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遗孤》 正文 序 自太古以来,阔海浩土间孕育着万物生灵。无奈天灾奇祸肆虐之下,万千生灵唯有茹毛饮血,方可苟且偷生。待一日遇天地伟力,皆一抔灰烬而已。如此万万年,优胜劣汰之下,唯有若干大族存于世间。而那深海密林中,又能有多少太古遗种残存于世呢? 如此又是万万年,方有才思敏捷之辈,尝试不再抗拒天地伟力,反而置身其中,体悟其间奥义,如此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之下,诸族才智交汇之 间,终有部分受造之物能以一介凡胎肉体施展那部分世间伟力,甚至是重现那诸多天地异象。如此才造就了日后诸多文明,实乃这修真悟道之始。 如此千万年,这片大陆便在褚族共治之下,产生了秩序,一步一步诞生了更高的文明。 某日,苍穹外突降下数颗巨石。一时间,又是天崩地裂,哀嚎遍野。虽有能者异士借天地伟力欲止灾祸,终发现,已不是生灵之力所能抵挡。此灾数十年方消,大族中折损过半者,数不胜举,更有甚者,本是一方巨擘之族,日后却是再无半点踪迹,彻底沉淀于历史河床之上。 终有贤者,延先人之勇,不惧祸险,赴灾始之地寻查缘由,欲体悟这天地变化。后经众族携手确认之下,终发现此灾为九块天外陨石所致。不禁让人感叹,太古之后,万万年方有生灵习得技巧以施展伟力,一朝一夕间,却被域外之力所灭。 感叹之余,众贤者皆跪拜于九石之前,欲习先辈,体悟其中域外之力,然褚族久久不得所获。唯有灵长一支,观石而茅塞顿开,似参透其中伟力造化。又是一代代贤人耗其一生心血,刻苦钻研,得以颠覆旧识重建了这修真悟道之路。而那九块陨石被后世尊称为“天纲九卷”,取其重启人族命途之意。 此后,人族便是天下第一大族,其余种族或被其逐一同化,或渐失灵智,重新褪为飞禽走兽。至此,褚族共治的时代,彻底终结。 时至今日,天下修真之术已是数不胜数,家族门派势力林林总总,其间不乏得道者,凭借所悟所得,硬撼天地,寿逾千年。更有甚者,被传有破碎虚空,摘星揽月之能,与那天地同寿。但事实与否,却是无以考证。 这修真悟道之路,虽有奇能长生以惑,但终究是有窃取天地伟力之嫌。故而,并非所有生灵都身负这求道之缘,亦或是福缘浅薄之人,皆不宜走这修真悟道之路。 于是乎,普天之下便有了这凡界与真界之分。人族总数十之八九皆在凡界之列,凡界中多数者无福踏上那求真问道之路,亦有部分不自知有此才能者,以及少许厌倦真界者隐世而居。 而那真界之人,无一例外,皆是一心修真悟道之辈。凡界之人,大多是不知道这世间还有真界仙人存在的。而这些修真者也多数择那高崖深谷,崇山峻岭处潜心修心,鲜有插手凡界之举。 久而久之,便饱暖生骄奢。凡界中战事偶起,真界之中亦有邪修魔道乍现。除此之外,门派家族斗争更是愈演愈烈,勾心斗角之争时不时便要见血。既然长生飘渺,何不图我一时之乐? 现而如今,正反之分,善恶之别穿插交错间。又能有几人笑傲乾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狡兔三窟 东洲大地,地大物博,物阜民安,实乃天府之国,是为天下正道的大本营。地灵自然人杰,东洲云集诸多门派家族势力,千百年来皆无祸端。 更有正道魁首倡建修道院,每每有闲暇无事之大能者,便会前往修道院内传道解惑。千百年演变之下,如今学院均布整个东洲,每年一季或是几年 一季都会有真界之人云游凡界,引渡那些尚有福缘之人入院修行。一切传承授道之事,都在有条不紊地的进行着。 尖峰山脉屹立于东洲西南角,远远望去,若隐若现间共有十七座山峰零零落落的峙立其中。这十七座山峰中以冲天峰为首,直入云霄,显露出一番冲天之态,次之,也有赤松峰,黄尘峰等山峰亦是大半个身子皆藏身于雾海云深处。便是那尾峰清景峰,峰顶亦是终年埋身云海。 这十七座山峰看似散落无序,实则隐隐环抱成圈,远远望去似有一座孤峰深隐其中,一番若隐若幻的奇异景象,让人捉摸不透其具体方位。 以至于被山脚的凡民错以为只是一处幻象而已。每每有好奇的樵夫入内寻觅,亦久久不得如愿,直至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后脱力倒地。醒来却又发现自己竟瘫坐在村口的平地上,如此一来,周遭村落便有了关于这尖峰山脉上有着山神鬼魅的传闻。久之亦有周遭千里禁地之称。 而这凡界所不知之处,正是尖峰书院所在。 尖峰书院自创立以来,已有千年。立院祖师永寿真人当时也是一方巨擘,人如其名,这永寿真人一生修真问道只为解那长生不死之密。直至寿元将尽,方知长生无望,这才察觉自己一生都未曾收下弟子,恰逢正道魁首们号召修建修道院,永寿真人响应之下,便寻了尖峰山脉这处人间仙境得以立院。 永寿真人虽境界高深,但一生不喜与人争斗,偏偏喜欢博览群书,寻那永生踪迹。立院后,他自知死期将近,便将一生所藏皆置于院内,其中不乏古书旧卷。如此便是留下了书卷底子,此后院内之人便沿袭了这藏书之好,数百年后,尖峰学院便成了东洲藏书极多之所,每每有人提起,皆称之为书院。久而久之,东洲真界便认下了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这一日山下的猎户马老汉正蹑手蹑脚的走在这尖峰山脉边缘处,一边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反复提起双袖擦拭着鬓间细汗。 一阵清风拂过,马老汉眼前的景象亦是紧跟着一阵晃荡,突然这密林绿海中涌出一抹灰来,再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只山兔微微探出了半个脑袋。 只见那山兔侧了侧那仅显出的半个脑袋,似是察觉到了身后马老汉如炬的目光,蹬起腿来就是一阵跃动,马老汉也不愧是极有经验的老猎户,只见他右臂回身一摸便熟练的从微微弯曲的背脊后抽出一把短弓,与此同时,左手从腰间箭筒抽出的箭矢已经挂在了弦上。 不远处的山兔亦是显得灵智非凡,此时并不径直跃行,而是反复斜跳着前行,向不远处的灌木丛行去。 只见那马老汉一副沉着面孔,仿佛把握十足一般,手中虽搭弓良久,却不见那箭矢脱弦而去。只是将原本就突起的脊梁再往下弯了弯,脚下步子不慌不忙地向前探出,步伐稳重且不断的在身后留下一串清晰足印,想必这马老汉除了打猎外,定还怀有几分外家功夫。再看不远处,那山兔跃进速度已不如方才惊起般迅捷,马老汉弦上的利箭不断跟随着山兔方位做出微微调整,仿佛无时无刻都能构想出不久后箭矢穿体而过的血腥场景。 未几,那山兔原本竖起的双耳便微微下垂,直至贴附在平滑的背脊上,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觉得已经脱离了身后猎手的视线。此时这林间风向再次一转,那浓密的植被转眼间就将山兔的身影埋没其中,不远处的马老汉正微微眯着眼极力适应着这突然变化的风向,只见他此时已然止步,不再贸然向前。 马老汉双眼紧盯着不远处山兔消失的区域,搭在箭上的指力又紧了两成,这鬓发半白的老汉此时正调整着适才稍显急促的吐息,只是额间原本细密的汗水此时已是凝成豆粒般大小。第三息后,只见老汉大展胸腔,原本已然张开的弓弦又紧绷三分。 只闻“嗖”的一声,那弦上箭矢脱弦而起,带起一股有力的劲风直奔马老汉在意之处袭去。马老汉拉出这记满弓后顺势将那短弓向前旋转了半圈后收回到后背,一系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舒畅,没有哪个细节还有拖泥带水之感。 马老汉腰间总是别了一支皮质箭筒,作为一个老猎手,自然是无时无刻都全副武装。而此时那箭筒口子正敞开着,其内空无一物。马老汉打了大半辈子的猎,不知何时便给自己定下了一条规矩:每次打猎,只用一支箭。 一箭毙命,是故一箭足矣。 此时的马老汉正驻足原处,浓眉微微一皱,逆风将他斑白的鬓发稍稍向后扬起,其间些许发丝沾上了额间那些豆大的汗珠,于是便错落的粘在额间,那些汗珠则将那早已饱和的汗水顺着发丝向下倾斜而去,须臾之间,便洋洋洒洒向身后逝去。与此同时,马老汉正紧盯不远处那大半个身子都没入丛间的箭矢,箭尾处的翎羽在阳光的照射下,莫名的反射出点点刺眼的光,在那片郁郁葱葱中,显得那般醒目。 马老汉抬手摸了摸箭筒旁的酒囊,单手解下后,抓起囊体便对空一掷。再换手接下,拇指一挤那紧闭的囊塞,便海饮了两口。饮罢,便提袖拭了一下嘴角溢出的两条水线,湿漉漉的脸颊夹杂着辛辣与酸臭的气息。 常人饮酒,入喉后定是有三分释怀之意,但这马老汉更像是嗜酒成性一般,只是习惯所致。远看那硕壮喉结上下翻滚后,马老汉皱眉依旧,脸上神情若有所思,似有所虑。他目光仍旧盯着那翎羽不放,就像那箭头牢牢地钉死在绿丛中一般。直至那酒劲后起,马老汉面色一红,嘴微微一开,仰面打了一个酒嗝。继而又泛起丝丝白色热气,一时间脸庞一阵云雾缭绕,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变得湿漉漉的了,脖子上也慢慢显出几道从面颊上引下的水痕。纵横交错间,宛如方才出浴一般。 “怪了,我才饮两口烈酒,背后怎么一股凉飕飕之感呢?”马老汉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也罢,还是先去看看那兔子吧。 只见马老汉从靴外夹层抽出一柄半尺长的短匕,撒开膀子便信步而去,几息后,便到了那丛灌木跟前。此时的老汉不但眉头再添一分紧凑,还突然变得蹑手蹑脚起来,匕首反握且四下张望,像是在寻什么物件,一时无果后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支箭上。 马老汉缓步来到丛前,突然一个箭步直冲上去,俯下身,反手将那匕首往身前一横,紧接着跨出一大步,继而将那匕首横向一挥,狠狠的扎进了箭矢下方的那片灌木中。 “噗”。 只见这往日见血无数的匕首此时却扬起了漫天黄土。一起一落间,将马老汉的身影映衬的落寞无比。 “哼,狡兔三窟”,马老汉恨恨说道。 原来在那灌木丛下正有个拳头大小的地道,那箭头正好狠狠的钉在了洞口上沿处,马老汉紧盯着地道口的几撮兔毛,想象着方才此地的情形。 马老汉清了清皮甲上的黄泥,忽然洒脱开来,浓眉一阵舒展。仰天长叹道:“不愧是这灵山脚下的生灵,就连这山兔也是这般机警”。话音刚落,马老汉却突然趴在地上挖起坑来,只见他趴在那灌木丛下的土坡上,竟然是没有将那箭矢直接拔出,而是双手不断往外扒着黄土,似乎是不想将那箭矢硬拔而出。 正当老汉挖的起劲之时,却没有察觉到那山兔何时又从不远处的灌木口探出了半个脑袋,那对机警的兔眼珠子先是闪了闪,继而转了两圈,看那贼人还是自顾自事,便低了低脑袋,却不是心生退意,而是将原本顺势依附在背后的双耳高高竖起,然后前后摆动了起来,瞧去颇有一番滑稽味道。 须臾间,却出现了颇为妖异的一幕,只见那山兔的双耳摆动间,竟然逐渐伸长开来,再几次摆动后,耳尖处竟已盖过了兔尾。此时若是有旁人寻见这一情景,定当心生一股见风就长的错觉。再几个来回后,那长耳已经一前一后贴在了地上,堪堪盖住了山兔的半个脑袋,看来是不再甩的动这对长耳了。此时的山兔耷拉着脑袋,尖鼻处重重吐出两口粗气,将面前的尘土微微扬起。那对长耳就在这扬起的尘土中缩回了方才的长短,这一番举动下,想来这山兔已然是通了灵性,身怀两三分道行了。 灵兔向前压了压自己的一对前肢,然后将自己的上半身整个儿仰起,这一番折腾下来动静不可谓不大,但却不见那马老汉有何反应,依旧在那儿不远处向外扒土。灵兔聚精会神的朝这望了良久,仍旧无法将之前风姿飒爽的那位老猎手与此时这邋遢无比的扒土老顽童联想在一起。 如此刨了好一会儿,马老汉原本跪拜的躯体突然从土堆上坐起,马老汉原本湿润的面部此时已沾上了为数不少的黄土与沙尘,却见他眉开目展,嘴角扯开夸张的弧度开怀大笑着,一脸痴迷的仰望着双手捧举的那支利箭。 就在这时,灵兔身后忽然间阴风大作,呼哧呼哧地声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充斥了这方天地的每个角落,树梢处新生的嫩叶经不住两下折腾,便打着滚儿争先辞别了梢头而远去,却不想在半空中被道道劲风狠狠地撕成了片片更细的碎叶。 灵兔才微微竖起的体毛此时已经迅速的重新盖回了体表处,双耳迅速伸长后将自己的身子严严实实的又裹上一层,化作一个肉球滚回了兔窟中去。 不远处的马老汉亦是感受到了身后袭来的阴风,只见他单手将那箭矢收回箭筒后,猛然回过身来,却不料正好同一道劲风撞了一个满怀,满头发丝都被吹的高高扬起,马老汉的视线亦被遮了个七七八八,隐约间,仿佛能瞧见原本绿茵茵的这方天地,正由那一头地平线开始,慢慢蒙上了一层雾色,继而是更白的色彩,这色彩的侵略速度之快,由不得马老汉做出什么反应,便袭至了老汉身前。 实际上在马老汉用双眼捕获景象之前,肉身上便显现出了更直接的反应。原本湿漉漉的脸庞在先前染上了不少黄土。当雾色侵略至眼前时,马老汉脸上的皮肤忽然紧凑,然后生出了嘶嘶的响声,再而又传来了微微的痛感,马老汉提起方才还浸满汗渍的胳膊,原来,就在这短短数息的时间内,这滴滴参杂酒味的汗渍,居然凝成了霜,甚至开始结晶了! 马老汉见了这番景象心头猛然一惊,紧忙向周围望去,似乎是慌张的寻找着什么东西。道道劲风之下,多数灌木都被摧枯拉朽般清理开来,突然一朵五瓣花卉显现在马老汉眼前,于厉风中屹立不倒,定眼望去,竟是一处人为标记。马老汉看着这一处标记,面泛苦涩,一时竟是沉吟无语。直到面颊处再传来更强烈的痛感,想来定然是那层霜开始化冰了。 只见马老汉吃力的合上了原本半眯着的眼,似乎有所不愿。踌躇良久后,终于决绝的猛然回过身去,双膝往地上一砸!继而再将身子向前一铺,竟然是朝着不远处的环形山群跪拜了下来。 “弟子愚钝,忘乎过界,有辱师门,甘受责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天生异象 此时的尖峰山脉正被一阵阴风所席卷,原本常年被云雾所缭绕的人间仙境正逐渐显露出它的真面目来。 那阵阴风自西而来,道道劲风推波助澜下,卷的这常年缭绕的雾海溃不成军,眼看着便要消散殆尽。尖峰山脉的最西侧是十七座山峰中最矮的一座,名唤清景。较其他十六座山峰而言,清景峰最大的特点便是它大半个身子都袒露在外,唯有那山头峰尖处一如其余山峰一般,常年隐匿于那云海深处。 清景峰山腰处,有一处凉亭,三面迎风,坐南朝北。这凉亭并不算大,却也容得下七八人环坐。方寸之地,却将山脉以西的景色净收眼底。再施以云雾半遮半掩之下,当真是令人心生出一种上仙鸟瞰下界之感。 让人不得不心生感叹:这一处山腰,仿佛是折断了仙凡殊途。 此时正有一名中年男子身处凉亭之中,此人衣着极其朴素,身着素衣外边再套了件青衫,脚下一双黒靴亦是平淡无奇。粗糙的面庞上留下了些许岁月的褶皱。唯一称得上出奇的一对剑眉之下,却是双聚光小眼。此时他正捻着一撮小须,双眉微皱,两侧鬓发杂乱的甩向颈后和胸前以及那略显粗糙的面颊上。如此糙汉却偏偏置身于这般人间仙境之中,可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中年男子在凉亭中来回踱步,一手继续捻着那一撮嘴上的小须,来回往复的搓动着。另一手藏在袖口处,五口指尖来回互搭,当拇指与中指指尖再次接触时,突然两指微微用力,朝天打了一记响指。继而身下脚步也是一顿。与此同时,那原本微皱的细眉也是舒展开来。紧接着,他迎面朝向朝着西方,微微颔首,低声叫出了一个人名:“鲁大。” 话音未落,那凉亭外的台阶下便探出了一个脑袋,略显干净的头上新长出的发茬儿乌黑发亮,额头下的双眉异常浓密,仿佛是呼应着他双眼中透出的那股坚毅。只见他三步并作一步,三两息便迈进了凉亭。 此时的鲁大,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粗壮的四肢将这一身黑衣狠狠撑起,勾勒出道道醒目的线条。只见他俯身朝着那中年人做了一揖,用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回道:“师傅。” 一个体壮如牛的青年与一个看似寻常无异,甚至还有些猥琐的中年人一同站在了这仙境的一处凉亭中。然后,那个青年朝那中年汉做了一揖。 这山上老神仙们的日子,终归是与山下那些凡民们不同的。 中年人紧接着问道:“你小师妹呢?” “回师傅的话,常在小师妹怀里的那只兔子前日不见了踪影,小师妹说这些日子西林密果绽了香,想来是去山下林子里偷食去了,她便趁着今日那巡岗弟子换班的时辰下山去寻它了。”鲁大不紧不慢的回道。 中年人闻言便是大笑两声:“这丫头何时这般机灵了?平日瞧她一月许也不来拜见一番为师,怎么两日不见那兔子便这般猴急了?莫不是为师在她眼里还不如那孽畜不成?” 鲁大听了这番戏语后,却也不作笑。仍旧不紧不慢的答道:“小师妹冰雪聪慧,平日更是往返其余诸峰,与另外那十六峰兄弟姐妹们皆有交集,实乃我们清景诸弟子典范。此番下山去,虽无人跟随,但有师傅法宝护身,定不会有什么大碍,何况这个时辰师妹想必已在那密林之中,此刻定是再安全不过了。” 中年人一手继续搓着小须,神色淡然道:“到了密林处,自然有那些东西护着你师妹,倒是你马师兄” 鲁大原本波澜不惊的面孔在听到“马师兄”三个字时,终于出现了变化,只见他原本微微俯下的身子猛然抬起,原本作揖的双手突然垂下,紧接着微微捏拳,面色惊恐道:“马师兄?马师兄如今不是住在林外的村落中吗?方才虽妖风大作,但师兄所在村落离此地尚有些距离,理应不会受其影响!难道莫不是” 此时的鲁大已然失去了方才那份淡定,只见他突然意欲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朝着那中年男子俯身一拜,祈求道:“还请师傅” 那中年男子伸出了藏在袖口中的另一只手,只见上面还平躺着一枚翠绿色玉佩,那玉佩两侧刻有双龙,龙嘴之中各衔有一珠。四处龙眼泛点青光,周遭还刻有几处云遮雾掩,双龙身姿若隐若现,似真似幻,仿佛是恍惚间便要从这玉佩中腾飞而起,窜入凉亭外那方雾海云深的天地中去了。 那只握有玉佩的宽大手掌向着跪拜着的鲁大一伸,紧接着再微微一抬,只见鲁大即将贴向地面的膝盖不受控制的自觉抬起,一系列动作随着他口中言语一同戛然而止。与此同时,那中年男子已将手中玉佩塞到了鲁大的拳掌中去。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速去。” 鲁大眼中的焦躁与茫然此时已重新凝聚成起初的那份坚毅,他面朝师傅点了点头,转身直接向着凉亭口一跃,居然是径直向着山下坠去。 中年人继续眯着眼驻足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睫毛一阵微颤,朝着鲁大远去的方向,仅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补充了一句什么。 恰逢更西边传来了一记雷鸣,这话中之意,便彻底埋没在了天地间。 转眼间那自西天渲染而来的银白色已经杀至眼前,山下密林中传来阵阵尖锐的兽吼和禽鸣,显得很是惊慌,不知道是惧怕忽然出现的阴风,又或者是紧随其后的严寒,还是其他的什么。 中年人终于睁开了眼,消瘦的肩膀往里缩了缩,原本捻着小须的手一松,便有几缕髭毛随着那只沉稳的手一起落下,两侧的鬓发也迎风飘动起来,恍惚间竟然泛起了几点斑白,像是染上了那来自西方的银装。 与此同时,中年人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同鲁大一般坚毅的神情,那轻薄的青衫此时已经颤动不已,中年人从袖中探出了那双沉稳的大手,粗糙的皮肤下似乎酝酿着无尽的力量,只见他双手合十,再而平摊,一阵运劲过后便呈出双手托天状。紧接着,数株火苗从那双瘦弱的手臂上迸发出来。这些火苗看似羸弱,却将中年人整个上半身都笼罩成了一片赤红色。 这阵阵淫风吹的中年人瘦弱的骨架若隐若现。可那瘦削的双腿却如同磐石一般坚硬——他便这般看似随时都会倒下,却又如山壁上的劲竹一般不可动摇。 紧接着,原本嘈杂的清景峰上突然平静了下来,这自西天传来的一阵异象,都巧妙的避开了清景峰——这座尖峰山脉上最矮,最不起眼的一处峰头。 除了那不起眼的清景峰,霜刀雪剑依旧驰骋在尖峰山脉的每一个角落,一阵阵犹如刀剑碰撞般的刺耳风声让这尖峰山脉上的多数人都心生畏惧。 而在常人所不能接触到的风霜深处,似有一阵嗡鸣声不断颤动着,周遭风雪亦是不停翻滚,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席卷着周围的一切,然后促使着这方天地用尽全力,朝着那最高处的山峰,发出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黄昏的清景山脚,依旧为风雪所困,眨眼间,原本满眼的翠绿之色便盖上了一层崭新的银装。它们迅速而坚定地朝着尖峰山脉更深处蔓延而去,像是道道肆虐后留下的疤痕,将整个尖峰山脉涂抹的满目疮痍,却不曾见其漫上清景山的更高处。 突然,一阵短暂而有力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景山脚的平静。似是有什么东西自高空坠落下来,搅得这满地好不容易才得以平息的霜雪重新弥漫在了空气中。再次狂啸的风雪甚至还卷起了粒粒碎石,只见一个漆黑身影从中滚动而出,正是鲁大。 只见鲁大此时单手撑地,一身青筋暴起,望着那不远处与此时平静的清景峰截然不同的银色天地,原本就圆睁的眼珠逐渐漫上起了道道血丝。 直到身后被自己扬起的风雪重新归于平静,鲁大慢慢合上了双眼,双手摸了摸胸口,像是感受着什么,只见他双眉微微一颤,似乎是找准了一个方向。 只见鲁大单腿一蹬,便重新将身体提到了几丈高的高空中去,紧接着又呼啸而下,引起阵阵刺耳的破空声,寻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后,再次狠狠砸向了地面,继而再次蹦起,就这样迅捷地朝着远方而去。 途中风雪逐渐势威,鲁大那一身单薄的黑色劲衣此时已经被拉开了数道口子,露出了原本隐藏其下的块块蓬勃肌肉。 转眼间鲁大便到了这异象天地的临界处,眼前的风雪已经将双目所视距离压缩在了数丈之内,鲁大又在近处作了一次停顿,却不见他再次跃起。随后他单手伸入怀内,掏出了一枚翠绿色玉佩。 仿佛是感受到了鲁大热诚的注视,那块玉佩忽然间青光大绽,转眼间便撑起了苍翠欲滴的一方小天地,刚好将鲁大纳入其中。道道绿光仿佛将这小小的区域从这银色天地中抽离了出来。烈风和寒霜都无法对其造成丝毫影响。就连鲁大原本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心情仿佛也得到了一定平复。 透过眼前的绿光,鲁大仿佛看到了那抹斜阳已大半沉入西方的地平线下,而夜色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是幻觉吗?这银装素裹的喧嚣世界中,哪还能寻得见什么阳光? 他的身上,仿佛有着这个年龄所不应该背负的惆怅与忧郁。密林中的温度继续急剧降低,令人心悸的气氛也逐渐蔓延开来。 “二师兄,这次,换我来护你。”话音刚落,鲁大便消失于原地,用一种异常诡异的方式,连带着那翠绿色玉佩一起,神秘的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雪中隐事 尖峰山脉被浓密的树林所环绕,而就在这片广袤的密林中,尖峰山脉还设有一条警戒线。尖峰书院速来同凡界两隔,设有此界一来是为了划分地界,二来也方便院内巡林弟子日常巡逻,要是寻见什么误闯之人,也好遣散开去。 而那条警戒线的标记,便位于这密林中一颗颗参天大树脚下。那是一朵五瓣的花卉,形似米兰。这一处处栩栩如生的标记往往位于树根与地表所接触的位置,常人所不易察觉。但若是院内知晓实情的巡林弟子,只要刻意寻那树脚之处,便是颇为醒目的存在了。 那是一颗上了年纪的苍松,它同密林中的其余树木一般无二,无论是年迈的枝杈还是新出的嫩枝,都被嗷嗷白雪压得抬不起头来。阴风阵阵,一次又一次的更新着松针上的负荷。 又一阵阴风肆虐开来,夹杂着缕缕压抑的气息,冲击着那些不堪重负的枝杈与叶片。噼里啪啦,一些枝杈已经开始败下阵来。 忽然,苍松之下凭空抹出一道红霞,只是霎那间,便又化作道道蒸汽消散而去,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一般。紧接着,一道绿光凭空炸开,震得那苍松一阵抖擞之下,其上的积雪全部散落,然而当它们接触到那抹绿光时,却又凭空消失,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绿光笼罩之下,显现出一位身着黑衣的强壮青年,此人正是鲁大。此时的他正单手撑着身旁的粗壮树干,另一只手抚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得异常虚弱。而其面颊上则冒出了粒粒豆大的虚汗,暴露着黑衣青年体能上的巨大透支。 鲁大还未来得及再做调整,便提起身子,甩了甩略感沉重的脑袋,开始寻觅起来。 终于,几丈开外的灌木边上,一个一人高的雪堆引起了鲁大的注意。鲁大愣愣地望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将信将疑一般,随后便嘟囔了些什么,却被天边的呼啸之声所掩盖。 雪堆及腰处,露出了一角皮料,其上绒毛一部分已然僵直,另一部分还在随风飘摇。那不正是自己亲手为二师兄缝制的箭筒吗?这眼前雪堆中掩藏之人的身份此刻已是再明了不过了。 鲁大一时间悲由心生,只闻见“噗通”一声,便重重的跪倒在了雪地之中。几粒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其眼眶涌出,微张的嘴角也淌下一丝哈喇子,方才还顶天立地的男儿竟然顷刻间便败下阵来。似乎他的世界,便在这冰天雪地间轰然崩塌。 “啊啊啊啊啊!”方才已然力竭的鲁大此刻却朝天嘶吼,只见道道可见的波纹在这方天地中震荡开来,致使这风雪呼啸之声都略作停顿。 这番肆意代表着什么呢?是至亲之人死于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无奈吗?还是对自己懦弱不堪的愤怒呢?是对往事的流连忘返与不舍吗?还是对自己毫无作用的羞愧呢? 鲁大愣愣地望着阴暗的天空,心中忽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来:一定是我看错了吧,让我再看一眼,师兄他一定是安然无恙的!他一定还会同昔日一般,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笑骂道:“傻蛮儿!” 可他终究没有勇气打破自己的美好幻想,唯有闭眼,让泪水流淌地更顺畅些。就在这时,藏在鲁大胸口处的翠绿玉佩突然腾空而起,挣脱了黑色劲衣的束缚, “滴溜滴溜”的在空中打着转儿。 鲁大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番动静,只见他缓缓睁开眼,呆滞的目光投向了空中的翠绿玉佩。 翠绿玉佩在空中稍作停留后,便径直朝着那不远处的雪堆而去。此情此景,鲁大自然看在眼中,恍惚间,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顿时心中大喜。可当他回过神之时,才觉察自己一具身躯已然是僵直无比,竟然无法动作一二。一时之间,只觉得这躯体沉重如山一般。 鲁大倔强地低下头,终于将松垮的上半身贴附在雪地之上。紧接着,他紧了紧牙,似乎是想要重新夺回身体的支配权,期间他鬓间不断地冒点细汗。终于,他双臂微微上抬,总算是用手肘撑起了身子。鲁大未作犹豫,再次狠下心来,便前后挪动着双肘匍匐前进起来。 鲁大壮实的身躯缓缓朝着那雪堆移动着,此时的翠绿玉佩已然行至雪堆上空,只见那已然有些硬化的雪堆竟然招架不住柔和的绿光照射,缓慢消散开来。 原本虚弱的身躯此时全靠手肘间接支撑着前行。粗壮的肢体将这林地上厚厚的积雪逐渐推开,露出了下面尖锐的晶块与被冰霜所包裹的石粒。 鲁大身上那件单薄的黑衣和那些硬块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刺啦声,然而那些令人讨厌的声响并没能坚持多久。青年的双肘吃力地向两侧扒开那些该死的积雪。喉结高频率的蠕动着,仿佛接替起了心脏的职责。 他的胸腔与下半身的肢体开始逐渐溅起阵阵妖异的红雾,如同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般。这阵红雾气势磅礴,仿佛一经燃起,便将永不停歇。 终于,鲁大的身子也重新沐浴在翠绿光芒之下,回首其来时路径,只见道道血痕连带着片片衣角碎片均布在那冰晶石粒之上,颇为醒目。 鲁大再次长大了嘴巴,想对面前这逐渐显现的衰朽老者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声哀嚎。他又想放声肆意一番,正想作劲之时,却觉得喉间一甜,一口灼血便喷了出来。鲁大就这样彻底昏死了过去 鲁大昏迷前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也映画出了早前的美好画卷。 鲁蛮刚刚被师傅接上山的时候,神情总是呆板僵硬,目光更是木讷无比。斗大字不识一个,却偏偏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肉吃。不给便要作势捣乱,连那大堂前的门匾也没能幸免。这可齐了怪了,明明是个成人半腰高的孩子,哪来的这般蛮力? 就是这么一个一脸憨厚,皮肤也显现出病态暗黄的小子,仿佛天生钢筋铁骨一般,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 终于有一日,师傅房里能砸的东西无一幸免。要说这当师傅的哪能收拾不了自个儿的徒儿,但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蛮小子除了破坏的更来劲儿以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变化了,可真对得起这个名字。 无奈之下,师傅便将另外两位弟子唤至厅内。只见师傅一手牵着鲁蛮,一手点着身前两位弟子,俯下身来在鲁蛮耳边循循善诱道:“蛮儿啊,你看两位师兄皆是青年才俊,要不你随着他俩学艺去?” 哪知那鲁蛮毫不领情,反而是引得一身倔脾气复燃,猛地甩开了师傅的手,蹲坐在了地上。两位弟子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啊,自己的这位严师怎地被这黄毛小子治的这般服服帖帖?偏偏这小子还这般不领情。莫不是师傅太久没收徒弟看走了眼,收了这么个痴痴傻傻的小子?那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只见那师傅也跟着鲁蛮一同蹲下身子,在他耳边好言相劝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终于感化到了这小子,还是他坐的累了。终于是回了师傅一句:“我要吃肉。” 肉?怎么又是肉?你跟着我上山来?就是来吃肉的?肉对啊!肉!那师傅好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急忙站起身子,一把抱起了满脸不情愿的鲁蛮,对着他激动的说到:“蛮儿,你不是喜欢吃肉吗?这尖峰山脉下是望不着边际的密林,其内奇珍异兽无数!你随便去抓来吃了!” 看鲁蛮脸上尚存一丝疑惑,师傅连忙指着一位弟子道:“马仁,你说是不是?” 只见那两位弟子中的一人听了这话,面颊先是僵硬了一会儿,然后终于挤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示意。 马师兄,你可知道?我又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曾经的那些画面一卷一卷翻阅,逐渐喜上眉梢。如梦如幻间,鲁大嘴角上的那抹久违笑意如春水般荡漾开来 冲天峰是十七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尖峰山脉十七峰中,数这一座最是奇特。其余诸峰皆呈三角,唯独这座冲天峰,犹如孤剑置地,千百年来就这般孤寂的伫立其间,且屹立不倒。其余诸峰皆有数十乃至百计的石阶错落有致的盘踞在每一座山体上。而唯独这冲天峰,根本无法用寻常方式攀登。想必能住在这座山峰中的,定然在那些仙人行列中也算是及其超凡脱俗的了。 冲天峰顶处有一处院落,一眼望去,算不得华贵,甚至还稍显寒酸。 今天的冲天峰顶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忽然有一位中年人推开院落大门,他的步伐及其轻缓,刚刚迈出院门,身后的大门便应声而闭。 此人单手抚着胸前那绺乌黑胡须,身着一身朴素道袍,神情不怒自威,杏眼半含半睁,面颊红润。更有意思的是其身后所负之物,那是一柄形似冰晶的宝剑,浑然天成,晶莹剔透。剑柄处有形似麻布之物缠绕,刃口时不时折射出异彩的光。无论是人还是剑,都配得上这“出尘”二字。两者相配,更是溢出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来。单凭这身装扮和气质,要是搁在寻常市井处,定当博得那寻常人家诸身回眸与佳句暗赞。 身后的院落中不停地燃起缕缕烟霞,平稳而缓慢的向着更高处升去。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稳定的一道烟迹。忽然间,远处传来一记尖锐的鹤鸣声,将这道烟迹冲得一阵乱颤。 数息后,更加诡异的景象出现了,原本不停向上翻滚的烟霞忽然停滞在了一定高度,继而还不断下坠,仿佛是要缩回那院落中一般。而原本平静的冲天峰顶,也从这一刻开始,终于热闹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声响打破了冲天峰一贯的平静,已是近在云端的高度了,还会被淫雨所侵袭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细细看去,竟然是从云云雾之中结出了粒粒微小冰晶不断洒落在冲天峰顶的平壤上,身后院落的瓦楞上,乃至那中年人的发梢上。 不过多久,整个冲天峰顶便铺上了满满一层冰晶物,原本淅淅沥沥的冲击声此时也转变成了嘶啦嘶啦的晶体碰撞声。此时的冲天峰顶,一切都显得那么欢呼雀跃,又或是躁动不安,可唯有那中年人依旧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细细看去,他满头乌黑的头发细腻的的梳成一个髻,却插了一根好似是随意折来的木杈做的簪。 成片的冰晶平躺在簪边,只要他愿意,只需一个小小的倾斜举动,那些冰晶便会有新的归宿,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反而眯上了眼,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一道银色的长线划破天际,漫天冰晶也于此时戛然而止,停止了之前肆意妄为的倾泻。而中年人的双眼,也终于再次睁开。冲天峰,又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那道银线在天边盘旋了两周,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又是一个眨眼间,便幻化成了一颗数丈大小的风雪银球。恍惚间,银球之中仿佛闪过了一层人影,却不知裹在其中的,究竟是人是鬼?只是这俯瞰众生的姿态,明显连这中年老道也不曾放在其眼中。再想想这突如其来的阴风阵阵与风雪皑皑好似也隐隐指向了眼前这位。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想必这都是个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吧。 中年人昂首深深地看了那银球一眼,面颊之上依旧是一脸淡然,神情不卑不亢。忽然,他右手握拳挡在左胸前,身子微微向前一弓。那些原本躺在中年人头顶的冰晶此刻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嘶啦嘶啦的向下撒去,粒粒皆是掷地有声。 “尖峰书院,林泓才,拜见仙督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峰顶密谈 尖峰山脉冲天峰顶,林泓才依旧半弓着身子。而天边那道身影也仍旧隐藏在风雪之中,久久不曾出声,仿佛对林泓才的所言所行,并不在意。 此时此刻,这风雪后的那道身影,脸上定然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那必然一张高贵而冷漠的面庞。 这份长久的安静,或许是这位有意而为,又或是无意之举。可是连这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也行了如此大礼,天下又能有几人可以对此时君临天下的这位心生什么不满呢? 难以想象两位的耐心僵持了多久,终于,风雪后的那位道出一语打破了沉默:“你,如何识出我来?”口吻稍稍轻蔑,仿佛面前的这位老神仙答不答得上话来,这位都早已知道真相一般。 林泓才这才直起了腰杆,报以一笑后说道:“仙督大人说笑了,如此法相天地,大东洲者能有几人?除仙督大人外,林某可真想不到其余哪位大人物能引得如此飓风严寒之相。” 林泓才说完这些后,却见那位并没有急着接话,于是他便又补了一句:“此生能置身于仙督大人法相天地间,实乃林某人之幸,小小书院,亦是蓬荜生辉。” 这时那位才接话道:“不错,该赏!”语气中满是一股无可抗拒之意,似乎这天地万物,生老病死,都在其一念之间。 这听似荒谬的对话要是放在俗世中,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前者实属客套,而后者的言论,也实在太过分了些,这接下来的戏码不是破口大骂,就该是拳脚相加了。 可这话进了林泓才的耳里却是不一样了,这大东洲土地广袤,因而势力云集,多余雨后春笋一般。诸多学院门派势力数不胜数。可这仙督之位千百年来可就仅此一位啊!这位大人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虽说这天地间关于这位的传闻数不胜数,可真见过其人的又有几许呢? 言辞轻浮?轻浮又如何,这与天地同寿之人,性格怪异些有何不可?再说了,人家说了当赏!这样一位大能随便出手那也定是极为阔绰的。林泓才此时的心里哪还有半点老神仙的架子,要是真溢于言表了,怕是此时的林泓才已然手舞足蹈起来了。 林泓才的小算盘来不及细打,嘴上便先道了声谢,笑话,谁敢拖沓如此大能之言,就算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明面上不也得先谢上一声?更何况如今人家是来送赏的。 又是一番短暂的寂静后,那位再次开口道:“小林院长,本督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相求于贵书院的。” 林泓才听了这话,头皮一阵发麻。话音未落之际,便急忙回了一句:“仙督大人言重了,能为仙督大人效力,那是我等荣幸。只要有我等使得上劲儿的地方,仙督大人尽管吩咐便是,全院上下定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震得其脊梁都是一阵颤动。 林泓才如今也是一院之长,如此出类拔萃之人哪能不懂得些人情世故,这话一说完便自知言过其实了些。要是这仙督大人提了个令人为难之情,这可如何是好?有了如此念头,林泓才心里一瞬间便冒出了数不甚数的妄想。要知道能让这仙督大人有求于一个小小书院,那该是怎样的难题呢?林泓才心里这叫一个后悔啊,正当他细思苦想如何补救之时,那一位的下一句话却打消了他这诸多无谓的念头。 “小林院长才是言重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我这儿有个孩童,还望小林院长能行个方便,收入院内。”风雪之中的那位如此说到。 “不知这孩童是”林泓才自知其中或许有所隐讳,无奈之际,只得等着仙督将话接过去。 隐约听见风雪后一阵轻笑声,仙督又道:“小林院长还请放心,这孩童与我非亲非故,贵院无需多加照料。便是日后生老病死,皆随缘即可,我也无意追究。” 林泓才闻言后,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急忙点头称是。 说罢,天边便飘来一阵浓雾,缓缓向着林泓才面前而来。突然,那阵浓雾开始点点散开,宛如一朵朵娇嫩牡丹,竞相开放。然后再碎成一粒粒更小的花卉,它们互相拥挤着,翻滚着,然后化成嗤嗤响声。最终露出了浓雾下的那副真面孔。 那是一张肤若凝脂的面庞,手上的皮肤亦是白皙剔透。除了脸色略微有些发青外,整个人肤色宛如方才出生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细致的睫毛微微一颤,仿佛随时都会醒来。即便是一把年纪的林泓才,也从未见过如此白净之人。看那娇嫩的躯干和稚气未脱的面颊,应该是个年方六七的孩童。 林泓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才收回了神。再问了一句:“敢问仙督大人,这孩童可有名讳?” “一介天地遗孤罢了,何来名讳之说。”不知为何,仙督大人语气稍作停顿一番才接上话来。 林泓才道:“我辈修士,朝闻道夕死可矣。名讳之说,皆身外之物。”也不知是句迎合之语还是有感而发。 “如此甚好,也算是了却了本督一件心事。若干年后,如果那地藏三篇当真出世,无论哪方势力所得,本督定当亲自寻一份真迹拓本送来贵院。”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冲天峰顶顿时又热闹了起来,一时之间飓风又起,风雪复临。 林泓才听闻了仙督欲赠地藏三篇真迹拓本后,一时竟难掩激动神情,居然直接半跪到了地上,单手接着那孩童,另一只手伏地连声称谢。想来那地藏三篇,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宝物。 林泓才目送着那道身影远去,用异常诚恳的语气说道:“恭送仙督大人。” 天边的那团风雪与身影皆逐渐远去,随之而去的还有整片尖峰山脉的天地异象。而林泓才仍旧跪拜在原处。 良久后,冲天峰顶又迎来了往日的冷清。突然,一个不属于林泓才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林泓才对这个声音的出现并不觉意外,想必便是隐在暗处的另一位尖峰山脉大能了。他仍旧是那副跪拜姿势,用平缓的语气回应道:“自然是要收归院中的,但这孩子尚幼,不适合久居冲天峰。且听仙督大人而言,似乎并不想此子太过出人头地,实在不适合入我门下。” 另一个声音也再次响起:“确实,但仙督毕竟是这东洲真界第一人,所托之人我等怎能轻率以待。再说那地藏三篇是何等宝物!要是说单只换一个普通之人一生安康,我是万万不信的。” 林泓才又道:“此话在理,此子与仙督何等关系我等也无需加以猜忌,依我看来便将此子送去我那师弟处,一来他门下弟子稀松,也好照料。这二来,我那师弟的火眼金睛,或许能看出些我等识不破之事。虽说即便是看破了定不会告知于我,但这大概是对此事最好的安排了。 林泓才言罢,便不曾闻见那声音再起,大概是加以默认了。 林泓才缓缓站起身子,再次开口道:“如此骇人的天地异象,还好是冰天雪地,而非烈火燎原呐。” 另一个声音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说道:“要是那梵帝亲至,那你倒是可以携全院老小和书经一同去拜会你那永寿祖师了。” 林泓才闻言,不禁打了个哈哈。随后又紧缩浓眉,说道:“可仙督大人为何要携如此天地异象亲临我们这小小书院,不该啊。” “莫不是从什么厉害人物手中夺了这孩童来?匆忙间,未来得及收起这一身神通?”林泓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细细思索之下,如此说法,却也推敲不同。却是另一个人声音打断了林泓才的妄想;“那种层次的大人物,心中所思所想,不是我等所能揣度的了的。 林泓才闻言后,微微颔首,便不再猜忌。 而那身后院落中升起的烟霞,又沿着原本的烟迹线,再次将那天地相连。 回想当年,书院之名初成,院内学生日益骄纵,一时间院内学子多是一曝十寒之举,然学院终究不是宗门,并没有严厉的门规加以约束。直至上一任院长退位,这任院长任期之中虽也无所作为,却偏偏有两名弟子可谓人中龙凤,分别是二弟子林泓才与关门弟子周毅。 这二弟子林泓才才智过人不说,为人处事更是老道。而那关门弟子更是百年难得一遇之天骄,二十年便学尽师门之才,此后便是心无旁骛的博览院内群书,如今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上一任院长于院内坐化之时,将院长之位托付于二弟子林泓才,周毅也成了院中一位长座。此后,林泓才励精图治,大刀阔斧改制书院,扶助有志后辈,严加挑选诸峰长座。从此往后,这尖峰书院便又是一番欣欣向荣之景。短短数十年间,院内实力便是再创新高。 院内诸峰弟子人数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唯有周毅一脉,收徒极为严谨,时至今日,方才五人。 林泓才想起往事,不禁一阵感叹。随后便对天一指,只见身后那柄出尘兵刃应声而起,横在了主人面前,随后林泓才双足轻点,并御剑而去。 从冲天峰顶向下望去,大半个尖峰山脉都能收进眼底。可林泓才此番欲去的清景峰偏偏是在山脉最西侧,且是最矮的一脉。而自己身处的冲天峰却在山脉的最东端,且是整个尖峰山脉中地势最高的一座。 林泓才俯瞰着这自己亲手重整的尖峰书院,即便当下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也仍旧掩盖不了那日益浓厚的勃勃生机。林泓才不禁感叹了一声,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转移到了少年的脸上。 “少年郎,也不知此后,你是幸与不幸?”林泓才开口道,但此时的少年哪能回上话来。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少年耷拉下的一只手猛然抓紧了一旁林泓才宽大的衣袖,面色也是由青转红,秀眉略微一紧,似是内心极度挣扎,但仍旧无法醒来。 “也罢,与那地藏三篇无关,你我能于此时此刻想见,那便是缘,我定将你托我所信之人,赠你一个好前程!”说罢,便化作一道长虹直奔清景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清景初见 除冲天峰和清景峰以外,剩余的十五个山脉的长座,论起辈分来,那都是林泓才的师侄了,也便是隔了一辈,其中不乏林泓才大刀阔斧兴建书院时的刻意为之。但唯有这清景峰的长座,是林泓才的师弟,两人同辈,且当时还是拜在同一人门下。林泓才在门中排行老二,而如今清景峰上的长座周毅,正是林泓才的小师弟,也是那一脉的关门弟子。 同门众多弟子中,真正能与林泓才相较之人委实不多,偏偏这周毅算一人。修真之道,伪以长生之名,实则乃是逆天之举。故而这天分资质,往往占了一半多,剩下一半便是心智,福缘,品行等其余诸多要素了。 林泓才一直自诩门中奇才,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天之骄子。但偏偏一个甲子后,师傅外出云游带回一个年幼的关门弟子。此子小小年纪却是惊才艳艳,二十年后老师便称无业可授,这人便是周毅。这二十年间,周毅也是彻底激发了林泓才的斗志,入门一个甲子皆一帆风顺,遇到了周毅方才知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这二十年间林泓才彻底洗去了一身骄狂之气,可以说是当年的周毅,成就了如今的林泓才。 那二十年后,周毅便躲进书堆之中,要说这东洲学院无数,但偏偏此处能被称之为“尖峰书院”,那也是不无道理的,尖峰十七峰中每一处都配有藏经阁。大小各异,但若是将诸峰书卷加以汇总,那可真当是个天文数字。其中不乏前人所留古卷,其上内容晦涩难懂,即便是如今的林泓才,也不敢说饱览了这尖峰书院群书,不落其一。但偏偏周毅却做到了。 名师固然难求,但周毅能有如此作为,大半还是靠了自己,要不是他天性浪荡,没能心系宗门,如今这院长之位,还真该加以商榷一二了。如今这两者平日里虽表面和气,但私下仿佛并非那般和睦。谁说不是呢?一个将书院起死回生的能人容得下这才高盖主的一位,已是颇为心宽了。 林泓才这一路上发现几处山头受灾颇为严重,正想着明日定要招来各脉长座师侄们前去那黄尘大殿上汇报一下诸峰伤损情况。行至清景峰前却发现,整个尖峰山脉,唯有这最矮的一处清景峰上毫无积雪痕迹,仿佛完全不受那天地法相影响。 想到此处,林泓才不禁眉头一挑,一来是庆幸自己这位师弟道行高深,甚至是到了自己都猜不透的境地,但其终归是自己的小师弟。院内多这样一位大能坐镇,总是好的。但二来也感叹自己这位小师弟为人处世之道太过浅薄,要说这尖峰山脉之上,自然是有着永寿真人一脉相传的护院大阵,可既然知道来着乃是如此尊客,哪还有这关门避客一说。自己这小师弟如此行径,要是触了仙督忌讳,降下责罚来,哪是我等承受得起的。 想到此处,林泓才心头不禁直冒冷汗。为何这师弟明明天资聪慧,修真悟道之资实乃天选之人。可偏偏却刚愎自用,几十年来自己谆谆教导皆是付之东流,时至今日仍旧是顽固不化。甚至连林泓才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这位师弟莫不是真有这桀骜不驯的资本不成?可今日可是仙督亲至,大东洲第一人,就算是自己的那位永寿祖师亲至,生死也怕只是其一念之间吧。 林泓才此时正顶着个川字眉,站在一处房门外沉吟了片刻,正欲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见他单手扶门,正欲推门而入,却见房门从里面被人打来了。门中那人素衣青衫,浓眉小眼,嘴上挂着两撮小须,正是周毅。 林泓才不禁有些尴尬,先是干笑了两声,但身为一院之长,自然不会让这份尴尬持续下去,心念一转,便立即接上话道:“师弟,好久不见。” 周毅立即回礼道:“师兄,里边请。”说完便将林泓才引入宾座,这才指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位是?” 林泓才轻笑一声道:“今日之异象,师弟应该已经识得此乃大能者之法相天地。” 周毅微微颔首表示肯定,又多加补充道:“如此天地异象,实在夸张,再加上是冰天雪地,想来这大东洲,明面上理应只有仙督大人一人方可施展。” “确实如此,今日便是仙督大人身携此子于那冲天峰上同我相见的。”林泓才的笑容此刻显得十分和蔼,继而又说道:“当时太上长老神魂亲临在侧,那人身份应当无假,定是仙督大人无疑。” 周毅闻言,细细看了他两眼,突然这孩童一阵抽搐,便要从林泓才怀中坠地而去。还好周毅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紧忙将他抱起,送到了一旁的床上。 只见周毅左手两指一并,指尖便凭空燃起了一束火苗来。这火苗色泽温和,负于指上,却不见灼伤。周毅将两指径直往那少年额间点去,只见那束火苗在少年额上滚了几滚,便透体而入,钻进了那双眉之间。 周毅深呼一口气,正欲说话,却被林泓才抢了先道:“师弟这引火化虚之术已是炉火纯青之境,师兄佩服,佩服。” “师兄过奖了。”周毅自然还以一礼。 “仙督大人此行便是为了此子,虽明言无亲无故,但却予以了地藏三篇拓本的好处。我本应将他收入门下,可此子年方六七,实在不适合住我那冲天峰。我又想师弟这一脉人丁单薄,算上之前那两位,如今也未过十数,便将此子带来让师弟见上一见。如若师弟不愿,我再寻众师侄也不迟。”这林泓才短短几句话,便将这一难事绘成美差。 周毅哪能不知道,面前的师兄,是因为不放心将此子交付那些师侄才来寻得自己,但却不曾点破,一本正经的接话道:“多谢师兄美意,我近日也闲暇无事,此子看来还有些心障体患,便由我来照顾一二好了。” 林泓才闻言,面色一润,呵呵了两声后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但他心中哪是表面这番镇定,平日自己与这师弟交际甚少,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周毅此人性格乖戾,不喜之事再如何恳求也不加以理睬。偏偏两人所喜所向之事不同,所以多年来,这师弟还真没帮上过自己什么忙。今日怎的如此好说话,可真是怪了。莫不是这孩童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也罢,事了即可,此子余生,便随缘吧。 林泓才正欲起身,却突然回想起了方才的念想,于是又开口道:“师兄自然知道师弟你一向护短,可师兄我倒是觉得,让门下弟子置身于天地法相之中,体悟天地规则,也实属一件好事,毕竟我等修真悟道之人,总该经历些风浪,是吧?” 周毅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句中深藏之意。再回想这数十年苦口婆心,不禁哑然失笑道:“师兄所言即是,今日之事委实是欠妥了些。多谢师兄提醒,师弟日后定当分外注意。” 林泓才闻言,却是轻哼一声。也是习惯了这师弟多年来的哈哈之言。可今日之事毕竟事关重大,他却是不想就此轻易放过。只见林泓才又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弟啊,回想百年前门脉新旺,如今院内却只剩你我二人得此闲差,既然往事以空,可莫要让门脉绝后啊。师傅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会想你不将他衣钵传下吧。” 林泓才言罢,却见周毅剑眉紧皱,似乎颇为不满。便有开口说到:“往事也只是往事罢了,倒是我小老儿多言了。师弟你眼光独到之处,为兄也是极为钦佩,现你门下那三位,虽说其他峰上多有口舌,但为兄知道,那三人确有过人之处,也不枉你多年苦心栽培。” 见周毅眉头渐松,林泓才也是打起了哈哈,说道:“为兄听说前些时日你又收下一位记名弟子,如此甚好,呵呵。还有今日这名孩童,为兄自然知道你明细其中利害关系。倒也不妨再多添上一句,善待一二,护其一生无碍便是。” 林泓才用眼角余光再偷瞄了一眼周毅,再没能看出什么异端,便也不理其它,道了声别,启门而去。 周毅一直送到门前,扶栏望着自己这位师兄踏虹归去,直至消失在天边,这才回过身来。只见他神色凝重,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紧闭了房门。 随后却见周毅直奔床边而去,而床上的少年仍旧没有醒来,一张娇嫩面庞苍白无力。可周毅的注意力却并未停留在其面孔之上,顺着周毅的目光看去,那少年脖颈之上盘有一根红色细绳,而红绳之上,穿有一颗乌黑小石。 这一绳一石,都像极了一般世俗之物,可周毅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那黑色小石之上。细细观去,这小石顶多有些圆润,却是无其他出奇之处了。可偏偏周毅眼神之中却是满含不可思议之感。 周毅顺手将那红绳褪下,将其放至眼前细细端详。 良久之后,周毅方才收回目光,只见其腾出双手,开始在少年身上摸索起来。未及,其手中便多出了一柄匕首。似乎是被少年贴身藏在胸前。只见那匕首轻巧至极,尚未开锋。再细观之下,竟有道道木纹盘踞其上,原来这匕首竟是一把木质小刃。 “终归是个孩子啊。”周毅手握那柄木匕不禁在心头感叹道。 随后,周毅将那柄木质匕首重新塞入少年的怀中,再将胸前衣衫稍加整理,这才重新拾起那枚黑色小石。周毅的眼中漫上几分惘然,似乎是被这小物件勾起了什么回忆一般。 许久过后,周毅回过神来,随即作势要将红绳重新系回原处,可手中动作却是突然停顿,转而将那红绳系上了少年的左腕之上。做好这一切之后,周毅将少年身上的被褥略微上提。作罢,却闻见这小屋之内,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少年仍旧静静地躺在床上,而一旁的周毅正在静静地看着他。殊不知两者的命途,都将被另一人所改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拜师入门 当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情景一幕一幕上演,他便知道自己又身处梦境之中,这三年来,他已然逐渐适应了这样的梦境,那些惶恐与渴求的情绪,如今已经很难再找到影子了,唯有无奈与失落,仍旧同他纠缠不休。因为他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他从未刻意打破这样的梦境,哪怕每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他仍旧从容的接受着那些迎面而来的压抑。在那些梦境中,他甚至无法支配自己的行动,唯有被动的接受着一切。 他也有尽力的尝试着改变一些什么,可当他想要有所行动时,才发现浑身无法动弹,仿佛四肢被牢牢地固定了起来。当他想要发声时,才发现那些包含不舍和恐慌的字眼,根本无法冲出喉结,哪怕是一声呢喃,也化作了唯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酥痒。 接下来的场景便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张白皙而冷漠的脸庞再次浮现,举止之间透出一股端庄而高贵的气质。此人身着一件窄袖宫装,袖上雕的那丛白花栩栩如生,腰间挂着一枚小巧的鎏金香囊,引得周遭阵阵芳香四溢。 如此丽质,却没有那个细节再被他放在眼里,唯有那对星眸中难以捕捉的一抹柔和,被他紧盯着不放。 “娘亲。”他喃喃道。 突然,一切画面都变得扭曲,摇晃,紧接着,开始破裂。整个梦境都跟着强烈摇晃起来,他拼命挣扎着,企图去挽留些什么。然而,这梦境,终究还是在他的不愿与挣扎中彻底坍塌! 他的身体猛然坐起,还未来得及活动躯体,却被一双小巧的手狠狠地按回了床上。他开始用力的喘息起来,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正是三年前的那少年。 “转眼间,都三年了啊。”他不禁喃喃自语道。 “本初,你的那位娘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呀。”一个略带稚嫩的女声在一旁响起。循着声源望去,正是方才将他按回床上的那人。 被唤作本初的少年郎脸上微微一愣,侧过身子,开始静静地望着那个身披绿衫的女孩子,这女孩眉目间颇有一份灵动之意,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填满了疑惑。 本初又缓了几息,这才不紧不慢的张开了嘴。可是话到嘴边,突然又咽了下去。卡在喉间的字眼明显给暂时虚弱的他带来了一些不适,于是便起身轻咳了两声。 那女孩见状紧忙上去搀扶了他一把,本初嘴角微微一勾,这才继续说道:“我想,她大概是和安茹一样温柔的人吧。” 那名叫安茹的少女闻言后,粉嘟嘟的双腮一阵泛红,连那搀在少年胳膊上的双手也连带着紧了紧。低下来头唔了一声,便小跑了出去。 本初眉角微微一挑,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两块红印,一阵无语。 “小师弟,你快洗漱一番,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门口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继而便走进来一名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 本初嘴上应了一声:“大师兄。”这才抬眼望去,此人正是清景峰上如今的大弟子——鲁大。 鲁大上前拍了拍本初略显瘦弱的肩膀,这才发现他的肩背皆是湿漉漉的一片,心中不禁心生怜悯,继而抬手摸了摸少年脑袋,柔声道:“又做梦了?快去换身衣服,小师妹还在外面等你了。” 本初此刻面上一番虔诚之色,重重点了两下头,全然不见之前调戏安茹时的轻佻之色,想来平日里这少年对鲁大还是极为尊重的。 就在这清景峰长座周毅精挑细选的黄道吉日之中,少年少女将褪去记名弟子的身份,正式入清景峰一脉。 鲁大引着两人不停向峰顶走去,还不忘细心的叮嘱道:“待会儿行那拜师礼,动作可要尽心些。我们清景峰不比其余十七峰。师傅收徒可是极为严谨的,时至今日,才五人而已,今天加上你们俩,也才七人。此刻这清景山上更是只有你们,外加三位师兄和师傅共六人居住。” 见两人不停颔首示意,鲁大倒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补充道:“其实你们已然在山上居住了三年之久,这些东西哪能不知道呢,安茹师妹更是早已和其余诸峰的师兄师姐们打成一片了,可比我们三个师兄强多了。” 安茹闻言,低下头来捂嘴偷笑了两声,一旁的本初嘴角也微微扬起。 鲁大眼见两人如此高兴,心里也是颇为欢喜,三人便在谈笑风生间一路行至山腰处。 此处有着清景峰上唯一的一座凉亭,其三面迎风,坐南朝北。鲁大看时辰尚早,便引二人在此稍加歇息。 鲁大坐在凉亭之中,嘴上却是未曾停息:“也不知师尊他如何想的,你们三位师兄当时可是直接入了师尊名下,上了院内名册的。就算是全院上下,也未曾听闻有这记名弟子一说。” 话至一半,却被笑逐颜开的安茹打断:“大师兄你平日里最是尊敬师傅了,你今日言语之轻佻,可是像极了七师兄呢!莫不是被他带坏了不成,小心我悄悄告你一状,哼哼。” 鲁大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憨笑两声,这才说道:“小师妹可莫要取笑大师兄了,谁让老七平日里话多,都让他带偏了去。怪他!怪他!” 两人听闻平日里一向矜持不苟的大师兄如此作态,也不禁大笑起来,引得这半山腰的一角一阵云颤雾抖。 “可话说回来,师尊一向极为护短,三年之中,早已将你们二人视如己出。师尊一手引火化虚之术,也只传以小师弟一人,安茹更是补我等男儿所短,代师尊,也代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处理了多数对外事务。”鲁大一边说道,一边又极为感慨的看了看二人。 言罢,三人便继续朝着山顶出发,三人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来到通向峰顶的最后一排石阶之前。 三者前脚刚至,便闻见连着三声钟鸣传来。 鲁大伸手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时辰刚刚到,还不快去拜见师尊。” 话音刚落,却见堂前的大门凭空自启,从中阴阳怪气的传出一句:“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不打算来了呢!”只见堂前正放着一把竹椅,而一个身材佝偻的中年人正半仰着脑袋躺在那竹椅上,正是清景峰上的长座——周毅。 鲁大闻言忙上前单膝跪地,恭声道:“方才路上耽搁了会儿,还请师尊息怒。” 周毅闻言,嘴上哼了一声,不耐烦地道:“还不快进来,可别误了时辰。”继而起身在一旁的桌上拾起三根香,单手摆了摆,便凭空燃起了道道轻烟。 此刻的周毅面色极为庄重,只见他双手举香,向着堂内高悬的一幅画像俯下身拜了三拜。那画像之中,是个眉须皆白老者,手中紧搂一枚玉如意,神色淡然,目光似在眺望远方,想来应该是山上某位祖师了。 周毅将那三炷香插入香炉内,这才转过身来,深深看了两位弟子一眼,又重新坐回了竹椅上。 鲁大见状,急忙推了推两人,两人向前再走了两步,便双膝跪地下来,两人齐声道:“师尊在上。” 只见安茹率先弯腰磕了三个响头,只闻“咚咚咚”三声,再抬头时,额头上已经红了一块,还沾上了几点尘粒。 接下来便是轮到本初了,之前安茹那三个响头,堂内四人皆听得真切。唯有这少年郎却是不以为然,随即只是弯了三次腰,礼毕后,也只见他额前几缕发稍稍乱了些而已。 对此,其余三人却是没有发难,好似早就料到如此场景一般。只见周毅细眉一皱,朝着鲁大问道:“那两只猴子呢?今儿个什么日子不知道吗?是不是不把为师放在眼里啊?” 两只猴子?清景峰山有猴子吗? 却是安茹率先笑出了声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六师兄和七师兄不是让师傅您关了禁闭嘛。今日还未到期限,自然是来不了了。” 周毅老脸微微一红,不禁侧过身去,轻咳了两声才回过头来,对着少年道:“本初,当年为师赐你源本初代名,如今想想,却是又臭又长,日后,你便随几位师兄,简名米九吧。至于安茹,便还是叫安茹。” 安茹闻言,立马道了声谢,而一旁的源本初却仍旧一脸淡然的跪在地上。 周毅细眉一挑,左手拇指轻轻搭了搭竹椅,对着源本初说道:“米九,你也跟着我学艺了三年,便猜上一猜,我为什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 源本初听到这话,居然自行站起了身来,拍了拍双膝,还将一旁跪着的安茹也扶了起来,这才不紧不慢地答道:“现山上五名弟子,除安茹外,大师兄号鲁大,另外两位师兄一个带六字,另一个带七字。将来在这尖峰山中行走,一口一个六师兄,九师弟。旁者听了,自然以为我们同门中共有九个师兄弟。而实际上给我起个九字,而不取八字,自然是因为只要取了九,在他人看来便凭空多出了一位八师兄。” 只见师兄弟三人缓步退出了大堂,唯有一阵阵畅快淋漓的笑声回荡在清景峰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夜赴溶洞 月色笼罩下的清景峰,异常的安静。清景峰不比其余诸峰,山上可谓为人烟稀松,不比黄尘峰等大峰,即便是到了宵禁之时,山上依旧灯火通明。到了日落西山之时,清景峰便逐渐融入夜色之中,偶有风吹树梢时的稀松之声响起,更是平添两份隐晦。 源本初的院落在不及半山腰处,紧倚着一旁安茹的住处。十五的圆月横挂在东边的天空上,月光沿着那半启的窗台,洒进屋内。 源本初侧卧在床上,望着地上霜打般的月光,久久不得入睡。许是那月光太过亮眼,便翻了个身。片刻后,又是一阵翻来覆去,终究无法入眠。 源本初索性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在了床沿上,只见他单手扶额,另一手撑在床头,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继而昂首望着屋顶,呼吸渐渐平复。 确定了自己毫无睡意后,他俯身拾起那双道靴,似要整装出门。只见他套上那双道靴后,又松散的披了件道袍,便来到了门前。 “都是十五的月光,却比三年前,更亮了。”源本初自言自语道。 这处不大的院落一脚,有着一处小灶台,灶台前是几口锦竹。又是一阵凉风袭来,便夹杂了缕缕此处锦竹特有的幽香,荡起一片竹影婆娑之景。 源本初信步行至那灶台前,才察觉上面早已攒了一层厚厚的灰。他突然想起了被禁闭于后山腰处的两位师兄,想必那二人已是多日未有进食了。 要说这清景峰上最被外人知晓的,却不是长座周毅和大师兄鲁大。毕竟这二人常年深居简出,鲜有露面之时。倒是这另外两位师兄,常年放浪形骸,穿梭于其余诸峰间。两人长年以来的所作所为更是得了一个全院上下公认的“雅称”——清景双煞。 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即便是面壁,也要占去两个位置。 想到这些,源本初嘴角不自觉得勾起,突然转身回房,再次出门时,手上已经多了个竹篮。 源本初径直走出自己的院落,却是在门口踌躇了起来。但见他狠狠一跺脚,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随即转了个身,居然是朝着一旁安茹的住处摸了过去。 安茹的住处与隔壁源本初的院落布局大同小异。 源本初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灶台前,鼻尖微微一颤,似乎是循着什么味道摸索了起来。要说如今这源本初身怀什么本事的话,那天生异常敏锐的五感,定算得上其中一项。人前屋后之语那都极难逃过他的耳朵,要说他院里那锦竹幽香,也唯有他一人能嗅到。 突然,“砰”的一声响起,似乎是自己双手碰翻了什么东西,源本初心中突然浮现安茹俏皮的脸庞上平添两分怒色的情形,不由得一阵心虚,不知不觉间便涨红了双颊,对即将到来的尴尬场面不知所措起来。 时间哪会为这少年心中扬起的一阵悸动而停下它稳重的步伐,满月依旧西斜而去,却不见身后房内传出什么响动来。源本初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只见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番,便提着篮子走出了院落。 此时的夜还不算深,朦朦胧胧间,还能顺着月光寻见那暗处的山道,但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对久居山上的源本初来说,也造成不了多大影响,只见他轻车熟路地穿行在细窄的山道间,时不时还上蹿下跳,身手好不轻巧。 清景峰北山腰上有一处常年背光的溶洞,那些修真人士若是置身此处,便会发现这溶洞之内,灵气异常浓郁。甚至有着液化的现象存在,一滴灵露挂在顶端的乳石上,而下面正张着一张嘴,期待地眼神一刻也无法从乳石上移开。 “嗨呀,我这嘴都张了一个时辰了,可算是没错过这滴灵露,那周老头可真是顽固不化,把我们关在这鬼地方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包三餐?全凭这几滴灵露辟谷,可真是没人性。”溶洞中突然响起一阵颇为爽朗之声。 “老六,下一滴归你了,你可睁大点儿眼睛啊,没滴脸上了。”那声音又起,听这意思似乎他身旁还有另一人。 可另一人却沉默不语,不曾接过话去。只是过了片刻,那熟悉的声音居然再次响起:“老六,你看那儿!怎么凭空有一束火苗在山上飘忽不定的朝着我们过来啊?难不成是周老头?” 另一人稍加沉默,这回终于开口道:“金色的,是小师弟。” 那人揉了揉眼睛,再朝着那处火焰望去,果然是纯正的金色。要知道这清景峰上能凭空搓出火来的,也就周毅和源本初两人了。而周毅搓出的火泛的是红光,源本初的火则是金灿灿的光芒。 那人这回看了个真切,连忙朝着那光芒处挥手道:“小师弟!我们在这儿。” 来人正是源本初,那这溶洞中的两位想必便是那六师兄和七师兄了。源本初的三位师兄中,鲁大速来独来独往,而这两位,却是鲜有分离的,一人名唤贼六,另一人则叫虹七。 这也是源本初为何将他们称之为六师兄和七师兄,而非二师兄和三师兄的原因了。其中贼六性子颇为冷淡,常年都披着一身黑袍。对待其余峰上的同辈之人,一年也搭不上一句话,即便是清景峰上的自家兄弟,也往往只有只言片语。 而那虹七则是恰恰相反,常年一件锦衣加身,长相亦是颇为英俊,只是这性子乖张至极,为人放荡,但却极为讲义气。要说有个极为仗义的师兄弟那本该是极好的实情,可偏偏这虹七是个出了名的话唠,即便是清景峰上的几位,也唯有贼六受得了他的喋喋不休了。 源本初提着篮子来到溶洞内,还未坐下,便被虹七寻着味儿先行接过了手里的篮子。只见虹七紧盯着那竹篮不放,颇为激动的说道:“小师弟给我俩送夜宵来了,老六,总算是有口食吃了,这两天可给我馋的,要是个素馒头我都能给它吃出股肉味儿来!” “呦还真是素馒头啊”虹七揭开竹篮口上的布后,不自觉的讲道。不过虹七立刻便察觉到方才的话说的极不适宜,忙加了句:“不打紧不打紧,小师弟有心了。” 一旁的源本初却是见怪不怪地笑了笑,伸手从竹篮中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了一旁盘膝而坐的贼六,说道:“六师兄,给,你可得多吃两个,这顶上的灵露这两日定被七师兄多偷饮了几滴,你可得多补给一番。” 虹七嘴里刚塞了一口馒头,便听到源本初此言,紧忙咽下后便争辩道:“谁说的,那是老六他自己打坐冥想不理那几滴灵露,我便想着,总不该浪费了吧”话音未落,便又塞了一个满口。 “咦,这素馒头怎么有股淡淡的奶香会儿?莫不是这可是小师妹的手艺啊,可怎么不见小师妹来呢?不会是”虹七自言自语间便将事实猜了个大半。 源本初闻言后,立马霞飞双颊,低头捂了捂滚烫的面颊。 虹七一阵低笑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师弟,你这借花献佛之计使得极妙啊!” 源本初本就羞红的双脸这下更没法见人了,便起身来到洞口处吹风。只见尚有一束月光还能关照到此处洞口,洒在源本初干净的道袍之上,却如晨曦般明亮。 三年前,同样是十五的月亮,今天哪是什么师傅精心挑选的黄道吉日,明明是同我一般铭记了此日罢。又一日时光便同这束倾斜的月光一般逐渐消逝 源本初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昨夜过了子时方才回房歇息的他打定了主意,今日定要好好补上一觉。 突然,房门被猛然推开,顺带起一道劲风吹在源本初单薄的背脊上,让他稍加清醒了些,但却没有生出什么大的反应,仿佛对如此行径不以为然一般,只是微微提了提被子,便又欲睡去。 “本初,我昨晚放在锅里的馒头没了,那可是我们一天的口粮呐!”原来摸进房来的是隔壁的安茹,此是的安茹正双手叉着腰,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馒头馒头?!原本迷迷糊糊的源本初突然惊醒,睁开了双眼,向安茹望着,片刻后,才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挂上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孔道:“那那可怎么办呀?” “唔,昨天晚上我还迷迷糊糊听见了什么动静呢。哼!肯定是沐沐那只小贼兔干的!原先在身边时要去山下偷食,现在放养了倒是回山上来偷食,真是过分!”说着说着,安茹秀丽的双眉便又皱了皱。 源本初灵机一动,察觉到安茹并没有发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便欲将这口黑锅彻底丢给那只名叫沐沐的肥头大耳兔了,于是说道:“这兔子贼胆也太大了吧!居然这么欺负我们安茹,让我们哪天逮到了,定要好好教训它一番!”言辞之中满是正气昂然,一旁的安茹听了后,原本紧皱的眉也不禁松了松。 就在此时,院落外传来了一阵声响,好像是又有人登门拜访来了。就在两者分外疑惑来者何人时,紧闭的窗上突然探出了一块黑影,似乎是个脑袋。 安茹正欲去启窗,窗外却传来了虹七刻意压低的声音:“小师弟,你醒了没?你六师兄早上说又想念昨晚的素馒头了!要不我们趁现在还早,再去小师妹灶上摸两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学堂授道 一个时辰后,师兄弟三人已是到了清景山脚下。 虹七走在最前头,手上还拎了个空布袋,可劲儿的吹着口哨。贼六则不声不响的跟在后头,最后则是愁眉苦脸的源本初了,前头烦琐的口哨声此刻仿佛全部灌进了他一人耳中,气得他时不时翻起个白眼。 仿佛是察觉到了源本初这一路上的闷闷不乐,虹七突然止步回过身来,安慰他道:“小师弟,这可真是我一时疏忽,我哪儿知道小师妹她就在你房里啊” “也没什么,不就是这回,换我们仨去黄尘峰上拿这个月的吃食嘛,自打小师妹受了这周老头的骗,入了我们这一脉,这等琐事都是她一人包了去,做师兄的我也是万分愧疚啊!就缺个机会来帮帮我们的小师妹啦,你看,这机会不就来了吗?一来,还是带上我们仨人份的,绝了!”见源本初不接话,虹七便又自言自语了起来。 黄尘峰是尖峰书院十七个山头中最大的一座,占地极广,其他山头半山腰上皆是住所,学堂和书屋等建筑,而黄尘峰的半山腰上,则是一望无际的梯田。 尖峰书院发展近千年,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有为数不少的山头都在某些领域中有了独到的见解,进而专门培养此类特长的弟子,且在学院中承担起了相应的工作职责。 而黄尘峰上,云集了一批善于培植的修真之士,黄尘弟子皆习那认百草,植千物的本领。尖峰书院隶属真界,门下之人自然也不能饮食凡物,这书院内两万余张嘴,都靠黄尘峰上种植的灵米作物来填。 虽说修真之士只要灵力到了那气海化雾的境界后,便能汲取天地灵力而达到辟谷的效果,再也不用依赖外物来补充体能所需了,但这两万余人中,多数还是气海涣散之辈,自然还是需要大量的灵物供给,于是,这黄尘峰自然而然便成了尖峰书院中最大的一个团体。 此刻,那师兄弟三人已然来到了黄尘山脚处,正并排漫步在宽大的山道上。 “据说这灵米都是黄尘峰上入门前些年的弟子种植之物,那些真正有培植才能之人,另还有片培植天材地宝的秘处。你们说要是我等能天天享用那等宝物,那该多好。都怪那周老头儿颜面不够大,堂堂长座一脉门下弟子,居然天天食这低贱灵米度日?”虹七的嘴巴就和那双腿一样难以停息片刻。 三人不知不觉间已然行至重重建筑间,一旁的学堂中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人,阳常有余,阴常不足。阳虚易补,阴虚难治。” 书院之中,每每有长老执事闲暇之余,便于各处学堂之中布经讲道。要是哪日一脉长座亲临解惑,更是会引得万人空山,以赴现场,洗耳恭听。 虹七见状,眼神不禁往学堂之内瞥上一瞥,随即开口道:“似乎是些刚入山的雏儿。” 只见那老者似乎觉察到了窗口三人,却也熟视无睹,嘴上继续说道:“好了,养生之道便先言尽于此。归根结底,追本溯源。我辈修士之根本,还在与对天地灵力的了解与运用。下面我们便再来熟悉一番上回所讲到的御气之道。” 虹七正欲继续上山,却被贼六拽回了臂膀。回过神来,却见自己的小师弟驻足痴立在学堂窗口,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虹七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贼六低声打断:“等。” 学堂内的老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众生生来皆是凡胎肉体之辈,但真界之中却不乏移山填海,硬撼天地的大能之士。便是借用这天地伟力,而我等真界人士将这天地之力称之为灵力,便是取了那万物生自有灵之意。” 老者环顾台下,发现众人皆是心无旁骛之态。不禁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天地灵力多以气态存乎世间,但亦有灵乳灵露等液态灵力,甚至是化灵成晶的固态之资。只是后两者多是灵力浓缩的表现,鲜有现世。灵力充斥于天地间,但亦会根据天时地利而变化,如凡界之地,俗世之中,浊气肆溢,灵气自当溃散。而真界门派家族,多择灵力浓厚之地开宗立派,便以修行养性之用。另有清晨灵力浓于暮时,寒处灵力胜于炎方等诸多讲究。” 言至此处,老者又是顿了一顿,似乎是待台下诸多学生稍加思索。见有几人面上露出几分恍然大悟的神情,这才继续说道:“而凡界之士与真界之修的根本区别便在于是否能纳天地灵气入体。若是有此福缘踏上这修真之道,便要先习得这御气之道。而在座的诸位,无一不是仙缘福广之人,他日御空飞行,移山填海,皆非虚妄。待他日诸位灵气化雾,便能借此达到汲取天地养分得以辟谷的能力,道行更甚,还能引得天地法相降世。”所言之中,毫无对后辈的轻蔑之意,仿佛是多年老友,平起平坐间的交心论道一般。 此言一出,台下多有面颊渐红之人,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唯有窗口处的源本初,仍旧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老者。 老者似乎也感受到了窗口求知若渴的目光,他侧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口的源本初,继续说道:“上回我将御气第一篇口诀传与大家。其中开篇便提及‘人生而有双目,眼目睁,则心目闭。眼目闭,则心目醒。’除资质过人之辈,常人感知天地灵力,皆有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这第一步,便是静心感受体内灵气。大家入山已有月许,想必都能初步感受到那些附于经络之中的灵气了。” 老者说到此处,却刻意停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只见台下少许心智过人之辈,端坐在蒲团之上,将手背微微贴在膝盖上,手心朝天,拇指中指互搭,昂首提胸,缓缓吐纳起来。老者见状,微微颔首,似乎是对这几人颇为满意的样子。其余人见此,皆是争相效仿起来,就地感受起了体内灵力。 老者捋了捋嘴下的几缕白须,将目光扫至窗台,只见那窗口的少年亦是闭眼入定一般,这才继续说道:“大家是否看到道道线条穿插交错,以构成一幅人形轮廓。那些线条,便是我等体内经络,而附于经络之上的点点光芒,便是方才提及的灵气了。而御气第一重,便是引导体内灵力沿着经络运转,此重境界虽为第一重,但天资上佳者一日便可成此境界。只因此境之中,灵气运转虽有快慢之分,但只需能够运转起来,那便算是达到第一重的境界了。” 话音刚落,便听闻台下几人不禁哑然失笑起来。似乎是已经推动了灵力在经络之中缓慢运转了起来。半柱香的时间内,时不时便有人从入定中回过神来,脸上亦是一片欣喜。但却也有几人久久未睁开眼来,鬓间更是泌出点点豆大的汗珠。老者见状,又开口道:“天资固然重要,然道海无涯,勤勉为舟。修真之道,根基为重,切记莫要因一时悲喜而妄自菲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山九仞,岂一日之功。即便日后身法得道,也切记勿要好高骛远以至于一无所得。” 此言一出,台下四座皆点头示意,那些波动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老者再次开口道:“修士运用天地灵力之前,便要先导动体内经络中的灵力,故而这御气第一重运转快慢与否,便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术法施放的速度与威力。个别资质欠佳之辈体内灵气稀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部分经络堵塞不畅,故而在这御气第一重中便要走较他人而言更长的一段路——取灵力打通堵塞经络。此境常人修行一年后,便可在一炷香间将全身经络中的灵力运转三至五个大周天。可见那些举手投足间便移山填海的大能之士在这御气之道的修行上投入了多么大的精力。” 此言一出,台下之人脸上都生出些许茫然,似乎是在尽力想象着那样宏达的场景。唯独窗口的源本初,仍旧是一脸淡然的模样。这自然也引起了老者的注意,老者定睛望去,那张淡然的面孔上,仿佛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释然。源本初见状,双眉微微一挑,继而颔首,传出了些许询问之意。 老者对源本初略有些亲挑的行径并不介意,只见他微微一笑,再次开口道:“至于御气第二重,我在此处便也提及一二。修士在运转经络灵力或施法时,会引起灵力不同程度上的消耗,而体内灵力枯竭之时,修士便与那凡人无异了。虽说修士自身也能回复灵力,但速度往往缓慢异常。而这时便要引天地灵气入体,这便是采灵之术。采灵之术难点便在于感知天地灵气与打通自身与天地沟通之道。初学者摸不到采灵门槛时,便要多加运转体能灵力,熟悉体内灵力后,再去感知天地灵力,便会轻松异常,剩下的便是勤加练习,打通周身气穴与天地的沟通之道了。” “为防诸位急功近利,采灵之术的各处细节我便不展开多言了,待一年后,再于此处为诸位解惑。”言罢,老者便作势要离去,台下之人见状,忙起身齐声道谢。 老者推开门来,便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源本初望着老者的背阴,眼中阴晴不定,久久回不过神来。虹七看在眼里,上前拍了拍源本初左肩,说道:“同周老头说的可有什么不同之处?还是与那道经所述有所出入?” “大同小异罢了。”源本初回道。 “小师弟你莫要多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说你在这御气第一重止步三年之久。但若是日后突破这采灵境,定当是一日千里的。”虹七挠了挠头,也不知这话说的适宜不适宜。 是啊,清景峰上下皆知自己这小师弟,在御气第一重止步三年之久,未有寸进。哪怕是方才入定之时,源本初仍未感觉到天地之间充斥的那些与体内灵气相似的力量。哪怕他运转体内灵力的速度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可在境界之上,终究是难有长进。 至于那沟通天地之道,更是妄想,源本初这全身气穴仿佛是坚决抵触与天地沟通一般,无论他如何尝试,那些周身气穴仍旧没有即将打开的征兆。 这三年中,对于自己异于常人的体质。源本初倒也有了另外的发现,便是他体内灵力消散比常人慢上很多,常人运转上两三周,经络灵力便会出现些许空缺,但这源本初体内的灵力,按照如今的运转速度,也要运转上一炷香的时间,才会感到些许空缺之处。 介于这个原因,源本初还在周毅的指点下先行习得了这引火化虚的术法。借以加剧灵力消耗,乘机尝试那第二重采灵之术的修炼,可结果仍旧不尽人意。一时之间,竟连周毅也是无计可施。索性清景峰上其余五人都是统一了口径,每每勉励道:“这御气第一重确是固本培元之道,这三年光阴也不算白费,根基雄厚那是确信无疑了”之类的话。 源本初已是在这摸索御气第二重的路上徒劳了三年,哪能不胡思乱想一二。可每当他低沉犹豫之时,便有峰上其余几人在旁共勉,再回想起这三年来与三位师兄,安茹,还有师傅间发生的诸多趣事,心中却又是一片坦然。 于是乎,源本初也对自己说道:“源本初啊源本初,三年前你同这清景峰不期而遇。三年来,诸位师兄和安茹更是与你休戚与共,如今这惬意生活已是三生有幸之事,还有什么可苛求的呢?” 如此一想后,源本初心中已是一阵轻松,终于是睁眼结束了心中那缕缕妄想。 恍惚之后的清醒让源本初的面颊上平添几分坚毅之色。虹七见状,也再次侃侃而谈起来:“得道之士,其修真悟道多是以十年甚至百年来计的,区区三年,何足挂齿。” 虹七见源本初仍旧无碍,再次说道:“再说这院内寻常修士,即便是突破了御气境,也无术法可学,而小师弟一手引火化虚之术已然是使得出神入化。这哪是走在别人后头,分明是甩出同辈修士几十条街嘛。”言辞之间,渐显夸张之色。 三人洒然一笑,勾肩搭背地朝着山上行去。 正午时分,三人终于提着一袋灵米回到了清景峰上。行至清景峰山腰处,虹七却是同源本初告别:“小师弟,我和老六刚刚期满禁闭,我那兵器还在周老头手上呢,我们就不同你去见小师妹了,这就上峰顶找周老头理论两句。 说罢,两人便消失在山道之中。 源本初双手提着米袋,可算是走到了安茹屋前,却不见他推门进去。 “你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六师兄和七师兄呢?”屋内传出安茹的声音,却不见她出来,似乎还在生源本初的气。 “师兄们先走了。”源本初答道。 “哦,那你把东西放门口吧。”安茹说道。 见安茹仍旧没有开门的打算,源本初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了起来。也不知是深情流露还是喃喃自语,源本初低声慢语地说道:“安茹,早上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我保证!我下一次一定不会再骗你了。” 却见禁闭的房门突然大开,安茹从中飞蹿了出来,不依不饶的问道:“还有下一次?” “我”这下源本初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就这么驻足语塞了起来。 “咯咯咯咯”一脸严肃的安茹突然笑弯了腰。 源本初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听到这银铃般的笑声,哪还能不知道这相处三年的人早就原谅了自己,只是乘机打趣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西林深处 山居寂寞,却也清闲。师兄弟几人仍旧是“各司其职”,该闯祸的闯祸,该闭关苦修的闭关苦修。时光悠悠,不觉间,又是过了好些时日。 在这期间,源本初也翻阅清景峰上的经阁典籍,企图寻找关乎自身体质的些许蛛丝马迹,可仍旧是徒劳无果,查无头绪。对此,源本初倒也并不在意,毕竟此事已有三年之久,再者这修为之事,却也无碍自身闲度日,觅清欢。只是每每想起,心中难免一热。 这一日,源本初怯生生的来到安茹处,在安茹面前一向老气横秋的他此时却是这般畏手畏脚。倒是屋内的安茹率先开口道:“杵在屋外干嘛,不进来嘛?” 源本初微微叹了口气,推门而入。只见他身着一身贴身白衣。手上却是揽着那件常年披身的灰白道袍。细细看去,那道袍虽是白净,其上却又不少缝缝补补之处。源本初就近找了一处坐下,却仍未见他开口。 而坐在一旁的安茹朝着这边瞟了一眼,低声说了句:“白痴。” 这三年中,源本初长至十岁之龄。本就是长身子的年岁,外加三位师兄时常传以强身炼体之术,特别是鲁大,似乎对源本初的身子甚为上心,每隔一段时间便领着源本初随自己锻体修行。时至今日,源本初较三年前已然是结实了不少,个头也是比肩自己的大师兄了。那件原先还显大的道袍也有些裹不住这日渐茁壮的身体了。于是这些年才有了此番情形。 也幸亏这清景峰上尚有安茹一介女流,知晓些穿针引线之事,否则这山上的另外几人,怕是还要过活的再清苦些。安茹对此,倒也是淡然。只见她遥遥朝着源本初手上的道袍一指,那折叠整齐的道袍竟然凭空朝着安茹飞去。 这隔空驱物之术,安茹最是擅长。只见安茹摆了摆手,那道袍便平展在桌上。眨眼间,又是一枚长针被驱使着在道袍之上反复穿行,一盏茶的时间,这一切方才作罢。 “喏,试试合不合身吧。”安茹对着源本初说道。 源本初进门之后也是首次开口道:“安茹一向心灵手巧,自然是再合身不过了。”一边说着,还一边套上了灰白道袍,继而再将绳扣一枚一枚系上,好不细心的模样,似乎对这件稍显陈旧的道袍极为重视。 安茹闻言,虽脸上不见喜色,心中却也平添几分欢喜。接着开口说到:“也不知你们如何做想的,你和三位师兄都偏爱一款衣衫。大师兄的黑色劲衣和六师兄的黑袍倒是常换,可你的道袍和七师兄的那身锦衣却是改了又改。就那么不舍得换吗?” 源本初则答道:“蔽体之物罢了,遮羞即可。” 安茹再道:“话说几位师兄的鞋靴可是换的极勤,不过月许,就得磨破了吧。可本初你这都三年了,为何这道靴还同新的一般?” 源本初本在整理刚穿上的道袍,听闻安茹此言,手中动作却是一顿。随即话锋一转说道:“安茹,西林的果子快要熟透了。今日风光正好,我们何不去一趟山下呢!” 安茹对源本初的答非所问也有些摸着头脑,思索无果后便说道:“难得你那么主动,也好,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沐沐踪影了,莫不是玩儿野了心,再也不回来了?今日便顺道去寻它吧。” 两人穿过熟悉无比的山林,迎着山风顺势而下,不一会儿便来到清景山脚处。往西望去,满眼都是浓密的深山茂林。书院之中,多是人为开拓之地,虽说也算得上植被茂密,但与这满山翠屏的自然风光相比,自然是要落于下风了。 安茹见此,不禁莞尔一笑,三年间,她也是越发出落水灵了。时辰尚早,淡淡薄雾萦绕着两人不断前行。那些植被枝杈间,点点晶莹露水,更是将五彩斑斓的晨光折射在万物之上,美丽得不可方物。 也不知如此走了多久,两人已是置身于密林深处之中。这里的树木较外围更是茂密,就连阳光也只能稀稀疏疏的透过叶片缝隙投射在土壤之上。 安茹脚下步子突然一顿,源本初见状,便也停下了步伐。却见安茹半蹲下身子,双手按在脚下的土层之上。 源本初面色仍旧淡然,自然是知道安茹是在做法感知周遭环境。片刻后,安茹站起身子,对着他说道:“太好了,难得有一回没遇上巡山弟子呢。” 源本初报以一笑,要是让那么巡山弟子知晓被院内同门提防,也不知他们该做何感想呢。 安茹朝着不远处的灌木丛一阵小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源本初见状,急忙跟上。上前一看,才发现是灌木丛间露出了一束花骨朵来。 只见安茹微微俯身,将自己小巧的鼻尖轻触于花苞之上。双眼微眯,极为享受的模样。 安茹本就眉清目秀,生性亦是灵动可人,再衬上这晶莹剔透的白净花苞,眼前的美丽画卷竟是看得源本初痴立在一旁。恍惚间,这犹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动人画面已然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使其面色渐红。 突然间,一阵清风拂过,扰得天边枝杈一阵晃动。以至于几道光束猛然打在源本初的脸上,如此一来,源本初脸色更红,甚至有些灼灼发烫。 待他回过神来,眼前的安茹已然起身,双手交叉于背后,只是双眼仍旧炯炯有神的盯着那面前的花骨朵儿。 就在此时,那含苞待放的白色花苞竟然缓缓绽放,短短两息之内,原本皎洁饱满的花苞已然颤巍巍得绽放在暖风之中。安茹见此画面,不禁原地转了个圈,源本初也是随之轻笑两声。 随后,原本才及腰高的矮小灌木,竟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几茬肉眼可见的嫩枝绕着眼前少女的裙摆不断向上攀爬,不断萦绕,此情此景,要是在外人看来,该是多么妖异啊。 安茹亦是有感而发一般,黛眉微凝。向着一旁的源本初问道:“本初,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奇怪啊?” 那些嫩枝仿佛已然体会到了少女内心的承重,毅然停止了蔓延,缩回了灌木之中。 源本初闻言,眼神微微一滞。眼前的这个少女,平日中温文尔雅,秀外慧中,原来也会有同自己一般的臆想吗?原来,我们本就是一类人啊。源本初内心不禁感叹道。 见源本初迟迟不语,安茹眉角似乎不堪重负般,向下一颤,接着便用极低的声调自语道:“果然是吗?” 源本初见状,却是彻底慌了神来。急忙上前,神色慌张的说道:“不是这样的,安茹。” 安茹看着这个平日里总是老气横秋,却有在有求于己之时唯唯诺诺地小师弟彻底慌了神时,不禁呆了一下。紧接着“叽叽叽”的笑出了声出来,仿佛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逗你的啦。” 如此情形落在源本初眼中,却勾起了更多回忆。每每自己对停滞不前的修为感到落寞异常时,他也会这么问到他们,而他们的回答总是那么千篇一律,无非是些什么“他日定能因祸得福”之类的安慰言语。每每这个时候,源本初都会重重的点头称是。可这三年以来,每每想到关乎修为之事,心头难免有些许难受。如此往复至今,也是多亏了安茹和三位师兄了。 想到此处,源本初心中原本渐静的那根弦又是颤动了起来,莫不是安茹也同自己一般,只是一时口是心非,待身旁无人之时又要胡思乱想? 说起安茹,来到清景峰尚且自己早上半载,可三年来自己却从未叫她一声师姐。关乎安茹生世,师傅只说是西林深处拾来的孤儿,细微之处,却未曾多言。安茹自幼便能在草木繁盛之处掌控天地之力,一切手法技巧皆是无师自通,方才妖异之事,在清景峰的大家看来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可不知为何,周毅却明令其不可在他人眼前施展如此能力。 安茹却从未在几位师兄和自己面前有过任何遮遮掩掩,不仅如此,本可以辟谷的她也同那位对俗味颇有追求的七师兄和自己一齐一日三餐,只为让自己淡忘清景峰上唯有自己一人尚不可避食的事实。三年来,虽未有人说破此事,但安茹和师兄们对自己的推心置腹,自己却是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不知不觉间,思绪已然蔓延至此,源本初不禁眼眶一热,双手竟然径直抱向面前之人,低声细语的说道:“对不起” 安茹对源本初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这显得莫名其妙的歉意,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作何姿态了。片刻思索后,那双慌张失措的手却静静平抚在源本初坚实的背脊上。然后淡淡说道:“无碍的,无碍的” 也不知过了多了,源本初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这才缓缓抽回手来,然后面色郑重的对安茹说道:“安茹,我不该瞒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世间本无我 安茹呆了一下,心中升起一阵惘然,迎着徐徐山风,可算是回过了神来。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这平日中形影相顾之人怎得一下子就拔高了不少。 也不知为何,少女当下只觉得一阵欣喜,轻笑着对源本初说道:“你我平日里只一墙之隔,何来隐瞒一说,就是你胸口那痣位于何处,大小如何,我可都了如指掌呢。” 源本初听了这略微俏皮的戏语,面颊上的庄重之色早已是荡然无存,只觉得其上灼热无比,恨不得找一处地缝钻了进去,逃之夭夭才好。他心中细细思索,却是觉得此刻说什么也是枉然。 源本初心中经过片刻挣扎,终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旁的安茹亦是好奇心起,正欲侧耳旁听源本初作何回答。却在这时,只闻“噗嗤”一声,却见源本初竟然腾空而起,可接踵而来的却不是沉重的落地声。 原本还有些稀松之声的密林之中,突然寂静了下来,宛如安茹此刻的思绪一般,迎来了短暂的停滞。令她难以置信的是:眼前的源本初,就这样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要知道真界修士,苦修之下,虽亦有御空飞行之能,可其中多以御器载物之法,即便有那么少许之人有幸习得秘法,得以只身踏空,也只片刻而已。这徒步临空之术,非世间屈指可数的天象大能可习。更别说源本初这尚未习得采灵之术的真道弃儿了。 安茹看着这神乎其技,玄之又玄的景象,心中颇有些骇然。源本初见此,心情却有些许落寞。 自己,终归有些不同于这世间常人。 源本初正欲作势落地,却见安茹一个激灵,径直向着源本初一扑,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双腿。这另源本初始料未及的动作令其身子一阵失衡,险些坠地。 源本初手忙脚乱之际,却听安茹说道:“原来本初你还有如此本领呐!那以后入林摘果岂不是省下好些力气。” 她声音不响,源本初却听得有些失神。安茹亦是机灵,见源本初似乎有些不在状态,便顺着那膝盖轻轻摇晃,开口说道:“本初你快下来,如此高处,我都看得累的。” 源本初随即应允,缓缓回到了地面之上。安茹似乎还有些好奇,只见她俯下身子,将自己纤细的玉指探入源本初鞋靴之下。这才发现,原来源本初脚下鞋面与土层之间尚有一隙之缝。不禁开口问道:“本初,难道你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行路迈步的吗?” 源本初闻言,面上又染上几分忧色,似乎是于无声之中承认了自己异类的身份。只见他用极低的声调承认道:“是。”语气之中,塞满了不情愿。 安茹却未被源本初脸上的低沉所感染,恰恰相反,她兴奋地尖声说道:“那你可真了不起啊。” 源本初听着这话,只觉得眼眶之处微微发热,一向鲜有落泪的他感到即将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就像是终于获得认同的孩童一般,激动地泪如雨下。 安茹见状,却也不惊。只见她上前两步,抽出袖中的碧帕。从容地逝去了那流淌在面颊上的热泪。擦着擦着,嘴边便情不自禁地抹出了一道弯儿来,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哼,整日老气横秋的模样,这才是我小师弟,该有的模样呀。” 一向五感过人的源本初,这次却没有听清安茹的呢喃细语。抽泣之声渐止,源本初这才缓缓道来原委:“三年来,师傅不允我在他人面前明示如此能力,哪怕是师兄和你面前” 源本初言至此处,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一般。停顿片刻后,又鼓足勇气地继续说道:“哪怕是你们面前,也是不许的。” “所以你在心里就一向以怪物自居?怕我们知晓真相嫌弃你不成?”安茹一双慧眼,自然是早已洞悉源本初的心思。 源本初正欲辩解些什么,却是安茹再次抢先开口道:“本初,我和你不同,我一向自知异于常人。深究起来,甚至连人也算不得。” 源本初闻言,却是一脸惊骇。安茹见此,继续说道:“瞧瞧你那慌张的样子,可像极了刚刚的我呢。方才是不是担心我多想,然后绞尽脑汁想着狡辩一二?” 源本初心思被安茹摸得透彻,只得愣愣无言。 “既然已成事实,何必在亲密之人眼前遮遮掩掩呢?哼,莫不是信不过我?”安茹一遍说着,一边俏皮的笑道。 不等源本初作答,安茹便继续说道:“你一直在经阁之中寻找关乎你体质的线索吧。三年了,也算是饱读经书,一定听说过‘寄灵’这个词吧。有些生灵,天生契合部分属性天地灵力,最终呈现在世人眼前之物,形态各异,可却从未听说过以人形现世之说的。所以归根结底,我可能只是一介木灵罢了,连‘人’也算不上的。” “安茹”源本初正欲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 安茹却是一反常态,一脸正经得说道:“本初,所谓安慰。他人不知,你却不可能不知道,那只是欺人之语罢了。” 源本初闻言,神情略微落寞,安茹所言,他哪会不知呢? 就是这时,安然却是话锋一转,说道:“可当你接受一切时,却会发现,原来有人愿意欺骗你,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呀!”眼看着源本初似有所悟的样子,安茹又继续说道:“世上本无我,生死两开交。上苍赐我生一场,怎能不活个畅快且轻狂?” 源本初听了,却是一番难以置信的神情。安茹则是自顾自朝着远处走去,留得源本初一人驻足原地。片刻之后,才回身对源本初说到:“对咯,最后一句是七师兄说的。我哪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嘻嘻。” 源本初这才恍然大悟,急忙飞奔着跟了了上去。安茹心情亦是上佳,几个兔起鹊落间,便要逃出源本初视线之内。源本初见状,心中好胜心气起,索性放开身子,凌空虚渡起来,短短几息,便跟上了安茹,这片原本寂静的森林,也随着两人高涨的情绪,热闹了起来。 “哼,今日居然吃了你那么多教训,可真是便宜了你。”源本初又换上了平日中老气横秋的口吻。 “方才也不知是谁哑口无言呢。”安茹自然也不甘示弱。 源本初自知理亏,便不再多言。两人并肩疾驰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我最早的意识,便是存留在娘亲怀里的襁褓之中。娘亲一直轻抚着我,以至于我曾一度以为,娘亲的面庞便是我的整个世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天空星辰。但对我而言,也不过是星辰替代了娘亲温柔的双眼,日月兼顾了娘亲亲切的爱抚而已。” “这徒步凌空之术和临空虚渡之法,自然便是我娘亲教我的。我原以为世上之人都是如此行走迈步的,直到我上了这清景峰,方知我错认世间之事不止一二。”源本初继续将往事一一道来。 “梦中每每回想当年,便会有些依稀之事复现。恍惚间似乎记得娘亲授我术法之时曾言‘莫要这世间秽土脏我孩儿足’之语,似乎对这土地极为厌恶的模样。可娘亲一向慈眉善目,怎可能那般作态,想必是我回忆多了,糊涂了罢。”源本初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原本儿时记忆还烙刻在你脑海中啊,我却是不曾记得小时候的事儿了,只记得记事起,沐沐便一直在我身旁,直到我遇上师父,才从这西林之中搬上了清景峰去。”安茹也不禁感叹道。 源本初答道:“你知道的,我向来五感过人,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十年来诸多事宜,无论大小,我大多都能记在心上的。” “是啊,我不会改衣服的小师弟。”安茹笑嘻嘻的调侃道。 话音刚落,安茹背后便有一道灰白身影闪过,却是源本初御空而来,只见他面红耳赤,五指成爪,作势欲擒安茹。 安茹本就机敏,只是眼角微微一瞥,便知晓了源本初意图。只见其身子一松,便径直向下坠去。见源本初无奈扑了个空,安茹不禁喃喃一笑。且不说源本初只是一时恼怒打趣。更重要的是此刻安茹藏于密林之中,又有几人能擒住通晓自然灵力的安茹呢。 两人便在这密林之中,胡行乱闹了起来,心中只觉得此刻再无什么顾虑可言,一言一行,皆有畅快淋漓之感。两人一起一落间,源本初只觉得安茹一身碧衫若风,绮丽非凡。更有缕缕幽香,飘入鼻口,使得其心间欣喜不已,只愿这时光停滞于此,不再流逝才好。 虽说安茹方才交谈之中,无不洞悉源本初所想,可此时他脑中这般奇怪念头,却是此刻安茹万万猜想不到的。只觉平日里被这小师弟欺负惯了,今日定要好好报上一仇。 两人便在这密林之中,树影之间,不知疲倦地交叉穿梭,追逐奔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欲南去 两人也是毫无疲惫之感,就这么一路追逐,不知不觉间竟是出了尖峰书院划定的边界。 两人看着前方树木逐渐稀松,正午的烈阳也越发刺眼,这才察觉自己纵情之下,已是走远。可两人仗着当下四下无人,体内灵力尚未空乏,仍旧肆无忌惮地向着前方飞驰而去。 突然,前方那香汗淋漓的安茹步子渐缓,回身对源本初说道:“本初,停一下。” 后方源本初闻言,却是摇头笑笑。他体内灵力本就充沛异常,还时常随大师兄锤炼体魄,以至于此时畅游半日仍旧未感乏力,听安茹这般说到,当下第一个念头便是安茹定是体力有些吃紧,趁机欲要捉弄自己一番。随即便说道:“哼,莫要借此戏弄于我,事不过三,看我擒你便是。” 安茹闻言,面上一阵失色,此刻也来不及多想,源本初已是行至眼前,此刻唯有取巧。只见其侧身一个滑步,堪堪躲过那右手擒拿,却不料源本初早有准备,自己整个身子都跌进另一只左臂之中。 安茹一个踉跄,似要倒地,却是源本初左臂一震,将其挽了起来,只见源本初一脸嬉笑之色,似乎正欲出言调戏一二,却因安茹恼羞成怒地挣开了手来而作罢。此时的源本初自然也知道是自己方才会错了意,正要上前解释,却见安茹径直朝着一颗粗壮的树木走去,似乎是有所发现的样子。源本初见状,也是迈开步子,紧随其后。 只见安茹来到树前,玉臂微微抬起,继而五指张开,一掌按在了树干之上。紧接着,那树干枝杈便无风自动起来,明明是一介死物,却呈现出一种欣喜之感来。 安茹黛眉微皱,眼帘已是拉下。似乎竭力感受着什么,源本初见此亦是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了安茹。 片刻之后,安茹平举的手臂微微一松,便离开了那粗糙的树皮表面。源本初见此,面颊上平添两份失落之色,开口说道:“是附近来人了吗?” 安茹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答道:“那倒没有。”继而莞尔一笑,继续说道:“是沐沐啦。” 源本初这才恍然大悟,他曾听闻几个师兄说过,安茹上山的时候怀中便捧着一只灰色兔子,从不放手,谁也碰它不得。几人也因此知晓,那时的安茹,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只兔子身上。为了改善这样的情况,山上四人也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而那灰色兔子,自然便是沐沐了。 直到半年之后,源本初也上了山,两个年龄相仿之人相处之下,安茹的注意力才彻底从沐沐身上挪了开来。即便如此,安茹仍旧时常将它带在身旁。一人一兔,如影随形。 直到某日,这兔子实在过于放纵,竟是偷偷摸摸上了峰顶,也不知做了什么。却惹得周毅漫山遍野寻这兔子,还当着安茹的面发誓要亲手杀了这狡兔,烹了它的肉,抽了它的骨。咬牙切齿之色让其弟子望之皆是诚惶诚恐。 要说这师傅平日里虽刚愎自用,性情乖劣,但待其弟子却也和善。再加上平日里孤僻至极,鲜有与他人交际。如此一来,其弟子鲜有见其面露怒色。以至于此时此刻,五位弟子皆知师傅此次动了真怒,纷纷不敢出手阻拦,即便是安茹,也没敢多说什么。 也幸亏那兔子机灵,似乎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着几日,周毅都寻它无果,最终只得作罢。 又过了些日子,安茹才敢下山寻其踪迹。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其带回清景峰去,只得偶尔偷偷摸摸带至住处小聚两日。要说这兔子也是有几分灵性,自此再也没在周毅面前露过脸,同时也逐渐适应了山下的放养生活,甚至是大半年都未与安茹碰上一面,以至于安茹都以为其彻底释放了天性,成了只彻头彻尾的野兔子了。 源本初此时再次听闻兔子的名字,心中却是率先涌出了周毅的铮铮怒颜,再回想平日里他刁钻古怪的模样,两者形象在心中一合,不禁萌生一股笑意。 安茹见面前傻笑不止的源本初,嗔怒道:“傻笑什么呢,莫不是你也想尝兔子肉了?”源本初闻言,摸了摸了鼻子,解释道:“那兔子委实可憎,也不知饮水思源,多来看看我们安茹,实在是可恶至极,待会见了它,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见安茹怒色未消,源本初又开口道:“可打狗也要看主人呐,兔子再是可恶,毕竟是我们安茹最是心爱之物,我又哪能下得去手呢,倒是我,好不嫉妒它。堂堂男儿,在我们安茹眼里,却是不如畜生的!”说完,还侧过身子,假装生气的模样。 安茹却是不吃源本初这一套,开口说道:“沐沐要是和你一样这般贫嘴,炖它的柴火由我来拾好了。” 源本初见并未讨得好处,只得悻悻说道:“话说它在何处,我们这便去寻它吧。” 安茹见源本初总算是正经了起来,便也正色答道:“方才我感知周遭自然作物,寻见了一些它的痕迹,继而还闪过了一些模糊画面,它应该就在南方不远之处,只是” 源本初闻言,朝着南边看了一眼,随即叉起双手,摸摸额前,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再往南些,便是些凡界村落了。院内向来强调不许我等扰了凡界宁静,可只要我们不施展灵力,也是同常人无异的。再说今日时辰尚早,我们早去早回便是。再不济,惹出了事端,以周老头一向护短的性格,大不了去溶洞闭关两日罢了,无碍的。” 听闻了源本初所言,安茹似乎说服了内心尚在挣扎的自己。终于点了点头,应允了源本初所言之事。紧接着还不忘调侃一句:“那就依你好了,只是真要是惹出什么事端,我便告诉师傅全然被你骗了一程,真要禁闭,全由你一人担下!” 换了平日,源本初定是不会答应,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日所遇之事,注定源本初不敢在安茹面前造次,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以至于源本初最终只得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下来。 短暂交流过后,两人便并肩朝着南方疾驰而去。尖峰山脉划定的圈禁之境与最近的村落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两人速度极快,引得周遭风声凛冽,源本初心中思量亦是如风般动荡不已。毕竟这是他头一次与凡界接触,只见他身形在这林间一飘一荡,所思所想亦是衡虑困心。 正当源本初思索着稍后要如何同凡界之人打交道时,却被一侧突然停下的安茹伸手拦下。 未等源本初开口,安茹便先说道:“有些不对劲儿,按理说最近的村落离此处应当尚有些距离,可前方不远处却有个小土屋,屋顶上还升起几缕炊烟来。”话音刚落便指了指南方的天边,源本初顺着安茹所指方位望去,只见几缕淡淡烟雾正在天边四散开来,源本初本就五感过人,此刻定神看去,自然也是印证了安茹所言。 “等等,沐沐好像就在那屋里!”安茹突然尖声说道。源本初还来不及发问,安茹却继续说道:“一定是的,我感觉的到,一定是那里没错。” 源本初还来不及细细盘问,便见安茹朝着南方而去,他也来不及权衡一二,只得紧随其后。安茹一路小跑,继续开口说道:“凡界哪有书院里安稳,书上都说凡界向来弱肉强食,定是有恶徒要杀了那蠢兔子以填饱肚子了。”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竟要落泪。 源本初见状,正欲出言安慰。却见安茹竟是运起灵力朝着南方疾驰而去。源本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嘴上却也不出声,只是疯狂运转起体内经络之中那点点金光。 一时之间,源本初速度之快已是难被肉眼捕捉,若是前方安茹见了,定要露出惊世骇俗的表情来,可安茹此刻心中正值最是慌张之际,哪还有精力回头看他。 只是三两个呼吸后,源本初的身影便于前方那道碧影重叠。只见源本初咬紧牙关,牢牢抱住安茹那盈盈一握的杨柳小腰,紧接着狠狠向着一侧摔去。 正要倒地之际,源本初又是将悬于空中的安茹牢牢撑起,独留自己那宽厚背脊摩擦在土壤碎石之上。“刺啦刺啦”的响声过后,源本初只觉得背脊一阵辛热,险些喊出声来。可当他看见眼前泪眼朦胧的安茹之时,却是正言正色地开口说道:“你不是感受的到吗?你再好好感受一下,它还活着的吧?不是吗?冷静一下,我们本就是行忤逆之事,怎能不加倍小心。” 似乎是觉得自己仍未说到要害之处,源本初又补充道:“莫要让我们的莽撞害了沐沐性命呐!你且收起灵力来,稍后我们悄悄摸过去,窥视一二再做决定不迟。” 此言一出,安茹总算是镇定了些许,见她撑起身子站起,源本初才得以重重叹了一口粗气,背后刺激之感却在此刻发作,可其生怕扰了安茹心神,只得堪堪咽下这阵苦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终见沐沐 源本初才直起身子,一旁安茹便作势要揽着他的胳膊向那土屋所在之处行去,却又被源本初拦下。 不等安茹开口提问,源本初便率先解释道:“安茹,你且慢些,我依稀记得书册上所绘的周遭村落画卷之中,那些凡民衣物多是朴素,比较之下我等衣着确实华美了些。”说罢便动手宽衣解带起来,似乎是有所打算的模样。 只见他三下五除二,便解下那灰白道袍,只剩贴身白衫在身。紧接着源本初将那道袍叠放整齐后放在了一侧的树荫之下。做完这些,他又摸了摸下巴,随即蹲下身子,捧起一抔黄泥便往脸上抹去,直到现在,源本初方才感觉自己总算像个土里土气的乡村小子了。 源本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颇为满意,嘴角微微勾起,这才向安茹看去。却见安茹食指互扣,黛眉微紧,一副为难的样子。源本初这时才发现,安茹一件唯美碧衫之下,似乎鲜有衣物的模样,便知晓她的难处所在。另一方面她又救兔心切,毕竟伴其多年,自有不舍之意。其心中五味陈杂之意,源本初也能够体会一二。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后,却是源本初再次蹲下身子,又是一抔黄土出现在其手心之中。安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黄泥抹了一脸,方才泪眼朦胧过后,其脸上本就湿润,此刻也不必源本初用力,安茹原本白皙的面庞此刻已是呈现出土黄之色。安茹见源本初这般作态,却也不恼怒,只是看看了身上的衣裳,一脸为难之色。 源本初笑笑,索性脱下了白衫,袒露出上半身的肌肉来,随即交到安茹手上,说道:“女孩子家,当属漂亮些。想必是不碍事的,你且用这白衫包上一包,便也蒙混过去了。” 安茹当下却也来不得细想,点了点头,便走去一旁密林之中更衣去了。只留下源本初一人在外等候,乘此空档,伸手揉了揉后背着地之处,方才虽未破开口子,倒也留存了几分痛楚延存至今。 源本初揉了半晌,原本急促的鼻息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见安茹仍未出来,便小憩起来。正午时分的烈阳洒在其赤裸的胸膛之上,颇为几分灼热之感,回想方才自己往安茹脸上摸泥之时,手掌附于其面颊之上,嫩肤入手颇为柔软,很是舒适,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骨软筋酥,倦意不再。 正值心旷神怡之际,却见安茹从密林之中探出了身子来。只见原本的碧衫被一身显大白衫包裹的不见踪迹。只是安茹的一举一动间显得十分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来。 源本初见此,不禁轻笑了两声。安茹却是不以为然,径直朝着土屋方向走去。 那是一处矮小的土屋,挺立在光秃秃的一片平原之中。屋子面积不大,似乎只有两个房间大小。换作尖峰书院之上,唯有几个大峰山脚下的茅房是如此构造。源本初见此,不禁想起了黄尘峰上用花岗岩平铺而成的广场。两者对比之下,凡界朴素之感便油然而生。 两人一旁观测之下,发现土屋房门微微敞开,面朝他们的一侧还有一盏小窗。商议之下,便决定先摸至窗口窥探一二。 两个人缓缓来到土屋不远之处,就在此时,安茹却是再也忍耐不住,踉跄几步,吱吱几声脚步过后,便径直扑向不远处的窗口。正要瞅上一瞅,土屋之内却是传出一个沧桑之声来:“谁?” 源本初心中暗道不好,正想着稍后如何应对,却听正门之处传出“嘎吱嘎吱”的启门之声。随后,走出一个老者来。 那人头发花白,偶有几根乌黑亮发掺杂其间,嘴巴藏在浓密的白须之中,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褶皱,予人一种油腻之感。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生机无限一般。 此人上身披着一件松散麻衣,下半身裹着一条虎纹短裙,还有一部分肢体袒露在外,在正午的烈阳照射之下,折射出刺眼的古铜色光芒。 此人似乎知晓两人方位,径直朝着这边走来,转角之处,老者身形未现,却是一点寒芒先到。源本初定睛望去,却是一柄锋利匕首。来不及多有什么准备,本能之中,源本初挺身而出,站在一旁安茹面前。 墙角后的人此时终于露出了全部身形来,源本初剑眉紧皱,目光狠狠迎上老者。只见那老者亦是紧盯着源本初不放,两者眼神之中的敌意皆是裸露无遗,源本初藏于身后的双手正要引火之际,却是老者开口化解这一时的尴尬氛围。 老者如朽木般的面颊微微颤动,开口说道:“本以为是哪来的走兽,怎么是两个小娃娃。”一边说着,一边将眼神从源本初的脸上挪开,观察起来后方的安茹。似乎是确定了两者对自己并无威胁,便将那匕首抹在护臂之上擦了擦,收了起来。 源本初见此,心中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本要引火御敌的双手也放松了下来。随后索性将其伸到身前,对着老者做了一揖,开口说道:“老先生,我同舍妹于此处游玩,不幸迷了路,想要向您讨口水喝。” 源本初说话之时,老者正回身朝着屋内,听闻此言,脚步却是一滞。只见他仰天叹了口粗气,说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这周遭村落的猎人头子,村落之中哪家孩子我没见过。小子,你上身皆袒露在外,肤色白净,目光睿智,举止亦是文雅,哪像是我们这等村落贱民。老先生?我们这等僻静村落,哪有什么读书之人,我还是喜欢被他们叫做马老头啊。”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脸难以置信之色,没想到两人费劲心思,还是露出了马脚来。正是犹豫恍惚之际,却被老者又一言彻底惊醒。 只见老者呵呵一笑,继而冷冷说道:“莫要以为将两个小脑袋在土墩里抹上一抹便能骗过我的眼睛了,你们是从山上来的吧?” 话音刚落,老者便缓缓侧过了半个身子,忽然一阵清风拂过,撩起老者几缕鬓发,露出其下一道骇人伤痕。那是一道寸许长的伤疤,由眼角一直延伸至耳根之处,真是叫人触目惊心。 两人常年久居清景峰上,多年生活可谓之闲情逸致至极,莫要说如此伤口,便是见血之事也是鲜有发生的。加之方才老者所说,以至于安茹见此,不禁尖声叫喊起来。 这一喊,却是让老者慌了神,原本庄重骇人的狠辣形象顷刻间便是崩塌不再,只见他双手伸过头顶将鬓发捋下,再在伤口之上按了一按,确认其不再袒露在外,这才慌张的开口说道:“女娃娃啊女娃娃,你可莫要再叫了。看不见了,已经看不见了。”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指了指源本初。 源本初一时未能理解,愣愣地望向老者,老者却是再将手指了指身后仍在叫喊的安茹,源本初这才会意,随即转身安慰起受惊的安茹,只见其一边用宽厚的手掌反复轻抚着安茹后背,一边又在她耳畔低语些什么。 片刻之后,叫喊之声渐消。老者见状,轻咳两声,从新说道:“我刚刚是说,你们俩是去山下游玩回来的吧。那还不快回村里去,莫让家里人担心了。” 说罢,老者便转身回屋。源本初见此,正欲追上。却听见正门之处传出了“咕咕咕”的奇怪响声。紧接着,土屋之内竟响起了老者“啊啊啊”的惨叫之声。 源本初此刻已然顾不得分析老者方才所言,拉着安茹那芊芊玉臂便朝门口小跑而去。只见老者一手死死按着方才用来抹刀的护臂之上,只因一个灰色肉球此刻正牢牢地固定着护臂上。源本初只觉得心中一阵茫然,实在是分析不清楚此刻局势。却是身后安茹率先开口道:“沐沐,那是沐沐啊。”一边言语,一边指到老者护臂之上的灰色肉球。 源本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团肉球便是两人此行要寻的兔子,那此时眼前这位老者,果然是如同安茹所想,想要宰杀这兔子吧。还好此刻两人赶到,这才打乱了其如意算盘。如此拨云见日之后,源本初便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源本初上前一步,伸出右臂,作势要打,欲要助力沐沐逃离此处,只闻拳风阵阵,一记重拳正要贴脸。老者竟是跪地求饶起来:“小祖宗啊,你可莫要再咬了,松口,快快松口啊!” 源本初听闻此言,似乎老者所求饶对象并非自己,而是那兔子?莫不是在这老者眼中,自己也同安茹眼中一般,不如一介畜生?想到此处,源本初又是抬起一拳,作势要打。 却见那老者再次开口说道:“小祖宗啊小祖宗,我恭恭敬敬养您三年,好吃好喝,供奉不断,从未有所图报,但求您此刻松口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御焰驱毒 兔子仍旧僵持在马老头的臂膀之上,此时的马老头全身皆抖,手足无力。只见他下盘一软,竟是彻底瘫坐在的地上。他此时只觉得浑身经脉痉挛不已,痛苦不堪,浮现出一番中毒的迹象来。 源本初见此情形,一时之间也是不知所措起来,不知该不该帮,亦不知该帮那老头还是那兔子呢?如此反转实在是让两人哭笑不得,可见老者面色隐隐转黑,终究是安茹率先开口道:“沐沐,快快松口,可莫要出了人命啊。” 马老头只觉得这兔子咬力太胜,臂膀之上此时已然痛的麻木。继而又有一股恶心之感涌上心头,五脏六腑之中亦是一阵翻滚,随后直冲脑门而去。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冒金星,呼吸紊乱。片刻之后,方隐隐听闻那女娃娃叫唤了一声。随后,其臂上紧皱之感便顿时消散,似乎是那兔子终于松了口,手臂之上忽地一阵湿润,竟是一片血红之物涌了出来,老头只来得及瞟上一眼,便彻底晕了过去。 源本初二人见此,也不禁呼呼喘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最终还是源本初率先回过了神来,随即俯下身去,单指按在老者人中之上,感知片刻,便明了老者此时呼吸尚存,但却陷入了昏迷之中。可这老头现在似有七窍流血的迹象,头晕目眩之感也明晃晃的写在了扭曲的脸庞之上,这都是极其明显的中毒迹象。 此刻已是容不得源本初再犹豫片刻,只见他单指有规律的在空中挥动起来,片刻之后,一股金灿灿的黄色火焰便凭空出现在其指尖之上,正是那引火化虚之术。 引火化虚乃是周毅成名之术,尖峰书院之中,便有着清景峰长座单凭指尖一点火焰便能攻无不克的传闻。这引火化虚之术刚柔并济,有着实焰与虚焰之分。实焰主刚,御以伤人退敌。虚焰主柔,更是有疗伤安魂等诸多功效。 源本初在这三年之中,由于迟迟未能突破御气第二重,闲暇之余,只得锤炼体魄,或是于经阁之中博览群书,剩下的,便是日夜苦修这引火化虚的术法了。时至今日,这门术法已被源本初使得极为得心应手了。 只见源本初生出金焰的那枚手指缓缓靠近老者臂上伤口,其上血液喷涌之势渐止,但伤口缝隙中,仍有缕缕微黑血液缓缓流出,甚至隐隐有几道黑色烟雾从中涌出。 只见金焰逐渐靠近伤口,尚未贴合,其上血流之势已是戛然而止。周围的污血也在蒸腾之中逐渐消散,但伤口之内道道泛黑毒血似有灵性一般,知晓这金焰乃是大敌。尽是用一部分污血借助金焰高温凝结成痂,堵了金焰去路。 源本初见状大惊,忙回身找那兔子声影,只见沐沐此时正在安茹怀抱之中。源本初这时才发现,原本的灰色肉球竟是它的一对肉耳,只是那对肉耳其长无比,竟能将整个身子完完整整的裹在其中,此时的沐沐正将身子从肉耳的包裹之中挪了出来,一举一动尽显慵懒之意。 安茹似乎也知晓兔子一举一动间的撒娇之意,单手将它捧在怀中,另一只手则替其抚背梳理着一身毛发。如此温馨场景,却被源本初开口打破:“安茹,小心,沐沐,沐沐好像有毒。”语气之中,满是惊疑之感。 “怎么可能?沐沐没什么奇怪的变化啊,只是壮实了不少而已。”安茹答道。源本初却皱了皱眉,继而招手示意安茹过去。 只见老者臂上伤口虽已愈合,可整个臂膀都呈现出黑紫之色,同时这区域还在不断扩大,显然已是被毒气攻体而入。安茹见此,面露惊恐之色,继而又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怀中的兔子,喃喃自语道:“是你干的吗?沐沐。”兔子则是磨了磨唇下两枚尖牙,发出“吱吱吱”的声响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源本初继而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试试了。”只见源本初原地打坐,稍稍疏导了体内经络之中的点点金光,这才运起双掌,一个翻面后,又转成双指之型。霎那间,便有两道更为璀璨的金色火舌便从指尖迸发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源本初两手并用,狠狠点在了老者肩膀之上,至此,黑气再无蔓延开来,可那一臂的黑气无处可去,只得在其中反复滚动,顷刻间,这原本呈现紫黑之色的臂膀便要化作纯黑之色。 源本初额间已是淌下几粒豆大的汗珠,似乎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就在这时,那纯黑之色的毒气突然朝着金焰所在之处疾射而去。源本初此刻身子如受巨震一般,一阵颤动,双手险要离开肩膀之处。源本初急忙喘出两口粗气,心中一阵后怕,只觉得双臂传来酥麻之感,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虚焰较实焰更为耗费灵力心神,此刻必须速战速决,方能保全两人安然无恙。 源本初下定决心,随后那经络之中点点金光便疯狂涌动了起来,不停朝着两指间传递过去。肩膀之处,金色火焰正与黑色毒气斗得不亦乐乎,那黑气方才冲击过后,似乎受创颇重的模样,此刻已是节节败退,似要无力抵抗的样子。 源本初见此,欲要趁胜追击,只见他一手仍旧点在肩膀之上,另一对双指则顺着臂膀之上的经络一路向下抹去。片刻之后,那黑色毒气便已动弹不得,已然被限制在极小的一块区域之中,此后,黑色毒气不再流动,可金色火焰也是再寸进不得。两者僵持之中,却见源本初汗如雨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缠斗的金焰和黑气都暗淡了下去,从原本的激烈排斥转为了观望的平静。也不知就这么过了多久,纯正的黑色毒气终于招架不住,逐渐淡化成紫黑之色。继而穿过了金焰的阻挠,四散开来,眨眼间,便已踪迹不再。金焰虽未能阻拦毒气淡化后的四散,但也紧随其后,朝着躯体的其他区域追逐而去。 终于,这一系列奇异的变化终究走到了尽头,老者臂膀之上已是褪去了原本刺眼的紫黑之色,可全身仍旧显出一股病态。与此同时,源本初也顿时感到身心憔悴,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景象皆是时远时近,甚至逐渐模糊起来。 幸好安茹发现了源本初的异常,借机摸了摸其被汗水湿润的脸庞,才让其稍稍回过神来。源本初随即牵强笑笑,凭靠在一旁的木门之上,眯眼假寝起来。 片刻过后,源本初方才睁开眼来,却发现安茹竟是一直不离不弃守在一旁。安茹见他睁眼,忙将其扶起。源本初稍稍整理思绪,开口说道:“这老先生确实是中毒之象,此毒还颇具灵性,不像是凡界之物。引火化虚的虚焰毕竟不是专门针对解毒的术法,再加上我实力尚欠,委实是有些吃力。不过虽未根治他的中毒症状,此刻倒也无性命之忧。” 说完这些,源本初还不忘深深地看了沐沐一眼,本在安茹怀中小憩的沐沐似乎也是觉察到了源本初的模样,竟是回瞪了过去,颇显一番灵性,让一旁的源本初见了,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 留下安茹在原处照看老者,源本初则扶着墙向另一个房间走去,此时的他,确实是需要讨口水喝。内屋一侧是土炕,另一侧则摆放着简易的自制桌椅,其上却并无水壶之物,可桌椅旁的一个楠木柜子却是引起了源本初的注意。 这个楠木柜子同桌椅一般,布满了粗糙的自制痕迹,其上缝隙极多,而引起源本初注意的便是从中飘出的奇怪气味。这怪异气味似乎是多种气味交杂之下产生的,其中又有几份味道让源本初感到熟悉与惊喜。 源本初略作犹豫,终究还是上前打开了柜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千奇百怪的植被作物。有些根茎作物,又有些奇瓜异果甚至是树皮之物。清景峰上的经阁之中,有一部分碧环峰上的百草典籍,其中的一部分,源本初尚且能叫出名来。而还有一部分,却是饱读书经的源本初也认不出来的东西。 可这堆作物却有一个相同之处,便是其中蕴含着浓厚的天地灵力。天地伟力之下,世间万物皆能受造可能。如同人界有真界凡界之分,世间亦有部分植被得已吸收天地灵力,多被真界之人统称为灵药。只因真界修士多取这些常年受天地灵力灌溉入药炼丹之用,同真界大能移山填海一般,部分上了年份的灵药也有逆天改命的功效,甚至有传闻称其能够通晓灵性,化形成物。 而源本初之所以感到兴奋,是因为这堆灵药之中,有那么一味此时正能排上用场。这株山露茯苓,静静地躺在木柜的角落,此药经煎煮之后颇具退毒功效,此外还能安神醒脑,最是适合此时的马老头了,源本初将其拾起,放在手心之中反复揣摸观察,终于确定,这定是那山露茯苓无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客别土屋 此时的源本初正侧坐在土炕之上,守着一旁仍旧昏迷不醒的马老头。源本初的背脊靠在炕头边的泥墙之上,看着盖在马老头身上的老旧被褥愣愣出神,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知何时,安茹行到源本初边上,见其一番六神无主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便摆了摆他的臂膀,哪知源本初此时浑身软弱无力,竟然作势要倒,幸好被安茹紧忙扶起。 源本初这才有了一番神游归来的迹象,双眼光芒微绽,不等安茹开口问道,便率先回答道:“没,没事儿的,安茹。”可心中那些荒诞想法哪能就此止下脚步来,仍旧天马行空般在其脑海之中争先绽放。 安茹闻言,担忧之色却是更胜,最终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倒是横躺在炕床上的马老头,此前服下安茹煎煮的山露茯苓后,现在已经是体色渐佳,似乎是浑身毒气已经去了十之八九了。说起源本初此刻的虚弱之象,还是与这马老头息息相关。 马老头刚刚服下汤汁之时,似乎是药力太胜,竟是在昏迷之中呈现出咬牙切齿之态,虚汗直冒,脸上神色更是狰狞。源本初见此,料定是其心魂受损,拼尽短时间内回复的一丁点儿灵力,在马老头眉心之中点了一道特别的虚焰。 至于如何特别,安茹倒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那金焰较方才更为柔和醒目,这点虚焰隐入其眉心之后,马老头一身异常举动便逐一恢复,而源本初也是顿感脱力,这才有了如今场景。 就在安茹回想方才情形之时,源本初却冷不丁的开口说到:“安茹,他是如何识得这些灵药的?其身上似乎也无灵力波动吧?你倒是感知一二?” 安茹见源本初面色稍有红润,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推测的没错,要是其身上有灵力波动,我入屋前便会先提醒你了。这老先生确实只是一介凡胎肉体罢了,而那些灵药,我方才也去辨识一二,无一不是稍有年份,或是另有妙用的天地灵物。便是在这尖峰山脉之中,也是不可轻易寻得的。” 源本初却是没有接过话去,倒是安茹继续幽幽说道:“话说,本初你无法感知天地灵力,可你对这些灵物之中的灵力,却是颇为敏感。既然你无法直接引天地灵力入体,是否尝试过从这些灵物之中汲取灵力呢?” “师傅对此也有过设想,我们也有所尝试。虽说有些效果,但实在是聊胜于无,明明感知那些灵物之中,灵力尚可,可偏偏引用入体后,却唯有少许作用,实在是杯水车薪。”源本初答道。 安茹却是不愿罢休,继续说道:“唔,可这毕竟是个突破口,要不择日去那碧环峰上借些典籍攻读,毕竟碧环峰精通草药植物,或许会有关于” 她话未说完,却被房间之中突然充斥的凄厉呼喊所打断:“不!不要!” 两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这才发现,竟然是躺在炕床上的马老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紧接着,又断断续续的传出“师兄住手!”“这不是真的!”之类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可其语气颇为真切。喊声之中甚至带着几分焦急和几分哭腔来,两人听了,皆有些不忍。 源本初见此,又是抬起手来。安茹看那手势,料定源本初此番将要施展的又是那极耗心神的特殊虚焰。正要出手阻拦,却是源本初率先体力不支,正好扑倒在马老头的膝盖之上。 马老头本就伤了心魂,此时敏感之处又被外力触及,竟是突然坐起,安茹抬眼望去,只见其双瞳之内满是血丝,一副可怖之相,满头散发之上满是汗珠。只是一瞬间,安茹便不敢再与之对视,俯身去扶面前的源本初,一心只想拉着他逃离此处。 那马老头见安茹俯身向着自己这边靠拢,立刻露出一副受惊的面孔,随即双手抱头,紧紧蜷缩在了炕床一角,全身发抖,甚至有些痉挛症状。 两人见状,顷刻间便是动容,安茹和源本初的动作皆是一滞。面对惊慌失措的马老头,源本初双目大开,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可一旁的安茹却是满面忧虑,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过后,安茹又暗暗观察起一旁的源本初,随即哀叹一声,似乎对其因此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并未感到意外。 多像啊!源本初刚上山的模样。 哪怕是时隔三年后的今日,他还时不时从梦中惊醒。 一行清泪,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夺眶而出。落在席上,啪啪作响。两人的命运,也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短暂的重叠。直到安茹悄悄在其脸上擦抹泪痕,源本初才回过了神来。 马老头听闻前方传来的哗哗泪声,竟也不自觉地哽咽抽泣了起来。而其抽搐的肢体也伴随在啜泣声中缓缓停歇下来。 小屋之中,一片寂静。 也不知就这样僵持了多久,却是那墙角的马老头开口打破了此刻平静:“天不亡我啊。”语气之中,颇有一番感慨之意。 见二人无意接话,马老头继续缓缓说道:“这兔子性烈,此刻却在你怀中如此老实,是你养的吧?”说着,便指了指安茹怀中的沐沐。安茹随即微微颔首,表明了自己的肯定之意。 “呵,再是通灵,可终究只是畜生。倒也是因果轮回,罢了,罢了。”马老头仰天长叹道。 片刻之后,马老头面朝安茹,开口说道:“小小女娃,你莫要害怕,这三年间,小老儿可是没有亏待其片刻。此兽本就有所机缘,我这三年助力之下,其距破灵已是不远。既然你忍心放养三年,只怕也是事出有因,不妨继续放在我处,我亦自当善待。” 安茹闻言,却是将搂抱沐沐的双手紧了一紧,马老头见此,不禁微微一笑。片刻之后,又转头望向一旁的源本初。 恰如两人第一次见面之时,源本初又是直直迎上马老头的目光,四目对视之间,保留的是那份执着之感,改变的却是其中的那份狠辣之情。 忽然,披头散发的马老头咧嘴大笑起来,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而对面的源本初依旧紧盯着其双眼,没有丝毫偏移闪躲之意。可才过了片刻,大笑之声又是转为哽咽之音。对此,源本初只是嘴角微微一动,并无其他作态。倒是安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马老头就这么畅快淋漓地又哭了一会儿,这才伸手用力摸了摸湿润的双眼,随后深吸一口气,朝着源本初跪拜了下来,凄然道:“多谢小哥救命之恩。” 源本初微微一呆,对这马老头的举动似有不解。只见马老头缓缓起身,看见源本初的呆滞神情,随即嘴角微微一勾。缓缓抬起左手,继而伸出一指,揉了揉自己红晕的眉间。 源本初又与马老头对了一眼,眼中似有所悟,又包含了些许复杂之情。只见源本初缓缓坐起身来,回礼说道:“举手之劳,先生客气。” 倒是一旁的安茹看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凭空又生出两分心惧之感,立刻逃离此处才好。随后便拉了拉源本初的袖角示意此刻心中惧怕之感。 源本初随即拍了拍安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站起身来,缓缓开口说道:“敢问” 话音未落,源本初只觉得脖颈之处微微一凉,竟是在一瞬之间,被马老头挥动那柄熟悉的匕首抵出了血来。 “既然实力不足,那便莫问。”马老头的口吻,明显比身法要慢。 “你这是作甚?我们好心救你,你就这般恩将仇报不成?”安茹见状,双手便向着匕首之处揪去。 马老头却也不抵抗,就这样被安茹卸了兵刃,随后笑呵呵地说道:“女娃娃,莫要紧张,开个玩笑罢了。” 源本初此时神情落寞,仍旧呆呆伫立在远处。安茹见此,却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见其一手握着卸下的匕首,一手拉起源本初便往屋外走去,而沐沐也是紧随其后。 行至大门前,安茹回过身来,却见那马老头也是一同跟了出来。安茹轻哼一声,狠狠将那匕首向着远处一掷,随后朝着兔子说道:“沐沐,还不过来。” 可那兔子却在屋内一动不动,竟然是不肯迈出门槛。 安茹见此,不禁对了马老头怒斥道:“你给它下了什么蛊?”可沐沐却是听懂了安茹所言一般,随即摇了摇头。安茹见此,只觉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处发泄,此行因这兔子而起,可如今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臭老头你说的对,终究是一介畜生罢了!本初,我们走。”随后便撑着源本初向着清景峰走去。 “男娃子,作为我照顾这畜生的交换条件,便有劳你时常来我寒舍做客了,呵呵。”身后悠悠传来了马老头颇显要挟的口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终归清景 傍晚时分,暮色渐渐漫上山头,清景峰上到处都是竹影婆娑的阴晦景象。想必再一会儿,行人便只能摸黑上山了。 就在此时,山脚朝南的平原之上出现了两道狼狈的身影,正是此行归来的源本初和安茹。 安茹仍旧搀扶着失魂落魄的源本初,此时的他看起来双眼无神,蓬头垢面,嘴唇还微微颤动着,魂不守舍的模样让一旁的安茹即是揪心,又是自责。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本初此时这般模样,自然是和我贸然行动脱不了干系。那老头果真如我料想一般不是什么好人。可沐沐和本初又为何表现的这般奇怪,莫不是真如方才自己所言,被下蛊了不成,传闻蛊术多是阴险毒辣,这可如何是好”安茹惴惴不安地在心中推测着。 正当安茹胡思乱想之际,源本初却是忽然开口说道:“安茹,你说,那些书经记载之言,都是真的吗?为何今日一行,那么多东西都和书中所言大有冲突?那小老儿一看就不像是凡界之人吧?既然都是错的,那我的身体,是不是一直都很正常,只是你们在骗我啊?” 说着说着,源本初的面容竟是逐渐狰狞了起来。安茹心中本就有些委屈,此时哪还敢同他对话。可眼前的源本初却是一反常态,仍旧咄咄逼人,双手盖在她双肩之上,捏得她一阵痛楚,如此一来,安茹更不敢抬头望他。只是其低垂的脸庞之上,隐约传来抽泣之声。 源本初见安茹低头不语,心头颇为急躁。不知不觉间,竟有无数红色血丝漫上眼眶,宛如此前马老汉的狂乱姿态。终于,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那股冲动。正要抬手朝着面前之人发难时,却被一道粗犷之声厉声喝止。 “小师弟!” 来人正是鲁大,只见他仍旧身着黑色劲衣。此时还刻意将其苍劲有力的肌肉显露出来,似乎是在警示正欲发狂的源本初,要是他再有所动作,便要迎接其狂风暴雨般的冲击。 “安茹,过来!”鲁大见源本初暂时停止了行动,便继续厉声说道,语气之中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哪还有丝毫平日中和蔼可亲的模样。 安茹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昂首向着鲁大望去,带着哭腔喊道:“大师兄,你快看看” “过来!”不等安茹说完,鲁大再次喊道。 安茹闻声后,哭声都是戛然而止,终于是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她再次望向鲁大,这才发现,从始至终,鲁大的眼睛都不曾望向自己,而是死死盯着自己身后的区域。 那是源本初站立的方位。 我在怕什么呢?只要我好好看他一眼,那个平日里的本初就会回来的吧! 不知不觉中,安茹竟然已经转过了大半个身子,源本初灰白的衣襟随风贴合在她湿润的脸颊之上,她终究还是没来得及与他对上一眼。 恰逢远方不知名处,忽地提起两声清幽鹤鸣。 安茹伸手将那衣襟抚下,恰好看见源本初一手五指成爪,挥在自己门面之上。但不知为何,此时那只手掌却是逐渐松垮,继而彻底耷拉了下来。 “噗通。”源本初无力地跪倒在自己面前,在他身后,却是不知何时奔袭过来的鲁大。只见鲁大此时双眉紧皱,单手呈刀状,正是他伺机拍晕了源本初。 哽咽之声再次响起,片刻后,又在夜幕之中变作了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 “安茹,莫要多想,稍后你先自行回去。我将小师弟带往峰顶,再去寻你。”鲁大柔声说道。 话音刚落,只闻见几道“飒飒飒”的声响,鲁大便抱起源本初,踏风而去。 清景峰顶,周毅正在二层回廊之中来回踱步,双眼微眯,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片刻过后,他忽然脚步一滞,站立在了原地,继而眼帘微微抬起,深邃的目光便穿过道道曲折迂回的山路,向着山下望去。 未几,崎岖的山路上便现出一道迅速移动的身影来,那身影看上去比常人粗壮一圈,浑身上下漆黑无光,与此时的夜景完美的融为一体,行至近处,才发现其怀中尚有另外一人。 怀中之人面色苍白,一只手无力地耷拉在外,随风摆动着。可细细看去,那只光滑的手臂之上竟然有道道红色血痕均布,颇为醒目。 片刻之后,那黑色身影便已行至肉眼可见之处,只见那人身法异常迅捷,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在院落之外。 此刻院落大门敞开,黑色身影却在门外停下脚步。随后单膝跪地,开口说道:“师尊,鲁大已将小师弟带到。” 周毅微微颔首示意,缓缓说道:“你小师弟自有为师照料,你且去看看安茹,再有通知那俩泼猴,近日莫要再生事端。清景峰,封山十日!” 鲁大闻言,忙俯首称是。随后便将怀中的源本初小心翼翼地平铺在地面之上,再是深深看了一眼,这才颇为不舍得转过身去,朝着安茹住处行去。 周毅目送着鲁大远去,见其再次隐匿在夜色之中,才将目光挪回到源本初身上。 周毅从衣袖之中抽出一只宽大的手掌,随后朝着源本初微微抬手,其躯体便腾然升空,稳稳当当的浮在了半空之中。周毅再将那宽厚手掌往回一收,源本初便不风自动地朝着周毅悠悠飘去。行至近处,周毅又用另一手向着身后一挥,房门便恍然自启,迎着两人缓缓入内。 “砰”的一声,清景峰顶再次回归了宁静。 鲁大此时已近山腰处,离安茹的住所亦是不远,正当其设想稍后如何面对安茹之时。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已闯入他的视线之中,此时的安茹眼眶赤红,几道泪痕清晰地映画在面庞之上,披头散发的模样让鲁大甚为惊慌。 这哪还是平日里那个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的小师妹啊。 安茹见鲁大突然出现,亦是一惊,原本松散的眼神中一点光芒闪过,便向着这边小跑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开口问道:“大师兄,本初他,本初他怎么样了?” 鲁大亦是朝着安茹走去,然后回答道:“无碍的,我本就是奉师傅之命前去接你们。既然师尊他料定天机,那便自然有化解之法。此刻小师弟已在师傅跟前,用不了几日,定能恢复如初。” “都怪我,都怪我执意要去寻那兔子,这才有了这般事端。凡界之中哪有什么心善之辈,定是这恶毒之人害了本初和沐沐,我择日定要前去报此一仇!”安茹对着鲁大说道。 “什么,你们出界遇见凡界之人了?”鲁大一脸诧异地问道。 安茹此时在自己大师兄面前,倒也无需忌讳,开口直言道:“是啊,我感知到沐沐在那凡人住所之处,这才遇上了那姓马的小老儿,随后” 话未过半,却被鲁大开口打断:“姓马?莫不是个猎户打扮?” 安茹诧异地看着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没没错。大师兄,你又是如何知道?” 鲁大闻言,则是闪烁其词,并未明言。只是其目中神采反复更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安茹见询问无果,便又喃喃自语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说着说着,便又再度哽咽起来。 安茹的哭腔打断了鲁大的思索,鲁大这才回神关照起了安茹,只见他晃了晃安茹柔弱的肩膀,纠正她道:“安茹,你莫要多想。这即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小师弟的错。” 安茹心中本就胡乱,此时听闻鲁大所说,一时气急,只觉得大师兄只是毫无根据的安慰之语,根本不懂得此刻自己心中的愧疚之感,便高声开口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是我们俩的错,那为何事况如此发展?你倒是说啊!” 鲁大眼中一向温柔可人的小师妹此时却在厉声质问自己,可鲁大对此却毫无惊异之感,似乎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因当一般。只见其神色更是柔和,伸手抚向安茹后脑,低声说道:“是大师兄的错,是大师兄没能保护好你们。”语气之中,满是歉意。 安茹闻言,眼眶宛如决堤之坝,顷刻间便是泪如雨下,随即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大大师兄,对不起。”鲁大放在其脑后的宽大手掌不禁来回轻抚着,却并未开口再说什么。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许是安茹哭的累了,抽泣之声已然渐止。鲁大再次摸了摸安茹头顶的秀发,然后收回了手去,说道:“安茹,你多是倦了,今日便先回去好好歇息。我知道你此刻心系本初,可也不能让他醒来之时看到你如此模样。明日我再同你一齐拜会师傅,恰好我也有些许事宜,想请示一二。” 安茹看着这自始至终都让人心生踏实之感的大师兄,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朝着下方住处走去。 鲁大看着安茹渐行渐远,直到入了其院落大门之中,这才回首归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死变迁 伴着皎月西迁,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清景峰上,杂草灌木随处可见,免不得显出些许荒凉之感,而在这寂静长夜中,唯有峰顶隐隐有红光点点,透露出少许的生机来。 阁楼之中,周毅正面色凝重的端坐在蒲团之上,源本初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周毅面前。一声轻微叹息过来,周毅端起源本初红肿的手臂,细细观察了起来。 那手臂之上,红色线条细致的遍布其上,粗细均匀,凝视之中,甚至透出几分妖异的美感来。可周毅一介宗师,哪能不识得这经脉外溢之象。修士之中,偶有体内灵力暴乱者,全身经络肿胀,程度深者,更是在体表之上显出本隐于体内的经络脉象。而其下场,轻则经络寸断,半身不遂,重则当场毙命,再无生机。 周毅平生通读经籍,这些道理他哪会不知,可无论那本经书著作之中的描述,都与他现在所看到的现象,有着些许细微的偏差。追本溯源,经脉外溢之因在于修士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向外冲泄。而最终经脉受损甚至破裂的原因便是灵力反复冲击之下,终于寻得一处薄弱之点,得以汹泄。而这也将成为压垮修士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全身经络,都将毁于一旦。 这便导致寻常经脉外溢之人,多是少许部位出现极端肿胀,而并非此时的源本初一般,双臂之上的经络遍布其上,且粗细均匀。思索之中,周毅置于经络之上的指尖传递来的触感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方才周毅轻触红色经络,尚能感觉到其上些许柔和之感,此时却是逐渐硬实,甚至是有着继续膨胀的倾向。这样的现象使他明白,此时已经来不及思索自己的真道弃儿之徒何来如此澎湃灵力。 眼看着源本初身上经脉外溢之象愈演愈烈,周毅已然意识到如若再不施以援手,自己这小徒弟再是福缘广阔,也经不住体内灵力如此肆虐,今日很有空能便要兵解于此了。 可周毅此时却是浓眉紧锁,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只见他深深叹息一声,继而从蒲团之上坐起,却不见他有所施法动作,只是转过身去,缓缓踱步至窗边。 三年以来,源本初埋身书海,企图寻找自己特殊体质的相关线索,身为师傅的周毅,何尝不也为此煞费苦心。可一切想法与方案,都被一个简单的现象所否决。 那就是强如周毅,也无法感知到源本初体内的丝毫灵力波动。更不可思议的是,外人还无法输送灵力至源本初体内,道行稍低之人甚至会受莫名反噬,强如周毅之辈,灵力也只能止于其体表之外。故此外人便无法借由灵力探知源本初体内情况,以至于三年以来,任何关于经络灵力之说,全凭源本初口述,以至于每每有疑惑之处,难以对症下药,这才造就了当下无计可施的尴尬局面。 三年以来,周毅也尝试过诸多手段,比如欲反其道而行之,让源本初自己来感受他人体内灵力,可碍于其多年以来仍旧未能突破御气第二重,以至于无法沟通天地。莫要说让源本初驱使体内灵力破体而出,感知他人体内构造了,便是天地之间的宏伟灵力,他也未能感知丝毫。 源本初,就如同被整个真界所隔离一般,明明置身其中,却又如此若即若离。 可世上也无绝对之事,终究是有那么一两个大相径庭之处。而周毅欲破眼下难局,便唯有寄托于此了。 其一便是源本初能够在少许灵物之中感受到类似于自身体内的灵力波动,诸如灵药,灵器之物。可也并非所有灵物都能牵动源本初敏感的感知能力,以灵药为例,能被他感知到的仅有少许特殊品种,或是一些颇具年岁的灵药,方能列入源本初的感知范围之内。 至于灵器,至今也唯有周毅那枚双龙吞云佩能够牵动源本初对灵力的感知能力。以至于周毅推测自己这小徒弟虽有福缘,但其对于灵力的感知能力实在是迟钝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称之为真道弃儿,实乃实至名归。 至于另一妙处,便是有关这引火化虚之术了。此术传习于源本初后,便发现其竟能无视源本初与外界的诸多隔阂之处,如周毅虽无法将灵力导入源本初体内,可三年前源本初上山之际,周毅却能在其眉心之处引入一道安魂神焰定其心神。也正是因此,周毅才会想到传以源本初此术。 此外便是源本初习得此术后,竟能于体外释放以灵力为燃料的虚实双焰,甚至是将其导入他人体内,诸多妙用,都未曾遇上忌讳。仿佛此术便是为其量身定做一般,实属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下局面,多半是不能寄托于前者了,虽说源本初能够感知这些天材地宝,但其食用灵药效益,却唯有同辈修士十之一二。况且灵药多是滋养灵力,治患救伤之用。此刻周毅苦思冥想之下,顷刻间也无法在脑海中找出一味能解当下困局的灵药来。 那便唯有借用这引火化虚之术了,周毅心中似有决断,终于在短暂思索过来,重新回到了蒲团之上。 周毅这才刚刚坐下,面前的源本初便有了些许反应,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体内肆虐的灵力,只见他原本苍白的面孔满满转为不健康的酒红之色,脸颊上争先泌出些豆大的汗珠来,短短几息便汇成了几条液线,径直朝着颈下淌去。 周毅对此却是仿若未闻一般,似乎是早已料到此时会有如此变化,只见他自顾自地眯上双眼,于蒲团之上打坐了片刻,这才不慌不忙的运起双手。 那双算不上白净的手在半空之中有规律的挥动着,片刻之后转为快速地互搭掐诀。说时迟,那时快。下一刻,周毅双指之间便引出一道殷红火焰来。不同于源本初的耀眼金焰,周毅的红焰显得更加朴实无华,但却更像是古井无波一般的沉稳之感。 此时的周毅心中有个大胆的设想,便是引这虚焰入到源本初肿胀的经络之中,引火化虚之术虽有诸多妙用,但其灵力消耗却也极为迅速,正适合解决当下死局。 可却也有一个极大隐患隐藏其中。引火化虚之术分为虚实两焰,其强大之处便在于两焰转变灵活,界线巧妙,只在施法者一念之间,原本安魂止伤的虚焰便能化作伤人退敌的实焰。可这都是建立在体内灵力受制于己的前提之下,此刻周毅虽能导焰入体,可此时火焰却以源本初体内灵力为源。再者此刻正值源本初体内灵力肆虐之际,稍后一个稍不留神,这救命之焰便极有可能化作灭尸之火了。 这不仅仅是关乎源本初的性命,同样也联系到了周毅的命运。三年以来,周毅对源本初体内的真实情况可谓是一无所知,稍后无论发生何等意外,都是此时的周毅所不能预料的。 此时周毅指尖上的火舌不断跳动着,似乎是有所犹豫的样子。迟疑片刻后,周毅的双臂终究是再次挥动了起来。只见他双臂齐用,一手靠近源本初的左手腕,另一手便朝着右手腕处移去。片刻之后,两道红焰便停留在了红肿经络上一指高的地方,想必下一次动作,便是点燃那肆溢灵力之时。 殷红的火焰衬得本就红肿的经络更显朱赤之色,细细观察之下,隐隐还有一缕黑色掺杂其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如此关头,已是由不得周毅再作犹豫,只见他双臂再是一齐动作,那殷红的火焰,终于与那一身厚积薄发的肆溢灵力产生了接触。 源本初一身澎湃灵力本就在体内酝酿良久,更是严阵以待多时。无奈反复冲击经脉皆是无果,此刻终于有了两处宣泄之口,全是争先涌去。 “刺啦”一声。 周毅自以为方才打坐间,心中已然做好万全准备,哪知道仅仅一个照面间,双臂之上的虚焰之浓,便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囊括了进去。周毅此时只觉得双眼不能视物,一时之间如坐针毡,心慌意乱。双手之上的虚焰亦是一阵颤抖,紧接着那两道火焰便发生了些许色泽上的变化。 “啊!” 竟是昏迷中的源本初痛苦的喊出了声来,周毅心中一惊,猛的收起双臂。这才看清了眼前景象,只见源本初双腕一阵焦黑之色,他还来不得清醒片刻,便再度昏迷了过去。可细观之下,那手腕之处原本红肿的经脉似乎恢复了些许。 周毅见状,心中又惊又喜,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掌之上也是一阵黑烟缭绕的景象。修为到了周毅这般,便对如此外伤鲜有在意了,可周毅回想方才惊险场景,心中终究是被那惴惴不安之感所笼罩。 要是方才周毅再迟疑片刻,想必此时的源本初便不是再次昏迷这么简单了。以至于此时周毅举棋不定,难下决心起来。就在这时,昏迷之中的源本初嘴角微微蠕动,紧接着双臂也是缓缓颤动,似乎是醒了过来。周毅见此,更是心乱如麻。 就在周毅犹豫不决之际,却闻见源本初幽幽开口道:“对对对不”似乎想要坚持说些什么。 话音未落,一张黝黑手掌便柔和的盖在了源本初厚实的唇上,一颗丹药就这样径直落入了源本初的嘴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蓄势待发 那只黝黑的宽厚手掌仍旧稳稳地盖在源本初的面颊之上,周毅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之中传来的蠕动之感,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源本初喉结一阵翻滚,致使面上颧骨微微抖动,他才将那手掌悠悠抬起。 一声叹息伴随着一阵粗喘,两者都是一副身心疲惫的模样。 源本初嘴角缓缓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无奈此时体力透支,唯有目光之中透出的丝丝乞求之色,哪还有丝毫方才的张狂之意和平日中的轻狂之感。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懦弱且卑微,才是人们在命运面前展现的最真实的姿态。 周毅并未迎上源本初的目光,此刻丝毫的情感波动都将对他接下来的行为造成巨大的威胁。长久的岁月旅程中,他自知此刻应当为了感性而理性。 周毅平举在半空中的手掌上提至源本初的面门之上,然后缓缓盖下,遮住了他的双眼,周毅明显的感觉到了手掌之下传递而来的不安颤抖。随即开口说道:“护住心脉,你我,都当竭力而为。” 言罢,周毅便将那手掌收回,只见源本初双眼紧闭,虽是极力克制,但微微颤动得睫毛仍旧暴露了其惶恐不安的内心。至此,周毅却是不再顾他,再次自顾自地闭目养神起来。 片刻之后,不知周毅是自知状态良好,还是感知到了源本初较之前更为平静的内心,终于是睁开了眼来,双目之中炯炯有神,一副极为自行的模样。 周毅双臂上的青衫已然在方才化作了灰烬,他挥了挥身上的烟灰,又拂了拂身上的汗水,尽力得将一切状态都调整至最佳。 “我们,开始吧。” 周毅此次不再托大,他将双掌合十,面颊之上亦是缓缓转为凝重之色。未见他掐诀,便有两道赤红火焰从双掌指尖迸发而出,继而合二为一,融合成了一道更为粗实的火焰来。 顷刻间,那火焰便将周毅的整个手掌裹在其中,其上火舌愈演愈烈,就这般汹汹燃烧在周毅的双掌之上。许是离那胸前衣衫贴得太近了些,那些衣物此时已是千疮百孔,但周毅对此却是一脸淡然,唯有双掌间时不时传出“嗤嗤”的火舌跳动之声。 源本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也因此掀起了些许波澜,源本初此时虽未目视那团赤红火焰,但面颊之上却被其衬得有些隐隐发烫,心中也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要知道唯有御起退敌实焰时,引火化虚之术才会有如此温度。但师傅道行深厚,若当真是实焰的话,此刻温度却是有些低了 正当源本初有所疑虑之际,却被周毅一声厉喝打断:“收紧心神,固守本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源本初只觉得那团火焰犹如骄阳悬空一般,无时无刻都在炙烤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可他自知此乃孤注一掷之举,却也不敢贸然行动。他的身体和心神,就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之中逐渐适应了这份炽热与不安。 “起!”周毅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僵持已久的宁静。 话音刚落,源本初便腾空而起,悬浮在了周毅眼前。不知为何,那双厚实的手掌此时却显得有些枯槁,紧接着,那双手微微抬起,还伴随着几道“呲咔”声联袂而至,犹如一把烈火点燃了一堆朽木一般。 刹那间,这火焰便是更胜,还有点点碎焰纷纷扬扬地散落开来,此起彼伏之间,却也一闪而逝,似有些力量不稳的迹象。 源本初双眼微启,看着面前景象,不禁面露狐疑之色,软弱的躯体也微微蜷缩。要知道自己的师傅,早已将这引火化虚之术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诸多妙用更是得心用手,哪里会有什么生疏之处。 正当源本初骇然之际,周毅那双浴火的双手已然掠至其右臂一旁,离那些涨红经络仅有一掌之隔,行至此处双掌却是戛然而止,源本初看到周毅此番动作,不禁气喘吁吁起来。 可就在此时,周毅双掌间的赤红火焰突然毫无征兆的一番暴涨,只一瞬间,原先那一掌之隔便被耀眼的红色火焰所填充。只一瞬间,两人身上的衣物便如纸糊一般,甚至未见飞灰,便凭空蒸发,再无半点痕迹可循。 这一切,都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一脸木然的源本初尚未来得及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只觉得全身松懈之意戛然而止,身上所有部位都在一瞬间悄然绷紧,可终究未能赶上这迅捷无比的事态发展。 “啊啊啊!” 犹如江海崩坝一般嚎啕之音唤醒了已然陷入死寂的清景峰,甚至是整个尖峰书院。一时之间,离清景峰稍近的几座山峰之上,灯火渐渐辉煌,越来越多的人从睡梦之中被惊醒,向着西面望去。而更西侧的密林之中,亦是一阵鸟惊鼠窜,仿佛是提前迎来了黎明一般。 周毅此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可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哪还容得的下再有动作。偏偏源本初尖啸之声经久不衰,恰逢被此时外泄的澎湃灵力加持,甚至是掀起道道音波肆虐开来。 周毅此时哪有丝毫防备,只见他七窍之中皆有血丝淌出,可尚未凝成血滴,便被掌中高温所蒸发殆尽,唯有点点红印,诉说着周毅心中苦楚。 阁楼之外不远处,声浪荡起一阵竹影婆娑。竹海涌动之下,依稀现出三道身影来。三人皆是面色沉重的朝着阁楼望去,但却并未有所动作。 其中有个较为瘦弱之人,身着一身华丽锦袍,手中紧紧攥着一柄宝剑,只见他低眉闭眼,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大师兄,有人来了。” 那为首之人闻言,反问道:“会不会是安茹,你再仔细感知一二。” “我闻讯上山后,便在安茹住处点了一柱安魂香。小师妹此时定当熟睡,而且而且来者之人,只怕实力还在我等之上。”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大师兄闻言,却没有面露担忧之色,反而欣慰地说道:“做得好,尖峰之人皆说我清景双煞乃粗俗之辈,但我却是知道你二人向来最是心细了。” 原来三人正是鲁大,贼六与虹七。 虹七闻言,摸了摸鼻尖,一脸傲然神色。而其身旁的贼六,则是喃喃自语了一声:“小师弟。”两人闻声,原本淡然的神色再次凝重了起来。 “不对,竟是有两人结伴同来,此刻已在不远之外了。”虹七一脸凝重的说道。 鲁大颇为不舍得望了望阁楼,终于还是回过了身去,说道:“师尊有命,封山十日。两位师弟,且随我送客,或是退敌!”说罢,一身肌肉撑起,便朝着远处疾驰而去。虹七两人,立刻紧随而去。 只几个呼吸过后,三人便行至竹林边界之处。为首的鲁大定身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二人止步。只见他双目圆睁,盯向南边的天空,二人见状,随即顺着鲁大目光望去。 那是一个一人的葫芦,葫芦之上分别盘膝,端立着两道身影。驾驭如此庞然大物腾飞在半空之中,倒也有几分鸾姿凤态。偏偏此时清景峰上阴风阵阵,哀嚎环绕,便为其添上了几分妖异色彩。 行至近处,三人才看清,葫芦之上,一人身材矮小精悍,可那一张耷拉的马脸实在让人提不起好感。另一人则是颧骨高突,面黄肌瘦,眼眶深陷,此时正是双手掐诀,看样子正在驱使着胯下葫芦。 眼看着那葫芦径直朝着这边驶来,虹七低声说道:“大师兄,这葫芦好像是碧环峰长座的得意宝物。那盘膝之人多半便是常年深居简出的碧环峰长座了,另一个马脸之人,老相识了。” 鲁大闻言,微微颔首,却也没再开口问些什么,仍旧驻足原地,静静地等待着那二人前来。片刻过后,那葫芦已在眼前,鲁大这才开口说道:“在下清景峰鲁大,敢问来者何人?” 那马脸之人见此,冷哼一声,阴测测地说道:“明知故问。” 倒是那端坐在葫芦上的老者,笑呵呵地说道:“呵呵,老朽碧环峰闲寂真人,此次前来只因清景峰上这哀嚎声突起,且久久不散,不知何故?是否要我等二人出手助力一二?” 鲁大见这黄发骀背如此客气,忙俯身还礼,开口说道:“真人客气,这哀嚎之声确是从我清景峰传出,扰人之处,实在抱歉。此事事出有因,师尊此时正在竭力纠正,想必片刻后便能有所成效。师尊闭门之前特意嘱咐我等封山几日,两位师叔还请回吧,我等定当择日上门请罪。” 闲寂真人正要开口,却被马脸之人抢先说道:“鲁蛮,莫要在此胡言!速速引我俩前去拜见师叔,稍后要是再生出什么事端,你们三人,担当得起吗?” 鲁大闻言,强行按下胸口怒意,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肩头却被一只手掌缓缓按下。竟是身后的虹七抢先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黄尘峰上的周老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林外激斗 “胆敢蔑视本座,找死!”那矮小精悍之人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言语之间不禁上前一步,似要动手。 虹七见状,却是乖乖后退一步,随后开口说道:“别别别,周大庚,不,周长座,我双雄也不是第一次同你过招了,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言语之中,似乎是透露出二人与这周大庚似乎已是老相识的样子,而周大庚对这二人却是极为不待见的模样。 五人之间的氛围才稍显缓和,却又被虹七接下来的刚毅之言无情打破:“不过,今日事出有因,我们虽打不过你,却也不能让你迈过此林!” 周大庚闻言,怒目更是大睁,直直开口厉喝道:“那我今日便替师叔出手教训教训你们几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此言一出,声如洪钟,竟是一时之间盖过了源本初绵延的嘶吼声。可虹七此时却是不进反退,只见其目光如炬,一脸聚精会神的模样,哪还有平日之中的松散气质。 只见虹七手腕一抖,那柄一开始便在其手中的剑被他横在面前,他一手紧握剑柄,另一手缓缓褪去剑鞘。两息过后,一柄满是创口的朴素青剑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没有想象之中的寒光闪闪,更没有吹毛刃断的功效。 那更像是一把随时都可能折断的,甚至显得有些古朴的寻常剑器而已。以至于那闲寂真人看到这一幕,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古怪之意,倒是剩下四人,早已见怪不怪的模样。 虹七身后一道人影闪过,竟是贼六率先动起了手。只见他黑袍之下一双黑靴只是轻轻一点地面,便急掠向周大庚而去。 周大庚见此,却是面不改色,一脸镇定。待贼六身影更近了一些,他才招手唤出一面小巧木盾,再次双手一阵掐诀,那小巧木盾竟是无风自动,绕着周大庚身躯旋转了起来。 贼六却也不慌,只见他身轻如燕,反复调整身位,似乎在寻找那木盾破绽。周大庚见此亦是不慌,只是驱使着木盾在周身之处反复回旋。 只闻“噔”的一声闷响,周大庚面前的木盾一时之间青光大盛,竟是真的挡下了贼六这一击。此时贼六探出黑袍的左臂之上,正有一柄明晃晃的利刃招摇而过,正是此物凿击在了木盾之上。 本因心喜的周大庚此时却是一脸惊怒之色,细细看去,竟是那枚小巧的木盾之上多了一道寸许深的伤痕,甚至其上青光也因此淡了两分,一副灵力受损的样子。 “好好好,既然下了如此狠手,那便莫要怪我无情了!”周大庚话锋一转,终于是动起了真格。他掐诀双手微微一滞,那小巧木盾便消失无踪。随后他单手在袖口之中轻轻一抹,便有一根细棒出现在其手中,只见那细棒迎风便涨,短短两三息,便有一人之高。 虹七见此,眼中露出一抹惊疑之色,随后看向周大庚的眼神,又是凝重了几分。不远处的周大庚却也不急着动手,只见他双手挥舞着那柄木棍,速度虽是缓慢,可传出的猎猎风声却吹得人耳膜发胀,看来这木棍也不似凡物,颇有几分神通的样子。 本欲动手的虹七见此,却是脚步一滞。这猎猎风声他似有些熟悉,思索片刻,才发现像极了大师兄挥舞重拳之时引起的阵阵拳风。自己大师兄那一双铁拳之威他哪能不知,一拳之间震林惊鸟那是一点都不为过。可想这木棍定当有些分量,要是一个不下心挨上一下,可不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了。 周大庚见虹七动作之间多了一份忌惮之意,不禁暗暗冷笑一声,随即大迈两步,俯身朝着虹七攻去。却是虹七身后的鲁大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哪能不知这木棍之中蕴含的神威,自知自己两位师弟难以抗衡,此刻正要挺身而出,却被虹七察觉,只见他开口说道:“大师兄,此人交给我们!” 鲁大抬到半空的双手再次放下,柔声说道:“好。” 虹七还未来得及颔首示意,似乎早知大师兄会应下自己这番请求一般,便径直朝着周大庚奔去,剑鞘已被其抛在一旁,此刻的虹七竟是双手持剑,神色颇为凝重。 周大庚厉喝一声,朝着虹七面门便是一记当头棒喝,虹七却是不想与其抗力,剑身微微一挑,稍稍改变了木棍轨迹,随即身子一侧,堪堪躲过了周大庚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砰”的一阵颤音,竟是那柄被虹七双手紧握的青剑悠悠颤鸣了起来,险些便要脱手而出,仅仅是片刻的交手,虹七这边便出了个暗亏。 就在两者都来不及收力之时,周大庚身后一道黑影闪过,竟是贼六再度出手,只见一道银芒于夜色之中一闪而过,直直刺向周大庚背脊之处。 可周大庚哪能没有防备手段,那面无影无踪的小巧木盾再次破空而出,挡在了那尖匕所袭之处。只见那道寒芒只得堪堪刺入木盾寸许,便再难深入分毫。 周大庚虽是挡下了这一击,但终究是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贼六也不拖沓,一击作罢,便再度隐匿借助于夜色隐匿了起来。 “闲寂,还不速速助我,事不宜迟,要是真生出什么事端来,师伯定是轻饶不了我们。”周大庚乘此空档,对着远处的闲寂真人说道。 闲寂真人捋了捋白须,笑呵呵地说道:“不愧是师叔座下弟子,倒也有些本事,但今日如此异象,我俩确实需要一个解释,尔等便莫要胡闹了,速速退去。” 话音刚落,闲寂真人双手掐诀,口中一阵念念有词后,那一人高的葫芦便直直冲向周大庚之处,欲要助其一臂之力。葫芦之上,散发着黄灿灿的光芒,将这天地都照亮了几分。 却闻“噗”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闲寂真人一声轻疑之声,定眼望去,那原本倍道而进的葫芦竟被一只粗壮手臂单手拦了下来,正是鲁大。闲寂真人见此,原本轻松的面容微微一呆,随即再次掐诀,想要催动葫芦继续前进,可足足五息过后,仍旧无果。 “好好好,后辈之中,竟有如此出彩之辈,周师叔不愧是大能之士,名师出高徒啊,哈哈。”闲寂真人笑道。 鲁大随即回礼道:“真人谬赞,我等在此谢过真人欲替我清景分忧之恩,可师命难违,封山数日乃师尊亲口所言,真人,便止步于此吧。” 闲寂真人闻言,竟是微微颔首以表认可之意。随即开口道:“尔等既有如此实力,倒也无需我小老儿再来添乱了,呵呵。” 随后鲁大那只宽大手掌微微一松,原本被其挡在手心之中那枚葫芦终于挣脱了束缚,随即沿着原路退了回去。闲寂真人看在眼里,嘴上不禁再次称赞道:“有底线,识大体。倒是小老儿我常年闭关,不问世事,竟不知院中出了尔等英才。惭愧,惭愧啊。” 周大庚虽与虹七二人缠斗,但哪能没注意闲寂真人这边的动向,见他不再有援助之意,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手中挥舞棍棒之力又重了几分,使得剑棍碰撞之声更沉,虹七接招之时更是苦不堪言,此时他双掌虎口已是一片红肿之色,似乎随时都要迸出血来。 身上虽然吃力,可虹七嘴上却是仍旧不忘吐些讥讽之语:“周大庚,你以大欺小,要脸不要?” “以大欺小?怎不说你俩以众敌寡?”周大庚随即反击道。 “呦?周老头怎无当初那般古板无趣了?莫不是这些年屡次交手之下,被我二人开导感化了不成?”虹七言语之中,满是轻佻之色。 周大庚闻言,老脸竟是微微一红,片刻之后,却又被怒色所掩盖。只见他双手之上,青筋暴起,这接下来的一棍之威竟是用了八九成力道。 又是“噗”的一声闷响。虹七手中青剑立即如遭雷击一般,发出一声哀鸣般的颤动,剧烈晃动之后,终于带着虹七虎口上流出的丝丝血液脱手而出,倒插在了地上。 虹七当下便觉得双掌之中一阵酥麻无感,唯有道道血痕诉说着痛楚之意。他脸上满是茫然之色,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周大庚见此,却也不再动手,手中木棒摇晃之中便从新化作了一根细棍躺在掌中。随后便朝着虹七冷哼一声,虹七闻声后,方才惊醒过来,紧接着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向着前方嘶吼道:“小心!” 远处的鲁大和闲寂真人也是一直观察着这边战况,虹七那边话音刚落,鲁大便低声自语道:“不好!”这一切却是把一旁的闲寂真人看得有些糊涂,不禁朝着鲁大问道:“此话何解?”可话音未落,却见鲁大径直朝着虹七那里疾驰而去。 虹七这显得不合时宜的话语倒是让此时的周大庚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询问虹七,却见他再次开口吼道:“我说你啊!周老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将死之局 周大庚尚未来得及细想,便觉得周身灵气微微一坠,背脊之上袭来一阵莫名凉意,一时之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哪来的灵压?”周大庚心中暗暗说道,眼角余光却是瞥向身后。 此时却由不得他再多加细想,周大庚单指一挥,那面通灵木盾便再次出现。这次的木盾并没有像方才一般沿着他周身旋转起来,居然是径直朝着周大庚身后飞去,只见这人脸大小的圆形方盾在这须臾之中竟是迎风便涨,眨眼间便化作两三人高的巨大盾牌,其形之大,使得小半块盾牌都深深陷入了泥沼之中。 周大庚显然对自己的这面圆盾颇为自信的样子,随即一边回身,一边开口说道:“何方神圣?潜入我尖峰” 话音未落,却见周大庚双膝微屈,单手扶住心口,突然间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正欲粗喘两口,却是喉间一甜,一口殷红之液便是喷涌而出。 “呼呼”周大庚大口喘气,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得看着脚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这尚未回过神来的模样,委实让一旁的虹七有些莫名心疼。 周大庚正要抬头确认此事因何而起,却听见头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奇怪响动,随即便有什么物件下落之声传来,不等他抬头看,便被大把的冰屑夹杂着少许木屑砸了一身。 周大庚瞧着这一地碎物,更是缓不过神来了,只觉得周身倍感冰凉,自己原本强健的体魄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像的冰灵气。”周大庚自语道。 “冰灵力?难不成”周大庚脑中灵光一闪,似有所悟。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自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木盾了,可现如今的木盾中心处,却平添一枚手掌大小的圆形洞孔,无数裂纹沿着这洞孔蔓延开来,这满地撒落的木屑却未能给予他熟悉的厚实感觉。洞口和盾牌边角上满是厚实的坚冰,犹如一片高不可攀的墙,将他与通灵圆盾间的心神联系,牢牢地分割了开来。 周大庚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处,嘴角不停地颤动,片刻过后才微颤颤地启唇道:“是是师伯吗?” 木盾的另一边并没有声音回应他,这使得周大庚更是慌张起来。就在这时,却是远处的闲寂真人隔空大喊道:“大庚!再坚持片刻,我这就过去助你!” 周大庚觉得耳畔和心间都有些许恍惚,“助我?在师伯面前助我?闲寂老儿何时这般仗义了。难不成”周大庚想到此处,颇有一番拨云见日的感觉,只见他一扫先前卑恭的神情,双臂于胸前一挥,那柄棍棒便再次出现在其掌中,挥舞之间,道道劲风吹得天边冰屑一阵飘散。 “何方宵小!胆敢戏弄于我,今日定要将你仗杀于此!”周大庚颓势不再,朝着木盾的另一端放出狠话道。嘴上虽是放荡,但周大庚已然吃了一次暗亏,况且此人能将其依仗之一的木盾毁去,定也不是无能之徒,此刻的他哪能再掉以轻心。 周大庚双腿来回互蹬,欲借那破孔一窥盾后来敌身份,却不想那洞孔之后一道漆黑身影闪过,吓得他一个踉跄,险些从空中摔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的周大庚委实是有些后怕,只得重返地面,朝着远处闲寂真人喊道:“闲寂,速速助我!” 周大庚这才发现,那闲寂真人不知何时已是同那鲁蛮缠斗了起来,周大庚定眼望去,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闲寂真人一反常态,朝着鲁蛮嘶吼道:“小子,凡事懂得分寸,你师弟已是让大庚有了性命之忧,此时怎可儿戏?快快收手,同我一道出手解此困局!“看其样子,竟是无法从鲁大手中讨得半点好处。 周大庚闻言,立刻从这片言只语之中解析起来,方才闲寂所言,似乎他已是看清盾后之人,是鲁蛮的师弟?周大庚在难以置信之中回身望向虹七,只见虹七正拾起那柄倒地青剑,一双眼睛死死得盯在自己身上,只待自己露出破绽来,便要提剑疾驰而来。 不对!是另一人! 周大庚雾里看花良久,终于是茅塞顿开,方才出手之人,极有可能是鲁蛮的另一个弟子,贼六!可这双煞于诸峰间作恶多年,自己同他俩交手亦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二人虽说身手极好,可平日之中也唯有被自己追得跑的份儿。以至于他至今都无法相信废去自己木盾之人,竟是此子。 也罢,眼见为实了! 周大庚思量之间,双眼却是始终同虹七对峙,两人就这般互相迷惑着彼此。可此时周大庚心中有了打算,于是轻蔑得看了一眼虹七,便转身朝着木盾另一面奔去。 虹七见此,欲要阻拦,可无奈方才那一棍,惹得双手现在还是不听使唤,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朝着木盾另一端喊道:“老六,快跑!“ 此言一出,更是让周大庚心中设想坐实几分,也让其双腿摆动地更为迅捷,真的是那小子吗? 木盾之上,凝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墙。周大庚突然很是庆幸,自己那木盾虽说已然破损,可终究是将如此规模的冰墙牢牢挡在了另一侧,要是这冰墙顺势压在自己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周大庚的目光循着冰墙搜寻了起来,眨眼间,便有一袭破损的黑袍映入眼帘,黑袍中的少年单手紧握着插在冰墙之中的一把银色匕首,另一手按在胸口之上,那胸口此时正夸张的起伏着,原来他一直都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声息。 此时此刻的贼六,像极了一只瘦弱的小兽,不堪重负的身躯羸弱不堪,毫无反抗的能力,唯有眼神,狠辣如初。 “是你吗?”周大庚眼神之中仍有一丝犹豫之色,虽说平日之中自己待这些后辈颇为严厉。而这两个极为乖劣的清景弟子时更是时不时便要被自己追赶驱逐一番,可他却从未真真施以狠手,多为小惩一番便是作罢。日子久了,便是他这样的刀子嘴也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道:“后生可畏啊!”哪怕这二人并不是自己峰上的弟子,哪怕这二人行事一向嚣张跋扈,鲜有收敛。 贼六闻声后,按住胸口的手终于解放了出来,他喘出的一道道粗气遇冰成雾,盘踞在冰墙之上。 冰墙之上,突然传来“咣当”一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周大庚立刻循声望去,竟是有一柄银色匕首,从那破损之处的洞孔之中滚出,沿着厚实的冰墙滑落了下来。 周大庚清楚的记得贼六的匕首,是一对的。而另一把,此刻仍旧坚实的插在冰墙之上,被贼六牢牢地握在手心之中。 周大庚将手中棍棒插在泥壤之中,俯下身子拾起了那柄银白匕首,这柄匕首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发射出的银白光芒颇有些刺眼,倒是于贼六一向隐匿的身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光滑的刀面上唯有一条血槽彰显着它的凶狠。而此时的匕首尖口处,正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片牢牢的啮合在刀面之上。 这不正是圆盾缺失的那一部分吗? 此刻已然无许再做辩解了,周大庚惆怅的心突然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觉得有些解脱。两人之间再度归于平静,唯有贼六逐渐舒缓的呼吸声表明了时间的流逝。 “咣当”一声,被周大庚紧握的银色匕首被其重新丢回了冰墙之上,只是刀尖处的木块已然不知所踪。“呼哧呼哧”棍棒重新回到周大庚的手中,再次卷起了道道有力的劲风。 紧接着,周大庚莫名的怪笑了起来。随后缓缓开口说道:“原来并非我一人未曾全力以赴,阁下同样也是深藏了一手啊。这么多年来,倒是在下眼拙了。” “那么接下来,便换我向阁下讨教一招吧?礼尚往来,我周某人也不能被小辈看轻了吧!”几朵铅云之下,周大庚的身影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周大庚抹了抹嘴角的血液,握棍的双臂再次紧了几分,言语之间,便来到了贼六跟前。紧握木棍的双臂高举过肩,作势要打。 “小六等我!还请周长座手下留情!”不远处的鲁大见此,急忙开口喊道。 “小子,既然挡了老夫的去路,此刻你也别想脱身。”闲寂真人随即说道。鲁大一招一式之间皆显磅礴力气,可身法却也受限,以至于每每欲要脱身,都被闲寂真人来了下来。 周大庚此刻悲愤交加,哪有心思听这二人言语,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之人,只见他双臂之上青筋暴起,看这阵势真的是用上了十成的力气,这一棍下去,怕是真要显出些红白之物里。 而此时的贼六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破损的黑袍之中,有些许液体顺着裤脚流淌而下,也在这夜色朦胧之中,却让人分不清是血是汗。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但却不见其身影有所动弹。这将死之局,何人来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御剑迎敌 那柄木棍被周大庚高举过头顶,犹如此时他们高悬的心脏一般。周大庚迎上了贼六狠辣的目光,紧接着,那原本复杂的眼神开始变得纯粹,那是一股猩红之色,是决意,是愤怒。 是突然缺失了一份血脉相连之物后的不舍。 周大庚思量之间,气势更甚。可贼六的反应仍旧是如初,这在周大庚看来是十足的嘲讽,是后辈对前人的唾弃与无视,他再也止不住自己不甘的情绪。 只见那原本被复杂的情绪架在空中的厚实木棍微微一颤,便伴随着一股纯粹之意轰然落下。木棍未至眼前,卷起的烈风便已吹得贼六目不能睁,唯有在不安之中迎接死亡的降临。 “哐”的一声脆响,这带着决意的一棍似乎撞上了什么锐物一般,传出了清脆的碰撞之声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那一记重棍并未被完全挡下,只是垂直的下落角度稍稍一偏,砸向了厚实的冰墙之上。 “嗙”,漫天的冰屑再次扬起,犹如当下几人有些癫狂的情绪一般,肆虐在这阴冷的天地之间。飞舞的冰雾沙沙作响,混乱了周大庚的视线,使他此时偏激的情绪稍稍得以冷静。 “砰”的一声闷响,贼六虚弱的身子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砸倒在了地面之上。 “呵,老六,为何你不是一介女儿身呢?说不定这周老头便不会如此辣手摧花了呢?如此思量,倒是你该咯。”竟是虹七不知何时提剑赶来,堪堪拦下了这结实的一棍。 虹七嘴上虽是轻巧,却有些故作镇定之疑,只见他提剑的手已是颤得厉害,不得已唯有将那青剑插入泥沼之中,支撑着他此刻疲惫的身躯。 “小子,你胡说些什么?今日你可护不住这小贼!便是师叔师伯亲至,我也要替我那宝盾讨上个说法!”周大庚受不了虹七的亲挑言语,破口大骂道。 “大庚!小心!”却是闲寂真人开口提醒道。 竟是鲁大和闲寂不知何时已是缠斗到了近处,只见鲁大闷不做声,一双铁拳砸向周大庚背脊之处。周大庚方才闻声后便有提防之意,此时哪还会中招,那重棍被他绕着腰身一转,便奔着那双铁拳而去。 鲁大面无惧色,双手握拳,直接迎上这记重棍。只闻“砰”的一记闷响过后,两人都是倒退了两步。两人还要有所动作,无奈身后闲寂真人赶来,鲁大一个腾空,便落在了虹七身旁。 “大师兄!”虹七见此,不自觉喊道。 “去看看老六如何,这里交给我!”鲁大死盯着对面两人,向虹七说到。 “哈哈哈,这清景峰之人行事,皆有些宵小风范啊!”周大庚显然是对鲁大方才的偷袭之术颇有些不满。 “周长座言重了,晚辈也是救人心切而已。”鲁大随即冷冷说道。那周大庚还要说些什么,却是那虹七抢先呼救道:“大师兄!老六他我们得快些去找师傅啊!” “此子所言甚是!还不快快收手!带我二人前去拜见师叔,解此误会。”闲寂真人倒是不忘初心,开口说道。 虹七闻言,将怀中贼六横放在了地上,红着眼跑回鲁大身旁,随即怒吼道:“都怪你们这两个老迂腐,今日尔等休想安然离去!” “你说什么?”周大庚将那木棍往身前一横,显然是不想善罢甘休。 只见虹七手腕一抖,一旁的青剑便朝其急掠而去。紧接着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那青色剑器之上便浮现出道道神秘纹路,一点点米粒大小的光芒争先绽放开来。 “御剑之术?好好好,把你们清景峰上压箱底的绝学都使出来吧!”话音未落,周大庚便提起木棍,朝着虹七奔袭而去,竟是打算乘着虹七吟诵剑诀之时,先行出手了! 鲁大见状,一个俯身便冲至周大庚身前,他双手大张,便朝着周大庚按去。周大庚哪敢轻敌,提起重棍便朝着那掌心之处捅去!鲁大也不闪躲,就这般单手迎敌。 只见这记重棍结结实实的打在鲁大掌心之中,扬起的气浪吹得两人衣衫沙沙作响。紧接着鲁大便退后了一步,但也仅仅是一步而已。 只让鲁大退后了一步,这根方才还所向披靡的木棍便停了下来。周大庚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面前这个比他高出两头之人,突然生出一股畏惧之感。可此时哪还容得他回头,唯有硬着头皮再次发劲。 只见周大庚握棍的双手泛起道道土黄色光芒,那是纯正且浓郁的木灵力。伴随着这黄色光芒盛起,那木棍也由暗沉沉的棕褐色转为明亮的棕黄色,显然是充分吸收了周大庚体内传递而来的磅礴木灵力。 面对突然被灵力加持的木棍,鲁大仍旧是面无惧色。只是脚下后足微微向后平移,拉出了一道深深的足印里。周大庚见此不禁暗喜,随即手中光芒更甚,欲要如此摧枯拉朽,破此劲敌。 鲁大仍是一脸淡然,只是双腿已是向后踉跄而去。周大庚哪肯轻易放过,于是便乘胜追击,木棍抵着鲁大一路向后退去,毫无收手之意。 鲁大看着眼前面色逐渐狰狞的周大庚,不禁冷哼一声,随即探出另一只手来。只见他单掌并作两指,屈指朝着木棍重重一弹。那木棍立即如遭雷击一般,从鲁大掌心之中脱落下来。 周大庚握棍的双手也是一阵脱力,虽是堪堪握住木棍,可它却在双掌之间如同抽搐一般剧烈震颤着,片刻过来,方才归于平静。周大庚一时之间只觉得双掌之中酥痒难耐,摊手一看,才发现其上已是一片红肿之色,竟然是有些吃不住巨力的反复冲击了。 周大庚眉头一蹙,双掌之中黄色光芒再现,那片异样红色便被盖过,竟是在短时间内复原如初了。“倒是我错算闲寂未出全力了,鲁蛮你确实有些能耐,不愧是师叔座下的门面担当啊。”周大庚面朝鲁大,缓缓开口道。 鲁大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大庚,方才弹棍的手指已被他握拳藏在了掌中,显然也没能讨得半点好处。只见他神态忽然恭敬,沉声说道:“周长座谬赞了,今日误会确由清景而起,只是今日师尊实在不便见客,还请两位前辈先行归去,我等择日定当登门谢罪。” “哈哈哈,你耳朵聋了不成?我都说了!今日定要为我这面灵盾讨上一个说法!”周大庚却是不愿领情,大声说道。 “呵,堂堂黄尘峰长座,可真是给脸不要脸!”竟是方才祭剑的虹七开口说道。“噗嗤”一声,只见那柄浑身被青色光芒包裹的青剑凭空朝着这边刺来,显然是乘着周大庚与鲁大缠斗之时吟诵完了那御剑之术。此时的青剑被虹七隔空驾驭着,再无忌惮畏惧之意,威力也是徒增数倍。 那青剑杀至周大庚眼前,虽被他一棍挥开,可仅仅是在半空中滞留了片刻,便再次沿着他周身舞动了起来,轨迹密集无比,速度更是愈来愈快,瞬间便要将周大庚淹没。 此时的周大庚已是苦不堪言,只得舞动木棍挡下一次又一次的剑击。片刻之后,只见他身形扭转,一个打滚,终于是从青剑的攻势之中脱开了身来。此时的周大庚身上衣物已然破损不堪,一副狼狈模样,只见他骇然的望向方才之处,不禁有些后怕。 “闲寂!方才他祭剑之时你为何不将他拦下?”周大庚竟是向着闲寂真人发难道。 “哎,大庚,我看此事作罢即可。不说你我是否敌得过这二人,便是真见到了师叔他老人家,多半也是无济于事啊!”闲寂回道。 周大庚哪能不明闲寂话中之意,仅仅是师叔的两位徒弟便叫他二人苦不堪言,要真是他俩能帮得上忙的,这三个小子此时便不会留在此处阻拦他们二人了。 周大庚自知反驳不得,唯有冷哼一声。话锋一转道:“那灵盾于我而言何等重要,闲寂你不会不知吧?今日就是师叔亲至,我也得讨上一个说法!莫不是你怕了这后辈淫威不成?那就等着日后被这些后辈耻笑吧!” 只见他自此双手持棍,朝着前方疾驰而去,口中一声暴喝,便朝着鲁大面门纵劈而下,看这阵势,显然是打算将虹七与飞剑留给闲寂应对。 只见闲寂哀叹一声,随即架起葫芦,朝着虹七开口道:“小辈,我来阻你!”只见那一人高的葫芦朝着虹七疾驰而去,此时虹七双手掐诀,一心御剑,哪还有对敌手段,无奈之下,只得将那飞剑唤至跟前,与那大葫芦缠斗了起来。 闲寂见此,却是以退为进,控制着葫芦朝着远处驶去。虹七误以为闲寂不敌,不禁有些暗喜,忙御剑再次朝着鲁大之处疾驰而去。可就在这时,那葫芦口中突然生出一股磅礴吸力,竟是将飞剑定在了半空之中,动弹不得。虹七暗道一声不好,若是他此时撤力,自己那柄青剑定要被那葫芦收了进去。 “闲寂老儿!想不到你也这般不要脸!”虹七狠狠说道。 本就无心恋战的闲寂则是打了个哈哈,一边控制着葫芦,一边朝着另一处战场望去。 只见周大庚此时挥舞棍棒之快已是带起道道重影,那木棍之上黄色光芒暴涨,此刻如同山峰倾倒一般,带着一股强横无比之势,向着鲁大悍然砸下。似乎是知晓了鲁大实力强横,周大庚此时竟是招招直指要害,看得闲寂再次心生不安,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轰轰轰”不断传来的碰撞之声宣告着此处的惨烈,一股剧烈震荡稍微平息,便又扬起一股新的气浪来。 “哎,真不知如何同师叔师伯交代啊。”闲寂真人不禁有些担忧了起来。 突然,天边亮起一抹白光,那白光虽是一闪而过,却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啊,那是什么?”闲寂诧异得说道,惊讶之余,葫芦之上的那股磅礴灵力也是微微一滞,半空之中的飞剑终于是得以脱身,可无奈虹七此时也被白光波及,不受控制的飞剑唯有径直向下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院长亲至 清景峰上,天边低垂的铅云一旁,悬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此人手中握有一柄浑然天成的冰晶锐器,方才那刺眼的白光便是其挥动之间反射而出。 此人省视着下方五人,默然不语,不知在心想写什么。就在这时,虹七那柄悬而未定的青剑突然发出“铮”的一声尖鸣之声,不知落在和何物之上。 “咦?倒是一把好剑!”却是天边身影喃喃自语道。 缠斗的四人终于睁开眼来,可眼前场景却让这四人皆是面露惊疑之色。只见这四人此时赫然陷入了一片冰晶天地之中,短短一个眨眼间,脚下泥层便结起了厚厚的冰层。这四人的双脚赫然已被这遍地冰晶困于原地,动弹不得。 倒是那柄青剑,此时径直刺入脚下冰面,竟是轻而易举得破开了一道口子,随即便有“咔咔”之声不断响起,便有裂纹不断蔓延开来。 众人看看了脚下冰层,不约而同的朝着贼六望去,只见贼六仍旧横躺在远处,并未被此冰层所波及,可观其身姿,却是并未有所动作过。四人正是迷惑不解之时,却是天边传来一声冷哼,打断众人思绪。 “哼,胡闹!”只见那身影手掌一挥,便有一道银光闪过,载着他径直向着下方坠去。 众人闻声,正要抬头望去,可天边却突然传来一阵狂暴风声,直吹得众人耳膜生疼。须臾之间,那身影便落在众人面前,扬起地漫天冰屑仿佛要将这天地吞没一般。 此人背影不算高大,身披一件朴素道袍,头顶一枚寻常木簪,倒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唯有一柄冰晶状的利刃被其紧握手中,让人不禁多看上两眼。 “拜见师伯!”周大庚和闲寂真人齐声说道。 原来此人,正是尖峰书院院长,林泓才。鲁大和虹七见此,也赶忙行上一礼,全院上下,多对这位院长大人心怀敬佩,即便是清景峰上的这几位。 “哦?你们还知道有我这个师伯啊?”林泓才一边开口说道,一边缓缓转过神来。四人闻言,哪敢接话,唯有伫立不语,一副全屏林泓才发落的乖巧模样。 “同门互搏,本领尽出,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成?”林泓才继续说道。言语之中,脚下步子微微朝着周大庚挪去,使得周大庚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只见林泓才一直行至周大庚背后,这才停下步子。无奈周大庚此时双脚受禁,动弹不得。如此一来,背后突生凉飕飕之感,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开口闭口一个小辈后辈,只不过是师弟收徒晚了些,真要算起来,你们也都是平辈罢了。尊师重道的院规,都让你们放去哪儿了?”林泓才言语之中,斥责之意毕露无遗。 未等周大庚开口辩解,林泓才便再次开口道:“出手倒是狠辣,招招直指要害。可用在同门之中,合适吗?哪还有个长座的样子?要是让你峰上弟子看见,这还得了?” 周大庚俯身,正要说些什么,却再次被林泓才抢先开口,此时他话锋一转,对着闲寂真人说道:“闲寂,你不是闭关数年吗?今日怎么身在此处?莫非” 闲寂真人倒是通晓林泓才没有明说的下半句,随即说道:“启禀师伯,半日前我便启炉,总算凑够了数。我本打算静修几日再去拜见您,恰逢今夜这清景峰上传来怪声,我便同大庚前来一探究竟” 闲寂真人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林泓才打断道:“怪声?何来的怪声啊?”众人这才发现,原本那萦绕不绝的嘶吼之音不知何时已是消失不见。闲寂真人不由得脸上一红,只得俯首说道:“那师侄这就先行告退了。” 话音刚落,周大庚却是终于有机会开口道:“师伯,今日错是在我,可我那”周大庚话说到一半,自知理亏,便支吾不语起来。林泓才闻声后,似有深意地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闲寂,还不速速带着大庚离去,待你静修几日,再来见我不迟。” 说罢,林泓才手中冰剑一抖,一阵银光再次泛起,可这次的光芒却是不再刺眼,反倒是有些温和近人。只见那银光缓缓荡漾起来,随即便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银色剑影掠过,将众人脚下的冰晶尽数劈砍了开来。 随着冰晶的消散,众人双腿恢复了行动,齐齐朝着林泓才俯身拜谢。闲寂随即唤起那葫芦,载着周大庚远去,周大庚离去之前,还不忘将那木盾残骸收起,也不知作何打算。直到那二人身影隐没了月色之中,林泓才再次开口说道:“好了,你二人来说说究竟是如何吧。” 虹七方才都未能说上话来,现在终于没了束缚,急忙开口说道:“师伯师伯,你可得替我们主持公道!师傅替小师弟疗伤,命我等在此谢客,谁知那二人蛮不讲理,与我三人大打出手!” “那你倒是说说,他们为何下此狠手啊。”林泓才言语之间不温不火,偏偏却给虹七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顿时便支支吾吾了起来。虹七慌张之时,却被一双宽厚手掌拍了拍肩头,又是被鲁大解了围。只见鲁大缓缓说道:“老七,你再去看看老六他伤势如何。” 支走了虹七,鲁大再次开口道:“启禀师伯,今日小师弟似有不适,师尊欲要替其疗养,便命我等封山谢客。许是那疗养手法有些奇特,这才惹得方才异象,致使两位长座前来探查。偏偏我这一位师弟与那周长座生出些误会,这才使得周长座盛怒。总而言之,今日之过还在我清景,倒是让师伯费心替我等解围了。明日我定当将今日之事禀告师尊,请他定夺,我也定当亲自上山向两位长座谢罪。” “有你这样识得大体之人,实在是清景之幸啊。如此甚好,只是你那小师弟虽说灵力低微,可身体却是一向无碍,这是怎么了?要你师傅闭关替其疗养?”林泓才问道。 鲁大原本半躬的身子又是弯了一弯,这才说道:“回禀师伯,师尊授意之时,我却是未能见到小师弟。但凭师傅妙手,定能无碍。” 林泓才并不急着接话,而是深深望了鲁大一眼,似乎想凭借眼神探索些什么。片刻之后,方才开口说道:“是啊,以师弟的能力,也鲜有他难平之事。”言罢,便朝着远处的阁楼望去。 “看这阵势,师弟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出来。那便先去看看你那六师弟伤势如何吧!”林泓才言语之间,便朝着贼六之处走去。鲁大这才起身,望了林泓才背影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看你们这反应,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林泓才对着另外两人说道。 不等虹七开口,鲁大便抢先说道:“师尊曾说六师弟经络有异,这才偶有灵力暴走之相,现在应该只是脱力,修习疗养几日便好。”虹七随即望向鲁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这一细节却是没能被林泓才注意到。 林泓才却也不急,手腕微微一抖,那柄冰晶宝剑便自行收入背后。随即说道:“师弟倒是出手阔绰,竟将如此宝剑赠予了你,你可莫要让其失望啊。” 虹七看着这位面善的师伯,不禁喜由心生,急忙开口说道:“师伯你果然也懂剑,这柄嘲风剑之上虽满是伤痕,可其剑尖之锐利实属世间少有,用以御剑之术最为合适不过了!” “哈哈,再加上其实乃风属性灵宝,配以你一身风灵力,就好比猛虎添翼呐!”林泓才顺水推舟般说道。 又是寒暄了两句,林泓才方在贼六身旁盘膝坐下,只见他挽起双袖,露出的两节小臂之上鲜有岁月的痕迹,那双难辨年纪的手伸入贼六一身黑袍之下,却突然如被针蛰一般,猛然缩了回来! 这一切都被鲁大和虹七看在眼里,虹七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却又被鲁大伸手按下,随即抢先说道:“启禀师伯,我六师弟往前发病之时,也是这般体寒刺骨。”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林泓才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横躺着的贼六。 鲁大再道:“那便请师伯替我等解惑了。” 林泓才似乎有些不想搭话,只是把手重新伸入黑袍之下,将贼六的一只手臂挽了出来。只见那手臂纤细且苍白,体表之上还冒出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颇有一些瘆人之感。 这使得鲁大和虹七眼中再添几分担忧,反倒是林泓才神色如常,眼神之中,甚至还有一丝被其竭力压抑的喜悦之情。 林泓才也是不惧严寒,单手搭在贼六手腕处的经络之上,闭目感知起了贼六的身体状况。几息过后,便听他不自觉地开口说道:“了不得啊,了不得啊。” 林泓才随即杏眼大睁,面色不禁红润,嘴角也是不自觉地上扬。任谁都能看出他一副欣喜的模样。只见他将贼六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放下,一举一动,皆同如获至宝一般,鲁大见此,面色却不禁有些忧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静候门外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缘分啊!缘分!”林泓才一扫之前的端庄神态,嘴中言语却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就在鲁大虹七疑惑不解之时,林泓才身子已然重新立起,只见他袖袍一挥,便卷起了被一袭黑袍包裹在内的贼六。 紧接着,林泓才二话不说,背后冰剑“呼哧呼哧”便横在了他眼前。只见他将贼六夹在腋下,双脚踏上冰剑之上,就这般腾空而起。这一切都只在一瞬之间,鲁大欲要阻拦之时,那道身影却已在天边,空有一句叮嘱之语萦绕耳畔:“贼六此次受创极重,我要将其带回冲天峰上才能加以疗养,此事你如实禀报师弟即可。” “老六!”鲁大和虹七异口同声的朝天边喊道,可回应他们的,却唯有竹海中依稀传来的叶片碰撞之声。 “大师兄!是不是他察觉到我俩方才有所隐瞒,这才带走老六的?师伯一向温厚待人,我们何不和盘托出,他定会竭力相助的。”虹七方才便对鲁大的一些遮掩举止有所疑虑,如今言语之中,更是隐隐透出几分责怪之意来。 鲁大闻言,却是空叹一声,并没有辩解什么。 虹七见此,再次开口说道:“大师兄,我们赶紧去冲天峰将老六接回来吧,小师弟那里想必已近尾声” “老七,冷静些!如你所言,虽然不知师伯为何如此行事,可定然不会加害老六的。此事虽然疑点颇多,但却不是我俩所能解决的。我清景峰向来茕茕孑立于这尖峰山脉之中,行事自然应该小心谨慎些。”鲁大突然严厉地打断了虹七的话语。 虹七也不知听进去与否,只是一脸失魂落魄地望向冲天峰的方向。鲁大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平日之中聪慧绝伦的师弟向来同老六最是情深,两人素来形影不离。此番被触及逆鳞,却又偏偏无能为力,这才没了生气。 鲁大随即开口安慰道:“老七,莫要慌了心神,待师傅出关再做商议吧,我清景峰上哪个不是命硬之辈,老六和小师弟定会无碍的。” 翌日。 清景峰上的晨雾将山头牢牢包裹在内,身在其中的人往往难以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也正是因为这样,山上之人才能常年静心修行。这多半也是那开山祖师永寿真人择此地开创尖峰书院的原因之一了。 此时,峰顶处的阁楼仍旧是大门紧闭,而大门之外,却有两道身影。其中一位长久伫立原地,而另一位则是来回踱步,时不时将手中剑鞘拖拉在地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嘈杂之音,正是鲁大和虹七。 虹七的表情仍旧是有些郁闷,嘴角也时不时抽动几下。而鲁大则是一脸淡然,但想必心中也并非面相之上一般平静。 “哎呦,大师兄,这都过去几个时辰啦。师傅他怎么还不出来,这可真是急死我了。”虹七不耐烦地说道。 “师傅昨日可是说封山十日的,就是再过七八日才出关,也在情理之中。”鲁大没好气的答道。 虹七闻言,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就这样瘫坐在了地上。那柄青剑也被他随手丢在了一旁,静静地躺在了地面的石砖之上。动作行云流水,颇为利索,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作为了。 果然,鲁大看到这一幕脸上也是毫无惊愕之色,只是重重地吐了一口粗气,没好气地说道:“还能这般胡闹,看来你倒是恢复了些心神过来。” 虹七横躺在地砖上,作势挣扎了几番,可身后大门却仍旧紧闭不开。心头不禁有些失落起来。突然,他感知到地砖之上传来的细微颤动,急忙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起了身子。随后便朝着鲁大说道:“大师兄,有人来了。晨雾湿气太重,灵力感知受限,实在说不准是谁。” 两人的神经不由得绷紧了起来,刚刚历经一番恶战,此时登门拜访的,又是何人呢? 思索之间,背后便踹来了一阵轻快的步伐之音,如此看来,来者身形大概是小巧瘦弱,两人心口不由得微微一松,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是熟悉的声音。 “咦,大师兄,七师兄。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啊?”原来来者竟是大家最为熟悉的小师妹安茹,两人见此,心中悬着的石头不禁一松,绷紧的神经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虹七更是将方才信手提起的嘲风剑再次随手一丢,仰躺在了地板之上。鲁大随即解释道:“老七他得知了小师弟的事儿,就同我一道来此,静候师傅出关了。” 此时的安茹和他的两位师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经历昨晚恶战,鬓发衣衫处都显得有些凌乱,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精气神上也稍显不足。而今日的安茹也是一改平日打扮,平日中素来身披碧衫的她今日身着一件鹅黄罗衣,上面还点缀了些许淡红色的小花,美丽得不可方物。原本披肩的直发今日也被她绾成了双髻,唯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灵动依旧,脸庞亦是清秀可人。 看安茹样子,定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短暂的对视过后,安茹又开口问道:“我来时,看那片竹海外的空地上一副纷纷籍籍的场景,是出了什么事吗?”那份担忧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鲁大顿了顿嗓子,答道:“哦,那是我指点了一番老七,你看他那样子,可又被我欺负惨了。”说罢,还不忘清清嗓子,示意虹七一番。 虹七却是置之不理,仍旧横躺在地砖之上。安茹一番东张西望后再次开口问道:“咦?今日怎么不见六师兄?”虹七闻言后,却是翻了个身,背过了脸去。 鲁大似乎没有接话的打算,片刻之后,虹七才不情愿的说道:“你六师兄今日要去巡山,早早地便下山去了。”一切都显得扭扭捏捏,极为不情愿的样子。 安茹错解其中含义,不禁笑出声来,随即说道:“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七师兄便是如此作态,要是今日不归,岂不要了七师兄的命哩。” 鲁大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倒是虹七闻声后,大有深意的叹气承认道:“是啊” 周遭的雾气突然有些浑浊,看来是即将要出太阳了。但三人现在期待地却不是旭日东升,而是面前的大门敞开。此时的三人坐立在一旁石椅之上,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突然,鲁大侧过身子对安茹说道:“小师妹,要不趁现在有空,你和我说说昨日之事,你和小师弟到底遇见了什么?” 安茹闻言,心神微微有些恍惚。而一旁本是无精打采的虹七,却是突然有了兴致,身子不禁向着这边微侧,一副欲要倾耳聆听的样子。除了贼六,小师弟的事情他当然也是极为上心的。 安茹盯着地面良久,不知是有所顾虑还是在脑中整理思绪。就这般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好。” “昨天我和本初下山游玩,嬉戏之间一直向南面行去。半途之中,我突然感知到沐沐就在不远之处。”安茹才说了两句,眼眶便微微见红,昨日的遭遇果然还是十分使她后怕的。 安茹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那里已在书院划定禁区之外,可我当时心切,便硬拽着本初同我一道前去。那是一处土屋,我清楚的感知到沐沐就在那座土屋之中。我们本打算先悄悄窥视一番,可我一个不小心,弄出了声响,以至于被那歹人察觉。” “就是你昨日所说的那位凡界之人吗?”一旁的鲁大开口问道。 尖峰书院常年与世隔绝,以至于入院几年之人都未同凡界之人接触,特别是安茹这样自小便在书院之中长成的弟子,更是一辈子都未同凡界有过正面接触,可一旁的虹七闻言后却是毫无惊异之色,仍旧是静静聆听着。 安茹点了点头,肯定得说道:“是的,但是” 鲁大听见安茹肯定的答复声后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的问道:“但是什么?” 安茹看了看鲁大的双眼,似乎也体会到了他的迫切,随即继续说道:“大师兄,你还记得昨天本初在山脚下的那些胡言乱语吗?我昨日入寐之前细细思索,却又觉得不无道理。那歹人身上,定有什么隐匿之事,或许并非是凡界之人?” 言罢,虹七面上也浮现一阵惊疑之色,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向来寡言的鲁大抢先道:“此话怎讲?” “那人言语之中虽有遮掩,但是似乎知晓我们身份一般,会不会本就是院内之人”安茹说着说着,便开始推测了起来。 “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虹七对此表示肯定。 鲁大关心的地方却并不在此,只见他再次开口问道:“那人面相和打扮如何?” “一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一身猎户打扮。”安茹答道。 鲁大闻言,脸上顿时一阵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眼珠子滴溜滴溜的晃动着,显得颇有些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厅堂之中 本以为是一次颇为跌宕起伏的交谈,却在短短几句话后便陷入了沉默。虹七和安茹看着若有所思的鲁大,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但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仍旧没有打搅他的打算。 他们二人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位平日中心思缜密的大师兄定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此刻多半在心中反复推衍,待所有思绪脉络清晰之后,定会再告知他二人。也正是因此,才有了当下心照不宣之举。 稍显精神的虹七却再次百无聊赖了起来,只见他哀叹一声,坐起了身来。紧接着却见他眉头一皱,轻咦了一声随即单手摸了摸后脑,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却不想身后的安茹也是惊疑一声,朝他喊道:“七师兄!” 虹七赶忙回身望向安茹,只见安茹眉头紧锁,显得有些不安。虹七赶忙拍了拍安茹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半蹲下身子,对着一脸深思的鲁大说道:“大师兄!周边灵气正在迅速消散,像是被什么人猛然吸走一般,而此源头,似乎似乎就是阁楼之中。” 不待鲁大作出反应,安茹又在一旁肯定道:“是啊是啊,大师兄,难不成师傅和本初二人,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鲁大此时突然被二人提醒,身子亦是猛然坐起,他方才本就一副眉头紧锁之相,二者这般说道后,沉稳如他也不禁有些慌张起来。此时也容不得他再是细想,只见他抬腿便向大门走去,步子愈来愈急,似乎是打算破门而入了! 虹七和安茹二人见状,惊慌之中又是微微一喜,自己的大师兄总算是强硬了一次,不管稍后门内是何情形,他们师兄弟三人一同面对便是,这才是清景峰的作派! 只见鲁大一只宽厚手掌此时正按在门栓之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可那只手掌终究还是停滞了下来,这位清景峰上最为沉稳的人,心中还是有所顾虑 正值这难堪之际,迎着身后两人热诚的目光,那只宽厚手掌却是迟迟没有按下,唯有鲁大鬓间越发浓密的细汗印证着时间的流逝。就在此时,三人面前的大门却是自行开启,引得阵阵凉风“噗嗤噗嗤”地打在了三人面门之上,空留那双宽厚手掌平举在半空之中,久久未有动作。 大门开启之后,引入眼帘的是大家熟悉的厅堂,而厅堂之中,正有一道身影背对着三人,似乎是昂首省视着厅堂上悬挂的那副熟悉画像。此人大半个身子都被一块麻布裹住,却也有两节小腿和一段小臂袒露在外,双脚亦是赤足之状,活生生一副皮包骨的样子。 要说这阁楼之中,此时应当只有周毅和源本初二人。此人身形同周毅虽有几分相似之处。可周毅平日中都是一副道袍道靴打扮,哪会如此衣衫褴褛的模样,再者周毅身材虽说算不得壮硕,但也并非如此瘦弱不堪。故而这三人心中都对此人的身份心生疑虑起来。 “既然都到了,那便进来吧。”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厅堂中赫然回响起了周毅的声音。而这声音,也如同面前身影一般,显得中气不足,甚至有些虚弱不堪。 “师师傅?”众人异口同声之又都中充斥着疑虑。那人闻言,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三人尚存疑惑,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皮肤褶皱的老者,称其是个将死之人也并不为过。可三人仍旧从此人轮廓之中看出了其正是自己的师傅,清景峰上的长座——周毅。 三人看到周毅这般面相,顿时也是面无血色。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硕大的厅堂也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怎么?不认得为师了吗?”仍旧是周毅开口,打破了这片显得不安的平静。 鲁大紧接着开口说道:“师尊,您”话音刚起,便又不见后续。 “呵呵,为师之能,徒儿们还不知晓吗?无碍,无碍的。”可任谁都听出了周毅语气中的牵强之意,话音刚落,又传出两声轻咳。周毅见自己三位徒弟不曾接话,自然也知道自己方才牵强之语已然毕露无遗。随即补充道:“替你们师弟疗伤,耗了些元气,待为师休养几日便可,你们没有察觉到这周边灵气都于此处汇集吗?正是为师用以自疗之用。” 短暂的沉寂过后,只见鲁大单膝跪地,沉声说道:“祝师傅安康。”身后二人见此,即便顽劣如虹七,也是赶忙随了一礼。周毅见此不禁轻笑了两声,继续打趣道:“要是平日中也能这般尊敬为师,我倒是愿意保持这般模样咯。”说罢,便定睛朝着虹七望去,其中含义也是不言而喻。 虹七自然也是觉察到了周毅投来的目光,面色不禁微红,可他此时心中仍旧有所记挂,哪容得下他再多作顾虑。虹七缓缓站起身来,眉头仍旧紧锁,缓缓说道:“师傅,老六他” 可话才说道一半,却被周毅打断道:“小七,你先下趟山去,取些为师和你小师弟所用的衣物来。”话音刚落,便合上了厚重的眼帘,不知是真的有些倦了,还是其他的什么缘由。 虹七只觉得胸口颇为沉闷,正要继续说些什么。那双熟悉的手掌却是再次按在了他的肩头。虹七似乎有些不解,紧皱着双眉,望向了鲁大。鲁大却也闭上了眼,只是摇头向着虹七示意。 虹七见此,双掌已是成拳,甚至微微有些颤抖。良久过后,虹七再次俯下身来,不逊地道了声是,随即便摔门而去,空留三人滞于厅堂之中。 厅堂之中的氛围再次尴尬了起来,任谁都看出虹七方才不满的情绪,虽说三人都心系贼六,但虹七显然是最不能扼制情绪的一人。安茹望了望此时紧闭双目的鲁大和周毅,不安的情绪再次漫上心头,随即开口问道:“师傅,您此番亏损心神替小师弟疗养。那本初他”尴尬的气氛之中,每个人都有些支支吾吾了起来。 周毅随即双眼半睁,没好气地说道:“哼,你也是,平日里可没见你这般关心为师,师傅我这都皮包骨咯,也不知晓先心疼心疼我,莫不是我养了一群白眼狼不成。” 安茹闻言后面色渐红,但她自然也知道周毅只是打趣自己,随即默不作声,只待周毅下文。 果不其然,周毅只是轻哼了几声,便再次开口说道:“莫要看我这般凄惨神态,你们那小师弟倒是好着呢,想必此刻正在楼上酣睡,去看看他,倒也无碍。”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阁楼梯台上传来的脚步声,正是安茹一路小跑上楼去了,周毅眼帘上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直到安茹脚步声渐止,他才再次合上了疲惫的双眼。紧接着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下身去,幸亏鲁大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前冲上去,紧紧抚着了周毅此时弱不禁风的身躯。 “师傅!”鲁大低吼道。 “嘘,小声些,莫要扰了楼上二人。”周毅微颤颤地说道。 鲁大此身神情颇为急切,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紧接着在怀中一阵摸索,掌中便多了一个白润的玉瓶,他单手晃了晃这玉瓶,便有“滴溜滴溜”的声响传出。 鲁大单指一掰,便有一枚圆滚滚的丹药从那玉瓶之中滑落了出来。那丹药瞳孔般大小,正散发着一股奇香,顷刻间便充斥了整个厅堂。鲁大双指夹起那枚丹药,便要喂周毅服下。 可周毅却是摆了摆双手,开口说道:“诶,这可是为师留与你保命的丹药,你且自行收好。他们几人不知,你还没见过世面吗?我此番只是灵气不支,以至于亏损了少许血肉之力罢了,如我方才所言,休息几日便可。” 可鲁大夹取丹药的双指却未有松开之意,周毅见此,晃了晃脑袋,随即从鲁大手中夺过那白润玉瓶,放在口鼻之上,猛地吸了几口。原本充斥厅堂之中的奇香便在这过程之中消散了大半,而周毅的面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鲁大见此,终于有些动容,周毅见他还有犹豫,竟是自行从他手中取下了那枚丹药,重新装入那白润玉瓶之中,再将那玉瓶塞入了鲁大怀中,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哪还有什么体弱之相。 做完这些,周毅还不忘拍拍鲁大胸脯,鲁大本就是常年锻体之人,可这掌力却是力道十足,险些让其脚步后移。鲁大这才确认了自己师尊身无大碍,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但鲁大仍旧是半推半拽地将周毅扶到了厅堂中央的木椅之上,周毅也就半推半就顺了鲁大之意,他哪能不清楚,众弟子中,便数自己这大徒弟最是心系于己了。即便是行事有事显得固执愚钝,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做师傅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启封之谈 周毅端坐在木椅之上,吐了口粗气后,面色亦是愈发精神了。鲁大见此,却仍旧是寸步不离的站在其身旁。 周毅单手搭在扶手之上,手指有序的敲打着,与方才的羸弱相比多了一份从容与淡然。只见他吐纳片刻后,终于朝着鲁大摆手示意道:“说吧。” 周毅似乎早就料到自己这位大徒弟有大把的话想同他说,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鲁大似乎早就在等待周毅的这番许准,此时终于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师傅,老六他”可话至一半,却是欲言又止起来。 周毅闻言顿时心生狐疑,开口问道:“四下无人,怎么连你也吞吞吐吐起来。” 鲁大拱了拱手,低声称是,随即再次说道:“老六的事,想必并未逃过师傅法眼。今日两位长座现身,此后更是有师伯亲至,事态发展可谓是超乎了原先设想。方才老七也是因为此事,才显得有些失态。”说到最后,也不忘替自己的师弟开脱一句。 周毅却是意味深长地轻哼了一声,说道:“同你们一样,此次替你小师弟疗伤,为师也遇上了诸多意料之外的事儿啊。也是因此,为师对屋外之事,也只是知晓个大概,你不妨再亲述一番,我看看有无出入。” 鲁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师尊嘱咐之后,我便急忙唤两位师弟回山。夜色渐深之时,小师弟惨叫传出,诸峰之上顿时灯火通明,我等虽料定有人前来探查,却不想是平日与两位师弟素有仇怨的周大庚长座,和碧环峰上的闲寂真人。” “哦?那另一人竟是闲寂?他竟有这般闲功夫前来巡山?呵呵,看来是几款丹药终于凑够了数啊。”周毅自言自语道。 鲁大被周毅如此插了一句,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见他低头冥思,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师尊所言极是,方才徒儿竭力回想,真人同师伯言语时,确实提及到启炉一说,不免使人想要丹药一物,想必定是同师傅猜测一般无二了。” 周毅轻笑两声,道:“你继续说吧。” “徒儿先劝两位长座自行离去,无果之后,那周大庚也尽显来者不善之态。未说上几句,便同老七动起了手来。起先老七倒也知晓分寸,只是与其周旋,并未使出十成力来。据我观察,那周大庚也同样如此,这倒是印证了师傅此前与我闲聊时提到的,这周大庚表面严厉无比,实则求贤若渴一事,待后辈确实是体贴入微啊。”说着说着,鲁大脸上竟是泛起了两份笑意来。 “哈哈,是啊。要说这大庚呐,确实是师侄一辈中较为出色的一人,只是平日中待人有些严厉,可实际上,却是颇受黄尘峰上一些年长弟子的爱戴。刀子嘴,豆腐心呐。说到此处,倒是同你那七师弟颇为相似啊。”周毅肯定地说道。 鲁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次开口道:“两人本是有来有回,老七更是有老六相助,本乃相安无事之局。可不知为何,那周大庚却是突然心生恼怒,我一个不留意间,老七竟是双手落红”言至此处,鲁大言语之中已是透露出一份自责之意来。 “原来如此,你倒也不必过分自责。哼,老七和大庚二人动起手来,难免会有失分寸。你六师弟日常之中虽是难以言语,可对你们师兄弟几人却最是在意。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让他见了你们的血,再加上他心智未全,一身冰灵气难免暴走。唉,终究是为师道行不够,未能将你六师弟治愈完全,常年来,都只能靠几道虚焰加以扼制而已”周毅言语之间,竟也自责了起来。 “师尊言重了!我等五人若无师尊收留,也不过一介遗孤罢了。此次还是徒儿办事不利,还请师尊,莫要自责了!”鲁大只觉得是方才自己的一席话才牵引出周毅的此番自责之言,不禁有些慌张。 “哈哈,你我在这儿较真什么?清景峰六人,此时不都相安无事吗?你啊,就是在我面前,太怯懦了些。”周毅察觉到鲁大的紧张之情,赶忙打趣道。 鲁大闻言,作揖的双手不禁松开,显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方才还惊慌失措的他此时却显得憨厚无比,可他这才放松了片刻,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周毅立刻察觉到了鲁大的变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否是想说老六此时被你院长师伯擒去,下落不明,让尔等心生不安呐?” 鲁大闻言,赶忙说道:“师尊明鉴,‘擒去’一词倒是言重了些,徒儿自知师伯乃德高望重之辈,哪能加害六师弟,只是此举终究是显得”说到最后,鲁大却是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这平日中温和宽厚之人的突然举动。 “哈哈,你可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周毅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鲁大。 鲁大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开口说道:“周大庚离去之时,院长师伯也是这般告诫他的。” “哦,是吗?”鲁大所言似乎有些出乎周毅的预料,只见他缓缓侧过身子,望向了厅堂中央悬挂的一幅画卷。 画卷中是一位神态端庄的和蔼老者,此人一头苍白发须与衣袍融为一体,双手中捧有一枚洁白玉如意,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举止神态更是超脱常人,可以将如此神态刻画的这般栩栩如生,想必这作画之人也并非寻常之辈。 鲁大顺着周毅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向了画像中人,对视之间满是虔诚之意。似乎二人都对画像中人心怀尊敬,想必此人也是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了。 周毅仍旧紧盯着画像中人不放,嘴角却是不禁意间泛起了一丝笑意,紧接着目不转睛地开口说道:“终归是我的师兄啊!” 鲁大闻言,脸色却是未曾变化,似乎是能够体会到其中深意,甚至眼中目光也都灼热了几分,颇感深情。 就在这时,周毅却是缓缓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鲁大,鲁大见状,亦是连忙迎上周毅的视线,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终归让他有些诚惶诚恐,目光之中似有闪躲之意。 就在鲁大惊慌之时,他一只小臂却是突然被周毅牢牢握住,随后便闻周毅开口说道:“你是清景峰上的大师兄!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我自知你于外人面前向来强硬,可若是以后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其余长座,而是院长,宗门之人,得道高人,甚至陆地神仙呢?你的路,可还长着呢!” 突然的话题转折让鲁大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可细细品读后,鲁大却发现自己常年久居清景峰上,除诸峰长座和院长有过数面之缘外,方才师尊提到的其余之人,自己却是从未接触过。而那这些人,却多存在于院外的诸天世界之中,或是书卷画册之上。 难道师尊是要将自己赶出这清景峰外不成?鲁大想到此处,急忙开口说道:“弟子只愿余生都能伴在师尊左右,师傅可莫要将徒儿逐出师门呐!” “诶,你莫要胡思乱想,能有你这样一位弟子,这样一位大师兄,实在是清景之幸啊!只是这人到了岁数,终归是要出去经历些风浪的。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眼下终归是要做些准备,而在这尖峰山脉之中,也该有个过渡的。好了,来,你先坐。”说着说着,便将鲁大拽到了一旁的木椅之上。 鲁大向来尊师重道,哪里允许自己同师尊周毅平起平坐,此时正要作势起身,却发现自己的那节小臂仍旧被周毅牢牢地攥在手中,挣脱不得。他这才发现周毅望向自己的目光是那般庄严深邃,立刻会意此时可不许自己再多作矫情,于是总算是安安稳稳地将身子贴放在木椅之上。 周毅见状,脸上却也不见悲喜,仍旧静静地看着鲁大。而鲁大瞳孔中的神色,也终于从不安和抗拒,缓缓转为了接纳,甚至闪耀出了平日的从容和坚毅。 “那我们现在就来聊聊那些你不一定知道,倒也差不多该知道了的事情吧。”周毅终于开口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挥手抬起了一道灵力屏障来,而周毅原本低沉的嗓音在这屏障之中竟显得更是沉闷,似乎正是这道屏障阻隔了声音的传播,而一旁的鲁大见此也不得不再次感慨灵力的妙用无穷,可再联想到自己,却空留一声叹息 周毅却是自顾自地说道:“你六师弟平日之中寡言少语,其一是患有喉疾,其二便是心智未全。这第一点我早前便同你们言明,贼六虽说身负磅礴冰灵力,但也因此常年患有喉疾,以至于难以开口吐字。而这第二点,我虽未明说,但这么些年下来,你也应当看出个大概了吧?” 鲁大闻言,立刻重重点头表示了肯定,毕竟同门师兄弟间,一行一举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推衍之说 “哎,正如我方才所言,你六师弟身怀灵力过溢之相却使得他久病未愈,心神更是因此受损。此次你小师弟之事,也同这灵力过溢之相脱不了干系。由此可见,身怀通灵之能亦是福祸各半自有机缘。鲁大,你虽身无灵根,但也不必因此怅然若失。以力证道,修体成仙。此举虽前无古人,但为师推衍多年,认为这绝对是一条不无可能的道路。你,信得过为师吗?”言语之中,似乎早已将鲁大方才的小心思摸了个透彻。 鲁大望向周毅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羞愧,可随着周毅语气由坚定转为温和,他的双眼之中也不禁泛起了星光点点。随即开口说道:“是徒儿动摇了,还请师尊赎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恳请师尊莫要怀疑我的决心!” 周毅闻言面色再次一润,呵呵说道:“自有智,自有惑,辨得物与我。百种阳,百种阴,化作天地合。月,尚有阴晴圆缺。人,自然偶有动摇。此事并不怪你,只是今后道阻且长,只望你谨记今日,固守本心呐!” 鲁大闻言,赶忙正色答道:“弟子谨遵师傅教诲,他日定以坚若磐石之志,开以力证道先河!” “好!要是你几位师弟知晓你有如此志向,定当会和为师一样替你高兴的,你锻体至今,虽遇瓶颈以至进展缓慢,但那后续契机,想必也不远了。在这期间你也切勿松懈,仍旧应该持之以恒。说来惭愧,此道虽是为师开辟,但却未能付诸行动,其中的枯燥乏味和百无聊赖也只有你最清楚。但你放心!待那契机一到,今日的根基稳固便能祝你日后一日千里,他日力开山河只不过弹指之间!”周毅言语之中,尽显狂热之色。 鲁大也是再次点头示意,但却并未提问到方才提及的“契机”是为何物,可想而知必定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事了。 “你的事便先言尽于此,我也知道你更为心系你六师弟,为师又何尝不是呢?方才我欣喜过剩稍显失态,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周毅继续说道。 鲁大闻言,不禁喜上眉梢,急忙开口道:“弟子愿闻其详!” “说来话长,遥想当年这清景峰上仅剩你我二人,为师亦不想你太过寂寞,这才游历东洲,替你寻来了两位师弟。芸芸众生之中,通灵之人虽说寥若晨星,但东洲毕竟是人杰地灵之处,别有一番星罗棋布之相。那你可曾想过,我为何会选择老六呢?”周毅朝着鲁大问道。 这边的鲁大却是一脸落寞的回道:“还请还请师傅解惑。”言语之中满是顾虑之色,不知在忌惮些什么。 周毅见状,忙开口解释道:“欸,你莫要多想!老六,和老七不同。”他说到此处却是略作停顿,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世间灵力多聚五行之内,老六和老七虽说都身负世间罕见的五行之外的灵力。但同老七的风灵力不同,老六一身磅礴冰灵力却不能收放自如。我这般解释你或许会有所不解,那便以这血肉躯之为例。就好比外部肌肉的生长跟不上内部骨骼的增长,以至于会有痛楚之感,甚至肢体瘫痪之忧。正因如此,我才勒令老六平日之中不可思议妄为。老七不同于你,他本就身具灵力,实力更是不弱于老六,别看他平日之中放浪形骸,实则是个机敏细心之人,他对此早就有所察觉,这才每日寸步不离得看着老六。哎,也真是苦了他俩啊。” 鲁大面上露出似有所悟的神色,但他清楚周毅接下来要说得才是关键所在,所以也并未开口打搅。 周毅整理了片刻思绪,继续开口说道:“当初我也犹豫了许久,最后终究是将他带回了山来。其一是我当初有些气盛,目空一切得以为能治好他这一身顽疾。其二则是因为你师伯!” 鲁大却是似有不解地问道:“师伯?他老人家一向深居简出,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日恐怕还是他二人第一次照面吧?真要说师伯和老六有何关联,恐怕难道?难道是冰灵力?”言语之间,鲁大已是恍然大悟。 “没错,你师伯沿袭了师祖一身出神入化的冰灵力。学院不比宗门,多无延承香火一说。可我尖峰书院院长一职皆从上一任院长弟子中择选之事早已沿袭成规。自开宗祖师永寿真人以来,历代院长都继承了一身冰灵力神通,可到了你师伯这一代,门下弟子却无一人身具冰灵力,你师伯一生多是奉献于重树学院风气之举,以至于忽略了传以衣钵之事。冰灵力本就乃世间罕见灵力,每每现此奇才,多被宗门纳入门下,历代院长无不为此花了颇多心思。我这个作师弟的,既然遇此福缘,便想待其料理了此事。可是唉”周毅将来龙去脉缓缓道来后,却引出了一声长叹。 不等鲁大有所动作,周毅便继续说道:“终归是我轻狂自大了些,将你六师弟引渡上山之后,我用尽一切方法,却终究未能将其治愈完全。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啊!怪我,怪我” 鲁大见状,正欲开导之时却被周毅摆手拦下,只见周毅继续说道:“此事你莫要多言,为师对你六师弟确实心怀愧疚,他未能痊愈不说,更是无时无刻都身负性命之忧,为师对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正是因此我才迟迟未敢向你师伯引荐你六师弟,这么多年了,连我自己都觉得,便让他此生埋没于清景峰上,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鲁大闻言,双眼却是茫然,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周毅毕竟才恢复了些许元气,此时不得不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但是!这数年来我未能破解的死局,却在昨晚露出了一线生机。你不妨再回忆回忆你师伯当时的举动,试着推衍猜测一番。” 这切要关头之时的转折之词立马勾起了鲁大的兴致,虽然周毅卖了个关子,却并不影响他迅速地开始冥想回忆起来。只见他一边思索,一边开口说道:“按照师尊方才所言,昨日之事倒是多了几处疑点。当时我们五人混战于竹林边界之处,老六一身冰灵力已然暴露无遗,即便师伯他来迟片刻,但一地冰骸早已说明了一切,再者以师伯的通天手段,实在是没有理由毫不知情的。但当时,他却并未有所动容。” 说到这次,鲁大不禁向周毅投去询问的目光,似乎是对自己的思路方向正确与否心存疑虑。周毅见状却是笑呵呵地说道:“有点儿意思,你继续说。” 鲁大随即继续说道:“师伯现身后,理应先对小师弟施以援手,但事实上却是先行支开了两位长座,此处倒是不好多加揣测,但师伯刻意而为的可能性倒是颇高,毕竟他向来宅心仁厚,实在是没有理由先行那表面之事而不顾院内弟子生死的。而对此举较为有利的解释,便是两位长座在次,接下来行事交谈便有诸多不便,可我清景峰素来便鹤立于诸峰之间,偏偏师尊又是师伯的师弟,以师伯护短的性格,此事倒也没有太过矛盾之处。” 此番话说完,虽有几处疑点,但却并未显露出有利的证据来,多是空穴来风而已,就在鲁大无措之时,他脑中却是灵光一闪。 只见鲁大单手重重拍膝,双眼更是炯炯有神地说道:“可师伯接下来的行径,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客套了两句后,师伯便替老六查看伤情,当时师伯替老六切脉,双眼闭目时定是仔细窥视了老六体内状况,也正是这个时候,师伯神色突然一反常态,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至今历历在目。随后便二话不说,架起老六便腾空而去,空留一句‘你师弟伤重,我需将其带回冲天峰疗养’,还让我将此事禀报师尊即可。前后反差使我起初不得不认为这最后一句话只是敷衍欺瞒而已,但事实真若如此,为何师伯最后还叮嘱我将此事禀告师尊呢?这数年间老六也偶有发病,哪次不是黄泉摆渡,此次更是没有理由身无大碍的。由此可见,师弟性命垂危一事,多半不假。” 周毅听着鲁大有理有据的推测,目光中不禁焕发出欣赏之情,更是微微颔首以表肯定。 鲁大知晓此刻的自己已经离真相不远,于是立即兴奋地继续开口说道:“一个性命堪忧之人为何能让师伯如此喜不自禁?况且以师伯的道行,方才切脉之时不可能没有发现老六他身有顽疾,如此一来,无疑是雪上加霜,可事实上师伯却是不悲反笑。那么有关此事唯一的解释,便是师伯他不仅自信能救回老六的性命,更有剔除其顽疾的秘法!” 话音刚落,周毅终于是不自觉得大笑起来,单手拍在鲁大肩上,满是赞赏之色地说道:“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昨日并未阻拦你师伯将你六师弟带走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破而后立 鲁大听闻周毅给予的肯定答复,不禁喜由心生,连带着平日之中眉宇间的略显阴霾的沉稳先消散了大半,此时竟是像个孩子一般仰天高呼道:“太好了!太好了!老六终于有救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将这好消息告诉他们去。”说罢,便欲起身离去。 可就在那灵力波纹近在眼前,甚至触手可及之时,鲁大动作却是微微一滞,随机缓缓转过身来,再次望向了周毅。只见他满眼尽是惆怅,似乎有些不情愿的开口说道:“可这顽疾当年却被师尊错估,那今日又如何保得师伯是确认无误的呢?实在难保到头来又是黄粱一梦啊。” 周毅平静地看着此时再次陷入低沉的鲁大,缓缓说道:“是啊,当年我错以为引火化虚之术力克世间冰术,却不想栽了如此跟头。更别说你师伯本就习得一身冰灵力神通,别看他平日中和蔼可亲,实则乃是心高气傲之辈,自诩这东洲冰修前列,轻视了此疾更是合乎情理。你推测的,一点儿都没错,仿佛竹篮之象已是近乎眼前,一场空啊,一场空” 鲁大闻言,原本明净的瞳孔不禁有些浑浊起来,眼眶渐湿,仿佛下一刻就有泪水喷涌而出。这平日里坚忍不拔的男儿此刻却是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鲁大双掌不知何时已是紧握成拳,其上经脉暴起更有缕缕热汗密布其上。是对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不甘吗?还是因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慨?终究还是自己太弱了啊。鲁大不禁这般想到。 不,不对!若真是一场空想,师尊方才为何那般欣喜?难道 周毅看着一脸低迷的鲁大,意味深长地哀叹了一声,随即便欲轻拂衣衫,却不想其中一臂竟是使不上力来。他顺眼望去,这才发现身上披裹的麻布一角竟被鲁大双指死死攥住,周毅轻咦一声,耳旁便扬起了鲁大的质疑声:“师尊是否遗漏了些什么,如此关头,便莫要吊愚徒胃口了,还请师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虽言尽,鲁大的双指却仍旧牢牢贴合在布角之上,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周毅见状,却是不怒反笑道:“哈哈哈,倒有几分那俩劣徒的影子。就好像你那些师弟师妹们身上,也满是承袭于你的执拗顽固。” 周毅虽未作答,可言中之意却让鲁大深知自己的失态。鲁大双指随即一松,随后紧忙单膝跪地开口说道:“还请师尊责罚!” “哼!影子终归是影子罢了,这份傲气在我面前便显得这般不堪吗?为师便同你言明,你猜的一点儿都没错,为师此次就是在试探你。你虽心细,但也常常因此自怨自艾,外人面前你虽强硬刚毅,但却实则谨小慎微,甚至是怯懦软弱!假以时日,恐怕也只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蛋而已!”周毅怒斥之间,眉目上满是愤慨之色。 周毅顺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今日便告诉你,若你仍旧这般色厉内荏外强中干,那往后之事,你不知也罢!”说罢,便背过了身去,不愿再理会鲁大。 鲁大仍旧跪拜在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似乎仍旧不愿相信自己的恩师居然如此“刁难”自己。可面前之人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无论他愿与不愿,这难堪之局都已成事实。 鲁大望着周毅瘦弱的背影,思绪不禁回到好多年前。自己被师傅带上清景峰时,清景峰上已有两位师兄。虽然只有两位弟子,却是这尖峰书院中齐名的双骄天子。单单凭借着这二人神威,当年的清景峰便已如日中天,声望更是直逼院长座下冲天峰而去。 两位弟子更是傲气与实力相当,平日出行之时,身后更是坐拥其余峰上从者若干。而鲁蛮作为二人唯一的小师弟,更是被视为掌上明珠,行事多有骄横跋扈,可不管是出于包容还是碍于淫威,鲁蛮就这样在尖峰山脉中无忧无虑的成长着。 这样优哉游哉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其中一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行了那叛师逆道之事。此事一出,两人皆被周毅逐出师门,这尖峰山上突然就仅剩孤孤单单的师徒二人。往日门庭若市的清景峰一日之间便成门可罗雀的落寞地方。 鲁大久久都未能从这种转变中回过神来,直到周毅不忍见他寂寞,于是才有了这些年陆续入门的三位师弟与一位师妹。时至今日,他终于完成了从小师弟到大师兄的转变。可即便是知晓当年往事之人十之八九都已离开书院,他却仍旧难以释怀。 往事每每浮现梦境,苦思冥想之下,鲁大将这场幻灭归结于那位师兄酝酿已久的离经叛道之心。以至于此后行事,都将这尊师重道置于行事准则之首。原本骄纵的少年也在这一过程中日益沉稳,甚至在周毅面前显得拘谨甚至是胆怯。他害怕极了,害怕现在的生活再次被打破,害怕自己的四位师弟师妹们步了自己的后尘。但是今日周毅所言,很显然是早已看破了他这长年以来的固步自封之举。 鲁大思绪渐远甚至飘然,却在这时脑中灵光一闪而过,竟是回想起了二师兄传其锻体之术时的心经口诀:“蛮儿,师傅开天地先河,独创这锻体炼魄之术,便是向往着有朝一日能不受天地灵力束缚,成就一具真正意义上的逍遥之躯。下面我便将这心经口诀传授于你,铸体成磐,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破而后立这句话反复回荡在鲁大的脑海之间,犹如一粒清泉坠入万里无波的湖面之中,惊起了层层涟漪回荡,往复之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欲让这天地倾覆。 周毅此刻仍旧背对着鲁大,面色虽是如常,心中却是犹如一锅乱粥一般起伏不定。这些年来,众弟子中便属这鲁大对自己最为尊敬,抛开其他不说,现如今山上六人,便是这对师徒最为情深。可今日自己一改常态,究竟对是不对,周毅心中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鲁大仍旧墨守成规,自己往后又该怎样面对他呢? 这纠结惆怅的心思不知持续了多久,周毅眼角却是突然微颤,以至于心中思量也都戛然而止。周毅那对原本微闭的杏眼已然圆睁,方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庞大气息,其威之强竟让他感到一丝心悸。虽然周毅此时体虚,但他却是知晓,即便自己全盛之时,也不能蔑视这散发出方才气息之人。 想到这里,周毅便有些按捺不住心中荡起的波澜。可苦于那强横气息只是出现一瞬便消失不见,使其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就在这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却再次发生,那强横气息消失不见后,却又突然出现一股羸弱气息,却不想那气息却在短短几息之内一飞冲天,转眼间便让周毅为之动容,虽说尚不及方才强烈,但若以这惊世骇俗的增长速度,再过几息,便将再创高峰了! 这厅堂之中,唯有师徒二人,这气息来源何处,已是不言而喻的了。周毅闭上双眼,体内不多的灵力立即四散开去,想要在短时间内判断出其具体强度。 片刻后,他将灵力收回,双眼再次睁开,面上却满是阴晴不定之色。他突然有些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有见证过自己这位弟子的真实实力了。鲁大勤修锻体之术,这些年来勤学苦练之下更是已近瓶颈,只待他日契机浮现。以至于周毅好久都未曾过问其修行之事,只是叮嘱其切勿怠惰。 原来自己这位弟子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到这一步吗?周毅不禁自问道。 周毅一个恍惚,那身后气息却已攀升至方才乍现的强横气息一般无二,待其回过神时,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周毅见此,忙将心神收敛,双掌反复掐诀。他之前虽说没能准确的估计出鲁大现如今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但锻体炼魄之术本就出自他手,方才心头一番推演预算之下,早已知道自己此时若是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恐怕是无法在自己弟子面前讨得什么好处来。 可周毅苦于此时体内灵力匮乏,掐诀之间灵力调动的速率不及平日中十之一二,就在其急不可耐之时,神色却是微微一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只见他正在掐诀的其中一只手却突然撤至身后,平摊呈掌状。须臾之间,便有一只蛮横粗拳径直地打向了那只手掌之上,就在那蛮拳袭至掌外一寸之处,空中却突然凭空生出一枚金印来,牢牢地挡在了周毅掌前,可细观之下,那枚金印光芒显得有些涣散,躯体更是残缺不全。果不其然,那金印未能在那铁拳之下撑过一息便彻底泯灭,甚至让人难以察觉它尚且存在过,螳臂当车过后,这记重拳终于还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周毅的手掌之上! “还请师尊,将六师弟一线生机所在,告知徒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炼魄之相 可怖的力道从那铁拳指缝之间肆溢的蔓延开来,而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冲击在了周毅的手掌之中。这一记重拳可谓是出其不意,周毅只得在无言之中饮下这暗亏,此时那原本平摊的手掌已然屈指成爪,堪堪将那铁拳裹在其中。 周毅本以为终究挡下了这记蛮拳,却不想那铁拳不仅势威,其上更有灼热之气透体而出,转眼间便有缕缕白烟升起,烫得周毅苦不堪言。 拳掌交接之处,气浪与热烟纠缠肆溢,吹得二人身上衣物猎猎作响。周毅原先撑起的灵力屏障也在此时显得有些不支起来,原本古井无波般的屏障之上如今却被气浪吹起了涟漪无数,仿佛随时都有失陷破碎的可能。 那气浪反复冲击无果后,更是卷起热烟直扑屏障而去,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固若金汤的灵力屏障被热烟触及之时,竟如坠地琉璃一般碎裂开来,化作道道轻烟消逝在天地之间。 周毅见状,暗道一声不好,随即紧忙借力侧身讨巧般躲过了那记重拳。鲁大见此,却并未追击。只是原本被灵力屏障圈禁的气浪与热烟此时已然不再受限,犹如脱困猛兽一般在厅堂之中肆虐开来,吹得遍地桌椅倒退而去。原本宽敞整洁的厅堂转眼之间便呈狼藉之相,唯有墙上那肖像画卷仍旧无事般悬挂在空中,审视着那二人。 “啊啊啊!好烫啊,师傅,大师兄!这阁楼之中怎得突然化作蒸笼一般?”竟是安茹觉察了楼下变故,顺着梯台一路小跑了下来。 安茹望着厅堂中一片狼藉的景象,又观厅堂之中的二人四目相对,立即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此时的周毅一只手臂藏在麻布之下,另一只手横在胸前,鬓间满是密密麻麻的细汗,双眼之中更有血丝密布,怎么看都是一副有伤元气的模样。可再观其面色,却尽显兴奋之感。 相较于周毅的羸弱的身躯,一旁的鲁大却是一扫此前阴霾,满面红光好不威风。看其样子,仿佛挥出方才那记重拳并未有所消耗。只是挥拳的手臂上再无衣物蔽体,想来是被方才热烟灼烧殆尽。唯有道道红色线条密布其上,时不时闪烁起妖异的光芒来。 安茹双眼几番闪动过后,怯生生地开口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干嘛呀?” 不曾想却是周毅一阵爽朗笑声打破了此时的尴尬氛围:“哈哈哈,蛮儿啊蛮儿,倒是为师低估了你的天赋才智。天机未现,炼魄之相却已先行!” 鲁大闻言,却是微微躬身,答道:“此前弟子确有瓶颈松动之象,可终究是跨不出这一步,却不想还是今日师尊赐我此等机缘,助我破此瓶颈。” “哦?竟是如此,妙哉妙哉!真是苍天眷顾,赠我师徒此等机缘呐!如此惊喜连连,好运不断。莫不是老天也要清景一脉重振往日之威?”周毅说罢,却是轻咳了几声,未等鲁大上前,他横在胸前的手臂便摆了摆,安慰道:“不碍事儿,不碍事儿。我只是高兴以至于一时气急罢了!” 安茹在一旁听着二者对话,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便朝着鲁大开口问道:“大师兄,你和师傅都说些什么呢?都把我听糊涂了。” 鲁大这才想起自己兴奋之余竟将自己的小师妹晾在了一旁,此时刚忙朝安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见安茹似有不解,便解释道:“安茹,你六师兄有救了!” “六师兄六师兄有救了?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啊!”安茹口吻也从难以置信转为了激动不已,几个雀跃间便来到了那二人跟前。 “唉,话可不能说满,只是有机会而已。”周毅赶忙补充道,话音刚落,安茹满是兴奋地脸上便又升起两分忧色,周毅见状又道:“不过这次的机会,却是牢牢的把握在了我们自己手中!” 安茹和鲁大闻言却是面面相觑,显然是未得要领,鲁大随即开口道:“弟子愚钝,还请师傅明示!”安茹亦是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声。 “就是你们小师弟啊。”周毅不紧不慢地说道。 “本初?可是小师弟要是能够救治六师兄的顽疾,那师傅您不是早就该发现了吗?”安茹不解的问道。 周毅打了个哈哈,随即解释道:“所以我方才言明,只是机会而已。当年我对用引火化虚之术医治老六顽疾的信心也不是空穴来风而已。只是最终为师发现自己道行不够,引出的火焰不足以根治老六一身顽疾。但我昨日替你小师弟疗养之时,却发现其一身灵力极为特殊,引出的火焰更是不俗,极有可能能够根治你六师兄一身顽疾!只是昨晚情况特殊,一切终究要等你小师弟醒来再说。” 二人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周毅重重咳了两声,那只藏在麻布下的手臂更是一阵颤动,想必是未能在鲁大那记重拳下讨得好处。两人正要上前,却是又被周毅回绝道:“好啦,不碍事儿的,你们师傅我,和你们小师弟都急需静修,一切,待明日再议!”说罢,便朝着二人扬了扬手,竟是下起了逐客令。 两人眉头不禁紧锁,可周毅已是体虚之相,自己做徒儿的哪能再扰,只得堪堪退出门去。 此时的冲田峰上,犹如往日一般寂静无声。汉白玉平铺而成了广场之上空无一人,再加上这冲田峰常年隐匿于云海深处,以至于这番景象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只是一处时光静止的唯美画卷。 离广场不远处,便是林泓才院长久居的院落。此处相较于那洁白无暇的汉白玉广场而言,实在是算不上华贵,甚至是显得有些寒酸。院落之中,缕缕烟霞从中升起,已然形成了一道稳定的轨迹。 可就在这时,那缕烟霞却是忽地一颤。原来,是有人到访了。 “师傅,弟子前来请安了。”云雾之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少年口音。辨其声线,恐是弱冠之年前后。 话音刚落,那一人高的门扇便自行开启,随机传来了林泓才的声音:“进来吧。” “吱嘎”一声后,院落之外又重归平日的冷清。 “师傅,再过几日,徒儿便该前去巡山一日了,特向师傅禀报。”那少年郎神情不卑不亢,仿佛并不是同师长交流,而是同道之间稀松平常的对话一般。 “嗯,算算时日,也是差不多了。以戎师侄的性子,那日巡山恐是要你领头吧。呵呵。”不知为何,林泓才对这少年郎的口吻却是并不在意,只是满面红光的自己说自话,心情极为不错的样子。 那少年郎闻言后,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无妨的,倒是徒儿观师傅今日容光焕发,神采更是飞扬,想必是有什么喜事吧!” “哦?你眼中之意,似乎是在暗指为师平日中便无今日这般气宇轩昂?”林泓才语气平缓,倒也让人猜不透其心思。 “师傅都会打趣徒儿了,看来这喜从天降一说,倒是八九不离十了。”话虽如此,可少年郎口吻之中却无什么情绪波动,倒是显得有些怪异。 林泓才终于不再绕弯,肯定地说道:“是啊,为师今日委实是行了大运,好些年都没这般高兴了。可惜你在人前多是尽善尽美,偏偏在为师面前,却是这般无趣,当真是有些扫兴了。” 那少年郎闻言后,却是躬了躬身子,抱拳说道:“孰真孰假,师傅心中最是清楚了。” “哎,倒是为师戳到你痛楚了,也罢,便领你也看看为师的福源所在。”说罢,便起身朝着内屋走去,那少年郎亦是紧随其后,三两步便掀开布帘,走到了这处平日中林泓才打坐悟道之所。 在少年的印象中,师傅向来不将外人引入这处隐匿之所,即便师傅众弟子中,也唯有最是年幼的自己偶有机会,来此向其请安问好。可此时此刻,却有另一位少年裹着一身黑袍躺在了师傅就寝之处,平静如他,目光之中也不免露出几分惊讶来。 少年感叹之余,身上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才倒是没有在意,原来此时的屋内竟是如此冰冷刺骨。以至于其不禁自语道:“好纯粹的冰灵力。” “是啊,哪怕是当时的我,亦是叹为观止。你倒也不必拘束,上前细观无妨。”林泓才一边说着,一边摆手示意道。 那少年倒也不客气,径直向着床沿旁走去,紧接着俯下身子便观察了起来。床上平躺之人是个年纪与自己相仿之人,黑袍之下是过分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病态。脸庞尚有几处凝结的血块,看起样子,此前似乎是受了什么创伤一般。身上的黑袍更是多有破损之处,其上更有血迹斑斑,看来此前定是经历了一番激战。 那少年一边继续观察,一边开口说道:“看其样子,此前伤情怕是不轻,可现在却是气息平缓,肉眼看来已是同常人无异了。看那血痂的颜色硬度,最久不过半日之前,恢复速度如此迅速,看来师傅可是下了一番血本呢。” “哈哈,一粒大还丹而已,无妨无妨。要是哪日你也受了那般重创,为师哪会吝啬。”林泓才笑呵呵地说道。 “那徒儿便在此先行谢过师傅日后的救命之恩了。”言语之中,竟有些俏皮味道。 少年又观察了片刻,再次说道:“倒是有些奇怪,这冰灵力中又一部分是师傅的,另一部分不熟悉的想必便是其本人的了。可他一身冰灵力宁而不散不说,哪怕是片刻的流动我都未能察觉到,这就有些奇怪了。” 林泓才闻言后,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是啊,寻常修士身负灵力亦如空气水流一般无时无刻都在运转流动着,当一身灵力宛如坚冰一般岿然不动时,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此人体魄又患,其二便是此人对部分灵力的控制程度已然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你不妨猜猜,他属于哪种情况呢?” 少年并没有立刻做出判断,目光仍旧流连于那人周身各处,久久都未言语。林泓才倒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难不成,此人两者都占了?”少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林泓才闻言,单手抚了抚胸前白须,感慨地说道:“还是你最机灵啊。你猜的一点儿也没错,此子天赋之高,根骨之佳实在是出乎常人预料。可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一身肉躯仿佛是承受不住这番天资一般,已然出现了不小的缺陷。” “俊贤,若是为师骗了你,你是否会心生怨气?”林泓才忽然问道。 名叫俊贤的少年却是平静地答道:“师傅不必多想,关门弟子一说本就虚妄,我辈修士百十年也只弹指间,师傅更是壮年,日后之事哪好说死。若是门中真能多出一人,我也就不用再做这个小师弟了。实属幸事。”语气之中满是风轻云淡之色,似乎说言之事与自己全无关系一般。 林泓才却是哀叹一声,惭愧的说道:“为师本就理亏,当初这关门弟子之事也只是同你一人说起。只因为师一脉衣钵向来传以冰修,偏偏到了我这一代,却是没了下文,为师实在是无颜面对历代祖师啊。以至于心中一直藏有侥幸,天不负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只是,有些对不住你啊。” 俊贤闻言却是轻笑两声,一脸轻松地说道:“无妨,你本就将我视若己出,其余便只是虚名而已。这院长一职我更是没有丝毫兴趣,有人接锅我更是再乐意不过了。”言语之中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地沉稳与淡然。 “呵呵,可你方才也说了,日后之事哪能说死。我还未询问其意愿,待他答应了再做打算也不迟。”林泓才满面红光的说道,似乎内心之中早已将其划归门下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冲天峰顶 “所谓天骄一说,常人看来虽是光鲜亮丽,可唯有身在其中才能知晓背后总会承受天怒人怨的隐晦之事。天命亦或是人事,终归是要守恒的。反而言之,资质平平倒也不是祸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林泓才反复地抚摩着膝盖,感叹的说道。 俊贤微微一笑,说道:“是啊,可世人多达不到师傅的境界。庸人,多摆不脱这自扰一说。” “呵呵,莫看你行事姿态多是云淡风轻,终归年纪放在这儿,免不了心存几分傲意。我辈修士自诩脱俗,但细细思索之下,这俗气较常人却更是根深蒂固了。你不妨想想,为何今日身处此室的是你等二人,而不是这世间芸芸众生的任意其二呢?更是为这衣钵传承之事苦恼至今呢?为师也不过一介顽固不化的小老头罢了。”林泓才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名叫俊贤的少年面上满是若有所思之色,倒也不急着答复,眼珠子在眼眶之中滴溜滴溜地转了两圈,这才俯下身子,礼敬得说道:“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俊贤只觉得脖颈上微微一凉,本以为是屋内冰灵力充沛生出的错觉,可身子再扬起两分时,脖颈上却有一股热流溢了出来。 “滴答滴答”,不知不觉间,少年膝下的白袍便绽开了几朵鲜红欲滴的花来。俊贤微微侧目,这才发现一道锐利的冰刃已然死死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这人是何时醒来的?又是何时出手?是趁我方才出神之际吗?一个接一个的念头在俊贤脑中来回碰撞冲击。片刻思索过后,线索虽是无几,愤慨却是溢于脸上了。俊贤原本白皙俊郎的脸已然稍显扭曲,双眉拧作一团,周身 “噼里啪啦”之声响起,鼻尖之上更有焦臭气息传来。 眼看着俊贤正要有所动作,却不想四肢关节之上浑然一颤,竟是被瞬间擒拿了下来。可短暂的惊讶失神过后,俊贤面颊上浮现吃一抹冷笑,他一身蓄势待发的灵力砰然爆发,只见几道手指粗细的电弧凭空出现,紧紧环绕着他的身躯。 这电弧正要伤敌建功之时,不想俊贤背脊之上突然吃力,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向前扑去,也不知是否是巧合,正好同一旁的林泓才撞了个满怀。 而那黑袍少年,却是乘此空档夺门而去。俊贤此时强忍四肢酸痛,堪堪直起了身子,却正巧迎上了林泓才望向门外的目光。俊贤面上神情突然古怪,他突然察觉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在师傅眼皮子底下展开,而自己的师傅此时却是连脚步都没挪来半步 俊贤不敢再细想,只是低下了阴沉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我方才出神,他绝无伤我的机会!”说罢, 还伸手将脖间血迹用力抹去。 林泓才闻言,眉头一挑,却是温和地说道:“你切莫多想,我观其并无伤你之意。此外倒也想看看其身手如何,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本事,不愧是在你师叔门下学艺数年的儿郎呐。”说罢,便不紧不慢地朝着屋外走去。 “师叔?清景峰上的长座,周毅师叔吗?”俊贤在心中暗道一声,随即便跟着林泓才一齐出了门外。 两人信步来到院门堂口,只见院门仍旧紧闭,倒是一旁的泥墙之上添了两枚浅暗的脚印。林泓才见此不禁轻笑两声,袖袍一挥,那院门便无风自启,大敞开来。 引入眼帘的是汉白玉平铺而成了宽大广场,而上一道漆黑身影孤立,他正抬头望天,身上黑袍迎风扬起,显得有些落寞孤寂。两人驻足观望了片刻,便朝着那广场信步而去。 黑袍少年显然也察觉了二人此番行径,双眸不禁朝着这边轻瞥,无暇的面庞之上透出一份病态的苍白了,正是被林泓才带上山来的贼六。 此时的他神态异常镇定,眼神之中古井无波丝毫看不出悲喜之情。唯有袖口露出的一截冰刃悄然化作了纯正的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待那最后一点光芒逝去,两人也已行至跟前。 林泓才正要再迈一步,却见贼六眉头微皱似有不喜,那只悬在半空中的脚稍稍一顿,竟是被其收了回来。转而开口说道:“是小老儿我待客不周,还是你仓促了些呢?” 贼六迎上林泓才大有深意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林泓才揣摩之际,那贼六竟然径直向后退去。林泓才见状,先是微微一愣,转而却是大笑了起来。可贼六仍旧面色不变,只是脚下乘风,朝着远处遁去。 见林泓才仍旧是驻足原地,却是一旁的俊贤有些急了,竟是运起灵力加持着开嗓道:“你能跑到哪儿去?我冲天峰可不比你清景峰,若无御空之能,哪来的下山一说,莫不是你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了?”语气之中似有怒意,以至于这嗓音之大,冲得漫天云雾都有些颤抖。可远处的贼六却是无所动摇,转眼间已是下了广场阶梯,直奔边界之处而去 林泓才仍旧站立在广场中央,看着不断远去的贼六,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一旁的俊贤却是攥紧了双拳,似有不甘的脸上哪还寻得见当时的淡然模样。 冲天峰顶本就不大,除去一个偌大的广场之外,场地更是所剩不多了。外加那贼六身法本就迅捷,几息过后,便是来到了边界之处。他原本如风的步伐终于停滞,身子前倾向着下方望去。 俊贤至今都记得初次上山之时也是这般往向山下,可除了满目的云雾之外,便再难看到其余的什么了。那种心悸的感觉让他谨记于心,按师傅的话讲,只有修为到了那御空的境界,才有克服那种恐惧的勇气,这也是冲天峰之人才配拥有的修行动力。 俊贤出神片刻后,倒是对贼六接下去的举动充满了好奇,这番异动究竟会如何收场呢?思索之中,悬崖边上的贼六已然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之中仍旧满是淡然,似乎那崖下的景象并没有对他带来多少影响一般,不知是望向了林泓才还是一旁的俊贤。 这六目相对之间,却是林泓才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应当也瞧出我同你灵出本源,自是一脉。老朽自傲些,倒也有些手段术法可传授于你。傲绝天地不敢说,纵横东洲倒是垂手而得。我年纪,也不小啦!定当对你视如己出,却不知你,意下如何呢?”林泓才言语间满是规律的停顿,使人听了舒畅无比,予人一种莫名的温文尔雅之感。 贼六闻言,却是并未有所反应。以至于一旁的俊贤认为此子未能听见师傅方才所言,莫不是个聋子不成?可身旁的林泓才和悬崖边上的贼六却均无动作,唯有俊贤一人在旁揣摩推衍着。 这次,却是贼六先动了。 俊贤心中虽有思量,可一对炯眸却是无时无刻都在盯着贼六。突然,视野之内的贼六身子矮了一截,俊贤赶忙定睛望去,这才发现那黑袍少年居然是后仰身子,仍由自己向着崖下坠去。眨眼之间,那黑袍身影便从自己的视野之内消失不见。 俊贤见此,本能的向前迈步,这才发现,一旁的林泓才仍旧纹丝不动,只是双眼不知何时已然微闭。就在这时,环绕冲天峰上的云雾却是突然收拢,凝作粒粒冰碎,铺天盖地地砸向广场之中。俊贤从林泓才身上感受到了异常磅礴的灵力波动,自然知晓如此景象乃是自己师傅所为,踌躇之间,便将方才不自觉迈出的步子撤了回来,沉默地站在林泓才身后。 林泓才双掌遥举在半空之中,掌心之中雄厚的冰灵力已然将这方天地的云雾操纵自如。如此翻天灭地的大能之士此刻却没有丝毫逍遥自如之感,反倒是其背影面孔,尽显落寞与无奈。 俊贤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林泓才这般作态了,他看着自己的师傅任由冰粒砸在自己饱经风霜又满是沟壑的脸上。明明自己就在其身侧,却予人一种形单影只的错觉。他忽然想到方才站在此处的黑袍少年,与此时的林泓才并无二致,却也说不清究竟是谁像谁 “俊贤呐,为师去清景峰走一趟,半日即回。你且在此等上一等。”林泓才开口之间,仿佛年迈了数十岁之久。俊贤却不敢多言,只是俯首称了句是。 只见一点寒芒划过天际,引得一道烈风拂过。眨眼间,林泓才便踏着兵刃朝着崖下疾驰而去,空留俊贤一人呆呆地伫立在广场之中。 此时的清景峰也迎来了全新的一天,这一日的周毅已然披上了虹七取来的崭新衣袍,只是其中一臂被白净的纱布牢牢裹住,似乎是受创不轻的样子。一旁的鲁大再次登门请安,一眼便认出那只手臂乃是昨日自己所伤,一时之间神情复杂,坐立难安。 周毅却是见不得鲁大这般窝囊模样,没好气地说道:“哼,也不知是幸与不幸,这炼魄之相化出的火焰与蒸汽竟能力克天地灵力,犹如泰山压卵一般。我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破解之法,但其效果却同普通灼伤无二,只是不可借由灵力术法修复。如此神通置于真界之中,当真是独树一帜,标新立异了。” 鲁大知晓周毅并无大碍后,憨笑着回道:“假以时日,徒儿定能做到收放自如,日后也能成师傅一大助力。昨日我已同老七言明老六之事,他终于明白师傅一番苦心,可碍于颜面,此时却是在屋外徘徊不肯入内。” 周毅却是眉头一挑,叹了口气道:“无妨,倒是你小师弟,身体各处征兆已然无碍,却是迟迟未醒。莫不是装睡不成?” 鲁大听了周毅一番戏言,反而是眉头紧锁,一反常态。周毅见此番打趣未成,索性坦然说道:“要我说多少次?莫要藏着掖着,但说无妨。”眉目之间,似有不喜。 鲁大深深地看了周毅一眼,缓缓开口说道:“日前我询问过小师妹,小师弟此番异象似与山下一名猎户有关。而根据小师妹的描述,那人模样打扮,都像极了那人。那日我奉师尊之命下山迎那二人,小师弟发狂的姿态神情也同那人一般无二。我想此事” 鲁大语气一顿再顿,终于是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我想此事定与二师兄脱不了干系。” 鲁大双手抱拳,躬下的身子亦是久久未起。周毅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仰天哀叹了一声道:“那么多年了,你都未在我面前提过马仁,怎么今日却展此孤勇?” “除师尊之外,蛮儿向来同马师兄最是亲近。这些年来,徒儿自知两位师兄乃是师尊痛楚所在,一向避而不谈。可昨日师尊却是告诫我切忌墨守成规,今日徒儿不仅是要犯师尊忌讳,更要破己魔障!”说罢,便重重跪倒在地。 这还不够,“砰砰砰”三个响头过后,鲁大方才继续说道:“以徒儿愚见,马师兄当年虽一时糊涂,且最终悬崖勒马之时亦未能力挽狂澜。但二师兄他当年施展禁术,根基尽毁不说,阳寿更是折半。师尊历年来赐下的安魂神焰我都渡以师兄延寿,效果却是微乎其微。以师傅神通,不可能不知此事。我想必是同老六一身旧疾一般,并非师傅不尽人事,只是碍于修为道行罢了。但今日老六或有一线生机,敢问师尊,二师兄呢?”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鲁大此时却将缘由推衍之事缓缓道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周毅听罢,蹲下身子将其扶起,说道:“傻蛮儿,你倒是通透。那么多年了,你二师兄该受的罚确实也差不多了。当年我碍于修为未能治他,除此之外碍于院内规章更是不能治他。此番机缘巧合之下,你小师弟同马仁撞见,不知因何缘由更是不自量力替其疗养,这才被马仁身上旧患反噬,落得这灵力过溢,甚至是命悬一线的下场。” “至于你方才所言之法,假以时日,倒可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焉知非福 对此,鲁大心中似乎早有预想。可心中猜测如今被周毅证实,一时之间仍旧有些难以扼制激动的情绪。只见他紧握的双拳震得地面嘎嘎作响,情急之中又是磕了两个响头,道:“徒儿代师兄谢过师尊宽恕之恩。” 周毅却是没好气地回道:“哼,你也不必谢我,马仁自有机缘罢了。再者说,此事还无最终定论,一切待你师弟苏醒再议。”言语之中,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鲁大闻言,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想必也是猜出了周毅有些不喜,随即话锋一转说道:“禀师傅,那日师伯唤我描述事情原委,我曾言终究事出我清景,他日定亲自上山向两位长座谢罪。” 周毅搓了搓唇上小须,阴阳怪气地说道:“此乃礼数之说,你做得不错,难不成是遇上了什么难处不成?” “闲寂真人那里倒是无碍,此人极通轻重礼数,那日也多是附和形式之举,言语身手都无过分之处,想必也是位极好说话之人。只是另一位”鲁大欲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可说至一半,却被周毅打断。 “是那周大庚让你犯难了吧,要说此人那日为何大打出手,多半和你那两位师弟这些年来犯下的混事儿脱不了干系。老七不就在门外吗?你派他前去即可,就说是我授意的。” 鲁大却是苦笑两声,再次开口道:“若只是言语皮肉之苦,倒也罢了。可那日乱斗之中,周大庚一面护体之用的通灵宝盾却被老六失手毁去,那木盾之上平添一个大窟窿,眼看着便是无用了。所以才想请示一番师尊,不知此次要如何补救此物。” 周毅却是不改阴阳怪气地口吻,继续说道:“你师伯不是替你等挡下那二人了吗?他就不曾有所表示?” 鲁大苦笑两声,这才不急不慢的说道:“周大庚临行之前欲要提及此事,便是被师伯那句焉知非福挡了回去。可徒儿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句焉知非福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恐是一时搪塞之语罢。” 周毅稍加思索,这才想起昨日鲁大便提起过此事。要说这焉知非福,确是上一代院长常挂嘴边之语。长久言传身教之下,周毅和林泓才二人言语之时,便也偶有提及。 时过境迁后,再听得此语便不由得有些感慨,可周毅双眉一抖,却是从中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只见他嘴角一咧,开嗓道:“好一个焉知非福,哼,他师伯是不是还让你将此事禀告于我?” 鲁大闻言,惊讶地说道:“师尊推衍之术已然入微,徒儿佩服。” 周毅却是没好气地说道:“那黄尘峰你们便不必去了,待为师修整几日,便亲自走上一遭,至于碧环峰,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说罢,便挥了挥衣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此时,离清景峰不远的天边正有一道银芒朝着清景峰上疾驰而去。霎那间,便临近峰顶阁楼之处。院外的虹七本在来回踱步,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所惊,那嘲风剑此刻正要出鞘,可那剑芒初现,大半个剑身还藏在剑鞘之时,那道银芒却已是划破天际,降临在了他的面前。 正式林泓才携贼六前来,只见林泓才单手正按在虹七拔剑的臂膀之上,正欲出鞘的嘲风剑便被其硬生生按回了剑鞘之中。可在虹七看来,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贼六正好端端的站在林泓才的身旁,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 紧接着,虹七又想起昨日的种种,终究是没有对这位自己向来敬重的长者行礼。他甚至有些愤慨,可此时拔剑的手在他面前却显得这般无力,不知不觉间,眼眶竟是红了两分。 三人这般沉默片刻,却是虹七率先失态。只见虹七松开意图拔剑的手,竟是一拳砸向贼六的胸口,更是犹如一声惊雷般吼道:“你装什么死?” 林泓才有些愕然,他向来深居简出,自然对这两位后辈鲜有了解,知之不深。可下一秒,虹七却是双眼一横,将目光投向了林泓才。只见那对丹凤眼中满是恨意,随后更是怒不可遏地说道:“别以为你身上有些小毛病便能这般任性,不辞而别?如此不知礼数之事,你也干的出来?” 其中指桑骂槐之意早已毕露无遗,林泓才又哪能不知道虹七抱怨的并非贼六,而是身为师伯的自己。可他却并未出言反驳,而贼六也在此时,被虹七拽向了身旁。 尴尬正要蔓延之际,却是周毅从屋内走出,开口说道:“不得无礼!”紧接着又面朝林泓才说道:“师兄亲至,师弟有失远迎,还望师兄恕罪。” 虹七似有些不满,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周毅打断道:“你们三个,还不速速退下!”说罢,便被鲁大架起了身子,不情愿地朝着山下行去。反观一旁的贼六,步子却是极缓,行至远处,更是时不时朝着林泓才这边望来,嘴唇轻启不知说了些什么。 林泓才看在眼里,忙向身旁周毅问道:“他说了什么?” 周毅却是不答,只是干笑两声将其引入了屋内。 林泓才看着眼前的茶几,却并无饮用的打算。单手摩挲着杯沿处,开口说道:“你明知我来了,却没有即刻现身。是否是同那小七一般对我心怀恨意?莫不是也要像那年轻人一般过一番嘴瘾不成?” 话音刚落,二人对视片刻,继而却是相视一笑。玩笑过后,林泓才嘴角却是泛起肉眼可见的苦涩。周毅见此,却是轻笑着说道:“爱之深情之切,看来师兄对老六尚是满意呐。” 林泓才皱了皱眉,疑惑地说道:“照你这话,你本就有将此子过继于我的打算。既然如此,当年何不将其直接引至我冲天峰来?若是这般,也就不会有今日这番尴尬了。” 周毅却是饮了一口茶水,沉吟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事出有因呐” “方才我一时失言,你也莫要在意。师兄并无责怪之意,你所虑之事,这一日探查过后我也有些眉目。无论如何,此事让师弟你有心了。”自知理亏的林泓才赶忙委婉的请了句罪。 “唉,师兄说的哪里的话,师弟我也不是那般年轻气盛了。你我本师出同门,这衣钵传承之事哪能让你一力承担。却是不知老六那一身旧疾,师兄你如何看待?”周毅摆了摆说道。 “呵呵,岁月不饶人啊,师弟竟也在这年岁之中趋于沉稳,可叹,可叹呐。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六那一身旧疾虽是根深蒂固,驱除不易。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啊,至少保其性命无忧也并非难事。是师弟之才,也不会一筹莫展。想必是还有其余弊处,师弟但说不妨。”林泓才悠悠说道。 周毅微微颔首,说道:“是啊,当年我轻视此疾,错以为单凭一己之力便能助其痊愈。却万万没有想到,其根之深,蒂之固,世间罕有啊!这些年来,我也只得堪堪保其性命。痊愈之说,却是不得寸进。除此之外,此疾已然伤及心神,平日之中老六他更是口不能言,以至于难尽人事。如此之人,实在难以置于院长之位。几番纠结权衡之下,我便自行收入门内,以待日后机缘。” 林泓才面色随着周毅所言变之又变,最后空叹一声道:“天意难违啊!”言罢,一对杏目已然紧闭,悲情已然溢于言表。 周毅正欲饮茶,听得此言,双臂却是悬于空中,启唇道:“师兄可还记得焉知非福一说?师傅曾言,行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未尽致,莫要多言。时至今日,我方才知晓其中深意啊!”说罢,便深饮一口杯中茶水。 林泓才自然听出周毅言语之中定有深意,忙开口问道:“喔?师弟若有良方,还请不吝赐教!” 周毅神色一正,说道:“还请师兄以平常心对待,此疾之烈,你我自当心知肚明。即便我有良方,也只一线生机而已。近日我确得一法,但成效如何却不敢过早定论。” 林泓才本以为周毅此话尚有下文,却又迟迟不见他再开口,这才恍惚之间哑然失笑道:“师兄我数十年来都是心无波澜,可到了真需入定之时,却是这般浮躁。献丑,献丑了啊。以师弟之才自有思虑,此事我便不再过问了,全凭师弟权衡。” 周毅却是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泓才,一脸正色地继续说道:“还请师兄恕罪,此番我是真恐师兄你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啊!既然师兄待老六这般上心,有一言我便不得不说了。老六天资之高,实属我生平仅见,单论同某种灵力的契合程度,甚至在我那逆徒之上。可如此天分,已然超脱天成之说,恐有人为啊” 周毅见林泓才迟迟不肯接过话去,便继续说道:“此疾之所以难解,全因其乃天谴呐!若是届时只是竹篮打水,我等又该作何收场呢?” 林泓才终是哀叹一声,接话道:“也罢,我等便顺势而为,自尽人事吧。我同此子亦是颇为投缘,若是日后当真有那么一天,自然再好不过,可若是事与愿违,也不妨我将其视若己出,毕竟再不济我也是他师伯啊。” 周毅见其终于放宽心来,面上渐露喜色,笑着说道:“如此甚好,师弟自当竭尽全力,无愧老六,亦让师兄无憾。” 林泓才单手搭在周毅肩上,肯定得说道:“此事便有劳师弟了。”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经置于桌上。补充道:“师弟虽通晓经书道理,但手中恐也鲜有冰灵力相关书卷术法,我观小六身手亦是多以蛮横之法,少有巧妙之技。此术便留于你处,日后定能助其一二。” 周毅见此,也不推脱,想必是同那林泓才所言一般无二。周毅单手将那书经收入怀中,却被林泓才看到了另一臂上缠满的纱布。 “咦?师弟你这手怎么了?”林泓才一脸惊异的问道。要知道这尖峰山脉之中,便属这二人实力问鼎,因此周毅被伤之事便显得异常蹊跷起来。 周毅干笑两声,有些尴尬地说道:“嗨,前两日替我那小徒弟疗伤耗去了大半灵力。未待修养便于昨日试了试蛮儿身手,这几年我本以为他境界受困,却不想我一个不留神竟也吃了一记暗亏。”说着说着,脸上却是建生笑意。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自古名师出高徒,我前日观那三位师侄,无一不是世间凤毛麟角的奇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这十数年来我本以为你仍旧因当年之事墨守成规,却不想是在苦心栽培几位师侄,倒是我小看了你啊!既然如此,何不顺从天意,让其自展身手呢?”林泓才感叹道。 “不瞒师兄,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日后院内之人再将我清景之徒同你冲天之辈相提并论,还请师兄莫要介意啊!”周毅毫不客气的说道。 林泓才闻言,却是眉头一挑,回道:“哦?我也不拿那几位成名之徒欺负于你,便是我那小徒儿雷俊贤,较那几位师侄亦是不逞多让的!”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摆手饮茶。又闲侃了片刻,林泓才便起身欲走,周毅见此,忙起身相送。 院门之外,林泓才正欲踏剑而去,身后却是传来周毅的话语:“师兄方才问我老六和你说了什么,依我之见,分明是在同你道谢。他虽心神受损,但谁待其好,他心中却是最为清楚了。” “此书经先放在我这儿,但我毕竟不具冰灵力慧根,此子由你来教导才最为合适。”周毅再次补充道。 林泓才此时心中早已暗喜不已,可却迟迟没有回过身去。片刻后,沉声说道:“哼,你若真欲偷懒,便将其带至冲天峰来吧!” 话音刚落,便化作一道银芒朝着天边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悠悠醒来 源本初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他只依稀记得师尊替其浴焰疗伤。其一身暴躁难抑的磅礴灵力顷刻间便付之东流,于此之后,他便不知世事昏睡至今。 “哗啦哗啦”。 源本初只觉得耳畔边满是逐浪之音嗡嗡作响,再加上他此时仰面朝天,后脑贴枕,躺于榻上。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酸胀无力,双眼更是重若千斤,难以睁目。 紧接着,那浪音渐止,半晌过后,源本初的双眼终于渐渐清明起来。视线之中,浮现出熟悉的宽亮屋顶,顷刻间他便知晓自己置身于清景峰顶阁楼之中。 未曾想,源本初脑中思绪稍稍回旋便引得其头昏脑胀,不得已只得再次闭目静养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逐渐夺回了身体各部位的支配权。 随着指尖的酥麻转为无感,源本初终于彻底的从不适之中解脱了出来。他尝试着去活动身体的各个部位,动作小心翼翼,活生生就像一只初生的雏鸟一般,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尊敬。 活着,可真好啊!源本初不自觉得在内心之中感叹道。他反复地活动着身体的各个关节,动作轻缓而细腻。突然,他动作微微一滞,心中想到似乎在什么地方有过类似的感觉。 他沉思良久,才回想起是在那梦境中,或是说在那回忆的最深处。当娘亲双手轻抚着他的背脊与面庞时,就是当下的这般感觉。源本初有些惆怅,手掌微微紧了紧,直到手掌下的皮肤泛红,他才回过了神来。他继续出神地望着墙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边传来两声尖锐的鹤鸣,顺着窗门回荡在屋内,他才彻底回过了神来。 源本初再次紧了紧双拳,直到其上青筋暴起,颤抖不止,更有酥麻之感升起方才作罢。他切实的感觉到了自己是存在着的,犹如新生一般。可感叹之余,却也觉察到了生命的可贵与不易。 活着,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啊! 源本初不再多想,既然身躯肢体无碍,便开始着眼于经脉灵力的勘查了。他下意识的盘膝而坐,眯眼入定。这一简单的动作在这三年之中他已重复了无数次,此刻早已熟记在心。 可内视之中的景象却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此前源本初内视躯体经络时,便有点点璀璨光芒映射其中。可这些光芒却都是纹丝不动,亮度也多是恒定,哪怕是灵力消耗殆尽之时,这些光芒也只会暗淡消逝,可其位置却是从未改变。以至于这三年下来,源本初早已对体内光芒的所在位置了如指掌,此时若是某处缺了一粒光点他也必定察觉。可当下的变化,却更是夸张。 此时映入源本初眼中之物,虽然同是光芒点点,可此时那些光点却是闪烁不断,而那些光点的位置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移动着!源本初心中顿时大惊,只见其眼帘微颤,似乎极为不相信这片景象。他屏息定睛,这般观察了良久,终于是接受了体内灵力变化的事实。 三年以来,这体内尘封不变的景象终于迎来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可他心中此时却是不知该喜或悲,平复了片刻后,只得再次观察了起来,此刻的他不想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几息过后,源本初这边便有了不得的发现。当他适应了这些有了变化的光点之后,源本初惊奇的发现,容纳光点的道道经络竟然由原本木筷般粗细膨胀至小指粗细。 源本初体内光点向来充盈,以至于他错以为体内星点只是变得闪烁移动,大小却无变化。可此刻看来,这些光点此刻仍旧充盈于经络之中,那这些光点大小显然也是随着经络一齐得以增长了。 可这一切,终归只是一番景象罢了,更不要说只是一处可见却并不可及的天地,但这些意味着什么?源本初终究有些拿捏不定。 源本初睁目醒神,此时的他心中异常清楚,只要自己大手一挥,那引火化虚之术弹指间便燃于掌中。到时候这灵力之变好坏与否,便是一目了然了。 源本初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却迟迟没有运起体内灵力。自己这三年以来,道行虽未有寸进,却也未有受损。可自己一念之后,天堂地狱却是由不得自己了,这才引得其感慨万千,一时之间犹豫不决起来。 也不知源本初这般呆立了多久,那稚嫩的手掌之中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只见那经络之中点点光芒向那手掌指尖汇去,原本的碎芒也于指尖凝作皓月光辉。终于,一道璀璨火焰于指尖之上迸发而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为了犹如凤凰涅磐般的璀璨光辉。流景扬辉,尽浮于其掌上! 源本初当下心中大惊,他自知方才自己运起的灵力若是放在以往,只能使一根手指燃起火焰,可此时映入自己眼帘的却是大半个手掌的火焰,只要自己再稍加施以灵力,那金色火焰便能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的整个手掌! 心随意动,下一刻源本初的手掌便被金色火焰包裹的密不透风,手掌的轮廓随着火焰的摆动而不停地变换着,细细观察之下,源本初发现这火焰的色泽较以往而言更为深邃,其威力似乎也是更上一层楼了。只是苦于当下自己身处室内,不好多加试探。 源本初毕竟大病初愈,体内本不多的灵力方才折腾了片刻便感到经络之中一阵空虚。此时他额间渐显虚汗,本想再多加观察一番,却也唯有作罢,一个翻掌过后,那抹金焰便凭空消逝了。 源本初粗喘了两口,这才发现门上不知何时映出了一道瘦弱的人影来。他忙小跑到门前,“嘎吱”一声轻响过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具骨瘦如柴的身躯,正是周毅佝偻着腰,倚门而立。 周毅平日中虽说总是一副小老头般的邋遢打扮,但却也掩盖不了得道高人的那份精气神来,可此时的周毅却是单手缠着纱布,另一手依靠着门柱才能堪堪立住身子,怎么看都像个迟暮将死者人。 源本初半张着嘴,似乎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他还来不及为身体之中的变化而感到高兴,便又被眼前所见抛入了低估。原来自己方才所庆幸的,都是眼前之人用性命寿元所换来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愿。 源本初的不知不觉间竟将满口坚牙咬的嘎嘎作响,眼神在瘦弱的躯体上游离着,乌发中掺杂的银色,面庞上可见的褶皱逐渐将他眼眶湿润。 一眼三年,源本初这才觉察到原来这三年以来,自己居然恬不知耻的将无量师恩当成了理所当然之事看待。他总是对大师兄在师傅面前的唯唯诺诺感到不解,此刻却是恍然大呼更是有些悔恨当初。 周毅自然也看出源本初错以为自己这惨兮兮的模样全归他一人所赐,但是面上却是风清云淡,不露一点声色来。 源本初不知是刻意而为还是一时脱力,整个身子竟是垮倒下来,双肩继而一耷,也不见其双掌撑地,就这般跪倒在了周毅的面前。只闻一声“咚”的闷响,源本初已然以头抢地,其力之重,痛之切可见一斑。紧接着,却也不见他抬起头来,只是头颅不断地颤抖着,似乎极为激动。 “徒儿不孝!师尊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浑浑噩噩三年来,今日才得以茅塞顿开。徒儿徒儿”源本初语无伦次地说着,深埋的面庞下逐渐传来哽咽之音。 偌大的房间里,唯有源本初涕泪交加之声回荡着。周毅的眼神中终于荡起一抹复杂,可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位小徒弟在跟前不能自己。 良久之后,许是源本初哭累了,房间之中终于不再有抽泣之声响起。可不知为何,他却迟迟不愿抬起头来。 “为师站的有些累了,你还不速速起身扶我进屋去?”周毅望着跪倒在面前的源本初平静地开口说道。 只闻源本初喘了两口粗气,终于用双掌撑起了疲惫的身躯,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来,也未曾整理散乱的衣衫,只是朝着周毅匆忙地作了一揖,这才上前两步,扶着周毅向屋内走去。 周毅的步子格外平缓,神色亦是古井无波,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待他在椅子上坐稳,源本初又是恭敬地作了一揖,随后双眼空洞的望着地面,未有多余的动作,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周毅望着源本初良久,终于忍俊不禁地轻笑了两声,那源本初闻声后,神情微微一愣紧接着却是将头埋的更深了些。 “哼,你以为全凭你一人便能令为师这般憔悴狼狈了吗?”周毅没好气地说道。 源本初闻言却是一动不动,仿佛聋哑一般,仍旧直立于原处。 “呵,你大师兄可不同你一般窝囊!前日我治愈你之时确也耗费了些许灵气精力。这才在考察你大师兄修为之时马虎了片刻,使得此臂受创。”话音刚落,周毅便摆了摆被纱布裹紧的手臂,紧接着那纱布竟是在半空之中自行解开,犹如抽丝剥茧一般,三两息后便露出了一只尚有几处血痂未曾脱落的手臂,但看其样子离痊愈已然不远。 源本初自然也看出了周毅这只伤臂其实已无大碍,双眼之中终于恢复了些许神采,可他凝视片刻,眼神之间却是再添落寞,随即开口说道:“可这几处伤口,分明是灼烧所致。大师兄他一介体修,哪能给师傅添上这等伤狠” 周毅双眉一挑,没好气地说道:“那你是信不过为师咯?” 源本初闻言,立即神色慌张的辩道:“徒儿绝无此意!可大师兄待师尊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哪能马虎失手?还请师尊莫要欺我了,都怪我,都怪我” 周毅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终于是将鲁大初具炼魄之相一事缓缓道来。惹得源本初面色一变再变,终于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神色来。 “既然还有这等神通,真界术法,可真是千变万化,非徒儿所能揣测。”源本初一脸正色的说道。 “你大师兄本就是勤勉之人,再加上为师秘法辅佐,如此境界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本想着还要些时日,没想到啊,没想到。”周毅一脸喜色的说道。 可紧接着,他却是神情一变,正色问道:“你可知此次心神失控事出何因啊?” 源本初虽然醒来未久,但其自身本就饱读经书,更是聪慧过人。此时已然将事情缘由猜了个大半,随即便不紧不慢地答道:“徒儿自不量力,自讨苦吃罢了。” 周毅紧紧盯着源本初,无奈源本初却是低头望着地上,久久都未与其对视。良久过后,终于是周毅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那人身份,以你的心智想必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在鲁大之前,为师确实收有两位弟子,可因其铸成大错,却是被我双双逐出门去。此事,并非你一人之责,你也不必内疚,但为师有一言,却是不得不说!” 源本初终于对上了周毅的视线,作揖后说道:“请师傅赐言。” “凡界之中有这样一句俗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接济天下。在我真界之中,亦是同样受用的。实力不够时,所做之事,所言之语免得了受些限制。我辈修士,之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投身苦修。无非是不想日后的某日选择能够更多。换句话说,便是不必被迫行事。说到底,修真悟道,只图一个顺心意罢了。”周毅语重心长地说道。 “呵呵,倒是说的有些远了。我想你当时也是有所犹豫的,只不过最后并未作出最理智的选择。可现在你也看到了,你给大家添的麻烦,可一点儿也不亚于老二给你添的麻烦。孰轻孰重,日后再选择之时,可得好好思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