗳,听说那儿的道士都会功夫,你会不?给我们耍耍呗,耍得好,我们就信你是真道士!“胖警察边说边向同伴挤眉弄眼,两个人放肆地笑着。 顺子气得一手握拳,一手拉起天行转身就走,身后的笑声更大了。两人一口气走出老远,顺子再看天行,见他虎着脸一言不发,也恨恨地说:”这帮狗,见了官就摇尾巴,见了穷人就龇牙!呸!什么东西!哪天让你们尝尝小爷的厉害!大哥,别生气,这种人俺见得多了,都不是东西着呢!等找到秀儿,看俺让他们吃屎还找不着主!“ 天行望望西边的暮色,微皱着眉说:”天快黑了,我们怎么找啊!“ 顺子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大哥,看来俺还是得做回乞丐!别小看乞丐,这世面上大大小小的事,没乞丐不知道的!俺就混到他们堆儿里去,准能打听出点消息来!依我看,秀儿八成是让拐子给拐了,只要打听出这里的门道,一准儿能找到秀儿!“ 天行觉得有理,点头说:”好!我跟你一起吧!“ 顺子说:”不用!我一人就行!大哥找找这儿的堂子,人贩子多是跟堂子勾着的。大哥盯着他们,没准儿能看出些门道来。“ “堂子?是什么地方?在哪儿?“天行问。 “就是妓院。要不这样,大哥先跟着我,等我打听出这儿的妓院在哪儿,大哥就好找了。“ 天行还是满脸迷惑,顺子暗笑,原来大哥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于是边走边给天行恶补红尘知识,最后以天行的面红耳赤结束话题。 顺子很快把自己装扮好了,没多久就跟几个乞丐混熟了,打听出包头城里一个叫燕子巷的地方是青楼艳馆聚集之地,其中的”彩衣苑“是最大的一家。顺子和天行来到燕子巷,天行看到在不是很宽的巷子两旁,站着很多妖艳的女子,还时不时拦着过往的男子搭讪,心中不免发慌,不敢往里走,便在巷口一个茶馆内寻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了下来,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顺子则迅速混迹于人群中打探消息去了。 等到天色已晚,茶馆的人渐渐散去,天行看到顺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便赶紧出来。两人找了个僻静处,顺子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大哥,打听出来了。这地面上有个白帮,专做拐卖诈骗的活,这的大小堂子都要白帮的人罩着,要不根本别想活。我看秀儿八成是在他们手里,可惜就是不知道关在哪儿。大哥,你说咋办呐!“ 天行沉默了一下,问:”你能查到这个白帮的秘密聚会地点吗?要不查到一个帮会身份的人,我们可以跟踪他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顺子有些为难地说:”唉,那些人一看到我是生面孔,又是外地口音,就多少有些戒心,也不是查不到,就怕多耽搁时间,秀儿就危险了!大哥,给我点小钱,有了油水就好办点。“ 天行立即打开背囊递给顺子:”拿去,多少都行!“ 顺子捡了些,把背囊还给天行说:”太多了让人疑心。大哥,我再去打听打听。“说着就要走,却被天行一把拽住:”等等,你说这些帮会是和堂子勾着的?“ 顺子说:”是啊!他们拐了人,要么是卖给堂子,要么是卖给主顾。拐了女孩子,八成是卖给堂子的!“ 天行问:”你说这里最大的堂子叫什么来着?“ 顺子说:”叫‘彩衣苑’,大哥,你想干啥?“ 天行问:”我不能这么干等着,我想等夜深了去探一探!“ 顺子想想说:”也好!不过大哥小心点,堂子里都养着好些打手,可别着了他们的道!“ 天行笑笑说:”知道了,放心!咱们回来还是在这个地方会合吧。“ ”邦,邦“二更的梆子敲响了,略微沉闷的声音在静寂的巷子中格外清晰。天上月色明亮,星光点点,在影影绰绰的墙壁和屋瓦上一个影子时而快速奔跑跳跃,时而骤停低伏张望,随后在一个点满红灯笼的院落悄悄地跳了下去。这个时候,包头城的其他地方都如同死一般的沉寂,可出乎天行的意料,这个叫彩衣苑的堂子竟然还是灯火通明,笑语不断,人影穿梭。其实这才是堂子的常态,晚上才是生意红火的时候,天行哪里晓得,顺子也只知皮毛,不知道提醒天行。 不过既然来了,就要有所收获,夜色多少也提供了些掩护色。天行捡了个人少的地方一跃而下,想着如果是关人的地方,必然不会在热闹华丽的地方,于是往僻静处而去。看到几间独立的屋子,黑着灯,静悄悄的,门从外面锁着,天行用刀将窗户撬开跳进去,取出火折子照了照,发现不过是堆放杂物的库房。这样撬开几间房找了一会儿,没什么发现,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又往人多的前院而去,打算暗中抓个人问问。由于人多,天行又跳到房顶上悄悄找着,听到下面开门的声音,探头一看,有人走了出来,是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边走边嚷嚷:”三爷,三爷!红衣再不来,吴大少就要翻桌子啦!三爷!“ 很快,一个男人连跑带颠地跑过来,冲着那女子就吼:”号什么?你怎么出来了?还不进去好好伺候着!“ 女子委屈地说:”三爷,怨不得我!人家吴大少就是冲着红衣来的,我好歹哄了半天,曲儿也唱了,酒也喝了,可见不着红衣,他哪肯安安静静地呆着啊?这不就急了,要掀桌子呐!“ 男人恨声嘟囔着:”没用的货!唉,红衣,红衣!我哪儿去找两个红衣!“边说边快步往屋里走。经过一番苦劝,屋里暂时消停了些,那个被称作三爷的男人关上门,刚转身就又被一个小厮叫住了:”三爷,那个丁二又来了,您看“ 话没说完却被三爷给打断了:”得得得,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找我,去,找大贵去,叫帐房支两块大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顺便告诉大贵,让他给我盯着点,累得我腰疼,我得抽两口提提神!“说完,不再理会小厮,背着手走开了。 天行悄悄尾随着三爷来到一个相对僻静地方,见到三爷进了个房间,几乎同时,一个小伙子小步跑着也进去了,听到那小伙子说:”三爷,今天生意可火呢,把您累着了吧?来口上好的云土,给您解解乏。“ 三爷道:”少废话!麻利着点儿!“ 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小伙子出来轻轻关上房门走了。天行从屋檐上倒吊着往里看,只见屋里一个巨大的卧榻,卧榻中间一个小方茶几,三爷躺在一侧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管子,嘴对着管子的一端狠劲吸着,”这就是顺子说的吸鸦片吗?“天行暗自想着。他四下看看没有人,轻轻跳了下来,开了门一闪而入。 卧榻上的三爷半醒半睡地享受着鸦片带来的轻松惬意,突然手中的烟枪被夺走了,刚想睁眼骂人,觉得被人戳了一下,身子麻麻的竟然动弹不得,而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蒙面人,手中的烟枪对着自己的咽喉,立刻吓得一身冷汗,也不敢喊,只颤声哀求:”好汉,好汉!别动气,有事好商量!不知道您屈尊到这彩衣苑,有什么让我们效劳的?“ 蒙面人低声说:”我要找个人。她叫秀儿,才十岁,不是本地人,今天在城里走丢了,是不是你们把她抓到这儿来了?只要你告诉我她的下落,我就放了你。“ 三爷用半浑浊的小眼睛瞄了几眼蒙面的天行,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哎呦,是这样啊。我们彩衣苑里姑娘多,保不齐也许有人收留了她。好汉放心,我这就找人来问问。您看,我这动不了呢,能不能“边说边谄笑着看天行。 天行想了想,把三爷架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着,又转身把门打开,看着三爷说:“你喊人来吧,我就是要找人,只要你配合就不会有事。”说完就藏在了卧榻边的屏风后面。 三爷看着屏风咽了口吐沫,身体麻麻的还是不能动弹,知道这个蒙面人是有功夫的,为了保命还是要小心应对才行,于是扯开嗓子喊:“二麻子,二麻子,死哪儿去啦,给我滚过来!” 很快随着咚咚的跑步声,刚才那个小伙子一溜烟儿似的跑了进来,看到三爷坐在太师椅上倒是一愣,忙上前说:“爷,还没到时候呢,咋就不吸了?要不给您换换,上回田掌柜送的” 三爷没心思听下去,打断他问道:“我有事问你,最近,嗯,就今天,有没有新人送进来的,岁的小姑娘,名字叫秀儿,不是本地人?” 二麻子愣了一下,说:“三爷,这倒没听说,不过,这些事不都是大贵管着吗,我也不是太清楚。” 三爷有些急,提高嗓门说:“那就叫他来,去啊!去!” 二麻子赶紧应了,转身去找人,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过一会儿,脚步声渐进,一个胖胖的年轻人晃着笨重的身体进了门,被肉挤成两条长缝的眼睛努力变成弯弯的笑眼,一出声却是名副其实的大嗓门:“三爷,您找我,什么秀儿,有人要雏儿吗?” 三爷恨不得上前踹上一脚,赶紧说:“嚷嚷个啥?就问你今天有没有个岁的小丫头进来,外地口音的?” 大贵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样,想都没想就说:“没有啊,前儿刚送来几个,货色太差,不是丑八怪就是病歪歪的,有些日子没送嫩雏了,要不我问问” 三爷赶忙插话说:“你肯定没有吗?” 大贵说:“没有啊,要不我再问问雪姨去?” 三爷一直想着怎么能让大贵发现自己的困境,但身体动不了,只能使眼色,可又怕被屏风后面的蒙面人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暗语警示了,于是借机说:“也好,你告诉老板娘,要是有个叫秀儿的小姑娘在这儿,要好好招待着,有人托话要我关照她,让二麻子留点心,要跟从前那个紫衣一样,小心他的脑袋!”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大贵。 大贵听着话,初时有些发愣,随后看着三爷的眼神,便不再多说什么,答应着转身出去了,出去后还返身关上了门。大贵向外边等候的二麻子使了个手势,让他跟着,转过一个拐角,一把拽着二麻子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三爷有些什么不对味的地方?” 二麻子吓了一跳,想了想说:“是啊,才抽了不到半袋子烟就叫我去问什么秀儿的事,那烟可就是三爷的命根子,就是亲爹来了也要抽完才理会呢,咋会为个丫头就断了烟,还这么正儿八经的坐那儿说话啊?我也奇怪呢。” 大贵松了二麻子,说:“不对,不是火烧眉毛的事,三爷决不会在这时候说,怎么还突然冒出来了个秀儿?还提到了紫衣,她不是被人劫走的吗?肯定是出事了,八成是有贼人在三爷屋里。我去叫上人,悄悄的把三爷的屋子围了,你去告诉雪姨,说三爷让贼劫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第九章 然而此时天行并不知道三爷已经不动声色地通知了众人,当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三爷马上陪着笑脸说:“好汉,您瞧,您说的那个秀儿姑娘还真不在这儿。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关照下去了,一旦发现了她,一定不会亏待她,您说个地儿,我们要是发现了她,一准儿把她安安全全完璧归赵!可要不在这儿,那可就真是爱莫能助了。” 天行虽将信将疑,但也只能如此,追问道:“告诉我,是不是有人专门拐了女孩子然后卖到这儿来。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三爷干咳了一声,支吾起来:“这个,唉,这个不好说。那都是些黑道上的,杀人不眨眼呀!要让他们知道是我透的消息,那我,我可就随时要脑袋搬家呀!” 天行当然紧追不放:“我不会说是你说的。我妹子可能在那些人那儿,你要不说,我只好把你绑走,直到你说为止。” 三爷马上哀求着说:“别,别,好汉,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您行行好,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都靠着我一人养活啊!” 天行催问:”好,快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找到他们?“ 三爷心里着急,不知道大贵有没有听出他的暗语,到现在也没个动静,看着实在躲不过去,只好苦着脸说:”可能是白帮的人干的,这包头城里专干人肉生意的就数他们最厉害,就算不是他们做的,只要找到他们,总能打听出消息来。不过,他们帮规很严,我不是他们帮里的,也不知道到哪儿找他们去,平日都是他们找我们谈价钱送人过来。哦,对了,有个外号叫灰鹞子的,是他们的一个头目,但凡这城里人走丢了,找他准没错!“ 天行刚要再问,忽然听到纷杂的脚步声就在屋外,马上警觉,到窗边一看,有十几个人正蹑手蹑脚地围过来,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但还是追问三爷:“怎么找到灰鹞子?” 三爷知道救兵来了,胆壮了些,故意为难地说:“好汉,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个灰鹞子在哪儿,只是大约知道灰鹞子在西头的百花楼有个相好的,叫春桃的。您看,知道的我都告诉您了,看在我这实诚的份上,求好汉饶我一命吧!”边说边用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天行。 这时屋外传来了大贵洪亮的声音:“喂!屋里的好汉,有种的出来单挑,赢了放你走路,我们这儿几十个人围着,要敢动我们三爷一根汗毛,我们一人一刀剁碎了你!” 三爷趁机说:“好汉,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让他们放了你,决不为难你!你不就是来找你妹子吗,咱没那么大的仇不是?” 天行走到三爷身边用手戳了三爷腋下的穴位,说了声:“得罪了。”然后打开门径直走出去。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三爷的情况,也不敢动手,只是拿着刀c棒要围上来,还没等他们靠近,天行一个拧身纵身上了屋檐,随即在屋顶上如同灵猫般很快就消失了。下面的大贵手中竟然握着枪,连瞄准都还来不及就看不到目标了,刚想招呼着大家去追,屋里传来了三爷的声音:“大贵,叫大家散了吧,别惊了客。这两天多派人手,都警醒着点!” 大贵还没回答,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从众打手的后面走了出来,吊着一双杏眼挥手对众人说:“平日里吃酒耍钱都横着呢,到节骨眼上连个人影都抓不到。行了,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多点些灯笼火把四处查看着,再出这样篓子,拿你们试问!” 大贵赶紧呼喝着众人去四处巡查,然后陪着笑脸迎上来说:“姑妈,看把您給惊着了。也不能全怪我们,这个贼会飞檐走壁,厉害呀!” 女人杏眼一瞪,厉声说:“再厉害,有你的枪厉害?这枪是摆设啊?再说了,那么多人抓不住一个人,不是废物是什么!难不成还要让我们的姑娘们冲上去?养你们干什么?”边说边快步走进屋子。 屋里的三爷还坐在太师椅上,一半是因为身子还有些麻木,另一半是心有余悸,脑子还有些蒙。女子进来定神看了看三爷,说:“你没事吧,伤到哪儿了没?咋个回事?这飞贼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三爷舒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说:“唉,听口音是外地人,是来找他妹子的。我琢磨着八成是被白帮给绑了,不知道听谁说的,找到咱们这儿来了。好在我试出这人没什么江湖经验,算是有惊无险呦!” 雪姨追问:“你怎么打发他的?” 三爷说:“他要找出是谁绑了他妹子,我要不说,他就要把我劫走。所以,我告诉他去找白帮的灰鹞子。” 雪姨有些紧张地说:“那万一灰鹞子知道了是你说的,还不找你算账!” 三爷不怀好意地一笑,说:“我不把灰鹞子卖给他,他能轻易饶了我!再说了,这包头城是白帮的地界,灰鹞子还能吃亏?我还告诉那人说百花楼的春桃是灰鹞子的相好,这下百花楼可有戏看了!大贵,你马上去找灰鹞子,把信透给他,让他挖好坑等那人跳进去。诶,敢在我三爷头上动土的,那就自己挖坑自己跳吧!“ 雪姨用手指戳了一下三爷的额头,笑着说:”就你行!看把你聪明的!别的也就罢了,让百花楼闹个鸡飞狗跳最合我的意。二麻子,赶快烧上最好的云土,给三爷压压惊!“ 大贵也赶紧奉承了几句,便离开去找灰鹞子报信去了。 天行离开彩衣苑,往西找百花楼,原来彩衣苑和百花楼是这里最大的两家妓院,两家一直是对头,彩衣苑在巷东头,百花楼在巷子的西头,虽然生意上彩衣苑略胜一筹,但百花楼的高度倒是绝对超过了彩衣苑。天行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三层楼高的百花楼,装点得真的像是个百花争艳的空中花园,老远就能一眼看到那花团锦簇c香风十里的艳景。天行先在院子尽头的阴暗角落跳下来,然后躲在一个楼梯的地下,等着有这里的伙计经过。 四更的梆子刚刚响过,一个小丫头手里拿着个酒壶走了过来。天行见左近无人,从后面点了小丫头的麻穴,一手抵着人,一手接住了落下的酒壶,迅速将小丫头拖到楼梯下面,轻声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春桃的?“ 小丫头哆嗦着点点头。天行又问:”告诉我她在哪儿?“ 小丫头的声音小得蚊子似的:”她,她在那个,桃花坞。“ 天行追问:”怎么找到桃花坞?“ 小丫头答道:”在第二层楼左手边的,门上有桃花坞的牌子。“ 天行说了声:”多谢!“随即点了她的睡穴,轻轻放下她,瞅准机会,一个纵身上了二楼,因为已是后半夜,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人走动,客人们都在屋里,或是喝酒胡闹,或是早早歇下了。天行找到了门上有桃花坞牌子的房间,听了听屋里没什么动静,并且黑乎乎的,里面有人熟睡的声音。天行轻轻推门,门并没有插上门拴。一个闪身天行进了屋,循着鼾声而去,但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睡着的不是一个人,应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天行突然有些心慌,不知道是否要继续下去。想着还是救秀儿要紧,硬着头皮来到床边,轻轻挑开床帐,借着透过来的银色的月光,见到了让他不知所措,耳热心跳的一幕:两个的男女相拥而眠,被子只斜斜地盖在下半身。天行马上放下帷帐,想也不想地溜出了房间,逃似的离开了百花楼。清冷的夜风很快让天行镇定下来,他决定还是回去等顺子回来,两人商量一下再说。 天色微明,街上行人稀稀落落,天行打坐吐纳完毕,坐在避风处闭目养神。顺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天行赶忙问他:“怎么样?打听出什么了没有?” 顺子嘻嘻笑着说:“大哥不知道,俺当初在平凉那时外号‘耳报神’,有什么能瞒住俺的?要不是时间紧,管它白帮红帮,俺能把他祖宗八代都查个底掉!” 天行心中一喜,催促着问:“那你快说,怎么找到白帮,秀儿是不是他们绑的?” 顺子舔舔干裂的嘴唇,说:“白帮是这包头城里最大的帮会,不光是包头,在整个黄河以北的几个省,白帮都有分舵,他们主要做的是烟土c诈骗和拐卖人口,不只是拐卖孩子c女人,连青壮男人都能绑了当壮丁卖给军队,呸,真是伤天害理,做这种缺德事也不怕横死,下十八层地狱!秀儿八成就是让他们给绑了!他们绑了女孩子,只要是年轻顺溜的,都是卖给堂子里当窑姐。不过,他们会把在一地绑的人卖到别的地方去,这样就让家人找不到人。我们得赶快找到秀儿,要不然就不知道会让他们给卖到什么地儿去了!” 天行心中一紧,追问道:“到哪儿去找?” 顺子说:“他们把人关在哪儿很难说。只能抓个帮会的人问问了。有个叫许东来的,俺知道他住在哪儿,他是白帮的,咱们先找他打听一下。不行的话,还有个外号叫‘灰鹞子’的,是他们的堂主,打听出他的落脚地,这个人一准儿知道秀儿在哪儿。” 天行听到‘灰鹞子’这三个字,就把他昨天晚上的事对顺子说了,顺子一拍大腿说:“这就错不了了,看来咱们一定要找到这个‘灰鹞子’,秀儿就有救了!” 天行想了想说:“我们先去找那个许东来,如果问不出秀儿的事,就问问‘灰鹞子’的住处。” 两个人合计好,随便喝了点凉水,吃了些干粮,便一路寻到徐东来的住处,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两人就在附近等着,一直到夜深,还不见有人回来,便问了邻居,谎称是亲戚来找许东来,邻居说,徐东来经常外出,一出去少则十几日,多则一个多月,没准这是又出远门了。 两人不免失望,天行说:“不能再耽搁了,只能去找那个春桃了。” 两人来到百花楼门外,此时正是客人纷纷而至的热闹时候,里面喝酒猜拳c唱曲欢笑的声音交错喧嚣。天行有些为难,跟顺子说:“这个时候,里面人太多,很难潜入不被发现。可是要等后半夜静下来,实在,实在有些难堪!” 顺子说:“诶,咱要是能进去,叫春桃的牌子就行了。你看那些人都大摇大摆地进去,咱俩这个模样,还不让人打出来!” 天行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和忙前忙后的伙计,忽然有了主意。他把顺子叫到一边,耳语了几句,顺子点头,两人绕到百花楼的后院墙下,天行说:”就这儿吧,你等着我。“掏出块黑布系在脸上,遮住了眼下面的部分。 顺子应道:”行。大哥,小心点。“话音才落,就见天行一个纵身攀上墙头,探头看看里面没人,轻轻跃入墙内。顺子仰头看着,满眼羡慕之色。 天行藏在暗处,瞅准机会抓住一个小伙计,点了睡穴,换上伙计的衣服,便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往楼梯而去。天行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是他却忘了一件事,一个可以让他一眼被识穿的纰漏,那就是头上突兀的道士发髻。如今已是民国了,除了极少数的晚清遗老,谁还留辫子呢,更何况是高盘在头顶的发髻。天行自己习惯了,根本就没想起这回事儿!当天行迎面碰上一个带着醉意的艳妆女人,只微微闪身让路便想继续前行,谁知被那女人一声喝住:“站住,你,你是谁呀?你头上是什么?唱戏的吗?”女人边说边伸手去摸天行的发髻。天行心中一惊,知道坏事了,眼睛瞟着左近的人还没有注意,一把抓住女人的手顺势一带,把她快速拽进了旁边的屋子,里面有一男人正和一个女人吃酒调笑,突然见到有人闯进来,男人开口就骂:“谁那么不长眼”话没说完,天行已经上前一步点了他的晕穴,接着将两个女子也点了睡穴。天行倾听门外没什么异动,定了定神,看到里屋桌上有个小镜子,上前一照不免苦笑,自己这副装扮真是不伦不类,幸亏碰上了一个酒醉的女人,要不肯定会惊动众人。该怎么办呢?天行一边寻思着,一边从缝隙往外看,见到来来往往的人,其中有人是带着帽子的,有人带瓜皮帽,有人带西式礼帽,心中便有了主意。他耐心等着有戴帽子的嫖客经过,故意开开门装作弯腰拾起东西,然后问那人是否掉了东西,同时眼睛观察左近没有人注意他们,立即点了他的睡穴,然后好似扶着酒醉的客人似的把他弄进屋里,自己赶紧换上了客人的衣服,带上了那人的瓜皮帽,照照镜子,这下总算没什么纰漏了。天行走出了屋子,一路躲避着要上来纠缠的窑姐,赶快来到桃花坞的门前,听到里面有男人和女人说笑的声音,快速推门而入,反手将门掩上。屋里的两人愣住了,男人随即呵斥道:“你谁呀?干嘛呐?没瞧见大爷我在这儿坐着呐?不识象,想找抽啊!”天行一言不发,走到男人面前迅速点了他的睡穴,随即点了女人的哑穴。 女人刚想叫,被天行戳了一下就变哑了,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只是惊恐地望着天行。天行低声说:“你别怕,我只是有事要问你,只要你肯配合,我不会伤害你!” 女人狐疑地点点头。天行解了她的哑穴,问她:“你是不是叫春桃?” 女人轻声答:“是。” 天行问:“你知道灰鹞子吗?” 女人盯了天行一眼,点点头。天行继续问:“灰鹞子长什么样?在哪儿能找着他?” 女人此时好像恢复了常态,身体微微靠在椅背上,微微扬头笑着说:”你是要找灰鹞子啊?那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个灰鹞子隔三岔五地就往我这儿跑儿,最近两天也不知是忙活什么呢,倒没露面呢?你可以去城东土地庙旁边的李大铁匠铺去找他,八成在那儿。他人高马大的,有点鹰钩鼻,好认!你是谁呀?为什么要找他?寻亲?还是寻仇?“ 天行说了句:”谢了。“便伸手点了她的睡穴,然后迅速往外走,一路没遇到什么阻碍,径直出了大门,天行绕到后面,见顺子坐在墙角正打着盹儿,上前轻轻摇了摇顺子,然后告诉他打听到了。顺子很兴奋,两人忙一路打听着往土地庙方向而去。 到了土地庙,果然附近有个李大铁匠铺,这个时候多数人都歇下了,铁匠铺也是黑乎乎的。天行让顺子在外面等着,自己悄悄翻墙而入,里面是个很小的庭院。天行进了一间屋,屋里炕上睡着个男人,天行点了他的麻穴,问他灰鹞子在不在,那人指了指屋子角落的一个柜子,说:”在里面。“ 天行打开柜子,四面敲敲,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橱柜,想了想,将柜子推到一边,敲了敲后面的墙,果然声音不对,于是使劲一推,竟然如一扇小门似的开了。天行走进去,是个不深的过道,过道的尽头竟然连通着一个大院子。院子里仍然灯火通明,对面一间大屋门开着,屋内传来阵阵喧嚣。天行跳到院墙上,在屋顶上如同狸猫般悄悄到了那间屋子的上面。这是个三间套间,正中是厅,左右各连着一个厢房。天行揭开屋瓦往下看,左面厢房里面几个人围着桌子在打麻将。天行其中一个人身材高大,秃头,一身横肉显得极为强悍,果然是个鹰钩鼻。天行认定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灰鹞子’。天行环顾四周,发现旁边有几件厢房是黑着灯的,心中一动,想着秀儿会不会被关在这里,于是一间一间去找,所有房间都查过了,也抓了几个伙计查问,得到的回答只是”不知道“,不免失望,看来只有找灰鹞子要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第十章 天行索性跳下来,堂而皇之进了那间正房,屋内的几个人看见天行都住了手,上下打量天行。其中一个人冷笑一声说:”大哥,这就是那小子吧!能耐啊!敢这么进来,真是不知死活!“ 另两个人起身,瞪着天行逼近身前,一边说:”哪来的混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一边拔出匕首,比划着朝天行刺过来。天行闪身躲过,同时借势一带,几下夺了匕首,把两个人甩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说话的那人立即要掏枪,却见天行手一扬,一个小刀插在手腕上,天行欺身而上夺了腰间的手枪,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只好打翻那人,把枪扔到角落里。 灰鹞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与自己无关,神色依然轻松,只是双眼犀利地盯着天行说:”好手段!是个练家子!兄弟报个名吧,不知是哪条道上的?“ 天行问:”你就是灰鹞子?“ 灰鹞子微微一笑:”不错!“ 天行以道家之礼稽首道:”我叫李天行,得罪了几位兄弟,实在是不得已,对不住了!我来是找我妹子秀儿,昨天在大街上不见了。有人指点说是你能告诉我秀儿在哪儿,只要找到秀儿,我们即刻离开这里,绝不为难各位!“ 灰鹞子紧盯着天行,不紧不慢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绑了你妹子!你以为会两下子就能活着走出这儿了?“ 天行说:”听说这里是白帮的地盘,你们做的是人肉生意,就算不是你们,你们也能查出来不是吗?这是我所有的钱,就当是大家的辛苦费,求大哥帮忙救出我妹子,天行必当报答!“说着天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子上。 灰鹞子一笑,看了眼旁边的兄弟,对天行说:”还讹上了!我要是不管呢?“ 天行说:”大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妹子才十岁,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如果大哥如此为难我,那我只好得罪了。用我妹子换大哥,这样公平吧?“ 灰鹞子哈哈一笑说:”好大的口气!既然知道我是白帮的人,还敢在这里撒野!就算是你今天出得了这个院,你也活不过三天!“ 天行面不改色地说:”我自小在山中修道,不懂江湖规矩,但我无意冒犯大哥和贵帮。我只是为了救我妹子,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一定要救!还望大哥见谅!“ 灰鹞子微有诧异地问:”修道?你是出家人?“ 天行说:”我从小在道观中长大。“说完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 灰鹞子说:”怪不得一身好功夫!我们白帮和道教也有些渊源。看在你是道士的份上,我就破个例,我们比试比试,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你妹子在哪儿,如何?“ 天行立即答应:”行!“ 两个人在院中立定,月色不是很亮,但借着几个屋子的灯光,还是能看的很清楚。灰鹞子脱去了外面的绸缎大褂,两人站在五步开外,片刻的静静对视之后,灰鹞子猛地窜上几步,一个饿虎扑食打了过来。天行看他的架势就知道此人的外功走刚猛一路,便不想硬碰硬,使开八卦游龙掌来周旋。两个人一柔一刚,倒是很有看头。几个回合之后,天行已经试出了灰鹞子的功力,只是出于习武之人对武艺的痴迷,还有不想让对方太丢面子,所以只是使出了六成功力,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倒是尽兴,旁边的兄弟很少看到老大这样和人交手,都围着呐喊助威。打了五十多个回合,灰鹞子的攻势已经减弱了,天行瞅准机会一个发力推挡,灰鹞子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站住,心中自然明白是对方手下留情,没让自己跌倒难堪,于是见好就收,一抱拳说:“小道长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天行也稽首回礼说:“大哥承让了!自从下山,天行第一次遇到大哥这样一身横练硬功的人,实在是受教了!” 天行如此会做人,灰鹞子很是受用,虽然败了,可没在手下面前出丑,天行的谦卑又给灰鹞子十足的面子,于是也就势显示自己的大度,走上来哈哈笑着拍拍天行的肩头说:“真是不打不相识啊!看小道长年纪不大,这八卦游龙掌可是出神入化呀!小道长在哪里修行啊?” 天行说:“崆峒山。” 灰鹞子说:“道长从崆峒山来呀!那可是道教圣地啊!失敬!失敬!道长是因何下山来到我们包头呢?” 天行说:“我是要去东北安葬师父,路过包头,谁知妹子就走丢了。还恳请大哥能帮个忙,天行一定知恩图报!” 灰鹞子原本是愿赌服输,看天行说话如此谦卑,自然不能在弟兄面前失了道义,于是爽快地说:“好说,你等等,我给你问问。”说完就吩咐手下人去查看,等了不多时,手下人回来说:“大哥,昨天小杆子他们是在西城绑了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大概岁,模样挺秀气的,叫什么就不知道了。刚好当天有去大同的货,就一并送走了。” 天行一听,急急地说:“那,我能不能当面和这个小杆子说说,如果对得上,我就去追。” 灰鹞子想想说:“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如果真是你妹子,你沿着大路去追,带头的叫许东来,你把字条给他,他就会放人。才一天的脚程,你们连夜赶路,一准儿能追到。” 天行连忙称谢,一会儿小杆子来了,说的模样衣着就是秀儿,于是天行拿了灰鹞子的字条,道了谢告辞出来,叫上顺子,两人急急就要出城。可到了城门口就傻眼了,现在已经过了一更天,城门早关了。顺子泄了气,天行看看天上的月色,虽不甚明,但还不是太差。天行拉着顺子悄悄摸上城楼,城楼上的士兵早偷懒睡觉去了。天行从城墙上往下看,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可以看出个大概轮廓。 顺子不明白天行要干什么,问道:“大哥,你不会是要跳下去吧!你会功夫,我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找个绳子顺下去怎么样?” 天行说:“找绳子耽误时间,这个城墙还不是太高。我先下去,然后我学两声鸟叫,你就往下跳,我从下面接住你!” 顺子吓了一跳,说:“啊!这,这么高。万一接不住,我可就成肉饼了!” 天行说:“你往下看,能看到下面,我从下往上看会更清楚,只要看得见,我一定能接住你!大哥还能骗你?” 顺子知道天行一定不会害他,可心里还是扑通扑通地一阵狂跳,一咬牙,说:“行,我信大哥的。跳就跳!” 天行看看周围没有动静,跃上城门垛子一提气,飞身而下,落到地上就是一个翻滚卸去了撞击的力道,站起来走到城墙下向上面招招手,看到顺子半个身子探出来往下张望,也回应着招了招手。天行看好了位置,学了两声鸟叫,上面的顺子用手撑着往墙垛子上爬,可是手脚都有些发软,头也有些发晕,竟然一时上不去。天行等了会不见动静,知道顺子必定是怕了,于是耐心等着。顺子蹲在城墙上努力说服自己,终于咬着后槽牙,趴在城墙垛子上小声喊:“哥,我来了!”又招了招手,听到下面回应了两声鸟叫,努力爬上墙垛,闭着眼往下跳,忍不住“啊—”地叫了出来,只觉得自己迅速往下坠,一颗心难受得要破胸而出。突然,好像是一个什么东西从斜刺里撞过来,裹挟着自己往一边斜着甩出去,很快落到地上,可是身下却是软的,一下子意识到了肯定是天行接住了自己。赶忙往一边一滚,当他爬起来一看,身边的天行已经站起来了。 顺子忙问:“大哥,你没事吧?这,这也太神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你都能接住啊!” 天行说:“这个高度还可以。你没摔着吧?” 顺子说:“没摔着,就是吓着了。嘿嘿,没事,咱走吧!” 两个人顺着大路往大同方向紧赶,一夜不眠不休,直到天已大亮,遇到一个路边小店。顺子上前打听:“请问这位小哥,是不是有两辆大车,五六个汉子压着车往大同方向走啊?” 店里的小伙计想了想说:“是有几个人押着两辆大车路过,大概是昨天上午吧。” 两个人算计着时间,估计明后天就能赶上了,稍稍休息之后就继续上路了。谁知到了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两个人只好找了个人家,在柴房里避雨,两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谢了人家,加紧赶路。由于道路及其泥泞,两人的速度不免放慢。为了不再耽搁时间,两个人晚上继续赶路,打算能在翌日追上秀儿。天明之后,两人休息了一会儿,走到下午,看到路旁有个大车店,两人进去打听,伙计说上午有两辆大车经过,顺子兴奋地说:“快了,咱们加把劲,今晚或者明天就能赶上了。” 伙计上来殷勤地说:“听口音,两位是陕西人吧?” 顺子说:“是啊!俺们是陕西平凉的。” 伙计更加热情了:“诶呀!我有个亲戚也是你那的,可真是巧了。你等等!” 说完转身进去了,一会端了两碗热汤面出来放在两人面前,说:“老板娘是我大姑,我还有个小姑就在平凉。这两碗是我大姑送的,不要钱!就当是见了家里亲戚,高兴!” 顺子和天行感到意外,不好意思不付钱,但那伙计坚决不收,顺子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只好收了。两人吃着汤面,面的咸味c酸味和辣味很浓,顺子吃着很香,眨巴眼的功夫就见底了。天行也为了赶路,吃了大半碗。顺子口渴,又咕嘟咕嘟灌下几大口水,看看水壶的水快没了,就找伙计问是否能装点凉水,伙计热情地告诉他水缸在里面,顺子进了灶间去打水,半天也不见出来。天行以为顺子是和老板娘唠嗑,就耐心地等,期间不经意发现那伙计老是用眼瞄着自己,心中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于是起身想去找顺子。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腿软,下意识扶住桌子,心中想起师父曾经讲过的江湖事故,知道必是面中下了迷药,这里竟然是个黑店,顺子八成已经被绑了。那伙计见到天行的样子,笑嘻嘻地说:“胖子,你这药咋放的,现在才倒。”说着走过来伸手就推天行,天行趁势一带一推,那伙计竟踉跄着摔了出去,一个胖子正从厨房出来,见这情形,吆喝一声:“来俩人,碰上个硬茬!” 两个粗壮的汉子应声而出,四个人围住天行,手里拿着手腕粗的棒子,一个瘦小的老头从后面走出来,说道:“别打出明显的伤来,人家不收!” 此时天行觉得天旋地转,勉强应付了几下,被木棒打到腿上,栽倒在地,几个人扑上来把他捆了个结实,其中一个说:“这小道士八成是练过,捆结实点,晚上再灌点药,只要”话没听完,天行就彻底昏睡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当天行再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好似是躺在大车上极为颠簸,顺子的一张圆脸出现在天行的视线之中,满脸关切地说:“大哥,怎么才醒!不知道那些黑心贼给你灌了什么?唉,这可怎么办?还说去救秀儿呢,咱俩都成肉票了!” 天行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反绑着,手都勒得麻了,再看顺子,也被反绑着,头发竟然被剃光了,环顾四周,原来这里不仅是他们两个,两旁还满满地挤着十来个人,而且所有人都是光头。 天行还没说话,顺子压低声音说:“大哥,听他们说,咱这十几个人是被抓丁了!” 天行不解,问:“什么是抓丁?” 顺子说:“咳,就是让咱们去当大兵。这些人有的是抽签抽到的,有的跟咱一样,被抓来充数的!” 天行看看其他人,又问:“抓我们的是什么人?这是要去哪儿?” 顺子说:“都是当兵的,拿着枪呢!也不知道那些杀千刀的贼怎么跟这些当兵搞在一起的,把咱们卖给他们,用枪顶着剃了光头,然后就塞进这辆车里,不知道要运到哪儿。这一路,就你一个人一直睡不醒,肯定是那帮贼知道你有功夫,给你灌了不少迷药。” 旁边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转过头来对他们说:“小兄弟,看你俩年纪不大,外乡人吧?听你那意思,是遭了算计了?” 顺子说:“这位大哥,不瞒你说,我们遇到黑店了,以为好心送我们热汤面,吃了面就啥也不知道了。要不是中了迷药,凭我大哥的本事,多少人也不顶个!” 另一个人说:“小兄弟,看到没有,那些人有枪,我听说他们可狠着呐,我听说,以前被抓的人逃跑,一枪就没命了!再好的本事,也别跟枪子儿过不去,认命吧!唉!” 大家都垂头丧气,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顺子也闷了声。风从四处的缝隙呼呼地往里吹,天行觉得头顶凉飕飕的,知道自己也已经是个光头了,如今道士不是道士,和尚不是和尚,师父的骨灰不知落到何处,秀儿不知是死是活,一时间没有个头绪,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当黄昏渐近,车停了,有人掀起车上的帆布,呵斥着让所有人下车。天行和顺子跳下车,天行终于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军用卡车,这头一次坐车的经历想必是终生难忘了!顺子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大院子,几排平房,一个大空场,到处是穿着黄褐色军装持枪的大兵,门口有大兵站岗,还有铁丝做成的篱笆栅栏。大兵们呵斥着让他们排成一排,所有人还都被反绑着,被推搡着站成一排,不安地看着四周。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深黄褐色军服,带着大沿军帽的军官走了过来,一个士兵上前敬礼报告:“报告长官,风陵县一十七名壮丁带到!请长官训话!” 军官扫视了一眼面前这一排衣衫不整c战战兢兢的新兵,扬声道:“不管你们从前是干什么的,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们晋军的新兵,只要记住你们的最高长官是阎大督军,只要一切服从长官命令,就能有吃有穿,还有机会立功升官,光宗耀祖!但是,如果想逃跑,看看他们手中的家伙,掂量掂量是你们的腿快,还是子弹快!”说完威严地扫视众人,然后吩咐身边的一个军官说:“挑几个精壮的留下,剩下的送到新兵站去。”然后就扬长而去。 于是,几个壮实的汉子被挑了出来,剩下的被押送着进入一个营房,里面空空的,没有桌椅床铺,大家被松了绑,只得挨着墙坐在地上,折腾了一天,米水未进,大家都没了精气神,又不敢强出头去要,一屋子死气沉沉的。突然,门开了,两个士兵端着一个大铁盆,拎着个水桶进来了,往地上一放,说了声:“吃饭了!”就转身出去了。 大家一看,是玉米饼子,都一涌而上,吃了没几口,就都噎住了,又去抢着喝水,也没有盛水的家伙,只好抱着桶就喝,那水很快就弄得竟是玉米茬子了,谁也顾不上了,鬼知道下一顿在什么时候呢? 大家吃了个半饱,铁盆和水桶都已经空了,一个士兵进来收了东西,又有两个士兵进来捧了一堆皱皱巴巴的军服,往地上一扔,说:“自己衣服都脱了,脱干净,换上军服。”然后就站在那儿看着大家,看谁没有把旧衣服脱干净,就是一顿臭骂。 众人只好各自去挑拣大小合适的军服,军服虽然旧了,还算干净,但散发着一股受潮发霉的味道。顺子和天行毕竟是十三c五岁的孩子,身量不足,军服显得有些肥大臃肿,只能把袖口c裤腿卷起来,凑合着吧。几个换得快的人,包括天行,刚想把换下的自己的衣服收起来,马上被那两个士兵厉声喝止,等所有人都换好了,他们就收起所有的衣服就出去了,然后听到外面有人将屋子上了锁。 有些人小声抱怨起来,也有些人交头接耳猜测着未来的命运,就听外面有人大声呵斥:”不许说话,再有人说话,就军法从事!“ 大家一听,也不知道那个‘’军法从事‘’有多严重,便只好乖乖听命,互相依靠着相继睡着了。顺子靠在墙角也睡了,天行透过破窗户望着天上斜挂着的月牙,想着秀儿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身上还是偷偷藏着灰鹞子写的字条,可是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天行静静打坐了一个时辰,估摸着外面的士兵也都睡了,他悄悄起身,来到窗边,听了听四周动静,然后用手撼了撼窗户,窗户虽有破洞,但却从外面被钉死了,虽然可以打开,只怕弄出响声来。天行抬头看了看头顶,屋子不高,天行很轻松就到了房梁上,轻轻揭开房上的瓦,上了屋顶,四处看了看,昏暗的月光下,静悄悄的不见有人走动。他看到门前两个士兵合枪而眠,于是悄悄跳下来,刚想四处走走,突然几声犬吠,接着不远处有两个东西飞奔而来,是两只大狗。天行迅速跳上房顶,钻回屋子,复原瓦片,跳下来坐回原地,狗已经跑到屋外,冲着屋子狂叫,门外哨兵惊醒了,忙看了眼门,锁得好好的,放了心,嘟囔着:”八成又是看见黄鼠狼了!你去把他们弄回去!“屋外传来有人呼喝狗的声音,这么一闹,屋内大家都惊醒了,知道是狗在乱叫,又纷纷接着睡,没人察觉到天行的举动。 顺子也醒了,他看到天行坐在身边打坐,凑过来在天行耳边小声说:”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得赶快想个办法逃出去救秀儿啊!“ 天行小声说:”我在找机会!那两只狗是个麻烦!明天有机会观察一下这里的情况,见机行事。“ 第二天,一大早,吃了简单的早饭后,士兵开门让众人到操场站好,此时从不同的营房又出来不少和他们差不多的新兵,大概有一百来人,每十人一队。一个身材不高但极为壮实的军官骑在马上,对着大家喊到:“大家听好了,从你们穿上这身军服开始,你们生是我们晋绥军的兵,死是晋绥军的鬼!今天我们出发去绥远新兵站,无论是吃c喝c拉c撒任何事情,都要统一听命令,有事向长官请示。擅自活动c不听指挥的一律枪毙。你们每十人一班,站在队尾的是班长,班长负责监督看管其他士兵,有人逃跑,就地枪决,逃了几个,就从没逃走的人中拉出几个枪毙!所以你们每个人都要睁只眼,不想死就不要让任何人逃走!只要安全达到,你们就有饭吃,有枪拿,有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都给老子精神点!出发!” 话音一落,冲上来二c三十个士兵,手里拿着长长的粗麻绳,依次从每队的队首到队尾,把每个士兵的脖子上套上麻绳,这样一根麻绳将十个士兵首尾相连,牵一而动十,就算手没被绑着,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了!很快所有的新兵都跟糖葫芦串似的被串成了一串串的,那骑马的长官手中马鞭一响,这十几串人就跟牲口似的被驱赶着走出了军营。大街上的老百姓看到这群人来了,纷纷让出路来,虽然也议论几句,但似乎司空见惯,并没造成什么轰动效应。 顺子和天行还算幸运分在了一队,天行站在队首,心中不免既是羞愤,又是焦急。对他来说,找机会逃跑原本不难,可是这个连坐的法子太阴损了,除非带着所有人一起逃,这样动静太大了,成功几率大大降低。天行一路走一路盘算,可越走,心里越是着急。看来,为了防止逃跑,这些大兵们还真是动了不少脑筋,一路上不仅休息c吃饭是统一行动,甚至连大c小便都是统一行动,人比动物还不如,错过了时候,才不管你是不是拉尿到裤裆里,敢擅自停下来,背上就要挨上几枪托。大家叫苦连天,可行军时说话,立马就会被打,只好在肚子里把这些凶神恶煞往死里骂!好容易熬到了晚上,大家正庆幸还能有间房子睡,当兵的把老百姓赶到一起,空出足够的屋子让他们住。虽然二c三十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好歹比野地里强。可谁也没想到,更意想不到的损招又落到他们头上了,所有新兵被勒令脱光衣服,衣服被收走,双手被反绑,这意思是,就算是逃了,这么一丝不挂的也没法跑远,就算不被抓回去枪毙,也得被老百姓当成怪物打死。怪不得这些人“好心”让他们睡在屋子里,原来竟是为了这个阴招! 天行实在为难,如果只是他和顺子逃走,他完全可以做到,趁着天黑,打翻几个守夜的哨兵,找回衣服,都没问题。可是这么多人一起逃,一旦惊动那几十个押队的士兵,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可就太难了,总不能为了两个人,让无辜的人搭上性命。天行投鼠忌器,一直下不了决心。顺子也不忍连累他人送命,一想起救不了秀儿,急得直掉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这一百多人走得并不快,带头的长官似乎也不急着赶路,遇上天气恶劣,还就地歇了,因此一路上新兵们虽然辛苦,但没出大事。从绥远和山西边界一直往北,从村镇到草原,就这样走了十几天,听那些大兵说还有个三天的路程就到了。晚上,新兵们被关进蒙古包内,等着吃晚饭,就听外面鼓乐喧天,像是节日庆祝似的。顺子和看押的一个士兵叫赵诚的早已套上了近乎,隔着毡帐问:“大哥,外头啥事啊?咋这么热闹?” 赵城说:“这是蒙古肃王爷的族地,王爷和我们陆营长有交情,只要是我们陆营长来,就好酒好肉招待,你们也跟着沾光吧。” 果然,一会儿送来了晚饭,虽然还是干馍馍,但每人一大碗羊肉汤,大家蜂拥而上咕嘟咕嘟大口灌着肉汤,把干馍馍泡着肉汤吃,香得舌头都恨不能吞进去。 吃完饭,大家又被光着身子反绑着,可外面喧哗声更大,大家砸么着嘴一边回味着肉汤的滋味,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好像是在比试什么,蒙古话和汉语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就听外面两个看守的士兵说话,一个说:“这回这几个人可是咱陆营长特意从山西带过来的,千挑万选的,该给咱挣个脸了吧。” 赵城的声音:“是啊,上回也忒丢人了,连带着我也输个精光。你押了哪边?” 另一人说:“我可长记性了,这蒙古人摔跤还真是人看家本事,别看咱那几个人壮得跟牛似的,我看,不灵。我都押在那边了。你呢?” 赵诚说:“怎么也不能灭自己人的威风啊,你不是也见那几人练过吗,我看不赖。再说,这次咱营长可把自己的马都赌上了,那马比他老婆还宝贝,要没有真家伙能舍得?我还是赌咱自己人赢。你帮我看着,我去前头看一眼。” 另一人说:“得了,反正咱哥俩总有一个赢的,谁赢了谁请客喝酒。你去吧,给我带点羊肉回来!” 赵诚应着走了,顺子小声说:“大哥,好像外面在比摔跤呢,蒙古人就好这个。我看,这营长没准要没马骑了。大哥你要是去,那就不一样了,我有钱一定全押给大哥赢!” 天行没接话,想着刚才外面两个人的对话,心中冒出了个念头。过了会儿,赵城回来了,有些懊恼地说:“诶,真够倒霉的,听说那个肃王爷有两个族弟,号称十三盟第一勇士,从没输过,特意赶来助阵,咱的人让人家摔倒两个了。唉,这回又要陪个底掉啦!” 天行听到这话,心里打定主意,他大声说:“赵大哥,麻烦你去跟陆长官说说,我能保证他赢!” 很快,毡门一挑,两个大兵走进来喝到:“谁呀,吃饱了逗我们哥俩玩啊?身上肉痒痒啦!刚才谁嚷嚷呐?” 顺子马上领会了天行的意图,赶紧陪着笑说:“赵大哥,是我。没骗您,我这个哥哥从小在崆峒山道观里长大,练了一身好功夫,蒙古人算什么,肯定能把他们打趴下,求您给营长说说成不?” 赵诚打量着天行,满脸不信地说:“就你,半大点的黄毛小子,你会功夫,那你咋这副德性?真会功夫,还不早跑了?” 天行说:“我不跑,是不想连累别人。大哥敢不敢赌赌运气,你通报给营长,信不信是营长的事,如果我赢了,大哥不仅发了财,也会得到长官的奖赏。如果日后营长知道你今天隐瞒不报,没准还会算后账呢。我会跟营长说,输了就枪毙我。怎么样?你敢不敢赌一赌?” 赵诚听了天行这么一说,也动了心,反正最后还是营长说了算,自己顶多挨两句骂,万一真赢了,营长一高兴,自己一定还有好处。于是他让同伴看着,自己一溜小跑到了比试场地,这里被火把和篝火照得如同白昼,营长和王爷一边享用美酒大肉,一边看着场中的较量,两边围观着蒙古族人和几十个大兵,呐喊助威声让气氛紧张而兴奋。 赵诚先是看了看场中的结果,果然自己人已经连战连败,营长挑出来的人只有两个了,估计凶多吉少,赌一赌吧。赵诚钻到营长身边先向副官简单说:“有个会功夫的新兵以性命担保,可以打败蒙古勇士。说是不赢,就枪毙他。”副官就凑到营长耳边耳语了一番,营长正憋着一股窝囊气,就跟赌徒赌急了眼,想都不想,眼一瞪说:“还等什么,给我带上来!” 赵诚赶紧跑回来,让天行穿了衣服,依然绑上双说,又说:“你可别想跑,要不你这兄弟就没命了!” 天行说:“放心,要跑就早跑了。我就想打赢了向长官讨个赏。” 等满怀希望的陆营长看到眼前的天行,竟是个瘦小的毛头小子,不仅气冲脑门,站起身挥手就要扇天行一个大嘴巴,这一巴掌打得极为突然,又快又狠,如果是一般人绝对会被结结实实打在脸上,可天行轻松避开,让陆营长有些意外,但旋即冷笑说:“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你以为是来玩的吗?” 众人一见陆营长站起来,纷纷好奇地往这边看,蒙古肃王爷也眯缝着眼睛看着败象已露的陆营长还有什么翻盘的招数。 天行当着众人的面毫无惧色地说:“长官如果不信,那就先叫你手下最厉害的人和我打,我赢了,长官再做决定,怎么样?” 一边的肃王爷呵呵大笑,说:“用你们汉人的话说‘人不可貌相’,这小崽子人小,胆子是属野狼的!有意思,有意思!” 陆营长看看肃王爷,说:“王爷既然有意,好,那我们就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然后把剩下的两名未及比试的士兵叫过来,指着其中一人说:“王鹏,跟他过过招,看看他是只狼,还是只会叫的羊!” 天行在众人的哄笑和好奇之中找站到了场子中央,那一身皱皱巴巴c松松垮垮的军服让天行更加显得单薄和瘦弱,想比之下,对手倒像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如果带上串佛珠就是鲁智深的翻版了。两个人对视片刻,王鹏说:”我让你三招,别说我以大欺小。“ 天行稽首道:“得罪了。”说完缓步上前伸手抓向王鹏的肩头,王鹏果然只是退让,天行并不紧逼,作势要去扫他下盘,然后用手肘击其右肋,虽然招式看着花哨,实际只是点到为止,做做样子而已,算是回应王鹏的让招。王鹏自然看得出来,三招之后,王鹏的腿功显露出来了,一上来就是凶狠凌厉的连环飞踢,天行转攻为守,或挡或闪,看似处于下风,几招之后,天行已经看清楚王鹏的套路,不慌不忙同样以硬碰硬,以快治快,两人招式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王鹏虽然身材魁梧,却丝毫不显笨重,天行身材瘦小,但出手又重又狠,王鹏一开始还针锋相对,几次吃亏之后,竟然开始有些怯意,心里知道对方的功力竟然在自己之上,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天行之所以用这种硬碰硬的方式对抗王鹏,就是让围观的人能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实力,陆营长才能痛痛快快地答应让自己来出阵比试。又是十招过去,王鹏已经左右难支,天行不想让他难堪,总是留着三分余地,陆营长越看越欢喜,虽然自己对功夫只知皮毛,但还是能看出来这个不起眼的小子的确是个高手,看着王鹏已经脚底发虚,招式凌乱,高声喊道:“行了,就到这儿吧。你,你小子果然没说大话,你叫什么名字?” 天行说:“报告长官,我叫李天行。” 陆营长看着肃王爷说:“王爷,我可要临阵换人了,看来这次上天是要我赢,给我送来一个贵人啊!” 肃王爷哈哈一笑,说:“兄弟,好说!你们汉人的功夫噼里啪啦地看得人眼花,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让他比试摔跤可以,但是规矩不能改,我们可不会那些蹦蹦跳跳的玩意儿。” 陆营长说:“那是当然。找个人给他说说规矩,让孙大力先上场继续比试,李天行,你好好看着,待会摔跤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 孙大力与一个中等个子,膀大腰圆,壮得像头牛的蒙古大汗开始了比试,两人压低重心,各自盯着对方寻找破绽,很快扭打在一起角力,立图将对方扳倒在地,一边看一边有人给天行讲解摔跤的规则,天行边看边思考着最佳的对策。终于孙大力首先双肩着地,输了这场比试,因为双方约定各自出十名选手,输了就被淘汰,最后谁赢了就是最终胜利。如今肃王爷那边还有四个人,陆营长就剩下天行一个了,也就是说天行要被四个人车轮战,连赢四场才能获胜。 在众人的注目之中,天行披上了摔跤的铜钉牛皮坎肩,腰扎皮带,首先上场,当对方一人也上了场,围观众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连天行自己也有些发懵了,因为对手太胖了,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有些滑稽!但见此人个子比天行高不了多少,却是三个天行绑起来都不够比的,脑袋圆得像个油光光的肉球,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细缝,上半身整个简直就是堵厚厚的肉墙,再加上凸出来的犹如待产孕妇般的大肚子,估摸着天行若被这肚子顶着,连人家的肩膀都够不着。陆营长却没有笑,因为他见识过此人的本事,不仅力大无穷,居然身手灵活,是这肃亲王的爱将,也是多次比试中都不曾败过的对手,从气场看,天行怎么都是凶多吉少。 场下有人喊了一声:“巴根,别把这小子压成了肉饼!” 巴根满不在乎地看了看天行说:”刚才你打得不错,可是要想摔倒我没那么容易!有胆子,就来吧!“ 天行稽首说:”请教了!“说完也不拉开架势,只是静静地看着巴根的动作。 巴根可不客气,打开架势逼近天行,看天行似乎手足无措的样子,上来就抓住天行的双肩,身体如同一堵墙要倒塌般扑过来,如此逼得天行要么对抗角力,要么被就势按倒。可当巴根那双肉蒲扇似的大手锁紧天行瘦弱的肩头时,觉得天行没有丝毫抵抗,身体竟然如苇草般就势向后倒去,心中一喜便将重心全压上去。然而同时天行的手也搭上了他的肩头,一股力道将他的身体微微向旁边牵引,还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失去控制,竟然被天行双手一带一扭,”啪“地重重摔在地上。而看似要被按倒的天行实际使了个铁板桥,又利用八卦掌中的四两拨千斤,一招而胜。仰面躺着的巴根还有些莫名所以,爬起来涨红着脸说:”你这小牛犊子,你使诈!“ 天行平静地说:”我这是借力打力,你若不服,我们再来。“ 肃王爷大声说:”好小子,是个汉子!巴根,我们草原人什么时候说了不算的。他是赢了。“ 巴根满脸不服地下了场,陆营长哈哈大笑,说:”好!李天行,有种!来,喝了这碗马,庆祝你旗开得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第二场出场的蒙古人看着就是个普通的牧民,个子中等,不胖不瘦,脸膛黑中透红,眼睛格外明亮,嗓音格外淳厚:”这个小兄弟,你能摔倒我们的勇士巴根,我佩服!不过那是你用了巧劲。我岱钦可不会让你再故技重施了。“说完拉开架势,紧盯天行,伺机而动。 天行依旧是安静地看着对手的迫近,虽然谨慎却并无惧色。就在岱钦看准时机上前要抱住天行,天行出手极快后发制人,先挡开他的双臂同时抓住他的肩背,合身而上用左腿去绊岱钦的左腿,岱钦赶忙发力推搡天行,两人回到对峙的状态。此时岱钦完全收敛了轻慢之心,眼光更加锐利和兴奋,那是遇到对手的亢奋。岱钦几次试图抓住天行的肩背,都被天行推挡回去,就在最后一次岱钦的进攻失败,还来不及调整姿势,天行以迅雷之势欺身而上一把抱住岱钦,岱钦顺势也抱住天行,同时努力想重心下移,稳住阵势和天行角力,可他还是轻视了天行的力量,看似单薄的天行却有着惊人的力道,根本不给岱钦机会,竟然把无论个子还是块头都大过自己的岱钦凌空抱起,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岱钦如同待宰羔羊没有反抗的余地,被仰面摔倒在地。陆营长的阵营立刻一阵怪叫狂呼。 天行伸手去扶岱钦,说道:“兄弟,得罪了!” 岱钦站起来,盯着天行,然后大手在天行肩头一拍,说:“你要是我们草原上的兄弟,肯定是飞得最高最远的雄鹰!” 肃亲王也来了兴头,自己部落里最棒的两个勇士都败在了这个小伙子手里,足以证明不是侥幸,他将腰间配带的一个皮质刀鞘上缀满宝石的匕首擎在手里大声说:“我们蒙古人最敬重勇士,今天谁拿到了最后的胜利,我就把世代相传的匕首赠给他!” 围观的众人立时鼓噪起来,坐在肃亲王身边的一个人站起来,先将手中一碗马奶酒一饮而尽,朗声说:“大哥,你这匕首出不了我们的草原!”然后走上场来,对天行说:“李天行,你是汉人中的勇士,我阿拉坦也是草原上的英雄,那就比比看,我们谁才是真正的太阳!” 天行微微一笑,说:“好!” 阿拉坦双手张开,肌肉暴起的双臂微微抬起,两腿微屈,双眼铜铃般地瞪着,双耳上穿着的巨大的银环也随着身体的摇晃而晃动着。天行根据他的步态,看出此人下盘很稳,还没等天行多想,阿拉坦就开始了凶狠的攻击。他双手猛地往天行的左侧抓过来,意图是抓住天行左臂迅速让天行失去平衡,如果天行往旁闪躲,他刚好趁势上前拦腰抱起天行。可是天行不躲不闪,就在自己的左臂被抓住的瞬间,他也用两手同时抓住了阿拉坦的左臂,两人较劲各自想让对方失衡,在场上打起转来。阿拉坦索性想把天行腾空转起来,就容易找到机会摔倒他,可是天行好像是长在阿拉坦手臂上似的,不仅甩不掉,还随时让自己有被失衡的可能。僵持了一会儿,两人各自推开对方,重新寻找进攻的机会。阿拉坦比天行高出一头,浑身蛮劲贲张,越是遇到强敌越是喜欢正面对抗,与天行的几次交手没有得到好处,反而更激起斗志,不断试图抓抱天行,天行也被挑起争斗之心,也想硬碰硬打个痛快。两人很快各自抓住对方的肩背,如同两头蛮牛顶在了一起,此时摔跤所展现的雄性魅力才真正显露出来,围观者不论满汉奋力呐喊助威,虽满语汉话不同,那种斗士的雄壮亢奋却融为一体,摔跤场上的气氛如烈火烹油般轰轰烈烈。阿拉坦个子高所以居高临下,奋力前后左右地推搡天行,伺机天行重心不稳一举拿下。而天行则专心攻击阿拉坦的下盘,不断贴近他去绊住他的腿,两人不断攻防转换,旗鼓相当。阿拉坦心中很是惊讶,毕竟天行只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竟然如此神力,即使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自愧不如。天行自打下山以来,还没有和谁真正较量过,这还是第一次领略不同于中原武功套路的功夫,他心里清楚自己多亏了太师父教的太极和内功,而蒙古人完全靠的是他们的天生神力,心里也很佩服。两个人一边在奋力相搏,可彼此的眼神竟然没有丝毫仇视。天行继续压低自己的重心,猛地抓住阿拉坦的腰带,阿拉坦也顺势抓住天行的腰带,如此天行的矮个子就有了优势,他猛一发力往前推进,阿拉坦禁不住后退,天行迅速贴近用脚绊住阿拉坦的左脚,如果是一般人,在他抬脚的时候很可能反而被阿拉坦抓住机会,可天行从小练马步站桩,脚如生根般牢固,阿拉坦奋力要扳倒天行,却哪里撼得动,最终还是被天行绊住左腿失去重心仰面倒地。 天行先站起来,伸手去拉阿拉坦,阿拉坦站起来激动得抓住天行的一只手高高举起,对着众人高声说:“李天行,是我们草原上的巴图鲁!我阿拉坦有幸结识这位勇士和兄弟,今天,我们要载歌载舞欢迎李天行,巴图鲁!” “巴图鲁!巴图鲁!”众人一阵欢呼,阿拉坦热烈拥抱李天行,天行只觉得热血上涌,竟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他没想到自己的对手,还有这些素不相识的蒙古人竟然这样待他,真诚,热烈,这一切让他终生难忘! 这时,一个人站出来,高声对肃王爷说:“王爷,李天行连战三胜,足以证明他的力量和勇气。我看,你的这把刀赠给他当之无愧!” 天行一看此人,不禁一怔,此人除了衣饰和阿拉坦的略有不同,其它简直就和阿拉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原来此人正是阿拉坦的孪生弟弟孟根,两人被共同称为“十三盟霸主”,称霸草原摔跤比赛多年,由于最近哥哥阿拉坦接手了部族事务,而弟弟仍然痴迷于骑射摔跤,所以在战绩上来说弟弟孟根更为名声显赫,但从实力上讲两人实在是伯仲之间。 阿拉坦看天行满脸惊异,便笑着说:“这是我弟弟孟根,我们是双生兄弟,他可以一日无女人,但不可一日不摔跤!哈哈哈!” 天行稽首道:“这么说,孟根兄弟就是我的最后的对手了?” 孟根说:”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我孟根做梦都高兴!不过,我不能占你便宜。我要和你一样,先和他们三个比试,再来和你比,那才公平。“ 天行不禁先是愕然,而后也很感动,只好说:”那到时你消耗了体力再和我比,对你不是也不公平吗?“ 一旁的肃王爷听了哈哈大笑,说:”如此你们车轱辘来回转,就是碰不到一起去,这不是耍我们玩儿吗?这样吧,既然你说公平,孟根兄弟,那我问你,你觉得你和他们三人连着比试,你肯定能赢吗?“ 孟根一犹豫,说:”这个,要连着比,还真说不好。所以我要比比嘛。“ 肃王爷又说:”那,如果你是他这般年纪,你能赢吗?“ 孟根只好挠挠头,承认:”那还真差得远哩。“ 肃王爷看着陆营长大声道:”陆营长,我们蒙古人最讲信义公平。天行兄弟小小年纪,连着胜了我们草原最好的三名勇士,我们心服口服!所以不管最后这场比试是输是赢,都是你们赢了,我的这把宝刀都会赠给这位当之无愧的巴图鲁!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一致叫好认同,陆营长自是眉开眼笑,晋绥军将士们多年来一直憋着的这口窝囊气今天也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于是,李天行郑重地接过了肃王爷的传世之宝,被众人簇拥着又是敬酒,又是敬献哈达,闹腾了一阵子,天行以为比试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孟根早就心痒手痒难耐了,只是不想占便宜,等着天行得到充分休息,立马跳出来要和天行比试。蒙古人对摔跤的热爱实在是骨子里的,众人早就按捺不住了,期待着更为精彩的巅峰之战。 宴席上的天行却有些飘飘然了,天行醉了,被大家灌了一肚子的马奶酒。生平第一次喝酒,不知深浅的天行抵不住蒙古人的热情豪爽,如牛饮鲸吞的,哪里还记起有场比试还等着他呢。看着孟根已经站到了场上,大家都带着醉意在狂呼他的名字,天行跟个木偶被扯着线似的不知怎的就站在了孟根的对面。孟根看到天行似有醉意,有些懊恼,不过蒙古人原本就不把喝酒当回事,自然更不想把比赛再度推迟,要不今晚自己要百爪挠心难受死了!比了再说!孟根拉开架势盯着天行,天行醉眼看着晃动着的孟根,觉得那像是跳舞,居然想笑,不过还来不及咧嘴,孟根迅猛地抓住了天行的肩背,天行下意识地也抓住孟根的坎肩,可脚下仍然发飘,孟根觉察出天行的下盘不稳,猛然欺身一手抓住天行的腰带,一手仍然抓紧天行肩头,一个发力竟然把天行横空举起,这下围观者瞬间分为两极,有的兴奋至极啸声彻天,有的目瞪口呆一片茫然。孟根举着天行原地旋转,如同战胜者在炫耀战利品,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更是一时兴起,想把天行抛到空中然后接住,一面是扩大战果,一面也是顾及到天行酒醉不能做得太过份,就在大家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时,被抛到空中的天行突然改变轨迹,翻转着落到一旁,双脚轻松着地,看着有点发愣的孟根,大着舌头的天行说:“我是,脚沾地,不,不算,输吧,孟根大哥。” 众人看着醉态毕现的天行,哄堂大笑。孟根无奈地说:“嘿,你说你怎么就醉了呢?真是扫兴 !算了,不比了!“说着掉头要走。 谁知后面天行反倒追着说:“孟根大哥,别,别走。管他醉不醉,只要我们高兴,就,就当是给大家助,助兴了。”这话倒是引得众人开心,于是纷纷起哄着让两人继续。 孟根也是豪爽之人,摔跤不光是为了取胜,摔跤本身就是生命的乐趣。于是返身回来,再次拉开架势。天行在被孟根抛举的那一刻,因一时心惊,多少醒了点酒,半借着酒劲,半由着孩子的率真天性,天行真心渴望和孟根摔跤为乐,完全把输赢抛在脑后。天行不愿再用任何技巧功夫,学着蒙古人标准的摔跤架势,晃着膀子和孟根很快由对峙而抓抱到一起,手上用劲拉扯,脚下伺机使绊,两人或蛮牛似的顶来顶去,或十八般武艺尽数使出,两人也不记得各自多少次被摔倒在地,爬起来接着摔,围观的满汉众人喝着酒助着威几近疯狂状态,火把c歌舞c叫喊,沸反盈天,天上的星星被吵得难以入眠,只好无奈地眨眨眼,直到这个疯狂的不眠之夜渐渐褪去。 等天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一个大帐里,从半垂的毡帘向外看,日头竟又偏西。第一次尝到了宿醉滋味的天行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暗自想着都发生过什么事。忽然有脚步声渐进,一个人走进大帐,是陆营长。天行赶忙站起来,此时的他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新兵训练,所以也不知道立正敬礼的规矩,只是垂手而立,恭敬地叫了声:“长官!” 陆营长盯着李天行,用手指指他,说:“我带了几千名新兵,你是头一份!整个蒙古部族都把你当成座上宾,你还和那个喀日扎族长的弟弟称兄道弟,喝个烂醉如泥。你知道这是谁的大帐吗?就是你那个叫大哥的孟根的大帐。还,还非要和你同榻而眠!”边说边瞪着天行,天行听着,脑中隐约也记起了一些昨晚疯狂的片段,一时也觉得有些窘迫。 陆营长严肃紧绷的脸突然松弛下来,转而哈哈大笑,说:“昨天真是他妈的痛快!你让我们晋绥军,让我们汉人扬眉吐气!李天行,有种!你这身功夫真是不赖,是从小习武吗?哪儿人啊?” 此时天行已经完全清醒了,看到眼前的长官心情不错,正是时机,赶忙说:“长官,我是陕西崆峒山的道士,从小跟随师父习武。不久前遵师父遗言,要到关东安葬师父的骨灰。谁知道被一个黑店下了迷药,醒来后就被绑着送到兵营了。求长官放了我和我的兄弟,我还有一个妹妹被白帮的人卖到妓院了,我还要赶着去救她。求长官看在我赢了比试的份上,放了我们吧。” 陆营长闻言收起了笑意,瞪着天行,目光冷峻,冷冷地说:“给你点颜色,还就开起了染坊了!当逃兵,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你以为你身上的这身军装想脱就脱?看在你昨晚的功劳,这话我就当没听见,马上给我回去!” 天行情急之下双膝跪倒,恳切地说:“长官,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妹子随时可能出事,她才十岁,我不能见死不救。实不相瞒,以我的功夫,不是没有逃过,逃走不是难事。可我实在是不想连累别人为我们而送命。所以才想,我能够为长官做点事,以功抵过,求长官放了我们!” 陆营长拔出枪对准天行,冷笑道:“哼!要挟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跑!” 天行一狠心,扬声道:“长官,人在做天在看!我听说,原本规定男子满了十六岁才能当兵,我十五岁,我兄弟才十三岁,本就不应该当兵,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服!如果我为了保命,不救妹子,不葬师父,那我就是个卑鄙小人,长官愿意这样的小人跟在身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其实,抓壮丁中间的那些猫腻陆营长心里清楚的很,知道有钱有势的人会买通保长找替身,这些替身有为了活命自愿卖身的,也有各种非法手段绑架过路人或乞丐的。这次晋绥军要扩军三个师,为了完成任务,对这些暗地里的勾当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李天行的话,陆营长察言观色信了九分,但的确爱才不想错过李天行。然而看到李天行如此决绝,心中不免惋惜,正在犹豫间,就听一个爽朗的声音说:“我孟根愿用珠宝金银,外加良马五十匹换我天行兄弟,陆营长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啊?” 天行抬头看到孟根走了进来,心口一热,感动不已。陆营长本来已经动心,如今这么好个台阶当然不能错过,笑着收起了枪,说:“孟根兄弟真是古道热肠啊!如此,我就好回去向上面交代了,别的不说,这战马可是紧缺物资,用两个兵换五十匹马,说得过去!啊,说得过去!我还要向上面报告,说孟根兄弟心系晋绥军,主动献马,记孟根兄弟一大功!” 孟根说:“那就承陆营长的情了!听说你们明天启程,我们今晚再痛饮一番!” 天行恭恭敬敬地给孟根磕了个头说:“孟根大哥的救命之恩,天行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一定粉身相报!” 孟根赶紧上前扶起天行,豪爽地拍着他的肩背说:“好,那今晚我们还要打个痛快,喝个烂醉!好兄弟,我们喀日扎随时欢迎你这只雄鹰!” 陆营长拿出一个扁方的锡铁小酒壶,上面有个虎头烙印,递给天行说:“在你们烂醉之前,我们先道个别吧。将来如果你想当兵,记着来晋绥军找我,我叫陆建荣。一会儿,我叫手下把你兄弟带过来。”说完,和孟根打了招呼,大踏步而去。 当晚,果然顺子被陆营长放了出来,跟天行一起在酒宴上领略了草原部族的狂放和豪迈。第二天,天行宿醉醒来,已是中午,陆营长带着新兵们已经继续上路了。天行急着去救秀儿,前去向王爷和孟根兄弟告别。孟根让人牵了两匹马来赠予天行,天行很是感激,可是面露难色,说:“谢谢孟大哥,有了马我们赶路就快多了,可是,我们不会骑马。” 孟根哈哈大笑,当即教天行和顺子骑马,两人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巴不得体验一下纵马奔驰的感觉,认真加胆大,很快就学会了。尤其是天行,有功夫底子,连镫里藏身c飞身上马等一些马术竟然也一学就会,让孟根开心得不得了,顺子羡慕得了不得。 蒙古人醉心三件事,摔跤c骑马和射箭。孟根是个急性子,看天行骑术学得这么快,竟然又要教他射箭。天行毕竟还是记挂着秀儿,又不好太让孟根失望,就答应了,但说好一定要在下午启程。孟根让人架设了靶子,取了自己的硬弓来,这是一张纯铜的大弓,臂力差的举着都费劲,而能拉开这张弓的,在整个草原上不过十个人,据说这张弓是当年努尔哈赤赏给麾下大将的,历经了这么多年,传到了孟根手上。孟根张弓搭箭连射三箭,箭箭红心。然后他给天行讲了要领,把弓递给天行。天行并不知道这张弓的来头,心里默念着那些要领,便要拉弓,这才发现这张弓也不普通,于是暗中运功,将弓弦拉满,手臂纹丝不动瞄准目标,弓弦响处,竟然也中红心,紧接着再射两箭,虽然不中红心,但已经很是接近了。天行回头看看孟根,见他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便问道:“孟大哥,我射的有什么问题吗?” 孟根上来就重重捶了天行一拳,然后又哈哈大笑,说:“你要是生在我们草原,肯定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勇士,不世出的英雄!你知不知道,你手里的这张弓,在草原上没几个人能拉开,你竟然没当回事!第一次用它射箭就中了红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赞美你啦!” 天行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那张大弓,微笑着说:“孟大哥别这么说!其实,我从小跟着师父习武,练了十几年的内外功夫,要不是有这些功夫在身上,我怎么能赢了摔跤比赛呢?至于射箭,虽没有练过,但也练过暗器,所以眼看得真,手稳得住,射箭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哪里像大哥说得这么神呢?都是长年练出来的。” 孟根说:“哦!我听说过你们中原的武功,不过从来没见识过。兄弟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天行谨遵太师父教诲,做人做事不可张扬狂妄,但是孟根是尚武之人,他的请求纯粹而诚恳。天行痛快地答应了,说:“那我就打一套太极拳吧。”说完就在当场打了一套太极拳。谁知孟根看得一头雾水,说:“兄弟,你那是功夫吗?慢悠悠地怎么对敌啊?真是搞不懂你们汉人的功夫!” 天行说:“太极拳讲求的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不信,我们对阵试试?” 孟根可不客气,上来就是凶猛的拳脚相加,天行的太极如水一般,孟根的力道无论多么刚猛都被水包容转换再反射回来,更不同的是,任凭外力如何狂暴,太极的舞动却如此安静祥和。孟根虽是勇武之人,却颇具悟性,打着打着也被太极中蕴含的大气平和所感染,终于折服了,对天行由衷地说:“天行兄弟,中原功夫果然大气磅礴!可惜你不能留下来。将来,你办完了事,还要来找我,我们互相切磋,兄弟一样在这草原上自由驰骋,何等快意!” 天行打心底里感动,也喜欢孟根这样豪爽的汉子,他和孟根众人依依不舍。临别之际,孟根拿出一柄金鞘金柄镶缀各色宝石的匕首给他:“兄弟,这把刀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带上,看见它就会记得草原上还有个兄弟等着你!” 天行郑重地接过来,拿出赢得的那把匕首递过去:“大哥,请收下!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保重!” “保重!天行兄弟!”两人紧紧拥抱,天行眼含热泪,翻身上马,和顺子往原路返回。天行告诉顺子,他们要先回到那个害人的黑店,别的东西可以丢,师父的骨灰绝对要找回来。一路上,只要马不累,两人就不歇。孟根在马鞍上放了褡裢,里面什么都有,水壶c肉干c银元c珠宝,让两人感念不已。 日夜兼程,这天一早终于回到了当初那个被迷倒的黑店。此时,两人穿着普通牧民的服饰,光着头,好像是蒙古牧民,所以店里的伙计一时没认出来,还热情上前招呼茶水。此时天色尚早,还没有过路打尖的在此歇脚。天行让顺子拴住马等着他,天行不理伙计径直往里面走。伙计觉得苗头不对,冲里面高声喊道:“有茬子,抄家伙!” 天行先进到厨房,里面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女人,还有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听到喊声忙就近抓起了菜刀和斧子。天行恨这些人心黑,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过路人,下手不留情面,几下就把两人打得昏了过去。然后又解决了后面跟着的那个伙计。往里面继续找人,很快里面小院里跳出一个敦实的汉子,上次见过的瘦小老头从屋里出来冲着天行说:“你什么人?那条道上的?就是找茬也要有个由头!” 李天行说:“十几天前你们用迷药迷晕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道士!你好好看看,不认得我了?” 小老头眯缝着眼认真一瞅,猛然一惊,认出天行,大叫说:“冤家上门了,还不给我做了!”此时从另外一个屋子里又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伙计,两个人拿着砍刀扑过来。天行不慌不忙,赤手空拳和两人打斗起来,不过几个回合,这两个人就躺在地上哀嚎了。小老头正要偷偷溜走,天行赶上去一把拽住他的后脖领子往旁边墙上一甩,小老头哆哆嗦嗦求饶说:“好汉!好汉!得罪了好汉,是小人的不是。您要什么我给什么,千万别杀我,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我也是为了活命啊!” 天行怒斥道:“别人的命不是命?你们害了多少人?人家的老小谁来养活?不杀你可以,你们马上消失,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们,那就是天不留你们!” 小老头一口答应。天行又问:“我问你,当日我们身上的东西,尤其是那个黑色的瓷坛子在哪儿?” 小老头想想说:“好汉,这么长时间了,你身上有哪些东西,我记不起来了,还请好汉明示。不过,你说的那个瓷坛子,里面是不是骨灰?”因当日翻看从天行身上搜出来的东西,看到装着骨灰的坛子,大家说晦气,而小老头在黑道上混得久了,总要笃信神佛来获得心理安慰,所以倒不敢对死者不敬,怕惹上些不干净的东西。就让人把骨灰坛埋在院外的一棵树下了。如此一来,这件事自然记得清楚。 天行说:“对,在哪儿?” 小老头说:“就在这院外的一棵杨树下,好汉放心,坛子好好地埋了,一点都没磕着碰着。” 这倒是出乎天行的意外,本来一直揪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于是让小老头带路把坛子起了出来,果然完好无损,天行小心地把它抱在怀里。这时,小老头突然说:“对了,我记得还有一个皮套,里面是些小刀样子的暗器,我也还给好汉!” 天行一喜,忙跟着小老头进了厢房,见他爬上炕,哆哆嗦嗦地打开炕头的小柜子,伸手往里掏东西,突然小老头猛地回身,手中握着一把手枪,天行急忙往旁边一闪,枪响了,没打中,小老头再想瞄准,天行不再给他这个机会,顺手抄起一把椅子就扔了过去。小老头应声而倒,第二枪自然也落空了,自己还被砸得头破血流。外面的顺子等得着急,隐约听到有枪声,慌忙冲了进来,边跑边喊:“大哥,你在哪儿?在哪儿呐?大哥,大哥!” 天行答应了一声:“在屋里,我没事儿!”随后捡起掉在地上的枪,虽然在兵营里见过大大小小的枪,可近距离被枪打是头一次,多少还是有些心惊。正看着手里的枪,顺子跑进来,看见屋里的情况就明白了,上了炕拎起小老头就要打,没想到小老头眼一翻,竟然晕过去了。 天行对顺子说:“顺子,你看看那柜子里面有没有我的袖镖?” 顺子赶忙去找,找到的都是银票c金条c银元什么的还真不少,就是没有那个带皮套的袖镖。顺子又撬开其它柜子,除了珠宝首饰,还有些看不懂的纸(地契)外,也没有那个袖镖和其它东西。天行不想耽搁太久,只好作罢,他把所有人都拖到了院子外面,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个黑店。顺子将所有搜到的不义之财打了个包背在身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替天行道的英雄豪杰,和天行骑上马,往大同飞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一路晓行夜宿c策马狂奔,终于到了大同城门楼下,但见城墙高大雄壮,城门楼巍峨地立于城墙之上,高度和城墙几乎一样,城楼上有上下两层共十四个嘹望孔,楼顶更有斗拱飞檐,显示着这座城池不一般的威武气度,虽然天行并不知道它是自古以来的军事重镇c文化名城,但仅仅是这城墙和城楼,就足以让天行肃然起敬了。 两人下了马,进到城里,果然是一派繁华气象。华丽的牌坊让大街平添高贵,穿梭往来的人力车,自行车,小轿车,让原本宽阔的街道变得有些拥挤。街上可以遇到各色人等,汉人c满人c回回c甚至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商铺就更说不清道不明了,但最让顺子拔不开步的是那买面的摊子,但见一人左手小臂上托着个长条木板,上面放着长条形的面团,那人拿着把扁平的弧形小刀,速度极快地在面团上划过,一条条面片如白色的小鱼一般飞入滚沸的锅里。天行看了看旁边竖着的牌子,上面大字书写着“正宗刀削面”。天行和顺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秀儿:“如果秀儿在,她肯定觉得新奇!”一想到秀儿,两人也就没有了闲逛的心情,找了间干净的客栈安顿下来。 顺子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不大会儿功夫,抱了个小包袱回来,打开来看是两件汉人的衣裳,还有一件脏兮兮的乞丐服。两人换了衣服,顺子特意把乞丐服穿在里面,外面套上干净但普通的衣服,拿了些零钱,对天行说:“大哥,我出去打听打听。”天行点点头,一人在屋里想着该如何找到和解救秀儿。虽然灰鹞子写的字条被自己小心保留了下来,但是中间耽搁了大半个月,秀儿很可能已经被白帮的人卖给了妓院,那个叫徐东来的人也很可能不在大同了,看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暗查妓院。天行不想在这里干等着,便出了客栈,去熟悉一下这里的大街小巷。一直走到华灯初上,天行才回来,顺子却已经回来了。天行刚进门,顺子就紧张兮兮地说:“大哥,坏了,我们又进黑店了!俺刚回来,就发现咱们的包袱不见了!肯定是让这里的人给偷了,怎么办?” 天行初时一惊,听到后来不觉笑了,说:“就算是黑店,想偷咱们也得有点本事。那包袱没丢,在上面。”说着用手指了指房梁。“ 顺子顿时明白了,立即眉开眼笑,竖起大拇指说:”大哥,你不但功夫好,心眼也多!哎,你咋想到藏那儿了?“ 天行说:”我们没钱时还遭人算计,你那沉甸甸的包袱保不齐就让贼盯上了!吃一堑长一智,将来把那些钱散给需要的人,总好过给了贼!“ 顺子裂开嘴嘿嘿地笑,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顺子说:”俺打听了一下白帮在这里的分舵,可惜这儿的丐子们都警觉得很,看俺是新来的,不大搭理俺。俺想,要不先去妓院里找找,秀儿八成早就被卖了。俺怕找白帮兜了一大圈,不还是要找买主赎人吗?“ 天行说:”嗯,我也是这么想。刚才我在城里熟悉了一下路,看到有个叫泰和永巷的地方有不少妓院。今天晚上,我去几家名气大的先找找。“ 顺子说:”好!俺打听了,这城里最大的窑子叫‘天香楼’,还有几个有名气的,叫什么,‘天仙阁’,‘小香榭’,‘凤还巢’。俺还打听了,听说窑子里的姐儿要先让妈妈调教好了才能出来接客。秀儿可能太小,八成不会在前面,可能会在后面干些杂活。呸!这些坏种,也不知道秀儿得哭成什么样,得受多少罪!“说着说着,顺子快要掉下泪来了。 天行也暗自叹了口气,说:”放心,我们一定能把秀儿救出来。待会儿我们出去到那几个地方看看,熟悉熟悉地形。“ 两个人转悠到了二更天过去,天行蒙了面,让顺子在外面等着,自己跳入天香楼的院中。这天香楼是个西洋楼,可能曾经是个富贵人的宅子,不知怎么沦落成了烟花之地。楼高三层,都是红砖砌成,外面是草坪和喷水池,后面种了些花花草草,外加欧式的亭子。楼内一楼是连成一片的客厅和饭厅,如今变成酒吧和舞场,如果客人相中了小姐,就到二楼和三楼去开房。因为山西是盛产富商的地方,而大同向来经济发达,富人云集,自然需要更为奢靡的娱乐场所。这天香楼是城内首屈一指的销金窝,且不说里面的美女绝不俗艳,单说这里的花销不是一般人消受的了的,衣着不够光鲜连看门人的关都过不去,进了大厅,总要点些酒水,只是和小姐聊聊天c跳支舞,最后出门给的账单都够人倒吸口冷气的,再要想上楼,家底不够厚实的人只能望洋兴叹了。正因为这里的客人都是不一般的人物,出了任何意外都会惹来大麻烦,所以这里的保镖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彪悍,还有不少保镖都配着“盒子炮”。 天行一进入院子,就感觉这里不寻常,楼的入口只有一处,灯火通明,不少彪形大汉在把守。有个后门但已经上锁,门和锁都是西式的,要想打开又不弄出动静来,自己做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窗户和楼顶。然而不像中式传统的木制建筑,有很多廊檐可供攀附,这座楼好似一个突兀独立的山峰,直上直下,只有每层的窗户凹进去一些,像是一个个浅浅的洞口。然而这些窗户都是关闭的,很多窗户还透着灯光,显然屋里有人且还不曾睡下。天行观察了片刻,轻轻借着墙壁跳上了后门上面窄窄的拱形房檐,可以隐约看到旁边二层的几个窗户里面的情况,发现右手边的窗户窗帘垂下一边,便轻轻跳上去,在往右边的窗户是黑着灯的,它上面第三层的窗户也是黑着灯的。天行轻轻跳过去,用手推了推窗户,窗户是从里面插上的。又到上面的窗户,也是插上的。这时突然听到下面有人走动,立刻紧贴着窗户静静等那人走远了,便又攀着窗户到了房顶。房顶上有三个烟囱,非常窄,容不下人,但是有两个阁楼,天行发现其中一个阁楼窗户没有从里面闩上,里面也没有人声,便从容进了阁楼,借着月光模糊看到里面不过堆了些杂物。天行摸索着找到了门,却发现被锁住了,除了门,此外再无进入楼内的入口。于是轻轻用力再去推门,发现这个门可能老旧失修,并不牢固,于是掏出火柴(这是顺子特意给天行准备的),细看究竟,发现这只是个普通的木板门,使劲往外推时,门可以斜着露出个大缝,能看到那个门闩已经有些松动,如果找个工具就可以撬开。天行点上火柴四处寻找,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物件,突然想起脖子上带着的太极玄铁,赶忙取下来,从缝隙中对准门闩的接缝处狠狠一撬,门闩的铆钉被撬动,几乎脱落,顺子手用力推门,门闩“嘎”一声脱离了门框。天行静静听了听,下面没有任何动静,便轻轻掩上门,顺着楼梯往下走。很快到了三楼,在这儿就可以听到底下大厅喧嚣的舞曲,但这个楼层相对来说就安静多了,因为只是一间间紧闭房门的房间而已,天行猜测这些都是妓女们的房间。到了二层楼,这里和三层一样的安静。天行偷偷俯视着一层大厅,虽然已是半夜,但这里却喧嚣如白昼,端着高脚杯的西式打扮的侍者穿梭来去,舞池里华衣美服的男男女女不知疲倦地跳着扭着,偶尔有男女搂抱着走上楼来径直进了某个房间。 天行故技重施,点晕了一对刚要进入房间的男女,换上了那个男人的衣服。这回没有了发髻的问题,但光光的头也还是会引人侧目的。幸运的是竟然在屋子里翻出了一顶鸭舌帽,天行带上帽子,压低帽沿下了楼。楼下的灯光因为舞池营造的氛围,忽明忽暗的,天行迅速消失在视线之外,他往下人们出入的地方走去,几乎不错过任何一个看得见的角落,没有结果,于是他瞅准机会,从后面点了一个佣人装束的小姑娘的哑穴,将她带到一个没人的房间。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天行已经蒙上面,低声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要找个人,岁的小姑娘,叫秦秀,不久前刚被卖了,你知道她在哪儿吗?”说完解开她的哑穴。 那小姑娘也不敢动,小心着回答说:“这里最近没有新来的人,我也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我说的是实话,没骗你!” 天行不死心,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买来的女孩子会被关在哪儿?” 小姑娘摇着头说:“我是半年前来的,先是被卖给了小香榭,妈妈逼着我们学了些规矩什么的,就又把我送到这里了。这里的妈妈嫌我笨,就让我做佣人。我就是负责伺候姑娘们的,真的不知道别的事。” 天行不免失望,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打算离开,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她,麻烦你跟她说,她的哥哥一定会救她出去。”说完转身要走。突然身后的女孩子扑通就跪下了,天行转过身,那女孩子跪着央求他:“大哥,求你救我出去吧!我是被拐子在路上绑了卖给堂子的,这儿不是人呆的地方,留在这,生不如死。大哥,你救救我吧!我给大哥当牛做马都行,就是不要我,随便把我扔在哪儿,当乞丐都行!求求你!求求你”边说边不住磕头。 天行一下子想起了可怜的秀儿,一定也是这样生不如死般绝望,便起了恻隐之心,心中叹息,不知这女孩子的父母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呐。天行扶起女孩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说:“胡玉凤。大哥,你肯救我了?” 天行说:“好。我背着你,你闭上眼,什么都别管,千万别出声。” 胡玉凤眼睛放着光,狠命点着头,听话地趴在天行的背上,紧紧闭上了眼。天行打开冲着后院的窗户,看看没人,便跳出去,趁着夜色的掩护,很快溜到墙边,猛一提气,攀上围墙跳了出去。背上的胡玉凤觉得天行背着他好像飞起来似的,也不敢睁眼,心都悬在了嗓子眼,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就听见天行的声音:“顺子,我们走!“ 蹲在墙下的顺子看到天行背着个人跳了下来,自然以为是秀儿,大喜过望,边跟着天行跑,边小声说:“秀儿,可找着你了!回头哥给你买好吃的,好好压压惊!啊!”隐约看着秀儿的身形好像长大了不少,心里泛着嘀咕,但没时间细问,这样一路跑回了客栈。天行不让从正门走,先翻墙把“秀儿”送进去,然后出来又背着顺子跳进院子。两人住在一个房间,进了门,点上煤油灯,顺子傻眼了:眼前的女孩子不是秀儿! 天行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嘱咐顺子说:“我再到别的地方去找找,你留下来照顾她。估计明天天香楼就要到处找人了,你千万别让别人进来,她也不能出去。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说完就又匆匆出去了。 留下顺子,心里真不是滋味,心中多少埋怨这个大哥也太爱管闲事了,自己的妹子还没着落呢,竟然先顾着别人!是已至此,只好招呼着胡玉凤在唯一的床上睡了,自己吹熄了灯,坐在椅子上等着等着,不知何时也睡着了。等顺子醒了,发现天已大亮,天行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角落里闭目打坐,看来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了。顺子继续出去装扮成乞丐打探消息,天行留下来照顾胡玉凤。果然还没到中午,就有一些街面上的混混样的人物来到客栈东张西望的,又向伙计打听店里住了哪些人,尤其关注年轻女子,听着可疑的,就找个茬径直往屋里闯,闹腾了一阵,也没有结果,便给伙计留下话扬长而去。 天行故意找伙计聊天,伙计一副谨慎的样子说:“可不敢惹这些人!轻了把你打个缺胳膊断腿,重了要你的小命,连警察都不管。” 天行又问:“看他们是要找人呐?” 伙计小声说:“找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唉!不知道又是哪家的闺女让他们给作践了,造孽呀!” 天行不再说什么,买了点吃喝回了房间。胡玉凤吃完了东西,从惊恐不安中稍微平静了下来,小声和天行闲聊了起来。不大会儿,顺子回来了,进了屋就慌慌地说:“街上好些混混,八成是在找她!我故意在天香楼那儿转悠了一阵子,都说是天香楼出怪事了,一个嫖客莫名其妙地晕了,衣服不见了,本来吵着要报官,天香楼老板好说歹说给压下来了。还说嫖客被抢劫,又跑了个丫头,这可是天香楼从开业来最倒霉的一天了。这回可够他们乱一阵子的了!大哥,今天晚上还去不?我看别的堂子也得紧张了,咱不好下手了吧?“ 天行说:”没事,又不是军营,怕什么?再说,秀儿可不能等。这里已经被查过了,只要她不出门,就是安全的。顺子你留下来,我出去看看,如果晚上不回来,别等我。我要一家一家找,一定要找到秀儿!“ 胡玉风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天行已经出门了,只好悻悻地坐在床沿上发呆。顺子饿了,打声招呼到前面吃饭去了。挨到夜深了,天行还是没有回来,胡玉风和顺子困倦极了,也各自睡着了。第二天天色微明,天行回来了,一脸失落的样子,看来还是没有头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三人吃了早饭,顺子出去打听,天行闭着眼睛在闷头打坐。胡玉风看着闷闷的天行,只好耐着性子等他睁开眼,才说:”恩人,你咋知道你妹子一定在妓院里?“ 天行说:”我们问过绑我妹子的人,他们说是要卖到妓院里的。我也想不出除了妓院,他们还会把我妹子卖到哪里去!“ 胡玉风说:”恩人,我是被他们卖给小香榭的,可是一开始的三个月,我根不不在小香榭。我也不知道那是哪儿,好像就是个普通人家的院子,有不少像我这样的才被卖的丫头,一开始也都是寻死觅活的。可是那儿的妈妈们好凶啊,有的是损招让我们死又死不了,最后只能听她们的。我们被他们逼着学穿衣打扮,学什么规矩的。经常有男人到我们这里看,看中了谁,当天就送出去,回来了就都变了个人似的,有哭个不停的,不吃不喝的,也有性子特别烈的,人说没就没了。凡是让男人碰过的,过不了多久就被送走了,那是去外面的堂子里挂牌了。“说到这,胡玉凤语音颇有些哽咽,天行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是悲哀,害怕秀儿也会有相同的遭遇。 胡玉凤接着说:”恩人,我说这些是想,你那妹子兴许不在妓院里挂牌,既然是才被卖来的,也可能是像我一样被关在别的地方。你去找找,兴许就找到了。“ 其实胡玉凤开头的那番话,已经让天行明白了她的用意,此时满怀感激地说:”妹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还记得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吗?“ 胡玉凤摇摇头说:“我本来就不是这的人,不认得地方。我只记得那个院子前有棵特别大的槐树,树下还有个破旧的石头桌子。那门前还有两个石头刻的兽,不大,像狮子老虎什么的。哦,对了,有一次听妈妈们说‘付家大院’什么的,听得不是太真切,不知道能不能帮恩人找得着?“ 天行认真记住了,等顺子一回来,就跟顺子说了。顺子会意,马上出去打听了,晚饭之后,顺子兴冲冲回来了:“还真有这么个院子,槐树和石狮子都对得上。俺在那儿附近溜达了一会儿,就觉着这院子住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进出的不是混混,就是涂脂抹粉的婆娘。”天行看天色差不多了,就想去那儿先踩踩点,顺子也要去。胡玉凤赶忙说:“你们去吧,救人要紧。我一个人能行。“ 于是两人出了客栈径直往付家大院赶去。这个院落坐落在城南,位置偏僻,毗邻着一个不小的池塘,夕阳的余辉将池塘上的芦苇荡涂抹上淡金红晕,一群野鸭游曳着往芦苇深处找寻自己的窝,倒真是个静谧的去处。天行和顺子在那个院子的四周转了转,记好了进出的路径,然后就在一个卖混沌的摊子边慢慢吃着。刚过了二更天,天行蒙上面,悄悄转到后门边,一棵杨树长得里院墙不太远。天行快速攀上树,可以清楚看到后院的动静,多数屋子里面点着昏黄的油灯,。天行从树上越到墙头,顺着墙走,很快就跳到房顶上,他解开屋瓦往里面看,里面是几个年纪大的婆婆,手里做着针线捞着嗑。又看了几间房,也有住着年轻姑娘的,可没有秀儿的身影。天行怀着希望,一间一间看去,最终仍然一无所获。天行正想着要去抓个管事的问问,恰巧看到一个老婆婆出了门,手里拿着个纸灯笼,佝偻着背往院子的一个角落走去。天行悄悄跟在后面,抽个机会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带到院子的一角,松开手刚要问,谁知那老婆婆竟然吓晕过去了。天行到有些手忙脚乱了,生怕把老人家吓死过去,赶忙掐人中,按穴位的,好一会儿,老婆婆醒了,睁开眼看到眼前黑乎乎一个人影,哆嗦着直喊:“鬼!鬼!”好在她喊出来跟蚊子声差不多。天行赶紧小声说:“别怕!我不是鬼。我要找个人,老人家帮个忙,我绝不伤害你!” 老婆婆看看地上,果然有影子,知道不是鬼,可还是怕得很,也没听清天行说什么,只颤巍巍地说:“你要啥?我就是个做饭的?没啥钱。大老爷,饶我这条老命吧!“就要磕头。天行只好搀住她,凑在她耳边说:”老人家,我不害人,我想找我妹子,她被卖了,叫秦秀,十岁。你知道她被关在哪儿吗?“ 这回老婆婆听清了,抬头看一眼天行,摇头说:”你妹子?不,不知道。我就是做饭的,啥都不知道。“ 天色昏暗,老婆婆闪烁狡黠的眼神隐没在黑色之中。天行追问道:“你们这儿管事的在哪儿?” 老婆婆颤巍巍指了指前面说:“就在前面的正房里。我都告诉你了,求你饶了我吧?” 天行也不想继续为难这样一个老人,只好说:“老人家,我不想伤害你。只要你不出声,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放了你!“老婆婆自然巴不得如此,连连答应了。天行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她。老婆婆连滚带爬地起来,灯笼也不要了,就要回屋里去。天行往前院去,一心要抓个看着是管事妈妈样的人问一问。 前院正房内那个管事的妈妈,人称”三仙姑“,早年是个神棍,后来又入了这个卖人肉的行当,一直负责管理这个专门负责接收和教导刚被卖来的姑娘的付家大院。此时正要就寝,伺候她的丫头刚走没多久,突然一个蒙面人来到面前,还没等自己叫出声来,那人不知怎的在自己身上戳了一指,自己就叫不出声了。”三仙姑“是闯过江湖的人,知道遇到厉害的飞贼了,竟然也不是很慌乱,只瞪着眼看接下来飞贼会怎么样。 天行问道:”我知道你是这儿的管事的,我只找人,不想伤人。大概十几天前,有个十岁的小姑娘,叫秦秀,是不是被关在你这儿?“随后解了她的哑穴。 三仙姑打量了几眼天行,挤出些笑容,说:“呦,这位英雄是要找失散的妹子吗?既然找到我这儿,我们有话好商量,如果人真在我这儿,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要人可以,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拿银子走人也是天经地义吧?” 天行说:“先让我见人,再说别的。我妹子“话没说完,就听见纷杂的脚步声往这边来,很快外面让火把照个雪亮,有人高声说:”里面的人听好了,你要找的秦秀就在这儿,你要敢动我们姑奶奶一根汗毛,我就让你妹子陪葬!“ 天行赶忙点了三仙姑的麻穴,拉着她开开门一看,十几个短衣打扮的打手站在门外,正中一个领头的手里拿着刀横放在秀儿的咽喉上,秀儿被卡着脖子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天行看到秀儿,十几天来悬着的心算是有了着落。他也用匕首对着三仙姑的咽喉,说:“让他们放了秀儿,我就放了你!“ 三仙姑说:”不就是为了个丫头吗,犯不着这么打打杀杀的。老九,先把刀收起来,有话说话,有事盘事!“ 老九看看天行说:”好!“果然收起了刀,手一松,秀儿委顿在地上,好像很虚弱,挣扎着哭喊着:“大哥,大哥,你,你走吧,他们,人多” 天行看着秀儿,很是心酸,说:“秀儿,别担心,我一定救你出去。”随即也收起了匕首,问道:”你们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三仙姑说:”当然是拿银子来赎。这丫头是花了一百块大洋买的,到这来吃喝穿戴,还有打坏的那些个东西,加起来至少五十块大洋,一共一百五十块大洋,你拿钱来,我就放人!“三仙姑开出天价,撒谎跟家常便饭一样普通。 天行对身价银没有任何概念,从怀里摸出顺子给的银票,数出一百五十的票子交给三仙姑。三仙姑立即眉开眼笑说:“果然是道上的,真是痛快!好,老九,放人!“ 老九撇着嘴,看了看脚下半卧着的秀儿,狠狠说了句:“算你走运!滚!“ 天行赶忙过来搀扶秀儿,台阶上面的三仙姑说:“哎,别走啊?我这儿还不能动呐!“ 天行解开她的穴道,转身扶了秀儿就想往门外走。身后的三仙姑冲着老九一使眼色,老九立刻带人把天行两人团团围住。 天行冷冷地说:”干什么?你们说话不算话?“ 老九哈哈大笑说:”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个棒槌?还真是够听呵的!我们放了人就不能再抓了吗?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傻啊,居然敢到这来撒野!小子们,给我往死里打!“ 众打手拿着刀枪棍棒围了上来,天行把秀儿放在地上说:“秀儿,在这儿别动。别怕,有我在,伤不到你!“然后赤手空拳看着众人。 大家欺负他一个人还是空着手,就毫无顾忌地冲上来又砍又杀毫不留情。天行出手极快,三两下就夺了一个木棒,一边护着地上的秀儿,一边打得众人嗷嗷乱叫。旁边的老九看得傻了眼,捡起一把斧子悄悄从后面接近天行,瞅准机会就砍了下去。天行从小被师父练得极为警觉,眼角早就留意着老九,听到后面有声音,恰好两个人挥着棍棒从另一面打过来,天行闪向一边,就势用那两个人的力道迎上了老九的斧头,几声惨叫之后,一个打手身上见血,老九头破血流。天行利索地收拾了所有人之后,在一片哀号声中从容地背起秀儿,竟然将旁边屋子的门全部踹开,对里面惊恐的女孩子们说:“还不快跑,快跑!“ 然后,打开大门,等所有姑娘都跑了,才瞪了一眼吓得坐在地上的三仙姑扬长而去。 天行三人悄悄回到了客栈,天行把秀儿放到床上,秀儿有气无力地说:“我饿,饿。“ 顺子赶紧拿了桌上的剩饭给秀儿,秀儿如同从前当乞丐时,没命地往嘴里塞,来不及嚼就往下咽,噎得直伸脖子瞪眼睛,顺子赶紧端来水让她喝。秀儿边吃边流泪,越哭越凶,有点喘不过气了。顺子一个劲地安慰秀儿,自己也忍不住流了泪,一边的胡玉凤也跟着啜泣不已。天行忍住了泪,并非不伤心,而是还要赶紧盘算下一步怎么办。 等那哭着的三人渐渐平稳了,天行说:”这里不能呆了!我们要马上出城。否则出不了城,迟早让他们发现,我一个人保不住大家的周全。“然后,从房梁上取下包袱,让顺子收拾东西。顺子还想去牵马,天行说:”城门关了,我们要马干什么?“ 胡玉凤接口说:“是啊,城门关了,我们怎么出城啊?“ 顺子自然知道天行的意图,刚想说话,天行说:“顺子,帮个忙,把这里的床单c床帐撕成布条,我要做个长长的绳子。 顺子问:“上次我们不是没用绳子吗?” 天行说:“就算她们两个敢跳,肯定要喊出声来,一定会惊动那些看城门的,那就麻烦了。我做个绳梯,背你们下去,更安全些。“ 顺子很是佩服大哥做事总是这么周全,赶忙和胡玉凤一起帮着用布条绑了个长长的绳子。天行背了秀儿,顺子把包袱也缠在身上,悄悄开了门,几个人离开了客栈,趁着浓浓的夜色,四个人偷偷上了城墙。为了安全起见,天行把附近已经熟睡的看守点了晕穴,以防万一,然后把绳子系在墙垛子上,把秀绑在了背上,嘱咐她闭上眼,就顺着绳梯往城墙下走,到了一半的地方,绳子到头了,离地面还有三人多高的距离,天行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背上的秀儿心脏还扑通乱跳,天行小声说:“秀儿,没事了。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去接他们下来。”说着解开绳子,放下秀儿。 秀儿接着微弱的月色,看到天行飞快向城墙跑去,然后竟然脚蹬着城墙往上跑,抓住了悬着的绳梯,迅速向猴子似的攀上了城楼。不一会儿,又见他背上背个人,沿着绳梯迅速下滑,到了一半就一下子跳下来,轻轻落地,走过来,解下背上的人,是胡玉凤。很快,顺子也这样下来了。胡玉凤还仰着头看那高高的城墙和悬在空中的绳梯,咂舌说:“我的妈呀,这么高呀!恩人就是,就是那戏文里的孙大圣,会驾云呐!” 顺子扑哧乐了,秀儿也笑了,天行重新背起了秀儿说:“你就叫我大哥吧,别老是恩人恩人的了。” 顺子说:“大哥,咱去哪儿?” 天行说:“先离开这儿再说,我们别走大路,往人少的地方走。” 几个人摸着黑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穿过了一片庄稼地,来到一个小树林里,大家找个避风的地坐下来休息。 天行说:“我们出的是北城门,待会儿天亮了,找人问问这是哪里。玉凤妹子,你的家在哪里?要不我们先送你回家?你看行不?” 胡玉凤说:“我是七里屯的。爹娘死得早,我跟着哥哥嫂嫂过。那天我哥让我去村西头的铁柱家借点粮食,谁知在半道上被人绑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我呢。大哥,谢谢你们救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说着就跪下来磕头。 天行赶紧把她扶起来说:“我们还要谢谢你呢,要没有你的提醒,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秀儿呢。” 秀儿听了,赶紧又给胡玉凤磕头,谢她的救命之恩。胡玉凤一边搀着秀儿,一边说:“快别,妹子,我哪有这能耐,都是大哥救的咱们,谢也该谢他呀!” 天行赶紧说:“天块亮了,我们歇会儿吧,明天咱们就先去七里屯。“ 几个人背靠背互相取暖,眯瞪了不大会儿功夫,就听见附近村庄里的公鸡“喔喔喔”地打鸣了。等天大亮了,顺子就去打听路了,几个人吃了点干粮,继续赶路。一路上,秀儿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大家。原来那日在包头的街上,几个人各顾各的,秀儿被拐子给绑了,当天就被塞到一辆马车里和几个也是被绑的女孩子一起离开了包头。后来就到了付家大院,开始几天只是让她好吃好喝的,做些洗衣做饭的活儿。后来,妈妈们要教她怎么打扮,怎么去迎合男人,秀儿就是不学,妈妈们就把她跟老鼠关在一起,不给吃喝,还堵着嘴防止她咬舌自尽。等她快晕过去了,那些人就强行灌她汤水,总让她死也死不成,被老鼠吓得不敢睁眼。正在秀儿快要崩溃的时候,大哥找到了自己。 胡玉凤叹了口气说:“要是大哥不来救你,就算是你熬得住这些,也没用。我见过多少性子烈的,不过就是灌一碗汤药,就人事不知了,照样给抬了出去,让人糟践。那些人的心比炭黑,比狼都狠。妹妹你是有福的,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大哥来救你出去。我也是沾了妹妹的福气,要不我就是死也回不了家呀!“说着眼泪就吧嗒叭嗒地往下掉。 天行和顺子默默无语,这次是给他们了一个惨痛的教训,原来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害人的陷阱,一旦陷进去,人的一辈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几个人边走边打听,第三天终于到了七里屯。可等到了家门口,开门的嫂嫂一见她,脸色大变,竟然转身拿起烧火棍就往她头上打来。幸亏天行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了胡玉凤。就听嫂子哭骂着:“你个扫帚星,都因为你,你哥哥没了,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呀!” 胡玉凤一下子惊呆了,捂着嘴边哭边说:“我哥,我哥,怎么会没了?怎么会没了?” 为了躲避胡玉凤嫂子的打骂,天行三人拉着胡玉凤离开她哥哥家,村里人闻声而至,看到是胡玉凤回来了也很惊讶,大家七嘴八舌这么一说,终于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让胡玉凤万万想不到的是,竟然是哥哥嫂嫂暗地里把她卖给了人贩子。胡玉凤同村一同长大的小伙子赵水生一直喜欢玉凤,见到玉凤失踪,可她的哥哥嫂嫂竟然草草了事,起了疑心,暗中听到了他们说话,知道他们竟然把自己的亲妹子卖给了人贩子,一时气愤,当面质问她的哥哥。结果两人动起手来,赵永生失手打死了她哥哥,当天就逃出了村子。 胡玉凤简直觉得就是晴天霹雳,如今哥哥没了,嫂嫂把自己当仇人,自己心心念念的赵永生为了自己也下落不明,胡玉凤觉得天塌了一般,悲从中来,放声痛哭。众乡亲也只能摇头叹息,渐渐散去。 顺子看看周围,悄悄对天行说:“大哥,看来这里咱呆不下去了,要不咱找个没人的地方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几个人带着痴痴呆呆的胡玉凤往北走,见有一个破旧的小庙,就进去歇歇脚。天行问道:“妹子,你还有其他的亲戚吗?” 玉凤凄然地说:“有个姑婆在邻村,可她家也穷得很,哪里还能多个嚼头?我亲哥哥都不要我了,谁还能要我?”说着说着又哭了。 天行看了看顺子,顺子会意,说:“玉凤姐姐,别哭了,要不你跟我们走吧?我跟秀儿多了个姐,挺好的。秀儿,你说是不?“ 秀儿赶快应着,挽着玉凤的胳膊亲昵地叫着“姐姐,姐姐”的。玉凤心里暖暖的,感激地看着大家,怯怯地说:“就怕拖累你们。” 天行说:“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们要去关东,从这儿往北往东走,路很远。顺子,咱俩去附近准备些干粮和水,看样子我们要进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当天晚上几个人宿在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第二天进了山,谁知道这山比看着的要大,林子也深,大家好像是走迷糊了。到了晚上,还没能走出林子,几个人只好找棵大树,拾了些柴火,准备露宿了。四个人围着篝火,倒是谈笑风生的,秀儿有了个姐姐作伴,格外开心,顺子的嘴更贫了,逗得大家笑个不停。渐渐地,夜深了,一轮明月当空,月圆如盘,星光闪烁,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夜晚。秀儿和玉凤互相偎依着睡了,顺子躺在篝火旁仰望星空,天行盘膝而坐吐纳调息,四周除了虫子的时不时的鸣叫,一片静寂。就在天行渐渐入定的时候,一声长长的狼嚎直刺耳膜,天行霍然睁开眼睛,向四周张望,黑黢黢的看不到什么。再看顺子他们,都已经陷入熟睡,似乎浑然不觉。天行静静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便又重新闭上眼睛继续打坐。心一旦静了下来,耳力就更敏锐了,没过多久,天行就听到细碎的踩踏声和低沉的野兽的咆哮声,而且,不是一只,是很多,狼,狼群!天行猛然睁开眼,望向四周,心中陡然一惊,黑漆漆的夜幕中竟然闪烁着一对对蓝绿色的贪婪的“鬼火”,狼群已经把他们围起来了。天行赶紧将枯枝扔到火堆上,火苗开始呼呼地窜起来。天行尽可能小心地摇醒顺子三人,告诉他们狼群围上来了。三人立刻紧张地脸色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天行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那颗大树,小声说:“大家别出声,把火烧旺。我带着你们躲到树上去,等到天亮了,就没事了。顺子,把匕首拿出来,以防万一。”然后让秀儿爬到背上,几个纵身上了树,把秀儿放在树中间最安稳的地方,然后依次把玉凤和顺子也带了上来,分别安置在粗壮的树枝上。最后天行把所有捡来的干柴都扔进火堆里,自己也上了树。 因为火的缘故,狼不再上前,但也没有退却,仍然保持着将天行几个围在中心的态势,偶尔有几声狼嚎相互呼应,似乎是在商量对策。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慢慢捱过,四个人没有丝毫睡意,因为在树上居高临下,再加上月色明亮,几个人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得较近的狼,个个体型硕大,张着嘴吐着舌头,用阴森恐怖的眼睛盯着自己。双方对峙了一阵子,树下的火堆越来越弱,终于熄灭,只剩下忽明忽暗的炭灰。狼开始行动了,它们不慌不忙地从四面不断缩小包围圈,来到了树下,一只体型犹如狮子般的巨狼突然像人一样立起来,两只前爪抓住树干,冲着树上的猎物龇牙嚎叫,其它狼也跟着仰天嚎叫,叫声凄厉无比,连那棵大树似乎也开始颤抖。顺子和天行不约而同把出鞘的匕首攥得紧紧的。秀儿双手死死抱住树干,吓得喘气都艰难了,旁边的玉凤也下意识地去抓树干,一只手却触摸到一个软软毛毛的东西,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忙松开手,身体这么一打晃,竟然从树上倒栽着掉了下去。事出突然,天行原本全神贯注地盯着树下的狼群,听到玉凤和秀儿的尖叫声,要伸手去抓玉凤已经迟了,随即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人刚一落地,那只巨狼立即将前爪放下来,冲着天行一声厉吼,众狼便疯了似地扑上来撕咬。 顺子大叫:“大哥!大哥!”就看见树下天行拿着匕首疯狂劈刺,狼群中不断传来惨烈的哀嚎。那只巨狼并不参加搏斗,只是不时地发出尖利的狼嚎,虽然不少狼被天行或用匕首,或用拳脚打得非死即伤,但狼群的攻势丝毫不减。顺子看到不断有狼咬住天行,还有狼去拖咬躺在地上不动的玉凤。天行总是不顾自己先救玉凤。顺子急得干叫大哥,心里斗争着要不要下去帮大哥。就听天行喊着:“顺子,看好秀儿。别下来!” 秀儿急得哇哇大哭,顺子知道自己下去也帮不了忙,还会拖累大哥,急得只能掰下树枝往狼身上扔,虽没有实际用途,也偶尔让个别狼吓了一跳。血腥的殊死搏斗持续了好一阵子,随着狼的倒下越来越多,众狼开始有了怯意,竟然逡巡着不敢上前。趁这个空档,天行一只手抓住地上躺着的玉凤拖到树下,让粗大的树干成为一个天然屏障,自己站在她前面,如此将玉凤夹在中间。 这时那只巨狼低吼着站在众狼的前面,突然它仰头一阵长啸,其它的狼也跟着叫了起来,一阵风将浓浓的血腥味吹过来,顺子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巨狼啸声一停,狼群立即从各个方向冲向天行,不过一秒之差,巨狼也闪电般飞扑天行,天行四面受敌,无论怎样躲,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然而,天行根本不躲,好像在他眼中,只有那只巨狼。他竟然飞身迎上去,半空中天行微一侧身,同时挥动匕首向它的颈部刺去,几乎同时,巨狼张嘴咬住天行左臂。一人一狼纠缠着一同落地,天行右手握着匕首用力一拧,鲜血从巨狼的脖颈喷出,殷红了天行半边身子,咬住天行左臂的嘴也松了。天行觉得左臂痛入骨髓,几乎动不了。咬咬牙,他一只手抓住奄奄一息的巨狼,猛地举过头顶,众狼看着天行开始慢慢后退,天行奋力将巨狼扔到狼群中,狼惊惧地躲闪,吱吱地哀鸣,然后纷纷掉头逃窜,瞬间丢下十几具横七竖八的狼尸,跑得没了踪影。 顺子看到天行站在那儿,看着狼群跑远了,突然晃了晃,跪倒在地。顺子慌了神,赶忙对同样慌神的秀儿说:“秀儿,你别动,俺下去看看大哥。”然后手脚并用地出溜下来,顾不得屁股摔得生痛,跑到天行身边,借着月光一看,只见天行身上的衣服成了一块块的破布,暗红色的血迹到处都是。天行喘着粗气,神志还是清醒的,被顺子搀扶着站起来去看玉凤。玉凤从树上摔下来就昏过去了,胳膊腿上也被咬了好几处,但应该不会致命。天行让顺子撕了包袱里的衣服,简单给玉凤和自己包扎了一下,说:“这里血腥味重,保不齐还会引来别的野兽。我们还是躲在树上安全。等天一亮,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天终于亮了,这是最难捱的一个夜晚。顺子一夜未眠,他害怕天行会晕倒从树上摔下去,所以坚持在天行身边守着。秀儿搂着一直未醒的玉凤也是担惊受怕地不敢睡,生怕她会再掉下去。好容易熬到了天亮,当朝阳将暖暖的光芒洒到他们身上,顺子觉得活着实在是太让人庆幸了!再看那地上血淋淋的十几具狼尸,一颗心又是一阵狂跳。 疲倦的天行抚着疼痛难忍的左臂靠着树杈不知不觉打了个盹,然而,一阵马蹄声惊醒了他。三人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从树林中跑来两人两马,见到满地狼尸,立即将马勒住,两个人下了马,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说:“我说昨天晚上狼叫得那么瘮人,看来昨晚这儿有场恶战!” 另一个身上斜披着虎皮的壮实小伙子凑近看死狼身上的伤口,连看了几个,面有异色,说:“这些伤口都是刀伤!这些狼是被人杀的。看看附近有没有人。“ 两个人在附近找了找,没发现什么,披着虎皮的年轻人注意到了那头血泊中的巨狼,惊叫了一声说:“哎呀!梁子,快来看,这不是那只‘天狼星’吗,我爹最喜欢的那只头狼!到底是些什么人,敢在晚上到‘天狼星’的地盘,猎杀它和它的狼群?“ 这时顺子在树上悄悄说:”大哥,看来这两人是这儿山上的猎户,我们让他们帮忙找个地方歇脚,也好给你和玉凤治伤。“ 天行很是担心至今未醒的玉凤,狼的咬伤倒没什么,但是不知道从树上摔下来时伤到哪儿了。于是,点点头,纵身跳下树来。那个叫梁子的人刚好面对着大树,忽然见一人从树上跳下来,浑身是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喝道:“什么人?你,干什么的,鬼鬼祟祟藏在树上?” 另一个人回身一看,见天行年纪和自己相仿,浑身是血,却从容镇定,猜着此人和昨晚这儿的人狼之战必有关联。天行上前几步,拱手道:“两位大哥,我们昨天进山迷了路,又有人受了伤,能不能帮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让大夫瞧瞧我妹子的伤?我们感激不尽!“ 梁子抬头仔细看天行藏身的大树,果然还有两三个人藏身其中,大声说道:“少当家的,那树上还有三个人呐!” 被称作少当家的小伙子盯着天行说:“这些狼是谁杀的?” 天行说:“是我。” 少当家的颇有些疑惑,问:“你们四个,还是你一人做的?“ 天行说:“我一人杀的。“ 少当家的更是惊讶,追问:“那只头狼也是你杀的?“ 天行说:“是。” 梁子瞪大眼睛,大声说:“你吹牛也别没个边啊!就你?谁信啊!” 天行说:“不信没关系。狼是谁杀的很重要吗?两位大哥,我妹子伤得很厉害,昏睡一夜都没醒,能不能尽快帮我们找个大夫给看看?多谢两位了!“ 少当家的倒是爽快,说:“好,敢问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天行说:“我叫李天行,请问两位大哥如何称呼?“ 少当家的说:“我叫洛兴武,他叫梁子。天行兄弟,叫你的人下来吧,我家不远,去我家吧。“ 李天行连忙道谢,回身跳上树,分别把顺子三人背下来。此时梁子和洛兴武看得呆了,原来天行带着三个年纪不大的弟妹,飞身上树,又背着人跳下来如履平地,看来李天行所言不是吹牛!洛兴武和梁子互相看了看,梁子咽了口吐沫说:“我的妈呀!少当家的,看来真是这个人杀了这些狼啊?咱遇上厉害的点子了!” 洛兴武倒是满脸的兴奋,对梁子说:“把咱的马牵过来。“ 两人牵着马迎上去,帮着把胡玉凤放到马鞍上,天行坐在后面,洛兴武让顺子和秀儿同乘另一匹马,两人牵着马往东北方向走。一路上,洛兴武问了天行昨晚上杀狼的细节,天行以实情相告,顺子忍不住时时插话说得绘声绘色,等到了地方,洛兴武和梁子已经对天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成传说中的英雄一样崇拜了。 然而当天行和顺子看到洛兴武的“家”时却傻眼了,但见这里依山而建了一个巨大的山寨,到处是拿着刀枪棍棒甚至步枪的壮实汉子,一路上都叫洛兴武“少当家的”。等进了个大院子,正面一间大屋,门上一块匾额,上书金色大字“义薄云天”。顺子虽只认得那个“天”字,但早就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了,只好肚子里暗自叫苦:“天啊!这才是真正的狼窝呀!” 洛兴武一进院子就问迎上来的人:“我爹呢?” 那人说:“在里面和二当家的商量事儿呢?少当家的,这些是啥人呐?“ 洛兴武不答,却吩咐他说:“你去山下把杜大夫给请来,要快!“然后继续牵着马绕到后门,连着另一个院子,洛兴武吩咐几个人帮着把胡玉凤和秀儿安置在一间屋子,顺子和天行在隔壁的屋子内休息,还拿来了干净衣裳和饭菜。洛兴武对天行说:“天行兄弟,你们先歇歇,大夫一会儿就到,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先去前面找我爹,一会儿就回来!” 等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顺子小声说:“大哥,怎么办?咱可是进了贼窝了!唉,咱这运道也太背了!遇到狼群就够惨的了,咋还让土匪给撞上了!唉!” 天行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看那个洛兴武到不像是有恶意。我们有什么可劫的?” 顺子急得想跺脚,压低声音说:“大哥,你咋忘了,咱这儿可有不少那个呢!你看俺这两个大包袱,八成让他们给惦记上了!要是只要买路钱就好了,还把咱给骗进来,看来咱是摊上大麻烦了!“ 天行也无计可施,又担心秀儿那边,就开门到秀儿的房间看看。秀儿正胡思乱想着,看到天行和顺子过来,也是忧心忡忡地诉说自己的担忧。几个人正闷闷地坐着,洛兴武领着大夫来了,那大夫留着小山羊胡子,看着很是沉稳,问问了情况,诊了诊脉,检查了四肢关节,说:“她的右臂断了,还有几处外伤,都不打紧。一直昏睡不醒是受了惊吓,不碍事。我开些药,有内服的,还有外敷的,静养些日子就好了。我认得个好的接骨大夫,她的右臂恐怕要多养些日子才行。” 洛兴武又要大夫也给天行看看。大夫看了天行身上的伤,很是诧异,说:“你们是碰上狼群了吧,怎么给咬成这样?你这左臂被咬到了骨头,虽然没断,但骨头已经裂开了。其它的都是些皮肉伤,没伤到要害,我开些外敷的创伤药,看你这底子壮得很,会好的很快!” 送走了大夫,洛兴武忙着让人给抓药。没多久,天行的伤口得到了妥善的包扎,玉凤的断臂也接好了,人已经清醒,听了顺子绘声绘色的讲述,一面感激天行舍命从狼口中救了自己,一面想着又很是后怕。顺子看到洛兴武忙前忙后很是殷勤热情,先前悲观疑惧的心有了些放松。他瞅个机会跟天行说:“大哥,你说那少当家的怎么对咱这么好?是不是听说大哥一个人杀了十几头狼,就特别佩服你,想跟你套近乎c交朋友?” 天行说:“我看他不像是要劫财害人的。还是见机行事吧。“ 且不说天行几个人在屋里暗自嘀咕,外面整个山寨几乎乍了营。大院正厅外面的空地上,摆着长长一溜的狼尸,一众土匪们围着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大寨主洛魁虎着脸,站在‘天狼星’尸体旁边,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天狼星’那长长的灰白色的毛,看了看它颈上赫然的血窟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老朋友,这些年来我们在这里处得不错,我管白天,你管晚上,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们!现在,你‘天狼星’回到天上了,让我送送吧!”说完,掏出腰间的手枪向天上连开三枪。然后,他对手下说:“去,弄副上好的棺材,把它埋了,立个碑,就刻上‘天狼星之墓,老友洛魁敬上’。” 旁边站着二当家的薛大力,说:“我说老大,那狼老大咱埋就埋了,那些小狼崽子们就赏给弟兄们开开荤吧!” 洛魁不说话,只是挥挥手,手下兴高采烈地一拥而上,或拖或抱,把剩下的十几头死狼弄走了。洛魁转脸对着洛兴武说:“你说的那几个小子呢?” 洛兴武说:“我安置在后院休息呢,爹要见吗?” 洛魁说:“先见见那个杀了我的天狼星的小子!” 洛兴武看洛魁脸色不善,赶紧说:“爹,是天狼星要吃他,他杀了狼那是本事!爹不会想替一头狼报仇吧?“ 洛魁眼睛一瞪,说:“你小子还要管老子吗?它不是普通的狼,它是天狼星!不是它,老子也没有今天!谁敢动我的天狼星,我就把它大卸八块!“ 洛兴武急了,大声说:“不行!爹,人是我带来的,我要跟他交个朋友!你不能动他!” 旁边的薛大力忙出来打圆场,对洛兴武说:”小武子,别跟你爹呛呛。你就把那小子带过来,让老大看看,要真是个人物,你大力叔一准帮你。你还不知道你爹,他在气头上,让他消消气。快去!“边说边给他使眼色。 洛兴武悻悻地往后院走,来请天行去见寨主。顺子听说只见天行,心中有些忐忑,天行坦然前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等天行站在了洛魁的面前,洛魁还是露出了诧异之色。看眼前的这个小子貌不惊人,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竟然能一个人杀了天狼星,不仅杀了天狼星,还杀了十几头健壮凶猛的狼,几乎毁了这旗云山纵横无敌的狼群! 洛魁坐在他的虎皮大椅上,犀利冰冷的目光在天行脸上狠狠剜了几下,然后直逼他的双目说:”是你杀了天狼星?“ 天行微微一怔,随即想起洛兴武曾经叫那只巨狼‘天狼星’,于是应道:“你说的是那只领头的狼吧。是我杀的。“ 洛魁眼光暴长,说:”你知不知道在这方圆百里,有句谚语‘旗云山高,高不过旗云寨;旗云山险,险不过天狼关‘?“ 天行回答:”我没有听过。“ 洛魁说:”这旗云山是最难过的山,大家都知道,白天有我这旗云寨,不管什么人都得看我的眼色,否则连只鸟都休想飞过去。到了晚上,天狼星的狼群就是这儿的主宰,敢擅自闯入的连个骨头渣都不会剰!虽然不知有多少人把我们恨得牙痒痒,可就是破不了我们这种绝妙的联盟。但是,你杀了天狼星!等于毁了我的一臂,你说,该怎么办?“ 天行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既然寨主把话说到这儿了,不接也不行,想想说:”大寨主,我杀狼是为了保命,并不知道狼群和你们旗云寨的关系。既然事已至此,敢问大寨主要怎样?“ 洛魁看天行面不改色,冷笑一声说:”当然是一命抵一命!除非你去做旗云山狼群的头狼,继续给我旗云寨守夜!“两旁的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天行心中对洛魁的无理要求感到气愤,冷冷地说:“原来旗云山真正的主宰是一群狼。这偌大的旗云寨不过是躲在狼身后狐假虎威的懦夫!“ 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洛魁双眼凶光毕露,厉声说:“小子,别以为杀了几头畜生就不知天高地厚,我这儿就是阎罗殿,信不信我把你放油锅里炸了!“ 天行看这架势,心一横,豁出去了,大声说:”这门上的匾额写着‘义薄云天’,原来都是骗人的,不过是一群大鬼小鬼做恶的幌子。既然你要做阎王,我李天行就奉陪到底!你们要有天狼星的胆,就放马过来看看谁先死!“说罢,挑衅似的看着洛魁。 洛兴武一看僵住了,赶忙上前说:”爹!李天行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不能动!天狼星的事,那也是它命数如此。爹不是说男子汉要马革裹尸,比老死在田里强!天狼星被比它更强的人杀死,也是它的荣耀!再说,李天行说得对,我们旗云寨没有狼群,也一样是旗云山的主宰!“说完,看了眼薛大力。 二当家薛大力忙笑呵呵说:”哎呀,我说小武子呀,两天不见,你这口齿咋这伶俐了呢!就是脑子还不够灵,你看不出咱老大是要试试这小子的胆儿啊?一个人杀死十几头狼,跟谁说谁信呢?还别说,这小子的胆儿还真够大的!你说是不,大哥?“ 洛魁自然知道两个人在唱双簧,是想让自己就坡下驴,其实自己也很欣赏李天行的胆识,不过还想试试他的真功夫,于是就着薛大力的话头说:”光有胆子就能杀了那些狼?“ 薛大力会意,说:”这好说,要不这样,让咱的兄弟们试试他,不就知道他有没有两下子了?“ 洛魁说:”找十几个懂拳脚的一起上,十几头狼都能杀,十几个人也没啥吧。“ 洛兴武忙说:”等等,爹,要是李天行赢了呢?得给个说法。“ 洛魁看着洛兴武,眼光有一丝的狡黠,说:”既然是你带他上山的,如果他赢了,就是我们旗云寨的座上宾!“ 天行站在空场中央,十六七个壮小伙子拿着刀枪棍棒围成一圈虎视眈眈。李天行没有要任何兵器,空着手静观其变。两个会点功夫的小伙子对视一眼率先出手,长枪直捣黄龙c大刀呼呼生风,天行让过长枪,反而利用长枪击退大刀,随即欺身而上瞬间夺了长枪,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轻松得如探囊取物。其他人愣了片刻,知道厉害,于是干脆一起蜂拥而上,各式兵器密麻麻向天行杀来。天行将长枪一点地,人纵身飞到空中,所有兵器顿失目标。天行空中转身运枪横扫劈刺,枪到之处犹如洪水决堤,几个小伙子倒在地上捂着痛处显出怯意。其他人心有不甘,使出浑身解数要争个脸面,天行一杆长枪游龙般上下翻飞,但多是打在对方的手上腿上,或是震飞对方的兵器,不多时,十几个人有一半倒在地上,另一半有的没了兵器,但都没了先前跃跃欲试的气势,只是端着架势逡巡不前。观战的洛兴武喜不自胜,洛魁霍地起身,大声说:“行了,胆都破了还端个破架子干什么。都散了吧!”众人一哄而散。 洛魁下了台阶,来到天行面前,瞪了瞪眼,突然哈哈大笑,猛地拍了拍天行的肩,高声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今天,我旗云寨来了这样一位少年英雄,一定要摆上肥肉美酒,我们喝他个不醉不归!” 众人大声鼓噪叫好,洛兴武更是兴奋,众人果然将天行当作上宾,让到大厅上座,洛魁又问了问天行的来历,天行简单地告诉大家。洛魁点头说:“怪不得你小小年纪,一身功夫竟然如此了得,原来是出自崆峒道家圣地。那么你到关东安葬了尊师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天行说:“这个,还没有细想。也许会耽搁些时候,但终归还是要回去的。” 洛魁说:“不是说你不是正式出家的道士吗?还是打算真的回去当道士?” 天行说:“我还是记挂着我太师父,自然要回去陪伴太师父的。当不当道士,以后再说吧。” 洛兴武猛然站起来说:“天行兄弟,我洛兴武最佩服你这样有胆有识的英雄。如果你不嫌弃,你我结拜成异性兄弟如何?” 天行对直爽热忱的洛兴武印象也很好,见洛兴武一片殷切真诚,当即答应。于是两人在众人面前摆香案,喝血酒,洛兴武年长两岁,是大哥。天行叫了声:”大哥!“ 洛兴武两手紧握天行双肩,大声说:”二弟!“围观众人高声叫好。随即酒宴摆好,大家闹哄哄吃酒猜拳,一直到全都喝得醉醺醺的七倒八歪塌糊涂。 洛兴武一心挽留天行在旗云寨多住些日子,而胡玉凤的伤也需要静养,于是天行一行就暂时住在了旗云寨。平日里,洛兴武就像是长在了天行身上一样,早上一睁眼就是他那张眉目清俊的脸,晚上聊到很晚才肯走。后来干脆让天行住到自己房间的隔壁,就差要同榻而眠了。弄得顺子他们都很少有机会见到天行了,自然不免发些牢骚,好在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三人也不能明着给人脸色。 这一日傍晚,天行又吃了些酒,微有醉意,洛兴武却醉得厉害,让人扶去睡了。天行独自出来散散步。这些天,他常常教洛兴武习武,有时寨子里的弟兄也来央求他指教一二,天行都很用心,所以颇得大家的敬重。因此天行在寨子里各处随意走动,没有人阻拦。天行信步而行,来到一处小山坡上,远远看见一个背影坐在一个孤坟前,那背影好像是洛魁。走到近前,果然是洛魁,静静地看着墓碑,一壶酒放在墓碑旁。天行看那墓碑上刻着”天狼星之墓“,旁边一行小字刻着“老友洛魁敬上“。 洛魁听到动静,也不回头,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天行打破沉默说:”大寨主,想必这天狼星和你一定有段不寻常的经历吧?“ 洛魁抬头望了望前面的山谷,声音低沉,缓缓说:”你看前面的那个山谷,原来叫风林谷,我给它改了名,叫天狼关,那里是天狼星和它的狼群的巢穴。六七年前,我家乡遭了旱灾,活不下去了,我们一家子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半路上,老婆饿死了,剩下兴武和我闯到了这座山里。当时兴武饿得奄奄一息,我背着他实在走不动了,就把他藏在一个树洞里,独自一人去找吃的。走到那个谷里,忽然听到狼叫,吓得我拼命爬到一棵树上,从树上看到前面一处空地上,两头狼在对咬,一头狼很大,很壮,另一头狼体型略小,但也很凶猛。两头狼像疯了似地打了好一阵,那头小的被打败了,一瘸一拐,满身是血地逃走了。我等了会儿,想着狼肯定走远了,就从树上爬下来,掉头往回走,没走多远,就听到旁边草丛有动静,我有点害怕,撒腿就往前跑,刚跑没几步,竟然迎头碰上一头野猪,我想这下凶多吉少了,只好慢慢往后退,那头野猪盯着我也一步步逼近。我大概退了十几步,冷不丁看到离我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头狼,身上有血,那双眼睛看着你就像是看着到口的猎物。我腿一软竟然坐在了地上。这时野猪冲过来,我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头狼竟冲着野猪冲过去,野猪边跑边嘶叫着,眼神凶狠异常,那头狼在接近野猪的时候突然凌空跃起跳到野猪的身后,迅速掉过头来去咬野猪的后背。野猪想调头,身子刚偏过来,却没有狼快,被狼一口咬住脖颈处。野猪大声嘶叫着狠命地晃动跑跳。可是狼死死咬住不放口,虽然被野猪拖着四处乱撞,就是不松口。过了好一会儿,野猪大概流尽了血,倒在地上蹬蹬腿死了,那头狼也倒在旁边不动了。我壮着胆子走过去,看到狼还睁着眼,一条后腿上的皮肉都被拖蹭没了,露出血淋淋的肉和一段白骨。狼不出声,只是急促地喘着粗气,眼睛看着我,那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是高傲,还有蔑视。我这心里,当时,我这心里,我惭愧呀,我他吗的不如这头狼!“洛魁停住了,抬起手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天狼星’三个字,身体微颤,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洛魁接着说:”我不忍心就这么抛下它不管,就找了些草药放在嘴里嚼了,放在它的伤口上,撕下衣服给它包扎好,然后我把野猪的肚子剖开,我知道狼爱吃内脏,就把野猪肚子上的肉用刀切成块放在一边,内脏放在它嘴边,切下野猪的四条腿,我留下一个,剩下的都放在狼容易够着的地方,想着只要让它吃饱了,也许还能活。然后又折了许多树枝,把它盖起来。第二天,我忍不住悄悄回到那个地方,发现树枝一片狼藉,除了地上的血迹,什么都不见了。后来接连几天我都在那儿附近转悠,但什么也没发现。大概半年后,我上旗云寨当了土匪不久,几个人奉命办事回来晚了,竟然意外遇到了它,当时我们几个人以为要被狼群撕碎了。谁知那只头狼盯着我,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就是那只杀了野猪的狼,虽然体型大了许多,可一条后腿上的毛稀稀落落长得不好,最重要的是眼神,我也说不清,看到它的眼神,我就认定是它。它仰天一阵长啸,狼群竟然退下去了,它走了,已经成为这群狼的首领,即使是背影,都透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后来,我成了旗云寨的寨主,说来奇怪,我们好像是有默契似的,白天这儿是我们的天下,晚上又成了狼的狩猎场,我不许我的人杀狼,狼也从不进犯我的大寨。转眼有六年了吧,我们的缘分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天狼星’,这个名字是我给它起的,不是说什么文曲星下凡,我觉得它就是天上的天狼星下凡,如今,它应该在天上看着我呐!你看,那颗像不像,还是那么高傲,不可一世!哈哈哈“洛魁用手指着一颗亮亮的星星,仰天大笑,眼角似还有泪,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行一个人站在清冷的夜风中,天上星星点点,月牙如钩。天狼关已经隐没在夜色之中。天行用手抚着左臂,那是天狼星留下的伤口,深及入骨,依然时时隐隐作痛。他俯身用手触摸着墓碑上‘天狼星’三个大字,心中流淌着浓浓的悲哀。天行今天才意识到:天狼星之死竟是自己平生第一次杀生,闭上眼,那血淋淋的尸体又重新在眼前出现。天行不知道这是否是第一次,抑或是只是一个开始,从天狼星开始,是否还会有更多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今天他站在天狼星的坟前,将来何时是什么人会站在自己的坟前。十五岁的天行想着本不是这个年龄应该想的事情,答案当然也只能是未知。天行看到洛魁留下的酒壶,拿起来还是满满的,似乎是他故意留下的。天行将酒徐徐倒出,是献给天狼星的祭奠,然后将酒壶放回原处,缓步离去,身后远处的天狼关,传来一声声长长的凄厉狼嚎。 天行被洛兴武一再挽留,竟然一住就是两个多月,这期间出了件喜事。胡玉凤的心上人,那个从村子逃出去的赵水生竟然就在旗云寨落了草,两人见了面,自是惊喜万分。胡玉凤虽然舍不得秀儿,但更舍不得心上人,于是决定留下来。在天行三人动身前,大家给两人办了个热热闹闹的婚礼。洛兴武纵然再盛情殷切,也阻不住几人的去意,于是大家只好洒泪而别,洛兴武一直将几人送到旗云山的边界,并一再嘱咐天行办完了事,务必回到旗云寨一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天行得到洛兴武的指点,告诉他此去往东大约一百多里,就到了一个大镇叫阳高镇,镇上有火车站,买票坐上火车两天就能到北京,然后从北京再做上去长春的火车,几天工夫就到了,又快又安全,还硬塞给他们不少路费盘缠。顺子一直在琢磨火车是个啥玩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脑子里马上出现了一驾烈火熊熊的飞奔的马车,虽然之后洛兴武给他描述了一下火车的样子和如何行进的方式,顺子还是很难理解一串铁皮屋子是怎么自己在两根铁棍上奔跑的。天行和秀儿也是一样的既迷惑又好奇,三个人为了解开这个谜,脚下生风,一路高歌猛进,终于,这一天,他们到了阳高镇。 阳高镇虽说是个镇子,可不是一般的小镇子能比的,但见过大同的繁华之后,几个人的眼界也抬高了,除了买些路上的吃食,别的也不太在意了。顺子紧着打听火车站在哪儿,,等到了火车站,顺子马上跑去看那两根”铁棒子“。此时火车站里的人不多,也没有火车停站,顺子看到高台下面果然有长长粗粗的铁棍子从车站两头一直延伸出去,就是把脖子抻长了也看不到头。顺子干脆坐在站台边上瞪圆了眼睛盯着铁轨瞧,一边脑子了琢磨着铁房子怎们能在这上面架得稳,用什么才能拉得动。最后想得脑袋都大了两圈也想不通,只好泄气地站起来,这才想起来洛兴武说过想坐火车,是要先买票的。几个人看到车站里有个窗口,一些人围在那儿站着,于是他们也过去问,果然是卖票的地方,等问了从这儿到北京的车票钱,吓得顺子张着嘴只吐了一个带着长长尾音的”啊一一一一一一“,就吓傻了,售票员不耐烦地让他站一边想去。顺子c天行和秀儿站在角落里互相看看,顺子咽了口涂抹说:”诶呀!俺的娘啊!这票是啥玩意做的,最便宜的三等票还要十六块大洋一张,买一张票够咱几个吃两三月的!就是住店也能住上十多天呢。咋这贵呢!大哥,咱还买不?“ 天行也犯了难,倒不是买不起,当初从黑店里搜罗的,加上孟根和洛兴武送的,光自己怀里的银票就有三百多块,顺子和秀儿身上也有不少银票和珠宝首饰,那包里也还有金条和不少值钱的东西。要说几个人也很是阔绰了。可三个人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富人,总觉得那些钱都不是自己的,拿着都有些烫手。天行看看顺子和秀儿,如果没有秀儿在,天行就好下决心了,走路自有走路的自在。可是想着这一路走来,秀儿差点就惨死在恶人手里,如果再遇到野兽或者土匪,他可没信心次次都能逢凶化吉,保住两个弟妹。于是,天行笃定地说:”顺子,买!咱坐火车!“ 顺子和秀儿对看了一眼,兴奋地笑了,天行掏出银票买了三张车票,因为今天的车次已经错过了,只能等后天的了。天行三人找了个便宜的客店住下,心情轻松地度过了两天。到第三天,三人早早在车站等着,终于远远听到像是巨兽吼叫般的汽笛声划破长空,顺子踮脚c抻脖外加张嘴看着由远而近的伴随”轰隆轰隆“巨响的一串”铁房子“驶进车站,看着那巨大古怪还冒着白气的车头近在咫尺,顺子竟然惊得往后缩,撞了后面的人又遭到训斥。天行看到等车的人涌上来,生怕挤到秀儿,忙着一手搂着秀儿,一手拉住顺子。顺子稍微镇定了下来,看到人多杂乱,忙抱紧包袱,紧挨着天行跟随人流等着车停稳,下车的人走干净了,又学着前面上车的人检了票,先后上了车。只见车厢里整整齐齐地在两边排列着漂亮的座椅,两个椅子中间还有和小桌子,椅子上面是两排横木,放着很多包袱。天行三人找到座位坐下来,觉得这椅子坐着不软不硬舒服得很。顺子兴奋得眼睛手都闲不下来,秀儿满脸通红笑靥如花,天行也无限期待着火车开起来的神奇,三个人此时恢复了孩子的心性,三双眼眸中映射的都是喜悦和兴奋。当火车再一次汽笛长鸣”呜—呜—“,车箱缓慢地晃动,”喀嚓—轰隆—喀嚓—轰隆“的节奏再次响起,三个人不约而同攥紧了拳头,齐齐看向窗外,车站上的人c房子逐渐向后倒行,”铁房子“真的会动,而且不用马拉,简直是太神奇了! 火车开出去了很久,三个人看着窗外,偶尔眼睛互相对视一下,都在贪婪享受着这神奇的时刻。终于,还是顺子先开了口:”诶呀!俺的娘啊!真的会自己走啊!我咋都想不通,这么大这么重的东西,咋能自己走呢?“ 秀儿说:”二哥,要你能想明白,你就是神仙了!回头咱找个教书先生问问,不就明白了。“ 这时,一个茶房提了个大壶走过来,一边吆喝道:”茶水,一碗两分钱,茶水,两分一碗。“ 一会儿还有小贩卖花生瓜子的,于是车厢里有的嗑着瓜子聊天的,喝着茶看书看报的,拌嘴吵架的,像是茶馆里一样热闹。顺子的眼睛和耳朵一直闲不着,竟然忍不住还大着胆子跑到别的车厢去看,回来后兴奋地说:“大哥,前面有个房子,里面还一间一间的小房子,房子里面上下两张床,还能睡觉呐!还有个房子,都是桌子c椅子,是吃饭的地方,还有个房子,不让俺进,八成是大官住的,有佣人伺候的。喔,对了,还有茅坑呢,你们谁去不,我带你们去!” 秀儿红了脸,啐道:“呸,就没好话,到哪儿都想着那腌臜地儿!”结果没多久,秀儿又红着脸让顺子带她去找那腌臜地儿去了! 火车开起来还不算慢,可是一到站,往往就要停好久,而且,顺子突然发现,竟然没有人提醒到了哪一站,很多人都是一遍一遍地不断询问卖茶水的茶房,问多了,茶房也很不耐烦。白天还好,天行识字,能认得站牌子,到了晚上,就完全靠一张嘴去问了。顺子很机灵,他拿了一角钱塞给了茶房,让他帮着在快到北京时提醒自己,茶房自然痛快地答应了。 在神奇的“铁房子”里晃荡了不到两天,北京前门站终于到了,顺子发现,居然所有人都下车了,敢情这是最后一站。顺子肚子里不免心疼那一角钱给得冤枉。不过,很快这点不痛快就被忘到沼哇国去了,还有比天子脚下的皇城更能吸引人的吗?虽然,如今已经没有皇帝很多年了,可到底是几百年的帝都啊,即使现在,那民国的中央政府不也是在这里吗?当天行三人出了拥挤的车站,回头一看北京前门站的外观,顺子惊呼:“俺的亲娘啊!这么个车站咋跟那皇上上朝的大殿一样?”顺子仰头看着足有二三层楼高的庞大殿宇,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带有钟楼的欧式建筑,巨大的穹顶,高高的锥形钟楼,阳光下熠熠生辉,顺子看得有点眼晕。 三个人茫然四顾,但见四周高楼广厦林立,穿着讲究的人川流不息,一时不知道到哪里去。既然来到了传说中的皇城,总要开开眼才不枉此生啊!车站附近有很多洋车在找生意,一个年轻的车夫跑过来说:“几位到哪儿啊,坐车吗?又稳又快,包您满意!” 顺子说:“那得花多少钱啊?贵不贵?” 车夫说:“哎呦,那要看您去哪儿啦?您几位是头一回来北京吗?这是要去哪儿呢?” 顺子说:“我们是要去关东,在这儿歇歇脚。还想瞅瞅这皇上住的地方是个啥样?我说大哥,你知道皇上的那个皇宫在哪儿?远不?” 车夫一笑说:“远到不远,要不这样,本来这车只能拉一个人,看你们人不重,我拉你们三个到皇上住的紫禁城,给两角钱就行。“ 顺子看了看天行,天行看车夫一脸的期待,不忍拒绝,就说:“好吧,那就谢谢大哥了。” 三人也是头一次坐洋车,那车夫边拉着车跑,边告诉他们路过的地方,崇文门c正阳门c前门c穿过中华门,一条长长笔直的大道尽头,巍峨的城楼赫然矗立在眼前。车夫停下车,擦擦头上的汗说:“几位小哥,前面就是原先皇上住的紫禁城,皇上两年前就被大兵给赶出去了,现在就是座空城了。几位头一回来,要想好好逛逛,一天可不够用的。光这紫禁城附近和刚才我们路过的前门大栅栏就够你们看一天的。” 顺子好奇地追问:“你说的那个大栅栏是什么地方?很好玩吗?” 车夫说:“大栅栏是北京城最热闹的商铺大街,有数不清的商号,卖什么的都有!里面光上百年的老店就不少,你们要想买绸缎就去瑞蚨祥,还有马聚元的帽子,内联升的鞋,张一元的茶叶,六必居的酱菜,多了去了,还有同仁堂c全聚德品斋c步瀛斋c聚顺和c长乘魁,我说了你们也记不住。不光是买东西,还能逛戏园子,有名的像什么庆乐园c三庆园c广德楼c广和园c同乐园,那里面都是名角,四大名旦的戏那是一票难求呐!还有大观楼电影院,现在时髦的人都去看电影咧!你们要真想好好玩,玩上个十天半月都不过瘾!“ 车夫这一通说辞,把天行三个人说得瞪着眼珠子入了神,又好像听天书一般,什么四大名旦,看电影,压根不明白,但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三个人热血沸腾的心。天行给了车夫三角钱,一是看他跑了一路很是辛苦,再就是热情地让几个人感动。车夫自然喜出望外,谢了又谢,临走还告诉他们大栅栏怎么走,如果住店,哪儿有干净便宜的客店,大概什么价钱。 天行三人东张西望又心怀激荡地走完了从中华门到金水桥前的长长笔直的甬道,脑海中尽是想象的皇帝带着浩浩荡荡大臣妃嫔走在这里的幻境。来到汉白玉雕刻的金水桥前,两旁高高的汉白玉华表,近在咫尺的宏伟壮观的城楼,让人有种登临仙境的幻觉。顺子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又矮又小,心中陡然生出难以名状的敬畏感,好像那掌握万千人生死的皇帝老儿就在那高高的龙椅上坐着注视着自己,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旁边的路人肯定在嗤笑着傻傻站着的三个小土老冒,天行听到附近有人好像在笑话他们三人,也觉得这样傻站着是有点碍眼,忙用胳膊肘戳戳顺子,顺子回过神来,吐吐舌头,讪笑着说:“皇帝的院子就是气派,光是这个大门就比咱平凉城的城门还大!俺的娘啊,不知道里头还咋贵气呢?听说那地上的砖都是金子做的,皇帝用的粪桶都是金的。诶呀!今儿俺可开了眼了,皇帝的家都看了,这辈子没白活!” 秀儿笑着说:“你连那大门都没摸着,咋就吹牛吹上了天呢!那金砖和金粪桶你见着了,别瞎嘞嘞了,不臊得慌!” 顺子也不恼,嘿嘿笑着,三个人顺着皇城走,一路都是惊叹号!果然如那车夫所说,光是这紫禁城周边,就让三人一直走到日头西斜,几个人随便在路边吃了些混沌,按照那车夫指点找了间干净又便宜的小客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三人早早起来饭也没吃,风风火火地赶往大栅栏,顺子嚷嚷着一定得空着肚子去,不知多少好吃的在等着他们呢。果不其然,且不提那些像是满汉全席和牛排c蜗牛这样的中外大餐,光是这儿的小吃都把他们撑得个肚饱溜圆。什么驴打滚c蜜三刀c艾窝窝c豆腐脑c炸年糕c糖三角c灌肠c爆肚c小笼包c炒肝c褡裢火烧c各式酱肉等等等等,连名字都记不过来,顺子专拣那些荤腥油腻的吃,秀儿就是甜食杀手,糖耳朵和油炸糕成了最爱,天行最喜欢吃栗子面窝窝头和外酥里软的麻酱火烧。这一路的艰辛和凶险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顺子感叹说:“要是天天过上这样的日子,就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吃饱了,三个人就逛了逛街市上的商铺,这一逛不打紧,还真买了不少东西。三个人先是买了身干净体面的衣服,如今已是入秋,也应该备着夹袄过冬了,当然脚上磨烂的鞋就更是需要换了,这样零七碎八地买了一大包的东西。买了新衣裳,自然想起不知多久没洗澡了,于是又都去理发洗澡,换上新衣服,三个人跟过年似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这一折腾已经到了黄昏,三个人吃了北京特有的炸酱面,打算往回走。路过广和园时,想起这不是车夫说过的听大戏的地方吗?于是心动付诸于行动,去买票。顺子问卖票的:“俺们第一次来,不大明白,就是想听唱的最好的。叫什么,什么‘四个蛋’唱的。” 卖票的先是一头雾水,而后略一琢磨,恍然大悟,原来是“四大名旦”,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的。倒把顺子弄得不好意思,猜着肯定是自己说错话,出了丑了,也不好发作,蔫蔫地等那人笑够了,陪着笑说:“嘿嘿,俺不懂,让你笑话了。俺们就是想看最好的戏,您帮个忙给看看有票不?多少钱?” 那人笑得心情大好,说:“要看最好的,当然是梅老板的戏了,算你们走运,刚好有个包厢临时有事来不了,退了票,你们要不?六元五角。” 顺子一听有些犹豫,看看天行,天行略一想,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看呢,就让顺子买了票,几个人进了包厢,赶上梅兰芳的《贵妃醉酒》,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听京剧,有时连词也听不明白,但依然看得津津有味c神魂颠倒。看完戏,秀儿还说:“那个演贵妃娘娘的姐姐唱的真好听,人长得就像画上画的,贵妃娘娘一准儿就是这个样子的!”直到多少年后,秀儿才知道原来那个演贵妃的梅老板竟然是个男子。 看完戏,已经入夜,虽然不少商家已经打烊,但大栅栏还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三人又买了些夜宵,打算回去意犹未尽地聊到很晚才算尽兴。 疯狂的一天终于过去,顺子睁开睡眼时已经日上三竿,秀儿还在呼呼大睡。天行竟然也打破了习惯,睡到天亮才起,在屋里打了几趟太极,见顺子和秀儿还睡着,自己便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等大家都收拾停当,已经接近中午。三个人去了前门的全聚德,终于吃到垂涎已久的烤鸭,吃着吃着,顺子竟然眼泪汪汪起来。天行忙给他轻轻捶着背,递过茶水来,以为是噎住了。顺子咽下一大口烤鸭卷饼,哽咽着说:”要是俺爹俺娘俺哥也能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得乐成啥样啊!呜呜呜┄┄“越说越伤心,眼泪哗哗地流,引得旁边桌子的客人不住往这边看。 秀儿一听这话,想起自己的爹娘,眼圈立刻红了,嘴也嚼不下去了,含着鸭肉也抽泣起来。天行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一时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沉郁了片刻,顺子看到大家都被自己弄得垂头丧气的,有点过意不去,忙用袖子擦了泪,说:“大哥,要是没有你,哪儿有俺们今天!俺跟秀儿是有福气的,将来一辈子跟着大哥,你说是不,秀儿!“ 秀儿边流泪,边狠劲点点头。天行说:“你看,又说这些。今后咱仨就是绑在一块的,谁也不分开!不说了,啊!快吃吧,多吃点!“一边说,一边给顺子和秀儿各自卷了一个鸭肉卷,三个人互相看着,秀儿也破涕为笑了。 抹着油乎乎的嘴,三人出了全聚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根据店里伙计的建议,几个人往一个叫“什刹海”的地方而去,边走边打听路,边感受着天子脚下的人是怎么个活法。 顺子先是感叹道:“秀儿,你看这北京城的路都不一样,横平竖直的,又宽敞又干净,可不像咱平凉,乱糟糟弯弯绕。在这北京城走路都痛快!” 秀儿说:“那是!皇帝和大官不都要坐八台大轿,路要不平,颠着了皇帝,那还了得,不得打板子杀头啥的!” 顺子嘿嘿一乐,又说:“皇帝和大官多金贵!就连这儿的老百姓都跟着金贵,你瞅瞅他们住的房子,那都是砖砌的,还都有个小院子,安安静静的,没事喝喝茶,逗逗鸟儿,那可真是烧高香的好日子!” 几个人正说着,冷不丁抬头一看,来到一个宅院前,门前两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威武雄壮,后面一座好大的门厅,足有五c六间屋子的宽度,两头是门房,四根粗粗的红柱子立在中间,后面两扇巨大的朱漆大门紧闭,门的上方还有镶着金边的匾额,那气派不同凡响。顺子赶忙打听这是谁家?才知道原来曾经是恭亲王府。几个人不仅乍舌,顺子直嘟囔:“俺的老娘啊!咱那平凉的县太爷府和这个王府一比,可真是寒碜人,连人家的门房都不如!可惜进不去,那王府里面,还不知道得有多富贵呢!” 三个人看了半晌,继续前行,没想到,又遇到了曾经的顺亲王府c涛贝勒府,还有不少原先清朝大臣的府第。顺子直嚷嚷:“唉呀,咱还扎了堆呢?咱这趟可算没白来,王爷c贝勒的家也都让咱看啦!可是开了眼了!” 秀儿似乎在兴奋之余还有些惴惴不安,说:“要我说,住在这儿可不好,一出门,不是碰上王爷就是大官,磕头都来不及,要是万一哪天王爷不高兴,还不叫人说打就打?这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不好!” 顺子点点头,说:“也是啊!咱那儿穷,可天高皇帝远,活得倒是自在。你们看那些王爷府什么的,现在住着咱民国的大官了,门口还有拿枪的,也不好招惹!咱也躲远点!” 三人一路说笑着,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一片碧波荡漾,猜着那就是店家伙计告诉他们的好去处“什刹海”了吗?三人快步如飞向那柳枝翩跹的堤岸而去。来到岸边,举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流水殇殇,竟无尽头。只见远处一个岛屿犹如海外蓬莱,岛上绿树丛中,一个白色宝塔突兀而出,神秘而庄肃,让人心驰神往。岛与岸之间一个七孔拱桥如玉带凌空飞架连通了两边。顺子欢呼着率先来到桥上,放眼望去,岸边垂柳如烟,微风将温润的水气带到脸上,说不出的清爽,不禁扶着桥礅说:“俺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海,今天算是见着了,海可真大啊!都远到天边了!大哥,秀儿,你们说那个岛是不是仙岛,听说海上有个仙岛,上面住着神仙。你看那个白塔,这塔咋能是白色的呢?肯定是神仙变出来的。快,我们快去看看!” 天行和秀儿也笑着跟上去,可惜神仙是见不到的,倒有不少庙宇c道观,让天行既兴奋,又勾起了思乡之情,心里特别想念太师父。顺子走得累了,一边喝水,一边跟个闲坐着的老者聊天:“老人家,这海有多大?俺还是头一次看到海呢,可着劲望都望不到头。” 老人看看他,微笑着说:“小伙子,头一次到北京?” 顺子点头应道:“可不是!可是开了眼了!” 老人说:“这叫北海,其实不是海,是个湖!北京城离海还远着呐!” 顺子睁大眼睛,怪叫一声说:“唉呀!是个湖,这湖也忒大了!俺以为是海呢!那,有个叫‘什刹海’的地方在哪儿?也是湖么?” 老人用手一指说:“那边,不远,都挨着。都是湖。” 顺子惊讶地说:“那北京得多大啊!光这些大湖就有好些个!俺的亲娘啊!” 老人笑了,说:“小伙子,慢慢逛,北京城里光这些个景儿就够你逛个十天半月的!” 顺子顺着话题就问:“那老人家,还有哪儿好看的,您老给说说呗!” 老人说:“哎呦,这可多了去了!看你要看什么。既是头一次来北京,肯定是冲着北京做了几百年的皇城来的,那就先看看皇帝呆过的紫禁城,还有那些个皇家园林吧,天坛c地坛c颐和园,也够你们逛好几天的。” 顺子又问:“我听那说书的说,皇上都有个御花园,您给我说说,原先皇上的御花园在哪儿?” 老人说:“皇上的御花园不止一个,紫禁城里的你是进不去,如今就数颐和园最大,从前,还有个圆明园,比颐和园可大得多了,唉,可惜,让八国联军一把火给烧了,烧了三天三夜,真是造孽呀!” 天行和顺子对望一眼,老人的话让大家的心情沉淀下来,于是结束了话题,向老人道了谢,三个人接着逛了逛,沿着胡同,从北海走到后海,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往回走。 天行三人在北京城轻松愉快地呆了五天,逛了不少地,吃了很多特色小吃,从眼睛,到肚皮,再到心坎里,都是甜滋滋美滋滋的。从平凉一路走来,路上几个人经历了各种凶险,唯有在北京城是风平浪静,终于品尝到了生于人间的乐趣,相信这五天的北京之行可以让三个人幸福回味一辈子的了。 再好的地方,终究不是目的地,三人背上行囊,买了三张火车票,登上往北的列车。一大清早上的车,到了傍晚停在了山海关站,好半天不走。车上早就议论纷纷了,说是关外的张胡子率领二十万东北军要南下入关,冯玉祥的西北军恐怕顶不住了,听说两军就在山海关外对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了。正乱着,突然车厢里的人乱起来,很多人纷纷拿着行李往门口挤。天行忙拦住一个人问道:“大叔,出了什么事了?” 那人匆匆地说:“听说前面封路了,要打起来了,车不走了,被军爷们征用了。快走吧!唉,这世道,什么时候能消停啊!”边说边随着人流走了。 天行赶忙招呼着顺子和秀儿下车,过道狭窄,人多拥挤,天行怕秀儿和顺子被挤散了,让顺子在前面,自己在后面,把秀儿护在中间,手拉着手,努力挤了出去。一下车,就看见车站上乱哄哄乱成了一锅粥,到处有人扯着脖子喊人名字,慌乱地寻找失散的亲友的,还有孩子哭闹的,生气骂娘的,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人流涌向车站出口。天行三人紧紧拥在一起,终于出了车站,只见车站旁边正在集结军队,成百上千的荷枪实弹的士兵,背后背着柄绑着红布的大刀,身穿皱皱巴巴,甚至补丁连着补丁的靛蓝色军装,排成了一列列长长的队伍,看来是等着进站。一看到这些大兵们,这些被迫下车的乘客们立刻嗅到了实实在在的火药味,喧闹声顿时小了很多。大家一边看一边自然而然地躲着他们走,然而大街上士兵越聚越多,一队队行进过来,占了大半条街,弄得天行三人只好躲进一个小饭馆,虽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 就听人们在窃窃议论,一人说:“看这架势,要开战了吧?西北军能赢吗?” 另一人说:“管他谁赢,谁赢了能给你好处?最好打不成,咱能安全离开这儿!唉,一张票十几个大洋,要走不成,不就打水漂了!” 又一人说:“我看张胡子能赢,听说他们东北军不光是在地上打,还有飞机从天上扔炸弹呐!你们见过飞机不?没准我们这回有机会看看飞机长啥样呢!” 一人接过话头说:“你以为是看你家窝棚里的老母鸡呀!当心一个‘蛋’掉下来,不炸死你,砸也把你砸到阎王殿去!”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倒多少缓解了些紧张的气氛。天行对所谓的西北军c东北军一无所知,只是对他们每人背上都背着一把大刀感兴趣,顺子也是如此,忍不住问旁边的人:“俺也见过晋绥军的兵,人家就拿着枪,为啥这些兵每人还背着把大刀呢?枪不比刀好使?” 那人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人西北军的绝活!听说是武功高手专门传授给西北军的,那西北军的人个个都耍得好!这打战除了离远着用枪射,总有打在一处的时候吧,那时候那大刀就派上用场了!别看西北军穿得破,听说个个都是梁山好汉!” 有人不以为然,说:“当年八国联军和义和团打,义和团念着咒说刀枪不入,结果还不是被人家的洋枪打得肠穿肚烂的。还是枪管用,西北军靠大刀片子,不成!” 有人插话说:“前年这冯玉祥还和张胡子好得穿一条裤子,要不是冯玉祥倒戈,那张胡子哪能那么容易进得了北京?这才多久,两人又要你死我活了!这叫什么世道,好好的,咱老百姓也没招惹谁,还不是跟着倒霉!” 于是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抱怨起来,等了半晌,人们渐渐不耐烦了,开始插着缝隙离开了。天行三人不知往哪里去,就向店家打听住店的事,根据店家的指点去找个地方先住下。谁知道问了好几家客栈都满了,眼看天色暗下来,正发愁呢,还是顺子灵活,跑到普通人家敲门求宿,当然是用大洋打头阵,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人家答应让他们住下来。 这家主人是一家六口,夫妇两个带着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加上两个老人,且都是实诚人,不仅把最好的屋子让出来给他们住,还紧着做了晚饭给端上来。那两个孩子和秀儿年纪相仿,倒是很快就玩到了一起。老人家睡得早,夫妇两个倒是热情地陪着他们坐了会儿,无非是问问天行三人的来历,又聊了聊山海关最近的紧张形势。 三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好容易入睡,大概天刚刚亮,天行照例起得早,才打了几圈太极,正想打坐调息,突然听到如同打雷,又不似打雷的声音,声音一阵比一阵密集。很快,就听到外面有开门说话的声音:“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听这声音,像是在关外。” 老人的声音更为惊慌:“千万别打进关内来,枪子不长眼!唉,年年都不消停,打来打去,死的都是咱老百姓的命根子,造孽呀!” 密集而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整个山海关,人们或在院中或在炕头倾听着,几乎每一声爆炸都伴随着人们心中的一阵阵悸动,一双双惊恐的眼神在瑟瑟晨风中摇曳着绝望。渐渐地,炮声稀落,同时清脆如崩豆的枪声却潮水般涌来,山海关的上空失去了原有的宁静。 院子里传来老人的叹息:“唉!造孽!造孽啊!都是爹娘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娃子,一个枪子,就没了!你听听,这得多少枪子,得死多少人啊!唉!都是命不好,生在这样的世道啊!” 天行和顺子c秀儿在屋里听着枪声中老人的哀叹,面面相觑,秀儿更是惶恐不安,小声说:“他们会不会打过来?咱们可咋办?” 顺子对上次被迫当兵的经历还有些心有余悸,皱着眉问:“大哥,俺看这不安全,那些当兵的都不讲理,万一再把咱抓去当兵,秀儿可咋办?要不咱回北京吧,等这边没事儿了,能通火车了再走。” 天行说:“也好,我们俩出去看看,就是往回走,也得打听个安全的路回去。”c 两个人出了门,却发现大街上到处都是大兵,家家门窗紧闭,于是只好又退了回来。好容易等到下午,听到枪声不那么紧密了,天行打开院门往外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虽然街上没有那么多的军队集结,但成群的伤兵或互相搀扶着慢慢挪着,或躺在担架上被抬着,还有的随处倒在地上呻吟着,而有的则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天行看到街上也有零星的普通百姓经过,于是大着胆子和顺子出了门,打算按照主人家夫妇的指点,去南边城门口看看。一路上不是躲闪着匆匆而过的整列的大兵,就是看着浑身血迹斑斑的伤兵,听着他们或软弱无力或声嘶力竭的呻吟。两个人只想尽快看看城门是否通行,打听一下去往北京走哪条路安全,谁知到了城门口,远远看见有几个大兵正押着十几个老百姓迎面走来,天行和顺子都是一惊,互相望了一眼,马上掉转头想往回走,哪知道斜刺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不一样,是个军官,满脸胡茬子,高声叫道:“你俩给老子站住,跑什么?奶奶的,跟着他们走,再跑就毙了!” 顺子到底机灵,马上掏出身上的银票递到那个长官面前,陪着笑说:“长官,这是俺们孝敬长官的,俺们是外地来寻亲的,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俺求菩萨保佑您打个胜仗!” 那个军官看看顺子手中的银票,足有五十大洋,不免心动,但当着下属,脸上有些挂不住,撇撇嘴,说:“看不出,这么个毛头小子,出手倒不小呀!你们干什么的?” 顺子眼角瞥见那队人已经不远了,顾不上别的,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包,连着银票塞到长官手中,卑微地说:“这是俺所有的家当了,给长官和弟兄们买点酒,解解乏。求长官放了俺哥和俺吧!” 那人用手攥了攥那个小包,抬眼盯了顺子一眼,顺手就把钱和包放进兜里。此时那队人已经到了眼前,为首的也是个军官,瘦高的个子,一脸急躁的样子,冲天行两人喊:“你们两个过来,跟我们抬担架去!” 胡子军官上前两步向那个瘦高军官敬了军礼,微笑着说:“杜军医辛苦了,不好意思,我想要这两个人跟我去抬弹药呢,老兄不介意吧!” 那瘦高军官其实远远看到了顺子的行为,虽看不很清楚但能猜到怎么回事,只是也不想撕破脸当面揭发,微微一笑说:“我这里人手太紧张,看看这满街的伤兵,早点医治就能多救几个兄弟!这样吧,把这个人给我,你带那个走!”说完一挥手,一个大兵就来驱赶天行跟着队伍走,顺子急了,冲上来要拦,大兵黑洞洞的枪口迎面顶在顺子的胸膛上,天行忙说:“顺子,别争了,不就是去抬人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跟秀儿先回家去。完了事我就追上你们。走吧!”说完就自动随着那队人向山海关外的方向走了。顺子急得眼泪要掉下来了,就要跟上去,被那个胡子军官一把拽住,看瘦高军官走远了,才松开手说:“你要再跟上去,我也救不了你!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带着手下也匆匆走了。 顺子跺了跺脚,只好回去,见了秀儿,才被狐疑的秀儿一问,就忍不住边说边哭了起来,秀儿更是天塌了似的哭得天昏地暗,主人家听了顺子的述说,也是唉声叹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他们“吉人天相”之类的话。顺子和秀儿决定留下来等天行,他们心里默默祈祷上苍一定要怜悯他们的大哥,让他早日平安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天行随着杜军医的队伍急急往北走,一路上又抓了不少过路人和街头乞丐,先是到了山海关下设置的临时战时医院,不过是十几个军用帐篷。天行和另一个人被指派跟着一个左臂上套着个白色袖标的军队护士,一个看似文弱的年轻小伙子,那人手里正端着一个白色磁盘子,里头有好些剪刀c小刀和叫不出名堂的工具,只匆匆看了一眼两个人,说道:“你俩进来!”说着掀开帐蓬的帘子就进去了。两个人连忙跟着进去了,只觉的一股呛人的药水味夹杂着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再环顾四周,几个担架上放在两边的地上,上面躺着呻吟不止浑身血污的伤兵,里面三个好像军官的人,每个人左臂上都有白色袖标,正围在一个高台旁,上面躺着一个军官,正被几个人牢牢按住,嘴里反复嘶吼着:“你们敢动我的腿,老子拿刀劈了你!滚开,都滚开!王八羔子” 一个医官竟然被推了个踉跄,刚才那个护士放下手中的盘子,也帮着去按住几乎半坐起来的军官,抽个空冲着天行两个人喊道:“你俩死人啊!过来按住他!快点!快!” 天行两人赶紧上前帮着按住死命挣扎怒骂的军官,此时天行才看清楚,这个拼命挣扎的军官的一条腿的膝盖上面血肉模糊,白色的断骨从巨大的黑红色几乎有些焦糊的创口处露了出来,天行看着这可怕的伤口,猛然想到了早上的巨大爆炸声,心想:“这不是被炸弹炸得吧!” 这时一个医官总算腾出手来,转身拿来一个比匕首更长的刀,毫不犹豫就往那断骨处切下去,军官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用双手紧紧抓住旁边按住他上半身的天行和另一个人,眼睛都快要爆出眼眶了。和天行同来的人吓得腿都软了,竟然挣脱开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就在此时,趁大家不注意,天行点了军官的晕睡穴,军官颓然晕了过去,大家并不在意,以为只是昏过去了,医官从始至终都不为所动,利索地把断腿切下来往地上一扔,然后就忙着指挥下属处理伤口。 那个护士倒是对天行的镇定有些意外,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天行说:“李天行,十五了。” 那个护士又说:“你胆子不小啊,那个人看着比你大多了,吓成那样,你怎么不怕呢? 天行说:”我也怕,可不能跑,要不他乱动,耽误你们给他医治就麻烦了。“ 旁边的医官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行,竟笑了笑,说:”行,这小子可造之才,就不知道真上了战场还能不能站得住!“ 另一个人说:”一个的毛头小子懂个啥,上了战场还不是挨枪子的份,能躺在这儿嗞哇乱叫就是福份了!“ 天行觉得在一个刚刚被切去半条腿的人旁边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实在不是个滋味,就问道:”我看这儿也用不着我了,长官还要我干啥?“ 一个医官看了看他,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狡黠,说:”你把这地上的烂玩意都收了扔出去!“ 天行应着,往地上一看,头皮竟然发麻,刚才只关注那个挣扎的军官了,现在才发现旁边有个简易的方桌,上面放着各种医用的工具c绷带c药水什么的,而桌子下面和旁边有两个大铁桶,铁桶里除了满带着血污的棉布血衣,竟然还有已经变色发臭的断臂c断腿和其它模糊不清的带着血肉的东西。铁桶已经满了,旁边地上到处都是类似的”废物“,难以想象这里”忙“起来,脚下随时都会踩上不知从什么人身上切割下来的肢体器官。 天行抬头,发现大家都在忙着,没人再看他一眼,天行只好硬着头皮说:”长官,要把这些扔到哪里?“ 那个护士头也不回地说:”帐篷后面有个坑,倒里面就行了。快点,回来把下一个伤兵抬上来!“ 天行拎着两桶散发着腥臭的”烂玩意“走出去,来到帐篷后面,果然有个一米宽的坑,里面已经有了不少断肢残臂,一堆黑黑的苍蝇在上面嗡嗡地爬来爬去。天行闭着气,把两个大桶倒空,突然看到了几个灰白色的圆球,其中两个滚动几下,另一面恰好正对着天行,却是两个眼珠子与天行打个照面,天行顿时觉得胃里一阵搅动,赶忙拎着两个空桶跑到个空旷处,努力调息压住胃里的不适,定了定神赶紧回去,把地上散落的血物又收拾了两桶,来到坑边屏息闭气倒了就走,可那两个眼珠子像是钻进了他的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太阳终于从天边血色残云中消失了,枪炮声在晚饭的时间就已经渐渐止住。天行已是一身血污,两手又粘又腥,那个护士递给他一个脏兮兮的窝窝头,天行只好伸手接过来,看着随即印在窝头上的几个血色手指印,那两个眼珠子和一幕幕血淋淋的惨象又不断在眼前晃,腥臭味已经不是那么刺鼻了,因为鼻子已经适应和麻木了,可饿了一天的天行实在是不想吃,看到旁边的伤兵吃得狼吞虎咽,他把那个窝头递了过去,转身出去要了点水喝,坐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然而心中杂念不止:不知道顺子和秀儿该如何担心,不知道明天又是何等的血腥和残酷。 第二天就这样在不安的臆想中来临,却是天高云淡c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炮声并未响起,突然天空中传来巨大的嗡嗡的声音,好像是巨大的苍蝇在耳边飞旋。天行扬起脸,看到天上有几个巨大的东西张着两个长长的翅膀排成一个大雁的”人“字形飞过来,而且越飞越低。耳边听到有人在喊:”飞机,东北军的飞机!“ 天行脑海中回想起那日人们关于飞机的议论,竟然好奇心超过了危险意识,盯着飞机想看得更清楚。突然,飞机四散飞开,打破了原先的排列队形,其中一架向天行所在的方向俯冲过来。营地上多数的士兵惊慌四散,寻找掩体,有个别的骂着娘举枪就射,那架飞机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是贴着树顶低空掠过,一瞬间天行看到飞机上面有个凹陷的”洞“,里面坐了个人,穿着褐色的制服,脸上带着一个透明的”眼罩“,似乎还在笑。飞机对地面上零星的射击根不不予理会,低空盘旋了一会儿,就升空飞走了。天行还在奇怪,这个飞机为什么没有”下蛋“呢? 一些大兵冲着天空一阵臭骂,很快就觉得无趣散开了。正当天行帮着护士查看伤兵情况,突然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大地的颤动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起来了。爆炸声很快连成一片,巨响好像就在附近,军用帐篷也随着震动不已。护士和天行走出帐篷,耳边尖利的炮弹声带着死亡的信息呼啸而至,大地在不断的爆炸声中战栗着。几颗炸弹落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小树丛中,一阵火光和浓烟将碗口粗的树炸断,树枝c土石激射而出,宿营在附近的大兵惨叫不断,天行看到一个人腾空飞起的同时,左边的腿连着小半个下身从身体剥离飞向一边。头上呼啸声不断,护士一把拽住发愣的天行,两人扑倒在帐篷旁边的地上,瞬时爆炸声c惨叫声c刺鼻的硝烟c大地的一次次震颤就是天行能感知的全部。两颗炸弹好像就在身边接连爆炸,泥土纷纷落在两人身上,天行能听到很多尖锐的声音从他们上空刺耳飞过。等了一会儿,爆炸声转向了其它地方,天行和护士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厚厚尘土,护士看了一眼天行说:“伤着没有?” 天行感激地说:“没!谢谢长官救了我!你也没伤着吧?” 护士看看天,说:“妈的,这些炮弹长了眼了!连伤兵都不放过,我日你祖宗!李天行,跟我去抬伤兵去!” 两人拿了副担架,看着到处是硝烟弥漫和呻吟惨叫声的营地,护士略一犹豫,往最近的出事地跑去。这里除了几个军帐是临时的手术室,其它的都是暂时安放不能挪动的重伤员的营帐,而尚能走动的伤兵都在医治后立即转移到关内的镇子上了。天行随着护士来到一处被击中的营帐处,帐篷像是快几块“藕断丝连”的破布挂在附近的树枝上,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还散发着呛鼻的火药味,几具半被泥土覆盖的尸体脸上黢黑c咧着大小不一的口子,有的身上多出了几个血窟窿,有的不见了胳膊,最惨的是有个士兵面朝地卧着,手还深深插入泥土中,腰际以下什么都没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 护士什么话也没说,调转方向往旁边继续搜索。前面几个伤兵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还在呻吟,两人赶紧走过去,看到一个军官仰面躺着,浑身是血,腹部一个巨大的血洞,血淋淋的黄白色肠子流出来挂在一旁。那军官微睁着眼看到护士走近,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废力地说:“快!给我一枪!我,命令你,给我个痛快的!快,快呀!” 护士也慌了,忙放下担架,说:“快!把他抬上来!”一边去扶他,可是那军官又一把拽住他的肩头,声嘶力竭地说:“我没救了,让我活活疼死吗?你个狗娘养的,痛快点!就当我求你了!” 护士看着他一身的血窟窿,知道此人确是难救了,可让他开枪,他做不到,不忍心,也没这个胆,然而就这样一走了之,也许更残忍。护士默默地取下自己的佩枪递给军官,那军官接过来喘了口粗气,冲着护士竟然咧嘴笑了笑,对护士说:“兄弟,谢了!我方庭羽欠你个人情,下辈子还吧!”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硝烟弥漫的营地,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护士默默收回佩枪,看着紧闭双目,太阳穴仍然鲜血流淌的军官,敬了个军礼,向其他伤兵走去。 天行扛着担架跟在护士的后面,看了一个又一个,或者死了,或者只剩下最后几口气,天行静静等着,心中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突然,像是温凉的雨滴滴在了天行的脸颊上,天行下意识地用手一摸,粘腥的,是血。天行仰头一看,又是一滴,忙闪身躲开,树上挂着一个人头朝下,睁着眼,微张着嘴,一条手臂垂着,血从他的嘴里和指尖一滴滴滴落。天行定定神细看,那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是已经死了。这时,护士扶着个伤兵叫他过去,天行赶忙抱着担架跑过去,一个士兵的大腿血流不止。两人抬起他跑进军帐,里面已排着不少等着救治的伤员。护士被军医叫去忙碌起来,天行看到那个士兵脸色惨白,神志有些恍惚,知道流血太多所致,便点了他的穴道让血流减缓,又帮着其他得不到及时救治的伤员止血,然后自己出去寻找伤兵,先用点穴的方式帮他们止血,再背回军帐等着救护。 期间,炮声已停,枪声大作。很快,伤员急剧增加,原本就不多的手术室在刚才的炮火中毁了两个,军医也有伤亡,现有的军医就是再多长出几双手来也应付不过来。被抬下来的伤兵横七竖八c或躺或坐,呻吟叫骂着,让整个营地拥挤嘈杂不堪。 天行脚不点地的忙了大半天,到了下午,有个军官走过来命令包括天行在内的所有被拉来的临时人员立即抬着担架跟他走。一行人往北走,大家都显得很紧张,都知道那边就是两军激战的战场,枪声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停。 西北军的阵地在关外的山坡上,阵地上挖了纵横交错的壕沟,士兵们趴在坑沿上射击。带头的军官在进入壕沟前就告诉所有人:“你们听好了,进了壕沟都猫着腰快跑,要不枪子可不管你是谁!死了的和救不活的不用管,能救的赶快抬走。谁要是犯怂误事,这可是战场,一律军法从事!” 大家听了,都唯唯诺诺,不敢吱声,军官威严地扫视了每人的脸,手一挥,喝道:“走!都跟紧喽!”带着大家进入战壕。战壕有半人高,两个人并排的宽度,最初的时候战壕里还是很通畅的,很快大家就觉得头上有子弹“嗖嗖”飞过,战壕边上的土常被子弹打得尘土飞扬,士兵们一个个趴在沟沿上射击,多数士兵都是打一枪,停下来上了子弹,再打一枪,偶尔能看到一种前面带着支架的枪,一个士兵负责射击,另一个不停地在旁边装子弹,射出去的子弹都是一串串的,光听声音就够瘮人的。壕沟里面也开始恐怖起来,到处都有弹药箱c子弹壳,倒下的士兵比比皆是,有的靠在边上喘息,有的血迹已经发黑一动不动,有的地方因倒下的士兵多,重叠僵卧,如同那战壕上作为掩体的沙袋,任人踩踏。但凡遇到这种情况,军官就会留下两个人,让他们把这些尸体都堆到战壕上面,如此既疏通战壕,又可作为掩体。 天行和一个壮实的汉子抬一副担架,将伤兵抬出战壕,另一拨人负责再把他们送往战时急救营地。因为在战壕中总是要弯腰前行,来回几趟后,那汉子也有些顶不住了,正在他们把一个士兵放到了担架上,天行瞥见他忍不住略将身体舒展了一下,却没发觉身体已经高出了战壕,天行飞身过去将他扑倒,等再抬头一看,那人的半个天灵盖没了,鲜血混着脑浆热乎乎黏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立刻汗毛倒竖,爬起来闪在一旁不敢再看。此时一个军官带着几个兵跑过来,见担架和死人挡住了路,张口就骂:“奶奶的,瞅你个熊样!要哭回你娘肚子里哭去!再挡道,我一枪撩了你!”边说边带人踩着尸体过去了。 天行硬着头皮把可怖的尸体挪到了边上,两手抓住担架的中间一提气,担架被他这样“拎着”一路出了壕沟,把担架上的伤兵惊得目瞪口呆,途中碰到的传令兵也看傻了眼,壕沟边上的一众人等更是吓了一跳。等天行放下担架,一个军官走过来说:“小子,看来你还有功夫,不赖呀!怎么是一个人抬担架,你的搭帮呢?” 天行低沉地说:“他死了,我要是动作快点,也许能救下他。长官,我还得赶紧回去抬人。”说完转身要走。 那军官叫住他说:“你站住,换换班。你们几个去吧。”然后招手让他走到一旁去,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儿人啊?” 天行心中叫苦,怕是又惹人注意了,只好回答道:“我叫李天行,陕西人,十五了。” 军官脸上露出喜色,说:“哦?好啊,那是咱西北军的地盘啊!你是西北军的子弟啊!今后就跟着我吧,男子汉就要疆场厮杀,扬名立万!跟着我,也不辜负了你这一身本事!”边说,边用力拍着天行的肩头。 天行暗暗叫苦不迭,苦着脸说:“谢谢长官这么看得起我。可是我还要带着年幼的弟妹到东北去安葬我的师父,实在是不能当兵。长官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军官脸色一沉,盯着天行说:“你要去东北?知道我们跟谁打呢吗?就是东北军!你去投他们,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天行真恨自己的嘴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硬着头皮说:“长官,我哪个军也不投。我是崆峒山的道士,还要回去继续修行的。您就放了我吧!” 军官一脸的不信,但此时毕竟不容他有更多的时间和天行纠缠下去,只好说:“行了,你去干活吧!这事以后再说!” 天行如蒙大赦般赶紧去抬伤兵去了。就这样,天行在硝烟中送走日落,又在炮声中迎来日出。眼见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冲入阵地,变成一具具腥臭的尸体或者血肉模糊苟延残喘的残躯,天行想逃,在这样越来越混乱的地方,不是没有机会。但是,一想到战壕中那些伤兵痛苦哀嚎的样子,伸把手把他们抬出来救治,就成了天行唯一的选择。 然而,伤兵越来越多,不得不抽调更多的人去壕沟里面抬出伤兵,处理死尸,以免造成战壕堵塞,抬出来的伤兵被胡乱放在战壕外面的空地上,来不及转运到后面的救护营地,那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犹如人间地狱。同时,对方的枪炮声倒是更加猛烈。天行有种不好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正午已过,疲惫不堪的担架队轮换着休息吃饭,天行就着凉水咽下了粗糙的窝窝头,耳边不是呻吟声就是密实的枪声,突然又是一阵猛烈的炮击,炮击过后,弄得一身尘土的天行抖抖土,赶紧钻进战壕,想着不知又有多少伤兵倒在里面。就在天行正在查看伤兵时,又是一阵炮击,紧接着枪声大作,喊杀声震天。天行和同伴抬着个伤兵没走多远,竟然有子弹不断打进战壕,天行只好和同伴连同伤兵躲在战壕下不敢动弹,就听见喊杀声好像近在耳边,战壕里的士兵纷纷调头往后方阵地跑,有的随即中弹倒下,有的干脆扔了枪,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没等天行反应过来,一群身穿蓝灰色军服的士兵潮水般涌过来,西北军的残余士兵多数放弃抵抗,当一个士兵发现了天行几人,举枪对准他们时,三个人跟着其他人也高高地举起了双手。天行明白了,这个手势的意思就是“投降”。 战场上的枪声终于停止了,这份久违的安静却并未给天行带来任何轻松。东北军开始清理战场,在得知他们是被临时抓来的老百姓时,虽然没有为难他们,但也没有意思要放他们,只是让他们集中在一起,那些投降了的西北军士兵则另外集中到一起。没过多久,一个长官走过来对天行这些人说:“既然你们不是军人,我们不会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听话,配合我们把这里清理好,就放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虽然大家都暗自叫苦,但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俯首帖耳地听着士兵指派活计。他们先是被指令去挖坑,很大的坑,不止一个。当他们拿着锄头c铁铲穿行在战场上,觉得是走进了地狱。西北军的战壕和战壕边缘多是穿着靛蓝色军服的西北军尸体,而此外往北的山坡上,到处僵卧着蓝灰色军服的东北军士兵,除了军服不同,那一张张面孔不过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的面孔,天行耳边响起了老人的哀叹:“唉,年年都不消停,打来打去,死的都是咱老百姓的命根子,造孽呀!” 天行放眼望去,这漫山遍野成千上万的尸体该是多少个普通百姓家庭的噩梦呢?猛然间想起从小诵念的句子“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天行心中如有重石般压抑,手中的铁铲深入泥土,掘开的是死亡之门。 东北军的士兵分散开来,将尸体上的枪械弹药收缴,自然还会顺手牵羊一些额外的“战利品”。然后,天行等众人两两一组,将被“清理”过的尸体抬走,扔进挖好的大坑里,一个大坑层层叠叠的可以埋七八十具尸体,然后填上土,堆起一个小坟包,也没有任何墓碑,不过是个土堆而已。 就在天行将一具尸体扔进一个大坑后,刚要转身,眼角扫过一具尸体,有些眼熟,定睛一看,那是个西北军的军官,竟然就是曾经要极力劝说自己加入西北军的那名军官,正愣神,却看到那人的手有些抽搐,天行忙止住旁边要往里扔尸体的人,大声说:“他活着,那个人还活着!”说完纵身跳进坑里,踩在死人堆上,用手摸了他的脉门,果然还跳动着。他背起这个人,蹬着略微倾斜的土坡,眨眼间就跃上了坟坑。旁边监督的东北军士兵见他背着个西北军军官竟然“飞”出了深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拿枪对着他,喝到:“你干什么?站住!放下他!” 天行只好将军官放下,恳求地说:“长官,他还活着,不能埋呀!求你让我把他背到那边救治,兴许就能活过来了!” 这时其他士兵和一些人也好奇地围上来,士兵看着地上的军官,走过来试了试鼻息,的确活着,正犹豫着,一个军官走过来问:“咋地啦?都围在这儿干啥?” 众人纷纷让开,士兵立正回答:“报告长官,这个人还活着。” 军官看看地上躺着的人,满不在乎地说:“活人还值得大惊小怪的!还以为闹了鬼!该干啥干啥去!你把他送到那边让医生给看看还能活不?算他命大,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愣着做啥!”边说边瞪着天行。 天行赶忙背上军官,一路飞奔而去,身后的士兵正跟那个军官说着什么,军官饶有兴趣地盯着天行远去的背影。 眼看离救护的营地不远了,天行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那些西北军的军医还在不在,背上的人咳嗽了几声,喘着气,极为微弱地说:“放下,放下我!” 天行没有止步,只是放慢了速度,尽可能走得平稳些,说:“长官,前面就到军医的营地了,坚持一下,他们给你治伤。” 背上的军官喘息着问:“你,是谁?” 天行说:“我叫李天行,和长官说过话的。” 军官又是一阵咳嗽,而后吐出的血落在天行身上和地上,血腥味直冲天行的鼻腔,天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到了营地,只见四周都有端着枪警戒的东北军士兵,营地里挤满了西北军的伤兵,显然所有武器已经被缴,个个垂头丧气,呻吟哀号声此起彼伏。 经过了一个东北军士兵的盘查,天行径直往自己服务过的那个军帐走去,沿途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重伤垂死的比比皆是,天行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其他人侧目甚至愤怒绝望,但实在是顾不得了,背上军官的呼吸越来越弱了。进了军帐,天行不仅愕然,里面只有一个军医和那个护士在忙碌,而地上密密麻麻挤了十几个浑身血污的伤兵,大家用木然空洞的眼神望了望他们,都默不作声。 天行硬着头皮来到正在手术的军医旁边,恳求道:“大夫,我背的这位长官伤得很重,能不能麻烦您先给看看。” 军医头也不抬,只是专注手中的事,天行知道自己不能干扰医生的抢救,只好尴尬地站着。这时,背上的军官嘶哑着说:“李天行,放下我!” 天行环顾左右,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空地,只好到放置那两个铁通的边上,把已经满得冒尖的腥臭的铁通踢到桌子底下,用脚把散落一地的恐怖东西踢到一边,清出一个空地放下了军官。军官的肺部和腹部中弹,血已经将他的上半身都染成了深红色,然而恐怕是血几乎要流尽了,伤口已经不怎么往外渗血了,军官的脸色灰白,嘴唇毫无血色,几乎和脸色相差无几,唯有眼神在晦暗中仍保留了一丝活着的气息。 军官颤巍巍抬起手伸进衣服里面去摸什么东西,然而最终却无力的放下手,喃喃地说:“这帮胡子,清理战场倒是彻底!还想,还想给家里人留个念想,哼!这下子倒,干净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连呛出来的血也无力抹拭,军官半似嘲笑半似惨笑地对天行说:“你,你说,你是道士?也好,还是回去,好好做个道士吧!至少,老死c病死,都是死个明白,不像我们这种人,命早就卖给别人了,都不得好死!麻烦你,回去的时候,绕个道,到我家,离秦川县不远的,黄隆村,马在丰家,就说,他儿子,马炎回不去了,让,让他们,就当没,没我这个,不孝,不孝子!”说着,嘴唇略有些颤抖,合了下眼,再微微睁开,却看着虚空之处,再也无话。天行觉察出他身体微微一沉,用手摸了下脉,触到的只有无尽的沉寂。 天行看着他微睁的双目,心中涌起一阵悲哀,缓缓伸出手为他合上了双眼。天行踌躇着,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既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又不想再把他“扔”回那个乱葬坑里。他站起身茫然环顾左右,发现除了手术台边的医生,几乎所有人都望向自己这边,那一双双带着悲哀和绝望的眼神,好像是徘徊在地狱边缘的不甘而又无奈的冤魂,让天行有些发毛,只想拔腿就跑,离开这个窒息的人间地狱。 纵然十五岁的天行还难以接受战争的血腥残酷,历经了六百多年风霜雪雨的山海关是早已司空见惯了的,无论是那巍峨的长城隘口还是广袤的山林原野,已不知层层叠叠埋了多少白骨,渗入了多少热血。当几日激烈的枪炮声停止,山海关依旧静静矗立在落日的余辉下,而关内镇子上的人们也开始打开紧闭的大门,却看到街上仍然充斥着很多士兵,只不过换成了蓝灰色军服的东北军。 顺子和秀儿几天几夜都没睡过安稳觉,一直悬着的心如今更是焦躁不安,耳听着枪炮声没了,街上又全是东北军,明摆着仗已经打完了,东北军打赢了,可这都过了一夜了,大哥怎么还不见回来?秀儿望着窗外愈见深沉的暮色,又吧嗒叭嗒地落下泪来。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顺子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窜起来跳下炕去,踩着风火轮一般跑去打开院门,借着微明的天光,猛然见到一个从头到脚都黑乎乎的人站在面前,同时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呛得他直闭气,难道是野鬼?顺子心慌脚软,就要往后跑时,却听到了熟悉的一声呼唤:“顺子!是我!” 顺子立即喊起来:“大哥?大哥!真是大哥!秀儿,大哥回来了!”也顾不得那股子呛人的味道,就要扑过来抱住天行,天行往后闪,说:“别碰我,顺子,我这身太脏了!先进去再说!” 此时所有人都闻声出来了,虽然吃惊天行的模样,但都是极为欢喜,主人家赶忙去烧热水和做饭,等天行一进屋,灯光下,秀儿看着天行身上到处是腥臭的血污,吓得一愣,然后“哇”地哭出来。天行赶忙说:“秀儿,别哭,没事,这些不是我的血。你看,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顺子也狐疑地前前后后看了看,说:“大哥,你真的没啥事?咋这身上这么多血呢?咋弄的呢?你也打枪去了?” 天行不想把自己经历的事情全告诉他们,毕竟他们还小,无法承受那些恐怖的血腥,就拣了些大概经过,轻描淡写地说了说,尽管如此,听到他说是去抬伤兵和埋死人,一屋子人还是吓得脸都绿了。热心的主人给烧了六大锅的热水,让天行洗了三遍才看出原来的模样,可那血腥味似乎是沁入了毛孔中,好几日都散不掉。 直到五天之后,火车终于重新开通了,天行三人再一次登上北上的列车,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当列车晃动着驶过几天前的战场,天行放眼望去,硝烟散尽,除了弹坑c残树作为战争的遗迹,其它的都已经深埋地下,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又会是青山秀树,可是多少人家却从此永远失去了儿子c丈夫c父亲。那一个个小小的坟堆,虽然不在视野之内,但却立在了他的心头。 一路还算顺利,几天之后,三人在一个叫肆平的小站下了车,这是顺子在车上和人攀扯闲聊打听到的,离肆平不远有两座山,一个叫白山,一个叫黑山,后者可能就是天行师父所说的黑山。下车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已是入秋,阵阵冷风吹来,竟然如同冬天般刺骨,好在三人在北京备了冬衣,赶紧穿上了夹袄,顺子和秀儿还戴上了护耳的棉帽。 三人在车站附近的小馆子里要了三碗热腾腾的棒子面粥,又要了几个大包子,都说北方人豪爽,南方人精致,单从这普通的早点就能看出一二。那包子的个头比成人的拳头还大一圈,是顺子拳头的两倍,棒子面粥的碗比秀儿的脸盘子还大。包子的陷也奇特,看着好像是白菜和猪肉,可吃着带着特别的酸味,里面的肥肉香而不腻,让人食欲大增。天行和顺子都各吃了两个,秀儿竟然也吃了一个,再喝完满是玉米清香的粥,浑身热乎乎暖洋洋的,实在舒坦!吃饱了,顺子向跑堂的伙计打听黑山的情况:“这位哥哥,俺向你打听个事儿行不?这儿离黑山有多远,好走不?” 跑堂的说:“远倒不远,往西北走,过了白山,就是了,按照脚程差不多晚饭前就能到了。不过这一路不太平。几位是外地来的吧,来投亲的吗?” 顺子说:“是啊!听说黑山上有个青龙寨是么?寨主姓殷?” 跑堂的笑着说:“这都是哪年月的事儿啦!早没了!换了几拨人了!现在是‘滚地雷’的地盘。白山上还有‘射三雕’,你们最好还是绕道吧!这要是让他们给碰上了,命就没了!” 天行追问道:“那青龙寨的寨主呢,逃了么?” 跑堂的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天行一下,说:“多少年前的事儿啦!有说死了,又说逃了,这谁能说清呢!这年头,乱啊!各位坐着,我去忙了!”说完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天行有些失落,顺子安慰说:“大哥,别着急,咱边走边打听,总能打听出准信儿来。秀儿,吃好了不?吃好了,咱上路?” 秀儿应了一声,几人起身出了小店,走了几步,天行突然叫住两人,说:“顺子,我看还是我一个人去的好。刚才那人说这一路到处是土匪,如果是我一个人还好应付,带上你们就怕不能保全了。要不你跟秀儿在这里等我,不过一两日,不论我是否打听到了消息,一定回来找你们!” 秀儿马上就着急了:“大哥,你走哪儿,俺跟哪儿,俺可不想再分开了!” 顺子先是有些不愿意,想了想,觉得有理,就说:“秀儿,咱俩只能拖累大哥,那土匪可是杀人不眨眼啊!大哥一人打不赢就跑,带上咱俩咋跑?听大哥的,啊!” 秀儿虽然还是嘟着嘴,但点点头同意了。于是三人找了个看着安全可靠的小店,号了间屋子,安置好弟妹,天行就只身往西北方而去。一路边走边打听,大概到了中午,走进一片山林,就是所谓的白山了。因随身的水壶水不多了,天行贴着地查探附近有没有水源,果然附近有流水声,天行朝着水声的方向走了不远,就看见一条宽约三米的小溪流淌在树丛绿草间,溪水虽浅,却极为清澈,潺潺流动,斑驳的阳光洒在水面上如跳动的水晶闪闪发光,绿油油的青苔浮在岸边和突兀的石头上青翠欲滴。天行先将水壶汲满了水,索性坐在阳光下的一块大石上晒着太阳,吃着干粮,欣赏着周边的美景略作小憩。 还没吃几口,就隐隐听到有马蹄声向这个方向跑过来,天行赶忙窜到一棵树上张望,很快看到一个人骑马而来,但随即也看出些不对劲的地方,马背上的人在努力牵制马缰绳,而马却慌不择路乱跑乱跳。天行毕竟是在蒙古草原跟孟根学过马术的,知道这匹马是受了惊。他看准那马的奔跑方向,跳下树来,迎着跑过去,就在马即将从身边跑过去的刹那间,从侧面飞奔几步一跃上马,两手抓住缰绳使劲向后一勒,马吃劲前蹄凌空扬起,马背上的人一声惊叫向后仰,天行双腿夹住马腹,一手抓住马鞍将那人护在怀中。马嘶叫着前蹄落下,缰绳被紧紧勒住,来回踱了几回步,终于站住了。此时天行才发现怀中之人虽然穿着男装,但身材娇小,还梳着个长长的大辫子,竟是个女子,赶紧跳下马来,抬头望去,正和扭过头来看他的女子打个照面,但见她浓眉大眼,鹅蛋形的脸庞,大概受了惊吓,两颊透着红晕,却更衬着她皮肤白皙,看着年纪不大,十岁的样子。 天行先开了口:“姑娘,你还好吧?还是先下来吧,这马还不安稳,让它平静下来才能骑。”说完站在马头一侧,用手拉着缰绳,说:“好了,下来吧。我拉着它呢,没事!” 那姑娘也不说话,一个翻身,利索地下了马,径直往溪边走去,天行只好牵着马跟着。姑娘蹲在溪水岸边,伸手鞠了水喝了几口,又把沾了水的两手放在两颊上片刻,用袖子轻轻擦去脸上的水痕,这才面对着天行,灿然一笑,丝毫不像是才从惊马上下来,问天行:“你叫什么?马术不错啊!” 天行还没回答,却注意到她的腰间竟然别着一把手枪,与此同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呼唤:“三姑娘!你在哪儿?三姑娘!” 那个姑娘拔出手枪朝天就是一枪,眼睛却盯着天行,见天行并不惊慌,边收起枪,便笑着对天行说:“你不怕枪,不是普通人!你叫什么,看你不是本地人!” 天行心里暗想,怕是又遇上土匪了!果不其然,两匹马很快来到近前,一男一女跳下马来,都带着枪,女的嗓门巨大,边走边说:“三姑娘,摔着没有?真是巧了,那条道走了上千回了,也没遇到过那么大的蛇,怎么头一次骑这匹‘黑子’就让它给碰上了!摔着没?”边说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三姑娘。 三姑娘笑着说:“哪那么容易就摔着我了!没事儿!” 女子舒了口气说:“没事就好!要是摔坏了你,当家的还不心疼死,我们也得挨鞭子了!他是谁?”说着转头打量着天行。 三姑娘说:“你可要谢谢他,不是他制服了黑子,你还真没准要挨鞭子呢!” 女子颇感兴趣地说:“呦!怪不得今天有这么出戏,原来是为了他!你叫什么?到白山来干什么?” 天行心中不免苦笑,这哪里是谢他救人,倒是在审犯人呢,只好回答道:“我只是从这路过,正巧碰到各位。如果各位不介意,我还要赶路,就此告辞了!”说完将缰绳递给问话之人,就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他才转身,那个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瞪着他说:“三姑娘没说让你走,你敢再迈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边说边用手摸枪。 天行不想节外生枝,只好转回身,看着三姑娘,默不作声。三姑娘没再追问什么,从女子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在马上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天行回答:“李天行。” 三姑娘笑了笑说:“李天行,多谢了!”然后调转马头,双腿一夹,轻斥一声:“驾!”带着两个随从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天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舒了口气,也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往黑山方向而去。有了在白山遇匪的经历,天行不敢冒然闯山,下午到了黑山附近,看看天色已晚,就到邻近的村庄打听多年前青龙寨的事情,虽然没有青龙寨当家人的明确下落,但还是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于是,天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往回赶。回到了客栈,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顺子和秀儿。原来,早在十一年前,也就是天行的师父殷扬明逃到崆峒山的四年之后,青龙寨出了叛徒,叫郭昌奎,勾结悍匪‘铁刀疤’攻下了青龙寨,听说老当家的当时就战死了,他的两个儿子带着家人逃了。几年后,殷家后人寻仇,杀了‘铁刀疤’,可是让郭昌奎跑了,殷家后人也在那次刺杀中死了。后来再没有听到殷家人的消息,几年后,有人在长春见过郭昌奎,很是体面威风,像是做了大官。在这十一年里,青龙寨换了三拨土匪,恐怕不会留下多少当年殷家后人的线索了,倒是那个郭昌奎了解当年发生的事,也许会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就算找不到,也不能让这个害了师父一家的人逍遥快活。 听了天行的述说,顺子也同意去长春找这个姓郭的叛徒小人,于是三人雇了辆马车前往长春。 肆平离长春不算远,马车不紧不慢地晃悠了一天就到了,虽然这里的豪华气派比不上帝都北京,但马路宽阔,洋房高楼林立,俨然是一个繁华热闹的都市。这里也有许多在北京都极少看到的东西,比如,能看到很多教堂,有的教堂红砖砌就,高耸的尖拱形白色门和窗,基座建在几十阶台阶的高台上,再加上高高的塔尖直刺长空,过往路人都要仰视,令人不禁生出渺小卑微之感,不得不对之要顶礼膜拜!这里好像外国人特别多,尤其是高鼻蓝眼的俄国人,还有穿着和服的日本人。再有,就是穿着蓝灰色军服的东北军,看到他们就让天行勾起那段血腥的回忆。 三个人逛了逛长春的街市,开始坐下来合计该怎么办。 顺子说:“大哥,这事不是一两天办得成的,咱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我还是老办法,扮成乞丐打听消息。不是说那个姓郭的是个大官,大官都住大房子,我一间一间的找,不怕找不出来。” 秀儿皱皱眉说:“啊?这么大个地方,你得找到啥时候啊!俺就知道大官都是在衙门里的,咱到衙门口等着,兴许就找着了!” 顺子眼睛一亮,说:“嘿!对呀!还是秀儿聪明!咱就去衙门口等可是,那人长啥样?咱谁也没见过不是?”顺子碰到了难题。 天行看着两个弟妹说:“看来,我们首先要搞清楚这个人在哪个衙门口里,他长啥样。这样,顺子在乞丐里打听打听这个长春城里的衙门有多少,在哪儿?然后我们想办法搞清楚里面有没有这个姓郭的,至少我们知道他的名字。” 商量好了,三个人找了个小客店安顿下来,顺子拿着乞丐的行头出去了,天行带着秀儿也出去边打听边熟悉街道。晚上回来,几个汇总了消息,第二天,还是顺子独自去打听,天行带着秀儿到市政厅c警察署的门口转悠,一边观察周围情况,一边思考如何才能探知郭昌奎在不在这些地方。 三天过去了,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虽然三个人在一些大的政府办公机构附近打听,可一般人都说不知道,而这些地方都有大兵或者警察把守着,不但进不去,也没人理睬三个“小孩子”的问询。这天三个人吃了饭,天行觉得有些烦闷,就想出去走走,顺子自然是闲不住的一定要跟着,秀儿可能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也或许是累着了,早早就想上炕睡觉,于是秀儿独自留在客店里,天行和顺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瞎溜达。两人走大街逛小巷,不知不觉夜幕低垂,却来到一处极为热闹的地方。 顺子看着那些夜幕中光彩耀目的霓虹灯,感慨不已:“这些大地方就是不一样,搁咱平凉,天一黑,哪儿还见得着人影,早早猫起来睡觉了。你看这儿,得点多少灯!忽闪忽闪的,还不一样的颜色,跟做梦似的,就是美!大哥,你说那里面都有啥好玩的,咋这么多有钱人进进出出的?” 天行看了看顺子说的一处三层楼高的洋楼,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上闪烁着几个大字“新世界”,门前宽敞得能停小汽车,门口站着穿着洋气的仆人,恭敬有礼地迎送来往的客人,而客人们都是穿着讲究时髦的男男女女。天行此时还在为找郭昌奎的事儿烦恼,只是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说:“不知道。”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行。 顺子边走边连连回头看,嘴里嘟囔着:“我看,八成是堂子!啥营生能这时候红火呢!”两个人很快走过这条繁华的街道,慢慢拐入相对僻静的路上,天行见天色已晚,便分辨方向往回走。正走着,忽然后面有汽车开近的声音,两人侧身让路,当车从身边开过,依稀看到里面除了司机,在后座上坐着一个女人。车开到前面不远处是个丁字路口,车速放慢,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闪出,车便刹住了。然后听到一个醉汉的叫骂声,车被醉汉挡着过不去。很快,司机开门出来,大声呵斥醉汉让路,突然,几个人影窜出来扑向司机,司机倒下了。后面的女子开了车门就往后跑,但很快就被那几个人追上,女子挣扎呼救。附近没有别人,只有天行和顺子,顺子刚喊了声“大哥!”,却发现身边的天行不见了,心头一慌,正不知该怎么办,却听到接连两三声惨叫和砖瓦摔碎的声音,然后从旁边的院墙上飞下一个人影,几下就撂倒了抓住女人的几个人。女人往顺子的方向跑过来,就听到天行的声音:“顺子,带她走,这儿有我!”然后就和那些人打斗起来。 和天行打斗的人大概有十二三个,本来看到半路杀出的这个程咬金不过一个人而已,有个领头的分出几个人要去追女人,可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闯得过去。眼见着女人跑得没了踪影,领头的暴跳如雷,从腰间拔出手枪要射,可是手下的人和他缠斗在一起很难瞄准,终于抓住机会,扣动了扳机。天行一直警惕着他,看到他举枪瞄准更是格外小心,当发现自己被暴露在枪口下的一刹那马上闪身一躲,身后一个匪人应声倒地,旁边一个人惊呼一声:“大齐!”然后狂叫一声挥舞着斧子劈过来,同时还有另外两个人也拿着刀砍过来,这几个人都是有功夫的,封堵了他三面的退路,唯一的缺口却会让他再次暴露在领头匪人的枪口下。天行只能硬碰硬,躲过利斧趁势抓住斧柄挡住砍刀,将匪人顺势一拽去挡第三个人的砍刀,趁那人要收刀闪避的刹那,将扑过来的第四个人一个“顺手牵羊”撞飞了出去,就听到那人落地一声惨叫。领头的匪人又打了几枪,天行用汽车做掩护躲了过去。突然,刺耳的哨声响起,就听到领头人大声说:“好小子!报个腕,你打死了我的弟兄,就别想活着出长春城!” 天行听到“你打死了我的弟兄”一句,脑子“嗡”的一声,心中问自己:“我打死了人吗?”想到刚才听到了一声惨叫,心中好似压上了一块巨石,耳听得人声远去,天行环顾四周,发现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车上的司机,另一个就是被自己撞飞却发出惨叫的人。天行脑子有些发懵,先看了看就近的司机,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然后走到另一个人身边,却看见他睁着眼,嘴里不断往外冒血,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然而表面上并没有伤口。但天行注意到一个长长的木柄从他身下露出来,他微微抬起那人的半个身子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个钉耙插在后背的后心上,显然是致命的。原来,墙边竖着一些铁锹c钉耙之类的工具,而此人刚好撞到这个钉耙上,天行这一撞的力道很大,竟然造成了如此的致命一击。 看着在垂死边缘的那个人,天行竟然手足无措,他想救他,可不敢动他,更不敢去碰触那个血淋淋的钉耙。地上躺着的人微微抬起手臂,看着天行,那眼神好像是在求救。就在一队警察赶到的同时,那人头一歪,闭上了眼。 警察纷纷举枪对准天行,带队的长官看了看现场,走到天行面前,虎着脸问:“这两个是谁杀的?” 天行怔怔地看着刚刚死去的人,喃喃地说:“我,我杀了人!” 长官看了一眼天行,对手下挥挥手,淡淡地说:“带走!” 顺子和那个女人一口气跑回了“新世界”,看门的看到这个女人都毕恭毕敬地鞠躬,嘴里说:“老板娘!” 顺子吓了一跳,这时才看清女人的样子,长方的脸庞,略有些发福,可皮肤白皙,眼睛很大,不怒自威,涂着红红的嘴唇,艳光四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跑了一路,女人有些气喘,头上的卷发有些凌乱,但却很镇定,她一进“新世界”,径直走进一个看似书房的大屋子,语气平静地吩咐说:“有人要绑架我,叫常宝山带上弟兄们过来接我,再派二十个弟兄到吴汇路看看小陆是不是活着,还有一个救我的小兄弟在不在。让各处的弟兄都戒备着,我倒要看看,在长春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打老娘的主意!” 吩咐完了,她看了看有些茫然而局促的顺子,放缓语气,说:“小兄弟,我得谢谢你和你的那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那个救我的人是你什么人?” 顺子老实回答道:“俺叫何顺,俺大哥叫李天行。俺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嘿嘿,说啥谢,不用!嘿嘿,不用!” 女人笑了笑,对手下说:“见到李天行,把他请到元公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潘玉真是知恩图报的人!” 顺子忙说:“俺也得去看看大哥咋样了,这,他要找不到俺,还得担心俺。” 女人说:“也好!找到了你大哥,一定到我的公馆来。” 顺子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竟然救了个大人物,以后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很快,顺子就笑不出来了,大哥失踪了。出事的地方除了那辆车,地上几滩血,四处无人。顺子以为天行回了客店,可是回去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天行回来。顺子开始有些不安了,倒是跟着他的几个“新世界”的弟兄有经验,敲开附近住家一问,知道警察来过,还抓了人,于是赶紧带着顺子到元公馆见老板娘。 潘玉真一听,马上给警察局打了电话,果然查到李天行被关在大牢里,还承认自己杀了人。顺子一听,简直是晴天霹雳,立马哭着要去大牢里找大哥。 潘玉真安慰他说:“何顺,你别着急。就算你大哥自己承认杀了人,那也是杀了绑票的土匪,不仅没罪,还要嘉奖!等明天我到警察局去一趟,保管把你大哥接出来。” 顺子听着有理,将信将疑地说:“真的?你真能把俺大哥救出来?” 潘玉真淡然一笑说:“在这长春,别说他是杀了绑匪,就是真杀了人,我说放人,谁敢说个不字!” 顺子被潘玉真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只能盼着赶快天亮,又担心不知道天行在大牢里会怎样煎熬呢。 顺子的担心倒不是虚的,天行此时真的是倍感煎熬。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自己杀了人的事实,然而那个血淋淋的钉耙和那双濒死绝望无助的眼神,让他无从逃避。天行第一次对自己从小就习以为常的武功感到了恐惧,尽管他不想伤人害人,可即使不拿利器也能致人死地,这是自己所拥有的能力,以前他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控制,但如今他却有着奇怪的感觉,这种能力好像也在牵着他走。回想下山后的种种,这种能力给他带来的自信让他不自觉地卷入很多事情,虽然带来的多是好处,但并不意味着会避免今日的恶果!杀人偿命,自己应得的报应,可师父的遗骨怎么办?顺子和秀儿怎么办?再也见不到太师父了!天行一时间灰心丧气,也不知道是心气郁结的缘故,还是牢房的阴冷潮湿所致,左臂被“天狼星”咬过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这让他意识到,原来,离自己的第一次杀戮并不久远。天行望着铁窗外稀疏的星星和如钩的月牙,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天行被换到了一个单独的牢房,虽然小些,但有床铺,也干净多了,正有些疑惑,便看到顺子和一个气度华贵中透着霸气的女人走过来。顺子拿着一个大纸包,快步冲到铁门前,一只手穿过栏杆空隙抓住天行的胳膊激动地说:“大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天行看到顺子,既难过,也多少有些安慰,尽量平静地说:“顺子,我没事!你怎么进来的?秀儿呢?” 顺子说:“我没告诉秀儿,大哥,你别着急,你很快就能出去了。我们有贵人相助!”顺子边说边闪身把身后的女人让到前面来,接着说:“大哥,这是那天我们路过的’新世界‘的老板娘,就是那天晚上遭绑匪袭击的,后来被你救的。她答应救你出去!” 天行看着眼前的女人,果然就是昨晚差点被人绑架了的女人,略一沉吟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人的确是我打死的,该受什么惩罚也是我应得的,怨不得别人。只是,我们三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的弟妹还小,如果大姐还念着我们昨日的好,麻烦您替我照顾两个弟妹,李天行感激不尽!“说完,竟然跪下来磕了个头。 顺子一见,泪都下来了,扑通也给天行跪下来,“大哥,大哥”地叫着,却说不出别的来。女人没想到天行竟有如此说辞和举动,很是意外,看着跪在地上像是生离死别的兄弟俩,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天行先是有些错愕,接着无奈地说:“这当然不能强人所难。今天能和顺子见上一面,也还要谢谢大姐!顺子,大哥相信你,你和秀儿一定要好好活着。只要你们好,我就安心了!” 顺子越听越不是味,就一味地给女人磕头,哭着恳求:“老板娘,你是菩萨心肠,求你把我大哥救出去,就说杀人的是我,不是我大哥!” 女人眼睛一瞪,对天行说:“李天行,养活你的弟妹是你当哥的责任,你要是个男子汉,就跟我出去!你要一心求死,我就传出话说他们是凶手的亲人,自然有人来找他们报仇!”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李天行不禁傻眼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女人!顺子也懵了,眼泪汪汪地说:“大哥,老板娘说,你杀的是绑匪,不会犯事,她只要跟当官的打个招呼,你就能出来了。大哥,你就别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你要有什么事,秀儿还不得哭死呀!俺们好不容易跟着大哥过上几天好日子,可不想再回去当乞丐,饿死冻死都没人给埋!”顺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天行叹了口气,伸出手拍拍顺子说:“顺子,放心,大哥不会丢下你们不管。能出去,我就出去。” 顺子立马胡乱抹抹眼泪,激动地说:“这就是了,大哥,你等着好信儿吧!我这就跟老板娘说去!对了!这是包子和点心,多吃点!等俺们的好信儿,啊!”边说,边把手里的纸包塞给天行,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跑。 当天下午,天行就被方出来了,顺子眉开眼笑地来接天行,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顺子开心地说:“大哥,从前就看见这个车在大路上跑,那叫神奇,等你坐进去,就更神奇了!老板娘特意叫俺用这个来接大哥,够威风!”说着跑到前面为天行开了车门。天行注意到除了自己坐的车,还有六七个人骑着自行车跟在汽车后面,不免疑惑地看看顺子。 顺子会意,说:“老板娘怕那些人报复你,让这些人跟着保护咱呢。” 天行又问:“我们去哪儿?” 顺子说:“是元公馆,就是老板娘的家。” 天行说:“秀儿呢?” 顺子说:“也在元公馆,大哥放心,老板娘人挺好,没亏着俺们。” 车徐徐停在了一个高大且精致的铁门前,门内是一座白色的三层洋楼,周围有平整的草坪,点缀着色彩斑斓的花圃,喷泉c树篱错落有致。很快有人过来开了铁门,车开到楼前的一块砖砌的空地上,早有仆人等着开了车门,对顺子说:“太太在客厅等着呢,快进去吧!” 走进洋楼的正门,里面只有一个客厅,却是足足有五六间屋子那么大,光是四周的落地玻璃门门就有十来个,客厅一侧是一个螺旋式的楼梯,楼梯宽度可以让七八个人横排站着,至于客厅的摆设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墙上的巨幅油画,供桌上的巨型万马奔腾玉雕,落地花瓶,沙发,钢琴,中式西式家具都有,虽有些不太协调,但排场是够了。在一个白色皮面沙发上坐着围着貂皮披肩的潘玉真,旁边站着个西服笔挺的年轻人正在说事,见他们进来了就不再说下去,知趣地退到一旁,潘玉真说:“你先忙去吧,待会儿我到新世界去,再说。”那人转身离去,潘玉真微笑着招手对天行说:“出来就好!来,我们坐下说。” 天行略有些尴尬,但还是抱拳道:“谢谢大姐救我出来,也感激大姐关照我的弟妹!” 潘玉真微笑着说:“要谢也是我先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先坐,我们慢慢聊。” 天行只好坐下来,潘玉真说:“听何顺说,你从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所以学了一身的好功夫?” 天行点点头,淡淡地说:“是。” 潘玉真又问:“你们这次来长春是要寻找你师父的家人,安葬你师父的遗骨?” 天行说:“是。” 潘玉真说:“何顺都告诉我了,你师父的家人下落不明,青龙寨已经让他人占去了,你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叫郭昌奎的人,是吗?” 天行点头道:“是。” 潘玉真看着天行说:“我已经托人去打听,看看长春市政厅有没有这个人,警察局也找人给打听着,就是东北军里,我也会找人去问问,虽然我不能保证找到这个人,但如果我找不到,那至少说明这些地方没有这个人。要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天行有些吃惊,此人的做事风格如此雷厉风行,感激之外更生出些敬重来。不等天行开口道谢,潘玉真接着说:“李天行,既然你叫我声大姐,我就认你这个弟弟。我会尽全力去查找你师父家人的下落,就算那个姓郭的找不到,当年青龙寨殷广平的大名也是响彻白山黑水的,我潘玉真要找的就一定找得到!” 天行忙起身抱拳道:“天行实在是感激不尽!” 潘玉真也起身说:“好了,别你谢我,我谢你的,人在江湖,就是要靠彼此的帮衬。在局子里被关了一晚,肯定没睡好吧。我让人带你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我还要出去办点事,晚上我在’龙醒斋‘摆一桌,给你压惊洗尘!”说完叫来一个中年男子’老梁‘,吩咐他好好招待天行,便出门去了。 天行看着潘玉真的背影,猛然想起一事,问顺子:“顺子,秀儿呢?怎么不见她?” 顺子脸色有些古怪,闪闪烁烁地说:“大哥,怕你着急,俺没跟你说。秀儿,她病了” 天行心里’咯噔‘一下,急急地问:“什么?病了?重不重?她在哪儿?” 顺子说:“你看,就知道你会着急!没事,老板娘请了大夫,还是蓝眼睛的洋大夫,说是受了凉,给打了,那叫什么?就是一种药水,还吃了药。现在正睡着呢。” 天行略微放了心,还是催促道:“她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老梁引着天行来到三层楼的一个房间,推开门,一张巨大的床上躺着熟睡的秀儿,脸蛋红扑扑的,用手在额头上一试,果然很热。天行号了号脉,的确是风寒之症,并无凶险。 顺子倒是惊讶:“大哥,你也会这个,以前咋没说咧?” 天行笑笑说:“我就是学了个皮毛,没啥。秀儿是咋病的?” 顺子说:“唉,你出事那天晚上,俺回客店找你,看秀儿睡着,就没叫醒她。后来忙着救你,第二天中午才回客店,看秀儿咋老是睡不醒,一摸额头,才知道她发着热。老板娘让俺把秀儿接到这儿,请了大夫医治。俺怕要是告诉你,你又见不着人,还不干着急,所以就没说。” 天行忍不住问道:“顺子,你咋管大姐叫老板娘呢?” 顺子说:“俺就是跟着别人叫的,叫上了嘴,改不了了。” 老梁在旁边插话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公馆里的下人都是要称呼’太太‘的,外面的伙计们都要叫’老板娘‘,道上的都要尊称’二掌柜”的,这长春城里没有不知道我们’太太‘的,就是高官见了也是叫’元夫人‘。敢在太太面前叫大姐的,长春城里可只有你一个人呦。唤作别人,舌头早没了!“ 顺子听了张大了嘴,又赶紧捂住嘴,护住舌头,心里说:”谢天谢地!俺说对了话,保住了舌头!“ 天行倒是想起刚才潘玉真说的那句”既然你叫我大姐,我就认你这个弟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不免又是感慨:自己的这身功夫总是能带给他不寻常的际遇,可是不知道也因此还会伴随着多少残酷血腥呢。 晚上,在龙醒斋的包间内,潘玉真把主要的几个手下叫来,挑明了认天行做干弟弟的事,大家自然轮番敬酒祝贺。天行不善饮酒,却又禁不住大家的劝酒,只好暗自用内功把酒逼了出去,以致豪饮不醉,让这些人大为惊讶,自然也另眼相看。 天行三人在元公馆的第二天,秀儿的热度虽然只是稍稍退了些,但精神好了不少,只是一醒来看到自己住在这样宽敞漂亮的房子里,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看到天行和顺子,才定下神来。元公馆的下人遵照潘玉真的吩咐,对秀儿也是格外照顾,女仆每日定时喂药,还做了燕窝粥,牛奶,精致的点心小菜,把秀儿当成小姐伺候着,秀儿就像只被人收养的流浪小猫一样,又喜又惊,眼泪汪汪c心里哆嗦地享受着这梦一样的好日子。 因为秀儿的病,天行不得不暂住在元公馆,虽然潘玉真热忱相待,还让公馆的下人也都改口称呼他李少爷,可这么白吃白住让人伺候着,天行觉得很是别扭。潘玉真表面看着大气爽直,其实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很快就看出端倪。这天吃完晚饭,潘玉真单独叫天行到院子里边散步边聊天。 潘玉真看了看一贯沉默寡言的天行说:“天行,如果你找到了殷家后人,安顿了师父的遗骨后,你有什么打算?” 天行想了想说:“我还没仔细想过,等办完了师父的事再说吧。” 潘玉真说:“这两天我在旁看着,觉得你c顺子和秀儿虽然不是亲兄妹,可感情很深,倒像是亲兄妹一样,你对他们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天行略微尴尬地低了头,说:“也没有打算。从平凉到这里,一路上我们经历了不少事,也真是苦了他们。将来如何,我还真没想过。只是想着有我在,就不让他们受欺负,再去做无家可归的乞丐。” 潘玉真温和地笑了,说:“他们两个有你这个大哥,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他们毕竟也还是孩子,总不能老是颠沛流离地没个落脚的地方。我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所以有些话要提醒你。” 天行说:“大姐请说。” 潘玉真语调和婉地说:“顺子和秀儿年纪还小,应该送他们去上学,有了学问,将来才能自立,谋个好出路不是?你虽是大哥,可即便是当父母的,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你说呢?” 天行豁然开朗,很是感激地说:“谢谢大姐的提醒,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等师父的事办妥了,我就帮他们找学校。” 潘玉真笑着说:“找学校是什么难事!再说了,你师父的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妥的。你要信得过我这个做姐的,把他们交给我,我让他们上长春最好的学校。” 天行略一沉吟,潘玉真看在眼里,很是认真地说:“天行,我看得出来,你在这儿待着很不自在。我懂你的心思,你不要以为我是因为看中了你这身功夫才刻意笼络你。我潘玉真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是自信,我看中的是你的人品,你是个有责任肯担当的人。不管将来你愿不愿意帮着姐姐做事,我都认定你是我的兄弟,就像顺子和秀儿认定你是他们的大哥一样。那天你救了我,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恩惠,不仅躲过一劫,还把你带给了我,这就是缘分!你若信得过我,就叫声姐,若信不过,我也决不会勉强。就当是萍水相逢,朋友一场!” 潘玉真的这番话让天行怀有戒备的心开始动摇,看着潘玉真明朗诚挚的眼神,天行不禁动容地说:“大姐,是我想差了,这事的确有些突然,我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大姐这番话,让我惭愧,对不住了,姐!” 潘玉真看着天行,眼中竟然含着泪,哽咽着说:“好,好!实话告诉你,我原本也有个亲弟弟,可惜早夭。现在,我又有了你这个弟弟,实在是,太高兴了!明天,我丈夫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翌日,元公馆的主人元彪,带着两个儿子从黑龙江的老家回来了。元彪,人如其名,典型的东北大汉,一米八几的大个,膀大腰圆,阔眉圆眼,说话如同狮吼,胆小的听了都得哆嗦。听了潘玉真的一番陈述,元彪一双虎眼上下打量着天行,突然走近用大手按住天行的肩头用力下压,天行面不改色,身体纹丝不动。元彪爆发出一阵大笑,同时用手拍了拍天行左臂,高声说:“嗯,是个硬骨头!当得起咱夫人的兄弟!今天晚上叫上堂会,咱们先给夫人压惊,再贺你们姐弟义结金兰!好事!好事啊!” 等众人散去,就剩下元彪和潘玉真两人时,元彪眯缝着眼睛,手里握着两个石滚珠,对潘玉真说:“那帮劫匪是什么人,敢在咱的地盘动你,不是一般人,你查到什么了吗?” 潘玉真说:“我也这么想。那天天黑,这些人都蒙着脸,我也看不清他们的路数。不过,显然是有预谋的,时间路线都抓得准。我看,是有内鬼了!” 元彪说:“嗯,我最恨这些吃里扒外的,得赶快揪出来!你觉得,他们绑你的目的是什么?求财?就不怕日后我灭了他们?” 潘玉真说:“是啊!如果光是为了钱,长春那么多肥鸭子不找,单要在老虎身上拔毛,也太傻了吧!我看不那么简单!” 元彪把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伸展四肢,想了会儿说:“如果不是为了钱,一次没得手,还会有下次,我看,你要小心些,让天行跟着你吧。我看这小子功夫不弱,我刚才可是使足了劲,他眉头都没皱一皱。不过,你真觉得这小子可靠?不会是编排好了的?” 潘玉真正色道:“如果仅凭他救了我,我谢他也就是了,不会认他做兄弟。你不知道,他为了救我失手打死了一个绑匪,却不逃,任凭警察抓了去。后来,我去牢里看他,他竟然要为杀人的事甘愿受罚。这不是傻透顶了?但仔细想想,把杀人,哪怕杀的是坏人都当作罪过,这不是菩萨心肠?有本事逃走却不逃,甘愿自己承担责任,这就是有担当。还有,他把两个小乞丐当作亲人一样对待,这么重情重义又善良c有担当的人,你说,我能轻易错过这样的人吗?我是真拿他当弟弟的!诶,当年我那个二弟也是个善良重情的”说着说着就动了真情。 元彪赶忙打岔说:“你说你咋这好命呐?绑匪劫不走不说,还白送个干弟弟。赶明我也来这么一出,认个妹子,给你兄弟凑个伴,咋样?” 潘玉真破涕为笑,说:“没正经!想女人了就直说,少来这一套!不过,还是让天行跟着咱那两个小子吧,我担心他们会成为绑匪的目标。正好我也劝天行送他的弟妹上学,让天行每天接送那几个孩子,咱也放心不是?” 元彪说:“也好!就让豹子多带人手跟着你!看谁敢动我元彪的女人!我不撕碎了他!” 潘玉真说到做到,秀儿病一好,就和顺子c元魁c元英一同上学。秀儿和元英同岁,虽然秀儿和顺子都是目不识丁,但潘玉真让秀儿和顺子c元英同班,同时请家庭教师在家为秀儿和顺子恶补国文基础,元魁则比他们高一个年级。秀儿对上学充满好奇,继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乐在其中,但顺子新鲜之后就有些坐不稳了,毕竟是自由惯了,不愿受拘束。好在元魁和元英两个倒是和他们合得来,元魁长元英不到两岁,无论长相还是个性,活脱就是其父的翻版,和顺子倒臭味相投,好得像是亲兄弟。元英的样貌更像其母,可性格腼腆温润,不知是不是狮爹虎妈负负得正的缘故,自然能和秀儿玩到一处。 天行负责每天全天候保护着几个孩子,看着秀儿和顺子能在新式学堂里得到很好的教育,心里高兴之余,自然对潘玉真充满感激,因此,在平日里,他也悉心教几个孩子功夫,把元魁乐得飞上了天,再加上顺子又把天行的事迹添油加醋地一番说书,元魁c元英当天行神人一般,天天撵在身后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元彪和潘玉真看着也很是满意。 半个月后,潘玉真把天行叫过来说:“天行,长春城里无论是政界c商界还是军界,我都打听了,没有找到叫郭昌奎的。如果这样,有三个可能,一个是死了或不在长春,一个是改了名字,再就是落魄成了普通人。我已经让人去追查三教九流,只要是和当年青龙寨有关系的就都告诉我,咱别在这个人身上一棵树吊死,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殷家的后人。你看呢?” 天行感激地点头应到:“是,姐想得周到。只要能找到殷家后人,安葬了师父的遗骨,让我师父的魂魄有所归依,就是我到这里的目的了。” 潘玉真说:“你放心,只要殷家后人还在,我就一定能找出来。还有,天行,最近你要格外警惕着点,那晚的绑匪我查出了些眉目,这些人的目的不简单,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怕他们会对孩子下手。” 天行问:“他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绑你?” 潘玉真说:“我们查出,那个死了的人是大刀会的人,我们和大刀会没什么过节,你姐夫在长春地面上是在政界c军界和商界都吃得开的人,尤其是你姐夫的亲哥是东北军的师长,驻地虽在黑龙江,但有军队的背景,谁敢惹!所以大刀会肯定是让人当枪使的。我们也查出来,这个大刀会和日本人不清不楚的,这就有点意思了!” 天行有些不解,追问道:“日本人为什么会绑你呢?” 潘玉真说:“哼,你不知道,在东北,敢不把东北人c东北军放在眼里的就是日本人!这些日本人越来越把这里当成他们自己个儿的家了,铁路是他们的,军队没事就放枪放炮地炫耀,狗屁日本浪人撒泼耍混,日本商人强取豪夺,都他吗的无法无天!那张胡子,别地都横着呢,一遇到日本人也他吗犯怂!”潘玉真越说越气,杏眼圆睁,手拍着桌子。 天行默默地听着,潘玉真顿了顿,控制了一下情绪说:“虽然,我没找到什么证据,但想来想去,必定是因为肆平煤矿闹出来的事!最近,在肆平白山附近探出个煤矿,那里是当地财主米望财的私产,可他没能力开矿,就找上了我们,自然是看上了我们的财力和背景。没想到不知怎么让日本人知道了,想跟米家谈合作却被拒绝了,居然还厚着脸皮找你姐夫,让咱们退出,你姐夫当然没答应。本来和米家商量好,等你姐夫从老家探望老人回来后就把合约签了。谁知道这当口我就遭到绑票,你说还能是谁?他们八成是想绑了我,胁迫我们退出煤矿开采。哼,我潘玉真吃软不吃硬,等我查实了,让他们知道在长春,谁是主谁是客!” 天行明白了个大概,问道:“那合约签了吗?” 潘玉真说:“这两天我们忙着追查绑票的事,米家也忙着给孙子摆百日宴,说好了五日后就签约。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都要小心点,这帮混蛋绝不会老实呆着。” 天行想了一下说:“那米家知道这事吗?如果我们这边不好下手,米家人也就不安全了。” 潘玉真赞赏地看着天行说:“你说的是!我们也是刚有个眉目,还没来得及通知米家,不过米家有自己的堡垒,深居简出的,几十条枪护院,是当地的土皇上,也不好惹。我这就找人去知会他们小心日本人。” 第二天晚上,潘玉真又把天行叫到跟前说:“米家人传信说,明日就是他家孙子的百日宴,也请了我们去,说是干脆就在当天把开矿的合约签下来,省得夜长梦多,也断了日本人的念头。明天上午我们开车去肆平,你带着孩子们在家吧。” 天行略一沉吟,说:“姐,如果你是日本人,你会怎么做?” 潘玉真用手摸了摸鬓角,抬头看着天行说:“我懂你的意思,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日本人的监视之下,米家摆宴的事他们肯定知道,也会猜到我们会去。难道他们想众目睽睽之下暗算我们?米家堡也不是泥捏的,就算真伤了米家的人,日本人更别想合作开矿了!” 天行说:“当初他们要绑架你,还是在你的地盘上,足以见这些人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想用你来胁迫姐夫,那么也会同样用在米家身上。米家摆宴那天,人多眼杂,是个下手的好机会。或者他们借刀杀人,让米家或者姐夫出意外,开矿的事自然会停顿下来,他们就能借机再想办法。我看,还是要有所准备,以防万一。” 潘玉真欣喜地看着天行说:“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心思到是细密。你说的有道理,那依你看要怎么办呢?” 天行说:“明天就是百日宴,我们能做的就是找个人连夜到米家送信,告诫他们严加防范。明天姐最好不要去,孩子们也在家呆着,多布置人手在公馆内外,他们还没那么大胆正面对抗。我跟着姐夫去肆平,最好能秘密前往,防备有人半路暗算。等到了米家堡,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潘玉真赞许地点点头说:“好,等你姐夫回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从元公馆开出两辆小轿车,穿城出了南门往肆平方向而去。车沿着大路疾驰,从长春到肆平,开车要六七个小时,算时间刚好赶得上下午开始的百日宴。车行驶了两小时左右,来到一处开阔地,路的一侧是农田,另一侧是片不大的小树林。司机发现前面道路一侧堆着一捆散落的柴火,像是有人在附近拾柴火,却堆在了不该堆的地方,好在旁边的路面将将可以过车,司机没有犹豫就开了过去,突然一声巨响,第一辆轿车在爆炸声中燃起了大火,接着又是一声爆炸,这次是车本身的爆炸,整个车斜侧着翻倒在旁边的田垄上。第二辆车上的人连忙跳下车,想去救人,可大火吞噬了车身,炙热的火焰让人无法靠近,车上的所有人已经不可能活着了。就在人们无助地叫喊时,树林中几个人影拿着望远镜看着现场,然后满意地悄悄离去。 米家堡在离白山不远的五里屯,米家是这里的土财主,坐拥望不到边际的良田和山林,为了防土匪抢劫,在自家四周建了三米高的土坯墙,每个角都有高十米的角楼,家里养着五c六十人的自卫队,不仅长枪c短枪齐全,竟然还有几挺歪把子轻机枪,号称米家堡。老爷子米望财名字取得好,当家以来米家人丁兴旺c财源滚滚,居然在偶然的机会还发现了自家山林里有煤矿。不过开煤矿可不是这个土财主能力所及的,钱财的投入还在其次,在技术和安全方面都让米老爷子发愁,尤其是安全上,煤矿就是个大大的银袋子,多少人盯着,远的不说,但就是这白山和黑山上的土匪他就惹不起,所以一定要找个强大的靠山才能把银子捞到手。想来想去,米望财看准了一个人,元彪。元彪的头衔是长春商会会长,可他的背景极为复杂。元彪的父亲元战土匪出身,后来金盆洗手,带着手下几十号土匪开荒垦田,弄出个土匪村,自任村长,过起了桃花源般的生活,连县长都不敢惹,收税都要看元战的脸色。土匪村之所以嚣张,是因为元战的把兄弟在东北军坐大官,跟土皇帝张胡子能称兄道弟,自己的大儿子元龙也因此官拜师长,坐镇不远的齐齐哈尔,自然没人敢惹这位手眼通天的人物。 元彪是元家老二,因遵父命不能作匪也不能当兵,只好行商,因为有大哥当师长,还有个堂兄是长春警察厅副厅长,所以把军火c烟土这类最赚钱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继而又涉及各种行当,把持多年长春商会会长一职。而米望财还非常看重的一点是,元彪的老婆潘玉真是白山土匪“射三雕”潘雷的长女,既然煤矿临近白山,唯有元彪参与开矿,白山的土匪便会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只要搭上元彪这条线,米家就能望见金山银山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今天是米家三少爷米子良的长子的百日庆宴,因米子良接连生了三个女儿,对这个儿子自然极为重视,这个孩子出生时也正是发现煤矿的时候,所以米老太爷觉得这孩子很是吉祥,特别取名米瑞祥,大张旗鼓地给他办百日宴。不过,让老爷子略感意外的是,最重要的客人元彪竟然一大早就赶到了,还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四个随从,也没有开车。原来,那天潘玉真c天行和元彪商量的结果就是赶上一班半夜到站的火车,白天再派出手下照原计划开车前往,如此来一个明修栈道c暗渡陈仓,一大早到了肆平站,雇了辆马车赶到了米家堡,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就是这个决定救了元彪一条命。 几个人进了米家堡,天行环顾左右,看到这里虽然也有持枪站岗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米家喜事的缘故,个个像是酒醉未醒,没精打采的,自然暗自更是加了小心。元彪被让进密室,合约都是两家谈好的,米家只授权开采,提供一少部分设施和资金,其它大部分设备资金的投入c管理权c经营权都归元彪,最后刨除开支,利润按照五五对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春风满面出了密室,看来合约签订完毕。元彪被米老太爷让进客厅喝茶吃点心,天行便留下三个随从守护,自己四处看看。米家堡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仆役穿梭往来清扫布置,看到天行四处溜达,虽然也有两三次被质询,但听说是元彪的护卫,就不再管了,天行暗暗摇头,看来米老太爷没把他们的警告放在心上,那些个所谓的自卫队不过是摆摆样子,比结义兄弟的旗云寨的警戒性可差远了。 过了中午不久,宾客陆陆续续地开始来祝贺了,米家堡大门洞开,米家的几位少爷在门口迎接宾客,凡是有头脸的都迎入客厅,其次的在两边厢房,另有些席面摆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招待来凑份子的乡里乡亲。元彪看着这乱哄哄的场面不免微有不屑,以为土财主就是土,如此场面就像是乡下人赶集,不伦不类的让人难堪。天行也微微皱眉,如此混乱的局面想不出乱子都难,因此拒绝了米家人延请天行四人也入席的好意,让另外三人守在客厅门外,自己则不时四处走动,观察来往人众。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席宴开始。米老太爷让人把名义上的主角米瑞祥抱了出来,大家自然是不吝啬地把溢美之词都给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孩子走了个过场就被抱回去了,然后就是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了。米老太爷自然是极为高兴,他再次起身举杯,对在座的众人说:“诸位,我要隆重地给大家引见一个人,这位就是长春商会会长,元会长。此次,元会长大驾光临米家堡,不光是赏光我们这个百日宴,更是为了矿山开采大计。我要向大家隆重宣布,由我们两家联合的鑫鑫矿业公司正式成立,从今天起,由元会长主持管理煤矿开采,相信不久,我们的煤矿就能够给我们这里带来很多发家致富的机会。下面,请元会长致辞!” 在众人的惊叹和掌声中,元彪起身微微示意,扯开洪钟般的嗓门说:“米老爷子说得好!我元彪是个直肠子,不会那些弯弯绕,就一句话,有我元彪在,咱的煤矿就能往咱大伙的腰包里送钱。这个,开矿需要矿工,矿工还要吃喝拉撒,开出来的煤要运出去卖掉,大家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还愁钱不往自己的口袋里钻?来,咱们再干一杯,祝米家堡今日双喜临门!”大家赶忙举杯纷纷祝贺,随后,因为这个被证实的消息刺激得更为兴奋的众人开始了各怀心思的热烈议论,不少人开始谄媚奉承米老爷子和元彪,以求将来有机会分一杯羹。 就在大家酒酣耳热之际,突然有人喊:“着火啦!救火呀!着火啦!”不少人有些惊慌离席,米老爷子却很镇定,叫来管家问:“哪里着火?火势如何?” 管家说:“好像是后面的灶坯间,好大的烟,已经叫大家去救了。” 老爷子板着脸说:“光是有烟,火未必多大,叫他们赶紧扑灭就是了,别大呼小叫的,惊了贵客!叫大少爷去看着灭火,让二少爷去前面安慰大家,不要乱!”管家答应着办去了。 元彪笑着对米老爷子说:“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老爷子临事不乱,调度有方,元某佩服!” 米望财谦逊地笑着摇摇手说:“诶,人不服老不行啊!如今这样一个乱世,那是像老弟这样的英雄的天下呀!以后就要仰仗老弟辛苦劳累,我这个糟老头子可就只好坐享其成喽!” 元彪哈哈大笑,众人看着两人谈笑风生,也就放了心,恢复了热闹的气氛。然而,站在一旁的天行心里陡然紧张了起来,他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如此判断还有另一个因素,那就是开宴已经很久了,可是那两辆载着六个保镖的轿车仍然迟迟未到,原本说好了只要车一到,就到米家堡汇合。天行猜测,不到的原因很可能是路上遇到了袭击,说明日本人预先得到了消息,半路设了埋伏。既然对方动了手,那么米家堡这边也未必安全。他走到那三个保镖身边,告诉他们自己的担心,提醒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元彪身边。 就在管家前脚进来报告说,火已经被扑灭了的同时,大少爷后脚匆匆进来,神色慌张,附在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就见老爷子脸色骤变,眼中竟然露着惊惧的神色,他勉强冲着大家略一拱手说:“对不住,内子有点事,我去去就来!”说着迈步就走,步子虚飘不稳,引人猜疑。 过了一会儿,大少爷回来又请元彪到后堂,天行四人紧随其后,丢下宴席上面面相觑的众人。到了后院,远远听到有女子哭泣的声音,进了堂屋,就看到里面所有人都是愁云惨淡,一个年轻妇人哭天抹泪地哀号,口里还叫着:“我的祥儿,我的儿啊!是谁天杀的绑了你去!这是要我的命啊” 元彪看着眉头紧锁的米望财,感到事情有些严重,关切地问:“老哥,这是咋啦?绑了什么人?谁这么大胆,敢在这儿杀人放火?你告诉我,肆平警察局局长我认识,我一封信就让他们来这儿给你查清楚!” 米老爷子长叹一声,说:“诶,真是让老弟见笑了,也不知今天怎么了,先是失了火,然后又是丢了孩子!诶,谁这么和我们米家堡过不去!”边说边用拐杖不断戳着地面。 天行感到事情蹊跷,便问道:“敢问米老爷,孩子怎么丢的?” 米望财指指大少爷说:“你说说,怎么回事!” 米家大少爷米子丰说:“因为失了火,大家都乱了,三太太去照顾娘,瑞祥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跑出去看救火,屋子里只剩下瑞祥和一个奶妈。等丫头婆子回来,发现奶妈被打晕在地,孩子却不见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天行问:“那个奶妈现在清醒了吗?” 米子丰说:“贼人下手很重,奶妈撞到墙上,头破了个大口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大家正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外面一个仆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老爷,老爷,找到了,孙少爷找到了,老爷” 三太太立马止住哭声,扑过去尖叫着:“哪儿?在哪儿?我的瑞祥在哪儿?你说啊!” 那个仆从看着一屋子人都瞪着他,支支吾吾地说:“小少爷,他,他,他被吊在后面角楼上面了,角楼,角楼里还着了火,人上不去呀!” 三太太疯了一般跑了出去,一屋子人也跟着跑了出去。到了后面的角楼,就看见角楼底层着着大火,一伙人围着救火,在角楼上面高高地吊着个婴儿,婴儿还活着,哇哇大哭。 米望财用拐棍跺着地,连声说:“救人!救人!快救人啊!” 三太太早就不顾死活地往角楼里冲,要不是被仆人拦着,真就冲到火海里了。眼看着火势难以控制,每延迟一分钟,上面的孩子就多一分危险。天行叫三个保镖紧紧围在元彪左右,自己来到角楼下面,仰头看着上面的孩子,孩子不断的啼哭挣扎让他被吊着晃来荡去。天行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拔出匕首扔向绳子,孩子随即坠落下来,天行几步上前飞身迎上,在半空中抱住了孩子,就在大家都惊异地抬头看时,救火的那堆人里却有两个人边向元彪和米望财那边张望,边掏出手枪瞄准两人,“砰!砰!”几声枪响,当元彪和米望财两人应声倒地的时候,天行也落了地,人们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天行看到两个人正趁乱逃窜。天行瞅准一人就飞出袖标,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回身就是几枪,有人中弹倒下,人群大乱四散而逃。天行抱着孩子,又担心元彪,只好放弃追击,回来把孩子交给米家人,再看元彪,还好没有打中要害,子弹从肩头擦过,带走块肉,留下一道血沟,旁边的一个保镖右臂中弹。可是米望财就没这么幸运了,元彪因为有保镖贴身保护,让刺客难以下手,可是米望财身边没什么人护着,目标明显,两颗子弹打入上身体内,当时昏死过去,吓得米家人哭天抢地。此时,天行才明白,原来这个孩子只是个诱饵,把大家引诱过来,趁大家注意力集中在孩子身上,好从容出手行刺。好在元彪没有大事,可米望财却凶多吉少,天行为自己的大意而着实懊悔。 经此一闹,宾客们人心惶惶地散去了。好一阵折腾之后,伤者都已经得到了治疗,那个叫米瑞祥的孩子倒是命大,除了受到惊吓,安然无恙。最凶险的就是米家的主心骨米望财了,他的三十几个子孙外加七房大小老婆黑压压挤满了老爷子的厢房外,女人的哭声c孩子的叫声乱成了一锅粥。 虽然元彪受了轻伤,可眼见米家如此惨象,只能忍着痛帮助米家稳住阵脚。米望财的大老婆,还有平日里三个主事的儿子被元彪召集到米望财卧室的外间,屋子里愁云一片。 元彪先开了口,说:“我已经让人去长春接最好的西医大夫来给老哥医治,估计明天中午就能到。我看,还是让大家都先回去吧,也不知道那些杀手是什么人,会不会还藏在这里,最要紧的是要赶快清查米家堡里的人,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避免再出什么乱子!”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大老婆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说:“也不知道老头子得罪了啥人,下这样的黑手。我们哪经过这样的事,元会长是大地方的人,震得住,你说我们该咋办就咋办!” 元彪说:“老嫂子,别慌!有我元某在,乱不了!等肆平警察局接到我的信,一定会尽全力抓住凶手,严惩不贷!” 然后对三位少爷说:“现在,首先要关闭所有大门,多派人把守,晚上多点灯笼火把,不能松懈!现在开始,要挨屋仔细搜查,查到可疑的人先关起来再说。派巡逻队四处巡逻,没事不能出屋,直到查清楚了为止。”三个人答应着分头去办事了。 屋子里就剩下元彪c天行和大夫人。元彪问道:“老嫂子,你想想米家都有过那些仇家?” 大夫人说:“诶,他们在外头的那些个事我也不上心,不知道啥时候结了这样的仇,真是造孽呀!回头问问那几个小子,他们兴许知道些!” 元彪想了想,转头问站在一旁的天行:“天行,你看清那些杀手了吗?” 天行说:“也没看清,被我的镖打中的那人的样子我大约记得,圆脸庞,留着两撇胡子,个子不高,很结实。” 元彪看着他又问:“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 天行说:“这些人不止是米老爷的仇人,他们分明是冲着米老爷和您两个人来的,而且计划周密,先纵火c趁乱抢孩子c引你们出来再攻其不备,而且是选在今天,我看很可能是为了破坏你们签约来的。还有,到现在接我们的车都没到,恐怕半路上也出事了。” 元彪心里早就怀疑是那些日本人了,忍不住骂了一句,站起来踱了几步,恨恨地说:“跟我来黑的,老子是玩着刀枪长大的,看看谁先脑袋搬家!” 天行说:“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恐怕今后也不会善罢甘休。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出来才行。” 元彪很是欣赏地看着天行说:“哦,你有什么办法?” 天行说:“我想,他们的目标就是让你们不能合作开矿,所以巴不得你们死。我们就抓住这点,放出风声,说姐夫伤势很重,住到医院里,如果他们穷追不舍,自然就会自投罗网。” 元彪眼睛一瞪,上前狠狠拍了天行一下,说:“好,好,你这脑袋瓜子跟你这身功夫一样好!还是你那干姐姐眼光够毒啊!你说怎么做,就照你说的办!” 当天晚上,七里屯的保甲长和肆平县警察局局长亲自带着大批军警先后到了米家堡,一是为了米家堡的油水,二是为了讨好平日里见一面都难的大人物元彪。哪知道两个人都是不省人事c凶多吉少,慌得保长和局长满头大汗,坐卧不安。 第二天,从长春请来的俄国大夫到了,潘玉真也带着自家人马和长春警察厅出动的二十多个警察也到了,五里屯的土路上,一下子拥挤着卡车c摩托c小轿车c自行车一长串,比平日里过节都热闹,村民们都围在米家堡附近伸着脖子看新鲜,各种谣言自然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而人群中也有一些眼睛和耳朵不仅仅是为了凑热闹的。大约过了两个钟头,米家堡大门开了,人们簇拥着一副担架出来了,旁边跟着一脸凝重的李天行和不断拭泪的潘玉真上了其中一辆卡车,由元家保镖和大队警察护送着往长春而去。 人群中有人说:“看到没有,那个担架旁边的小伙子就是元彪的保镖,这人可了不得,会飞檐走壁,米家的那个被绑在角楼上的孙子就是他救下来的。那高的楼,脚一蹬就飞起来,这要在大清朝,没准就是个武状元呐!” 旁边有人不屑,说:“吹呗,你这双眼睛是千里眼咋的?说的跟真的是的。你见着了?” 那人说:“我没见着,我那外甥是米家自卫队的,今天我见着他,他跟我说的。还有错?” 又有人问:“你咋知道是他呢?他脸上又没写字?” 那人说:“我外甥说了,米老爷和元会长都中枪了。你看看这架势,那么多警察保护着,那担架上抬的指定是那个元会长,那个哭啼啼的女人还不就是他老婆,旁边紧跟着的一定就是那个不离身的保镖。咱看不到,还不会猜,指定的不离十!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抛下滚滚沙尘和甚嚣尘上的议论,护送元彪的车队终于回到了长春,车队直接开到了长春最好的西式医院安康医院,病人先进了手术室,然后住进了重病房看护,病房门外有警察守卫。潘玉真白天来病房待一阵子,天行则是元公馆和医院两头忙活。 因案件还在侦破中,为了安全起见,孩子们都没有上学,请了熟识的老师定时到家里给他们补课。潘玉真也加强了保卫,如果要出门办事,多半会有天行跟着。实际上,这只是个障眼法,造成给杀手的印象,一旦天行跟着潘玉真,那么就会是行刺元彪的最佳时机。而潘玉真每次来接天行后,很快会让天行化妆后偷偷溜回医院。一连三天都没有动静,潘玉真放出风声说元彪伤势好转,已经脱离了危险。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天行对门卫说公馆有急事要回去一下,可能晚点回来,让他们警惕些,便大摇大摆地从医院大门走出去。很快天行换了医生的装束溜回了医院,偷偷潜入病房静静等候。果然,时间不长,就听到门外门卫的盘问:“吃饭前不是来看过了吗?她是谁,没见过?” 一个怪味的中国话说:“刚才,病人的血压有些不稳,我要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这是值班的护士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门卫不再拦阻,说:“哦,那就进去吧。” 门开了,屋内灯光昏暗,只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轮廓,两人慢慢走近病床,前面的医生小声说:“我听了你的话,你放了我吧。”话音刚落,就被后面的人用东西砸了脑袋,随即抱住晕倒的大夫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起身要靠近病床,突然一个黑影扑过来一脚踢飞了她手中的枪。没想到那人反应很快,借势退了两步,另一只手上魔术似地又拿着一把枪,举枪就射,天行一个飞身侧扑,用旁边的沙发做掩体。同时被枪声惊动的门卫打开门,举枪就射。那人的动作奇快,边躲边打,后发先至,一枪打中其中一人,还躲过了两人的射击,但就是这么一分神,突然手腕刺痛,手中的枪握不住掉了下来,天行闪电般又是两枚袖标打中她要捡枪的另一只手,然后迅速过来一脚把枪踢飞,那人抽出匕首刺向天行,天行一边对着旁边的守卫大喊:“都别开枪!”一边应付那人的攻势,三两下就缴械了她的匕首,点了她的麻穴,反剪双臂绑了起来。屋里的电灯亮了起来,那人此时发现屋里还有两个人站在沙发旁边,拿着枪对准自己。 天行上前把她脸上的口罩取下来,却是一张艳丽中带着轻蔑的女人面孔,她盯着天行嘲笑似的说:“你就是那个元大头新雇的保镖?看来,姑奶奶是入了你们的套了!那上面躺着的不是元大头喽?” 床上的人坐了起来,手里也拿着把手枪,如同招牌似的大嗓门亮起:“哈哈!我当是谁这么关心我呢,这不是洪帮堂主吗?你有胆来,我怎么就不敢亲自招待招待你呢?天行,认识一下,这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双枪神龙’龙三凤,你瞅这名字,有龙有凤,够响亮够气派。不过,今天怎么唱了这出游龙戏凤啊?哈哈哈!” 龙三凤满不在乎地说:“哼!你从哪个山沟里找来这么个活宝,要不是我中了埋伏,就他那切水果都嫌小的小刀,还敢跟我的子弹过招么?笑话!” 元彪下了床,走近看了看龙三凤流着血的手臂,说:“诶呀,女人就是这样,输了也要耍赖。你倒是说说,我元彪没得罪过你和你们大刀会吧!怎么三当家的还要亲自来取我的命呢?” 龙三凤轻蔑地一笑,说:“你以为你元大头是什么好人?你靠着你当土匪的爹,当兵匪的哥,吸了多少人的血!怎么我就不能替天行道吗?” 元彪沉下脸说:“你给日本人卖命,杀了我那么多兄弟和米家堡的人,我倒要问问你们洪门的陆老爷子,这是行的是哪门子侠义!让外面的弟兄和警察把她押到警察局,交给钟局长审问。” 元彪转过脸对着天行正要说话,一眼瞥见天行左臂有一处殷红,忙说:“天行,你胳膊伤着了?赶快叫大夫给看看!” 天行笑笑说:“不碍事,擦破点皮。那个龙三凤动作真快,差点没躲开。” 元彪若有所思,但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唤来大夫,给天行处理了伤口,便带着众多的手下回公馆去了。 潘玉真听了经过,还是有些嗔怪地说:“碰上这个龙三凤,没死,算你命大。干什么非要逞能,亲自去做那个诱饵,不是天行,你可就真被人生吞了!” 元彪不在乎地撇撇嘴说:“这胆子跟刀一样,不经常磨磨,就锈了。她龙三凤在我眼里算个屁!过两天我还要会会他们龙头大爷陆封疆呢!我得讨回个公道,他门人勾结小日本,看他怎么给江湖做个交代!天行,你跟我去,让你开开眼,再有,你打了他们洪帮的人,我要给你讲茶,省得以后麻烦不断。” 听着元彪的这些黑话,天行突然意识到,自己认的干姐和干姐夫一家,背景不那么简单,绝非是普通的商人,那个龙三凤说的话,也许多少有些根据,心里不免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入了歧途呢? 第二天,从米家堡传来消息,米老爷伤重不治去世了。元彪当天就带着天行前去吊唁,回来后马上给洪帮帮主陆封疆修书一封,一日后得到回复,两人约好五天后在聚贤茶楼见面。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江湖派系之间闹了纠纷又不想撕破脸,都会找个德高望重的和事佬来主持一个和合会。这次可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洪帮和长春地面最具实力的地头蛇元家的和合会,惊动了早已金盆洗手多年的清一教教主于世昌亲自来主持。 这天正午刚到,三方均如约而至。聚贤茶楼一早就挂出打烊关门的牌子,掌柜的亲自在雅座间奉上上好的茶点,就躲到厨房里去了,不听召唤是不敢随意走动的。元彪带着天行和八个保镖坐在圆桌的西面,已经须发皆白的于世昌坐在北面,东面坐着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干瘪瘦老头,又瘦又小,满脸褶子,花白的短发,样貌普通到仔细看几眼都记不住,因为哪里都大众化,要不是那身还算上乘的衣料,就是一个田间地头的北方老农。然而他身后的七个人个个极有特点,有几个是典型的东北大汉,目光有神,龙精虎猛,一看就是练过横练外加功夫的,有一个玉树临风,神情孤傲,还有一个竟然带着眼镜,文绉绉的像个教书先生。坊间盛传洪帮“天门山”八大金刚,除了被抓的龙三凤,剩下的七大金刚都到齐了。 和事佬于世昌先开口了:“今天,既然是讲茶,我们的目的就是和,有什么事双方摊开了讲,要讲事实,有证据,再谈一个双方满意的解决方法,就是大家给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子了。东方为主,西方是客。那就请元兄弟先说吧。” 元彪向于世昌和陆封疆拱了拱手,依旧嗓音亮如洪钟说:“于老爷子,陆帮主,客套话就不说了,那咱就开门见山,说说事情的起因。这起因嘛,就是为了煤矿的事。几个月前,米家就主动找到我,说要合作开煤矿,虽然也有几家闻风而至想插一脚,但都知难而退,只有日本商人宫本奇冶郎紧咬不放,不断游说米家和我,想让我退出。前些日子,我老婆遭到绑架,被我义弟李天行救下,还打死了其中一个绑匪,经警察局调查,这个绑匪就是大刀会的人,叫孙一成。顺着这条线索,我们查到大刀会跟宫本秘密往来。前几天,米家堡遭到刺客刺杀,米老爷已经伤重不治仙去了,我也受了伤住在医院里,可是贵帮的龙三凤竟然来要我的命,被我的义弟李天行生擒,送到了警察局。今天在这里,我想请陆帮主当面说说,这是个什么意思?” 陆封疆原本不大的三角眼微微一睁,看着元彪,又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天行,天行觉得那眼神如同一道闪电劈过,心中警觉,知道此人内功不浅,深藏不露而已。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身后的人:“大力,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站在第一个的二号人物迟大力毕恭毕敬地说:“回大哥,我去见了三凤,她说她不知道什么煤矿的事,也不认得日本人,因为死了的孙一成是她亲戚,她是为了报仇才去刺杀元会长的。至于那个孙一成,为什么会参与绑架的事,我们正在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与洪帮无关。” 元彪一听,怒火中烧,冷哼一声说:“这么说,都是我血口喷人,罪有应得了?原来你们洪帮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角色!” 迟大力面无表情地说:“元会长,你有什么证据说龙三凤是受日本人的指使,暗中勾结日本人呢?总不能空口白牙,你说什么,我们都得认吧!” 天行听着不免有气,毕竟三次刺杀他都是经历过的,明摆着是洪帮人护短抵赖,拿准了在勾结日本人这关键一环上他们还没有确凿证据。在场面冷场的瞬间,天行说:“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证据我们会找到的。但至少孙一成和龙三凤绑架行刺是实,不管幕后是谁指使,是何目的,于国法也好,江湖规矩也罢,都是你们理亏,这你们无从抵赖吧!” 迟大力一时语塞,一旁带着眼镜的人微微笑着接口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江湖规矩,龙三凤为给亲人报仇,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吧!” 天行冷笑一声说:“人是我杀的,要报仇也是找我来,为什么要刺杀元会长?” “眼镜”微一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元会长的贴身保镖,元会长在哪儿,你就在哪儿,怪她眼神不好认错了人,误会,呵呵,是个误会!” 突然,“啪”的一声,元彪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茶壶跳起来,茶水四溅。他怒气爆发,声如狮吼:“欺人太甚!既然你们完全不顾江湖道义,我元彪也不是软柿子,别的我不管,就这长春地面上,从今后就是有我没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完,起身要走。 于世昌站起身拦住了元彪,说:“元会长,别生那么大气。他们小辈的,年轻气盛,斗两句嘴,我们做长辈的听不惯,骂他们就是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然后,转过头看了那七大金刚一眼,说:“长辈们没说话,你们在这儿搅和什么,都退下去!” 又劝元彪说:“元会长,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坐下来好好谈。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您是商会会长,也知道商家最讲究和气生财不是?来,坐,坐下。陆帮主还没有说话呢,咱们听听帮主怎么说,好吧?” 元彪毕竟也不愿意闹僵,就势卖个人情坐了回去,却瞪着大眼盯着陆封疆。陆封疆一直在观察局势,手下兄弟的言行实际是在试探元彪的态度。他心里清楚,虽然洪帮的码头遍及大江南北,会众分支多得数不清,但基本是各自为政,就如同分家了的兄弟,出门见面称兄道弟,关门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长春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多少要看元彪的脸色的,况且龙三凤还在警察局里关着,那警察厅副厅长是元彪的堂兄,撕破了脸,龙三凤就是首当其冲的祭品了。陆封疆微微挤出了点笑容,脸上的折子更深了,还不如不笑。 陆封疆不紧不慢地说:“也怪不得元会长发脾气,夫人和会长接二连三地遭到绑架暗杀,在长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话说回来,洪帮在长春立山头也不少年头了,远的不说,单说我做帮主的这十几年,我和元会长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现在,虽然我的门人卷入了会长和夫人遇刺的案子里,但是我敢担保,绝非出自我陆封疆的授意。至于是何原因,我们还要查清楚,如果确实有勾结日本人c谋害元会长的实证,洪帮的帮规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只是他们个人的擅自行为,那按照江湖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话一说完,陆封疆默默看了元彪和于世昌一眼,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水,又恢复了老农的神情。然而这几句平实得如同唠家常的话,却定下了谈判的基调,无非就是‘拖’,如果再细心品的话,不论如何,都会照帮规和江湖规矩来处置,把堂堂警察厅和国法完全屏蔽,处处都为自己留着后手。 于世昌一听就暗自说道:“真是个千年狐狸,万年泥鳅!” 元彪不是听不出来,但自己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人逼急了,只好说:“好!陆帮主痛快!那我们就等着帮主的消息了!不过,也请帮主好好约束一下兄弟们,我不希望类似的事件再有贵帮的人掺和进来。那可就说不清了。” 陆封疆只淡淡说了句:“元会长多保重,于老爷子保重,陆某告辞了!”起身带着一众弟子出去了,而他身后的七大金刚,除了那个高傲且俊朗的和另一人,个个都狠狠地看了天行一眼。 于世昌温和地跟元彪客套了几句,然后看着元彪说:“元老弟,恭喜你得到一员虎将啊!虽然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假以时日,不可限量啊!” 元彪很是得意地说:“于老爷子好眼力!我和我老婆的几次遇险,都是他救下的。”转头对天行说:“天行,你年轻,不知道,当年于老爷子可是叱咤江湖的清一教教主,武当派亲传弟子,你要能让于老爷子给指点一二,那可就有福楼!” 天行一听说武当派,同是道家,自然感到格外亲切,忙恭恭敬敬稽首道:“于老前辈,我太师父道号云鹤子,师父虚静,都在崆峒山修行,我虽然不是道士,但从小在道观中长大。您既是武当门下,就是我的前辈,但不知道您的辈份,不知该如何称呼,还请恕罪!” 于世昌很是意外,看到天行如此恭谨知礼,自然很是喜欢,就笑着说道:“我年轻时做了道士,但后来又还了俗。看来咱俩还真是有缘,你就叫我声世伯好了,改日到我那里,咱俩好好聊聊!”未了,又加了一句:“今日你锋芒毕露,陆封疆手下的几个弟子都不是善茬,你这个梁子是结下了,今后要多加小心!” 天行自是感激不尽。坐车回来的路上,元彪说:“天行,你小子好运气,于世昌不仅功夫好,人脉也广。但他为人低调,金盆洗手之后闭门谢客,连我都难说得上话,你竟然受到邀请去他家里,看来他很是看好你。你可要好好抓住机会,必会受益无穷啊!” 天行心里有些别扭,他不想怀着什么目的去结识于世昌,而是完全出于同出道家的亲切感,但对于元彪的话不能不回应,只是含糊地说:“嗯,是。” 元彪接着说:“老爷子对你的警告,你可得当真,那些什么金刚八成要针对你使阴招,你功夫再好,也不能不防!你要出什么事,你姐姐还不吃了我!” 天行听着,又涌起一阵感动,忙答道:“是,姐夫,我会加小心的,你放心!” 元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天行,你会打枪吗?” 天行微微一怔,说:“曾经学过一次,会一点儿。” 元彪“嗯”了一声,没再吱声。 当天晚上晚饭过后,元彪把天行叫到书房,递给他一个木盒子,对有些诧异的天行说:“送给你,以后天天带上,比你那飞镖管用。” 天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精致的手枪,枪柄上镶着褐色的皮套,枪身上刻着一些数字和曲里拐弯的文字(后来知道,那是‘德国制造’和枪支编号),旁边还有装满子弹的弹夹。 元彪接着说:”虽然你功夫好,可时代不同了,要论杀伤力,还是人家洋枪洋炮厉害。还别说,龙三凤说得也有道理,要是真想害你,谁还跟你拼拳脚,还不都是躲在暗地里打黑枪。你就是扎他几十刀,还不如一颗枪子痛快。赶明你跟着我练练,很快就会了。呵呵,你练你那小飞刀得练个十年八年的吧,这个不用,以你的资质,学会开枪,就是几分钟的事,要想学到你姐的水平,也不难!“ 天行愣愣地看着手枪,脑海里却出现了山海关那些血肉横飞c残肢断臂c尸横遍野的景象,这把枪枪体是深灰色,冰冷的金属枪管透出阴森的杀气,他不敢想象,那弹夹里的子弹呼啸着透过血肉会是怎样结果,更不敢想象如果那个扣动扳机的人是自己。 元彪看着呆呆的天行,觉得奇怪,上前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瞪着眼问:”咋啦?吓傻了?还是乐傻了?咋不吱声呢?“ 天行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清脆的声音飘了进来:”哎呦!这才是当干姐夫的样,虽然天行厚道不挑礼,我可还惦记着你的见面礼呢?这个马撸子还算是有心,就是东北军的营团长都不见得有呢!天行,姐教你,以后再见着那个龙三凤,看她还敢笑你不!“ 天行默默地盖上盖子,把木盒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对两人说:”谢谢姐夫和姐姐的好意。可是这个我不能收。上次失手杀了人是不得已,枪的威力实在难以控制,我不想再杀人。要没什么事,我回房去了。“说完丢下满脸错愕的元彪夫妇出了书房。 元彪冷笑了一声,说:”还真想不到,他这脑子是怎么想的?怎么送他手枪防身,就是让他杀人了?真是,好心变成黑心了?岂有此理!“ 潘玉真想了想,说:”也怪不得,他是从道观里出来的,一心向善。当初他为救我失手杀了绑匪,却甘愿被抓抵命,那是骨子里的善,可不是虚的。他不愿意用枪,就是不愿杀生,这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你别小心眼,天行可是咱全家的恩人!“ 元彪说:”你可想清楚了,咱们可不是善人,你这个善人弟弟一旦明白了,还能认你吗?搞不好还要为民除害呢!“ 潘玉真微微蹙眉,说:”我是真心待他跟亲人一样。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虽然我不信他会害咱们,但恐怕也就留不住他了!我们的那些生意还是瞒着他好。就当是供桌上的菩萨一样供着吧。咱们的罪孽是逃不掉了,至少是给咱的儿子留这么个人,就算是留条后路吧。“ 元彪不再说什么,站起身走了。潘玉真也起身要走,看到桌上的木盒子,微微叹口气,伸手拿过来,一步一摇地也出去了,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有节奏地”哒哒“响着,回荡在元公馆的大屋广厦间,有一些沉重的落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这一夜,天行噩梦不断,曾经淡漠了的山海关的血红记忆,竟然更加浓墨重彩地回来了。天行睡不着了,透过窗户,看着那洒落的冰冷月色,对于自己这些日子感受到的温暖和亲情,他开始有了疑惑和不安,在不安中,又是一轮旭日送来未知的一天。 接连几天,日子过得出奇的平静和安逸。自从那天赠枪事件之后,元彪夫妇再也没有提及手枪的事,潘玉真好像就压根不知道这事儿一样,每天笑呵呵的,关怀着天行的生活琐事。元彪表面上也没事,但是每天都在外面忙,说是忙着开煤矿的前期准备,但除非出远门,一般不带天行。而天行的主要工作,接送孩子上下学,教孩子练武又成了生活的中心,天行虽然还有些心事思虑,但至少孩子们开心死了。顺子最近老是被阻止出门,如今有天行在,他终于可以冲出牢笼了!虽然生活境况已经是大不一样了,顺子的根性还是老样子,野马一样乱闯乱叫。然而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秀儿的变化却让天行惊讶不已。 从前的秀儿瘦瘦小小,羞羞怯怯的,自从住进了元公馆,潘玉真让下人们把她和顺子跟自己的两个儿子同等对待,也是小姐c少爷的叫着,吃穿用度也是一样的精致奢华。由于秀儿的乖巧,且是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儿,也很是得到大家的疼爱,何况元家两位公子又是那么崇拜天行,自然也就爱屋及乌,和秀儿c顺子越来越是投缘。秀儿慢慢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神仙般的好日子,不仅人养的越来越水灵,性格也开朗很多,开始敢和几个男孩子斗嘴打闹,甚至学会了撒娇。可是一旦静下来,喜欢看书画画,高兴了还哼哼学校学的歌曲,颇有些淑女的优雅恬静。潘玉真自己没有女儿,虽然名义上秀儿是天行的义妹,却待她如同女儿一般,只要知道她喜欢什么,都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天行一度跟着元彪在外面忙,几日不见秀儿,再看眼前的秀儿,梳着两个长长的辫子,整齐的刘海,青白色夹袄和黑色裙子的校服,黑色长袜,脚穿黑亮的皮鞋,肤白唇红,笑起来两个好看的酒窝盛满了生活的满足感。 天行忍不住说:“这是秀儿吗?怎么几天不见,长大了,也漂亮了!” 顺子插嘴说:“大哥,你可不知道秀儿有多能吃,你看她这脸盘子,圆成啥样了!怪不得你都认不出她了!” 秀儿横了一眼顺子,嘟着嘴说:“大哥,顺子哥老是看我不顺眼!他可比我能吃,还只吃肉,就是饿狼变的!同学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呢,叫‘歪的沃夫’!那个词怎么说的,恶名,恶名什么?” 元英接口说:”恶名昭彰!“ ”对!恶名昭彰!“秀儿脆声声地大声重复着,眼神挑衅地瞟着顺子。 天行没大明白,问道:”他外号叫‘歪‘什么,什么意思?“ 元英说:”那是洋文的’ild 一lf‘,就是野狼的意思。“ 天行说:”你们在学校还学洋文呐?顺子,你现在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顺子说:”会写!不光会写’何顺‘,’歪的沃夫‘也会写!“ 众人哈哈大笑,顺子瞪眼说:”笑什么!野狼怎么啦!天狼星也是野狼,领着几十头野狼占山为王,还杀死过野猪,旗云寨的大寨主都要敬它三分!也就是我大哥能制服它!我就要做这样的狼王,你们想做还做不来呢!“ 提到天狼星,元魁和元英眼睛亮了,围着天行追问:”顺子给我们讲了你跟狼群打了一夜,一个人杀死了十几头狼,是不是真的?“ 天行脑中闪过天狼星那灰色巨大的身躯和坚韧犀利的眼神,还有旗云山上那座面向天狼关的孤坟,心里涌起一丝酸楚,面对孩子们的追问,只好淡淡地说:”我是不得已,否则不会伤害它们。天狼星虽然是我杀的,但我敬重它,我在心里祭奠它。“ 元魁不以为然地说:”它不过是头畜生,也值得我们敬重么?“ 天行微微一顿,温和地说:”如果不是敬重,那会是什么呢?“ 元魁想了想说:”嗯,对猫呀c狗c猪什么的,不会敬重,应该是轻视,小看,或者,或者“ “轻贱,轻贱更准确!“元英补充说。 “轻贱,”天行喃喃地重复着,他看着孩子们说:“如果你轻贱一个人,这个人会怎样?” “他自然不高兴,也许会骂,或者会打起来。”秀儿说。 “那如果你轻贱一条狗,狗会怎样”天行继续说。 “狗能怎样,最多汪汪叫,急了就咬呗!”顺子说。 “如果你轻贱树c草c云c天,它们会怎样?”天行问得更奇怪了。 “那些东西怎么知道我们轻贱它们,它们又能把我们人怎么样呢?”元英很好奇地问。 “你轻贱树,就会远离它,或者砍了它,它便不能为你遮阳挡雨;你轻贱草,会踩跺它,拔除它,它就不能变成草原,土地就没有了绿色,风一吹,沙土会打到你的脸上;你轻贱云和天,它们在你眼中就会变得丑陋和阴暗,你每天在丑陋和阴暗中会快乐吗?”天行平和地看着身边的孩子们,他们似乎心有所动。 “天地生万物,但却不会格外宠爱谁,也不会特别轻贱谁,万物之间,虽分彼此,却无绝对的高下贵贱之分,如此这个世界才能生生不息。和天地比,我们不过是一粒尘埃,难道比天地更有资格去轻贱万物,甚至去轻贱孕育万物的天地吗?”天行的这番话是多少年前太师父给他讲《道德经》第五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让他印象深刻的一些道理,如今略作发挥,讲给这些孩子们听,希望能有所裨益。果然,孩子们听了都在默默沉思。 “那,如果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们也不能轻贱他吗?”元魁突然冒出一句。 天行想了想,看着元魁追问了一句:“何为坏人?” 元魁说:“比如强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什么的。” 天行说:“天地是万物之母,它产生万物,却让它们自生自灭,不会使用暴力去控制它们,这就是天道。所谓坏人就是违背天道,用暴力去轻贱和伤害其它生命。背弃天道者,必为天道所弃。” 顺子挠着头c挤着眼,讷讷地说:“大哥,你啥时候这有学问呢,竟说些俺听不明白的话。” 元英笑着说:“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秀儿c元魁和元英异口同声地对着顺子喊着,然后笑得前仰后合,顺子看他们和着伙嘲弄自己,便怪叫一声,扑向三人,三人立刻散开,笑声在偌大的客厅里久久回荡。 不知不觉中,冬天到了,东北的冬天比别的地方都早,进入十月就已经是严格意义上的冬天了。对于东北本地人来说,此时还不算是最冷的时候,天行三人却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中领略到了不一样的冬意。在崆峒山还应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长春的一个早上,却正是漫天大雪,白色鹅毛飘飘荡荡充斥于天地之间,当顺子怪叫着冲出屋门,一脚踏入白银的世界,竟然发现脚没入雪中,不过一夜的功夫,雪已经堆积至小腿肚了。 很快,五个身影就像是被狐狸追赶的兔子在白色绒毛般的地毯上留下了一串串凌乱的‘爪印’,在漫天鹅毛中,又不断有大大小小的雪球飞来飞去,夹杂着笑声和叫喊声,演变成肆无忌惮地在雪地上打滚,直至筋疲力尽地躺在雪地上,任鹅毛静静落在眉毛上,甚至唇边,化作冰凉的雪水流入燥热的咽喉。 客厅中潘玉真透过玻璃门上的精美冰花,看着几个人在雪中的疯狂,嘴角露出笑意,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知道是元彪下楼了,便头也不回地说:“到底是孩子,年年下雪,还是那么新鲜,就跟头一次见似的!”然后转头吩咐站在一边的女仆:“冯妈,把他们都叫进来吧,换换衣服,该吃早饭了,上学要迟了!”说完便走到餐桌前坐下,元彪也坐下开始吃早饭。 元彪拿了个煮鸡蛋,咬了一口,边吃边看看潘玉真说:“龙三凤要放出来了,陆封疆竟然走了警察局罗厅长的门路,说是查无实据要放人。那个龙三凤一口咬定是想行刺天行给侄子报仇,真他娘的狗屁!哼,不知道姓陆的打点了多少根黄鱼!想糊弄老子,没那么容易!” 潘玉真说:“虽然她勾结日本人的事我们找不到证据,但到医院行刺你是事实,绑架我也是事实。这事不能让他们这么就算了,否则还真以为咱们怕他们。强龙不压地头蛇,得让他们知道这个理儿!” 元彪两口吃了蛋,喝了几口粥,说:“那当然!不过罗厅长的面子不能碰。等龙三凤出来,我要把账算在她和大刀会的头上!看看谁是这儿的龙头!” 两人正说着,孩子们个个红脸关公似地冲进来,还唧唧呱呱笑个不停,潘玉真赶紧招呼他们先去换下湿衣服再下来吃饭,元彪几口吃完了饭,也出门去了。 等到了晚上,吃了晚饭,潘玉真和元彪把天行叫到书房,元彪一脸怒气,张口就骂娘。潘玉真对天行说:“天行,出事了,龙三凤死在监狱里了!” 天行心里一惊,还没说话,元彪粗声大气地说:“他奶奶的,还把我叫过去问怎么回事!我他娘的知道咋回事!她死了干我屁事!嘿,说她刺杀我没证据,就放了她,咋就没证据还怀疑我杀了她!等我找着是谁这么阴损,我把他剁碎了喂狗!” 天行问:“怎么死的?” 潘玉真说:“今天早上,毒死的。本来这两天她就会被放出来,他们走了上面的门路,咬定了是要为她侄子报仇去行刺你,其它查无实据。她这一死,明摆着我们成了最显眼的嫌犯,不知道谁这么阴毒,警察局这边还好,毕竟没有证据,不敢怎么样。可是洪帮和大刀会的人才不会管有没有证据,恐怕这些日子要见血了!” 天行一时也没了主意,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潘玉真说:“孩子们先别上学了,我请先生到家里来教。我再多派些兄弟来公馆。虽然他们要报仇,但毕竟我们是官面上有头脸的人,他们不敢明着动我们。天行,你要小心,龙三凤的事,你首当其冲,洪帮和大刀会的人很可能会把你当成靶子,既打击我们,也算是给龙三凤一个交代。” 天行没想到自己成了这个事件的中心,事已至此,只好听从潘玉真的安排,呆在元公馆不出门,倒好像真犯了罪心虚躲藏似地。尽管有些憋屈的慌,天行还是默默接受了。 可是,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日子依旧波澜不惊地过着。孩子们被圈在家里直到学校放假,都闷坏了。顺子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日日牢骚不断,天行心里总有些愧疚,不止一次向潘玉真提出让孩子们出去散散心,却都被潘玉真否决了。潘玉真从小在土匪堆里混大的,心里很清楚,那些老江湖们是在等机会,等他们放松的机会。 终于,年关将近,东北人的过年气氛和这里的冬天一样极有特色,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的态势。一边是零下三十多度的酷寒,一边是红红火火的过年,才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准备各项事宜。元公馆里开始陆陆续续有不少年货进出,潘玉真忙着给黑龙江的婆家和白山的娘家置办过年的礼敬,吃的c穿的c玩赏的,装满了一地的大筐c大包c柳条箱子,然后装上火车派专人护送,算是完成件大事。然后就是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打点那些重要的政商界人物,再就是众多的朋友c手下也要面面俱到,潘玉真年年如此,虽然累但却能有条不紊,却让天行觉得千头万绪c天花乱坠,回想起崆峒山上,过年也不过是多加两个菜而已。如此忙活到腊月二十三小年,元公馆的佣人们拿着抹布c笤帚c簸箕什么的把整个元公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清理的一尘不染,就差掘地三尺和上房揭瓦了。等到腊月底,厨房又开始空前忙碌起来,蒸馒头c炸丸子,鸡鸭鱼肉折腾个没完,以至于满屋子分不清的香气搞得大家嗅觉失灵,味觉麻木了。可算到了年三十,一大早到处鞭炮声不断,整个长春城立时就鸡飞狗跳起来,大红灯笼c大红对联c大红福字c大红袄c大红花c大红脸蛋子铺天盖地般染红了每一个角落。 热烈的过年气氛暂时驱散了这段时间笼罩在元公馆里的不安气氛,当大家坐在长长的餐桌旁,看着摆得满满一桌几十碟子的精美佳肴,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潘玉真笑靥如花地说:“以前总觉得这个餐桌太大了点,今天看着正合适。有了人丁兴旺,来年才能大吉大利,财源滚滚!我们一起碰个杯,祝咱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元彪也咧着大嘴说:“对!说得好!这煤矿的事也挺顺当,明年咱这日子更红火!“大家笑嘻嘻碰了杯,孩子们只浅浅喝了点酒,潘玉真和元彪则一饮而尽。 天行主动给潘玉真和元彪又满上了酒,示意顺子和秀儿站起身,说:”我们几个敬姐和姐夫一杯,感谢你们待我们这么好,秀儿和顺子还能上学,我们祝姐和姐夫来年顺心如意c大吉大利!“ 元彪哈哈大笑说:”好!咱们一家人,一家人!都顺心!都如意!哈哈哈!“一仰头酒杯就空了。 潘玉真更是欢喜,喜滋滋地说:”这好呀是互相的,这几个小的年纪差不多,脾性又合得来,真是难得!天行你可是我们两个的救命恩人!咳!别的不说了,既然是缘份,那我们都就别说谢不谢的,就跟你姐夫说的,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来,你也干了!“说着也一饮而尽。 天行心中五味杂陈,既为真情感动,也有些惴惴不安,饮尽了杯中酒,倒不知说什么了。然而孩子们早呆不住了,外面的爆竹声已经如沸水般把整个城市煮开了锅。草草扒了两口饭,四个孩子就脚底抹油,很快就有”噼里啪啦“和欢呼叫嚷声传过来。潘玉真兴致很高,也放下筷子,对元彪和天行说:”听说今年有几样新炮仗,咱们也开开眼去?“ 元彪说:”我可饿了,你们先去!“ 潘玉真对天行说:”天行,咱们去,你来放!“ 天行随着潘玉真来到院中,仆人们拿出几样花炮摆在地上,天行今天早上才刚刚见识过放炮仗,不过早上主要放的是挂鞭,就是听个响,看到顺子他们放的花炮喷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也很是新鲜,就拿着火柴点了一个,果然这个更是灿烂,火焰喷出两米来高,一会儿如孔雀开屏,一会儿如繁星璀璨,煞是好看!元魁他们看到了也嚷嚷着要放,于是很快就有三个大花炮接连喷发,众人仰头欣赏,那闪烁在夜空中的辉煌绽放着无以伦比的梦幻奇景,天行的心里却生出无限思念:不知道远在崆峒山的太师父是不是孤灯只影,也在想着自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过了年,孩子们更加难以按捺冲破牢笼的迫切,潘玉真也禁不住孩子们眼巴巴地可怜样,带着大家去看冰雕c滑雪c冰上钓鱼,都没出什么意外。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潘玉真虽然仍然不敢懈怠,但总归还是放松了门禁。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天照列有舞狮舞龙c高跷彩灯,热闹程度堪比除夕。潘玉真带着天行和孩子们先到五合斋吃了饭,几个人打算到三江饭店预订好的房间去。因为三江饭店临着长春最主要的大街信仁大路,饭店面向大街的房间都有露台,站在露台上居高临下看舞龙舞狮和高跷表演是最好不过了,潘玉真觉得这样也安全,所以跟饭店老板提前订好了位置最好的一间客房。 到了客房,孩子们就欢呼着冲到露台,占据了最佳位置,因为露台有半人高,孩子们都踩在凳子上,扒着栏杆抻着头张望。潘玉真不断嘱咐”小心,别掉下去!“,天行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耳听着鼓乐喧天传过来,远远的游行表演的队伍从西向东过来了,孩子们兴奋地喊”来啦!来啦!“ 潘玉真早看腻了,并没有孩子们的热情,趁这功夫进去拿了两个冻柿子出来,递给天行一个,天行接了,也站在栏杆旁边吃边往西张望着。潘玉真没去看游行队伍,随便四处看看,如同往年一样,此时大街两边的建筑里都是来看热闹的人。三江饭店斜对面是个茶座,茶座旁边是个三层楼高的建筑,下面是个老字号羊肉馆,楼上两层租给商家作为办公用,年年这时候都会临时出租给看游行表演的人。此时这些房间也都是窗户大开,挤满了人。可是,潘玉真无意中发现三楼的一扇窗户只开了个缝,原本瞟了一眼没在意,可女人的直觉莫名让她又看了一眼,此时游行队伍已经走近,锣鼓喧天,潘玉真看到那扇窗户开得大了些,隐约有人,同时还有道光闪眼。潘玉真从小玩刀玩枪长大的,又做了多年的军火生意,熟悉各类枪支,在看到光的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式地一惊,同时大喊一声:”天行!“,就猛地推了旁边的天行一下,天行猝不及防往旁边挫了一步,却看到潘玉真向后倒地,前胸冒血,倒地的潘玉真看着他又喊了声:”孩子!“ 天行猛地瞬间连抱带拽将孩子们弄翻在地,又有一声枪响,身后的落地玻璃哗地碎了一地。屋里的两个保镖跳起来拔枪却不知道目标在哪儿,地上的潘玉真说:”羊肉馆三层,关着窗户的那间!“保镖连忙射击,玻璃应声而碎,但已经没了人影。这一切只惊动了极少数人,枪声被正在经过的游行队伍的巨大锣鼓嘈杂声完全淹没。 天行喝令孩子们都趴下别动,自己赶忙过来抱起地上的潘玉真进了屋,把她放在床上,只见她前胸偏右的血窟窿不断往外冒血,赶忙点了几处穴道减缓血液流动,又撕了床单捂住伤口,此时外面的保镖也闻声而至,把几个孩子救回屋内,元魁和元英看到母亲如此模样,都吓得哭着扑过来。 天行让保镖把车开到后门,留下几个保镖保护四个孩子,抱着半昏迷的潘玉真跑下楼,开车直奔医院。 元彪因外出拜访朋友,等得到消息赶到医院,已是天将黄昏。看着面色蜡黄c气息微弱的妻子,元彪面部肌肉有些抖动,黑着脸沉声问:”天行,玉真伤得重不重?这是怎么回事?“ 天行说:”姐夫,大夫说没打中要害,不会有生命危险,明天就能清醒过来,但至少需要一两个月的静养。“ 元彪松了口气,骂了句:”我日他奶奶,抓住凶手,我活剐了他!“ 天行心情沉重地说:”姐是为了救我才中了枪,是我连累了她。我对不住姐和姐夫!“ 元彪看着难过的天行,叹了口气说:”诶,她可拿你当亲弟弟呀!行了,别难过了,好在人没大事,你在这守着她。孩子们都回家了,过两天她好点了,我带他们来看看,要不那两个小子嚎丧个没完。“元彪走到床边好好看了看潘玉真,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掉头出去了。此时天行发现,原来平日里看着粗旷鲁直的元彪,也有细腻温情的一面。 天行看着昏睡中的潘玉真,脑海中回放着今天惊险的一刻,对于潘玉真在可以躲过的危机面前,却选择了先救自己的举动的确惊诧和感动不已。毕竟最初的结拜似乎有些被迫的成分,虽然两人姐弟的情分也与日俱增,但天行内心总有些距离感,有时甚至不能确定他对于潘玉真是不是依附更胜于亲情,也不确定潘玉真认他这个弟弟是不是利用更甚于真心。可是经此事后,他还能有什么疑惑呢?再有任何疑惑,那他自己就良心不安了,如果一个人可以不惜性命来保护自己,难道这还不是真心亲情吗?天行心里默默地说:”姐,从今后,你就是我的亲人了!“ 第二天下午,潘玉真醒过来,对内疚不已的天行说:“别钻牛角尖了!这是命定的,要不怎么就让我发现有人要打黑枪?那是你命不该绝,也是让我有此一难,过了这个坎,我还有后福呢!你说是不?” 天行看着脸色灰白,但仍然露出淡定c释然微笑的潘玉真,心中除了感动,还有钦佩。潘玉真沉默了片刻,问天行说:“你姐夫呢?” 天行说:”昨天和今天早上都来过,说晚些时候再来。“ 潘玉真脸色凝重,说:”他说什么没有?“ 天行说:”除了问你的伤势,就是要抓凶手。姐夫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过,看得出来,姐夫是很心疼你的!“ 潘玉真嘴角上扬,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又严肃起来,说:”凶手?当然要抓,不过,就怕你姐夫驴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真要和洪帮干起来,恐怕也不好收场。“ 天行顿了一下,说:”姐,你觉得是洪帮的人干的?“ 潘玉真说:”要不还能是什么人?既然是要杀你,你在长春是初来乍到,除了因为救我误杀了大刀会的人,又因此惹上了龙三凤和洪帮,再无其他瓜葛,那凶手必然是和大刀会c洪帮有关系。你觉得呢?“ 天行说:”也许吧。凶手肯定是事先知道我们的行踪,在对面埋伏好了的。不过,我想,不管凶手能不能抓住,大家都会认定是洪帮人干的吧?如果是这样,那洪帮肯定也做好了准备要和我们撕破脸了,我们还是要谨慎些。“ 潘玉真叹了口气说:”唉!你虽然是初涉江湖的后辈,老成持重比你姐夫强!我就是担心他沉不住气,上来就知道喊打喊杀的!我那公婆就是怕他这个性子迟早惹出大事,所以立规矩不让他上山做,不让他扛枪当兵!“潘玉真差点说漏了嘴,看看天行没什么反应,接着说:”天行,你叫人去喊他过来,我不放心!“ 天行看潘玉真露出疲态,忙倒了些温水喂她喝了,扶她躺下,说:”姐,你先歇会儿吧,我这就叫人去。“ 潘玉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睁开眼,就看到元彪和天行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元彪看到潘玉真醒了,腾地站起来走到床边,说:”你醒了?好点不?想吃啥?我带了你最爱喝的鱼头汤和棒茬粥,你先喝哪个?“说完,就扶着潘玉真慢慢坐起来。 潘玉真半开玩笑着说:”哎呦!原来还知道我爱吃什么!难得你伺候我,这颗枪子儿没白挨!“ 元彪嘿嘿一乐,说:”想让我伺候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嘛,还用得着这么大动静?真是,以后可不兴这样了,还要大老远地送汤送粥的,麻烦!“ 天行见此情景,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潘玉真说:”好啊,那就伺候姑奶奶喝粥吧!“ 元彪说:”嘿,还真蹬鼻子上脸了!“话虽这么说,却老老实实端了粥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着。边喂边说:”玉真,那一枪是冲着谁的?是你?还是天行?“ 潘玉真说:”当时我也不能判断出来,就是下意识地推了天行一把,我记得,是推开天行的时候中了枪,看来这一枪还真是打的天行。“ 元彪说:”你还真拿他当亲弟弟了!这一枪差点要了你的命啊!“ 潘玉真盯着元彪说:”我潘玉真就是这个性子,认定了你,你就是我的丈夫,认定了天行,他就是我的亲兄弟!我都能豁得出命去!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咋说这话!“ 元彪有些尴尬地笑笑说:”诶,不是心疼你吗?家里那两小子闹腾个没完,没你在那儿,还真镇不住!“ 潘玉真喝了大半碗的粥,舒服了些,靠着软垫说:”明天带他们过来吧,看我没事,他们就踏实了。“元彪应了声”好“,潘玉真突然转变了话题,看着元彪说:”这事儿,你打算咋办?“ 元彪眼睛立刻露出凶光,说:”咋办?他们伤了你,我就拆了他们的庙,让他们从此滚出长春城!你放心,你流的血,我让他们成倍还给你!“ 潘玉真用手轻轻捂了下胸口,元彪马上说:”咋了,不舒服,我叫大夫来!“ 潘玉真制止他说:”叫大夫来没用!我不是心疼,是心惊!怕什么来什么!“ 元彪明白了,说:”怕什么!难道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欺负,还要当缩头乌龟么?将来我们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你就别管啦,我都安排下去了,就算它是天下第一帮,拳头还打得过枪筒子吗?“ 潘玉真说:”理是这个理,但要有十分的把握,否则将来咱别想在这个地面上混了!叫你来,就是要和你商量个计策。你想,要真是洪帮做的,他们早就准备好和咱们拼了。我倒要听听,你是咋安排的?肯定能翻盘吗?“ 元彪说:“还要咋做?烟囱里爬老鼠,直来直去!我带人端了它洪帮总舵的老窝,让他们都成丧家犬!” 潘玉真说:“然后呢?” 元彪说:“啥然后?收工c回家c睡大觉!” 潘玉真无奈地说:“你睡得安稳?洪帮就是个马蜂窝,你没凭没据地端了它的老窝,那群亡命徒还不死盯你不放?今后咱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元彪说:“现在他们就打咱的黑枪,咱不一样不安生!那你说咋办!” 潘玉真说:“要想安生,你就别做那个捅蜂窝的人!让别人去捅!你是商会会长,老婆被人刺杀,那些警察是干什吃的?你养肥了他们,还不让他们出点力?” 元彪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囊饭袋,能成什么事?你还指望他们能抓住凶手?” 潘玉真说:“自古官和匪的关系就很微妙,和就不说了,如果分了,官就是官,翻脸不认人,匪还能大得过官去?表兄好歹是个副厅长,让他压下去,不怕下面的人不认真办事,逼着洪帮交出凶手。洪帮肯定不能承认是自己干的,但必须给官家有个交代,找个替罪羊,明面上就是他们低头服软,咱就找回了面子!” 元彪说:“那不太便宜了他们!你咽得下这口气?” 潘玉真说:“那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我们要找出真凶,照江湖规矩向他们讨个公道,它洪帮要敢护短抵赖,咱就搞臭它,其它洪帮兄弟也就没道理插手,白道黑道的路都给他们堵死了,再灭他们就是天经地义,不至于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 元彪说:“你说得倒好,要找不到证据和凶手呢?” 潘玉真说:“只要真是他们做的,没证据也能整出证据来,咱们是吃素的吗?” 元彪想了一会儿说:“先照着你说的办,要不成,可就别拦我,我绝不吃这个瘪!” 潘玉真实在是说得累了,委顿地说:“行!我悃了,得睡会儿!你小心点,多叫些人跟着!” 第二天,元彪果然带着孩子们来看潘玉真,潘玉真撑着精神抖擞的样子和孩子们谈笑风生,总算让孩子们安了心。但据元彪说,孩子们从此乖得不得了,再也不提出门玩的要求了。 十多天后,潘玉真再不愿住在医院里了,回家休养,有护士全天候看护,医生定期上门检查。元公馆似乎回到了风平浪静。但洪帮就没那么平静了。警察局被上峰严令下限期破案,自然对重大嫌疑的洪帮施加压力,位于长春城南的洪帮东北区总舵公义堂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 自从龙三凤一死,忠义堂里就三天两头开碰头会,兄弟们分成两派,一派要以牙还牙为龙三凤报仇,另一派则主张先调查清楚毒杀龙三凤的真凶在说。陆封疆毕竟是老江湖了,事关整个东北区洪帮生存的大事,还是要掂量掂量的,所以倾向于后者。谁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突然传出潘玉真被刺,洪帮成了众矢之的,警察局厅长直接出面约谈,表面上让他协助调查凶手,实际就是怀疑洪帮作案,要给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这天,忠义堂中七大金刚都到齐了,陆封疆眯缝着眼看了看两边坐着的手下,说:”说说吧,你们查出什么了?“ ”掌中雷“迟大力说:”大哥,我们查了各个分堂,没有兄弟擅自行动的。这事绝对不是咱们的人干的。“ 陆封疆说:”大刀会那边怎么说?“ ”黑无常“姚榭回道:”我也查清楚了,三凤和大刀会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早就面和心不和。三凤半年前开了个烟馆,听说背后有个叫小岛竹忍的日本商人出了一大笔钱,还给她疏通了供货渠道,进的也是日本人的烟土。“ 旁边面如冠玉的”无形“叶枫不紧不慢地接口说:”我们这位三姐爱钱胜过爱男人,大家不是不知道。不过这次没把账算清楚,赔了性命,人财两空呀!“ 陆封疆眼睛瞥了一眼叶枫,说:”老七,把话说清楚!“ 叶枫微微一笑说:”既然咱们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话,就没什么忌讳了!三姐真正要刺杀的是元彪,这个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三姐为什么要刺杀元彪,为了他侄子?真是笑话,你们谁信?杀元彪,洪帮就会惹上大麻烦,三姐不敢担这个责任!别说为了侄子,就是为了她儿子,这么危险又不来钱的事,她也不会做。可是,她瞒着大哥,亲自去刺杀元彪,是为了什么?理由只有一个,钱!那个小岛竹忍背景不简单,他的关系里除了日本商人,有日本浪人,还有关东军的军官,其中有个叫宫本奇冶郎的,据说还是个日本贵族,此人就是和元彪争夺白山煤矿开采的日本商人。依我看,三姐八成是为了钱,让人当枪使了。“ 迟大力眉头一皱,嗡声说:“老七,你别胳膊肘往外拐,你凭什么说三凤受了日本人的指使?” 叶枫说:“二哥,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洪帮是在给谁背黑锅吗?这次潘玉真被刺,其实是潘玉真替那个李天行受了一枪,那小子到长春才几天?杀他为了什么?自从三姐出事,李天行就几乎足不出户了,潘玉真认他作义弟,把他当宝贝似的护着,要刺杀他根本不容易,可是居然在他们这么小心谨慎的情况下还能实施刺杀,还差点就成了,就是我们洪帮也不容易做到,可见刺客绝不是普通人,而且用的是狙击步枪,也不是我们洪帮擅长的手段。很可能是日本人所为。” 带着眼镜的“鬼算盘”柳登元插嘴说:“你是说日本人要杀李天行,目的就是嫁祸给洪帮,挑起我们和元彪的争斗?” 叶枫说:“对,四哥一点就透。一旦我们和元彪正面冲突,日本人很可能借机除掉元彪,再嫁祸给我们,白山煤矿没了靠山,日本人就会趁虚而入,逼米家就范。到时我们和元彪两败俱伤,日本人倒挣个盆满钵满,四哥,你‘鬼算盘’的名头可要让贤了!” 柳登元没理会叶枫的调侃,低头出了一下神,猛抬头说:“照这个说法,那三姐就是日本人毒死的?” 叶枫说:“我查过曾经探监的人,除了咱们的人,大刀会的人,三姐那个烟馆的帐房和管事的也去过几次。出事前一天,那个管事的就送过饭。我已经找人把管事的抓起来了,等大哥示下,要不要亲自审审看?” 陆封疆猛睁双眼盯着叶枫说:“老七,你查得倒细,这才几天,你的消息可靠么?” 叶枫说:“不瞒大哥,自从知道三姐为了刺杀元彪而被抓,我就起了疑心,觉得这事蹊跷,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如果消息有误,大哥尽管治我的罪。况且这事事关重大,我也是思量再三才下此结论的。您觉得哪里想的不对吗?” 陆封疆又眯起了眼,过了半晌,说:“老七的事办得仔细,要真是这样,还真不好办了!先问问那个烟馆的人,真要作实了是日本人搞鬼,我们再商量个对策,不能当这个替死鬼!” 叶枫立马站起来,出去吩咐人去提人,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人回来了,却带来个令人沮丧的消息:“那个管事的,还有负责看管的几个兄弟全被射杀了!警察局的人已经把人都抬到警局去了,正在查验几个人的身份。” 叶枫的脸犹如冰封一般,冷冷说了句“知道了,下去吧!等我回去处理。”就不再说话了。大厅里一时冷了场,陆封疆眼睛似闭非闭,不知在想什么,七个弟子都对帮主颇有畏惧,也都不吱声。 过了好一会儿,陆封疆豁然睁开眼,两道目光闪电般扫射了两边的兄弟,开口说:“警察局那边只给了二十天的期限,已经过了一多半了。不管这事的真相如何,我们要给他们个交代,大家都过得去!你们记住,在道上混,就要懂得‘混’这个字的精髓,浑水才能摸到鱼!这个浑水既然趟了,索性让它更浑些。三凤的事本就是她擅自行动,人也死了,不管是不是日本人在背后搞鬼,也要把火引到日本人身上去。叶枫,你把查到的那些消息透给元彪,我会把毒死三凤的新线索报给罗厅长。这样我们就完全撇清了。哼,涉及到日本人,当官的就没脾气了,让元彪跟日本人去斗吧,本来就是他们狗咬狗的事,让他们接着去咬吧。叶枫,你暗中继续查三凤和潘玉真的事,污水都泼到日本人头上去,再透消息给元彪,送他个人情,也让他知道,蛇跟龙还是有差别的。” 叶枫站起身恭敬地说:“是,大哥。您要没什么吩咐,我就照您的意思去办事了。” 陆封疆闷闷地“嗯”了一声,叶枫抱拳施礼,转身走了。一直没出声的“爬墙虎”唯笑笑说:“大哥,是不是太给那元彪面子了,他还不更嚣张了!” 陆封疆喝了口茶,嗽了嗽嗓子,慢条斯理地说:“江湖人就是好面子,咱给他个面子,他就汪汪叫着去咬别人了,等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时候,还能嚣张得起来?到头来谁更有面子?你们都学着点老七,这小子可是面嫩心老啊!都散了吧!” 众人听了这话,脸色不一,心思各异,陆封疆低头垂目站起身,步履缓慢地走向后堂,在背对着躬身而立的徒众的那一刻,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第二天晚上,元公馆收到了一封拜帖,是洪帮火堂堂主,洪帮八大金刚之一的叶枫前来拜访,这让元彪夫妇很是诧异,但既然人家孤身前来,又是以晚辈身份具贴拜访,不见就说不过去了。潘玉真仍然要卧床养伤,元彪让管家把叶枫请到会客厅。 在洪帮的八大金刚中,有六个人是常在外面露脸应酬的,所以元彪对他们也都算是脸熟,可唯独两个人最为神秘,一个是绰号“无形”的老七叶枫,一个是绰号“暗影”的老八姜云,两人从不出来应酬,且又行踪不定。江湖传言叶枫轻功了得,还工于心计,和老四”鬼算盘“柳登元并称陆帮主的左右军师。而老八就更神秘了,擅长易容术,曾出家当过和尚,据说武器也很怪异,是一种介乎匕首和锥子之间的短刃兵器,专刺咽喉,一击毙命。那次聚贤茶楼的和合会上,元彪特意仔细观察了这两人,叶枫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北方男人的英武身材加上南方美男俊秀的五官,就是男人见了也要多看两眼。而姜云却是太普通了,就像大街上随手抓住个贩夫走卒,身材c五官无论是分开还是合一块都没任何特点,要是画张画像贴墙上,能瞬间找出一堆人来。当时,元彪心里还嘀咕:这八成又是易容术吧。 很快,叶枫来到会客厅,看到元彪起身相迎,旁边站着李天行。叶枫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快步上前笑着将锦盒递过来,李天行忙上前接过来,叶枫拱手道:”晚辈叶枫特来探望元会长和夫人,不知道夫人身体好些了吗?这是一棵长白山的百年人参,不成敬意。“ 元彪笑着说:”叶堂主真是稀客,还带来如此贵重的礼物,实在客气了,那我就代内人谢过了。叶堂主请坐!“ 两人坐在沙发上,等用人上了茶,带上门,屋里就剩下三人。叶枫先开口说:”晚辈这次唐突来访,一是听闻会长夫人遇刺,特来探望。二来,外间传闻说夫人遇刺,我们洪帮颇有嫌疑。所以,晚辈冒昧前来,希望能解除我们之间的一些误会。“ 元彪不动声色地说:”叶堂主来探病,我代夫人谢谢你的好意。至于说误会,我倒要听听叶堂主的说法了。“ 叶枫说:”元会长,这么多年来,我们洪帮和元会长并无积怨,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会长过不去呢。既然事情起因是我三师姐和大刀会,我就彻底查了一下。刚刚有了些眉目,果然不出我所料,还真是有胆大的,竟然算计到会长和洪帮的头上了!“ 元彪是个急脾气,果然有些沉不住气,追问道:”哦?是什么人?“ 叶枫那双璨如星光的眼睛看着元彪,一字一句地说:”宫本奇冶郎,这个名字元会长应该很熟悉吧!“ 元彪虎目圆睁,咬牙说道:”是他?你有什么证据?“ 叶枫说:”证据就是龙三凤。龙三凤背着龙头大哥去行刺会长,是犯了帮规的,弄不好就要三刀六洞被逐出山门。龙三凤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不过,老三有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她视财如命。半年前,她开了个烟馆,有个日本商人叫小岛竹忍的出了一大笔钱,而负责烟土供货的就是小岛的朋友,大东亚株式会社社长宫本奇冶郎。这个宫本在长春呆了六年,他的公司经营项目无所不包,您是商会会长,我就不必细说了。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很多工厂c矿山都是用卑劣手段巧取豪夺的,而且此人在日本关东军中有很深的关系,据说他本人也是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这两个日本人是龙三凤的财神爷,龙三凤肯冒险必然跟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我还查出,老三被毒死的前一天,烟馆管事的到牢房中送过饭。我抓了那个管事的,他承认是小岛胁迫他投毒害死龙三凤的。小岛为什么要杀龙三凤,这就很值得玩味了。可惜,昨天这个管事的还有看管他的几个帮中兄弟全被射杀了。杀手决不是普通人,就像会长夫人遭到狙击一样,都是经过训练的杀手干的。“叶枫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元彪的反应。 元彪心里已经信了八分,但面上却不能露出来,反而说:”既然证人死了,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个小岛和宫本是否牵涉进来。“ 叶枫微微一笑,说:”元会长是老江湖了,江湖上的小打小闹都要有个由头,更何况是元会长这样在长春城说一不二的人物,和我们坐拥几十万会众的洪帮,这两者真要龙争虎斗地打起来,那应该不是为了地盘c就是有深仇大怨。敢问会长,我们两方打起来,为了什么,谁会受益呢?“ 元彪反问道:”那就要问问你了!“ 叶枫说:”大家都清楚,龙三凤的事是她咎由自取,如果因为她挑起我们之间的争斗,必然是两败俱伤。事情恐怕也没那么简单,这期间若再有人恶意捣鬼,出现类似的狙击刺杀,伤到了会长,白山煤矿没了靠山,谁会得利呢?“ 元彪立刻掂出了叶枫话里的份量,黑着脸没有说话,叶枫知道说到元彪要害之处了,也就点到为止,见好就收,说道:”元会长,虽然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叶枫必定追查到底。既然有人打我们洪帮和会长的主意,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洪帮的手段。元会长多保重,一旦有了新的进展,我会立刻知会会长。叶枫多有打扰,就此告辞了!”说完随即起身,向元彪一抱拳,再对天行点头示意,告辞而去。 元彪和天行随即上楼把叶枫的消息告诉了潘玉真,潘玉真说:“还好,洪帮里还算是有明白人。咱们和洪帮一向保持距离,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地要绑架我,还接二连三地出事,我早就知道事情不简单。龙三凤一死,洪帮没必要为她背这么大的黑锅。正好,借洪帮的力帮我们揪出宫本那个老狐狸。元彪,你跟表兄说一下,洪帮的事缓一缓。他洪帮既然肯卖这个人情,我们也要趁机拉拢他们。宫本竟然还有关东军的背景,表兄那边肯定指望不上了,倒不如用江湖的力量更靠谱!” 元彪说:“他奶奶的,这个老宫本还没完了!我就不信,在我的地盘,他日本人还敢骑在脖子上拉屎?我先做了他!” 潘玉真狠狠瞪了一眼元彪,说:“哼,人家在咱的地面上霸着铁路,说不让你过就不让你过,张胡子都认怂,你少跟这瞎白乎了!咱明着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来暗的。让我好好想想再说!“ 等天行走了,潘玉真出了会儿神,突然说:“家贼难防!从我遭到绑架,咱的车队在去米家堡路上被炸弹袭击,我们在预定的饭店里被狙击,要没有内鬼,怎么能次次掉到人家埋伏好的圈套里?这个内鬼不除,终究是个大患!” 元彪拍拍脑门,连连说:“对!对!差点把这个茬给忘了。现在一想,要不是天行,咱俩早就中招了!你想想看,这是哪个吃里扒外的黑咱们,我灭了他全家!” 潘玉真说:“我要知道是谁,还能容他到现在?叶枫的确不简单,他这么快就查出小岛和宫本,还推断出宫本要借刀杀人,抢夺煤矿的阴谋。以前,宫本在暗,我们在明,现在我们要给它倒过来!” 元彪急急地问:“你别老是卖关子,说得明白点!” 潘玉真嘴角微微上扬,斜着眼瞟了一眼元彪,略微调整了一下后面的靠垫,懒洋洋地说:“那个宫本不是要趁我们和洪帮闹起来的时候杀了我们,再嫁祸洪帮么?那就给他这个机会,让那个内鬼跳出来,除了内鬼,就是给宫本个警告。如果咱能查出宫本毒死龙三凤的证据,即便我们不动手,洪帮的人能忍下这口气?” 元彪叉着手说:“好是好,怎么做呢?” 潘玉真说:“这得让叶枫配合咱们演出戏,让宫本觉得有机可乘。内鬼肯定是咱们身边的人,先暗中查查,那几次出事前都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凡是可疑的人都监视起来,让老梁去做,他还是信得过的。” 元彪点头,又问:“那洪帮那边肯定就愿意配合么?” 潘玉真说:“别人还真不好说,不过叶枫倒是有可能,他是个精明人,这笔帐会算得清。我们要是把矛头对准宫本,对洪帮没坏处。要不,今天他就不必来给你透消息了,而且,这八成还是陆封疆的意思呢。” 元彪说:“好,那我约叶枫谈谈。” 潘玉真说:“你不用出面,惹人耳目,这事越隐密越好。让天行去吧,以他的身份,叶枫一定相信。” 元彪说:“天行没什么江湖经验,行吗?” 潘玉真笑笑说:“以天行的稳重和身手,送封信是绰绰有余!要不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些黑道上的生意,他会是咱们最得力的助手呢!” 元彪大咧咧一笑,说:“成!老婆的眼光啥时候差过!哎呀!都说洪帮有左右两个军师,我老元有夫人一个女诸葛就够了!哈哈哈!” 潘玉真半嗔半得意地笑了。 长春城南一角有个很大的园子,原本是晚清一个王爷的外宅,没落后,几经转手,成了洪帮总舵的所在。洪帮的八大金刚各自分管着八个香堂,分别是天c地c人c金c木c水c火c土。除了人堂设在长春,其它七堂分散在黑龙江c吉林c辽宁和东四盟地区。人堂堂主就是龙三凤。叶枫的火堂则在黑龙江的齐齐哈尔。一年里,除了陆封疆的寿辰c过年和四月十日公义堂升匾的日子,八堂堂主很少能聚齐。这次因为龙三凤被抓和与元彪正面冲突的原因,才急召各堂堂主汇聚长春,没想到事情越来越棘手,大家只好遥控着各地的事务,都住在总舵随时听候帮主的差遣。 叶枫拜访元彪的第二日晚上,吃过晚饭,照例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在一起喝酒c吹牛c玩女人,而是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研究易经和围棋。不知不觉中夜色深沉,叶枫刚想合上书就寝,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令他警觉,抬头一看,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叶枫立刻站起来,那黑衣人却摘下脸上的黑布,灯光下看得清楚,竟然是李天行。 天行冲叶枫一抱拳,说道:“天行冒昧深夜打扰,实在是为了避人耳目,不得已,还望叶堂主海涵!” 叶枫淡然一笑,也抱拳还礼说:“天行兄弟好身手,好胆量,敢独闯我洪帮总舵的,至今唯有你一人。不知为了何事,请坐下谈吧!” 天行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叶枫,说:“这是我姐夫的信,叶堂主一看便知。” 叶枫接过来拆开阅览,然后将信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地说:“元会长的意思,我已明白了。请兄弟带话回去,我叶枫会全力配合。不知你们要怎么做?” 天行说:“今日来,就是要征询叶堂主的意见,细节还要再斟酌。等有了详细计划,我再来找叶堂主商量。不过,擅闯贵地毕竟是不敬,还请堂主示下,天行该如何联络堂主?” 叶枫说:“好说,天行兄弟要见我,就到祺祥茶楼,把帽子扣在茶壶上,自然有人带路。” 天行抱拳道:“好!今日多有冒昧,天行告辞了!” 叶枫看着天行出门,也随即出门,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在屋脊上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幕中了,心中不禁惊讶,自己靠轻功成名,这个人的轻功未必在自己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长春城中除了中国人,外来民族中就数俄国人c日本人和朝鲜人最多了。其中俄国人主要是在十年前俄国国内闹革命时,大批涌入的失去地位和家园的逃难贵族们。他们有的携带着大量财宝在哈尔滨c长春c沈阳这样的大城市中买地造屋,继续享受着奢靡的生活。然而很多人很快就坐吃山空,变卖家当,沦落到靠乞讨和领取使馆发放的微薄的救济生活,而女子则不可避免地做起了人肉生意。在很多咖啡厅和高档饭店,都可以看到坐在那里的身材高挑c美貌惊人的俄罗斯女子。她们很少主动上前搭讪,但如果有人为她们买杯咖啡或者红酒,就可以和她们攀谈,谈好价钱,就能跟你走,任你一亲芳泽。坊间盛传这些俄罗斯女子服务一流,甚至可以弹钢琴c跳芭蕾,床第之欢更是大胆而放浪,简直就是仙女和荡妇的完美结合,一时间多少浪荡公子趋之若鹜,为她们挥金如土。 不知何时开始,一个有生意头脑的俄罗斯人看到了这里面的商机,买下了一个三层俄式尖顶洋楼,洋楼如同一个城堡,因其由红砖砌成,被大家戏称“红楼”,里面都是绝色的俄罗斯贵族女子。红楼不对所有人开放,平日里院门紧闭,门口也没有车水马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洋人的居家别墅。只有靠熟人介绍,订好时间,才能入内,因此,凡是来红楼的都是极有身份地位的人。又因为红楼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很多政要不愿丑事外扬,只要约好时间,红楼保证不会碰到其他客人,迎来送往都很秘密安全,不光是长春的高官显贵们,就连外省的军政达人也纷纷慕名前来。 当然,红楼的服务也是分品级的,一楼几个大厅是给“普通”的客人,即使不叫姑娘,只是坐着喝喝咖啡,走的时候侍者送上账单,都够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如果看中了姑娘,或是有熟识的,就可以或跳舞或陪酒,再有兴致就上二楼春风一度。三楼被隔成几个独立的空间,各自有不同的通道进出,不必通过一楼c二楼,自成体系,自然也就是天人天价了。 这是个难得的阳光明媚的下午,红楼静静地晒着冬日的暖阳,一切如此之静谧安详,好像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院落。不过细心点就会发现这里的不同,所有的窗帘都是厚厚的酒红色天鹅绒,终年紧闭,即使是在这样灿烂的日子里,也不让一丝的阳光透入,里面的世界也不会有丝毫的曝光。一楼的几个大厅灯光柔和,音乐舒缓,那些窈窕美人们静静地喝咖啡c看书c低声交谈,或者弹钢琴,从灵动的指间跳跃出的音符如此之美妙,好像是少女在鲜花遍野的大庄园里徘徊漫步,在美丽的贝加尔湖畔照着倒影孤芳自赏,又或在幽远迷雾的森林里坐在巨大的树干上冥想。此时,红楼往往会得到难得的宁静,客人们大多会在夜色降临的时刻到来。 然而,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如此幸运,在三楼一个豪华的卧室内,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和狂笑,终于当声音委顿下去,卧室门打开,两个鬓发凌乱的女子赤身而出,疲惫的脸色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愠怒。她们身后巨大的床上,竟然躺着两个赤身的男人,喘着粗气,色迷迷地看着女子的背影,嘴里说着哇啦哇啦的日语,然后爆发出放荡的大笑。 过了一会儿,两个女子穿戴整齐c重新梳妆之后回到了卧室,给两人带来崭新的睡衣,示意要服侍他们去洗澡换衣,却又被两人纠缠在床上,又啃又抓的折腾了好一阵,才先后到外间的浴室洗浴穿衣。然后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吃了些西式甜点,一人搂着一个女子,一边上下其手地揉搓着,一边说着日语。 瘦小的那个对另一个大腹便便的人说:“宫本君,不愧是陆军大学的高材生。你不进入陆军实在是可惜了,用你的大才来对付那些支那的阿猫阿狗,用中国的话说,就是‘杀鸡用牛刀’啊!” 宫本的身材就是轻量级的相扑,满脸横肉一抖,不屑地说:“我看不惯陆军总部的那几个软蛋,别说区区东三省,就是整个支那,在我眼里都是不堪一击。他们连一个土匪都搞不定,姓张的那几十万军队就是一群拿着烧火棍的猪,猪再多也是让人宰的,有什么可惧怕的!现在让那个胡子耍着玩,真是丢我们大和民族的脸!” 瘦子满脸堆笑地点头应和着:“是啊!是啊!以您的身份,当陆军大臣也是理所应当!我小岛一定誓死追随宫本君,听候调遣!” 宫本眯缝着细长的小眼,哈哈一笑,说:“小岛君,你的忠心我很清楚,所以,连我的女人都让你分享,只要替我办事,我决不亏待你!” 小岛脸上堆着无限的谄媚,心里却骂道:“哼,哪次不是我付钱!” 宫本放开手里的女人,对她们挥了挥手,两个人立刻站起身出去,屋里就剩下两人。宫本对小岛说:“小岛君,我得到消息,洪帮要和元彪按照江湖规矩解决龙三凤的事。” 小岛问:“哦?什么规矩?” 宫本说:“支那的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双方各有各的理,难以决断,就抽黑红签,抽中黑签的要闯另外一方的山门,赢了双方无条件议和,输了就要满足另一方的条件。” 小岛又问:“什么叫闯山门?” 宫本说:“就是设几道关卡,由指定的人去过关。无非是些打打杀杀的门道。” 小岛点点头,接着说:“宫本君怎么看这件事?” 宫本说:“这些天洪帮和元彪两方都没什么动静,几天前洪帮的火堂堂主还私下拜访过元公馆。我觉得其中有些不好的兆头。上次你虽然及时杀了那个烟馆的管事的,恐怕已经让洪帮闻到了些味道。听说火堂堂主叶枫是个极不好对付的人,就是他在暗中调查龙三凤。我本来以为刺杀李天行嫁祸给洪帮,元彪和洪帮就会打起来,咱们再趁机杀了元彪,洪帮就自然成了替罪羊。虽然刺杀失败,伤了潘玉真,双方还是紧张了起来。可他们还是选择了按照江湖规矩来解决问题,就让人不得不担忧了。” 小岛有些不解,问道:“宫本君,恕我愚钝。我看这种抽黑红签的方式也是双方的争斗,要是抽红签的那方故意刁难对方,甚至要了闯关者的命,那不更是仇上加仇吗?” 宫本摇摇头说:“如果双方想打,就不会选择抽签的方式。这种方式,实际上就是互相给个台阶下,只要闯关一方赢了,双方就可以无条件罢兵议和,输了,也还是有条件的议和。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小岛说:“那我们就看看结果在想对策?” 宫本瞪着小岛说:“小岛君,等他们讲和了,我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一旦他们互通消息c联起手来,我们就藏不住了!做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你的明白?” 小岛赶紧挺直腰板,把头猛地一点,说:“是!我的想法太愚蠢了!那,宫本君打算怎么办?” 宫本眼中凶光毕露,笃定地说:“一定要赶在这之前行动!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按照规矩,抽黑红签时,陆封疆和元彪都要到场,我们就在那个时候下手,不管杀了哪个,双方都会杀红了眼!就算元彪当时不死,也绝逃不出洪帮和咱们一明一暗的追杀!哼,怪他实在是不识时务,敢和我过不去!我要得到的,还从没有失手过!” 小岛这回学乖了,忙称赞道:“好!真是好手段!我实在佩服!宫本君,要我做什么,我马上去办!” 宫本赞赏地拍了拍小岛的肩膀说:“好!小岛君,让我们的人今天晚上到老地方,你去布置一下行动安排。” 与上一次讲茶选址在聚贤茶楼不同,抽黑红签在江湖中是很严肃的事,双方都要严阵以待,并且举行一套仪式,一般都会选在关帝庙,因为拜关帝是重要一环。原本元彪这边的设计是演出戏引出幕后黑手,可是洪帮商量的结果竟然是来真的,并且洪帮帮主陆封疆还要亲自上场,颇有些挑衅的味道,元彪如果不应,不仅让计划泡汤,还会显得胆怯,落人笑柄。于是,这场假戏真做的抽签仪式在长春城外的关帝庙开锣了。 主持抽签仪式的仍然是金盆洗手的清一教教主于世昌,如此,更作实了这次抽签的真实性。陆封疆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出龙三凤被害的真相,抽签解决争端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一切真是日本人的阴谋,迫于当前的局势,也不能明着找日本人算账,可总要给江湖一个交代,大家面子都过得去,自然抽签还是上策,所以抽签是明面上的最佳解决方法,至于真相,只能是暗地里的事了。 为了既保证两位大佬的安全,又达到引蛇出洞的效果,这次的抽签仪式现场只有于世昌c元彪c陆封疆c迟大力和李天行五人在场。双方各自选派几十人在庙外四处戒备,关帝庙连同庙外方圆五百米都被清场,凡是可能的狙击地点都被勘测过,由专人在暗处蹲守。 仪式在正午开始,陆封疆和元彪在手下的护卫之下安全到达大殿内,之后大门关闭,只剩下五人。虽然大殿也是事先被严密检查过,确定绝无藏人的可能,但所有人还是处在绝对戒备的紧张状态。尤其是迟大力和李天行,双眼双耳都在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异动。陆封疆和元彪在于世昌的主持下拜关帝c上香c摆道c请签,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在于世昌捧出签筒,元彪伸手抽出一个竹签,刚露出下面的颜色:黑色,同时,一个轻微的‘咔嗒’声立刻让于世昌c陆封疆和李天行警觉,那个声音来自于关帝像方向,于世昌喊了一声“快闪!”边向旁边倒飞,边拉了一把旁边的陆封疆,陆封疆顺势撞飞了毫无察觉的迟大力,天行则扑倒了身边还拿着竹签的元彪,滚向另一侧的配殿,与此同时,供桌的垂幔被一阵密集的子弹打得筛子一般,几人都躲入两旁配殿,天行将配殿中的一个大石锁扔向供桌,供桌被砸成碎片,关帝像底座上一个喷火的枪筒赫然露出,枪筒不断左右扫射,几个人均躲在射击到不了的角度。就在天行正寻找合适的重物去砸那个枪筒,枪声停了。天行将耳朵贴到地上凝神静听,对元彪说:“地下有人!在往外逃!” 元彪腾地站起来说:“哪个方向?不能让他逃了!” 此时庙门被撞开,外面的众多兄弟闯了进来,声音嘈杂,天行不仅皱眉。元彪急了,霹雳一声大吼:“都他妈给老子安静!谁也别动!” 趁众人一愣神的当口,天行伏地静听,旋即疑惑地说:“还有种‘滋滋’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突然想起除夕夜点炮仗,那捻子被点燃时也是这样的声音。还没等他说出来,元彪倒是反应快一步,大喊一声:”娘的!是炸弹!快走!“拉起天行就往门外跑,堵在门口的一堆手下缓过神来,立刻乱哄哄往外跑,大家刚出门口,一声巨响,随即就是一股巨大的气浪把大家掀翻在地。身后又是一阵”轰隆哗啦“的巨响,尘土飞扬,两米多高的关帝像倒塌了,关帝像下面现出一个两米深的深坑。 天行让几个人去查看地道情况,自己护着元彪往汽车方向走,打算先护送元彪上车,再返回去追查刺客,哪料到突然枪声呼啸,身边的手下应声而倒。天行赶忙护在元彪身前快速奔跑,手下纷纷循着枪声一阵乱射。天行不敢离开元彪,上了车一路疾驰回到了元公馆。天行没有耽搁,直接驱车回到了关帝庙,从留下追查线索的手下得知,陆封疆和于世昌也安全撤离了。关帝像下的大坑已经初步清理了,地道口找到了,但已经被坍塌的土石封死,大家正在寻找它的走向。然而,还有个不好的消息,在庙外的一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死尸,手里拿着一把狙击步枪,因为当时双方的人都在,有人认出那人是洪帮的人,现在双方正在对峙,元彪的人要把尸体带走,可是洪帮的人却坚持要带回去,两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天行赶到现场,果然看到双方都举枪对着对方,个个怒目圆睁c青筋暴起。天行看看地上的死尸,一身灰色的短打劲服,脸上蒙面黑沙已经被拉下来,身上两个枪眼,手上半握着一杆狙击步枪。天行看到对方领头的有些面熟,是那八大金刚之一,于是上前道:”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自然认得天行,哼了一声,说:”你是元家的新贵,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听好了,我在洪帮行五,就叫声五爷吧!“旁边的洪帮众人哈哈大笑。 这边元彪的人看不过去,大声怒斥:”姓姚的,你少得意忘形!长春地面上,你也配称爷!还是滚回你的草甸子去牧马放羊吧!“ ”黑无常“姚榭(老五)眼睛瞪的要裂开了,举枪对着说话的人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老子不敢开枪!我崩了你眼都不会眨一下,你信不信!“ 天行看形势不对,忙身形一晃,挡住姚榭的枪口,同时抱拳说:”姚五爷,且慢!杀人容易,就怕中了他人的奸计,刺客没抓到,自己人先乱了阵脚。恐怕不是陆帮主想看到的吧!“ 姚榭看到天行挡在枪口前,又是振振有词,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开枪,但仍然怒气冲冲地说:”别尽说些片汤话!今天你们要是敢动这个人,我的名号‘黑无常’,可不是吓唬人的!” 天行看了看地上的死尸,略想了一下,回身对领头的鲍璞说:“鲍大哥,既然是洪帮的人,就让他们带走吧。老板那边,我去解释。那边的地道还等着我们去找,别耽误了。” 鲍璞看洪帮的人如此坚决,知道来硬的也不好收场,只好同意,让自己人收了枪,跟着天行去查找地道了。 很快,坍塌的地道被清理出来,鲍璞叫人点上火把,刚要招呼人进去探探,李天行接过火把就猫腰钻了进去,鲍璞赶忙叫人跟上,洪帮的几个人也跟着鱼贯而入。洞里潮气味重,空间不大,就够一个人通过,但是四周却颇为平整,可见挖地道的人必是熟手。地道高度不能让人站直身体,大家都躬着身体鱼贯而行,岂料地道颇长,大约走了十分钟天行才看到前方透出亮光,出口离地面有两米多深,天行提气纵身跃出洞口,返身把下面的人拉了上来,这才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个小山坳,树木丛生,地势低洼,十分隐蔽。在离洞口不远的一个斜坡处,倾倒了不少地下的黑土。 天行问:“这儿离关帝庙有多远?” 这时所有人都从地道里出来了,不少人是本地人,熟知这里的地形。鲍璞说:“大概不到两里地。地道修得这么远,又是这么个荒山野岭的,也难怪我们没有察觉。” 天行若有所思,继续问:“鲍大哥,你知道挖这么长的地道需要多久?” 鲍璞想了想说:“我不会这个门道,不好说。但是,现在是冬天,地都冻住了,不好挖!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这个阴招,真够毒的。” 大家四处看了看,除了地上凌乱的脚印,别的什么也没找到。大家只好回到了关帝庙,碰上从别处勘察回来的叶枫,叶枫听了经过,沉思了一会儿,叫来几个手下吩咐说:“你们到地道口附近的村子问问,有没有陌生人经过,尤其是在晚上,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天行在一旁听了,马上明白了叶枫的意图,心中佩服他的心思缜密,问道:“叶堂主,这里除了一具尸体和一个地道,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堂主怎么看今天的事?” 叶枫微微一笑说:“怎么说没有重要线索?眼前这些已经可以看出些端倪了。” 天行眼睛一亮,问道:“叶堂主看出什么?愿闻其详。” 叶枫不紧不慢地说:“死的那个洪帮弟子身份低微,此次不在随行护卫之列,而且,他根本不会用枪。我问了所有人,没有人和他正面冲突过,发现他时就已经死了,可是从他的枪伤看却是被近距离射杀的。一个不会用枪的人拿着狙击步枪死的不明不白,真是愚蠢的嫁祸!其次,那个地道我下去看过,地道挖得相当好,整齐匀称,地道口选址也很讲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到,绝对不是一两个人能办到的,何况把地道开口选在了关帝像底座,用机枪扫射,炸弹掩护刺客安全撤离,外面还有狙击手做双保险,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些人谋划周全c训练有素c武器精良,在长春,什么人有这样的实力?还有,如果不是预先知道这次抽签的具体时间地点,绝不会做到这么周全,消息是什么人走漏的?最后一点,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刺客用机枪扫射,不分对象,同时刺杀洪帮帮主和元会长,目的是什么?什么人这么大的胆?” 天行听了,心里佩服不已,虽然凭直觉认定是日本人的阴谋,但如此惊险的过程也让天行不免发懵,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叶枫的这番议论让他找到了方向,于是诚恳地说:“叶堂主眼光独到,能不能教教天行,我们该如何找出真凶呢?” 叶枫看看左近无人,脸色变得凝重,说:“什么人嫌疑最大,你我心里都清楚,只要找到泄密的人,就可以证实了!不过,投鼠忌器,我们不能明着动他们,否则就会惹祸上身。但必须让他们受到惩戒,要不然这些人便会肆无忌惮,这次失手,是我们的运气,也许下次就没这么运气了。我会去查洪帮是否有人泄密,不过这次我们很是谨慎,很可能是你们那边出纰漏了,想想元会长接二连三遇刺,一定是出了奸细!” 天行点点头,说:“是,我会把你的想法告诉姐夫。多谢叶堂主的指点。” 叶枫淡然一笑,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还有,这次抽签分出结果了吗?” 天行说:“我姐夫抽的是黑签。如果查出龙三凤是日本人杀的,就应该不算数了吧。” 叶枫颇有意味地看着天行说:“恐怕没那么简单。江湖人看重的是面子,日本人的事不能摆在台面上,底下的弟兄也要给个说法,所以帮主坚持要亲自来抽签,就是要在明面上给大家个交代。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吧,我的那些师兄们都憋着口气呢。我看,你这边闯山门的人选也是非你莫属吧。” 天行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日本人的事不能摆在明面上,但此刻也不想深究,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两人拱手道别,各自带着人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云彪和潘玉真听了鲍璞叙述的查探情况,又听了天行转述的叶枫的判断和推测,潘玉真和元彪对视一眼,元彪用蒲扇似的大手从前往后顺了顺钢丝般的头发,说:“哎呀,到底是军师啊,还真让他说准了!是个人才啊!” 潘玉真看着天行说:“叶枫说得不错,奸细已经抓到了,他供出那个小岛竹忍是幕后人。不过,小岛没那么大的能力,他背后肯定还有人,就是宫本奇冶郎。我们最近一直在查这两个人,小岛在生意上依赖宫本,两人还时常在‘红楼’密会。就在抽签前的两天,两人也曾在‘红楼’密谈过。可惜没查出他们的计划,这次还真是险啊!没想到这些人做事如此狠辣。” 天行说:“既然找到了真凶,我们该怎么办?” 潘玉真没说话,元彪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信邪,日本人还是老虎屁股了!我就是要踹它一脚,又咋地!” 潘玉真看着元彪说:“你想干什么?” 元彪说:“干什么!他敢跟老子动机关枪,我就敢把他的脑浆崩出来!他来阴的,我就来暗的,死无对证,谁还敢找阎王爷问去!” 潘玉真说:“你有把握?他为了杀你,又是借刀杀人,又是声东击西,连遁地术都用上了,机枪c炸弹无所不用其极,你不还好好的,难道他就那么傻,会让你轻易地一枪毙命?” 元彪眼一瞪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吉人天相,他算哪根葱,再说了,这是我的地盘,我可不能受他小日本的窝囊气!” 潘玉真说:“没让你忍,既然他们欺人太甚,我们也得礼尚往来!不过,既然要做,就要比他们做得漂亮,一次就让他玩完。最重要的,我们吃了腥,还不能惹上腥味,要全身而退!” 元彪用手一拍大腿,说:“说得好!这才是我元彪的老婆!你说,咋能做得漂亮!” 潘玉真若有所思,眼角瞟了一眼旁边的天行,说:“还真当我是诸葛亮啊,容我个功夫好好想想!天行,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明天起,孩子们还是让老师上门来教。日本人没得逞,肯定气急败坏,咱们还是要加倍提防。” 天行点头称是,转身出去了。 元彪估摸着天行走远了,起身坐到潘玉真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潘玉真的大腿,眼睛透着一丝狡黠的光,笑嘻嘻地说:“咋了,支开天行,有啥话还要瞒着你这个宝贝兄弟?” 潘玉真似嗔似笑地看着元彪说:“你这个脑袋,有时候一团浆糊,有时候倒灵光得很!你咋知道我是要支开他?” 元彪得意地说:“咱这脑袋别的不行,猜老婆的心思还是有谱的,这叫心有灵犀,一点就通!说说呗,啥主意?” 潘玉真忍不住乐了,说:“一说你还就喘上了!算你猜对了,我早就盘算着要除掉那个宫本了!那是头喂不饱的白眼狼,一天不死,我们就不得安生!这个人很是狡猾,从不做出头露面的事,都是利用小岛这样的人在前面当枪使。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条尾巴露出来,那就是他的死穴!” 元彪喜上眉梢,急急地问:“什么尾巴?快说!” 潘玉真看着一脸猴急的元彪,冷笑着说:“你们男人的通病,色!别看他深居简出的,可他没少往红楼跑。哼!这种男人迟早会死在女人手里,不是吗?” 元彪尴尬地勉强笑笑,说:“那是!那是!除了红楼,他还去别的堂子吗?” 潘玉真说:“他就是有这贼心,也没那贼胆!谁不知道长春城里的堂子都是在我们的保护下的,只有这个红楼是个异类,他才敢跑去偷腥!” 元彪习惯性地用手捋捋头发,说:“哎呀!不太好办呀!里面一水的俄国娘们,那个叫什么萝卜司机的俄国佬也不太听招呼,他会帮咱?干脆,还是找人摸上去一刀宰了了事,让日本人和俄国佬掐去?” 潘玉真说:“来硬的怕是不行,最终还是要惊动日本人,如果他们向政府施压,上头那些当官的就只会那我们去邀功。一定要让宫本死得理所当然,找不出丝毫破绽。这样日本人就没有理由向政府施压,我们自然就安全了。“ 元彪说:“有意思,咋叫死得理所当然?” 潘玉真横了一眼元彪说:“一个嫖客死在妓院里,你说他该怎么死才是活该?” 元彪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咋死,争风吃醋?要不,就是,累死的呗!” 潘玉真哼了一声,说:“你倒是明白!红楼的客人都是体面人,争风吃醋不好操作,还是让宫本这个色狼死在温柔乡里更天衣无缝!” 元彪接口道:“好说,法子多得是,便宜了这个小日本!只要红楼里安插进咱们的人就行了!” 潘玉真说:“临时抱佛脚就晚了!好在我早就在红楼刚出道时下了先手,这长春城里可以有咱管不了的地方,但不能有咱看不到的角落。这条线我花大钱养了几年了,是时候钓条大鱼了。” 元彪眼睛一瞪,说:“好!你想怎么做?” 潘玉真缓缓地说:“红楼里有个洗衣工和打杂工是我们的人,打听个消息还行,但这次的事真正能帮上忙的是一个俄罗斯姑娘。说来话长,三年前,我偶然间遇到一家落魄的俄国贵族,一家人竟然在大街上乞讨,听说那家男人挥霍光了家产,竟然抛下老婆和两个女儿不见了。我最恨这种没良心的男人,就动了恻隐之心,给了她们些钱。没想到那家的大女儿恳求我,要借一笔钱安置母亲和妹妹,她说会去赚钱还给我。我想好事做到底,就给了她一笔钱,足够买个小院住下来,也没想着让她还。谁料到,半年后,她妹妹找到我,还了一些钱给我,我才知道她竟然进了红楼。我正愁怎么往红楼安插人手,就开始刻意关注这家人,后来她母亲病重,我安排人帮她找好大夫,救了她母亲的命,又出钱供她妹妹上学,这份人情就落下了。我已经许诺给她赎身,再资助她全家到别的国家去好好生活,她答应替我办成这件事。可是,她也提出了个条件,为了方便她行事,她需要拿到一串钥匙,这串钥匙平日里都是红楼的老板柴可洛夫斯基带在身上,有了它,就可以打开所有通道的门。单纯拿这串钥匙并不难,但是要拿出来配好一套再还回去,还不能惊动那个俄国佬,就有些难度了。“ 元彪说:“有什么难办,我找个机会把那个什么司机的约出来喝花酒,给他灌醉了,钥匙就到手了!” 潘玉真说:“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宫本的眼里,就怕把这条鱼吓跑了。再有,一旦宫本出事,任何和我们有关的事和人都会被当作疑点顺藤摸瓜。所有的事必须在暗处才不会暴露我们。即便是那个俄罗斯姑娘,知道内幕的算上你我也不过是五个人。我也嘱咐她,不到万不得已,她只投药,最好不亲自出面,这样,即使事后找个人给她赎身,就没什么牵扯不清的了。” 元彪点头,想了想说:“那就只能趁这家伙晚上睡着了,把钥匙偷出来,配好了再送回去。这得找个飞贼呀!对呀,叫天行去!他不是会高来高去,连洪帮的总舵都来去自如,红楼那就是小菜一碟!” 潘玉真脸色有些为难,说:“我知道他是最好的人选,就是为难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虽然不是让他直接害人,可毕竟是帮凶。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元彪有些恼,嗓门提高,粗声道:“你们老娘们办事就是磨叽!他又不是个丫头片子,还怕吓着了!你不说,我说,愿去就去,不去我再找人,没他还办不成事了!” 潘玉真见元彪急了,不想再火上浇油,语气缓和却掷地有声:“要不咱娘说你是头‘叫驴’,跟你商量事儿,你嚷嚷什么!钥匙的事我来办,你只管去找堂哥,把外面的动静搞得越热闹越好。和洪帮的戏还要唱下去,让宫本放松警惕,我们才有机会。” 元彪虽然暴躁,但却是个孝顺儿子,一听潘玉真把亲娘都搬出来了,顿时泄了气,不再说什么,独自下楼去了。 晚饭后,潘玉真对天行和盘托出了要暗杀宫本的计划,也把宫本在东北的种种恶行和不得不杀的理由告诉了天行。天行默默想了一会儿,沉声说:“好,我去!” 潘玉真松了口气,递给他两样东西说:“天行,为难你了!这是柴可洛夫斯基的照片,这是红楼的内部结构图,这个画圈的地方就是他的卧室。你等我的消息。你需要准备什么吗?” 天行接过来看了看,说:“不需要。那我就等姐的信儿了。” 长春城中繁华地带有栋很新的白色三层西式洋楼,虽说不上壮观,但也很是气派,除了市政大楼和东北军的祝长春军令部,就数这里气象森严让人望而生畏了,这就是长春警察厅。最近,这栋大楼里的气氛很紧张,人们的脸色都颇为凝重,或者说是烦闷,因为,这里的最高长官心里很烦,搞得身边人都如绷紧的弓弦。长官的烦心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还不是因为长春地面的土地爷元彪和天下第一大帮洪帮的冲突不断升级,绑架c刺杀c命案c火拼接踵而至,如今竟然在关帝庙有人用机关枪和炸弹袭击双方的首脑,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事件已经连张大帅都惊动了,勒令市长和警察厅长务必稳住长春的治安。罗厅长召集了会议,如临大敌般布置了任务,整个大楼一扫平日里闲散萎靡的气氛,人们见了面连打招呼都简短利落了。罗厅长分别约见了元彪和陆封疆,虽然两人都在面子上保证约束手下不滋事,但也都表示要追查到底的决心。罗厅长心里这个烦闷,只能严令下属限期破案。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案件仍没什么重大进展。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厅长的秘书接了电话后,神色慌张地向罗厅长汇报:“报告厅长,出大事了!宫本奇冶郎死了,死在红楼了!” 罗厅长只觉得血往头上冲,耳朵里“嗡嗡”的噪音作响。他咽了口吐沫,耳朵里的声音减弱了,厉声问:“谁?谁死在红楼了?” 秘书也咽了口吐沫说:“是,日本人,那个大东亚株式会社社长,宫本奇冶郎。还有个日本商人,叫小岛竹隐,生死不明。” 罗厅长头上青筋暴起,手拍桌案,大声说:“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毙了你!” 秘书战战兢兢地说:“是,唐署长的电话,说接到红楼报警,赶过去,宫本奇冶郎口吐鲜血已经死了,那个叫小岛的昏过去了。他们把小岛送到医院抢救,宫本的尸体现在就放在东区警察局。” 罗厅长一言不发,用手不断摸索着额头,自言自语地说:“流年不利,怕什么来什么!”然后站起身,说:“通知市长,还有日本领事馆。去东区警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胖胖的唐署长一头冷汗,在这个本来属于他的地盘里惴惴不安,身边站了一堆大人物,他的顶头上司元副厅长,罗厅长,还有市长,日本领事馆副领事官,他们个个铁青着脸,看着已经是冰冷坚硬的尸体的宫本奇冶郎。 日本领事馆副领事官铃木俊一说:“宫本先生是贵族,不能冒犯他的身体。我们要把他的遗体带走。这件事我们严重关注,你们务必要认真调查,抓出凶手,交给我们!” 长春市长郝悟中说:“铃木先生,对宫本先生的亡故,我们深表遗憾。请转达鸠山领事,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快破案。” 元副厅长说:“铃木先生,我们理解贵方对宫本先生遗体的处置安排,但是为了能迅速破案,验尸是必要的。我们可以根据贵方的要求来做,或者由贵方人员验尸,我们参与,你看如何?” 瘦小的铃木俊一目光阴骘,冷冷地说:“我要请示鸠山领事长大人。宫本先生的遗体我马上带走。还有,小岛先生也会接到我们日本大和医院来治疗。一切拜托了!告辞!” 一对日本兵进来抬走了宫本,众人望着日本人的背影,长出了口气。大家到唐署长的会客厅坐下来,大家自然等着郝事长先开口。 郝悟中,私下里被叫做“好糊弄”,此时一改方才恭顺的态度,倨傲地坐在沙发上,拉着官腔说:“日本人死了,还是个日本贵族,这可不是个小事!弄不好,别说你我的乌纱帽不保,还要流血死人的!你们说,怎么办?何时能破案!”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冷场。郝市长脸拉得更长,加重语气说:“怎么啦?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罗厅长,你管着一城治安,你倒是说说看,怎么给日本人个交代?” 既然被点了名,罗厅长不得不开口:“郝市长,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快破案!唐署长,案子出在你的辖区,你有何想法?” 唐署长的汗一直就没停,一听到点自己的名字,头上的汗珠瞬时加密了一层,此时他的脑袋里就像是个蒸笼,雾气蒸腾什么也看不清,哪里有主意,支吾了半天才说:”这个,我们一定重视,一定全力以赴,全力以赴!可是,可是,这个,我们实在是警力不足,我们的人都派出去巡查,防止洪帮闹事了。实在是人手不够啊!“ 郝市长一听,马上厉声道:”唐署长,这事情孰轻孰重你要掂量掂量啊!日本人的事是火药桶上的事,要出人命的!你要人好说,你就说多长时间可以破案吧!“ 唐署长张口结舌,只不停擦汗。元副厅长出面解围,说:”郝市长,破案的关键是线索,如今,最重要的线索是验尸的结果,还有那个小岛的口供。可是,日本人不让我们验尸,小岛也要在他们日本人的监护下,我们怎么破案?还请市长和日本人交涉,必须验尸才知道宫本的死因。我们也需要尽快拿到小岛的口供。“ 球踢到了市长的脚下,郝市长只好说:”这方面我去争取,你们先把别的事放放,我看上面就要有指示下来了,到时候限期破案,你我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这样吧,我这就去见鸠山领事。“ 唐署长愁眉苦脸地送走了几尊大神,火急火燎地召集手下开会想折,他那里知道,在他辖区内的元公馆,此时正开着庆功宴呢。 当然,这只是两个人的庆功宴,在书房里,元彪和潘玉真拿着高脚杯,里面是暗红色的三十五年陈的法国拉菲堡,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般的微光,轻轻一声响脆的碰击,两人仰脖一饮而尽。 “不过瘾!还是咱的烧刀子有劲!酸不酸c甜不甜的,跟水差不多,再搁那儿一百年也出不来咱那烧刀子味!”元彪嘴上不满意,脸上却是喜上眉梢的样子。 潘玉真是模是样地拿着酒杯,又给两人倒了葡萄酒,然后轻盈地转身走到桌子后面的大靠背椅子坐下来,举着酒杯,在阳光下轻轻摇晃,欣赏着一抹抹淡红的痕迹,说:“有了这个好消息,就是喝水都是酒味。甜,又辣又甜!” 元彪哈哈一笑,也走过去,靠在桌边,面向潘玉真,举杯碰了她的杯子,又是一饮而尽,说:“这个老宫本,狗皮膏药似的贴着咱,害了咱多少次,都没成!老婆一出手,他就一命归西了!你说,他在黄泉路上,得多憋屈的慌!哈哈哈哈!想着就痛快!来,老婆,我敬你一杯!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啊!” 潘玉真笑嘻嘻地喝了酒,说:“他宫本欺人太甚!大路不走,偏往死路上闯!作死!听说,连红楼里的姑娘都恨他,死在那儿,也算是现世报!这下,堂哥那儿该忙上了!八成,他会让你帮忙呢。这种案子摆不平,不都是找你吗?” 元彪说:“放心,保管皆大欢喜!很快报纸上就会有爆炸消息,‘日本贵族命丧大力丸’,哈哈哈!” 潘玉真说:“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帮帮柴可洛夫斯基,卖他个人情,保红楼也就是保我们。等风声小了,我找个人把那姑娘赎出来,把她全家送到美国,这事就了了。不过,以防万一,你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万不得已就不能留了。” 元彪点头道:“知道。对了,洪帮那边怎么办?宫本虽然死了,可是还没有拿到日本人毒杀龙三凤的证据。那个小岛不知道活着不?他要死了,还真有些麻烦。” 潘玉真说:“先探探陆封疆的意思。现在日本人正盯着我们,我们不能有任何动作。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日本人干的,他们也没有证据说是咱们杀了龙三凤。既然陆封疆坚持要抽黑红签,又让叶枫暗中帮助咱们,他必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过就是为了给弟子和江湖上一个交代。最不济,就是按照抽签的规矩来。” 元彪说:“我抽的是黑签,看来得有个准备。虽然洪帮不至于开生死门,但输了丢面子事小,不知道他们会开出什么条件,那姓陆的可不是省油的灯。” 潘玉真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说:“改日,我跟天行谈谈。” 日本人在红楼出事的消息很快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当然,多数都是黄色段子,死在那样一个地方,不加点黄色佐料都说不过去。自从宫本出事不久,孩子们也正常上学了。天行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可是,他心里总是闷闷的,这天吃了晚饭,孩子们各自有各自的事,天行独自出来散心,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一阵,突然想起见过两面的于世昌曾邀自己到府上一叙,就打听地址,登门造访。 于世昌的府第是座老式大宅,地处安静之所,老仆人去通报片刻,殷勤带着他穿廊过院,来到一个不大的四方小院,两边是抄手回廊,南面一座屋子,匾额上书“若水居”,中间一个如同天井的院落,除了角落上疏落地种着小树和花草,大部分是青砖铺地。夕阳的余辉中,一个身穿灰白色衣裤的老者正在舒缓地打着八卦游龙掌,天行静静地站在回廊上看着,感觉似曾相识,又是如此亲切,好像回到了崆峒山的那个小小道观,那分明就是太师父在气定神闲地打着太极。 老者自然就是这里的主人,曾经在东北叱咤风云的清一教教主于世昌,他知道李天行站在一旁看,不缓不疾地收式后,缓步上前拱手道:“小兄弟,怠慢了!” 天行忙回礼道:“老前辈,是晚辈今日来得唐突!冒昧打扰,还望前辈见谅!” 于世昌笑着说:“哪里,我们修道之人讲的就是随缘,心之所至,身之所往,才是逍遥自在。你来得正好,可愿和老夫来一趟推手?” 天行眼睛一亮,马上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随着于世昌来到院中拉起了架势。 才一接上手,天行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住了自己的手臂,忙收敛心神,气运丹田,稳住下盘。两人你推我搡,动作缓慢,看似毫无惊心动魄之处,但若是内行,就会注意到其中的精彩。但见他们动如行云流水,招式变换层出不穷,见招拆招中不见丝毫戾气,但见那种心有灵犀般的默契。就如同是下棋遇到了真正的对手,双方都乐在其中,欲罢不能,直至两人额头微微见汗,互相会意一笑,同时收手。 天行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前辈赐教!天行收益非浅!” 于世昌微笑地看着天行,眼中满是欣赏之意,说:“真是江山代有新人出。吾辈虽老,还有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国之幸甚!” 天行闻听此言,受宠若惊,忙说:“前辈过奖了!晚辈功夫阅历尚浅,如何担得起前辈如此夸奖!” 于世昌笑着说:“小兄弟,我们进去谈。” 两人进屋坐定,仆人送上清茶,于世昌说:“你也不必自谦。老夫在这江湖中数十年阅人无数,像你这样,小小年纪就内外兼修到如此地步的,实在不多!最难得的是你为人内敛敦厚,少见年轻人惯有的浮躁轻狂,这就更不易啦!” 天行原本心中有难解之事,无法排解,才想到来找于世昌,没料到于世昌如此看重自己,心里反而有苦难言了,只好谦虚地笑笑,说:“前辈如此说,天行实不敢受。自从晚辈下山,不过一载,身边没有了师父和太师父的指教,心中很多困惑不能纾解,今日冒昧前来,是想向前辈讨教的。不知前辈可愿赐教?” 于世昌捋捋花白的胡子说:“有什么,但说无妨。老夫愿闻其详。” 天行一时倒不知道从何谈起了,想了想说:“原本我下山的目的很简单,找到先师的家人,将先师好好安葬,完成他的遗愿,就回去继续跟着太师父修道。可是因为迟迟找不到先师的亲人,只好滞留在此地,虽然遇到了干姐姐和姐夫,待我如家人一般,可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我觉得好像有股力量把我卷入其中,总是身不由己。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这样待下去。可否请您老给我指条明路。“ 于世昌用手捋了捋胡须,说:“嗯,你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你救了潘玉真,她也曾舍身救你。要说元彪这两口子对你倒是有真情义。不过,你最近经历的这些事也正是因为他们而起,所以你想远离是非,但又碍于情义而犹豫不决,是不是?” 天行点点头,道:“正是,还望前辈指点迷津。” 于世昌略微停顿了一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天行说:“你可知道元彪的底细?” 天行说:“不很清楚,只知道他们行商,但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于世昌放下茶杯,说:“元彪和潘玉真可是长春城的土皇上啊!他们两人都是土匪出身。元彪的父亲元战虽然洗手不干了,可他的人脉上可通张大帅,下可达三教九流,大儿子又是师长,这年头,有枪杆子撑腰就说一不二。长春的政要们大都得到元家的好处,更有元战的侄子当着警察厅副厅长,元彪的生意踏着黑白两道,把持着长春商界命脉多年,同时也是这里黑道的老大,江湖上人称‘彪爷’。再说潘玉真,他爹在白山竖旗多年,山寨兵强马壮,和元战是拜把子兄弟。潘玉真是二丫头,别看大字不识几个,却是颇有心计的,元彪能有今日,多亏娶了她,她就是元彪的主心骨,连她爹潘雷也很是倚重这个丫头,可谓一手托两家,所以江湖上都称她‘二掌柜’。要说你初到长春,就和他们结下恩义,也是不同寻常的际遇了。但是,凡事皆有两面,他二人就是是非之地,不管他们是不是有意,你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卷进去,所有肮脏的c血腥的东西就会不断地纠缠着你。这就是你的苦恼吧!“ 天行心情更加沉重,无言地点点头。 于世昌轻轻叹了口气,眼光投向屋外的沉沉夜色,接着说:”孩子,看见你,就想起当年的我。四十多年前,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跟着师父下了武当山。经历了许多风雨之后,才知道山下的世界是我们修道之人真正的磨练。就好像是一片树叶,把它放到古井之中,它自然静得下来。可是如果把它放到惊涛骇浪之中,它是否还能安之若素呢?还记得,我师父曾对我说,如果历经红尘之事后,我再回到山上修行,境界必然会更上层楼。可惜,时至今日,我已鬓发皆白,却仍然羁留于此,实在是平生憾事啊!“ 天行闻得此言,心有所感,默然不语。于世昌收回目光,看着天行说:”孩子,你可想过,自你下山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踏入了是非之地。不论你是否和元彪c潘玉真有没有瓜葛,都会有恩义情仇的纠葛,都会有金钱权势的诱惑。更何况,时逢乱世,内乱外侮,人们的性命如同蝼蚁,你将面对的是背道而驰的天灾,如何修炼自己,如何济世救人,这就是你修道的必经之路。你以为,所谓‘麋鹿戏于前,泰山崩于后’的定力,是仅仅靠静心打坐就能做到的吗?“ 天行听得背后发冷,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渐渐体味出于世昌话里的意味,不由得站起身,拱手拜谢道:”多谢前辈的教诲,晚辈必当铭记在心。想想下山后经历的种种,果然如前辈所言,魔在心中,究竟是自己的定力太浅,才有困惑。不见风雨,不知晴天。晚辈受教了。“ 于世昌会心地点点头,说:“你尚年轻,又是刚刚出道,经历尚浅,却能不慕权贵,能有如此定力已经不易了。如今,你我生逢乱世,被大势裹挟其中,常有身不由己之事。但,只要秉承天道人心,方不会迷失本心。恐怕,这也是给你取名之人的期冀吧。” 天行深为感佩,忙道:“正是,晚辈的名字是太师父所赐,他老人家的教诲天行时刻不忘。今日得到前辈的真言,晚辈感激不尽。已经打扰多时,晚辈就此告辞。” 于世昌起身相送,笑着说:“我这老宅就像是闹市中的一口古井,你若想清静就来此一叙。老夫有清茶素食,还能活动活动筋骨。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推手啦!” 天行连连称是,告辞而去。出了于府,天行不急于回家,徐徐而行,心里还在不断琢磨于世昌说的那些话,想着过去发生的事,也想着今后的打算,如此,绕了好大个弯路才回到元公馆,竟已经三更天了。两个守门的保镖看到他说:“哎呦!你可回来了!夫人都急坏了,怕你出事,派人出去到处找你,快进屋吧。” 天行赶忙进了大客厅,迎面老梁一见他就说:“太太,天行少爷回来了!少爷,快,太太都急坏了,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天行心里过意不去,看到满脸忧虑的潘玉真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他说:“天行,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没出什么事吧?” 天行带着歉意说:“姐,是我的错,回来晚了。我没事,让姐担心了。” 潘玉真打量着天行,见他毫发无损,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坐下吧。老梁,你叫他们锁上大门,你们也都去睡吧。” 老梁照着吩咐去了,潘玉真看着天行说:“你去哪了?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天行说:“姐,我真的没事。我就是出去走走,突然想到了于老前辈,就去他府上坐了坐,就回来晚了。怪我光顾着想事,忘了时辰了。都这么晚了,姐快回屋睡吧。” 潘玉真这两天一直注意到天行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听说他去了于世昌那里,知道有些事情遮着盖着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问道:“天行,我看得出来你这两天有心事。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么?” 天行不想生出什么误会,就说:“姐,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于老前辈闲聊,真的没什么。” 潘玉真变得严肃起来,说:“天行,你不要瞒我。你有没有心事我看得出来。我知道,因为开煤矿的事,让你卷进这些打打杀杀的勾当,你不想做,可是又为了我们不得不做,所以心里憋屈的慌,对不对?” 天行看到潘玉真认真起来,只好说:“起初是有些别扭,但现在想明白了。姐就别为这事伤脑筋了。宫本已死,暂时就没人来捣乱了,孩子们也回去上课,姐也可以安心养养身体,别想那么多了。” 潘玉真看着天行很是诚恳的样子,不好追根问底,想了想说道:“天行,前一阵子忙东忙西的,找你师父家人的事也没顾上催问。现在煤矿的事算是开了局,后面就让你姐夫自个儿折腾去,我给你盯着找人的事,总也让你师父尽快入土为安呀!” 天行听了动容道:“是,我和先师名为师徒,情如父子。先师已过世一年了,却还不能入土为安,这是我的不孝。姐,我想亲自去找先师的亲人,尽快将先师安葬。” 潘玉真一口答应,说:“好,明天我就给你派些得力的人手。孩子们你也不必跟着了,我多找些可靠的人看着就是。不论需要什么,你跟我说。还有,虽说你师父已经火化,我看还是要订口上好的棺木,立个石碑。碑文你来定,还有陪葬品,别让你师父在那边缺什么,我让人把所有这些先备齐了,只等你这边一有信,咱就给你师父风风光光地安葬好,全了你做徒弟的孝道。你看可好?” 天行连连点头,说:“姐想得周到,都听姐的。今后我会常在外面跑,姐和姐夫有什么事就叫我回来。你们也要当心,宫本虽然死了,他的党羽还在,也说不好会贼心不死。对了,洪帮那边怎么样了?我们抽了黑签,还算不算?” 潘玉真看似不经意地说:“这些你就不必操心了。你以为我们是泥菩萨吗?至于洪帮,让他们找日本人算账去。你就安心办好你师父的事吧!行了,再不去睡,天就亮了。我也困了,明天再说。” 两人上了楼,各自进屋去了。潘玉真和衣坐在床上,望着微微透过月色的窗外独自出神,好久,叹了口气,和衣而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潘玉真告诉元彪,她决定让天行去找他师父的亲人,洪帮的事另外找人。元彪无可奈何,也没多说什么,忙煤矿的事去了。潘玉真不仅给天行调派了不少人手,还动用了各种关系,为天行找人铺好了路,天行嘴里不说什么,心中自是感动,开始着手找人。也许是殷家有意避祸,隐姓埋名地躲了起来,一连十多天过去了,天行把黑山附近的村落找遍了,也没有任何线索,只是听说了各种当年青龙寨的传说。于是天行决定先回长春,向潘玉真讨个主意。 天行回到元公馆,适逢潘玉真外出不在家,天行就想去学校看看许久没有见面的顺子他们,路过一个茶楼,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声音从上面传过来,抬头一看,二楼上一个人正冲自己微笑,是叶枫。跑堂的过来把天行带到二楼的一间独立的雅座,献上茶,关上门出去了。 两人抱拳致意各自落座,叶枫笑着说:“天行兄弟,关帝庙一别,多日未见。今天怎么有闲出来逛逛?“ 天行说:”我刚从城外回来,正想去学校看看弟妹们。叶大哥也好雅兴,最近一向可好?“ 叶枫说:”我哪里能像老弟这样清闲,离开分舵不短时日了,好在明天等贵帮闯山门一结束,我就能回去了,还不知道多少事等着我呢。“ 天行闻言诧异,问道:”什么闯山门?“ 叶枫也感到意外,反问道:”怎么老弟不知道么?贵帮抽了黑签,按照规矩要闯山门。时间定在明日正午,在城外的天门岭。难道不是你来闯关吗?“ 天行不解地问:”关帝庙抽签不是为了引出宫本的吗?龙三凤的死是日本人干的,叶大哥不信吗?“ 叶枫微微一笑说:”看来老弟是真被蒙在鼓里。龙三凤的死,我也认为很可能就是日本人的阴谋。可是我们谁都拿不出证据来,宫本和小岛一死,更是无从查起,这是其一。就算是我们都相信是日本人干的,却不能明着找日本人算账,连张大帅都惹不起日本人,何况我们。但是洪帮人堂堂主不能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总要给洪帮众兄弟和江湖一个交代,这是其二。龙三凤被捕是为了行刺你,又是在监狱中被毒死的,这笔帐就只能记在贵帮和你的身上,这是其三。关帝庙抽黑红签,你们是想演戏给宫本,可我们却是认真的,所以才坚持由帮主和你们元会长亲自抽签。不管日本人是不是真凶,我们都会用这种方式解决两帮的纠纷,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避免不必要的争斗。这下,你明白了吗?“ 天行沉默片刻,说:”叶大哥,闯山门是怎么个闯法?“ 叶枫说:”按照规矩,由抽到红签的一方定时间c地点和方式。黑签的一方选派人手应战,只要赢了,双方立刻罢兵言和,就当没发生过任何纠纷一样。如果输了,那黑签的一方自认倒霉,要接受红方提出的条件。“ 天行说:”如果红签一方提出的条件太苛刻,黑签一方不能接受,怎么办?“ 叶枫双臂抱在胸前,笑着说:”那就打喽,从此江湖就是腥风血雨,暗无天日了!“ 天行不禁愕然,一时无语。叶枫看着天行,神态轻松地说:”我说老弟,你也不必紧张。其实,如果真想打,根本就无需抽黑红签。江湖上之所以有这么个规矩,就是为了避免帮派之间的血腥争斗。所以一般来说,红签的一方都不会太过为难对手,即便黑签一方输了,红签一方也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除非有人存心不良,故意刁难就另当别论了。“ 天行有些释然,说:”这么说,贵帮也不会故意为难我们了?“ 叶枫说:”我们当然有讲和的诚意,不过我们都以为肯定是你来闯山门,所以特意为你设计了些小玩意。如果不是你,除非这个人也有不逊于你的本事,否则你们可就没什么胜算了。“ 天行追问:”那你们会提出什么条件?“ 叶枫一笑说:”你是要我当叛徒,受三刀六洞被逐出洪帮吗?我可已经给你透露不少消息了。其实,说真的,我倒真是希望你能赢。我知道龙三凤的事,不会是你们做的,如果双方能无条件言和,大家都有脸面。如果你们输了,不管我们提什么条件,你们都是面子不好看。保不齐将来会给大家带来什么隐患。我倒是好奇,你们那里真是藏龙卧虎,还有比你更强的人吗?“ 天行略有尴尬地说:”叶大哥太抬举我了,比我强的人肯定多得是。姐姐姐夫选了别人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叶枫不太相信地摇摇头说:”据我所知,贵帮和我们不同,你姐夫是做军火生意的,祖上又是土匪起家,所以更相信枪炮。他手下的徒众装备得跟正规军差不多,喜欢玩那些洋枪洋炮。可是论功夫拳脚,大都是些门外汉,想闯我们的关,不大灵光!“ 天行默默无语,想起那晚和潘玉真的谈话,心里有了些揣测。于是起身和叶枫告辞,也不去学校了,直接回了元公馆,和公馆的保镖c仆役聊了聊,果然从他们的嘴里知道,姐夫的手下多是会使枪的,有功夫的本就不太多,而洪帮的弟子却很是重视拳脚功夫,洪帮帮主座下的八大金刚都是在江湖上名号响当当的人物,除了龙三凤以使枪闻名,‘鬼算盘’不会功夫外,其余众人都身怀绝技。 当天潘玉真和元彪回来的很晚,见到天行略显意外,元彪打了招呼就要上楼,天行叫住他们说:”姐,姐夫,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三人进了书房,天行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见到了叶枫,知道明天就要闯山门,而且他们以为我会去,所以特意为我设计了关口。明天的事,还是让我去吧。“ 潘玉真和元彪互相看了一眼,潘玉真刚想说话,元彪说道:”你看,还是天行懂事。你姐心疼你,不想让你去,瞒着你不让你知道。咋就这么巧,你碰上叶枫了,他还告诉你啥了?“ 天行说:”再多了,他就不肯说了。就是说他们猜着是我去,所以关口都是为我设计的。还是我去更合适。“ 潘玉真说:”既然他们针对你设计了关口,你去不正中了他们的圈套?还是找别人去吧。“ 天行说:”听叶枫的口气,他们就是要在拳脚功夫上分输赢。姐姐c姐夫要是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那我就不争了。再说,叶枫的意思,洪帮也想讲和,不会太为难我们。如果我们赢了,就能无条件讲和,双方都有面子,否则,万一他们提出的条件让我们难堪,也是将来的隐患。“ 元彪用手顺顺头发,看看潘玉真,潘玉真会意,却仍然犹豫,说:”天行,我之所以瞒着你,就是不想再让你卷到江湖恩怨中。你为了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你不愿意的事,这件事,没那么严重,最多丢点面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行说:”姐,我明白。这件事是我愿意的,如果一场比武就能避免我们和洪帮的无谓争斗,我很愿意去做。况且江湖恩怨无处不在,躲避不是办法。姐,你就放心吧。“ 元彪一拍大腿,大声道:”好,说得好!你小子人虽小,肚子里的道道还挺有水平。‘江湖恩怨无处不在’的话我喜欢。玉真,这小子有种,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让他去,输了赢了的,都没关系!他们要敢伤你,我突突了他们!“ 事已至此,潘玉真也不好再拦着,心里喜忧参半,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长春城西北的天门岭,山如其名,好像是一座山被当中劈成两半,两边山峰遥望,悬崖陡峭状如对开的石门,远远望去,如同是天门半开,不禁令人感叹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时近正午,天门岭峰顶黑压压一片人,但都秩序井然。于世昌c洪帮帮主c陆封疆与元彪夫妇坐在一个八角飞檐的凉亭里,七大金刚站在亭下,对面是李天行在内的十个人,外围一侧是洪帮的几十个弟子,都是一身短打劲装的刚猛小子们,按照规矩没有带着兵刃,却杀气腾腾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站在他们对面的就是元会长的手下,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但与洪帮人不同的是,他们都是一身黑色笔挺的中山装,因为统一的制服,即使没有武器壮威,却颇有些整齐划一的军人气势。 在他们围着的场子里,摆放着一个插满兵器的架子,刀枪剑戟在阳光下明晃晃地闪着刺眼的光芒。陆封疆不紧不慢地说:“元会长,按照规矩我们出题,你们应战。只要你们过了三关,咱们就当龙三凤的事过去了,从此再也不提。不知道元会长这边何人应战啊?” 天行闻言上前一步拱手道:“是晚辈,请洪帮兄弟赐教!” 陆封疆面无表情,眼光一闪,说:“好!那就开始吧!” 从七大金刚的行列中走出了排在第二位的一个壮汉,和排在首位的大弟子迟大力身量相仿,只是看似有些木讷,可是却有个不相称的外号“八面玲珑”魏长清,冲着天行一抱拳,说:“小兄弟,场子上的那些兵器你随便挑,咱们过过手!” 天行随着他下到场子,虽然跟着师父练外家功夫,兵器上也只练过剑c刀和棍。于是拿了棍,魏长清拿了一柄大刀,刀背上穿着八个大铁环,微一抖动就会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正是他外号的由来。 两人对视片刻,魏长清将刀徐徐抬起,随着一阵脆响,大刀携着风雷之势斜劈下来,天行知道不能正面去挡,否则很可能棍子就被劈断了,赶忙侧身疾闪让过刀锋,同时一个直捣黄龙直击他的左胸。魏长清将劈改为削,斩向天行的右臂,天行后退避开。魏长清的大刀上下翻飞,如影随形紧逼不舍,天行却是一味地躲闪退让,虽未落败,却显得有些狼狈,这让周围一心想看场精彩比武的众人不免失望。有人小声嘟囔:“看来传言不可靠,这小子不成啊!这才第一关就没看头了。” 旁边的人哭丧着脸说:“他可害惨了我了!我把棺材本都押上了,赌他第二场输。还不都是你们跟那瞎传,要不我能信!唉!” 亭子里的元彪脸色也不太好看,陆封疆则仍然无动于衷地看着,眼神里也不见丝毫喜色,外面的六个堂主除了永远面无表情的姜云,和依旧神情漠然的叶枫,多数人都露出得意之态。场上魏长清愈战愈勇,那把刀使得密不透风,好似把天行四面八方包裹起来,那清脆的金属环响不绝于耳,倒真应了“八面玲珑”的意思。与魏长清几乎是人刀合一的痴狂状态相比,天行只能用勉强自保来形容了,一个不小心,魏长清找出破绽,那柄大刀往天行头顶猛劈下来,天行不得不用棍去挡,金木相交,其结果可想而知,木棍被削去三分之一,天行虎口生疼,忍不住后退几步,看得亭子里的潘玉真一颗心猛地一跳,元彪差点嚷嚷出来。 魏长清略微停顿了一下,看着拿着残破的棍子的天行说:“怎么样,是认输?还是继续?” 天行脸色居然有些兴奋,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中的棍子说:“它在,我也在,当然继续。输赢还不一定呢!” 魏长清冷笑一声,说:“好,那就使出你吃奶的力气吧!”说着就一个飞身而上,刀借人势,人助刀威,泰山压顶般砸下来。天行向后疾飞,退到了后面的武器架子旁边。一招扑空的魏长清就势封住天行的前面,大刀拦腰横扫千军,眼看天行败局已定,有人脑子里竟然闪过血溅当场的惨象。可是大刀走空了,天行凭空消失一般,原来他似乎早料到这一招,在魏长清刚出招时,他就借着后面的架子一蹬之力,飞到空中,转而向下,带尖的木棍直插魏长清脑顶。魏长清一招走空,因用力太猛不及收刀去挡,只好就势前仆,撞翻了武器架子,一个翻滚站起来,天行的棍子也到了面前,他想横刀去挡,却觉得手腕一酸,握不住刀,大刀当啷落地之时,尖利的棍尖已经离咽喉不过隔着一张纸的距离了。 这一逆转实在发生得太突然,大家几乎都摒住了呼吸看着场上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欢呼声从那队身穿黑色中山装的队列中响起。天行收了棍子扔到一旁,拱手说:“魏堂主承让了!” 魏长清脸上的肌肉有些抽动,胸中憋着一口气,也不作声,抱拳回了礼,默默回到队列之中。 元彪松了口气,心中暗骂:“这小子,搞什么搞!这不玩儿人嘛!”转脸看着陆封疆,忍着得意之色,说:“陆帮主,魏堂主好刀法,我兄弟算是险胜!不知这第二关由哪位高徒来守呢?” 下面叶枫走出来,抱拳施礼道:“元会长,第二关由我来。不过,这场子还得收拾收拾,天行兄弟也能休息一下,我可不想占他的便宜。” 元彪见是叶枫,心里有些不安,他知道洪帮中有传言,说叶枫是八大金刚中的‘三绝’,无论智谋c武功c还有相貌,都是无冕之王,将来洪帮主的继承人很可能就是他。 场子很快被清理干净,但是却又抬出来一堆木桩出来,开始挖坑埋桩,时间不大,十二行每行三个,一共三十六个一人多高的桩子立好了,懂行的都认得,这是天罡桩。只是这些桩子立得有些奇怪,每个桩子都埋得不深,别说在上面打来打去的,功力差点的恐怕站都站不安稳。 叶枫看到一切就绪,出来对天行说:“天行兄弟,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些木桩都埋得不深。我们比试的规则就是每人十八根木桩,谁先毁掉对方的木桩,或者让对方掉落在地上,谁就赢。双方都不能使用任何兵器。请!”说着抱拳相请。 天行回了礼,两人下了场子,各自纵身飞上木桩,都轻松安稳地站定。场上一片寂静,如此高难度的比武,让大家都瞪大双眼,连眨眼都尽量减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气氛比刚才还要紧张。 元彪心里暗道:“幸亏让这小子来了,要不连个能上去站桩的人怕都难找。洪帮的人才还真是不能小看了!” 天行拱手说:“久闻叶堂主轻功了得,今日能和堂主交手,是天行的荣幸!” 叶枫淡淡地说:“好说!那就放手一搏吧。” 天行移步上前踏在离叶枫最近的一个木桩上,同时双手连番攻击,叶枫应对自如。天行一改第一关以退为进的策略,一上来就使出凌厉攻势,见叶枫上盘难以寻找破绽,便以手为轴,双腿连环踢出,攻击叶枫的下盘,趁叶枫腾挪闪避,一脚踹倒了对方的一个木桩。然后手一使劲,又飞身回到自己的木桩上。 开局就失去先机的叶枫如一片飘落的枫叶轻飘飘落在木桩上,对于自己失去一个木桩的事丝毫不介意。天行在初轮的进攻中看似占了上风,但是他心里清楚,叶枫只是在试探自己,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天行不敢懈怠,决定转而寻找空隙对木桩下手,只要先毁了对方的十八个木桩,就可以闯过此关了。 叶枫看出了天行的企图,开始反击,这下天行顿感压力剧增。叶枫的轻功果然不同凡响,他在木桩上如履平地,十几个回合之后,渐渐把天行逼到了一角之上。天行一横心,卖出个破绽,身体后仰似乎失去重心,叶枫略有迟疑,虽然欺身而上,但留了几分力,果然天行一个拧身下伏,攻击叶枫腹部,叶枫纵身后翻,落在另一边,天行趁机脱身,飞到另一个角落略作喘息,心中不免有些沉重,看来叶枫的实力的确在自己之上。叶枫仍然气定神闲地站着,山风吹过,衣袂飘飘的叶枫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不禁暗自赞叹。 天行心中暗自计较了一番,知道要想把叶枫打下木桩,难度太大,僵持下去对自己更为不利,看来只能在木桩上动脑筋了。天行再次冲向叶枫,看似攻势凌厉,实际虚晃一枪,瞅准空档连环脚踢出,趁叶枫躲闪,用手挂在一个木桩上,身体一个转轮,双脚接连踢倒了三个木桩。哪知叶枫也以牙还牙,也踢倒了天行的三个木桩,两人索性一气呵成,在对方的阵营里横冲直撞,但见木桩纷纷倒下,最后只剩下各自脚下的一个。两人各自站在对方的木桩上,静静看着对手,场上的众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期待着最后的对决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突然天行一个仙鹤亮翅纵身而起,令众人张口结舌的是他竟然一脚斜着踹倒了脚下踩着的木桩,自己却借着反作用力向反方向飞去,木桩倒地之后,天行也飘然落地,众人一片哗然。洪帮的人纷纷叫好,庆祝叶枫胜出。潘玉真反应很快,高声说:“按照规则,先把对方的木桩打倒的就算赢,大家都看到了,可是木桩先落地的。叶枫站着的那个可是天行的木桩。这第二关是李天行赢了。” “鬼算盘”柳登元立刻接口道:“潘夫人,在木桩上比武,当然是先被打下木桩的赢,如今只有老七还在桩子上,却硬说先落地的李天行赢了,谁会服气?” 洪帮阵营中立刻喧嚣一片,纷纷说:“让落地的人赢,我们不服!不服!” 此时叶枫下了木桩,表情平淡如常,走到亭下,说:“帮主,元会长,比试前我说的很清楚,先把对方木桩都毁了的就是赢,或者先落地的就算输。现在我的木桩都被毁,可天行兄弟也先落了地,既然规则上没规定清楚,我看,应当算是平局。” 潘玉真立刻说:“叶堂主说得还算公允,既然规则没定得那么明白,算成平局谁也不吃亏。如果这么争下去,不又成了一段没头的公案?要不,就请于世伯定夺吧。” 于世昌捋着胡子沉吟片刻说:“陆帮主,你怎么看?” 陆封疆眯缝着眼睛,眼光扫了一眼叶枫,饮了口茶,看着下面站着的天行,说:“小兄弟,你说呢?” 天行自知自己最后那招同归于尽的办法,实在是因为没有把握赢了叶枫,只能出此下策以绝地求生,所以心中不免心虚,偏偏陆封疆问到自己,只好红着脸说:“晚辈自知难以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投机取巧,出此下策,是赢是输,请帮主裁断吧!” 陆封疆看看脸有愧色的天行,面色阴沉地说:“你倒是还算老实,论实力,你的确赢不了。不过,既然要按规矩来,我们洪帮人说话算数。就算是平局吧。于大哥,你是仲裁之人,你来一锤定音吧!” 于世昌面色庄肃地说:“好,既然双方都是这个意见,这第二关是平局,也就是李天行过关,可以进入第三关。” 潘玉真和元彪松了口气,天行向叶枫一抱拳说:“叶堂主功夫人品都是人中龙凤,天行惭愧,改日必当登门谢罪!” 叶枫淡然道:“天行兄弟,言重了。兵不厌诈,你是智取,何来谢罪之言。还是静心准备第三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等场地清理了之后,洪帮的人又竖起了一个稻草人,离稻草人一箭之地,地上放了一个长条木板,木板宽度不足一尺,厚不到一寸,长约二十尺。迟大力走过来对天行一抱拳说:“天行兄弟,你看看那边的稻草人,如果让你站在木板的一端,用箭或者枪去射那个稻草人,你可以做到吗?” 天行心中满是狐疑,这前两关一个比一个艰难,照理说这第三关应当更难,可是迟大力出的题简直有些儿戏,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做到。于是回应道:“可以。” 迟大力一摆手,一个小伙子端着个大托盘上前,掀开盖布,托盘里面是一张弓和一把手枪,对他说:“那就选一样吧!” 天行伸手拿起了弓。 迟大力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支箭递给天行,说:“请兄弟先试试距离是否在射程之内。” 其实不用试,这个距离对天行来说没有一点难度,但还是按照要求走到木板的前端射了一箭,正中稻草人的心窝,然后边往回走,边纳闷。迟大力大声说:“射得好!”边说边拿着一个箭囊迎面走过来递给他说:“这第三关就是站在木板上,把这箭囊里的十只箭都射到稻草人的身上,就算过关。” 天行错愕地接过箭囊,迟大力接着说:“不过,不是在这里,是在那边。”说着,抬手指向左边。此时,洪帮的弟子正抬着那块木板往悬崖方向走,很快到了悬崖最突出的地方,这里就是“天门”所在,两边悬崖各自向对面延伸,中间间隙一箭之地,悬崖几乎直上直下,如同天然半掩的两扇石门。很快,那块长条木板放在了悬崖边上,三分之二悬空,三分之一被块大石压住,对面悬崖上赫然竖着一个同样的稻草人。此时,大家才都恍然大悟。这第三关竟然是站在悬空的木板上射箭,底下就是万丈深渊。别说站在木板上射箭,就是走过去都生死难料。这下子众人都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元彪不禁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吼道:“陆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讲和呀,还是要杀人啊!咱们明着来!我们不比了!咱回去!”抬腿就要走。 于世昌忙拦住元彪说:“元会长,请先息怒。我们静下心来慢慢说。毕竟是为了双方的大局,还是不要冲动。潘夫人,你劝劝会长,凡是以和为贵。我们坐下来谈谈再说。” 潘玉真脸色亦有愠怒,但还是忍住没有发作,看着陆封疆说:“陆帮主,龙三凤的事原本就和我们无关,但为了两帮的大局,也为了贵帮的面子,我们才一再忍让。可是你这么做,就是存心要我兄弟的命。我潘玉真还不至于拿兄弟的命去讨好你们!陆帮主如果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只好走着瞧了!” 陆封疆早就有心理准备,大家的反映也都在预料之中。陆封疆不正面回应潘玉真的质问,却冲着下面说道:“老八,你去射几箭给大家看看。” 绰号“暗影”,以神秘著称的姜云默默地走出来,对陆封疆抱拳施礼道:“是,帮主。”然后接过递过来的弓箭,大踏步地往悬崖边走,只稍稍停顿片刻,就稳步走上木板,尽管木板因重力缘故上下震颤,他却依然如履平地般缓步走到尽头,从背上的箭囊里取出箭,接连射出十箭,均中中心,然后徐徐放下弓,转身走了回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连叫好都忘了。 陆封疆淡淡地说:“如果这块板子架在三尺高的地面上,谁都敢走,可是架在悬崖上,就没多少人敢上去了。这第三关比的就是胆量和定力。如果没这个胆量直接认输就是了,我们可不想要他的命。元会长,你是不是先问问李天行啊?” 这下元彪可没话说了,也没机会说,因为天行说了句:“好,我去!”就径直往悬崖边走。潘玉真一颗心悬了起来,腾地站起来,刚想喊住天行,于世昌却说道:“潘夫人,你就不能信他一回吗?此时万不可扰乱他的心神,相信我,这也许是成就他的一个好机会!” 此时,天行心里还是很紧张,虽然姜云的行为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但莫名的恐惧还是扰动了他的心神。毕竟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尽管天性和根基都不错,但这样生死系于一线的考验还是平生第一次。此时,让他最有自信的功夫几乎完全失效,也没有人能帮他,只能靠自己的双腿走出一条生路了。 站在悬崖边上,从下面吹上来的山风带着呼啸的声音有如鬼魅。天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可能达到打坐入定的无我境界。当他走上木板到达悬空部分的开端,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下面,但见云雾蒙蒙,山峰陡峭如刀削,其下如万丈深渊,好像是怪兽的大口等着他掉进去,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和心悸。天行猛然惊觉,强迫自己抬头望向对面的稻草人,深吸一口气,气贯丹田,调匀呼吸,摒弃杂念,抬脚迈步,开始了生死之旅。走出几步的天行渐渐感到从下面山谷吹上来的风简直是催命符,风是旋转的,方向变化无常,带着一股难以掌控的力量威胁着他努力维持的平衡。而同时,脚下的木板也在上下颤动,这种颤动在平地上可以忽略容忍,可是此时却随时可以把他抛入地狱。最要命的还是自己的心神,竟然心生退意,那个‘退回去’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天行意识到,如果以这种状态走下去,自己必然是有去无回。 天行站住了,几乎是在悬空部分的中间地带,他闭上了眼,努力去倾听自己的呼吸声,呼吸开始时是短促的,而后慢慢减缓,直至平和。当他再次睁开眼,继续迈步前行,一双脚如同长在木板上,连同身体随着木板的颤动而上下颠簸,呼啸不定的风也被这种节奏所导引变得微弱无力。终于来到了木板的前端,天行站定,缓缓举起弓,将身体调成合适的姿势,从背上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转眼间一箭扎入对面稻草人的胸腹之间,第二箭,第三箭,,箭囊空了,稻草人的胸腹间箭羽如花。天行握着弓,转身往回走,虽然缓慢,却看着轻松自在。当他的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人群中欢呼声一片,很快那群身穿黑色中山装的小子们冲过来,把天行抬起来,走回场子,向上抛了几回才放下来。天行来到亭子下,抱拳施礼道:“姐c姐夫,天行不辱使命,回来了。陆帮主c于世伯,龙三凤的事是不是到此为止,我们和洪帮兄弟可以相安无事了?” 陆封疆仰头大笑一声,对元彪说:“元老弟,恭喜你得到这样一个少年才俊。三日后,在功德居我来做东,大家都来痛饮一番。江湖平静,你我就可以不醉无归了!” 元彪心里暗骂:“这个老东西,脸变得倒快!”,嘴里却大声道:“那是当然,让老嚼头把他的陈年老酒都孝敬出来,咱哥俩要喝它个天昏地暗!于世伯,你也来!我知道你可是出了名的好酒量!” 于世昌微笑着摇摇手说:“我早就戒了,还是在家品我的茶吧!心领了!”然后看着潘玉真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想让他长大,就要经得起大风大浪!”又转脸对天行说:“孩子,我送你一句话,算是记下你今日所为。‘天门岭上射天箭,龙潭穴中镇三关’,真是后生可畏呀!” 从此,天行“镇三关”的绰号便在江湖中传开了。 元公馆终于回复了一时的风平浪静,虽然天行的威望已经得到元家帮上下一致的认可,但潘玉真坚持不让他参与任何帮内事务,甚至仍然对他极力隐瞒元家所有的黑道买卖,除了寻找殷家后人,只是让他接送孩子上学,带着几个孩子习武,算是冷了元彪的场,称了孩子们的心。天行已经大概知道元彪的背景,自然也感激潘玉真对他的理解和安排。四个孩子在天行的用心教授下,还真是有模有样,算是找着武学的门径了。然而,天行寻遍了黑山附近,甚至长春周边,还是没有殷家人的行踪,他开始怀疑殷家人可能远赴他乡了,天地之大,一时茫然无措,每日对着师父的骨灰,心中自是难过郁闷。 日子一晃已经过了夏至,白山米家煤矿终于在半年多的紧张筹备之后进入了开张大吉的倒计时,为了讨个吉利和彩头,元彪请了有名的风水先生‘卜算子’卜易生推算了黄道吉日,甚至细到具体时辰c方位c仪式要求等等来庆祝开张大吉。 这一天,不仅米家c元家老少聚齐,当地政府官员c长春各级头头脑脑也悉数到场,为了保护这些政要权贵的安全,大批警察军队把矿山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要不是锣鼓喧天c彩绸遍地,不知道的会以为这里出了大事了。 大约到了上午十一时左右,大家终于等到了卜算子定的吉时,满载着黑色矿石的运煤车从矿洞里徐徐驶出,车的四角分别插着一面带有符印的小旗子,还各自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棉袄,腰扎紫红色腰带的东北大汉。立时,鞭炮齐鸣,鼓乐声声,元家和米家的人都喜不自胜地看着那些黑黝黝的矿石,好像看着黄灿灿的金子一般。 和大人们的心思不同的就是那些尚不知世事的孩子们了,顺子就很是好奇地问身边的天行:”大哥,这都啥天儿啦,那几个挖煤的大哥看着挺壮实的,咋都穿着一水儿的棉袄嘞?“ 天行说:”因为地下很冷啊。“ 秀儿听了不免道:”夏天都这么冷了,那到了冬天可咋办呐?“ 天行说:”到了冬天,越往地下反而越暖和。“ 元魁和元英听着他们的谈话,也感兴趣地凑过来追问:”这地下怎么和地上反着来?“ 天行说:”古语说’秋收c冬藏c春生c夏长‘。你们看,夏天太阳给我们很多阳气,到了秋天,阳气开始沉入地下,所以地面上越来越冷;冬天的时候这些阳气收藏在地下的水中,这个时候地上最冷,地下最暖;等到了春天,地下的阳气渐渐升到地面,所以春天万物复苏生长;再转到夏天,从地下升起的阳气和太阳产生的阳气浮在空中,所以地面上最热,可地下却是阳气最弱,也是最冷的时候。” 顺子接口道:“大哥,听说那些功夫高强的人,身体里都有气,是不是你说的阳气什么的。你也肯定有吧?” 天行说:“天地有阴阳之气,人也有阴阳之气,无论是炼气还是养生,人都是要顺应天地的。练功只会些拳脚招式是不行的,还要练气,这些我以后会教给你们。” 众人一听都雀跃不已。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个面色冷峻且高傲的人,其中一个人说:“宫本君,你不是看错了吧,那小子乳牙还没脱呢,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吗?” 站在前头被呼作’宫本君‘的矮小健壮的年轻人冷冷地说:“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试试就知道了。他不过是元彪的一条狗,元彪才是我们的目标。我要用他的头祭奠我的父亲!这个矿区将会成为他的坟墓。” 矿区的喧天热闹随着空气四散开去,在隐约可听的白山山巅上,立着两人两马,前面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上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她向矿山方向眺望着。身后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子说:“咱家二小姐这开场锣可够响的,听说快把半个长春给搬来了。平日里派头十足的肆平的那个破县长今天还不跟个小哈巴狗似地摇尾乞怜!要不,咱也下山看看热闹去。” 前面的女子正是潘玉真的妹子,白山雷公寨当家的三女儿,潘玉英。白山雷公寨寨主潘雷有五个孩子,大女儿潘玉惠远嫁,二女儿潘玉真曾经是雷公寨的二号人物,如今虽然不在山寨了,但和元彪另起炉灶也做得风生水起,和雷公寨遥相呼应,颇得老寨主的倚重。老三,也是长子在十几岁时意外夭折,这是老寨主的心中大4痛,也是潘玉真的一块心病,皆因潘玉真一心想把弟弟潘玉栋培养成接班人,却间接害了他,以致负罪离开寨子,懊悔终生。如今的三小姐潘玉英实际上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因为二娘善待早逝大娘的三个孩子,待如己出,所以几个孩子关系都很好。潘玉英如今仍待字闺中,她性情较之姐姐玉真更为直率天真,骑马打枪样样精通,只是不如姐姐心思活泛。寨主潘雷想把继任的担子放在最小的儿子老五潘玉堂的身上,可惜年纪尚幼,还需假以时日,所以,潘玉英如今成了父亲最得力的助手。 潘玉英听了女伴的话,无动于衷地说:“就是那些老套子,有什么好看!不像有些人,跟苍蝇似的,哪有味道就盯上去!我们回去!” 女伴听了,心中暗笑:原来这位三小姐是心里有气,醋劲上来了,这两日正和寨子里的新人宋庭章闹别扭。两人最近有些意思,前日黑山青龙寨三当家的来请他喝酒,听说是给什么人的妹子做媒,潘玉英心里别扭,自然也没心思去看山下的热闹。 矿山开业庆典之后,元家就好像是登上了顺风船一路高歌猛进,生意上财源滚滚不说,因洪帮人堂堂主还没有合适人选,临时找了个弟子暂代堂主之位,陆封疆又有事不在长春,元家帮在长春黑道上更是唯我独尊,元家的风头一时无人比其项背。 一日,潘玉真找来天行,说:“天行,我们在黑山和长春附近找遍了,还是没有殷家人的下落,我知道你心里很着急。不过,我看,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说明殷家人没有遭到灭顶之灾,很可能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了。看来,我们要扩大寻找的范围,可是这样一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我想和你商量商量,要不,我们选个风水好的地方先把你师父安葬了,等找到殷家人在听取他们的意思。你看呢?” 天行想了想说:“也好!先让先师入土为安。只是这墓地该选在哪儿,我真的没有头绪?” 潘玉真说:“殷家当年的青龙寨在黑山,不如请卜算子在黑山选个风水宝地,让你师父也算是魂归故里了。那里现在是‘滚地雷’葛大庸的地盘,这你不用担心,我去和他谈,相信葛大庸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你觉得这样行吗?” 天行感激地说:“这样很好,我想师父也会安心了。谢谢姐替我想得这么周全!” “谢什么!因为我们的事把你师父的事耽搁了这么久,我也于心不安。那我明天就去黑山跑一趟,然后我们和卜算子一起去选个墓地,再商量具体安葬的事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潘玉真办事不仅考虑周全,也是雷厉风行,在选定的一个夏日的黄昏,一座小有规模的坟茔立在了黑山之上,高大的青石碑上刻着黑字碑文“先师殷扬明之位”。跪在墓前的天行身穿孝服,回想着和师父的前尘往事,哀恸不已。站在一旁的潘玉真看着此情此景,不禁想起了当年埋葬弟弟玉栋的情景,触动了心中最不愿触痛的地方,也默默地泪流满面,情不自已。 不觉天色已晚,黑山的青龙寨寨主葛大庸倒真是给面子,不仅给他们的送葬队伍一路放行,还预备了酒宴留宿。葛大庸还有个外号“葛矮子”,皆因此人生就一副武大郎的身量,可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高人,传了他一套地趟拳,以此闻名于江湖,所以人称“滚地雷”。葛大庸不仅个子矮,长相更是丑陋凶狠,两只眼睛明显一大一小,翻鼻孔,大嘴巴,让人不敢正视。可是潘玉真却能和他谈笑风生,丝毫露不出恐惧或者厌恶之色,甚至敢直呼他葛矮子,却不会令葛大庸感到不适,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巾帼豪爽之气,让天行心里很是佩服。 天行刚刚安葬了师父,故而不动酒肉荤腥,只略略吃了点素食就放下了筷子,也不多话。葛大庸注意到了,便说道:“这位小兄弟如今可是名震江湖啊,现在江湖上都知道’镇三关‘的名号!要不是今天这个日子不合适,我倒想和天行兄弟过过招,一定很是痛快啊!” 潘玉真知道天行不喜应酬,抢先接口道:“你们老爷们好像活着就这么几件事,喝酒c打架c女人!对不?” 葛大庸哈哈大笑,说:“二掌柜说的对,不过这个顺序有问题,对我来说,应该是打架c喝酒c女人,这才有意思!” 旁边的二当家霍明接着说:“可不,这顺序很重要,对老三来说,就应该是女人c打架c喝酒,是吧,老三!”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老三田家丰酒量小,几杯烧刀子下肚,已经微有醉意,斜楞着眼说:“你们不懂,女人最重要!不光是给你暖被窝c生娃子!就说二掌柜,老元的江山,一半都是咱二掌柜打下来的,江湖上都知道,二掌柜是女诸葛,他老元是得着了,娶了个诸葛在家,一百个放心,不就有的是时间喝酒打架了!老大c老二c你们羡慕不?” 葛大庸大笑说:“老三的嘴就是会说,不过说得在理。二掌柜巾帼不让须眉,老元真是走了大运了!” 潘玉真自然不会因为这些恭维的话而得意失态,淡然地说:“听听,好像是说女人有多重要,原来不仅要生养孩子,还要给你们卖命打江山,好让你们有时间做昏君,喝酒享乐!唉,你们是不是太贪心了!” 老二霍明说:“所以说,那个孔老头说得对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明明是夸她,到头来还是招顿骂!” 潘玉真说:“知道老娘难伺候,说错了话,就自罚一杯!葛矮子,换大碗,看看今天谁先倒,谁就是小娘养的!”又转脸对天行说:“天行,把这儿当自个家,别客气!想歇了就睡去,别跟他们学坏了!去吧!” 老三田家丰马上抓住话头说:“二掌柜,咋把个爷们当丫头养!男人不喝酒打架还是男人么!来,咱爷们喝两杯!” 天行只好推辞说:“三当家的好意,天行心领了。只是天行要为先师打蘸七七四十九天,期间戒酒戒荤腥。改日天行再找机会和三当家的痛饮一番,定当先自罚三杯,以谢今日之罪。”众人自不好勉强,随他去了。留下潘玉真和这些人喝得个酩酊大醉。 第二天,潘玉真辞谢了葛大庸的挽留,带着天行下山回长春去了。青龙寨的三位寨主望着他们下山的背影,老三对两位大哥说:“我说大哥二哥,如果做了这两个,那元彪和老潘头就都没了半个臂膀,我们可是错施良机啦!” 葛大庸说:“老三,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林子里不能只有一只老虎,否则野狼都能骑到头上拉屎。长春的官兵不敢动咱们,还不是看在元老爷子的份上。没他们作屏障,咱们也安稳不了!” 霍明说:“大哥,咱这日子也太憋屈了,如今生意不好做,白山那边有元彪这个财神爷布施,可咱就这点地盘,十天半月做不了一单,别说招兵买马,弟兄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好地盘生意都让元彪和潘雷占了,就说那个米家煤矿,要没有元彪,咱怎么也能分一杯羹啊!” 老三马上接着道:“是啊,大哥,好事都让他们占了,咱喝西北风去啊!你可得给弟兄们想个出路啊!” 葛大庸听了,脸色阴沉,只说了句:“办法是要想。你们先不要招惹他们,弄不好我们连这个地盘都保不住!” 安葬好了师父,天行心情轻松了不少,一面继续寻找殷家人,一面带着孩子们习武,日子过得倒是波澜不惊。这日,他送孩子们上学,闲着无事,就在校园里随意走走。这学校是长春城最好的,校园占地很大,景致如同是一个皇家花园,假山湖泊,应有尽有。学校里从初小到中学,学生要么凭真本事,要么有过硬的背景。 天行从未上过学堂,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尤其喜欢站在窗外听课。他照例顺着教学楼走着,路过一个教室的窗口,耳边听得有人在念“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顿时心里起了共鸣,觉得文字如此优美,意境又是如此豁达,便驻足继续听了下去。原来,这是一堂古文课,正在讲明代陈继儒的《小窗幽记》。讲台上的老师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中等个子,略显消瘦,面容清秀,说话虽带情绪,却在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文人特有的那股子温文尔雅。天行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到下面一节课上课时,注意到那位老师走进了另外一间教室,于是也就跟过去继续听,如此一连几天。 这一天,天行还是站在窗外听课,下课铃响了,他便转身离开,就听到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这位先生,请留步!” 天行转身一看,正是那位老师,以为自己的行为让人家生气了,于是马上学着学生行礼的样子,对他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打扰您上课了。您要是不喜欢我这样,我不会再来了。” 那位老师走到跟前,很是温和地说:“不要误会。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在窗外听课?你是学校里的员工吗?” 天行看他并没有生气,轻松了些,回答说:“不,不是,我是负责接送元家少爷上下学的。先生的课实在是太好了,忍不住在外面听课。是不是影响您上课了?” 老师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学校管得严,能进入校园的也就是有限的那几个人啦!你识得字?上过学?” 天行答道:“我认得字,但没有上过学。” 老师微笑道:“请问如何称呼?” 天行说:“我叫李天行,天地的天,行路的行。” 老师微微颔首,道:“天行,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好名字。你跟我来。” 天行虽有些疑惑,但也不问,便跟在后面,到了老师的办公区。天行才有些迟疑,老师又示意跟他进去。来到一张桌子跟前,老师拉开抽屉,拿出两本线装书,上面毛笔字写着“古文鉴赏讲义”,递给他说:“这是讲义,你拿去读吧。以后,如果我的课上有空位子,你可以进来听课,如果有任何问题,或者喜欢什么书,都可以跟我讲。你看可好?” 天行大为感动,忙又鞠了一躬,感谢道:“谢谢老师!我还不知道老师的名讳?” 老师说:“我姓文,名敏厚。每周除了周二,我都在。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天行感激地说:“谢谢文先生!谢谢!” 自此,天行按时去听课,有问题就向文先生请教。文先生对天行的认真好学很是高兴,自是知无不言,倾囊以授。 一来二往,天行视文先生为恩师,也时常会登门造访,两人脾气相投,常常秉烛夜谈直到深夜。不过,文先生并不知道江湖事,一直以为李天行只是元家的一个保镖。 潘玉真看到天行经常外出,不是去于府,就是去文家,醉心于武艺文章,倒是很欣慰。因为她知道,土匪也好,黑道也罢,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行当,现在虽然是元家风头正盛的时候,也是该居安思危的时候,至少身为人母的她,不想让两个儿子继续一条道走到黑。可惜这个道理懂得晚了,否则当年也不会逼着性格柔弱的弟弟勉强作为,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她希望天行能活得清白自在,一个算是对弟弟的间接补偿,一个也是为了将来能给两个儿子留下一个保护伞。于是,天行得到了潘玉真的支持,享受着十几年来最为轻松愉悦的日子。 然而,有些人命中注定与宁静缘分浅薄。一天晚上,天行从文家出来,此时已经立秋,白天虽然仍有热力,晚上的风已经颇有些凉意了。天行头脑里还沉浸在那些优美的韵律之中,以至于身心完全放松,对于身后尾随着的两个影影绰绰的影子没有丝毫察觉。过了一会儿,身后的黑影只剩下一个,此时天行走到了一个宽敞之处,前面是一个高高的牌坊,路灯很是昏黄晦暗。突然,一个黑影从牌坊上俯冲而下,一把略弯的长刀带着冰冷的月色向天行头顶劈下来。 天行猝不及防,将将侧身躲过刀锋,就觉得后面有人和利器呼啸之声,凭多年练出来的敏锐感,向侧前方一个侧扑滚翻,等他迅速站起来,两个黑影挥着长刀夹击而来。天行没有兵器,只好连连躲闪,很快觉察到两人的功夫不像是中原武术,那武器倒很像是日本人的刀。 天行一个飞身跳到屋顶上,冲下面问道:“你们是日本人?为什么要杀我?” 两个黑衣蒙面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猛跑几步,脚蹬墙壁,快到顶时一只手攀住墙头,轻松一跃也站到了墙上,依然是一前一后夹攻的态势,并不回答天行的问话。 就在两人冲过来之际,天行飞身而下,两个黑衣人紧追不舍。边打边退,天行跑到一个狭窄的小巷里,黑衣人从背后杀过来,天行借助旁边的墙壁一个空翻到了那黑衣人的身后,空中一个连环脚把那人踢得撞向围墙,再让过另一个斜劈过来的刀锋,以手为剑砍在他的手腕上,当啷一声刀掉在地上。不等他反应过来,挥拳打过去,那人勉强招架几下就被击中胸腹向后倒飞,重重摔在了地上。另一个黑衣人举着刀,但已经心生怯意,贴着墙根蹭过去,和狼狈爬起来的黑衣人掉头逃去。 天行也不追赶,捡起了地上的刀,回到了元公馆。其实已经深夜,大家对天行的晚归都习以为常,所以除了看守大门的保镖,其他人都睡了。天行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对保镖的疑问淡淡说了句:“这刀是捡的。”回屋去了。 第二天晚上,天行刚刚接了孩子们回来,潘玉真就叫他到书房里,递给他一封信,封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天行打开一看,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明日十一时,在大和武馆,恭候李君,以武会友,宣昭我大和武士道之精神。山口木。” 天行喃喃自语:“山口木。日本人?” 潘玉真说:“我已经叫人去查这个人的来历了。来着不善!你先不必理会,等我和你姐夫商量商量再说。” 天行说:“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越躲,他们就越嚣张!”于是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潘玉真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厉声道:“一群疯子!尽是些下三滥的招子!既然天堂有路他不走,偏要到我这阎王殿来,好!那就让他有去无回!” 天行看到潘玉真动了气,起了杀心,不想因为自己再闹出人命,于是劝道:“姐,你先消消气,等查清了这些人的来历再说。至于比武,正好去探探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潘玉真说:“哼!肯定没安好心!真是想切磋武艺的话,何必还要用下三滥的手段暗杀你?你看这封信,比武会友是幌子,用你的血甚至命来耀武扬威才是真的!不去,他们还能来硬的?来了更好,不要他的命,也让他脱层皮!“ 天行说:”无论他们有什么打算,我的功夫也不是假的。姐,你还不信我么?“ 潘玉真说:”要论功夫,我自然对你有信心。可是,这些人是规矩人吗?暗箭难防啊!你心眼实,不是这种小人的对手!还是别上当!让我们去对付!“ 天行昨晚和日本武士交过手,觉得他们的功夫不难对付,一时起了好胜之心,觉得潘玉真过于小心谨慎了,颇不以为然。 第二天一早,潘玉真就让鲍璞带着人去送孩子们上学,嘱咐天行在家里等消息。天行看看比武时间已经临近,可是潘玉真并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从围墙翻出去,坐着黄包车到了大和武馆。才到门口,守候在武馆附近的潘玉真的手下就过来劝阻他。这时,武馆门开了,两个身穿和服的武士很有礼貌地请他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大和武馆位于长春地价最贵的黄金地带,周围高档店铺林立,政府大楼也在附近,街面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掉头回去,将来传出去,岂不丢人?天行不再犹豫迈步往里走,一名手下只好跟着,另一名手下则去报告潘玉真。 和天行想象的一般的武馆不同,这里占地可不小,里面除了练武的几个大殿,周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倒颇有山林野趣的味道。天行跟着日本武士来到一处日式建筑,门前早有人等候,马上将大门向一侧推开,里面很是简单空荡,十几个武士正在两两过招,房间一角一个木制屏风,屏风上是日本特色的木刻画,屏风前一个供桌,上面一个三层刀架,刀架上放着三把日式长刀。屏风的一侧是个矮矮的长几,一个中年人席地而坐,正在品茶,他身后一个小方桌,上面是个香炉,旁边立着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子。 天行一出现,日本武士纷纷停手,分成两列站好,那个中年人山口木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迎过来,用流利的中文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镇三关’竟然如此年轻!阁下能够如约而至,是我们的荣幸!” 天行见他如此,也以礼相待,抱拳施礼道:“天行不过是略通拳脚而已,在江湖中算不上人物。只是我们素不相识,不知道贵武馆为何要和我比武?” 山口木说:“我们日本武士向来崇尚武士道精神,只有不断挑战强者,才能变得更强。阁下无需过谦,你已经是目前长春城最炙手可热的年轻高手。我们大和武馆当然要和这样的高手比个高下,才是我们日本武士的本色!” 天行说:“原来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是这样的。可是,从小我的师父就跟我说,武学的最高境界就是忘我,习武的根本是小以强身,大以济世,最忌讳的就是比武斗勇。今日我之所以来,只是想来申明我的态度。如果贵武馆非要比,那我有个条件。” 山口木目光炯炯盯着天行说:“什么条件?” 天行说:“如果我赢了,从此不再纠缠。” 山口木倒是痛快:“当然,可如果你输了,你就从此消失,离开这里。” 天行一口答应,接着问:“怎么比?你们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山口木说:“当然是一对一挑战,如果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我们不能打败你,就算你胜。” 天行答道:“好!” 山口木示意日本女子点上香,日本武士马上成两边散开。一个武士拿着长刀出列,又有武士递给天行一把日本刀。天行看到这里除了日本刀,没有其它兵器,只好将就了。 日本武士双手持刀,拉开了架势,大叫一声扑了上来,天行对日本人的招式多少有了了解,心中有数,让过刀锋,趁其刀势未衰之际,一刀削他的手腕,那日本武士根本来不及变招,陷入了要刀不要手,要手不要刀的境地,只好松手弃刀,一招就败了,羞愧得脸都紫了。 天行收刀抱拳,才说了句:“承让!” 另一个日本武士就吼叫着冲了过来,天行虽不至于慌乱,心里也动了肝火,心想:这些日本人连江湖规矩都不懂,这哪里是比武,就是无赖在打架!他自然不知道,日本人的规矩是讲给自己人的,他们打心眼里看不起中国人,只想从对手的失败和死亡中获得精神上的享受而已。 如此,所谓一对一的挑战,成了变相的群殴,一个人败了,马上就有另一个人扑上去,根本不给天行任何喘息的机会,而且,天行也感到他们挑战的顺序不是乱来的,而是一个比一个强。场外的那个潘玉真的手下看到日本人这个架势,心里着急,算着时间,报信的应该早到了,怎么还听不到动静。他不知道,他们对武馆的监视早被山口木算到了,反而暗中派人盯着潘玉真的人,半路上就把报信的人打晕了。不过,潘玉真在长春树大根深,也不是山口木能轻易掌控的。武馆对面的一家饭馆的老板就是潘玉真的人,虽然他不知道报信的人出了事,但迟迟不见潘玉真带人来就觉得有问题,于是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坐着黄包车绕了个小路,终于见到了潘玉真。 此时那根香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二,天行却渐渐感觉不对劲了,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就觉得头脑晕乎乎的,手脚发软,耳朵听到的声音特别大c怪怪的。突然扑通一声,跟着进来的那个人一头栽倒在地。日本武士看出天行的不支,跟打了猪血似的猛打猛杀,天行无奈力不从心,险象环生。一旁观战的山本木嘴角露出了阴冷的微笑。 眼看香快烧到头了,摇摇晃晃的天行竟然还能打倒对手,山口本说了句日语,剩下的四名武士一起冲了上去,天行顿时阵脚大乱,勉强左挡右支,身上却已经见了血。这时一阵骚乱传来,门被砰地撞碎了,几个武士慌乱地退进来,后面一片黑压压,全是一身黑色中山装的汉子,手里拿的全是长枪短枪。潘玉真一脸怒色走进来,和天行打斗的三个武士停了手,还有一个却不管不顾疯了似的,依旧举刀砍向倚刀喘息的天行,天行举刀相迎,两刀还未相交,一声枪响,武士的刀便倒飞了出去,定睛一看,潘玉真手中的枪冷冷地对着他,惊得他一个冷颤。 山口本大声呵斥道:“这里是我们大日本的武馆,你们这样闯进来,还敢开枪,我要向你们的政府抗议!” 潘玉真声音更高,厉声说:“你搞清楚,这里是我们中国的土地,你居然在光天化日下要杀我们中国人,你老娘我就敢崩了你!你们给我把枪都瞄准了,谁要敢动我兄弟一根指头,给我乱枪打成一堆烂肉,扔到山里喂狼!” 两边几十个汉子都大吼一声“是”,立刻所有枪筒齐刷刷地对着对面的日本人,这阵势如黑云压城,城欲摧。山口本软了下来,板着脸说:“误会了,我们是比武,是他自愿的,你问问他就清楚了!” 此时早有两个人过来搀住天行,天行头痛欲裂,勉强撑住,说:“你的香有问题!迷香使诈,这就是你们的武士道精神吗?” 山口木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们日本人常用的香,我们都闻了,也没事啊!可能是你们中国人不习惯吧!” 潘玉真说:“那你把香给我,验过就知道了。” 山口本冰冷地说:“他是你的人,你可以带走。想拿走我们的东西,那就叫你们的市长先去问问我们领事大人再说吧!还有,今天你们闯进来的所有损失,要负责赔偿。送客!”说完竟然从后门扬长而去! 天行坐进潘玉真的车里,实在困倦不堪,只对潘玉真说了句:“姐,我没事,就是中了迷香,睡会儿就好了!”说完就昏昏睡去。 潘玉真带着天行离开之后,大和武馆的一间屋子里,山口本和宫本完胜坐在哪儿喝着清茶,山口本沉着个脸说:“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好对付,看来我们小看她了!” 宫本完胜倒是没有任何沮丧的神色,淡淡地说:“不好对付,才更有趣!就像是猫吃老鼠之前,总是要玩一玩。今天的计划是成功的,利用李天行激怒潘玉真和元彪,失去理智的人就会露出马脚来。我们就安静等待吧。” 山口本说:“可惜,今天就差一点,便可以废了那小子,潘玉一定会闹出大事来!” 宫本完胜微笑着说:“那小子太嫩,一封信便能招之即来,不过是条容易驯服的狗。总有一天,他的头会被我们的刀砍下来。让他先叫唤两天吧,直到把他的主人叫进我们的口袋里。” 两人相视而笑。 天行睁开眼,觉得头仍然是一跳一跳地疼,看了看窗户,外面阳光灿烂,估摸着应该是早晨。耳边听到脚步声,门开了,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褂,还带着一个怪怪的帽子。姑娘圆圆的脸庞,即使不笑都透着喜色,手里拿着个托盘,里面不知放的什么,看到他就微笑着说:“刚才潘太太还念叨呢,说怎么还不醒。等我打了针就叫她来,她昨晚来看了好几回,可是担心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拿出个针管非常麻利地抽入一管液体,又挤出一些,然后过来就要掀他的被子。天行慌了,忙拽住被角,问:“你干什么?” 姑娘说:“打针啊?你不是没打过针吧?” 天行狐疑地摇摇头。姑娘耐心地说:“这是抗生素,避免伤口感染的。我会很快的,只有一点点疼。” 天行虽不明白,但知道这是治病的,配合就是了,于是把胳膊伸给她。姑娘又说:“不是这儿,是要臀部注射的。就是打在屁股上。” 天行的脸一下子红了,讪讪地说:“我喝了它行吗?” 姑娘“扑哧”一下子乐了,看他窘成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坚持,把针放在托盘里,转身出去了。一会儿功夫,门开了,潘玉真进来了,那个姑娘也进来把托盘拿了出去,临走时看了一眼天行,又忍不住笑了。 潘玉真看着闹得个大红脸的天行,也不禁乐了,坐在床边说:“我跟护士说了,她给你换成药片。医生说你身上的几处外伤只是皮肉伤,不碍事。那个迷香不知道是什么,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要有,我们去医院仔细查查。” 天行说:“没事了,姐,你放心吧。”边说边坐起来。潘玉真赶忙扶住他,又给他背后放了个枕头靠着。 天行带着愧疚之心说:“对不起,姐,是我心浮气躁,不听你的话,中了日本人的圈套,还给你带来麻烦。” 潘玉真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谁没有年轻过,年轻气盛是正常的。要怪就怪日本人太阴险,你以诚相待,他们却用下三滥的手段来害你!咱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不会上当了!啊!” 天行点点头说:“是,姐。对了,你查出那个山口本是什么人了吗?他为什么这么做?就算杀了我,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潘玉真说:“你这话是问到点子上了。现在黑道白道都知道你是我们元家的人,动你就是得罪我们。日本人竟然敢对你下狠手,他们就肯定预先想好如何对付我们了。这么推测下来,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我们,只不过是利用你来对付我们。你想,如果他们杀了你,我们必然要找他们算账,区区几个日本浪人好对付,可是他们背后的力量是谁就很难说了。真要闹出人命来,那些官老爷们八cd变缩头乌龟,才不管我们的死活。唉,这是什么世道,在自己的国家让那些挫矮子耀武扬威的!” 天行想了想又说:“可是平白无故的,日本人为什么会要对付咱们呢?煤矿的事不是已经结束了?难道这些人跟宫本他们有关系?” 潘玉真说:“那个山口本的背景很简单,就是个日本浪人,曾经得到宫本的帮助开了这家大和武馆。老宫本的死连日本军方都查不出来,最后还是以春药过量了事。知道这件事的那个俄国姑娘也已经全家都去了美国。照理说,他应该不知道事情真相。可能是知道老宫本和我们争夺煤矿的事,所以有所怀疑,或者另有所图。这些小日本,真是阴魂不散呐!” 天行说:“那,姐打算怎么办?” 潘玉真说:“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敢不安份,老宫本就是他的下场。天行,你别操心了,先把身体养好。孩子们有鲍璞他们跟着。你就安心静养吧。对了,刚才那个姑娘是专门照顾你的护士,叫童丽。还有,我叫人炖好了汤,补血的,我叫他们给端上来。”说完,起身出去了。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天行闭目养神,反省自己自从天门岭回来,心中逐渐滋生的争强好胜之心,不仅让自己陷入险境,也把元家拉进了是非之地。懊悔之余,也在琢磨山口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却又找不到头绪,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元彪得了信,晚上从肆平赶回来,来看天行,见他无精打采的,宽慰他说:“为这点子事就蔫头耷脑的,你还是眼界浅。不就是中了暗算吗,江湖上这种事就跟吃饭一样平常。小时候跟着我爹闯江湖c抢地盘,睡觉都得睁只眼,鼻子练得比狗都灵,眼睛就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肠是不是黑的。你小子光凭功夫还差得远,没准住个黑店,就被人包成包子了!” 天行立马想起自己和顺子被黑店给卖了的事,不禁连连点头。元彪拍拍天行的肩头说:“知道厉害就行,跟我们好好学,小日本这点手段,都是我们用剩下的。赶明咱给他们上柱仙人抱,让咱们也见识一下矮矬子是怎么抱的!哈哈哈!” 天行看元彪笑得邪乎,不解的问:“什么是仙人抱?” 元彪看看天行,刚好护士童丽和潘玉真推门进来,他就凑在天行耳边耳语了几句,天行立即涨红了脸,怕人看见,低着头不敢看人。 潘玉真一见就知道元彪没说好话,嘟囔道:“好好的人都让你给带坏了!饭摆上了,快去堵上你的嘴吧!” 元彪意犹未尽,边走边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知道我俩说啥呢?”路过潘玉真身边时,在她耳边又耳语了一句,潘玉真的脸色也微微一红,却不好发作。好在这时孩子们都跑了进来,算是掩盖了尴尬的气氛。元彪早洋洋得意地下楼去了。 晚上元彪和潘玉真说起山口本的事,元彪说:“山口本我见过几面,印象不深,就是个日本浪人,老宫本是他的后台。宫本一死,也不见他有什么脾气,这会儿又蹦出来,一出手就这么狠,看来是找着主了。后面是谁,我们得好好查查。” 潘玉真说:“你猜猜会是什么人?” 元彪说:“我们跟日本人关系还算过得去,只有老宫本例外。看来还得是宫本这条线上的。” 潘玉真点头道:“我看也是。你通过堂兄那边暗中查查,宫本的家人c朋友c手下,最近有什么日本人进长春的?” 元彪说:“好!我说,那天要是天行真出了事,你真要日本人的命吗?” 潘玉真皱着眉说:“唉,我也不知道。换作别人,没得商量!可是杀了日本人,上头很可能就把咱们一脚踢给日本人了,咱一出事,两边的老家和大哥也有麻烦。杀肯定是要杀,只能暗中下手吧!” 元彪说:“要不咱把天行支开,避避风头。我们按兵不动,看看日本人的动静再说。” 潘玉真说:“也好,怎么支开?” 元彪说:“正好大哥的货快备齐了,这批军需数量不少,让天行押车去送一趟,也不必急着回来,在大哥那儿待待,顺路给咱爹稍点山货,先在外边晃两月再说。” 潘玉真想想说:“成,就这么办!干脆让孩子们也去,在这儿也不安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天行的伤好得很快,潘玉真把让他们去齐齐哈尔和黑龙江老家的事一说,两位公子的欢呼声几乎把房顶都掀翻了,然后语无伦次地跟顺子说老家有多好玩,顺子的眼睛也闪起了贼光,秀儿虽然也很动心,但也舍不得丢下学课,略一纠结,毕竟孩子心性,也就丢开了。天行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让自己离开是非之地,有些犹豫,说:“要不叫鲍大哥带着孩子们去吧,这边的事我还能帮上忙。” 潘玉真说:“这边你就别操心了!你跟孩子们一走,我们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就是帮了大忙。我们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孩子们都一年多没见着大伯了,你也出去多长些见识,需要你自然叫你回来。” 元彪也说:“你就看好这几个小祖宗就行了!其他的有鲍璞负责。可有一条,到我哥那儿,别听他的撺掇去当兵,拿了我的货还要我的人,这亏本的买卖我可不能再干了!” 潘玉真看天行不明白,笑着解释说:“还亲兄弟呐,这点子事记一辈子啊!天行,你姐夫有个得力的人让他大哥看上了,就留在军队里了,现在听说已经是团长了。他怕你也一去不返,所以嘱咐你。” 天行笑笑说:“不会,不会,我就是孩子头儿,当然还要带着孩子们回来的。姐夫,你尽管放心,孩子们一根毛都不会少!” 怀揣着两封信,天行带着雀跃不已的四个孩子登上了北上的军列,满载着枪支弹药和各种军需品的列车轰隆轰隆地开动了,潘玉真的身影逐渐模糊,天行心里升起离别的悲情,原来,自己和潘玉真的姐弟之情已经是如此真实自然的了。 因为是军需专列,列车除了必要的补充燃料c食品和通关检查,只在大站做短时间停留,小镇则根本不停,第二天夜间,就到了齐齐哈尔。元师长的副官早就等着了,用轿车把一行人直接接到了官邸,所谓官邸,却像是一所普通的民居,不过院子大些。听到了声音的元师长c夫人和三个孩子齐齐到了大门口迎接他们。元师长的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大的比天行大两岁,老二顺子大点,老三和元魁同岁。孩子们一见面就是唧唧喳喳,鸡飞狗跳的。顺子和秀儿毕竟认生,多少有些拘谨。 元彪的大哥,元龙,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弟俩,一样的眉眼脸庞,可能是军人生活毕竟比不得元彪的花天酒地,所以显得清瘦些,但一身军装却更显出身材的挺拔英武。他早就接到了元彪的电报,知道了天行的身份,自然很是亲和地招呼他。天行递过元彪的信,元龙看了收起来,说:“天行,到这里就跟在家里一样,需要什么就和副官说。从明天起,我让李副官陪着你们,先到齐齐哈尔城里转转,现在正是秋天,找一天咱们去打猎。今天晚了,先吃点东西,睡一觉,明天我们再聊。” 天行有点诧异,说:“是。可是,这里不是齐齐哈尔么?” 元龙说:“这里离齐齐哈尔不远,军队驻地,当然不能在城市里。我在城里有府第,明天起你们就住在那里,有我夫人和三个孩子陪着。今天晚了,城门已经关了,先在军营里将就一晚上吧。” 第二天,天行照例早起静坐c打拳,就听到阵阵哨声,很快就传来整齐的跑步声c喊号声,好歹在军营里呆过,知道这是军队早上出操训练。耳边听得元龙也出去了。等天色渐明,天行闲着无事,其他人却还没有起床,就独自一人出了院门,看看附近,原来是个小镇。 顺着街道信步走去,镇子不大,但街道整齐而宁静,人们大都还在睡梦之中,似乎早已习惯了那阵阵哨声和操练之声。走了不久,便是小镇的边界,外面一片空旷,一座座搭建的营房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此时操练刚刚结束,小队的军人列队回到的营房。天行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哨卡,当然知趣,就想掉头往回走。这时从里面开出一辆军用卡车,上面堆放着好象是棉被c军衣之类的军需品,正好迎面一辆军用吉普开过来,卡车打轮让路,被路边石头一颠,车上一捆东西坠落,离天行不远,天行也没多想,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上前接住,然后抛了回去,车上押车的士兵几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东西,再看着天行直发愣。 卡车开走了,天行回身就走,对面的吉普车“嘎”地急停在他身旁,车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c带着大沿军官帽子的军人伸出头来,对他说:“小伙子,好快的身手。是个练家子。看着脸生,不是本地人吧?” 天行不想招惹是非,简短回答:“我是路过的。告辞!”说完就走。 军官立刻生疑,大喊一声:“站住!再动就开枪了!” 天行回过身,见那军官果然拿着枪对着自己,不仅哭笑不得,同时不远处站岗的哨兵也被惊动了,提着枪跑过来,见到军官先敬礼。那军官命令道:“这个人可疑,带进去问问。” 两个哨兵拿枪押着天行,把他关进一间屋子里。天行靠着墙,心里有些懊悔:怎么老是情不自禁地凭着功夫逞强,这下子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过了好一阵子,士兵把他带到一间屋子,里面坐着那个大胡子军官,他看着天行,目光逼人,说:“这里是军营,你功夫再好也跑不出去。还是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到这儿来干什么?” 天行老老实实地说:“我叫李天行,从长春来,是押送军需品的。不信,你问,押送军需品的鲍璞大哥,要不,问元师长也行。” 大胡子军官倒是一愣,马上吩咐士兵:“你去把李副官找来。” 不一会儿,李副官来了,一见天行就说:“误会了,曹团长,他是潘夫人的义弟,昨晚才到,怎们碰上你了?” 大胡子军官赶忙站起来,笑着说:“咳!都是自家人,不打不相识,兄弟不会记我的仇吧?” 李副官在旁边介绍说:“李少爷,这位是我们曹团长,原先也是跟着元会长的,后来投了军,跟了我们师长。正好,你们认识认识,无巧不成书嘛。” 天行松了口气,忙抱拳说:“是我莽撞了,曹大哥,曹团长,我姐和姐夫还让我问你好呢,还给你捎了几坛子好酒,回头我给你送过来。” 曹团长眼睛立马放光,说:“还是大哥c嫂子想着我,我说这两天酒虫直闹腾,原来是闻着酒味了。兄弟,叫我曹大哥就行了,亲近。我可好久没见着大哥和嫂子了,他们还好么?” 天行说:“好!曹大哥有空就回去看看,姐夫说没你一起喝酒,不痛快!” 曹团长有些感动,说:“唉,披了这身军服就是不自由,我也想跟大哥痛快地喝一顿!想当初” “想什么,又想喝酒了?我就知道那几坛子酒是给你的!你把弟妹的义弟给抓了,还想着喝酒?充公了!”元师长边进屋边说。 天行忙说:“师长,是我不对,我不该在这里乱跑。不关曹团长的事。” 元师长微微一笑,说:“行了,改日你们再套近乎吧。时间不早了,他们找不到你正着急呢。李副官,你带着他们进城吧。” 顺子和秀儿已经不是当年的顺子和秀儿了,从平凉一路走来,北平到过,长春住过,也是见过世面了,所以齐齐哈尔给他们带来的惊奇便不很多了,倒不如多了三个小伙伴更兴奋。每次出行,七个孩子,就像是一群马蜂,所到之处令人侧目。天行到底是心里有事,又是做客,所以安静沉默了许多。几个孩子很快就混熟了,打打闹闹之间,元龙的三位公子发现了问题,从前文文弱弱的元英打起架来居然有了章法,以前看见打架就躲,如今不仅胆子大了,居然可以使个巧劲把比他大的元老三元义摔倒。 元龙家三公子,老大元仁,老二元智,老三元义,三个孩子从小被当军人的爹用带兵的方式带大的,崇尚武力,精力充沛,老大元仁小的时候,还在当土匪的爷爷身边待了一阵子,更是把彪悍勇武的精神刻到骨子里了。所以看到两年不见的堂弟居然在武力上刮目相看,就追问是不是家里请了好的教习先生了。这一问正问到元魁等人的痒处了,几个人七嘴八舌,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天行的功夫和经历添油加醋地一番演绎,元家三个公子听后,看天行的眼光都是难以置信兼无限向往的感觉了。经不住一群孩子们的恳求,一向不喜炫耀的天行只好在他们面前露了一下轻功的功夫,元家的三位公子羡慕死了,从此孩子们就不愿出门,整日缠着天行要他传授武艺。 元龙忙完了军需品的发放,几天后才回到城里,发现孩子们竟然乖乖在院子里习武,教他们的是李天行,只觉得有趣,也没在意。原来,在元彪的信里,只是说天行是潘玉真认的义弟,让他和孩子们在他这儿待上一个月,然后就送到老家,让孩子们在爷爷奶奶那儿再住一个月,让老人们享享天伦之乐。 等孩子们又鹦鹉学舌般跟他说了天行的本事有多大,名头有多响,龙云看着和长子元仁相差无几的天行,心里着实不信。谁知过了两天,一封信送到府第,信封上竟然写着“李天行亲启”。天行也很是纳闷,拆开信一看,简简单单几个字:“明日萃园一聚。叶枫” 可这几个字足以让元龙惊异了,叶枫,洪帮火堂堂主,江湖上人称“无形”,此人以轻功成名,又行事隐秘,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江湖人送“无形”的名号。元龙毕竟是有江湖背景的,虽然身处军界,但仍然喜欢结交江湖豪杰。可是,和叶枫同在一个城市,竟然只因机缘巧合见过一面而已。只这一面,对叶枫其人已是赞不绝口,可惜,之后自己曾经出面相邀,也都被婉言相拒了。而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主动来邀请李天行,看来孩子们的话还是有谱的。 天行见信之后才猛然想起,叶枫的火堂就在齐齐哈尔,一时忆起当初闯关时叶枫有意相让的情谊,很想再见见这位叶大哥。元龙问起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天行便把天门岭闯关的情形略说了说,元龙听得不过瘾,要求他讲清楚,于是天行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闯关前后的事,元龙不免对眼前的这个不起眼的小伙子另眼相看。 萃园其实不在城内,而是离齐齐哈尔不远的千叶湖的边上,千叶湖形状犹如几片错落有致的树叶,当年的一个黑龙江将军圈了其中一片半封闭水域,建了一个行宫别馆,据说里面珍宝荟萃,取名‘萃园’。如今,萃园成了洪帮的产业,叶枫的火堂就设在此地。 天行一早来到萃园,早有专人等着,引他一路来到湖边,但见湖水碧波荡漾,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莲花荷叶婷婷袅袅,在湖的中间有一个飞檐碧瓦的亭子,叶枫已经煮茶相候。走过弯弯曲曲的木桥,天行到了亭前,叶枫起身抱拳相迎,天行忙拱手深施一礼道:“叶大哥,天门岭承蒙大哥相让,天行心中一直不安,今日特来请罪。” 叶枫忙伸臂虚扶,说:“天行兄弟,再别说什么请罪的话。那日在危机之中,你能抓住漏洞出奇制胜,我可是很服气!来,请坐!” 天行很是不好意思,说:“论功夫,那日我必输无疑,如果不是叶大哥有心想让,我不可能有最后的侥幸。我们也不能顺利讲和。叶大哥的功夫和人品,天行真心折服!” 叶枫给天行斟了杯清茶递过去,淡淡地说:“讲和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本来我们之间的矛盾就是别人的阴谋制造出来的。明知如此,我们还要为了面子打个头破血流,那才是蠢笨至极!不过,不打不相识,为此结识了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倒是一件快事!” 天行很是诚恳地说:“能够结识叶大哥这样的豪杰,才是天行的荣幸。天行以茶代酒,敬叶大哥一杯!” 叶枫认真地说:“既然我们两个脾气相投,那就结成异性兄弟如何?” 天行喜不自胜,连说:“好!求之不得!” 于是备齐了香案,两人焚香结拜,兄弟相称。 天行问道:“大哥是怎么知道我来齐齐哈尔的?” 叶枫微微一笑说:“你可知道,光是在这关东四省就有我们洪帮二十万会众,虽说这里面良莠不齐,但若说打听消息,那可是上至大帅府下至贩夫走卒,都逃不过我们洪帮的眼睛。我不仅知道你来了,还知道你为什么来,也知道元家又摊上了什么麻烦。” 天行不禁大为惊讶,道:“大哥远在千里之外,简直就像是千里眼顺风耳,比我们自己还清楚。我走之前,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们,大哥查到了什么?” 叶枫说:“我知道你在大和武馆险遭暗算,你姐姐c姐夫就把你和几个孩子送出来,以便安心对付敌人。至于这个要害你们的人,你想想,能拿日本浪人当枪使的,会是什么人?” 天行说:“应该是日本人吧。我听姐说,他们和日本人的关系还算过得去,只有宫本,因为煤矿的事结了仇。可是宫本已死,会不会是他的家人朋友要替他报仇?别的实在想不出头绪来。” 叶枫说:“你的思路是对的。宫本的事,我一直没放手。日本人气量都小,睚眦必报。宫本的死很蹊跷,虽然你们做得干净,但日本人只要怀疑了,就不需要证据。宫本的骨灰是他儿子宫本完胜来接回去的,一个月后,这个宫本完胜就回到长春,接手了他父亲的大和株式会社。但是,此人悄无声息地做事,一点不声张,甚至他下属的一些商铺厂房的主管都不知道他到了长春。这就颇耐人寻味了。和他走得近的,其中就有那个害你的山口本,此人就是个纯粹的街头混混,宫本的忠实走狗,没什么本事,所以只能等主人的命令,才会咬人。看来,这个宫本完胜真是要继承他爹的衣钵,跟你们元家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天行听了,不禁皱眉不语。 叶枫说:“你在担心元彪他们?” 天行点头说:“是,我应该回去,这时候怎么能袖手旁观?” 叶枫说:“二弟,论功夫,你没得说。可是要论江湖经验,你可比不上元彪,尤其是潘玉真。你这个干姐姐可是精明得很,元彪果断,潘玉真深谋远虑,这两个人可是绝配。即便是老宫本,忙活了半天也没把元家怎么着,可潘玉真一出手,他就上了西天,她的手段可见一斑。你放心,小宫本初来乍到,虽然是锋芒毕露,可惜露得太早了,就失了先机。他不敢直接针对元c潘二人,想先在外围下手,激怒他们,让他们自乱阵脚,再找机会下手。元c潘都是老江湖了,哪那么容易就慌乱了,结果反而马上警觉,支开你们就是为了遮盖好弱点。两人早就因为老宫本的折腾成了精了,每日里前呼后拥,跟北平的总统规格差不多了,宫本敢撞上来,那就是个死。你要想帮他们,就好好待在外面,护住那几个小的,就算不辜负他们了。” 天行低头想想,觉得有理,说:“大哥说的是,我想得浅了。那就听你的,看看情形再说。还要麻烦大哥,能及时透些消息给我,我总要尽力而为,帮帮姐和姐夫。” 叶枫笑着说:“二弟可是个性情中人,放心,我一定帮你。虽然我们和元家路不同,但至少我们都是同宗,还轮不到日本人在这儿撒野!如今,这关东都快成日本人恣意横行之地了。真要让这些倭寇占了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族人,我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叶枫越说越沉重,脸色似乎结了层冰,望着湖水中的荷花出神。 天行听着,心中也是郁闷难平,一时间亭子里的气氛如凝滞一般。须臾,叶枫回过神来,看看天行说:“二弟,也不必沮丧,你我生逢乱世,正可以逞英雄义气,建立一番功业!对了,听说,你来东北,本来是为了安葬令师的?将来有何打算?” 天行答道:“什么都瞒不住大哥!先师临终遗言,想要归葬故里。我只知道师父的家人曾经在黑山的青龙寨当土匪。谁知道青龙寨早已易主,殷家人避祸隐居,不知去向。我只好听姐姐的,把师父安葬在黑山上,等找到殷家后人,再听他们的意见。” 叶枫点头说:“青龙寨的殷家五虎在当年也是声威赫赫,因为叛徒出卖,遭了灭顶之灾。老爷子当时被害,殷家后人听说死伤过半,几年后出来刺杀仇人未成,从此就销声匿迹了。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的确不好找。二弟,这样,我让洪帮兄弟帮你找找,只要还在东北,总会有迹可寻。” 天行抱拳感激道:“多谢大哥!如能找到他们,先师泉下有知,亦当含笑了!” 叶枫说:“你我兄弟,不必这么客气。这么说,你的功夫是跟殷家人学的?” 天行说:“先师教我的是外家功夫。我从小在崆峒山道观中长大,我太师父道号云鹤上人,我的内功是跟太师父学的。” 叶枫恍然道:“怪不得我看你的功夫不是出自一路。崆峒武功果然不同凡响。你如此年轻,就有这般武学造诣,让我也羡慕得很。” 天行认真地说:“大哥的功夫远胜于我,如果能指教一二,天行定会受益匪浅!” 叶枫笑了,说:“看你面相老实,实际倒是个猴精。你这么说,我这个大哥不答应都不行了。好,今天天气也好,如此景致,我们就舒散一下筋骨,累了正好有酒肉伺候,困了就醉卧亭中,比神仙都快活!”说着,指了指湖中的荷花,接着说:“谁先摘够十片荷叶回来,谁就赢。”话音刚落,两个人影从亭子里飞出去,蜻蜓点水般在荷叶上飞,一个人的手刚触到荷叶,另一个身影就飞过来,两人在碧绿与绯红之间蝴蝶般穿梭打斗,好一阵子,终于以天行的一叶之差而告段落,两人爽朗大笑,又推杯换盏,大块朵颐起来。吃饱了,就聊,说烦了,就打,打够了,继续侃天说地,直至日落西山,天行才恋恋不舍地告辞回来。 自此之后,天行天天到萃园,每日醉心于武学切磋,叶枫的见多识广,和渊博的学识也让天行痴迷不已。这可苦了孩子们,日日眼巴巴地盼着天行早点回来,也让天行心里感到有些愧疚。为了照顾孩子们的心情,也不想耽误叶枫处理洪帮中的事务,天行就改成每天下午晚饭后去叶枫那里,白天教孩子,下午和叶枫切磋,有时回来都快天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元龙叫住天行说:“天行,当初我答应你们,要带你们去山里打猎,过些日子你们就要去老家了,我可不能食言。要不我们明天去如何?你和你那个叶大哥说一声?” 天行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的不是,天天往外跑,实在是有失体统了!我这几天不出去了,去打猎也好,或者呆在家里教他们练武。” 元龙倒不介意,说:“老实说,我想见这位叶大侠一面都难,你如今和他是结拜兄弟,机缘不浅。好好珍惜机会,过些天你回去了,想见一面都不易了。我也是半个江湖人,知道能和这样的人结拜成兄弟,是何等快事!好小子,让人羡慕啊!”说着,拍拍天行的肩膀,哈哈一笑,出门去了。 东北的九月,秋高气爽,阳光温暖,清风送爽,真是一年中最舒服惬意的时节。元龙带上了七c八十个士兵,除了三辆大卡车载着帐篷等野营物资,所有人都骑马,小孩子都有一个士兵带着,天行c顺子c元仁和元智骑着马,一路随着元龙,策马狂奔了好一阵子,马蹄清脆,衣袂翻飞,尘土滚滚,男人天生的狂放豪情得以充分释放。 清早出发,下午到了城西的葛青山。天行在马背上远远望见前面山峦起伏,竟然是五彩斑斓,不禁大为惊奇。他从小在崆峒山长大,自然知道有些树的叶子到秋天会变成黄色或者是红色,可是那要等到十月以后,如今不过才九月初,这里的树叶竟然就如此绚烂如花,远远望去,但见一片鹅黄c橙黄c玫瑰红c紫红色,漫山遍野,略远处还有或淡或浓的绿色在云雾中或隐或现,飘飘渺渺,真是如画如梦般的神奇。等到了山脚下,看得更是清晰,原来这是片白桦c栎树和一些不知名树木的混杂树林,尤其是那白桦,白色的树干配上黄色和橙黄色的树叶,如天上的神仙树一般,不似人间凡品。 大队人马顺着林间一条被来往车马践踏出来的土路前行,曹团长对不停左顾右盼的天行说:“小老弟,你这是第一次进山打猎吗?看你这样子,像是没进过林子。” 天行说:“我从小在崆峒山长大,可是从没看到过这么大c这么美的树林。在我们那儿,要等到十月才会见到树叶变红,没想到这里的树叶红得这么早。” 曹团长笑笑说:“我们东北最宝贵的就是这些树林c土地c河流,不是我们自己夸自己,全国的宝贝有一半都在我们这儿啦!老百姓都知道,我们这的林子里有数不尽的奇珍异草,我们的黑土地肥得都能攥出油来,那河里的鱼多得都能自个蹦到铁锅里。嘿嘿,等你进了山就知道啦!” 天行说:“曹大哥,你们年年都来这里打猎吗?” 曹团长说:“可不,年年都盼着这时候。你不知道,为了每年的打猎,兄弟们苦练一年,经过比武才选出这些人尖子,算是胜利的犒赏!” 天行这才明白为什么一次打猎要带这么多人,好奇地追问:“比武?怎么比,这么多人一起比武,这得多大的场面?” 曹团长说:“头两个月前就开始了,要比格斗和枪法。你看这些人,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怎么样,找机会咱们练练,听那几个小子说,连洪帮火堂堂主叶枫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大伙都想见识见识你的功夫咧!” 天行一听,不免暗暗叫苦,只好转了话题,说:“曹大哥,我们还要走多远?” 曹团长说:“快到了,前面有条河,我们就在河边宿营。” 果然走了没多久,远远见到一片绿油油的草甸子,中间一条不很宽的河流静静地卧在其间,河水映着天上的碧蓝,远远看去,像是走入了画中。大家完全没有任何疲态,反而生龙猛虎地以惊人的速度搭好了帐篷,一溜十几个大帐魔术般地冒出草地,然后大家井然有序地分工,一些人进山打猎,一些人拿着布袋进山采摘,几个小孩子被留在营地,天行主动留下来看护他们。几个士兵留下来保护天行几人,同时帮着炊事兵埋锅造饭。几个孩子心里有些不情愿,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一个劲央求天行让他们在林子边上玩一玩。 天行看看天色尚早,于是告诉了留下来的士兵,刚好有两个士兵要到林子里拾柴火,于是几人就一同来到森林的边缘。林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自己踩踏枯枝落叶的声响,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顺子摸着白桦树的树皮,仰头看着高高的树梢,对天行说:“乖乖,可是开眼了,树皮还有白色的,长得这么高,叶子跟花似的,回去跟他们说,他们八cd不信!” 元英和元魁虽然小,但也是和父母进过山打猎的,所以并不特别新奇,反而炫耀似地给顺子讲开了:“你知道什么肉最好吃吗?” 顺子嘬着腮想了想说:“那馆子里最贵的菜不是熊掌吗?肯定是熊掌最好吃了!” 元魁不屑一顾地说:“切——,熊掌粘乎乎的,跟肥肉差不多,有什么好吃!你再想想!” 顺子认真琢磨了之后,说:“野猪肉,比一般的猪肉香多了,我吃过两回了,肯定是野猪肉!” 元英说:“想你没吃过的!” 顺子挠挠头说:“没吃过的可太多了,不会是老虎肉吧!” 秀儿说:“看你还长能耐了,要吃老虎!小心老虎听见了,先吃了你吧!” 顺子做个怪脸说:“都说越小肉越嫩,这里你最小,老虎肯定先叼你!你可别在老虎肚子里哭鼻子哦!” 秀儿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嘴,突然指着草丛中说:“蘑菇,你们看,好多蘑菇!”边说边跑过去,元英忙跟过去说:“你别动,这个蘑菇是有毒的,不能碰。你喜欢蘑菇,我告诉你什么蘑菇好吃。” 旁边的两个士兵忙说:“你们就在这儿别跑远了,再往里走就不安全了。这时候还有长虫,没准还会碰着狼!” 于是士兵在附近捡拾柴火,几个孩子边斗嘴边寻些蘑菇小虫来玩,突然听到几声枪响,元魁说:“你们听,准是他们打着什么野物了!” 顺子突然想起来,问元魁说:“刚才你们说最好吃的肉到底是啥呀?” 元魁神神秘秘地说:“猜不到吧,告诉你吧,是哈士蟆,腌一腌再烤,那叫一个香啊!飞龙的肉都比不上!” 顺子直愣着眼睛说:“啥‘馍’,馍能比肉好吃!飞龙!这还有龙!你们还吃过龙肉?别吹牛了!” 元魁和元英一听就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说不出话,秀儿和天行也没听明白,傻傻地站在那儿看着两兄弟,笑够了,元魁冲上来给了顺子一拳,说:“顺子,你也太逗了!我说的是蛤蟆肉,你怎么扯到馒头上了!” 顺子做个欲吐的怪脸,说:“我当是什么,癞蛤蟆肉也好吃?你们才真是逗!” 元英说:“不是你说的那种癞蛤蟆,唉,跟你也说不清,回头抓几个,你就知道了。这哈士蟆的肉,可是和熊掌,飞龙,猴头,一起称作‘四大山珍’呢!” 顺子来了劲头,追问说:“熊掌我知道,飞龙是龙吗?猴子脑袋也能吃?” 元魁c元英又乐了,元魁故意逗他说:“你这么想吃龙肉,我一定让大伯给你整条大飞龙,再弄几个猴脑袋,让你尝尝鲜!”元英在旁边咯咯笑个不停。 顺子知道他们是在逗他玩,也不恼,就势说:“好!你们说的,要是没有龙肉和猴脑袋,我可就要吃人了!” 这几个人在嘻嘻哈哈,那边的士兵拾好了柴火,招呼他们回去,大家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呼啦啦一声,一只雉鸡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停在了一颗白桦树上,秀儿仰头看去,看到那鸟异常艳丽,鹅黄色的头冠,橙黄色的脖颈,背上的羽毛是宝石般的蓝色,腹部却又是鲜艳的红色,长长的尾巴是黑白斑纹相间,不禁驻足不前,仰头看得呆了。天行注意到了,便也停下来等秀儿。秀儿舍不得挪步,自言自语地说:“它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要是能抱抱它该多好啊!” 天行看看秀儿,略一想,再看看顺子他们和士兵往回走,没注意他们俩,于是悄悄对秀儿说:“秀儿,你等着,我给你抓住它。” 秀儿眼睛一亮,又赶紧叮嘱了一句:“大哥,别伤了它!” 天行悄悄走到背对雉鸡的一面,猛地提气向上跃起,借助蹬踹树干的力量向雉鸡停落的树枝猛冲过去,雉鸡骤然受惊,展翅起飞,身体才离开树枝,天行已经伸手夹住它的两只脚,空中一个轻灵的旋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这一切被恰好回头张望的一个士兵看到,惊得目瞪口呆。几个孩子听到后面秀儿的欢快叫声也回头探看,却见天行正把一只美丽的雉鸡递给秀儿,全都跑回来看,抢着伸手去摸。吓得秀儿抱着雉鸡往天行背后躲。元魁c元英眼馋了,也嚷嚷着要天行给他们逮个活的鸟啊雀的玩。天行不忍心让他们失望,只好故技重施,又抓了三只不知名的鸟儿哄得大家兴高采烈。两个士兵算是过足了眼瘾,看着天行凌空飞步,抓飞鸟如探囊取物,惊得连呼吸都忘了。天行心里暗自嘀咕:这下又惹麻烦了! 当天色渐暗,进山的士兵们陆陆续续回来了,简直是满载而归,顺子看着一地的野物:形态各异的野山鸡,野兔c林蛙c野猪c狍子c各种蘑菇c木耳c野菜,虽然多数都是小型猎物,但品种极为丰富,看得顺子眼睛都花了。 元魁拎着一只肥硕的林蛙对顺子说:“看,这就是哈士蟆,我敢打赌,待会儿你一吃就停不下来,信不信?” 元英指着几只灰色的肥肥的雉鸡说:“顺子哥,这就是飞龙!” 顺子撇撇嘴说:“蒙谁呢?这就是野鸡,咋是龙呢?” 元英说:“真的,我不骗你!大清朝的时候,这可是贡品!传说,它是西王母娘娘的侍者,被王母娘娘封为‘飞龙’侍者。你看,它的脚上还长着龙鳞呢!” 顺子半信半疑地凑近看了看,嘟嘟囔囔地说:“鸡爪子不都这样吗?我看不出来啥。长得灰不留秋的,还没秀儿的那只好看呢!” 秀儿正看着满地的各种各样美丽的山鸡,却都血淋淋的,心里本来就不舒服,突然又听到顺子说到她的那只雉鸡,赶紧抱着它远远躲开了。 元龙c曹团长和几个军官走了过来,看到元魁c元英和顺子一人手里有一只活的小鸟,鸟的脚上都被栓了根线绳,不免有些奇怪。 元龙问:“你们能耐啊!这些个活物是咋整的?” 元魁等人的吐沫星子立刻四处乱喷了起来,天行悔得肠子都青了,像是犯了错似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猫起来。果不其然,没多久,天行的光荣事迹就被几十张嘴传了个天花乱坠,和营地里被放在架子上炙烤的野味相比,天行觉得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当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营地里篝火四起,香飘四溢,不仅有烤肉的浓香,还有大锅里煮沸的蘑菇木耳野菜的清香,几大坛子的酒香,足以让穿着军装的官兵们,都已经从骨子里冒出了绿林好汉的豪情。 当酒倒满了大碗,众人围坐成一个大圆圈,元龙站起来,举着大碗的酒,扯开和元彪不相上下的大嗓门说:“众位兄弟,还是老规矩,这第一碗酒,敬天敬地,天父地母,恩泽众生!”说完双手把碗举到齐额高,所有人也都同样,齐声道“天父地母,恩泽众生”,然后将酒洒到地上。 再把酒盛满,元龙又说:“这第二碗酒,敬祖宗父母,不忘恩,不忘本!”众人也高声说“不忘恩,不忘本”,如刚才一样,再将酒高举到额头洒到地上。 酒又盛满,元龙说:“第三碗酒,我敬弟兄们,肝胆相照,同生共死!”说完一仰脖,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旁边的曹团长举着酒碗大声说:“我们敬大哥,肝胆相照,同生共死!”大家也齐声道“肝胆相照,同生共死”,一饮而尽。 元龙哈哈一笑,说:“弟兄们,辛苦一年了,敞开肚皮吃,放开胆量喝!今天没上没下,没大没小,都要尽兴!” 众人一阵叫好欢呼,乍了营一般,顿时一片狼藉放荡,吆五喝六起来。没多久,几乎人人衣冠不整,脸红脖子粗的,敞胸露怀的,荤言秽语的,再也看不出军人的一丝模样来,简直就是一群开了荤腥的土匪,也是一群最自然天真的汉子。天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曹团长告诉他,元师长手下的官兵们这么重视这次秋猎,刻苦训练准备一年,层层格斗比试,才能获得秋猎的资格。这不仅仅是打猎吃喝,而是让人能够解开俗世的束缚,释放那个最天真自由的真心。在如此的气氛感召之下,天行也没了顾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只是不会说那些荤言秽语而已。 酒酣耳热之际,雄性动物的攻击性就开始显露出来,之前比武时就埋下的不服气此时爆发了。于是在大家的起哄架秧子中,两个士兵脱掉外衣,走到场中,开始较量起来。天行本来酒量不大,也没有刻意用内功,所以在半醉之中还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心中意识到有些不好,赶忙借故送秀儿回帐蓬睡觉要溜之大吉,却被曹团长一把拽住,让别人把秀儿和天英送回了帐篷,硬是留住了天行。 终于担心的事发生了,在一个士兵打败了三个对手之后,大家想起了今天的传奇人物,李天行。于是就有人撺掇着他去挑战天行,天行左右推脱,那人恼了说:“今天大哥都说了,不分上下大小,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大哥的亲戚,看不起我!还是觉得我本事差,不配和你动手!你要是个男人,就和我痛痛快快打一场,无论输赢,那才叫兄弟!” 天行知道不能再推脱了,也是被这个人的说辞而感染,热血上涌,抱拳说:“好!比就比,那小弟我就得罪了。”说完来到场中,立刻大家叫好起哄。 正如曹团长所说,能来秋猎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无论功夫还是枪法都不同凡响。那个士兵被大家叫做‘铜铁锤’,本名姓童,叫童大锥,生得虎背熊腰,练过外加功夫,尤其是臂力过人,跟牛角力,能把公牛按倒在地,得了这个外号。两个人对面而立,一个是膀大腰圆,显得天行瘦小枯干。童大锥酒气冲天,牛气冲天,丝毫不怜小惜弱,挥起铁锤般的拳头朝天行面门打来。天行侧身躲过,拳风扫面,虎虎生威。天行出腿攻其下盘,童大锥到底是功夫底子颇厚,下盘极稳,不仅躲过攻击,攻势丝毫不减。天行早看出他的功夫套路,并不直接硬拼,闪避游走寻找破绽。于是一个生猛,一个灵巧,见招拆招,倒很有看头,旁边的众人不断叫好支招,气氛热烈。童大锥在几个回合之后,就感觉出对手的不一般,自己的力量好像总是打在棉花堆上,如牛入海,几十个回合之后,对方依旧丝毫不乱,自己却依然空耗力气,不免开始心急气躁,于是下手更狠更快,却不顾忌下盘失了稳固。天行的八卦游龙掌得到过于世昌的悉心指教,今番用得得心应手,看准童大锥的破绽一出,一个借力打力,迅速闪到他的身侧借势一个地堂腿,童大锥扑通栽倒在地。众人一阵哄笑。 童大锥翻身坐起,天行忙上前伸手拉他起来,一面说:“对不住,童大哥,小弟得罪了!” 童大锥满不在乎地说:“输就是输,比武怕输,不是汉子!你小子有种,好功夫!” 天行对童大锥的豪爽很是佩服,说:“童大哥连战三场,我占了便宜,胜之不武!” 童大锥说:“赢就是赢,哪儿来那么多婆婆妈妈。你赢了这场,咱们再比比喝酒,来!”不由分说,拉着天行就到篝火边坐下,大家继续起哄,天行被迫又和童大锥拼起酒来,很快两人就醉了,大家起哄让童大锥唱二人转,童大锥果然就扯开了破锣嗓子唱起来了,更准确地说是吼起来了,调不成调,可是词儿却能听清楚“奴家我们上赶着把你找啊,可把我赵石匠啊乐坏了,我美个滋地拉住了郎君的手,我笑么滋地扶住媳妇你的腰啊”边唱边抬手扭腰地比活起来,大家哄堂大笑,碰翻了火上的烤肉架子,打碎了手里的酒碗,他喷出一口酒,你噎得翻白眼,天行笑了,醉了,眼中的人影c笑脸c火苗,耳中的喧嚣让他的骨头都绵软了,好像陷入了蚕丝织成的网中,晃着晃着,自己全身化开了,消失了 当天行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鼻子里闻着浓浓的酒味和说不清的臭气,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压在自己的身上,定神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帐篷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士兵,鼾声如雷。自己却和一个人挨着,那人的一条大腿横在自己的肚子上,脸冲着自己,正是童大锥,依然酣睡着。天行轻轻把他的腿移开,起身出了帐篷,此时天已经微微发亮,营地静悄悄的,昨日的篝火或者熄灭,或者仍旧冒着小火苗,只有一处炊烟袅袅,那是炊事兵在烧火做饭。 炊事兵年纪有四十多了,人称老丁头,看见天行便招了招手。天行走过去,老丁头已经盛了一碗米粥递给他,说:“里面放了生姜,解酒温阳的,喝吧。” 天行道了谢,喝了粥,果然暖洋洋的,酒气不往上翻了,感激地说:“大叔,这粥真是管用,您通医术吗?” 老丁头憨憨一笑说:“我哪里懂什么医术,都是老百姓的土办法,虽然不明白里面的道理,就是管用。” 天行点点头,又说:“大叔,您每年都来这里打猎吗?” 老丁头笑着说:“小伙子,你可说对了,除了我们元师长,不比武就能每年来这打猎的就只有我一个。嘿嘿,我可是选对了行当,他们离了我都吃不香!你看那些个野味,要是烹调用错了方法,那也是暴殄天物,你说是不?“ 天行点点头,说:”大叔,有什么我能帮的吗?“ 老丁头说:”没啥,你歇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天行看了看周围,说:”要不我去捡些柴火,都用得着。“说着就走,后面老丁头叮嘱说:”别走远了,你不熟悉,别迷了路。“ 天行一边答应着,一边向林子里奔去。此时阳光还没有穿透进来,树林里面依然晦涩不明。天行先折了几个细长柔然的树枝当绳子,再折了一个略粗而直的树枝当扁担,然后驾轻就熟地四处搜集干树枝,很快就绑好了四大捆固定在‘扁担’上。就在他熟练地扛起扁担要往回走,突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曾几何时,自己挑着柴火扁担走在崆峒山的山路上,师父常常会在路边袭击他,以锻炼他的反应能力。如今的崆峒山和太师父远在千里,而师父竟然天人永隔,时如逝水,有些东西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而我,不知何时能再回崆峒,见到思念已久的太师父。挑着扁担的天行,在林中踟躅而行,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似曾相见的一幕,却恍如隔世般的陌生。忽然,远远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知道是有人来找他,于是加快步伐迎上去。 才到林子边缘,就碰到了来找他的两个士兵,虽不知道名字,却面熟,好像昨天一起喝过酒。三人回到营地,营地又是一片生气勃勃。老丁头看到天行扛了那么大的几捆柴火回来,乐呵呵地说:”这小伙子可真有力气!你要跟着我们师长,年年打猎都能有你!“ 旁边的两个士兵把天行的肩膀一搂,说:”老丁头说的是啊!天行,你是师长的亲戚,又有一身本事,你要来,一定有大出息!我们也能跟你学学功夫,也能年年一起来打猎,怎么样!“ 天行只好笑笑,说:”我也不知道,回头再说吧!“ 刚好童大锥正捂着脑袋走出帐篷,天行迎上去说:”童大哥,你是不是头疼,丁大叔的粥能醒酒,我给你端一碗来,喝了就好了。“说完就去舀了碗粥,递给童大锥。 旁边的士兵打趣说:”呦,这可真是不打不相识啊,铜大锤,你打输了,却认了个小弟,还抱着人家睡了一晚上,你都做啥梦啦!“ 童大锥差点没把粥给喷出来,端着粥c瞪着眼就要冲过去,人家早一溜烟跑了。童大锥尴尬地对天行说:”这帮王八羔子,说话没把门的!天行兄弟,你别介意!我昨天喝多了,要是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天行笑笑说:”童大哥,他们逗着玩呢,没事!今天你们什么时候进山?“ 童大锥说:”天色不早了,差不多了!今天你去吗?“ 天行说:”我要去问问元师长的安排,孩子们要是也去,我就去。“于是两人分开各自忙各自的了。 天行回到自己的帐篷内,孩子们正在和元龙磨洋工呢。原来,元龙把进山队伍分成两队,大队人马进山打猎,分出八个人带着除了元仁在内的所有孩子在相对安全的林区采摘,或者打个山鸡c野兔什么的,天行当然是要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孩子们也想跟着大家进深山打猎,央求了半天,元龙当然不能同意,只好作罢。不过,对于顺子和秀儿来说,反正什么都是新鲜的,依然热情高涨。等天行见到负责保护他们的八个士兵,原来正是童大锥带队。天行不好意思地说:“童大哥,为了我们害得你和大家不能去打猎,真是对不住了。” 童大锥大大咧咧一笑说:“没事!只要明天能让我去就行了!” 天行问:“明天有什么不同吗?” 童大锥说:“今天打的都是小东西,明天才是大家伙,那才过瘾!” 天行不解地问:“怎么你们还要规定每天打猎的目标吗?” 童大锥说:“你不知道,我们不光是打了野味自己吃,总还要给营里的弟兄们带回去解解馋!打得少了不够分。所以今天我们只打些山鸡c野兔c野猪什么的小动物,回来用酒或者盐腌上,再不成就烤熟了,不会坏。最后一天我们才会打大家伙,野猪c袍子c鹿c熊c老虎,当天赶回去,还能让大家吃新鲜的。” 天行这下子明白了,怪不得昨天大家也打的多是小猎物,不禁佩服元龙带兵还是有一套的,他这样想着手下的官兵,官兵们对元龙的忠诚自然是很有分量的。 当天晚上大家回到营地,老丁头早已经把几个大锅的水烧得滚沸,打来的小野味堆成了小山。老丁头白天就把昨天腌渍的野味给大家烤好了,大队人马一回来,篝火正旺,肉香扑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只不过大家都会轮流去帮着老丁头腌制今天打回来的野味。天行看到他们把收拾好的野味抹上盐放到卡车上的大缸里,或者直接放到酒缸里,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带上这三辆大卡车来的缘故了。 几个孩子们也很是兴致高昂,顺子拿着毛绒绒的猴头菇把玩:原来这就是‘四大山珍’中的猴头啊!秀儿和元英又有了新宠物,两只竖着毛茸茸大尾巴的小松鼠。童大锥见识了天行的轻功之后,对崆峒山向往不已,还说将来要是不当兵了,就去崆峒山拜师学艺,结果被大家奚落了一番,让他直接拜天行为师。没想到童大锥还认真了,真的要拜天行为师,天行哭笑不得,只好和他拜了把子,又认了一个大哥。好在大家昨天见识了天行的功夫,都自愧不如,也就没有人再邀他比武,天行索性混在他们堆里大吃大喝,实在是快活,欢天喜地的童大锥则又是酩酊大醉。这一切看在元龙的眼里,他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曹团长走过来,略带着醉意说:“我说,大哥,你可别打这,这小子的主意,他可是嫂子,嫂子那边的,抢了她的,的人,嫂子还不,还不踏平咱的老窝!” 元龙哈哈一笑:“都是一家人,说不上抢不抢的。你说我们家老二就是命好,娶个老婆是女中诸葛,兄弟个个人中龙凤。老婆我可不能抢,别的,哈哈,就对不住了!谁让他叫我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大家都起床了,只是几个小孩子们头天实在是累了,仍然在酣睡。天行以为今天还是和昨天一样留下来照顾孩子们,谁知元龙告诉他,留下十个士兵看护孩子们,让元仁和他一同去打猎。 天行有些犹豫,元龙说:“你放心,他们都是我营中最好的士兵,出不了事!我安排他们今天在河里钓鱼,不会进林子。下午我们就回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也来开开眼!况且我还用得上你!” 元龙这么一说,天行就不好推辞了,和大家一起上路。出发前元龙又问天行:“你会打枪吗?喜欢用什么枪?” 天行摇头说不会打枪,这倒出乎元龙的意料,他以为天行跟了弟弟一年,不可能不会使枪。但既然如此,元龙就只好作罢。大队人马进了林子,每个人身上装备着一杆长枪c子弹c匕首c绳子和干粮水壶。队伍在行进了一阵子之后,进入了一个落叶松为主的林子,元龙一摆手,队伍自动散为以五六个人为一组的小队,分别向不同方向行进。天行跟着元龙c曹团长c童大锥元仁等八个人一组,一个士兵边走边仔细查看地上或者树上的印迹。 天行问童大锥说:“大哥,他在看什么?” 童大锥说:“昨天进山的时候,专门有人负责侦查大家伙的踪迹。我看,我们追踪的八成是熊瞎子。我们都是有分工的,有的是重点捕获熊或者老虎这样的猛禽,其余的打鹿c袍子c野猪什么的,还有负责收拢猎物的。当然,也看运气,碰上什么就打什么。” 走了一会儿,突然前面林子里有响动,大家都站住了,元龙向天行招招手,天行轻轻走过去,元龙小声说:“天行,你到树上看看,看到了什么,不要说话,给我们打手势。”然后就教给他,是熊的话就张开五指,鹿或袍子就竖起两只,野猪就握起拳头,然后是怎么指示方向和距离。天行记住了,找了一颗极高大的树,几个纵身上了树梢,向四周一望,只见大概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有只巨大肥硕的黑熊背靠着棵树在蹭痒痒,树枝摇晃,惊动了上面的几只飞鸟,扑楞楞飞走了。天行冲着元龙打了手势,元龙点头,又打手势让他呆在原地别动,带着几个人展开扇形朝黑熊包抄过去。 黑熊蹭够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四爪着地,晃着往旁边走去,突然好像嗅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元龙几人的方向。天行不免有些紧张,黑熊显然是发现了元龙等人的靠近,冲着他们的方向张嘴龇牙低沉地吼了两声,可是没有吓退对方,不仅有些被激怒了,猛然站起来,大爪子张开,有吼了两声,就在这时,两声枪响,黑熊一下子向后倒去,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草丛里马上窜出了几个人,迅速靠近黑熊,小心地要确认黑熊是否死了。就在这时,天行发现在他们的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突然窜出了另一只黑熊,直冲着元龙他们冲过来。天行要报警已经来不及了,从树上飞身扑过去。 元龙几个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中枪的黑熊身上,全然不知危险的靠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还有一只熊!” 几个人错愕地抬头,那只黑熊已经近在咫尺,凶猛的眼睛c血红的大口c尖利的獠牙和巨大的熊掌已经扑向了离它最近的曹团长。曹团长要举枪已经来不及了,就在熊掌要触及他的瞬间,突然一声哀号,黑熊晃着脑袋,一个影子冲过来把曹团长撞飞了出去。就在他落地的同时,几声枪响,第二只黑熊应声倒地,却仍然挣扎着要跑,又是一声枪响,黑熊的头冒出鲜血,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曹团长站起来,看到撞飞自己的正是天行,大家惊魂初定,天行对走过来的曹团长充满歉意地说:“都是我不好,没看到还有一只熊,等看到了,已经来不及告诉你们了!害得你差点被黑熊伤了!” 曹团长过来拍拍天行的肩说:“兄弟,你救了我,我还要谢你!不是你的错。我打了多少次熊了,从来都没碰到过两只熊在一起的,这回是撞了大运了,一次搞了两只!哈哈哈,赚了!” 童大锥发现那第二只熊的眼角上插着一柄飞刀,鼻子上也有一把,拔下来擦了擦递给天行说:“天行,这刀是你的吧。” 天行接过来说:“是,多谢大哥!” 元龙说:“发信号,让他们收了吧。”我们再往前走看看。路上不时听到有或远或近的枪声,天行不时地到树上侦查情况,不久发现几只受了惊的梅花鹿斜刺里窜过来,天行赶忙打了手势,很快,几声枪响,三只梅花鹿倒在血泊里,天行看着吐着血沫子的美丽的鹿,心里突然有了负罪感,便尽可能减少报信的机会,有时还会故意不报。元龙发觉了天行的心不在焉,笑着说:“到底是山里修道的,算啦,别让你为难了,你就跟在我们后面吧。”天行又有些尴尬起来,也就跟着大家一路边找边打。走到一处地势略有低洼的地方,四周草丛繁密,几个人坐下来休息,一个士兵开始给大家报数,打了两头熊,七只袍子,五只鹿,一头野猪,两头马鹿,正说着,突然一阵略带腥臊的阴风吹过,天行觉得怪怪的。 曹团长笑着说:“今天运气好,山中王也来凑热闹了!” 天行不明所以,元龙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说:“云从龙,风从虎。兄弟们,枪上膛吧!”大家纷纷拿起枪,背对背站着,紧盯着前方的草丛。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元龙说:“它等着咱们有落单的呢。狡猾的家伙!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不给点甜头,钓不到大鱼!” 曹团长等人哪里肯,但元龙竟然恼了:“年年都不是我,今年一定要是我!你们再罗嗦,我就跑到草丛里面去!” 大家无奈,只好在前面走,和后面的元龙拉开了十米的距离。天行手中扣着两枚飞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为了找最佳的角度阻击从元龙身后袭击的老虎,也和队伍在侧后面拉开了几米的距离。大家此时都紧张地听着身后的动静,曹团长和童大锥走在队尾,两个人干脆倒着走,手中的枪端着随时准备射击,谁都没有注意天行的偏离。 就在大家紧张得端枪的手都有些发酸的时候,草丛一阵悉索声,一只体长将近三米的黄黑相间的猛虎冲出来,然而却是从天行身旁的草丛中直扑天行而来,天行来不及躲,手中飞刀刚脱手,虎爪已经扑在肩上,上百斤的力量携带着风雷之势瞬间扑倒了天行,利齿紧接着就刺向了天行的脖颈,天行本能地双手奋力顶住老虎的脖颈,老虎吃劲,咬不下去。枪响了,鲜血喷溅在天行的脸上,天行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老虎向侧面倒去,登时就没了气息,身上七八个弹孔不断涌出鲜血。 大家赶忙过来看天行,天行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这才睁得开眼睛,说:“我没事,都是老虎的血!” 曹团长看到天行的肩上衣服已经破了,几个血道子很是明显,说:“你这里被老虎爪子抓破了,我给你上点药,感染了就不好了。” 大家再看那只老虎,其中一个士兵乍舌说:“我的娘啊,这么大的老虎,快赶上黑瞎子啦!咱这回可露了脸啦!” 元龙看看天行没什么大事,说:“老虎还真是聪明,它看天行个头小,手里没家伙式,就选择要吃他!天行,如果你作为军人,这是不听指挥,自蹈死地,知道吗?” 天行点头说:“是,我知道,是我疏忽大意了!” 元龙说:“不只是疏忽大意的问题,你是不听指挥,自由行动,这是军人的大忌,知道吗?” 天行说:“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不听指挥了。” 曹团长赶忙说:“大哥,天行不是军人,哪知道这些。你就少说两句吧。” 元龙说:“不管是不是军人,这些道理他要懂。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到这儿吧。给弟兄们发信号,收队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老虎四肢捆了,中间穿个木棍,大家轮流扛着走。元龙看到天行有些打蔫,过来放缓语气说:“天行,我不是责备你。我也知道你偏离队伍是为了方便救我。不过,猎场也如战场,取胜靠的是团队的力量,只有大家的力量往一处使,才能战胜强敌。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天行感激地说:“元师长,我懂了。谢谢师长的教诲!” 元龙拍拍天行的后背说:“天行啊,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没有打算?想不想成为军人,为国效力?” 天行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还真让姐夫说准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我还要找先师的后人,照顾几个弟妹,将来还要回崆峒山跟着太师父修道。所以还没有打算入伍当兵。多谢师长的关心!” 元龙“嗯”了一声,突然又说:“不是我那个二弟跟你说了什么吧!他是怕我挖他的墙角!天行,现在是多事之秋,国家贫弱,被西洋人c东洋人欺负,没有强大的军队,我们的父母姐妹兄弟怎么能安居乐业啊!我和元彪是亲兄弟,感情好是一回事,可他那个行当不是利国利民的行当,白白浪费了你这样的人才。我希望你来,不是为了个人,是为了国家民族。你考虑考虑吧。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天行听了元龙这么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心中很是震撼,这是第一次有人以民族大义来教导他,虽然自己也和于世昌c文敏厚时常谈起时局,但都是感慨和担忧,唯有元龙为他指了条明路,告诉他该如何挽救危局,报国救民。于是他很是认真地说:“天行也想做些对国家民族有益的事,只是目前还不能立刻决断。容我安排好身边的人和事,也许将来的一天,我会到师长的麾下效力!” 元龙听了很是高兴,拍拍天行的背说:“好,我等着这么一天!” 大家陆陆续续回到了营地,除了几个弟兄受了点轻伤,一切都皆大欢喜。这次打的猎物多得不计其数,光是熊就有五头,虎两只,各种鹿三十多只c野猪二十几头,袍子五十多只,三辆卡车都装得满满的,几乎每个士兵每匹马上都带着一个大猎物。几个孩子恋恋不舍地放生了陪伴了一两天的小动物们,各自上马,一路欢声笑语,行进在归营的大路上。 天行在镇上的营地住了两天。每年秋猎回来,元龙都会犒赏三军,大宴一日,天行和众位弟兄们几天中建立了了深厚的兄弟情谊,于是大家都盛情邀请他一起狂欢,天行自然欣然前往。老丁头还特意跑来还给他两柄飞刀,原来飞刀留在了老虎肚子里。 天行回到齐齐哈尔城里的元师长宅邸,住了两天,期间带着一些处理好的猎物和一对熊掌去看了看大哥叶枫,也是道别,两人促膝长谈直至天明,怅然惜别。第三日,天行带着元氏五兄弟,加上顺子c秀儿,还有元师长夫人,由童大锥带着五十个人护卫,还有几大箱子的野物c山货,两辆大卡车,三辆小汽车,浩浩荡荡向约有半天车程的老家龙岗村进发。其实龙岗村离齐齐哈尔也不是太远,只不过地处偏僻,道路不好走,一路颠簸,顺子直抱怨,说还不如骑马更快更舒服。 元战和老伴祁老太太早几天就得到了信,巴巴地在村口等候。天刚擦黑,车队还没进村,远远看到火把一片,像是过年那么热闹。村口挤满了人,元战伟岸的身躯在众人中格外显眼。车停下来,童大锥跳下车,来到元战面前,居然弓腰伸手打了个千,说:“老爷子您吉祥!启禀老爷子,众位公子安全送到!小的讨赏啦!” 元战还没说话,旁边的祁老太太笑开了花,说:“你个小锥子,都当了军官了,还没个正形!赶明给你找个厉害媳妇儿,管管你这只猴子!” 童大锥冲着老太太也打了个千说:“谢老太太赏!您可得给我找个俊俏的,越快越好,我就盼着给我上这个紧箍咒呢!” 这时孩子们也纷纷下车,元魁c元英飞奔而来,一头扎进老太太怀里,老太太搂着“宝贝c宝贝”地喊个不停。忽然看到了秀儿,赶忙上前几步,问:“这是哪家的丫头?” 旁边的元夫人忙说:“娘,这是李天行的义妹,叫秦秀,他是何顺,天行的义弟。这就是李天行,弟妹的义弟。”这一串义弟c义妹的听着让人糊涂,祁老太太欢喜地一把搂过秀儿,说:“瞧!多俊的娃,我们是孙子一大堆,独独就缺个孙女,这下子可好了。来,跟奶奶来,我们到炕上去,那儿暖和,别把你冻着!今天就跟奶奶睡,好不好?”秀儿不知所措地被老太太拉走了,那几个正经孙子倒被撇到了一边,天行和顺子有些面面相觑,只好恭恭敬敬地向元战问了好,大家簇拥着一群孩子们进了元家大院。 院子里的每一间屋子都是灯火通明,一进屋,热气蒸腾,墙边一个大灶,灶上卧着一口大铁锅,锅里不知煮着什么,热气从锅盖边缘冒出来,屋子东西各有一个门,挂着布帘子,有人挑开东屋的布帘子,老太太已经拉着秀儿坐在了大炕上,炕中间有两个小方桌并排摆着,桌上面满当当地放着大盆大碟的荤素菜肴,香味扑鼻。老太太见他们进来,招呼着大家上炕坐下。连天行在内的八个孩子就已经占满了所有位置,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只能坐在炕沿上,其他人都已经让到其它屋里去了,即使是元夫人和童大锥也只能到对面的西屋里。 天行坐在暖和的大炕上,很快那股柔和的热气就遍布全身,觉得无比舒坦,元老爷子和老太太看着他们,那种满足幸福的笑容比屋里的热气还有感染力,让大家的心里都暖洋洋的。秀儿的脸蛋是最红的,老太太就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亲孙女,让她挨着自己坐,不停地给她夹菜,一会儿夸她“长得咋这俊俏”,一会儿夸她“乖巧的猫似的”,一会儿又说“眼睛跟会说话似的”c“嘴巴像花瓣”c“声音就是树上的喜鹊叫”c“小手跟嫩葱一样”,说得秀儿脸红得跟心里美萝卜似的红中透紫,却逗得几个男孩子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吃过了饭,童大锥把带来的几大箱子礼物给抬了进来,让二老过目,元夫人在旁边解说着都是什么,是谁送的等等。等到打开满载着野味的箱子的时候,那几个小子就来劲了,七嘴八舌地讲着这次去打猎的种种经历,当然也少不了吹捧天行的神武。 祁老太太惊奇地看着天行说:“这才多大的娃,就有这本事!啧啧,我说老头子,比你当年还不差咧!” 元战的身材跟他的两个儿子差不多,虽然发鬓斑白,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练家子。他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天行,说:“好小子,看得出来,你是个内外兼修的底子!我那个儿媳妇眼毒,看人不会错!你是哪儿人呐?听你口音,像是西边的。” 天行说:“我从小在崆峒山道观中长大,一年前才到的这里。” 元战说:“崆峒山?好地方,你是跟道士学的功夫?” 天行说:“是,先师道号虚静,太师父是云鹤上人。” 元战点点头说:“怪不得,你年纪不大,却比一般人沉稳安静得多。难得!那你为什么来东北?” 天行说:“先师遗言,要落叶归根,所以到这里寻找先师的家人,安葬先师遗骨。” 元战说:“哦?你师父是东北人,那你师父的俗家名讳是?” 天行说:“先师姓殷,名扬明。”一边说着,心中突然一动,心想:这老爷子也是土匪出身,没准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或许能有些殷家后人的线索。正想着,元战追问说:“殷?这个姓不多见,十几年前,黑山青龙寨的殷家五虎可是江湖上有名号的。当家的殷广平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子的名字里面都有一个‘明’字。你师父可是他们中的一个?” 天行眼睛一亮,马上说:“是啊!先师就是青龙寨的。敢问老爷子,您可知道殷家后人的下落吗?我们找了一年都没找到。” 元战眼神有些异样,没回答,却对大家说:“把这些个物件都收了吧,天晚了,赶了一天的路,该歇着了!” 大家赶忙把东西搬走了,祁老太太安排几个孙子c天行和顺子睡在西屋的大炕上,果然要秀儿和自己睡在东屋,秀儿打小没被这么宠爱过,一边是战战兢兢,一边又是满心欢喜。天行总觉得元战好像是知道什么,心中虽有疑惑,也不好说什么,回到西屋,几个小子们兴奋得睡不着,闹腾了大半夜才睡。 第二天天没亮,天行起得早,怕吵醒几个呼呼大睡的,就独自出门到院子里,静静打了几圈太极,听到屋里有动静,就停了手,不大会儿,元老爷子出来了。天行迎上去问了好,元战说:“你跟我来,去见个人。” 天行心中怦然一动,默不作声跟着元战来到一个普通的院落门前,老爷子不敲门,只轻轻一推,虚掩的院门就开了,天行暗暗奇怪,也跟着走了进去,却听见两声犬吠,一条大狗冲着他呲牙,但很快被老爷子低声呵斥住,只不甘心地小声呜呜着。老爷子轻轻拍拍屋门,很快有个女人的声音应道:“谁?” 老爷子说:“是我,元战,我带来一个人要你见见。” 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女人把他们让进了屋,这是外屋的灶间,只放了一张方桌,两个条凳,和一个简单的碗柜。借着桌上昏暗的油灯,天行看到这是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女人,眼角鱼尾纹细密,似乎隐藏着生活的艰辛悲苦。 女人给老爷子让了坐,有些惶恐不安地说:“老爷子,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元战说:“殷家媳妇,当年的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孩子也大了,总不能就这么窝屈着躲一辈子吧。” 女人听了,似乎浑身一颤,惊讶地睁大眼睛,一时没说话。 元战接着说:“我这么称呼你,是因为这个人来了,我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他叫李天行,是殷扬明的徒弟,殷扬明也故去了,他来找殷家的后人,埋葬他师父的遗骨。”转而对着天行说:“她是殷崇明的妻子,七年前她带着孩子来到这,隐姓埋名,抚养独子,这里除了我和我老伴,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世。” 女人望着天行,眼中交织着惊喜和悲情,语带哽咽地说:“你,你是三弟的徒弟?三弟,他,他也不在了?” 天行听了元战的话,又见女人如此称呼先师,心里也是悲喜难抑,赶忙扑通跪下来,说:“天行见过婶娘!先师一年前在崆峒山仙逝,临行前嘱咐我要埋骨于故土,所以我带着师父的遗骨来到东北,可是青龙寨已经易主,也找不到殷家后人的踪迹,只好先把先师埋在了黑山青龙寨的旁边,等找到了殷家人再来定夺。如今,可算找到了婶娘,受天行一拜!”说着便恭敬地磕了头。 女人赶忙上前扶起天行,已是泪流满面,天行搀扶她坐下,她呜咽着说:“好不容易有了兄弟的下落,竟也是撒手而去!殷家命苦,如今爹爹和四个儿子倒在地下团聚,就留下我们孤儿寡妇还在这世上苦熬着,这日子哪有个盼头啊┄┄”忍不住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 这时门帘一挑,一个十几岁的瘦瘦男孩子衣衫不整地冲出来,惊慌地来到女人身边说:“妈,你咋哭了?啥事啊?这是咋啦?”边说边紧紧偎依在她的身边,带着惊恐地看着天行。 女人看到儿子的恐慌,渐渐止住了哭声,对他说:“文韬,我没事!来,这是你三叔的徒弟,你们认认。他是送你三叔遗骨回乡安葬的。” 叫文韬的男孩子吃惊地看着天行,吃惊地说:“我三叔?他,也死了?” 天行心里一阵难过,说:“是,先师一年前病故。我已经把他葬在黑山上。若是婶娘觉得不妥,我会遵照您老的意思,将先师遗骨迁到殷家先人墓地,和他们葬在一起。” 女人闻言又是泪如雨下,说:“当初青龙寨被人攻破,爹爹和二弟死在乱枪之下,先夫和四弟保着我们几房家眷逃了出来,后来,为了报仇,他们去刺杀郭昌奎。谁想到刺杀不成,先夫却被那姓郭的打死,四弟逃回来,却已经受了重伤。为了躲避追杀,我们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被打散了,四弟被他们抓住,听说也死了。可怜殷家人的尸骨都不知道散落在哪里,叫我一想起来,就痛不欲生啊!”越说越悲戚,哭得泣不成声。 天行默默无言,想起师父临终的样子,若是知道自己的父母兄弟落得如此下场,岂不更是痛心疾首,不禁也落下泪来。 元战打破僵局,说:“走的人已经去了,你们还要好好活下去!那个郭昌奎结怨不少,早就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传言说是去了南方。文韬他娘,如今,你儿子也已经十九岁了,你三弟的徒弟也找到了你们,也算是能慰藉他们的在天之灵了吧。你们聊聊吧,我回去了!”说完起身就走,女人赶紧起身送出院门。 天行看着文韬,觉得他的眉眼的确有些像是师父的模样,听刚才婶娘的话里,文韬的爹,殷崇明是殷家四兄弟中的大哥,而文韬十九岁,比自己大三岁,于是说:“殷大哥,你们过得还好吗?” 文韬眼中有些怯意,蔫蔫地说:“就是庄家人的日子,没什么好不好的。” 婶娘回来,招呼天行坐下来,此时天已微明,鸡叫头遍,她忙着打水烧水,天行见状赶忙来帮忙,看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就主动问了水井的位置,把水缸注满,然后把乱堆的柴火整理好,劈了些柴火帮忙烧火。回身见文韬不见了,婶娘说文韬自小受了惊吓,身体不好,让他进屋去歇着了。天行看着婶娘一人忙碌的身影,心里不免叹息,没想到师父的亲人竟然落魄至此,便问道:“婶娘,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婶娘叹了口气说:“唉,现在就剩我们娘俩,虽然那个姓郭的不知去向,没那么危险了,可我们能去哪儿呢?元老爷子收留我们,很是照顾我们,在这里也是吃穿不愁,有老爷子罩着,也没人敢动我们。文韬身子骨不好,不能再过那种奔波劳碌的日子,还是就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吧。” 天行点点头,又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呢?” 婶娘说:“四弟死后,我们四处流浪,偶然听说元老爷子建了个土匪村,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爹爹在世时曾说起过这个人,说曾见过一面,还说他是个豪杰。我就想,好歹都曾经是同道,算是爹爹的故人,也许能看在爹爹的面上施以援手,就一路打听着来了。老爷子听了我的遭遇,很是同情,就收留了我们,帮我们隐瞒身份,孩子如今也是跟着我,姓杨。要不是老爷子,我们八成早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天行又问:“文韬大哥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请大夫看看?” 婶娘说:“请了多少大夫来看过,不知道吃了多少药,都没有用。也不知是什么病,就是三天两头的这儿啊那儿的不舒服,大夫说他虚。唉,就是小时候天天胆战心惊的躲躲藏藏,吓着了!” 婶娘留天行吃了早饭,天行好言劝慰了婶娘,也许是终于有人说说心里话,心里多年的郁结舒散了些,她愁苦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轻松的笑意。天行告辞出来,此时村里人都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有人看到他从这个院子里出来,都很是诧异,有人问,天行就回答说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婶娘,大家都惊奇不已。 天行回到元家大院,大家正在吃早饭,顺子见到天行说:“大哥,你一大早去哪儿了?我们待会儿要去地里干农活呢,你赶快来吃早饭吧!” 天行说:“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顺子不解地追问:“你到哪儿去了?你不是头一回来?在谁家吃饭了?” 天行看了一眼坐着的元老爷子,说:“我找到了先师的亲人,和他们说了会话,所以回来晚了。” 顺子刚往嘴里塞满了黄米糕,粘粘的正嚼着带劲,一听天行这么说,眼珠子惊得没掉下来,使劲咽了粘糕,却噎得差点没别过气去,赶紧灌了些稀棒茬子粥,抻着脖子用手捶了捶前胸,倒过一口气,一连串地问:“啥?找到你师父的亲人了?咋这么巧?昨晚你才到这儿啊,咋找到的?” 秀儿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行,元魁c元英对天行的事略知一二,也很是好奇,可元仁三兄弟一无所知,看着他们莫名其妙。 元战开口说:“昨天天行说起他的身世和要找的亲人,我觉得像是村子里的杨家,就带着天行去问了问,果然就是。这天下的事,无巧不成书!那是冥冥中自有天数啊!好事!” 大家释然,自然为天行高兴,嚷嚷着要见见。元战说:“一会儿下地,他们也在。吃好了么?太阳都老高了!”于是,孩子们三口两口扒完了饭,雀跃着跟着大家往地里去。 由于昨晚大家闹闹哄哄的,又是晚上,天行没有看清村庄的模样,此时仔细看了看路过的农家院落,但见家家土坯院墙,里面房屋样式都差不多,猪圈c牲口棚c鸡窝c石磨一应俱全,家家的屋檐下都挂着长长的一串串的玉米c大蒜c辣椒。村子中间一条可以通过两辆大卡车的主路,所有农家院落都是横排数列整齐有序,中间的通道也有三个人并排的宽度。天行不禁暗自称奇,似乎这个村落是精心设计的,绝不似一般村庄的杂乱随意。更令人惊奇的是,村口设有防备攻击用的木障碍物,还有一个约有十米高的木制岗楼,上面站着拿枪的村民。天行心中暗想: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啊,虽然看着是普通村庄c村民,暗地里都是随时可以拼搏厮杀的土匪,光这阵势,有胆子敢来骚扰的恐怕不多! 出了村子就来到了田间地头,放眼望去,首先是一片巨大的晒谷场,场子里堆满了金黄灿烂的玉米。场子的两侧竖着几十个三米多高的木桩,有些木桩上已经挂满了一串串的玉米,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金色纺锤直立着。 元战说:“刚收了玉米,这两天得赶紧挂起来,把场子腾出来,大豆c高粱c水稻也要下来了!走,我先带你们到地里看看。” 天行已经能望见晒谷场后面一望无际的田地,随着元战的指向望去,但见一片焦黄色,在阳光下犹如好像是要被烤焦的感觉,那是大豆;再往旁边,是绿色上缀满累累猩红色果实的高粱,挨着它的是一片青翠托着金黄谷穗的水稻田,还有一片绿色波浪中葵花向日展颜的葵花田。秋天的田地,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画品,绚烂的色彩是丰收果实的光芒,在这幅巨画面前,天行只觉得心胸鼓胀起来,嘴里似乎吃了蜜糖,几乎有种要冲上去拥抱色彩的激动。小孩子们已经不能控制这种视觉刺激带来的震撼,欢呼着奔向那些五彩的世界。天行忍不住跟上去,于是画中便有了灵动的奔跑跳跃和不绝于耳的笑声。 跑累了,笑软了的几个人倒在一片稻田里,稠密的稻田被他们的身躯压在身下,松松软软的像是飘在云端。仰望着蓝天白云,天行把头枕在自己的右臂上,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麦穗,放在鼻子上闻着那特别的香气,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关内的人都要闯关东,东北真是个好地方!” 元魁说:“那当然,我们东北,别的不说,就这随便抓一把土,都能攥出油来。随便扔个梨核,就能长出梨树!” 元仁说:“就是不种庄稼,光是林子里的那些个山珍野味都吃不完。你们看见我爹带来的那颗野山参了么?听说有几百年了,比秀儿矮不了多少!” 元魁瞥了一眼元仁,说:“吹呗!这样的山参我见得多了,没啥稀罕!去年我们还给爷爷带了一张白虎皮,给奶奶带了个紫貂皮大袄呢!” 元智说:“冬天快来了,你们就别走了。冬天钓鱼可带劲了,咱们比比谁钓得多。去年,我一人钓了一百多条,还钓上来一条比秀儿还高的鳇鱼!” 元义马上接口说:“那是你钓的?要不是爹一把抓住你,你就被鳇鱼钓走了!” 众人哈哈大笑。 秀儿坐起来说:“你们别老是拿那些个东西和我比!我看我们也该回去了,不是还要帮着干农活吗!” 元魁一骨碌爬起来说:“走,我们回去烤玉米棒子吃,跑得我肚子都空了!” 顺子一听,也说:“对,对,我也饿了!回去吧!” 秀儿嘟囔着说:“早上的粘豆包就数你吃得多,又饿了!真是属蝗虫的!” 顺子说:“好啊,那你待会儿可别馋嘴,你要是吃了,你也是蝗虫!” 大家一路说笑着回到了晒谷场。晒谷场上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忙着收玉米。天行看到婶娘也在,主动过来帮忙,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把玉米一个个串起来,然后递给专门负责往柱子上挂的人。天行力气大,常常手里一下子捧着十多串,差不多有一百多个玉米,递给挂玉米的人时竟然还能往上举起双臂来。惹得众人啧啧称奇。 中午休息的时候,元魁他们早就烤好了玉米,原本清香的玉米此时带着轻微的焦糊的气味,一口咬下去,甘甜美味,口舌生津,天行不禁说:“太好吃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玉米!” 顺子早吃得肚饱溜圆了,身边一堆玉米棒子,满足地说:“除了林蛙,我就最爱这口儿了!吃撑了我了!你们都别逗我笑啊,我一笑,肚子就要爆了!” 秀儿白了一眼顺子,细声细气地说:“你要爆,别在这儿!到地里爆去,把你肚子里的那些腌臜物当肥料施到地里,明年就能长出更甜的玉米,你也不算白糟蹋这么多粮食!” 大家哈哈大笑,顺子气得翻白眼,祁老太太笑着说:“看我们这大孙女,人长得俊,话说得也伶俐,就是奶奶我当年的模样!真是好闺女!”边说边爱抚地摸摸秀儿的头,秀儿回报以甜甜的笑。 元义说:“奶奶,您一口一个大孙女的,自打有了秀儿,你都不要我们这些孙子们了!也太偏心了!” 老太太笑容满满地说:“哎呦!都大小伙子了,还吃姑娘家的醋!平日里多唠叨几句,你们就嫌烦,这会儿知道有人疼的好啦!晚喽!秀儿,来,到奶奶怀里来,让他们看看,你就是奶奶的心头肉,他们谁敢欺负你,告诉奶奶,奶奶不给他们做饭吃,都饿着,好不好!” 秀儿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害羞了,对于这么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慈爱的奶奶产生了那种久已缺失的依恋,于是一股脑地扎进祁老太太的怀里,被老人温暖的双臂紧紧抱着,轻轻摇着,幸福的红晕漾在两颊,更显得她娇媚可爱,把老人开心得合不上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当太阳西斜,余辉暖暖的时候,晒谷场已经清理干净了,所有的柱子上都“果实”累累,金灿灿的和夕阳相映,挂不下的玉米都分给各户,挂在房檐下。天行帮着婶娘挂好了玉米,又劈了柴,注满水缸,打扫完院落才回去,看到大家都忙忙碌碌地拿着吃喝往外走。原来,为了庆祝丰收,也为了欢迎他们的到来,大家要一起狂欢。地点就在晒谷场旁边的空地上。 很快,篝火点起来,大家围坐成一个大圆圈,各自点了小火堆,中间还有一个大火堆,各种野味c玉米架在了上面,滋滋作响,飘出诱人的香味,孩子们穿梭着跑来跑去,各家养的猫啊狗的也闻着香味而来,等着大餐的到来。 忽然一阵锣声响起,喧闹的声音顿时止住,大家都齐齐看着元老爷子,老爷子端着一个酒碗走到场中央,用洪钟般的嗓音说道:“父老乡亲们,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这是我们开荒建村的第九个年头了,眼看着我们的娃子都长成了牛犊子,我们的日子越过可是越有滋味了!大家都乐呵不?” 众人轰然大叫:“咋能不乐呵,睡觉都能乐醒喽!” 有人怪叫说:“你可瞎掰!你也就敢偷着乐,吵醒了老婆,那大耳光子就扇过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 老爷子接着说:“好!那就端起碗来,这第一碗酒,我们敬天地!”说完双手高举酒碗,然后撒向地面,众人如是。 老爷子再举起酒碗,又说:“这第二碗酒,我们敬祖宗!”高举酒碗,撒向地面,众人如是。 第三碗酒举起,对着众人转了一圈,说:“我敬大家!” 众人齐声说:“敬大哥!”各自一饮而尽。 天行此时明白了,元龙在狩猎前的那个仪式竟是传承于这位老爷子的。看着这里的老老小小,无不心怀庄肃地敬天地祖宗,互相之间又是如此其乐融融,心里涌起一阵激动和暖意。夜宴开始了,大家肆无忌惮的互相取笑打闹着。大概是这里的传统,人们都会不断点名,叫谁谁谁来个拿手的绝活,或是唱个小曲儿,或是扭秧歌,或是二人转,插科打诨,当然也少不了男人露脸的好机会:比武。看得出来,到底是土匪的底子,这里的不少“村民”都是练家子。 练到兴头上,元家的几个小子们就按捺不住了,开始撺掇天行上场。其实,酒酣耳热的天行也被大家的天真豪放撩拨的怦然心动,便也不像以往那样低调,放开了和大家玩个痛快!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人能赢得过天行,大家都在惊讶之余更是热情,东拉西扯的轮流和他喝酒,天行不醉都没天理了,反正怎么回家的,他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第二天,天行醒过来,嘴里的酒味让他直犯恶心,出去到茅厕吐干净了,才舒服点,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回到屋里,发现外屋桌子上放着饭菜,其中还有一碗姜枣汤,赶紧喝下去,感觉好多了。吃过了饭,他直接到了晒谷场,果然大家都在地里收大豆。一路上大家见到他,都很热情地打招呼,有几个昨天不打不相识的大哥,还拉着他聊两句。等找到了元老爷子他们,天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爷子,不好意思,起得太晚了,误了农活。” 元战笑着拍拍他的肩头说:“小伙子,你功夫不错,可是酒量还差点!不碍事!跟我练练,保管你酒上的功夫也一日千里!” 祁老太太马上嚷嚷道:“快歇了吧!这么好的孩子也教成了酒鬼,将来找个媳妇还不咒你!天行,别听他的!你吃饭了不?” 天行马上答道:“吃了!那碗姜汤真是舒服!我也来收豆子,您老教教我呗!”说着冲老爷子笑笑,跟着他学怎么收大豆。割下来的大豆连着杆,堆成堆再捆起来,然后背到晒谷场上去。天行背的最多,跟小山似的,走得还又快又稳,来去如风,大家交口称赞,天行觉得力气用到了正地上,心里也美美的,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充实和享受。 接下来的日子都差不多,每日里大家都忙着到地里收庄稼,先是大豆,而后是高粱,再就是水稻,向日葵。晒谷场旁边紧挨着村子的,就是粮仓。晒好的粮食装进木桶或者麻袋里,储藏到粮仓里。 天行通过和村民的聊天里知道,只有他们这个村子有这样的大粮仓。因为有元老爷子在,上面收税的都要看老爷子的脸色。老爷子根据每年收获多少,给村子里额外留出应急的储备粮,多余的才上缴,一般都不够数,可是谁敢说个不字。可是说来也怪,听说负责这片的各级官职竟然都是抢手货,能在这儿当上几年基层干部的,基本都能官运亨通,业绩良好。原因也简单,因为元老爷子的威名,加上元龙的大军坐镇,元家可以直达总统府的背景,龙岗村附近方圆几百里,没有土匪敢在这里立脚,就算是有些不长眼的阿猫阿狗,只要一状告到老爷子这儿,老爷子江湖令一出,黑道白道撒出天罗地网,没有一个能逃出升天的。所以,方圆一c两百里几乎是路不拾遗c夜不闭户,地主老财也都乖乖的摆出一副菩萨像,当官的更是天天高枕无忧。在这样的乱世,还能找到这样的世外桃源么?虽然税收有些缩水,个人的油水不多,可是只要元战c元龙一句好话,那不比任何业绩评语都管用得多!何况,若是有个什么急茬或者难题,只要不伤天害理,老爷子多半还会施以援手,给人c给粮c给钱c拉关系,那是救人危困,不惜钱财。所以,大家都削尖了脑袋要往龙岗村罩着的地盘钻,而这些人往往也为老爷子的世外桃源所感召,内心也羡慕元家村的安宁祥和,所以,即使调任到别处,不管在哪儿,只要是龙岗村的事,他们也都尽力开闸放行。如此一来,竟然在黑道白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龙岗村的隐形势力可谓不可估量。 别看元老爷子和祁老太太对这些孩子们日日心肝肉似的疼爱,可是照样让他们每天跟大家一样下地干活,干得好自然赞不绝口,要是偷懒也会不留情面地数落。元家的五位公子平日里都是少爷,哪里干什么活,到了这儿却都乖乖地流大汗出大力,一个是知道爷爷的性子,一个也是小伙伴们在一起干活很是快乐。过了没几日,小家伙们白嫩嫩的皮肤开始变成淡淡的褐色,每日里穿的又是粗布衣衫,少爷们的原味几乎消失殆尽。 除了和大家日日干农活,天行还每天都帮婶娘挑水c砍柴c喂牲口,甚至修缮房屋c推石磨c庄稼活,什么都干。有些村民和婶娘开玩笑说:“文韬他娘,自从你这个外甥来了,你家的牲口都歇着了!你这个外甥拿你当亲娘孝顺呢!白捡了个儿子,你可是有福气的!” 婶娘每每展颜微笑,心里也很是喜欢天行。可是谁也没注意一天到晚猫在屋里的文韬,原先他还多少帮着他娘干点不费力气的活儿,渐渐地也都推给天行,脸色反而越发的阴沉愠怒。 天行的这些个事元老爷子夫妇看在眼里,颇为赞许。私下里祁老太太说:“你说咱老二家的咋这命好,大街上捡来仨孩子,一个个都这么好!天行忠厚,又能干,那顺子呢,人活份,心眼也不错,秀儿这丫头更是乖巧,模样还俊!这比天上掉下个金元宝还宝贝!难得咱那几个秃小子和他们处得这么好,要是这些个孩子们能天天在身边,就是让我当王母娘娘都不换!” 元老爷子说:“人家玉真认的是义弟,那两个是天行的弟妹,你可好,搂着就孙女孙女的叫,生给人降了辈份,这都乱了套了!” 祁老太太笑着说:“哎呦!我一看那丫头就喜欢得不得了,就觉得她该是我的孙女!再改口,可不就别扭了。就这么着吧,那孩子叫我奶奶,甜到我心坎子里去了,我舍不得让她改。我这把年纪还做不得她奶奶了?你就别认真了! 元老爷子笑笑说:“由得你!你就是愿意,叫她奶奶都行!要说离年关也不算远了,孩子们回去也上不了几天学,干脆跟老大老二说说,就让孩子们在这儿呆到过了年,让元龙c元彪两口子也都回来过年,这下子让你热闹个够!你看行不?” 老太太立刻笑开了花,说:“那可感情好!咋就我乐,你不乐么?虽说咱这日子是不错,可就是缺人气,两个儿子在外面忙活,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要是一大家子都在一起,那日子更有劲头!你说是不?” 老爷子把烟袋锅子在床边磕了磕说:“不趁年轻让他们闯出个名堂来,将来咱们一走,他们吃什么?就这么一个世道,哪里能有块干净土地养活自己!你就甭抱怨啦!” 老太太自然心里明白,笑着说:“我知道!我什么时候不明理了!儿子翅膀硬了,爱咋着咋着,反正能让我时常看到孙子就行了!” 老爷子看着老太太说:“成!我这就让人去支会他们,答不答应人都要留下了!这回,你说了算!”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你办成了这事,我就让你敞开了喝一回,再给你烧一管上好的云土,让你也美美!” 老爷子眼睛一亮,烟袋锅子“噹”地一敲,说:“行了!我这就叫人去办!今天晚上我就当提前过年了!”说完迈开大步出门去了。 晚上,老爷子当着大家的面说了这个决定,孩子们一听,可以不上学,大家一起玩到过年,立刻跳起来欢呼雀跃,唧唧喳喳说着要怎么怎么玩,唯有天行心里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爷子一眼看出天行似乎有些心事,把天行叫到外间屋,问他:“天行,看你好像有事。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待?” 天行忙说:“老爷子,您误会了!我很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生活。可是,我想先回姐姐c姐夫那里看看,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也,也惦记他们。要不,我回去一趟,告诉他们大家要在这里待到过年,然后再回来。” 老爷子眼睛紧盯着天行说:“你告诉我,彪子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天行忙掩饰说:“没事,我就是挺惦记他们的,回去看看,报个信就回来。” 老爷子不再追问,停顿了一下说:“好吧,那你明天就回吧。快去快回!”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叫人骑马送天行去最近的火车站,他却不知道,尾随他去长春的还有一个村里的小伙子,此人按照老爷子吩咐,要暗中查看元彪究竟有什么事瞒着,其实老爷子一开始就疑心元彪在这么个不当不正的日子把几个孩子远远打发到这里的真实原因了。看到天行如此担心元彪夫妇,更加重了他的疑虑,自然要查清楚。 天行回到元公馆已是天色擦黑,元公馆里冷冷清清,老梁说老爷又去矿上了,这几天不回来,太太可能在新世界,最近也是常常回来得很晚,可能是孩子们不在的缘故。天行只好洗漱换衣,吃了点东西,等了等,也觉得屋子里太憋闷,就出了公馆,信步往新世界方向走去。 新世界是长春首屈一指的新式娱乐场所,所有的开办观念都是学着上海c天津那些大舞厅来的,只不过还添加了东北特有的特色,就是蓝眼金发的俄罗斯小姐。天行在元家待了一年多,竟然连新世界的门都没进过,一个是因为天行自己就不感兴趣,一个也是潘玉真刻意不想让他染指这些不良生意,怕引起他的反感。 当天行走到新世界的门口,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夜幕衬托下,霓虹灯的闪烁刺激着人的眼瞳,撩动着人的心弦。天行隔着一条街远远看着新世界门前的车水马龙c莺声燕语,恍然间觉得那里面将会是多么陌生的另一个世界。他正在踌躇着是否上前去问问干姐在不在里面,几辆黄包车停了下来,车上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日本浪人下了车,摇摇晃晃就往里闯,嘴里呜哩哇啦地不知道说着什么。天行感觉这些人不似善类,不再犹豫,快步也进了新世界。一进大厅,舞台上的歌女轻歌曼舞,舞池里一对对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正陶醉地摇摆着。那几个日本浪人一进来就被侍者好言好语让进了一间二楼角上的包间里。 天行找了个离包厢近的一楼座位坐下来,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果然这些人从开始就不消停,一会儿呵斥送茶点的,一会儿要叫小姐来陪,一会儿又嫌姑娘不漂亮,弄得侍应生c小姐们穿梭往来,众人侧目。突然,不知为了什么事,一阵喧闹声后,一个小姐衣衫不整,似乎被推到栏杆边,包厢里一个盆景花盆冲着那个小姐扔出来,没砸到人,却径直落下,眼看花盆要砸到一对正亲亲我我的年轻男女头上,一个人影闪过来将两人一推,伸手稳稳接住花盆。侍者见了,忙跑过来一面道歉,一面道谢,一面尽力安慰受惊的客人。可是,包厢里女人的呼救声再次惊动所有人,很快几个彪形大汉往包厢而去,天行一眼认出领头的正是鲍璞大哥。在救出一个哭泣不停的小姐后,打斗声传出来,楼下的客人纷纷躲开往二楼上看,正看着,两个人扭打着来到包厢前面,天行看得清楚,其中一个人被推到栏杆上,那人向后一仰,竟然就翻下栏杆。在客人的惊叫声中,天行冲过去接住掉下来的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酒气冲天的日本浪人。那个日本人不仅不道谢,反而“巴嘎c巴嘎”地叫着,一副狰狞嘴脸,旁边的客人先是为天行叫好,而后对这个日本人的无理和无耻忿忿不平。可是因为是日本人,大家都嘴上指责着,没人敢站出来主持正义。天行知道“巴嘎”是日本骂人的话,心中正怒火中烧,突然那人用中国话骂道:“支那猪,你们都是猪!” 天行血向上涌,上前一步,那个日本人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紧张,但硬撑着说:“你c你的敢动手!我的可是大日本武士!” 天行也不答话,突然欺身用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那个日本人突然僵在那里,既动不得,也出不了声。这时,楼上的日本人纷纷被绑了出来。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天行,你怎么来了?” 天行回头一看,正是潘玉真,应了声:“姐,我刚回来,等你不回来,就到这来看看。”人群中人们议论纷纷:“原来他是老板娘的兄弟啊!” “没听说她有兄弟啊?” “我早听说她前一阵子认了个干兄弟,听说还救过她的命,八成就是这个人了!” “哦,这人年纪不大啊,身手可真不一般!” “是啊,就该教训教训这帮日本人,在我们中国的地盘骂中国人,该死!” “他会点穴吗?我听说过,今天可是开了眼了!你看,那日本人还真被钉住了!活该!还什么武士,比咱们中国人的功夫,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潘玉真耳边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却有些黯淡:“日本人故意到这里捣乱已经有好些天了,却没有人挺身而出。若不是今天天行接住了这个日本人,万一闹出人命,这些人不过是有多远躲多远的看客而已。” 她走到天行身边,简单说了句:“多亏你了!我们待会再说。”然后,高声对客人们说:“对不住大家了,几个日本人喝醉了,惊扰各位了。大家请继续,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免费送大家一杯白兰地。” 然后示意舞台上的小姐继续歌舞,侍应们早已经麻利地把楼下的桌椅收拾齐整,除了部分离开的客人,其他客人纷纷回到原地,继续喝酒c聊天c跳舞。 天行解了那人的穴位,让人绑着走了,然后跟着潘玉真来到她的会客室。潘玉真给天行倒了杯水,坐下说:“今天多亏了你,要是闹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天行说:“我觉得那个日本人是故意掉下来的,我在底下看得很清楚,不会错。” 潘玉真先是惊讶,而后哼了一声说:“看来,小宫本还真是下血本啦!这是要用命来栽赃诬陷,还真够狠的!” 天行说:“我看那日本人还没那个胆,楼层不高,下面都是桌椅,摔下来不至于要命。” 潘玉真说:“他们日本人的命比中国人金贵,就是断了胳膊腿,也会到政府那里搞得地动山摇,我这新世界没了生意事小,就怕祸不单行,他们必然还有后手,务必要治我们于死地才会罢休!” 天行想起叶枫透给他的消息,便问道:“姐,我让人带给你们的信,就是叶枫大哥查到的关于宫本的消息,你收到了吗?” 潘玉真微微一笑,说:“听说你们结拜成兄弟,要恭喜你了。叶枫够义气,他不断把洪帮查到的日本人的信息透给我们,帮了大忙了。有机会见到他,替我们谢谢他。将来他的事,就是你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能和洪帮化干戈为玉帛,天行,还是多亏了你呀。你让我该怎么谢你呢?” 天行忙说:“姐,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也是机缘巧合。不知道姐都查到了什么,宫本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潘玉真微微皱眉说:“没想到宫本一家这么难缠!现在我们已经搞清楚了,宫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宫本完胜,接手了老宫本的生意。他一到东北就着手调查其父的死因,很快就把矛头指向了咱们,不光是为了给他老子报仇,更是继承了他爹的贪婪狠毒,觉得我们是阻碍他发展的眼中钉,一定要搞垮我们。你走后不久,他就开始从生意上动手脚,各种下作的手段我就不一一说了。最近开始教唆一些日本浪人到我的各种店铺无理取闹。现在,很多原本合作的商家因为不堪其扰,和怕惹祸上身,都纷纷找借口取消合作。你看看今天的场面就知道,还不都是胆小懦弱c明哲保身的,平日里背后骂日本人吐沫星子横飞,到肯节儿上都成了缩头乌龟!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还怕他那些小矬子吗?” 天行听了,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心里不免沉重。潘玉真看天行如此,轻松一笑说:“别皱眉,你才多大,别跟个老头子似的皱巴巴的。出来走江湖的,都是刀子比笑脸多!没什么大不了!你们练功夫的不是有个什么金钟罩铁布衫吗,不也是有破解的死穴?我就不信小宫本没有死穴,早晚让他知道长春这池子水有多深!”说罢,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孩子们呢?怎么回来这么急,也不事先告诉我们?” 天行说:“孩子们没回来,老爷子和老太太想让他们在家过了年才回来,所以让我回来告诉姐姐姐夫一声。” 潘玉真松了口气,说:“这样更好。对了,老爷子那边没问你什么吧?” 天行说:“老爷子好像起了疑心,问我你这边有什么事没有,我没说实话,老爷子也没追问。” 潘玉真说:“我就知道瞒不住老爷子,罢了,到时候再说吧。你姐夫不在家,回头我告诉他。明天你就回去吧,告诉孩子们好好哄两位老人家开心,替我们尽尽孝心,不听话就立刻送回来上学去!” 天行顿了一下,说:“姐,你派个人回去说吧。我留下来,多少能帮点忙!” 潘玉真说:“看看,还真是给吓着了不是!生意场上的事,你也帮不上忙,还是回去吧,省得老爷子疑心!” 天行说:“我不回!回去了也担心这里,老爷子眼睛里不揉沙子,一定会看出问题来,追问起来,我可经不住问,不就露馅了!” 潘玉真又好笑又好气地说:“怎么没几日,嘴皮子这么利索了!不是跟你的叶枫大哥学的吧,居然敢威胁我了。改日见了他,我可要好好问问他,把你这么个忠厚人都带成孙猴子了!”想了一下,又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明天咱们再商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商量的结果,还是天行赢了。潘玉真派人回去,替天行留在长春找了个说辞,知道未必瞒得住老爷子,也无可奈何了。 两天后的晚上,元彪回来了,竟然头缠绷带,满脸怒色,天行刚一开口问,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捻子,元彪一通大骂:“x你姥姥,哪个王八羔子搞的鬼,找出来,我扒了他的皮!炸了我的矿,还给我扣屎盆子,他x的,有种别让我抓住,我把他打成筛子!” 天行和潘玉真一听吓了一跳,赶忙让人去找大夫,一边询问元彪身边的人,这才知道了个大概:就在今天一早,矿工们下矿不久,突然一声爆炸传出来,很快逃出来的矿工说矿塌了,几十个人埋进去了。元彪忙着组织人抢救,可是塌方还在继续,为了安全,只好暂停下矿救人。可是有人散播谣言,说元彪明知道矿道要塌方,却瞒着大家,结果害了矿工,还阻止大家去救人。一些被埋的矿工家属不辨真伪,聚众闹事,打伤了元彪。现在矿区一片混乱,只好派军警强行驱逐民众,不仅矿厂停工,民众对元家更是民怨沸腾。 潘玉真追问:“矿到底是怎么塌的?” 几个人有些踌躇,说法不一,有的说根据逃出来的矿工说听到了爆炸声,有的说是矿道搭建不安全,虽然反映过可没有人管,就塌了。 潘玉真一时沉默不语,让众人回去休息。等医生重新给元彪的伤口进行了包扎,累了一天的元彪终于睡着了。潘玉真对天行说:“我要连夜赶到矿区去,里面还埋着人,不赶快救人,就要酿成大祸。你照顾你姐夫,让他在家好好休养,其它的等我回来再说。” 天行说:“姐,还是我去,你来照顾姐夫。” 潘玉真不同意,说:“那边环境复杂,太危险,我知道如何处理,你没经历过,一个不小心,那是有生命危险的。还是我去。” 天行说:“姐,你要怎么做?” 潘玉真说:“无论如何,救人是最重要的。先救人,再好好抚恤死难人的家眷,平息民愤。然后,查明矿道塌方的原因。我的直觉,这事不是那么简单。早上才发生的事,就有谣言煽动村民闹事,这是冲着我们元家来的。” 天行点点头,说:“姐,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既然是救人要紧,如果元家人能身先士卒亲自救人,就能让大家感受到我们元家的诚意。这种事,我最合适。抚恤的事,你怎么说,我照着做就是了。要不,你派个老成持重的人主持,我来辅助,重要的事我们再找你商量,你看怎么样?再说了,姐夫还是你照顾最好,他要是发起脾气来,我可拦不住!” 潘玉真觉得天行说得也有道理,救人c抚恤的事,最重要的就是诚意,以天行的人品,绝对胜任,心里颇为感动,说:“天行,以你的品性,我绝对放心。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人太忠厚,要是亲自下矿救人,实在太危险了!你要有个什么好歹我可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了!”说着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天行忙安慰说:“姐,我是去救人的,不是去玩命的。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我保证,一定把矿区的事办好,你要不放心,多派几个人跟着我还不行吗?” 潘玉真擦擦泪水,说:“好吧,只要你保证不下矿,毫发无损地给我回来!其他的事办成啥样都好。” 当天晚上,潘玉真组织了很多医药品c食物,还请了西医大夫,带上几十个兄弟,还有几个平日里办事老练的老人跟着天行,开着卡车直奔四平的白山煤矿。 翌日上午,天行带着车队到了矿区,远远看见矿区大门外人声鼎沸,哭声c叫骂声c击打声混成一片,当车队开近了,民众发现了他们,有人喊:“元彪回来了!我们找他要人去!” 人群洪水般呼啦一下把三辆大卡车为了个水泄不通,车只好停下来。有人冲过来用木棒击打车门,叫喊着让元彪出来。天行后面车厢里的手下立即拔出了枪,为首的鲍璞请示天行该怎么办。 通行的矿区工头童路,是本地人,忙说:“不能动枪啊,老乡们就是想救人,要是现在打起来出了人命,更难收场,今后煤矿也开不成了!” 天行说:“对。鲍璞大哥,让大家把枪都收起来,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动枪!我出去跟大家说明白我们的来意。”说完开了车门,冷不丁一个棒子往他头上砸过来,天行徒手抓住木棒,大喊一声:“乡亲们!我们是来救人的,你们拦着我们,耽搁的是救人的时间!”说着丢开木棒,一拧身跃到车头上,大声说:“我们带来了药品,还有医生,我们是来救人的。不信,你们看看车里是什么!”然后大声让卡车上的人把帷幕揭开,大家看到车里果然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很多药品c担架什么的。 人群中有人大喊:“元彪呢,让他出来!是他不让救人,叫他出来!”人群又开始激愤骚动起来。 天行提丹田之气,大吼一声:“救人重要!还是骂人重要!你们拦住我们一分钟,你们的亲人就有可能死去!请大家赶快让路!”人群被这一生厉吼震得平静了下来,天行马上吩咐驾驶人开动马达,天行仍然站在车头,双手抱拳,大声说:“请乡亲让开路,我们马上下矿救人!”车子缓缓开动,人群自动向两边让开通道,矿区里面的军警和元家的手下也赶紧打开大铁门,天行特意嘱咐:“不要关门,让大家都进来!” 车子径直开到矿洞入口,人群中有不少人开始哭泣起来,呼唤着亲人的名字。天行仍然站在车头上,按照路上和大家的商议,对人群说:“我们需要熟悉矿道的人,还有各种工具,愿意下井的人请站到这边,我们需要一起商量一下救人的办法。”说完跳下车头,张罗着大家各自准备,有的忙着给医生们准备必要的桌椅c清水,有的准备各种下矿工具。 人群中走出十来个人,来到天行的面前,为首的一个却是个瘦小的中年人,人长得很黑,眼睛却亮晶晶的,他上前打量了天行一下,说:“我叫郑木和,是这里的副工头。井下我熟,这几个弟兄也是矿上的,我们都愿意下矿救人。请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旁边的工头童路赶忙说:“这位是元会长的义弟,李少爷。” 天行忙说:“郑大哥,叫我天行就行了。多谢大家鼎力相助。既然郑大哥熟悉下面,下面情况怎样?你有什么办法尽快救人?” 郑木和原本见天行年纪太轻,颇有不信任的感觉,但是见他不仅身手矫健,也很平和诚恳,心里有了点好感,于是说:“当时我不在井下,但是桩子是侥幸逃出来的,让他说说吧。” 郑木和身后一个年纪和天行相仿的小伙子,闪身出来说:“我们刚到三号坑洞,就听到四号坑洞方向一声爆炸声,紧接着头上就开始掉石块,山洞好象是在发抖,大家赶紧往外跑,才跑出来,身后的下矿滑轨就被碎石埋上了,出来后才发现,四号坑的十几个兄弟没出来,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也埋在里面了。” 天行说:“矿井里面的事我不懂,也没时间搞懂了。要不这样,童大哥和郑大哥商量个办法,需要多少人,需要什东西,怎么做,我和兄弟们全力配合!你们看行不?” 时间紧迫,郑木和也不客气,童路平日主要负责地面上的事务,矿井里还是郑木和熟悉,所以郑木和挑了四五十个强壮的汉子,配好了挖掘的工具,又组织了近百人的挑土的乡亲。天行心细,特意嘱咐每个下矿的人都带上水壶和绷带止血药物,可以第一时间救治伤员,郑木和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只想着怎么挖出被埋的人,忽略了这些细节,心里也很赞赏天行的细心。 等大家准备就绪,郑木和发现天行也全副武装准备下矿,童路和鲍璞不断劝阻。郑木和不想再为他耽搁时间,招呼着大家往矿口而去。鲍璞见劝不住,也要一起下矿,天行拉住他悄悄说:“鲍大哥,我觉得人群里面有些人像是故意捣乱,麻烦你暗中盯着,如果不是村里人,就抓起来,是村里人,先别动。我们下去的时间可能不会短,万一有人趁机捣乱,你一定要把上面稳住了。还有,把住洞口,别放身份不明的人下来。我这儿,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事!”说完掉头就走。鲍璞只好跺跺脚,忙自己的一摊子事去了。 天行跟着大家顺着滑轨往矿洞里走,到了被碎石埋住的部分,虽然碎石不少,但只是盖住了滑轨约半人高,人是可以踩着石头继续往里走的。郑木和留下一些人清理碎石,其余人继续往里走,越走碎石越多,大家的心也都越来越沉重。终于到了一号坑洞,这里情况还不算太坏,虽然洞口支撑的木桩多数倒塌,但入口没有封死。 郑木和用矿井里专用的大电筒仔细看了看木桩倒下的情况,皱皱眉说:“这些木桩不实,随时可能砸到人,我们要先清理了才能过去。大鹏,你来顶住这个桩子,其他人把下面的抬到一边去。”叫大鹏的人是个大个子,人高马大的,双手托起最上面的一根木桩,就在大家忙着把下面的木桩小心抽出来往边上抬,大鹏忽然觉得脚腕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抓握,耳边似乎还有隐约的呻吟声,大鹏立刻心里一紧,心里怦怦乱跳:难道有鬼?忍不住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腕,猛然间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东西,吓得全身过电一般,叫了声:“鬼!有鬼!”手一软,木桩脱手,向下面的人砸去。就在木桩几乎挨到那人的背时,一只手托住了木桩,大家松了口气。正是天行接住了木桩。大家听到大鹏叫“有鬼”,都有些惊惧,郑木和用电筒照向大鹏站着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个满是鲜血的手,血色已经暗红,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个被碎石沙土掩盖的人,手在微微抖动。 郑木和忙说:“快救人,是我们的人!”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身上的木桩抬起来,然后轻轻把他拽了出来,赶紧试试鼻息,还有气,有人认出那人,叫了他的名字“赵磊”,那人没有反应。又有人赶紧喂了他几口水,叫人背着送出去。救了一个人,大家都多少有些振奋。郑木和见天行还撑着木桩,忙说:“多亏了李少爷!要不我们不仅没救人,先伤了人了。大家赶快把木桩都抽出来。” 大鹏很是不好意思,上前托住木桩说:“李少爷,我谢谢你了!不是你,我可闯了祸了!” 天行放开手,说:“大家叫我天行吧,都是为了救人,说啥谢!”说着就忙着清理木桩和碎石。 越往里走,通道被碎石和木桩封堵的越严重。大家为了争取时间救人,只要清理出能够让人通过的通道就继续前行,所以常常大家要一个一个鱼贯前行,有时甚至都要猫腰钻入。在第二个坑洞的洞口,发现了两个兄弟的尸体,是被石头砸死的,大家忍着悲痛继续搜寻,在通往第三个坑道的过道里,竟然听到嘶哑的求救声,大家马上回应。由于木桩横七竖八的,再加上些碎石,过道无法通过,但从木桩的间隙中,很快从另一面伸过来一只黑乎乎的手,那声音说:“是我,铜锁,还有康顺,他的腿被砸断了,他快死了,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桩子激动地喊着:“铜锁,你们撑住,我们马上救你们!” 大家看着互相枕籍的粗木桩,一时不知如何下手,还是郑木和有经验,他让大家把灯光集中过来,仔细看了看,指挥大家:“安全起见,要先把上面的木桩拿下来。下面这两根要扶稳。你俩过来先扶住喽!”然后冲着铜锁喊:“铜锁,你们尽可能躲到安全的地方!” 这时,大家抬头看那最上面的一根梁木,原本它是被架在洞顶上的,由于底下的立桩倾斜或者倒下,它一头倾斜,另一边还勉强架在一个未倒的立桩上,但已经岌岌可危。 郑木和问大鹏:“大鹏,你有把握把他拿下来,还不能碰到其它的吗?” 大鹏伸手试了试高度,刚好能握住木桩的一端,可是仅仅握住一端,要把它轻轻拿下来,不碰到旁边的几个,实在是没有把握,准确地说是不太可能,于是为难地说:“郑头,拿下来可以,但是不碰其它的木头,这可难了!” 大鹏做不到,其他人能够着就已经不易了,大家都有些犯愁。天行想了想说:“我有办法。如果我蹬在两个兄弟的背上,就能把木头拿下来,一定不会碰到其它的。” 郑木和狐疑地看了看他,但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时,旁边两个兄弟主动站出来说:“来,踩着我上去!”,说完就蹲了下去。天行一脚踩着一个人的肩背,调整到了合适的高度,一手托着底端,一手按住上端,一提气,木桩几乎是缓缓平移,到安全位置后轻轻垂下,两个兄弟赶紧过来接住。天行再想去够另一根倾斜的梁木,却难以够到,就对旁边的兄弟说:“兄弟,把你的锄头递给我使使。” 接过锄头,天行一手握住木柄,另一端伸到那根梁木中部的下面,向上一托,整根梁木被平着挑起来,然后顺着锄柄滚过来,滚到天行握着的底端,天行另一只手一档,再转身轻轻递给下面的人接住,看得大家面面相觑,才知道这个小伙子实在是有两下子。天行陆续把上面最危险的几根木桩清除了,大家很快就拔开一个大豁口,灯光照进去,看到了一时难以适应光亮,用手遮着眼睛的铜锁,旁边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康顺,因为他们刚好躲在木桩的倾斜夹角中得以幸存。大家敢忙递上水,再查看康顺的状况,还有气,却已经神志不清。他的腿被石块和木桩压着。 大家合力把木头和石块移开,把康顺背在背上,另有人搀着铜锁,向外而去。就在大家才松了口气,打算继续往三号坑洞看看,突然头上簌簌掉下些碎石和尘土,大家心中一紧。郑木和用电筒往上照了照,发现一些裂纹,脸色一沉,对大家说:“我们抓紧,朝前走吧!” 简单清理了通道上堵塞的木桩和石块,来到三号坑前,发现洞口没堵死,加了叫没人应,用电筒照了照,发现一个人蹲坐在墙边,瞪大了眼睛却不出声,仔细一看,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定格在恐惧和绝望中,似乎已经没有生气了。有人认出了他,开口叫他“秋生,秋生”,仍然是没有回应,大家心里都一凉,赶紧拔开障碍物,走近一试鼻息,早已经冰凉了。大家又四周看看,没有找到别人,只好默默出来,继续寻找。 此时,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的惨象应该在最后的两个坑洞处,第四坑洞是据部分逃生者说的传出爆炸声的地方,第五坑洞是正在挖掘中的坑洞,还没有投入使用,原本负责挖掘的工人有一半临时抽调去库房抬新到的机器去了。所以两处坑洞除了侥幸逃出来的几个人,其余十七八个都被埋进去了。 果然,通往第四坑洞的坑道坍塌严重,整个通道几乎被石块c砂土和木桩堵严实了。大家呆呆看着眼前的情景,心情颇为沉重,既担心里面的伙伴凶多吉少,也为是否能尽快清理坑道而焦虑。 然而,沉默只是片刻的,郑木和捋了捋袖子,马上指挥大家干了起来。就在他们开始干了不久,天行突然说道:“大家停一停,有声音,从那边发出来的!” 大家立刻停手,凝神静听,果然从里面传出石块敲击墙壁的声音,敲击声间隔均匀,绝不是偶然的石块碰撞声,这说明有人还活着,他们很可能听到了动静,所以用敲击石壁的办法来求救。 所有人立刻精神一振,卯足了力气继续干着,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大家围上来一看,也吓得起了鸡皮疙瘩,原来竟然挖出了一条人腿。郑木和吼了一声:“看什么!还想不想救人!谁也别停手!”说文,上前将那条腿拿到了一边。大家继续干着,心里忐忑不安。很快,令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露了出来,大家认出了是谁,有人流着泪,大家默默把尸体搬到一边。陆续地,还有两具尸体被发现了。 所幸的是,那石块敲击的求救声还是断断续续地响着,大家都拼了命地干。终于,根据郑木和的判断,应该是第四坑洞的洞口附近了。可是眼前的景象更让人胆寒。原来的坑洞口已经面目全非,洞口上方和两边的石壁都坍塌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层层堆叠,将坑洞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 石块的敲击声仍然继续,郑木和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得到吗?老九在里面吗?” 就听到有人嘶哑地喊着:“我是老九,是郑头吗?感谢老天爷,你们来救我们了!兄弟们,我们有救了!” 听到了回应,大家的血液都往头上冲,有人不等郑木和的指令,冲上来就动手挖,才挖了几下,石块不断往下掉,郑木和大声制止大家:“住手!都给我住手!把灯光集中过来!” 大家把电筒c火把纷纷照向洞口,只见中间有两块巨石,上下都是些碎石,如果先挖下面的碎石,中间的巨石必然会掉落下来,郑木和很是为难:不能让弟兄们冒这个险。他想了想,对几个人说道:“你们四个去找两个木桩过来。” 很快木桩抬过来了,可是高度不合适,大家手头也没有锯子,郑木和只好让两个人回去拿锯子。这时,里面又传出嘶哑的声音:“郑头,咋没动静啦?几个兄弟伤得不轻,昏过去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你们要快点啊!” 天行走过去伸手托住其中一块位置偏低的巨石,对郑木和说:“我来托住这块石头,再让两个兄弟那木桩顶住那块,我们先试试看。” 郑木和一咬牙说:“好,你们要撑不住说一声,大家马上撤出来。弟兄们,大家小心点,只要能挖个洞钻进去就行!” 由于地方狭小,大家轮流上来挖,底下的石头一松动,上面的巨石就往下沉,天行先是用手撑住边缘,渐渐石头的重量压下来,天行慢慢把身体嵌入碎石掉落后留下的空间。另一边,两个弟兄拼命用木桩顶住另一块巨石,可是由于木桩长度略长,只能倾斜着顶住石头的一边,底下的碎石不断松动掉落,石头倾斜着也往下沉。两个兄弟想移动木桩以矫正这种危险的倾斜,才一动,石头突然下沉,木桩失去重心,那块巨石向外倾斜,底下的碎石承受不住重量,纷纷落下,眼看巨石要向外滑落,天行猛然将头上的巨石向上一托,阻住它的一边,然后大喊:“快,把那边顶住!” 大家赶忙用木桩顶住另一边,巨石便架在天行托举的巨石和木桩之间。大家又架了一个木桩,可是由于角度的问题并不稳固,因此天行双手撑着巨石也丝毫不敢动。见此情景,兄弟们更加心急,频繁轮换着挖,本来只想挖个洞,可是碎石不断滑落,只好将巨石下面的碎石大部分掏空。终于挖通了,郑木和带着人鱼贯而入,迎面一股尸臭气扑面而来,再加上几乎是密闭空间氧气不足,刚进来的兄弟觉得胸口闷闷的。再看坑洞里面,碎石遍地,坑洞的一半都坍塌了,地上躺着个人不知死活,剩下的人都蜷缩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里,见到灯光,都用手挡着难以适应。 郑木和对手下说:“快,先抬出去再说!”大家迅速背起或伤或死的弟兄,出了坑洞,郑木和赶忙对天行说:“都出来了,我们用木桩顶住石头,你也快撤出来!” 天行说:“不用,那样太危险。你们都走远些,我自己能出来。” 郑木和心里很是感动,说:“不行,宁可我们有事,也不能让你有事!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抬木桩过来!” 天行提高音量说:“郑头,信我一回,我出得来,别让兄弟们送死!快点,都走远些!我数十下,你们越远越好!” 郑木和看天行的眼神,丝毫没有慌张和悲哀,反而亮晶晶的很是自信,于是冲大家喊道:“往后退,都往后退。 天行大声数着:“一c二c三┄┄九c十。”然后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看好退路,双手猛地往上一举,迅速退出洞口,身后巨石轰然坠落,向天行身后砸下来,天行却轻如落叶c迅如飞鸟,眨眼间就跑到郑木和等人的安全位置。大家只觉得眼睛一花,人就到跟前了,还没来得及惊呼和喝彩,突然又是一阵轰隆巨响,脚下大地也在颤抖,周边碎石乱砸,大家一片慌张躲避,渐渐地,一切又恢复平静,郑木和赶紧清点人数,还好,人都在,只是不少兄弟被石头砸伤。 有人说:“是不是又塌方了,声音好像是从三号坑那边传过来。 郑木和神色凝重,说:“大家先呆在这儿,我去前面看看。”说完就往来路而去。一会儿回来,眉头紧锁,对大家说:“前面坑道又塌方了,堵住了出去的通道。凡是能动的都跟我去挖通道,大家把电筒都关掉,先用火把照明,省着点以防万一。” 一时间坑道里的空气有些凝滞,所有电筒都灭掉了,昏黄的火光下,大家的脸色都不免紧张和沉闷。突然有人说:“郑头,五号坑还有几个兄弟呢,怎么办?” 郑木和想了一下,对身边几个人说:“山子,你带十个人去,能救就救,有困难回来找我。” 天行说:“我也去吧。” 郑木和表示同意,于是兵分两路,一路去挖通道,一路去五号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天行跟着山子一行人清除了一些障碍物之后,来到五号坑洞口前,发现洞口的情况还算不太糟糕,但坑洞里面却是一片惨象。五号坑本来就是在挖掘之中,所以洞口开得虽不小,但进深不太大,而且也比较矮。此时洞口的碎石只是略作清除,就能进入。可是洞里面却碎石满地,大家很快发现三具尸体,都是惨不忍睹,其中一个已经残缺不全,像是被炸开了,血虎刺啦的,好几个兄弟都忍不住惊得转身想跑,只好瑟瑟地躲在大家的后面。 有人发现了一处角落中的一个兄弟还有气,招呼着人过来抬,天行和几个兄弟打着电筒在碎石中继续搜寻是否还有活着的人,忽然一阵风吹在天行的腿脚边,天行一开始没注意,走了几步忽然心中一动,回身用电筒去照那有风的地方,隐约好像看到一个小洞。他靠近用手去拭了拭,果然风是从那个洞里吹过来的。他赶忙过去拨开旁边的碎石,竟然在地上找到一个一尺来宽的地洞。他赶忙对大家说:“你们过来看看,这里有个洞,是怎么回事?” 大家纷纷聚拢过来,也是十分惊奇。 纷纷说:“我来过这个坑洞,没见过有这个洞啊?” “是啊,我也没听说挖出个洞来啊!” “那这个洞是啥时候挖出来的?” “要是挖出来的,那还不立马就让大家知道了。要是大家都不知道,我看八成是石头砸的吧。” “石头能砸出这么个大洞?不是说有人听到爆炸声吗?你们看小罗死得那么惨,不像是砸死的,像是炸死的。会不会是炸出一个地洞?” “你们说这个洞有多大?通到哪儿?”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正议论着,突然一声巨响传来,震得大家一哆嗦,巨响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大家赶忙用双手护着头躲避被震落的碎石,四散跑到石壁角落处躲起来。过了一会儿,震动停止了,一切又恢复成死一般的寂静。从碎石尘土下爬出来的兄弟们,在黑暗中带着哭腔呼唤着彼此的名字,摸索着聚到一起。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大家都听得清楚,这是一次爆炸引起的巨大塌方,不知道是不是在郑头和大家所在的位置,他们是否还活着,大家是否还能出去。 山子终于开口:“点点人数,都在不?” 清点一番后,算是松了口气,还好人都在,除了受到些轻伤和惊吓,没出大事。 天行说:“要不我到前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你们再找找还有没有活着的兄弟,等我回来。” 大家表示同意,天行手中的电筒已经被砸坏了,其他人的电筒不是被砸坏了,就是慌乱中不知掉到哪里了。好在天行还记得大致的路径,一路摸索着往来路而去。 很快他就听到前面有人的呻吟声和呼救声,加快脚步,在漆黑中摸着石壁前行,终于看到地上一个火把还着着,上前拾起来,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了眼前的惨象。这里正是郑头他们的位置,可是已经面目全非,一面石壁上有一个大大的凹陷,坑洞顶上也有着不同程度的塌陷,仍然在不断地往下掉落碎石和砂土,地面上的碎石堵塞了一半的通道,到处是呻吟惨叫的声音。 他边往前搜寻边大声叫着:“郑头,郑头“可是没有回应。 旁边有人说:“郑头被埋在里面了!他们都被埋在里面了!完了,完了,出不去了,我们都要被活埋在这里了!” 天行看到离自己不远处有几个兄弟半躺半坐着,赶忙上前问:“出了什么事?郑头呢?” 一个头上还在流血的兄弟说:“我也弄不清啊!郑头让我们这些有伤的体弱的兄弟在这里休息。他带着大家在前面挖,可是突然就在那个地方,就爆炸了,我看到有几个兄弟被炸飞了。然后就像是天崩地陷呀!眼看着那些个兄弟就被埋进去了!我们几个拼命跑,算是捡了条活命。可是,到了也还是出不去呀!天呐,这是要给活埋喽!呜呜呜“说着,几个人忍不住绝望地痛哭起来。 天行看了看前面,尘土飞扬,碎石仍然簌簌而下,虽然看不清楚,可是分明还有呼救的声音。他对那个人说:“这里危险,你们快去第五坑洞。我去救人!”说完就冒着头上的石雨,一路看到有活着的人就背到安全处,渐渐地接近那个爆炸的地方,却已经被碎石阻住很难通过。天行仍然不甘心,一边叫着“郑头”,一边用火把仔细照着搜寻,发现一个下半身被埋在碎石下的兄弟还在蠕动着。他赶忙上前用手去搬除那人身上的碎石,可是坑洞顶上仍然在掉落石块,有几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天行的背上c头上,尖利的棱角在他的头颈上划出了好几处口子,血马上流出来,天行也顾不得擦。眼看那人已经气息奄奄,似乎在神志不清地呼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天行用嘴叼着火把,双手飞快地刨开大大小小的石块,可是一个木桩压在那人的小腿上,木桩上面层层叠叠的都是石块,要是一点点清,不仅是时间问题,恐怕还会引起塌方。天行运足了气,一手猛地抬起木桩,另一只手将那人往外拽,然后半拎半抱带着那人飞快地向后跑,身后的石堆果然瞬间土崩瓦解般地砸落下来,一块大石重重拍在天行的背上,打得他一个踉跄,险些倒地,勉强逃出来,后背剧痛难忍。回头再看,只怕随时会再次塌方,继续搜寻已经非常困难了。天行看了看救出来的人,前前后后大概二十多个人,加上一些自己逃出来的兄弟,大家互相搀扶着回到了第五坑洞。 山子等人听到这个噩耗,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痛哭起来,不仅仅是为了死难的弟兄,也是因为绝望和恐惧。现在,在这个矿井最深处的坑洞里,三十多个兄弟,人人带伤,身上的水和干粮少得可怜,只有两个火把,一个手电筒,几个挖土的工具而已。郑头没了,大家面面相觑,很多人看着山子,山子心里明白,说:“郑头不在,我们大家得赶快商量个办法,不能等死。” 有人说:“出路堵住了,要出去,只能回去把坑道挖开,没别的办法!” 另一个人说:“看看咱们这些人,多一半都几乎动不了,怎么挖!前边随时会塌方,太危险了!” 又有人说:“要不我们还是等外面的人来救我们吧。” 杆子想了想说:“大家都看看咱有多少水和吃的,能坚持多久?” 这一查不要紧,这里有一半人是原先被困在四号坑洞的,其他人的干粮也就能够所有人勉强支撑一天的,最要命的是水,因为已经消耗了大半,剩下的水只能算是救命的水,没有水,大家撑不了多久,更何况那些已经被困了将近两天,还有重伤的人,等待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折磨和死亡。 天行估摸着时间,进来应当已经一天了,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不能也无力再去冒塌方的危险了。但是等待会是多久?塌方的危险同样会让外面的人很难通过,还有什么办法?他看着手中微微摇曳的火苗,突然心中一动,走到那个地洞旁边,俯身用火把伸进去照,可是火把的光亮太弱,被洞里的风一吹,更难以照明。他转身对杆子说:“谁有手电,借用一下。” 大家纷纷看向他,手电也递了过去,同时聚拢了过来。天行用手电往洞里照,依稀看到了地面,他顺手拿起一个石块扔了进去,就听到“啪”地一声脆响,根据石头落地的声音,天行判断出洞口离地面大概不到三米。天行心中燃起了希望,对大家说:“我下去看看这个洞通到哪里,也许能找到出口。” 有人质疑说:“我们这个矿是在山底下,这个地洞往下走,能有出路吗?” 天行说:“总要试试看。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在这等外面的救援,如果这个洞走得通,好歹也多个希望。” 杆子看看天行,从身上解下水壶和干粮递过去说:“李少爷,这个你拿去,小心点,走不通就赶紧回来。” 天行没有接,反而把身上的干粮和水壶接下来放在地上说:“放心,我尽快回来。这些你们留着,火把和手电我拿走了。”说完,拿起镐头将洞口开得够宽,纵身一跃,落到了地洞中,火光中,只见这个地洞极其狭窄,将将能容纳一个人,他看着地洞的两头走向,拿不定主意,仰头问上面的人:“这个洞有两个方向的出口,哪个方向是往山外的?”一边问,一边比活着方向。 山子说:“你左手边的是山外的方向,右手就是进山的方向了!” 天行说:“好,知道了!我走了!等我回来!”身后是山子的声音“李少爷,你要小心!” 天行举着火把,洞中漆黑,火把的光亮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前方两米左右,天行感觉地势是往下走的,想起方才矿工的话,如果洞是往地下走的,根本就没有出口,心中不免沉重起来。走了一会儿,渐渐感觉竟然是往上了,洞也越来越矮,而且空气也开始稀薄,火光变得微弱了很多。天行先是不得不弯腰走了一段,而后却连蹲下都难以通过了,洞是真的名副其实的洞,看来只能匍匐着才可通过,此时空气愈加稀薄,火把摇曳着几乎要灭了,呼吸也开始有些困难,天行知道不能再走了,如果空气都稀少了,证明前面必定是死路。 天行返身退了回去,走到半路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他头上的血顺着脖颈已留了多时,此时粘粘糊糊的腻在皮肤上,和汗水和在一起有些发痒,而几处伤口却是针刺刀割般钻心的疼。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顾得上喝口水,此时嘴唇已经干渴得裂开了,觉得脚下有些发飘,靠在石壁上努力调整呼吸,很快就继续往回走。当回到原点,他略停了停,听到上面静悄悄的,偶尔有呻吟的声音,就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洞依然狭窄,时而往下,时而往上,最要命的是,还有岔路,不止一个。黑暗中,天行在越来越黯淡的火光中摸索前行,他听着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急促,倒是庆幸洞的狭窄,让他能扶着石壁,保持不间断的行进。岔路的选择是很要命的,天行只能凭直觉,每次都会在岔口处用刀刻上记号,一次不通,两次不通,三次不通,,天行搞不清楚是第几次走到了绝路上,当再一次走到了尽头,看着四周狰狞的石壁,他实在是要崩溃了,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到了极限。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手中的火把掉到了地上,本来就微弱的火苗此时如同鬼火般挣扎着,终于那最后一丝微光也被漆黑吞噬掉。一切都是寂静,一切归于晦暗,天行觉得自己好像悬浮在空中,飘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光亮c没有声音c没有知觉,自己要融化在黑暗中。 迷迷糊糊中,天行好像在问自己:“我在哪儿?我是死了吗?我就这样死了吗?”天行动了动手臂,手指碰触到刚刚熄灭的火把,火把的温度虽不炙烈,但仍然有些烧灼感,这种感觉瞬间让他好像从半空落到了地上,地面的冰冷和石块的坚硬都是那么真实,真实是好事,天行找回了自己,还活着的自己,他伸手拿出插在腰间的电筒,打开开关,一束光打在石壁上,光亮所到之处,黑暗退去,虽然黑暗仍然包裹在光亮的四周,但却不能侵蚀光亮本身。天行一咬牙,坐了起来,他知道,手电的光亮持续不了多久,但,不坚持到最后,决不能坐以待毙,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在等他,等他带着生的希望回来。 他拿着手电跌跌撞撞继续走,前面竟然又有一个岔口,天行在心里无可奈何地自嘲:也许这是最后一次选择,那就听天由命吧!天行刚要迈步进入其中一个入口,忽然一阵微风迎面吹来,虽然风力很是细弱,但那股气流却让天行为之振奋,有风就会有出口!天行不再犹豫,快步往里走,走了一会儿,明显感到风更大了,看来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天行继续加速。渐渐地,风吹起了他的衣角,风声的断续呼啸声已经听到了,天行兴奋起来,几乎不看脚下的路,惯性似的往前冲,突然一只手摸到了石壁的边缘,一只脚一半踩空,天行立刻收住前倾的重心,此时他感觉那个洞好像不见了,赶紧用手电照自己的脚下,发现竟然踩在断崖边沿,再看四周,那个洞到头了,这是个出口,他明显感觉到外面的风飞旋着吹进来。天行往下照,黑黑的不见底,难道这是个悬崖?天行心里发寒,回身找了块石头扔下去,竟然还听不到落地的回音。天行抬头往上看,隐约看到了夜空,如果不是有两颗小小的星星,恐怕很难分辨夜空和四周的黑暗。天行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终于找到了出口,可是很可能是在悬崖中间,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上去或是下去。他又拿手电往四处照,意外发现前面竟然还是石壁,离自己很近,大约不足一米的距离,天行有些明白了,看来他根本没有找到出口,很可能还在山腹中,只不过在这有个大裂缝,自己不过是在大山的裂缝中而已。 天行又抬头看看夜空,那两颗星星虽然很小,但毕竟是星光闪烁。天行退回到洞中,找了一处略微避风的地方盘膝打坐,他需要恢复体力,也需要等,等天色亮了,就能看清楚断崖的情况,也许能有办法出去。 很快,天行平静入定,四肢百骸融化在空气中,丹田的一股暖流逐渐流转于奇经八脉,周行不止。不知过了多久,天行感觉到四周阳气升腾,这是朝阳升起的信息,天行收功起身,来到洞口,向上张望,果然看到了青蓝色的天空,只是还有些灰蒙蒙的,依旧看不清四周,他只好耐心再等,干脆盘膝坐在洞口,仰望上面,看那天光一点点变亮,看光亮抽丝剥茧般的驱走黑暗,石壁上黑暗的影子一步步退去。终于,他看到了四周的位置,如他的猜测一样,这里是个山中的大裂缝,裂缝很窄,自己能够以四肢撑在两边的石壁上,但是下面深不见底,上面大概有一百多米,如此一来,唯一的出路就是上面了。 天行仔细打量了一下两边的石壁,不得不暗自惊叹,就好象是仙人用神斧劈开的一般,两边石壁几乎是直上直下,石壁平滑陡峭,如果用壁虎功爬上去,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最好还是撑住两边的石壁往上爬更稳妥些。天行不再耽搁,找准位置,运足了气,先用两手撑住两边的石壁,紧接着两脚分开各自蹬住两边石壁,两边手脚交替往上攀,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是大约爬到了一多半的时候,石壁间隔渐渐开阔,四肢已经快撑不住了。天行发现往上的一段大约二十米左右的一段石壁间隔太远,不可能按照现在的办法过去,只能用壁虎功爬过去。 天行知道最难的就是一开始能不能迅速变换位置,贴紧石壁。他忍不住看了看下面,那种当初站在天门山悬崖上的恐惧感再次袭来,他觉得手心在冒汗。这样不行,天行马上警觉,他闭上眼,调整呼吸,待心跳平缓下来,气运四肢,看准一个最佳的位置,一手抓紧一块突出的石壁,瞬间贴到了一侧的石壁上,然后慢而稳地继续向上攀爬,过了那个最难的地段,天行又选择一个合适的位置回到原先的方法,终于,一缕阳光照到了他的身上,天行觉得从没有那么深切地感受到阳光竟是如此的温暖,哪怕只是朝阳的一束微光,却能带给他无穷的力量。他的手伸到了地面,摸到了泥土和青草,天行的心都要飞出来了,他最后一用力,半个人从地缝中冒出来,随即蹬离地缝,天行躬着身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翻过身,看着清澈的蓝天,刺目的阳光,绿树,小草,一切恍如隔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不过是片刻的喘息,天行迅速站起来,张望四周,他必须尽快找到通往矿山的路。天行找到一颗大树,上到树顶四处张望,发现一处炊烟,赶忙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这是一个简单的木屋,一只狗远远地叫了起来。天行在篱笆门外高声道:“有人吗,我是过路的,想问个路。” 很快,一个中年猎户走了出来,开门看到天行,眼睛中露出讶异之色,原来天行此时浑身都是煤灰,身上还有血迹,脸上除了眼珠子是白的,就是一个黑锅底了。天行也管不了许多,急急地问:“大叔,请问白山煤矿怎么走?” 猎户觉得他就是煤堆里钻出来的,居然还问煤矿在哪儿,就说:“哦,山下就是。你顺着那边的山路一直往下走,下了山,你一问就知道了。小哥,你打哪儿来啊?” 天行没时间多说了,又急着说:“大叔,我渴坏了,能不能讨碗水喝?” 猎户忙说:“行,你进来吧,我给你舀水去。”边说边往里走,天行跟在后面。院子里一只黄狗见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进来,立马龇牙咧嘴狂吠不止,要不是猎户呵斥着,它一定会扑上来把这个恐怖的怪物撕碎。 可能是被狗的狂叫惊动了,屋里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见到他,孩子吓得不敢上前,那妇人忍不住说:“哎呀,妈呀,这是咋整的?咋像是从炭灰里刨出来的?出啥事了?” 天行接过水碗,咕嘟咕嘟往下灌,喝完水,碗底一层黑墨水,天行这才发现自己拿碗的那只手黑乎乎地没有一点皮肤的颜色,指甲都是黑的,他不好意思地把碗递回去,一松手,几个黑指印赫然醒目。他也不好意思再要第二碗,也没时间回答那妇人的疑问,只是连声道谢,然后转身出来,朝着猎户指引的方向飞奔而去。 有了这碗水,就像是没油的汽车又加了油,天行一路不停,到了山下,很快就找到了矿山。矿山里里外外到处是人,喊声c哭声c吵闹声混成一片,谁也没心思理会一个黑的认不出来的矿工。天行一眼认出被一群人围着的工头童路,冲过去拽住他就说:“童路,我是李天行,里面的人救出来没有?” 童路看着他一脸惊讶和茫然,结结巴巴地说:“你说啥?你是谁?” 李天行加重语气,说:“我是李天行,我问你,里面的人救出来没有?” 童路瞪大眼睛,说:“你,你是李少爷?你怎么出来的?我们忙了一夜,还伤了不少兄弟,太危险了,没法救呀?你,你是咋出来的?” 旁边的人也沸腾了,围上来就问:“俺家大力出来没?他还活着?”七嘴八舌,人群汹涌,天行见形势失控,赶忙拉着童路冲出人群,进了屋子,屋外矿警拼命阻挡人群。 李天行简略地跟童路说了个大概,童路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天行着急地说:“如果坑洞进不去,只有这一条路了。再拖下去,就危险了!我。“话没说完,有人推门进来,正是鲍璞,有人给他报了信,急急忙忙赶过来,一进门,抓住天行的肩膀,又惊又喜地说:“天行,你没事!太好了,可急死我了,我以为你被埋进去了!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怎么向老板娘交代呀!” 天行看到鲍璞,感到格外亲切,像是见到亲人似的,要不是一身的煤灰,真想拥抱一下,只好动情地说:“鲍大哥,我没事。让你担心了!现在,没时间细说了,我需要一些人跟着我去救其他的人,要快!我怕他们撑不了多久!” 鲍璞疑惑地问:“你从哪儿逃出来的?坑洞还堵着呢?” 天行说:“我发现了一个山洞,可以避开塌方的地方逃出来。但是我需要十根绳子,每条至少两百米长,要结实,再要十几个人跟我去,有些人伤得重,需要人背出来,还有手电筒,三c四十个吧。” 鲍璞说:“好,我去准备。大家都活着吗?” 天行叹口气说:“我出来的时候,大概有三十多个兄弟活着,有些兄弟伤得很重,我们得快点!” 鲍璞立刻说:“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备齐。你在这休息一下,老童,拿些吃的和水来,我去去就回!” 果然时间不大,鲍璞就回来了,天行马上放下食物,带着鲍璞就往外走,一出门,一大堆人就围上来,鲍璞说:“大家都要去,我拦不住,人多了也没坏处。东西都齐了,我们开车去,还是骑马?” 天行说:“上山还是骑马快,让那十几个人骑马跟着我,其他的人随后吧。” 鲍璞果然让人牵了马过来,天行上了马,大家自动让了路,一行十几人绝尘而去,他没有注意到,跟着他的那些人个个身手矫健,不似一般的矿工或者村民,更有两人身穿男装,头戴鸭舌帽遮着半个脸,身材却好像女人一般的细挑。 等大家到了那个山上的裂缝时,鲍璞站在裂缝边缘往下看了看,瞪大眼睛说:“天行,少爷,你不是从这里上来的吧。” 天行却是很认真地指着下面说:“对,我说的那个山洞就在这下面大概一百米处。我们要下到山洞里,顺着山洞找到五号矿坑,把他们从这里带上来。” 鲍璞咽了口涂抹,转头看了看也在往下看的那十几个人,那些人的眼神也同样的惊讶。一个略显女声的声音说:“拿绳子,我跟着你。” 鲍璞赶忙说:“等等,咱们得分工,两人一组,一个下去,一个负责拽着绳子。”说着吩咐大家各自准备,却把那个说话的带鸭舌帽的人拉到一边不知嘀咕些什么,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找了棵树绑好绳子,带鸭舌帽的接过绳子,说:“你放心,出不了事!不是还有他在吗!” 鲍璞拿着一根身子站在那人身边,说:“我在你旁边,你可一定小心,慢着点,千万抓稳了!” 天行没时间多想,看大家都差不多了,说:“我先下,你们不要偏离我太远,如果不行就上去,别勉强。”说完抓着一根绳子就往下走。 大家陆续也下去了,天行很快就到了山洞口,仰头看上面七个人抓着绳子,脚蹬石壁,缓缓下来。一旦有人到了洞口,天行就抓住绳索拉入洞内,帮助他稳稳落地。等人到齐了,天行把所有的绳子结在一起,挂在洞口,让大家打开手电跟在身后,由于每个岔口自己都做了记号,所以大家很是顺利地跟着天行来到了五号坑洞口的下面,天行用手电照着洞口,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天行用嘴叼着电筒,一个纵身,借着一蹬之力攀住洞口,进入坑洞,同时,有人沙哑地惊呼:“回来了,他回来了!大家都醒醒,他回来了!” 天行用手电照着,电光之内,看到慢慢聚拢过来的人,山子过来抓住他的双臂说:“李少爷,你可回来了!我们以为你,你出事了!怎么样,找到出口了么?” 天行点头说:“找到了!我回矿山带人来救你们了。你们还好吧!” 山子眼泪汪汪地说:“我们,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小五子没挺过去,其他人都在!” 天行听到还是有人没能等到他回来,心里沉了一下,他看着大家说:“我先把还能走动的兄弟背下去,有多少个弟兄不能动?” 杆子说:“这有三十九个兄弟,小五子去了,活着的三十八个,动不了的有十七八个。” 天行说:“动不了的就要背着走,除了连我在内来了的七个人,还需要大家辛苦一下,轮流背着伤重的兄弟走。” 山子说:“李少爷,放心,我们谁也不会落下的!” 天行看了看那个洞口,只够一个人进出的,于是拿着镐头又砸开了一些,一个一个背着跳了下来,大家看到了下面的几个人,却都不认识,但仍然很是激动,天行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矿工,带着大家一路回到了出口。到了出口,这些矿工才傻了眼,哪里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绝路,一颗落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天行伸手去解绳子,他猛然想起来:只想着用绳子下来,可是背着这些人也要用绳子绑缚啊!同时,又想到:自己可以凭借着轻功,绳子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可是其他人完全凭借着臂力,这样的麻绳本就不够结实,还会在锋利的石壁上摩擦,未免太危险了。 他对身后那几个也在暗自嘀咕的几个人说:“绳子恐怕禁不住两个的重量,得至少两根绳子合起来用。你们能上就上,千万别勉强。” 同来的几个人沉默片刻,只有鲍璞和另一个人说:“我行!” 天行割断了其中两根绳索作为绑绳,将另外四股合成两股,让他们先把背上背着的人绑牢,然后帮着他们回到石壁上,嘱咐说:“有任何问题就喊我。”于是自己也抓住一根绳索,一提气,如轻灵的猿猴一样攀援而上,等他上到地面,回来接第二个人,鲍璞和另一个人还没到五分之一的地方,却已经开始放慢速度。天行看他两人还算稳当,没有停留,继续下到洞口背上第二个人,之后第三个人,到了第四个人时,鲍璞和那个人已经过了多一半的距离,可是已经脸红气喘,双臂也开始有些酸麻了。天行注意到他们的绳子都已经开始磨损,好在是两根绳子,暂时没有危险。就对两人说:“要不我让上面的人往上拉,你们还撑得住吗?” 两人同意,于是上面的人合力拉绳子,虽然这样做对绳子的磨损很大,好在也就二十来米的长度,两人借着上面的拉力,双脚蹬着石壁,终于爬到了上面,大家合力把他们拽了上来,两人可算松了口气,再看双手,皮开肉绽,钻心疼痛,不禁后怕,一头冷汗涔涔而下。 如此一来,除了当初下去救人的几个,所有被困的矿工就算走得动,也无力爬上这一百多米的峭壁,天行成为他们唯一的桥梁。当那些徒步上山的救援人员到达时,天行已经救出一半的人了,看到了自己的亲人还活着,喜极而泣的,伤心恸哭的,自是一番骚动混乱。渐渐地,大家看到天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纷纷劝他歇会儿。天行看看天色,喝了几口水,继续一趟趟地上下。当最后一个人也救了上来,那强行憋着的一股劲一松,天行觉得身体软绵绵的,眼前发黑。人们帮着解下他背上的人,同时上来的救援的人告诉大家:“所有人已经都上来了!” 人群中顿时传出了哭声,天行知道,很多人的希望彻底破灭了。这时,突然有个妇人冲出人群往裂缝处奔去,身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喊着:“娘,你干啥?”也跟着跑过来。带鸭舌帽的那个人站得近,一把抱住她,说:“危险!你要是掉下去,你儿子咋办?” 那妇人哭得已经没了眼泪,只是干嚎:“青田他爹,你在哪儿啊,留下我们母子,你就这么狠心!你让咱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可怎么跟她说啊!“很多人也跟着呜咽不已。 天行默默转身走到悬崖边上,抓起绳子,旁边的鲍璞一把抓住他说:”天行,你要干什么?“ 天行说:”我再回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鲍璞说:“我们不是都给救回来了吗?里面太危险,随时可能再次塌方,你不能再进去了。” 天行说:“昨天情况混乱,又没有手电,没能仔细找。万一还有活着的,现在发现还来得及。放心,我会小心。”说完就拉着绳子下去了。 鲍璞跺跺脚,用布条把手一缠,也跟着下去了,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跟下去,可是另外几个人拦住了那个带鸭舌帽的,其中一个人说:“三少爷,这次轮到我了,我去!老爷叫您回去呢,别耽搁了。”说完抢过绳子就下去了。 带鸭舌帽的人只好作罢,却不肯走,只是跟另一个人耳语了几句,那人应道“是,我这就去办。”说完骑上马往山下而去。 天行几人回到五号坑洞处,每人手里都拿着两个电筒,往塌方处一路仔细搜寻,同时大声呼叫,希望能有回应。走到出事地点,大家把所有的电光都集中起来,照在一片废墟中,看到的景象却令大家毛骨悚然,就像是到了地狱荒冢,碎石堵严了整个坑洞,石堆中露出仍然睁着双眼的头颅,半个身子或是一只手,正在大家看得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的时候,就像是从地下冒出了一个阴森的呻吟声“救,救命,救命”声音弱得似有似无,恐惧感从脚底往上蹿,“啪嗒”一个手电掉到了地上,旁边一人呵斥一声:“慌什么!没见过死人呐!还能吃了你!” 那人忙捡起了手电,讪讪地说:“狼哥,我不怕,有大哥在呢,鬼怕咱不是!” 天行用手电四处照,看到墙边一个人倒在地上,被碎石埋了一半,不仔细瞧,以为是个石堆,赶忙冲过去一模脖颈处,还有脉搏跳动,说:“他还活着!”大家合力把他从石堆里刨出来,天行继续寻找,嘴里喃喃说道:“声音好像不是从这儿发出来的。” 突然一个人叫道:“这儿还有一个,看看还活着不?” 天行摸了摸脉,却痛心地摇摇头说:“他死了!” 忽然又是那个声音出现,天行辨别方向,是四号坑洞的方向,就往那儿走,一个人却被绊了一下,差点跌倒,用手电一照,看到一个人卧在地上,被土埋了,也是不易发现,赶快试试鼻息,竟然也还活着。 大家继续往前走,半路上就碰到两个倒在石壁边上的人,微弱的求救声正是他们发出的。大家欣喜不已,过来一看,一个人还有些意识,喃喃地呼喊“救命”,另一个人一条腿明显断了,昏死过去。大家继续搜索,找遍所有可能的角落,竟然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郑木和,他的一条胳膊被死死压在一块大石下,胳膊肯定是废了,可是不移动巨石,人就出不来。三个人过来企图合力推开石头,突然头上簌簌的土石掉下来,让大家的心都一紧。天行强行运足了气,让其中一个人一起往一个方向猛地一掀,另外两个人迅速把他的胳膊抽出来。天行让那人先撤手退开,自己才一松手,巨石回落砸下来,拍在他的背上,天行借势前冲,勉强站稳,略微喘息了几下,勉强压下去翻腾的气血,强撑着最后再搜寻了一遍,看到再没有可能找到活着的人了,和大家从五号坑洞回到山洞。当天行把最后救出来的五个人一一背上了悬崖,还没等人帮他解下背上的人,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把天行从黑暗中拽了回来,他睁开眼,被从窗户透过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只好用手挡着光,过了一会儿,适应了光线,看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屋子不大,布置却有些奢华,有点像是元公馆的风格,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真是横的怕不要命的,你瞅瞅,这回棺材都抬来了,堵着门口,要玩命呀!” 另一个声音说:“唉,这回还真不好弄!十几条人命啊!也是她家倒霉,父子都埋进去了,要绝户了!” “那是他家命苦!要说这次,李少爷救出了几十个人,差点把命都赔上了,也真够给咱爷长脸的!再说了,这矿塌了,我们也不想啊!也怪了,老板娘就由着他们闹?” “看着吧,老板娘可不是好惹的。连三小姐都来了,米家的人都得看三小姐的脸色,你看着吧,那些闹事的得吃不了兜着走!” 天行虽然听得个云山雾罩,可隐约猜出来外面吵闹的人肯定是矿工遗属。他下了床,从落地窗玻璃门往外看,发现自己是在矿区里的一个二层楼上,门外有个月牙形的露台,正好居高临下,可以看到院子里有三副棺材,棺材前面一个浑身白布孝服的女人在哭诉,仔细一听,好像是要求立即挖开坑洞解救里面的人,否则就横尸当场之类的话。突然又是一阵骚乱,大门口进来两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入围观的人群要强行驱赶,有人喊着:“要杀人啦!男人死在矿里,连寡妇都不放过,姓元的也太狠了!” 人群激愤起来,不少人开始叫骂推搡和警察对峙起来,领头的警察气急败坏,大叫:“你们要造反啊,再不老实,就开枪了!”天行一看情形不好,推开门走上露台,运足力气冲下面大喊:“都住手!住手!”这一声喊如平空炸雷,大家吃了一惊,纷纷抬头循声望向天行。 天行对着那个警察头说:“请教长官贵姓?为什么带人来我们矿区?” 那个警察头目是肆平县警察局行动队队长张铭举,自从矿区出事,奉命到此维持治安,实际是来保护元彪,拍马屁的。元彪负伤回了长春,派天行到矿区主事的消息,他是知道的,而且还在天行来的那天见到天行,只不过还没有机会认识,天行就下矿救人去了。看到天行客气地问他,忙春风满面地说:“李少爷,幸会,幸会!我姓张,张铭举,是肆平县警察局行动队队长。我们一直负责维持矿区的安全,进驻这里,是元会长首肯的。只要有刁民聚众闹事,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维护好秩序,保证会长和您的安全!” 天行冲着张队长一抱拳说:“辛苦张队长了!不过,这些人也没做什么过激的事,他们只是急着救人,我们会出面解决。还烦请张队长让兄弟们退回去,要是节外生枝闹出人命,那就背离了你们来此的初衷了。张队长一番好意,天行先在这里谢过了!” 张队长见天行软中带硬,当然客随主变,下令手下收队。天行对大家说:“对不住众位了,大家有什么话请说吧!” 有人怂恿那个身披孝服的女人:“根剩他娘,有什么话快说啊!你还想不想救你男人和儿子了!” 女人如梦方醒,冲着天行扑通跪下说:“我男人和儿子困在里面已经三天了,我求求你们赶快救救他们吧!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就疯了似地“嘣嘣嘣”地磕起头来。 天行见状心里难过,忙说:“大婶,快别这样!”可是女人早已经情绪失控,头磕出了血好像也不知道疼。天行一急,手撑围栏,直接从二楼露台跳了下来,过来双手搀住女人,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不断重复“求求你,救救他们”的话。 人群中有人嚷嚷道:“还有十几个弟兄埋在里面,再不救,十几条命就没了,我们的命就这么贱吗?你们要给个说法!” 不少人的情绪又激动起来,纷纷说:“一家人就靠着男人卖命挣点血汗钱养家糊口,可是现在人没了,让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呀!” “总要活着见人,死了见尸。你们不管不顾,是要遭报应的!” “人是因为挖矿死的,你们要给个说法,不能就这么白死了!” 天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童路闻讯赶来,忙大声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童路说:“大家说话要凭良心,矿坑一出事,我们就组织人去救了。可是下面塌方的厉害,我们很多人都被砸伤了。你们看看,我们李少爷亲自下矿去救人,差点命都没了,他可是救回来三十多个人呐!那下面已经没有活人了!为了安全,我们在等西洋专家,只要他们一到,就开始救人。你们这么个闹法,也不是个事儿!大家还是回去吧!” 那妇人直愣愣地看着童路,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他爹,根剩,你们等等我,别丢下我一个人!”说着就一头撞向一副棺木。天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哪知道她一心寻死,发狂似地挣扎。旁边两个手下赶忙过来一人抓住她的一条胳膊,女人竟然狠狠咬了一口其中的一人,趁那人一松手,又拼命挣开另一个人,眼看就要撞上棺木,天行迅速赶上点了她的睡穴,女人软了下去,扑到在地。天行说:“她只是睡着了,你们把她抬回去吧。跟他家人说,找人看着,别让她再寻死了。” 人群里有人冷冷地说:“你说得轻巧!他男人和儿子都死在矿里,家里一个生病的老娘,你让她怎么活!死了比活受罪还痛快些!” 天行一时语塞,童路说:“大家放心,元会长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还是散了吧!” 又一个声音说:“什么交代?不就是几个臭钱,也就够买个棺材板的!你们这些有钱人,拿我们穷人都不当人!十几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你现在就告诉大家,你们要怎么办!” 他的话立即激起一阵骚动,很多人痛哭流涕,也有很多人附和着,纷纷大声质问:“对!你们要给个说法。人没了,得给个活路啊!” 童路看控制不住局面,就拉着天行压低声音说:“李少爷,这么闹下去要出事啊,我看还是让张队长出面得好!” 天行立即否定,说:“不行,那样更容易激怒大家,不能再出人命了!” 这时人群渐渐围上来,几个手下要上前拦阻,反而人聚拢得更快,童路急了,转身要去叫人,天行一把拽住他,同时大声道:“大家听我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救人的事是最重要的事,我不懂矿的事,但是,我会马上找人商量,尽快找到办法挖开坑洞。死了那么多兄弟,我也很难过,我会为大家去争取合理的补偿办法。也希望大家能先回去,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有人高声问道:“合理的办法,那你说清楚,怎么叫合理?不是用话来糊弄我们吧!” 天行想了一下说:“像是刚才的那位大婶,如果她男人和儿子都死在矿里,那我们就要负责给他的父母送终,承担大婶今后的生活费用,他男人和儿子的工钱,我们每月都会送到大婶的手里。其他死难的兄弟,也是一样,他们人不在了,但工钱会每月照付,这样,他的家人就能继续活下去。大家看这样算不算合理?” 大们都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天行,也不知道是伤心c意外还是该感动,在这样一个强权的世道,这种“合理”几乎就是天方夜谭。一个声音高声说:“大家别信他,他不是老板,说话不算数!你在骗我们!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天行还没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凭他是我潘玉真的兄弟!凭他冒死救了你们几十个弟兄!”人群分开,在两队黑色西装保镖的保护下,潘玉真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她冷眼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那股霸气瞬间弥漫开来,人群一下子静寂无声。 天行和潘玉真眼神相对,各自会意,潘玉真接着说:“我带来了英国工程师,还借来了一些机器,马上就开始清理矿洞的塌方。至于善后的事,刚才天行说的,就是我潘玉真要说的。你们为这个煤矿流汗,自然会有工钱让你们养活家人。如果为了这个矿,伤了c残了c甚至丢了命,我们都会负责到底。我希望,矿在,你们在,有你们,就有这个矿!”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大家窃窃私语,但眼神都是从难以置信,到或者半信半疑,或者感激涕零。潘玉真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有人存心使坏,那就是要毁了我们所有人的饭碗。我潘玉真睚眦必报,决不手软!把人带上来!” 几个人立即从人群中拽出一个人来,那人早已经瑟瑟发抖,挣扎着:“你们,你们干什么?放,放开我!” 潘玉真说:“二愣子,这些天你可够活跃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胆,几条命!敢收人黑钱,来搅我的场子!当着大家的面,你说,你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二愣子不敢看潘玉真的脸,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我没干啥!我,我也没收谁的钱!您,您可不能冤枉我!” 潘玉真冷哼一声,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带上来!” 两个人从后面压着一个女人过来,那女人扑通一声跪下来,说:“孩他爹,你就说了吧。老板娘已经都知道了,只要你说实话,老板娘答应放过我们!” 这时,一个人扔过来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二三十个明晃晃的袁大头。潘玉真厉声说:“这些银元哪儿来的?说!”同时有人把一只冰冷的枪筒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二愣子就觉得裤裆里一阵暖流,湿漉漉的洇湿了一片,哆哆嗦嗦地说:“是,是几个外乡人硬塞给我的,他们让我煽乎大家闹事,我不想干,他们说要杀了我们全家。”说着猛地跪下来磕头,说:“老板娘,我是被逼的,我有老娘,有几岁的孩子,你就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给您做牛做马,干什么都行!” 潘玉真问:“你看清那些人的长相了吗?” 二愣子说:“没,没有,他们蒙着脸不让看。我说真的,我向老天爷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潘玉真说:“好,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会留你条命。先押下去!” 潘玉真扫视大家之后,声色俱厉地说:“根据逃出来的弟兄说,矿坑的塌方是因为爆炸引起的,爆炸至少三次,发生在四号坑洞,五号坑洞,还有在离四号坑洞不远的通道里。我们要找出这个丧心病狂的真凶!”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两根黄澄澄的金条,提高音量说:“从现在起,我悬赏两根金条,抓住凶手!凡是能够提供有用线索的,也有重谢!找到了凶手,我要用他的血来祭奠死去的弟兄!”说完,就吩咐童路说:“叫上所有管事的,到楼下开会,商量清理坑道的事。”然后对天行说:“天行,我们上去说吧。” 人群默默散去了,接二连三的事让大家需要时间去消化。回到房间,天行有些歉意地说:“姐,对不起,我自作主张,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潘玉真张罗着他半躺在床上,说:“天行,虽说姐走的是黑道,可我的心还不是黑的。比起你的这身本事,我更看重你的仁义心。你为了这些命如草芥的人,可以不惜自己的命,难道我还要心疼那几个钱吗?” 天行忙说:“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该“ “好了!我都明白!你现在什么都别管了,好好休息。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回长春。”潘玉真打断他的话说。 天行不再多言,最后问了一句:“姐夫呢?他还好吗?” 潘玉真笑笑说:“放心,他好着呢!你歇着吧,我先下去了。” 等潘玉真忙完了事回来,告诉了天行,其实她在自己下矿的当天下午就到了,发现了一些疑点之后,便雷厉风行地查出了一些线索,抓住了二愣子的把柄,遏制了不利的谣言,初步收拢了矿工的人心。 这天午后,潘玉真来看天行,身后跟着一个戴鸭舌帽的人。天行看着这个人,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正动着念头,那人摘下了鸭舌帽,冲着他笑:“你不记得我了?我可记得你,李天行!” 潘玉真笑着说:“没想到你们竟然早就遇上了,这天下的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天行,你真想不起来了?你好好想想,你刚到东北的时候,遇上了什么事什么人?” 天行按照提示仔细回想,猛然间记起到过白山,还曾经拦过一匹惊马,难道是她?天行再一细看,终于认出来了,她就是那个骑马的姑娘,讶异地说:“是你?我们见过,在白山,你的马受惊了。是吗?” 那姑娘笑了,说:“阿弥陀佛,总算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的脑子被石头砸坏了呢。” 潘玉真嗔笑道:“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他救过你,是你的恩人,还这么满嘴胡嘞!”然后对天行说:“天行,这是我三妹,叫玉英。从小惯坏了,性子野,前两天看你精神不好,就没让她过来,省得听她的聒噪!” 玉英说:“我是你亲妹子!就这么说我!你要嫌我烦,我就回去了!我就跟爹说,你有了兄弟,不要妹子了!”说完竟然真的开门出去了。 天行有些愕然,说:“姐,她生气了?你要不要去追她?” 潘玉真说:“她才不会,巴不得赖在我这儿多玩两天呢!你可别当真,我这个妹妹是我爹的宝贝,在寨子里闷坏了,难得有机会出来。这一出来,就跟脱了缰的马似的,找个借口就没影了。那天她告诉我,说你帮她拦住了惊马,这可真是有缘,你先救了我妹子,然后又救了我。看来,你是上天给我们潘家派来的贵人啊!” 天行笑笑说:“我也没想到,她换上了男装,我还真没认出来。” 潘玉真笑了,笑容中似有深意,天行丝毫没有体察到里面的意味,只可惜世上的事人算不如天算,这却是后话。 由于有英国专业的工程师的指导,矿坑的堵塞很快就清除了,但是为了避免不断塌方的危险,整个矿坑都需要重新加固。潘玉真从英国工程师那里知道,塌方固然是由于爆炸引起的,但是,坑洞原本的机构和加固方式就有安全隐患,所以才造成这么严重的持续塌方。潘玉真马上让人去调查元彪雇佣的俄罗斯工程师背景,同时让人多方寻找和接洽新的开矿专家。 死难矿工的善后工作果然如同潘玉真的承诺,这个消息在矿工中间迅速传开,东北矿产丰富,各种矿山开采厂也很多,大家听说白山煤矿的老板如此仁义,羡慕之余,不少人都在打听能否能到白山煤矿来寻个差事。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吧。只是关于凶手的稽查却没有什么实质进展,这让潘玉真心中很是憋闷。 一转眼,七八天过去了,矿坑的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潘玉真也能得着空闲了。这天,她正在想事,玉英一脸兴奋地跑进来说:“姐,你那个电话机太神奇了,我刚和姐夫通了电话,听得真真的,就跟姐夫在旁边一样。你给我们寨子也安几个,我没事就能和你聊聊天,多好啊!” 潘玉真苦笑着说:“我的好妹子,要是那么容易,我早就给你安上了。光是这一部电话,就折腾了半年的功夫。这可是山里,不比在省城,咱的寨子更是山高林密的,不是不安,是没法子安。再说了,你能给谁打电话呀,也就是我啊。以后想我了,就到这来打电话,不也是方便的很!” 玉英噘噘嘴,也就作罢。潘玉真说:“这儿的事也差不多了,我和你回寨子看看,好久没见咱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叫上了天行,几个人纵马上山,山路崎岖,看来这个寨子必定是在个易守难攻的所在。也就半个时辰的路,远远望见半山腰的一个隘口后面,隐隐旌旗招展,人影绰绰,到了寨门下,天行有些吃惊,因为这个寨门可不一般。如果说用石头砌成城门洞也还没什么,那么厚实的大铁门可不是小手笔。进了寨子,天行觉得不像是山寨,更像是军营。虽然因为地势所限,山寨依山而建,前低后高,规模比黑山上的青龙寨小了至少三分之一,可是里面的屋子有一半是石头垒的,整整齐齐排列着,四周的岗楼也是井然有序。最令人惊讶的是,所有土匪们都是统一的藏蓝色中山装制服,很像是元彪手下人的制服,颜色略有差异而已,他们手中的枪械都是上档次的货,长枪c短枪c机关枪c城门楼上还架着三门小钢炮。不用说,这一切都归功于元彪和潘玉真的贡献。也就是因为山林的局限,要不八成连汽车c摩托也不缺!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装备,这个土匪寨子多少有了点正规军的味道,然而,土匪就是土匪,行事做派可是烙在了骨子里的。大门一开,里面的人就扯开了大嗓门:“二小姐回来了!” “二小姐好!您可是有日子没回来了,当家的可是惦记着呢!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二小姐,您上回带回来的那个外国酒,就是那个用葡萄做的,甜滋滋的,还能弄点不?怪好喝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说。 潘玉真说:“你倒是识货,那都是城里那些小姐太太们追时髦的玩意儿,哪里有咱自己的烧刀子过瘾!” 玉英接口说:“他知道什么时髦!他是承受不起烧刀子的烈性,拿甜水来充大头的!” 一行人说着话,到了寨子的正堂,这是个纯木制的旧式大屋,匾额上刻着“啸聚山林”四个字,尽显纯正的土匪本色。迈入高高地门槛,正对面是一个披着虎皮的大椅,下首两排各四张木椅。潘玉真冲着坐在上首的当家人“射三雕”潘雷叫了声:“爹!我回来了!”,然后抱拳对下首坐着的五个人中的两位说:“齐叔叔,封叔叔,你们还好?玉真今天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孝敬,改日一定补上!” 一个胖胖的满脸红光的人笑着说:“玉真啊,你回来了,我看着就高兴!回来看我就是孝敬了!” 另一个看似严肃的人说:“我没你虚伪,玉真回来是好,要是能带一筐天福斋的酱肘子,那就更好了!那酱肘子下酒可是真没说的,想想,我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潘玉真笑了,说:“封叔叔,下回我一定带,而且保证用最大的筐!” 这时,另外三个较为年轻的人站起来对潘玉真抱拳说:“二小姐好!” 潘玉真笑着应道:“各位兄弟辛苦了!”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他的目光随即转到旁边的玉英脸上,玉英如春风拂面,面含羞涩,似乎是有意避嫌,转身坐到了对面空着的椅子上。 上面的潘老爷子开口了:“玉真啊,你那煤矿怎么样了?听说是有人故意破坏,是什么人,抓到了没有?” 潘玉真说:“爹,这事您还得帮我留心着点。煤矿暂时恢复运营了,可是埋地雷的人还没有线索。您派人盯着点山下,看有没有可疑的生人到矿区附近的。” 潘老爷子说:“哦?埋的是地雷?你肯定?” 玉真说:“是,我找人仔细研究了炸弹的碎片,他们说是地雷,但可能也有炸弹,光凭着地雷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也许是用地雷引爆炸弹。” 封叔叔一拍椅子,说:“他娘的,真够歹毒的!敢动二丫头,就是打我们雷公寨的脸。抓住他,活剥了他的皮!” 齐叔叔问:“有什么头绪了吗?你认为会是什么人干的?” 潘玉真说:“不像是江湖人的做派,老是和我们矿山过不去的就是叫宫本的日本人。我怀疑是他们干的。” 齐叔叔说:“这日本人越来越猖狂了!管他是谁,天王老子也不怕!玉真,你说要咋办?你齐叔叔给你出气!” 潘玉真说:“谢谢齐叔叔!这事还没查清楚。等有了眉目,不用您动手,我玉真可不是只会绣花的大姑娘!您就瞧好吧!” 封叔叔一竖大拇指,说:“好!我就欣赏玉真的这股子霸气,有种!你们几个小子,都学着点!” 下面的三个年轻人纷纷称是。 潘玉真回身对后面的天行示意,天行上前两步,潘玉真对潘老爷子说:“爹,这就是我结拜的义弟,李天行。“ 天行抱拳道:“见过潘当家的!见过各位当家的。” 潘老爷子看看天行,说:“嗯,早听玉真说过你,你镇三关的名号也是江湖上的传奇了!年纪轻轻,就打败洪帮两大弟子,独闯三关,前途不可限量啊!而且你还救过玉真和元彪的命!既然你认了玉真做姐,你就是我雷公寨的座上宾,今天晚上,我们摆酒,给玉真压惊,为你洗尘!” 天行说:“当家的这么说,天行不敢当,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是晚辈,还望当家的和众位兄弟多多提点!” 潘玉真插话说:“爹,我也才知道,原来一年多前,天行路过白山,玉英的马受惊了,还是天行替她拦住了惊马!你说巧不巧?” 潘老爷子略有意外:“哦,玉英,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大家都看玉英,玉英似乎一直心猿意马,听老爷子问话,忙答道:“我是下山见到他,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当年拦住黑子的人。天下重名重姓的多了,以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没提。” 晚上的酒宴自然是热闹非常,看着满桌的大碟大碗,天行不禁暗自慨叹,要说东北真是块福地,山林里山珍野味应有尽有,做土匪都做得脑满肠肥!酒宴酒宴,无酒不成宴!酒桌上推杯换盏才有气氛。自从天行跟随元龙打猎时第一次酒醉,酒胆就放开了。他知道如果在酒桌上婆婆妈妈,会让大家都很扫兴,于是也就来者不拒,一醉了事。 第二天天行揉着仍然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出了门,自己是怎们回屋的已经不记得了。迎面碰上的人都很热情地打招呼,看来昨天的酒喝出了交情。忽然一阵马蹄轻脆,天行回头一看,从寨门外飞奔进来一匹黑马,直冲自己而来。天行侧身闪在一旁,那黑马扬蹄嘶鸣,马上一人,正是玉英,笑着对天行说:“李天行,你还记得它么?” 天行看了看马,说:“就是那天受惊的马么?” 玉英说:“看来你记性还没那么差!它叫黑子!”说着利落地下了马,旁边有人牵走黑子。玉英笑着说:“看不出来,你酒量还不小呢!你要是还站得稳,跟我去靶场怎么样?” 天行说:“靶场?是什么地方?” 玉英瞪了他一眼,说:“酒还没醒呢吧?跟我走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走。 天行心想:“姐的这个妹子,可比姐还霸道啊!”只好跟在后面,转到寨子的西北角,是一个空地,尽头是突兀的石壁,石壁前是一排架子,架子上缀着一些小瓦罐,小坚果子之类的东西。玉英从腰间拔下手枪,对天行说:“咱们比比枪法怎么样?你先来!”说着把枪递过来。 天行没伸手,说:“我不会打枪。” 玉英吃惊,满脸的不信,说:“别骗人了,你跟我姐那么久,居然不会用枪?怕就认输!我不会说出去!” 天行无奈地笑笑,说:“不会就是不会,我为什么要骗你。要不你去问问你姐,就知道了。” 玉英有些不解,算是信了,不再说什么,举枪对准前方目标,几乎是连发,枪响处,瓦罐应声而碎,只有一个小坚果没被击碎,子弹擦过,兀自晃荡不已。玉英微露出满意而自信的笑意,转头对天行说:“怎么样,够不够资格当你的师父?我教你打枪如何?” 天行说:“抱歉,我不想学枪。” 玉英很是不解,追问:“为什么?你害怕么?” 天行苦笑着说:“算是吧?” 玉英又好笑又好奇,说:“怎么会?你不是敢独挑洪帮,还敢站在悬崖上射箭?你怎么怕枪?” 天行被她步步追问,只好实说:“枪的杀伤力太大,我不想用它伤人。” 玉英还是不明白,说:“刀c剑杀人和子弹杀人,不都是杀人,有什么不同吗?如果有人要用枪杀你,你也用刀去反击吗?你不会这么傻吧?” 天行好像是被逼到了角落里,反问道:“你为什么用枪?” 玉英脱口而出:“这个世道,有枪就有地盘,不会打枪,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我们雷公寨所有人都有枪,我们的装备,别说县里的警备队比不上,就是张大帅的正规军也是不相上下!所以,哪个山寨不羡慕我们,哪儿都得卖我们几分面子。我从小就会打枪,我的枪法还是我姐教的呢。我爹人称‘射三雕’,那枪法都神了,一箭双雕算什么?你本事再大,我就这么一甩手,手指一动,你就没了,一身功夫也白搭!真不明白你怎么这么笨,改朝换代了,你醒醒吧!”说着,把子弹又填满枪膛,递给天行,说:“拿着,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教的!算是谢你拦住了黑子!” 天行还是不伸手,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郁闷,说:“如果有一个地方,大家都没有枪,只是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需要打打杀杀的,你还会喜欢枪吗?” 玉英有些怔住了,这是她从没有想过的问题,自己打小就闻着硝烟味长大的,根本没有想过还有不一样的活法,略过过脑子,她有些恼了,将枪插入腰间,气哼哼地说:“爱学不学!我还懒得教呢!”说完径自走了。 天行有些黯然,看看四周,有一个蜿蜒小路好像通向山顶。他想独自走走,就顺着小路往山上走,一路林木稠密,偶尔飞鸟啾啾,极为静谧。天行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脚步徐徐,信步而行,眼看就到山顶,隐约听到极细微的啜泣声。他循着声音来到接近山顶的一处小小平坡,一个女人的背影跪坐在一个孤坟的墓碑旁,已经烧尽的纸钱早已经被风吹散,草地上只留下一些灰色的印迹。天行很快认出那人正是潘玉真,而墓碑上的人名赫然是“潘玉栋”。既然中间也是“玉”字,想必此人很可能就是潘玉真曾经提到的那个过世的弟弟。 天行默默地站在旁边,不想惊动潘玉真,他从潘玉真偶尔提到弟弟的言辞中可以体会出她对弟弟的感情很深,或许她把对弟弟的亲情也转移了到自己身上。天行没有亲兄弟姐妹,可是和顺子c秀儿患难与共至今,和潘玉真夫妇也亲人般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的时光,他完全能够理解失去亲人的悲哀。 斑驳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落下来,一声轻叹随着微风悠悠荡荡。潘玉真站了起来,再一次轻轻抚摸墓碑上的名字,缓缓转身,走了几步,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天行。潘玉真迎着他走了过去,略有诧异地问:“天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天行说:“我到的时间不长,本来只是想上山看看,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潘玉真好像还没从哀伤中走出来,眼神有些空洞,幽幽地说:“我好久没回来了,也好久没来看他了。” 天行问:“他是你的亲人吗?” 潘玉真说:“是我弟弟。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我还有个大姐。我母亲过世后,我爹娶了后娘,有了三妹玉英和小弟玉堂。” 天行静静听着,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个倾听者。他和潘玉真缓缓走在回去的小路上,潘玉真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天行,当初一见到你,我就想起了弟弟,不是说你们长得像,玉栋和你一样,都很善良。可是当年的我,却不能理解和接受他的善良,总以为那是懦弱。我们从小就跟着父亲打打杀杀的,根本不把流血杀人当回事。可是不知为什么,玉栋却总是躲在我们的身后,从不主动冲杀在前。他是长男,将来是要接替我爹的,我恨他的懦弱,所以总是逼着他去做他不愿意的事,一心要把他培养成一个能服众的强悍的男人。有一次,寨子里出了叛徒,我逼着他枪毙那个叛徒,他杀了叛徒,叛徒的妻子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拿刀要杀玉栋,被乱枪打死,鲜血溅了他一身。可是那个女人居然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还是用刀划伤了他。刀上有毒,本来还有的救,可是玉栋却独自躲了起来,找到他时,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说,他对不起我们,他做不到我们希望的那样,他,他应该去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都是我,是我,害了他!”说到最后,潘玉真哽咽难言,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呜呜哭了起来。 呜咽的哭声在静寂的树林里悠悠荡荡,旁边一棵树上的鸟儿似乎也感受到这种悲哀的压抑,扑楞楞扇着翅膀躲开了,风也黯然消散,连散落的阳光都有些憋闷的气息。天行的心里也酸酸的,他轻轻按着潘玉真的肩头,安慰道:“姐,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让他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得到宁静吧。你还有玉英c玉堂c姐夫c孩子c还有我。在这样的乱世,我们还要抱着团走下去,因为你,我们才有力量,才活得快乐!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哭出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哭声断断续续,逐渐停息,平日里英气逼人身霸气的潘玉真,此时红肿着双眼,神情黯然,憔悴不堪。天行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望着树林深处,像是在等,也像是陷入了沉思。潘玉真擦拭了泪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鬓发,稍稍恢复了常态,对天行说:“天行,对不起!我没早对你说这些,希望你别介意,我并没有想把你当作玉栋的影子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的到来,好像是冥冥中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希望用我的真心能弥补从前的过错。你能原谅我的自私吗?” 天行温和地微笑着说:“姐,我怎么会怪你?你是我出山以来,第一个迎接我的家。我们是家人了,别再说对不起的话。姐,这里有溪水吗,我看你得洗洗脸,要不大家见了可就炸了窝了!” 潘玉真略有尴尬之色,说:“这山上没有溪水,要不我们在这儿歇会儿再下山?”于是两人在一棵大树下坐下来,潘玉真讲了不少雷公寨的往事给天行听,等潘玉真的面色渐渐恢复,虽然近看还能看出来,但只好如此了。 下山后,碰到了玉英,玉英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她很快就猜出缘由,怕再惹二姐伤心,故意找些话茬给叉过去了。下午,潘玉真和天行告辞众人回到了矿区,才一下马,鲍璞就急急地说:“今天一早,老板就来了电话,说让您一回来就打回去,有急事!” 潘玉真赶忙给元公馆拨了电话,不在,又往商会打电话,算是找到了元彪,等放下电话,旁边的天行忙问:“姐,姐夫那边出了什么事?” 潘玉真并不慌乱,说:“是我们的一些供货商出了问题,我要马上回去。” 天行说:“那煤矿这边怎么办?” 潘玉真想了想说:“天行,本来想着让你姐夫过来,可是现在他走不开了,你可以留下来再辛苦一阵子吗?” 天行说:“当然可以,我不懂行商的事,回去也帮不上忙,留在这儿没问题。可是煤矿的事我也不懂,怕也帮不上大忙!” 潘玉真微笑着说:“这次煤矿出这么大事,要不是你冒死救出那么多人,我们会有大麻烦。挖掘坑道的事有那些工程师去做,矿区的具体经营事务也有一帮子人管,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就是坐镇的主帅,决定用谁不用谁,谁的意见可行谁的不可行,就成了。如果决断不来,就打电话给我,这电话倒是安得真及时!我相信你,给你决断一切事物的权利,你自己觉得对,就去做,不用问我。如果有疑问下不了决心的,再问我。你看好吗?” 天行对潘玉真如此信任自己很是感动,说:“既然姐这么信我,那天行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做,不明白的就给你打电话。” 潘玉真点点头,又补充说:“注意安全,炸矿的凶手还没有抓住,他们未必肯善罢甘休。除了我们自己的自卫队,我会跟县里的警备队打好招呼,随叫随到,还有我爹那里,也会派人帮我们暗中戒备,任何事情,都可以让他们去做。你自己也要小心。”叮嘱了一番之后,潘玉真交代给下面的人,又和重要人物打好招呼,便带着鲍璞的原班人马回长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天行留下来主持煤矿事务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第二天,村里c县里重要人物的拜帖就到了,天行傻了眼,当初潘玉真在的时候,都是她出门应酬。天行最不喜这些事,可是如今却犯了愁,毕竟事关大局,得罪了人不利于煤矿的经营,只好让童路帮着挑了些最紧要的敷衍了事。不过,还是有真心欢迎他的人,那就是那些矿工们,不光是那些被天行从地缝中一个个背出来的人,更有那些因为天行的承诺而受到照顾的遇难矿工的家属,还有那些听了些添油加醋的传闻的人,都对天行生出亲近和信赖之意。 天行为了熟悉煤矿开采的事务,一开始就一头扎在矿坑里,看那些洋人工程师是如何指挥着挖掘和加固坑道,自然少不了接触最底层的矿工,看着这些几乎快变成黑人的矿工们,日日在不见天日的坑洞中挥汗如雨,饿了吃口硬硬的棒子面馍馍,渴了喝口凉水,很多人都有病,可是为了生计仍然拼命干。此时,回想起那些死难的弟兄,那些凄苦无依的遗属,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于是,他就去问童路关于煤矿石的买卖和利润的问题,童路当然照实回答,天行发现其中的利润巨大,怪不得当初为争得煤矿联合开采,闹出了那么多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 天行决心要为矿工们再争得些应该有的待遇,所以拟了一个办法,先让童路看了看,童路一看吓了一跳,为难地说:“李少爷,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啊!咱东北这么多矿业公司,都是差不多的路子。要说这些工人们的工钱,比起做其他的来也是高的啦!照您这个法子,不仅提高了工钱,还管饭,还给请大夫治病,不仅养病吃药的钱咱要掏,养病期间的工钱还要照付!咱这哪是办公司,改慈善堂得了!我看,好是好,可行不通。” 天行说:“我算了算,虽然这么做,可能要让出差不多一c二分的利。可是对那些工人们来说,就大不一样了,至少能够活得像个人样。做事都是将心比心,你真心待他们,他们也会真心为我们做事。你想,吃得好了,身体强壮,有力气就干得好!生病了能及时救治,心中就不会怨恨,就能真心实意地为我们着想。你让出一分,他们必然会回报给你很多,也许是钱都买不来的东西!不论有没有回报,至少,花着他们用血汗挣出来的钱,我们自己也会安心些!” 童路听着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到底是毛头小子,还跟个女人似的有妇人之仁,这么做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当收到潘玉真的回复时,童路更加想不通了,天行的提议竟然得到认可,潘玉真还特意嘱咐童路:“天行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无须事事请示。”既然老板娘点头,还有什么可说的,照办就是了。 白山米家煤矿善待矿工的事很快传遍了大大小小的矿区,态度是分为截然不同的两级,老板们或是不以为然看笑话,或是气急败坏认为坏了规矩,然而矿工们自然都是惊讶和羡慕,不少矿工c甚至高级管事都蠢蠢欲动,暗中联络米家煤矿,要弃暗投明。这些先不说,单说煤矿里矿工们自从看到童路的正式通告,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然而,随后拿到手的工钱,吃着免费的有荤有素的餐饭,免费的看病吃药,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的了。从懵懂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矿工们自然打听出来这些变动的由来,自发地聚拢起来,找到天行,全部跪下去又是痛哭,又是磕头。 天行扶起刚刚回来的已经失去左臂的郑木和,对大家说:“这不是我的主意,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决定。你们的谢意,我会转达给他们。大家快请起来,天行承受不起!” 郑木和泪流满面地说:“李少爷,你不光是救了我们几十个弟兄的命!你还是个大好人,大善人,你把我们这些个煤黑子当人看啊!我们也是有良心的,你这么待我们,今后,我们跟定李少爷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纷纷附和,让天行也有些情不自禁,满心感动。自打那以后,工人们经常向天行提一些建议,天行多数采纳,比如让工人们实行轮班制,这样既避免矿工长时间的疲劳,也加大了开采的效率,还有工具的不断改进,人员的合理配备,程序的高效安排,甚至自发的安全检查,煤矿附近但凡有陌生人出现,都会吸引矿工们以及矿工家人们警惕的眼睛和主动盘查。 短短的三个月时间,煤矿几乎实现了自行管理,有没有人监督都是一个样。当童路拿到了财务报表后,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难以置信,不仅煤矿开采提前恢复正常,开采量竟然攀升到了原先的一倍还多。不仅如此,童路被迫成了甩手大爷,去了几次矿坑之后,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人,从此就是在帐房算算账,侃侃天,人都胖了一圈。当然,他也多了一项工作,不断接待从其他矿业公司主动投诚的人才,还有常常等在门口寻找工作机会的外乡人。几个洋人工程师走的时候,直冲他数大拇指,让翻译问他,如此优秀的管理方法是什么? 童路是彻底服了。虽然他还是觉得天行这么做有点玄,但也不得不承认天行降伏人心的确有一套,和元彪夫妇的霸气虽不是一个路子,却的确颇有些道行。 煤矿的事算是走上了正轨,天行心中仍然对长春那边悬着颗心,虽然每次打电话,潘玉真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感觉,可天行一直觉得这些事都跟那个阴险的小宫本有关联,不知道他又再搞什么阴谋。 转眼年关将至,天行正在矿里和几个人说这话,有人进来说:“李少爷,老板和老板娘来了,你快上去吧!” 天行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有什么事让他们连个招呼不打就来了,忙忙地出了矿洞,来到经理室,推门一看,元彪和潘玉真正春风满面地听童路汇报矿里的经营事项。看到他进来,元彪扯开大嗓门:“哎呀!我们的功臣来了!天行,你小子有两下子嘛!连报纸都说我们白山煤矿是新式管理的模范,还有的说是什么先圣之道的遗风啊!哈哈,早知道,早就让你来矿里啦!我可就省心多了!” 潘玉真笑着说:“天行,我们没跟你事先打个招呼就过来了,就是让你有个惊喜!看你这样子,怎么惊是有了,倒不见着喜色呢?” 天行略有尴尬地笑笑说:“姐和姐夫来了当然好!那边的事解决了么?” 潘玉真招呼着他坐在沙发上,说:“放心,都摆平了!告诉你个消息,宫本完胜回日本了!” 天行眉毛一挑,说:“哦?什么时候的事?” 潘玉真说:“五天前,那个山口本也一起回去了。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他在商会捣鬼,试图以卑劣手段斩断我们的供货渠道,但我肯定所有这些意外事件,包括炸矿的事,都跟他脱不了干系。可惜他也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让他就这么轻易得手,我们也就白在江湖上混了。谁知到,他还这么输不起,居然脚底抹油了!也好,省得在这丢人现眼,让人恶心!正好快过年了,去了个扫把星,咱们踏踏实实过大年!我们商量好了,先在寨子里和我爹过个小年,然后就到公婆那里,孩子们都在那儿,大哥也回去,今年的年可真是热闹了!天行,看你把煤矿管理得这么好!我跟你姐夫更轻松了!你赶紧把手头的事交代给童路他们,咱们下午就上山!” 这就是潘玉真做事的节奏,跟上她就像是坐上了火车,一日千里。离小年还有十来天,山寨却因为二小姐夫妇回来过年提前热闹了起来。潘玉真带来的年货一年比一年丰盛,中国大江南北的,西洋的,东洋的,从山珍海味,到美酒佳酿,时新的玩意儿,甚至最新式的枪支武器,就像是东北的名菜“乱炖”,整个一锅大杂烩。外人看着乱,知道内情的却暗赞潘玉真的细心周全,能把山寨里这么多人照顾得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潘玉真特意把一个巨大的藤筐让两个人抬到封叔叔的跟前,那浓浓的酱肉味道一路刺激了多少人的唾液腺,一贯严肃的封叔叔变成了笑弥勒,抱着一个大肘子就撕开了上面的牛皮纸,那枣红色的油光光的肉皮映在他贼亮的黑眸子里,感觉比美人还诱人。 齐叔叔在一旁打趣说:“要说咱这位封五爷也是条硬汉子,江湖上人送‘铁面阎罗’。这是他们不了解老封,其实,只要乖乖送上天福斋的酱肘子,阎罗立马变脸成‘笑面弥勒’了!你们看,像不像?” 大家哄堂大笑。封叔叔脸一板,虎着脸说:“我这笑脸只给二丫头看,就她懂事,最孝顺了!你们也不爱这口,这筐酱肘子我可就都收下了!去,搬我屋里去,我可得慢慢消受!” 潘玉真忙说:“封叔叔,好肉得有好酒,您看看,我给您准备了什么?”说着就有人就抬了几坛子酒进来。 封叔叔眼睛瞪得溜圆,却大声说:“别抬过来!赶快送我屋里去,这儿狼太多!去年你送我的那几坛子没喝多少就见底了,今年你们哪个小子敢偷腥,我可要打断他的腿,做成酱肘子!” 有人大叫说:“五爷,还有谁敢在您老那里偷嘴,肯定是倔驴子!” 倔驴子马上嚷道:“五爷,俺太瘦,不好吃!还是葱头合适,他的腿肥,最适合做酱肘子啦!” 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高高兴兴分着过年的大礼。 潘玉真悄悄把天行拉到一边,递给他一个锦盒说:“天行,这是你的!” 天行打开一看,却是一对玉镯,不禁不解地说:“姐,这不是给姑娘的吗?还是姐自个留着吧。” 潘玉真笑着说:“这对镯子可是宫里出来的,说是当年慈禧老佛爷赐给隆裕太后的。你留着,将来喜欢哪个姑娘,就送给她做聘礼!” 天行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着说:“姐,我没有,还是你留着吧,我不用,真的不用。“边说边把锦盒往潘玉真手里塞。 潘玉真端起做姐姐的架子,说:“虽说现在还早些,可是碰到了合适的就别错过。做姐姐的要给你想着备着,别到时候都拿不出个像样的东西送给人家!收好了!你不收就是嫌礼轻了!”天行只好收下了,像个烫手山芋似地捧着,不经意间看到了元彪,正斜着眼睛往这边瞅,似乎还在坏笑。 潘玉真丢下还在发懵的天行,左右找寻,发现玉英不见了,她问小弟玉堂:“玉堂,你三姐呢?怎么一直就没见她?” 玉堂正在把玩着一个汽车模型,随口答道:“她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谁知道跑哪儿去了?不是去看黑子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才落,玉英走了进来,脸色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一进门就说:“姐,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快拿来我瞧瞧!” 玉真故意说:“看来你是不稀罕我的礼物,就是有什么好的你也来晚了,大家都分了,没你的份!” 玉英挽着玉真的胳膊撒娇说:“不就晚了一会儿,你就生气,小气!快给我,要不我让姐夫给我买去,到时候我开出来的价,卖了你山下的煤矿都不够!” 玉真半嗔半笑地说:“臭丫头,敢威胁我,明儿我就给你找个恶婆婆,好好收收你的性子!”本来只是寻常说笑,没想到玉英的脸竟然红了,玉真以女人的直觉马上捕捉到了一些异样,正犹疑着,眼角瞥见一个人影从外面闪进来,她认得,是两年前才加入寨子的宋庭章,一表人才,也很能干,没多久就被爹提拔成第六把交椅,人称‘小宋江’,为人仗义,又机敏过人,很得父亲器重,也颇有人望。玉真注意到宋庭章不时地有意无意瞟着玉英,心里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意味。她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因为自己本来有心要促成天行和妹妹的好事,没想到竟然让人抢了先机。 玉真不动声色,把玉英领到一张桌子旁,桌上放着一个木盘,不知盛着什么,还用红布盖着。玉英看了一眼玉真,笑着说:“算你聪明,我就不计较了!嗯,让我猜猜,里面是什么?这么大,不会是,是两挺歪把子吧?” 玉真无奈地说:“唉,你眼里除了枪,就没别的了?” 玉英没往心里去,只是好奇,忍不住上前一把掀开红布,里面竟然是一副做工精美的马鞍,马鞍上面还放着篮黑色的衣物,最上面是一顶奇怪的帽子,旁边还有高筒马靴。玉英好奇地拿起帽子,说:“这是什么,给马带的吗?也太小了!”其他人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玉真笑着说:“这副马鞍和骑手服,是我让洋人从英国带过来的,他们英国女贵族骑马是很讲究的,这套衣服是我按照你的尺寸订定做的。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赶明儿你穿给我们看看,也让我们知道英国女贵族是什么样!” 晚上回到睡房,玉真有些少言寡欲,元彪就知道不对劲了,问道:“咋了,咱没落下谁呀,全寨子的人都欢天喜地的,你可咋蔫了呢?累了?” 玉真忧心忡忡地说:“你没看出来吗,三妹心里有人了!” 元彪有些意外地说:“有人了?谁啊?我咋能看出来?咱爹也没说呀?” 玉真说:“你们男人的眼,只有女人的媚眼才对得上,别的哪儿还看得进去!” 元彪不傻,这样的话茬可不能接,在一旁装聋作哑的当闷葫芦。果然,话如同泥牛入海没了下文,玉真转入了正题:“我看得应该不错,玉英看中了宋庭章。我也不是说宋庭章不好,在这个寨子里的年轻一辈中,他也是个拔尖的,论身量和相貌,天行都比不上。可是,这个人太聪明了,精于算计,我这个妹妹是个没心没肺的,只怕日子长了,不稳当。” 元彪说:“我看宋庭章人不错啊!咱爹不是很看重吗?再说了,天行可比咱妹子小两岁呢!人天行未必愿意!你就别生拉硬拽的啦!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万一他们将来怨你,你何苦呢?就随他们自己吧!” 玉真像是在自言自语:“女人要是嫁错了,一辈子就毁了!天行这样厚道的人,玉英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着了!” 元彪摇摇头,说:“你这个义弟就算是天下最好的人,也要看和你妹子有没有缘份。真有缘份,自然能到一块,你就别瞎操心了!”说完打了个哈欠,径自睡去了。 玉真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久,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中天行和玉英果然成了婚,早上醒来,就决定见缝插针,怎么也要试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第二天天气不错,冬日暖阳格外暖和,玉英果然穿上了那套英国贵族的骑手服,蓝黑色的紧身裤,配上长筒马靴,显得双腿修长挺拔,上身蕾丝领子的白衬衣外,套着蓝黑色的紧身上衣,腰身紧绷,头戴蓝黑色天鹅绒帽子,前面的帽檐微微遮着额头,帽檐的阴影投射到脸的上半部,显得玉英原本就大大的眼睛更加深邃有神。 玉英穿上衣服后,身旁的两个小丫头捂着嘴笑,竟然还红着脸说:“好是好,就是,就是太紧了些,是不是二小姐给的尺寸错了,肯定是做得小了!要不叫人改改再穿吧!” 玉英让人叫玉真来,玉真一见就赞不绝口,她是见过西洋女人如此穿戴的,告诉玉英:“她们是没见过,才这么说。洋人的衣服都这样,哪儿像咱们穿得宽宽大大的。那一年,我不是带你在长春的咖啡馆见过的,他们男人穿西装,女人穿裙子,那衣服都是箍在身上,还露着肩膀胸脯的。我见过洋女人骑马,穿的就是这样,我觉得挺精神的,所以才想着给你也做一套。咋啦,你还不敢见人呀!” 玉英用梳妆的小镜子照了照,心里也觉得好看,虽然的确有些不好意思,衣服如此贴身,女人最敏感部位的轮廓显露无遗,但是,一方面她也是直爽惯了,再有一个小心思,就是希望穿给自己中意的人看。于是,冲着玉真说:“不就是一身衣服吗,洋人能穿,我怕什么?二姐,走,咱们骑马去,你可是好久都不沾马镫了吧!” 玉真笑着说:“好啊,你等等,我换身衣服去!” 玉真换了一身类似军装的骑马服,只不过颜色是藏蓝色的,这是她为军队定制军服时,让人专门给她设计的,也是脚蹬马靴,带了个黑貂皮帽子,华贵而霸气。她特意让人叫来天行,让他一起去。几个人各自骑着马在寨门前汇合,顿时就乍了营,当然,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两位巾帼身上,一个是洋裳洋味,浑身散发着窈窕女子诱人的气息,一个是英气逼人c霸气十足。守寨门的小伙子们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叫好,眼睛都钉在两人身上了,尤其是玉英,大家哪见过没出阁的姑娘穿得这么诱人的,虽然不敢轻薄,却都是春心荡漾。 其他人听到了动静也纷纷过来围观,山堂里正在闲聊的潘雷c元彪等人也闻讯出来看,潘雷一见就面色阴沉,说:“这是什么衣服,真是胡闹!玉英不懂事,玉真也不像个当姐姐的,怎么撺掇着自己的妹子穿得这么不像话!去!叫她们回去,换下来!” 元彪在旁边打圆场说:“爹,您老别生气!您不知道,人英国皇家的女眷都这么穿,说那叫高尚c优雅。我见过洋女人穿的,那裤子还是白色的,玉真特意让他们做成深色的,别太扎眼。玉英这要是在长春一露脸,那可是羡慕死那些小姐太太们,咱玉英天生俊俏不说,那股子巾帼豪气别人装都装不来!您说是不?” 对于两个爱女的英姿飒爽,潘雷并非视而不见,元彪的话让他稍稍消了气,女儿女婿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也懂得分寸,既然英国的公主王后们都是这样,自己何必闹得大家不愉快,所以虽然仍然面有愠色,却不再言语,算是默许了。 旁边的宋庭章看着马上窈窕妩媚的玉英,心中漾起丝丝甜意,这样一个美人对自己情有独钟,实在是令人有飘飘然的感觉。 天行骑马跟在玉真身后,同样被玉真和玉英今日的装扮所震惊和吸引。虽然几乎日日都能见到玉真,可是在天行面前,玉真往往会收敛霸气,更多些大姐的宽厚和威严,今天的装束把玉真内在的那股天生的王者气质流露无遗。相比较玉真而言,玉英更令人刮目相看,平日里她多数是以男装示人,行事做派直爽不羁,而今天,却尽显女人的妩媚英姿,柔而不娇,大气俊美,可以说是艳惊四座。 就在天行忍不住关注玉英的时候,玉真在一旁暗中特意观察着他,见他如此,心里得意,知道自己第一步成功了。就在两人要策马出寨子的时候,两个丫头跑过来说:“夫人让送过来两个斗篷,嘱咐说,天气冷,别冻着了!”说着捧上两个黑狐皮斗篷,姐妹两个披上了,策马出了寨子,天行和玉英的贴身丫头田姑跟在后面。 四个人跑了一阵,前面是一个山涧,一条清浅的溪流已经冻得瓷实了。玉真说:“真是好久没来了,如果是夏天就好了。还记得吗,我们以前常来这里玩水,那边的羊树还在吗?多少年都没吃过山里的羊了!小时候,你馋嘴,吃得太多,直闹肚子!日子过得真快啊!” 玉英说:“姐,其实也没几年的事,你想吃,明年接了果我给你送去!你是事情太多,所以觉得日子过得快!我天天都在寨子里闷着,还觉得慢呢!” 玉真笑笑,心想:真是姑娘大了,留不住!于是试探说:“别急,等到了我这地步,老的c大的c小的都等着你去伺候,你就不嫌闷了!回头跟你姐夫说说,仔细留意着,找个能配得上你的少年才俊,让你也忙活起来,怎么样?” 玉英并不似普通姑娘那般扭捏,只微微红了脸,说:“不要,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们城里的少爷公子们恐怕连马都不敢骑,我可丢不起这人!” 玉真说:“三妹,你还别瞧不起人,远的不说,眼前就有个人骑马的本事不比你差!” 玉英心不在焉地说:“谁呀?” 玉真说:“你忘了是谁为你拦过惊马了?” 玉英会意,回头看了看正在和田姑聊天的天行,说:“他的功夫是不错,人却婆婆妈妈的,连枪都不敢摸!你这个当干姐姐的也不教教!” 玉真听着她的话音不善,不知两人闹过什么别扭,便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亲眼见过他救了煤矿那么多人吗?有时候,枪不能解决问题!对了,说起骑马,这次我还带了一些好玩的东西,你肯定喜欢。” 玉英好奇地问:“是什么?噎着藏着的,昨天怎么不告诉我?” 玉真说:“要说骑马,英国人也喜欢,我听洋人说过,他们玩的花样挺多,有赛马,大家还赌输赢,叫赌马,还有马术,据说是骑着马跳舞,还有马球,就是骑着马打球。长春有个洋人的俱乐部,我就见过他们的马球比赛,挺有意思。这次我带来了打马球的装备,我们也玩玩怎么样?” 玉英听得心花怒放,可是有新鲜玩意儿了,当然欢欣鼓舞地说:“好啊,我们回去就玩!” 玉真笑着说:“真是急性子,我要准备场地,还要教大家怎么玩儿,今天肯定来不及!” 玉英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准备!” 一行人回到寨子,大家听说有新花样玩,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又没处使,此类竞技比赛的确是个合理的发泄口,因此,此时潘玉真的每一句话比圣旨还灵。首先是场地,山寨内只有唯一的一个靶场勉强凑合,可是地面不平,大家根据潘玉真的要求,挖出突兀的石头,筛走石块,铺上细土,再夯实了,一共夯实了三层稀土,工程不小,大伙点灯熬油的,晚上终于完工了。 第二天,潘玉真又指挥着大家在两头各自树了两根旗杆当球门,其实应该不止两根,但是太复杂了会影响兴趣,潘玉真就灵活处理了。然后她拿出了球棒和马球,大家围着看,其实不过是个“t”字形的木杆,一头是纺锤形的木头用来击球,很简单,也就是做工精致些,还刻着曲里拐弯的英国文字,和一只老鹰的图案。至于那个马球,孩子拳头那么大的木球,没什么可说的。规则也很简单,当然是潘玉真简化过了的,就是把球打到对方的两根旗杆中间就赢一分,在规定的时间内,得分多的赢,至于什么犯规不犯规的,甚至裁判的问题,一律不提。潘玉真很明白,让这些野小子们守规矩,实在太难了,就是有裁判,很可能比赛还没结束,裁判就半身不遂了。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选谁参加比赛?两个队比赛,每队四个人,最多八个人,算上替补,也不过十来个人,真是僧多粥少啊!不仅如此,她还得在这个问题上作作文章,否则,自己何必费尽心机搞什么马球比赛呢,还不都是为天行创造机会! 山寨里大约有三百个兄弟,大部分都会骑马,公平起见,还是要凭本事争取比赛的资格。于是两两比试打马球,先进球的过关,层层选拔,花了两天的功夫,最后胜出的几个人基本上都是大家公认的骑术高手,其中自然有玉英c天行c宋庭章,玉真主动退出,做了裁判人。为了刺激大家的热情,她还宣布,不论哪一方,进一个球,奖十块大洋,获胜的一队可以由元彪负责安排到长春城里玩个痛快!大家立刻血脉贲张起来,简简单单的“玩个痛快”四个字里面可是意味无穷啊! 于是,潘玉真宣布最终的规则:选拔出来的十六个人每个人分配一个号码,从一到十六,前八人首先出场,如果有人受伤或者犯规,按照排号的顺序替补。明天抽签决定八个人的分队。 当天晚上,元彪看着忙活了几天的潘玉真说:“哎呀!为了天行和你妹子的事,你可是真下本钱啊!连洋人的马球都让你给搬来了,你费这么大劲,你妹子不见得领情,天行那个傻小子还根不摸门,我看你是要白忙活了!” 潘玉真叹了口气说:“还别说,撮合姻缘这种事是最费力不讨好的!你注意到了没有,玉英的眼睛里就只有那个姓宋的,也不知道她和天行有过什么过节,天行做什么都入不了我们三小姐的眼,这可真是难死我了!” 元彪有些幸灾乐祸似的笑了笑,说:“你就去和天行说明白了,他这个皇帝不急,光你这个太监急有什么用!” 潘玉真摇摇头说:“不能说,天行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要知道我搞马球比赛时为了给他创造机会,在玉英面前显出他的好,那他肯定就不参加了。要是再让他知道玉英喜欢那个宋庭章,他就更要躲远了。他是个实诚人,不愿意故意炫耀自己,更不愿意坏人的好事!” 元彪说:“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看呐,你这个干姐姐的心最可怜!” 潘玉真苦笑了一下,说:“唉,知我者,还是你呀!” 元彪说:“你打算怎么做啊?如果他们在对立的两方,那可就砸锅了!” 潘玉真不以为然地说:“明天由你来抽签,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元彪一抱拳笑着说:“太太圣明,一定不辱使命!” 潘玉真补充说:“还有,宋庭章必须是另一个队的。” 元彪说:“还用你说!必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翌日,才吃了早饭,大家就跑到靶场占位子来了,靶场周围人头攒动,连屋顶c树上都是人。元彪当着众人的面把八个人的名字写在纸条上,叠好了,放在一个罐子里,桌子上放着一块红布和一块白布,元彪晃了晃罐子,拿出四个纸条放在白布上,另外四个放在红布上,红队和白队就这样“公平”地成立了,当然是玉英和天行一队,臂上缠着红布条,宋庭章的胳膊上自然只能是白布条了。 玉英用遗憾的眼神看了看宋庭章,又嘟着嘴白了一眼天行,只好策马入场。潘玉真在开场前特意喊道:“用球棍打人是犯规,要被换下来。好!比赛现在开始!”说着,把球扔到场中。 如同羊入狼群,一阵马蹄带起尘土飞扬,七匹马c七个球棒c七双眼睛都被小小白色木球吸了过去,一阵暴土扬尘,小球如暴风雨的中心,静如处子,而它头上几个球棒交叠碰撞,根本挨不着木球,就被一次次中途阻挡,竟然有一个球棍还被打脱了手。马被闹得滴溜乱转,挤作一团,不断互相磕碰,被弄得很不耐烦,发出一阵阵嘶鸣,混乱中木球在马蹄下饱受摧残,终于马蹄踩在了木球上,土地是前两天才铺好的,并不硬实,木球陷入土中,加上浮土掩盖,只露出了一小部分白色。几个人顿时失去了目标,一时停下了手,在原地打转寻找木球。 突然一个人发现了木球就在宋庭章的马肚子下,才急不可待地伸出球棒去打,被宋庭章即时发现拦了下来,另一个红队的人却趁机得手一击而中,可是球只是从土中被打出来,滚了没多远,刚好让一个白队的捡了个现成,一杆就往对方球门方向打去,但是力道和准头都不够,球只是被打出了几个人混战的圈子,大家顺势看去,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有参加混战,是天行。 天行一直在外围关注着战况,他主动守在己方的球门前,见到球向自己这面飞过来,策马上前,此时场中两队人马很是密集,天行暗自计较了一番,觉得队友接到球的难度较大,不如把球打到对方球门边,至少减轻遭到进攻的威胁。于是疾驰而至,一个狠狠地击打,球高高地飞了起来,冲着对方球门而去,球的方向很准,眼看着好像要进球了,可惜还是在离球门不到两米的距离落了下来。从旁边围观人群中传出一阵唏嘘之声,声音未落,七匹马就飞奔而去,烟尘滚滚中又是一阵混战,球在地上被拨楞来,拨楞去,很难有机会挥动球棒把球打到空中,但是,由于离球门太近,即使如此也是对白队的巨大威胁。果然,一个红队队员把球打向球门,本来方向有些偏离,但是白队队员本能地挥棒去挡,球改变方向,居然钻入了己方的球门,一切均是瞬间的事,看着球躺在白队的球门内,红队队员高举球杆又是口哨c又是大喊,兴奋至极。白队的对于这个冤屈的进球很不甘心,愤懑而又无奈。 场外的玉真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和自己看的洋人玩马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其实,也怨不得大家,首先,正规的场地应该是草坪,至少也是硬土地,这么暴土扬尘地乱战当然看着犯晕;其次,大家都是第一次打马球c打比赛,连最基本的配合都不懂,甚至连个场上队长都没有,不乱才怪呢!但是,事已如此,潘玉真也没辙了,硬着头皮往下看吧。 宋庭章作为山寨的六当家,在白队中自然一言九鼎,他对一个队员喊道:“狗子,你去看着那个李天行,给我拦住了,他到哪儿,你到哪儿!” 随后吩咐另外两个人:“有财,你守在门前,冯七,咱俩负责攻。有财,我俩往中间跑,你把球打到我们的附近,尽可能离他们的大门要近。冯七,抢到球,使劲往他们的门口打,别扎堆!”到底是当家的,不过是一个回合,宋庭章就意识到战术配合的重要性,如此一分派,白队队员马上散开,一个守在后面,两个往中场的侧翼飞驰,再加上最前面盯着天行的一个,就好像是个大圈,把红队的人套在中间。 红队的人看到了白队的变化,有些慌乱无措,被动地追上去,守在后面的有财看到宋庭章甩开红队的人,正是个好机会,就使劲把球打过去。宋庭章一直留意着冯七的位置,可是他被对方两个人盯住,而玉英正冲过来抢球,天行也向他的方向移动。此时,只有两个选择,往对方球门方向打,或者回传给有财。不过是电闪般的瞬间,宋庭章果断决定回传。球落到了离有财不太远的地方。小小木球却有着绝对的魔力,瞬时间让红队队员又乱了阵脚,玉英勒住马要回头,有财身边的两个红队队员也要过去抢球。而宋庭章和冯七都摆脱了束缚,同时往对方球门方向运动,于是红队此时只剩下天行对敌,一比三劣势明显。 有财毕竟抢得先机,把球打给了宋庭章,宋庭章作势要打向球门,天行前来拦阻,而冯七趁机绕道天行后面,宋庭章心中暗喜:“这小子算是机灵!”转而把球打到天行身后,冯七已经是一个人对着个空门,鼓足了力气猛地一棒,木球高高飞起,刚好落在了球门里,大家一片叫好呐喊,这个进球可比刚才精彩利索多了! 有人大喊:“有财,有种!十块大洋到手了!加把劲!城里的美人等着你喝花酒呢!”大家随即起哄架秧子地乱喊,有财兴奋地高高举起球杆,吼了几嗓子,气往上冲,脸红扑扑的,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看台上大当家潘雷,微笑着说:“有点意思!球虽然是冯七的功劳,可是七分要归功于老六啊!” 二当家封建成蒲扇似的大手里搓着两个太极球,应道:“还别说,就是八个人的战场也很是有道道可讲的啊!老六有功有守,满有章法嘛!” 三当家齐至面无表情地说:“玉英这边的实力不弱,可惜啦!” 元彪对玉真说:“你看,咱这位六当家的还不错嘛!是个将才!” 玉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这才刚开始,压轴戏都在后面!” 且不说这些看客如何议论纷纷的,场上的形势似乎对红队不妙。输了一球之后,玉英也趁着这个空隙当仁不让地担起了队长之职,她也把人分成了三拨,天行守在后面,阿牛和杠头在两侧,自己做前锋。阵势一拉开,玉真就皱眉,忍不住说:“三妹把最善于进攻的留在后面,实在是失策!” 齐至闻言,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之意。果不其然,双方一度产生胶着状态,虽然大家都有了些章法,但是白队的配合更为顺畅和默契,由于白队进攻频繁,使得天行不敢离开后场支援前面,而是在后面频于解救危机,相反,玉英的进攻总是受阻于中场,不是常常被断球,就是进攻没有后援,功亏一篑。白队的人员和进攻势态逐渐往前移,几乎是压着对方打,糟糕的是,红方因为意外受伤,换了两次人,配合起来就更生涩了。当时间过半,白队以七比三领先了四个球。 玉英开始沉不住气了,虽然她对于宋庭章的表现很是暗自高兴,可是如此惨败,也让一贯争强好胜的她实在是有些下不来台,不免心急气躁,频频失误。红队气势一落千丈,几乎要溃不成军了。天行看看苗头不对,找个机会对玉英说:“这么打下去我们必输无疑,不如改变打法,也许还能有转机。” 玉英气鼓鼓地说:“你有什么办法?” 天行说:“我们全力进攻。我去看住宋庭章,这样就能牵制他们两个人,你们三对二全力进攻!怎么样?” 玉英一想也对,反正也是输,还不如拼一下,就点头同意。当再次开球的时候,宋庭章发现自己的压力陡然增加,天行抛开球门不守,却把自己盯得死死的,还带上个狗子,等于天行一个人牵制住了他们两个人,而玉英则带着其他人疯狂进攻,他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但是,他更明白玉英的感受,知道如果自己赢得太过了,玉英脸上不好看,不如放他们一马,所以没有马上调整战略。 可是被对方以少胜多的方法连进三球,红队气势大受鼓舞之后,宋庭章也沉不住气了。虽然此时仍然有三个球的领先,但是不能让红队有任何机会赶超上来。于是他马上让狗子去支援队友,自己和天行死磕。场上的形势又恢复了势均力敌的平衡,白队要趁胜追击,红队要背水一战,双方打的极为精彩,把看客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呼喊声c口哨声,就没歇过,甚至有人把战鼓都搬来了,鼓声震天,把山里的鸟雀吓得一通乱飞! 天行心中暗自计较,必须打破这个平衡才有可能反败为胜。于是一边纠缠着宋庭章,一边寻找时机。终于,马球在混战中被打到离他不太远的距离,他立刻拨马飞奔而去,宋庭章反应也快,随后就追。白队的有财从对面冲过来,他的球棒先击中马球,几乎同时,天行的马也到了,竟然在马球刚刚飞离地面之际,在空中就拦截下来,把球打向对方球门。球落在地上,四周几匹马都冲过来,白队一人先到,挥棒就把球往外打,球高高飞起来,眼看着往宋庭章方向飞去,天行把球棒扔上去正好拦住木球,木球被撞向一侧,天行策马过去接住球棒,而球还未落地,便挥棒将球打向红队队员附近,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就在大家发愣的时候,天行策马直插对方防守空白之地,红队队友刚好在寻找传球的方向,很快把球打给他,天行看准球的落点,早就算好了角度,没有犹豫,策马飞驰而过,一棒将球打进球门。随着球的落地,周围叫好声响彻山寨,这是迄今为止最为精彩的进攻和进球,一时间鼓声大作,红队的人立马觉得胸脯都鼓涨起来了。 这之后,红队队员都自觉地围绕着天行采取进攻,而白队的人都为传球的路线发愁,一方面是核心人物宋庭章被天行看死,一方面是天行手眼太快,无论是地上的球还是空中的球都可以拦下来,当初玉真只说球棒打人是犯规,所以天行怎么玩他的球棒都不过分!天行一方面压制住宋庭章,同时还可以随时寻找机会参与进攻,这让宋庭章既愤怒也无奈,只好再让狗子回来,两个人要看住天行。天行故意带着他们东跑西颠的,还时不时的制造点混乱,让队友们好好发挥,最终红队以一球反超,赢得了比赛。 红队队员们兴奋地下了马,对着天行激动得又是捶肩,又是拥抱,最后还把他抛到空中。玉真看在眼里,不禁得意地对元彪说:“怎么样?够精彩吧?” 元彪却挤眉弄眼地说:“你这个兄弟是出尽了风头,可是,有人可不高兴了!我看你是打错了算盘啊!” 玉真知道他的话外之音,玉英赢了球,可是心里一定很憋屈,风头让天行出了,自己的情人也被天行搞得一鼻子灰,此时,只怕她心里要恨死天行了!这的确是玉真没有料到的结局。果不其然,玉英勉勉强强接过了玉真递给她的什么“奖杯”,随后把奖杯和进球奖励的大洋一并给了队友,然后就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天行被大家生拉硬拽地喝酒庆功去了,潘雷摆了酒席和几个当家的一起吃酒,席上的宋庭章倒是神色自若,还向玉真夸赞天行:“二小姐的眼力真是没得说,天行兄弟不仅骑术高,身上的功夫也很是了得!看来是得过名师真传的!我猜得没错吧?” 封二当家的也说:“真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本事,要不怎么能入得了玉真的眼呢?” 玉真笑着说:“大家是借着夸他来夸我呢!那我就以这杯酒,既是为自己,也是代天行敬各位当家的一杯!承蒙大家看得起,你们的美言我和天行愧领了!”说完一饮而尽,笑吟吟地把空酒杯给大家看,大家自然也笑呵呵地喝了一杯。 潘雷说:“你这个马球比赛不错,既不伤和气,也能在其中操练兵马,有点意思!我看,这玩意我们可以常玩玩。老六是有大将风范的,反应快,指挥得当,不错!” 元彪说:“可不是!其实,洋人都是有教练的,就是咱们说的军师,看着不对劲了就给他们支招。咱们比洋人牛,自己就当军师了!六当家的果然不同凡响,我老元佩服!” 宋庭章马上说:“彪爷,过奖了!再怎么说,也是败军之将,天行兄弟才是有勇有谋,堪当大任呐!” 玉真一笑说:“那不过是个玩意,什么胜啊败的,都是为了过节,给大家找个乐子!六当家的可别当真!天行眼界浅,孩子心性,没什么江湖经验,将来还要大家多多关照!” 等散了酒宴,大家都回去歇了,潘雷留下玉真闲聊,就问她:“你妹子又怎么啦,我看着不大对劲呀!” 玉真说:“唉,您还不知道她么?还是个孩子样,总是这么争强好胜的,风头让人抢了,心里不痛快呗!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潘雷毕竟是男人,天天为山寨操心,哪有心思琢磨小女儿家的心事,于是点点头。玉真试探着问:“爹,您觉得天行这孩子怎么样?” 潘雷说:“嗯,看着稳重,不像是这么大孩子的毛糙样。功夫和心思都好,是个不错的苗子,还是你有眼力!听说你还救过他的命,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丢了!你咋对他这么好!” 玉真眼光有些黯淡,想了想,说:“不知为什么,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很像玉栋,心地善良,可是又好像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我希望我能保护他,补偿当年对玉栋的罪过”说着,眼眶就湿润了,声音也哽咽难言。 潘雷叹了口气,半晌才说:“二丫头,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别再折磨自个儿了!那是他的命数!你要这么做能心里舒服些,也随你!” 玉真定了定神,说:“我先是为了玉栋的缘故,可和天行处的久了,发现他真是个难得的人才!那一身的功夫先不说,做事稳重心细,有担当!就说这次煤矿爆炸的事,他冒死救出那么多矿工,之后的善后也妥当c厚道,不仅平息了众怒,还降伏了那些矿工的人心。我看,天行可是能成大事的人。” 潘雷说:“我听说了,这事确实办得漂亮!不过,这世道,光是厚道c善良,可走不了多远,他不出事,那是因为有你罩着他!听说,他连枪都不愿意摸,在我们这道上混,不黑c不狠,别说带帮兄弟,就是自己个也迟早要栽!你把他单独放出去试试,吃不开的!” 玉真不得不承认爹的话是对的,可是如果顺着话音说下去,那就对天行很不利了,于是笑笑说:“爹,谁又是天生的将军,不都是一步步历练出来的!天行才多大,以后自然会给他创造机会,您刚才不是也说他是颗好苗子吗?” 潘雷瞅了瞅玉真,说:“你不是一心要护着他,你肯让他手上沾血?我看,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也别勉强,后悔一次的事,不要再去做,别跟自己过不去!” 玉真心中有些失落,不仅因为爹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她内心深处的隐忧,也是表明了他对天行的态度,看来,自己想让父亲能同意和帮助撮合玉英和天行的好事,是别指望了! 又说了会儿闲话,玉真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元彪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说:“咋啦,在老爷子那儿碰了灰了?不会吧?老爷子对你可是言听计从啊?” 潘玉真出了下神,幽幽地说:“你说,将来天行会不会恨我?是我把他带上这条路,就像当初我对玉栋一样?” 元彪知道玉栋的事是潘玉真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而天行就是玉栋的影子,他走过来,用手抚着玉真的双肩,以少有的温和口吻说:“就知道每次回来都会勾起你的伤心事。我们是做什么的,天行其实早就知道了,你心里也明白,不说破而已。天行留下来,是他自己愿意的,如果有一天他想走,我们也随他。再说了,我们也没有强迫他做什么,你对他,比对我都好!我还没抱怨,你可别太过啦啊!他不是你亲兄弟,我可要吃醋了!” 玉真忍不住用手“啪”地拍了元彪的手一下,半笑半嗔地说:“说什么呢!你要再这么说,我立马就去找十个小白脸,让你掉在醋坛子里,腌成酸菜吃!” 元彪知道自己的插科打诨奏效了,干脆轻浮地用手掐了掐玉真的脸蛋,走到对面走下来说:“小白脸哪能降伏得了你这个母夜叉,也就我这样的老爷们行!整个东北,你找找去,还有我这样的纯爷们么?” 玉真“扑哧”笑出了声,说:“呸!越老越没正经!行了,咱说正事吧。刚才我本来是想说服我爹成全三妹和天行,可是爹的眼睛够毒,他说天行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这事有点难了!” 元彪说:“咱爹可是老江湖了,看人的本事当然不是盖的!要我说,你干嘛非要撮合他俩?我看三妹和宋庭章挺般配,宋庭章又是六当家,将来两个人也好辅佐玉堂。我要是咱爹,也会中意姓宋的。要是抛开天行,你也会这么想,是不?” 玉真沉默了一下,说:“也不是说宋庭章不好,我这个当姐的,总是想把最好的给玉英。玉英性子直,做事冲动,可是心思单纯简单,她要认准了人,那是肯豁出性命的。万一遇着个不专心的,我都不敢想会怎么样。宋庭章人很精明,可城府太深,看不透。天行,我是一百个放心。可惜,怎么就晚了一步!” 元彪说:“怎么,你还不放心?有爹在,将来玉堂是寨主,那么多人,还有你我,还怕他一个宋庭章能翻出天去!” 玉真说:“花无百日好!更何况咱们这种刀尖上舔血的营当,朝廷还代代更替,小小一个雷公寨能有多长远!当初赫赫有名的殷家五虎,一夜之间寨破人亡!若到那时候,玉英还能靠谁?” 元彪说:“你看看,大过年的,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说点吉利的,咱爹寿比南山,嗯,寨子千秋万代!哈哈哈!” 玉真倒是更认真起来,说:“今天话说到这儿,干脆就说透了挑明了!其实,我最佩服的是你爹,早早给兄弟们和家里人安排好了退路。退路也是生路,做咱们这行的,没有几个好下场,可是有这种眼光和能力的太少了。张胡子能有今天,不也是路选对了!你想想,如果大哥和你还是走土匪的老路,也不过就是经营个寨子,哪里能有今天的格局!咱爹的龙岗村在东北就是个世外桃源,每次看着那些本来有今天没明天的汉子,能够无忧无虑地在田间炕头唱曲侃天,我心里就特别难过,心想,这不就是我们最想过的日子吗?可是咋就这么难?唉,世道乱,我们走了这条路也就罢了,可是总要为以后想想,至少为孩子们想条后路。爹说得对,天行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将来,也许他能为我们开一条生路,至少我们的孩子可以托付给他,如果玉英也能托付给他,我也就无憾了!” 元彪听了这番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有你这样的老婆,是我元彪的福气!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怎么想个法子帮天行一把?” 玉真一时也没主意,说:“趁现在她和宋庭章还没有挑明,我们找些机会让玉英和天行多熟悉熟悉。我再说服我爹,别急着把妹子嫁出去,争取些时间。但愿玉英能看到天行的好,回心转意,就是她的福气了!” 元彪说:“眼前不就是机会,玉英的队赢了马球,不是可以到城里找乐子吗?我来安排,保证给他们两个特别关照。不过,你是不是也点点天行,让他机灵点,别辜负了咱的美意呀!” 玉真一笑说:“明着说怕是不行,最好安排点故事,自自然然的,让玉英改变对天行的印象!” 元彪说:“这个我在行,你就看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过了小年,玉真夫妇带着天行去到龙岗村,和公公婆婆一家过年。元彪的大哥元龙和大嫂也回来了,再加上一大堆孩子,这个年过得,简直就是烈火烹油!到处是醉醺醺的人影,家家屋里飘着混合美味,以至于人的鼻子都失了灵。村子的宁静被彻底打碎,没一刻消停,孩子们成群结队的乱窜,捅了马蜂窝一般,鞭炮声不分白天黑夜,到处弥漫着火药呛人的味道,连猫呀狗的都受惊过度,看到他们就哼哼唧唧,乍着毛往屋里钻。老爷子直摇头,哀叹说:“没想到,都金盆洗了手,老了老了,还要遭这些个土匪崽子们的洗劫!鞭炮比打枪还响,天天不让睡觉,比杀人都狠!”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过了十五,元彪夫妇和元龙夫妇各自带着孩子们离开,那天,全村的人都出来送,不知为什么,都眼泪汪汪的,特别伤感。可能是这个年太过美好,美好离去的失落就会特别令人心碎。望着车窗里仍然挥动着的小手和渐渐远去的车队,祁老太太心中暗想:“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女人的直觉总是很灵的,从此,元家的团聚总是阴差阳错,再也没有这么全过了,而想不到的灾难却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迫近。 元彪一家刚刚回到元公馆不久,玉真就又回到了雷公寨,目的当然不单纯。她这回来首要任务是要接走娘,也就是玉英的生母,寨主夫人毕春华。毕春华是玉真生母去世后,潘雷续娶的夫人,为人敦厚温软,有算命的曾经批过命,说是“有木曰桂生华英”,是大富大贵的命相,后来做了压寨夫人,回想起来,那句签词里暗含着“穆桂英”三个字,穆桂英出身草莽,想想,倒是和自己的命运暗合。然而和文武全才的穆桂英截然不同,毕春华即不懂韬略也不会武艺,性格和顺,对丈夫无比恭顺,对非亲生的三个孩子爱如己出,全家和美,所以也深得潘雷敬重和几个孩子的敬爱。只是有一样让大家操心,就是毕春华体质孱弱多病,虽然吃药如同吃饭,也总是时好时坏的。 玉真曾经接她到长春,找了最好的西医,用最好的西药,不过好了一时,就是治标不治本。前一阵子,她就听说有个张神医,叫张一淳的,在沈阳开了一家中医医院,其人医道高明,就动了念头送母亲去试试,如今正是好时机,既可以尽孝道,也可以借此让玉英下山,就可以让天行有机会单独接近玉英了。 玉真把接母亲到沈阳治病的想法和二老一说,母亲还没说什么,父亲很是赞同:“玉真孝顺,应该去看看。最近,你娘喘得厉害,夜里总睡不踏实,还老是出汗。我看西医不中用,还是得看看中医。冬天山里冷,到城里去住,你娘还舒服些。去吧,等开春,病好了,再回来。” 得到二老的首肯,玉真信心满满地来找玉英。她先是试探说:“玉英,你姐夫说话算话,赢了马球比赛,他就让大家痛痛快快到城里玩个够!你想吃什么c玩什么,告诉我,让你姐夫给你跑跑腿!” 玉英心不在焉地说:“我不去!让他们去好了!我要想去,什么时候不行?再说了,长春也没什么稀罕,早就玩腻了!” 玉真早就料到她会托词不去,后面的话正等着呢:“长春玩腻了,那去奉天怎么样?你可从没去过呦?” 玉英扭头看着玉英说:“奉天?怎么想起去那儿了?天寒地冻的,有什么可玩的?以后再说吧?” 玉真笑着说:“不是让你去玩儿的,是陪咱娘去看病。爹说咱娘的喘病犯得厉害,正好我听说沈阳有个很有名的张神医,在奉天开了一家中医医院,口碑很好,兴许娘的病就能治好了!” 玉英心里有些感动,到底不是一母所生,玉真对自己的亲娘比自己都上心,于是马上应道:“姐,你对咱娘真好!好,我去,咱们什么时候走?我帮娘收拾东西去!” 玉英笑道:“真是急性子!咱明儿再走,我跟你一起去帮娘收拾东西去!” 第二天,玉真带着娘和玉英,还有那几个赢了球的兄弟,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长春。元彪安排人陪着那几个兄弟找乐子去了,玉真先留玉英母女在元公馆住几天,说是要把奉天那边安置妥当了再去。毕春华是喜欢孩子的人,看到自己的两个外孙当然喜上眉梢,又是第一次看到顺子和秀儿,一大群孩子日日围着,心情果然舒畅很多,倒舍不得走了! 玉真自然顺着娘:“娘,您要喜欢,就多住些日子,等孩子们开学了再走。” 毕春华笑呵呵地说:“那可好,我多久没见着孙子了!看着他们我就舒心,那比吃药还管用!元英那小拳头给我捶背,比神医按摩都舒服!看什么大夫,孙子就是大夫了!“ 玉真笑着说:“好,我这四个大夫,轮流给您捶背。不过,您可别当着大夫说‘孙子就是大夫’这话,要不,大夫可要背过气去了!” 一席话惹得大家笑得喘不过气来,玉英赶紧给老太太摩挲背,说:“姐,你那张嘴,也能把人骂死,也能把人笑死!你该到街上立个牌子,叫做‘潘铁嘴’才对!” 俗话说,家有老人才是福,元公馆里家庭的味道更浓了,那一副含饴弄孙的画面着实让人看着暖意融融。 老人的觉大多比较少,毕春华因为有喘病,往往很早就醒了。这一天,她又睡不着了,觉得外面好像微微亮了,便起来,拉开窗帘向外张望,意外看到院中有人在打拳,因为窗户上结着冰花,看不大清楚。等大家都起来了,吃早饭的时候,她问玉真:“玉真啊,早上我看到有人在打拳,是元彪吗?” 玉真笑着说:“他哪里肯早起,天天睡得跟死猪似的。他要能打打拳,也不能胖成这个样!您说的那是天行,天不亮就起来练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不间断!他可是从小就这么练功的,真不容易啊!” 毕春华看着天行,动容地说:“是天行啊?从小就这么练啊!很苦吧?” 天行说:“老夫人,是我。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了。哪天不练,还觉得不舒服呢。” 孩子们最喜欢炫耀,看到老太太对天行感兴趣,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天行的传奇故事了,就跟说书似的,围着老太太没完没了地唧唧喳喳。老太太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连说带比划,不时地惊讶地问:“唉呦,真的吗?”孩子们就更来劲了。 天行赶紧溜掉了,玉真心里像是阴谋得逞似的偷着乐,故意拉着玉英在旁边吃零食闲聊,让玉英也听着。果然,玉英也好奇,听着听着,撇撇嘴,说:“吹吧!小孩子吹牛皮!哪那么神?” 让孩子们听到了,自然大声申辩,然后又是不厌其烦地赌咒发誓,说是真的云云。玉真故意趁机问:“玉英,听说那天到山洞里救人,你也下去了!你救了几个人?” 玉英说:“我是下去了,可是不敢背着人上去。绳子不够结实,我们下去的人,只有三个人能背人上去。回头你去看看那个地缝,真是够瘮人的!” 孩子们一听,有新鲜故事,立马哗啦一下聚过来,兴奋地央求道:“小姨,是咋回事,说说呗!好小姨,你给我们说说呗!” 玉英无奈,只好把当日的事大略讲了讲,孩子们哪肯放过细节,弃而不舍c不厌其烦地追问任何感兴趣的细节,最后终于满足了一帮小爷看客们,玉英赶紧喝水,嗓子都冒烟了! 玉真心满意足,天行的形象被孩子们天真的童心这么一美化抬高,老太太显然对天行的印象深刻,玉英也更多地接触了很多天行的正面信息,今天的机会把握得不错。 孩子们被今天的事一闹,也想起来中断了多日的习武。于是趁着兴头去找天行,恢复了每日定时的习武。老太太闲着无事,就总是隔着玻璃看他们习武。玉真便以天气太冷为由,干脆收拾出楼下的一个不小的储物间,供他们习武,还特意设了个舒适的罗汉床,让老太太来时能够舒舒服服地观赏孩子们的“表演”。有的时候,玉英也会陪着老太太一起来,可是,这让天行感到很局促,浑身的不自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多了一个玉英,自己就这么心烦气躁的,甚至还会紧张得直冒冷汗。 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孩子们乖乖地回到学校,玉真定下了张神医看诊的日子,便买了几张车票,玉英c天行,带着丫头c婆子和保镖,一大群人,和自己亲自护送老太太到奉天的自家公馆。 这是玉真特地为老太太看病方便,在离中医医院不远的地方,刚买的一个中式小院,规模虽然比不上元公馆,但小巧精致,里面的陈设全部是旧时古董家具,用的是炕,最是暖和舒适。老太太和玉英住在东厢房,一进屋子,老太太就满意地笑了:“二丫头贴心,那洋人的房子太大,空荡荡让人心里没着落。还是咱自己的房子好,尤其是这火抗,往上一坐,就像是坐在被窝里,舒服!” 三天后,玉真带着老太太到医院看诊,拿了药方,老太太说:“老先生真是厉害,说得都准,我看这回是来对了!” 玉真说:“娘,这位张神医口碑可好了,他这家医院还是大帅府的人帮他开的,那医术肯定错不了!神医说了,您这病几十年了,急不得。所以,您就踏踏实实住下来,在这儿好好养养,等暖和了,想回去再回去。您看行不?” 老太太说:“行,知道你孝顺,我就住下来。等孩子们不忙了,带他们到这儿来,一天不见我的小孙孙,就想得慌!” 玉真说:“行,那我明天就回去了。玉英和天行陪着您,我放心。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您。” 第二天,玉英和天行到车站送玉真,玉真上了火车,看着车站上挥手道别的天行和玉英,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天行开着车,玉英坐在旁边,两个人并不说话,玉英对天行仍然耿耿于怀,天行能够感觉出她对自己的冷淡,隐约猜测是自己在比赛中得罪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所以只好闷闷的。 这一日,老太太把天行叫过来,说:“天行啊,我腿脚不灵便,不想出门。你们年轻人都是好动的,别为了我天天闷在屋里。玉英也是头一回来奉天,你们出去耍耍,也不白来一趟。” 玉英说:“娘,怎么能把您一人撂家里。我陪着您。” 老太太笑着说:“这么多人在家,能出什么事?你还怕有人打劫吗?这可是奉天。你们出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回来说给我,要是好,赶明儿我也看看。去吧,别在我眼前晃悠,眼晕!” 玉英只好说:“行,我们出去,您清静清静。二姐说这里的云水居的糕点好吃,我给您带些尝尝。” 两人出了门,由于头天晚上下了场大雪,街上积雪很厚,开车不便,天行说:“要不咱走走,也熟悉熟悉街面道路。你要累了,我们就叫个人力车,行不?” 玉英说:“我哪就那么娇气了,山路都走得,这里有什么走不得的。”于是两人就漫无目的的上了大街。他们一点都没意识到,才一出门,一双眼睛就盯上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路尾随着,到了一条宽敞的大街,两边都是店铺,旁边连着四通八达的小巷。那个小孩子在人群中一闪不见了,很快,竟然在玉英和天行的对面方向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实际一直用眼角观察着两人。 玉英和天行浑然不知,东瞧西望的,突然,玉英被迎面跑过来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狠狠撞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的摊贩。孩子慌慌张张的,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就一溜烟跑了。天行觉得蹊跷,顺子早就告诉过自己街面上混混捞钱的一些个套路,马上问玉英:“看看,丢了什么没有?” 玉英马上醒悟,往腰间一摸,脸色一变,说了句:“我的钱,臭小子!”冲着那孩子跑的方向就追,才跑了两步,身边一个影子就窜了出去。天行追到了一个巷子中,看看追到近前,踩着旁边的墙一个飞越到了孩子的前面,孩子吓了一跳,转身想跑,却发现玉英从巷子口进来,把他堵在中间。孩子慌忙转身,嘻嘻笑着说:“大哥,大哥,求你放我一条生路!钱我还给你!我这是第一次,实在是饿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掏出一个绣花的荷包递给他。 天行接过来,说:“你手脚这么利索,是干这一行的吧!” 孩子忙说:“不是,不是,我真的是几天没吃饭了!实在饿得不行了!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天行打量着他,见他衣衫褴褛,瘦弱肮脏,虽不似他说得那么惨,但的确是街面上混饭吃的苦孩子。这时,玉英走过来,接过自己的荷包,打量了一下孩子,说:“几天没吃饭,还有那么大的力气?跑得跟兔子似的,当我是三岁孩子那么好骗吗!” 孩子苦着脸央求说:”小姐,少爷,算我瞎了眼,冲撞了两位。东西我也还了,您就可怜我家里还有生病的娘,放了我吧!“ 玉英说:“好啊,你说你娘病了,领我们去,要是真的,我就放了你!要敢骗我,那就旧账新帐一起算!” 孩子觉得势头不好,抽个冷子就想跑,被玉英一把拽着脖领子,孩子一挣,衣服撕了个口子,玉英脚下一绊,孩子摔倒在地,爬在地上直“哎呦”。天行忙说:“玉英姐,算了!他就是混口饭吃,东西也没丢,就算了吧!” 玉英对那孩子说:“偷就是偷,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就瞧不起你那熊样!算了,你走吧!” 那孩子爬起来,刚要走,天行却说:“等等”,孩子吓得一激灵,果然不敢动,天行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票子,递过去说:“拿去,买件衣服。找点正经事做,总不能当一辈子偷儿!” 孩子没想到,愣在那儿不敢接,天行把钱塞给他,转身对玉英说:“我们走吧!”那孩子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就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小心翼翼把钱藏到一个砖缝中,然后故意夸张地一瘸一拐走到一个巷子里,进了一个院子,有人招呼他说:“进去吧,三爷在呢!” 孩子进了屋,恭恭敬敬对正在打麻将的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说:“三爷,事办好了!照您的吩咐,我偷了他们的钱包,故意让他们给逮着了,东西也还了。” 那人看都不看他,只“嗯”了一声,说:“行了,去帐房那儿领赏钱!有事再叫你。管住你的嘴!” 孩子连说:“是,是,我谁也不讲。谢三爷的赏!”一溜烟就领赏去了。 再说玉英和天行走出了巷子,回到那条繁华的大街上。玉英看看天行说:“你以为你做了好事?那小子八成要笑死你了!他满口胡说你也信!跟了我姐那么久,怎么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似的!” 天行也不生气,淡淡一笑说:“不管他说没说谎,也就是个孩子,看着比我二弟小一点。如果那些钱真的帮他救了急,也是好的。哪怕吃顿饱饭,买件衣服,也好过冬。你不是也放了他,没难为他吗?” 玉英说:“我那是不愿意欺负小孩子,要是换成别人,我才不客气!对了,说起你的二弟,我听说你义弟和义妹原来都是乞丐,你们是怎么结拜的?” 天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这可说来话长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改日再讲给你。” 玉英突然对听故事有了浓厚的兴趣,刚好看到对面有个饭馆,就说:“正好我饿了,我们到那家边吃边聊,怎么样?”也不管天行的反应,拉着他就进了饭馆,要了一个二楼的包间,叫了几个跑堂推荐的拿手菜,还有一壶烫酒,玉英竟然很是殷勤,把酒给天行倒上,瞪大了眼睛催促道:“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天行不明白玉英怎么对他们结拜的事这么感兴趣,不过看她不再冷言冷语的,心里也高兴,就一五一十地讲起了当初下山时,是如何碰上顺子和秀儿,怎么结拜成异性兄弟的。天行边讲,玉英边问,天行就好像回到了过去重新经历了一遍,结束了,玉英还意犹未尽,就开始追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下山呢?” 天行只好把自己的身世和下山的缘由讲给她听,说到师父病故和辞别太师父时,天行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悲伤和思念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玉英看天行神情黯淡,说不下去了,赶忙匆匆转换话题,说:“不好意思,勾起你的伤心事了。那后来你们是怎么到东北的呢?肯定碰到过不少事儿吧。” 天行收了收心神,继续往下讲,从蒙古草原和孟根结义,包头城救秀儿,天狼星的传奇,再到山海关战场历险,最后又是如何与潘玉真结识的,天行几乎通通重新经历一遍,外面天黑了,又飘起了雪花,他们全然没有意识到。玉英听得入了神,她很是羡慕天行小小年纪,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神奇的事情,比说书说的还有趣。 天行只顾着讲了,没怎么动筷子,此时肚子开始闹腾了,玉英也的确饿了,就招呼天行说:“天行,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事!说了半天了,饿了吧,咱吃饭吧,吃饱了再说!”两人才吃了一口,就发现饭菜早就冰凉了,玉英赶紧叫跑堂的,跑堂的进来一看,桌上饭菜没怎么动,忙问:“呦,二位,是不合口味吗?怎么没怎么动啊?” 天行说:“不是,我们光顾着说话了,还没来得及吃。麻烦你帮我们热热行吗?” 跑堂的心里嘀咕:“午饭都变成晚饭了,不知道有什么话这么长,说到这时候?”但还是满脸堆笑着照办了。不一会儿,重新摆上了热菜热酒,两个人这回是专心吃饭,才吃了一会儿,就听玉英扑哧笑了。天行好奇地看着她问:“你笑什么?” 玉英说:“我突然想,你要是当个说书先生,把你的故事给大家说着听,肯定能博个满堂彩!一想起你穿马褂的样子,我就想乐!” 天行也不禁笑了笑,只说了句:“是吗?”就没下文了。 玉英又笑着说:“看你平时蔫蔫的,跟闷葫芦似的。怎么说起书来,还挺麻利顺溜的。看来,你平时都是装老实吧!” 天行看她打趣自己,也不生气,憨憨一笑,说:“那是我自己经过的事,所以说起来就顺溜,要是真的让我去说书,我可说不好!” 玉英就笑,两个人说笑着吃完了饭,天行见已经黑天了,就说:“天黑了,老太太怕是要着急了。我们回吧!” 玉英说:“好。不过,明天你要接着给我讲后来发生的事,你那个江湖名号是怎么来的,大家传得神乎其神的,还是要听你自己说说才过瘾。” 天行只好说:“行。也没什么,你想听,我明天讲给你。” 两个人一出门,才发现鹅毛般的大雪飘飘荡荡,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了。两个人踏雪而行,离开了那条大街,到了一条岔路上,路灯昏黄,朦胧中但见一片白色伸展开去,路上的脚印已经基本被覆盖,就像一条鹅毛毯子静静铺陈在眼前。玉英忍不住俯身双手搓起一团雪,压按成一个雪球。天行停步回身看看,微微笑着,站住等她。玉英一边走,一边不断把那个雪球加大,然后走到天行面前,一边把雪球举起来递给他,一边说:“你帮我拿着。” 天行伸手要接,玉英突然把雪球往他脸上推过来,天行侧身一闪,雪球落空,玉英顺势就把雪球抛向他,距离太近,天行用手臂轻轻一挡,雪球被改变方向飞了出去。玉英笑着跑开了,随即又不断向他投掷小雪球,天行先是躲或者挡,很快就被惹动了童心,也开始用雪球还击,只不过故意把雪球扔得稍稍偏一点,速度慢一点,玉英多数可以避开,偶尔也被击中。玉英在前面跑,常常转身一边倒退着一边扔雪球,突然脚下一滑,向后要倒,天行急急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哪知道玉英手里的雪球仍然毫不留情地结结实实地按在了他的脸上,其实只要松手天行也可以躲过去,但霎那间的选择还是心甘情愿地受了这个雪球。 玉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看着天行狼狈的模样开心极了。她扶着天行的双臂站稳了,然后又笑着跑开了,继续扩大战果。两个人就这样边打边跑,直到院门口。玉英一脚跨进门槛,忽然转身回来,对跟在后面的天行笑着说:“天行,明天我们还出去,你接着给我讲故事啊!” 天行应了一声:“嗳。” 两个人到东屋见老太太,老太太一见就说:“我正要人找你们去呢?外头下着雪,天也黑,你们是不是迷了路了?” 玉英说:“娘,没有,我们听说书的说故事,听得入了神,也不知道天就黑了。怕您等急了,也没来得及买点心回来。明天我们一定给您带点心回来!” 老太太说:“买不买点心有什么要紧!回来就好!快上炕暖和暖和,天行,你也来,看你一身的雪,别着凉了!” 天行忙说:“老太太,您早点歇着吧。我就回屋了。” 天行回到自己的屋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洗漱一番后,照例要先打坐,谁知竟然不能入静,满脑子都是玉英的笑声,只好打破常规,倒头要睡,脑子仍然乱乱的,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玉英果然主动过来要一起出去逛逛。两个人先打听了云水居的位置,买了不少点心,然后在附近找了家饭馆,玉英就急不可待地催着他继续讲故事。毕竟和姐姐有关,玉英听得更认真,问得更仔细,好在内容不如昨天的多,有些还是玉英知道的,所以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讲完了。 玉英喝了不少酒,脸颊红扑扑的有些微醉,双手托着腮,沉默了片刻,看着天行说:“我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认你做兄弟了!因为,你和我玉栋哥哥很像!二姐一直对玉栋哥的死很内疚,她一定是把你当成玉栋哥哥了,因为,你们都很善良,也有点懦弱。玉栋哥哥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可是就是不愿意杀人。而你,有一身的好本事,也不愿意杀人。唉,我姐一直对玉栋哥哥很失望,你可别再伤我姐的心了!” 天行想了想说:“玉真姐对我像家人一样,我没有父母兄弟,真心把玉真姐当成亲姐姐。我一定尽我的全力去保护她和她的一家,这个你放心。” 玉英举起酒杯说:“好,有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自己斟满了,又给天行也倒满了,嘟着嘴说:“那,你是不是也要敬我一杯?我姐是你姐,我也认你这个弟弟,以后,有我罩着你,白山的雷公寨就是你的家!你不敬你三姐一杯?” 天行也是感动,也是好笑,果然举起酒杯,说:“好,敬三姐,多谢三姐的关照,天行愧领了!”两人都是一饮而尽。玉英立马感到自己当姐的架子撑足了,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天行,你真的不愿意学打枪?” 天行点点头,说:“是。” 玉英并没有生气,只是喃喃地说:“本来想着教你学枪,算是给你的见面礼。那,你想要什么?” 天行不禁莞尔,说:“姐,不用见面礼。要那个虚礼干什么,真的不用。” 玉英只好说:“那你容我想想,以后再补。对了,我们要不要摆个香案拜一拜,我还没跟人结拜过,不是都说要歃血为盟的吗?” 天行苦笑,说:“歃血就算了吧,我和二姐结拜也没有摆香案。其实,只要是真心的,那些个虚礼有没有无所谓。” 玉英闻言,也没有再坚持,看看天行,突然又扑哧笑了。天行被笑得莫名其妙,说:“你又笑啥呢?” 玉英说:“没想到我也有了结拜兄弟了,你说,万一哪天我和二姐吵架,你帮谁?” 天行傻了眼,这样的问题没法答,憋了半天说:“等哪天你们吵架再说吧。我看天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玉英出了门,被冷风一吹,酒劲窜上来,头有些晕乎乎的。天行一手拎着几包点心,看玉英的确是醉了,就想出门叫辆车,哪知道这里有些偏僻,天冷路滑,看了一会儿,一辆黄包车都没有。玉英不耐烦了,说:“我没醉,走吧,我喜欢走着。”说完就迈步出门,也不看门前结着冰,一个歪斜就要摔倒,天行忙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算是稳住了身体。 玉英把天行的手拨开,说:“没看见这儿有冰,没事,我看着路,摔不了!”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天行只好快步跟上,玉英到底是常走山路的人,别看依利歪斜地,还走得挺快。可是没一会儿,还是一个屁墩坐了下去,天行都来不及扶。地上都是一道道的冰棱子,这两日的积雪被踩踏成了雪水再结成冰,这时候的路是最不好走的。玉英被摔得不轻,酒劲又上来了,天行把她扶到墙边靠着,说:“你在这儿等等,我到前面看看有没有黄包车。”说完就往大路上走。 玉英的手腕被扭了一下,尾骨被冰棱子搁得生疼,只好靠着墙歇会儿,一边用手抚摸着扭伤的手腕。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呦,这位小姐是摔着了,伤了哪了,让我瞅瞅!” 玉英一抬头,看到三个男人围上来,嬉皮笑脸的,一看就知道是些街头混混。她左右看看,天行不在,零星的几个行人都躲开了。玉英习惯地一摸腰间,才想起来:因为穿着姐姐给的洋装,不方便带枪。 一个男人看她好像是在找什么,就贴上去说:“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找找。”说着就伸过手来,就听一个响亮地“啪”,脸上立刻显出几个红印子,那男人转而用手捂着脸退了一步,气急败坏地说:“臭丫头,敢打老子!我让你知道爷是谁!”说着一脚就踢向玉英。玉英早有防备,迎着他提过来的那条腿就反踢过去,那男人不提防,重重摔在地上,疼得直咧咧。另两个收敛了轻薄的笑意,打量着玉英说:“呦,看不出,还有几下子!你是哪个道上的?” 玉英不屑一顾地说:“用你管!识相的给我滚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地上那个男人爬起来,恶狠狠地说:“抄家伙,一个小娘们都弄不住,就别在地头上混了!一起上,先绑了再说!” 几个人从腰间拔出刀子c斧头,明晃晃对着玉英,玉英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了,只好大喊:“天行,天行,天行!” 男人狞笑着说:“怕了?叫天也没用!跪下来给爷几个磕头求饶,再让我们快活快活,兴许还能留你条小命!” 玉英怒上心头,骂道:“呸!混账王八蛋!不看看你姑奶奶是谁,你敢动我一根汗毛,就是我雷公寨的仇人,剁了你,扔到山里喂狼!你动动我试试!” 其中一个男人听了,有些犹豫,说:“你是白山雷公寨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打的那男人高声说:“吹吧!雷公寨远着呐!这可是奉天。就算你是土匪,谁知道是我们干的,你就认栽吧!老幺,这丫头够水嫩,你可别没胆子玩!” 另外两个不再犹豫,眼露凶光,步步逼近,突然一声惨叫,最外侧的一个人手中的刀“当啷”落地,拿刀的手竟然被一个冰锥刺穿,随即旁边拿斧子的那人同样被冰锥刺穿手掌,斧子也应声而落。最后那个男人惊骇地看着两个同伙捂着手惨叫,再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小伙子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握着一个冰锥,鬼魅一样瞬间而至,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冰锥已经抵在了咽喉上。就听见那人说:“三姐,你没事吧!” 玉英此时酒也醒了,也不说话,捡起地上的斧子,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手一用力,血就顺着斧子的锋刃留下来。天行忙收了冰锥说:“三姐,还是别闹出人命吧!” 玉英看了一眼天行,对那男人说:“你听好了,要是在从前,你就死定了!看在我兄弟份上,留下你的狗命。不过你的两个小弟都见了血,也不能太便宜了你!” 说完把斧头扔了,对天行说:“把你手里的冰给我。” 天行狐疑地说:“你要干什么?” 玉英眼光有些邪,从天行手中夺过冰锥,那是房檐上结的冰柱,上粗下尖,像是个锥子。她对那男人说:“把手伸出来。” 男人哆哆嗦嗦不敢,央求道:“别,姑奶奶,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的错,您就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玉英眼睛一瞪,举起冰锥对准他的眼睛说:“不是手,就是眼,我数三下,一,二,”天行忙说:“三姐,算了吧,我们回去吧。” 玉英恼了,拿着冰锥往那男人的肩头一扎,隔着厚厚的衣服,冰锥没扎进去,玉英气乎乎地把冰锥用力摔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脚,掉头就走。身后那个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身冷汗直冒。 天行叫来的人力车远远站着不敢过来,天行招呼着玉英坐上了车,路滑,车夫不敢跑起来,天行就一路跟着车走。天行看到玉英不断摸着手腕,没吱声。等把玉英送回家,自己出来到药店买了膏药回来,给了玉英。 玉英对他说:“今天的事我没说,你也别说,省得老太太担惊受怕的。” 天行说:“我明白。你先用这个膏药试试,要是不好,我再换去。你歇着吧,我回屋了。”说完要走。 玉英忙说:“哎,你等等。今天的事,谢谢你!” 天行笑笑说:“不用,还好没出事,要不我怎么跟你姐姐交待!” 玉英一瞪眼,说:“可别忘了,我也是你姐!光想着跟她交待!那我呢?”玉英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气,反正话都说出去了,干脆转身进屋,不理天行了。 天行莫名其妙地被抢白了几句,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屋里,觉得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只好闭目打坐,又静不下来,最后只能靠背诵道德经让自己渐渐进入无我的状态。 之后的两天,谁也没出门,玉英不是在自己屋里闷着,就是陪老太太聊天。天行除了出门给老太太抓药,同时也偷着给玉英拿了些膏药回来,也没怎么和玉英单独说过话。 玉真每天都会发电报来问安,暗中也有人每天向她汇报玉英和天行的动静。到第三天上,小院的平静被不期而至的访客打破了。来人是一个很是富态的中年女人,衣着讲究但不花哨,光是那身貂皮大衣就能够显出身价不一般来。女人自称是潘玉真的朋友,特地来拜访老太太的,身后跟班的果然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 老太太见到来客,虽不认识,但玉真曾经提到过,也就笑着迎上去说:“哎呀,玉真跟我说起过江太太的,这大冷的天还特地过来看我,真是过意不去啊!快过来坐,炕上暖和。” 江太太脱了貂皮大衣,上炕盘腿做了,白白胖胖的圆脸很快略微泛着红光,说:“还是这土炕舒服,尤其是这冬天,就这么一坐,全身就都通泰了。可比那个什么软塌塌的床垫子舒服多了!还是您老会享福!” 老太太一边布让着茶水点心,一边说:“我这是老了,消受不起那些个洋玩意儿啦。江太太可是福相,你们年轻人就不要学我们老古董,该享的福还是要好好享受的。” “哎呦,老太太,瞧您说的,我哪里还是年轻人,您看看我,头发都白了,也时常这疼那痛的,岁月不饶人啊!要说年轻人,您这个三闺女才真是青春年少正当年呢!”江太太笑着说。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闲话,临走时,江太太说:“老太太,惠丰楼举办的庆元宵汇演,您赶上了个尾巴。是奉天落子,都是名角,李金顺c筱桂花c刘翠霞c芙蓉花,四大名旦的戏都是压轴的。您老是在家里闷着也不好,明儿咱娘俩去看戏吧,机会难得啊!这年头,能请着这几个名角可不容易啊!“ 老太太一听就有了精神,她是最喜欢奉天落子的,马上喜上眉梢地说:“是啊!那感情好!我就好这口。那就麻烦江太太了!” 江太太马上说:“您千万别跟我客气!我也喜欢落子,在惠丰楼有包厢,自己看不如大家一起看更乐呵。我还要谢谢老太太肯赏脸!那就说好了,明天中午我来接您!” 第二天,江太太如约而至,天行和玉英自然要陪着去。江太太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哪里看得了戏,你们陪着我们就是去受罪!老太太交给我,你们放一百个心。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看这个。你们两个去看吧!晚上,我把老太太送回来,大家都开心!”说着从小手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递给了玉英和天行,说:“这是最新的电影‘再生缘’,是大明星方莉莉演的,你们去看吧,最好的位子,可别浪费喽!” 江太太带着老太太坐上车走了,天行和玉英拿着电影票发愣。其实玉英有些后悔不该乱发脾气,看到受气的天行这两天都不敢和自己说话,正想找机会缓和一下气氛,看着手里的电影票,玉英趁机主动说:“人家江太太的好意,不去不合适。反正家里呆着也闷得慌,我们就去吧?” 天行当然没意见,两个人出了门,时间还早,玉英说:“还早着呢,我们走着去吧?” 天行说:“好。我到那边问问路。”等问完了路回来,两个人走在大街上,玉英看了眼天行说:“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天行忙说:“没有,我怎么会生气。我,平时就是这样,不太会说话。” 玉英莞尔一笑说:“那就好。我呢,就喜欢说话,这也不错,我说你听,我们倒是一对不错的好搭档!”话刚一出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脸竟然一热,知道自己说了一个容易引起歧义的词“一对”。于是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天行,发现他没有任何异样,松了口气,马上转换话题说:“天行,你看过电影吗?” 天行说:“我们路过北京时看过一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些个人影是怎么回事?顺子还偷偷溜到后面去看,说什么也没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玉英说:“我也不知道。可惜只有人影,没有声音,就跟猜谜似的,倒也有趣儿!不知道这个‘再生缘’是个什么故事,我猜,肯定是个很悲惨的故事,你说呢?” 天行说:“我猜不出来,可能吧。” 然而正如玉英所猜测的一样,果然是个悲戚的爱情故事,就像是现实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虽然听不到声音,可是爱情的感染力依然感染了所有人的心,看着两个相爱的人生离死别,玉英突然想起了宋庭章,如果自己也遇到一样的阻力该怎么办?看着电影里男主角最终也死在女主角的身旁,眼眶中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淌落下来。一向争强好胜的玉英不想让天行或者别人看到自己流泪,趁着光线明暗之间的转换,迅速抹干了泪,然而这一切并没有逃过天行的眼睛。 等到电影结束,两个人随着人群走出来,玉英故意避开天行的目光,怕被他看出来,笑话她。天行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到电影院门口有卖冰糖葫芦的,就主动过去买了两串,两个人边吃糖葫芦,边信步闲逛,等糖葫芦吃完了,玉英也恢复了正常状态,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回走。 无意间玉英看到了房檐下那一排排冻得结结实实的冰锥,想起了那天的事,就问天行:“天行,那天你怎们想到用冰当暗器了?” 天行说:“那天出来得仓促,没带暗器,情急之下,就随手拿来用了。怎么想起这个了?” 玉英说:“看到那些冰柱子就想起来了。我从小就会打枪,可是不会暗器,暗器好学吗?要不你也教教我。要是碰上没带枪的时候,也能多个防身的方法。” 天行说:“教你可以,可是要练好暗器,也不是容易的事,比打枪难多了。” 玉英眉毛一挑说:“你是说你比我强?你不会打枪,凭什么说打枪容易?” 天行赶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子弹射出去很远,还能打穿人的身体,这么大的力量就用手指扣动扳机就可以了,子弹的力量是枪发出来的。可是暗器的力量要靠手指c手腕,胳膊还有内力,无论是力道还有准头,都要天天苦练才行,少则一c两年,多则数十年,才能做到人与暗器心意相通的境界。这样说来,当然是暗器更难练成啊!” 玉英觉得有道理,点头说:“嗯,你这么说我就懂了!打枪说容易也容易,三岁的孩子也学的会,不就是一扣扳机的事嘛!可是要想打得准,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所以嘛,我让你学打枪,以你的资质,肯定能成为神枪手。我就不明白了,你用暗器也伤人,和用枪伤人有什么区别?你用暗器,别人用枪,你吃大亏了,那可是要命的,你明白吗?” 天行脸色变得郑重起来,说:“我学暗器c学功夫不是为了伤人,只是为了修身和自保。万不得已,不会伤人,更不能杀人。我曾经给你讲了我在山海关的经历,那时候,看着那些残缺不全c血肉模糊的尸体,我就很憎恶枪炮,活生生的人一瞬间就没了。你也说了,三岁的孩子也能学会打枪,有了枪,杀人变成很容易的事,要是人人一冲动了就动枪,这将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我不愿意用枪,就是不愿意动杀念。你的好意我明白,心领了,但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想法。” 玉英沉默片刻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菩萨心肠。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过,我还是要多说一句,现在可是乱世,到处打战。这世道活着不容易,想活着就要比别人强,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总是最惨的,他们善良,没用,照样被杀。你小心,你的菩萨心肠别害了自己。” 天行淡淡一笑,说:“上善若水。至柔莫若水,即便坚如铁石,也可水滴石穿。弱和强都是相对的,老百姓看似柔弱,历来违背民心的强权也都是短命的。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强弱而丧失慈悲心肠。”天行突发感触,一些来自于道德经的熏陶,一些是前一阵子和文先生学习的所得,竟然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玉英愕然了,没想到天行说出这么多听着高深莫测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也想不出怎么反驳,竟然又扑哧笑了:“真看不出,你还会那些个之乎者也的。欺负我没上过学堂么?就算你说的有理好了。反正都是你的事!要是哪天你想明白了,就来找我,叫我声‘师父’,我还会收你这个徒弟!怎么样,我够大人大量吧!” 天行一笑,不置可否。正说着,到拐弯处,一辆车开过来,天行忙拉了玉英一把。车缓缓拐过去,车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看了两人一眼,坐在前面副驾驶座的一个男人回头对他说:“三爷,就是那两个人。要说这‘二掌柜’对两人可真够下功夫的,还要三爷您出面。您看那两人的热乎劲,还用得着给他们作局,早黏糊上了!我看用不着咱操心了!“ 三爷眯缝着眼睛,用手摸着刚刚剃过的平头,缓缓说:“你知道那两人是谁吗?女的是‘二掌柜’的妹子,雷公寨潘当家的宝贝丫头,男的就是‘二掌柜’的结拜兄弟,叫李天行的。看来,‘二掌柜’这是想套牢这个李天行,不光是认了兄弟,还要把妹子嫁给他!说不准,将来元彪这个盘口,姓李的至少有半壁江山。” “您说的这个李天行,就是挑了洪帮山门的那个‘镇三关’?敢情,听说连于老爷子都对他都另眼相看。就这么个毛头小子,真看不出来。对了,三爷,前两天二秃子的人也是被他用冰条子刺破了手掌,看来真是有两下子!” 三爷眯缝的眼睛略睁了睁,说:“你确定?二秃子认准了?” “确定,二秃子的人一直跟到他们进门,二秃子打听实了才告诉我,没错。” 三爷用手摆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说:“正好,就这个局了!趁机也试试这个李天行,要上道,咱就交他这个朋友,将来就能说得上话!你叫二秃子明天来一趟。” “是,三爷。咱还没做过这样的局,这不成了那戏里的红娘了!亏‘二掌柜’的也想得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老太太看戏的劲头很足,只要有戏看,也不见倦怠嗜睡了,比吃药都管用,每日只是盼着江太太来接她去看戏。每次江太太也都给玉英和天行安排点活动,要么去酒楼听书,或去溜冰,或去钓鱼,天行和玉英也都承情照办,玩得挺过瘾。 这天,江太太又来接老太太去看戏,说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压轴戏。江太太告诉天行和玉英:“今天在浑河大码头,有一年一度的冰嬉。我给你们留了两个好位子,我让杨子带你们去,听说当年老佛爷御用‘冰鞋处’的老统领也来了,还要下场子呢。这可是千载难逢!要不是今天是压轴戏,我还要带老太太去呢!” 天行和玉英也很兴奋,道了谢,就跟着江太太的跟班扬子,开车赶往大码头。浑河,其实名不符实,原本河水清澈见底,只因当年努尔哈赤,为了对抗数倍于己的二十万明军的进攻,设计让百姓把自家的马粪倾倒入河里,再让所有骑兵下河搅浑河水,结果明军以为有大军的埋伏,胆怯退兵,从此浑河之名就叫开了。 天行和玉英到了大码头附近,但见人头攒动,车是开不进去了,便下车步行,到了码头上,只见湖面如同镜面,码头上船只绵延无数,似乎与冰河结成一体,倒真是天然的观台。其中一些高大的商船自然就有着更优越的观赏条件。玉英和天行就在杨子的引导下上了其中一艘大船,船舷边设有高腿座椅,眼前的湖面一览无遗。 很快,不仅冰面上的船只上都站满了人,附近的岸边也都黑压压的人头涌动。眺望河面,银光闪烁中彩旗招展,冰面上再就站满了上千人,有身穿前朝盔甲的武士c有彩衣飘飘的仙女c还有排列整齐的红c黄马褂的队伍。终于随着三声长长的号角,又是一阵锣鼓喧天。两个人分别举着一个奇长的竹竿,顶端各自系着一个大红灯笼,他们在冰面上交叉穿梭滑到近处停住,一个披着将军战袍的人手拿弓箭出场,先是如箭疾驰,其间双脚腾空跃起,还有凌空倒翻,霎那间叫好声如雷一般,那人表演了一番绝技之后,遥遥地张弓搭箭对准红灯笼就是两箭,灯笼被利剑撕裂,两个红绸子随即滑落,原来是红布金字的一副对联‘瑞雪寒冰瑶池舞,银龙玉凤奉天嬉’。 旁边有人啧啧称赞:“好功夫!要说这位尚统领也都五十开外了,一般人跑都跑不动了,他还可以在冰上翻跟头,到底是当年老佛爷跟前当差的,真是不含糊啊!” 另一个人搭腔道:“那是,别说同辈的人,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有这样身手的?唉!一代不如一代喽!” 又是一阵鼓乐声响起,两队身穿铠甲披红色战袍的巾帼女子,头带长长五彩雉鸡翎,手持旌旗在湖面上,不断变换图案,而后两队同样全副武装的武士也加入其中。在之后是一些冰上杂技表演,最后的则是冰上射箭和蹴鞠比赛。场上精彩纷呈,观者叫好如潮。 等到散场,天行和玉英随着人流回到岸上,两个人肚子也饿了,就想找个地方吃饭。大码头除了冬季停运期,平日是极其热闹的。本来,冬季是很冷清的,可赶上一年一度的冰嬉,就跟过大年一样的热闹,恨不得全城的人都涌到这儿来了。玉英和天行就像是被洪水夹杂着,一路顺着人流来到街上,两人左顾右看地找落脚和吃饭的地方。冷不防被后面的人流一冲,两人被挤散了。天行身旁一个抱孩子的大婶被人一推,倒在天行脚边。天行赶忙俯身把她扶起来,等再去找玉英,却不见人影。 天行只好拨开人群四处寻找,找了大半天仍然没有踪迹,不免心中起疑,正在犹疑之间,一个孩子跑过来递给他一张字条,他打开来一看,心中不免一惊,上面歪歪扭扭写道:“要见你的女人,到白家坡关帝庙”。 天行问了路,来到白家坡的小树林里,找到一座破旧的庙宇,进了庙门,一眼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玉英,她的嘴被堵着,呜呜地说不出话。随即感到身后几个人堵住了门口,同时,关帝像的身后转出几个来,为首的一个,天行觉得眼熟,猛然间想起,正是前几日要调戏玉英,被自己刺了一冰锥的人,顿时心里明白了分。 玉英被人用枪指着头,天行沉住气,说:“那天打伤你们的是我,把她放了,有什么冲我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传出去也不光彩!” 二秃子嘿嘿一笑说:“既然知道,那就简单了。你打伤了我的人,就得给我个交代,江湖上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天行说:“那天是你们先对我姐无礼,我才不得已伤了他们。你要怎么样才能放我们走?” 三爷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什么理讲。我的人让你废了手,你就得还他们两只手!你自己来?还是找人帮帮你?” 天行心中一沉,说:“我是刺伤了他们的手,并没有废掉他们的手。你们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 三爷冷冷一笑,说:“小子,这儿没你讨价还价的份儿。我知道你有些功夫,不过,你敢动一动,这个丫头的脑袋就会多个血窟窿。把东西给他!” 一个人眼露凶光,手里握着个铁锥子走过来。天行心里暗自忖度:无论是用暗器打落对着玉英的手枪,还是冲过去制服那个领头的,都没有十足把握能保证玉英的安全,何况身后还有不少人,他们要是开枪,玉英必然难以保全。看来只能期望先保全玉英了。于是,他说:“好,我随你们处置,但是必须先放了她,江湖人恩怨分明,你们找我报复可以,不能牵扯其他人,放了她,她是雷公寨的人,敢动她,雷公寨和长春元家都不会放过你们!” 二秃子恶狠狠地说:“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少吓唬我!管他什么雷公寨,先废了你再说。还等什么?动手!” 后面几个人冲上来,抓住天行,把他推到供桌前,抓住他的一只手臂放到了桌上,另外一个人举起锥子,对准他的手就要刺下去。玉英看着呜呜大叫,却出不了声。突然一声大喝:“住手!” 从门口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肥头大耳c个子不高,眯缝着眼,手里玩着两个核桃。二秃子一见立马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说:“三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三爷眯着眼看了眼天行和玉英,慢悠悠地说:“就是这两个?” 二秃子忙说:“就是他们!我正要废了那个男的一双手,让他知道敢在奉天三爷的地盘上撒野,就是这个下场!” 三爷板着脸,说:“把那个小子带过来。” 几个手下立刻把天行带到三爷面前,三爷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听说你用冰锥刺穿了两个人的手?你功夫不错啊!” 天行看出他不是一般人,说:“是我干的,他们欺负我姐,我不得已伤了他们。我做的事,我来承担后果,你们放了我姐。” 三爷一笑,说:“倒是个敢作敢当的。我看你本事不错,就这样废了你,可惜了!要不,你跟着我,只要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怎么样?” 旁边有个人说:“这是乔三爷,奉天地面上,只要乔三爷一句话,就是大帅府都得给三分面子。你小子遇上贵人了,三爷看得起你,还不过来给三爷磕头?” 天行不卑不亢,拱拱手说:“三爷,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三爷的名号,冲撞了三爷的人,只是为了自保,没有不敬的意思。承蒙三爷看得起,我李天行感激不尽。只是恕我不能领情,我不想参与任何帮会。只要三爷放了我姐,我愿意照江湖规矩,给您个交代。” 旁边的人厉声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还跟我们三爷谈条件。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废了他!” 一个人抓住天行的手臂和手掌,另一个人举起锥子就往下扎,就在锥子马上要扎到手时,天行的手突然一闪夺过了锥子同时上前一手抓住了三爷,锥子放在三爷咽喉处,迅速拖着三爷脱离了那几个手下保护范围,一连串动作闪电般一气呵成,大家都傻愣愣地看着,等反应过来已经处于下风了。 天行马上厉声说:“三爷,对不住了!马上放了我姐,否则你们的三爷就得偿命!” 几个人拿着枪对准天行和玉英,三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然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地送命,赶紧命令手下:“放人,照他说的做!”又说:“小子,女的我可以放。你敢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天行说:“三爷,我们不想和三爷结仇。只是你的人先对我姐无理,我们只是自保。虽然伤了他们的手,也不过是皮肉伤,你们却要废了我的双手,也未免太狠了吧!” 这时玉英被松了绑,冲过来说:“天行,我们走!” 天行说:“三爷,刚才我说了,只要你放她走,我可以给你们个交代。麻烦三爷送我们一程,别让他们跟着,我不会动三爷一根毫毛。我李天行说到做到!” 三爷此时既不能在手下面前跌份,也不能拆穿这个局,只好说:“小子,你有种!好,那我就信你。”吩咐手下说:“都别跟来!” 天行押着三爷,和玉英出了白家坡,天行对玉英说:“我看着他,你去找扬子!” 玉英问:“为什么让我去,咱们一起去!” 天行说:“也许码头上有人认识三爷,那我们就麻烦了!让扬子把车开过来,不会惹人注意!” 玉英觉得有理,嘱咐了一声“你小心”,就去了。 天行看她走远,把锥子递给三爷说:“三爷,我说到做到,我伤了你的人,当着你手下的面劫持你,你要找回去,我也没话说。你看着办吧。” 三爷接过锥子,把锥子的尖顶住天行的胸口,冷冷地说:“小子,这是你自愿的。我真的刺进去,你可别后悔!” 天行直视三爷的眼说:“三爷,江湖上的规矩是道义和公平。我对我做的不后悔,不知道三爷是不是会后悔!” 三爷把锥子用劲顶了顶,看着天行,说:“小子,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什么道义c公平!那都是表面的光鲜,最重要的就是活着,死人没有道义可讲!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跟着我,所有的事既往不咎!否则,你就到阎罗殿去跟阎王讲道义去吧!” 天行说:“对不住,三爷,我李天行只是个小人物,但是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来。我不会参与任何帮会。” 这时脚步声纷杳而至,三爷的手下追了上来,天行面色微微一变,心中有了逃走的念头,三爷笑着说:“小子,怕了?你要逃,现在就逃,我拦不住你。以后别把话说得那么漂亮,自己做不到,何必呢。” 天行狠狠心豁出去了,说:“锥子在你手上,你要刺就刺!我不会逃!” 三爷的手下追到近前,纷纷用枪对着天行,三爷在手下也算是找回了面子,用手势制止手下人上前,收回了顶在天行胸前的锥子,突然哈哈大笑说:“果然是名动江湖的‘镇三关’李天行!有胆色!我交你这个朋友!”说着还用力拍了拍天行的肩膀,看着愕然的天行,接着说:“你不知道吧,你的名号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早就飘到我们奉天了!刚才你说你叫李天行,我还不太信,试了试你,果然是个狠角色!怪不得‘二掌柜’的认你做兄弟呢!可惜我乔三没这个福气遇上你这样的人才啊!” 正说着,玉英带着扬子赶到了,看到三爷拍着天行的肩膀一个劲地夸赞,不知道这个大弯是怎么转过来的。身边的扬子规规矩矩地叫了声:“三爷。” 三爷假装不认识玉英,只对扬子说:“你小子怎么来了?你认识这丫头?” 扬子说:“回三爷,是我们太太让我带着潘小姐和李少爷老来看冰嬉的。” 三爷故作惊讶地说:“这么说,你就是‘二掌柜’的妹子,潘当家的掌上明珠潘玉英了?哎呀呀,这是怎么话说的,早知道你是潘大小姐,我们哪儿能闹这么大的误会啊!你怎么来了奉天?潘当家的也来了?” 潘玉英心里有气,不客气地说:“我不是什么小姐,就是山里的野丫头!我爹没来,要是他知道我差点没命,一定会来!” 三爷也不生气,眯缝着眼睛说:“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看来我和潘大小姐,还有这位天行兄弟有缘。既然是场误会,让你们受了惊吓,明日我做东,请你们到醉兴楼摆酒赔罪。扬子,也请你家太太来作陪。两位,我们明日见!”说完,拱拱手带着众手下扬长而去。 天行问扬子:“这位三爷是什么人?” 扬子说:“这位乔三爷,可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虽说奉天道上的老大是霍七爷,这位乔三爷白手起家,自己自成一派,成立了大刀会,面子上遵从霍七爷,可是地盘早就超过了七爷。听说大帅府里还有人做靠山,白道黑道都吃得开。你们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潘玉英隐约听过这个乔三爷的名头,再任性也知道轻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问天行:“天行,你没事吧?” 天行说:“没事,我们回去吧,打电报问问姐,该怎么办?” 在车上,潘玉英忍不住问天行:“天行,在庙里的时候,你真的就任由他们废了你的手吗?” 天行说:“当时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潘玉英心中很是感动,说:“那要是真的废了你的手怎么办?” 天行笑着扬扬手说:“我的手不是好好的吗?你就别想了,自己吓唬自己干什么?这事别跟玉真姐说,反正没出什么事,就大事化小吧。” 潘玉英轻轻咬着嘴唇,看着坐在前面的天行的背影,突然心里想到:“如果是宋庭章,他会不会这么做?” 回来后,潘玉英给玉真打了电报,而玉真早就得到了三爷的信儿,所有细节一清二楚,装作不知情,告诫玉英在奉天地面,不可得罪乔三爷,须谨慎应酬。 玉英只好答应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c乔三爷派车来接老太太和玉英c天行。老太太不喜欢出头露面,推说身体不适,天行和玉英如约到了醉兴楼,江太太已经等着他们了。随即乔三爷也到了。天行不喜应酬,玉英也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所以两人都不多话。乔三爷毕竟是个人物c自然不愿意没话找话,此时,就显出江太太的重要作用了。玉英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位江太太表面上开着一个绸缎庄,实际上是乔三爷的相好,曾经也是个红极一时的歌妓。潘玉真为了拉拢乔三爷,早就和江太太成了朋友,有了江太太的激情投入,乔三爷才会这么给面子,当然,和元家搞好关系也是目的。 江太太到底是风月场的底子,她一个人就能左右逢源,生生把个冷场子暖热了。她瞅准了天行就是话题的关键,故意满怀好奇地问:“真没想到,看冰嬉倒看出一场戏来。听说要不是乔三爷及时赶到,天行可有性命之忧呢?是怎么回事啊?天行,你给我讲讲行不?” 天行只好简略地讲了事情的经过,江太太好像感同身受似的,瞪大了眼睛,不时发出轻微的惊呼和感叹。天行一讲完,江太太长舒了口气,用手轻轻抚在胸口说:“哎呀!这不跟说书的说的一样,好一出英雄救美人。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梦想着有个大英雄呵护左右,历经磨难,最后能双宿双飞。谁知道,眼前就是这么一出活生生的英雄救美人。我说,玉英妹妹,你可是要羡慕死人了!我和你娘看了这几天戏,哪知道你们俩才是真正的压轴好戏呢!”说罢,笑魇如花地看着两个年轻人。 江太太话里那些暧昧的意思让天行和玉英感到尴尬。江太太转而对乔三爷说:“话又说回来,没有乔三爷的及时出手,这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只怕也会悲剧收场呢!乔三爷可是你们的贵人呢!来,我们先敬三爷一杯!”说罢举杯,三爷哈哈一笑说:“看来,这是天意呀!老天爷是要借我的手成全一对玉人。这杯酒,我就当仁不让了!”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天行和玉英不能不喝,也只好喝了酒。江太太马上又让人斟满了酒,举杯说:“这第二杯酒,是要给玉英妹妹和天行兄弟压惊。古话说‘好事多磨’,如今磨难是过去了,看来好事就在后头了。来,你们干了这杯,保管从上到下都通泰了!” 乔三爷搭腔说:“这话吉利,好!我先干了!” 天行和玉英更加不好意思了,天行开口说:“谢谢三爷和江太太的好意。不过,我和玉英姐是结拜姐弟,您是误会了!” 江太太笑了,说:“好!就当我什么也没说!结义也罢,别的也好,总之你们是有缘人!喝了这杯酒,你们的缘份就如同这酒一样,长长久久,愈久弥深!”说罢笑吟吟一饮而尽。 天行和玉英也只好喝干了,也不知道是江太太的话还是酒的缘故,两个人的脸都红了。一场酒宴在江太太左右逢源的笑语中圆满收宫。乔三爷先走了,江太太执意要送两个人回去,说顺便再看看老太太,聊聊天。两个人坐在车里,却觉得有些尴尬,谁也不说话。江太太心里偷着乐,她盘算着要趁热打铁,回去给老太太提个醒,帮着给扇扇风点点火,八成两人就有戏了,也不枉辜负潘玉真的托付,显显自己的手段。 晚上天行回到屋里,虽说喝了不少酒,却睡意全无,也不打坐了,只是坐在桌边,傻傻的脑子里都是过电影似的想着和玉英结识和一起的这些个日子,心里乱糟糟的,似乎也有些甜丝丝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江太太的话好像是个石子投入一潭静水,涟漪荡开去,收不回来。 玉英心里也很是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子,一会儿是天行,一会儿是宋庭章,最后索性用被子捂着脸,让热气和酒气熏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起晚了,洗漱之后,玉英要到母亲房中请安,没想到,才进了屋,看到天行也在,顿时手脚都不自在了。勉强点头示意,给母亲问了安。母亲说:“英子,我刚还跟天行说呢,人家江太太陪我看戏c陪我聊天,咱不能没点回报啊!可是这奉天,咱也不熟。我的意思,要不你们出去逛逛,给人家买点礼物,改日我们再请她吃顿饭,也是谢谢人家江太太照顾我们这些日子。” 玉英说:“吃饭好说,买礼物我可不会。” 老太太说:“要是你姐在就好了!她最会办事!要不,给她打个电报,让她出出主意。”说打就打,玉真果然告诉他们到哪家珠宝店买什么首饰,到哪家点心铺子买点心,又到哪家皮货店买貂皮大衣。 玉英直嘟囔:“怎么这么麻烦,要不让二姐从长春买了送来得了!” 老太太不乐意了:“你这丫头,怎么麻烦你二姐不当回事!大老远的送来做什么?她不都给你说清楚了,你跟天行跑跑腿买回来。你二姐心细,八cd是那江太太喜欢的物件。左右你们呆着也是呆着,去吧,啊?顺便到你二姐说的那个御台阁订桌酒席,就定在明天!” 玉英说:“明天,您不是要去复诊的吗?” 老太太说:“哦,看看我这记性!那就后天吧。我跟江太太打好招呼。” 玉英又说:“娘,我今天不舒服,要不让天行自己去吧。” 老太太皱眉说:“怎么让你办个事那么难!行,你身子金贵,我去!” 玉英赶忙说:“好了,娘,我去!说我急性子,还不都是随您呐!天行,我们走!”说完也不看天行,嘟着嘴往外走。 天行忙向老太太告退,也跟了出来。他叫住玉英:“玉英姐,要不我们开车去吧,要去不少地儿,东西又贵重,开车稳当些。” 天行开着车,玉英做到了后排座位上,两个人闷闷的不说话。天行问好了路,按照远近安排了路线。两人先买了貂皮大衣,而后到了珠宝店买首饰。玉英毕竟是女孩子,虽说平日里不在意打扮,但是天生对那些小饰物感兴趣。玉真告诉他们的是一家玉器店,玉英最喜欢玉了,尤其是玉镯子,每次过年,玉真都会送她玉镯子。玉英喜欢玉的温润剔透,也喜欢两个玉镯子互相碰击的美妙声音。所以,玉英一进店,马上被里面陈设的那些或者青翠欲滴c或者雪白晶莹c或者华贵橙黄c或者幽深墨绿的各种玉器完全吸引住了。她不着急买二姐指定的玉镯子,而是慢慢细细地看,她的眼光和神情都无法掩饰内心的喜爱和痴迷。天行在一旁关注着玉英,看她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让店家拿出一对墨玉色的玉镯,戴在雪白的手臂上,更衬出雪白和墨绿的色泽分明。店家也说:“这对镯子和小姐很配,小姐英气逼人,这墨玉镯显得刚硬沉稳,小姐戴上那是相得益彰!” 玉英甜甜地笑起来,说:“我有好多镯子,还就是没有墨玉的。今天没带那么多钱,改日再来。老板,我要那对翡翠的,要送人的,麻烦你包得漂亮些!” 等老板包好了,又对玉英说:“小姐,您要是想要那对墨玉的,我可以给您留着,您想什么时候要?” 玉英想想说:“要不,我大后天来,麻烦老板给我留三天,三天之后,我若不来,您就卖吧,别耽误了您的生意。”老板痛快地答应了。 看了玉器之后的玉英心情大好,也觉得这么冷落天行,天行也挺无辜的,于是把那些别扭劲抛到九霄云外,没事人儿似的开始说说笑笑了。玉英把买的东西都对在后座上,自己又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说:“天行,我没生你的气。那个江太太也真是,都不熟悉咱俩就跟那瞎说,闹得咱们都别扭了。咱不管她,我们还好好的,成不?” 天行当然高兴,忙说:“当然好!其实,江太太对老太太挺好的,她的那些话咱就当没听见。你饿不?要不咱们先吃了饭,回去的路上正好买了点心,再到御台阁订好酒桌?” 玉英欣然同意。这一趟出行之后,玉英和天行又恢复了常态,然而,内心深处,两个人却都有了微妙的变化。玉英每次想起宋庭章,就不自觉地把他和天行比,越是比,天行在玉英心中的位置就越是微妙,这令玉英很是苦恼。而天行呢,当天晚上居然做梦梦见了那对墨玉镯子,他想抓住那对镯子,可是就是抓不到,醒来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哪知道老太太因为高兴,在酒宴上喝了酒,回来时吹了风,第二天一早就犯了喘病,病势凶猛,老太太不断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玉英赶忙让人去请神医,帮着摩挲后背也不管用。天行过来说:“我会点医术,要不我来按几个穴道,能让老太太舒服点。” 玉英立刻说:“你还懂医?行,那就赶紧着。” 天行暗中运气到指尖,在手上和颈间处的几个地方按揉了一会儿,老太太果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平缓了呼吸,说:“舒服多了!天行这孩子,真好,什么都会!英子,你也学学!以后你也给我按按。” 玉英看了一眼天行,答应说:“行!我学,要是学不会,那就跟姐说一声,让天行天天跟着您,成不?” 老太太笑着说:“我要是有天行这样的儿子,可是福气。将来不知道哪家人有福,得了他当女婿,可是一百个放心!” 玉英心里一跳,脸又红了,咬了下嘴唇说:“我出去看看,大夫怎么还不来!”说罢径自出去了。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张神医进来了。老太太说了自己的病情,顺便也提及了天行给她按摩穴道的事。大夫开了方子,天行过来接了,张神医问道:“小兄弟是怎么给老太太按摩穴位的?” 天行照实说了。张神医微微点头说:“很是恰当。小兄弟懂医术?” 天行说:“只是粗通医理。因我师父也有喘病,太师父通晓医术,从小看着太师父给师父治病,也学了些皮毛。” 张神医说:“敢问你太师父的名讳是?” 天行说:“我太师父道号云鹤上人,在崆峒山修炼。” 张神医露出惊喜之色,说:“哦?你是云鹤上人的弟子?那你可知道一阳子道长?” 天行说:“是我的太师伯。老先生认识我太师父和太师伯吗?” 张神医说:“我曾经和一阳子道长有过一面之缘,和道长彻夜长谈,着实钦佩道长的医术精妙。道长提到过他的师弟云鹤上人,说是极为擅长针灸和点穴术,可惜无缘一见。不曾想,今日竟然遇到了他的弟子,倒也是意外之喜呐!” 天行顿时觉得张神医亲切起来,忙深深作揖道:“天行拜见老先生!若是有一日能回到崆峒山,天行一定向太师父和太师伯禀告今日之事!” 张神医说:“好好,一定替我给两位道长问好!要不是我也是古稀之年,真想亲自到崆峒山拜访两位仙人呐!只是,不知道小道长何故下山?” 天行简略地说了缘由,张神医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你我有缘,何日小兄弟得了空闲,可愿意到家里一叙,我还想请教些崆峒绝技呀!” 天行忙恭敬地说:“老先生,请教可不敢当,应当是我向您讨教!等老太太的病有了好转,天行定当拜访前辈。” 送走了张神医,天行去药房抓药,等回来煎药的时候,因为刚才提到了崆峒山,又勾起了天行对师父和太师父的思念,一边煎药,一边想着从前给师父煎药的往事,不免黯然神伤,独自出神。 玉英进来,看到天行神情落寞,知道必是想起了伤心往事,就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说:“唉!你是又露了一手,我可惨了,还要奉母命跟你学点穴按摩。我对医术可是一窍不通,万一学不好,再把我娘弄得呲哇乱叫的,我爹还不要了我的小命!你可得帮我!” 天行淡然一笑,说:“哪有那么难?放心,我肯定教会你!等老太太睡了,我就教你。明天你就给老太太露一手,怎么样?” 玉英灿然一笑,说:“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把老太太按疼了,挨骂的可得是你!” 天行一笑,看看药好了,拿着药罐往碗里倒药。玉英在一旁看着天行专注的样子,突然心里暖暖的,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曾经对宋庭章也有过,脸上不禁一红,转身逃命般地跑了。天行听到动静,抬头看到玉英匆匆的背影,眼中带着一丝困惑和几分懵懂的爱惜。 当天下午,趁着老太太睡觉,天行就来教玉英按摩穴道,除了认准学位,还要有按揉方法和力道。玉英不懂得内功,只能靠力道,虽然功效会差很多,但毕竟也还是有效果的。玉英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找对那几个穴位的位置,接下来的力道主要靠练习了,尤其是要检验力道的效果,在自己身上尝试毕竟有难度。 天行就说:“我讲的就这些了,关键看你领悟多少。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了,就在我身上试试,我就知道你做得到不到位了。”天行说这话的时候没多想,纯粹是为了验证玉英的学习效果。可是,玉英却显出尴尬之色。天行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也觉得不自在了。于是只好说:“要不你自己练练,有什么问题再找我,好吗?” 天行这么一说,玉英倒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反而大方地说:“这可是你自己愿意试的。万一我把你弄残废了,可别怨我!” 天行哑然失笑,说:“你要是有本事把我弄残了,我叫你师父!” 玉英咬着后槽牙说:“好!把手给我!” 第二天,玉英给老太太也做了按摩穴位,老太太笑着说:“虽说没有天行做的舒服,可也还是有用!不错!不错!天行教得好,一天就把这个丫头教会了!英子啊,你可要好好感谢天行!” 玉英立刻嘟着嘴说:“明明是我做得好,学得快,您只夸天行一个人!也太偏心了!我不服!” 老太太说:“多大的人了,还自己夸自己的!好,你们都好!”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就飘了进来:“是谁这么好?能讨我们老太太的欢心!”说着,江太太春风满面地进了屋。 一进屋,江太太接着又说:“老太太,听说您病了。八成是那日出门吹了冷风,都是因为我,我这心里可是真过意不去呀!您好点了没有?” 老太太忙坐起身说:“哎呀,我这是人老了,毛病多,可不能怪江太太啊!你看,还让你来跑一趟,是我过意不去!快坐这儿暖和暖和。” 天行倒了热茶端过来,江太太笑着接了说:“看老太太的气色不错,心情更好!这是在夸谁呢?” 老太太说:“咳,我们几个闲话说笑呢!我夸了天行,才用了一天就教会了英子给我按摩。我这个丫头跟我撒娇讨赏的,让你见笑了!” 江太太趁机说:“老太太,您是有福的,儿女个个才貌双全。将来再得个能干的乘龙快婿,您这清福是享用不尽呐!”边说边看着玉英和天行。天行赶忙找个借口出去了,玉英也红着脸跑了。 老太太和江太太会意一笑,江太太说:“老太太,您看这两人有门路了么?” 老太太说:“也看不大出来。天行是个稳当人,可是能干,还懂医术!可惜年纪小点,玉英好像没那个意思!” 江太太说:“年纪不是问题。只要对玉英好。我看天行心眼实,肯定不会亏了玉英,还有一身好功夫,又是玉真看重的人,将来肯定撑得起来,有他在,谁敢欺负玉英?这样的人,可不好找,您说是不?” 老太太点头说:“我也喜欢这个小伙子,比我们寨子里的那个宋庭章踏实稳重。可是英子这孩子脾气倔,不知道能不能转过弯来。你有什么好主意?” 江太太说:“女孩子都重感情。让他们两个在一起,日子久了就生出情义了。反正您也要养病治病,就在这儿过冬吧。看看再说。” 老太太点头称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半个多月后,老太太的喘病完全好了。玉英这才猛然间想起了墨玉镯子的事,忙拉着天行一起到那家玉器行,不巧的是,镯子两天前卖出去了。虽然还有其它的墨玉镯子,可是成色都不如那一对,玉英只好悻悻而归。 天行也想起了和张神医的约定,前去拜望老先生,两个人倒是相谈甚欢。天行向老先生讨教医术,此时才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后悔当初没有在医术上多多用功。但即便如此,天行的内功和点穴功夫还是让张神医大为赞赏,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也就尽可能传授他一些经方要术和一些针灸妙法。 由于天行一时间沉迷于医术,平时不是在屋里读书,就是往张神医家跑,竟然将玉英凉到了一边,让她不免感到有些失落。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又是春风拂面,虽然温度依然很低,但是老太太还是想家了。从来都没有出来这么久过,况且身上的病也都好了大半,毕竟是陈年旧疴,又是常年体弱多病,能调理成现在的样子也是相当满意了。老太太给玉真打了电报,玉真第二天就赶到了,把老太太先接到元公馆和孩子们团聚几日。玉真刻意观察玉英和天行,发现两人好像都有些不自然,心里就有数了。 这一天,趁着天行送孩子们去上学,玉真c玉英陪着老太太说话,玉真挑起了话头:“娘,你看天行这孩子怎么样?” 老太太会意,说:“嗯,是个好孩子!别看年纪不大,那稳重劲,我看比元彪还强!这些日子多亏他跑前跑后的,还给我按摩呐!江太太老在我面前夸他,就是张神医也说这孩子有灵性,值得教!是个不错的孩子!” 玉英感觉不妙,就想避开,说:“你们聊吧,我出去走走!”才起身就被玉真一把拽着了,说:“你别躲,这可是关系你一辈子的大事!你坐下,不过是说说话,吃不了你!” 然后直截了当地说:“英子,你跟我们说实话,你觉得天行怎么样?” 玉英没办法,只好说:“人是不错,所以我跟他结拜成姐弟。我当他是兄弟,别的没什么!” 玉真步步紧逼说:“英子,你也不小了,早该成亲了。跟你明说了吧,娘和我都看中了天行,他是个可以托付一生的好男人。在奉天,他可是不顾一切两次救了你的命。我看他对你可是动了情的,你对他也有意思。我知道,宋庭章也对你有意思。可是玉英,女人一旦嫁错了人,那是要受苦一辈子的。你好好想想,天行无论是人品还有才干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我也不瞒你,将来你姐夫的这个家当,天行也是有份的。宋庭章看着一表人才,可是城府太深,野心不小,将来如何难以把握。你不能把自己的命运赌在这个人的身上。你可要想清楚了!” 玉英低着头,轻轻咬着嘴唇,心里的确有些乱。玉真缓和了口气说:“妹妹,我也不逼你现在做决定。爹娘年纪大了,玉堂的个性未必能独当一面,将来你是担起半个寨子的人。能帮你又信得过的,依我看来,只有天行了。” 玉英嘟着嘴说:“知道了,姐,我还不想嫁呢。以后再说吧!”说完,起身就走。 玉真看着玉英出去的背影,觉得好像有团化不开的云雾堵在胸间,不由得叹了口气。老太太说:“这丫头性子倔,她要想不通,八头牛都拉不住。是福是祸,看老天爷的吧!” 几天后,玉真送老太太回了山寨,为了让天行趁热打铁,她让天行回到白山煤矿,正式出任经理,全权负责煤矿的开采和管理。临走前,也跟天行说开了:“天行,我知道你喜欢玉英。我和我娘也希望你能娶了玉英,我们就真正是一家人了。你可要主动点,矿山的事让下面人去忙,你最要紧的事就是得到玉英的芳心。你懂我的意思吧?” 天行竟然跟大姑娘似的红了脸,木讷地说:“我,我知道了。可是,玉英姐是怎么想的,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能,一厢情愿啊!” 玉真看天行这副样子,又想笑,又着急:“哎呀,天行,你什么都好。怎么关键时候就这么磨叽,这可关系你一辈子的幸福,你别往后缩啊!追女孩子,脸皮要厚点。要是你不会,这样,我教你,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天行局促地说:“姐,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玉真看他窘成这样,忍不住笑了,说:“行,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的妹子,我最了解,保证让你一针就能扎出血来!”说完了就觉得话不妥当,也顾不得了。 玉真走后,天行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脑子乱成了浆糊,越想越乱,忍不住用手狠狠摩挲了脸,长嘘了口气,决定还是找点事做的好。 玉英回到了寨子,当天宋庭章就找她来了。两个人到常去的小树林子见面,宋庭章过来抱住她,如果是以前,玉英一定幸福地要化在他的怀里了,可是,此刻的玉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宋庭章立刻感觉到了玉英的异样,看着她疑惑地问:“玉英,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看到我?” 玉英轻轻一挣,脱离了宋庭章的怀抱,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鬓发,说:“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庭章走过来拉住玉英的手说:“你一去就是三个月,都想死我了!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了,怎么好像咱俩都生份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英略带歉意地说:“你想多了,能有什么事?我们不是跟从前一样么?” 宋庭章双手往怀里一带,玉英就势轻轻倒入他的怀里,感受着宋庭章宽阔的胸膛和“咚咚咚”地心跳,玉英又开始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两天后,天行接到了一些货物,紧接着就是电话,是玉真:“天行,我让人给我娘带了些上好的补品,你亲自送过去。还有一些衣服,是给玉英的。你要亲自给她。其它,就不用我说了吧?” 天行又是感激,又是无奈,说:“谢谢姐。我知道了。今天晚了,我明天就送过去。” 玉真提高了嗓门说:“不要明天,今天去,晚了就住下。不是说了,矿里的事不用你,你就在山上多住几天。别脸皮薄,不是时候。听明白了?” 天行只好唯唯称是。 天行带着货物骑马上了山,天黑了才进了寨门。老太太自然挽留天行住下来。天色已晚,天行踌躇半晌,决定还是明天再去找玉英。第二天,天行抱着衣服包裹去找玉英,谁知道玉英骑马出寨子了,这是玉英多年的习惯。玉英的女伴收下了衣服,天行满怀失落地回来了。不多久,就听到马蹄声响,天行出来一看,果然是玉英,还有宋庭章,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寨子,下了马一同进了大厅,并没有注意到天行。天行知道那个大厅只有寨子里的几个当家的能进去,所以独自回到了住处。 如坐针毡的天行好容易熬到了正午,猜测着玉英应该回到住处看到了衣物,也许就会来找自己了。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影,终于沉不住气,决定要厚着脸皮去找玉英。才走到半路上,迎面碰上了玉英和宋庭章,玉英看到天行,笑着说:“天行,我正要去找你!才知道你来了,说还给我带了东西,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没看到呢!” 见到了玉英,天行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一边和宋庭章打了招呼,一边回答道:“是姐给你带的衣服,我送过去的时候你不在,就给了田姑了。” 有宋庭章在场,玉英觉得有些尴尬,一时没什么可说的,脱口说道:“哦!我姐怎么想起给我带衣服了?那,你什么时候走?” 天行只好说:“昨天晚了,所以就住下了。既然都交代清楚了,那我就回去了。” 玉英心里突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说:“要没什么事,就多住两天。” 天行觉得心里发慌,宋庭章在旁边看着他们,虽然不说话,但是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天行也就脱口而出:“不了,我还有事,那我就回去了。”于是告辞离去,策马行进在蜿蜒的山路上,春日的阳光竟然让他额头冒汗,斑驳的树影闪得他的心又乱了。 天行闷闷地呆了两天,也找不出再上山的理由,玉真的电话又到了:“我买了几只捷克进口的手枪,你带上山,给我爹送去。其中一个最小的盒子是给玉英的。还有一对翠玉镯子,就说是你买的,送给她的。” 天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能照办。看着那对玉镯子,天行想起了玉英错过的那对墨玉镯子,于是找个机会问老路:“老路,你知道哪儿有玉器行吗?” 老路说:“县城里有一个,不大。长春城里倒有几个老店不错。你要买玉器?” 天行点头。 老路又说:“我倒是认识个人,这个人专门到处去收购古玩,然后找到好的买家出手,或者卖给那些古玩店。要不,我帮你问问,看他有没有好货?以我们的关系,肯定不会坑你!” 天行当然高兴,忙称谢不已:“那就麻烦你了,老路。我不要别的,就想要一对成色好的墨玉镯子。” 当天,天行上了山,把手枪和玉镯都给了玉英,可是没按照玉真的吩咐,实话实说都是玉真给的。玉英心里明白,玉真这些日子的过分殷勤是为了让天行有机会亲近自己。可是,玉英和宋庭章这些日子很是甜蜜,早把姐姐的话抛到脑后了。对于宋庭章,她实在是不忍心c也不愿意就此放弃。而看着天行被姐姐指使着奔波来去的,也于心不忍。玉英心里琢磨着,应该和天行把话说明白了。 天行被老太太挽留住了下来,第二天,天行早早出门,想和玉英一起骑马去,就先来到了马厩棚。天色尚早,马厩棚没有一个人影。天行四处张望,看到一棵松树郁郁葱葱,树上一对小松鼠蹦来蹦去,一时兴起,飞身上树,吓得小松鼠仓皇逃蹿,一只钻入树洞,另一只被天行抓住,闪着惊恐的眼睛又蹬又踹的。天行把它抱在怀里,一边安抚一边想:“让玉英姐看看你,她一定会高兴,然后就放了你。” 不一会儿,听到玉英的说话声:“放手吧,别让人看到!” 另一个声音道:“这么早,哪儿有人?对了,听说你得了一只新手枪,等咱们骑马回来,就到 靶场去试试枪?“ 天行听得出来,这个人是宋庭章。果然,两个人并排走进院子。宋庭章看到四处无人,抬起左臂搂住玉英的腰说:“看,没人吧!别那么紧张!那两个臭小子,太阳不晒到屁股才懒得起来!” 玉英顺从地偎依着宋庭章,就听宋庭章又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二姐怎么三天两头派人来送东西,还老是那个李天行?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玉英说:“不就送个东西,有什么的?我姐还不能给我东西了?你不是羡慕我又有了新手枪吧?” 宋庭章说:“说真的,我觉得那个李天行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玉英挣开宋庭章的手臂说:“瞎说什么呢?我和他是结拜的姐弟,我当他是兄弟!就你小心眼!随你怎么想!”说罢赌气独自去牵马。 宋庭章赶过去从后面抱住玉英说:“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吃醋,还不是在乎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生气了!好不好?” 玉英依旧心情不佳,勉强说:“算了,我们走吧。”两人分别牵出坐骑,出了院子,翻身上马,向寨门跑去。 松鼠不知道何时已经逃之夭夭了,天行木呆呆地藏身在树枝上,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有人从附近经过,天行终于醒过神来,趁人不备跳下树来,牵了自己的马到前院,然后匆匆和当家的c老太太告辞,骑马一路狂奔回到了矿山。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老路来找天行,递给他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墨玉镯子,果然和玉英看中的那对差不多。天行心里发疼,看着镯子发呆。老路在旁边兴高采烈地说:“李经理,不是我夸口,这样的成色可是不好找。也是您和它有缘,本来有个买主要买的,我出了高价给拿下了。您是不是要送给喜欢的姑娘的?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有这个福气,找到您可是一辈子享不完的福啦!“老路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天行好像没听见,合上了盒盖子,淡淡地说:“谢谢你了,老路。我要了,多少钱?” 老路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事先问问您,是我自作主张买了镯子,要不咱们各付一半,就当是我感谢您对我的关照啦。一百五十个大洋,就行了!” 天行拿出一张一百大洋的银票,说:“那怎么行,你帮了我的忙,我应该谢谢你,怎么好还要你垫钱?这些你先拿着,明天我请客,地方你挑。” 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玉真的电话:“天行,我昨天想了想,要不让玉英到矿山里随便找个差事,你们不就可以天天见面,省得你跑来跑去的?” 天行沉默了几秒钟,说:“姐,别为我的事费心了。玉英姐有喜欢的人,我就别让她心烦了。” 电话那头的玉真也沉默了片刻,声音放缓,但语气加重,说:“天行,我看得出来,玉英对你是很有好感的。她现在也还拿不准主意,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如果你真的喜欢玉英,为了她和你的一辈子幸福,你也要尽力争取。你就听我一次,至少,也要让玉英知道你对她有心,可不能糊里糊涂地就退缩了,将来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啊!” 天行沉声说:“姐,你早知道玉英和宋庭章的事?你让我再想想。” 玉真微微叹了口气说:“天行,我是不该瞒着你。瞒着你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什么都不争,在有些事上,你会后悔的。你好好想清楚,现在还来得及。” 天行放下了电话,坐在椅子上,出了半天的神,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那个锦盒,跟老路交代了一声,就骑马上山了。 天行进了山寨直接来找玉英,玉英见到他很惊讶,说:“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又是我姐让你送东西来了?” 天行勉强笑笑,说:“不是姐让我来的,我有话想对你说,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玉英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问:“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吗?” 天行说:“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放心,不用太长时间。” 玉英不好推脱,说:“好吧,我们去后山吧。” 两个人来到后山的小树林里,一路默默无语,玉英停住了,说:“天行,有什么就说吧。” 天行看着玉英,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一阵尴尬的静默之后,天行也不管不顾了,说:“玉英姐,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我觉得,你,你和别人不一样,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高兴,那种高兴和别的不一样,我说不出来那种特别的感觉。自从我们从奉天回来,我真的很想见你,又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来找你,所以借着二姐送东西来看你。你会不会嫌我烦?”天行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停顿了一下,紧张地期待着玉英有所反应。 玉英听了这些,咬着嘴唇,低着头看着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轻声说:“我知道,可是,天行,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觉得你挺好的,还救了我的命,我把你当真正的兄弟。真的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们还是好兄弟,好吗?” 天行的心好像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虽然心里是有准备的,可事到临头,还是不知所措,脑子早已经僵住了,话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你,真的很喜欢他,是吗?” 玉英点点头,轻声应道:“是。” 天行深深看了一眼眼前显得局促不安的玉英,觉得心头堵了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锦盒,递给玉英,尽量平缓地说:“这个,送给你。我不会再打搅你。我们,还是好兄弟!” 玉英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锦盒,耳边是天行的声音:“玉英姐,我先走了。” 望着天行远去的背影,玉英心烦意乱,有想哭的冲动,她忍着眼泪,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对墨玉镯子,和自己看中的那对很像,随即,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下来,泪珠润湿了墨玉,闪着幽幽的光泽。 天行骑着马在山中转悠了一天,直至深夜才回到矿山。第二天,接到玉真的电话:“天行,听说你昨天上山了?是给玉英送镯子去了?她收了吗?你们怎么样?” 天行只说了一句:“玉真姐,我们以后还是好兄弟。我尊重她的选择。” 那边的玉真一声叹息,安慰道:“唉,我这个妹子!你们是有缘无份呐!天行,别难过,以后,姐给你再找好的,啊!” 天行平淡地说:“姐,我还不想这些事,你就别费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玉英和宋庭章的结婚仪式在半年后举行,不久之后,日本人炸死了张大帅,东北军从此换了少帅,一朝天子一朝臣,军中不断有人事更换,老派的人逐渐被新式军人所取代。元彪和玉真忙着为大哥保住军衔奔走四方,上下打点,矿山的事完全放手给了天行。好在天行稳重好学,从点滴学起,对身边的人虚心,对矿工们宽仁,矿山生意蒸蒸日上,也算不辱使命。 时光荏苒,转眼三年过去了,已是民国二十年初夏(1931年),玉真的生日晚会在元公馆举行。如今,上流社会都喜欢学洋人举办什么生日派对,玉真的生日派对在元公馆举办。大厅已被装饰一新,乐队c洋酒c洋餐一应俱全,连外面的花园也张灯结彩,弄得跟御花园似的奢华热闹。有专门的司仪和侍应生穿梭般往来服务,很快车水马龙,贵客接踵而至,男士们多数都是西服革履的洋派绅士,女子们却万花竞放,无论中式旗袍还是西式长裙,各花入各眼,争奇斗艳c莺声燕语c香风阵阵,把个元公馆变成了一座香艳奢靡的宫殿了。 元公馆一楼已经是热闹非凡了,二楼却传来一阵嬉笑声。孩子们已经不再是孩子了,元魁和顺子已经是标准的英俊青年了,元魁个子猛一点,虎背熊腰的,跟元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顺子比他瘦点c矮点,长脸长眉细眼,典型的西北人。元英也是大小伙子了,个子和顺子差不太多,更像玉真,皮肤白,大眼睛,眼光灵动,一看就是个心如比干多一窍的聪明人。变化最大的就是秀儿了,要不是天天看着她的人,都快认不出了。如今的秀儿正是二八年纪,多年在豪门的生活,让小时候的怯弱和羞涩早已褪去,原本就娇俏的模样蜕变成了大家闺秀的仪态万方,修眉不描而自秀,明眸皓齿,面容娇嫩红润,身材窈窕,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披在肩上,一个蓝色发带束着,正是少女最动人的时节。几个人站在一间房门的外面,唧唧喳喳地笑着。 顺子敲了敲门,说:“大哥,你又不是大姑娘,穿个衣服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派对马上开始了,你不想大家都等你吧?” 里面传来天行的声音:“知道了,马上就来。” 很快,门开了,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天行走了出来。元魁马上叫道:“你咋还没换呢,不是让你穿那身西装吗?” 天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穿不惯,还是这身吧,也是新的,不挺好的吗?” 顺子说:“不行,今天这场合你穿这身不合适,那套西装是特地为了今天给你做的。这可是姐的生日,你可不能让姐失望。元魁,咱俩帮帮他!”说着,不由分说,把天行推进了门里,元英也跟着进去了,留下秀儿笑吟吟地等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一身白色西服的天行在三人的簇拥下站在门前,秀儿笑着说:“大哥,这身衣服很配你,我在帮你弄弄头发,就完美了!”说着打开手里早就备好的小瓶子,打开盖子,用手抹了些,然后在天行头上弄了弄,仔细看了看,满意地说:“好了,你们看,咱大哥够不够英俊潇洒?” 顺子说:“那是,咱大哥一表人才,准把那些小姐们看得眼睛发光!快,让大家看看!” 天行被几个人押送着下楼来,因为从来不穿西服,今天迫不得已,觉得浑身不自在,小声嘟囔说:“这洋人的衣服太扎眼,不舒服。咱给姐过生日,大家又不会看我,干嘛非要穿成这样!” 秀儿说:“大哥,以后你穿习惯就好了。待会儿,我教你跳舞,那么多名门闺秀,你也该去请他们跳跳舞。” 天行马上明白大家的用意了,合着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给他相亲呢!这些年,玉真找了好多机会让他参与那些派队c舞会什么的,都让天行躲了。看来,今天是躲不开了。玉真向大家致辞之后,切了生日蛋糕,派对正式开始。玉真给秀儿c元英几个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督促天行习惯这种氛围,认识几个淑媛。所以秀儿缠着大哥去跳舞,天行没办法,只好下了舞池,以天行的资质,很快就领略了要点。 秀儿开心地说:“大哥,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天行笑着说:“赌什么?” 秀儿说:“如果我们连着跳十支舞,你不出错,我就放你自由,好不好!” 天行赶忙说:“好啊!小丫头,说话算数,不许赖!” 秀儿狡黠地一笑,说:“从下一曲开始!” 十支舞跳完了,秀儿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功成身退。大哥,我可就消失了!” 天行赶忙摆摆手,说:“消失,赶快在我眼前消失!” 秀儿抿嘴一笑,果然转身离去。天行舒了口气,正想到楼上躲清闲去,顺子出现在眼前,说:“大哥,肚子饿了,咱吃点东西去!”说完就拉着天行到西式自助的餐桌前,拿了两杯红酒,递给天行,说:“大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吧。”不等天行回答,就对旁边站着的两位小姐说:“茗仪小姐,丽华小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李天行。” 一位穿着蓝色西式长裙的小姐向天行点头示意,说:“李先生,你好!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可是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幸会!” 另一位身穿蓬松纱裙的小姐说:“听说李先生一直负责煤矿的生意,还有一身好功夫。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我们开开眼界?” 天行终于明白了,自己才离魔掌,如今又入狼窟,走了秀儿,来了顺子,他们是合着伙算计自己呢。顺子不让天行有机会冷场,直接说:“你们不知道,我大哥不仅功夫好,舞跳得更好。他刚才还说想请茗仪小姐跳舞呢。丽华小姐,我能请你赏光跳支舞吗?”丽华小姐欣然应允,两个人走下舞池。剩下茗仪小姐笑盈盈地看着天行,天行当然不能掉头就走,只好也带着她下了舞池。 等舞曲一停,天行打了招呼,就离开茗仪小姐要退场,迎面元魁带着一个小姐拦住了去路,自称是有点急事,让天行替他招待一下那位小姐,去跳支舞。等这次应酬结束,元英也带着位小姐迎上来,天行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说要去洗手间。哪知道元英跟过来,可怜兮兮地央求他:“舅舅,我妈下了死命令,要是今天你提前退场,我们几个要被重罚的,一个假期都要被禁足,不能出大门一步。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你不愿跳舞也行,就跟我坐在那儿喝点酒,聊聊天。求你了!” 天行看着元英那可怜相,只好乖乖地跟他回来,才一坐下,顺子c元魁c秀儿就跟苍蝇似的盯上来,轮番带着所谓的名门闺秀来聊天。天行是彻底掉到了无底洞里,摸不着底也看不到天啊! 终于,这个漫长辛苦的派对结束了,天行说得口干舌燥,找了点水喝,脱了紧绷绷的西服外套,解开那个奇怪的领结,刚想和玉真打声招呼上楼去,玉真说:“天行,你来,坐下说会儿话。” 天行万分无奈,坐下说:“姐,我把一年的话都说尽了。这么晚了,你也早点歇着吧!对了,元魁他们够卖力的,你就别罚他们了。” 玉真笑着对那边正忙着拆礼物的几个人说:“你们可听见了,都被你们算计了,还替你们说好话呢!元魁,去拿一块蛋糕给你舅舅吃,累了一晚上,补补!” 玉真对天行说:“天行,你也不小了,该想想自己的事了!今天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告诉我,我给你张罗去!” 天行苦笑了一下,说:“没有,再说吧。要没别的事,我就上去了。” 玉真说:“有事!前一阵子你姐夫就跟我商量着,想让你回长春帮他。这几年,你把煤矿经营得那么好,老路他们都跟我夸你能干。我们在长春的生意做得更大了,人手紧张,煤矿就交给老路他们,你来帮帮我们吧!” 天行心里暗自忖度:“回来帮他们做生意恐怕只是个由头,八成还是玉真姐要急着给我相亲。”所以就说:“姐,我也不会做生意,煤矿的事我已经做熟了,还是找别人吧!” 玉真正要接着劝说,就听到那边秀儿拿着个红色的长方形锦盒说:“咦,这个盒子上怎么没有送礼人的礼单啊?”边说边拆开了看,说:“是个日本侍女,还挺好看的。咦,这个扇子上怎么是中国字,宫本完胜!这个名字挺耳熟的。” “宫本完胜”几个字一入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秀儿拿着的那个日本娃娃身上。天行站起来,过去接过来一看,果然在日本娃娃拿着的小扇子上赫然写着“宫本完胜”几个字,走回去递给玉真,玉真看了,对旁边的女佣说:“拿去扔了!” 元彪大声说:“这个阴魂不散的宫本,什么时候回来了,咱们都不知道!回头我让人查查,都提防着点。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 天行说:“我明天就回矿山,提防他们搞破坏!姐,姐夫,你们也要小心,我看他是公然挑衅,八成已经开始动作了。” 玉真点点头,说:“好吧,那边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们这边不用担心,长春毕竟是我们的地盘,他一个日本人,翻不了天!” 天行第二天就回到了矿山,召集人手加强矿山周围的巡逻。大家听说有人要搞破坏,那不就是砸了自己的饭碗,不用动员,所有工人,家眷以及周围的村子都主动采取防范措施,陌生人想进来还真不容易。 一连几天,没有任何异常。大家不免有了些懈怠,想着大概是坏人没空子钻,放弃了吧。这天,天行照列到各处巡视,看到一个生面孔,叫住问:“你是新来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旁边有人说:“李经理,他是临时顶替老赵头的,他病了,两天了,不见好,还更重了。吴头怕时间长了误事,就让他先顶着。他叫钱小乙,都是我们一个村的,人可靠,您放心。”然后对钱小乙说:“这位就是李经理,打个招呼啊!” 钱小乙恭恭敬敬地说:“李经理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早就听说过您,您救过我们村里好些人的命,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天行笑着说:“是这样啊,没事了,你们忙去吧。“巡视回来,碰上老路,老路说:“李经理,您说怪不怪,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工人们接二连三地病倒,这样下去可要误事啊!” 天行问道:“病了多少人?什么病?” 老路说:“这几天病倒回家的大概有七八个吧,也不知是什么病,说是发热c咳嗽,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时疫?” 天行说:“刚才我碰到一个新人叫钱小乙,说是顶替老赵头的。这样,我去看看老赵头,你知道他家在哪儿?” 老路说:“成,我带您去!” 两个人来到老赵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咳嗽声,等见了卧病在床的老赵头,见他脸发红,眼睛也红红的,一边咳嗽一边吐痰,痰中带血,嘴唇青紫,神志昏沉,看来病得不轻。他的老婆说:“早上大夫来看了,说是热邪入肺,给开了方子,才吃了一付药,怕是没那么快见效。还麻烦您两位来看他,真是过意不去呀!” 离开了老赵头家,天行问老路:“村子里还有病倒的矿工么?我们也去看看吧。” 于是老路领着天行又看了几家,都是类似的病症,轻重不一而已。天行在回来的路上说:“春夏之交,最易染上时疫,我看还是找大夫问问,是什么时疫,怎么预防一下。” 老路答应着:“好,我马上去找大夫问问。” 天行又说:“让工头们把病倒的工人人数报上来,我们也好找人补上,才不会误了交货。” 两天之后,有消息传来,说是三个人病死了,其中一个人皮肤出现了黑斑,大夫说:“怕是黑瘟病。” 天行一听,心中大惊,他知道黑瘟病是极其厉害的瘟疫,传染速度极快,得病的人往往两到三天就会死亡。回想起前几日去看的那几个患病的工人,那些症状的确就是瘟病的症状,可惜当时完全没有往瘟疫的方向去想。在奉天的时候,张神医曾经和他说起过对这种病的诊断和治疗,还指点了治疗的要点。事不宜迟,天行赶往病死的工人家中去验证,十有是瘟疫无疑了。 天行赶忙让附近几个村的村长过来,告诉他们瘟病的厉害:“这是黑瘟病,也叫鼠疫,传染得很厉害。现在,我们必须要把得病的人隔离,否则会出大乱子!村民一律不能外出,还要把我们这儿的情况马上通知县里,让他们赶快找大夫来治!” 几个村长一听“鼠疫”这两个字,简直如同见了阎罗一样,捶胸顿足号丧起来,完全乱了方寸。天行一急,啪地一掌把桌子拍碎了,大家吓得一哆嗦,才回过神来。天行以命令的口吻说:“每个村辟出一个地方,染上病的都关进去,不能随意乱走!死了的马上火化!不许任何人出村。我马上去通知县里,再去找大夫和药!你们不能乱,否则连累一村人都有灭顶之灾!听明白了没有!”温和的天行此时气势逼人,说一不二,大家早没了主意,自然照办。 天行先是给县里的县长打了电话,县长听到“鼠疫”两个字,嗓音都变了,手哆嗦得电话都挂不上。天行随后给玉真打电话,玉真的第一反应是:“天行,你马上回来,立刻,必须回来!” 天行的回话更坚决:“我决不能出矿山,我也可能被感染上,我回去,整个长春都可能变成人间地狱!再说,我在这儿,还能控制住大家的恐慌,我一走,这里就全乱了!还有,我多少懂医,能帮得上忙。姐,你能不能联系上奉天的张神医,他如果出手,我们就有救了!还有,你马上给我买一些中药,越多越好。我说,你记,九节石菖蒲c银花蕊,生地黄,生石膏,知母,玄参,生怀山药,野台参,甘草,生龙骨,生牡蛎,人参,连翘,黄连,竹叶心,丹参,麦冬,犀角,银花,元参┄┄。”一口气说了二十几种,玉真一边写,一边流泪,心里悔恨没有把天行留在城里,要是天行染上了病该怎么办,玉真不敢往下想。 就在天行打完电话不久,县里就开来了几辆大卡车,全是荷枪实弹的警察,用木栅将受到感染的村子全部封锁,并且喊话,任何人不得出入,否则就地枪毙。又过了没多久,来了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大兵,将这些个村落团团围住,连条狗都跑不出来。 村子里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息,凡是被感染的村民马上被隔离到圈设的区域,那些托着病体的人就好像被提前推入鬼门关,个个脸色死灰,形如僵尸。最惨的是有些孩子也被感染,被生拉硬拽地拖进隔离地带,反锁入房屋里,大人和孩子凄惨的哭嚎声听得人心神俱裂!即便是没有被感染的人,依然惶惶不可终日,看着身边一个个人突然发热c咳嗽c吐血,那种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还不如马上死掉的好受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天行最关心的事就是药,有了药,大家就有了生的希望。当天黄昏,天行接到了玉真的电话:“天行,你还好吧?” “姐,放心,我没事。我要的药什么时候到?” “我把城里和县里的中药店都买断了,县里的药应该马上就到,这边的药明天上午到。我已经跟药店打了招呼,让他们有多少进多少,我全要了。只要药一到货,我立刻给你送过去。还有,奉天的那位张神医,一年前就离开奉天了,有人说去了北平,也有人说他现在在天津。我已经托人去打听。你那边怎么样?被染上病的人有多少?” “矿山和临近的两个村有三十多个人染上了,其它的村子已经被隔离开了,我也不知道情况。你问问县长吧,他一定清楚。只要有了药,就有可能控制住瘟疫的蔓延。对了,不知道洋人有没有什么办法,都可以试一试!” “我已经去问过了,他们叫这个病是黑死病,那些个洋大夫吓得要死,说他们那里也闹过这个瘟疫,根本没有办法。指望不上这些洋人了,还是用我们的土法子吧。我找了所有的中医诊所,高价悬赏治病药方,但是需要你提供一些详细的信息,比如脉象c症状。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好让他们开方子。” 天行把知道的细节告诉了玉真,玉真突然声调发抖,说:“天行,你怎么知道得这么细,你接触过那些病人了?” 天行说:“姐,你放心,我好着呢,没事!那我就到外面看看药送到了没有。”挂了电话,天行来到封锁线边,对着站岗的警察大声喊:“待会有人送药过来,麻烦大哥喊一声,你们把药扔过来,行不行?” 一个警察去向长官请示,一会儿回来说:“送药的已经到了,长官正在跟上面请示,你再等等!” 天行等了好半天,催了好几次,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问:“你们长官在哪里?叫他过来,我是矿山经理李天行,有话要说!” 过了一会儿,一个矮个子走过来,离着五六十米就站住了,拿着个喇叭喊道:“李经理,我是老费啊,对不住了,上面命令我们不能越过隔离带。你有什么话,请讲吧!” 天行没办法,只好喊道:“费警长,我们的药到了,麻烦你放行,这可是救命的,耽误不得!” 费警长喊道:“我们正为这事儿犯愁呐,挺沉的麻袋,就怕扔不进去,你们也不能出来,可怎么办?” 天行心里很是气愤,为了这五六十米,难道就把三百多条命弃之不顾么?却发作不得,低头想了想,喊道:“费警长,你们把大包拆成小包,用布裹好了,系上长绳子,用手抡起绳子就能扔得远了!” 费警长喊道:“好主意,还是李经理有办法!我就照办!” 天行让村里人准备好药锅,又做了个绳爪,终于等到那些警察开始行动了。按照天行教给的方法,果然一个个药包从天而降,差不多一半落在封锁线内,另一半落在外面的,天行把绳爪扔出去,铁爪子扎入布袋,再凌空收回,次次都不落空,倒让那些站岗的大兵和警察忍不住喝彩,而后又悄悄嘀咕:”可惜了,这么个能人,恐怕要死在里面了。” 县城里的药铺子存药不多,也不全,好歹有胜于无,天行分别根据症状轻重配了不同的方子,让人去熬药,又让人熬了预防的汤药给大家喝。隔离区里的病人,天行亲自进去送药,让村里人感动得涕泗横流。可是药材太少,自己这边的三百多人都不够用,别说还有另外两个村子了。天行盼着明天有更多的药材送到。 第二天上午,玉真亲自押送着大批中药到了封锁线外,看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和警察封锁了矿山区域,封锁线内除了隐隐的哭声,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好像那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死亡的世界,玉真的心揪了起来。 等天行闻讯赶到,玉真拿着喇叭喊话,才喊了声:“天行,”眼泪就下来了,声音哽咽,赶紧捂着嘴泣不成声。 天行看她如此难过,赶忙大声喊道:“姐,你看,我不是好着呢吗?我天天练功,百毒不侵,没事,你放心吧!我天天给你打电话报平安,你放心回去吧!” 玉真说:“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这些药,你打算怎么用?” 天行说:“分成三份,拿两份给寒水村和黑水村,你看看他们是怎么把药扔进来的,你也告诉那边的人照做。我告诉你药方,你写下来,也和药一起扔进去!” 玉真依言而行,又把城里那些中医大夫开的方子告诉了天行,供他参考。虽然如此,可是瘟疫的势头却没有被挡住,陆续病死和发病的人猛然间爆发了。更糟的事发生了,所有长春城和附近县镇的药店,几乎在一夜间被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抢先买断了那些关键的药材,有几家店跟玉真关系不错的,因为拒绝卖药,竟然遭到蒙面人的杀害,药铺也被焚毁。玉真由此猛然警惕:“这绝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捣乱!难道瘟疫也是预谋的?”玉真越想越觉得可怕。 玉真马上打电话把这些事告诉了天行,天行心里很是吃惊,但解决眼前的困境时当务之急:“姐,还能弄到药么?最快什么时候?” 玉真说:“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你放心,我把人都撒出去买药,争取明后天把第二批药送过去。” 然而,焦急等待中的天行没有等到药的到来,等到的却是药品被中途拦截烧毁的噩耗。正在天行愤怒又绝望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张神医的电话:“李天行吗?我是张一淳,我现在在元公馆。潘玉真跟我说了你们那儿的情况。你把瘟疫的起因,病人的症状和脉象告诉我。” 天行拿着电话筒,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马上原原本本讲了瘟疫的细节,和自己治疗的方法和效果。 张神医说:“这场瘟疫来得奇怪啊?从气运的推算和当地的特点来看,应该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瘟疫啊?这种情况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先不管这个了,你治疗的思路是对的,我给你做个加减,你试试,马上告诉我效果,我再斟酌。” 天行记下了张神医的药方,感激道:“有您在,我们就有救了!我马上去试,可是,这里的药不全,因为有人恶意阻挠,我们已经断药两天了。您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张神医说:“玉真已经跟我说了,真是伤天害理!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了药界的朋友,在天津那边给你筹集药品,东北军有我的朋友,让他们派兵专车押送,争取三天内就到你那儿!” 天行感动不已,挂了电话,噩耗却接踵而至,到今天为止,死亡人数已经五十多个人了,整个矿山加上村民,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感染上了瘟疫,三天,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丧命。天行放下了电话,就去处理焚烧尸体的工作,因为村民害怕接触死尸被传染,都不愿意接近尸体,于是,天行把这个最危险的活儿留给了自己。刚处理完尸体,有人慌慌张张地过来说:“李经理,他们在外面堆了柴,看样子是要活活烧死咱们!” 天行赶忙来到封锁线边界,果然,看到大兵们都在忙着堆柴火。他大声喊道:“叫你们长官来,我有话说!” 不一会儿,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拿着喇叭说:“你有什么事,说吧?” 天行说:“你们为什堆柴火?” 那人答道:“这是上峰的命令,我只是执行命令!” 天行愤怒地说:“瘟疫害我们还不够,你们还要把幸存的人都杀光吗?” 长官略带同情地说:“这我可做不了主,我们是军人,只能执行命令。有什么话,你找我们上峰说吧!” 天行愤然转身,回到矿山,给玉真打电话,玉真大吃一惊,说:“天行,你别急。我马上找关系去疏通。要是,万一事情紧急,你听我的,你一定有本事逃出来。答应我,你一定逃出来!矿山后面就是山,他们挡得住别人,挡不住你,我让人通知我爹,派人在那边接应你。你听姐一回,一定要逃出来!” 天行只是淡然说:“姐,我要挂电话了,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天行坐在椅子上想了想,突然电光一闪,想起了几年前那次矿坑中的逃生经历,看来,唯一的生路就在那个山间裂缝了! 他一咬牙,叫来老路和几个管事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到不得已的时候,炸掉坑洞,从山中的裂缝逃生。大家心中充满了悲愤,于是分头去准备,有人准备炸药,有人准备粮食和水,有人召集没被传染的人集中到矿山待命。 天行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心里却已然是阴霾一片。两天过去了,集中到矿山里的人又减少了,看着愁云满面的区区三十多个人,天行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这时有人过来报信:“李经理,他们说村里人都染上了,没救了!他们,他们要点火了!” 天行望天一声长叹,说:“让大家进洞,准备炸洞!”他看了看桌上的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拿起话筒,起身出了房间,只觉得胸口闷痛,浑身无力,缓缓走在通道上,突然,电话声响了,第一声,天行苦笑了一下,依旧往前走,第二声,天行脚步未停,第三声c第四声,电话声急促而不断,天行脑子里闪了个念头,转身快步回去,才接了电话,玉真急促的声音传来:“天行,毁村的命令撤销了,是夫人的意思,少帅刚刚下达的命令!我马上去你那儿,你还好吧!” 天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心里似乎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只是平静地回答说:“姐,多亏了你了。我没事。你不用来了,我有什么需要的就给你打电话吧,你在城里置办也方便些。” 挂了电话,天行咳嗽了一阵,吐出一口带血的痰。天行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看着手上的血迹,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拿出张神医的药方,找到了村长和老路,先把药方给了老路,说:“烧村的命令已经取消。这是药方,如果药到了,你就按照这个方子熬药。我会告诉你服药的效果,你转告在元公馆的张神医,他会告诉你需要怎么做!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我也染上了病,马上就去隔离区,那里面的事情我来负责,你们把药放到入口,我去拿就行了。” 老路瞪大了眼睛,接过药方,哆嗦着说不出话。 天行笑笑说:“放心,我命大,死不了。这事不要告诉我姐。”说完转身就往隔离区走。身后的老路老泪纵横地说:“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怎么就没事!李经理,大好人啊!好人好报,老天爷保佑你啊!” 天行才进隔离区,身后有人大喊:“李经理,药到了,药到了。” 天行笑着对隔离区里面的人说:“那是神仙给的药,我们一定能活下去了!”大家眼含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但泪水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玉真接到了老路的电话,瞬间浑身冰凉,电话掉在桌子上,跑出大门,匆匆叫车就往矿山赶。等到了封锁线边界,她不顾一切往里冲,身边的几个人死死拦住她。玉真大声喊:“天行,我来了!是我对不住你,我害了你!至少要让我见你一面啊,天行!” 有人立刻跑去喊话给天行,天行躺在坑上正烧得昏昏沉沉,听到有人喊自己,挣扎着出来,那人把情形描述了一番,天行说:“你去告诉我姐,张神医的药有作用,我死不了。你告诉他,到米家堡等着,我让人给他打电话报平安。”才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痛难忍,其实,药虽然有些作用,但效果还是不很显著。 好在张神医根据他的描述及时做了调整,老路他们正在按照新的方子熬药。等药送来了,天行勉强起身拿药,药桶的重量让他摇摇晃晃c走走歇歇。给所有的人送了药,天行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不断地咳嗽和呼吸困难让他难以睡踏实,不知何时,胸中的疼痛不那么剧烈了,咳嗽也略微平缓,天行终于睡了个安稳的觉。 再一睁眼,天行马上意识到是药的作用,他马上起身出门,对外面的人说:“让老路赶快熬药,这个药完全对症!告诉那两个村子,这个药能活命!打电话给张神医,还有,我姐,说村子有救了!” 外面的人飞奔而去。 十几天之后,除了几个已经病危的人还是不治而亡,大多数隔离区的人症状基本消失。隔离区终于取消了,天行领着二十几个劫后余生的人走出来,外面是不足三十个人的幸存者,三百多个人,如今只剩下这区区不到六十人,多少个院落人去屋空,剩下的大多是孤影伶仃,没娘的孤儿,失去孩子的老人,原本的一切都回不来了。没有人为侥幸活下来而展露笑颜,村外的封锁依旧如故。 又是十多天后,政府派来了医务队,穿着白大褂,带着防毒面具,到村子里到处撒药消毒,对所有幸存者又是抽血,又是检查,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天。最后,又等着上面长达一个月的反复“慎重”考虑,军队和警察终于撤走了,封锁终告结束。可是大家日日听着阴风呼啸,好像是亲人们的魂魄不忍离去,这里,已经成了死地。同样成为死地的还有另外两个村庄,其中一个村庄一百多人,竟然只剩下七个人了。 玉真来接天行回去,看着天行消瘦憔悴的面容,实在心痛。天行木然地看着矿山和送行的人说:“他们怎么办?矿山怎么办?” 玉真说:“矿山先停一阵子再说。至于这些幸存者,你有什么想法,我都支持!” 天行说:“这里暂时不能呆了。能不能跟米家堡商量一下,辟出些未开垦的土地给他们,我们出钱帮他们安置下来?我也有些积蓄,全都给他们吧。” 玉真说:“好,我让老路去办,一定把他们安置好!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我们回去吧。” 车开出不久,天行说:“姐,这次瘟疫来得奇怪。连张神医也觉得蹊跷。还有,什么人阻挠我们买药?一定有人在暗中关注我们,否则,怎么这么巧,他们买断的正是我开出的药单?” 玉真说:“我查过了,有人到药店打听过我买药的药方,说是为了给患瘟病的亲戚抓药,之后就发生了买断这些药的事。可惜没有找到那个人。我怀疑,是不是和宫本完胜有关联?他送给我礼物之后就发生了瘟疫的事,也许就是有意要炫耀和警告!” 天行说:“用这种手段,也太卑鄙了!不过,这个人竟然能制造瘟疫,他有这个能耐吗?” 玉真说:“不好说,我们查了,他现在是关东军的军官,但是部队番号查不出来,只是见过他穿着军装出入日本领事馆。如果借助军方或者政府的力量,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可怕,如果是日本军方或者政府在研究制造瘟疫的事情,日本人到底要干什么?他们连老帅都敢炸,这么多年不断侵蚀东北的方方面面,我越想越觉得可怕。如果中日真的打起来,这些小日本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屠村c屠城,不费一枪一弹,就能占了我们的家园,我们该怎么办?” 天行说:“姐,也别那么悲观。我们几十万大军驻守在这儿,无论是老帅还是少帅,还能坐视日本人占了自己的老家?东北军也有飞机c大炮c军舰什么的,不比日本人差。胜负也难说。关东军不是也就几万人吗?咱还有那么多东北人,能让几万日本人就轻易占了东北?” 玉真说:“但愿吧!咱们平头百姓,说了也不算。我爹说,张大帅到底是道上混出来的,还有点血性,这位少帅从小养尊处优的,难说啊!我们还是好好查查这次瘟疫的事,你先养好身体,别操那么多心了!” 天行看着车窗外向后不断消失的树木c村落,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噩梦总算结束了! 然而,天行不知道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而且不仅是针对他个人,也是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噩梦。 而此时,在日军的一个秘密基地里,穿着白大褂的宫本完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在看一个标题为“恐怖瘟疫终于退却,受难村庄十室九空”的文章,旁边站着一个军官,说:“可惜那个潘玉真的义弟李天行没有死,否则此次试验堪称完美!” 宫本完胜把手上的报纸啪地扔到桌上,冷哼一声说:“留着他有用处,他是最理想的小白鼠。看着这样一个强壮的身体,是如何血肉模糊地慢慢死去,岂不是一件快乐而且有意义的事情?” 两个人相视而笑,好像看着一个猎物正在走向布好的陷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天行回到了元公馆,正好也是孩子们放假的时候,除了监督元氏兄弟和顺子c秀儿练武,就是要不断消灭名目繁多的补品。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不仅脸色好多了,人也吃胖了。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平静得出奇。夏日的暖阳似乎已经驱散了一切阴霾之气,树上的知了在热气蒸腾中不知疲倦地“知了c知了”个没完没了,直至人昏昏睡去才能暂时躲开这种枯燥的声音。 百无聊赖的天行,半躺在凉亭里的藤竹躺椅上看着书,被知了的催眠曲弄得眼皮发沉,干脆把书扣在脸上,闭目小憩。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穿着日本军装,手提日本刀的人影向他走过来,站在近前,似乎在凝视着自己,突然长刀一挥,一个圆球似的东西向他飞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头,七窍流血,圆睁双目,看着自己,不禁一阵浑身痉挛,却猛然醒来,翻身坐起,脸上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珠,天行定了定神,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心里还是有些余悸未消,虽然知道那不过是个噩梦,但是不知为什么,好像散去的阴霾又无声无息地重新汇聚起来。 晚上,是一家人开开心心聚餐的时刻,餐桌上总是很热闹。一边是美食,一边是七嘴八舌c天花乱坠地侃天。大人们往往说些世面上的新闻实事。 元彪说:“日本人向政府提出严重抗议,说是他们的那个什么土壤研究专家被中国士兵图财害命了,证据都找到了,有个士兵在黑市上卖了一块手表,说就是那个叫什么中村的。这事可玄了,日本人是肯吃亏的!无理还要狡三分的主儿,一旦抓住了把柄,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狮子大开口呢!” 天行因为那个噩梦的缘故,对日本人的事儿不由得更敏感,于是问道:“那政府怎么说?” 元彪说:“明面上,只是说不知情,要进行调查。不过,我从军方内部得到的消息,说是这个中村是个间谍,竟然闯到军事禁区,偷偷画了军事地图。他娘的,这也太猖狂了,枪毙是他活该!” 潘玉真说:“日本人到处搞间谍活动也不是新鲜事了,什么日本商人c考古专家c学生c甚至和尚都可能是他们的间谍。看来小日本是粘上我们了,光占了个青岛还不够,就是占了东北也未必能满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疯狂的日本人就要向我们中国人举起大刀了!” 天行一听到“大刀”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难道自己的梦是一种预兆吗? 元魁大着嗓门接口道:“要是真打起来,我就找大伯去,打这帮倭寇小矮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顺子马上说:“我也去!他们敢暗算我大哥,这个仇还没报呢!” 元英说:“好,你们在地上打,我开轰炸机在天上炸,保证让他们焦头烂额c屁滚尿流地滚回小日本去!” 秀儿说:“那,那我就去当护士,也出一份力!” 顺子说:“我看你行,上次你给穆云平补的衣服,针脚挺好,挺适合当护士的!” 秀儿一下子红了脸,说:“他是因为我弄破了衣服,我应该补好的!我,我吃饱了,上楼去了!”说完就红着脸逃开了。 顺子c元魁几个人抿嘴偷偷乐,潘玉真看了一眼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就知道欺负秀儿!回头功课不行了,看她还会帮你们不?” 元魁说:“妈,你可不知道,她现在才没时间理我们几个呢!她的那个穆学长天天来找她,俩人跟年糕似的,大家还背地里叫他们‘天仙配’呢!” 潘玉真瞪了一眼元魁说:“不许瞎说!秀儿可是你的小姨,没大没小的!你们说的那个穆云平是什么人?” 元英说:“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比我们高一级,家世一般,爹妈开着一个小药铺子,从河北到这闯关东的,没别的亲戚。他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大才子,是诗社和觉醒社的双料主席,人倒是一表人才,可惜是个六指。” 元彪笑着说:“你小子倒是个搞间谍的料,把人家家底知道得那么清楚!” 元英说:“那是,想打我小姨主意的人,总得摸清底细吧!” 等吃过了晚饭,孩子们都上楼了,佣人摆上了水果,天行突然问道:“姐夫,姐,要是哪天真的打起来,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元彪说:“要真打起来,那可真难说了!我觉得,咱们东北军三十万人,日本人虽说也就几万人,可日本国力很强,有后劲,恐怕也不是那么快就分出胜负的!咱们的根在长春,家大业大,这么多生意,这么多兄弟,哪能听风就是雨,说走就能走的!唉,只能走走看了,实在是不行了,我们只好往关内迁了,说白了,就是背井离乡,逃命了!” 潘玉真皱着眉说:“现在哪有那么多军队,大部分都跟着少帅在关内呢。这会子要是日本人给钻了空子,还真不好说呢!” 元彪说:“再怎么着,咱十万人是有的吧?他关东军也就两c三万人,好歹也能顶到少帅回援吧?少帅可是咱民国的副总司令,老蒋怎么也得派兵助个阵吧?真打起来,咱们就看看形势再说,要不就往北投奔老大去,要不就南下去关内避避风头。小日本叫嚣而已,要开战,它也得有那个胆!” 天行听了,觉得也有道理,没有吱声。潘玉真看着天行好像有心事,就问:“天行,你怎么这么关心中日开战的局势?看你像是有心事?” 天行笑笑说:“没事,随口问问。我现在天天闲着,可能想多了!” 潘玉真笑着说:“哦,这是变着法跟我抱怨呢!你要是嫌闷得慌,就到学校走走,顺便看看那个穆云平。秀儿可是大姑娘了,才貌双全,哪个小伙子不眼馋!你这个做大哥的也该关心一下,看看她身边的人可靠不!啊!” 天行笑着点点头。 元彪边起身上楼,边说:“得,咱家成了间谍窝了!” 第二天,天行果然到了学校,倒不是只为了秀儿的事,潘玉真一提起学校,就让天行想起来好久未见的文先生了。天行先是到教室外面,隔着窗户看了看里面上课的元魁他们,元魁和顺子依旧不专心听课,挤眉弄眼地搞小动作,元英和秀儿也仍然不改努力认真的好学态度,看来,骡子就是骡子,马就是马,那是定了性了! 天行信步往文先生的办公室走,正值下课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充斥在校园各处。天行看到文先生的办公室开着门,里面有几个学生,正和先生说着话。天行静静站在门外等候,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几个学生才匆匆往外走,最后出来的一位学生文质彬彬的书卷气极浓,手里拿着一摞册子,不小心掉了几本,于是弯腰捡起来,天行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旁还有一个手指,两个指头皮肉相连,不仅心中一动。那人走出来,看到天行站在旁边,微微点头示意,天行也微笑相对。文先生也拿着几本书起身出来,一眼看到他,忙招呼道:“哎呀!是天行老弟啊!你看看,我忙得都没看到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天行忙说:“文先生,打扰了!我刚刚到,先生有课,那我改日再来!” 文先生说:“前些日子听说矿山那边闹瘟疫,我可真是惦记得很。后来听说你没事,就放心了!这样,我上了这节课就结束了,你要没别的事,在我这里坐坐,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聊。” 天行忙应了,文先生匆匆走了,天行在办公室里拿了本书看起来。 等文先生下了课,两人闲聊了一阵,说着说着就来到了中日问题上。天行问:“先生对当前的中日关系怎么看?” 文先生表情严肃地说:“就我看来,中日必将一战!不是我们要打,而是日本人要打!我的一些刚从日本回来的朋友说,现在日本国内很乱,一些低级别军官不断闹事,想建立一个以天皇为中心的军政府。世界经济危机让很多日本人失业,占领资源丰富的东北成了日本人深以为然的国策。而接连不断的中国内战又让日本人觉得有机可乘。你想想,就好比两家人做邻居,一家人的几个儿子都是强盗,而且家里快揭不开锅了,看到邻居家有大片良田和金银珠宝,偏偏一家子不团结,手足相残。你说说,那些强盗能呆着啥也不做?他们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天行听了很是心惊,问道:“那先生以为这个时机会是什么时候?” 文先生长叹一声,说:“不远了!老当家的在的时候,他们是开口要,有的给,有的不给,他们急了,就杀了老当家的;本来还指望着少当家的听话,可是这个少当家的突然和大哥握手言和,不能再予取予求!要是要不来了,那自然就要明刀明枪地抢了!” 天行疑惑地说:“既然哥几个不再内讧了,强盗不是应该有所顾忌了吗?” 文先生笑着摇摇头说:“要是真的兄弟一心,他就是敢来,咱也不怕了!你想想,如果没有日本人步步紧逼,少帅能向蒋介石服软吗?就怕将来开战,老蒋还想收渔翁之利呢!他们这么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倒让日本人做了渔翁!” 天行又问:“可是日本军队比东北军少多了,他们胜算也不大吧?” 文先生说:“战争,诡道也!人数也好,装备也好,天时c地利c人和都只是决定胜败的因素之一。当初日俄之战,日本人不被看好,可是打赢了。如今的日本已经不是从前的倭寇了!为什么我们有那么多留学生到日本上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还不是因为人家的军事实力强!日本人的海军是世界第三,陆军打败过强悍的俄队。如今的战争不是以前的冷兵器了,人多还能占点便宜。现在,长枪c机关枪c大炮c军舰c飞机,人都没见着面,就一片一片地倒下了。惨啊!落后就要挨打啊!” 天行动容说:“先生打过仗吗?” 文先生说:“我的朋友在东北军当营长,他参加过不少大战,唉,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听说,日本人的装备要比我们可先进多了!人多恐怕已经算不得优势了!” 天行又问:“那先生以为,如果中日打起来,我们胜算如何?” 文先生沉默片刻,说:“我才疏学浅,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回到我最初说的那个比喻,虽然一家子兄弟不合,身体也不够强壮,可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必然会同仇敌忾,拼死一搏!我个人认为,我中华民族延续几千年不断,若四万万同胞能够万众一心,我们一定不会亡。我们这个国家一定不能在我们手中亡国灭种!” 天行觉得胸中一股热流激荡,看着满脸激愤的文先生,拱手道:“先生的话,天行牢记在心。若战事一起,天行愿为国家民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文先生眼中含泪,看着天行说:“国家有你这样的壮士,实乃国之大幸!”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有人找文先生有事,天行告辞出来,在校园里缓步而行,思考着将来可能发生的事,走到了一个大操场,不少学生在上体育课。因为这所学校是权贵富家子弟聚集的学校,学校每年都得到不少的捐助,在学习西洋或者东洋方面自然不会落后。学校不仅有网球场,篮球场,田径场,甚至还有室内游泳池和柔道馆。天行只顾低头想事,走到篮球场边上,冷不防篮球冲着他飞过来,球场上的几个人看到他只顾走路,根本没有看到篮球,有人刚刚大叫一声:“喂!小心!” 眼看篮球就要砸到他的头了,天行猛然警觉,左手瞬间抬起,手掌将球牢牢吸在掌中。然后看到几个人朝他这边看,马上明白了,想也没想,左臂一伸,球准确地飞向其中一个人,那人双手接住,不好意思地说:“先生,对不住!谢了!”然后看看其他人,那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天行笑笑,仍旧走他的路,后面有人追过来,说:“先生,请留步!” 天行站住,回身看,一个小伙子跑过来,眼熟,原来就是在文先生办公室碰上的那个学生。他先站住举了个躬说:“先生,对不起,球差点打到您!” 天行微笑着说:“没事,是我离你们太近了。没关系,你们继续玩吧!” 那人又说:“先生会打篮球吧!刚才看先生接球和传球都很准,我们都很羡慕!能不能请您指教指教!” 天行忙说:“对不住,我从来没有玩过这种篮球,实在是帮不上忙。抱歉!” 那人有些意外,说:“是这样。那打扰您了。再见!”微微鞠躬,跑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天行回到教室外面,等了没多久,散学了,元魁c顺子c元英都陆陆续续出来了,看到天行都很高兴。 天行问元英:“秀儿呢,怎么不见她?” 元英还没说话,元魁抢着说:“还能去哪儿,肯定在等穆云平,她早不跟我们一起走了!舅舅,咱们就在这等,一会儿准能见到那个穆云平。看这回秀儿还不老实交代!” 正说着,就看到秀儿和一个男学生一起走过来,秀儿正低头看着一张纸,男学生好像在说什么。 顺子马上说:“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穆云平远远望见了天行几个人,转头对秀儿说了什么,秀儿抬头看到他们,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迎上来说:“大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天行说:“我来拜访文先生,顺便接你们回去。”然后笑着对旁边穆云平点头示意。 穆云平惊讶地说:“哦,原来你就是秦秀的大哥!怪不得刚才你接球传球都那么准,还那么轻松,我现在明白了!你的事我听秦秀说了,我以为这样的人都是传说,今天可是见识了!” 顺子说:“你见识什么了?什么接球传球的,你们还一起打球了吗?” 穆云平说了刚才的事,顺子撇撇嘴说:“这就叫见识啊!你也太小看我大哥了!你还不知道我大哥”刚说到这,就看到天行眼睛严厉地看了他一眼,马上知道厉害,住嘴不言了。 穆云平忙鞠了一躬说:“李大哥,我叫穆云平。您好!” 天行拱手道:“幸会!今天我们见了三面,看来是有缘!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穆云平忙说:“谢谢李大哥!不用了,我家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几个人上了车,秀儿红着脸不说话。顺子刚开口说了半句话,就让天行截住了:“顺子,做人最忌讳自大和炫耀,你都忘了么?回去罚你站桩一个时辰!站完了再吃饭!” 顺子立刻跟打蔫的茄子似的,不敢开口了。元魁和元英在旁边挤眉弄眼地故意逗他,恨得顺子咬着后槽牙心里骂个不停。 天行突然问道:“不是说穆云平是救国社的主席,救国社是个什么组织?” 元英和元魁马上兴致勃勃地介绍说:“就是组织学生学习军事,要是打起仗来,就能上战杀敌!” “我们救国社的成员多极了,全校有一大半都是。男的主要练习站队c格斗c侦查什么的,女同学就学习救护c宣传什么的。” “那你们也是救国社的了?”天行问。 “当然!我们还是重要成员!你可不知道,我们都是教官,就连小姨,也是教官,同学们都说她是‘梁红玉’,‘花木兰’!她的飞镖指哪儿打哪儿,真神了!” “顺子的轻功也把大家都震了!飞檐走壁,绝了!” “那还不是大哥教得好!”顺子趁机插了一句,一心要戴罪立功地表态。 “他们都叫我们是‘民国四侠’!嘿嘿,当然不能跟舅舅比,舅舅是民国第一豪侠!是不?” “你们都想跟着顺子去站桩么?越说可是越离谱了!”天行故意板着脸说。 秀儿突然开口了:“大哥,你能来救国社当我们的教官么?要是有你在,大家一定会更有成效!” 天行略想了想,说:“军事我不懂,教你们格斗的一些方法还是可以的。”天行才说到这,后面几个小子就大声欢呼起来,声音快把车顶都掀翻了! 元魁坐在秀儿的后面,还伸手拍了她的肩头一下,说:“小姨,你太伟大了,我记你一大功!” 天行等他们安静下来,又说:“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们不要在别人面前炫耀我,还有你们自己,否则我可不客气!” 顺子忙在后面说:“知道了,大哥。我回去一定好好站桩,好好反省!” 天行嘴角露出笑意。 名扬江湖的“镇三关”李天行做了救国社首席总教头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校园,救国社的成员立刻激增,连外校的学生也跑过来报名。等李天行第一天站到操场上一看就傻了眼,大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操场,还有一大群围观的。 天行只好对穆云平说:“这样子,我没法教。要不,我们把人分成几拨,按照他们的自身条件,有些基本功的,和完全没有基本功的要分开。这样我好根据不用程度来教。”穆云平赶忙让顺子等几个教官给这些人分队。 趁这个空档,天行和穆云平聊了一会儿。天行问:“这个救国社是你创办的?” “不是,是文先生创办的。我的前任学长已经毕业了,我是刚刚接替他不久的。”穆云平回答。 “可惜,在这样一个国家危难的时候,连你们这些学生都不能安心学习!”天行感慨地说。 “虽然耽误了学业,可是也正是这样的时代,才能把我们锻炼成有责任敢担当的社会公民!我们虽然不能选择时代,可是我们能不负时代所赋予的使命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穆云平语调平静,但天行听出了他的铁骨铮铮,很是赞赏。 “你觉得中日战争还会远吗?”天行问。 穆云平脸色凝重地说:“日本人最近演习频繁,还屡有挑衅之意。我看日军是蠢蠢欲动!可是我们还在自己人打自己人!老百姓的俗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自己不争气,这分明是在挑战强盗克制自己的极限!” 天行点点头,又问:“那你认为中日之战,谁的胜算大?” 穆云平不假思索地说:“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从倭奴小国一跃成为经济c军事上的大国。若论经济c军事实力,中国的确差很多。但是日本这个民族是个典型的寄生民族,谁强大就学谁,却学表不学里,就是再强大也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们的祖先学我们中华民族文化,只学去了皮毛,比如从文字c礼仪c到做事勤恳求精的态度,可是却把一本《三国》捧得至高无上,骨子里信奉持强凌弱和不择手段!其实,我们民族文化的精华就在于通晓天道c顺应天道。现在,他们学习欧洲和美国,学来了各种科学技术,可惜什么是真正的民主精神,却根本不屑一顾,还在宣扬那种殉道式的愚忠。这样的民族没有后蓄力!老子有云‘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以天地之威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妄想‘蛇吞象’的弹丸之国。我倒要看看,日本人要用何等代价去领悟什么是‘天道’!” 天行听得心潮澎湃,不由得问道:“你对《道德经》颇有感悟?” 穆云平说:“我个人的看法,若能通晓《道德经》和《黄帝内经》的精华要义,便可以天人合一,通达万事。可惜我虽然可以将《道德经》倒背如流,却不敢说能尽皆领悟。至于《黄帝内经》,实在惭愧,只是粗通而已。” 天行没想到,和穆云平的契合点竟然是《道德经》,于是两人由此开始,探讨起《道德经》,不觉之中,彼此惺惺相惜,引为莫逆。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一封请柬送到元公馆,天行一看,急急和老梁打了招呼,往于世昌的府第而去。原本就安静的于宅,如今除了一个老仆,竟然毫无声息。 落座之后,天行说:“于世伯,您要走了吗?去哪里?” 于世昌说:“我曾经给你讲过,我原是武当之人,羁留于俗世久矣,因为有家人的羁绊,无法成行。如今,夫人已去,孩子也已经成人,我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几日前,孩子们迁往南方,我也要回武当山了。临走前,特意叫你来,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说完,指着桌上的一个托盘,里面是几本书,一柄古剑,看着天行说:“天行,你的人品和武功实属难得。我把我所修习的武当心法传给你,希望对你有所助益。另外,这把古剑,是当年我的恩师所赐,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天行心里既感激,又难过,站起来,双膝跪倒,说:“恩师在上,受弟子一拜!”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于世昌站起来扶起天行,说:“好,我受你这一拜,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听说,你在学校里当了教官,教学生们习武?今后,你有何打算?” 天行说:“时逢乱世,家国都在风雨飘摇之中。弟子也没有什么长远打算,如果战事一起,天行当然要挺身而出,保家卫国。一旦家国安好,天行亦当回崆峒山,静心修道。” 于世昌微笑着颔首道:“修道之人,乱世出道,盛世归心,俯仰天地,无我忘身。唉,我已老迈,难堪大任。昨日占得一卦,阴阳错位,戾气蔽日,你要小心了!我走后,这宅邸就赠予你。” 天行忙说:“师父,这如何使得!” 于世昌打断他说:“我这宅子,内有玄机。你随我来。”说着起身往后面走,天行跟在后面,一出厅堂后门,就见假山c树木参差错落,一旦进入,竟然如入迷阵难辨东西。 于世昌说:“我多年研究奇门遁甲之术,这宅子里的山石c树木c房屋都是依法而设,乃我一生的心血所付。今日,我教给你出入阵的法门,你可要记好了,也许将来用得上!” 天行明白了于世昌的良苦用心,用心领悟,可是他从未学过奇门遁甲之术,实在难以短时间内就运用熟练,只能强记。于世昌带着他将整个宅子走了一遍,说:“我知道这对你有些困难,已经把要诀写下来了,你回去细细琢磨,常来这里练习,自然会慢慢领悟。我不日就离开了,你不必来送。武当乃我日日牵挂之处,如今终将归去,此生无憾。但愿你也能逢凶化吉,终归崆峒。天行,多多珍重!”于世昌拱手道别。 天行亦稽首作揖,恋恋而别。 于世昌走了不久,救国社的学员分成两批去驻守长春的东北军大营练兵去了。倒让天行有了很多时间去于府研究奇门遁甲之术。时间平静地到了1931年9月19日的凌晨,人们并不知道东本军的大本营沈阳已经枪声不断,即将落入日军之手。熟睡中的人们突然被密集的枪声惊醒,纷纷披衣出来互问究竟,枪声先是从城南传过来,而后城北也爆豆子似的“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就在大家惊疑不定的时候,街面上开始有人慌慌张张地逃命,一个惊人的消息瞬间传开了:“日本人打过来了!快逃命啊!” 潘玉真慌了,即便她再智谋过人c江湖老辣,值此大变之际,孩子们竟然一个都不在身边!他们和那些救国社的学生们一起在长春驻军军营里。元彪也急了,穿了衣服就要出门,天行一把拽住他说:“姐夫,我去,我知道他们在哪里!现在城南城北都在打,满城又都是逃命的,我们不能走散了。姐,你跟我去于世昌的府第,那有秘道直通城外。姐夫,你带上咱们的人到于府找我姐,直接从秘道中出城。我一定带他们几个回来和你们会合!” 说完拉着潘玉真的手就走,路上已经一派兵荒马乱的惨象。为了节省时间,天行背上潘玉真,直接上房,在房顶上穿街过户,抄近道进入于府,过了大厅,钻入一个假山内,推开山墙,原来是一扇门,下面是地道,直接通到一间屋内,再掀开床铺,底下又是一个地道,出了地道,来到一个极小的看似被荒弃已久的小院,只有一个屋子,一口井,角落还有一个茅房,奇特的是,四面都是墙,根本就没有院门,而且院墙上刻满了看不懂的符咒,充满着诡异的氛围。天行进了茅房,在最边上一个被石板盖上的看似废弃了的茅坑站住,将石板掀起来,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天行跳了下去,很快一盏煤油灯点亮了,一个梯子搭在洞口。 天行上来说:“姐,就是这个地道了!这个院落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只有我们这条路能通。待会儿,你在于府等他们人到了,就带他们出城。我走了!” 玉真说:“天行,你们一定都安全回来!我们等着你们!” 天行说:“姐,你放心!出了城,如果情况不好,你们先走,我会有办法。你多保重!”说完,飞身上墙,一跃一纵,消失在潘玉真的视线中。 此时,天已放亮,城南城北仍然在激战。天行在房脊c高墙上一路狂奔,到了城中驻防军的大营,和他想象的不同,这里没有荷枪实弹c准备御敌的紧张气氛,反而只是看到一些慌张乱跑的士兵和学生。他抓住一个学生问:“救国社的学生都在吗?穆云平呢?” 学生说:“李教官,穆云平在秘书室,大家都在等信儿呢。我们要求发枪去打日本人,可是,谁都找不到督城长官,大家都快急死了!” 天行跑到秘书室,看到里面的人都面如死灰c垂头丧气。天行看到穆云平愤怒的握着拳头,过去问道:“找到长官了吗?学生们都在吗?” 穆云平声音悲愤地说:“刚得到的消息,沈阳失陷了!长官找不到,很可能已经临阵脱逃!我不明白,为什么上面竟然下达不抵抗的命令!养兵千日,七尺男儿就是用临阵脱逃来报效国家吗?”一拳打到墙上,胸膛上下起伏,眼中却含着热泪。 旁边一个军官说:“有种的,就跟我来!就是死,也要让日本人陪葬!” 后面那个秘书官说:“你这样是抗命!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穆云平说:“好,那把你们的枪给我,我不是军人,但我是男人,有血性的中国人!” 那个秘书官一时无语。穆云平转身就走,外面一些学生围上来,穆云平说:“东北军奉命不抵抗!你们愿意跟我去打日本人的就走,不愿意的就逃命吧!” 天行一把拽住他说:“穆云平,你是救国会的主席,你带着大家到军营来,就要为他们负责!你们不是军人,这样去只能送死!你应该组织大家赶快撤走,他们的家人现在肯定希望孩子能安全回家!” 穆云平悲愤地说:“人人都想自己保命,那长春谁来守?国家谁来保!” 天行说:“沈阳是东本军大本营都失守了,长春守军也会执行不抵抗的命令撤退。你们就是都死在这,长春也守不住!你就这样带着大家轻易赴死,意义何在?不是你一个人的生命,现在是这么多人的命握在你的手里,你不能逞匹夫之勇,白白牺牲了这些热血青年啊!” 穆云平疯狂的眼神黯淡下来,咬咬牙说:“要不,只能解散,大家回家各自逃命吧。” 天行说:“我知道怎么出城,告诉大家,到于世昌府第来找我。” 天行找到了元氏兄弟和顺子,可是独独没有秀儿。 元英说:“昨天她崴伤了脚,穆云平让两个同学送到他家了,他父亲会正骨,听说是骨裂。” 天行只好先带着三人回到于府,没想到元彪还没有来,天行让潘玉真先带着他们躲入地道,自己返回去找元彪。元公馆已经人去楼空,天行打电话到各处询问,多数电话已经无人接听,个别地方也说没见到过元会长。天行没办法,只好继续在屋檐上穿行,突然,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枪响,好像是警察局方向。天行狂奔而至,居高临下,看到两方面打了起来,一方是警察,一方是些不明身份的头缠白布条的人。天行瞅准有利地形,随手掀了屋顶上的瓦片砸中了几个缠白布条的人,有几个缠白布条的人发现了天行,呜哩哇啦地嚷开了日语,天行顿时明白了,这是日本人的内应在里应外合!天行借着周围复杂的居民房屋作掩护,神出鬼没地绕到日本人的后面打到了不少人,日本人很快被警察的火力压制下去。天行见局势已经控制在自己人手里,不再恋战,继续寻找。忽然看到前面有人群涌过来,还隐约听到枪声,抓住一个人问道:“大叔,出什么事了?” 那人慌张地说:“那边打起来了!快跑吧,子弹可不长眼!” 天行追问:“什么人打起来了?” 那人说:“跑都来不及,哪知道是什么人呀!八成有日本人的奸细混进来了!”说完急匆匆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天行跳到房上循声而至,果然看到一些穿中山装的和一些头缠白布条的人在混战。再仔细一看,正是元彪的人。天行打翻了几个人,本来胶着的局势开始对日本人不利,不断有人被突袭倒地,没有枪伤,却失去战斗力,以为对方来了援兵,坚持了一阵后就大呼小叫地拖着伤员撤走了。元彪正咬牙切齿地往他们逃跑的方向又恨恨地开了几枪,正骂着,天行从天而降,跳到了面前。 几个兄弟也跑过来,说:“我们还奇怪那些个小鬼子怎么突然一个个中了邪似的成了一滩泥,原来是李少爷来了!算他们溜得快,要不全给他们突突了!” 天行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跟他们打上了?” 元彪瞪着血红的眼睛说:“这帮王八蛋,躲在这儿敢暗算老子!八成就是城里的那些浪人c奸商,早就预谋好了,看来日本人早就准备打长春了,还想来个里应外合!姥姥!就算长春守不住,也先把这帮王八羔子给剁喽!你们把咱的机枪端上,给我把这城里的小日本子都做喽!就先去那个武馆。”说着,也不顾臂上的枪伤就要去杀日本人。 天行和鲍璞赶紧拦住,天行说:“姐夫,姐和孩子们还在等你!守军已经接到不抵抗的命令,就要撤了,长春很快就会失守,晚了我们都走不了。没必要和他们纠缠,快走吧!” 元彪瞪大眼睛高声说:“什么?不抵抗?这是什么吊命令!谁下的命令?” 天行说:“我是在军营里亲耳听秘书官说的。连镇守长春的季旅长也找不到了,长春肯定要弃守了!” 鲍璞也说:“老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那些日本人也不会等着咱们去,早藏起来了。我们的子弹也不多了。要不我带些弟兄再去拿些弹药,不能白便宜了日本人。” 天行说:“鲍大哥,你去吧,我们在于府会合。我带着大哥和受伤的兄弟找个诊所包扎一下。”于是众人分成两拨,天行带着这些伤员来到附近的一个西医诊所,里面的药品天行略知一二,这倒要归功于在奉天跟张神医所学,张神医不仅在中医方面堪称大家,对西医也积极接受,主张中西医结合,各取所长,融会贯通。所以也向天行大概讲了讲一些西医的基本理论和常用医疗手段及药物。 诊所里已经空无一人,天行拿了些消毒药剂c剪刀c镊子和纱布之类的东西,虽然没有见过医生使用,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元彪看他是模是样的,惊讶地说:“你一个山上修道的小道士,会点中医不稀奇,怎么连洋人的这些个瓶瓶罐罐也懂!还了得了你!” 天行不会用麻醉剂,就用点穴的手法来麻醉,一边取弹头,一边说:“我是跟奉天的张神医学的,就是听说了一些道理,从没有动手做过,这还是头一回。没办法,姐夫,你就将就一下吧!” 元彪不在乎地说:“好小子,你还真是个宝啊,以后有你在,连大夫都省了!回头跟你姐说,她可又得意了!” 天行包扎了第一个,后面的就更利索了,但是仅仅皮肉之伤还好办,有两个兄弟是伤在胸腹部,子弹打入身体,鲜血从里面不断涌出来。天行除了止血包扎,一时也束手无策,眼看两人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渐渐陷入昏厥中,心里着急,说:“姐夫,要不你带着大家去于府吧,我把他们送到医院去,希望还有救!” 元彪看了看那两个人,沉声说:“好吧,千万小心,尽快赶回来!” 天行和另一个轻伤的手下各自背了个人往最近的医院跑,医院里虽然也乱,好在还有些具有忘我精神的医生护士在,他们放下了人,才出了医院,就看到不断有人跑过来,还有人在喊:“日本兵进城了,日本兵进城了!” 医院离于府不是太远,此时去穆云平家很可能会和日本兵碰上,天行也担心元彪他们,就带着同伴一路抄小道到了于府,在大门口刚好碰上鲍璞也到了,元彪和玉真也在,还有些学生及其家人也陆续投奔而来。天行关上了大门,带着大家一路到了通往城外的地道入口,天行说:“姐,姐夫,你们先走,我得留下来找到秀儿。你们一路要小心!” 玉真说:“天行,我们去雷公寨。你可一定要当心啊!最好装扮一下,省得让人认出来,白天就躲在这儿,晚上再出去找秀儿,啊!” 天行说:“放心吧,姐,我都听你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在白山见!” 玉真万般无奈地看了看天行,叹口气,只好带着孩子们下了地道,天行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心里一阵酸楚,眼泪竟然不听话地冲入眼眶,赶忙拼命忍住。元彪走过来递给他一挺机关枪,说:“这枪好使,现在教你也来得及!跟小日本别客气,别看他们装的牛样子,你来硬的,他们跑得比兔子都快!” 天行苦笑着说:“谢谢姐夫!还是你拿着用吧,我就算是抱佛脚,怕是也白浪费子弹。再说,带着它也不方便!” 元彪气鼓鼓地收回机关枪,又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给他演示了打枪的方法,然后硬塞到他的手上,说:“拿着,以防万一!回头我一定得教你打枪,你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要不,别叫我姐夫!”说完,大手重重拍在天行的肩上,又使劲握了握,然后掉头而去。霎那间,天行想起和元彪第一次见面,也是被他重重拍在肩头。眼泪终于滴落下来,啪地落在了手中的枪身之上。不知道为什么,天行觉得身上发冷,心里酸酸的极为难过,强行控制着这种情绪和大家一一道别,心里不禁骂自己:“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这么没出息!” 送走了众人,又有几拨学生带着家人前来,天行都把他们一一送走,觉得再没有人了,便将通道封闭,跳到房上,出去打探动静。此时还有零星的枪声,而且像是在城内,天行猜测可能是没来得及撤走的士兵在巷战。没有跑出去的人家都紧紧关上门窗,因此街道上空空荡荡。日本人的大部队应该已经进来了,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是大约十个人左右的小队日本兵一拨一拨地在四处巡逻,偶尔听到枪响,肯定有不愿意投降的中国人在用生命去反抗。 天行向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一条街一个巷子地穿行,忽然两个警察跑进了一个巷子,后面一对日本兵在追逐。天行在后面用飞镖袭击了两个人,两人双腿中标,扑倒在地,前面的人马上回过头来找偷袭他们的人。天行趁机赶到前面,恰逢又有一队日本兵听到这边的动静来增援,天行在墙上看得清楚,那两个警察逃跑的方向一定会遭遇上那队日本兵。天行急速飞奔,跳入一家院内,开了院门,一把将两个人拽入了院内,轻轻关好门,冲他们使了个噤声的手势,很快就听到纷杂而厚重的皮靴跑步的声音。两个人明白了,不禁直冒冷汗。等声音走远了,其中一个人说:“你是元公馆的李少爷?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 李天行并不认识两人,不过这种情况也不容多讲,就说:“我是李天行,我带你们出城。我在上面,你们根据我的手势走就安全了。”说完,飞身上房看了看,对他们做了个手势,两个警察出了院子,按照手势的方向走,一路果然没有再碰到日本兵,来到了于府。 天行说:“外面是什么情况?” 其中一人说:“唉,日本人占了长春,我们本来是跟着方局长守城,城陷之后,兄弟们也被打散了。日本人到处追杀残留的守军c警察,挨门挨户地查。我们看躲不住了,就伺机逃出来,听天由命了!” 另一个人语声哽咽地说:“他x的,东北军光是在城里就驻防了一个旅,城外还有一个山炮团,两个步兵旅。结果呢,山炮连个屁都没放,除了外面的两个旅还放了几枪,城里的那些个东北兵从旅长开始,竟然弃城而逃。我们方局长说‘平时没少拿老百姓的血汗钱,现在是时候还了!我们虽不是军人,可我们是中国人!’他带着我们去守城,可是日本人的大炮c机枪跟疯了似的,弟兄们只有手枪,打了没多久,就死了一大半,连方局长,也殉国了,身上的枪眼都数不过来!这打得是什么仗啊,他们死得冤啊!呜呜呜┄┄”语不成声地哭了起来。另一个人也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天行听了,心里堵了块大石头,说不出的压抑和悲愤。沉默半响,天行拍拍那个警察,说:“兄弟,那些战死的英灵是为国捐躯,必将为后世子孙所敬仰。这里有个密道可以通向城外,你们有什么打算?” 那人擦了擦泪,看着天行说:“李少爷,我叫曲大勇,他叫王峰。当初查刺客刺杀潘太太案子的时候见过你。我们知道,你是个人物。现在我们也没地方去,也不想回家,我们要杀小鬼子,给弟兄们报仇!我们就跟着李少爷你吧。” 天行说:“好,我要先去找我妹子,然后到白山雷公寨和我姐c姐夫汇合。这样,我带你们到地道中休息一下,等我回来就出城。”安顿好了两个人,此时天已经擦黑,天行出来往穆云平家而去。街上静悄悄的,已经听不到零星的枪声了,天上乌鸦成群的飞,凄厉的叫声划破低垂的青灰色云霭,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丝亮光似乎在预言一个鬼魅世界的到来。 一路避开那些巡逻的日本兵,天行到了穆云平家。他以前是来过的,前面是个药铺,后面是个小院,穆家四口人住在三间屋子里,他还有个妹妹,只比秀儿小一岁。天行直接跳进院子里,所有的屋子都是黑乎乎的,静得出奇。他发现三间屋子的门都是开着的,就得有点不对劲,心里不由得吊了起来,轻声叫了两声:“穆云平!穆云平!”没人应,他直接进了穆云平的屋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里面好像没有人。天行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看到床上的被褥凌乱,好像被恶意乱翻过,一些书本c杂物也掉在地上。天行又去了穆老夫妇的屋子,也好像被人翻找过,再到穆云平妹妹的屋子,这里更乱,被子都掉在了地上,脸盘和脸盘架也翻倒了,地上还有女孩子的鞋。突然,天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忙捡起来仔细看,那是秀儿的飞镖套,里面的飞镖一个不少。天行知道,只要是出门,秀儿都会带上飞镖,可是如果在家里,她往往会把飞镖摘下来放在自己的屋里。天行马上想到,秀儿肯定是住过这间屋子,所以才会把飞镖摘下来放在屋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了心头,他马上转身走向药铺的后门。才进门,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在油灯的昏黄光晕中,天行看到了地狱,血红的地狱:穆老夫妇中弹倒地,两人相去不远,身下的鲜血最终流到了一起。穆云平的妹妹穆云梅坐在墙角,墙上是刺刀的刀痕和长长的血痕,腹部明显是洞穿的刀伤。穆云平侧身倒地,前胸后背身中数刀,血泊中还有一节被切下来的小指。 天行觉得肝胆俱裂,站在这样的血窟里,竟然完全不知所措,惊惧c悲伤c愤怒都交织在一起,反而让他的大脑处于麻木之中。突然,天行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胸口被血气堵住不能呼吸,外面夜风一吹,一股冰凉的阴森直透脊髓。他心里不断说:“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全死了!秀儿!秀儿呢?”天行抬头四顾,黑黑的院子没有一丝生气,阴风四起,难道是冤魂仍然在此不甘地徘徊! 天行拧身飞上了屋顶,落在隔壁的院子,院子里也没有灯光,同样的黑暗和死一般的静寂。天行心里又是一抖,走到屋门前,门是紧闭的。天行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天行又敲了敲门,压低声音说:“里面有人吗?我是隔壁穆云平的朋友,来找人的。你们能告诉我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屋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说:“你等等,我这就出来。”很快,一个老人开门出来,看看他,把他让道屋内。屋里点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老太太站在桌边,看他进来,仔细看了看,说:“我好像是见你来过的,你是穆云平的同学?” 天行说:“大娘,我叫李天行,是他的朋友,我们都是救国社的。您能告诉我他们一家是怎么死的吗?” 老太太的手有些哆嗦,扶着桌边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抚着胸口说:“造孽呀,多好的一家人啊!这些个天杀的鬼子兵,可是狠毒哇!”边说边老泪纵横,捶胸顿足起来。 老头长叹了口气,说:“具体咋回事我们也不清楚。反正鬼子兵挨门挨户地搜查,找有没有窝藏没逃出去的咱东北兵。穆家还真藏了人,我后来在门缝里看到日本兵押着两个大兵走过去。哎,抓了人还不算,就听到那些个鬼子兵哇哇地吼,好像还打了人,有穆大夫的声音,还听到穆云梅尖叫,还有一个女孩子叫救命,穆云平喊‘和你们拼了’,这句我听得真真的。后来,唉,就是惨叫声和枪声。等那些个日本兵走了,我们过去一看,老天爷,他们一家子,唉,绝户了!惨呐,真是惨呐!唉!”老头叹息着,用手擦了擦眼角混浊的眼泪,说不下去了。 天行脑海中闪过穆家遇害的片段,悲哀已经无以复加,愤怒之火已经点燃。他努力克制情绪,说:“老人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年纪比穆云梅大一点,她是穆云平的同学。昨天,她因为脚伤住在穆家。” 老太太说:“唉,那孩子命大,没死,可是,唉,命苦啊!” 天行赶忙追问:“大娘,她在哪儿?” 老太太说:“你认识那个孩子?” 天行说:“她叫秦秀,是我妹子。” 老太太叹口气,看了看老头,说:“小伙子,她在我家。我领你去看看。”说着起身领着天行到隔壁的房间。开门进去,点上灯,里面的炕上躺着双眼紧闭的秀儿,还有一个小姑娘听到声音坐起来,对着老太太喊:“奶奶,他是来找这个姐姐的么?” 天行快步走过来,搭上脉,脉急而大,忙问:“大娘,她怎么了!” 老太太苦着脸,把天行拉到一边,低声说:“唉,天杀的鬼子兵!他们把这姑娘给糟践了。我们去的时候,这姑娘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一屋子的死人,衣服也给撕破了。我们问她是谁,她就昏过去了,一直到现在也没醒。我让孙女在这守着,怕万一姑娘醒了,再寻了短见。唉,真是命苦啊!” 天行顿时如雷轰顶,呆呆站着,老太太后面的话根本没听到。天行转身看着秀儿灯影中幽暗的面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中涌起复仇的强烈冲动。须臾,他的拳头松下来,走到秀儿的身边,对老太太说:“大娘,谢谢您救了她。我这就带他走。” 老太太说:“我给这姑娘擦了身子,换了衣服。你还是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吧,也不知道伤到哪了没有,睡了这么久也不见醒。” 天行没吱声,从身上掏出了一些钱,递给老太太说:“大娘,麻烦您,给穆家人发殓了吧。您的大恩,天行铭记在心!”把钱塞到老太太的手里,跪下就磕头。 老太太慌得赶忙去扶,说:“小伙子,使不得,快起来。我们和穆大夫家做了几年的邻居,他家遭到这样的大祸,发丧发丧是应该的。这钱你拿回去吧!” 天行自然不接,背上了秀儿,老两口送出来,看着天行消失在夜色中,叹息着关上了院门。 回到了于府,夜色已深。曲大勇和王峰看到秀儿,吃惊地说:“这不是秦大小姐么?这是怎么了?” 天行只含糊地说:“没事,就是晕了过去。我们现在就出城,趁着夜色好赶路。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找些衣服,咱们换上,再找些吃得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于府选的地方原本就离南城墙不是太远,足见于世昌当初建宅时就谋划周全。天行几个人钻入地道,地道虽然不是很宽,但可以让一个普通人不必猫腰穿行,而且地面c墙面都很是平整。甚至每隔米就有一个火把备用,地道的出口还有一个储藏室,衣物粮食钱财武器一应俱全。曲大勇一前一后为天行用煤油灯照亮,在出口又拿了些必要的装备,心里不禁赞叹:“于世昌真是不愧为人中豪杰,没想到他看似普通的私宅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秘密!” 出口是一口枯井,井并不很深,井壁上还被凿出很多不规则的坑,以供人攀爬。枯井是在一个废弃的山神庙后面,附近是树林和山丘,的确是个隐秘的好地方。曲大勇和王峰都是本地人,对这里熟悉得很,马上就分辨出方向和去白山的最佳路径。三个人研究了下一个落脚点,不敢耽搁,连夜赶路,黑夜是最好的掩护,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几个人在天亮前到了旁各村的边界。曲大勇到村子里打探回来说:“幸好我们是要避开肆平县城走,听说肆平也被鬼子占了。我看,但凡是大点的地方都不安全,日本人还顾不到这些穷山村呐!” 天行忧心忡忡地看着秀儿,发现她的脸颊有些红,赶忙摸摸额头,竟然烫手!心里不禁懊悔自己的疏忽大意,现在才发现秀儿病得不轻。他号了号脉,皱着眉头说:“这附近有大夫么,或者药店?” 王峰说:“看来秦小姐病得不轻吧,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哪儿有大夫!”说完就去村里问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这个村子没有,但是往下面走就是东江镇,镇子上有个小药铺,掌柜的就是大夫。可是,听说镇上也进了鬼子,还听说昨天在西边打了好一阵枪,好像是跟土匪干上了!” 天行心里一惊:“西边是往白山的方向,难道是姐和姐夫他们遇到日本兵了?日本兵动作这么快,连这么偏远的地方都占领了?”心中存着疑惑,看来一定要去东江镇打听一下情况。天行让曲大勇两人照顾秀儿,自己去东江镇拿药,和打听消息。 天行心中忐忑,脚下如飞,很快到了东江镇。说是个镇子,不过是比村子大点,常常举办集市,附近的几个村子把这里当作交换物品的中心地带而已。因此,只有个一人高的土坯墙圈成镇,当然也没有城门,一个比牌坊大些有限的城门牌坊就是镇子的门脸了,牌坊上面刻着‘东江镇’三个字,用朱漆漆了,年代一久,颜色早已斑驳脱落,显得破败不堪。天行从前往来于矿山和长春时都是走的肆平县那条路线,这里竟然一次没有来过。 远远能望见东江镇时,看到有老乡路过,拦住打听:“请问大哥,听说东江镇来了日本兵,是不?还能进去吗?” 一个中年庄稼汉看看四周,低声说:“可不,昨天晚上就进来了,听说在西边高庙跟土匪干了一仗,还杀了两个匪首。今天一早就贴出告示,把人头悬起来了,说有人举报他们同伙下落的,有赏。” 天行不知为什么,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追问:“匪首是什么人?” 那人说:“我不识字,没去看告示,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姓潘,白山的胡子头不就姓潘吗?唉,都不好惹!这年头,不是土匪就是鬼子,哪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哟!” 天行只觉得耳朵“嗡嗡”响,心跳得快出了胸膛了。他咬着牙,往城门走,果然看到城门上挂着两个黑色的东西,必是人头了。天行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越走越近,看到了门前站岗的几个日本兵,门前零星的几个过路人,直到城门下,天行抬头看去,头颅在空中微微摇荡,但是只瞥一眼,立刻感到手脚发麻,那分明就是潘玉真和元彪!天行行尸走肉般地从城门下穿行而入,两腿机械地前后交替,脑子里是那两颗无比熟悉c无比亲切的头颅,然而却是血淋淋地悬在空中,再也没有一丝生气!天行怀疑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他祈求上天,希望这只是个噩梦!弹丸小镇,没多久就走到了尽头,天行浑浑噩噩地找了个角落,靠着墙,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张口“哇”地吐了出来,直吐得酸水都没有了,喉咙一甜,两口血又吐了出来。他扶着墙,抹了抹嘴角,看看左右无人,翻墙而出,梦游般地回到了曲大勇他们的藏身之地。 曲大勇刚问了一句:“药拿回来了?” 天行张口喷出鲜血,随即倒下不省人事。吓得曲大勇和王峰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捶背,折腾了好一阵子,天行可算是睁开眼,坐起来,也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然后就是抱头痛哭。曲大勇和王峰也不敢问,两人面面相觑,猜着肯定是出大事了。看天行这么伤心,难道是元彪和潘玉真出事了? 正在这两人心里瞎猜着,地上躺着的秀儿睁开了眼,她循着声音看到了痛哭的天行,慢慢坐了起来,愣愣看着,也不说话。王峰发现秀儿醒了,忙说:“秦小姐醒了,唉呀,你可算是醒了!你觉得好点了没有?” 秀儿呆呆地看了王峰一眼,也不说话,曲大勇赶忙拿来水和食物,说:“秦小姐,喝点水,吃点东西吧!”秀儿痴痴呆呆地不动也不说话。 天行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擦擦眼泪,过来一把抱住秀儿,说:“秀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再有事!” 秀儿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天行放开秀儿,说:“秀儿,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告诉大哥!” 秀儿漠然地看了一眼天行,然后又漠然地转过头,看着别处,没有半点表情。天行心里发虚,抓住秀儿的胳膊晃了晃,说:“秀儿,你怎么了?我是大哥啊!你说句话好吗?” 秀儿极为厌恶地挣开,往后挪着要躲远些,冷冷地说:“走开,我不认识你!走开!” 天行一急,忍不住又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秀儿突然大喊大叫又打又踢的,猛然张嘴狠狠咬住天行的胳膊不放,鲜血透过衣服,然而,此时,天行看着已经完全疯狂的秀儿,心里的痛却远远超过伤口的痛。曲大勇和王峰赶忙过来想拉开已经发狂的秀儿,可是秀儿紧紧咬着天行不放,让两个人慌得乱成一团。天行叹了口气,右手点了秀儿的穴道,秀儿立刻软了下去,松了嘴,曲c王二人把她轻轻平放在地上,才算舒了口气。 天行看了一眼睡去的秀儿,站起身,冲着东林镇的方向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以嘶哑的声音说:“日本鬼子杀了我姐和姐夫,我李天行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我们走!”背上秀儿,向白山方向快步而去。 虽然天行背着秀儿,仍然脚下如飞,曲大勇和王峰跟在后面跑了一阵,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只好大喊:“李少爷,你,你等等,我们,我们实在是,跑不动了!” 天行心中被失去潘玉真和元彪的悲痛而占据着,听到后面的喊声才意识到自己跑得太快了,于是停下来等两人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带着歉意说:“我们在这歇歇吧。” 几个人环顾四周,天行问:“不知道离白山还有多远?” 这里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中间地带,曲大勇指着唯一的一条路说:“我们顺着这条路走,下一个落脚点就是高庙。我估摸着,以我们的速度,怕是明天能赶到白山就不错了。” 天行听到“高庙”这个地名,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不知道姐和姐夫到底因为什么会在高庙和日本兵遭遇上。休息了一会儿,大家继续赶路,等到了高庙,天行很是谨慎,只远远在树林里歇脚,然后让曲大勇他们等着,自己一个人到村子里打探消息。 这只是个普通的村落,但是却是通往白山的必经之路,否则就要穿山越岭绕很远的路。因此,潘玉真他们和天行几个都同样选择这里作为一个落脚点。可是日本兵为什么也会在这里,难道是他们要攻打白山大寨?否则实在没必要关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天行一路想着,到了村口,村子里好像没什么走动,静悄悄的,没有异常。可是天行一眼看到一些墙上c树上有不少弹痕和血迹,那血迹依然红得刺眼。 天行进了村,看到几乎家家紧闭院门,连狗的叫声都稀稀落落。天行敲了敲一家人的门,高声说:“有人吗?我是过路的,想讨碗水喝。”叫了两声,门吱呀开了,一个小伙子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街上没有别人,小声说道:“进来吧。”等天行一进来,小伙子赶紧把门关紧,回身带着他进了灶间,舀了碗水递给他。 天行喝了水,那小伙子就催着他走,天行说:“谢谢你的水。小兄弟,能跟你打听个事吗?” 谁知道小伙子竟然更为慌张,催着他赶快走。天行见状,回身把门关上,小伙子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什么人?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天行突然拿出匕首,一只手抓住他的前胸衣襟,匕首抵在脖颈上,厉声说:“只要你告诉我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我就不伤害你。快说!” 那小伙子身体微微颤抖,只好说:“我说,我说,好汉,求你饶命!” 天行放下匕首,问:“到底怎么回事,说仔细!” 小伙子说:“就昨天晚上,有一些外乡人路过,说是要借宿。他们人多,分着住在好几户人家里。他们,他们还有枪,大家,都以为是土匪。可是他们也不抢东西,就是说要住一晚就走。可是,才睡下没多久,日本人就来了,他们就打起来了。日本人到处都是,见人就杀,两边打了好久,差不多天都亮了,日本人把那些外乡人都杀了,就走了。我们村里人也死了好多。我,我就知道这些。” 天行问:“那些外乡人中是不是有个女的,还有几个学生?” 小伙子说:“我躲起来了,没看见。在我家住的几个都是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他们都有枪。我听他们说话时,好像说什么‘老板’‘老板娘’,还说了白山雷公寨。别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我都告诉你了,好汉,求求你饶了我吧。” 天行收起了匕首,掏出一块银元放到桌子上,说:“抱歉,吓到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天行心中充满疑惑:“于府地道是极为隐秘的,日本人应该不会发现他们何时逃离长春的。即使发现了,也会立即拦截。可是为什么日本人会夜袭高庙,明明是冲着姐和姐夫他们去的。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呢? 天行回去,向曲大勇两人说了打听到的消息,两个人也弄不明白日本人怎么这么巧,会出现在高庙。几个人慎重起见,没有在高庙村停留,沿着树林边沿继续往白山方向前行。 一路奔波,到了晚上,几个人也不敢投宿在村子里,只在林子里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砍了树枝搭了个小窝棚,几个人挤在一起,围着篝火背靠背打个盹。 突然,天行睁开眼睛,出了窝棚,将耳朵贴在地上静听,是从西向东的马蹄声,人数不少,至少六七十人。天行叫醒曲大勇,让他们把火灭了藏着别动,自己纵身飞到路边的树上,很快,一对人马疾驰而过。天行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但是感觉有些熟悉,等一对人马即将过去,天行看准最后的一匹马,飞身跃下,坐在了骑手的后面,点了他的麻穴,另一只手抓住缰绳,让马转向树林之中停下来。 天行把那人弄下马来,下了他的枪,接着月光仔细一看,却认得竟然是雷公寨的人,忙解了他的穴道,说:“大林,我是李天行。刚才过去的是谁?你们要去哪儿?” 那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李少爷,又惊又喜,说:“是李少爷!我们接到报信,说是二小姐在高庙跟鬼子打起来了,四当家c五当家c六当家和三小姐带着我们几十个弟兄赶着去救人!李少爷,你怎么在这儿?二小姐和二姑爷呢?” 天行暗自悲叹,也来不及细说,对他说:“大林,我去追他们,那边的窝棚里是我带来的人,你和他们在这儿等我们!” 说完飞身上马,这么一耽搁,好半天才追上他们,天行大喊:“我是李天行,我是李天行,站住,我有话说!” 大队人马慢了下来,天行策马到最前面横马拦住去路,夜色下,当先的一匹马上正是潘玉英。潘玉英急急地说:“是你,我二姐呢?你们是一起的吗?” 天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玉英大声说:“你哑巴了!我问你话呢!我二姐呢?她在哪儿?” 天行沉声说:“玉英姐,我们都来晚了。姐,和姐夫,让日本人杀了!” 潘玉英难以置信地呆住了,旁边的宋庭章大声说:“你说什么?二姐和姐夫死了?他们现在在哪儿?” 天行语调发抖,说:“他们,他们的头被悬在东江镇的城门上!” 潘玉英带着哭腔说:“你,你胡说!你怎么知道的!” 天行心里揪着疼,说:“我亲眼看到的!”话音才落,一鞭子抽在脸上和肩头,天行没躲,任血从脸上留下来。 潘玉英哭着说:“我姐待你那么好!你这个胆小鬼,连给她收尸都不敢!我先杀了你!”说着就掏枪。旁边的几个当家的忙拦着,说:“三小姐,找二小姐要紧,别的事以后再说!” 潘玉英举起鞭子就抽向天行的头,哭着骂:“滚开!白眼狼,我先杀了小鬼子,再来杀你!”策马从天行身边擦身而过,哭声和马蹄声混成一片。一匹匹马从天行身边飞驰而过,没有人再看天行一眼,好像他是空气一般。腥味而粘稠的血流进了嘴里,血腥味让天行猛然清醒,他拨转马头,急急追赶那些近乎疯狂的人,东江镇的告示等的就是这些疯狂而失控的人。 然而天行的马实在难以再次赶超玉英疯狂的驱驰了。马蹄声早已经让日本兵警觉,严阵以待这些自投罗网的人。天行知道既然不能阻挡,必须能在关键时候为他们清除一切障碍。他早早下马,进入旁边的树林,枪声已经响成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原来,潘玉英不听其他人的劝阻,直接策马冲向城门,好在这次带的人虽不多,但都是好手,十多挺捷克式轻机枪在飞驰的马上喷射火舌,有它们开路,把小鬼子也打懵了。但是,小鬼子早就设好了埋伏,在城门附近埋伏了一挺重机枪,两门迫击炮。附近树林里也冲出不少鬼子,和镇子里的鬼子对玉英他们形成夹击之势。 玉英的马才冲到城门附近,重机枪的火舌就恶狠狠地扫过来,玉英心爱的坐骑黑子一声嘶鸣,前蹄微扬,便轰然倒地,身上几个血窟窿涌出鲜血,它的身躯刚好挡住了射来的子弹,凄然地为主人尽最后的情义。马队顿时损失惨重,大家拼命一边还击,一边要救被子弹压得抬不起头的玉英。 天行已经绕到了东江镇的后面,从房屋上迅速靠近集中在城门内的日本兵。他看到一个带着日本刀的指挥官站在机枪旁边,正哇哇叫喊着。天行对准机枪手的脑袋甩出袖标,袖标插入后脖颈正中,机枪手一声不吭向一边倒下,指挥官听到枪声停了,正转头呵斥,又一只袖标从侧面插入咽喉,也是不吭一声地瞪大眼睛向后倒下。大家一看指挥官突然死了,一时乱了,混乱中,重机枪旁边的两个副手蔫不唧地也死了。 机枪一停,玉英立刻被后面的人救走。日本鬼子有人又冲过去要用重机枪扫射,天行一咬牙,竟然从屋顶上飞身而下,打倒了日本兵,随即端起重达十几公斤重的机枪,对着身边身后的日本兵就扣动了扳机。火舌之下,所有日本兵不是中弹倒下,就是趴在地上魂飞魄散。打完了子弹,天行将重机枪狠狠砸向城门牌坊,木制的城门牌楼那里禁得住这样的重击,“喀嚓”折断了一边的门柱,天行飞身而上,空中接住了落下来的两颗头颅,就立刻向镇外退走,等城门的日军惊魂初定,纷纷抬头张望,只看得见一个黑影鬼魅般地飞去。 玉英看到天行抱着头颅跑过来,忍不住冲上去,此时树林中冲出来的鬼子在疯狂地向他们射击,自己的人不断有人中弹。天行看到玉英不顾一切冲过来,奋力飞身挡在她的身前,就觉得背后猛地有两个力道一冲,天行顺势将玉英扑倒在地。弟兄们拼命还击,把随身带的手雷统统扔了出去,鬼子在爆炸的火光和硝烟中抬不起头来。天行迅速起来,在大家的掩护下把玉英扶上马,自己也找了一匹无主的马,一手牵着缰绳,抱着两颗头颅,随着大家撤退。 跑了一阵,天行松开缰绳,脱下外衣,把头颅包好,就觉得后背火辣辣的,心里阵阵的发虚,一路到了秀儿他们几个休息的地方,天行勒住马,大家也站住了,天行下了马,捧着两颗头颅走到玉英马前,扑通跪下,说:“我对不起姐和姐夫。三姐,你把他们带回去吧。” 玉英下了马,抖着双手去接,旁边的宋庭章抢先接过来,说:“玉英,我来吧。我们赶快回去,以防日本人追过来!” 玉英哭着接过去说:“姐,姐夫,我们回家了!”说完抱着包裹上马,看着地上跪着的天行,说:“别跪了,走吧!”说完打马而去。 众人离开了,天行费力地站起身,牵着自己的马,回身正看到跑过来的大林,他看到马队刚过去,问道:“李大哥,你们救了二小姐吗?他们怎么不等咱们就走了?” 天行直冒虚汗,勉强说:“大林,麻烦你叫他们过来,你们也快走,日本人可能会追过来。” 大林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就背着秀儿带着曲大勇两个来了。他们看到天行靠着一棵树坐着,先把秀儿放到马背上,然后过来叫天行,天行说:“你们走吧。我有别的事。你们帮我带个话,让他们给秀儿找个大夫看看,替我好好照顾她。”尽管天行竭力保持平常的语调,可是这种反常迹象还是让曲大勇顿起疑心。 他上前仔细盯着天行说:“李少爷,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我们一起走。”说着就去拉他。天行被他一拽,伤口剧痛,眼前发黑,说不出话。 王峰也看出不对劲了,说:“不对劲,李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说着过来借着月光看他的身上,没什么异样,忙扶着他看后背,月光下依然能清楚地看到两个幽暗的血洞,用手一摸,手上粘湿滑腻,是血。 两人这下是慌了,忙脱下衣服撕成条给他裹上。大林也明白了,急得跺脚:“唉,这李少爷也是,受了伤怎么不说,他们都跑得没影了!只有一匹马,这可怎么办!” 天行喃喃地说:“别管我了,你们快走!”说完就昏了过去。 大林使劲挠了挠头,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到前面的村子里去套个车来。”说着把秀儿又弄下马,翻身上马跑了。林子里剩下两个站着的,两个躺着的,在清冷的月色中等待着命运的未知。 还好,等来的不是日本兵,是大林赶着马车回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两个人抬上车,曲大勇赶着车,几个人心急火燎地往白山赶。 好容易到了山寨,已经是第二天凌晨,里面大堂已成了灵堂,哭声一片。有人来报说:“李少爷回来了,可是受了重伤。李少爷的妹子也昏迷不醒,不知道是怎么了。” 玉英哭得眼睛都肿了,脑子也木了,片刻才明白怎么回事,突然想起天行曾经扑倒了自己。她站起来冲到外面,看到大车里躺着的天行,嘴唇发青,面色惨白,问道:“他伤在哪儿?” 曲大勇说:“李少爷后背中了两枪,得赶快找大夫治。晚了就来不及了!” 玉英明白了,心中又悔又恨。回到山寨后,她已经听鲍璞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天行让大家从于府秘道顺利逃出长春后,走了一路都没有遇到日本兵,想着日本兵一时还不会到这些偏远山村,到了高庙就决定住一宿,等等天行。谁知入夜不久,就突然遭到日本兵的袭击,元彪让潘玉真带着人突围,自己拖住敌人。潘玉真带着大家突围后,又带了些人返回去救元彪,谁知两人就此再没有赶上来。鲍璞从村子里弄了匹马,派人给山寨报信求救,于是玉英急急带着人下山营救,终究还是晚了。可是玉英情急之下错怪了天行,天行却为她挡了子弹。玉英明白了一切,却又眼看着天行命悬一线。 顺子c元魁c元英和一些逃出来的元家旧部听到信也赶过来,尤其是几个孩子,刚刚为失去双亲悲伤欲绝,现在看到亲如家人的天行也要死了,全都哇哇嚎哭起来。顺子几近崩溃,大哥c妹子都不醒人事,真是去死的心都有。 乱局几乎失控,还是老人关键时刻稳得住。老寨主潘雷大吼一声:“都别嚎了!人还没死呢!还不快去找大夫!” 二当家的说:“子弹打入腹中,只怕要洋人大夫才能取出来!”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突然说:“米家堡的老二不是留过洋吗,好像是当过洋大夫的。要不让他来看看。”于是赶紧派人去请。米家堡的人不敢不来,何况天行对他家的孙少爷还有救命之恩。 米家二少爷米禄看了伤势觉得很棘手,其一是自己多年没有碰过西医了,其二是这里没有必要的医疗设备。但这里也不是说理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碰运气了。折腾得满头是汗之后,子弹是取出来了,米禄靠推断认为两颗子弹都没有打中重要的脏器,并且答应帮着去弄点消炎的西药来,其余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行又看到了潘玉真,看得真真切切:她穿着丝绒的黑色旗袍,外面披着紫貂皮大氅,脖子上一串洁白的珍珠项链,头发漆黑,发行是时髦的大波浪,脸上带着自信而爽朗的笑意,看着自己,并不说话,可是她的意思自己都懂,她是来道别的。她身后站着元彪,还是那样不拘小节c大大咧咧的样子,两个人没有动,但是却渐渐远去,天行伸手去抓,拼命去抓,却陷入无尽的黑暗里。黑暗中,有一个镶着金边的黑色圆在转,圆中有两个孔,一个孔中发黑色的光,一个孔中透出刺目的白光。天行好像被谁推了一把,朝那透着白光的孔飘过去,渐渐的,白光不断放大,不再那么刺眼,却变得浓雾一般模糊,浓雾慢慢稀薄,天行看到了窗外透过的阳光,看到了墙c桌子,再微微转头,床边一个人枕着左臂在睡觉,右手松松地握着自己的手。 天行不用看他的脸,就知道是顺子。他想握着顺子的手,努力握了握,觉得手上没劲,就松了下来。门开了,元英走了进来,看到天行醒了,赶忙过来冲着他叫了声:“舅舅。”眼泪就哗哗地淌下来。天行眼角也流下泪,努力抬起手和元英的手握在一起。顺子醒了,抬头看到天行和元英对视流泪,抓着天行的胳膊也叫了声:“大哥!”就呜呜地哭开了。 他们两个这么放声大哭,很快惊动不少人进来,以为天行出事了,进来一看,原来是天行醒了,都松了一口气,欣慰之余,也不免随之悲从中来,泪流满襟。一屋子人哭得悲悲切切,急坏了旁边的米禄,他赶忙劝大家说:“大家请都节哀,李少爷才醒过来,虚得很,这样哭下去,可是有生命危险的。大家还是先出去吧,让他静静养一养,拜托了!”这么一通劝,大家都红着眼睛c啜泣着出去了。 米禄过来说:“李少爷,哪里疼吗?或者恶心想吐?” 天行眼睛涩涩的,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米禄的声音悠悠荡荡,若有若无,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顺子换成了鲍璞。鲍璞说:“顺子几乎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两夜,刚才我们好说歹说让他去睡个觉,因为你醒了,他也就答应了。这几日真是把他给急疯了。” 天行轻声说:“姐和姐夫,今天是第几天了?” 鲍璞红着眼说:“第四天了。” 天行闭上眼,泪水滑落下来,然后说:“我要去看看。”就挣扎着要起来。鲍璞赶忙按住他说:“天行,你不能动。再养养,不急在这一两天。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元魁c元彪他们刚刚没了爹娘,你要再有事,孩子们哪受得了!”说着声音也颤抖起来。 天行不再勉强,叹口气,说:“秀儿怎么样了?” 鲍璞说:“秦小姐早醒了,她没受什么伤。可是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是痴痴呆呆的,就是大喊大叫,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米家二少爷看过了,说是什么精神的病,说可能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脑子出问题了。他也没法子治。少爷,小姐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天行叹息一声,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缓缓地说:“鲍大哥,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孩子们。秀儿,让日本兵糟蹋了。她喜欢的那个同学,穆云平,一家人全被杀死了!” 鲍璞惊讶之后就是极度的愤怒,咬牙切齿地说:“这帮日本鬼子,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两天之后,天行独自来到了灵堂,跪在地上,看着潘玉真和元彪的灵牌,天行竟然没有了眼泪。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想着最初的见面,玉真的舍身相救,姐弟真情日渐笃深,还有那地道口临别的最后一眼。往事如梦,他早已经把元公馆当成了自己的家,潘玉真c元彪c孩子们就是自己最亲的家人。而今,面对两个冰冷的牌位,四周的白幡,呜咽的哭泣,纸钱燃烧的飞烬,温情的梦碎了,碎得如此突然,如此无情,如此决绝!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幽幽地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么?二姐那么聪明,人人都说她是女诸葛,她的枪打得准极了,是她教会我打枪的。我一直想成为她,处处学她,可是始终不如她。她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还走得这么惨!”声音变得呜咽不已。 良久,呜咽声息,天行出奇平静地说:“三姐,你能教我打枪吗?” 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并排放着几枚双刃菱形飞镖,桌子后面的一张椅子上坐着穿着军服的宫本完胜,手里拿着一个飞镖仔细端详,目光如鹰鹫一般阴鸷和凌厉。斜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日本军官,他就是曾经的武馆主人山本木。他看着宫本仔细观看那支飞镖,气鼓鼓地说:“我们的计划这么周详,竟然还是让他们跑了!还死了一个中队长!这帮可恶的土匪,一定要把他们全部剿灭,以祭奠宫本先生的在天之灵!” 看着宫本没有反应,山口木继续说:“宫本兄真是诸葛再世啊,把潘玉真他们的每一步都算准了!虽然他们侥幸躲过了城里的暗算,可是果然在高庙落了脚,中了我们的埋伏。然后又用他们的头颅引来了了雷公寨的土匪。都是我大意了,竟然让这些土匪抢走了潘c元的头颅,还有那个李天行,肯定是他杀了中队长!我要向上面申请,亲自带队去剿灭白山的土匪!” 宫本慢慢地把手中的飞镖放到桌上,和其它的几支整整齐齐排成一行,似乎是在欣赏,低声自言自语:“看着它们,好像回到了中古时代,那是冷兵器时代,是真的刀光剑影,金戈铁甲,跃马沙场!啊,多么壮观,多么美丽的杀戮!” 山本有些莫名其妙,说:“可是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了,是枪炮c军舰c飞机的时代。中国太落后了,还用这些破铜烂铁,怪不得总是失地赔款,弱小就要挨打,怨不得别人!” “山本君,”宫本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架子上陈设的日本军刀,说:“冷兵器虽然落伍了,可是并不代表它没有价值。放眼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军队,恐怕只有我们日本军人还保留着佩戴军刀的传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山本严肃地说:“当然,军刀是我们大日本武士道精神的象征。我们日本军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武士道精神!” 宫本站起来,走到刀架旁,伸手抽出了军刀,青冷的寒光伴着一声刀吟出鞘,他单手挥刀回身一斩,锐利的刀锋停在那排飞镖的上面,他满意地收手,好像已经斩杀了那几枚飞镖,拿起一块白色丝绸轻轻擦拭着刀身,说:“中国人曾经把他们看不起的异族,比如蒙古人,满人,叫做蛮夷,可是自己的国家却被蛮夷占据了那么久,还不是俯首称臣,乖乖地当了那么几百年的顺民。他们也叫我们日本人是倭寇,但这不妨碍我们来占领他们c统治他们,再把他们驯化成一代又一代的顺民。”一边说,一边把擦拭好的军刀入了鞘。走到山本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说:“我要消灭元彪和潘玉真的势力,不光是为了给我的父亲报仇。虽然东北军不堪一击,可是并不代表就没有敢于反抗我们的势力。我们要把那些凡是有反抗意识的群体,比如学生组织c政党组织c帮会c土匪统统收伏,这样才能把东北变成我们的乐土。潘玉真和元彪虽然死了,可是潘的父亲的雷公寨肯定要报复。我们正好拿他们下手,杀鸡给猴看,震慑一下那些个不安分的中国人。不过,直接攻打雷公寨,不是最好的方式。东北太大了,我们要北上和南下占领那些个重要的城市,靠我们现在的兵力远远不够,还要等我们大本营不断增兵。雷公寨在山里,易守难攻,他们的装备也很不错,这样会牵制我们不少兵力,即使你的申请可以通过,我也不会这么做。” 山本焦急地问:“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宫本微微一笑,说:“山本君,你真应该好好读读书,尤其是《三国演义》,中国人的聪明可以帮我们制服中国人!” 山本不以为然地说:“我不喜欢中国人的任何东西,我更喜欢读《源氏物语》,那才是我们日本人的骄傲!” 宫本笑着摇摇头,说:“我们不讨论这个。还是说雷公寨,要灭了雷公寨,还不牵制我们的兵力,就需要借东风,找蒋干。” 山本翻翻白眼,说:“什么东风,蒋干,还望宫本君解释一下!” 宫本说:“东风,就是第三方力量,蒋干,就是间谍。雷公寨之所以能猖狂一时,一个重要原因是仰赖潘玉真和元彪在长春的势力,不仅有武器弹药的支持,还有元家人在财力c政界背景的支持。潘玉真和元彪这棵大树一倒,元家老大又远在齐齐哈尔,雷公寨就独木难支了。我们要是直接攻打,把他们逼急了,即使胜了也会付出代价。倒不如先让它自己乱了,等耗得差不多了,再轻松拿下!雷公寨如果能轻松得手,其它的土匪自然就会惧怕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威严,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山本听得血脉贲张,急急追问:“宫本君,请再说得详细点,我们要怎么做?” 宫本说:“表面上要先保持平静,让雷公寨戒备放松。暗中寻找内奸,让他出奇不易杀了潘雷,他一死,底下的人就会为了权力而内讧,让他们自己打起来,然后里应外合,一举剿灭。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派个小队,以伪军为主,只要太阳旗插在了雷公寨上,就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胜利!” 山本点头,但是略有疑惑地说:“好是好,可就是耗时间啊!” 宫本不以为然地说:“这就好比美食,等待是值得的。况且,也未必等得太久。” 山本恍然而悟:“难道宫本君已经动手了?” 宫本得意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在雷公寨的靶场上,天行拿着手枪在瞄准,扣动扳机,子弹在靶心不远处留下了弹孔。对于这个结果,旁边的玉英c顺子c元氏兄弟都不意外,天行的底子太好了,只是需要培养一下和这种新式武器的默契而已。果然,天行掌握了瞄准的感觉后,他多年的功夫底子就显露了极大的优势,握枪极稳,眼快c手快,枪枪命中靶心。玉英命人换了架子,悬了一些小玩意,十发九中。玉英拿了几个巴掌大的木块,走到一旁,说:“天行,打这个!”说完,奋力将木块向远处扔去,一声枪响之后,却没打中。玉英又扔了一个,清脆的枪声过后,木块应声而碎,随后,两个木块被同时抛到空中,两声枪响,两个木块也都碎了。接着,三个木块也被抛出来,依旧全部中弹,元英脸色兴奋,索性接连又抛出五个木块,天行打落了其中的四个,一个落空,但头上已渗出细汗。 顺子本来就不想让天行这么早出来活动,担心这么高难度地打移动靶会抻动伤口,忙对玉英喊道:“三姑娘,歇会儿吧。我大哥刚能下床走走,别把伤口弄开了,就麻烦了。” 玉英对天行的神速进展感到震惊,只想试试天行的极限,所以一时忘情,听到顺子的话,走回来,看到天行脸色果然有些不好,带着歉意说:“对不住,二弟,我一时忘了,光想着要试试你到底能打几个,看你脸色不好,让顺子扶你回去休息吧。” 天行淡然地说:“我没那么娇气。等会儿再回去,我在旁边看着他们练吧。”玉英见他如此说,也没再坚持。转而去教元魁和元英。 顺子扶着天行到一边坐下,天行说:“我自己就行了,你不是也嚷嚷着要学吗?去吧。”顺子应着也下了场。 天行看到三个孩子拿着枪认真瞄准的样子,心里却很是酸楚,自己本心是不愿意让他们动枪的,可是不单是复仇的事,看如今的形势,血战不可避免,他们必须要有能力自保。几个孩子稍稍练习了瞄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扣动扳机,而且还是连发,效果可想而知。几个人沮丧地低头安装子弹,再打,依旧如此。气得元魁直嚷嚷:“这什么破枪,我要换一把!” 玉英不客气地说:“你用的枪和你舅舅是一样的,怎么他就能打得好?到你手里就成了破的了!枪是要练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们没你舅舅的本事,别想的太容易了!继续!” 又练了一会儿,还是不行,玉英还没说什么,元魁突然把枪一摔,蹲在地上呜呜大哭了起来:“我真笨,不能学会用枪,我怎么去给爹妈报仇!我怎么这么笨!” 元英愣愣地看着哥,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顺子突然疯了似的拼命扣扳机,一阵乱射,子弹打在靶子后面的山墙上,激起一阵飞尘。 玉英看着孩子们,眼睛也红了,扭过头去暗自落泪。 天行走过来,单腿屈膝跪在地上,轻轻拍着元魁的背,说:“元魁,你的爹娘都是人中豪杰,可他们也不是生来就是。他们也经过很多磨难,也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成就自己。你和元英是他们的儿子,在为他们报仇之前,你们首先要向他们证明,你们是他们最骄傲的继承人,不是继承他们的财富,而是继承他们的精神!记住,你们的爹娘没有死,他们在天上看着你们,你们的血管里流着和他们同样的血!” 元魁止住了哭泣,用手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天行,表情极为严肃地说:“舅舅,你的话我记住了,永远不会忘!我一定让爹娘的在天之灵,看到我和弟弟不愧是他们的儿子!”说完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手枪,默默地填上子弹,元英和顺子也同样默默地举枪瞄准。 天行站到他们的旁边,平静地说:“还记得我是怎么教你们练功的吗?要先静心。把枪都放下来,闭上眼,听着自己的呼吸,忘了一切,忘了自己,做到了,再举枪瞄准,你就是枪,枪就是你。” 三个人依言而行,靶场上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站着,好像是树,是土,是空气,很久很久,当枪声再次响起,天行眼睛里的三个人已经换了天地。 第二天,几个人又要到靶场去,突然有人过来对他们说:“不好了,秦小姐不见了,找了半天都不见人影。” 天行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一会儿了,我们还以为她自己出去走迷糊了,就四处找了半天,寨子里几乎找遍了,也没找到。” “有没有可能出寨了?” “我们问了,这两天大寨加强了戒备,守寨子的弟兄说没有任何人出寨。” 天行想了一下,吩咐他去找更多的人在寨子里搜索,再多派些人到后山去找,然后带着顺子他们往后山而来。 天行的心隐隐不安,直接带着大家往山崖上找,果然,他们看到秀儿鬓发凌乱,穿着单薄的衣服,梦游般徘徊在悬崖边上。 天行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噤声,悄悄地想绕到另一侧去,大家也要跟着去,天行附耳在顺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顺子点点头,摆摆手让其他人站在原地,紧张地盯着秀儿的动静。眼看着天行悄悄地靠近秀儿,这时候不少搜寻的人也上来了,有人喊着:“看,她在那儿,要跳崖!” 顺子慌忙摆手势,可是晚了,秀儿回身看到他们,顺子慌忙说:“秀儿,你过来,二哥有好东西送给你,你过来,特好玩!” 秀儿平静地说:“我娘叫我呢,我不认识你!你骗人!”说着一脚踏向空中,一声不吭地坠下去,大家的惊叫还没出口,天行就飞了过去,跟着也落下去,顺子吼了一声:“大哥!”疯了似的冲过来,跪在悬崖边上哭喊:“大哥,秀儿!” “顺子,我在这儿!”一个声音从下面传过来,元英一眼看到天行一手拽着秀儿,一手攀住了岩石,岩石并不宽,天行只是有四个手指紧紧扣住了岩石,随时有可能掉下去。 元魁大叫:“绳子,有没有绳子!” 顺子却大声道:“把衣服都脱下来,系在一起,快呀!”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衣服脱了,牢牢系成了‘绳子’,放下去,天行喊道:“再放点,放到我嘴边!” 等衣服‘绳子’放到天行嘴边,天行张口咬住绳子,手松开然后瞬间抓住绳子,脚立刻蹬在岩石上,对上面喊道:“接住秀儿!”说着那只抓住秀儿的手臂向上一挥,秀儿被抛回到山上,地上一群人伸手稳稳接住,那边天行几乎同时跃上了悬崖,没有停留,马上过来看秀儿,秀儿挣扎着对众人又打又咬:“你们走开,放开我,你们都是鬼,恶鬼,放开!” 天行点了她的睡穴,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憔悴的面容,幽幽叹了口气,伸手要把她抱起来。元英在后面惊叫一声:“舅舅,血,你的伤口出血了!” 顺子赶忙拦住天行,接过秀儿,说:“你们背着大哥下山!” 天行制止了元魁,只是用手搭着他的肩头,说:“走吧,能走。”众人下山走了一半,玉英也闻讯赶来,看到天行这样,对手下说:“背上他,他敢不听,给我绑了抬着走!” 天行只好老实就范,元魁和元英对视一眼,元魁对着玉英说:“还是三姨厉害,外甥服了!” 天行被勒令闭关三日,除了在房里躺着,就是出来看看秀儿。自从上次出事,玉英让三个姑娘看着秀儿,无论白天黑夜都不离人。秀儿的状态却越来越差,静下来就像是尊泥菩萨,几个时辰不动c不吃c不喝,闹起来就是惊天动地,见人打人,见什么毁什么,完全失控,这时候,要么是让天行点了穴道昏睡,要么就是把她绑起来,跟木头一样动弹不得。 每次看了,天行都心疼不已,想着从前那个美丽聪慧的秀儿,如今的秀儿简直就像是活在地狱里!他不知道,秀儿还有没有未来,大家的命运会走向哪里。 命运的车轮就这样无情地碾压着世间的一切,不带任何怜悯和慈悲,按照它既定的轨迹,碾过去! 奉天和长春作为首批陷落的城市,并没有满足日本人的胃口,反而成了他们的开胃小菜。那些以中下级军官为主导的冒险行动意外获得了巨大的收获,使得日本人的内阁轰然倒台,让位给那些只知道战争,只崇拜野心的军人。从此一批批狂热的日本青年冲动地要把鲜血和生命洒在异国的土地上,天真地信奉着要用死亡去征服自己的邻居,让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和家园。死亡的阴霾就这样遮天蔽日的来临了。 雷公寨的后山又添了新坟,潘雷站在长子玉栋c次女玉真和女婿元彪的坟前,无限的悲凉,这世间,还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悲苦的吗,况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多年以来,雷公寨声势不断壮大,除了他这个开创者的功劳,真正顶着大梁的是次女玉真,出嫁前她就不断献计献策,而且俱都颇见成效。因为长子玉栋意外死亡,玉真伤心出走,嫁给了元彪,从此竟然又成了一股强大的外援,不仅出钱出力,把山寨装备得跟正规军似的,还有了元家的黑白两道通吃的手腕做后盾,雷公寨才声威赫赫,不管同道有多羡慕嫉妒恨,也没人敢在老虎嘴边拔毛。雷公寨是要钱有钱要枪有枪要势得势,算是烈火烹油般享了几年的清福,如今,爱女突然离世,外援顿失,不仅杀女之仇未报,还面临着日本人的清剿。可谓是大厦将倾,如之奈何! “我真是老了!还能保住雷公寨这颗孤木不倒吗?”潘雷用大手轻轻抚着玉真的墓碑,当女儿这棵顶梁柱一倒,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潘雷的肩上时,他真切地感到了自己的老迈和不支。当夕阳剩下最后一缕光亮,潘雷寂寞的背影踯躅独行在晦暗的树影之间。 啸聚山林的匾额下,大厅里,灯火通明,当家的c主事的们在忙完了玉真夫妇的葬礼之后,终于必须要考虑一下山寨的命运了。 潘雷看着沉默的各位当家的,先开了口:“不过才十几天,日本人不仅占了长春,奉天,整个辽宁和吉林两个省都是他们的了。咱们的东北军就剩下两条腿了!看这架势,恐怕北边的黑龙江也未必保得住。现在,日本人还没顾上我们,但是,他们随时有可能要染指白山。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一时冷场,二当家的冰冷地说:“干咱们这行的,都是拎着脑袋的,死,不算什么。可就是一样,不能当孬种!小张已经没了他老子的血性,他能带着几十万大兵抱头鼠窜,我们不能!白山,是我们的,不管谁来,不踩着我们的尸体,休想踏进大寨半步。谁要是敢当乌龟,我第一个宰了他!谁要是抓住小鬼子,砍了脑袋,祭奠我那个大侄女,我给他敬酒!”声音不大,但抑扬顿挫c掷地有声。二当家的一表态,不少人马上应和:“对,二当家的说得对,杀了小鬼子,把他们的头当夜壶,让二小姐的在天之灵也看看,解解心头之恨!” 潘雷看没有人有异议,又说:“二当家的还真没让美酒掏空了身子,还是咱雷公寨响当当的二当家的!话说回来,小鬼子要是来了,大家有什么对敌之策么?” 三当家的长叹了口气说:“是呀,要是二丫头在,她总会给我们说的清清楚楚,那鬼点子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小鬼子能在十几天就占了两个省,绝不是好对付的。对了,老四c老五c老六和三丫头是跟日本人交过手的,你们说说看,这小鬼子是个什么路数?” 四当家的说:“那天天黑,看不大清楚。可是,我觉得他们是有准备的,镇子里和树林里都有埋伏。我们刚到,他们就开火了,两边夹击,够狠的!” 五当家的说:“我们带了十几挺机枪去,没想到,他们有更厉害的机枪,一打一大片,要不是后来李少爷偷袭他们,还夺了那个枪,我们真玄了!” 二当家的问:“他们有多少人?” 四当家的说:“天黑,看不清楚。感觉上似乎不是很多,大概有三c四十个吧!我们那天去了六十个兄弟,只回来了一半。” 五当家的说:“后来,我让人回东江镇打探了一下,说是鬼子第二天就走了,留在那儿的弟兄全死了。有些弟兄是被刺刀刺死的,肯定是这帮王八羔子干的,不留活口!他x的,够狠的!” 屋里一片寂静。三当家的打破沉默说:“看来小鬼子武器不差,战斗力也不一般,而且还搞阴谋诡计,不好对付呀!我们要有准备,怎么打,万一不行,往哪儿撤!” 玉英突然站起来说:“三叔,还没开战就想着撤,兄弟们还怎么打!既然要打,就没有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旁边的宋庭章赶忙说:“玉英,怎么跟三叔说话呢?三叔说的也有道理,我们都可以死,可是元英c元魁可是二姐唯一的骨肉,我们不能让他们也去拼死啊!” 玉英一时无语。宋庭章接着说:“现在山寨中的粮食还很多,支持一年半载的没问题。可是子弹不禁使,如果被鬼子围着寨子打,我们未必能挺过一个月。到时候,再想着退路,就来不及了。不为我们想,也要为孩子们留条活路吧!” 此时,玉英已经有了一个一岁的儿子,想到儿子的命运,玉英的心也是百转回肠。 五当家的说:“依我看,小鬼子一来,面临同样问题的也不是我们一家,小鬼子也不会就打咱这一处吧。要不,咱看看刀疤吴,过江龙c迟黑子他们的动静,要是能有个照应也好。” 潘雷点点头,说:“老五说的对,要是能一块对付小鬼子,总比单打独斗的强!老五,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别耽误,要快!” “是,大当家的。我马上下山!”五当家的说。 潘雷说:“今天就议到这儿吧,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寨子怎么守,也要给孩子们想个出路。明天这时候,我们在碰碰吧。” 玉英心里有些乱,不想回屋,随意走了走,竟然来到了天行的住处。天行和顺子在说话,看到玉英进来,忙让座倒茶的。天行看到玉英好像心事重重的,便问:“三姐,是有什么事吗?” 玉英竟然叹了口气,说:“我好想二姐,以前,只要遇到大事,我爹都会找二姐来,二姐就是我们寨子里的军师,总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主意还多。那时候,觉得什么都是应该的,当然的。现在她不在了,大家跟没了主心骨一样,乱哄哄的,不知道该听谁的!恨死小鬼子了!我好想这些都是一场噩梦啊!”玉英有些激动,攥紧了拳头,语调也变音了。 沉默了片刻,天行说:“三姐,以前有二姐在,我们都可以依赖她。现在,我们应该长大了,应该担起我们应负的责任了,二姐在天之灵看到我们这样,一定也很欣慰,不是吗?” 玉英点点头。天行接着说:“我知道今天你们当家的在大堂议事,是不是有了难题,你说说,咱们三个臭皮匠,也没准能出个好点子。” 玉英把大家的意见大致讲了讲,天行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说:“三姐,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事。我听了他们打探的消息,说是小鬼子占了两省,还要打黑龙江。可是小鬼子嘴上又说不想继续打了。说咱们政府等着其它国家的帮助,一起制止鬼子的侵略。我想着,如果鬼子能和政府讲和,像从前似的要钱要地,退了兵,那我们未必会有危险。可是,如果小鬼子就是要强行霸占东北三省,那我们迟早要和小鬼子打起来。到时候,小鬼子可以不断增兵,我们就会越来越艰难,恐怕胜算不大。还是要及早准备。” 玉英说:“准备什么,逃命么?我不甘心!” 天行说:“不甘心,也不能轻易送命!不说这些孩子们,寨子里的每个人,他们的生命都是天大的事!明明打不赢,一定要把命葬送掉,有意义吗?如果他们是你的孩子,你的父母,你能忍心让他们无端送命吗?” 玉英冷冷地说:“原来你这么惜命!那你就跟那些不抵抗c只会跑的怂蛋一起跑吧!我祝你长命百岁!”说罢,起身就走。 天行一急,起身拉住他的手臂,脱口而出:“玉英,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玉英奋力甩开他的手,扔下一句:“我姐看错你了!”就摔门而去。 顺子看看玉英的背影,再看看面色尴尬的天行,只能安慰天行说:“大哥,天也晚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她消了气,再慢慢说。我去给你拿药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晚上,天行躺在床上,睡不着,索性起来,到外面走走。寨子里的戒备虽然没有前些时候紧张,但是比平日还是加了岗哨和巡逻,偶尔碰到了天行,都会热情地打招呼。天行心中不禁想:这种平静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而这些鲜活的生命将会有多少于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一个胖胖的身影从对面走来,天行仔细一看,原来是封二当家的,赶忙抱拳施礼:“二当家的,这么晚还没睡吗?” 二当家的笑着说:“今儿晚上是怎么了?大家都成了夜猫子,刚才还看到老四c老五在外面溜达,怎么你也出来找食么,要不要到我那儿去,我可有私藏的好酒?” 天行笑着说:“二当家的真会说笑,您知道天行酒量浅,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了。” 二当家的心中一动,说:“诶,我想起来了,咱们爷俩还没在一起喝过酒呢,那怎么行,今天机缘不错,走,到我那儿喝一杯。我知道你有伤,少喝点,也算是我尽了地主之谊,还能给我省点酒,要不等你伤好了,我可就心疼我的好酒喽!” 见二当家的如此盛情,天行只好说:“那,天行就却之不恭了!”随着二当家的到了他的住处。 两人倒了酒,就着简单的盐水花生和腌肉,二当家的说:“我说小兄弟,要说你这身手真的是这个!”边说边竖起大拇指,“听说最近你和那些小子们在学打枪,你还能一次打六七个飞靶,百发百中!哪天让我也开开眼!” 天行忙说:“二当家的,您过奖了。我也是刚刚学的,还要二当家的指教一二。” 二当家一摆手说:“我的枪法不是最好的,你知道这雷公寨,谁的枪法最好吗?除了大当家的,就数我们二丫头啦!唉,可惜啊,多好的丫头啊,让我们这些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该啊!”说着就动了情,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天行默默给他斟满了酒,说:“二当家的,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我听着。” “我觉得二姐死得蹊跷,像是有人事先预谋设了圈套。那天长春城遭到鬼子的袭击,事发突然。我带着二姐到秘道,姐夫去召集人马撤退,可是半路上姐夫竟然遭到了日本人的袭击,这就奇了。二姐和姐夫在高庙遇害,那是晚上,也是日本人突然袭击,高庙不过是个普通的村子,但却是通往白山的必经之路,日本人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而且只是袭击他们,不像是偶然遇到的。第三,他们悬挂首级,还贴出告示,明显是要把消息散出去,所以当晚我们赶到东江镇的时候,也是中了埋伏。这三件事如果联在一起看,就更明显了,一定是有人暗中预谋好了,算定二姐要逃往白山,在中途拦截,之后还要引出雷公寨的人,而且这个人绝不是一般人,他能够预先知道攻打长春的事,能够驱使鬼子兵,很可能就是日本人!” “哦?”二当家的有些吃惊,忙问:“你知道是谁在算计二丫头?” 天行说:“很可能是宫本完胜。他父亲用卑劣手段想得到白山煤矿,二姐设计杀了他。宫本完胜是他的儿子,一直想报仇,都被二姐化解了。可能就是他,他是军人,很可能事先知道攻打长春的事,所以设下了一连串的埋伏要制姐和姐夫于死地,还要把雷公寨也赶尽杀绝!” 二当家的一拳砸在桌子上,一桌子的酒菜都跳起来,愤愤地说:“你怎么不早说!知道了仇家,我们就要让他偿命!” 天行说:“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但是,如果真是这个人的话,恐怕我们雷公寨也危险了!” 二当家的说:“怎么讲,你说!” 天行说:“如果只是鬼子偶然遭遇了姐和姐夫,那他们不会刻意针对我们寨子,除非鬼子有计划要针对所有山寨的时候,我们才会跟鬼子打起来。可是如果真是宫本刻意报复,他就会等不及,利用自己掌握的力量尽早对我们下手。而且这个人阴险毒辣,即忍得住也不择手段。就怕他一旦出手,就不会给我们逃生的机会。这是我担心的。” 二当家的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应对。” 天行说:“我实在想不出来宫本会怎么来对付我们。上次在东江镇之后,鬼子就没了动静。我想,鬼子一时也未必能抽出太多的兵力来攻打山寨,毕竟他们现在的目标都是些重要的大城市。可是宫本应该不愿意让咱们有机会逃脱,所以很可能又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但具体会怎么做,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我只是想,我们一定要有准备应付他们随时可能的进攻,还要提前想好逃生的路线和办法。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命在,才能夺回我们失去的家园,才能为亲人报仇!” 二当家的点头道:“今天在大堂议事,老三也是这么说。可是难呐,要是先安排一部分人撤走,必定会扰乱军心。何况,离开寨子,哪里是我们的安身之处呢?” 天行说:“二当家的有没有想到去投奔元龙大哥?现在,只有北边还在我们自己人手里。元龙大哥是带兵的,我觉得他是条汉子,不会不战而逃。而且南边都被日本人占了,他们必定会背水一战,也许,我们还能保住黑龙江。” 二当家的想了想,说:“虽说也是条路,可是从此寄人篱下,大当家的未必甘心!雷公寨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招牌,又跟日本人有血海深仇,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逃了,将来怎么在江湖上混!兄弟们不会答应!” 天行说:“当家的难处,我知道。如果大家都愿一拼,我李天行愿生死相随!” 二当家的看着天行,举起酒杯说:“好,兄弟我敬你一杯!二丫头好眼力,小兄弟是条汉子!”两人推杯换盏,尽兴而归。 二当家的目送天行远去的背影,仰头望天,喃喃地说:“二丫头啊,把你的儿子托付给这个人,你就放心吧,错不了!” 五当家的忙活了几日,可是带回来的消息令人沮丧。大堂里的众位当家的脸上都很不好看。三当家的说:“这不是趁火打劫么!我们也不是求着他们,等小鬼子打到他们的寨门口,看他们还哭穷不!要枪c要钱,找小鬼子要去!” 宋庭章说:“平日里他们就对咱们眼红,现在有机可乘,谁也不想落后,都想借机咬一口。这个口子不能开,给了一家,其它的狼还不扑上来,小鬼子没来,倒让他们给撕碎了!” 二当家的说:“老六说的对,就算喂饱了他们,到时侯也未必肯出手帮咱们。我看,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五当家的说:“现在小鬼子占着咱两省不走,各处都在拉杆子抗日,红枪会c大刀会c青帮c洪帮c没逃走的c甚至学校的先生和学生都成立什么这救c那救的。我倒是以为,这是咱们壮大山寨的好机会。咱把这雷公寨的抗日救国大旗竖起来,为私是要报杀子之仇,为公是要抗日救国,凭咱雷公寨兵强马壮的声望,不愁招不到人。有人有枪,咱还怕什么,小鬼子也得买咱的帐。”五当家的一番话让颓废的气氛为之一振。 潘雷说:“老五的法子好!山寨是我们的根本,寨在人在,寨亡人亡。我们就照老五的办法,只要是抗日的,我们敞开大门,要枪给枪,要钱有钱。还有,二当家的跟我说,害二丫头的人是个叫宫本完胜的小鬼子。给我悬赏五千块大洋,要这个宫本的头!” 雷公寨竖起抗日大旗,招募抗日志士的消息不胫而走,果然让白山成了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那些缺粮缺枪的抗日群体,雷公寨的武器装备堪比正规的那是江湖上公认的,因此,大家都顾不得土匪的名声问题了,只要是抗日,什么都可以妥协。 雷公寨厚实的大铁门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投诚人士,帮会的c散兵游勇c学生c土匪,各色人等,让雷公寨快要变成路边上的大车店了。这些人进了雷公寨,也不禁对这个另类的土匪窝叹为观止,统一的制服,精良的武器,军事堡垒般的设施,比传说的更有看头。 雷公寨也着实大气,对这些人不论出处,一律接纳,颇有海纳百川的豪气,而且果真一言九鼎,掷地有声,来的人很快都领到了制服c枪支和大洋。当家的们看着瞬间膨胀的人气,掩不住心中的自豪,站在大堂里,那底气从脚下往头顶上冲。 天行看着这情形,神色黯然,忧心忡忡,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大家都是一片欢欣鼓舞的样子,话在嘴里打个转又咽回去了。他回到屋里,只想独自静心打坐,可没多大的功夫,咚咚的脚步声过来了,门像是被撞开的,顺子冲进来,看到天行盘膝打坐,伸伸舌头,放轻脚步,轻声叫:“大哥,对不住,有点急事!” 天行睁开眼,说:“什么事?” “大哥,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 “文先生!还有咱救国会的好些个同学,他们知道你也在,都想见你呢!快出去看看吧!” 天行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眉宇间都是愁云。 顺子不解地问:“大哥,他们来了,你不高兴吗?咱雷公寨现在可风光了,已经不是从前的土匪窝了,是抗日救国的大本营,一呼百应。就像是当年的陈胜吴广,那可是要名垂史册的啊!” 天行喃喃自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龙腾九天,大势已尽,物极必反。” 顺子问:“大哥,你说什么?” 天行淡淡地说:“走吧,去看看他们。” “哎!”顺子高高兴兴地跟了上来。 前面大院里站了几十个人,元魁c元英也在,大家围在一起说得正热闹,有人看到天行,忙喊道:“看,李教官来了!” 文先生笑着迎面走过来,天行赶忙抱拳施礼:“文先生,别来无恙!”又对大家抱拳施礼:“各位同学,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大家,你们来这里,家里人可都是知道的?” 有的同学沉默,有的同学说:“我们是来抗日的,抗日就是保家卫国,我们的父母会为我们的决定而骄傲!”于是大家纷纷激情昂扬地赞同。 文先生说:“大家一心要打小鬼子,可是苦于赤手空拳。雷公寨能够提供枪支弹药,所以大家就来了。没想到你们已经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是啊,有教官在,领着我们打鬼子,我们什么都不怕,一定要把小鬼子打会老家去!” “对,要给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要是穆云平还在,该多好!穆云平一家人都被小鬼子杀了,这笔血债,我们一定要讨回来!” “李教官,听说秦秀也在这,她病了,是什么病,我们能去看看她吗?” 天行无言以对,只好说:“这样吧,等同学们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了,我们在慢慢说,好吗?”大家一想到可以领到枪,兴奋得难以自制,由元魁他们领着去办手续了。 天行对文先生说:“文先生,恕我直言,你们不该来。他们还都是孩子,战场的残酷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文先生说:“我知道,可是,城里已经没有他们读书的地方了。小鬼子竟然下令,要取消中文课,还要让所有学校学习日文,每天都要向他们日本皇帝鞠躬致敬。这不光是对我们中国人的羞辱,更是一个要我们亡国灭种的文化阴谋。试想,将来,我们的孩子只会说日语,崇拜日本皇帝,甚至不知道东北是中国的领土,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那样活着,比死了还悲哀!所以,孩子们就是拼了一死,也要维护作为中国人的尊严。作为老师,我无权阻止学生选择爱国,作为中国人,我也愿意和他们并肩作战,永不屈服!” 天行震惊了,没想到日本人竟然如此缜密地要将东北据为己有,自己心存侥幸的那一点点希望是彻底破灭了。看着那一个个年轻而热情的面孔,天行心情澎湃: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放手一搏吧!虽然,我们看似螳臂当车,可是千千万万的螳臂组合在一起,也未必不能挡车! 螳臂真的能挡车么? 天行又作回了教官,这次,不仅仅是教学生,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叫他‘李教官’。雷公寨如今人满为患,不仅枪支发不出来了,制服也已经告罄,住处都不得不搭建临时窝棚,也就是粮食还是充足的。可是,真枪实弹练习射击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于是,天行除了教大家基本的擒拿格斗,就是教他们瞄准,用空枪射击而已。为了弥补枪支短缺,大当家的让人去弄了不少大刀c长矛,让天行教他们舞刀弄剑。天行只能尽力而为,可心里却对未来感到渺茫。 这一日,吃了晚饭,有人来叫天行去见大当家的。天行心里嘀咕,不知道又给他什么新指令。见了潘雷后,潘雷说:“我们出去走走。” 天行跟着潘雷往后山而来,潘雷不说话,天行也不说话,两个人默默走了一会儿。潘雷开口了:“天行,你看那些个新人怎么样,要是真打起来,能有多少战斗力?” 天行心里正有想法,实话实说:“大当家的,恕我直言。这些人多数都是普通百姓,无论是体力还是经验,想在短时间内让他们去对抗正规军队,是没有胜算的。他们只是有着一腔报国的热血,可是热血挡不住子弹。更何况,里面良莠不齐,未免没有混吃混喝的,甚至有混进来的奸细也未可知。我们不能再这样什么人都收,人在精,不再多。” 潘雷板着脸说:“你这是在教训我么?” 天行忙说:“大当家的,您言重了,我怎么敢!我只是说了心里想的,不想拿假话讨您的欢心。如果小鬼子真的打过来,真正能打仗的还是咱们的老人,新来的人反而不好指挥,只怕还会造成指挥的困难,白白送命!” 潘雷说:“那你说怎么办?都赶下山去?让大家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让江湖人耻笑吗?” 天行说:“事已至此,的确不好办。但是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山寨存亡也好,这些人的性命也好,都不是儿戏。至少我们不能再继续招人了,已经进来的也要分工,能打的持枪,其次作为后备队,实在不能打的,做其它的事,比如加强山寨的防备工事,做饭,打探消息,大夫什么的,各取所长。还请大当家的三思。” 潘雷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看天行,说:“二当家的总在我面前夸你,说你不光是好身手,也有个不错的头脑,很像是二丫头的作派。你刚才这番话,虽然不中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会问问大家的意思,看着办吧。” 天行抱拳道:“谢谢大当家的,天行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还请大当家的见谅!” 潘雷继续前行,不再说话,天行也就默默跟着,两人一路竟来到了潘玉真的坟前,这几天忙得一塌糊涂,天行有阵子没有来坟前看看了。晚风习习,落叶飘飞,两个人默默站在坟前,看着墓碑上的字,墓碑后的土堆,不一样的心思,却是同样的悲戚。 良久,潘雷说:“李天行,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天行说:“天行不知,还请大当家的明示。” 潘雷微微叹了口气说:“二丫头从小聪慧过人,不怕你笑话,她这一走,我就觉得自己老了,没了主心骨啦!其实,我心里明白,只要日本人铁了心占了东北,雷公寨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但是,我不能就此放弃,寨在人在,寨亡人亡!你刚才说的我明白,可是,也不能挽回山寨的命运。不是吗?” 天行默然。潘雷接着说:“你对二当家说的那些,我早就知道了。可是,要带着几百个兄弟拉家带口的逃命,我这老脸往哪儿放!弟兄们都会看不起我!退路,未必就是生路。人活着就是活口气,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我的儿子c女儿c女婿都埋在这儿,将来我这把老骨头也会埋在这儿!我潘雷做了一辈子胡子,最后再当回抗日烈士,也是江湖上的传奇了!哈哈哈!”潘雷仰天大笑,惊起一群飞鸟,落叶簌簌。 潘雷平静下来,沉声说:“李天行,你过来,在你姐的坟前跪下!” 天行依言上前两步,双膝跪倒。 潘雷说:“二丫头慧眼识人,认你做兄弟,有没有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天行沉痛地说:“姐对我恩重如山,情深意重,是我对不起姐,没有保护好她!” 潘雷叹息道:“那是她命数如此,不是你的错。现在,我要你在她的坟前发誓,要把元魁和元英当作你的亲外甥,用你的一生保护他们的周全!你可愿意!” 天行郑重严肃地说:“好,我发誓,只要我李天行活着,就会拼尽全力保护元魁和元英的周全。若违此誓,天地不容,五雷轰顶!” 潘雷上前扶起天行,然后竟然抱拳作揖,说:“天行,我潘雷谢谢你了!” 天行慌忙制止,道:“大当家的,不可如此。就是大当家的不说,我李天行也一定要这么做,否则良心不安!愧对姐和姐夫的在天之灵!” 潘雷说:“好!既然如此,那你们收拾收拾,明天就启程去投奔元龙吧!” 天行明白了潘雷的用意,刚想说话,潘雷摆摆手,说:“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虽说我和我的兄弟们有必死之心,可是,你不是山寨的人,我那两个外孙是元家的子孙,我也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寨毁人亡。否则,玉英和元彪会怪我的,我也对不起我的老亲家。兄弟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你们收拾收拾,明天就下山。你回去吧,让我在这儿自己待会儿。”说完竟然坐在了墓碑前,默默看着墓碑,不再说话。 天行只好默默抱拳施礼,告辞离开。下山途中,突然听到有人在附近,于是四处张望,正疑虑间,突然听到身后有枪声,赶忙往回赶,却发现潘雷倒在了血泊中,头上c胸膛各有一个抢眼,鲜血不断涌出来,他赶忙摸脉,已经没有了脉息。身旁有一只枪,他伸手拿起来端详,再看潘雷的腰间,他的枪还在。这时候,感觉附近有人,赶忙就地一滚,一声枪响,子弹擦身而过。天行往旁边一闪,反手一枪,打中那人的腿,那人中弹倒地,刚要用枪还击,天行一枪打在他的手腕上,那人的枪掉了。这时,后面冲上来很多人却都蒙着面,中枪的人大喊:“他杀了大当家的,还要杀我!抓住他!” 天行想要辩解,可是对方举枪就射。天行飞身躲入林中,以树木作为掩护,很快就不见了。那些人望洋兴叹,有人说:“我说这个人不好对付,还是让他跑了!” 另一个人说:“跑了又能怎么样,他杀了大当家的,自然有人要他的命!再说,他的人在我们手里,还不是要自投罗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啸聚山林”大堂内,一片哭声,大当家的尸体放在中间的地上,各位当家的c玉英c玉堂围着痛哭不已。那个受伤了的人已经向大家叙述了看到李天行行凶杀人的经过,二当家的阴着脸不说话,三当家疑惑地问道:“怎么会是他?你看清楚了?” 四当家的说:“不会吧,你肯定看错了!他是二小姐的结义兄弟,二小姐带他不薄,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 五当家的说:“这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小姐有钱有势,谁不想攀高枝。现在看着我们要跟小鬼子干仗,怕了,就杀了大当家的投靠日本人,也不是讲不通啊!” 宋庭章说:“这事还是好好查查,不能就让大当家的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还让凶手逃之夭夭!” 五当家的说:“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来人,把他的那个兄弟和疯妹子抓起来,吊在杆子上,看他来不来。来了,就说个清楚,不来,就是畏罪潜逃,让他的弟妹给大当家的陪葬!” 一阵喧嚣声传过来,顺子和秀儿被五花大绑地带了过来。顺子大声叫屈:“你们忘恩负义,冤枉我大哥!我敢用我的人头作保,我大哥不是凶手!绝不是!” 五当家的冷笑说:“你的人头值几个钱?你们不就是乞丐么,走了狗屎运,当了这么多年的少爷小姐,也够本了。等你们大哥来,让你们三个一起给大当家的陪葬!吊起来!” 很快,元魁c元英也闻讯赶过来,看到顺子和秀儿被高高吊在了杆子上,大叫:“你们干什么,把他们放下来。你们凭什么说我舅舅杀了爷爷,你们污蔑人!把他们放下来!” 宋庭章上前指着玉堂,不紧不慢地说:“元魁c元英,这个才是你们的亲舅舅。那地上躺着的是你们的姥爷。你们看看你姥爷,死得多惨,要是你娘在,一定会给你姥爷报仇!怎么你们连眼泪都不掉,这也太不孝顺了吧!” 元魁c元英看到地上的潘雷,又被宋庭章一番话噎得心里难受,两个人跪在潘雷尸体面前放声大哭。 五当家的吩咐道:“去,让人去喊话,就说限李天行一炷香的时间内必须现身,否则他的弟妹就要给大当家的作陪葬!” 于是外面有人大喊起来,同时也惊动了山寨所有人。文先生和那些学生们冲过来要和他们讲理,可是土匪是能讲理的?反而被人用枪顶着,干着急没办法。山寨里的很多人都对天行有好感,甚至是崇拜,不相信天行会是杀大当家的凶手。但是毕竟人微言轻,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头。 一炷香点上了,大家正琢磨着天行会不会来,突然两只袖镖切断了绳子,秀儿和顺子同时落了下来,一个身影半空中接住了两个人,稳稳落地,正是天行。 天行把两个人放下来,给顺子松了绑,秀儿受了惊吓发了病,天行点了她的睡穴,对顺子说:“顺子,你只要照顾好秀儿,别的都不要管。” 顺子哽咽地说:“大哥,你要当心,有人要害你!” 天行点点头,回身走入大堂,元魁和元英看到他进来,扑过来抱住他说:“舅舅,姥爷死了!他们说是你杀的。我们不信,肯定是有人诬陷你!是不是?” 天行拍拍他们的背说:“我没杀人,更不会在你娘的坟前杀他的父亲!你娘的在天之灵看得清楚,她活着的时候没人能骗她,现在她在天上看着,那个凶手一定会现出原形!” 五当家的目光凶狠,说:“李天行,少故弄玄虚!既然你来了,那就给我们大当家的陪葬!” 二当家的开了口:“老五,大当家的刚走,怎么这个寨子就姓方了?你眼里还有别人没有?” 五当家方克满脸悲愤地说:“二当家的,我这不是要给大当家的报仇吗?现在凶手就在这儿,别让他跑了!” 三当家的说:“我说老五啊,他要是有心想逃,干嘛还来呢!你也太小心了!” 四当家的说:“既然你来了,那你就给大家个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行老老实实把实情讲了一遍。二当家的说:“大当家的确和我说过这事,要尽快让你带着两位小少爷去投奔元师长。这是没错的。李天行的为人大当家的很赞赏,二丫头生前也是看重,他没有理由杀大当家的。我看,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宋庭章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玉英曾经跟我说,李天行认为小鬼子必定会攻打我们雷公寨,而且我们肯定打不过,所以他主张让大家散伙逃命。为了这个,玉英还很生气,是不是,玉英?” 玉英想了想,点点头,说:“是说过。可是” “所以,”宋庭章打断玉英的话说,“李天行早就想逃跑,但是又怕丢面子,所以就拿两位小少爷做幌子,说服大当家的出面许他下山,这样他就如愿以偿了!” 四当家的追问:“那为什么还要杀大当家的!” 宋庭章说:“大当家的是什么人,能让这小子给蒙混过去。所以才要在二小姐的坟前教训他,肯定是这家伙恼羞成怒,杀了大当家的,还在这里狡辩,想糊弄我们所有人。大当家死得太惨了,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凶手,否则大当家的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这一番看似合情合理c天衣无缝的说辞,一时让大家没了话说,尤其是玉英的出面作证,更让大家内心有了动摇。 天行看了一眼玉英,心中不免伤怀,一直心中爱恋的人,如今竟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了!形势对他不利,可是为了顺子和秀儿,他不能有失。他直面玉英,说:“三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你真的认为我是贪生怕死?你真的认为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凶手吗?” 玉英脑海里回想起天行矿井救人,多次救她,救过姐和姐夫,还在鼠疫蔓延的村庄自愿留下来拯救他们,还有他多次拒绝学枪,这样的人会是凶手吗?就在她转念之际,五当家的大喝:“现在是真相大白了!把他抓起来,割了头祭奠大当家的!” “慢着!”同时喊出来的是两个人,二当家的和玉英。 玉英说:“我相信天行不是凶手。虽然他的想法我不赞同,可是他绝不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的人。他要是怕死,村里流行鼠疫的时候,他会自愿留下来吗?他要是怕死,他会去救被困在矿井里的矿工吗?我更相信我二姐的眼光,她认做兄弟的绝不会是恶人!更何况,在我二姐的坟前杀了我爹,这种事天行绝不可能做!肯定有人预谋杀了我爹,还嫁祸于人!我要是查出来,杀了他全家,祭奠我爹的亡灵!” 此话一出,大家都想起天行的好来,纷纷说:“是啊,我们也相信天行兄弟,他救了那么多人,怎么能是凶手?” “对啊,我亲戚就是他救的,他还得了鼠疫差点就死了。碰上这种事,别人早就跑了,谁还往上冲啊!” “是啊是啊,二小姐认定的人,不会错!” “不是他,我们抢不回二小姐的人头!他敢冲到小鬼子堆里夺了机关枪,打死一大片小鬼子,这份胆气谁能比?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呢!我不信!” 眼见大家的舆论一边倒,元魁和元英两人对视一眼,上前扑通扑通双双跪道,哭着说:“各位当家的,我娘不会看错人!我们兄弟愿用性命担保,舅舅不是凶手!还请各位当家的找出真凶,给我姥爷报仇!” 二当家的上来扶起两个小哥俩,对大家说:“既然大家都相信天行兄弟是被冤枉的,那我们就要找找看,谁是真凶!”说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受了枪伤的人,厉声说:“二毛,你是亲眼看到李天行杀了大寨主吗?” 二毛心虚,偷偷瞄了一眼五当家的,哆哆嗦嗦说:“天黑,我看到他拿着枪,就以为是他杀了大当家的。” 天行说:“你为什么上山,还偷袭我。后来还有六七个人蒙着面,见我就开枪,一定要制我于死地,他们是什么人?” 二毛连连否认:“我没看见蒙面人,就我一个人。后来我拼命喊,兄弟们才来救了我!” 三当家的说:“照你这么说,天行打伤了你,却没杀你。如果他是凶手,他能留你这个活口?” 二毛张口结舌:“可,可能是他以为我死了,或者急着逃跑,顾不上我!” 玉英冲过来拔出匕首,手起刀落,一只耳朵就掉在了地上,半边脑袋血呼啦的很恐怖,元魁c元英吓得不敢看。二毛疼得嗷嗷叫。 玉英拿着匕首对准他的眼睛说:“你不说实话,我就割了你的耳朵c舌头c鼻子c剜了你的眼睛,让你生不如死!我数三下,一c二” 二毛立刻喊起来:“我说,我说。是,是一群蒙面人逼着我干的,我要不做,他们就杀了我娘和我妹子。我是没办法啊!三小姐就饶了我的狗命吧!” “那是谁杀了我爹?说!”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们给我暗号,我就上山了,就看到李天行抱着大当家的,然后我就照他们说的,开枪打李天行弄个死无对证!要是他没死,我就一口咬定是他杀死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死真的和我无关啊!我有几个胆,也不敢害大当家的呀!” 玉英咬着牙说:“你不敢?明知道有人要害大当家的,还做帮凶!到那边给我爹请罪去吧!”说着挥刀就要扎下去。二当家的一手抓住她的手臂,说:“三丫头,留着这个人再审审,抓真凶要紧,让他多活两天。”玉英这才恨恨罢手。 二当家的转身对天行说:“天行兄弟,委屈你了!不过,这么多人相信你,用性命担保你,足见你的为人是有目共睹的。兄弟我代大家给你道歉啦!”说着抱拳作揖。 天行忙回礼说:“二当家的,不敢当!天行蒙大家这么信任,实在是感激涕零!大当家不幸遇害,只恐贼人还有后手,我们要务必警惕!” 二当家的点点头,说:“先收殓了大当家的,我们哥几个几十年的兄弟,没想到说散就散了!唉!”长叹一声。大家都不免悲戚,也为大战在即,主帅先亡而感到莫名的恐慌。 当夜,二毛死了,好像是自杀,可是大家都清楚,那个可怕的内奸就在身边,此人不除,遗患无穷! 二当家的叫了天行过去,说:“大当家的既然已经吩咐让你们下山,你们还是赶紧下山吧。听说日本人增兵了,他们的手脚伸得更长了。万一山寨被围,那就辜负了大当家的对你的托付啊!” 天行说:“现在是内忧外患,内奸不除,大家人心惶惶,我实在不忍心这个时候抛下大家走!” 二当家的说:“诶,抓住内奸又怎么样,这寨子能守多久我也没把握。能走就快走,当断不断,可没后悔药吃!” 天行回去和元魁c元英商量,元魁说:“现在是大家最困难的时候,我们怎么能这时候走呢!我也要打小鬼子,给我爹妈报仇!” 元英同意:“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临阵退缩,要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天行很是欣慰,也有些不安,毕竟他从内心里不想让玉真的儿子就这样过早地血染沙场。他来到后山的山巅,看着绵延起伏的群山,心里清楚,那里恐怕是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大堂又一次变成了灵堂,可是灵堂的气氛除了悲伤,还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内奸是谁,就像是钉子一样扎在大家的心里。一夜之间,寨子里的谣言满天飞。 “二毛死的那天晚上,有人看到六当家的从关着二毛的房间里溜出来。” “怪不得那天六当家的冲在前面,污蔑李少爷是贪生怕死之徒,说他是恼羞成怒杀了大当家的。” “听老太太的丫头说,三小姐其实很喜欢李少爷,可是禁不住六当家的甜言蜜语,还是嫁给了六当家的,所以六当家的一直记恨李少爷,这才下狠手,既除了情敌,还能借着三小姐的关系当摄政王,一举两得!” 这些风言风语不断吹进几位当家的耳朵里,玉英心里极为难受,心情不好加上火气大,难免和宋庭章拌嘴,宋庭章一怒之下,直接找二当家的说:“如果大家认为我是内奸,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 二当家的以大局为重,传话让大家禁止议论内奸的事,可土匪窝子是讲纪律的地方么?越是不让说,大家越说得欢,再添点黄色情节,成了大家最好的下酒小菜。哪知道有两个倒霉蛋,喝醉了出来瞎说,让宋庭章抓住竟然全给枪毙了!这下子,大伙对宋庭章都敬而远之,玉英和宋庭章的关系也更加火上浇油。宋庭章心里苦闷,只能借酒消愁,这时候,四当家和五当家找上门来。 五当家的说:“老六啊,也怪不得你难受,这关节上,玉英怎么也不站在你这边说句话呢!当初,她可是当着大伙的面振振有词地给那个李天行开脱,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四当家的责怪地说:“老五,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罚酒!” “好好,认罚,我喝,行了吧!” “老六啊,别怪哥哥们多句嘴,这女人啊,不能给好脸色。要不然,蹬鼻子上脸,还给你戴頂绿帽子,把你踩在脚下,一辈子翻不了身!你越硬气,她越爱你。这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可不,就说老五那个媳妇,哪天不抽两下。还别说,乖得跟个小羊羔子似的,哪天要是不抽了,还不自在了!是不是,老五!” 两个人一唱一和,不断劝酒,宋庭章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分不出东南西北,让手下搀着回去了。宋庭章一进屋,浓重的酒气就飘了一屋子。带着孝的玉英累了一天,心情烦乱,和衣正迷糊着,被宋庭章的大动静惊醒了,玉英看到他丑陋的醉态,心中无比厌恶,闭上眼,不想理他。 宋庭章迷迷糊糊看到玉英躺在床上,走过去与其说是躺下来,不如说是摔在床上,然后伸手搂住玉英,就乱摸。玉英忍着怒气,把他的手拨开,翻身起来就要下床。宋庭章怒从心头起,一把过来抱住玉英,按倒了就扯衣服。玉英奋力挣扎,冷不防宋庭章张开五指就是几个响亮的巴掌,打得玉英竟然有些懵了。宋庭章看到玉英不动了,感到一种征服的快乐,继续扯衣服。不料,突然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顶在了太阳穴上,玉英比冰还冷的声音说:“我数三声,你给我下来,否则,让你脑袋上多两个窟窿!一c二” 宋庭章的酒立时醒了一大半,他松开了手,慢慢下了床,玉英整理着衣服,脸上火辣辣地疼,她狠狠瞪着宋庭章,咬着牙说:“姓宋的,算我玉英瞎了眼!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夫妻,你给我滚,别再让我见到你!看到你,让我恶心!”说完摔门而去。 宋庭章愣了片刻,突然飞起一脚把桌子踢翻。 屋外两个人影在偷着乐,正是四当家的和五当家的,看到玉英跑出去,四当家的对一个跟班的说:“去看看她到哪儿去了,然后告诉李天行,记住,别让他看到你的脸。”那人答应着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玉英心里悲愤异常,跑到了灵堂,抚棺痛哭,又想起当初二姐是如何劝他选择天行,不禁懊悔不已。正哭着,外面天行进来了。 就在刚才,天行正在闭目打坐,有人隔着窗户递话,说:“李少爷,三小姐有事要见你,她在灵堂。” 等天行出来,那人已经不见了。天行有些疑惑,最近关于他和玉英的流言蜚语也听了不少,本应该避嫌的,可是,总归心里担心玉英,何况是在灵堂见面,是不是有重要的话说。天行犹豫了片刻,心想只要心胸磊落,无需畏首畏尾,便来到了灵堂。还在屋外,天行就听到里面哭声极其悲切,简直是撕心裂肺,天行赶忙走进来,看到玉英头发凌乱,衣服也皱巴巴的,扶着棺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不由得一痛,走过去,轻声说:“玉英姐,别哭坏了身子。大当家的能听到,他在天之灵也不安啊!” 玉英听到是天行的声音,心里五味俱全,止住哭泣,用手擦了泪,不敢抬头,低着头说:“天晚了,我该回去了。”说完就走。 天行忙问:“玉英姐,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是什么事?” 玉英心里乱得很,也没细想,只是说:“没什么事,我回去了。”边说边走,刚到门口,迎面碰上背着手,脸色铁青的宋庭章,玉英想从他身旁走过去,哪成想宋庭章移步挡住了她,狰狞地说:“潘玉英,你够胆色啊!竟然在你亲爹的灵堂来会你的情郎,你也不怕”,话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宋庭章不由得退了一步。 潘玉英不想当着李天行和他争执,刚想迈步出去,突然宋庭章背着的手握着手枪,出手对着玉英腹部就是一枪,玉英扶住门框,盯着宋庭章,宋庭章抬手又要打她身后的天行,天行的飞镖却已经射到面前,同时玉英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去挡枪口,一声惨叫,一声枪响,飞镖插入了宋庭章的右眼,而玉英也中枪向后倒下,随即第二枚飞镖切入了宋庭章的手腕,枪掉了,天行从后面接住玉英,玉英的左胸和腹部鲜血喷涌。天行急忙点了穴道缓解血液的流速,大声叫人。 玉英躺在天行的怀中,此时天上的一轮圆月皎洁而明亮,她看着月亮说:“别叫人,我想静静地和你待着,今生我错过了你,至少能死在你的怀里,我也不遗憾了!” 天行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着,含着泪说:“我不该来,都是我的错!我不来,你就不会有事,对不起!对不起!玉英,你一定要活下去,你还有个儿子,他不能没有母亲!我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玉英释然地笑了,看着天行说:“没有对错,这是命。天行,还记得你说的话吗?那天,我逼你学枪,可是你却说‘如果有一个地方,大家都没有枪,只是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需要打打杀杀的,你还会喜欢枪吗?’,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好像,就是你现在,在我耳边说的一样,一字不差。天行,我好想到,这个地方,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愿意。“ 天行的泪一滴滴落在了玉英的脸上,哽咽着说:“好,我带你去,没有刀,没有枪,平淡的就像是水一样,好不好?” 玉英看着天行,就像是那日他们在雪地里漫步,她顽皮地看着他,目光清纯如水,笑声清脆如铃,慢慢地合上了双眼。天行将玉英紧紧搂在怀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几乎要扯碎他的胸膛,他想狂喊,可是喊出来的是嘶哑的声音,就像是负伤垂死的野兽,做最后的哀鸣。月光冰冷,夜色幽暗,闻声而至的人们看着那生离死别的惨景,个个黯然神伤。 从前热热闹闹的大堂,停了父女两副棺木,一天之后,老夫人的棺木也摆在了里面,整个大堂阴风飒飒,白布飘飘,哭声阵阵,好像是地狱之门洞开。白天大伙都不敢靠近,夜晚也是尽可能不出门,雷公寨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几日前门庭若市的繁华,哪曾想,转眼间竟落得如此不堪! 天行在灵堂守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中午,把玉英的尸体收入了刚刚打制好的棺木,天行才被顺子他们强行架了回来,半路上就没了意识,然后高烧不醒,吓得顺子c元魁c元英时刻守着,寸步不离。 雷公寨自上而下,都是一付苦瓜脸,没精打采,其他人就更别提了,好些个投奔来的人纷纷离开,没走的也都蔫头耷脑地后悔不已。大厦将倾,不过是需要那最后的当门一踹,这样的天赐良机,有人早就盼着呢。 老虎狩猎,都会瞅准猎物最虚弱的时候,人当然不比老虎弱智。雷公寨这头患病的公牛,终于迎来了它生死攸关的时刻。玉英死后的第四天清晨,天还只是蒙蒙亮,城门上的守卫都躲着偷懒打盹,反正最近也没人顾得上这些琐碎事,守卫们也都没什么心气好好干。这时,五当家的带着十几个人像是四处巡逻,然而却一一把各处守卫干掉了。就在他们想打开寨门的时候,突然从暗处冒出一些人来,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势。这十几个人很快被打得只剩下五当家和两个手下,三个人也中了枪,眼看败局已定,赶忙放下枪投降。 二当家的走上来,一脚踹翻了五当家的,说:“老五,果然是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大当家的是不是你害的?” 五当家的说:“大当家的死,和我无关!我发誓,我决不敢害大当家的!” 二当家的说:“死到临头,还是个孬种,敢做不敢当!告诉你吧,老四都招了,说是你的指使,害死大当家的,嫁祸李天行!” 五当家的登时大骂起来:“老四,你个王八羔子,他胡说!是他找我,说混下去也没有出头之日,还不如作了大当家的,嫁祸给李天行,和日本人里应外合,攻下山寨。他们答应会让我们接管山寨。都是他挑唆我的,现在却反咬一口!这个”话没说完,二当家的一把抓住他的前胸衣襟,怒斥道:“什么?你们竟敢勾结小鬼子,狗娘养的!老子毙了你!”一枪打爆了他的头。 二当家的急急下了城门楼,迎面碰上闻声赶来的三当家的和天行,对天行说:“果然如你所料,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不光杀了大哥,竟然还勾结日本鬼子要里应外合!” 事情还要回溯到玉英死后的第二天晚上,二当家的来看天行,天行让元英他们出去把着门,说:“二当家的,我正要去找您。我有些想法想和二当家的商量。” “天行,有什么话你就说。” “二当家的,大当家的被害,您认为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仇杀,还是别的目的?” “如果是仇杀,应该不会费尽心思去嫁祸于人。我看肯定是出了内鬼,想要大当家的位子!” “我也这么想。昨晚有人报信,让我去灵堂见玉英,报信人没有露面,我和玉英没说几句话,宋庭章就来了,而且是拿着枪来的,显然有人去通知了他。恕我直言,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四当家的和五当家的。您怎么看?” “嗯,我也怀疑他们,早就暗中派人盯着他们。昨晚出事前,他们和老六喝过酒,还鬼鬼祟祟跟着老六。八成就是这两个人,他x的,我这就去把这两个人抓起来!”说完就要起身。 天行忙说:“二当家的留步,现在还不能抓。抓了他们,没凭没据的,他们也不会认帐。要或者我们想错了,也会让真正的内鬼有机可乘。” “那你有什么主意?” “二当家的,现在寨子里怎么样?” “唉!别提了,好好的寨子,先是二丫头,再就是大当家的,三丫头,刚刚,大嫂子也,唉,一个接一个的都走了!兄弟们个个垂头丧气,好多新来的弟兄待不住也都离开了。如今这势头,别说是打日本鬼子,我看自己人都快散伙了!唉!” “二当家的,如果你是内鬼,觉不觉得现在就是趁机夺权的最佳时机?” 二当家的正低头叹息,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盯着天行说:“你是说,现在这个时候,那个内鬼就要动手了?” 天行说:“如果我是内鬼,我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现在,他们的障碍就是您和三当家的,如果他们还勾结了外人,就会在山寨守卫上动手脚。所以,请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格外当心,如果能表面放松,暗地里在紧要的地方盯紧了,说不定就能将内鬼当场拿获!” 二当家的点头说:“对,你说的对!我知道该怎么做!” 天行又问:“二当家的,后山的事还顺利么?” 二当家的说:“你放心,都照你说的做了,除了我的心腹,没人知道。” 天行点点头,说:“二当家的,您这么信任我,天行实在是感激不尽!” 二当家的拍拍天行的手说:“天行啊,你是二丫头留给我们的贵人啊!看到你,就想到我们二丫头,一样的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啊!我心里有数了,这些事就交给我,你好好休息吧!” 果然,二当家的派了信得过的兄弟暗中盯着老四c老五的动静,在山寨各处也派了暗哨,结果来了个黄雀在后,抓住了内鬼。 三当家的一听老五招了,也恨恨地说:“这个白眼狼,他在哪儿,我剁碎了他,敢害我大哥!” 二当家的说:“已经让我给崩了!” 天行忙问:“有没有问他是要怎么和小鬼子里应外合,小鬼子什么时候攻打山寨。” 二当家的一跺脚,说:“唉,这个没问,我一生气,就把他毙了,怨我。对了,他说是老四挑唆他做的,我们去抓老四,还来得及。” 天行说:“既然已经动手了,恐怕小鬼子今天就会来。二当家的,你和三当家的让大家加强戒备,我去抓人。” 正说着,几声枪响,天行马上飞身向那个方向奔去。 枪声是来自四当家的住处,天行赶到的时候看到两个人被打伤在地,其中一个说:“四当家的要跑,往那边去了!” 天行跳到房上,边追边找,果然发现一个人影往后山方向而去,天行速度极快,几个纵身就拉近了距离。四当家的不断回头查看,终于发现了已经追近的天行,射了两枪,加快速度。天行看看已经在射程之内,一枪打中了他的腿。四当家的一边瘸着腿跑,一边拼命还击,很快子弹就打光了。天行很快到了跟前,也不多说,点了他的麻穴背上回到了大堂。 面对着三口棺木,和两边怒目圆睁的昔日弟兄,四当家的自觉难逃一死,倒是镇静了下来。天行在二当家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二当家的说:“老四,既然你做出这样的事,就应该想好了今天的下场!当着众位兄弟,在大当家的灵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四当家的说:“有什么说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就是一死,今天不死,日本人打来也未必活得成!只怪我运气不好,要动手,就给个痛快的!” 三当家的说:“原来也是个怂货,小鬼子一来,就怕了!别在这儿装好汉!你勾结小鬼子,就是背叛祖宗!呸!孬种!” 四当家的说:“我娘在他们手里,我不干,就等于杀了我娘!这事搁在你们身上,也不见得就比我好!” 二当家的说:“既然你娘被他们抓了,为什么不说?我们可以去救。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老五都招了,是你挑唆他杀害大当家的,要坐他的位子!是不是!” 四当家的心里发虚,嘴上仍然强硬:“大当家的早没有当年的气概了,这些年还不是仰仗着女儿女婿的势力,他们一死,变了个人似地,根不不是日本人的对手!你们愿意跟着他送死,我不愿意!” 二当家的说:“好,你不仅背叛大哥,还背叛山寨,背叛中国人,给你个枪子可是便宜你了。山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过,你还叛国,那是罪加一等!我看,要活剥了你的皮,挂在杆子上示众,你的族人包括你的母亲,全部活埋!弟兄们,你们有意见吗?” 大家一听,也不禁胆寒,当然没人敢出声反对,有几个还高声赞同。这下四当家的也撑不住了,软到在地,带着颤音说:“二当家的,你够狠的!你这么做,你不得好死!” 二当家的给三当家的使了个颜色,三当家的会意,说:“老四啊,以往都是老五唯你马首是瞻,怎么到关键时刻,他可比你机灵!人家一看事情败露了,什么都招了,还都推到你头上。你这么挺着,自己白受罪,何苦呢?” 四当家的脸色阴晴不定,三当家的趁机说:“你要是肯说实话,戴罪立功,我可以担保你留一条命,也放过你的家人,怎么样?” 四当家的试探说:“要我怎么做?” 二当家的说:“寨子里除了你还有没有内鬼?还有你们和小鬼子的计划是什么?只要配合我们打小鬼子,我就放了你,当着大当家的灵位,我绝不食言!否则,我们死之前,也有足够时间欣赏是怎么活剥人皮的!” 四当家的面如死灰,想了想,一咬牙,说:“好,我都照做。除了我,我手下的刀子和大章也知道我们的事,老五手下两三个心腹也应该知道。我们昨天收到日本人的信,说他们会趁着夜色上山,应该快到了。所以我让老五去悄悄把守寨门的兄弟换成自己人。一旦日本人到了,会有人自称是我娘来给我送东西的,这个人进来看到一切安全,就会打暗号。我们负责开寨门,放他们进来。” 二当家的和天行c三当家的交换了眼神,觉得可信,就说:“好,只要你让他们以为得手,开寨门把他们放进来,就是戴罪立功。我让天行扮成你的手下,你最好别耍心眼,机会就这一次!” 四当家的沮丧地说:“我一定照办,还望二当家的说话算话。” 不大一会儿,果然有人叫门:“我是给四当家送东西的,山下沟沿村,他娘让我来的。麻烦大哥给传个话。”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天行走了出来,说:“进来吧,我带你去见四当家的。” 那人进来后东张西望,看到寨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走动,可是到处是白幡,故意问道:“大哥,这是啥人没了?这大白天的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有点瘮得慌。” 天行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说:“唉,别提了!流年不利!我们大当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大夫人,接二连三地没了,好好的议事堂都变灵堂了,那里面停着三口棺材,白天都阴风飕飕的,我们哪敢靠近啊!唉,真是祸不单行啊!” 那人又说:“那现在谁主事啊!” 天行故意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你可别瞎传去!现在寨子里闹内鬼,那几个当家的互相猜疑,都快打起来了!我们哪敢去触这个霉头,有多远躲多远吧!就我们这种小角色,有酒有肉就知足,猫在炕头上,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说是不?” 那人点点头,心中暗喜。等到了地方,那人进去了,天行跳到房上揭开屋瓦,透过缝隙监视着。那人问道:“现在寨子里情况怎么样?” 四当家的说:“大当家的一死,潘玉英的事再一闹,寨子里都乱了,没人管事,底下的兄弟们也都没心思干事,还有好些人都跑了。我们已经偷偷把守寨门的人换了,就等着你们来,我们就开寨门。” 那人说:“干得好!皇军和伪军都来了,机会一到,你们把这面旗子挂到寨门上去,然后就打开寨门。”说着把手中的包裹打开,在包布的夹层中抽出一面旗子,竟然是日本的膏药旗。 四当家的答应着,随后送那人出了大寨,大家赶紧各自就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雷公寨是建在白山的半山腰,白山并非很高,可是山势陡峭,要上山就只有一条路,只要派兵守住这条路上的三道关卡,想上山还真非易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但是凡事都要两面看,下山也就只有这一条路。紧急关头,只能上山,但最后是陡峭悬崖,可以说根本就是绝路。山下的三道关卡平日都是四当家c五当家c六当家各守一处,大寨则由二当家和三当家的轮流负责。如今,山下的三道关肯定已经被四当家c五当家拱手相让了,否则小鬼子上来,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虽说形势很不利,但恰恰是这点,也会让小鬼子对寨子的形势作出错误判断,对四当家的话深信不疑。 事情就是这么微妙,战争就是如此诡异。当送信的人回去如实相告,小鬼子带队的一个中队长得意地笑了,当血红加惨白的膏药旗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队长毫不犹豫,大臂一挥,已经迫不及待的小鬼子竟然跑到了伪军的前面,跟回家探亲似的冲进了洞开的寨门。里面的确是静悄悄c空荡荡,除了寨门上的自己人,就是到处飘荡的白幡。中队长毫不客气地进了大堂,三口棺材静静地安放在中间,四周一片惨白,果然感到阴风阵阵。 中队长刚要转身出去,突然棺木的盖子打开,里面立起三个人,手里都端着轻机枪,其中一人大叫:“爷爷送你归西!”三条火舌同时如烈焰般喷射出来,那几个小鬼子本能地躲闪,可惜这是个不可能的任务,立刻被打成了血窟窿。 几乎同时,外面一片手雷爆炸的声音,院子里的那些正偷着乐的入侵者只看到天上黑乎乎一片,手雷c手榴弹如同黑色的流星雨铺天盖地的罩下来,终于有幸地领教了这个极其奢华的见面礼,迷迷糊糊地就飞上了天。大礼之后,就是四面八方的各色菜肴纷纷上来了,机枪扫射c长枪狙击c手枪点射,大铁门已经关上了,这可是真正的关门打狗c瓮中捉鳖。中间空场上进来的三十多个小鬼子,一百多个伪军没有任何掩体,全部是活靶子,成了被屠杀的对象。 这时,外面留下来的二十个小鬼子还有一百多个伪军知道上当了,马上命令炮手开炮,五个便携式迫击炮对着寨门猛轰。寨门上的兄弟也不示弱,五六门迫击炮以牙还牙,然后又是一阵疯狂的手榴弹铺天盖地砸下来,外面的皇军伪军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才知道居然遇上了这么阔气的土匪,绝不比正规装备差。一时间被各种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急得哇哇大叫。 然而,山寨里面的枪声渐稀,已经没有站着的敌人了,空场变成了屠宰场,交叠的尸体,四溅的鲜血,让这里真正成了地狱。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吩咐人打扫战场,然后就是招呼大家上城门楼去打外面的敌人。此时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枪声停了,知道大势已去,怕被土匪出来反击,只好下令撤退。 外面的敌人一退,山寨里面喊声震天,大家挥舞着武器,拼命喊叫着,庆祝这次意外的胜利! 天行呆呆地看着那一片尸山血海,头皮发麻。在他给二当家出这个关门打狗的主意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结果竟然就是这样的地狱般的杀戮。不,不能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可能性,但是那只是个模糊的意念,似乎“打”和“死”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可是现实竟然是如此的残酷。天行的心一再收缩,被堆叠的尸体压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三当家的以非常亲近的口吻说:“我的天行兄弟,你可是诸葛在世啊!我看,你就做我们的军师吧,有你在,他小鬼子来多少,我们都给包成包子,馅大皮薄的大包子!哈哈哈!” 二当家的也过来,以非常欣赏的眼光看着他笑说:“好小子,不愧是二丫头的义弟。本来,局势对我们很不利,你能这么轻易地反败为胜,不愧是二丫头的接班人,以后,你就是我们雷公寨的大军师,大家说,好不好!”众人大声叫好。 天行脸色发白,看着空场上的惨象,说:“他们怎么办?” 二当家的没大明白,顺着天行的眼光看,方才知道天行问的是什么,就说:“你说那些死鬼,这么多人,要是埋,得挖个大坑,还挺费事的。扔到林子里喂狼,狼都吃不过来,别再招来野兽!算了,还是埋了吧!”于是吩咐几个人说:“你们多叫上些人,挖个坑把他们埋了!把武器都留下来!” 天行看到还有人在挣扎,说:“还有人活着!” 三当家的说:“哎呀,我的大军师啊,这些个小事你就别操心了,让他们处理就行了!走,我们喝酒庆功去!” 天行却不动,对二当家的说:“两位当家的,那些没死的能不能放了?杀了他们,太残忍了!” 二当家的有些奇怪地看着天行说:“他们今天要是得手,杀你的时候可不会觉得残忍。天行啊,你是第一次看到死这么多人吧?没事,慢慢的你就习惯了。怎么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还没好?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休息。等我处理了这些事,咱们还要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天行面色阴郁,说:“不用了,我没事,二当家,三当家,那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离去,身后两位当家的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解。三当家的摇摇头说:“这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跟娘们似的,妇人之仁!可别跟当年的玉栋一样,那可是不好整啊!” 二当家的沉默片刻,说:“我们这雷公寨,如今就剩咱老哥俩啦,要是能躲过眼下的大劫,咱也该过两天安生日子了。以后的事情,还是让后生们去操心吧!” 天行回到了屋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他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自己正身不由己被什么裹挟着往前走,而前方似乎是一条阴暗晦涩的血腥之路。突然,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可控的恐惧感笼罩在天行的心头。 正在他心神不定的时候,门几乎是被撞开了,顺子闯了进来,兴奋地大声说:“大哥,太过瘾了!小鬼子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成了筛子!二当家的说,要把鬼子的头割下来,放到大当家的和二小姐的坟前祭奠!以后,还要杀更多的小鬼子,给姐和姐夫出口恶气!” 天行没吱声,只是默默地拿着茶壶倒了杯茶端在手里。顺子也就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尽,继续说:“可惜,小鬼子够狡猾,没有都进来,要是都进来,咱就有更多的活靶子打,那才叫┄┄”话没说完,就听“啪”地一声,天行的水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天行厉声问道:“杀人很快活!是么?” 顺子吓了一跳,看到天行脸色铁青,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不解地说:“大哥,怎么了?这不是打了胜仗,大家都开心嘛!” “胜仗?‘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我教过你们的,都忘了吗?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父母兄弟姐妹,杀人,有这么开心吗?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天行依旧怒气冲冲。 顺子心里不服气,蔫蔫地反驳道:“大哥,他们是小鬼子,他们杀了姐和姐夫,砍了他们的头颅,还杀了大当家的,他们该死!再说了,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大哥还要可怜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小鬼子吗?” 顺子的一番话,让天行无以反驳,可是心里的一股无名之火不断翻腾着要冒出来。天行强压怒火,冷冷地说:“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吧。”可是话音刚落,元魁c元英兄弟两个跑了进来,眼睛似乎还含着泪,扑通跪下,给天行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说:“舅舅为我们的爹娘报了大仇,我们俩给您磕头了!” 天行赶忙把他们两个扶起来,看到兄弟两个伤心哭泣,自己也悲从中来,安慰道:“这是他们杀人的报应!你们爹娘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看得到,一定会很欣慰!你们不要再伤心了,他们在天上看到了,会心疼的。” 两个兄弟点头答应着,擦了擦眼泪,元魁说:“二当家的让我们来叫舅舅去灵堂。” 天行明白了,带着三个人出来,走到那片空场上,尸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大片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可是周边所有的人却都是兴高采烈地走来走去,笑着和天行打招呼,好像那场杀戮就是一台热闹的大戏,愉悦了所有人的神经。 进了灵堂,看到两位当家的,还有一干兄弟已经等着了,三个棺木依旧摆在中间,前面的案台上放着潘雷夫妇c潘玉英c潘玉真夫妇的牌位。二当家的看到天行几个人进来了,对大家说:“今天,我们杀了小鬼子,给大当家的,二丫头c三丫头报了仇,用小鬼子的头颅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可是,那个叫宫本完胜的小鬼子还活着,大家说,该怎么办?” 两边的人怒目圆睁地高呼:“杀!杀!杀!” 二当家的说:“好,我们在此发誓,要杀了宫本完胜,杀光所有侵占我家园的小鬼子,以告慰大当家的在天之灵!抬上来!”话音方落,四个汉子抬着一个门板,门板上面摞着三层高,约有三十多个血淋林的头颅,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 天行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脊背阵阵发凉,想不去看,但三当家的过来,递给他三炷香,说:“天行,你是这次打胜仗的最大功臣,又是两个孩子的舅舅。这柱香,你来上!” 这就有些奇怪了,论血亲,潘玉堂才是大当家的亲儿子,两个外甥的亲舅舅。论资历,二当家和三当家的都是不二人选。上香主祭的资格再怎么也轮不到李天行。可是,玄机就在于,三当家的说得明白,“最大功臣”,这是为了让大家服气。大家都服气,可是潘玉堂的脸色不好看,明摆着这是两位当家的有意在大家面前抬高李天行的地位,也许还有拥戴他当寨主的意思!可是,这“最大功臣”四个字实在是最好的幌子,潘玉堂只好冷眼看着,暗中却咬着牙,攥起了拳头。 天行愣了一下,刚想说话,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已经站到了天行的身后,二当家的大声说:“大当家的,大嫂子,玉真,元彪,玉英,今天,我们用小鬼子的头来祭奠你们的英灵!你们在天上好好看着,杀害你们的仇人会一个一个倒在你们的坟前,用他们的头颅和鲜血来赎罪!你们泉下有知,就瞑目吧!”说完跪了下去,后面的人也纷纷跪了下去。天行只好拿着香对着灵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到了香炉里,香烟袅袅,径自飘向旁边条案上放着的那些个头颅。大家看着,面面相觑,三当家的说:“这是大哥显灵啦!大哥!你死得冤啊!”一时间,灵堂里一片哭喊之声,也不知道世间是不是真的有魂魄,四周静止的白幡忽然无风而动,似乎真的是惊动了冤魂,冲天的怨气幻化作阴风弥漫在整个灵堂! 仪式结束之后,大家散去,免不了三三俩俩交头接耳地议论。 “你说,这二当家和三当家的是什么意思?让李天行主持祭礼,正经的太子爷倒靠边站,有点意思!” “这不明摆着吗?他们肯定是要拥戴者李天行上位,当咱的新寨主!” “那潘玉堂能干吗?大当家在的时候,可是明摆着要让儿子接位的!” “此一时,彼一时喽。大当家在,当然是大当家作主。如今大当家没了,二小姐c三小姐也没了。咱这位二公子可没了靠山。何况,这位公子爷也没什么本事,能撑得起来这个局面么?” “我看也是!要说这寨主的人选,二小姐文武全才,那是没的说。三小姐就差点,少点谋略。这二公子可就啥都马马虎虎的,怎么跟人家李少爷比。那身功夫就不用说了,就说这回,小鬼子打到家门口了,还有内鬼里应外合。人李少爷悄么声地抓了内奸不说,还来了个空城计,让他们有去无回!这本事,可不是诸葛亮在世!要我说,还就得是他,我们这个雷公寨才不会散伙!”多数人都有着差不多的看法。 天行对于主持祭礼的事没有多想,本来对这些门道事故也不在意,更何况其它事把脑子已经占满了。祭礼之后,两位当家的就把天行叫到了二当家的屋里,三个人要商量今后的事。 “天行,依你看,小鬼子什么时候会来?我们要怎么办?”二当家直截了当地问。 “我们这次把小鬼子打得那么惨,小鬼子肯定要报复。我看会很快。不是说,小鬼子已经增兵了么?东江镇都已经驻进了鬼子,只怕快则明天,慢也不过几天之内,他们就会回来报复。”天行说。 三当家的说:“这次小鬼子来得不多,主要是伪军。我看,他们未必能有那么多兵力来攻打我们寨子。这雷公寨可是远近闻名的堡垒,山势陡,只有一条路。我们占尽优势,不怕他们!” 二当家的摇摇头说:“这一次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就算只有一条路,他们也有炮。我们就算能守住一时,可是弹药就这么多,最终怕还是守不住!” “守不住就跑,大不了散伙,满山遍野散开了,跟野兔子似的,总能有跑出去的!”三当家的满不在乎地说。 “可下山的路就一条,到时候大家慌不择路,要么是悬崖,要么是鬼子,都是死路一条啊!”天行说。 “死就死,难道我们现在就卷铺盖卷逃命?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三当家的,恕天行直言。人的命是最要紧的,有命在,才能赶走小鬼子!就是死,也不能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鬼子巴不得我们等着他们来,我们为什么要乖乖如他们的愿?依我看,乘他们没来,我们马上撤走,给他们一个空城。让他们再次阴谋落空。” 二当家的说:“天行,把你的想法仔细说说,我们商量着办!” 天行把他的想法如是说了出来,末了又说:“先安全撤走,然后大家自愿,愿走的就走,愿意去投奔元师长的就跟我们一起。将来如果能在黑龙江站住了脚,不愁没有打回来的机会。雷公寨迟早还会回到我们手里。只要雷公寨的人在,雷公寨就在!” 三当家的一拍大腿,说:“好,就是这话,你小子有种!就这么办!” 二当家的看三当家的也同意,说:“好,绳索已经备好了。我马上就动手搭桥。估计今天晚上就能完工。老三,你负责让大家收拾东西。我负责安排给这帮狗杂种的‘大礼’。对了,带不走的东西能毁的就毁,能埋的就埋,不能便宜了这帮狗杂种!天行,你就负责搭桥,有什么问题就找我们。” 天行点点头,又说:“还有一事,我担心还有内鬼,当初那么多人投奔我们,说不准会有奸细混进来,还是小心的好!任何人不能出寨子放消息。” 二当家的说:“你顾虑的是,我会多派可靠的人盯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第二天一大早,山口木亲自带着两百多个日本兵,三百多个伪军,开着五辆大卡车,几十辆摩托车,带着二十门迫机炮,两门小型山炮气势汹汹地来一血前耻。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三道关卡都是空无一人,却有不少中文书写的“日你祖宗”c“有胆送死”之类的侮辱性文字贴在关卡上。翻译官战战兢兢地翻译之后,气得山口木鼻孔翻天c眼凸嘴歪,挥舞着军刀对着那些个字啊纸的一通发泄,然后卯足劲,屁股带着一溜飞尘上到山腰,但见雷公寨大旗飘飘,那两扇沉重的大铁门竟然洞开!门洞上挂着一幅字,上面粗旷的毛笔大字龙飞凤舞地都有些张牙舞爪了,写的是“寨中有鬼,胆小勿入”。 又是空城计!就不会别的了!山口木盯着那幅字看。翻译官哆嗦着翻译了意思,旁边的日本军官说:“少佐,小心有诈!我们用山炮先轰塌寨门,探探虚实再说!” 山口木盯着字看了又看,狞笑着说:“怕什么?几个字就吓住了?”然后指着一个伪军说:“你,把那个布条扯下来!” 伪军白着脸,一步一挪地上来,牙一咬,眼一闭,用刺刀去挑那布条,竟然左挑右挑挑不下来,大家看着他像是在跳大神一样。终于山口木忍不住了,抬手两枪射击挂着布条的绳子,可是居然没打中,一时红了脸,让后面的机枪手架起来扫射,终于把布满弹眼的布条子弄到地上了。 折腾完了布条,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大家傻呆呆站在那儿看着布条,有些发懵。山口木又指着伪军说:“你,带着人进去看看,有没有埋伏!”山口木在宫本完胜的教导下,带着轻蔑之心看了一遍被宫本推崇备至的《三国演义》。他对“空城计”很不以为然,当时就想:“只要派一个小分队进去试探一下,不就都明白了。真是搞不懂,中国人怎么这么笨!”现在,是验证他的伟大头脑的时刻了。 被指定的那对伪军就如同被判了死刑一般,心里骂着“x你祖宗”,哭丧着脸,拖着飞了一半魂魄的身躯走进了“地狱”大门。一进门,便看到空场上那被血染红的土地,顿时筋骨酸软,挪不动路了。领头的人招呼大家溜着边走,就怕那些黑洞洞的窗户里射出要命的子弹。可是,等他们乌龟爬似的到了屋檐下,也还是静悄悄的。 大家心里嘀咕“这些土匪也太沉得住气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当那个出头鸟。这时候,一小队鬼子也摸进来了,因为等了大半天,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难道那些人就这样连声都不吭就被杀了?一个日本军官实在耐不住性子,自告奋勇地要带人进去拼命,自然得到了山口本的赞赏。 那个军官带着十几个小鬼子非常职业地迅速进入,看到中间是一个空场,三面都是房屋,背后就是大门。这样的地形,作为职业军人当然可以迅速做出最佳判断。他手一挥,大家迅速散开,找到掩体,或者就地趴下。 伪军看到小鬼子也进来了,既是压力,也是壮胆。领头的命令两个人去撞开门,那两个倒霉蛋万般无奈地上前,互相看看,领头的一声大骂:“再不动手,一枪毙了你!”吓得其中一人飞起一脚踹开了禁闭的屋门,然后立马躲到墙根下,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领头的又指使人进屋,两个兵猫着腰进了屋,马上准备射击,然而除了四壁和家具,空荡荡并无任何埋伏。有了第一步进展,大家的胆子大了点,开始幻想着这里的确是一座空城。那边的小鬼子看到伪军试探的结果不错,就指挥着小鬼子到另一面的屋子里查探,两边的屋子都一一搜查,没有任何埋伏,土匪的影子都不见! 小鬼子派人到外面报告,很快,更多的伪军和小鬼子冲了进来,马上散开去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搜查,居然一无所获,原来,这里的确是人去寨空,如假包换的一座空城。 山口本站在空场上,看着地上的血迹,脸色又灰又青。军官过来报告说:“报告少佐,都查了,没有土匪的踪迹,都跑了!发现有条小路通向后山,可能是往那边跑了。我们要不要去追?” 山口本没回答,看着“啸聚山林”的匾额,说:“那是什么地方?” 翻译官说:“看这匾额,像是土匪商量大事的地方。” 军官说:“我们查了,里面是灵堂,有三口棺材,没有其他的可疑的地方。” 山口本抬腿就往大堂而来,进了大堂,果然正对面有三口棺材,棺材前面是一个供桌,上面摆着三个木制牌位,不用说,肯定就是消息所说的那个土匪头子和他的女儿c女婿了。供桌上还放着一把日本军刀。山口本看着军刀,刚要走过去,旁边的军官拦住说:“少佐,那几口棺材有些可疑,还是检查一下的好!麻烦少佐到门外避一下,以防万一。”说着,手一挥,几个小鬼子端着机枪过来,就是好一通扫射,反正子弹多得是,不多打几颗都憋得慌。躺着中枪的三口棺材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鬼子们撒了欢之后,自认为安全了,其中一个奉命过去掀开一个棺材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啊!”地惊叫着向后退,倒把其他人吓得赶紧端枪瞄准。 军官走过去一个巴掌扇过去,大骂:“巴嘎,慌什么?” 小鬼子皱着脸皮说:“是!里面是,是我们自己人!” 军官惊讶道:“什么?自己人?”说完走过去探头一看,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连带着反胃想吐。只能强忍着,对重新走进来的山口本说:“报告少佐,里面,里面放着几十个殉国的大日本军人的人头!已经,已经被打烂了!” 山口本双眼要喷血,大吼一声:“巴嘎,可恶的支那猪!抓住他们,把他们统统杀死,杀死所有的支那猪!” 大堂里一阵静寂,稍稍平静下来的山口本又朝着供桌走过来,军官看了一眼军刀说:“这一定是佐藤君的佩刀。” 山口本没说话,满脸郑重地伸手去拿那柄军刀。当他握住刀身往上一提,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是什么东西拽着刀柄,让刀身有些发沉。突然,他脑子反应过来了,来不及警告他人,赶忙松手弃刀就要往外跑,可是才刚刚转身,一声巨响将他送出了大门,可惜已经不是完整的了。 巨响在山谷中回荡,正在行进中的天行等人听到了声音,纷纷回头,三当家的说:“呦呵!小鬼子还真是赶着往阎王殿跑啊!咱的那些炸药,可是够炸一个山洞的!不知道哪个鬼子运气好,便宜他了!” 二当家的对天行说:“对了,天行,你为什么不在别的地方也安炸弹,只在灵堂里安呢?” 天行说:“上次他们吃了亏,这次肯定很谨慎。他们一定会先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搜,我们就是安了炸弹,也只能炸那些小兵。如果只在灵堂里安炸弹,等他们以为真的很安全的时候,才会放松警惕,此时,很有可能炸的是他们的长官。长官被炸,他们就群龙无首,只有撤兵。等到再来追我们,已经来不及了。” 三当家的追问:“你怎么确定肯定是小鬼子的指挥官去拿那把刀呢?” 天行说:“我知道日本人的军刀是他们视为荣誉的宝贝。他们一无所获,看到自己人的遗物,应当是很重视的。所以,虽然不能肯定,但至少日本军官亲自去拿刀的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碰碰运气吧。如果没炸死他们的指挥官,后山上还有那么多的陷阱等着,也够他们折腾一阵子的。” 三当家的竖起大拇指说:“天行啊,我是真的服了!怎么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的就和我们的这么不一样呢?” 天行有些自嘲地说:“我不过是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想事情而已,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无论是帮人,还是害人,都靠揣摩别人的心思,只不过意图不一样罢了。”说完,遥望那座埋葬了自己最敬重最亲近的人和自己心中最爱的人的山巅,天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过头继续行进。 直到几天后,日本人派兵在白山四处搜索,终于在后山的山谷中发现了一个五六十米长,不到一米宽的用绳索结成的桥,桥面用门板固定。山谷上面就是后山的一处悬崖,此处和另一座山的山崖相距是最近的,看来,那些个凭空消失的土匪就是用这座绳桥安全撤离大寨的。 事实的确如此,天行早就看好了这个地方,私下和二当家的秘密准备搭桥事宜。设伏成功的当天,天行用箭将绳索射到对面,早已等在那里的自己人把绳子绑在已经架好的木墩子上,然后只身上到悬在半空的绳索上,初步绑好了基本构架,再带着大家一起加固和铺设门板。当天半夜,绳桥架设完毕,大家从绳桥安全到达对面的山崖上。天行是最后一个,他斩断绳桥,毁了桥墩扔到山谷中,依旧箭尾拴绳,射到对面,然后拽着绳子跳下悬崖,再沿着绳子爬到对面山崖之上。大家最后把绳桥抛入山谷。就这样一丝痕迹不留,人马全部安全撤离。 当这些东西和两次攻打白山的损失报到宫本完胜那里,宫本默默无语,所有这些都大大超出他的谋划和想象,甚至连真正的攻防战都没有,却折损了两个临阵指挥官,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一个空寨,杀了他的忠实追随者山口本,山上的各种机关陷阱又折损了不少帝人,到头来,只是捡到了一个绳桥。雷公寨,成了东北人心中的一个传奇,却是日本军人的奇耻大辱!宫本默默地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快要翻烂了的《三国演义》,不禁想着:这里毕竟是这本奇书的诞生之地,看来就是胡子土匪都熟读《三国》啊。只可惜,他又错了,指挥两次战事的胡子们几乎没有人读过,包括李天行。 李天行和两位当家的带着一部分愿意追随的人在密林中穿行,正行进着,李天行听到了后面有人声,忙叫大家隐藏好,自己跳到树上察看,只见远远的几人在林中快速奔跑,人数不多,大概个。几个人跑着跑着,就喊上了“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天行从树上飞身而过,冷不丁落在了他们的面前,几个人一看,过来喊了声“李少爷,你可得给大伙报仇啊!”就放声大哭。 天行带着他们来见当家的,几个人边哭边说:“二当家的,小鬼子不是人!他们抓不到我们,把山下的土庙村和赵溪村给毁了!房子烧了,所有人都死了,连孩子都不放过!两百多口人啊,全死了!惨啊!” 大家都知道,这两个村子是离山寨最近的村子,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又因为有些土匪的家人不愿意住在寨子里,就会被安置在山寨附近的村子里。而这两个村子是跟山寨关系最紧密的。昨晚大家分开,很多不愿走的人都是因为不愿和家人分开,以为还可以回去做平头老百姓混口饭吃。哪知道这几个人因为绕了些冤枉路回去,看到的村子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到处是焦土和被虐杀的尸体。几个人悲痛之余,只好返身回来找当家的。 三当家的骂道:“他奶奶的,比咱们还狠!有种的就冲老子来,杀老人孩子有什么能耐!兄弟们,我们回去杀了这帮狗杂种!”带着几个冲动的人就往回走。 二当家的跺脚喊道:“老三,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冲动!你找谁报仇去?你还要敲锣打鼓告诉小鬼子,说你回来了,让他们过来送死?你给我站住!” 三当家的站住回身说:“二哥,那你说怎么办?不管了?人就白死了?他们可是因为我们死的!” 二当家的说:“管,要看怎么管!杀小鬼子,报仇我也想。何必一定要回去,现在在咱东北哪儿没有小鬼子?我们总得有个谋划,总不能冲到小鬼子军营里,那是送死!你回来,咱好好合计合计!” 天行默默无语,脑海里想着两个村子的惨象,把原本的一点成功撤离的轻松瞬间击得粉碎,心里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得抬不起头来。二当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竟然感觉麻木,随即听到二当家宽慰的话:“天行啊,你也别太难过了!咱们是碰上难缠的鬼了!要说,咱关外世世代代,就数我们这些胡子心黑手辣,欺男霸女c割头剜心的事都不新鲜,可是没想到,小鬼子更狠,这整村整村的杀光,不留活口,就连我们也做不出来啊!现在,我们的老窝也没了。可我们也不是丧家犬,反正是打鬼子,在哪儿都是打。你也看到了,弟兄们不能吞下这口气,我们一定要报复。这样吧,你还是带着孩子们和一半的人按照计划好的路线继续走,我们带着另一半人出林子,找机会报复。三天后,我们在前面的牛盘岭汇合。要是我们没来,你们就走,我们只要活着,一定会去黑龙江找你们的。” 天行抬起头,劝阻道:“二当家的,你们这样太危险了!小鬼子势强我们势弱,硬碰硬我们吃亏。既然大家是一起出来的,就应当共同进退。到黑龙江不一样是打鬼子吗?何必急于一时?” 三当家的说:“好歹这是我们的地盘。小鬼子多了几条枪就让我们变成缩头乌龟?得让小鬼子知道惹了爷们是什么样的下场!你就照二当家的说的做,等我们拎着他们的脑袋来找你们!二哥,就听你的了!” 天行还想说,可是二当家的大声说:“兄弟们,咱得教训教训这些狗娘养的王八羔子!敢在爷爷跟前撒尿,咱就摘了他的家伙!敢动我们雷公寨的人,咱就让他血债血偿!愿意跟我们去的站过来!” 结果呼啦啦大部分人都站了过去,二当家的留下一些人,说:“自从大当家的一走,六个当家的现在就剩下我和三当家的了。李天行这个人,大家都看到了,大家说,他有没有资格做四当家的?” 大家一致喊好。二当家和三当家对视一眼,接着说:“我和三当家的万一回不来,四当家的就是雷公寨的唯一当家人,你们都听他的!将来要是打回雷公寨,李天行就是大当家的。你们服不服气?” 所有人都叫好,除了潘玉堂脸色又青又白。二当家的看着天行说:“老四,你不是说,雷公寨的人在,雷公寨就在吗?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一定要回去夺回雷公寨,作大当家的,也不负二丫头对你的恩义!” 天行心里很乱,还想劝,却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说:“二当家的,三当家的,你们放心,只要我在,一定拼力保护大家的周全!你们可一定要回来,雷公寨的大局还是要两位当家的主持!” 三当家的笑着说:“该改口了,叫哥!” 天行依言:“二哥,三哥!尽量避免和小鬼子正面对敌,你们熟悉地形,最好偷袭,无论输赢,打了就走。我们在牛盘岭等着你们!” 二当家的一抱拳说:“放心吧,我们才不想陪着小鬼子去见阎王!兄弟们,三日后见!” 走之前,二当家的特意私下对潘玉堂说:“玉堂,我们这么做是为了雷公寨的东山再起。李天行是你二姐的义弟,他不会亏待你!好好跟着他干,再历练几年,你也可以独当一面!只要雷公寨在,就不负你爹的一生心血!” 潘玉堂表面答应着,可是心中一万个不服和怨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天行带着辎重c老弱在山林中穿行,虽然速度不快,但相对安全。走了两天,再有一天就到牛盘岭了。休息的时候,天行问手下的人:“前面是什么地方?” 杆子说:“前面是个山窝子,就是个山谷,不大,也没听说有胡子在那一带落脚,应该安全。咱雷公寨的招牌亮,这儿还是我们的地盘,谁有胆子到虎口里拔牙?过了牛盘岭就是黑山,那就是青龙寨的地盘了。” 天行点点头,一会儿,前面探路的人回来说:“四当家的,没发现什么。” 天行点头,招呼大家上路。进了山谷,这里草木丰盛,还有个浅浅的溪流,两边山峰低矮,地势平缓,果然不是土匪落脚的理想场所,倒是个歇脚的好地方。几个孩子还发现了野葡萄,欢呼着跑去摘葡萄吃。天行也没有阻止大家,是时候让大家放轻松了。眼看着就要出谷了。突然一只飞鸟扑楞着翅膀从草丛里飞走了,天行立刻警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山谷出口突然冒出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两边的山上也有十几个人端枪对着他们。这些人都穿着军服,是军服。 为首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出来,看着他们这群既不像是土匪,又不像是逃难的队伍,说:“你们是什么人?” 天行走上前,打量着他们,心中猜了个七八分,抱拳道:“这位长官,看样子,你们是驻守长春城的守军吧?我叫李天行,是雷公寨的四当家的,我们被小鬼子占了大寨,大家不甘心,要去黑龙江投奔,继续打鬼子!咱们都是中国人,不用刀兵相向吧!” “雷公寨?”那个长官仔细打量了天行和他身后的队伍,除了老弱之人,其他的人一律是黑色中山制服,手中各种枪支,竟然还有二十几挺轻机关枪,明显装备和人数都远远优于自己。应该是不错了,只有传说中的雷公寨才这么阔绰!可是毕竟是土匪,那个长官心存芥蒂,说:“听说雷公寨有六位当家的,你们大当家的呢?” 天行说:“实不相瞒,大当家的被奸人所害,二当家和三当家的随后赶到,在这里,我说了算!弟兄们,都是自己人,把枪都放下!”天行知道毕竟是兵c匪不同道,何况自己人优势明显,必须显示诚意才能消除对方的疑虑。身后的弟兄们果然把端起的枪都收起来,紧张地盯着动静。 天行又说:“敢问这位长官贵姓?你们是被打散了么?要去哪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天行继续表示友好和诚意。 天行的诚意让军官逐渐打消了戒心,毕竟是中国人,何况真打起来,自己这点人没有多大的胜算。于是一挥手,也都收了枪,大家都暗自舒了口气。天行看到这些个官兵衣冠不整,面色萎顿,知道肯定是饿的,于是让人拿出干粮和水给他们吃,他们果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军官看天行言语温和,行事稳重,不像是土匪作风,而且土匪里面还有不少戴眼镜的斯文人,倒更像是教书先生和学生,心里有些纳闷。于是对天行说:“我叫吕良诚,原本是奉命驻守在长春城外炮兵团的连长。小日本突然袭击了我们,我们被打散了,带着这些兄弟不得已跑进了山里,没想到外面形势越来越差,小日本越来越多,我们就被困在山里了。看四当家的人挺斯文,不像是土匪。” 天行说:“实不相瞒,我本来是住在长春城里的,我是长春商会元会长夫人,潘玉真的义弟。长春城破,小鬼子杀了我姐和姐夫。我就投了雷公寨,后来小鬼子两次派兵攻打山寨,我们不得已只好弃了山寨,去黑龙江投奔。我这个四当家的,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 军官吃了一惊,说:“这么说,你原来是元会长的内弟?怎么他们也让小鬼子给,唉,国破家亡,一夜之间,多少人无家可归!这帮可恶的小日本!” 天行问:“我听说收到了不抵抗的命令,这是为什么?既然日本人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东北军也花了那么大的心血布置防御,为什么事到临头却不让抵抗呢?” 军官满脸悲愤,眼中血丝密布,说:“我也不明白!那天凌晨,我们还在睡梦中,突然响起了枪声,我们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拿着枪冲出去。很多兄弟连敌人在哪儿都没看见,就中弹倒下了!我们是炮兵,平日里辛苦操练,可是我们的炮平时跟宝贝一样地伺候着,谁知道,还没来得及碰,就被日本人炸了!”吕良诚说到此处,痛心疾首,旁边所有官兵都停止吃东西,有人竟然呜咽了起来。 停顿了片刻,吕连长接着说:“我们一边拼死还击,一边向上面请示,要求支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不抵抗的命令!他妈的,什么命令!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一个一个被打成血人,却要放下枪,任由小鬼子杀戮!”吕连长擦了擦泪,继续说:“可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大家只能边打边撤!到处是鬼子,我们就像是被困在中间的活靶子,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算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几个,误打误撞地逃向了山里。这些日子,我们在山里游魂一样的逛来逛去,一直找不到机会出去。我们这一身军服,太扎眼了!现在,连一些村子都进了鬼子,还有那些可恶的伪军,他妈的,都是中国人,竟然帮着小鬼子杀自己的同胞!不怕让天雷劈死!” 吕连长的话,让所有人动容,如同看到了那个晦暗的黎明,一个又一个血肉之躯倒在凶残的火舌之下。没有人说话,只听到压抑的哭声。 天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吕长官,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吕连长说:“就叫我的名字吧,我没脸当什么长官!说实话,我真不想回去,当个不抵抗的军人,还不如当土匪,哪怕守住一个山头,也是我们中国人的地盘!就是战死了,也有脸去见祖宗!” 天行说:“吕大哥,你们敢跟小鬼子拼命,是条汉子。我们虽然是土匪,也不愿意做小鬼子的顺民。如果大哥愿意,就跟我们一起去黑龙江,投奔我姐夫的大哥,元龙,元师长。我和元师长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国仇家恨,他一定会打鬼子!现在,只有北边还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合在一起,总比分散了好!你说呢?” 旁边有好些雷公寨的兄弟也纷纷说:“是啊,跟我们走。今后一起打鬼子!” 文先生也过来说:“天行说的对,攥起来的拳头比分开的五个指头力量大!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嘛!” 吕连长看着他说:“看你不像是土匪,倒像是个教书先生。” 文先生笑着说:“长官好眼力,我们这儿有不少学生和先生,还有做买卖的,卖艺的,种地的,什么人都有,不管什么人,只要是打鬼子,就都是志同道合的兄弟!” 有个士兵站起来,大声说:“说得好!长官,我们也加入吧!就是死,也要给弟兄们报仇!” “对,我们要报仇!” “不能让兄弟们白死了!老天爷给咱留了条命,就是为了索小鬼子的命!” “长官!我们要打鬼子!血债血偿!” 简直是一呼百应,这些个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汉子,个个心里压着怒火,一个火星就能把他们变成冲天烈焰!没有比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更懂得生命的意义,也更能奋不顾身地舍生忘死,只为了复仇! 吕良诚看着一个个激愤的面孔,站起来,天行也跟着站起来。吕良诚抱拳对天行说:“兄弟,弟兄们的意愿,我吕某不能违背。我们愿意加入,一起到黑龙江继续打鬼子,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话音刚落,一片欢呼声,刚才还拔枪相向,素未谋面的人竟然像是久别的亲兄弟,互相搂着抱着,雀跃不已。而后,更加让这些个士兵惊喜的是,竟然在马驮着的辎重中发现了好几门迫机炮,这对于炮兵来说,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 吕良诚不由得感叹:“早听说雷公寨不是一般的土匪,装备不比差。没想到,你们还真是够全的!我这些兄弟,见了炮,比见了女人都亲!” 于是土匪和的混合队伍继续向北行进,终于到了雷公寨的势力范围边缘,牛盘岭。牛盘岭只是个不高的小山包,长得也不像牛,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天长日久的大家也都无从得知。不过,牛的确喜欢这个地方,因为没有太高的树c太密的林,阳光充足,草就长得好,地势又不陡,还有个小小的水塘在山脚下,是个放牛的好去处。 到了牛盘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黄昏,大家埋锅做饭。的士兵在野营方面是受过训练的,很快就万事俱备,而土匪们都是最好的猎人,在附近稍微活动活动就弄回不少好东西,有鸟蛋c野兔c野鸡c蘑菇c野菜,回来大家又是烤肉又是菜汤,就着干粮,那叫一个舒服惬意,不像是逃窜的匪兵,倒像是出来秋游的闲人。 夜幕降临,大家找好了背风的地方安营扎寨,十几个人围着一堆篝火,小声聊着天,或者眯着眼休息。天行默默地用木棍轻轻拨弄着篝火,火光在他的脸上或明或暗地晃动着,正如天行内心的忐忑不安。顺子和元魁元英去找文先生和同学们说话去了,只剩下天行和吕良诚。吕良诚有记日记的习惯,拿出个小本子写了些东西,收起来,看到天行心事重重,就说:“天行老弟,看你像是有心事?是不是还在担心二当家和三当家的?”路上,天行已经简单说了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事情。 天行说:“嗯,两位当家的肯定要杀几个小鬼子才肯罢休。可是一旦交上火,他们除了熟悉地形,其他方面都是劣势。何况小鬼子憋着一股恶气,正在风头上。这么硬碰硬,只怕他们脾气一上来,不想退路,就麻烦了!” 吕良诚心中一直有疑问,现在找到机会了,就问:“不是说你们山寨有六位当家的吗?那五当家的和六当家的呢?” 天行看着火光,说:“说来话长了。五当家的死了,六当家的走了。”于是,简单地把山寨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非常简单,李天行也没有讲自己的作为,但是吕良诚很快就猜出了那两出空城计肯定是李天行的手笔,从这个人沉稳缜密的行事作派就能推断出来,否则他也不会让两位当家的委以重任,一跃成为四当家的。吕良诚对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更感兴趣了,就有开始追问他的身世和经历,可是李天行没有心情说这些,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夜幕,说:“吕大哥,我想到附近看看,麻烦你帮我看着营地好吗?” 吕良诚微微一笑,说:“你就真这么相信我,不怕我看中了你们的装备,来个杀人越货?” 天行看着吕良诚说:“你不会,我相信你!你们是真正的军人!拜托了!”说完到文先生那里打了声招呼,一拧身,几个飞跃就消失在夜色里。 等顺子他们回来,吕良诚问道:“你们当家的是不是会功夫?刚才他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 反正天行不在,顺子可得着机会说话了,和元魁元英先是说了雷公寨的事,在吕良诚的不断追问下,又往前倒,最后连初次碰到天行以及如何结拜的都讲了。一提起三个人结拜的事,顺子不禁往秀儿的方向望了望,心里不免触动情肠,眼圈也红了。原来,天行禁不住顺子的追问,还是悄悄将实情告诉了顺子,顺子每每看着秀儿都会心痛的发狂。 顺子沉默了,元魁和元英猜出了他沉默的原因,也想起了爹妈,兄弟俩个靠在一起,愣愣地看着篝火,回忆着从前的美好日子。吕良诚看到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脸色带着悲伤,也就不再打扰他们,又拿出了那个小本子,将有关天行的事记了下来,洋洋洒洒不少字。合上本子,吕良诚不禁想着:老天有眼,让我们碰上这样的人物,可以并肩作战,虽死无憾! 天行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大家正等得发慌,爬到树上的哨兵突然大叫:“有几个人往这边来,看着像是他们。”稍稍过了一会儿,又说:“是他们,就是他们!” 吕良诚到底有经验,追问道:“他们后边有追兵吗?” 哨兵抻着脖子看了看,说:“没有,后边没动静。” 吕良诚让几个人前去接应,让哨兵仔细盯着,一旦发现追兵,马上报告。很快,几个人到了近前,果然是二当家带去的人,天行背着二当家的,可是三当家的却没回来,跟着回来的人也就五c六个,个个身上挂彩。 天行放下背上的二当家的,顺子一眼看到天行前面c后面衣服上很多血,着急地说:“大哥,你伤着了没有?” 天行说:“没有,不是我的血。赶快拿药和干净的布过来!”大家看着双眼紧闭的二当家的,胸腹和头上都是血,心里就凉了大半截。 天行把止血的药敷在巨大的伤口上,可是血流得已经没那么多了。天行心里清楚,二当家的肯定是救不活了,可是还是希望奇迹发生。奇迹真的发生了,二当家的睁开了眼,大家都围过来,二当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像是想笑一笑。 天行跪在旁边,轻轻扶起二当家的,看到二当家的嘴唇干裂,喂了一点水,不敢给太多水,轻声说:“二哥,大家都在这儿。我们在半路上还遇到了几十个兄弟,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去黑龙江。您得撑住,咱们还要跟着您打回来,把失去的雷公寨重新夺回来!” 二当家的看着大家,艰难地说:“老三呢?” 天行难过地说:“三哥还没回来,我们再去找,您放心,三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二当家的说:“不用了,老三,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呢。我们哥三个,就,就要,团聚了。老四,我信你,你一定,能,带着兄弟们,回来,重振,我们的,雷公寨!到时候,给我们,上,柱香,我们“声音嘎然而止,抓着天行手臂的手松开了,垂落到地上。 “二当家的”大家痛哭起来,突然,旁边裹好了伤,正在喘息的杆子跳起来,抄起枪,大叫着:“我x你祖宗,我杀了你们!”就往来路踉跄而去。几个人慌忙上去抱住他,夺了枪。杆子疯了一样,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几十个兄弟,都没回来!我日你鬼子的祖宗八辈!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 一些兄弟们也急红了眼,抄起家伙就说:“走,拼了!就是死也要杀了鬼子,给弟兄们报仇!” 眼看事态有些失控,天行放下二当家的遗体,站起来冲着那些人大吼:“你们要是去送死,我不拦着。要是想报仇,就跟着我!我是当家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 这时,另外几个脱险的人扑通跪下了,冲着天行哭喊:“四当家的,我们去了八十个兄弟,就剩下我们几个了!三当家的为了拦住小鬼子,带着人去拦小鬼子的军车,十几个卡车的小鬼子!我们被小鬼子包围了,他们把我们堵在一个院子里,用火枪要烧死我们,我们眼看着冲出去的兄弟们浑身是火,嗷嗷叫着打滚,小鬼子在那儿大笑!他们把受伤的兄弟用刺刀豁开肚子,把肠子挑出来!他们不是人!是地狱的恶鬼!”几个人声嘶力竭地哭诉着,听得人是心肝寸断c怒火中烧! 那边的杆子没了气力,也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天行默默走过去,俯下身,双臂用力,将几个人拉了起来,再走过去,把杆子也拉起来,看着大家说:“都给我站起来,腰杆子挺直了!雷公寨还没散伙!那么多兄弟死了,就是为了要让他们知道,我们雷公寨不是好惹的!大当家c二当家c三当家死了,还有我!我死了,还有你们,就是剩下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口气,也要把雷公寨夺回来!” 大家流着泪,狂喊:“夺回雷公寨!夺回雷公寨!”牛盘岭的风c牛盘岭的草在这一天,见证了这样一群土匪振臂高呼,即使岁月将这段痕迹抹去,也不能否认它曾经的存在,曾经是那样的激荡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埋葬了二当家的,天行带着大家继续前行。一路上天行默默无语,似乎一直想着事情。吕良诚过来说:“天行兄弟,我想提醒你一下。小鬼子很可能已经发现咱们的行踪,不久就会追上来了。我们可要有准备。” 天行点头说:“我正在想这事。他们一旦发现我们是雷公寨的人,就会猜到我们是北上去黑龙江。恐怕不光是后有追兵,前面还会有堵截。如果按照原来的路线,那就正中他们的下怀。” 吕良诚说:“原来你早就料到了,那你有什么对策么?” 天行说:“不能在吉林境内呆着,虽然我们是走的山路,但是只要小鬼子知道我们的行踪,打我们的埋伏也不是没可能,何况还有伪军。我们的队伍还有老人孩子,行动迟缓,决不能自蹈死地。” 吕良诚说:“如果要改路线,只能往西,绕道蒙古,再继续北上。那里还不是小鬼子的势力范围。好在齐齐哈尔也靠近蒙古,不至于太绕远。” 天行说:“我也这么想。不过,我们能想到的,小鬼子未必就想不到。我们的队伍速度太慢,就怕追兵更快!” 吕良诚说:“那就扔了辎重,让老人和孩子骑马。” 天行说:“在这山里,马根本跑不起来,意义不大。我想好了,我们兵分两路,你带大部分人往西去蒙古,我带十个人继续往北,吸引敌人。估摸着你们安全了,我们就到蒙古和你们会合。” 吕良诚说:“不行!你是他们当家的,你的人还是你带,我带着人去把敌人引开。” 天行看着吕良诚说:“吕大哥,你就别跟我争了。我这么做,是要保证大家的安全,不是去送死。我们人少,熟悉地形,反而灵活,又躲在暗处,既能杀鬼子,也容易逃脱。狗熊好抓,那些野兔才难逮。放心,我答应过二当家的,要带着弟兄们夺回雷公寨,可没脸现在就去见几位哥哥!” 吕良诚看天行如此胸有成竹,只好同意了。两个人又细细筹划了一番,于是叫大家停下来。顺子一听就急了:“不行,大哥,你要去,我也去!” 顺子瞪着他说:“你去了,谁照顾秀儿?” “有元魁c元英在,他们照顾。” 元魁c元英也不干:“我们也去!” 天行没时间和他们磨,及其严厉地说:“我不光是你的大哥,也不只是你们的舅舅!这么多人的性命,不是儿戏!经了这么多事,你们也该长大了,男子汉该担责任的时候就不能退缩。我要对所有人的命负责,你们必须听我的!”说完不再理会他们,亲自挑了十个人,十一匹马。这时候,有个士兵走过来对天行说:“四当家的,带我去吧。如果能带上一门炮,就更加吸引小鬼子,说不定还能炸死个当官的!”天行略一想,问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陶富海,我打炮很准,不信问我们吕连长。”陶富海一副憨憨的样子。 吕良诚在旁边说:“是,他是我们的神炮手,指哪儿打哪儿,绝活!” 天行说:“好,陶大哥,算你一个。青瓜,你跟他换换!” 叫青瓜的小伙子满脸的不情愿,还狠狠地瞪了陶富海一眼。陶富海倒是友好地憨笑着说:“对不住,兄弟。赶明儿,我教你打炮,算还你的人情!” 青瓜撇撇嘴,嘟囔着:“谁稀罕!” 吕良诚让人用布兜在了马屁股下,这样马屎就不会掉到地上,被敌人找出他们的踪迹,还专门留下一部分人负责用树枝消灭和掩盖大家的脚印,一行人往西南方向而去,一旦到了蒙古,再折返北上。 天行他们用些布口袋装了些泥土让马驮着,故意让马吃得饱饱的,然后,十一个人跟在马后面走,故意把脚印胡乱踩得到处都是。 走了一会儿,天行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走走停停,反复两三次,对大家说:“有动静,人不多。你们等着,我去看看。”说着飞身上树,在高高的树枝上穿行而去。 雷公寨的人倒不怎么惊讶,却把陶富海惊得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傻了。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说:“嘿,干什么呐!小心树上的鸟把屎拉到你嘴里!” 陶富海咽了口涂沫,说:“你们当家的,咋会飞?” 雷公寨的人都笑了,说:“你才知道啊!慢慢看吧,还有你不知道的呢!” 天行站在树上,看到七八个人好像是从东边来,往西北走,看几个人的装束,其中三个还背着长枪,不过式样很老,另外几个有背着刀的,有拿着长矛的,看样子像是土匪。“难道是青龙寨的?”天行暗想。 天行暗暗靠近,那几个人边走边说:“这年头,土匪都不好当!东北军那会儿,好歹大帅也是胡子出身,多少还念点旧,咱日子还算好过。这后来,换了儿子掌权,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喽。可再怎么着,也是咱中国人不是。现在可好,日本人赶走了小张,咱中国人都成了没娘的孩子。我看,咱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可不是!雷公寨都完了!那会儿,有潘玉真这个丫头在,看把潘雷那老家伙给嚣张的,比城里的县长还牛!谁知道日本人够狠,上来就把元彪和潘玉真给咔嚓了!雷公寨可够惨的!老子c两个女儿个女婿,还有老婆,嘿,全完了。听说,那啸聚山林的大堂里摆了一溜棺材,听着都够瘮人的!” “不是说雷公寨的人全都消失了吗?听说,日本人上了两次山,结果遇上了高人,两次空城计,杀得小鬼子哭爹喊娘,到了,一个人还没逮着,你们说,神不神?” “我也听说了,说是潘玉真的阴魂不散,带着厉鬼,杀了小鬼子。听说,雷公寨里面都被血染红了!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凄惨的哭声!” “这你也信!你给我找个鬼看看?再厉害的鬼,也就吓唬吓唬人,还会用炸弹,会使枪?” “二当家的说的是,我不就是说着玩,逗您一乐么?” “这是乐子吗?雷公寨兵强马壮的,不出两天,就完了。要是小鬼子打我们青龙寨的主意,看你们还乐得出来不!” “诶哟,二当家的。还是您想得长远。要是小鬼子真的来了,您说怎么办?” “那要看大当家的主意。无非就两条路,要么打,要么降!” “打,咱打不过吧?可要是降,这也太丢脸了!现在到处骂那些投降的伪军是汉奸,做了汉奸,以后没法到地下见列祖列宗啊!” “就你那德行,不做汉奸,你祖宗也不见你!” “你个瘪犊子!再敢说,看我不砍了你!”几个人说的热闹,根本没注意有人在旁边尾随了一会儿。 天行心里明白,雷公寨的遭遇,会让所有土匪都要好好考虑自己的生存出路问题了,或许,他能够劝说他们也北上投军。天行没再停留,返身回来,告诉大家是青龙寨的二当家的路过。顺便问道:“我一直不明白,青龙寨不是几十年前殷家五虎建立的吗?为什么后来的土匪还沿用青龙寨这个名字呢?” 外号“抖机灵”的窦义兴马上说:“四当家的,这青龙寨的名字可是有来头的。听说,这黑山在很早以前是叫黑虎山,也不知道怎么叫着叫着,那个‘虎’字就没了。黑山山势险峻,可是占山立寨的好地方。不少胡子都打过主意。嘿,也邪行了!没一个寨子能立得住,不是寨主暴毙,就是让人连窝端,少则一个月,多不过半年。后来,大家都说这座山邪,不敢上了。可是,有不怕邪的。当年,殷广平也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他看中了黑山,不信邪,偏要立寨。他的夫人就请了个算命先生,那个先生说‘这个黑虎山,本是天上白虎星的影子,主肃杀。它的克星就是天上的青龙。只要寨子的名字是‘青龙’,那就不怕了。所以,就叫了‘青龙寨’。说也奇了,这青龙寨不仅稳稳当当的,殷广平的夫人还一口气给他生了四个儿子,个个虎头虎脑,后来,殷家五虎的名号就叫开了!这青龙寨兴旺了二十多年,也算是胡子里的异数了,没想到让一个小人给出卖了!听说一夜之间,五虎死伤惨重,青龙寨被人占了。咱胡子的规矩,哪儿有换了皇帝不改国号的?所以就改了名字。结果,五年里头,换了九拨,都镇不住!还是‘葛矮子’识相,乖乖改回了‘青龙寨’的名字,现在有五c六年了,还没出事!你们说,邪不邪?” 大家听得眼都直了,一个人啪地打了抖机灵的后脑,说:“看把你机灵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改行当说书先生得了!就跟你看见了似的,说得还挺像是那么回事!” 抖机灵摸着后脑说:“以前你也没问啊!问也不说给你听!动不动就打人!” 陶富海听得入了谜,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竟然还很投入地追问:“那后来呢?” 抖机灵嘟囔着:“后来,什么后来?不就给‘葛矮子’他们占了呗?” 几个人还要说,突然天行制止他们:“有动静。”然后,耳朵贴着地面,凝神静听,抬头对大家说:“可能是鬼子,至少五六十人,从我们后边来,肯定是跟着马粪过来的。我去看看,你们按照计划的准备!” 大家迅速把几匹马拉走,各自找好了藏身之处,唯独陶富海站在离天行不远处。天行站在树梢上远远望去,只见影影绰绰几十个人在搜索着前进,很快,一个日本军官骑着高头大马也出现了!天行心里暗自冷笑:“这么爱摆谱,那我们就给你送份大礼!” 天行看着那个指挥官慢慢走进了炮击的射程,跟陶富海用事先说好的手语交流信息。陶富海按照天行的指示站好了方位,准备就绪,天行手一挥,炮弹发射出去,落在了马的左前方两米处,火光之后,三个鬼子吭都来不及,就倒卧在血泊中。那马一声长嘶,前蹄抬起,才落下来,第二颗炮弹就落在马的后蹄边上,顿时血肉横飞,马血和人血混成一片倾洒下来,那个指挥官没了一条腿,身上血迹斑斑,不省人事!小鬼子还没来得及救,第三颗c第四颗c第五颗炮弹没头没脸地砸下来,小鬼子彻底慌了神,不知道敌人在哪儿,打都没有目标,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掉头回去。 此时天行和其他人趁着这个空档向小鬼子的侧面迂回,一律是轻机枪扫射。正面炮击,两侧机枪扫射。小鬼子不知道对方多少人,反正这种阵势没见过,也没人指挥,或者抵抗,或者逃跑,乱了阵脚。鬼子的次级指挥官身上也淌着血,却大声叫着,力图稳住阵脚,小鬼子们倒的确是训练有素,就像是听话的狗,只要有主人在,就听喝。他们纷纷躲在了树后,一边还击,一边寻找敌人。 天行知道时间长了对己方不利,他再次跳上树,寻找他们的指挥官,果然在树后看到一个长官模样的,正用手势指挥大家出击。由于有树挡着,天行只好跳到另一棵树上,却被敌人发现了,用日语大叫:“树上有人!”同时举枪就射。天行跳下来,半空中射出一串子弹,打中了那个指挥官,而敌人的子弹也纷纷向他的方向射过来。天行躲在树后,被子弹压制得动不了。不远处的两个自己人立刻拼命扫射,喊叫着让陶富海打炮。两颗炮弹打过来,压力一瞬间被解除,天行趁机看准方向,向敌人密集的地方扔了几个手榴弹,对大家喊道:“撤!”随即一声响亮的口哨通知自己人。对面那边也响了几声手雷的爆炸,同时向陶富海靠拢,清点了人数,一个不少,迅速撤离。 小鬼子的正副两名指挥官一死一重伤,士兵死伤过半,敌人却都没搞清楚有多少人,已经跑得没了影子,又惊又怒之后,也只能抬着死伤的同伴,回去复命了。 天行十一骑跑了一阵子,停下来,下马听了听后面的动静,说:“他们没有追来。大家都还好么?有没有伤着? 大家笑着说:“连根毛都没碰着,小鬼子可是惨了!” “我说陶富海,看你人长得笨笨的,你的炮真是不赖啊!一炮就把小鬼子的鬼子头给打飞了,头功一件呐!” “嘿嘿,四当家的指挥得好,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马屁拍得响响的!你一口一个四当家的,叫得挺顺口,要不就入伙吧!我们一起吃肉喝酒,怎么样?” 天行环顾四周,林木茂密,一边是向上的山坡,另一边是向下的斜坡,底下有个平缓的低谷,觉得好像眼熟,打断他们的玩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几个人看了看,说:“四当家的,我们踩进青龙寨的盘子里了。就怕刚才的枪声已经惊动了他们,我们得赶快离开。” 天行已经感觉不对劲了,望着两边的树丛,说:“来不及了!”话音刚落,两边的山坡上现身密密麻麻的百十个人,各种武器对着他们,大家一惊,也立刻端着机枪针锋相对。 就听到一个粗粗的声音说:“雷公寨的四当家不是陈七吗?怎么换了个生面孔?”循声望去,一个矮个子长相凶狠丑陋的人站出来,正是他们的大寨主“滚地雷”葛大庸。 天行上前抱拳施礼道:“葛大当家的,多年不见,大当家的不认得我了?我是李天行,潘玉真的义弟。几年前,曾经到过青龙寨,安葬我的师父,殷家后人。大当家的恩义,天行至今不忘!” 葛大庸瞪着大小不一的眼睛“打量”了一番,嘴角一撇,说:“原来是你啊!听说二掌柜的和彪爷都被日本人杀了,潘大当家也死了,雷公寨被日本人毁了。怎么你成了四当家的?二当家和其他几位当家的呢?” 天行说:“实不相瞒,几位当家的都不在了,我现在是当家人。雷公寨虽然被占了,可我们雷公寨的人还在。刚才,我们打死了不少日本鬼子,不小心误入贵地,还望葛大当家的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网开一面,放我们过去。雷公寨上下必定感念大当家的这份情义,容当后报!” 葛大庸没说话,看了一眼旁边的二当家的霍明。霍明会意,说:“四当家的,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就是你们大当家的在,也要按规矩办事!” 天行说:“请二当家的明示。” 霍明说:“同是中国人,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可是,把你们放过去,日本鬼子就会拿我们抵罪,我们青龙寨几百口子的命不能因为你们全赔上了。为了我们青龙寨,只能请你们改道了!要是想强行过去,就别怪我们无情,抓了你们送给日本人,至少还能保住我们的寨子。” 此话一出,身边的几个人立刻怒目圆睁,手放在扳机上,随时要拼死一搏。天行朗声道:“几位当家的,还有青龙寨的兄弟们,容我说句话!有人曾经对我说,日本人侵占我们东北,就好比是两家人,一家看中了邻居的富有,闯入邻居家,杀了邻居,把土地财产据为己有。我们中国人之间再怎么打,也是兄弟之间的恩怨,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日本人,和我们不是一家人。想必你们也都看到了,他们不把中国人当人,见人就杀,不论老幼,整个村子的上百口人,不留活口!就算没有我们的原因,日本人也迟早会来。到时候,你们怎么办?打,能撑得了几天?降,看看伪军的下场,就是一条随时准备为日本人丧命的狗,还遭国人的唾骂!如果真是为了青龙寨几百口人的将来,还请大当家的及早决断,找一条不违背良心c不背叛祖宗的路。” 霍明看了看大当家的,葛大庸说:“那你说,我们到时候是打,还是不打?” 天行说:“我们雷公寨的兄弟为了给被屠杀的两个村子两百多口人报仇,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带着几十个兄弟去找日本鬼子,几乎全部战死,他们是用自己的命教训小鬼子,雷公寨不好惹!中国人不是孬种!我们剩下的这些兄弟决定北上黑龙江去投奔,将来还要打回来,夺回雷公寨,夺回咱东北!各位当家的,兄弟们,你们可也愿意一起去黑龙江打鬼子?” 听到雷公寨的二当家和三当家竟然主动找鬼子拼命,几个当家的都很是意外,天行悲壮的陈词,也令大家不禁动容。 三当家田家丰说:“都不抵抗了,你投他们可是瞎了眼吧!” 天行说:“如今,两条路,南下入关,或者北上去黑龙江。我和姐夫的大哥元师长有过接触,他是条硬汉,我相信他会打鬼子!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不抵抗,我们也会去找愿意抵抗的人一起去打鬼子,死也不降!雷公寨的人不当亡国奴!” 话说到这份上,几位当家的一时无话,静默中突然爆发一阵大笑,只不过,这张笑脸实在是又丑又恐怖。葛大庸说:“说得好!是我们江湖人的豪气!也是我们中国人的骨气!四当家的,请!我们寨中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青龙寨的兄弟们放下枪,让路,天行挥手,身后的人也放下了枪,青龙寨的兄弟看着他们手中的机关枪,眼里都是羡慕嫉妒恨。天行下了马,一路上山,到了青龙寨中。这是他第二次来到青龙寨,心里不禁想起了师父的坟,因为两个寨子曾经闹了些纷争,两边泾渭分明,天行一直没有机会来给师父扫墓,内心愧疚不已! 进了青龙寨的风云堂,三位当家的和李天行各自坐定。葛大庸语气和缓了许多,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当年你第一次来山寨安葬你师父的时候,我就看你不是一般人。果然年纪轻轻,就挑起了雷公寨的大梁!兄弟我敬佩你的胆量!” 天行抱拳说:“我是晚辈,承蒙大当家的看得起!天行在各位当家的面前不敢托大,但求不负雷公寨兄弟们的期望而已。” 二当家的说:“诶,四当家的不必过谦。有件事不明白,还请四当家的明言。” 天行说:“什么事,天行定当知无不言。” 二当家的说:“雷公寨大当家的是怎么死的?传言有高人用空城计,让日本鬼子损失不小,敢问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四当家的?” 天行只好实说:“大当家的是被四当家的害死的,他和五当家的勾结日本人,要里应外合攻打山寨。二当家c三当家和我一起将计就计,骗小鬼子进寨,杀了不少鬼子和伪军。后来,我们从后山撤走,在灵堂和后山设了机关,炸死了一些鬼子,这才免遭鬼子的屠杀。计策是大家商量着来的,非我一人之功。” 二当家的笑了笑,又说:“既然这样,那还请四当家的给我们也谋划谋划,要是鬼子真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天行想了想说:“恕天行直言。守肯定是守不住,还是未雨绸缪,及早撤离,无论南下c或是北上,只要人在,总有打回来的那一天!” 三当家的冷笑说:“哼,就是这么跑的,丢下我们这些老百姓,等他们打回来,人也死绝了!我们跑了,那些跑不了的家人怎么办?让他们为我们去掉脑袋?” 天行叹了口气说:“三当家的教训的是!我们也不是没想过留下来。可是大家都是各自守着自己的山头,人再多,也让小鬼子一个一个地收拾了。我们也尝试过让附近几个山寨联合起来,可没成功。只能找正规军,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这话让几个当家的噎着了,当初雷公寨的人也找过他们说联合对敌的事,他们也是出了个难题,变相地拒绝了。如此看来,天行的话还真是合情合理c发自肺腑啊! 二当家又问:“你就真那么相信那个元师长?他们的长官都不抵抗,他敢抗命?” 天行老老实实地说:“说实话。如果从军人的角度看,我没百分百的把握。可是就元师长本人来看,我百分百相信他会打鬼子!现在也没有太好的选择,就是死,我们也不选择降!我不相信,这么大的中国,就没有敢起来反抗的中国人!大当家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平日里我们都自称江湖好汉,关键时候,要是做了软骨头,将来没脸在江湖上混!” “啪”地一声,葛大庸大手跟铁板一样拍在桌子上,外面等着的几个弟兄拿着家伙就想冲进来保护天行。天行挥手制止他们:“大当家的生小鬼子的气,你们紧张什么?下去!” 几个人疑惑地看看里面的情形,三当家的哈哈笑,说:“到底是雷公寨阔气,你看看,人手一个大噜子,让人看着眼馋啊!” 天行心中一动,说:“刚才在山下,当家的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冒犯了青龙寨,按照江湖规矩,我们要献上过路钱。天行愿用五挺捷克轻机枪作为过路钱,你们对抗日本鬼子也用得着!还请几位当家的赏脸收下。” 此话一出,三个当家的眼光发亮,外面的几个兄弟脸拉得老长。天行站起来,走到门口说:“把你们几个的机枪和子弹拿进来。”几个人极为不情愿,进来气哼哼地把枪放下来,身上背的子弹袋也放下来,看都不看李天行,虎着脸转身出去了。 天行站起来抱拳说:“几位当家的,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告辞!” “等等,”葛大庸站起来,过来抓住天行的手臂说:“我葛大庸在江湖混了那么多年,今日算是见识了你这样的人物!东西,我要了!你这个人,我也要了!”话一出,大家一愣,外面的人又忍不住要冲进来。就听葛大庸大声说:“我葛大庸要和你结为兄弟!你看如何?” 天行有些愕然,葛大庸说:“怎么,你不愿意!” 天行忙说:“大当家的,天行求之不得,只是我本是晚辈。” “江湖中人,哪来的那么多虚的。那,咱就摆香案,我们几个来个桃源四结义!” 很快,香案摆好,四个人歃血为盟,天行自然排行第四。 葛大庸说:“论理,做哥哥的不能收你的礼,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烧火棍子比枪都多。有了枪,我们跟小鬼子也硬气多了。你的话,我们几个要合计合计,毕竟是几百口子的事,总得有时间安排安排。四弟,你要体谅我们几个的难处。” 天行说:“大哥,只要枪是打鬼子的,谁拿着都一样!四弟希望能有一天和几位哥哥并肩作战,一起打回来,重整山寨!” 葛大庸用力拍着天行的肩头,豪气地说:“好!你放心,我们青龙寨大旗上的那条青龙,是刻在我们心里的!四弟保重,后会有期!” 天行抱拳说:“三位兄长保重,后会有期!” 等天行他们出了寨子,三当家的说:“老大,为了这么几条枪,至于么!一个毛头小子,到跟咱称兄道弟!” 葛大庸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我就这么不开眼,就为了这几个长噜子?不是李天行这个人,给我几门炮,也没资格叫我声哥!李天行,不简单,智勇双全。他能做了雷公寨的四当家,不是靠潘家二丫头的关系,是靠真本事!这种乱世,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他还有的门路,将来咱们要真是走投无路了,也不失为一个落脚地。” 二当家的问:“老大,你真要带着咱们去投吗?咱这大寨就真不要了?” 葛大庸说:“唉,经营了这么多年,谁能说丢就丢的!再看看。但是,也要趁早准备,一旦形势不好,说走就得走!” 大家骑马下山,一路无言,差不多天光消失,路已难行,大家才下马找了棵大树休息,篝火点了起来。为了不暴露形迹,大家用树枝搭了个窝棚,从外面看不到火光。十一个人挤在里面,各自默默无语。 天行看着大家紧绷的脸,说:“我知道,你们是生我的气,给出去五挺机枪。逼着你们把枪给出去,是我对不住大家!” 没想到给出枪的几个人眼圈都红了,说:“四当家的,那枪就跟我们的兄弟一样,没了枪,我们怎么打鬼子!我们不是怨你,我们心疼啊!” 天行说:“对不住大家了!我给他们枪,是想结交他们,让他们也和我们一起打鬼子!如果用几条枪换来几百个同胞兄弟并肩作战,你们愿意不愿意!” 有人不说话了,有人嘟囔着:“谁能保证他们就不投降当伪军!没准还拿那些枪来打中国人!” 天行说:“我的确不能保证,可是如果我们连一点诚意都没有,一点信任都没有,谁又愿意信任我们,和我们共同进退呢?” “是啊,”正在擦炮的陶富海抬起头说:“四当家的也不容易,不是他,我们没准都得让他们给杀了,别说五条枪,什么都是他们的了。是吧!” 这句话说得大家心服了,一个人趁机拿他出气,说:“你是不心疼!要是把你的炮也给出去,看你还说风凉话不?” 陶富海不由得把手中的炮往怀里搂了楼,笑着说:“不能够!就这一门炮,要是真给出去,那把我也给出去吧,就当是买一送一了!” 抖机灵扑哧乐了,说:“什么买一送一,我看是嫁狗随狗,嫁鸡随鸡!” 大家哈哈大笑,陶富海也不生气,还嘿嘿地跟着乐,天行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好像是又有了家的感觉。 大家各自吃着干粮,小声说着话。陶富海在那儿捣鼓那门炮,连饭都不吃。天行看他皱着眉头,就问:“怎么了,炮有问题吗?” 陶富海说:“唉,不知道是谁负责保管它的?里面都锈了,肯定没有保养过!这炮是要养的,生了锈,就容易卡弹。今天就差点卡弹,再遇上小鬼子,关键时候打不出去,耽误大事!” 天行问:“那怎么办?” “最简单的就是给它上点油,有没有人带着油?” 天行问大家:“你们谁带着油?” 大家都摇头。 “最好是专门保养用的机油,如果没有,灯油c做饭用的油也行。” 天行问:“真的会卡弹么?” “说不好,只能碰运气了。”陶富海无奈地说。 天行暗想:“少了一半的机枪,炮再不能用,再遇上小鬼子,只怕就未必能全身而退了。我让他们交出枪,不能因此再搭上他们的命。”于是对大家说:“我到附近的村子弄点油来,很快就回来。你们轮流放哨。” 陶富海忙说:“四当家的,我跟你一起去!” 天行说:“不用,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出去了。 抖机灵说:“四当家的会飞,你也会?你去了就是个拖累!还是抱着你的炮媳妇睡觉吧!” 天行摸索着行进,不时地听着地面的动静,循着声音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了前面一处有火光。天行心里纳闷,乡下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有限的几个大节日,很少晚上点篝火,而且是这么大的篝火,莫不是失火了?天行快速行进,越近就越觉得不对劲。远远的,飘来的有股焦糊的气味,村子里呜哩哇啦的大声喧哗好像不是中国话,倒像是日本话。天行悄悄靠近村子,怕惊动了狗,可是村子里的狗似乎很迟钝,或者根本没有狗。他先是在村子的外围搜索,果然发现村子的两边路口都有几个日本兵站岗,其中一个路口接着打谷场和田地。打谷场上堆着像是很多尸体,还有个正燃着熊熊大火的火堆。 天行悄悄凭着夜色的掩护,到了打谷场,借着带有呛人焦糊气味的火光一看,心脏猛地一停,只见层层叠叠的尸体,显然都是普通的村民,老人c孩子c婴儿c男人c女人,几乎女人不论白发老妇,还是稚龄幼女,全是赤身。他们身上有枪伤c有刀伤c或者被剖腹c或者没了脑袋,而那个燃烧的火堆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黑色人形。 天行曾经经历过战场的血腥,可是那种血腥至少还带着两军对垒的苍凉悲壮,而眼前的这一切却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无论是惨绝人寰还是惨无人道都不足以形容看到的现实,一种真实存在,但无法相信它竟然会真实存在的残酷现实! 呛人的气味让天行一阵作呕,他有些懵头懵脑地往旁边的麦田里钻。麦田正是成熟季节,可是打谷场上已经被尸体填满!天行失神地坐在了地上,他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来,终于只能抱着脑袋,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失声痛哭!然而,哭不仅不能安抚惊悸的心,反而一股热力布满后背,直冲入脑,悲伤顷刻间被这股岩浆般的炙热溶解掉,眼泪马上被蒸发成虚无。天行抬起了头,如果对面有人,一定魂飞魄散,以为看到了恶鬼,有着一双血眼的狰狞恶鬼。 变成恶鬼的李天行,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全身的血脉快速流动,每一份力量瞬间凝聚,大脑无比清晰。天行计算着每一个步骤,先是躲在暗处,观察村口站岗的哨兵,然后跳入村子里,挨门挨户探查是否有鬼子,人数c状态。村子里的鬼子大约有七八十个,其中有的鬼子缠着绑带,天行猜测可能是今天他们打退的那些人,大概是碰到了接应的,在这里汇合,所以把战败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些村民身上。村里的狗也没有逃过劫难,有的横尸在街上c院里,有的被剥皮穿在棍子上烤。鬼子们吃着肉c喝着酒c甚至唱着c跳着,好像这里是自己的家,那些被虐杀的尸体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天行静静地等着,就像是狩猎的老虎,等待猎物放松的那一刹那。吃饱喝足闹累了的鬼子纷纷摇晃着,互相搀扶着进了屋。外面的篝火独自燃烧,架子上的狗被撕割得惨不忍睹。渐渐地,屋里鼾声大作,天上的月亮竟然配合地躲进了云里。 天行返身出了村子,并不费力地除掉了两边村口的困倦不堪的哨兵,毫无声息。尸体被摆成睡觉的姿态。而后,先到了他们长官的屋外,细听动静,屋里仍然亮着油灯。天行上了屋顶,拨开干草,切开毡子,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炕上睡着两个军官,一个缠着绷带,一个大腹便便。天行下来开门,进屋吹灯,灯灭,黑暗中一股黑水样的东西喷洒到纸糊的窗户上,而后一声清脆的“咯吱”声,屋子恢复了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下一个屋子,还是先听动静,轻轻开门进去,借着微明的月色,看清屋内的轮廓,幽灵般靠近炕边,手一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并排仰面躺着的几个人都是脖颈处喷洒鲜血,其他“姿势”不正的,先被点穴,而后被摆正了姿势,还是同样被割喉而死。因为这样死,快速并且无声。并非没有例外,一个鬼子恰巧睁眼起身,可是睡眼惺忪,看到一个黑黑的影子,还以为自己做梦,喉咙里已经插入一个飞镖,依旧出不了声。 就这样,天行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进去,出来时都带着一股血腥,越来越浓重的血腥。直到最后一间屋子的门打开,天行从里面走出来,仰头望天,他眼中的那个不圆的月亮,是红色的。 天行把篝火中的火把一一扔到了盖着麦子杆的屋顶上,火苗很快就欢快地跳起了舞,他刚要转身走,又站住了,回到了日本军官的那间屋子,伸手拿了那盏油灯,出去的时候还轻轻关上了门。 窝棚内的篝火已经燃尽,冒着一缕青烟。天行拨开窝棚门口挡着的树枝,外面晨光微明。清晨的风有些冰冷,抖机灵被冷风吹醒,一睁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黑影,瞪着一双血眼,带着呛人的血腥味,立刻睡意全无,大叫一声:“鬼,鬼呀!”伸手就要摸枪。大家都被惊醒,蹲坐在门口放哨却打了盹的大个子庞五猛地要站起来,一个不小心,松散的窝棚顷刻倒塌。大家慌乱地找枪,就听到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说:“陶富海!” 陶富海立刻叫起来:“四当家的,是四当家的回来了!” 当他面对面前的这个人,也有些不敢认了,虽然还看不太清,可是那股呛人的血腥味令人不寒而栗。 天行伸出手递给他一个东西,他机械地伸手接过来一看,是个油灯,里面是油汪汪的灯油。刚想说话,天行已经骑在马上,说:“我去去就来,你们准备好出发。”说完拨转码头,向青龙寨方向而去。留下众人傻愣愣地面面相觑。 天行骑马径直来到了青龙寨山下,自然有岗哨拦住他,他在马上说:“我是李天行。劳烦你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就说小鬼子把山下村子的村民全杀了。我杀了所有鬼子!让你们当家的做好准备,鬼子肯定会回来报复!”说完调转马头飞奔而去。那个放哨的人愣了片刻,转身撒腿就跑,边跑边喊:“不,不好了,快叫大当家的,李天行杀了鬼子,鬼子要来杀我们了!” 想必才睡了一夜安稳觉的葛矮子,听了这一嗓子,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鲜血狂喷了! 李天行一路狂奔,回到了营地,所有人都已经骑在马上待命。天行马不减速,路过时只吼了句:“走!”就飞马而过。 大家慌忙策马跟上来,一痛狂奔,突然天行猛勒缰绳,那马吃痛前蹄飞踢,几乎直立,大家也慌忙勒住马,几乎要撞到一起,群马乱嘶,搞得大家的心扑通扑通地。 天行下了马,此时天已放亮,大家看到天行头上c脸上c身上,上上下下就跟在血池子里涮过一遍似的,不由得慌了神,扑上来说:“四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天行低头看自己的身上,看自己的双手,喃喃地说:“血,都是血!我杀了他们!我把他们全杀了!我也是鬼!我也是鬼!”边说边后退,一下子被树根绊了,往后就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家赶忙过来扶。天行双臂猛地一震,所有人都四仰八叉倒在了地上。 倒是陶富海镇定些,他制止大家再靠近天行,小心地和天行保持距离,蹲下来轻声说:“四当家的,那灯油挺好用的,我保证咱的炮不会卡弹。” 天行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血手,好像没听见。陶富海又说:“四当家的,你从哪儿弄的灯油?” 天行喃喃地说:“村子里。” “是老乡给的?” “死了,他们全死了!” “怎么死的?” “鬼子,是鬼子!他们报复,杀了所有的人,老人,孩子,男的c女的,还有狗!” “鬼子呢?” “死了,八十七个,一个一个的,全杀了!” 陶富海看着大家,大家看着陶富海,抖机灵缓缓对陶富海竖起了大拇指。 陶富海悄悄对大家招招手,大家轻轻站起来,跑到一边去,抖机灵迫不及待地说:“八十七个,四当家的一个人杀了八十七个鬼子。我的姑奶奶,是真的吗?八十七个,机关枪还得打一会儿呢?小鬼子就没反抗?” 大家咂咂舌,庞五指指天行说:“你看当家的那身血,不像是假的!” 抖机灵说:“那不是好事吗?当家的这是咋啦?吓傻了?还是乐傻了?” 陶富海憨憨地说:“你要是先看到一村子的人死了,再一个一个杀了八十七个人,你会咋样?” 抖机灵摇摇头说:“我哪成啊?也是啊,想想挺瘮人的!” “那咱怎么办啊?” “是啊,四当家的别把脑子吓糊涂了!” 陶富海看着天行,对大家说:“我看四当家的不像是被吓的。他刚才说自己是鬼。四当家的是个好人,杀了那么多人,他过不了自己的坎儿!” 抖机灵说:“杀的是鬼子,不是人!我去劝劝当家的,把他们当成鬼就行了!” 陶富海拉住他说:“别去。啥都别说。这道坎儿得他自己过。” 大家只好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天行用手夹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大家泛着嘀咕:“这么等不是回事啊?万一小鬼子追过来怎么办?” 抖机灵说:“我看着四当家的都难受,浑身血呼啦的,光那气味都够受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陶富海一拍大腿,说:“对啊!还是你机灵,我怎么没想到!我来试试!” 说着把外衣脱了下来,要了几个水壶递给抖机灵,说:“咱给四当家的洗洗手,换个衣服,没那么血腥了,兴许就好些!” 大家觉得有理,刚要过来,陶富海说:“你们在边上等着,我俩就够了!”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还真是乖乖的听话。 陶富海走过来,示意抖机灵往天行手上倒水。清清的水流顺着天行的手缓缓流下来,陶富海像个老大哥似的说:“四当家的,手脏了,洗洗吧。” 天行抬起头,看着清水流下来,陶富海伸手帮他洗,天行没有反抗,看着手上的血迹变得淡了,眼睛里的红色也渐渐退去。 陶富海示意往头上浇,头上的血水流到脸上,再往脸上浇水,天行闭上了眼。陶富海用布擦干了天行的脸,又说:“四当家的,把衣服也换了吧。” 天行睁开眼,眼睛里的红色已然退去,只剩下交错的血丝。他看着陶富海,语调平稳地说:“谢谢你,陶富海。” 抖机灵惊喜地叫了起来:“四当家的!你可缓过来了!我们还以为”剩下的半句话在陶富海的怒视下咽了回去。 天行转头对抖机灵说:“以为什么?以为我疯了?” 抖机灵不好意思地讪笑着说:“哪能啊,我是说,我要疯了!” 天行站了起来,陶富海依然把自己的军装外套递过去,说:“衣服脏了点,四当家的别嫌弃,还是把那件换下来吧,湿漉漉,凉飕飕的,别受了风寒!” 天行看着陶富海憨憨的面容,没说什么,动手解开外衣脱下来,扔在地上,伸手接过衣服穿在身上,衣服长短还好,就是肥大了点。抖机灵说:“四当家的穿军服就是好看,要是再带上高高的军官帽,那才叫一个帅!大帅和少帅都比不上的帅!” 天行伸手拍拍陶富海的臂膀,说:“谢了!兄弟!”然后走过去翻身上马,大家也眉开眼笑地上了马,一行人继续北进。 一路走走停停,没有发现追兵。大家拿出干粮和水,稍作喘息。天行吃着东西,没吃几口就不吃了,手里拿着,眼睛发直,不知在想什么? 大家都关注着天行,看他这样,又悬起了心,抖机灵用胳膊肘戳戳陶富海,小声说:“陶大哥,四当家的又犯迷瞪了。这回还是看你的了!” 陶富海还是憨憨的样子,拿了水壶走过去,并排坐下,把水壶递给天行,用老大哥温暖的语气说:“四当家的,喝口水。” 天行回过神,看着水壶,伸手接过来,拿着,却不喝。陶富海注意到,天行的手在发抖,似乎他浑身都是紧绷的,紧绷得发抖。 陶富海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让他佩服的,不仅有一身好功夫,而且颇有指挥天份的当家人,现在只是个需要人安慰的小兄弟。他满怀诚恳地说:“四当家的,有什么事别一个人闷在心里,说出来,大伙一起合计合计,兄弟们都很担心你。” 天行低了头,沉默片刻,艰难地说:“陶富海,我怕,鬼子还会报复!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不知道他们为了报复我,又要杀多少人!有多少人会因为我,因为我,死,死得很惨!我该怎么办?我,真的,越想越怕!” 陶富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想什么说什么:“四当家的,要是我们遇上这事,也会杀掉这些害人的鬼子。总不能看着他们杀害我们的同胞,就为了害怕被报复,放了他们吧!不是你的错,四当家的,是小鬼子太恶!恶人总有恶报,老天有眼啊!他们迟早要遭报应的!” 天行无言,只是用一只手抵着额头,双肩抖动,无声地哭了。陶富海眼眶中也噙满了泪水,用厚实的手掌轻轻抚着天行的后背。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的几个人全都眼睛发红,怔怔地看着两人,这些纵横草莽多年的汉子,第一次,为了一个未知而落泪。 突然,枪声响起,从前面的方向传来。大家霍地站起来,天行放下手中的东西,说了句“散开,隐蔽”就冲向了打枪的方向。听着枪声越来越近,天行上树望去,看到大概十几个人被不少伪军追赶,这些人用手枪还击,有人并没有枪,其中还有两个女人。有人中枪倒下,后面的伪军眼看就要追上。天行掏出手枪,居高临下,一枪一个,撂倒了前面的三个伪军,伪军一时不摸门,继续往前冲。又是两枪,两个伪军倒下,剩下的都忙着找树木做掩护。一个军官跳出来大叫:“躲什么,让他们跑了,咱们回去也得挨枪子!谁敢退后,老子毙了他!”一边叫,一边挥舞着说中的枪。天行瞄准军官,一声脆响,军官不再发狂了,头上的血窟窿看着瘮人。大家连打枪的人都看不到,不禁发了毛,拖着死去的长官就往后撤。天行再打伤了两人,后撤变成了仓皇溃逃。那几个逃跑的人回来救中枪的人,同时张望着找寻什么人救了大家。猛地眼一花,一个人从天而降,其中一人竟然叫出来:“李天行,你是‘镇三关’李天行?” 李天行却不认得那人,那人说:“李少爷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我是洪帮人堂的,在天门山见过李少爷!长春城里也碰见过几次,可是我们是小人物,李少爷自然不认识我们!” 人堂,就是‘双枪神龙’龙三凤当堂主的人堂,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自从龙三凤一死,人堂堂主暂由帮主兼着。元彪倒是很关心人堂堂主的人选,毕竟同在长春,听说后来提拔了一个人堂的小字辈主持,此人为人低调,倒很让元彪放心,所以这几年,长春的黑道还算是风平浪静的。 李天行抱拳施礼道:“原来是洪帮的兄弟。失敬了!你们怎么会被伪军追击?” 那人也抱拳还礼说:“我叫谭仲恺,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简单说,我们杀了小鬼子,所以被他们追杀到这儿。” 天行点点头,和谭仲恺一起看中枪之人的伤势,还好,打中了小腿,皮肉伤。天行说 :“跟我走,可能他们还会追过来。” 几个人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大家出来相见。途中,唐仲恺详细说了他们的遭遇。长春城破,日本人接管了所有政府c军队c商会c学校。凡是有骨气的人都遭到杀害或者监禁。人堂堂主赫连鹏,有满族血统,为人低调,但是也很倔犟。暗中带着人击杀小鬼子,很快被小鬼子抓住线索,大肆搜捕洪帮兄弟。洪帮兄弟的日子愈见艰难。帮主原本命令各堂不要生事,静观其变,所以对赫连堂主的不听号令很是不满,说要撤了他的堂主之位,还要逐出洪帮。兄弟们都站在堂主这边,可是堂主不让大家跟着受牵连,独自一人离开。没想到不知道什么人告密,日本人抓了堂主。兄弟们拼死要救出堂主,可没成功,反而被小鬼子和伪军一路追杀到此。 天行问道:“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谭仲恺说:“城里还有我们不少的弟兄,堂主还在日本人手里,我不能不管他们。今天得到李少爷的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我的这些弟兄还请李少爷能收留照顾,我要回去救堂主,就是救不了,我也要和兄弟们同生共死。” 其他的洪帮兄弟听到了,都说:“谭大哥,我们不走,我们和你一起回去救堂主。” 天行说:“你们堂主被关在什么地方?” 谭仲恺说:“堂主被人骗到了青田镇,那儿有我们的一个分舵。我怀疑就是分舵里的人告了密。堂主被关进县警察局的监狱里,那儿现在是日本鬼子的驻地。我们想趁着黑夜摸进去,可是里面有狼狗,它一叫,我们就被发现了。我已经给城里的弟兄们带了话,他们也会赶来救堂主。我必须回去和他们会合。要是救不出来,堂主被转移到长春,恐怕凶多吉少!李少爷,事不宜迟,我这就告辞了。” 天行叫住他说:“你等等,我和你去!”说着,吩咐陶富海他们:“你们带着大家往西北方向走,越快越好,尽可能消灭痕迹,到蒙古和吕连长他们会合。我和他们救了堂主,就去蒙古和你们会合。” 抖机灵着急了:“四当家的,我们跟你一起去!” 陶富海也说:“带上我吧,四当家的,我的炮能帮上忙!” 天行说:“你们负责保护大家的安全,放心,我一定带着洪帮弟兄们回来!我不在,大家都听陶富海的。陶富海,几十个人的命就交给你了!”说罢,转身和谭仲恺飞奔而去。 谭仲恺心中纳闷,怎么李少爷竟然成了四当家的,但不管怎么样,李天行肯出手相助,谭仲恺心里踏实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两个人很快就要出了树林,天行突然站住了。此时青天白日的,再看天行的这一身装束,上面是军服,裤子上还有斑斑血迹,头上c手上也还有残存的血迹,这样出去会马上招来鬼子。 他跟谭仲恺一说,谭仲恺立刻说:“李少爷,你等着。”说完向旁边的村子跑去,很快就回来了,拿着一套衣裤,还有个弄湿了的布。天行换上了衣裤,用泥土蹭脏了鞋上沾着的血迹,又擦了擦明显的血迹。谭仲恺不解地问:“李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一身的血迹。身上有伤吗?” 天行边擦边说:“不是我的血。是小鬼子的血。以后再说。我们走吧!”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青田镇。进镇子之前,谭仲恺说:“我们得伪装一下,那些个伪军眼睛很毒,比日本鬼子更了解咱中国人。天行看看左右,刚好旁边有几个小伙子,挑着柴担子在歇脚。天行从怀里摸出两个大洋,上前说:“我们把这两担柴都买了,扁担也要。两个大洋够不够?” 那两个人喜出望外,说:“够!够!要不了那么多!” 天行把钱塞给他们,说:“收着吧!”说完和谭仲恺一人一担柴,挑起来就走,果然伪军连眼皮都懒得抬,放手让他们过去了。 两个人挑着柴,专挑人少的路走,绕到了警察局的外面,有点像是个老式衙门改建的。门口还是衙门口。进去是三进的大院子,前面是办公的,本来中间和后院都是县老爷的私宅,但是如今改为日本兵的驻地和监狱。警察局的周边一部分民宅也被抢占作为日本兵的营地。谭仲恺熟悉地形和情况,带着天行到最后一个院子的墙外,说:“堂主就被关在里面。里面有日本看守,大概三十多个,还有一条大狼狗!摸进去不难,可是那条狼狗不好对付!” 天行看看周围环境,说:“我想办法。你们的兄弟呢?” 谭仲恺说:“分舵不能信了,我让他们到东边的关帝庙等我。我们走。” 两个人来到关帝庙,原本,关帝庙前都是很热闹的,摆小摊的也不少。现在稀稀落落没多少人。两个人在旁边的小摊上喝茶,很快两个人径直走过来,坐下来,谭仲恺低声说:“弟兄们都到了?” “都到了,人多,不方便出来。他们在那边的小树林里等副堂主呢。” “这位是?” “我们到树林再说。” 几个人站起身,到了小树林,兄弟们一现身,吓了天行一跳,呼啦啦出来百十来人,到底是天下第一大帮,就这人气也是实至名归! 谭仲恺对大家说:“兄弟们,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镇三关’李天行,李少爷。当初,天门山连过三关,一人独挑我们三位堂主而不落败。大家想必都记得吧。” 大家说:“怎么不记得!李少爷是英雄出少年,我们兄弟们佩服!” 天行抱拳施礼:“都是过去的事了,天行蒙大家谬赞,不敢当!” 谭仲恺说:“我们昨晚救堂主不成,还被鬼子和伪军追杀,幸亏李少爷出手相助。 他还愿意帮我们再次营救堂主。李少爷对我们人堂的大恩,兄弟们铭记在心!” 说罢抱拳施礼,大家也都如此。天行抱拳还礼说:“都是江湖中人,该当如此!何况小鬼子滥杀无辜,我们中国人当然要帮自己人!大家无需如此!” “不知副堂主有什么计划?”天行接着问。 谭仲恺说:“日本人打算尽快把堂主送往长春,我们要今晚下手,上次人少,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堂主救出来。” 天行看这些人都是抱着必死决心,可是并没有实际的安排,就说:“人是要救的,可是如果为此死伤太多的兄弟,恐怕你们堂主也会痛心。到晚上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尽可能谋划一下,既要救人,还要争取最少的伤亡,你们看如何?” 谭仲恺诚恳地说:“李少爷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定配合!” 天行说:“好,我们一起商量。首先,先确定堂主被关的地点。你们昨天的营救失败,鬼子会不会转移地点。第二,尽可能了解里面的布防情况和县城鬼子和伪军的兵力。第三,逃走的路线。第四,具体营救的人手安排。还有,万一我们找不到堂主怎么办?” 于是大家逐一商量具体细节,谭仲恺马上分配人手,不一会儿,百十来人各自带着任务去了,只剩下天行和谭仲恺两人,谭仲恺皱着眉说:“我还有个难题,那只狼狗怎么办?”看来,狼狗成了谭仲恺的心病,昨晚行动失败,狼狗可是给日本人立了大功! 天行说:“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就是缺样东西。” 谭仲恺眼睛一亮,急问:“是什么?” 天行笑着说:“一只猫。” 谭仲恺瞪着眼问:“猫?”心想:猫和狗是不对付,可让猫杀狗,也太玄乎了吧! 夜色降临,根据洪帮的查证,堂主仍然关在里面,大概日本鬼子很自信,有狼狗大人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不仅如此,警察局里面的驻兵和防卫情况,以及整个县城的防卫部署,也在短短的半天里查了个七七八八。为此,天行深切感受到,洪帮的确在人脉上有惊人的网络,不论哪个角落,都有他们的眼睛。 天行带着精选出来的二十个兄弟躲在监狱的墙外面,谭仲恺怀里揣着一只猫跟在天行后面。夜半时分,人们睡得最香甜的时候,天行一个纵身跃上围墙,虽然围墙上有带着铁刺的铁丝网,铁丝对他并没有什么难度。根据消息,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一个木制狗房。日本人对这条狼狗很是爱护,狗粮比犯人的饭好得不知多少倍!还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房子的门是个厚厚的布帘子,既保暖又方便出入。 天行手一挥,一个石子打在狗窝门上的布帘子上,狼狗立刻冲出来大叫,天行跳下来,大家听到里面一阵慌乱,日本话呜哩哇啦一阵大叫,渐渐的,声音稀落了,狗哼哼了几声也回到了窝里。天行等大家都回去刚暖和过来,再次如法炮制,于是又是一阵混乱,听到日本话“巴嘎,巴嘎”,然后慢慢恢复了平静。几个人捂着嘴偷偷乐,天行等了一会儿,再次惊动狼狗,这次动静就没那么大了,几声关门之后,只听到一个日本兵嘟嘟囔囔地抱怨声,天行接过谭仲恺手里的猫,扔进了院子里,狼狗冲着猫狂吠了起来,猫吓得扎着毛“喵”一声刺溜逃窜了。可是就是这个闪亮的现身,足以让被惊扰不堪的日本鬼子光火了,不知道用什么话吼了几嗓子,就听到狼狗哼哼叫着,好像很委屈。墙根下听戏的几个人捂着肚子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天行听了会儿动静,一个拧身借着墙窜到了屋顶上,狼狗猛地窜出来,刚开口叫了一声,三只飞镖就插入了它的喉咙,瘫软在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然而这一声叫,再没有惊动任何鬼子走出来看看。 谭仲恺对着后面的几个人高高竖起了大拇指,这时候天行已经割断了铁丝网,十个人爬进来,另外十个原地待命。有人把死狗弄回到狗窝里,有人守在鬼子的营房门口。天行和几个人摸到监狱门口,门口里面坐着两个日本兵,抱着枪打瞌睡。天行试着轻轻拉门,门竟然开着,门闩没有插上,想必也是刚才出来进去的,折腾晕了,天行迅速点了两个人的昏睡穴,进来贴着墙听声音。里面是一溜被打通了的屋子,安上了铁栅栏成了监牢。天行听听动静,好像有说话的声音,是日语,情况不明,有点棘手。天行看着两个昏睡的日本兵,灵机一动,对身后的谭仲恺做个手势,两个人迅速脱下日本兵的上衣,穿在自己身上,再带上他们的帽子,故意把帽檐拉低,背上枪,然后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果然看到两个小鬼子竟然坐在角落里喝着小酒,聊着天,不知道怎么这么精神,还是给吵醒了睡不着。而通道的对面还有一个人靠着墙站着,似乎在打瞌睡。统共就四间牢房,就有五个哨兵守夜,看来是加强了守卫。 天行进来,说话的两个小鬼子抬头看了看他,其中一个冲着他说了句日本话。天行径直走过去,一个人有些奇怪,疑惑地仔细看他,等看清了他的脸,已经晚了,也被点了穴道不省人事。这边略有响动,那个打盹的士兵很是警觉,抬头看到天行走过来,叫了一句,天行没有应,那人竟然要动枪,天行一抬手,飞镖入喉,天行冲了两步,扶住他轻轻放下来。四个牢房里满满当当地关了不少人,有人发现了他们,知道是劫狱的,冲过来小声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谭仲恺慌忙做手势,让他们安静!从哨兵身上搜出钥匙,打开牢房,可是找遍了也没有堂主。有犯人问:“你们找什么人?” 谭仲恺说:“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的,个子比我高半头,方脸,高颧骨,有点像满族人。叫赫连鹏。” 有个犯人说:“听说昨天有人劫狱,没成,小鬼子就把他从牢房里提走了,八成是关进了地牢。” 还有地牢?谭仲恺有点发懵,忙问:“你们知道地牢在哪儿?” 有个犯人说:“我知道,我就是本地人。地牢打前清那会儿就有,我爷爷告诉我的。说在一间柴房的下面。我看见鬼子把那个人抬到对面那间屋子里了,八成就在那儿。” 天行和谭仲恺赶忙进了屋子,里面竟然是个刑讯室,空无一人。两人用油灯四处查看,表面上没有破绽,天行轻轻敲击地面,果然发现一处是空响,地上有笔直的砖缝。天行赶忙找机关所在,发现刑讯室角落放着一个水缸,空的,且看着年代久远,不合时宜。于是过去左右转了转,地牢的门板有了声响,向下打开,里面黑洞洞的。谭仲恺举着灯往下照,轻声叫着:“堂主?堂主?” 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应:“谁?” 天行发现没有任何梯子或者绳索,也顾不得了,一手拿着油灯,直接跳了下去,感觉地牢不深,很快落到地面,油灯一照,墙角上躺着个人,过去扶起来说:“是赫连堂主吗?我是来救你的。” 赫连堂主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天行说:“先上去再说。谭副堂主在上面。” 没有梯子和绳索,地牢口太窄,背着人跳上去不可能。他扶起赫连鹏说:“我举着你上去,你坚持一下。”然后冲谭仲恺小声喊:“你在上面拉一把。”说完扶着赫连鹏走到地牢口,蹲下来两手抓住他的小腿,一运气,站起来,把赫连鹏竖立着举起来,肩膀出了地牢口,谭仲恺在上面拽,天行双手高举,赫连鹏出了地牢。天行随即跳上来,马上背上赫连鹏出了刑讯室。所有的犯人都等着他们,谭仲恺有些为难,这么多人难免出动静,到时候大家都可能走不了。可是,见死不救,实在说不出口。 天行小声对大家说:“你们不能说话,轻手轻脚跟我们走,否则谁也走不了!明白吗?”五六十个人小声答应着。这队浩浩荡荡的逃狱队伍蹑手蹑脚地跟着他们来到了院子里,一律贴着墙根站好。天行背着赫连鹏纵身上墙,跳下去放下了他。然后回来一个一个把人背着跳上墙,墙下的人负责接下去。所有人都觉得今晚的事实在是神奇,逃狱不说,竟然还体验了飞上墙的感觉,跟谁说谁信呢? 所有人都出了大院,小鬼子还睡得死猪一样。犯人们都跑了,可是有一个不走,就是那个提示了地牢位置的小伙子,非要跟各位好汉一起走。大家只好由着他。青田镇是个古老的小镇,城墙原本就低矮,有些地方年久失修,有了豁口,不需要怎么费劲就能爬上爬下,自然成为理想的逃离地点。这里已经有四十个人等着接应,看到堂主得救,还没有惊动鬼子,也是意外惊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大家一起一路飞奔,径直往山里跑。剩下的人都已经在这里等着大家,跑了一路,大家停下来喘口气。天微微发亮,借着微光,大家看到堂主似乎很不好,身上有不少血迹,可是外伤并不多。天行伸手把了他的脉,说:“好像是中了毒,情况很不好!” 谭仲恺急问:“是什么毒,解药是什么?” 天行说:“对不住,我实在不知道。”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拿出一粒药,塞到赫连鹏嘴里,说:“这是我太师父制的药,不能解毒,但是可以提振中气。延缓一时而已。” “天亮了,我们马上得走,鬼子很快就会到处搜捕,否则就危险了。”说着要背上赫连鹏。谭仲恺忙说:“换我来吧,你背了一路了。” 天行还是背上人,说:“走吧,没事。”一行人继续赶路,往密林深处而来。就这样急速赶路,没有过多的停留,竟然在下午就赶上了陶富海他们,也是这些人刻意放慢行进速度,一心要等着他们赶上。 大家看到堂主得救,万分喜悦,可是没多久就又变得压抑悲伤了。一路上堂主都没醒,此时嘴唇发紫,面色发青,呼吸急促而微弱,眼看着就不行了。 天行也无能为力,说:“我可以试试让他醒过来,可是,恐怕时日不多了!” 大家只好默默点头,天行运气指尖,点了几处穴位,果然,不一会儿,赫连鹏睁开了眼,看到大家围着,说:“还能见到你们,就是死,也无憾了!” 有人哭着问:“堂主,是谁害了你?我们给你报仇!” 赫连鹏说:“分舵舵主郑京,他骗我到此地,饭中下毒,还逼我诱捕自己的兄弟!做梦!你们不该来,救我!” 谭仲恺说:“堂主,还记得‘镇三关’李天行,李少爷吗?是他出手相助,不仅救了我们,还救了堂主。” 赫连鹏看着身旁的李天行,说:“记得,可惜,同在长春,却,无缘结交。听说,叶枫和你,是结拜兄弟!” 李天行说:“是。若知道赫连大哥如此为人,天行一定登门请教。” 赫连鹏眼睛有些失神,对谭仲恺等人说:“长春已失,我也不能带着你们了。兄弟们,不论,何去何从,不要忘了国仇家恨!” 谭仲恺说:“堂主,你放心,弟兄们绝不屈服!我们打算跟着李少爷走,到黑龙江投奔,打鬼子!” 赫连鹏笑了,说:“好!有你带着弟兄们,我放心!天行兄弟,叶枫向来傲气,却肯和你做兄弟,足见你的才智,绝非一般。今后,望你多多,关照我的这些,好兄弟!” 李天行握着他的手,说:“堂主放心,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们一定会打回来,长春是我们的长春!” 赫连鹏也用力握着天行的手,看着大家,说:“好兄弟!”须臾,手松开了,四周一片哭喊之声。 天行默默站起来,走到旁边一棵树下,突然觉得心里发慌,眼皮发沉,头重脚轻,不自觉地靠着树往下滑,屁股才挨着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洪帮人的身上,没人注意天行。等谭仲恺抹着眼泪,吩咐大家找个干净的地方安葬堂主,不经意看到了靠着树干坐着的天行,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赶忙过来碰了碰他的肩头,叫着:“李少爷,李少爷,你醒醒?”可是李天行没有反应。 这时,陶富海和其他人也发现异常,走过来摇了摇天行:“四当家的,四当家的”也没反应。这下子大家慌了。抖机灵急赤白脸地问:“四当家的伤着哪儿了?”边说边找。 谭仲恺说:“我们没有被鬼子发现,李,你们当家的没受伤啊?” 抖机灵急得声调也变了:“那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晕过去了?” 陶富海突然说:“会不会是累的,这两天他可是没歇着,怕是累坏了,睡着了吧?” 有人说:“可不是,昨晚上去救人,没睡觉,前天晚上也出去一晚上,也没睡觉啊。” 抖机灵一跺脚说:“自打从寨子里逃出来,你们谁见过四当家的睡过觉?这都几天几夜了,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谭仲恺听了很是吃惊,几天几夜没休息的人,昨天还救了几十个人,又背着人跑了大半天,心里既是感动也是佩服,决定跟定眼前这个人了。 等大家安葬了赫连鹏堂主,天行还是没有醒。谭仲恺说:“鬼子现在肯定四处找我们。我们呆在这儿很危险。要不我背着你们四当家的走吧。” 庞五过来说:“还是我来吧。我的背厚实,四当家的睡得舒服!”说着过来蹲下去,大家轻手轻脚地把天行托上了庞五的后背,抖机灵还特意把天行的头弄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才满意地说:“大个子,行了!走稳点啊!别把四当家的颠簸醒了!” 庞五站起来,不满地瞪了抖机灵一眼:“知道了!就你机灵!”话才出口,抖机灵就连比划带划拉地压低声音说:“你喊什么喊,小声点。再把四当家的吵醒了,没你晚饭吃!” 谭仲恺能看出来,天行赢得了这些人的真心拥戴。 直到晚上,大家找了个背风处安营扎寨,天行依旧睡得很沉。 陶富海说:“四当家的是个习武之人,这么折腾都睡不醒,看来真是累到一定份儿上了。” 大家给他弄了个草窝子,让他舒舒服服地睡上一晚。第二天清晨,天行睁开了眼睛,看到天上的蓝天,耳边是小虫唧唧啾啾的声音,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又活过来了。他坐了起来,环顾左右,有已经起来的,正忙着把昨日的篝火熄灭,或者往马背上放东西。陶富海刚刚检查了自己的宝贝炮,一回身,看到天行坐起来,憨憨笑着说:“四当家的,你睡好了?还觉得累不?” 天行一笑,说:“这个觉睡得太舒服了!现在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抖机灵跑过来说:“我说四当家的,你几天的觉就合成了这一觉,能够吗?你要还是困,就接着趴在庞五的背上睡,他说了,他的背厚实,你睡得舒服。” 天行立刻明白了,冲着庞五喊:“庞五大哥,多谢了!你的背,真的是太舒服了!” 庞五不好意思地笑了。 抖机灵跑到庞五边上说:“大个子,赶明儿你也背背我,让我也感觉感觉,你的背有多舒服,成不?” 庞五白了他一眼,说:“靠边站吧你!想得美,你来背我还差不多!” 有人打趣说:“庞五,赶明你娶媳妇的时候也背着,那轿子可没你的背舒服!新娘子一定爱死你了!” 抖机灵立马接口说:“这不成猪八戒背媳妇了吗?那媳妇可是个妖怪,变个大石头让猪八戒背。大个子,你可当心啊!” 大家哈哈大笑。庞五恼了,说:“好小子,你过来!我背你,看我怎么背你!” 抖机灵一边躲,一边说:“你睡醒了么?看清楚,我不是你媳妇!” 天行笑着看着大家难得的轻松一刻,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厚厚的草窝子上,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心里暗想:就是再累,再难,为了这些兄弟,都值得! 大家都收拾停当了,正准备出发,谭仲恺带着洪帮兄弟走过来。天行说:“谭大哥,对不住!昨天没能在赫连堂主的坟前磕个头,等将来打回来,我一定回来给堂主上香拜祭!” 谭仲恺面容郑重,双膝跪倒,后面一百多个洪帮兄弟也都跪下了,大家倒头就拜。天行慌忙也跪下,扶住谭仲恺说:“谭大哥,弟兄们,这是干什么?快请起来!” 谭仲恺说:“李少爷救出堂主,让我们兄弟们见了最后一面,李少爷的大恩大德,洪帮兄弟都感恩戴德!” 李天行说:“我们都是兄弟,江湖救急,是应该的。大家千万别这样,天行承受不起!” 谭仲恺大声说:“兄弟们听到了,李少爷当我们是兄弟!堂主遗言,托付李少爷照顾我们这些兄弟,以后,我们就奉李少爷为人堂堂主。请堂主不要推辞!”说完又要磕头。后面的兄弟们已经拜倒在地,齐声说:“请堂主不要推辞!” 后面抖机灵戳了戳庞五的腰,小声说:“听见了?这是要和咱抢当家的呢!” 李天行很是意外,诚恳地说:“谭大哥,你是副堂主,赫连堂主临走前说了,有你带着兄弟们他放心。何况我不是洪帮弟子,怎么可以作你们的堂主,实在是难为天行了!” 谭仲恺说:“李少爷的为人我们都很佩服,虽不是我帮弟子,可是我们都心服口服!我们兄弟跟定了你,请堂主不要凉了兄弟们的心!” 李天行实在为难,只好说:“谭大哥,这样好不好?堂主的事容后再议。如果兄弟们愿意,就跟我一起去投奔黑龙江的元师长,我们兄弟同心,打回长春!” 谭仲恺见天行的确为难,也不想弄僵了,只好退一步留个余地,大声说:“既然李少爷这么说,那就等打回长春,再正式拥戴堂主登堂掌印!兄弟们,叫大哥!” 一众兄弟抱拳大声道:“大哥!” 天行只好赶紧抱拳回礼:“好兄弟!天行拜领了!”然后搀着谭仲恺一起站起来:“兄弟们请起!” 抖机灵跑过来冲着谭仲恺挤挤眼,说:“老兄,不够意思,咋上来就抢我们当家的!” 谭仲恺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怎么叫抢,大哥这样的人,多少兄弟不能带?就只能是你们几个人的当家的?太委屈了!” 抖机灵一瞪眼说:“嘿!抢了我们当家的,还有理了!看把你得意的!将来回来,四当家的就是我们雷公寨大当家的。你们想都别想!” 谭仲恺也不生气,不以为然地说:“不就个雷公寨吗?我们洪帮光是人堂在册的兄弟就好几万,堂主往那儿一坐,下面黑压压一片人,那阵势,你们雷公寨还差点!” “吹呗!”抖机灵表面上不屑一顿,暗自还是颇为心惊,洪帮的实力的确是不能小看的。 天行由着他们俩斗嘴,抽身出来,招呼大家继续赶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越往西,越山高林密,此时大家倒放轻松了。这么大的林子,小鬼子就是派个几千个兵,也是如同泥牛入海,而对于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说,却是游鱼入水,放虎归山。要不是急着赶到蒙古和自己人汇合,大家还想多点时间打点野味,长点秋膘呢。已入十月,再晚点,只怕会大雪封山,万兽无踪了。 翻过最后一座山峰,一眼望去,茫茫草原直接天边。那种天宽地阔的壮观,也只有大海能相比肩。被密林弊屈了几日的马儿忍不住要撒欢!马背上的人冷不丁被马颠起来,却索性打着口哨纵马奔驰,心里的愤怒和压抑此时化成身边的风,吹动衣袂飘飘,马尾飞扬。 抖机灵在马上对旁边的陶富海大喊:"老陶,你说我们分开的时候是十一个,不仅一个不少,还多了一百多个!跟咱四当家的干,就一个字"痛快"!" 陶富海憨笑着说:"痛快,是两个字。我识数!" 忽然,远远地一大片黑点跑过来,几个人纷纷勒住马,说:"那是什么?马群吗?" "是吧?牛群没有那么快吧?" "冲咱过来了,怎么办?还是躲开吧!" 大家有些犹豫,觉得似乎还远,想看个究竟。哪知道眨眼的功夫,马群就冲到近前了,马蹄声震如滚滚响雷,夹带着烟尘漫漫似乌云盖地。几个人不约而同拨转马头往回跑,可惜还是晚了。瞬间,奔腾的飞马纷纷擦身而过,风驰电掣般裹挟着几个人也随着马群疯跑。吓得几个人拼了命地勒缰绳,马挣扎着慢了下来。突然,一群骑着马的牧民出现在周边,他们吹着口哨,呜呜地叫着,手里挥动着绳套,猛地一甩,精准地套在马脖子上,奔马被绳索牵制着,渐渐脱离马群,成了牧民的战利品。 几百匹野马转瞬跑远,几十个牧民几乎人人都不落空,抖机灵愣愣地看着他们傻笑。一个蒙古壮汉过来,问:“你们是什么人?”说着话,打量几个人,发现他们的马背上都有枪,而且还有机关枪!眼睛马上露出警惕之色。 抖机灵没在意,笑着说:“这位大哥,我们就是过路的。你们套马的本事真不小!这些马看着都是好马”话没说完,几个绳索扔过来,陶富海c抖机灵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马上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其他人刚要摸枪,牧民下马用锋利的牛角刀对准陶富海等人的脖颈,厉声说:“你们是不是土匪,要抢我们的马?” 几个人见势不妙,说:“你别伤害他们,我们不抢马,你们等着,我们叫当家的来跟你说。” 说着拨转马头就要回去报信,那知又被牧民的绳索套了几个兄弟,只剩下一个人仓皇逃去。一个牧民伸手取下猎枪就要瞄准,领头的那个壮汉说:“算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先把这几个交给王爷,看王爷如何处置吧。” 抖机灵满肚子委屈:“不就是夸了你们还有你们的马,下手也忒快了!看我们当家的怎么教训你们!” 天行已经远远地看到出事了,急忙带着大家迎着逃回来的人。那人喘吁吁地说:“四当家的,牧民不由分说抓了他们,还说我们是土匪,要抢他们的马。咱赶快去救吧。” 天行心里叫苦:“怎么一不留神就差点全军覆没!”想了想,说:“这是个误会。你们留下来,我自己去!” 谭仲恺说:“大哥,那怎么行?多带点人,壮壮声威!牧民性野,以防万一。我带着五十个人跟大哥去!” 天行说:“谭大哥,这是个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带这么多人去,反而加深误会。你带着兄弟们在这儿等我。放心吧!”说着翻身上马,追随那些牧民而去。 天行一路追赶,远远看到一片蒙古包,那些牧民带着陶富海他们进去了。天行也打马而入,被守卫拦住。天行抱拳施礼道:“在下雷公寨四当家李天行,烦请通报,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大帐之内,几个牧民刚刚把抓来的人绑了,带进大帐,禀报说:“王爷,这些人带着枪,还是机关枪,还有一门炮。我觉得他们是土匪,要抢我们的马,所以抓了来,听王爷发落。” 大帐里的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长圆脸,高颧骨c细眼睛的典型蒙古大汉。他看了一眼帐下的几个人,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匪?” 抖机灵说:“我们是雷公寨的,可我们只是路过,不是来抢马的?” “雷公寨?好像听着耳熟。你们是山那边的吧?” “是。我们是去黑龙江,路过这儿。” “黑龙江?怎么会路过我们这儿!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突然有人来报:“王爷,雷公寨四当家的来了,说要见王爷!” 抖机灵激动起来,叫着:“四当家的来了,我们有救了!” 王爷冷笑一声:“来得够快的,带了多少人,多少枪?” “回禀王爷,一个人,一支枪。” “好胆量!倒要见见这位四当家。请!” 毡门掀起,李天行走了进来,和王爷才一打照面,天行就直了眼,眼前这个人的模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抖机灵才喊了一句:“四当家的,他们”就听天行喊了一声:“大哥!孟根大哥!” 孟根愕然,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六c七年了,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变化了不少,孟根一时没有认出来。 天行又喊了一句:“大哥,我是李天行!”说着上前就拜倒在地。 孟根腾地站了起来,伸开熊一样的双臂一把拉起了天行,看了看,惊喜万分:“对,是你,李天行,我的兄弟!你回来啦,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哈哈哈!”张开双臂抱住了天行,好在天行有功夫,换个人肋骨非碎了不可! 孟根放开天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咧到了后脑勺,开心地说:“多少年了,你长高了,人也变了模样,有点认不出了!当年的那个李天行,还是个毛头小子,日子可真快呀!” 天行打心眼里高兴,说:“孟根大哥没怎么变,力气更大了!老想着和大哥一起摔跤的日子,没想到我们今天就遇上了,真是感谢老天爷!” 孟根说:“是啊,自从天行兄弟一走,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还能见着!这可真是上天垂怜,我们要好好庆祝庆祝!” 两个人看着彼此亲热无比,忘了帐子里还有别人! 抖机灵撅着嘴嘟囔:“四当家的这潭子水可够深的,怎么还有个当王爷的大哥!害得我们虚惊一场!我这手都麻了。” 天行终于想起了几个兄弟,忙说:“大哥,我的这几个兄弟”话没说完,孟根一挥手,几个守卫忙过来给大家松了绑。 孟根呵呵笑着说:“对不住了,兄弟们。一场误会!既然你们是我兄弟的人,就是我草原上最尊贵的客人。晚上,我们摆酒设宴,招待贵客!” “对了,兄弟,你当了土匪了?还是四当家的?”孟根问道。 天行说:“说来话长。我自会和大哥好好说说我们分别后的事。不过,我还有不少兄弟在林子边等我的消息,我要给他们传个话。” 孟根说:“那是,应该。把兄弟们都叫来,我们晚上好好热闹热闹!” 抖机灵马上说:“四当家的,我去吧!”报信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等不及要跟他们炫耀一下这一番惊险遭遇了。 草原民族的热情好客是实打实的,一句“草原上最尊贵的客人”让素不相识的人把酒言欢c称兄道弟,篝火c歌舞c肥肉c美酒,当然还有少不了的摔跤比武。一边是草原英雄,一边是绿林好汉,对起阵来,那可真是针尖对麦芒,好戏不断。 天行和孟根一边看着大家歌舞比武,一边说着各自分开后的情形。两人耳酣酒热之后,忍不住也下场摔跤,重温当年的兄弟情怀。草原人最崇拜英雄,孟根是他们公认的巴图鲁,而天行和孟根搏击竟然毫不逊色,立刻就赢得了所有人的真心尊崇。 第二天,孟根带着天行来看马。孟根说:“每年这个时候,从北边就会有大批的野马群南下过冬。所以我们就跟着马群走,猎获野马,这样才能保证部族拥有最健壮的马匹和强大的马群。 孟根指着一些随意吃草走动的马说:“这些都是训好的马,我们从不用桩子拴着它们,它们是我们最好的伙伴,应该和我们一样自由自在。那些用围栏拦着的,是刚刚捕猎的野马,还没有驯服。昨天,又猎获不少好马,咱们去看看!” 高高的围栏里,大概有四c五十匹野马,这些马的品种显然和蒙古特有的马种不一样,它们个头更高,四腿修长,胸骨宽阔健壮,鬃毛很长。 孟根说:“马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我们蒙古人选择自己的坐骑,跟选老婆一样认真!你选马,马也选你,要是看不上你,是不会驯服的。一旦你们成了伙伴,那就是一辈子的生死与共!天行,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看中的?” 天行看过去,觉得个个都好,他不懂相马术,所以一时难以抉择。这时,一个牧民跑过来说:“王爷,野马群到了,这群比昨天的还大,离咱们这儿不到十里。” 孟根两眼发光,拍着天行的肩膀说:“兄弟,走,咱们去看看有没有好马!也让你见识一下我们是怎么套马的。” 牧民们早就上马等候,天行带着谭仲恺等十几个人,和孟根一起纵马奔驰。没多久,一个牧民迎面骑马来报信:“王爷,马群停下来在河甸子旁边的草原上吃草呢。这群马真是个个好马,尤其是那匹头马,可是百年不遇的千里马啊!” 孟根很是兴奋:“好!兄弟,你运气好!咱们去看看这匹千里马!” 当大家跑到一定距离就放缓速度,以免惊动马群,悄悄地上了一个草坡,放眼望去,一片广漠无边大草场上,远远地,数不清的骏马在静静地吃草。因为离得远,大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看不清哪匹马是头马。 抖机灵揉着酸胀的眼睛说:“这哪看得清啊!不会是谎报军情吧?” 孟根说:“我们有人跟踪马群,消息不会错。我看看。”说着拿出一个高倍军用望远镜,很快就咧着嘴笑了,然后递给天行:“你看看,能认出那匹头马,我就把机会让给你!” 天行接过来望去,看到那些马三三两两地或站或走,很快,有一匹马出现在镜头里格外引人注目。它的个头更高,胸肌宽阔发达,浑身油黑发亮,没有一丝杂毛,长长的黑鬃飘扬在脖颈旁。它有时静静独立,有时小步奔跑,高昂着头,神态优雅,然而它所到之处,所有的马都会主动让出道路来,无论何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它是天生的王者。 天行一眼就被它深深吸引。放下望远镜,天行说:“一定是那匹黑马。它太与众不同了,不光我能看出来,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大哥是有意相让吧!我可不能横刀割爱!” 孟根笑笑:“天行,我不是说了,我们草原人选自己的坐骑,跟选女人一样。我只给你做个媒,就算你看上它了,它要是看不上你,也白搭!就算我们套住了它,你能驯服它吗?不是怕了吧!” 天行第一次心中产生了浓浓的渴求,小小的激将法果然让他头脑一热,说:“大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一行人在斜坡处全神贯注地准备着,突然,一阵响亮的号角声划破长空,继而从马群的三面冲出牧民,挥动着套马的长绳,嘴里发出响亮的胡哨,纵马奔向马群。马群骤然受惊,开始骚动,那匹黑马一声嘶鸣,带着马群向唯一的缺口冲来,此处却正是孟根等人的埋伏地。 马群将近上千匹骏马,真是万马奔腾,如泄堤的洪水,以摧毁万物的势态扑过来,没见过这场面的抖机灵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连最灵活的舌头也麻了。即便是天行,也是一颗心“咚咚”猛跳,手心里竟然开始冒汗。 孟根和他的牧民们兴奋地脸都是红的,人和马都是蓄势待发的弓箭,眼看马群眨眼间到了眼前,最前面的那匹黑马如下凡的黑龙,四蹄腾空,马尾飞扬,长鬃飘飘,携着风雷之势转瞬而至。 孟根嘴里的胡哨如号角般嘹亮,人和马箭一般冲出去,随即所有人都跟着冲过去,从侧面如同另一股洪流,要和它们撞击!牧民们都挥舞着绳套,目标明确地向看中的骏马头上套去,马嘶声声,胡哨声声,一场人和马的大战拉开了帷幕。 因为大家都知道孟根要把那匹头马送给天行,天行带着的十几个人当然首先就冲着那匹黑马去了。可是他们没有c也不会用绳套,只是试图阻挡黑马的前路,让它慢下来,好让天行和孟根抓住它。 孟根带着五个人,甩着绳套专门去抓黑马,于是一场二十人抓一匹马的战争开始了。黑马的前路被十几个人挡住了,侧面是那些精准的绳套逼近。黑马竟然不改变路线,因为它一变,后面的马群就会跟着变。谭仲恺等人看着黑马直冲着他们过来,身后是万马奔腾的轰鸣,脸色也不禁变了,而身下的坐骑开始不安地后退,眼看黑马要冲到身前,谭仲恺等人的马纷纷自动掉头,向后逃跑。 孟根一马当先,冲向黑马,手中的绳套果断地挥出,那个绳套精准地套向黑马的头部。可是黑马身形飘忽,绳套蹭着它的耳朵落空了。几乎前后脚,那几个牧民的绳套也纷纷扔过来,就像是半空中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不断封堵着黑马的出路。黑马的速度快得惊人,奔跑路线飘忽不定,第一个绳索落空,后面的绳索也一个个落空,而错过一次,机会就没了,因为没有任何马的速度可以追得上它。但,一个人影从半空中落下来,是天行。 天行没有绳索,他唯一能用来套马的,就是他自己。就在大家去封堵黑马出路的时候,天行策马靠近黑马,当所有人的手段无效,毕竟也干扰了黑马的节奏和速度,天行抓住时机,策马冲进马群,顺势狂奔,眼看自己的马首接近黑马马尾,一个凌空腾跃,从空中落下来,坐到了马背上。 令他意外的是,黑马没有激烈地反抗,竟然就这样带着他一路狂奔,直到身后的胡哨声c呼喊声渐渐消失,黑马依旧飞一般地奔腾着,马背上的天行只觉得风迎面而来,大地向后倒退。他心里开始发虚:这茫茫草原,它是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啊!就算自己驯服了它,也找不到回去的路,难道要让黑马收留自己吗? 就在天行觉得黑马真的要跑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它终于渐渐慢下来停住了!它身后庞大的马群也随之止步。天地之间突然安静了!天行不敢稍有放松,他迅速观察了周围,发现右面不远处是山林,其它的依旧是望不到头的草原。跑累了的马儿,纷纷变得放松,有的低着头吃草,有的缓缓走动,也有的或昂首四顾,或摆尾甩头。天行觉得,只有一匹马没有放松,就是他骑虎难下的黑马! 天行低头看黑马,它昂首站立在一个草坡上,风吹动着它飘逸的长鬃。此刻,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黑马大大的黑眼睛,长长的睫毛,它的眼神带着冷静和轻蔑。天行缓缓伸手想触摸一下它的头,就在天行的手几乎马上就要触到它的时候,黑马突然一声长嘶,后蹄直立,前蹄凌空,几乎和地面成为直立角度,天行虽有心里准备,但马身滑溜又没有马镫,腿脚使不上劲,他又不愿去拽马鬃,只得双手搂住马脖子,双腿勉强夹住马身,像个猴子似的半挂在马脖上。 黑马前蹄落下,天行癞皮狗似的趴在马身上,想要赶紧调整重心,可是他才一动,黑马猛地后蹄飞踢,一股巨大的冲力把本来就重心不稳的天行立刻掀翻了,天行像是被巨手从马脖子上扯下来,然后狠狠地甩出去,落在了黑马的面前,仰面在地的天行可以看到黑马俯视它的眼神,带着高高在上的冷傲和戏谑的嘲笑,即便是它的两个大鼻孔,似乎都在一抽一抽地笑。但,一眨眼的功夫,那嘲笑就不见了,黑马前蹄高抬,冲着天行就跺下去。天行一个就地打滚,滚向马腹一边,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地上弹起来回到了马背上。 接触到马背还不到三秒,黑马暴怒了。它再次后蹄飞踢,前蹄腾空,反反复复,数不清多少次,天行这次是既有心理准备,也有过实战经验,跟一块烂泥一样贴在马背上怎么折腾都不下来。 黑马安静了片刻,天行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等着继续接招。果然,毫无前兆地,黑马箭一般冲了出去。马前冲的速度势如闪电,巨大的惯性差一点把天行抛下来。天行迅速把重心前倾,以达到人马同步,但同时也暗自防备着,黑马必然有它的杀手锏。果然,黑马在急速前行中,又一个毫无征兆地急停,一股无形力量生生把天行从马背上掀起来,直接飞过马头落下来。天行纵然有准备,也只能尽力稳住身形双脚落地,没那么狼狈而已。人和马对视了几秒钟,黑马突然扬蹄要跑。天行身影一晃,居然又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黑马再次被激怒了!它不断飞踢后蹄,想把天行再次掀翻下来,可是奈何天行跟一大块粘膏药一样粘在了背上!黑马又嘶叫着前蹄腾空,几乎直立,天行抱着马脖子像个赖猴子一样飇着。黑马发狂了,猛地又箭一般冲出去,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天行紧紧贴着马背,任由黑马发性狂奔。眼见着黑马往林子边方向跑,心里不禁纳闷:难道这马是气疯了,树林可不是跑马的地方!谁知黑马真的冲着树林去了,正对着一颗大树就撞过去。天行提着十二分警惕,任凭马跑过去。眼看就要撞到大树,黑马一个摆头,身体蹭着大树而过。普通人此时如果不下来,腿可就要没了。天行双手抱住马脖子,迅速撤回一条腿,半边身体挂在马背上,躲过这个狠毒的招式,依旧恢复成一帖粘膏药。继续做了几番尝试后,黑马放弃了树林,又折回身跑向草原,跑到了一个不大的湖边,湖水低洼,四周是缓坡。黑马跑下坡,却又往坡上跑,突然一个马失前蹄,前腿跪倒,身体迅速向一侧倒去,如此一来,马背上的人要是不下来,就会被生生压断一条腿!天行反应很快,双手一撑,人就向另一侧倒飞,黑马倒地,可天行却站着。马迅速地站了起来,可是天行没有再跳上马背,他站在马头对面,看着它的眼睛,和缓地说:“你是真的不想做我的伙伴吗?还是你舍不得这个草原,舍不得你的马群?” 黑马看着他,不再狂躁,却也没有再高昂着头。它的眼神透出安静的柔光,是一种友好的神色。天行缓缓伸出手,越来越近,终于触摸到了它,它的大眼睛里映着天行的影像,轻轻地摆了摆头,摩擦着他的手。天行惊喜万分,他懂了它的心意,上前一步,两只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和颈,而它也温顺地回应着,轻轻打着响鼻。 天行注意到马身上已经有了细汗,他轻轻拍拍马鬃毛,说:“你渴了吧,我们去喝点水。”便往湖水边走,黑马温顺地跟着,在水边低头喝水。天行也用手舀了水喝了几口,甘甜清冽,抬头看着周围的景色,湖水映着蓝天白云,青草依依,野花盏盏,竟然如此迷人。他走到缓坡上躺了下去,顺手摘了一根草杆,放在鼻下嗅着青草的芳香,然后放在嘴里轻轻一咬,淡淡的苦涩更让人心情愉悦!黑马悠然地在旁边吃着青草,好像刚才的那些斗智斗勇都不曾发生,人和马早已是熟识的老朋友。天行的心醉了,简直要融化在蓝天里,他甚至希望变成青草,就这样自生自灭,偶尔让马儿啃咬!渐渐地闭上了眼,竟然打了个盹,一个没有梦的盹! 猛然间,他睁开了眼,翻身坐起,蓝天依旧,湖水依旧,自己好像只是闭了下眼睛而已,只是一瞬间,这一天的一瞬间,更是这一辈子的一瞬间,也是唯一的一个一瞬间,没有任何意念和情绪,忘了世间万物甚至自己的一瞬间。就好像菩提树下,释迦顿悟的一瞬间。转瞬即逝,却的确存在过,也许不会再拥有。 黑马仍然在静静地吃草,一小口一小口,优雅而悠闲。天行必须考虑回去的问题了,总不能真的让黑马收留自己,跟着它和它的马群去浪迹天涯吧。突然,对这个想法,天行倒是觉得有趣,也许有一天,他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和黑子在草原自由自在,浪迹天涯,也是人生难得的际遇吧! 可当下却必须回去,但他不想带着黑马离开草原,因为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是战场,他不能给黑马一个残酷的将来。怎么回去?天行闭上眼静静想着今天出来的路径,大致辨明了孟根行营的方向,睁开眼仔细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林,谢天谢地,有了这片山林,他就有数了。 天行站起来,走到黑马的身边。黑马抬起了头,静静看着他。天行抚摸着它丝绸般的长鬃,说:“草原太大了,你能送我回去吗?我保证,不会有人为难你,你还会回归你的马群,那是属于你的天地。希望将来,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好吗?” 黑马静静地看着他,眼光安静而温和。天行带着它走向山林的方向,然后慢慢走到侧面,轻巧地跃到马背上,天行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右侧,黑马上了缓坡,朝着山林方向飞奔起来,四蹄腾空,像是在草上飞腾,却又平稳轻快,与之前是完全不同的节奏。 都已经下午了,在孟根的行营里,大家望眼欲穿地等了好久,也不见四当家的骑着黑马回来,有些慌了,纷纷来找王爷。 “王爷,您能不能派几个人去找找我们当家的。都半天了,也不见影子。草原大,迷了路就麻烦了!“ 王爷却说:“你们对你们当家的也太没信心了!我这个二弟肯定会骑着马回来的!你们听我的,没错!” 大家只好回到帐篷里等着,正等得心焦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喊:“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大家赶忙跑出来看,果然是天行骑着黑马跑过来。 抖机灵兴奋的说:“还是咱四当家的,这么烈的马都驯服了!我可要好好看看这匹马!” 庞五说:“小心,别靠近马屁股,你的小脑袋可一踢就碎了!” 天行到了营地边缘就下了马,再一次看着眼前这匹俊逸非凡的骏马,轻轻抚摸着马鬃,拍着马脖子,说:“谢谢你!以后,我就叫你‘黑子’好吗?将来,我到这里找你,如果有缘,我们再见!”说完,抱着马头片刻,自己的额头抵着黑子的额头,松开了,退后一步,说:“走吧,你的家人和兄弟在等你,走吧!黑子!有缘再见!” 黑马扬了扬头,轻轻嘶鸣一声,掉头飞奔而去。正兴奋地走过来的众人都愣住了。抖机灵扯着脖子大喊:“跑了,它跑了!四当家的,你的马跑了!” 天行微微一笑,对他们说:“它属于这个草原,我答应他,送我回来,就回去!” 庞五瞪大眼睛说:“四当家的,它还会说话啊!太神了吧!” 天行说:“它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它什么都懂!我们成了朋友,我管它叫‘黑子’” 一听“黑子”这个名字,大家眼光都黯淡下来,三小姐的“黑子”,谁能忘呢! 随即,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过来:“好,不愧是我草原上的雄鹰!我们草原的子民都把马当作朋友!那匹头马已经认了你作一辈子的伙伴!好样的!天行!”孟根从后面走过来。 天行上前说:“大哥,我放了黑子,你不会怪我吧?” 孟根大手一拍天行的肩头说:“不会,我说了,我只做媒,剩下的我就不管了!走,我们喝酒去!” 一天之后,孟根派人接到了吕良诚的队伍,大家看到天行他们不仅全数都在,还多了一百多个洪帮兄弟加入,都兴奋不已。抖机灵的那张嘴又闲不住了,很快,庞五的后背成了大家打趣的核心,庞五每每看到抖机灵都恨得七窍生烟。而陶富海的战绩也让那些炮兵们很是羡慕,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又是一个晚上的狂欢,第三天,天行要带着大家继续上路,和孟根依依惜别。 天行有些伤感:“大哥,现在东北战事紧张,日本鬼子异常凶狠。将来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到草原见到大哥!还望大哥多多保重!” 孟根握着天行的手说:“二弟,如果东北不保,恐怕我们蒙古草原也难逃厄运!我们各个部族也都关注局势的发展。你们此去黑龙江,如果实在难以支撑,就找大哥来。我们兄弟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天行紧紧握着孟根的手,说:“好!一言为定!大哥珍重!” 孟根此次还送了一百匹战马和一些粮草给天行。天行上马刚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大叫:“那匹头马回来了,它回来了!” 果然,马蹄声声,一匹骏马,马鬃飘扬,四蹄腾空,犹如天马从天而降。蒙古牧民们激动了,一起呜呜大叫欢呼雀跃。天行纵马迎了上去。黑子站住了,天行下马来到黑子面前,伸出手,黑子摆着头,摩蹭着他的手。天行难掩内心的激动,双手抱住马头,眼睛竟然湿润了。他轻声说:“黑子,谢谢你来和我道别!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到草原来找你。希望那个时候,你的马群更大更强壮!再见了,黑子!” 最后紧紧拥抱黑子,天行翻身上马,拨转马头要走,谁知黑子蹿过来拦住马头,前蹄凌空,一声嘶鸣。天行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一瞬间的激动之后,眼光黯淡下来,他对黑子说:“黑子,我要去的是战场,生死难料!你还有你的马群需要你,我们后会有期吧!”说完拨转马头要绕开。黑子又是一声嘶鸣,天行喊了句:“黑子,你的马群需要你,你回去吧!”继续拨转马头。可是黑子竟然再次前蹄凌空,一声长长的嘶鸣,天行的坐骑竟然不断打着响鼻后退,左右打转,不肯前行。 旁边的孟根喊了一句:“把我的马鞍拿过来!”手下卸下了马鞍,孟根亲自过来给黑子带上了马鞍,手下还要把缰绳拿过来,孟根说道:“那个就不用了,这马和二弟心意相通,用不着那个!”然后对天行说:“大丈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别那么婆婆妈妈的。这是黑子自己的意愿,死了也不会后悔!你就让它跟着你,天命如此!” 天行看着黑子的眼睛,黑子的眼神清澈而冷静,天行一咬牙,手一按,脚下用力一蹬,直接从马上飞到黑子的背上,稳稳坐好。用手拍拍它的脖子,抱拳对孟根说:“大哥,我们走了!草原的兄弟们,我们后会有期!” 当队伍缓缓开始行进,身后传来响亮而浑厚的号角声,那是出征的号角,天上猎鹰盘桓,人们心头翻滚着壮士扼腕的悲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在蒙古草原上行进两天之后,大家转而向东进入了山林,翻过山,离齐齐哈尔就不远了。自从天行有了黑子,所有的马匹都刻意保留一段距离,天行只需要用手或者腿轻轻一碰,黑子就能领会意图,看得所有人都羡慕不已。元魁c元英c顺子一有机会就围着黑子转,可是要想碰碰它,除非是天行在,否则黑子一副高傲外加凶狠的模样,让大家都望洋兴叹,上去骑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即使天行在,黑子照样不赏脸。元魁元英都没机会,抖机灵更摸不着边了,只好远远看着马屁股,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庞五可是找到了报复的机会说:“我说你不是爱抖机灵吗,怎么连个马毛都挨不着?原来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爷有眼啊!” 抖机灵没好气地说:“你有本事你去啊!你要是能让黑子碰一碰,我叫你一声哥!” 庞五装作没听见,说:“我的耳朵没听错吧!你说如果黑子让我碰,你就咋的?” 抖机灵想都没想,不耐烦地说:“我就叫你哥!” 庞五马上大声应着:“哎!冲你这一声,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气得抖机灵直翻白眼!自打庞五应了这个挑战,就神神秘秘地经常失踪。然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身上多了个布兜,系在腰上,不知道装得什么东西,还不让人看。渐渐地,那个布兜越来越鼓胀。等休息的时候,他跑到黑子面前,从布兜里掏出东西给它吃。想用吃的来贿赂黑子的办法早让大家用烂了,可是黑子对所有人手中的草都不屑一顾,即便是不拿在手里,放在黑子面前的地上,黑子都不屑一顾,从不碰触。 可是这回有点不同,庞五给黑子的不是草,是果子。他拿出一些果子放在黑子面前的地上,然后推开两步,笑着说:“黑子,尝尝,甜着呢!我尝过了,不匡你!” 黑子看看庞五,低头嗅嗅那些个果子,把头偏到一边继续吃它的草。抖机灵冷笑着说:“热脸贴了冷屁股吧!还以为你多能耐呢!” 庞五也不急,自己退到一边,从布兜里掏出了个果子递给天行和顺子他们,说:“这是狗枣子,熟透了,甜着呢!” 大家尝了尝,果然汁多甜美,就还要,庞五又给了几个,就捂着布兜不肯再给了,说:“这些要留给黑子吃,我还等着抖机灵再多叫几声哥呢!” 突然顺子叫起来:“吃了,黑子吃了!嘿,你这招可真灵了!咋我们的草就不吃,就吃你的果子呢?” 庞五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吧?马儿也喜欢吃甜的,可惜没有胡萝卜。不过这些狗枣子和沙果也不错!”说着,又走过去掏出一些果子放在地上,黑子竟然毫不客气地全吃了。庞五这回手里托着果子递上去,黑子看看庞五,大概是抵不住果子的甜美诱惑,略一矜持,就把果子吃了个干干净净。庞五干脆把整个布兜打开,铺在地上,黑子低头一个接一个地吃起来,庞五趁机用手摸着它飘垂的长鬃,黑子只略微闪了闪,也就没有拒绝。庞五摸着它黑绸子般的鬃毛,咧着嘴笑开了花,眼睛还不忘得意地瞟着那边傻愣愣的抖机灵,挤挤眼撇撇嘴,抖机灵立马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庞五的这个翻身仗打得实在漂亮,不仅成为被黑子允许亲近的除天行之外的第一人,还让死对头抖机灵乖乖地认了哥。不过,最实惠的还是黑子,从此不愁有源源不断的甜食供应,偶尔投桃报李,让这些上供的人亲近一下而已。 这一路无惊无险,像是个庞杂的观光队伍,充满了欢声笑语,插科打诨,学生们恢复了天真纯净,土匪们尽显绿林豪情,士兵们忘掉腥风血雨,广袤的山林,承载着白山黑水的最后一片乐途,静静等着大雪封山,再将一切生机掩埋。 翻过最后一座山峰,远远的可以看到炊烟袅袅,听到狗吠鸡鸣。当山下村庄的村民们看到从山里钻出这么一大群不伦不类的队伍,有些不知所措。此时,还是有着政府色彩的身穿军服的吕良诚出面更好些。 打听了消息的吕良诚回来说:“这里叫公鸡岭,往东北方就是齐齐哈尔,今天天晚了,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差不多两天就到了。” “日本鬼子有什么动静么?” “乡下人消息不灵通,但是好像已经准备反击,各地在为筹集粮食和劳工。” “太好了,只要他们抗日,我们就没有白来!” 元英突然说:“舅舅,公鸡岭离爷爷奶奶的龙岗村不远了。我们也是顺路,我想他们了!”说着眼圈有些红了。 天行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年在龙岗村过年的热闹,一家人十几口子,屋子里都坐不下,包了数不清的饺子,一屋子人吃着饺子,喝着酒闹了个通宵。如今回去,应该是怎样的情何以堪啊! 天行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温和地说:“好!我们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和乡亲们!” 第二天一早,大家整装上路,下午,就到了龙岗村。龙岗村的哨兵看到是元魁c元英他们,飞奔着回去报信。很快,元战和祁老太太就带着大家出来迎接,一看到元魁和元英,老太太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两个孩子一起扑到奶奶怀里放声大哭。天行上前跪倒在地,哽咽着说:“天行不孝,没有保护好姐和姐夫。天行向二老请罪!”说着就以头触地,失声痛哭。雷公寨的一众兄弟也跪倒在地,说:“没能救出二小姐和二姑爷,我们向二老请罪!” 元战虎目噙泪,上前搀起天行,对大家说:“兄弟们请起。这笔帐我会算到小鬼子头上,有朝一日,要用鬼子的头颅祭奠孩子们的在天之灵!” 有人大喊:“我们一定要报仇雪恨,血债血偿!” 兄弟们齐声说:“报仇雪恨,血债血偿!” 大家进了村子,天行几个人也进了元战家的院子。祁老太太早就发现秀儿不对劲,一到屋里,马上过来看秀儿,秀儿却痴痴呆呆地不认人。老太太抬头问天行:“天行啊,秀儿这是怎么了?” 天行讲了实情,老太太看着秀儿就忍不住泪水淌下来,一边抹泪,一边咬着牙说:“天杀的小鬼子,这么祸害人,迟早要遭报应,让天雷劈死!” 天行又把雷公寨的遭遇讲了个大概,元战攥着拳头,狠狠敲在坑桌上,说:“鬼子以为跑了,这关东就是他们的了!做梦!只要是我元战的子孙,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把鬼子赶出去! 天行出来看了婶娘母子,回去的路上看到顺子跑过来,说:“大哥,走,我带你去看‘天狼星’!” 天行以为听错了,问道:“什么?” 顺子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顺子拉着他来到村口,看到一个土堆上蹲坐着一头狼,灰色的狼。天行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在人生活的村庄里怎么会有狼?旁边一群孩子里面跑出来一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兴奋地说:“天行叔叔,你看看,它像不像‘天狼星’?” 天行仔细端详这头狼,他的个头虽然没有‘天狼星’大,但好像正是盛年,浑身散发着雄性健壮威武的气韵。它看起来很孤独,那双灰黄色的眼睛透出一种弃世的冷漠,还有一丝不羁的野性,可惜,这种野性所剩不多,远不能和当年的‘天狼星’相比。 那个孩子迫不及待地讲了他和这头狼的际遇。原来,自从他们第一次到龙岗村,孩子们听了顺子讲天行和“天狼星”的故事,大家对狼的印象从恐怖和厌弃,变成了崇拜和渴求,很多孩子都想拥有一头狼。这个幸运的孩子叫栓子,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常常进山狩猎,两年前,竟然意外看到一只摔伤了腿,落了单的小狼崽,死活要抱回去养。父亲拗不过就依了他,于是,栓子就真正拥有了一头狼,他给它取名“天狼星”。 天行看着“天狼星”,脑海里有闪现了当年的“天狼星”,左臂被天狼星咬的伤口深及入骨,可是近两年已经很少再酸痛了。“天狼星”渐渐淡忘的身形,今天被眼前的这个同名的狼重新勾勒出来。天行走近“天狼星”,“天狼星”警惕地看着他,霍地站起来冲着他龇牙,栓子赶忙过来制止它。天行站住了,对栓子说:“没错,他很像‘天狼星’。可是,狼是属于山林的,它和狗和不了群。” 栓子也有些沮丧,说:“是,可是我舍不得,‘天狼星’也喜欢我。” 天行懂得这种情感,只是说:“这是上天给你们的缘份。好好待它。” 天行只在村里盘桓了两个小时,就要带着大家离开了。临走前,齐老太太要留下秀儿:“天行啊,你们是去战场,带着秀儿不安全,就把她留下来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天行也有此意,当然答应,同时也要把从寨子里带出来的一些老人和孩子,以及元魁c元英和顺子一并托付给元战夫妇。两位老人满口应承,可是元魁c元英和顺子坚决要跟天行去。元战说:“天行,就让他们去吧!孩子们也不小了,上不了战场也能做些其他的事。早点历练历练,早懂事早当家!” 天行只好答应了。如此,没有了弱小,大家的行进速度就加快了些,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到了元龙在城外的军营驻地。 元龙接到了消息,出来一看,大约三百来人的队伍,一百多匹战马,至少一多半人都有枪械,竟然还有不少机关枪和六七门迫机炮,阵势还不小呢!见了两个侄子,自然免不了一番伤痛,好在元彪后继有人,也算是上天垂怜了! 自从上次和天行初次见面,元龙已经几年没见过天行了,没想到几年的功夫,天行日渐成熟,竟然可以统领三百人突破鬼子的追击,一路还能招兵买马,可见的确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天行将潘玉真和元彪遇害的经过,以及雷公寨被毁,带着大家如何摆脱追击的事大致讲了,元龙在伤心之余,不禁对天行更是刮目相看:“天行,没想到几年没见,你就真的是长大了!再不是那个简单的小伙子,以你的行事作风,可以领着几百人上阵杀敌了!” 天行问:“元师长,长春等地的丢失,重要原因是收到不抵抗的命令弃城而逃。不知道您这里是否也收到同样的命令?” 元龙脸色难看,说:“不错,我们也收到不抵抗的命令,说是要等国际社会的调停,让日本人罢手。” 天行愤然地说:“日本人已经占了辽宁c吉林两省,他们甘心退出去吗?那些枉死之人就白死了吗?我不明白,杀我国人,占我土地,为什么不反抗,一味等着别人来插手,这不是我们自己的事吗?我不懂国家大事,我只知道,自助者天助,我们自己不管自己,别人凭什么来帮你!” 元龙瞪着眼看着天行,也不说话,天行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想问,元龙竟然仰天长叹:“老二,大哥真是对不住你啊!上次抢了你的曹秉义,这次你把天行给我送来,我发誓,管他什么狗屁命令,我元龙必会血战到底!你在天上看着,数数我杀了多少鬼子!” 天行腾地站起来,抱拳说:“元师长,天行愿跟随师长,赴汤蹈火,生死不负!” 元龙也站起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就等你这句话!来,我们坐下说。”待两人坐下了,元龙接着说:“也不瞒你,虽然我们接到了不抵抗的命令,但是,我们黑龙江督军马成义将军已经和大家一致同意要反击日寇,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天行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总算没有辜负弟兄们,这次是来对了!于是说:“那,师长,我们要怎么做?” 元龙说:“现在日军正在向黑龙江集结,他们的前锋部队已经到了马将军所在的哈尔滨。大战在即了。现在,我们的形势虽然不占优势,但也不至于太糟。吉林的朱长文将军率领三个旅已经退到了黑龙江境内,和马将军成掎角之势,在人数上占优势。因为我们要抗日,很多被打散的残部纷纷投奔过来,还有不少像你们这样的江湖义士,甚至社会上各色人等,都纷纷要加入我们。我们估计,这些人加上正规军大概有二十多万,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天行眉毛一挑,兴奋地说:“二十万人,那日本鬼子有多少?” 元龙说:“估计现在只有一个师团,大概两万人。但是他们还在不断增兵,而且,他们有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武器装备远远优于我们。而我们却没有任何后援,子弹打一发少一发,也没有飞机c大炮c坦克,全靠我们的血肉之躯!” 天行只听说过飞机这个名称,其他的根本没有概念是什么样的武器。不过,联想起来雷公寨的那几门迫机炮和一些机关枪,的确比猎枪大刀要很有杀伤力,想必那些东西都是杀人利器! 天行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只好问:“师长,我们有什么对策么?” 元龙说:“不管怎么个打法,我们也得打!看看马将军怎么部署吧!对了,我看你们还有几门迫机炮和不少机枪c战马。你们这个阵容可是够豪华的了!” 天行说:“那些炮和机关枪都是姐和姐夫给雷公寨装备的。可惜我们拿不了太多的东西,好些炮弹都还埋在雷公寨的后山上。吕连长是驻守长春城外的炮营的,都是打炮的好手,正好能配上。一百匹战马都是蒙古王爷孟根所赠,元师长用得着,都拿去!” 元龙说:“太好了,不光是有炮,还有炮手!你小子真是财大气粗!吕良诚的和你们的炮,我就都收了。你带的这些人太杂,况且我们也没有多余的枪械弹药,不能收编成正规军。马将军有令,凡是可以立即收编,其他人要归属到黑龙江救国会安排。你知道救国会的会长是谁?就是你的结拜大哥,洪帮堂主叶枫!” “不过,”元龙又说:“放你走,我可舍不得!我想让你到我的麾下,你不是有很多战马么?说来惭愧,当初因为骑兵费用太高,我为了多买其它军械,就把骑兵缩减到一个连,听说日本鬼子是有骑兵的,而且冲锋的时候很厉害。我再给你找些人马,给你凑一个营。这样,我再和叶枫联系联系,看他那边有多少人马可以给你,争取尽快凑出一个营来。” 天行多少对军队的建制有点概念,知道要是一个营,就要有大概五百人左右,估计五百人是没问题,可是五百匹战马就未必短时间内凑得齐了。不过,趁现在是个空隙,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叶枫大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将众人暂时安置在军营,天行带着唐仲恺策马飞驰进了齐齐哈尔,径直来到萃园。很快,叶枫就迎了出来。两人几年不见,自是格外亲热! 叶枫说:“二弟,你可变了,不细看,快认不出了!” 天行说:“大哥,你没怎么变!时间真快,几年过去了,我日日盼着能见到大哥!” 谭仲恺抱拳道:“人堂副堂主谭仲恺见过叶堂主!” 几个人刚要往里走,叶枫一眼瞥见天行的马,竟然没有缰绳,不禁站着仔细打量了一下,说:“二弟,你怎么得到这样一匹神驹!唯有这样的马,才配二弟!”两个人会心一笑,往园内走去。 大家谈了各自分开后的事情,之后很快进入正题。叶枫说:“二弟来得太好了!南边两省一沦陷,凡是有心抗日的人都北上到黑龙江来了。被打散的都直接被编入了军队,其他各方要求参战的人都归我们救国会管,至于捐赠银钱物资的,归抗援会管。因为救国会里的帮会派系占一多半的人数,又数洪帮人多势众,所以我就被推举为救国会的会长,副会长是大刀会和红枪会的两位兄弟。现在陆陆续续加入我们的有两c三万人了!我有些忙不过来!你来了,我可就有好帮手了!” 天行有些窘迫,说:“大哥,真对不住!元师长让我组建一个骑兵营,以对抗日本骑兵。怕是要让大哥失望了!” 叶枫听了微微一怔,马上笑着说:“都是打鬼子,大哥不会不顾大局!只要我们兄弟并肩作战,就是人生一大快事!” 天行既感动也感激,说:“大哥,我这次来,也是来求大哥帮忙。如今元师长只能凑出大概两百多匹战马,我们还需要将近三百匹战马,三百名骑手。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帮忙凑齐?” 叶枫说:“三百名骑手不难,可是这战马一时很难。如果是普通的马,比如说耕田拉车的马,行吗? 天行说:“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将就着,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训练。反正有总比没有好!” 叶枫说:“成,我去想办法,给我二十天时间,我把马和人给你送去!” 天行清楚,短短二十天要凑出三百骑,如果叶枫办不到,那就没人能办到了。 二十天后,兵营里人声鼎沸,马嘶声声,叶枫亲自带着三百骑来了。虽说也有些老迈瘦弱的马匹充数,但多数马匹还是健壮的,虽然真正的战马不多,如果加以训练,也还是可以一战的。 马匹倒没什么,可是马上的这些个骑手却让天行和军营的兄弟大开眼界。三百名骑手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三队,每队大约一百人,把他们区分开来的不是别的,是手中的武器。一队人手持一人多高的红缨枪,红缨飘飘,枪尖闪闪,每人头缠红布头巾,都是红枪会的兄弟;一队人每人背着一柄宽背大刀,刀刃寒光四射,刀柄穿着一溜五个大铁环;第三队就热闹了,不仅服饰五花八门,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有身背弓箭的,有拿猎枪,长矛,棍棒,大斧,剑,流星锤,九节棍,竟然还有人提着一柄类似关公青龙偃刀的兵器。 大家全围上来看热闹,有人问:“我说,这位好汉,你那手里拿的是什么兵器啊,看着咋好像是关老爷的那柄青龙偃月刀?” 那人把大刀一举,大声说:“就是关老爷的刀。我拿着关帝庙里的刀比着,自个儿打的!怎么样,就鬼子那小脑袋,一刀一个,比切菜都容易!” 有人大声叫好,有人打趣他:“你会耍不,耍给我们看看,也让大家开开眼!” 那人白白眼说:“这刀是杀人的,又不是戏台上耍给人看的!要看,你就立了桩子,我让你见识见识!” 有人左右看看,看到林子里有棵树,树干跟人的脖子差不多粗,指着它说:“你要能砍了那棵树,你就是关老爷再世!” 那人单手提着大刀,说:“好!你们看好了!”说罢打马跑过去,快到跟前,双手抡起大刀,冲着大树劈了过去,真的是手起刀落,那棵树应声而断。大家齐声叫好。那人打马回来,抖机灵过去羡慕地说:“我说关老爷,能给我看看你的刀行不!” 那人爽快,把刀打横,往他怀里一丢,没想到双手接刀的抖机灵往后退了两步,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了!那人赶忙下马,单手先拿起刀,然后拉起了抖机灵,说:“对不住啊,兄弟!我这刀沉了点,忘了提醒你!” 抖机灵有些窘,问:“这位大哥,你这刀多重啊?” 那人说:“我用了七十七斤生铁铸的。” 旁边有人听了乍舌,说:“老天,七十多斤,好汉真是关公再世啊!” “听你这意思,这刀是你自己做的。” “我就是铁匠,当然是我自己打的。”那人实话实说。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惊叹,一个声音说:“你也就是凭着一身蛮力,敢跟我过几招么?” 大家循声望去,一个人从红枪会里闪身出来,可是他的枪是一杆通体生铁铸造的铁枪,枪尖下飘着黑色的缨子。此人和虎背熊腰的铁匠比起来,就单薄多了,可是眼睛亮晶晶的,颇为有神。他策马前行,神色轻松,说:“我这柄铁枪虽然只有你的刀一半重,可是我看你只有蛮力,没有丝毫章法。砍个不会动的树还行,小鬼子会伸着脖子等你去宰吗?” 铁匠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能服软,提刀上马说:“好!那我们就比试比试,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周围众人见有好戏看,哗啦啦围过来,起哄架秧子的唯恐天下不乱。 天行笑着问叶枫:“大哥,这些人你是怎么招过来的,怎么像是梁山好汉都聚齐了!” 叶枫说:“我贴了个英雄榜,招募谙熟骑术,会武艺的人参军当骑兵。你不知道,好几千人抢这三百人的名额。这些是筛选过的,虽然看着像是草莽之人,可都是有点绝活的。就说那个铁匠,他不会武艺,可是一身蛮力惊人,如果调教一二,是个勇将。那个拿黑缨铁枪的,外号‘七郎’,说自己是杨七郎转世,家传武艺,是红枪会的总教头,兼副帮主。咱们别管他们,不妨看看,你心里就有数了。” 那边两个人已经各自站好了位置,遥遥相对,一个提刀,一个横枪,顿时杀气腾腾,鼓角铮铮。几乎同时,两匹马相向而动,越跑越快,铁匠圆睁虎目,双手握刀,看看到了近前,抡起大刀冲着‘七郎’脑袋砍下来,‘七郎’似乎被动,横枪一挡,‘噹’一声,火星四溅,‘七郎’虎口已裂了,心里吃惊,本来自己想试试此人到底有多大的力气,没想到自己差点就挡不住,成了冤魂了!于是两马交错,‘七郎’收起了原本的傲气,倒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当再次交锋,‘七郎’不让铁匠再占先机,趁他才挥起大刀,一挺枪,直捣乌龙,冲着铁匠的门面就刺。铁匠虽然不会刀法,但反应倒是不含糊,大刀冲着铁枪就抡过去,荡开了铁枪,心里也对对手的不俗身手有了忌惮,多加了小心。两个人打了几个回合,铁匠毕竟缺乏经验和章法,开始走了下风,这时,一个拿流星锤的壮汉策马出来,说:“大力哥,我来帮你!” 哪知一个拿着九节棍的中年男子冲出来拦住说:“二对一,不公平,我们来过过招吧。”两个人就打了起来,那边大刀会的人也按捺不住了,一个人站出来说:“有谁愿意跟我比比?” 马上就有个拿剑的出来说:“刀剑无眼,这位兄弟小心了!” 这么一会儿,不大的场子,三对人各自捉对厮杀,围观的人更来劲了,不断呐喊,火上浇油。天行和叶枫对视一眼,叶枫说:“二弟,这些人都是野性难驯,你不露两手镇住他们,将来不服管。那个铁匠要撑不住了,你快去吧!” 天行应了一声,空着手,策马径直冲着铁匠和‘七郎’去了。此时铁匠败象已露,破绽百出,大刀走空,‘七郎’看准机会,抖枪冲着腹部就刺。铁匠不及回救,竟然采取同归于尽的招式,反手挥刀斩向‘七郎’脖子。天行适时赶到,一手握住铁枪用力一带,‘七郎’被扯下了马,大刀走空,余势冲着天行而来,天行一个后仰,让过刀锋,立即反手夺了大刀,冲向另外一对,刀锋翻卷,挂住了流星锤,再一挥,带走了九节棍,马不停蹄到了第三对刀剑相交的中间,用大刀的长柄荡开刀剑,两个人的刀剑差点被震脱了手,惊得住手细看是什么人有此手段。 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天行卸下了流星锤和七节棍,分别扔还给了各自的主人,然后单手将青龙偃月刀平稳地扔向了发呆的铁匠,位置刚刚好,铁匠一抬手就轻易接住了。天行冲大家抱拳施礼道:“各位兄弟,既然是比武,点到为止。在下李天行,受命于元师长组建骑兵营。今后,我们是军人,是兄弟,从此兄弟同心,赶走鬼子,夺回我们失去的家园。” 大刀队的一个人说:“你是李天行?可是曾经在天门山一个人连败三位洪帮堂主的‘镇三关’李天行?” 天行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承蒙洪帮兄弟有意相让,成全在下而已!” 那人大喊一声:“弟兄们下马,见过李大哥!”大刀队的人纷纷下马,抱拳施礼,齐声说:“李大哥!” 其他人一看,也都纷纷下马,也喊道:“李大哥!” 天行忙下马还礼。旁边的叶枫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天行让人把兄弟们安排到临时划拨的军营,和叶枫进了军帐。叶枫说:“怎么连个屋子都没有,只这些帐篷,倒越发有古时候金戈铁马的气氛了。” 天行说:“一下子增加一个营的人马,有帐篷就已经是运气了。我实在是发愁,人马虽然齐了,军装c兵器都没有。而且,我跟本不知道骑兵应该是什么样子,怎么训练?担心将来上了战场,别辜负了师长的期望,也别害了这些兄弟的性命!”天行真的是一头雾水,甘苦自知。 叶枫看了看天行,坐下来淡淡地说:“军装和兵器你交给我,争取三十天给你赶出来!至于如何练兵,我也不懂。不过,我给你带来一个人,此人虽然有些岁数,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前清名将曾格林沁的部下,深谙此道。虽然时过境迁,现在的骑兵可能不一样了。但是我想,如果是比枪炮飞机,我们的确不如小日本,可是骑兵还是骑马挥刀,不还是比骑术和功夫吗?即便咱的马差点,可是比功夫,小鬼子惦着脚尖都没咱的腰眼高!你先按照此人的指点练兵,我让手下去探查日本骑兵的虚实,知彼知己,何愁不胜!” 天行站起来,对着叶枫就是深深一揖,发自肺腑地说:“大哥,二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大哥在,天行心里踏实!” 叶枫站起来拍拍天行的肩头,平静地说:“二弟,我预感,和日本鬼子这一战不会轻松!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我既然遇上了,就责无旁贷!不论将来如何,你我兄弟同生共死,不负此生!” 天行笃定地点头说:“是,只要和大哥一起,天行死而无憾!” 叶枫走了,天行向叶枫举荐的曾任前清骑兵协领的老人遏岱请教训练骑兵的要领。根据分工,天行将五百弟兄分成五个连,一连是前锋连,最快的战马,最强壮的骑手;二连是和三连是左右策应部队,次等的战马,次等的骑手;四连是后备军,一半精兵,一半弱兵,是后备力量,还负责设伏,使用绊马索c钩环枪c陷马坑;五连主要负责马匹养护,日常辅助性工作,和救护伤员。 于是,天行开始全身心投入骑兵的训练,指导驯马,教习练兵。根据骑兵的特点,遏岱指点了枪法c刀法的制胜诀窍。天行让‘七郎’葛钺负责教练用枪和矛的;让大刀会的‘刀把子’金三宝负责指导刀法,并且让多数拿着杂乱兵器的人都改用刀;但是有些有绝活的,比如铁匠萧大力的青龙偃月刀,“狍子哥”曾诲的流星锤,“白毛”柳江舸的九节棍,“神箭手”独孤峰的弓箭等得以保留,天行亲自指导他们如何使用这些特殊兵器,设计了最具杀伤力的招式让他们练习。 可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顾得了头,就顾不了尾,那些日常事务的管理,尤其是各方人员c物资c器具的协调等,天行实在无暇顾及。就想找个识字的人来帮帮自己。可是这些招来的大多数都是粗旷的汉子,没几个上过学堂,就是有认字的,用了几个都不灵光,正在挠头郁闷的时候,抖机灵带着一个来找天行。天行看着他,觉得好像是见过,可是却又想不起来,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人笑嘻嘻地说:“恩人,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到青田镇大牢里救赫连堂主的时候,还是我告诉你们地牢在哪儿呢?” 这么一提醒,天行想起来了,当时这个人不跑,死活要跟着自己走,后来就一路带着他,只是竟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歉意地笑了笑说:“我想起来了,对不住,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人忙摆手说:“恩人别这么说,你忙的都是大事,我的名字知道不知道有什么要紧。我叫容大有。” 天行点点头,说:“容兄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抖机灵在旁边插嘴说:“他来找我,说还是想跟着四当家的。我跟他说了,我们是骑兵,他又不会骑马,没法留他。可是他非要见你一面才死心,我就带着他来了。” 容大有接口道:“恩人,我虽然不会骑马,可我有别的本事,您兴许用得着!” 天行笑着说:“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 容大有说:“我的祖上世代都是师爷,以前祖居绍兴,后来闯关东才定居在青田镇,我爷爷和爹爹都给县太爷当过师爷,所以我对那个地牢一清二楚。我从小就继承了家传绝学,虽然不是大才,但也有不少学问,愿为恩人效犬马之劳!” 抖机灵一副蔑视的样子说:“合着你是想给我们四当家的当师爷啊!你看清楚,现在都民国了,我们四当家的也不是县太爷,你小子敢匡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挥挥拳头吓唬他。 天行制止抖机灵,温和地说:“你想帮我什么呢?” 容大有马上说:“做师爷也是门学问。在公,是官家的军师c谋士,大可运筹帷幄c决胜千里,小可断案理财c保境安民;在私,是主人的良师益友,想主人所想,忧主人之所忧,休戚与共,肝胆相照!” 抖机灵忍不住奚落到:“说白了,不就是一只摇尾巴的狗吗?” 天行瞪了一眼抖机灵,说:“待人以诚!你要改不了这个毛病,就别跟着我了!”吓得抖机灵立马老实了。 容大有听到“待人以诚”四个字,感动得竟然扑通跪下来,天行赶忙过来要扶。容大有哽咽着说:“我不敢欺瞒恩人。我自小受先父教诲,说作师爷,首要一条就是要学择主,跟对了主人,一生平安,否则不是被弃,就是被杀。自打那日遇见恩人,就知道恩人是个能堪大任,又讲仁义的人。那么多的素不相识之人,恩人不顾安危,一个不落,出手搭救。那时,我就下了决心,这辈子,跟定了你。”说罢就磕头。 天行一把把他拉起来,心里也颇为感动,自己不过是偶然遇到,施以援手,竟然让他性命相托。他让容大有坐下来,说:“别老是恩人恩人的了,你跟着他们一样,叫我大哥吧!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你说你叫容” “容大有,宽容的容,我爹说,‘有容乃大’,因此取名,大有!”容大有认真地解释说。 “扑哧”抖机灵忍不住乐了,小声嘟囔说:“‘奶大’?也太那个了!你爹想女人想疯了吧!” 天行瞪着抖机灵,真的恼了,刚想说话,容大有赶忙说:“李大哥,没事!窦兄弟不明白而已!我在您的军营周围转悠好几天了,看着您天天忙得脚不挨地的,我就想,您忙大事,有些琐碎的事要是忙不过来,兴许我能帮上忙。” 这话正说到了关节上,天行果然眼睛一亮,说:“看来你是有心人!既然你从小跟着父亲学作师爷的学问,肯定会不少东西吧。” 容大有忙说:“我能把那些看着千头万绪的事整理得井井有条,还会算术,记账,就像,就像是个大家子里的管家,保管让大哥安心做大事,不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 天行心里高兴,还没说话,抖机灵却又插嘴了:“那不就是有钱有势人家里管事大奶奶做的事吗?” 容大有笑着说:“对对,我就是当好大奶奶,让老爷不操心!窦兄弟这个说法贴切得很!” 抖机灵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嘴强忍着,实在是百爪挠心般的难受! 天行不理抖机灵,高兴地说:“好!那就辛苦容兄弟了。我让他们把手上的事都告诉你,你整理一下,我们再商量,需要人或者东西,就来找我。对了,帐篷紧张,我让人在我这儿搭个床,也方便我们随时说事!” 天行的爽快和信任让容大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倒让抖机灵嫉妒地瞪了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运气,两三句话就让当家的委以重任,还在一个帐篷里住,也太走王八运了! 让天行惊喜的是,不过天的功夫,容大有的能力就发挥功效了。他把所有的人员登记造册,还注明职务,职责,甚至特长,还将所有长官的姓名c职务和职责抄写在纸上,公告一众官兵。这样,大家就知道找什么人办事了。然后,他将所有马匹c器械c粮食c草料等等物资登记在册,按照日常消耗,就能知道需要添置什么物资,还设置了警戒线,一旦物资储备到了警戒线,立即通知天行,组织筹备。不仅是日常事务,在军队训练方面,他还找到了遏岱,两人合作撰写骑兵训练手册和作战要领,这样就可以让各级长官时时拜读,好好领悟,不用反复麻烦请教遏岱,将来也能留作训练新兵的统一教材。除此之外,他还建议,要组建一个熟悉作战的军师团体,从收集情报到出谋划策,从而更好地协助天行指挥军队作战。 天行越看这个容大有越可爱,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然做事如此老练周全,果然不愧是师爷世家的传人。几天过去,竟然事事和他商量,引为臂膀,离不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一月后,叶枫带着几十马车的辎重浩浩荡荡地来了。一进军营,看到骑兵训练,井然有序,颇见成效,笑着对迎过来的天行说:“二弟,你这里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不错!是那么回事了!如果再换上这些军服,拿着军刀,一定威风凛凛!相信,元师长看了,又要开怀畅饮了!” 天行喜滋滋地看着那些堆得满满的大车,说:“不好好练,都对不起大哥这么辛苦地为我们操劳!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大哥就能赶制出五百套军服!” 叶枫说:“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现在不光是黑龙江的每一个中国人积极抗日,就连关内,乃至全国的人都关注我们,不仅捐赠物资,还有很多热血青年不畏艰险,千里奔赴这里要求上战杀敌!我把咱们需要的物资告知了抗援会,他们通告一发,多少工厂c作坊积极捐赠c不分昼夜赶制,甚至我没想到的,他们都替我想全了。你看,虽然军服的颜色是蓝黑色,因为实在是来不及染色,这些都是现成的布料,而且是最好的呢子,这种布料只有军官才能穿,如今,你们五百人的上衣却全都是用呢子做的!还有马靴,也都是用上好的牛皮做的。甚至皮带c衬衫c布袜c手套,通告上没有的,老百姓和那些商家们都想到了,昨日给我送过来的时候,我也甚为惊讶!” 停顿了一下,叶枫指着一车车的军刀接着说:“还有那一千把军刀,样式是我根据日军军刀设计提供的,分发给各处铁匠铺。原本想着能有两c三百就不错了,谁想到竟然送了一千把!听说为了打军刀,很多百姓把自己的锅c犁耙都捐给铁匠铺了,不收都不行,有的地方恨不得半条街都在打铁,日夜不息。二弟啊,我叶枫素来不轻易动情,可是这样的情景,也不能不慨然落泪!虽说国难当头,可是患难见真情,此时此刻,才真切感受到,我们都是炎黄子孙的血脉,我们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姐妹!”说到这,一向淡定如水的叶枫不仅语音发颤,眼内含泪,竟说不下去了。 天行看着那些大车,看着围过来兴奋不已的兄弟们,沉默片刻,大声说:“弟兄们,这些军服c军刀,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昼夜不眠不休,为我们赶制出来的。可是,如果我们不能挡住日本鬼子的进攻,他们就将成为小鬼子的刀下冤魂!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这些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汉子们,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腔激愤,容大有抓住时机,大喊道:“誓杀日寇,还我河山!”立刻,海啸般的怒吼一浪高似一浪“誓杀日寇,还我河山!誓杀日寇,还我河山!誓杀日寇,还我河山!”诺大的军营,立刻被这狂涛巨浪瞬间淹没。 天行看了一眼容大有,眼中带着赞许,容大有得意地乐了,然后就忙着分发物资去了。抖机灵还一个劲地喊着:“谁都不许动,都听咱‘大奶奶’的!” 有人打趣:“他是‘大奶奶’,你是什么,在这儿吆五喝六的!” “咳,那就是‘二奶奶’呗!” “我看,他那副尖嘴猴腮的样子,哪能是‘二奶奶’,最多也就是个通房大丫头!” 众人闹哄哄地片刻走了个干净! 叶枫莞尔一笑,说:“天行,你这儿怎么还出了个‘大奶奶’?” 天行说:“这是大家给容大有起的外号。本来这个容大有应该是在救国会的,可是他主动来找我。他祖上都是师爷,救赫连堂主的时候一同救出来的。他就认定了一定要跟着我,别看他不会武艺,可真是管家的好手!我能安心练兵,多亏了他,把所有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帮了我的大忙了!” 叶枫淡淡地说:“天行,这是你广解善缘,你真心对待兄弟们,他们才情愿以性命相托!哦,对了,有个好消息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马成义将军在哈尔滨打了胜仗!我八弟姜云才飞鸽传书告诉我的,细节尚不知晓。我想,元师长应该已经知道了,八成很快就会来通知你过去了。”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传令兵就来叫天行到总部去,叶枫也一同前往。到了总部,叶枫却不进去:“二弟,这里毕竟是军事重地,我不可贸然闯入。你去通报一声,能进则进,不能也无妨。” 天行急忙进去,不过片刻,元龙就亲自迎出来说:“哎呀,叶堂主,应该是叶会长,怎么如此见外!我们请都请不来,今后叶会长无需通报,我元龙随时恭迎!” 叶枫笑着抱拳道:“元师长,叶枫虽不是军人,也不能无视军规!军机要地,不敢擅闯。还要元师长亲自出来,叶枫实不敢当!” 几个人进了指挥部,就看到屋子的中央有一个长方形的矮桌,四周两寸高的木板围着,里面是用泥土做的山川河流地形图,还有一些小旗子插在某些地方作为标示。在会议桌正对着的墙上,还挂着一面巨大的地图,地图上有红蓝笔画的圈圈和箭头。屋子另一边有两张桌子,各自摆着几部电台,还有几部电话,好几个参谋在忙碌着。 天行和叶枫都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作战指挥部,立刻亲身感受到战争的脚步已经不远了。元龙的情绪非常好,他笑着叫所有到场开会的人都坐下,朗声说:“刚刚接到消息,昨天,马将军在哈尔滨打了胜仗,给了这些不可一世的小鬼子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娘的,自从小日本毫不费力的占了吉林c辽宁两省,狂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那个什么江户一郎带着一个旅,就扬言五日内扫荡黑龙江全境。结果打了七八天,被马将军揍得找不着北,跑回去找大人告状去了!” 听着元龙这一番风趣地通报,大家不禁开怀大笑,是啊,自从那个屈辱的九月十八日到现在,多少个煎熬的日夜,大家的心都堵得难受,今天终于可以轻松地笑了!唯有叶枫只是平静地看着,虽然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可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情。 元龙继续说:“这个胜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国,马将军的电报机都要炸了!有上自国民政府c军事委员会的嘉奖令,还有全国各个政c商界团体的贺电。听说那些报纸只要有马将军的消息,就会一抢而空!马将军给咱国人长了志气,也是我们军人的最高荣耀!” 大家都纷纷表示赞同,溢美之词纷杳而至。叶枫的面孔却越来越冷了,和这个热烈的气氛颇为反差。天行注意到了,小声说:“大哥,怎么你看着好像有心事?” 叶枫说:“骄兵必败,小日本才一个旅,大意了,又是孤军深入,败是咎由自取。他们不会就此收手,必然有了警惕。真正的交手在后面。”等大家七嘴八舌地赞美之声稍稍停歇,叶枫说:“元师长,能不能说说此战的细节?” 元龙说:“细节还不是很清楚,就我所了解的,日军兵临哈尔滨城下,兵分两路,左右夹击,他们有大炮,对守军的确造成很大伤亡。可是打了几天,小鬼子后续乏力,被马将军抓住战机,主动出击,一击而溃。带着残部退入吉林境内。” 叶枫看看元龙身后的地图,有两个红色的圈圈,一个圈着哈尔滨,另一个圈着离他不远的桐城。叶枫问:“请问元师长,听说朱将军的两个旅就驻扎在桐城,加上马将军的一个师,兵力远远优于鬼子的一个旅。如果,马将军出击之时,朱将军能够派兵抄了鬼子的后路,恐怕小鬼子的一个旅就要全军覆没了!” 元龙神色有些尴尬,说:“我没有接到朱将军是否出兵的消息。马将军和朱将军同级,想必马将军并不能指挥朱将军。不过,虽然不能全歼,也给小鬼子迎头痛击,毕竟是头一个胜仗,我们也不必苛责了!” 叶枫淡淡地说:“我并不是在意战果的大小,只是奇怪,为什么朱将军不帮自己人一把,都是抗日,何须命令调遣?” 元龙神色暗淡下来,其实,这也是他的疑问,作为军人,他更是清楚如果朱将军出手,意义决然不同。可是这确实是自己不能质疑和插手的事,他暗自佩服叶枫的冷静和军事敏锐度,只好打个哈哈说:“关于此战的细节,我还需要进一步了解。等有了答案,自会告知叶会长。不过,还是要感谢叶会长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大力支持,听说,天行的骑兵营都是你一手扶持的。元某可要在功劳簿上记上你的大功!”说着还抱拳拱手。 叶枫赶忙起身还礼说:“这都是叶枫份内之事,只要是抗日的事,但凭吩咐,叶枫一定不负所托!” 元龙哈哈大笑说:“好!既然骑兵营已经初具规模,那么我们也要见识一下了。天行,我们何时能看看你们骑兵营的军威?” 天行起身说:“五日后,请师长和各位长官来骑兵营指教!” 元龙突然想起一事,说:“既然骑兵营已经成立,我们就要按照军队建制正式委任各级军官。天行,你给我一个名册,拟定他们的职务,等五日后,我就当众宣布军官的委任。还有,你李天行,从今日起,我委任你担任骑兵营的营长!委任状也是五日后正式授给你。哈哈,大家以后就要改口了,要叫,李营长!” 曹团长马上说:“好!就等这一天了!兄弟我今晚摆酒,为李营长祝贺!大哥,大嫂在天有灵,一定会放心了!” 天行原本有些意外,听到曹团长提到潘玉真和元彪,神色黯然,元龙也沉下了脸。大家看要冷场,忙东拉西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很快也就散了。 天行拗不过曹团长,只得留下来赴宴。叶枫推辞要走,天行骑马去送。叶枫说:“二弟,我不参加你的宴席,不会怪我吧!” 天行说:“大哥,怎么会!我根本没想到要当什么营长,只是曹大哥一番好意,我也不能让他不痛快!何况,自从来到这儿,忙于骑兵营的事,也没有好好和元师长和曹团长聚聚,毕竟他们都是我姐和姐夫的亲人和兄弟!真是世事难料,一夜之间,好好一家人,竟只剩下我们几个!以前的那些日子,还时常入梦,睁开眼竟然天人永隔!”天行满心伤感,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叶枫静静地看着天行,望着远方隐隐青山,说:“这就是乱世。任何人的生命都可能转瞬即逝。死后的地狱我们见不到,可是我们却活在人间地狱里,再煎熬也要活着,因为我们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天行,我预感,将来的战事恐怕要艰苦得多!你要有所准备,别被一时的胜利乐昏了头!” 天行点头,继续追问道:“大哥,今天在指挥部,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朱将军呢?” 叶枫说:“并不是在意他这个人。天行,你也知道我们洪帮消息灵通,即便在军中,也有很多洪帮弟子。我一直都很关注政府和军队的内部情况。我最担心的就是大家的不团结。表面上看,黑龙江的人数不少,加上逃入境内的各部,加上不断壮大的义勇军,大概也有十几c二十万,并且人数还在增长,听起来挺吓人,可是,内部从来就是一盘散沙,人人都想做大,保存实力,甚至不惜借刀杀人。就拿这次的胜仗来说,我就接到过密报。马将军曾经要求朱将军派兵夹击鬼子,可是朱将军找个理由拒绝了,为此马将军大为恼火。大敌当前,尚且如此各顾前程,等鬼子大军集结,难免不会被各个击破。哼,十几万大军,要都如此,就是再多,也未必能抵挡日军的兵锋!” 天行一腔热血,让叶枫这么一盆冷水浇下来,不免有些灰心丧气,说:“要照你这么说,就算是我们都战死了,黑龙江终将不保。我答应过兄弟们,要带着他们打回去,要重整雷公寨,要重回元公馆!难道就没办法让大家一条心吗?” 叶枫看着沮丧的天行,拍拍他的肩头,说:“天行,也许我想得太悲观了。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要给你提个醒!不要被表面的热闹所迷惑,时刻保持警惕和冷静。凡事不可盲目乐观,当然也不能一味悲观。记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赢,既要了解对手,更要有自知之明,谨慎谋划,一旦刀出鞘,就要招招必杀,不能瞻前顾后。这些个,要你经历了一些事,才会真正了然于心,不必急于一时。天行,不论成败,我们只能做好本分,无愧于心罢了!” 天行认真把叶枫的这番话深深记在心里,郑重而诚恳地说:“大哥,你的话天行记在心里,一定时时揣摩,用心做事!天行真的有幸,能有大哥这样谆谆教诲!不知道天行是不是有一天,能学到大哥十分之一,就很开心了!” 叶枫淡然一笑,说:“二弟,这就看低你自己了。你是池中潜龙,迟早有一天会一飞冲天!相信我,大哥一定不会看错!二弟,我走了,好好练兵,趁这个空隙,多找那些老兵讨教讨教,对你指挥作战,大有好处!二弟保重!” 天行抱拳说:“谢大哥教诲!大哥珍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当晚,天行c元龙和曹团长在一起感慨命运无常,原本以为元彪通达黑白两道,最是安稳,元龙虽然身为师长,到底是军伍之中,还是刀尖上的营生,更令元战老两口担忧。哪知道,元彪夫妇竟然先撒手而去,这天命实在是不可测啊!几个男人痛哭失声,整晚都在回忆过去的往事,越说越是伤痛,可是憋在心里的话不说出来更难受,于是喝酒如同喝水,企望脑子别那么清楚,最好醉死过去,醉梦中还能与思念的人见上一面,诉诉衷肠! 第二天中午,烂醉如泥的天行终于睁开眼,看到酒桌狼藉,三个人都在地上躺着,元龙和曹团长还在鼾声如雷。天行柔柔酸胀的太阳穴,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惊动那两人,轻轻出去带上门,骑上马回军营了。 才一进自己的军营大门,就看见满营官兵正在训练,一见到他,大家都迅速集合,齐齐整整跑过来列队敬礼,除了一些身形或高或胖或极为瘦小的人,所有人都是一身蓝黑色军服,呢子上衣,领子里面透出白衬衣衣领,一排七颗大铜扣,黑色牛皮腰带,脚上一双黑色长过小腿肚的马靴,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柄弧形马刀,头上还有和其他一样的帽子,只不过也是蓝黑色的,帽徽是刺绣的青天白日徽章。还带着酒劲儿的天行,看到大家对着他行军礼,一时间愣住了,别说自己现在还是一身便衣,就是穿着军服,他也还没投入到真正的军人角色里。 大家看到他惊诧的样子,竟然都咧嘴乐了! “刀把子”金三宝大声说:“报告李大哥,我们今天都穿上了新军服,给你看看,咱骑兵营的弟兄们够威风不?” 抖机灵马上兴奋地说:“四当家的,咱雷公寨的兄弟们也有今天,这要是回去给家里人看,那可是光宗耀祖,几辈子修来的!” 庞五说:“没四当家的,你几辈子都修不来!” 抖机灵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他说:“庞五,你这是嫉妒我们!谁让你长那么大个,好好的衣服都让你撑破了!裁缝铺做你的生意是亏本了,你一人的衣服得用两人的衣料,多费呀!” 庞五不服气地说:“那怎么样,我一人还能对付两个鬼子呢!你还是乖乖去挖陷马坑吧,小心别弄脏了那身军服!” 天行看着大家刚才还有个军人的样子,可是一瞬间就又露出原形了,多少有些无奈,对大家说:“兄弟们,元师长和各位长官要五天后来检验我们骑兵营的训练成效,到时候会正式宣布成立骑兵营。大家好好练,别给我们骑兵营丢脸!” 大家眼光发亮,欢呼雀跃着乱哄哄跑回去了继续训练了!天行微微叹了口气,策马回到自己的军帐。才一进帐子,就看到容大有坐在那儿拿着件军服和针线正在缝着什么,不禁一愣,问道:“容大有,你这是在干什么?” 容大有赶紧站起来,笑着说:“李大哥回来了!我在缝扣子呢,那几个裁缝忙着改军服,腾不出空,我就要了针线自己缝。” 天行笑着说:“你可真是全才啊,针线活也会!这也是你们师爷都必须学的么?” 容大有说:“那倒不是!我娘走得早,爹过世时候,我十五岁,家里没别人,所以就学会了。” 天行听了,收起了笑意,说:“对不住,招惹你想起伤心事了!原来你也是孤身一人,谋生不易啊!” 容大有却没在意,手里利索地打结,咬断棉线,拎着衣领抖了抖,对天行说:“李大哥,穿上试试,如果不合身,就让裁缝改改。” 天行这才明白,说:“你是给我缝呢?” 容大有说:“衣服的扣子最容易掉,我就多缝了几针,结实!大哥试试吧!” 天行很感动,一边接过来穿,一边说:“谢谢你,容大有!以后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 容大有说:“大哥忙大事的人,这种事哪还用你来!那床上还有衬衣c裤子什么的,全套。我出去看看裁缝那边怎么样了?”说着要出去。 天行问:“什么裁缝?” 容大有说:“大哥不知道?叶会长还带了几个裁缝来,说是肯定有穿着不合适的,叫裁缝马上改好了。叶会长想得可真周到,几十个兄弟不是穿不上,就是太大了,剩下的有些小毛病的也不少。事儿虽小,可也是麻烦事不是!估计今天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天行点点头,又感念起叶枫的好来。等容大有回来,天行已经穿戴好了,容大有只觉得眼前一亮,那个带着江湖味道的李天行竟然和那身军服极为自然地融为一体,似乎原本就是军人,冷静c坚毅而且自律的军人。容大有赶忙把军刀递过去,天行看了看军刀,不像大刀队的宽背大刀,刀身宽,刀背厚,长度适中。叶枫设计的军刀,明显重量轻了很多,刀身明显长了不少,刀的宽度比剑略宽些,刀身基本是直的,只是快到刀尖的部分就有些弧度了。刀都是生铁铸造,打造得较为粗糙,刀柄有护手,虽说不精致,使用是没问题的。可是刀鞘极为简陋粗糙,这点天行很理解,自然不会苛求。刀鞘上有个长长的扣环,可以穿入腰间的皮带,倒也牢靠。 容大有还特意说:“李大哥,送衣服的人说,这帽子上的徽章实在来不及做金属徽章,就用丝线绣出来了。要说短短一个月,筹办这么多东西,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这位洪帮堂主真不是一般人啊!听弟兄们说,他是大哥的结拜兄弟!只有大哥这样的人,才能入得了能人的法眼!” 天行心里想着五天后的事,没接口,只是说:“五天后,师长和长官们要来查看我们的训练成果。这两天要是没有重要的事,别打扰我!还有,马草料的事我说了,师长派人催办,有个叫梁参谋的负责,你直接跟他商量吧。哦,对了,明天有人来拉电话线,你看着办吧。”天行交代完,就出去练兵了。 五天转眼即逝,这一日天气晴朗,虽然气温转凉,颇有冬日的气息,但是阳光普照,万里无云。元师长带着几十个军官,一大早就过来了,迎着旭日东升,晨风冽冽,天行带着全营骑兵已经整装列队,个个军装笔挺,刀枪闪亮,马首高昂。 看到师长一行人渐渐到了近前,天行策马迎上去,因这几天刚刚教习大家行军礼,总觉得还有些怪怪的感觉,礼毕道:“元师长,各位长官,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请!” 看着军装笔挺的天行,还带着点江湖气味,元师长想起多年前打猎时对天行的期许,不曾想如今真的投到自己麾下,不禁暗自感慨。他策马来到众人面前,大声说:“兄弟们,不久之前你们还是失去家园,背井离乡的人。今天,你们穿上了军装,就是军人。守土卫国,乃军人之天职!你们是骑兵,我们唯一的骑兵营。日本鬼子已经不远了,当日本骑兵冲我们举起屠刀的时候,你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众人齐声怒吼。 元师长满意地看着大家,大声说:“好!那就让我们看看你们的本事!” 身后的那些个军官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阵容,军装整齐,队形也还过得去,只是兵器却五花八门,心里都泛着嘀咕:好家伙!这哪里是骑兵,整个把古书里的英雄好汉都搬来了,比唱大戏还热闹! 有军官小声嘀咕着:“看见没有,关公的大刀都上场了!难道还要给咱们唱一出过五关斩六将么?” “只听说骑兵是挥着军刀的,我们这儿可十八般兵器都全了!这不让人看笑话吗?” “到底是土匪的底子,搞不好还要打家劫舍,到时候咱可不好收拾这个烂摊子!” 天行耳朵很灵,听着后面这些风凉话,心里自然不舒服。他策马上前,招呼大家按照事先的演练,分成两队,模拟实战。这些都是按照遏岱的指点,虽然并不精彩,倒也有板有眼。有人说:“李营长,你们为什么不统一使用军刀,还要使用那些古老的兵器呢?是不是太花哨了?” 天行解释说:“使用什么兵器,关键在人和效果。军刀有它的优势,可并非完美。比如和长枪相比,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以它的长度占尽先机。我们古人征战,用枪的名将很多,自然是有道理的。我是根据使用者的武功和习惯来扬长避短,毕竟仓促之间,全部改用军刀会丧失很多人本来拥有的优势。” 又有人说:“既然李营长这么说,能不能让他们演示给我们看看?毕竟眼见为实嘛!” 天行淡然一笑,说:“好!我去安排!”说着策马而去。 有人羡慕地说:“别说,李营长的这匹马可真是一匹千里马!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骑马不用缰绳的!” “可不,那马肯定通人性,它真的能猜到李营长怎么想的?这可真神了!” “听说这马性子烈,不管是马还是人,都不能靠近它!有人想偷偷摸摸它,楞给踢得肋骨断了好几根!” “那这马是怎么被驯服的?这要是一般人,马背都上不去!” “李营长是一般人么?连叶堂主当年都跟他打个平手,那么傲气的人,肯和李营长拜把子!搁在以前,那可是传说中的侠客!” “我听说,李营长舍不得带着这匹马上战场,可是那匹马死活要跟着来!唉,这马也讲义气啊!” 大家正议论得欢,天行策马回来,对大家说:“我安排好了,请各位看看下面的演练。” 只见对阵双方拉开阵势,一方是大刀和军刀,一方是长枪。两方策马相向,很快就短兵相接,果然,长枪的优势显现出来,要不是点到为止,恐怕不少人要被一枪挑落下马,尤其是一个拿着黑缨枪的枪法娴熟,一个人对阵两三个,反而占尽上风! 天行说:“师长,那个拿着黑缨枪的,叫葛钺,外号‘七郎’,家传的枪法,是一连前锋连的连长。那边拿宽背大环刀的,叫金三宝,是二连左卫连的连长。 有人说:“听说你这里红枪会和大刀会的兄弟不少?” 天行说:“是。我这里的确是以江湖兄弟为主,不管他们从前做什么,如今都是想一心杀敌,何况多少都懂些拳脚,才能在短时间内上战杀敌。” 说着,场上又换了人,是一个手提青龙偃月刀的壮汉,策马飞奔,场中央已经埋好了木头绑的十字架,但见那人双手挥刀,木头架子就像是棵草一样断裂栽倒在地,一连砍了三个木头架子,周围一片呐喊喝彩之声。 天行说:“他是个铁匠,叫萧大力,他的青龙偃月刀是自己打的,重七十七斤。这一刀要是砍在鬼子身上,跟切瓜差不多!”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人惊叹:“哎呀!咱黑龙江还有这样的人物!真像是书里写的一样,关公再世啊!” “要不是为了打日本鬼子,这样的人只能一辈子打铁!还真应了那句话‘时势造英雄’!真是有看头!” “将来打走了小鬼子,咱可要给这些好汉立个传,让说书的到处一说,嘿!比水泊梁山都精彩!” 此时场上又换了人,是个身背弓箭的汉子。场上十几个骑兵手里举着靶子在场上四散飞奔,那人纵马追赶,张弓搭箭,箭无虚发,射中靶心,甚至还可以后仰射箭,返身射箭,俯仰射箭,花样百出却极为精准,看得人眼花缭乱,忍不住大声叫好! 天行说:“他叫独孤峰,是个猎户,有名的神箭手。前锋连的排长。各位长官,下面按照之前的计划,再给大家演练一下我们后卫连设伏的手段。” 等所有演练结束,天行把大家集合起来等着元师长训话。元师长心境已经和刚来时的不同,他表情依旧严肃,但是声音却带着热力和高亢:“兄弟们!我向大家正式宣布,黑龙江115师第一骑兵营正式成立!我们115师有了你们这些英雄好汉,是我们115师的骄傲!萧大力,举起你的青龙偃月刀!” 萧大力马上高高擎起那柄青龙偃月刀,元龙继续说:“这柄刀上有我们的民族之魂,任何想要欺凌我华夏子孙c龙之传人,都必将成为刀下的亡魂!” 大家立即热血沸腾,仰头望着那柄大刀,狂喊:“杀!杀!杀!” 下午,元师长走之前,对天行说:“李营长,根据消息,日军正在向黑龙江集结部队,大约一个师团向我齐齐哈尔进发。马将军已经明令周边驻军向我们靠拢,看来你们能安心训练的日子不多了!既然骑兵营正式成立,军规军纪还是要明确的,我让梁参谋过来帮帮你。另外,再让曹团长过来帮你整顿一下军纪,你的这些人野性太大,不好管束。如果临阵擅自行事,不尊军令,是要军法从事的!我不想不教而诛,你可得重视啊!” 天行赶忙说:“是,我一定按照师长的意思做!” 元师长半开玩笑地说:“你得让你那些兄弟改改称呼,扯着脖子到处喊‘四当家的’,这营房岂不成了你的山寨了!人家不明白的,搞不清你们到底是兵,还是匪!”大家都乐了。 自此,除了日常训练,梁参谋让容大有把军规写成通告,日日给大家诵读讲解,曹团长则按照正规军的训练方式,从如何敬礼,如何列队,军令高于一切点滴训导,几天下来,骑兵营还真像是个军营了。虽然雷公寨的人还不习惯改口四当家的为李营长,虽然大家的军礼翻着手掌的,过高过低的姿势各异,但好歹有个军人的模样了。 这一天,曹团长来找天行:“李营长,我收到命令,要马上回去准备作战事宜。你这里也算是有点样子了,以后慢慢来!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你这儿帮会派系根深蒂固,虽然各自要听命长官,可是私底下,还是唯老大之命是从!雷公寨和洪帮的兄弟只听你的,红枪会和大刀会也都是听他们的大哥的。只怕将来一旦有了冲突,各自为政,不好管束。我也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大局为重,大家能一心对敌,可是你也长个心眼,别为了江湖义气误了大事!估计这两天你也要来指挥部开会,日军前锋已经攻下了蒲田镇,就要到我们鼻子底下了!” 当天晚上,叶枫突然到来,稍微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地说:“天行,我得到了消息,日军的骑兵不少,单是此次冲着我们齐齐哈尔来的,恐怕就有相当于我们一个骑兵团的兵力。一路上,这些骑兵主要负责侦查和冲锋。对了,日本骑兵是配手枪的,还有轻机枪。你可要小心啊!” 天行听了有些吃惊,看来日军的骑兵还真是与时俱进,不免担忧地说:“如果这样,那我们就处于劣势了。别说我们这儿会打枪的也就一半,恐怕也没那么多的枪支弹药分派给我们。我从雷公寨带来的轻机枪全部给师长了,以为骑兵用不到了。长枪和手枪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子弹也不多。好在大哥及时告诉我,至少还有时间想想对策!” 叶枫说:“你也别着急,凡事有利有弊!日军一路过来战无不克,尤其是骑兵,才进入黑龙江作战,恐怕不会接受江户一郎的教训。骄兵再强,也会露出破绽,你只要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仍可一战!” 天行大受启发,点点头。叶枫说:“我会让洪帮兄弟多方收集他们的信息,你们好好准备,我还要去见元师长,先走了!”说完匆匆上马而去,天行也不敢耽搁,马上叫容大有召集各级军官商量对策! 当天晚上,天行连夜去见元师长,说是要去前线看看日军进攻的路数,元龙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了,让几个随身卫兵护送着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蒲田镇是齐齐哈尔防线的最前沿防线,接下来就是张家屯,这里部署了两个营的兵力,另外有两个营正在驰援的路上。 天行赶到张家屯已经是黎明即起,东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到了前沿指挥所,还没说上几句话,突然炮声隆隆,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房梁上的尘土仆仆往下掉。负责指挥的邰旅长说:“鬼子进攻了!” 门外马声嘶鸣,不是黑子,是同来的几个卫兵的马,炮弹在不远处爆炸,虽是战马,也开始不安烦躁了起来。黑子警觉地竖着耳朵,眼光依然安静。天行上来拍了拍它的脖子,说:“黑子,在这儿呆着,小心炮弹!”说完冒着炮弹往前沿阵地跑。呼啸的炮弹带着死亡的气息,密集地落在了前沿阵地上,躲在战壕里的士兵不能退,只能凭运气。眼看着身边的战友瞬间四分五裂倒在泥土里,强行控制着悲伤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惊惧,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漫长到几近绝望。日军的炮弹好像是随手捏的泥丸一样用不完,整个战壕里早已经死尸遍地,所有人都是一身泥土一动不动,鲜血和碎肉残肢和着泥土到处都是,分不出活人死人。天行被炮火压制在一处民房的院子里,一面院墙倒塌,正砸在他的身上。好在都是泥土砌的,除了变成了土人,并没有伤到。 他没让卫兵跟过来,独自一人边躲边跑,等他到了战壕,瞬间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山海关,然而,却比那时还要残酷得多。终于炮声停息,战壕里死寂一片。天行从泥土下钻出来,拍了拍头上的土,左右看看,怎么没动静,还有活着的么?正急着,开始有人动换了,一边拍着脸上头上身上的泥土,一边骂着:“x他奶奶!就会扔炸弹!要是没有炮,看他们还能蹦达几天!”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到马蹄声声,声震如雷,天行探出战壕一看,也惊呆了,铺天盖地的日军骑兵好像是滚滚黄河水,咆哮着奔流而来。 身边那些士兵们慌了神,忙拿枪瞄准,可是战壕里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已经或死或伤,连不少枪支都被炸毁了。大家看看日本骑兵已经到了眼前了,拼命开火,一些战马中弹倒下,可是根不抵挡不住洪流本身。天行找到了一挺轻机枪,还来不及开火,敌人的铁骑竟然马跃战壕,一柄雪亮的军刀冲着他就劈下来了。天行一个侧身躲闪,同时手一挥,飞镖插入敌人咽喉,他顺势将那人拽下了马,翻身上马,端着机枪对周围疯狂挥舞军刀的鬼子扫射。小鬼子纷纷中弹坠马,后续上来的骑兵一时被震住了,纷纷拨转马头躲避。因双方距离太近,天行机枪所到之处就如同一股逆流反卷过去,让黄色洪流前锋受到阻力,可是后面的骑兵势头不减冲上来,一个指挥官挥舞着军刀大喊着,退却的骑兵又转回来,继续冲击。 天行盯住了那名指挥官,两腿夹紧马腹,就向那人冲过去,很快,机枪的子弹用完了,天行用它顺手砸到迎面而来的骑兵头上,伸手摘下腰间的军刀,左手使刀,右手拿着手枪,左右开弓,如一支离弦利剑,径直杀向指挥官。那名指挥官身边的几名卫兵看无人能挡,掏出手枪拼命射击。天行一个镫里藏身,依旧势头不减。可是坐骑一声嘶叫,带着前奔的势头摔了出去,马身一侧多处中弹。 天行及时一个翻滚,鬼子骑兵纷纷扑过来要击杀天行,一个人冲上来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脑袋砍下去,可是眼前一晃,人不见了,却从马头另一侧冒出来,自己却被扔到马下。赶来救护的骑兵太密集,挡住了枪击的视线。天行砍翻了几个骑兵,顺手把一个骑兵拎到自己的马上,挡在前面,策马继续冲去,卫兵的枪打中了前面的骑兵,可是三个士兵也中弹倒下。眼看马到眼前,突然已经被打得满身鲜血的士兵从马上飞起来,大家正惊诧间,猛然发现后面还有个人影,可惜什么也来不及了,军官的头已经多了个弹孔,尸体坠落下去。 天行落在了指挥官的马上,顺手斩杀了身边两名骑兵,便向壕沟方向跑去,身后追兵一大串,子弹从身边嗖嗖而过。天行一边镫里藏身,一边用手枪还击。天行如此一闹,打乱了骑兵进攻的步奏,也给的增援力量争取到了足够时间。的战壕开始猛烈还击,不仅清除了越过壕沟的余孽,也将接近战壕的骑兵打得人仰马翻!日军骑兵失去指挥官,进攻的时机也错过了,纷纷掉转马头逃命要紧。 天行飞马越过战壕,战壕里的士兵冲着他大喊:“兄弟,你是哪部分的?” 天行说:“我是115师第一骑兵营的。辛苦兄弟们了!”说完打马而去。后面有人说:”骑兵?我们也有自己的骑兵?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呀?” 回到了指挥部,邰旅长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天行的作为,激动地说:“李营长!英雄啊!你一个人能顶上百个人!这次,多亏了你啊!” 天行顾不上多说,只是说:“邰旅长,恕我直言!我有个想法,既然敌人的攻击路数都是先用大炮摧毁前沿阵地,之后利用骑兵的速度冲锋。我觉得应该想个对策。我觉得可以利用旁边的麦田作为伏兵地,敌人的炮火不往那边打,引诱骑兵深入,侧面伏击,出其不意,就能重创骑兵,我不懂打仗,这个想法还请邰旅长再斟酌。” 邰旅长眼睛一亮,拍着天行的肩膀说:“诶呀,兄弟不仅好身手,也是个军事奇才啊!好,这个想法有意思,我和大家商量商量!” 天行敬了个军礼说:“谢谢邰旅长!那我就赶回去了!旅长保重!” 邰旅长点点头,天行转身上马疾驰而去。屋里的参谋对邰旅长说:“旅座,这人什么来头?咱什么时候有骑兵营的?这人奇,马也奇,他那匹黑马连缰绳都没有!” 邰旅长摇摇头,说:“偌大国家,到处卧虎藏龙。是日本鬼子把这些个豪杰惊动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捅马蜂窝!姥姥!” 天行一路并不急于回指挥部,而是沿途查看地形,有些地方特意打听清楚地名,直到傍晚才见到元龙。元龙已经和邰旅长通过电话,知道了天行的作为,一看到他进来,就笑着迎上去说:“这下好了,我的骑兵营不用通告,大家就传开了!邰旅长还夸你是军事天才!你出的点子不错,他采纳了!” 天行灰头土脸的,脸上到处是泥道子。崭新的军服被泥土和血迹弄得污秽不堪。元龙赶忙问:“你伤着没有,怎么到处是血迹?” 天行往身上看看说:“没有,不是我的血。” 元龙对卫兵说:“去,打盆水来,让他洗把脸!都看不出人模样了!” 天行说:“不用,我出去洗!”转身出去了,一会儿进来,要了杯水一饮而尽,说:“师长,我能用用你那个地图吗?” 元龙说:“怎么,有什么想法了?”说着走到那个地势地形图的旁边。天行看了看,指着一个地方说:“师长,这个地方是叫河沿村吧?应该就在张家屯的后面大概三里地,这里一面是大面积的葵花和麦田,部分庄稼还没来得及收割,藏得住人,另一面是个小树林,也适合打埋伏,中间地带狭长,除了一个小村庄,都是土路。我觉得这个地方是绝佳的伏击地点。如果我们能把鬼子的骑兵引到这个地方,就能来个瓮中捉鳖,到时候敌我混杂,他们的大炮应该不会打自己人。” 元龙的眼睛紧紧盯着地图,然后沉声说:“天行,你说得详细点。” 第二天,天刚拂晓,日本鬼子的大炮又开始犯病了,比昨天还凶,大概是要给昨天战死的战友报仇,炮弹又狠又准地落在前沿阵地上,甚至还打倒了后面指挥部所在的民房附近。不过,的军队已经大部分转移到后面的河沿村了,留下来两个连的士兵躲在大炮根本打不着的地方听响呢。还有很多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旁边打蔫枯萎的麦田里时隐时现。 战壕里和民房附近有很多昨日战死的士兵尸体,伪装成刚刚战死的样子,指挥部里一片狼藉,地图c文件c电话都来不及收走,似乎一切都是仓皇逃窜的样子。 炮声停止,隆隆的马蹄声洪水般压过来,一个军官用望远镜看着骑兵的距离,当看到鬼子骑兵越过了战壕,终于对做好起跑准备的士兵们一声令下:“跑!” 立刻,这些士兵扯开两条腿,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路狂奔,脚下的尘土被他们的大脚板子弄得暴土扬尘,虽然比不上四个蹄子的劲道,也足以让人不费劲就能发现了! 日本骑兵为了昨日壮烈殉国的骑兵少佐(相当于营长)报仇雪恨,个个红着眼睛c咬碎钢牙,一往无前地冲入敌人阵地,可是,高举的军刀却挥不下去,砍谁呀?连个动换的活物都没有! “跑了?”这是大多数鬼子首先想到的,几个冲入指挥部的鬼子回来报告说:“指挥部没人,可是电台和电话都没带走,看样子是刚刚逃走的!” 如果说在执行不抵抗命令后,还能有一个意外收获的话,那就是为这次鬼子的中计做了微妙的铺垫。鬼子非常自信地想:“支那军队不堪一击!”举着望远镜一看:果然,滚滚飞尘中,中队正撒丫子狂奔呢! 虽然占领阵地的任务已经达到,可是逃跑的兔子最能逗引猎人的兴趣,何况还是只咬过人的坏兔子!军刀不占点这些支那猪的血,哪有颜面回去复命!于是大刀举起,一声令下,不甘心的鬼子跃马扬鞭,渴求着刀刀见血的快乐! 那些负责当“坏兔子”的士兵,都是自报奋勇擅长跑路的,此时,逃命和完成任务如此高度统一,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后面的马蹄声就是黑白无常的催命符,大家跑得眼珠子都快颠出来了,终于远远望见了一个立着的长竿子,上面挂着个草灯笼,蔫头耷脑的在阳光下打着盹。后面的马蹄声已经震耳欲聋了!大家发狠作着生命的终极冲刺,一个救命的壕沟出现在眼前,壕沟入口比较窄,可是下面的堂就宽敞多了,一部分人跳进沟里,一小部分人继续往前跑,可是很快又跳入前面的壕沟里。当眼前的目标纷纷遁地,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让大家更为抓狂的目标,那个穿着蓝黑色军服的人,虽然换了匹黑马,却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此时,稍微冷静的头脑应该有所警觉了,可是骄傲的鬼子们不在乎,不光是不在乎,愤怒的洪流,后浪推前浪,是说停就能停的?什么都来不及了!眼看就要杀到仇人眼前,最前面的几匹马突然踏空坠落下去,同时,后面,在陷马坑和第一道壕沟之间,一条条绊马索从土中弹起,奔跑的马带着雷霆之势摔了出去,有的骑手还竟然准确地跌入了陷马坑,被尖利的木桩穿透脏腑,幸存的骑手爬起来,可是立即成了两边战壕里士兵的靶子。 遭受灭顶之灾的不仅是他们,后面跟着的骑兵眼看前面战友中伏,马上勒住马头要回撤,可是,从两边的麦田c向日葵花丛中,以及小树林里,黑压压的手雷c手榴弹c迫击炮弹呼啸而至,惊恐的眼神很快就被血色染红。雷公寨的兄弟们都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只是可惜弹药配置远不如山寨的豪气,每人扔了两c三个就没了,机关枪也只是哼了几嗓子,就被叫停了。因为,要留点实战练兵的彩头。于是,被炸得惊魂未定的鬼子看到了两边冲出来支那骑兵,如果那也可以叫骑兵的话,或者应该是叫坟墓中的鬼骑兵,拿着古老的兵器,长矛c弓箭c大刀,还有个古怪的长柄大刀! “那是什么?”应该是所有鬼子心中的疑问,但没有人去问,只怕没命去问。那个古怪的长柄大刀夹着风雷之势就劈了过来,只能挡,军刀才碰上那柄大刀的刀锋就跟个小铁片似的飘到一边,马上的骑兵只剩了半个身子,兀自坐在马上。还有一柄黑色的长矛,带着黑色的穗子,如同一条上下翻飞的黑龙,很快黑缨就被染成绛红色。鬼子的手已经那不稳刀了,掏出手枪要射,子弹没出去,咽喉间却被一只羽箭洞穿。 狭长土路上,战马嘶鸣,刀枪飞舞,被霜打了的麦田和向日葵们见证了一场战争,一场脱离了时代的战争。天行乘着黑子飞跃宽阔的陷马坑,从天而降,在战场上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他冲着一个指挥官而去。擒贼先擒王,这是他不用读兵书就悟到的两军对垒的关键。 当已经濒临绝望的指挥官看到了那个鬼魅的影子,就彻底绝望了!后来,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人告诉天行说,这是个中佐,大概相当于团长。本来天行想活捉他,问问日本人的情况,可是他还是抓住时机,给了自己一枪。 被完全困住的鬼子骑兵已经大半被杀,天行喊了一声:“一连c二连跟我走!”打马往张家屯而去,因为那里也是伏击的战场。那边的伏兵集中了大部分重型武器,他们放过了骑兵,却等着一路跑得直吐舌头的步兵。几乎在骑兵遇伏的同时,步兵也赶着投胎似的跑进了伏击地。 于是步兵继骑兵之后也被一痛暴揍,幸运在于伏兵只在一面,没有形成包围势态,颇有实战经验的鬼子赶紧爬下,找掩体进行对抗。当一个军官正声嘶力竭地让大家顶住待援。一阵马蹄声传入耳际,军官大脑立刻传输出“得救”的信息,可是定睛一看:“那是什么呀?地狱来的救兵吗?”来不及反应,当先一匹黑马上的骑手远远扔过来两个手榴弹,那么远的距离,手榴弹才到鬼子的上空就爆炸了,四散的弹片飞入鬼子们的脑袋c脖颈c胸背,就这么一乱,黑马就到了跟前,军刀挥下,鬼哭狼嚎。埋伏在两边的也呐喊着冲了出来,把被骑兵肆虐后的战场继续清扫干净。 可是,战场没有在这里截止,元师长早已命令驰援而来的两个营和侧翼驻防的一个团同时发起反击,就好比一条蜿蜒的毒蛇被斩断了几节,每一节都被无情地屠戮。当夜幕降临,枪声渐稀。日军扔下一具具尸体,一口气退了二十里,带着奇耻大辱,度过了自从登上这块沃土的第一个难眠之夜! 同样的难眠之夜也降临在齐齐哈尔,这是个狂欢的夜晚,即使寒风彻彻,人们的脸色依旧喝醉了一般的泛着红晕!胜利来得如此之突然,人们听到了消息之后,本能地跑到街上相互转告,很快爆竹声声,锣鼓喧天,换上为新年准备的新衣,拿出攒了一年的积蓄备上只有过年才有的盛宴,欢声笑语庆贺着属于自己的胜利! 元龙下令犒赏三军,不可一世的日军刚刚挨着齐齐哈尔的边儿就被揍了回去,让之前愁云密布的士气大为振奋,原来小日本没那么可怕!虽然战争的阴云仍未走远,至少胜利的曙光是真实存在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天行的骑兵营简直就像是回到了雷公寨,刚穿上不久的军服如今早已经走了样!歪戴着军帽的,敞着怀的,记错了扣子的,腰带挂在肩头的,干脆换了便服的,总之大概除了容大有等少数的几位另类,几乎没有衣冠整齐的了。岂止是军服,没人还叫什么“营长”c“连长”c“排长”的,甚至连名字都懒得叫,“七郎”c“刀把子”c“大个子”c“抖机灵”c铁匠c“白毛”,都觉得还是这些江湖称谓更豪爽。喝酒c划拳c打架c斗嘴,几乎每个营帐都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江湖绿林。 天行脱下了军服外套,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营帐的顶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绝对不是狂喜,却有着淡淡的悲哀。胜利,对于他来说只是松了口气,如同砍向自己的刀被暂时挡了回去的轻松而已。可是,为什么悲哀,难道是因为杀了很多的鬼子?绝不是。天行觉得那句刻在心里的‘杀人之众,当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竟然已经失去意义。他不会为那些双手沾满亲人同胞鲜血的鬼子兵的死而哀泣。早在他手刃了八十七个鬼子的时候,就已经冲破内心那道最后的防线,从此不再有杀人的罪恶感和恐惧感。战场上的他,早已经不把杀人当回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只是他需要完成的任务而已。可是,他仍然感到悲哀,却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死伤的兄弟?也许,但不全是。 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四当家的还没睡醒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弟兄们都等急了,这好日子没当家的怎么行?”这是抖机灵。 “营长真是累了,我说你还不信。小声点,你进去看看,要是还睡着就别叫了!酒可以明天再喝!”容大有的声音,是他让容大有告诉大家,说他累了,要睡一会儿的。 天行赶紧闭上了眼,可是抖机灵根本就是要来硬的,一进来就扯着嗓门喊:“四当家的,大伙儿都等急了,你再不去,大家就要过来抬着你过去了!” 容大有一个劲地扯抖机灵的胳膊:“你吵醒营长了,小点声!” 抖机灵一甩胳膊,看都不看容大有,抬高了音量:“四当家的,这好日子睡什么觉啊!起来喝酒去,喝醉了,明天睡上一天都行!” 天行无奈地睁开了眼,抖机灵笑嘻嘻地看着容大有说:“怎么样,四当家的醒了吧!” 天行翻身坐起,容大有歉意地笑了笑,抖机灵一身酒气,敞着怀,歪戴着帽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眼睛有点发直,大声说:“四当家的,兄弟们要给你敬酒,快,快点吧!” 天行微微一笑,起身边拿外套,边说:“你这样子,再喝两杯,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抖机灵认真地说:“不能够!我就是死了变成鬼,都知道自己姓‘窦’!” 容大有坏坏地说:“你记错了吧,你不是姓‘斗’吗?头大如斗的斗?” “不是!”抖机灵瞪着容大有说:“谁都知道我是‘抖机灵’,那个‘抖’不是那个‘斗’,你以为我不识字么?” 容大有夸张地点点头:“哦!是啊!那是我错了!你姓‘抖’!你没喝醉,绝对没喝醉!” 天行进了营帐,老远就听到划拳的喧闹声,才掀开毡门,一股呛人的酒气就好象自己掉在了酒坛子里。大家看他来了,纷纷停手,歪七扭八地站起来,嚷嚷着:“四当家,你可来了!” “是啊,兄弟们要给四当家的敬酒!” “等等,敬酒是一定要的。可是,江湖的规矩,来晚了要先罚酒!” “刀把子!你还来劲了!那是我们四当家的,你这是打我们雷公寨的脸呢!” “杆子!亏你还是混江湖的,酒桌的规矩大于天!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罚!” 天行笑着抱拳说:“我来晚了,认罚!今天大家没上没下,酒桌的规矩就是规矩!” “还是李大哥痛快!好,那就先罚三杯,再来敬酒!” 有人倒了三杯酒放在桌子上,天行拿起了一饮而尽,三杯皆空。大家暴喝一声:“好!” 抖机灵c庞五c杆子等雷公寨的人举起酒杯,还没说话,天行却说:“等一等,先给我满上一杯。” 有人赶忙递上一杯,天行双手举着酒杯说:“这第一杯酒,先敬我们死去的亲人和同胞。虽然没有彻底赶走鬼子,但是也算是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愿他们在天之灵能够略感欣慰!”说完倒在了地上。大家都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样子,也把酒洒在地上。 天行举起第二杯酒说:“这第二杯酒,敬我们战死的兄弟!他们流的血,我们要让小鬼子全数偿还!”然后也洒在了地上,大家也默默的照着作。 天行再举起第三杯酒说:“这第三杯酒,我敬兄弟们!没有你们的出生入死,就没有这次的胜利!”说完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刀把子瞪着眼说:“哎,这本来是兄弟们要敬大哥的,怎么反过来了!” 天行笑着说:“酒桌上有这个规矩么?我的酒可喝干了!” 大家互相看看,表面上不服,心里可是暖暖的,于是也都一饮而尽。下面的酒,天行可就躲不开了,几十个人轮着波地敬酒,然后就是划拳行令,直喝得所有人纷纷倒在地上c桌下,互相枕籍,才鼾声四起,外面已经是金鸡啼鸣,晨光拂晓了。第二天中午,天行酒醒,回到营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突然特别想见秀儿。他跟元龙告了假,先去城里见了大哥叶枫,然后到元龙的府第,此时,元仁已经成为军人,在曹团长麾下做个连长。顺子c元氏四兄弟都在,便带着他们骑马去龙岗村。 到底是骑马快,半天的功夫就到了。两位老人看到孩子们自然高兴,又知道刚刚打了胜仗,喜上加喜,也算是能将他们痛失爱子的伤痛稍稍冲淡一些。秀儿还是老样子,也请了大夫吃着药,可是没见什么起色,终日傻呆呆地坐着,不认人,还怕听到大声说话。倒是有一个小小变化,就愿意和齐老太太呆着,受了惊吓,就往老太太怀里钻,只要是老太太抱着哄哄,就能平静下来。天行看到有老太太的疼爱,秀儿还是能安静地活着,心里非常感激老太太把秀儿当亲孙女看待。 吃完了晚饭,天行去看望了婶娘母子,还是老样子,儿子病弱,当母亲的格外操劳,日渐衰老。天行从婶娘家出来,夜色深沉,天上一轮明月格外圆格外亮。天行算着日子,今天应该是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所言不虚。天行不想直接回去,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往打谷场走去,那里应该是最安静的。 月色明亮,把大地的景物都披上一层银光,天行远远看到了打谷场,场上只剩下晾晒玉米的桩子,这个时节,地里的庄稼应该早已经都收完了。天行突然发现,在打谷场旁边的小土丘上,有只狗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走近了,那只狗转过头看着他,没有叫,一双眼睛发出幽幽的荧光。不是狗,是狼!天狼星?天行心里明白了。 天行不再靠近,就地并排坐下来,转头看着天狼星说:“你是在想家么?” 天狼星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望着远方幽暗的山林,一动不动。天行也望着那片山林,静静坐着,一开始,还想着几年前打谷场的热闹,后来就平静下来,他也想家了。可是,天狼星可以确定它的家就在那片山林里,而我的家呢?是长春的元公馆,还是崆峒山的道观?一人一狼,静静地坐着,望着远方的山林,月光为他们投下了黑色的影子,月移影动,树静风清。 天行几个在龙冈村又待了一天,第三天便快马赶回去了。顺子他们在救国会,和文先生一起,是叶枫组建的救的成员。虽然没有枪,不过是些木棍c长枪c大刀这类的原始兵器,但报国之心依然不减,整日勤练武艺,随时准备奔赴沙场。 攻打齐齐哈尔的宫崎师团反被打了个半残,整个师团被勒令撤入长春防区反省和休整。另外派遣以长岛兵为主的本庄丸师团接替宫崎师团,又从菊代一男的骑兵师团抽调出一个骑兵联队(相当于旅)配置给本庄师团,由菊代一男亲自统帅,要会会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奇怪的支那骑兵。 仍然陶醉于胜利中的并不知道他们将来的对手是谁,可是对于日本人自己来说,本庄师团加上菊代的骑兵联队,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本庄丸的人生就是一个青年励志的模范教材,一个破落的武士后代,从草根到中将,经历过残酷的日俄战争,那可真是不知多少人的血炼成的,不仅是敌人的血,还有他同胞的血,而他所带领的兵团,士兵基本是从家乡招募的,长岛,那里的岛民历史上就以勇武善战而著称,代代相传。所以,本庄师团从士兵到将军,一水的长岛人,一样的坚韧,一致的锋芒毕露。 那么菊代一男呢,虽然只带来了一个骑兵联队,却是骑兵师团的师团长,军衔也是中将,和本庄丸不仅平级,而且还早了半年受衔,他本人就是日本军中一个高不可及的神话!相对于本庄丸这样的草根凡人,菊代一男可是根红苗正的天神!他的母亲可以追溯到幕府时代的德川家族,嫡传血统,贵不可言,其父是明治天皇的弟弟,按照辈份,是现在昭和天皇的表弟,受封亲王。然而,皇室血统的身份并不能掩盖他的个人才华,他从陆军大学毕业,并以第一名的成绩当之无愧地得到了天皇佩剑的最高荣誉,之后被送到德国学习军事,主攻海战和骑兵。求学期间,和德国皇室交好,因其骑术精湛,得到已经退位的德皇馈赠良驹,一匹白色纯种的荷尔斯泰因马。他还精通多国语言,汉语c德语c俄语c朝鲜语。此外,他的人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是一支傲人的菊花,无论是身材样貌,简直就是他们家族的异类,穿上军装,儒雅英气完美一体,被誉为“皇军之星”!从欧洲游历归国之后,所有炙手可热的军政机构都期待着他的垂青,可是,偏偏他选择了最冷门的骑兵,当了骑兵师团长(中将)。毕竟,骑兵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没落的军种了。 的确,没有人理解菊代一男的选择,因为,没有人能有着他那样的高贵血统,德川家族和天皇的双重血统。在菊代一男的内心深处,一直无比崇拜德川家康,无比向往中古时期大将军身披战甲,纵马疆场,征服强敌的英武霸气!他,德川的后人,天皇贵胄,要继续扛着父祖的征服大旗,开创一个属于他的时代!可是,带着浪漫情怀的菊代君,不喜欢现代战争的枯燥无趣,硝烟和火药除了在杀人速度上占优势,并不能勾勒出跃马厮杀的美感。于是,他希望在骑兵退出历史舞台的前夕,再为历史留下一段佳话。他的中将军衔是天皇亲自受封的,可是踌躇满志的菊代亲王自从来到东北,失望地发现,不仅中队一触即溃,竟然连一支像样的骑兵都没有遇到。无比郁闷的菊代正在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个振奋的消息,配属给宫崎师团的一个骑兵大队惨败,对手是中国的骑兵。终于有对手了!于是堂堂的师团长主动请缨,带着一个联队,要亲自会会这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中国骑兵! 就在本庄师团和菊代骑兵从锦州迈开大步开拔的时候,黑龙江的到处是凯歌高奏,继张家屯大捷的数日内,朱将军和马将军以及其他几支也打了胜仗,不仅击退了来犯之敌,还主动收复了一些城镇。元龙也收到军令,命令大军南下,要开始反攻,争夺被占领的一些重要城镇。于此同时,全国人民都被黑龙江的战绩大大鼓舞,嘉奖令c贺电如同雪片,民间援助物资源源不断c堆积如山,奔赴前线的热血青年更是前赴后继,而且,很多被占领区里残留的也得到莫大激励,开始各种报复和骚扰性的小型战役,整个东北几乎在一夜之间蠢蠢欲动,大有自我救赎的架势。 天行也没想到打回去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雷公寨的兄弟们疯了一般嚎叫着,骑兵营几乎成了驯兽场。虽然上次战役还是阵亡了几十个兄弟,但是骑兵营的招牌一夜之间家喻户晓,自带马匹武器的人找上门来要加入的竟然有两百来号,里面居然还有拜了把子的“葛矮子”,带着寨子里的三十多个弟兄来了! 骑兵营更热闹了,也更乱了!好不容易在曹团长的训导下有点军人模样的骑兵们,被刚进来的这些绿林同道们一招呼,立马原形毕露,又变回去了。可是军队马上要开拔,别说来不及训练,就是军服都来不及做,只能草草将新加入的人编成两个连,就跟着元龙往南行军,目标是离吉林黑龙江边界不远的贡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贡城是个古老的镇子,城墙不是很高,但是很厚实,历来是个贸易集散之所,并非军事重镇。元龙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它可以通往下一个必争之地,长春的门户懋林镇。当然,贡城不是必经之路,但却是从齐齐哈尔到懋林镇最近的路。而且,根据消息,这里只驻扎了一个联队(相当于一个团)的日军。 元龙带着自己的两个旅和骑兵营,还有临时归他节制的两个旅,原本是吉林守军撤入黑龙江境内的。天行让副营长谭仲恺带着大队人马和元龙一起行动,自己带着一小队人马打前站。 到底日军如今还是兵力不够,沿途的村落c小镇并没有日军占领,听乡亲们说,前些日子,日军偶尔路过,匆匆赶路,倒也没有惊扰他们。一路行来,离贡城就不远了。贡城的日军已经得到消息,全镇戒严,城门紧闭,城墙上黑洞洞的枪口日夜警惕着,同时也向总部发出救援电报。可惜,由于现在东北各处都烽烟四起,本来兵力就不足的日军更是捉襟见肘,只能严令守军死守,等待援军的调配。 天行远望那个小小的镇子,想必这一战应该没有什么悬念。 抖机灵一脸轻松地说:“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鬼子那点人还不够给咱们塞牙缝的呢!哼,他们也有今天!真是痛快!” 杆子说:“当家的,城门关着,咱们恐怕是进不去了!” 天行看了眼杆子说:“你们这称呼不能改了吗?我们都是军人,你们不遵守军规,当着大家的面,你说让我怎么办?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杆子嘿嘿一笑说:“当,营长,我不是故意的,叫顺了口,不好改了!今后我一定改!” 天行有些无奈,望着南边,说:“日军兵力和我们差得远,可是如果他们还有援军就不好说了。我们绕到贡城的后面看看。”说完策马而行,几个人忙跟了上去。 等天行查看完贡城周边的地形,元龙的大队人马也陆续到了。 天行赶到了元龙的指挥所,一进门,就见元龙神色不好,忙问:“师长,出了什么事?” 元龙背着手说:“你的那个骑兵营,简直就是土匪窝子!一路上纵马乱跑,竟然还跑到村子里抢东西!我让人去管束,还敢拿着枪指着脑袋抗命!要不是曹团长拦着,我就想一枪崩了这几个无法无天的!” 天行忙问:“是谁干的?” 元龙冷着脸说:“把人给我带进来!” 很快,被绑着的几个人鱼贯而入,当先一个竟然是青龙寨三当家的田家丰,其它几个或是青龙寨的,或是其它道上的,都是那些刚刚招进来的人。 田家丰看见天行在,满不在乎地说:“老四,看到没有,我们来投军抗日,是冲着你的名头,既然当官的看不上我们,这么对待老子!我他x的不干了!” 天行说:“在私,我叫你三哥,可是我们现在都是军人,军人就要守军规。我知道,因为实在是没有时间,来不及对大家讲讲什么是军规,这个错在我!但是,你如果不服从长官的管束,我这里也不能留你了!” 天行转身对元龙说:“师长,您也知道,他们都是出身江湖,散漫自由惯了。因为军队要开拔,我也没有来得及对他们进行军规军纪的训导。不知者不罪!他们的错由天行一人承担。我会马上叫人告诉他们什么是军规军纪,如果再犯,再按军法处置!您看如何?” 田家丰听天行愿意替他们受过,自然也不好再玩横的。元龙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如果闹僵了,天行也不好管束那个土匪骑兵营了。于是说:“既然他们不明军规,念在初犯,就不追究了。但是必须立即学习军规军纪,如若再犯,两罪并罚。让他们回去吧!” 等几个人出去了,元龙说:“你坐吧,说说你这边查探的结果。” 天行没动,却问:“师长,那给我的处罚呢?” 元龙看着他说:“嘿,你还真实诚啊!我都不提了,你还追着不放!那些个土匪难管,我知道,这次就算了!” 天行倒是一本正经地说:“师长,我是认真的。就因为他们难管,您才得让他们知道军规不容触犯,不论是谁!如果这件事不了了之,那些人就不当回事!您要是大张旗鼓严惩了我,杀鸡给猴看,他们就有了忌惮!这也是帮了我的忙。” 旁边的曹团长端了杯水递给天行说:“老弟,有一套!你当个营长都屈才了!将来赶走了日本鬼子,可要给你争取个旅长当当!真是不枉姐和姐夫这么看重你!” 元龙一笑说:“好哇!既然你愿意当这只可怜的小鸡,我就拿把快刀,把你割得血淋淋的,吓吓那些猴崽子们!梁参谋,你去通报骑兵营,李天行治军不严,由营长降为排长,因大战在即,特让他代行营长职权,以观后效!限骑兵营所有官兵三日内熟悉军规军纪,再有触犯军规者,必定军法处置!”说完之后,对天行招招手:“行了,过来赶快说正事!” 天行说:“师长,贡城已经戒严,鬼子正严阵以待。不是说城里只有相当于一个团的兵力吗?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向上面求援了。所以,我在贡城四周看了看,尤其是南面和东面,援兵很可能从这连个方向来。东面有个地方适合伏击,我们可以埋伏在那儿,阻击援兵。可惜南面地势平坦广阔,不易设防,只能构筑工事,硬碰硬了!估计鬼子也很可能会从这两个方向逃出去,所以,在这两个方向安排兵力,既可以阻拦援兵,也可以伏击逃跑的鬼子。” 元龙点头说:“最近的鬼子在懋林镇c华阳县和马王庙,除了懋林镇驻扎的鬼子大概有两个旅,另外两个地方的驻军和贡城差不多,估计他们分不出兵力来救,即使有援兵也为数不多。所以我们还是要抓紧时间攻下贡城,让鬼子来不及支援。我们兵力占绝对优势,完全可以四面合围,西c北主攻,东c南两面按照你的建议,一面设伏,一面筑工事打援。” 曹团长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在东面埋伏伏兵,表面上不设防,南面搞得声势浩大些,这样一旦城里的鬼子要逃,就会往东,正好中了我们的埋伏。” 元龙点点头,说:“好主意,就这么办!把几个旅长都叫过来,我们商量一下进攻的事!天行啊,你们骑兵就不必参加攻城了。你分出一部分兵力在东面和南面,主要是做联络和侦查。其它的原地待命,让他们好好学习军规吧!”天行答应着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一回到营地,大家就围上来,满脸的委屈和不平:“营长,这也太不公平了,你带着兄弟们打了那么大的胜仗,也没让你升官,犯了这么点小事,就把你给撤了!也太没义气了!” “是啊,没这么使唤人的!咱不干了!” “也不是咱们犯了军规,是葛矮子他们,凭什么让营长替他们担着!这也太偏心了!” “就是,咱一起去找师长评评理!要是他们不讲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天行瞪着他们一言不发,大家看天行脸色有异,渐渐安静下来。天行指着他们身上的军服说:“看看你们穿着什么?军服!穿上这身军服,你们就是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军规!你们忘了我们来投军是为什么了?忘了我们的亲人同胞是怎么死的了?你们说,我们是干什么来了?” 有人说:“为了打鬼子,夺回被鬼子占了的家乡!” 天行说:“靠咱们自己能做到吗?” 没人吭声。 天行继续说:“所以我们来当兵,我们当兵是为了变得强大,赶走鬼子!不为当官c不为发财!只有我们成为真正的军人,才能完成我们当初的誓言!成为军人的第一步,就是要严守军规,否则,我们跟从前有什么两样?既然大家因为相信我李天行,一路同行,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李天行感激大家的这份信任!既然我曾是你们的营长,我就应该承担治军不严的责任,我绝对服从命令!从今天起,你们要叫我李排长。大家如果愿意继续留下来,成为真正的军人,我李天行愿意和大家同甘共苦,如果不能忍受军规军纪,也不勉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可是,一旦留下来,再触犯军规,就别怪军法无情!”天行看着大家,大家互相看看,庞五大声说:“我不管别人,我是跟定了四,跟定了李排长了!” “我也是!” “我也是!” 大家纷纷赞同,不敢再有怨言。 天行叫来容大有,说:“容参谋,你多找几个熟悉军规,脾气也好的,有耐心的,去六连和七连给他们讲讲军规军纪。” 容大有说:“是,营,李排长!可是要打仗了,来得及吗?” 天行说:“咱们的任务不多,我派三连去就行了。你抓紧吧!我只要有空,也会帮你!” 吩咐完了容大有,天行找到葛矮子,把他叫到无人处,说:“大哥!三哥还好吗?” 葛矮子说:“老四,这次的事是做哥哥的对不住你!让你吃了挂涝,我替老三给你赔不是了!” 天行忙说:“其实不全是三哥的错,怪我疏忽了给大家讲军规军纪的事,我受到处罚是应该的。我怕三哥和兄弟们还是想不通,所以问问大哥,不知道大哥有什么好办法,我该怎么做能让兄弟们心里舒坦些,能快点适应军队的规矩?” 葛大庸本来心里也有些别扭,看天行的确诚恳,也就不想闹僵了,说:“兄弟们都是野惯了的,哪那么容易就一下子变乖巧了。总得容个时候慢慢来,要是动不动就枪毙杀头的,兄弟们可就真寒了心!” 天行点头说:“我明白!我让容参谋带些人给大家讲讲军规军纪。先让大家知道什么是军规,还要大哥和几位哥哥时常约束提醒着,尽快习惯就好了!” 葛大庸摸了摸脑后,说:“行!咱就赶鸭子上架,也算是长点见识,看看军规是什么!当了一辈子胡子,从来都和大兵是对头,现在倒好,学什么军规了!世道乱,真是兵匪不分家啊!” 天行听了他这一通感慨,不禁哑然失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阵炮声把大家惊醒,由于营地在一片小树林里,大家立马变成了猴子纷纷爬上树眺望,然后惊喜地喊:“是我们的炮,开始进攻了!” “嘿,太xx解气了!小鬼子也有今天!” “多给他们下点鸟蛋!炸死这些狗娘养的!” 时间不是很长,炮声就停了,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就响起来了!树上的人不断给大家通报最新战况:“咱们的人冲上去了!” “小鬼子火力够猛的!他娘的,挺玩命的,咱的人可倒下了不少!” “唉,冲得太早了,应该再打些炮,那玩意管用!” “小鬼子用的是什么玩意?咱的人一倒一大片呐!” “还能是啥,机关枪呗!” “咱的机关枪能打那老远?” “我想起来了,那次咱不是跟着三小姐到东林镇去抢二小姐和彪爷的尸首,碰上小鬼子也是用机关枪把我们打得头抬不起来,那枪可比咱的威力大多了!我看八成就是那玩意!” 天行经他们一说,也想起来了,那是一种很大的机关枪,枪身很沉,鬼子要三个人合力使用。 枪声响了小半天,渐渐停息。大家有些沮丧:“咱们的人退下来了。小鬼子够狠,杀了咱不少弟兄!” “他们从城墙上往下打,可不占尽了便宜!咱那是用肉往子弹上碰,难呐!” “那怎么办?这么打得死多少人啊?” “你有好办法?你要能出个好点子,就是大功一件,说不准给你个官当当!” “你还别瞧不起人!要我说,挖个地道从地下钻过去!看他们还有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等你挖进去,鬼子的援军早到了!只怕你没命出来!” 大家正七嘴八舌,出尽馊主意也不得要领。就听到炮声又响起来了。大家精神一振,继续观战。这次的炮声响的时间比第一次要长,城墙被打出了个缺口,可惜城墙很厚,缺口不是很大。等炮声一停,四面八方的蜂拥着冲上去。城墙上却没了动静。大家兴奋地说:“还是大炮给劲,城上的鬼子八cd给炸死了!” “我看,不是都逃了吧!” 谁知话音刚落,城墙上的枪声骤然响起,一颗颗子弹打入士兵的身体,鲜血迸流。一片片的人又倒下了。几十个幸运地冲到了城墙下的士兵,也被鬼子扔出手雷炸死大半,剩下的也被枪杀殆尽。 大家捶胸顿足,不禁破口大骂:“他x的,小鬼子使诈!等着咱们往枪口上撞!” 冲锋的士兵冒着枪林弹雨前赴后继,不断有人从战友的尸体上踏过去,冲到了城墙下,可是即便搭上了梯子,也没有人能成功登上去,城墙下的尸体越堆越多,终于不再冲锋,天边已经现出如血的夕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天行让谭仲恺看着营地,自己骑马到了前线指挥所,一进去,里面屋子里一屋子人,多半都不认识,可是气氛凝滞,个个脸色难看。元龙看到李天行进来,皱皱眉说:“不看着你的人,你来干什么?” 天行敬了个军礼,说:“报告师长,我请求明天参战。” 元龙把手里的笔“啪”地扔在桌子上,说:“骑兵攻城就是去送死,我就那么点人马,都去给鬼子当活靶子吗?回去!” 天行忙说:“师长,我不是说骑兵营去参战,就我自己。我保证能登上城墙!” 元龙突然大怒:“就你行!那你一个人去好了。这个小县城不够你显摆,后面还有懋林c长春,你一个人拿得下来,干什么还要这么多士兵去送死!” 天行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弄懵了,一句话说不出来,站在那儿颇为尴尬。邰旅长站起来说:“李营长,来,坐这里。师长在气头上,你说你怎么往枪口上撞!来,先坐下!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骑兵营的李营长。这位是裴旅长,这位是宋旅长,这是戴旅长。”天行再次敬了个军礼,说:“长官好!” 胖胖的裴旅长说:“久仰啊,你和你的骑兵营都成了神话了!我们都想看看传说中的英雄是什么样呢!” 戴旅长说:“是啊!闻名不如一见!对了,回头还要见识一下你的那匹神驹,都说那是天马下凡啊!” 宋旅长看看依然怒气冲冲的元龙,说:“李营长主动请缨,足见他拳拳报国之心。师座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嘛!听说李营长不仅作战英勇,而且颇有谋略。此番来得正好,大家一起商议商议。” 天行坐了下来,元龙也知道自己过火了,借着宋旅长给的台阶,平缓了一下说:“今天的两次冲锋,所有官兵不能说不英勇,可是鬼子的火力太猛,这么打下去,就算我们占了贡城,损失也太大了!” 戴旅长说:“咱和鬼子也见过几仗,还真没见过这么能打的鬼子。他们的兵力也就咱的十分之一,巴掌大的地方,竟然顶得住咱们这么猛烈的进攻!是不是觉得突围无望,反正一死,都要拼命呢?我看,不如给他们留个出路,等他们逃出去,咱们先占了城,再追击,即便是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元龙说:“我已经让老裴在东面放了个口子,暗地里埋伏了人马,只要他们从这边逃出去,前有伏兵,后又追兵,跑不掉!问题是,如果他们不逃,正面抵抗又是如此顽强,我们怎么能尽量减少损失,尽快占领贡城。” 裴旅长说:“要不加大炮击的力度,争取把城墙打出个口子,那就胜利在望了!” 元龙说:“我也知道这是个法子。可是咱们的弹药,尤其是炮弹就那么多。为了这么个弹丸小城耗费太多的炮弹,那后面的懋林c长春怎么办?上面就知道发嘉奖令c贺电!管个屁用!难道让我们用那些废纸去砸死小日本吗!” 大家一时无话,邰旅长说:“要不明天再强攻试试,趁着现在士气高昂,争取一举而下。如果实在伤亡太大,那再考虑继续炮击。” 邰旅长的话,大家心里有数,保了弹药,那就要用不知多少兄弟的性命去换。可是现在就消耗太多弹药,那么今后也会造成巨大伤亡。这种两难抉择,不论选择什么都是痛苦的决定。元龙虎着脸,下了决心:“就照邰旅长说的办吧。明日拂晓进攻!大家去准备吧!” 大家正起身要走,天行突然问道:“师长,我们弹药紧张,那城里的鬼子兵弹药也有限吧!” 元龙看着他说:“你想说什么?” 天行说:“不是说城里只有相当于一个团的鬼子吗?那他们的弹药也不会太多吧。我是想,如果能消耗他们的弹药,既能减少我们的伤亡,也能加速他们的失败。” 大家都坐了回来,元龙眼睛有了光,说:“说的详细点,你有什么法子消耗他们的弹药?” 天行说:“最直接的方法是找到他们弹药库的地点,如果可以炮击摧毁是最好。还有,就是用假的进攻消耗他们的子弹。我们可以利用晚上,假进攻,鬼子看不清楚,只能靠密集火力阻止,我们的人多,轮着番的折腾,让他们打上一夜的枪,既消耗弹药,也让鬼子人困马乏。第二天,我们再进攻,可以先佯攻,反正不能让他们闲着,看着差不多了,我们再强攻。” 邰旅长一拍大腿,说:“哈哈!这不就是诸葛亮的草船借箭吗?好小子,《三国》读得不错嘛?” 天行倒不好意思地说:“我听文先生提到过《三国》,可惜还没看过。我只是想,鬼子也有他们的难处,找出他们的弱点,就有办法了。” 戴旅长说:“好!那咱们就好好商量怎么办?贡城肯定是进不去,鬼子在城里的弹药库在哪儿,得到附近村子去打听。多半是在县城的办公公署c警察局或者大的仓库,让人连夜去查,哪怕不知道具体在哪儿,咱往这几个地点轰上几炮,没准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元龙说:“好,这事你负责,我让吕良诚配合你!” 裴旅长说:“那这佯攻怎么个攻法,最好尽量减少伤亡。诸葛亮用的是稻草人,咱总不能举着稻草人上去吧!” 宋旅长说:“古时候打仗,都是用盾牌挡箭的,可子弹就难了,就算是顶着门板上去,也还是能打穿。” 戴旅长说:“是啊!什么东西能既挡子弹,还拿得动呢?咱们做工事的麻袋倒是防子弹,那玩意太沉了,麻袋一破,里面的泥土也就漏了!要是稻草人自己会走就好了!” 几个人都拧着眉头凝思苦想,正想得脑仁疼,天行说:“泥土防子弹,麻袋布不禁打,那我们换成木头,就像是做木桶一样,里面塞上麦子杆和泥土。做的大点,木桶可以滚动。士兵在后面滚动木桶,子弹打不着后面的人,就算是木桶最终被打散了,也能作为掩体,明天进攻时也用得着。” 元龙一拍桌子,用手指着天行说:“你小子!比鬼都机灵!就这么办。到附近老乡家买板子,木桶,不够的,去砍树,能做多少做多少,天黑了就佯攻!” 天行继续说:“让兄弟们多带些手榴弹或者炸药,万一有人摸到城墙下,就炸城墙。最好集中在已经被炮打出豁口的那个地方。” 宋旅长说:“你们说起木桶,我倒想起来,把爆竹放在铁桶里燃放,那声音跟打枪差不多。现在离年关不远,估计炮竹作坊里有不少炮仗,我们用那个吓吓鬼子,可省不少子弹!” 元龙咧着大嘴说:“看来我们几个臭皮匠还真顶个诸葛亮了!哈哈,这仗打得有趣!就当提前过年了,咱拿小鬼子们开开涮!每个旅都去做木桶,多多益善!晚上九点,开始佯攻!那个有豁口的地方跟我重点攻击,争取把豁口彻底打开!” 大家站起来忙去了,元龙叫住天行说:“天行啊,刚才我脾气暴了点,别往心里去啊!” 天行忙说:“师长,不会,我真没觉得有什么。我们骑兵营闲着,这下有事做了,争取多做些木桶。” 邰旅长说:“我看,李营长还是到师座这里当个参谋吧,别小看参谋,虽然不如骑兵那么威风,那可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这脑子可比一个骑兵营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天行一回去,骑兵营就忙开了,可是只有少数人帮着砍树做木桶,多数人都撒出去找工具c铁丝c绳索c爆竹什么的,这时候,马匹可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了,做那么多的木桶,木头好找,工具什么的最缺,没多久,大家就都撒出去了,找了工具各处去送,忙得真是马不停蹄! 九点钟,进攻准时开始,奇奇怪怪的各种木桶在黑暗中向城墙方向滚过去,有的是像模像样的“实心”木桶,有的就是个大柴火垛,有的是个大草垛,有的还是长方形的,总之都能起到挡子弹的作用。士兵们有的匍匐c有的躬着身体,一边前进一边推动木桶,一开始速度不慢,可是很快就被鬼子发现,顿时枪声大作。士兵们都领了命令,反正就是为了多挨点子弹,磨磨蹭蹭地往前推进,偶尔也放几枪充充样子,一些士兵带着铁桶,隔一会儿放上一挂鞭,然后躲在木桶后面一边听响,一边乐得肚子痛。一旦木桶被打坏了,就寻机退回来,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木桶新鲜出炉,士兵们也是轮着班,大家把枪声当炮竹,照睡不误。只有一个地方是假戏真做,就是那个已经有了豁口的城墙处,攻击这里的士兵们带着手榴弹和炸药,竟然用巨大的木桶几乎快形成了一个甬道,士兵们拼命往城墙上面扔手榴弹,陶富海带着几人还打了一通的迫击炮,可惜天太黑,距离难测,命中率不高,为了节省炮弹,只好奉命回去了。鬼子发现了对手的意图,不断增兵,至少三挺重机枪布在这里疯狂交叉扫射,终于暂时压制住了进攻,估计这里的木桶里面已经装着满满的弹头了。 到了天色蒙蒙发亮,天行来到了前沿阵地,仔细观察了那个豁口,已经扩大了不少,可惜还差点火候,然而,鬼子用手榴弹和小炮把附近的木桶已经炸得四散而飞,很难再起到隐蔽的作用,远一点的木桶虽然还在,可是已经超出了一般人扔手榴弹的距离。天行让人准备了不少手榴弹,看着一堆散乱的手榴弹,天行问旁边的老兵:“这个手榴弹能不能捆在一起扔?这样威力会更大吧。” 老兵说:“可以是可以,可是这样一来就更重了,扔不到城墙上头。” 天行目测了一下距离,说:“这样,你们五个一捆,给我十捆,我试试。”天行脱下军服包了六捆,手里拿了一捆,一个兵拿着剩下的三捆跟着他,利用剩下的掩体迅速靠近,躲到了一个残破的掩体后面,子弹疯狂地射过来,身后的那个木桶早已经散了架,只不过因为前面被打坏的木桶残留物的支撑,暂时还立得住,能让人勉强匍匐藏身,天行拿出一捆手榴弹,却被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来,只好估摸着方向,拉开弦,背对着城墙,挥手奋力一扔,数着数,一c二c三c四c五,一声爆响,后面远处的士兵冲他伸出竖着拇指的手,然后做手势向右面摆了摆,天行明白,紧接着第二捆扔出去,后面的士兵又竖起大拇指,继续向右向上摆了摆手,第三捆扔出去,一个机枪哑了,第四c第五十捆都扔完了,天行和那个士兵回到了后面阵地,那个给他打手势的士兵也跟在后面,兴奋地说:“长官,你可真神了,你自己看看吧!” 天行已经看到了,那个豁口已经变成个大口子,都可以看到城内的情形了,不用梯子,一跳就上去了。天行笑了笑,说:“行了,剩下的就有劳兄弟们了!”说完上马而去。 天一亮,炮声又响起来了,但是却从城墙上方呼啸而过,往城中打去,只打了十分钟就停了。然后强攻又开始了。这次,由于地上到处都是掩体,士兵们借着掩体迅速靠近,尤其是城墙豁口处,冲锋更为猛烈。可是鬼子的顽强也超乎想象,经过了一夜的折腾,鬼子的火舌依然疯狂,冲到了城下的就是无法再进一步,纷纷倒在了城墙下,即使是眼看着一步就能跨越过去,这一步就是如此艰难。激战了两个小时,依然无法突破,龙云脑袋上青筋暴露,手下参谋说:“师座,咱们伤亡太大,要不还是撤回来,修整一下,再做打算吧!” 云龙恶狠狠地说:“小鬼子被咱们折腾了一夜,他们一个打十个,居然还那么凶狠!打仗,打得就是气势,怕死,怕死就回娘肚子里呆着去!”参谋不敢吭声了。 云龙说:“叫曹团长来!” 很快,曹团长到了,云龙说:“给我组织敢死队,你亲自督战,头一个冲上城墙的,赏大洋一千,官升三级!敢后退一步的,立即枪毙!调一门炮,给我对着缺口不间断地轰,限时一个小时,你们要还是不行,我上去!”曹团长领命而去。 枪声更加激烈了,天行和骑兵营的兄弟们都静静听着枪声,或者在树上远远观望,可是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开玩笑。虽然多数人都是土匪出身,也都是号称胆大不怕死的,可是今天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战场,什么是枪林弹雨,什么叫视死如归,什么是尸山血海,终于感同身受了。 突然树上有人大喊:“上去了,我们的人冲上去了!” “狗娘养的小鬼子,让你们凶,阎王爷都收了去!下十八层地狱!让你们凶!” 枪声渐渐停止了,偶尔有零星的枪声响起来,倒显得格外突兀。不多时,有传令兵来传令:“我们进城了!师长命令骑兵营整装进城。李排长到指挥部,其他人从南门出城,在城郊原地待命。” 大家都上了马,趾高气扬c满面春风,得胜的滋味就是好!天行走在最前面,看到前面大队人马已经多半进了城,路过城墙豁口处,天行策马跑近些,看到城墙豁口下面层层叠叠堆着自己人的尸体,都是冲锋到此的士兵,终于没有越过这个死亡的缺口,而后面的战友踏着他们的尸体,为他们完成了未完成的任务! 天行环顾四周,战场上到处是尸体,多数都是自己人的尸体,已经有很多负责清扫战场的士兵在一个一个地抬走尸体,当其他士兵已经开始享受胜利的喜悦的时候,他们却在直面战争最冷酷血腥的嘴脸。“战胜当以丧礼处之”这句话应该是他们此时此刻最想说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马蹄在尸体遍布的间隙间穿行,天行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喜悦,他跟上队伍进了城,里面也是尸体遍布,只不过多数都是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日本兵。城里的老百姓不少人站在街头欢迎自己的军队,可是也有的民房成了焦土,附近传出凄惨的哭嚎。 天行心里明白,这很可能是自己人的炮火所致,为了攻击敌人的弹药库,误中民房,究竟有多少人因此而命丧黄泉,这些无辜生命的横死却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天行低下头,不敢再看,可是那些哀嚎之声却挡不住,钻进自己的耳朵里,狠狠刺入心中。 天行在县公署门前下了马,才一进来,就看到脚步匆匆的曹团长,曹团长一见天行就给了他一拳,说:“你小子,能个啊!出的好点子!那几炮没打中弹药库,你猜怎么着,打中他们的指挥部了!炮弹从屋顶直接打进屋里,地上好大一个洞,一屋子的缺胳膊断腿!还有个中佐!快进去吧,都在呢!师长要给你记大功!”说完又拍拍他的肩,脚步如飞地出去了。 天行没走几步,正碰上两个士兵抬着个日本军官尸体出来,那军官的上衣敞开着,腹部一个巨大的切口,黄白红混杂的肠子耷拉在外面。天行问:“这是怎么回事?” 士兵说:“报告长官,他是自杀的,好几个呢!听说日本人就好这个,用军刀剖腹,死也不降。弄得血呼啦的,也不嫌疼,一个枪子多痛快!这么个死法,看着都瘮得慌!” 另一个说:“小鬼子够狠,到现在没找到一个活口,不是被打死的,就是自杀的!怪不得咱们这仗这么难打,碰上这群不要命的了!嘿!他们怎么就这么不怕死呢?” 没有一个活口,也就是说日军将近一千多人全部战死!城外十倍于己的军队,围三缺一,城东是有逃命的机会的,可是却没有人逃,宁可以残忍的方式自杀,也不给自己留下活命的机会!天行不明白,这些千里迢迢c越洋渡海的侵略者,到底是用什么样的信念支撑自己,能够无一例外地视死如归呢?不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日军,会不会都是如此?那么要想从他们手中夺回失去的国土,每一寸都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天行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冷汗渗出。 天行继续往里走没几步,迎面梁参谋过来说:“李排长,师长他们在东厢房,大家都在,快去吧。” 天行紧走几步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笑声不断,进了门,师长c几个旅长还有一些军官,一屋子的人围在临时拼成的长方会议桌边谈笑风生,见他进来都转头看着他。 天行敬了个军礼,说:“报告师长,骑兵营排长李天行奉命赶到!” 元龙笑着说:“天行啊,就差你了!来,过来坐下。” 天行看到围着桌子坐的足有三层人,师长c副师长和几个旅长自然坐在最里面,自己的军阶低,所以就找个最外围的空椅子要坐下来。哪知道邰旅长指着身边一个空位说:“李排长,这个位子是给你留的。你是大功臣,往犄角旮旯里钻什么?难不成又犯了什么错?过来吧!” 天行只好过来坐下了,抬头一眼看到后排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吕良诚,两人会意一笑。 元龙说:“好,既然都到了,咱们现在开会!先说说这次的战况。” 梁参谋起立,拿着个本子说到:“此次战役,历时一天半,全歼日军一个联队约一千二百人,伪军七十余人,受降伪军两百二十余人,缴获各种车辆二十余辆,枪支弹药数量还没有报上来。我方伤亡人数也在统计中,目前估计,阵亡一千七百余人,受伤七千余人。弹药损耗大概是四分之一。已经接到陆参谋的电报,从齐齐哈尔出发的弹药补给后天就到。” 听了梁参谋的汇报,大家的脸色不似刚才那般轻松,小小一个县城,伤亡如此巨大,甚至比鬼子的阵亡人数还多,战争的艰难程度实在大大出乎意料。照此下去,后面战役之惨烈可想而知。 元龙声音洪亮:“此次战役,大家都看到了,日本鬼子的确顽强,整整一个联队,不眠不休打了三十多个小时,全部阵亡,无一投降!即使指挥部被我们的炮弹摧毁,依然打到最后一个人。但是,不管他们有多么顽强,他们都是侵略者,终将被我们打败!这一仗也给大家提个醒,今后的每一仗都将付出鲜血的代价,为了不让将士们的鲜血白流,我们必须义无反顾,赶走这些侵略者,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每一寸土地!” 全体将官起立,齐齐喊道:“是!” 元龙摆摆手让大家坐下,继续说:“我们总结一下此次战役的教训,为攻打懋林献计献策!大家畅所欲言,都说说吧!” 戴旅长说:“攻城战,避免不了巨大的伤亡,尤其是日军的武器优于我们。贡城的守军还只是常规武器,重机枪和迫击炮为主,没有大炮。将来我们面对懋林日军,应该要摸清楚他们的兵力和武器配备,如果能在战前进行破坏,或者开战前期就尽可能予与摧毁,那必然会让日军自乱阵脚,也减少自己的伤亡。” 宋旅长说:“是啊,正面攻城没有技巧可言,就是拿血肉去拼。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过,李营长这次的点子倒是很有启发,古时候的战争经验不是完全落伍。所谓两军对垒,粮草先行。粮草c弹药就好象是柴火,我们釜底抽薪,没了柴哪里点得着火?我同意老戴的意见,日军的底细要先摸摸清楚,他们再顽强,还能拿着烧火棍子和咱们拼吗?” 后排有个军官说:“懋林我去过几次,那个镇子比贡城大多了,只怕就是知道弹药库的地点,我们的炮火也是鞭长莫及。现在时间紧迫,懋林肯定也防备森严,如果一味指望先摸清底细再打,会不会贻误战机,一旦日军增援,我们就更被动了!” 还有个军官说:“弹药库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接近的,不能因此延迟进攻计划。我们孤军深入,贵在速战速决,否则一旦日军集结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我们就危险了!不知道可否再调派些援兵,和我们形成夹角之势,既配合我们作战,也能防备日军从西面南面增援。” 元龙说:“援兵的事我正在等马将军的消息,马将军正在进攻穆陵,离我们最近的是吉林驻军退到黑龙江的几部,现在新组建成了抗日救国义勇军,由陈利琛指挥。马将军已经电告陈将军,希望他能率部前来支援我们,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五c六日就能和咱们汇合了吧!” 大家听了很是振奋。如果两军对懋林形成合围,胜利的把握几乎是十足的了! 最后商议决定,大军在贡城休整一天,两日后到达懋林附近,等待援军消息,再议定攻城日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散会之后,元龙留下了天行:“天行,怎么你这么沉默寡言,是不是嫌我有功不赏啊?” 天行没料到元龙会这么想,忙说:“师长,我真没往那方面想。再说,我们骑兵营一直在后面看着,哪有什么功啊。” 元龙笑着说:“哦,嫌我不给你们立功的机会了!急什么,好刀用在刀刃上!你对懋林之战有什么看法没有。” 天行说:“师长,我对懋林和懋林的日军一无所知,所以说不出什么。我想,既然离攻城至少还有三天,能不能让我潜入懋林看看,多了解一下敌人总没有坏处!” 元龙笑了,说:“我就知道你的套路,这次攻城虽然没有悬念,可是你的办法的确减少了我们不少的伤亡!你说得对,一定要知己知彼!但是,我们也不能不速战速决,跟你透个实话,我对援军的支援实在没底,马将军的电报早发出去了,可是迟迟没有个痛快话!那个陈力琛的前上司和我们马将军有些旧日的恩怨,恐怕未必能使唤得动他。我们孤军深入,弹药兵力有限,既要速战速决,还要尽可能减少损耗。懋林之后,几个小小县城不足为惧,长春就近在咫尺了!我们必须要保留实力才能决战!” 天行听到“长春”两个字,心里一阵酸楚,元公馆的日子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能回去吗?那里曾经是多么温暖的家!天行定了定神,说:“师长,我今天就走,一定要摸清日军的防备。” 元龙说:“好,我给你找了几个帮手,你们见见面。梁参谋,他们到了吗?” 梁参谋说:“已经在外面等着呢。我叫他们进来。”说完出去了,很快回来,身后几个人鱼贯而入,领头的一个短小精干,眼睛灵动有神,皮肤略黑,笑起来倒有些憨憨的。 元龙对天行说:“这是我们特务连的几个骨干,连长彭建中,搞侦察的好手。彭连长,这是李天行,骑兵营的李营长,现在是李排长。懋林的侦查任务交给你们几个人,李排长负责,彭连长,你好好辅助他。你们立即出发。骑兵营的事我来安排。记住,以五天为限,一旦我们兵临城下,不会因为你们而更改进攻时间。注意安全!”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敬了军礼,出了指挥部。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互相认识,彭连长说:“李排长,你的大名我们可是早就耳闻了!就连门外你的那匹宝马都让大家传得神乎其神!今日有幸一见,大家可是开了眼啦!” 天行说:“是天行有幸,和几位兄弟一起执行任务。不知道这几位兄弟怎么称呼?” 一个中等个子,年纪四十多岁的人说:“我姓庞,叫庞庄壮,嘿嘿,名字拗口,他们都叫我老庞,我们连数我年纪大。” 彭建中说:“老庞可是见多识广,从前做过不少行当,走镖c帐房c厨子c卖过茶叶c开过药铺,数不过来了,要不是家遭变故,也不会当兵,出门带上他,什么不懂的问他准没错!” 天行说:“好!咱们出来执行任务,还是随便点好,那我就喊你老庞,你叫我天行,或者小李都行!” 一个瘦高的小伙子,显得有些文弱,说话也文绉绉:“我叫廖文轩,我去过骑兵营,听很多兄弟私下叫你大哥,要不我也叫你大哥吧。” 彭建中说:“这是我们的笔杆子,还留过洋,懂东洋话,本来让他给长官当参谋,他主动要求到我们这来当个小兵,对付小鬼子,少不了他!” 又有一个身形健壮的小伙子说:“我叫黎大牛,除了有把子力气,会打枪,别的不咋地!” 最后一个明显年纪很小的小兵,说:“可轮到我了,我叫石墩子,没啥本事,也就有点手上的功夫!那我也叫你大哥吧!” 彭建中说:“你小子,还手上的功夫!这么文绉绉的,不是文轩教你的吧!李排长,他本来是街上的小混混,靠偷偷摸摸混日子,后来跟了我,也算是洗心革面了!别看年纪小,脑袋灵活,学什么都快!我们搞侦查的,都得有点绝活,应付各种情况。” 几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门外,大家都是骑马来的,来时就看到天行的黑马,旁边远远围着好多人看,其它的马也都自动和黑马保持距离,不敢靠近,大家看着黑马飘逸俊朗的身形都羡慕不已。此时,几个人都留意天行如何上马,就见他左手轻轻按在马鞍上,也不见怎么用劲,眼前一花,人就平地跃起,凌空翻身轻飘飘坐在了马鞍上。 石墩子愣愣地说:“你们谁看清了,他是咋上去的?” 其他人也纷纷上了马,彭建中说:“墩子,还愣着干什么,走啦!”说着几个人策马缓行,旁边拥挤的街道勉强让出些地方让他们通过。 出了南城门,地势宽阔,彭建中认识路,大家都跟着他策马而行。石墩子不住看天行和黑马,天行冲他笑笑,说:“你喜欢黑子?” 石墩子说:“他的名字叫黑子?这名字好,我叫墩子,我俩的名字倒像是哥俩!” 天行笑了,又问道:“那你姓石?” 石墩子说:“是,石头的石,我爹给我取的名字,说石墩子敦敦实实的,活得踏实。可是,我从小就上蹿下跳的,没一天踏实过!后来,爹娘过世了,我就在街上瞎混,跟着人学坏了。直到遇到彭大哥,我服了,我愿意跟着大哥一辈子,做好人!” 老庞说:“小墩子,将来你彭大哥娶了媳妇,你怎么办?” 石墩子说:“那可好,我多了个嫂子,更热闹了!” 老庞说:“嘿,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还没怎么着,嫂子叫得够顺口啊!那将来你娶了媳妇呢?” 墩子说:“那我们四口人就更好了,凑一桌牌九刚刚好,想想都美!” 几个人离开大路进了旁边的树林,彭建中勒住了马,对天行说:“李大哥,我们换了便装再走。”说着从马背上拿下个包袱,几个人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天行注意到他们几个的马上都有包袱,知道是事先准备了的,到底是有经验的,连鞋都备了。 彭建中说:“我们还是走小路,以免引人注意,到了懋林附近,再弃马步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第九十一章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茶水摊子里坐着廖文轩和石墩子,老庞在旁边站着都揽生意。彭建中继续往前走,打听着到了镇子里最热闹的主街,拐进旁边的小巷,后面陆续跟着其他人,走到了一个无人小巷子里,石墩子在巷子口看着。 彭建中对大家说:“我们分别负责东西南北四个区域,以那条大街为中线,庆丰园为中心,文轩东南,墩子西南,老庞东北,我和李大哥西北,重点是指挥部c弹药库c兵力分布。完事了到庆丰园北边的天泉茶楼汇合。“大家迅速散开。 天行和彭建中先到钱队长家送了雉鸡。两个人往北走,彭建中说:“这个钱队长没准用得上!” 天行问:“我们该怎么做,彭大哥这么分派肯定是有道理的。” 彭建中说:“是,我们要画出懋林的城防图,时间紧来不及教你,所以咱俩一组。其实不难,就是把握好比例,你跟着做一回就会了。” 彭建中边走边画,告诉天行怎么确定比例,如何使用标记,天行用心记了,不仅如此,还学了如何估算距离,推测敌人的兵力装备,辨别日军的军衔,观察他们的防卫规律。总之这一趟天行算是开了眼界,原来侦查敌情还有不少道道呢! 忙了大半天,两人到了约定的地点,用卖柴的钱在路边买了两碗混沌吃。时间不长,大家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老庞最后一个到,几个人并不搭话,散落着跟在彭建中后面,来到了一个陋巷里,一面是死角,天行主动去把住唯一的出口,几个人迅速拼合出一幅完整的城防图。彭建中对于几个要重点调查的对象做了分派,大家又分头行动,做重点调查。 彭建中特别嘱咐:“大家务必在黄昏前到城西的马王庙汇合,否则城内晚上宵禁,不安全。” 傍晚,太阳已经变成了个诱人的蛋黄,街上的行人就已经行色匆匆,回家的回家,出城的出城,天还没黑透,宵禁就开始了,街上有人鸣锣警告,巡逻的日军和伪军如同耗子一样成群出动了。 天行几个早就悄悄进了马王庙的后院,这个地方是石墩子建议的,而且稍微捣鼓几下,那扇已经从里面插上的院门就开了。墩子早就探好了路,这院子里有个堆放杂物的小屋子比较僻静,适于藏身。墩子三两下弄开了锁,进了屋,点亮了准备好的油灯,几个人在地上围坐一圈,脱下外衣挡住了莹莹火光,外面的人看不到窗户上的光影。 大家把各自的图拿出来,彭建中指着图说:“你们看,日军守备森严的地方是这几处,警察局c镇公所c汇文学堂c城东和城西各有几处巷子被封,再有,城墙下也一律戒严。根据大家的观察,警察局和镇公所很可能是敌人的指挥部,汇文学堂驻扎了不少日军,那几处巷子情况不明,但原来都是民居,根据附近百姓所说,很可能也是驻军。弹药库的位置仍然不好判断。你们有什么想法就说说吧。” 老庞说:“城墙下戒严,应该是为了一旦开战,利于部队的调动而开辟的通道。一旦打起来,我们的炮弹很可能落在城墙内外,弹药库肯定不会设在那里。警察局和镇公所地方有限,应该是指挥部所在。至于汇文学堂,不好说。那几处巷子也未必不会是弹药库,你看它们的位置,几乎是在懋林的中间,又离城墙不是很远,倒是方便向各处增兵或者分派弹药。” 廖文轩说:“我觉得老庞说得有道理。如果把弹药库设在居民区,咱们的炮击应该是有顾忌的,相对来讲是最安全的。驻军和弹药库在一起,更安全方便,也可以掩人耳目。” 石墩子说:“那好办,咱去看看就不知道了!” 彭健中说:“好!那就再探汇文学堂和那几处巷子,我们分头行动!┄┄”话没说完,天行插话道:“我一个人去吧,晚上巡逻的不少,咱们人多了容易暴露。我从房上过去,不会被发现。” 彭建中想想说:“好,那就多加小心!我们等你消息。” 天行应了一声,出了门,墩子特意跟在后头,探头看着天行纵身上了墙,几个飞跃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夜里。 墩子回来对大家说:“李大哥以前不是飞贼吧?真不该当骑兵,要是来咱们这儿,那可就太对路了!” 老庞笑着说:“你小子真不会说话!这是夸人呢还是骂人呢!你是说你李大哥是贼,咱们这儿是贼窝吧!” 墩子皱眉挤眼地说:“我不是那意思,我嘴笨!我是夸李大哥呢!你们没看见,他就跟只猫儿似的,一点声儿都没有,就不见了。就算是有人发现了,也一定以为是见了鬼呢!” 大家都抿着嘴笑,廖文轩说:“墩子,以后你要是夸人,可别当面夸啊!碰上个脾气不好的,你可要吃亏的!” 几个人吹了蜡烛,留一个人轮流放哨,其他人就睡了。大约四更天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一声门,然后小声说:“我回来了!” 彭建中开了门,天行闪身而入,好像还抱了个东西放在了地上。彭建中点亮了蜡烛,大家也都醒了。 天行指着图上的那三处地方说:“大家猜测得不错,这三处地方都存放了弹药。汇文学堂内的空场上停了十几辆卡车,还有几十辆摩托车,里面的三间大堂内堆放着弹药,而且有很多炮弹。东西封闭的巷子里很多院落被打通了,搭了棚子,也存放着不少弹药。警察局是日军指挥部,镇公所是伪军和日军混合的驻军地,以伪军为多。城墙下是通道,用路障与普通民房隔开,也有不少日军帐篷。北城墙上有大炮,至少看到了四门,重机枪看到了七挺。时间紧,来不及细查别处城墙上的情况。就这些了。” 石墩子摸着地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问:“这是什么,不会是顺手牵羊了吧?” 天行笑笑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墩子就等着这句话呢,打开一看,眼珠子快瞪出来了,满满当当一箱子手雷! 老庞说:“这一晚上,你快把这个镇子给翻过来啦吧!城墙都上了?那里可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吧?” 天行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趁着三更天人最困的时候上去,月亮也不怎么亮,还好。咱们下面怎么办?” 彭建中说:“肯定要炸掉弹药库,现在就是两个问题,一是时机,二是方法。困难在于弹药库分散,如果爆炸时间不一致,惊动敌人,未必都炸得了!再有就是时机,是在我军进攻前炸,还是同时进行?” 老庞说:“如果能同时进行最好,这样可以给敌人造成更大的混乱。但是,就得出城和师长见面通消息,就怕懋林随时会戒严,进不来就麻烦了。” 彭建中说:“现在只有我和李大哥出入方便,你们三个身份特殊,容易引起怀疑。万一出去了却进不来,怎么办?” 天行说:“要不我们两手准备,按照师长所说的行程,他们应该在四天后到,最快也要在第五天一早进攻,那我们就约在五天后,二十五日凌晨五点钟,五更第二遍梆子之后。彭大哥,麻烦你走一趟,我留下来,万一你进不了城,我负责炸弹药库。” 彭建中想了想说:“好,那你想怎么炸这三个弹药库呢?” 天行说:“同时炸的难度太大,否则自己人很难脱身。我还要再想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