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兴亡录》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一章 太空劫难 无垠太空，一艘满载货物的走私船正在星辰间穿梭，引擎喷射出的蓝色正离子流在船尾划出一道细长而短暂的光弧后，很快被漆黑的孤寂掩埋。 “你知道吗？我曾经养过一只狗。”苏恒席地坐在驾驶舱一角，手与脚上分别套有一组圆环形的镣铐，电磁力作用下，两组镣铐紧紧吸在一起。“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给它起名字，它就突然死在了我面前，被人毒死的，死状很惨。”他自言自语道，“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名字，跟你有关。” “我到不介意看着我的猎物在地上痛苦挣扎，最后流血暴毙。”赛斯卡在脑海里描绘，“多么浪漫的画面，不是吗？” “你呢，你有什么后悔的事？”苏恒接着问，“比如长出第一根胡须的那天起开始后悔当个男人？又或者绑架你亲生父亲的时候后悔没给他一把舒服的椅子？” “我后悔没再给你的嘴缝上个拉锁。”赛斯卡回答，“多谢你的提醒，以后我该给猎物们再多准备个笼子，免得他们胡乱吠叫。” “那正好，你就把船舱当成你的笼子，给我解开吧。”苏恒抬起双手抱怨，“都十多天了，这玩意儿就像往我屁股里塞了个头盔一样难受。” “哦，对不起。”赛斯卡装模作样的拍了拍额头，“是我太过疏忽了。”他用指尖在驾驶座的扶手上轻轻触碰，苏恒手脚上原本两两紧贴的镣铐全部吸到了一块儿。 苏恒挣扎着倒在地上，像一头四肢被绳索捆绑住的待宰牲口，“混蛋。”他嘴角流出的唾液在冰凉的金属地板上拖出一道痕迹。 “抱歉，对于你这样的大人物只能如此，你的价格比我整艘船的货物，不，还要再加上夜姬号本身更值钱。”赛斯卡似笑非笑的解释，说完又大呼道，“凯瑟琳，我们距离南十字星门还有多远？” “导航数据缺失，请及时更新星际航行指南。”一个说着标准腔调的女声环绕在驾驶舱四角。凯瑟琳是夜姬号的ai助手，产自上个世纪地球联邦的旧货，十年前被赛斯卡从黑市淘得，一直使用至今。 “你不用再提醒我，这次回到涅墨西斯星港后，赚到的钱足够替你更新系统，还可以再买艘更大更好的船。”赛斯卡说，“老规矩，启用光学视镜，观察到目标后直接计算距离。” 十秒钟后，凯瑟琳搜寻到目标位置并且利用已知参照点坐标计算出飞船与星门之间的距离。“大约18亿公里，按目前百分之一光速的航速计算，距离目标还有160小时。” “有更快的路径吗？”赛斯卡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找个漂亮娘们喝一杯。” “这是三角定位计算出的结果，不排除有更快可能，如需精确导航数据，请及时更新星际航行指南。”凯瑟琳机械的回复。 “说了别再提醒我。”赛斯卡不耐烦的皱眉。 “可以直线穿越恒星系的边缘。”苏恒侧躺在地上，右脸贴着冰凉的地板，挤压变形的鼻头只有一边能够呼吸到空气，这让他有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光学观察表明，该星系边缘环绕有大量的离散态小天体，冒然穿越可能会遭遇意料不到的风险。”凯瑟琳给出否定的回答。 “你以前来过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赛斯卡瞧着漆黑无光的深空问。 “没有。”苏恒说。 “那你如何知道这样更快。” “直觉，再加上一点观察。”苏恒上翻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外太空。 “直觉？嘿，真是个聪明的办法，我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不用谢，只需要替我解开镣铐，再给我一杯水。” “咖啡行吗？” “不加糖。” “你还真懂的苦中作乐。”赛斯卡哼笑出来，“不过直觉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了傻子。” “还需要用到直觉吗？”苏恒反唇相讥。 “你最好还是希望我能够快些将你送到地球，我敢肯定联邦监狱会比你今后几天的处境舒服几百倍。”赛斯卡拉长脸威吓道，“凯瑟琳，从现在开始每隔半小时给他点苦头尝尝。” 六小时后，夜姬号保持巡航状态从临近恒星系的边缘掠过。赛斯卡靠在座椅上呼呼酣睡，苏恒躺在地上浑身哆嗦，镣铐发出的强电流像一根根尖刺扎进他的皮肤和内脏。 突然间，警报响起，驾驶舱被闪烁的红光映的忽明忽暗，一个长锥形的黑影出现在夜姬号身后。 “探测到飞船被进攻性武器锁定，即将转入回避模式。”凯瑟琳预警道。 “什么情况。”赛斯卡从座椅上醒过来，他擦去嘴角的唾沫，看了眼仪表，“是海盗吗？真他妈活腻了，敢在老子身上打主意。”他啐了一口，“转入手动驾驶模式。” “我建议您采用星际航行指南推荐的通用方案，发出紧急求救信号。”凯瑟琳说，“敌人的身份和意图未知，单凭夜姬号不是正确的做法。” “按我说的做。”赛斯卡自负的大吼，浓密的胡须一根根倒竖起来，“往前方的小天体聚集区前进，那儿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夜姬号的灵活性能。”他回想起十五年前火星殖民政府向地球联邦宣战的独立战争，那时他是地球赤道防卫军的王牌飞行员，在一场战斗中他驾驶攻击艇来回穿越于小行星带之内，一人击毁了十三艘舰艇，其中包括一艘重型护卫舰。 “船长，前方区域布满由岩石与冰块组成的小行星，现有速度一旦发生碰撞，夜姬号的装甲将会难以承受。” “别废话。”赛斯卡嚷道。这时，间断的警报变为了长鸣，锁定夜姬号的武器已经发射，他拉动操纵杆让飞船向左急转，刹那之后，一道绿色的粒子光矛从船身右侧划过。“瞄准敌人的舰桥，准备还击。” “遵命。”凯瑟琳说。 夜姬号打开位于顶部的弹药仓，射出一枚反物质鱼雷，这是专门用于对付大型舰船的武器。出膛的鱼雷在太空中点燃火箭助推器，朝海盗船的舰桥方向飞去。然而对方早有准备，海盗船在船体侧方抛射出几百枚干扰弹后，一个俯冲脱离了爆炸区域，鱼雷果然被干扰弹迷惑，在距离目标几万米的位置引爆。眼看反击没有命中，赛斯卡狠狠地踹了脚控制台。 “放开我，我可以帮你预估弹道。”苏恒打了个滚四脚朝天，像只失去平衡的乌龟，“我的空间结构学测试可是满分。” “也是靠直觉蒙的吗？”赛斯卡神情严肃的注视着前方，夜姬号已经进入到小行星集聚区，“不想死的话，就摘下你聪明的脑瓜堵上自己的嘴。” 警报再次长鸣，海盗船的又一发粒子光矛射来，赛斯卡操控飞船一个纵向翻滚顺利躲开。不过这次，幸运女神没再眷顾他们，未命中目标的光矛击碎了夜姬号侧前方的一颗小行星，四散的碎片被飞船迎头撞上，反而形成了一记更有效的攻击。 几声巨响，船体随即发生剧烈震动，驾驶舱突然灯火通明又立即熄灭下来，玻璃上出现了裂缝。 “警告，船舱失压！警告，船舱失压！”凯瑟琳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请立即进入生命维持系统，飞船即将开启迫降模式。” “喂，快解开我啊，赛斯卡，听到没有。”苏恒情急之下大喊。然而在逐渐流失掉空气的驾驶舱里，无论多大的声音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感觉胸口变得闷疼，残留在肺部的气体仿佛随时都会将胸腔炸出一个窟窿。他努力抬起脖子看向赛斯卡的方向，那个尖酸刻薄的老混蛋斜着头搭在肩膀上，双手垂在座椅两侧，似乎已经没有意识。 “喂，混蛋，你赶紧……。”他再次尝试，可喊出几个字便没了气力。他趴倒在地，无论多急促的呼吸都满足不了身体对氧气的。认命吧，还好没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这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飞船大部分的功能模块因为断电失效，束缚苏恒四肢的镣铐也随之失去了磁性。意识尚未完全丢失的他看到了希望，他提上最后一股劲，扶着座椅艰难的爬起身，“生命维持系统，生命维持系统在哪里？”他眼里只有这唯一的目标。 驾驶舱通往货舱的气闸门上亮起了应急指示灯，像在给迷途的苏恒指引方向。他跌跌撞撞走了过去，又拉开闸门。过道一侧有两个斜放的矩形设备，盖子已经开启，里面中空，可以躺下一个成人，它们就是每艘载人飞船都必备的生命维持舱。 苏恒欣喜若狂，他第一次发觉，劫难余生原来比一千个漂亮姑娘更能给他带来快感。他跨过气闸门，往里走，突然，飞船再次剧烈的抖动，似乎与一个质量巨大的硬东西发生了碰撞。 苏恒随即失去平衡，惯性让他快速向上移动，直到脑袋撞到过道顶部。少了电子陀螺仪维持平衡，也没了人工重力环境，奄奄一息的苏恒像一个漂浮在太空中的遗弃物，不断在坚固的四壁间上下左右翻滚。 他绝望的扬起嘴角，苟延残喘。他从不相信神，无论是古老传说里的英雄还是现代科技创造出的神话，但此刻他开始祈祷神迹能够降临在身边。就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间，他似乎又听到了凯瑟琳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美妙的声音。生命维持舱里伸出一只机械臂，抓住了他的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章 荒芜之地 苏恒的眼球开始快速转动，他在逐渐恢复意识。 头疼欲裂，这滋味比喝下大角星人用他们自己的毛发酿造的烈酒还要恶心。他的眼皮微微张开一道缝又很快闭上，重复几次后，他突然睁开眼。淡黄色的膏状液体充斥着他的视网膜，液体外的景象因为光线折射而模糊不清。他死了吗？如果没有，自己又身在何处？ “呕。”苏恒按捺不住心中的恶心感，干呕出来，残留在口中的空气变为一个个细小的气泡在他眼前浮动。他动弹不得，只感觉从鼻腔到肺泡，整个呼吸系统里仿佛有千万只爬虫在窃窃私语。 这时，生命维持舱亮起绿灯，它侦测到使用者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鼻管重新插入苏恒的呼吸道，存积在肺部和舱体里的液体开始被抽走。等不急结束，苏恒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拔掉鼻管，接着侧过身子猛烈的咳嗽，混淆在唾液里的淡黄色液体不断从他口中往外滴落。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鼻管收纳完毕后，生命维持舱的舱门开启。苏恒颤颤巍巍的摸到舱体边缘，他本打算一鼓作气从里面爬出来，无奈四肢乏力，稍不留神，整个身子沿着倾斜的表面滚落到地上。 “嘟，嘟，嘟。”船舱里的警报响起，似乎将苏恒当做了入侵者，他吃力的捂住耳朵，蜷缩在地。 “欢迎回来。”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警报随之停止。 苏恒思考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说话的是凯瑟琳。“这是在哪？”他问。 “一颗旧指南上没有标注的星球。通过与几颗脉冲星的坐标进行参照对比，初步判断该行星位于南十字座delta星的恒星系，与南十字星门相距84亿公里，与地球相距345光年。”凯瑟琳回答。 “我在里面睡了多久？”苏恒虚弱的注视着生命维持舱。 “如果你是问夜姬号上的量子时钟，两年零129天。” “什么意思？”苏恒困惑的敲打脑袋，里面像是灌满了固体凝胶，“那你觉得是多久？” “超过一千年。”凯瑟琳的回答充满了戏谑。任何人都知道，量子时钟是现有宇宙最准确的计时工具。 “你有考虑未来去当个政客吗？”他用手肘撑住地试图爬起来，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痉挛，“妈的，那堆粪便一样恶心的东西居然在我肚子里待了两年。” “理论上说只是充盈满你的呼吸系统。” “别再跟我提它。”他将一根指头伸进喉咙，希望自己吐出东西后能更舒服点。 “这是长时间处于低温状态后的正常反应。”凯瑟琳识别出了苏恒的意图，“你需要尽快补充能量。” “我们什么时候迫降的？”苏恒往货舱那头走，他之前见到过赛斯卡从那里拿出储备的食物。 “9分32秒前。夜姬号降落在星球高纬度地区的一处荒原上，周围侦测到大规模的地热能量。” “我们像只饥饿的野牛在恒星系里面乱窜了两年，最后就落到了一个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不，我刚完成大气成分的分析，该星球的大气层与地球相近，也主要由氮、氧、氩、氢和二氧化碳等构成，不过它的氧含量超过36，这是地球任何时期都没有达到过的标准。” “是吗。”苏恒找到食品储藏室，从里面拿出一盒能量膏。他看了眼，又想起了刚才鼻腔遭受到的待遇，于是重新换了包干硬的肉条。“你是想告诉我这星球也可能存在生命咯。” “因为高含氧量，它的生命或许比地球更加丰富多彩。”凯瑟琳突然说了句感性的话。 “对了，赛斯卡怎么样了？”苏恒这才想明白为什么从醒来开始就一直觉得古怪。他本该是个仓皇不安的猎物，但追捕他的猎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驾驶舱玻璃被彗星碎片击破后，失去意识的船长也被真空吸了出去。” “他死了？”苏恒内心半喜半忧。喜是因为他终于摆脱俘虏重获自由，悲的是他需要独自面对接下来的处境。 “根据联邦法律，我不能对人类的生命做出主观判断。”凯瑟琳谨慎回答。 苏恒嚼着食物走回驾驶舱，除了自己，果然空无一人。因失压而散落在地的小物件让整间舱室显得狼藉不堪，驾驶台上有小行星的碎末，前挡玻璃上有几块白色的硬斑，是自动喷射的速干泡沫填补起来的裂痕。 “从现在开始，夜姬号就归我了。”苏恒转动赛斯卡的座椅面向自己。 “根据联邦法律，你有权成为代理船长。” “不管代理还是正式的，如果你跟我一样想离开这儿回到地球，从现在开始，你都需要听从我的命令。”苏恒不客气的说，“我问你，飞船还能飞吗？” “四台离子引擎中有三台被小行星碎片击中而损坏。” “还有一台呢？” “在迫降时为了使飞船减速从而导致元件过载，现在只剩下原先30的功率。” “可以修复吗？” “货舱有备用零件，但要让引擎正常工作还缺少一样重要的材料，铱元素的同位素，铱191，它是反引力发生器产生反引力子所必不可少的催化剂。” “你的意思是需要我自己想办法？”苏恒脑子嗡的一响，他是个天生的冒险家，冒险家大多擅长制造问题，但与解决问题相比却是南辕北辙。 “不过，有个不那么悲观的消息。”凯瑟琳越来越懂得人性，“这星球的地表引力加速度只有地球的07倍，逃逸速度约为每秒68公里，只需要修复一台引擎就能满足要求。” “07倍，比火星高比金星要低。”苏恒说，“如果还是需要铱元素才能工作，一台跟四台有什么区别？” “铱虽然是稀有元素，但它常伴生在铂矿石中，而铂在自然界中存在游离态，只需要发现铂矿就有大概率找到铱。” “感谢提醒，虽然我不是只会用对称性来思考美妙的科学家，但我相信你是正确的。不过，如果你能给我一本教授如何赤手空拳掘地三丈的星球采矿手册，我会更加感激。”苏恒哭笑不得。说完，他开始在驾驶舱里来回踱步，久思无获后，他又疲惫的看向玻璃之外的世界。 黑夜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远处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不断闪动，仿佛在向飞船靠近。很快，苏恒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火光聚集到飞船之前，橘色的火焰下，是类似人的身影。这些类人生物裹着简陋的衣服，口鼻也被布条遮挡看不清样貌，从他们的行为举止判断，是一种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 苏恒有些不知所措，面对一群不知来意的客人，他感觉到由内至外最终蔓延全身的恐惧。 举着火把的人指着飞船开始大声说话，他们似乎在为眼前的未知之物争执。不多久，人群逐渐分成两派，左右而站，其中一位背着简易弓箭的男子更是不顾劝阻，刨起一块石子直径砸向了夜姬号。 “咣当。”石子砸中飞船的驾驶舱玻璃，又掉落在地。对于穿梭星际的庞然大物，小小的冲击没能引起丝毫波澜，但两派人群却为这一鲁莽的举动几乎开始拳脚相向。 苏恒稍稍放松了戒备，他感到好笑，不禁想起有一次为躲避追捕而藏在异星动物园时的情景。他偷偷往一种形态接近猴子的外星动物族群里扔了个吃完的苹果核，那群短尾猴的行为便跟现在发生的状况一般无二。 “他们在说什么？”苏恒问。其实通过肢体语言，他已经大概猜出了内容，面对从天而降的异物，感到恐惧的应该是他们。 “数据库未收纳该种语言，请及时更新星际航行指南。”凯瑟琳给出标准回答。 “我头一次发现ai程序发出的无助声比人更加性感。”苏恒调侃道，他放下肉干，吮了吮指头，“我教你一个办法，开启模糊匹配。” “他们的发音与斯基泰语相似。”凯瑟琳很快给出匹配结果，“不过语言的逻辑顺序并不一致，我需要更多的语言标本进行分析。” “扩大收音范围。”苏恒命令道，“我听人说，学一门语言要从脏话开始，瞧他们怒火熏天的模样，你应该会学的很快。” 又过去半小时，飞船外的争执还在持续，期间有人脱掉衣服身子发泄情绪，也有不少远远观望的人丢掉火把悻悻散去。 苏恒坐在座椅上，悠然自得的看着外面的一切，他有种难以言语的优越感，就像他看到动物园猴子时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荒凉平原的天际线逐渐染上了霞彩，天快亮了。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哨响，响声尖锐刺耳，引人心悸。 听到哨声的一瞬间，苏恒仿佛明白到它的含义，这是一种类似动物利他性的预警，预示着危险即将来临。 果不其然，哨响之后，原本争执不休的人群立即围拢在一起低声嘀咕。不久，位于人群中心的一人举起火把发出“呼”的一声大吼，众人齐齐应了一句之后，开始有秩序的撤离。 “怎么样？你找出他们语言的规律了吗？”苏恒用指尖敲打着座椅扶手。 “还需要时间，不过，我发现了一种更为相近的现代语言进行对比分析。” “什么语言？” “居住在新几内亚岛上的人说的一种南岛语，如果你懂的话可以节省不少学习时间。” “帕拉波，西卡奴萨。”苏恒说了句奇怪的话。 “这是大角星人语。”凯瑟琳回答，“他们图形化的表达方式对我的分析没有任何帮助。” “我知道。”苏恒凑近驾驶舱玻璃，仔细观察向回走的人群，“你所谓的现代语言就是几个太平洋土著围在火堆前为求爱发明的大呼小叫，你觉得我会懂吗？”他吐槽完，突然想到一件事，又连忙说，“先不急破解语言，马上扫描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形生物。” 几秒钟后，驾驶台开始投影出全息图像，苏恒回身坐上座椅。随着扫描的进行，影像中生物的物理形态逐渐丰满，一些简单的生理指标也显示在一旁。 “初步检测表明，他们几乎与人类有着相同的生物特征。”凯瑟琳说，“脑容量、骨骼肌、循环系统、免疫系统，甚至生殖方式也相似。” “看出来了。”苏恒对着全息影像点头。 “不过也有特别之处。” “身高吗？”苏恒读到屏幕上的数据，192厘米，但此人在人群里只能算作中等个头。 “不止体型修长，他们的脊柱也异常发达，中枢神经的灵敏程度远超人类，几乎相当于另一个大脑。” “你的意思是他们有两个大脑？”苏恒顿时来了精神，除了胚胎阶段就产生的连体畸形，他还从未见过能两个大脑同时思考的智慧生物。 “这种特殊情况地球上也有，不过只出现在一些爬行动物身上，即便切掉它们的头，依靠脊椎里的神经块也能再存活一段时间。” “没了头也能存活，有意思，也不知道他们过不过万圣节，哈哈。”苏恒为自己的冷笑话勉强笑了几声，不过他自以为是的幽默并没有得来凯瑟琳的共鸣，他只好无趣的收起笑容又挠了挠头发。 就在这时，苏恒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声音，“去吧。”这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说话的人就在他耳边。 “你听到有人说话吗？”苏恒警觉的回头，然而除了他自己，船舱里依旧空空无人。 “去吧。”同样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蜗。 “你真的没听见？”苏恒疑惑的问，“他在说——去吧。” “我正监听着所有波段的声音，没有人用地球语说过。”凯瑟琳确定的回答。 苏恒从座椅上站起来，又扶住舱壁思索了几分钟，虽然他深知在陌生环境里冒然行动危险异常，但他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冲动。“放下舷梯，我要跟上去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三章 死亡枯树 苏恒在货舱角落找到了一个箱子，是赛斯卡贩往地球的走私货，箱子正面印有昴星团人的文字——轻型仿生防护装甲。装甲由复合材料制成，穿上之后与皮肤融为一体，形成坚不可摧的保护壳。换上装甲后，仿生皮肤迅速适配体型，将他从头至尾包裹的密不透风，他感觉自己腰宽体壮了不少。 临行前苏恒将多用途通讯手环戴在右手腕上，手环除了通讯功能之外，还能短暂的释放高能电脉冲和磁力护盾，用于野外环境自保，他觉得对于刀耕火种的原始人来说，这些措施已经足够。 “开启夜姬号的光学迷彩，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苏恒走到飞船中部，从离地两米高的舷梯上直接跳了下去。落地后他又意犹未尽的蹦达了几次，这轻盈的感觉果然跟在火星上相似。他小心翼翼吸了口空气，刺鼻的味道。 黎明时分的天空能见到三个月亮，一红、一黄、一白。对于行星而言，多颗卫星的情况并不罕见，地球反而是特例。三个月亮中，位于东北方向的黄月最小，同样位于东侧但更接近天穹中央的白月与地球的月亮大小相当，个头最大的要数红色月亮，此时它已经西沉到了地平线上。 观察完天空后他又看了眼四周，荒凉秃颓、死气沉沉，黄土色的地面因为干涸而龟裂出大小不等的裂缝。裂缝里不断有形似水蒸气的白雾状气体向上升腾，凯瑟琳报告的地热能量或许就来源于这些裂缝的下方。 一阵风吹过，卷起层层黄沙，他突然有种遗忘在异国他乡的悲凉。 被红月染的透红的地平线尽头，有棵枯死的参天大树，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像是一座求生者的孤岛。地壳运动让曾经的绿洲被风沙吞噬，只有这棵扎根在地底深处的古树挺了过来。大树粗壮的枝干上挂着许多长条形的布袋，风沙中，布袋如同钟摆左右摇晃。 那些因为哨响而散去的人群正朝大树方向靠拢，苏恒也跟了上去。 路边有个不及半米的石堆，由一块块大小相当的石片垒砌而成，石堆上压着一片迎风飘舞的破布。苏恒拾走最上面的石块，抓起破布举到眼前，破布肮脏不堪，臭气熏天。他将破布贴近自己的外衣，这种地球上最常见的衣物由拟态面料制成，可以模拟出任何颜色和质感，于是乎他也变为了同原始人一样的衣饰。 越接近大树，有人生活的痕迹越加明显。破碎的陶罐，倒掉的木篱笆，还有人畜的粪便，苏恒这才发现，眼前哪里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分明就是一个百人规模的村落。 村落环绕大树而建，搭有许多矮棚子，像是人的住所。这些不起眼的棚子由人字形框架作为支撑，两侧倾斜的面上压着干草和泥土的混合物，既是屋顶又充当墙壁，远远看去，仿佛跟大地融为了一体。矮棚子前还有石块搭成的炉灶和随意堆放的杂物。 苏恒扯起破布将脸也整个盖住，只露出两只眼睛。他朝大树靠近，此时树下已经围拢了几乎整村的人。 “此女侮蔑圣灵，信奉邪神，并且公然传播异教邪说。”说话的是一名戴毡帽的男子，帽子顶上有根细长的羽毛。他身前跪着一名裸露后背的女子，身后立有两名腰肥体壮的同伴。“你们虽是异国遗民，但此地早已是奥林汗国的国土，身在我国，无论何人都该遵循奥林大帝定下的律法，都该颂扬万物之神的美德。” 三名男子留着同样浓密的胡须，头发短而自然卷曲，他们身穿黑色的上衣和马裤，栓在一旁的马匹额头上佩戴有代表圣灵的徽章。 “尊敬的审判官，这中间一定有所误会。”一名叫墨脱的老者说道，他是村长，“阿达妮丝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目不识丁，又怎么会侮蔑圣灵呢？一定是狡诈的雪岭人在散播谎言，他们一直都在试图激化我们黑潮人同其它各民族的矛盾。” 苏恒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肤色饥黄的脸上满是尘土，没有衣袖的左肩露出一块渗血的伤疤，不知为何，悲哀的境遇让他生出一种同情感。 这时，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从后面过来，抓住苏恒的裤腿，又冲他“咯咯”的大笑，似乎察觉出他是村落之外的异邦人。苏恒不知所措的摸了摸小孩的头，赶忙退到人群最外围，又往另一头人更少的位置移动，万幸的是没人在意孩子的笑声。 走过一段距离，一个挂在树干上的布袋引起了他的好奇，这些布袋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他顺势停下来，正准备伸手去触碰，突然闻到了一股腐肉的恶臭。他凑到跟前才发现，恶臭来自布袋，上面爬满食腐的昆虫，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布袋根本不是他早前猜想的来自某种祈福仪式，而是一具捆绑起来的用破布包裹的尸体，没有头的尸体。 整棵树上挂满了人的尸体。 “是不是故意栽赃一问便知。”戴毡帽的审判官又说道，“圣灵宽宏，他会原谅所有误入歧途的子民。我问你，你回答。”他对身前的女子说，“如果你能诚心悔过，今天便宽恕你和你的族人。” “我是村长，我能代表族人替她回答。”墨脱村长征求审判官的同意。 “不，需要她自己回答。”戴毡帽的审判官说，“请你告诉我，全宇宙唯一的真神是谁？” “呵。”阿达妮丝冷笑了一声，想也不想便回答道，“神怎么可能是唯一的，大自然的每一样恩赐都由一位神来掌管。火焰之神给了我们光明，丰收之神给了我们食物，智慧之神给了我们灵魂。而你们所谓的真神苏瑟玛带给我们的只有饥荒和死亡。” “大胆，你怎么可以直呼圣灵的名讳。”戴毡帽的审判官大惊失色。 立于他身后的两名同伴开始默诵祷文祈求原谅，“不可直呼圣灵名讳，不可直视圣灵面容，不可直求圣灵舍予，万能的真神在上，请原谅异教徒的无知与愚蠢……。” “他根本不是神，只是以神为名的杀戮狂。”阿达妮丝疯癫大笑。 墨脱村长听着阿达妮丝的话不断摇头，几名愤愤不平的男子捏紧拳头想要出手帮忙，他们冲动的举动很快又被身边的家人制止下来。人群中还有小孩的哭声。 “砍掉她的头颅，她已经被恶魔附身无药可救了。”戴毡帽的审判官后退两步，指着阿达妮丝大喊。 收到命令后，另一名审判官走到阿达妮丝身边，双手举高早已准备好的弯刀。阿达妮丝回头看了眼即将夺取性命的凶器，眼光凌厉，毫无惧色，她坚信伟大的智慧之神朱利斯一定会将她的灵魂招入白月上的圣殿。 黎明的第一道阳光照上树冠，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围观的人们纷纷低头，不忍直视接下来残忍的画面。年幼的孩子也被各自的母亲带离开去。 阳光照上苏恒侧脸，让一直冷眼旁观的他更加头晕目眩，这种糟糕的体验从他见到树上的尸体就开始出现，他感觉自己像是吸入了一种有致幻效果的气体。很快，他皮肤变得滚烫，意识也变得大胆放任。他抬着几乎轻到没了知觉的双腿往前靠，当他看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弯刀挥舞到半空又劈砍下去时，他发出了让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大吼，“住手。” 每一双眼睛都看向这个奇怪装扮的人，他们不懂这句话语中的含义。“他，他是雪岭人。”人群中有人说道。听到这肯定的语气，不明所以的人群迅速后退，只留下苏恒独自站在中央。 “不对，他不是雪岭人，说的也不是雪岭语。”墨脱村长见多识广，他年轻时曾与一名雪岭武士有过生死搏斗。 “大人，该怎么办？”刀口已经触到阿达妮丝脖颈的审判官放下刀，询问一旁戴毡帽的长官。 “继续执行。雪岭与黑潮两族的仇恨留给他们自己解决。” 跪在地上的阿达妮丝又抬头看了眼苏恒，她微微张合的嘴不断喃喃自语同样的话，“为信仰而生，为众神而死。” 致幻的效果还在持续，女子宁死不从的气概让苏恒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爱人，那时他落魄亡命，救下他的女人却被诠释正义的法律送上了断头台。 “放开她。”苏恒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他朝女子飞奔过去，试图阻止这非人性的杀戮。他头脑越是发热，双腿越是无力，跑出几步后，“噗”的一声失去平衡扑倒在地。 “动手，还在等什么，圣灵会褒奖你的。”戴毡帽的审判官用奥林语催促道。 行刑的审判官点了点头，再次挥起弯刀，刀刃反射出阳光，金灿夺目，有如万物之神苏瑟玛亲自降临凡间，要夺走离经叛道之人的希望。 情急之下，苏恒想起了戴在手上的手环。他用左手手肘支撑起身子，抬起右手手腕对准举刀的审判官。 电光火石间，一道光亮闪过，目睹这神迹的人甚至都来不及眨眼。 审判官被电脉冲击中，四肢麻痹，身体如同触电般不断颤抖，几秒过后，他松开手中的刀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人群中随即发出骚动与惊呼，也有人因为恐惧而跪在地上祈求神的宽恕。逃脱一死的阿达妮丝埋头轻吻身前的土地，她相信是众神显灵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剩下的两名审判官同时拔出腰间的短刀扑向苏恒，他们是圣灵教的特使，是圣灵在凡间的传令者，他们决不允许自己神圣的使命受到侵犯。 “年轻人，小心。”墨脱村长提醒道。之后，他又用眼神向自己身边的几个壮年示意，等到时机合适所有人就一拥而上将三名审判官制住。 苏恒半蹲在地上，左手撑住大腿，准备重新站起身。戴毡帽的审判官抓住时机，挥舞刀刃砍向苏恒额头。刀刃带着脚下激起的尘埃，如同一场狂风暴雨，呼啸而至。 苏恒下意识的抬起右臂护在眼前，短刀如风袭来，砍中他的手臂，锋利的刀刃对上复合材料的装甲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就像之前黑潮人手中的石子击中飞船坚固的外壳一般，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回过神来的苏恒立即翻转手腕，对准戴毡帽的审判官又是一发电脉冲，亮光一闪，正中目标。审判官眼球上翻，后仰倒地，他的胡须与毡帽上的羽毛也因为静电倒竖起来。之后，苏恒又如法炮制，最后一名审判官也没能逃过厄运。 墨脱村长使过眼神，准备就绪的壮年男子一拥而上。而苏恒再也支持不住，双眼一黑倒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四章 黑潮遗民 多功能通讯手环在持续震动，来自凯瑟琳的呼叫。 苏恒猛然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漆黑。他警觉的向身体两侧摸索，地上铺着的草垛潮湿但很温暖，脚趾方向有一缕光照了进来。他试图坐起来，刚抬起脖子，额头便撞上低矮的屋顶，碎草屑与土块唰唰落了满身。 他不得已重新躺下，感觉脑袋还是像填入了夸克奇异物质一样沉重，“我在哪？”他对着通讯手环问。 “距离飞船32公里，目标参照物是棵大树。”凯瑟琳久违的声音传入苏恒的耳蜗。 苏恒立即明白过来，“不只有大树，还有个村子。”他伸手摸了摸撞到头的屋顶，果然是之前所见的矮棚子。 “您已经离开四个小时，需要我做什么吗？” “四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从传回来的生理指标判断，你可能是因为吸入了一种色胺类气体进而导致中毒反应。” “我中毒了？”苏恒感到不可思议。 “我在地表裂缝冒出的白色雾气中检测到了这种物质的存在，它会麻痹人的神经和肌肉，产生幻觉。” 幻觉？苏恒又想起自己见到爱人被送上刑场时的情景，难怪那些原始人会用布条遮住口鼻，他们是为了防护毒气。 “还有一件事。”凯瑟琳继续说，“当地人的语言已经基本破解，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将数据上载到您的神经元芯片里。” “你知道神经元芯片？” “您曾经试图用芯片入侵夜姬号的控制系统。”凯瑟琳回答。 “哎，算了，上载吧，我授予你权限。”苏恒不想狡辩，说着，埋在他后颈皮下组织的芯片接收到了夜姬号传来的语言数据，“我很快回来，你继续保持戒备。” 苏恒翻转身趴在草垛上，又倒退着爬了出去。重见天日后，他跪在地上准备深呼吸，刚努起鼻头就想起凯瑟琳所说的毒气，于是放下架势小心翼翼的吸了口。 “他出来了，怪人出来了。”一个正在矮棚子外跟一群家禽玩耍的小孩喊道。 天已过响午，橘红的烈日正当头顶，烤的大地苦不堪言。苏恒恍惚了几秒，眼睛才完全适应白天的亮度，他迅速扫了眼四下。 不远的空地上有许多干活的妇女，她们并排而坐，埋头不语。有的人用双手不断从晒干的树皮上捋下纤维，又缠绕成线团放在脚下的篮子里。有的人用石片将一种巨大的植物块茎切成小块，接着放入陶罐用木棍捣碎。累了，她们便抬头看看正在身边玩耍的孩子，然后露出满足的微笑。 听到小孩的大叫，妇女们向苏恒投来了怪异的目光。几年来习惯了东躲西藏，此时突然暴露在公众场合，他有些无所适从，他甚至对自己离开飞船的大胆决定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阿达妮丝朝苏恒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圆鼓鼓的东西，身后还藏着两个羞涩的孩子。苏恒同阿达妮丝对视了一眼，自己185厘米的个头，她竟然跟自己一般高度。 “你没事了吧？”阿达妮丝温柔的声音，她鼻梁跟颧骨上布满棕褐色的雀斑，裸露的左肩上有块未愈合的伤疤，苏恒很快认出来，她就是之前跪在地上的女人。“你是从幽雾泽过来的吧，那边的瘴气厉害着呢，村里的男人们也不敢在那种地方待太久。” 苏恒听懂了阿达妮丝所说的黑潮语，不过他没有立即回答，完全不同的两种交流方式总是需要一点点时间适应。 “哦，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阿达妮丝，感谢你的帮助。”阿达妮丝红着脸说。她今年刚满二十，正当青春年华，不过同所有黑潮族的妇女一样，风吹日晒的劳作让她的模样看起来比年纪苍老了许多。“这个果子给你，你尝尝，很甜的。”她递过来手中的东西，是个浑身长满疙瘩的墨绿色果实。 苏恒接过果实，“谢谢。”这是他说的第一句黑潮语。他把果实捧在手中，犹豫着要不要礼貌的吃一口，捏了捏之后发现果皮硬的像是只刺猬，又开始犯难到底该如何下嘴。 藏在阿达妮丝身后的两个孩子露出一对小眼睛，馋溜溜的望着苏恒手中的果子，张开的小口里不断发出“吧嗒”的声响。 小孩的嘴馋让阿达妮丝有些不好意思，她一手抓住一个孩子的胳膊将他们拽到自己身前，“他们是我的两个孩子。”她指着左边的大儿子说，“这是哥哥，叫乌鲁克。”接着又指向右边的小儿子，“旁边的是弟弟，叫乌尔。” “给你们。”苏恒将果实递到乌鲁克的面前。 乌鲁克呆站在原地不敢接受，乌尔倒是不客气的抢过果实撒腿就往大树方向跑。瞧见自己弟弟的无礼，乌鲁克气愤的追了上去。 “小孩子，没关系。”苏恒对着尴尬的阿达妮丝说。之后，他随着两个孩子的身影看向大树，树下聚集了许多成年男性，他们手中握着犁土或是狩猎的工具，个个神情严峻，如临大敌。早前飞扬跋扈的三个圣灵教审判官，被绳索捆绑在一起跪在人群中央，显得落魄异常。 “男人们的事，女人只能远远的看着。”阿达妮丝似乎猜到了苏恒接下来想要问什么，“我也说不出什么，还是你自己过去吧。” 苏恒点点头作为同阿达妮丝的告别，接着朝树下走去，他听到了男人们的争执声。 “砍掉他们的头，也让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 “不行，不能杀他们，他们是审判官，是神的特使，杀了他们会触怒神明的。” “神的特使？哪位神？苏瑟玛那个伪神吗？真是可笑，他不过是一头成了精的野牛，这样的畜生你也害怕？” “你们冷静，现在不是触怒神的问题。如果杀了奥林人任命的官员，他们就有借口动武，难道大家愿意见到全村人都命丧黄泉吗？” “不杀难道放了吗？他们一样会带人回来的。” “让他们把那女人也带走，不能让她一个人牵累到全村。” “不行，阿达妮丝的丈夫是为了替全村人寻找水源才牺牲的，他是大家的好兄弟。” “是你还有其他想法吧？我看你偷偷进了她的帐子。” “先别说那些没用的，大家商量，是杀还是放？” “杀，不敢动手我来，黑潮人从来都不惧怕奥林蛮子。” “……” 黑潮族男人们争论不休的场面，苏恒倍感眼熟。成为阶下囚的三名审判官埋头合眼，虔诚祷告，仿佛置身事外，他们的马依旧栓在大树旁的木桩上，显得焦躁不安。 见到苏恒走近，墨脱村长离开人群迎了上来，在他眼中，这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或许会是全村的希望。 “孩子，你没事了吧。”墨脱村长开口，露出发黑的牙齿，“我叫墨脱，是这儿的村长。”他洪亮的嗓音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 “好多了。”苏恒摸了摸额头。他仔细打量眼前的老者，高挑消瘦的身形，垂到胸口的长须，还有不太利索的动作，是在夜姬号前高举火把带领大家离开的人。 “看你并不适应本地的水土，你是外乡人吧，不知来自哪里？”墨脱村长问。 苏恒本想说出“地球”两个字，思虑片刻还是换了个模糊的回答，“很远的地方。”他刻意压低声音。 墨脱村长听完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说道，“是来自东方国度吗？”他曾听来往的商贩说过，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异族建立的帝国，富庶强大，风土人情与西方诸国大不一样，因为盛产琥珀这种昂贵的奢侈品，又被称作琥珀帝国。 “比东方更为遥远。”苏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天空，阳光刺眼夺目。 墨脱老者没再追问下去，来自上天，或许是众神的使者。“早上的事我代表全村感谢你，可惜我们生活贫苦，也凑不出像样的谢礼。”他看向一旁两个争抢果子的孩子，又看了看另一头的阿达妮丝，面露遗憾。 “谢礼就不用了，你知道附近哪有铂矿吗？”苏恒这才想起了自己面临的困境。 “铂？”墨脱村长对来自地球的化学名词感到困惑。 “也可能你们不叫铂，不管叫什么吧，就是一种银白光泽的，密度很高的重金属。”苏恒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比划。 “银白色的光泽，是白银吗？” “不是白银，是铂，不过跟银很像，只是原子量更大，不，你就理解为同样的大小掂起来更沉。” 墨脱村长还是摇头，村子里连铁器都少有，更不提如同白银一样珍贵的金属。“我知道此地向西三百里有个叫浣石城的地方，出产一种特别的矿石，或许那儿有你想找的东西。” “1里是多长？”苏恒问。虽然同为里，但他知道这是翻译问题，黑潮人的度量单位与地球通用的标准一定存在很大差异。 “1里多长？”墨脱村长疑惑的吹了吹胡子，“哦，是这样的。”他张开已经无法完全伸直的双臂，“我们将特洛娜树的树叶长度定为1尺，10尺为1丈，10丈即为1里。”短短几秒，他的手已经支持不住开始发抖。 “嗯，明白了。”苏恒赶忙回应。他知道上古时代的地球也曾用农作物甚至是国王身体的某样器官来制定度量衡。想想也无所谓，对于夜姬号来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正在这时，又响起一声尖利渗人的哨声，来自墨脱村长面对的南方，那儿有座不高的山头。负责前哨的桑杰一边挥舞手中的黑巾一边从山头往下急奔。 黑巾代表奥林人，墨脱村长脸色一沉，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之快。听到哨声的黑潮族男人们拖着三名审判官聚拢过来，苏恒站在他们中间，像马戏团里被一群雄狮所包围的侏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五章 奥林铁骑 “来了，奥林人来了。”桑杰气喘吁吁的擦下脸上的汗。 “你看清楚了吗？真的是奥林人？”一个手持长矛，胸口挂着兽牙项链的男子问，他叫亚瑟，是黑潮村狩猎团的团长。 “漫天的黄沙，还有隐隐的马蹄声，一定是他们。” “来了多少人？” “从扬起的风沙判断，至少有两百。” “这才短短半天，他们怎么出动的如此之快？”盖坦看了眼脚边的三名审判官，他是狩猎团的长弓手，箭法出众，“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平齐，是平齐。”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早上他说去取水，就再也没见他回来。” “那个混小子。”亚瑟咬牙切齿的捏紧拳头，平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性格孤僻，与村里的大部分男子都有过摩擦。 “听说告密者会得到圣灵教十枚罗尔金币的奖赏，够那叛徒挥霍一阵了。”又有人愤愤不平道。 “大家别再猜测了。”墨脱村长冷静的说，“不管有没有叛徒，现在我们都需要团结一致。桑杰你继续去山头观察敌人的动向。”他指挥道，“迪米，你带着妇女跟儿童往幽雾泽走，如果那颗飞星真的是火神萨拉贡的神谕，一定会护佑我们的族人。”他说完，开始猛烈的咳嗽。 苏恒听在耳中，感到好笑，他本想告诉墨脱村长，他们眼中的飞星只不过是一艘迫降在此地的飞船，那位降下神谕并且将会护佑他们的神明只是一位已经丧命太空的自大狂。不过，当他看到闪烁在老者眼中的希望时，又打消了这种念头。人之所以会有信仰，不正是在面临绝望时，能够获得心灵的慰藉吗？ “大家放下手中的活跟我走。”迪米接到命令后开始大声招呼村子里的妇女，“除了自己的孩子什么东西也别带，记得用布条盖住嘴巴跟鼻子。” “亚瑟，你让大家准备好迎敌吧。”墨脱村长咳完后，嗓音明显沙哑了不少，“愿众神保佑我们。” “大家拿好武器，列队。”亚瑟高喊。 “年轻人，你赶紧走吧。”墨脱村长又转过来对苏恒说，“你不是我们村的人，不用陪我们送死。” “奥林人真的那么残忍吗？”苏恒问。 “你是外乡人，有所不知，我们抓了审判官，必然会触怒圣灵教，对于亵渎圣灵的异教徒，他们从来不会选择宽恕。奥林人天生好斗，他们的重甲骑兵装备精良，勇猛无双，曾经强及一时的萨卡诺亚帝国就是败在这些铁骑之下的。” “我可以帮你们。”苏恒心有愧疚的说，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鲁莽行事，也不会闯下现在的大祸。 “你帮的已经够多了，孩子。我们黑潮人虽然被赶离了大海，但也绝不会被这黄沙吞噬。”墨脱村长抬起头看了眼天空，“三位月神不会放弃他们的信徒的。” “你听我解释，别感觉奇怪。”苏恒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你们以为的飞星……。”不过他的话随即被打断。 “老村长。”亚瑟指着远处山头桑杰的旗语说，“他们来了。” 墨脱村长点了点，合上眼暗暗祈祷。 “奥林蛮子的铁骑就在前方，但我们同样坚不可摧。”亚瑟握紧长矛，发出动员的大吼，“我们黑潮人是……。” “大海的子民。”众人回应。 “我们倒下的地方只会是……。” “泱泱大海。” 重复喊过几遍后，奥林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越过了山头。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头全副武装的犀牛，奥林人称之为雷霆兽，牛的前额上长着一根粗壮的独角，据说发怒时角尖会放出闪电。雷霆兽的背上坐有一名披头散发、半身的百夫长，身上纹满了怪异的图案。雷霆兽之后跟有二十匹高大的北方战马，个头几乎是地球马的一倍，马匹按着由白到黑的毛色，一字排开，异常壮观。马背上的骑手也同样上身，每匹马的马尾还插有一面旗帜。 狂奔的坐骑卷起黄沙迎面袭来，见到这震颤人心的场景，不少年轻的黑潮男子面露怯色，双手发抖。同围捕荒原狮时的情形一样，亚瑟不断向这些并肩作战的兄弟高呼，以求能让他们感到鼓舞。已经走远的妇女们也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己的亲人，她们在踌躇，自己信仰一生的神真的会拯救他们吗？ 先头部队距离黑潮人的防线还有百来米时，亚瑟发出号令，大家随即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苏恒也握紧右手，比起战争的恐惧，他更有种亲眼见证历史的兴奋。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奥林人没有发起冲锋，而是偏转方向绕开了大树，他们的目标既不是黑潮人，也不是三名被绑的审判官，从他们前进的路线来看，他们想去的是幽雾泽。先头部队经过后，跟随其后的大部队也同样绕过大树下的村落，直奔幽雾泽。 “女人跟孩子。”亚瑟反应过来。 “不，是飞星。”墨脱村长一把抓住自己的长须说。 飞星？他们想要的是夜姬号？苏恒恍然明白。黑潮人把从天而降的夜姬号当作了神的恩赐，对奥林人而言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呢。 “保护女人跟孩子。”亚瑟带头冲在最前方，其余男子也大喊着跟了上去。墨脱村长同几名年迈的村民走在最后，今天已经有太多的事消磨了他的气力。 “凯瑟琳，能听到吗？”苏恒停在原地，他在呼叫夜姬号。 “是，船长。”凯瑟琳迅速回复。 “有只两百人的骑兵部队朝你的方向过去了，他们的目标是夜姬号。” “侦测到大量的生物热源，需要采取应对办法吗？”凯瑟琳问。 “先等等。”苏恒说，“过来的有很多是平民，都是妇女跟儿童。引擎现在能工作吗？”他想了个主意。 “可以支持船体提升五百米，这是现有功率最大的极限。” “足够了，保持光学迷彩升到最大高度，他们找不到或许就会放弃。” “需要来接你登船吗？” “不用，我很安全。”苏恒回答，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暴露飞船的踪迹。 白雾缭绕的幽雾泽中，迪米的尸体被抛入到一条裂缝之中，其余黑潮族的妇女和孩子被几十匹骏马围到了一起，奥林人用纯黑色的眼珠盯着她们，人堆里不断有哭声响起。 “找到了吗？”骑在雷霆兽上的百夫长问，“你们去那边，每一寸土地都不要放过。”他又指使另一队人。 “东面搜索完毕，没有找到火石。”一名马背上插着黑旗的骑手过来汇报。说完，他捂住酸涩的鼻子不断呼气。 “确定吗？仔细找过了？”百夫长不放心的朝东面看去，平坦的荒原上，除了一条条大地的伤痕，什么也没有。 骑手点头，从地表裂缝中冒出的白雾已经熏的他说不出话。 百夫长驱使胯下的雷霆兽转了半圈，对着看守黑潮妇女的部下大喝，“你们谁懂黑潮语，问问这些女人，她们的村子就在附近，一定知道什么。” 这时，又一名插着白旗的骑手过来报告，“队长，黑潮村的男人们带着武器来了。” “一群蝼蚁，让他们活着就已经是圣灵的恩典了，呸。”百夫长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周围古怪的气味呛的他难受，“带你的小队去拦住他们，如果反抗，全杀了。” “领命。”白旗骑手拍马离开。 很快，一名懂黑潮语的奥林骑手被挑选出来，他跳下马，又从马鞍上抽下弯刀插在腰上。他迈开大步朝黑潮人走，每向前走一步，成为笼中之囚的妇女们就抱着孩子往后退半步，在她们心中，奥林人被描绘为了吃人的野兽。 “你们谁知道火石在哪？”奥林骑手瞪着怒目问，“从天上落下来的，燃烧着火焰的石头。” 众人沉默。 “不会告诉你的，你是坏蛋。”乌尔藏在人群中发出稚嫩的声音。阿达妮丝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知道？”奥林骑手朝乌尔靠近，弯刀的刀刃闪着寒光，像一轮银色的新月。 “快跑。”乌鲁克大喊。为了保护弟弟，他将手里的果实砸向了骑手。 乌鲁克出格的举动让奥林骑手如临大敌，白雾产生的幻觉遮蔽了他的双眼，他立即拔出腰上的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被惊吓到的人群随即乱作一团。 “黑魔法，是女巫的幻术。”不知其中是谁意识模糊的喊了一声，所有骑手便整齐划一的拔出弯刀竖在眼前，胯下的高头大马也发出迎敌的嘶叫。在圣灵教的教义里，女巫，是最为邪恶的异教徒。 “砍掉女巫的头……。”“杀了他们，一个也别放过……。”骑手们纷纷杂杂的响起呼声。 寒光闪动，刀起刀落，护在最外围的一名妇女被活生生砍掉头颅。她应声倒地，身体却依旧在抽搐，虽然没了头，但她还不会立即死去，直到血液流干的那一刻，她才会从痛苦中解脱。紧接着，又有几名妇女成为了奥林弯刀下的冤魂。 袅袅云雾第一次被血腥味所掩盖。 另一头的黑潮族男人们见此惨状，咬破嘴唇扑向阻拦自己的白旗小队。亚瑟挥动长矛刺向马背上的敌人，盖坦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拉满长弓射中了白旗使的肩膀，他们准备殊死一搏。 烈日西照，谁也不会想到，马鸣声跟人沸声竟然和谐的交融在了一起，最后通通变为了割裂血肉的声响。黑潮男儿不仅是大海的子民，他们同样也是丈夫和父亲。 正在哀鸿遍野之时，悬停在高空的夜姬号打开腹仓降下一门武器，聚能裂解光发射器，这是赛斯卡从一名军火贩子那换来的抵押物。发射器通过强磁场将带质量的粒子束加速到接近光速，这些携带高能的粒子束击中目标后，会摧毁原子结构中的化学键，从而达到分解目标的效果。 收纳起来的矩形炮管一段一段往前展开，炮管最前端，开有数不清的蜂窝状的小孔，孔里闪出红光，发射器正在预热。 “以圣灵的名义，杀光这些没有灵魂的恶魔。”奥林百夫长高举弯刀，黑色的眼珠变得猩红。 余音未落，夜姬号的腹部同时射出两百道光束，红色的光束如同一场倾盆而下的血光剑雨刺向大地，这恢弘的场面无人曾经亲历，就连闯荡星际多年的苏恒也感到震颤与畏惧。刹那之后，裂解光束准确命中每一个奥林人的眉心，他们甚至来不及看向天空看向彼此，身体便化为尘埃，随着白雾翩翩散去。 “目标已全部消灭。”凯瑟琳回复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六章 月下葬礼 目睹敌人被火光瞬间烧成灰烬，墨脱村长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神啊，比太阳更加耀眼的萨拉贡啊，我终于见到您了。” 黑潮族的男人们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四指并拢与拇指形成45度夹角，接着双手合十在前额拼成一个三角形，之后他们凝视三角，口中默念祷词，重复念过三遍后俯身跪地，这是黑潮人信仰的三月教对众神表达感谢的礼仪。见到自己的男人为神而屈膝，黑潮族的妇女们也放下怀中的孩子，跟着做起了同样的动作。乌鲁克兄弟跪在阿达妮丝身边，一言不发，默默祈祷。 良久之后，众人起身开始清理战场。桑杰和盖坦将奥林人的战马集中到一起，至于那头桀骜不驯的雷霆兽，因为怕它额头上的独角再伤人，被盖坦用弓箭结束了生命。高大健壮的亚瑟抱起受伤的族人置于马背上，又让同伴牵着马儿往村子走。 伤者安顿完毕后，亚瑟开始清点死者，算上迪米一共十三人，五男七女还有一名儿童，他同样将血肉模糊的尸体置于剩余的马匹之上，离开前，他又从地上拾了十三把奥林人的弯刀。 趁着混乱，三名审判官偷偷割断绳索骑马逃离了黑潮村。作为旁观者的苏恒远远望向幽雾泽，思索了很久。究竟谁信仰的才是真神？就是这样一件他看来幼稚可笑的事情，却能引发如此惨烈的杀戮，更讽刺的是，那些所谓的神不过是藏在他们心中某个阴暗角落的人性罢了。 天逐渐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层从南面漂浮而来遮挡住了即将西落的太阳，一场洗净万物的暴雨正在风中酝酿。 络绎不绝的马蹄声传来，亚瑟领着驮有死者的马队回到了村子。马队来到大树前，尸体被一具具放下来，整齐的摆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粗布上。全村人都聚了上去，伤者里能走动的也不列外，这是对死者最后的送别。 在墨脱村长的带领下，男女分站左右，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诵读祷文： 啊，仁慈的死亡之神朱利斯， 你是地府之主，雕琢灵魂的巧匠。 你给了我智慧，请再聆听我的哀伤。 我不惧怕黑夜，因为死后我会被白月所照亮。 我同样不惧怕你，因为死亡是侍奉你的唯一桥梁。 请再重新赐予我生命吧，伟大的智慧之神朱利斯， 我不是畏惧死亡，我只是惧怕不能再将你的美名传颂四方。 天陡然暗了下来，风声呜呼，刮的更为强烈。 仪式结束后，拼合好的尸体被身下的粗布包裹整齐，又用麻绳掉在了树干之上。按照黑潮人的习俗，人死后需要回归大海，但在这干旱的荒漠里，一滴水也显得奢侈，所以他们只能将死者安葬在高处，期盼千里之外刮来的海风能将亲人的灵魂带回故土。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响了几声闷雷后，红色的月亮最先出现在东方。妇女们从自家棚里搬出囤积的柴火，升起一把火。男人们将受伤的马匹击晕宰杀，置于火上炙烤。亚瑟从始至终一语未发，他将收集起来的十三把奥林弯刀丢入篝火之中，又一个人远远走开。 阿达妮丝拿着一大块烤熟的马肉走了过来，“给你。”她递给苏恒。 “谢谢。”苏恒接过来。马肉厚实干硬，焦黑的肉皮上滋滋的冒着热气。 阿达妮丝在旁边找了块没有枯草的地坐下，“你会跟我们一起走吗？”她轻柔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你们要走了？”苏恒倒也不惊讶。 “对，这儿不能再留下去了。奥林人的一整只军队都消失在幽雾泽，那三个邪神的使者也趁乱逃了，他们一定会回来复仇的。”阿达妮丝明澈的眼珠彷徨不定的打着转，“村长说反正都是死里求生，倒不如带领族人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你们的家乡在哪？”苏恒看着阿达妮丝。月光下阿达妮丝修长的身形显得格外迷人。 “在大陆的南境，黑潮海的岸边，那儿原本是萨卡诺亚帝国的领土。” “萨卡诺亚帝国？是个强大的政治组织吗？”苏恒说了句让阿达妮丝半懂的话。 “嗯，萨卡诺亚帝国曾经统治了亚洛维斯大陆，不过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我爷爷讲的。”阿达妮丝伸直双腿，她的两个儿子正在篝火边嬉闹，“十九年前，崛起的奥林人击溃帝国最后的防线，一举占领了大半国土，我们黑潮人誓死抵抗入侵，最后还是被迫投降。因为惧怕我们的力量，奥林人将黑潮氏族划分为一个个小的村落，并且将我们赶到了内陆的荒漠。呵呵，我们自称大海的孩子，可我却连大海也不曾见过。”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忧伤。 苏恒被阿达妮丝的失落所感染，“你很想看大海吗？”他开始对身边这个衣不蔽体的蛮族女人有了好感。 “当然想。”阿达妮丝擦掉眼角湿润的污渍。 “很简单，你等等。”苏恒抬起右手，在手环上轻触了几次，一块屏幕亮起，开始在前方投射出大海的全息影像。“这就是大海，听，还有海浪声。”他把音量调高。 “这真的就是大海。”阿达妮丝掩盖不住兴奋，她挪动身子靠近苏恒，伸手去触摸海浪，“可为什么是蓝色的？而且摸起来很温暖。”她听村里的老者说过，大海又黑又冷。 “海水当然是蓝色的，至于为什么有温度，因为它只是一团光，不是真正的大海。”苏恒解释道。 “就像海市蜃楼吗？很久之前我曾经在大漠里看到过。”阿达妮丝想起了小时候的经历，那一次她在荒漠里迷了路，一连几天滴水未进，据说后来长辈们说，是一位月神为她指明方向救了她。 “差不多吧。”苏恒点头。 手环投出的蓝色光亮吸引到几个黑潮男子的注意，最先过来的是盖坦，他拿着他的长弓。这把样式简单的反曲弓是他用特洛娜树的树干制作而成，弓臂足有半个身子高，弓把上刻有他自己的名字。“你为什么要和这个怪人一起？跟我过去。”他弯下腰抓住阿达妮丝的胳膊。 “他不是怪人，是他救了我们。”阿达妮丝拒绝盖坦的无礼要求。自从丈夫失踪后，她就在刻意躲避盖坦，她把他当作为自己的亲哥哥，也希望盖坦有一天能明白。 “救了我们？”盖坦抹掉嘴角的马油，在肮脏的兽皮外衣上将手擦拭干净，“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引来奥林人？” “没错，如果不是火神萨拉贡显灵，村子早就被奥林人踏平了。”跟在盖坦身后的一个男子附和道。 “奥林人想要的是天上落下来的飞星，根本与他毫无关系。”阿达妮丝替苏恒辩解。 “知道你懂奥林语，所以才让你拿特产去给奥林人交换粮食，结果你却被圣灵教的人盯上。”盖坦依旧怒气难消，同胞惨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不是责怪你，是要你小心这个人。”他指着苏恒，“他一出现就惹来麻烦，那三个审判官也一定是他放走的，他们合计演了一场愿打愿挨的戏，为的就是制造借口强迫我们臣服奥林人。”他作为狩猎的主射手，思维同眼力一样敏捷。 盖坦的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这让阿达妮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看向苏恒，似乎在恳求他亲口说出真相。 谈话间，从篝火方向又过来几个男子，酒足饭饱的他们开始胡言乱语，“你们看他的相貌，跟雪岭人长的一模一样，他怎么会真心帮我们黑潮人？” “我猜是因为他身体半残，不受族人待见，所以才甘愿当奥林人的走狗。”另一个人嘲讽起苏恒的身高。 “我不是雪岭人，也不知雪岭人长什么样。”苏恒站起身，准备远离人群，黑潮人毛发里的恶臭令他有些反胃。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他一定是奥林人的奸细。”又有人喊道。 “你想去哪？”盖坦向前一步，像一堵高墙挡在苏恒身前。 “去哪是我的自由。”苏恒不屑的回答，盖坦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赛斯卡。 “自由？自由是什么意思？”“他还想要自由？他以为自己是王公贵族吗？”“一个奥林人的奴隶谈什么自由。”“……”四周响起男人们的议论声。 坐于篝火前歇息的墨脱村长叫来亚瑟，对他低语几句后，亚瑟也提着长矛走了过来。 “你想替你的主人通风报信吗？”盖坦步步紧逼。 “你是因为吸多了白雾产生幻觉，还是因为你的大脑前额叶天生就有缺陷？”苏恒踮起脚，同盖坦怒目相视，“首先我不是雪岭人，其次我也不是奥林的奸细。马肉还给你，没有佐料而且烤的太老了。”他将掰了一小块的肉塞回盖坦胸口。 这时，苏恒身后站出两个强壮的男子，在盖坦眼神示意下，他们一人钳住一只胳膊将苏恒架了起来。 “真是群蠢货。”苏恒挣扎道，黑潮人的愚昧和从众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救下整村人的命，此时却受到了罪犯一样的对待。 亚瑟走到盖坦跟前，端起矛尖横在盖坦与苏恒之间，“老村长让你放他走，他不是我们黑潮村的敌人。” “他是不是敌人，交给上天来评判吧。”盖坦握住弓把，试了试弓弦，他有意要让阿达妮丝看见苏恒狼狈乞怜的模样。说完，他数着步子往后退，走了大约五十步的距离后，他转身面向苏恒，“如果箭射不中你，我就相信你的话。” “喂，你疯了吗？这不是闹着玩的。”阿达妮丝焦急的喊道。她知道盖坦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快如猎豹都躲不过盖坦的箭矢，更何况是一个动弹不得的人。 “这支箭曾经受过朱利斯的祝福，他不仅是死亡之神，也是智慧之神，难道你认为神也疯了吗？”盖坦从箭袋里取出一支特别的箭矢，箭头由黑铁打造，坚硬锋利。他左手握住弓把，又将箭羽搭上弓弦，瞄准苏恒的心脏之后，他舒展手臂将弓弦拉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长弓鸣动，飞羽出弦，盖坦没有丝毫犹豫，脱缰的箭矢立即朝目标奔袭。 苏恒目光炯炯的盯住弓箭，他知道寻常利器伤不到复合材料的装甲，为防意外，他还是努力曲起右手手腕，展开磁力护盾，果然，箭头在距离苏恒手掌几厘米的位置静止下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抓住，悬停在空中。 “妖术，他用的是苏瑟玛的妖术。”有人喊道。 听到苏瑟玛的名字，亚瑟心中一惊，提起长矛尝试打掉悬停在空中的箭矢，不料矛头同样被磁场紧紧束缚。果真是妖术吗？他警觉的看向苏恒。 “砍掉他的头，他是魔鬼。”盖坦怒不可赦的大吼，他狰狞的神情与残暴的奥林人没有差别。 暴雨终于降了下来，狂风将大树枯败的枝条吹的沙沙作响，熊熊燃烧的篝火也冒出浓烟逐渐熄灭。对于久旱的荒漠而言，这是一场万物复苏的及时雨，但对于黑潮人来说，他们心中的魔鬼还在作祟。 桑杰握着从审判官那夺来的战利品，一把弯刀，出现在人群最前方，他是战斗的先锋，现在他也要身先士卒替族人驱赶走这个蛊惑人心的恶魔。阿达妮丝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试图冲到苏恒身边护住他，却被亚瑟一把拦下。 “凯瑟琳。”苏恒握紧拳头朝天空呼喊了一声，带着苦味的雨水落入他的口中，被手环束缚的箭矢与长矛也像失去灵魂般悄然落地。 呼喊声在肆虐的暴雨中显得微不足道，在黑潮人听来却像是一道召唤怪物的咒语。就在这时，几千米的高空突然出现一个光球，光球快速移动，像颗落入凡间的炙热恒星，白色的亮光在雨水反射下，刺眼异常。 苏恒松了口气，他确信是夜姬号听到了呼救赶来救援。很快，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罩住苏恒，就像落入漆黑大海的遇难者，被一艘大船的探照灯所照亮。短短瞬间后，白光熄灭，再无痕迹，苏恒也与白光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月，是白月。”又有人开始言语煽动，“死神朱利斯发怒了。” 不明所以的村民直到此时才恍然顿悟，他们相顾失色，无以言表，只能纷纷下跪磕头，祈求死亡之神的宽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七章 香草沼泽 亚洛维斯大陆中部，是被萨卡人称作大平原的广袤区域，那里雨水充沛、土质肥沃，尤其盛产萨卡人最钟爱的主食——薯米。每年雨季过后的初秋，熟透的薯米通过阡陌成网的水道运送到帝国各处，再被巧手的主妇们烹饪成各式美味。庆祝薯米丰收并且制作与储藏过冬的薯米食品，是千百年来萨卡人最传统的节日。 大平原往南，越过天青河，有一片荒无人迹的沼泽，因为沼泽中的水草会释放一种特殊的香味，所以理所当然有了个浪漫的名字，香草沼泽。 清晨的沼泽被浓雾掩埋，一弯绿水静静流淌至雾的尽头。水上有一座简易的木板桥，是来往大陆两端的商队为节省路程搭起来的便道，架桥用的木桩已经开始朽烂，水流冲击下，整座木桥在雾里瑟瑟颤抖。 苏恒站在木桥中央下意识抹去额头上的水珠，印象中刚被雨水浇湿的头发已经干透，粗糙不平的桥面下，河水发出潺潺的奔流声。他定了定神，视网膜上如同拼图一般的像素块才逐渐被大脑拼接起来。 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苏恒脑海中的声音反复呐喊，却谁也无法给予他答案，他只记得一道白光照射下来，那道光刺的他无法视物，明明只是闭眼睁眼的一瞬间，却感觉经历了许久。 苏恒对着通讯手环呼叫了几声，“凯瑟琳，能听到吗？凯瑟琳……。”重复几次后，依然没有得到回应，通讯频段仿佛电磁静默了一般寂哑无声。 是夜姬号将自己带到这片沼泽的？飞船此时又在何处？ 他知道许多往来星际间的货船上通常装有一种近程量子传送器，是利用量子纠缠的原理将物体分解成基本粒子，再在另一处重组，从而实现短距离传送货物，但那种技术被联邦明令禁止用于有机生物，谁也不知道传送人的后果会怎样。可如果不是，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经历的一切呢？比起神迹，他更相信是凯瑟琳无奈的办法，或许也正是这种隔空重组，才让他遗漏掉了部分记忆。 木桥另一头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影子，影子在迷雾中一点点勾勒出轮廓，是一匹黑色的骏马，马背上还坐着一个人，那人用黑灰色的斗篷包裹住头部与上身，整张脸全被斗篷的帽兜掩盖，斗篷之下，同样黑灰色的铠甲摩擦着马鞍，声音诡异而压抑。 黑斗篷骑士一手握住黑色矛尖的骑士长矛，一手抓紧缰绳，又走了几步后，他勒马停在苏恒身前。“你比我来的更早。”他朗声说。 苏恒虽然能够听懂黑潮语，但眼前这位主题乐园里才能见到的上古骑士显然说的不是，他直直看向那人藏在斗篷下双眼，没有回应。 “如果你后悔与我决斗，我会让你死的比现在更有尊严。”黑斗篷骑士把苏恒的沉默当作了胆怯，他放平右手的长矛，用矛尖指住苏恒的前额，黑铁打造的矛头上雕刻着神秘的符号。 黑斗篷骑士不友善的动作明显在表达敌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苏恒装作不知，只是用黑潮语回答。 “黑潮人？”黑斗篷骑士的声音中带着惊讶，他曾经在米拉斯城跟一位女人学过些简单的黑潮语。 苏恒点了点头没再解释，他对这星球上的民族仇恨一无所知，“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他只想赶快联络上夜姬号离开此地。 “什么地方？我更想问你。”骑士笨重的铠甲令黑斗篷骑士无法弯腰，他只能半倾着身子仔细打量马前的人，“你如果不是神谕中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首先，我不知道神谕中的人是谁，其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苏恒感觉自己的话同样愚蠢，他们一问一答，像是滑稽剧里的两个小丑。 “不，不会错的。”黑斗篷骑士仰头看向晴空，“我是被萨拉贡选中的人，是他亲口告诉我，只要能够战胜桥上的对手，就可以通过最后的试炼。” 萨拉贡？苏恒想起了篝火边黑潮村村民说的故事，萨拉贡是三颗月亮中红月的名字，也是神话中的火焰之神和战争之神。但骑士口中的试炼又是什么？与自己决斗吗？可笑的逻辑。 “神选者，拿出你的勇气吧。”黑斗篷骑士举高长矛横在胸前，“如果我的死能让你踏上觉醒之路，我不会吝啬，希望你也同样如此，你我之间注定只有一人能够走下这座木桥。” 又是觉醒，又是神选者，苏恒被黑斗篷骑士寓意不明的话弄的哭笑不得，这星球上的人都有个共同特征，对神明非同寻常的崇拜。 “黑斗篷先生，我建议你再问问那位神，请他重新核对下身份，我不是你等待的人，更不可能跟你决斗。”苏恒拒绝了骑士的要求，说完，便迅速往桥头方向走去。 “等等。”黑斗篷骑士叫住苏恒，“我说过，只有一个人能够走下这座桥。”他提高了语调。神之试炼是多少人终此一生也等不来的机会，他绝不容许失败。 “一个人吗？我可以让你先走。”苏恒停下脚步做了个手势，“相信我，你信仰的神不会把我当作与你一样的人来看待。” 苏恒的举动令黑斗篷骑士倍感不安，接受决斗对于一位骑士而言，是最为光荣的时刻，但眼前这人却不断用无礼的言行拒绝神的旨意，是扰乱人心的圈套吗？他不想再耗费时间，既然对手毫无风度，自己也不用再顾及颜面。“我会记住今天犯下的罪孽。”说罢，他用十指在前额合成三角向月神忏悔，接着重重的拍打坐骑的屁股。 木桥本就不长，蓄势待发的骏马迈开两步已经追了上去。黑斗篷骑士乘势举起长矛瞄准苏恒后背上的心脏位置，黑色的矛头如同一团阴影，又快又稳的刺了出去。 结束了？试炼就此结束了吗？他知道凡人的身躯绝不可能抵挡住雷霆万钧的冲击，但神为他挑选的对手真的如此孱弱吗？很快，从矛尖传递至手臂的麻痹让他明白过来，是自己低估了对手，长矛虽然刺中了苏恒的身体，但却连他那单薄的布衣也毫发无损。更让他难堪的是，一股无法抗拒的痛苦正源源不断蔓延至全身，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恐惧，面对压倒性力量时的恐惧。 他大喝一声，松开了象征荣耀的长矛，胯下的骏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扬起前蹄发出惊恐的嘶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八章 幽影骑士 千年之前，香草沼泽还是一块物产富饶的盆地，萨卡人的先祖就曾经在这儿繁衍生息。后来，一场天灾改变了当地的气候，流经大平原的天青河水开始逐年泛滥。肆虐的洪水涌入香草盆地，洪水冲毁了田地也冲毁了人们的家园。随着时间流逝，整个盆地都被天青河水淹没，一同淹没掉的还有文明存在的痕迹。 香草沼泽以北，与大平原的交界处，驻扎着奥林汗国南方军团的精锐。青灰色的天穹下，奥林人的军帐像一块块玷污大地的霉斑。军营外围排列着张牙舞爪的木桩，木桩斜插在土地里，削尖的一头正对敌人可能突袭的方向。木桩之间还绑有猛兽的巨齿与白骨，既能加固防御也可足以震慑人心。 “谁可以告诉我，一万人的骑兵队伍是如何败给一支不足千人的佣兵团的？”南方军团统帅萨拉曼莎站在中军军帐的沙盘前，目光如炬的扫向帐中各位将领。 “就因为是一群见财起意的雇佣兵，所以才会使用偷袭的卑劣手段。”左大将哈恩不服气的嚷道，遭受伏击的正是他的队伍。 “你比在场所有人都年长，难道还不明白战争中没有卑劣这个词吗？”萨拉曼莎不客气的说，往常她总会给这位老将军留足颜面，但这次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哈恩难堪的捋着白胡子，低头不语。其他人也左右相顾而视，不敢多言。 支撑军帐的大圆柱上依靠着一个年轻人，身上衣饰整洁而华丽，哈恩滑稽的模样令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发笑的人是奥林汗王麦格德·奥林的小儿子，巴塞特亲王，出征前，他被自己父亲任命为监军，军团里的每个人都明白汗王的意图，希望他的儿子能够早日熟悉军队里的事务。 “敌人用水草作为掩护藏在沼泽地里。”行军参事昆索替哈恩解释，他戴着奥林人传统的长羽毡帽，“等待我们的人走到半途时，他们才一拥而上将队伍截断。”说着，他拿起几个代表奥林骑兵的马形棋子，开始在沙盘上演示。 沙盘中央一片注水的区域正是这场惨败的地点，香草沼泽，昆索将马形棋子摆放在沼泽中央，一字排开。 “随着雨季来临，天青河水开始泛滥，与之关联的香草沼泽也因为水位上涨导致大部分的道路被淹没，我们的骑兵想要通过沼泽只有一条路可走。”昆索指着沙盘上的一条细线说，“就是这条由商队开辟出的行商小道。对于商人而言时间意味着财富，所以他们需要一条雨季旱季都能畅通无阻的道路。” “什么雨季旱季，你婆婆妈妈的想说什么？”粗鲁的万夫长奈弗问，“如果被老子撞见那群混蛋，管他藏在那儿，先砍掉几颗脑袋。”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凭空挥砍，结实的肌肉上鼓起树枝状的血管。 萨拉曼莎瞪了奈弗一眼，示意他听昆索说完。 “小道的宽度只够并排一人一马，对于最多十来人的商队而言已经足够，但对于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却是个极大的难题。”昆索继续说。 “有什么难的？就凭马的数量也足够把敌人踩成肉泥。”奈弗忍不住又接句。 “南方的沼泽不比北方的草原。”昆索耐心回答，“在这儿马匹稍不留神就会陷入泥潭白白送命。前面我说了，军队要想顺利通过只能借助小道，但人越多排开的队伍就越长，之前谁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发生前军已经达到后军却还没有出发的情况，敌人就是趁此时机发起的偷袭。” “呸，不敢跟爷爷正面迎战，一群胆小鬼。”哈恩趁机为自己辩解。 昆索又拿起几个代表敌人的棋子放在沼泽里围住马形棋子，放好之后接着说道，“他们藏在水里，先砍断马蹄，再对付落马的骑手，我们的战士首尾难顾，命令根本无法及时传达，只能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下次交给我，我最擅长对付躲在水里的缩头乌龟。”奈弗故意对着哈恩嬉笑，“我只需带两千步兵就能把他们全都生擒回来替老将军报仇。” “就因为太轻视敌人才导致失败。”昆索提醒道，“能够用十倍的兵力差距以少胜多，足以证明对手不是寻常人物。” “你到底是在为谁效命？”奈弗呛声道，哈恩失败后他曾经第一时间要求领兵出战，但萨拉曼莎却在昆索的建议下阻止了他的请求，“如果你想不出破敌的办法，就不要再伤自己人的士气。”说完，他又看向萨拉曼莎，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冬将军依旧面如冰霜，不怒自威。 萨拉曼莎盯着沙盘中的棋子，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是谁在指挥这支佣兵队伍？”她统领的南方军团精锐从大平原北部的霍山要塞出发，狂袭千里、势如破竹，直到临近夏荫城才终于让她遇上了一位像样的对手。 “幽影骑士。”哈恩拿起一个人形棋子摆着敌人阵中，“最近有人在夏荫城的总督府里听到过他的名字。” “幽影骑士？你确定是幽影骑士？”奈弗抓起哈恩摆放好的人形棋子，“我听说他喜欢女人胜过战争，要知道行军打仗可不是英雄救美。” “也有消息说佣兵团指挥官是英格瓦·尤瑟夫，曾经的帝国之翼。”昆索也收到了不确定的消息。 “英格瓦？……手下败将……。”萨拉曼莎回忆起往事。 “就是幽影骑士，我的人不会听错。”哈恩鼓圆眼睛回应，“据说他擅长伪装、来去无影，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也就是说他可能伪装成我们任何一个人？”奈弗反问。 “你看着我什么意思？” “你说会不会是他故意冒充你发号司令，才导致了惨败。” “冬将军，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哈恩承不承认都里外难堪，只得寻求萨拉曼莎做出公正判断。 “昆索你怎么看？”萨拉曼莎问道。 “如果是幽影骑士……也有可能……。”昆索捏住下巴沉思着，“他在月光十三骑中排名第四，关键是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如果夏荫总督重金雇佣他，对我们而言不是个好的消息。” “月光十三骑，哈哈。”奈弗大笑了几声，“那不过是异教徒虚张声势的把戏而已，三月教的守教大祭司都已经被赶到了一座孤岛之上，也没见他们信仰的神拯救出来自己的信徒。” “够了，今天就到这，大家不要妄自猜疑。”萨拉曼莎拍了拍沙盘边缘，高声道，“他们回去各自叮嘱属下，不得轻举妄动，违者军纪处理。”她特意看了眼奈弗。 这时，军帐的帷幕被人掀开，在持斧卫士的注视下，一名神色慌张的传令兵进到外厅，半跪在众位将领身前。 “报告将军。”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说，“斥候回报，在昨日两军交战过的香草沼泽发现一名骑士。” “骑士？什么样的骑士？”昆索详细问。 “骑着黑马，身披黑色的斗篷，疾驰起来像一团黑影。” “黑影？”奈弗贫瘠的想象实在难以将骑士和黑影联系起来。 “幽影骑士……。”萨拉曼莎平静的低语，她内心的惊愕远非冷酷的表情可以诠释，她曾经与幽影骑士有过面对面的交手。 “幽影骑士？果真是幽影骑士。”哈恩得意的大笑，“我说的没错吧。” “让我去会会他。”奈弗摩拳擦掌。 “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出现在沼泽？他打算去什么地方？”昆索提出疑问，如果他是夏岩同盟的军队统帅，为何要选择在两军决战时刻孤身挺入敌人的腹地？ “不管那人是不是幽影骑士都不要轻举妄动。”萨拉曼莎命令道，“派人分头追踪，弄清楚他下一步的动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九章 米拉斯城 几分钟后，传令兵再次进到军帐，这回他甚至等不急下跪行礼就将手中的纸条呈了上去。 萨拉曼莎迎上前接过纸条，随即展开。纸条上是右大将朽木檀用信鸽传回的消息，他带领的奇袭部队急行军三日，已经绕过香草沼泽从右翼往夏荫城的方向进军。萨拉曼莎读完，将纸条捏成团丢入照明用的炉火，又简单的跟大家复述了一遍。 “将军，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哈恩按捺不住脸上的喜悦，他没料到将功补过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临，“幽影骑士不在夏荫城，敌人群龙无首，朽木将军又已经与我们形成了合围之势，真是圣灵保佑，天助奥林大汗。” “你的建议也不是每条都值得我反对。”奈弗拍了把哈恩的肩膀，“冬将军，我愿意作为先锋从北面进攻夏荫城，接应右大将。” “不行，这次一定让我去，我以人头担保。”哈恩跨出一步挡在奈弗身前，“如果不能生擒夏荫总督，就砍下我的脑袋。” “那你出生的时候一定长着几百个脑袋吧。”奈弗不愿退让也迈出一步，两个魁梧的汉子就这样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夏荫总督？”巴塞特亲王在一旁小声重复，“扎卡·沙利克？” “没错，就是那个阳奉阴违的小人。”监军副使洛乌凑到巴塞特亲王的耳边说，他是巴塞特的亲信，“就因为他撕毁了夏岩同盟跟我们奥林汗国的协议，殿下您才迫不得已屈尊到这潮湿闷热的鬼地方。” 夏岩同盟位于被称作黄金海岸的鹰喙半岛上，是以夏荫城和岩湾城为首的三十多个商业城邦所组成的城市同盟，萨卡诺亚帝国后期为了维系宫廷开支，将商业特权高价卖给了同盟的各大城邦，这让它们几乎垄断了大陆南境的所有商业活动，积累起了足够铺满城中每一寸土地的黄金。萨卡诺亚帝国衰落后，这些城邦趁机脱离帝国，完全掌握了自主权，并且依靠强大的经济实力，组建佣兵团来保护自身利益。三年前，眼见奥林汗国的入侵来势汹汹，机敏的沙利克总督代表同盟与奥林汗王缔结了协议，愿意以高额贡金换取自治。但一年前，夏岩同盟却突然断了往来，拒绝再向奥林汗国纳贡，这让麦格德·奥林很是恼怒，他派出大军远征西南，发誓要将那些见利忘义的商人通通丢入铸钱的火炉中烧成灰烬。 “就因为你从小跟着我，就敢在我面前放肆了吗？”巴塞特亲王扬起眉角，“告诉你，是我恳请父亲派我来的。等这场战争结束，我让父亲封我做夏荫城的新总督，夏荫城距离萨卡诺亚最后的堡垒青焰堡不过两百里，到时候我一定是第一个坐上青焰王座的人。” “殿下真是远见。”洛乌恭维道，“只要拿到萨卡诺亚的皇冠，您就有实力跟您哥哥分庭抗礼……。” “刚教训的话你已经忘了吗？”巴塞特亲王打断洛乌，“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洛乌尴尬的笑了笑，巴塞特亲王也收起怒意，为自己的如意算盘得意不已。 军帐中的争论还在持续，哈恩和奈弗少有的站在一边，力主进军，而行军参事昆索则保持惯有的冷静，他劝告大家谨慎对待，所有一切都可能是敌人精心布下的圈套。萨拉曼莎没有着急采纳任何人的建议，她心中想着另一件事。 “殿下，要不要我去替你把这立头功的好机会拿下来？”洛乌躲在大圆柱之后，一边静观局势一边揣摩巴塞特亲王的意图。 “送死的机会让他们去争。”巴塞特亲王依旧冷眼带笑，“等到城破的那天，你给我准备好几匹快马和几个亲兵，我们直接往总督府去。” “是，我记住了。”洛乌毕恭毕敬的点头。 眼看夕阳西斜，萨拉曼莎命令持斧卫士送走各位将领，之后，军帐中总算静了下来。她回到内厅，坐在白熊皮包裹的睡榻上，这时，女侍从雅法走了进来。 “您还好吧。”雅法来到萨拉曼莎身边，半蹲行了个礼。她是一位寡妇，丈夫曾是南方军团的大将。 “凯尔·卡冯又回来了。”萨拉曼莎面无表情的说。 凯尔·卡冯是民间流传的幽影骑士的名字，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雅法花容失色，“那您跟他……，不，是我跟他的仇恨，我丈夫的仇恨是时候了结了。” “私人恩怨固然重要，不过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萨拉曼莎摸索到雅法绑在腰后的衣带，“或许这次还需要你的帮助。”她解开打成结的带子，剥去雅法夫人的长衫。 “今天不行，将军。”雅法拒绝道，“我让一位信得过的亲兵来伺候你。” “男人？”萨拉曼莎倒在睡榻上，“我有多少年没被男人碰过了……。” —————— 安达·米拉斯，传说中白月朱利斯的埋骨之地。每年三月三日，信徒都会聚集在城中举行纪念朱利斯从地狱重生的仪式，人们站到城墙或是高台之上，将羊奶和羊骨粉末混合成的白色液体从头至下浇遍全身，直到流动的液体将整座城市也浸染为白色。一天的仪式通常会从清晨持续到傍晚白月升起，人们称其为白色沐浴节。 苏恒裹紧斗篷，精疲力竭的伏在马背上，粗糙的黑铁马铠将他的耳朵磨蹭的通红。一连两天，大雨倾盆，幸亏他机灵的看上了黑斗篷骑士的战马，赶在洪水泛滥前离开，否则他不是已经淹死就是饿死在那了茫茫无际的沼泽里。人说老马识途，果真不假，昨天之前，别说骑马，他连活的马都没有见过。 进入米拉斯城，羊奶的腥味充斥着眼光所及的每个角落，泥泞不堪的街道上站着一位蒙眼的乞丐，他像一位正在布道的传教士，盘腿坐在积满水的地上高声吟唱着。 无所不知的神啊， 请告知我的罪孽， 你用冰冷的火焰炙烤我的肌肤， 你用无形的铁索鞭打我的灵魂。 我非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只是想与你并肩而坐。 无所不能的神啊， 请面对我的挑战， 我会用烈火灼烧你虚伪的灵魂， 我会用铁索割裂你恶毒的肌肤。 你乃十恶不赦的暴君， 我会将你赶下属于我的王座。 黑斗篷骑士的战马停在了一家热闹的酒馆前，它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儿熏天的酒糟味。苏恒滑下马背，又蹲地停了一会才逐渐适应不再摇晃的世界。他努起鼻子嗅了嗅，从酒馆里飘出的食物香味像一串活蹦乱跳的鱼饵诱惑非常。 酒馆的地板、墙壁还有桌椅上尽是脏兮兮的污渍，苏恒左挑右选，好不容易选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坐定后，他发觉周围的气氛变得古怪，那些进门时还被酒精绑架了的迷离眼神现在突然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是因为他裹在身上的黑斗篷吗？ 一名胖乎乎的女招待走到苏恒身前，“先生，您要喝什么吗？”她的口音带着黑潮腔，苏恒能够明白大概。 “要吃的。”苏恒揉捏着从马鞍侧囊里找到的金币，“嗯，喝的也要。” “我们这儿有你想要的一切。”女招待换成纯正的黑潮语回答。 “那我要个单人套餐。”苏恒习惯了文明世界的叫法，“不，双人份的。”他更正道。 在暴雨中行走一天远比想象的更加困难，换作地球的计时法，苏恒已经整整三天滴水未进，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饥饿的抹香鲸。 “套餐？”女招待服侍过千奇百怪的客人，却从没听过这种要求，“是把食物套在一起吃吗？比如把羊奶酪塞进掏空的面包里。”她说完，疑惑的直摇头，心想这黑斗篷客人几日不见不仅变了口音，连饮食习惯也发生了改变。 “无所谓，你塞只老鼠我也能吃下去。”苏恒有气无力的说，“只要你好心别提前告诉我。” “给他来只烤小羊羔腿，再来个蘑菇浓汤，最后要一大块薯米面包。”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她有着黑色顺直的长发，精心雕饰的五官，色彩艳丽的长裙领口半露出雪白的胸脯。不等苏恒开口，她已经风姿夭夭的靠近过来，一个扭身坐在了桌子的角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章 黑发伊琳娜 苏恒稍稍拉起斗篷帽兜的边缘瞄了眼，面前的女子虽然装扮艳俗，但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我想我能吃下一整只羊。”他礼貌的回了句。 “呵呵。”女人笑了笑，摆动起红色的鞋尖说，“我叫伊琳娜·伯妮丝·德米赫特，如果嫌麻烦的话也可以叫我伊琳娜。” “是很麻烦。”苏恒心想最省事的办法是一个字都不用叫，他不想节外生枝，此时美女显然没有美食更具诱惑，饱餐后他还需要继续找寻夜姬号。 “你一个人？”伊琳娜明知故问。苏恒进门时她便注意到了黑色的斗篷和酒馆外的马，她知道那都是凯尔·卡冯的东西。“第一次来米拉斯城？” 苏恒将头转向另一侧没有回答，只是暗暗记下了米拉斯城的地名。这时，女招待将伊琳娜点过的小羊羔腿端了上来。苏恒闻到羊肉的膻味，也顾不得挑剔，抓起羊腿便往嘴里塞。说是烤羊腿，实际是用黑烟熏制而成，咀嚼起来又冷又硬，实在不如黑潮村妇女烤肉的手艺。 苏恒咽下几口食物后，发生伊琳娜仍然坐在桌边注视着自己。他将羊腿放回盘子，缓了缓气说道，“不介意我独享吧？” 伊琳娜嘴角带笑的说，“不介意。” 苏恒自找没趣，干脆摘下帽兜，不管不顾的猛吃起来。 “你是雪岭人？说黑潮语的雪岭人？”伊琳娜看清苏恒的样貌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随便吧，当我是什么人都行。”苏恒也懒得解释，面包送来后，他又掰下一块尝了尝。 “那你可要小心了。”伊琳娜说。 “为什么？” “你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谁又会把你当作同伴呢？” “谢谢关心，我不需要。” “没人不需要帮助，即便是神也需要忠诚的信徒。” 伊琳娜的话不经意间提醒了苏恒，找到夜姬号并且离开这个星球，单靠一人之力能成功吗？不过眼下也只好如此，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其实来自几百光年外的另一个世界吧？算了，吃饱后该想想接下来的计划了。 苏恒的大餐还未吃过一半，酒馆里又进来三个人，一名奥林军官和他的两个副手，他们追踪苏恒骑马留下的线索一路寻到了酒馆。 “外面的马是谁的？”奥林军官狠狠踹开脚边的木凳。军官说完，左边的士兵又用米拉斯城通用的萨卡语重复了一遍。 酒馆里的醉鬼们充耳不闻的继续畅饮，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说来也是，选择整日整夜待在酒馆混日子的多半都是些穷困潦倒的佃农，没人有马，如果有，那也早换成了酒钱。 苏恒不懂奥林语，更不别说以晦涩难学著称的萨卡语，他坐在自己位置上不理不睬，只顾大快朵颐。 伊琳娜见苏恒面不改色，有些意外，她认识的大人物不少，但很少有人能在凶残的奥林人面前如此从容不迫。 这时，奥林军官提高声调威吓道，“包庇通缉犯是重罪，如果让我发现犯人就藏在酒馆里，你们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士兵翻译完后，酒馆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相互对视，不敢相信每日一同饮酒的朋友里会有通缉犯。 伊琳娜跳下桌子，故意拉起长裙露出修长的小腿，接着朝三个奥林人摇过去。她是米拉斯城有名的妓女，乐于挥霍财富的奥林军人是妓女们最喜欢的猎物，但这回她的目的不在于此。 “三位军爷，不知道我满不满足你们找人的要求？”她贴到奥林军官身前，用流利的奥林语说道。 奥林军官转动眼珠打量眼里这美艳的女人，一只手顺势伸进长裙，沿着伊琳娜光滑的大腿抚摸至臀部，最后重重的抓了一把。“滚开，老子现在没心情陪你风流。”他推倒伊琳娜，抽出弯刀将一张长桌劈去一角，“我最后问一遍，外面的马是谁的？” 奥林人的逞凶肆虐人所共知，酒客们见后果严重，齐刷刷将眼光投向了苏恒，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客人。 伊琳娜伏在地上提醒道，“快跑，他们是来抓你的。” 苏恒听到伊琳娜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举着光秃秃的羊腿骨，看向三个奥林人。 “马应该就是他的。”另一名士兵注意到了苏恒，他用手提醒自己的长官。 “抓住他。”奥林军官下令。 两名士兵分别拔出弯刀护在胸前，面对一名骑士，他们不敢冒然靠近。 “等等，你们在找这件斗篷的主人？能告诉我他是谁吗？”苏恒抢在士兵之前问。 他之所以会裹上黑斗篷骑士的斗篷，一是他想尽量掩饰自己突兀的衣饰，二是他希望有人认出斗篷，告诉他关于斗篷主人的来历，有了这些信息，或许他就能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传送到木桥之上。 “凯尔怎么了？”伊琳娜抓紧桌腿努力站起身。 “谁叫凯尔？斗篷的主人？”苏恒反问。 伊琳娜点头，她清楚的记得，几天前凯尔·卡冯还在自己那儿过的夜，他说他之后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办成之后答应带她一同离开米拉斯城，至于是什么事，却不肯透露。 “消失了，或许吧。”苏恒回答。 伊琳娜的双眸里写满惊愕，虽然在她见到苏恒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难以置信。凯尔去了哪？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又该如何兑现？这个举止怪异的男人跟凯尔要办的事有关吗？他来到酒馆又有什么意图？ “他说什么？”士兵问伊琳娜，他们不懂黑潮语。 “他会杀了你们。”伊琳娜冷艳一笑。 “给我上，让他尝点苦头。”奥林军官喊道。 “再等等。”苏恒又说，他猜到对方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你再告诉他们，我只是借用了马跟斗篷，不能算偷窃。”他继续让伊琳娜翻译。 “他又说什么？”士兵停下来再问。 “他会将你们一个接一个塞进马屁股里。”伊琳娜继续挑拨。 “混蛋。”奥林军官怒不可赦，他亲自挥刀走上前。奥林人养马为生，最恨人拿马当玩笑。 “喂，你说的跟我表达的真的是一个意思吗？我怎么感觉不对。”苏恒质问伊琳娜。 “奥林人从来都是如此蛮横无理。”伊琳娜解释。 “要不坐下来一起吃。”苏恒将手中的骨头放回盘子，“汤还没喝过，趁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一章 奈弗的挑战 眼见一场争端无可避免，苏恒站起身退到桌子后面。“你没事吧？”他问伊琳娜，再愚钝的人都能看出伊琳娜眼中的悲伤。 “你们一左一右别让他跑了，将军吩咐马跟人都要活的。”奥林军官摆头向部下示意。 两名士兵晃动弯刀虚张声势，接着一步一步朝苏恒逼近。 苏恒握紧拳头也不慌张，对付两个小兵绰绰有余，不过这儿毕竟是座大城，人多眼杂，他不想再因为无谓的流血引来更多注意。眼下只需吓唬吓唬这三个奥林人，趁他们寻求援助时，自己就能抓住空隙溜之大吉。 左边的士兵首先出招，他将弯刀舞的天花乱坠，却只顾防守不敢进攻。右边的士兵脑子更加灵光，他在酒馆所有人都被同伴的刀法所吸引时，蹑手蹑脚绕到了苏恒的侧面。迟疑几秒后，他发现对手没有察觉，于是一刻也不再多等，抬起刀柄就往苏恒后脑上砸去。 伊琳娜目光敏锐，当她张口想要提醒苏恒时发现已经太晚，眼看金属钝器即将命中目标，她闭上眼睛不敢直视。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没有欢呼也没有哀嚎，等到伊琳娜再次睁眼，只见握在士兵手中的弯刀仿佛被铁水浇铸在了空气中，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也纹丝不动。 “你干什么？上啊。”奥林军官以为是偷袭的士兵不敢下手，急的双眼通红。 苏恒暗自好笑，植入人体的神经元芯片除了辅助记忆外，另一功能便是增强感官，在黑潮村时只是因为疏忽大意，同样的错误他当然不会再犯。 士兵有苦难言，他憋足劲，换了个方向往后拉扯。这回，那股无形的力量倒是消失不见，但他也因为用力过猛失去平衡，踉跄退了几步后摔倒在一张桌子旁边。 酒馆里不知何人发出了笑声。 “蠢货。”奥林军官啐了一口。米拉斯城是被奥林人用武力所征服的城市，而现在征服者却在被征服者眼中沦为笑柄，这等耻辱不可接受。 奥林军官恼羞成怒的冲了上去，苏恒依然双手垂立保持镇定。只见他右手手腕微微一动，另一名士兵手中的弯刀好似一只抹了油的老鼠，“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刀背不偏不倚正中奥林军官的鼻尖。 酒馆里又有胆大包天的人竟然喝了声彩。 奥林军官两眼发黑，鼻头一阵酸楚，停了十来秒后，他抹掉鼻水，又晃了晃脑袋，这才缓过神来。失手的士兵赶忙向他解释，吃了暗亏的奥林军官反倒清醒过来，他知道一切都是眼前这矮子使得妖法。蛮攻不成，他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另一个士兵使了眼色，那名士兵便心领神会的跑出了酒馆。 “我们快走，他去叫救兵了。”伊琳娜猜到了士兵的意图，她来到苏恒身边，希望他能带自己一同离开。 苏恒也感觉事情闹大，难以收拾，他点了点头，丢下手里的金币，迈开步子准备往酒馆外走。 奥林军官显然不允许嘴边的鸭子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飞走，他与留下的士兵左右合围，试图拦挡住酒馆出口。然而还没等到两人靠近，苏恒的手腕配合眼珠左右一转，仿佛射出了两枚隐形的毒箭，中箭的莽汉发出沙哑的呻吟，随即浑身抽搐，倒地昏死过去。 这回，酒馆里反而静的鸦雀无声，一名酒客看得入神，手中的橡木酒杯不知不觉滑落在地，响动震颤屋宇。 伊琳娜紧紧跟在苏恒身后出了酒馆，她心想没了凯尔，却让她遇到另一个男人，这是白月朱利斯的安排吗？ 天色已经暗下来，暴雨过后的晴空像洗净的青玉般纯蓝无暇。几匹骆驼组成的商队从酒馆前经过，溅起一滩泥水，商人们需要赶在下一次降雨前多行些路程。街角边那位蒙眼的乞丐还在吟唱着。 “把路口都给我围起来。”是万夫长奈弗的声音，他来回骑马指挥着部下。 因为暴雨，穿越香草沼泽的唯一通道被洪水冲毁，南方军团不得不暂停进攻，撤回米拉斯城等待雨季结束。萨拉曼莎率领的军团主力驻扎在距离城西五里的高地，奈弗则带着一只队伍进到城中征集辎重。 “你再带一队人把几个城门都给我守好。”奈弗又命令自己的一位百夫长，“特别是商队，想要进出都得给我把钱缴足了。” “他们来的真快。”伊琳娜躲在苏恒身后说，“有好几百人。” “往那边。”苏恒观察到酒馆旁边有条小巷无人看守。他埋下头，重新罩上帽兜。 苏恒身上的黑斗篷倒还普通，但伊琳娜鲜艳的长裙却实在惹眼，他们刚走下台阶，就听到耳边传来那名求援的奥林士兵的声音，“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就是他们。” 两人来不及取马，调转方向径直往小巷走去。“刀给我。”只听奈弗扯起嗓子吼了一声，他已经拍马到了巷口。 “你就是传说中的幽影骑士？”奈弗翻身下马，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峦挡在了两人身前，说完，他将刀柄杵在地上，撅起胡子细看苏恒。他手中的长刀不同寻常，刀身又宽又厚，刀柄更是结实粗犷，明眼人都知道，这种刀与传统奥林弯刀相比，不以灵巧取胜，追求的就是挥舞时的力道，在善使者手中往往可以一击制胜。 苏恒听不明白，伊琳娜扬起绣眉代替他回答，“不想屁滚尿流的话就让开吧。”她不认识奈弗，但从口气猜的出，这人不是普通军士。 “果然，幽影骑士没了女人保护就什么也不是了，哈哈。”奈弗试图激怒苏恒。他整张脸上纹着一只锯齿狼的狼头，随着他表情变化，狼头仿佛发出了嗜血的嚎叫。 “至少他是个男人，你们奥林人就……，呵……。”伊琳娜讥笑道，她常听一些姐妹聊起与奥林士兵的床上趣事。 “好笑吧，我也觉得好笑，等我先打败这位月光十三骑中的强者，再来教教你什么叫奥林男人。”奈弗的眼珠子色眼迷离的在伊琳娜身上游动，之后，他跺了跺刀柄，对苏恒说道，“拿出你的武器，我们公平决斗。”他总算等到机会向萨拉曼莎证明，自己才有资格称作勇士。 “他要跟你决斗。”伊琳娜凑到苏恒耳边低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二章 连环闪电 “决斗？又要决斗？”苏恒哭笑不得，自己初来乍到才几天，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向他发起决斗，“你们就没有更公正的方式用来解决纠纷吗？”他问伊琳娜。 “你该知道，在安达·米拉斯，奥林人的话就是律法，幽影骑士。”伊琳娜陪着苏恒苦笑，“如果想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败他。” “我不是什么幽影骑士。”苏恒答道，幽影骑士这滑稽的名号就像小男孩玩打仗游戏时的称呼，“你告诉他，决斗可以，但如果我赢了就让我们安全离开。” 伊琳娜用奥林语对奈弗重复了一遍，说到“我们”时，她对苏恒另眼相看，他竟然愿意替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说话。 “好，一言为定。”奈弗爽快的答应，他至小接受训练，在好斗的奥林人中，虽然称不上数一数二的勇士，但也罕逢对手。退一步讲，即便自己愿赌服输，城里还有几百个部下，他们拦与不拦就无关自己的承诺了。“你准备空手吗？”他见苏恒两手空空，瘦弱的身材下也不像藏有武器。 苏恒还是没回答，他让伊琳娜退到一旁。之后，他先用右手摸到自己的心脏，接着再伸开右手手掌对准奈弗的额头，这是大角星人接受邀请的动作。 奈弗努起鼻孔“哼”的喘了声粗气，他十二岁加入军队，从一个无名小卒拼杀到现在的万人统领，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对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奈弗话不多说，抡起长刀劈砍而下。他的个头足足比苏恒高了半个身子，加之腰粗臂壮、面容可憎，光是站在面前就有种令人心跳骤止的压迫感，此时更犹如劈开天地的巨神。 苏恒熟练的展开磁力护盾抵御攻击，磁场保护下，任凭奈弗力气再大，手中的长刀也前进不了分毫。渐渐地，奈弗感觉力量不支，他没料到一只瘦弱的猴子竟然赤手空拳能够接住自己的全力一击。但他不愿主动收手，这样做无疑是在承认失败，他从不接受失败。 伊琳娜紧张的注视着两人，她头一遭为一个男人如此揪心。跟出酒馆看热闹的醉鬼们和街道上的米拉斯城百姓围拢成半圆，远远观看这场怪异的决斗。 一声女人的尖叫，是伊琳娜在挣扎，她被一名粗暴的奥林士兵拦腰抱起，另外一名士兵立即上前环抱住双脚，伊琳娜用惊恐的眼神向苏恒求救，鲜艳的长裙撕出一道裂口。 下令绑架伊琳娜的是奈弗麾下的百夫长，他骑在马背上洞察全局。他眼看自己的首领落入下风，又深知奈弗行事固执，绝不容许他人插手决斗，于是想出了令对手分心的办法。 百夫长的办法果然奏效，苏恒听到尖叫，扭身看向伊琳娜。“放开她。”他大喊一声。 展开的力场护盾是一个存在于手环正前方的半圆弧面，苏恒的身子向右转，左边正好露出空隙。身经百战的奈弗感觉到了力量的流动，他抓住时机，再次挥刀砍向苏恒的左手，这一次他铆足力气，就算是奥林皇宫的纯铜圆柱也抵御不住如此强劲的攻击。 无声的震颤，震慑人心。 奈弗的长刀砍中苏恒的仿生装甲，挥击时的蛮力却原封不动反馈回了他的手臂，饮血无数的刀刃只在黑斗篷上割出了一道口子。他强吞下苦果往后退了几大步，重新站定后，他手心里的汗水蒸发为了水汽，双臂仿佛被人活生生从身体上卸下来一般疼痛。 苏恒瞧见奈弗主动退缩，也不再乘胜追击，至于决斗的胜负，对他而言更是毫无意义。他深吸一口气，朝伊琳娜被绑走的方向奔去，伊琳娜还在两名奥林士兵手中挣扎，曼妙的身形如同一轮五彩的新月。 “抓住他。”百夫长挥动手里的皮鞭指示剩下的士兵。 奈弗依旧立在原地痛苦喘息，他的双腿在隐隐发抖。 二十来个奥林士兵呼喊着口号将苏恒包围起来，他们身披兽皮，鼻腔与嘴角都装饰着野兽的獠牙。百夫长又是一句苏恒听不懂的命令，奥林士兵们同时“唬”的应了一声，接着挥动弯刀一拥而上。 目睹一切的米拉斯城百姓无不发出叹息，他们认定再厉害的骑士也不可能胜过奥林蛮子的绝对人数优势，不出几分钟，一个活人就会被乱刀剁为肉泥。 伊琳娜看着苏恒，几乎忘记了自己的遭遇，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作为女人的感觉，这是连凯尔也不曾给过她的奇妙体验。 一道闪光，犹如晴天霹雳，苏恒的手环中射出一根拇指粗的电流束，照亮了米拉斯城白色的城墙。电流击中第一名奥林士兵后，将那人的毛发烧的卷曲，纹身的皮肤上也冒起了焦臭的白烟，士兵又继续朝前跑了两步，终于呼吸骤停跪倒在地上。 电流击倒第一名士兵后不见减弱，刺眼的亮白色光束随即又跳动到旁边另一名士兵身上，那名士兵的兽皮衣因为电击产生的火花燃烧起来，火苗“嗖”的一下就飞快蔓延至了邋遢的胡须上。他惊慌的张大瞳孔，一边用手拍打火焰一边翻滚跳入泥水坑中。 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电流束就这样一传二、二传四，几秒钟的功夫，二十来个奥林士兵什么也没来得及施展便通通倒在了苏恒面前。 苏恒将右手藏在背后，手腕上的皮肤被手环烫的发红。闪烁蓝光的手环正发出警报——功率超载，功率超载，请等待能量恢复。 骑在马上的百夫长高举皮鞭目瞪口呆，围观的人群甚至包括奈弗都无不发出惊叹。有人高呼道，“这是摄人灵魂的魔法，死亡之神的魔法。” 街角盲眼的乞丐已经离开了每日乞讨的位置，他匍匐在地上爬行，口中继续吟唱。 …… 你赐我终日与黑暗为伴， 我却在黑暗中目睹了你的真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三章 汗王特使 南方军团大营，中军军帐。冬将军萨拉曼莎恭敬的立在军帐外迎接奥林汗王的特使，巴塞特亲王与左大将哈恩为首的众将分列两侧。 “特使到。”传令官高呼，号手吹起象牙制成的军号，鼓手敲打起狼皮制成的战鼓。 在两名持斧卫士的带领下，一身马装的汗王特使艾德里安·维赫里斯来到中军军帐前。他是麦格德·奥林和王后泰莱莎·奥林的养子，根据奥林继承法，养子没有任何继承权，甚至连旁系远亲的权利也不如，所以与其说是子嗣，倒不如说是胜过奴仆的奴仆。 “汗王对战争的结果很不满意。”艾德里安开门见山的说，他的声音稳重浑厚，完全听不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这本该是场摧枯拉朽的胜利，现在不单损兵折将，甚至连对方的城墙皮都没有碰到……。”他当众数落起萨拉曼莎的失责。 “狐假虎威。”一旁的哈恩早已按捺不住怒火，除了刺头奈弗，他最憎恶的就是那些躲在宫廷里骄奢淫逸的贵族公子，满口鲜血荣耀一上战场立马变得贪生怕死。 “别冲动，老将军。”洛乌假惺惺的拉住哈恩握刀的手，“为难特使是要掉脑袋的。” 艾德里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汗王念在大家长途奔波、舍身为国，特意宽限一个月的时日，如果届时还不能攻破夏荫城，生擒总督扎卡·沙利克，所有将领降职一级，所有士兵罚去当年军酬，冬将军萨拉曼莎必须交出南方军团的指挥权，让有能者接替。” “真是可恶，你小子拿过刀上过战场吗？没有的话就不要扰乱军心。”哈恩听到这儿还是忍不住大喊，“一个月？雨季才刚结束，怎么可能有足够的时间破城。” “这场仗完全能在雨季来临前就结束的，没错吧？”艾德里安反问，“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自己，一个月是汗王最大的仁慈了。冬将军，你没有异议吧？”他又回转身看向萨拉曼莎。 “没有。”萨拉曼莎表情严肃。 “还有一件，需要私下告知。”艾德里安接近萨拉曼莎小声嘀咕。 两人单独进入军帐后，艾德里安压低声音说道，“请冬将军见谅，汗王也是迫不得已。这场战争中途，圣宗亚亚·辛多次向汗王施压，要治你懈怠军机的罪名，并且希望他的侄子伊拉姆取代你接掌南方军团。” “伊拉姆·辛？”萨拉曼莎也不惊讶，这类谣言她早已有所耳闻。 “有人说他是亚亚·辛的亲生儿子。”艾德里安故意夸大。 “汗王的命令我固然不会违逆，不过南方军团是直面敌人的一记长矛，更是保护奥林汗国南境的一面铁盾。”萨拉曼莎话中有话，她需要捍卫自己的兵权。 “冬将军你军功赫赫又忠心无二，汗王当然不想见到那样的结果。”艾德里安宽慰道，停了一会，他面色凝重的说，“但现在不同过去，我们的领土越广伴随而来的问题越是层出不穷。你知道的，那些原本属于萨卡诺亚帝国的百姓对我们的统治一直心怀仇恨，各地时常会有暴力争端发生。相反，圣灵教却凭借传教士们的努力在这片土地上飞速传播，教廷领袖圣宗亚亚·辛在民间的声望甚至超过了汗王本人，所以希望你能明白汗王的意图。” 萨拉曼莎沉思着，没有心急回应。艾德里安所说的意图再清楚不过，没有任何一位君王会容忍他人凌驾于自己之上。汗王把降罪的责任推给亚亚·辛，无非是想激起她对圣灵教廷的怨恨，等到来日清算那群教士时，南方军团这把最尖利的武器就会牢牢掌握在奥林王室手中。 “你回去告诉汗王，我明白了。”萨拉曼莎回答。她厌恶政治内斗，这也是她长期在外驻防的原因，但此刻面对汗王的威慑她又不得不做出抉择。往后会发生什么她说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不久之后亚亚·辛的密使也一定会为了同样的目的前来拉拢她。 萨拉曼莎作为奥林军中少有的女将军，能有现在的地位实属传奇。她出生贱民，丈夫是一名专供达官贵人们娱乐的竞技场角斗士，在一次庆典上，她丈夫受一位压下重注的王族所骗，故意示弱，却最终惨死在了狡诈的敌人手中，于是愤怒的萨拉曼莎代替她丈夫拿起了矛与盾，她要复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作为奥林汗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角斗士，她竟然一路拼杀到底战胜了所有敌人，奥林汗王赦免了她自由，并且评价她不单有男人的刚猛，更有女人的阴狠。十九年前，奥林汗国入侵萨卡诺亚帝国的战争全面打响，萨拉曼莎果敢的行事风格在军队中如鱼得水。在一场后来称作阿尔特罗金战役的关键战斗中，她率领的突击小队犹如一道来自极地的冰风暴，从天而降击溃了敌人的主力，挽救了濒临解体的奥林大军，从此以后，她就有了冬将军的称号。 艾德里安出了军帐后，又走到巴塞特亲王身前，“王子殿下，王后也有消息让我带给您，我们还是去到您的军帐再说吧。” 巴塞特亲王露出喜色，他猜想一定是母亲劝说父亲同意了他的请求。“请吧。”他让洛乌带路，拉着艾德里安一同离开。 见到三人走远，哈恩带领众将冲入萨拉曼莎的军帐。“冬将军，这，这不是在逼人造反吗？”他怒气冲冲的呼气。 “不可乱说。”萨拉曼莎马上喝止，“汗王的命令不容置疑。” “一个月如何办到？”哈恩在帐中来回疾走，“暴雨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后续补给一直没有跟上，我之所以选择冒然穿越沼泽，就因为那是最快的路线，如果不速战速决我们必败无疑。” “我会让特使回报汗王的。”萨拉曼莎说，“另外奈弗也去征集物资了。” “汗王又不是老糊涂，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刁难，逼你交出军权。”哈恩直言不讳，“如果因此治你的罪，我第一个不服。” 帐里的众将纷纷点头附和。 “各位的意思我明白，不管怎样，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萨拉曼莎从容的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四章 冬将军的命令 绑住伊琳娜的两名奥林士兵被同伴的下场惊的目瞪口呆，苏恒朝伊琳娜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救下。伊琳娜明白苏恒的意图，既然他镇定自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担忧呢？ 趁着两名士兵大意，伊琳娜扭动腰身向下使劲，环抱她双腿的奥林士兵稍一走神松了手劲。她看准时机，左脚脚尖落地保持平衡，接着右脚往后一勾，鞋后跟正巧踢中了那名士兵的眉角，一股鲜血从破裂的血管汹涌而出。士兵只感觉视野全黑金星环绕，连忙用手捂住沾满血水的眼睛。 抱腰的士兵瞧见伊琳娜挣脱了双腿，于是双手上举将伊琳娜整个托到了半空，接着粗鲁一甩又将伊琳娜的身子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他不能接受一个异族女人从他手中溜走。 伊琳娜像一只落入捕网的画眉鸟，她扑打双翼试图挣脱束缚，奥林士兵体毛茂密的躯体上被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发烫的手环暂时无法使用，但苏恒不想眼睁睁看着伊琳娜被奥林士兵掳走，他心里盘算着就算没了电磁武器的协助，凭借逃亡时学会的格斗技巧和一身刀枪不入的装甲对付一个蛮族男人应该不是难事。 奥林人身高体壮，要想一击即中对方的头部要害，只能够高高跃起。苏恒也来不及细想，他助跑几步，右腿用力向下一蹬，朝奥林士兵飞扑了过去。 苏恒出生在地球，习惯了地球圈的引力环境，至于他躲藏过的大角恒星系五号行星，引力相比脚下的大地更是超乎寻常。他没预料到如此不经意的一跳，竟然腾空飞起足足有两米高，这高度比起地球上最强壮的有袋动物也毫不逊色。宛如飞翔的他算准下落角度，瞄准奥林士兵的鼻子挥出一记重拳。 奥林士兵瞧见苏恒犹如捕食的荒原狮，下意识的蹲身躲闪，他虽然反应足够灵敏，但比起苏恒还是慢了半拍。覆盖装甲的铁拳击中奥林士兵的面门，没有苏恒设想的一击致胜，但也足够让对手皮开肉绽。 奥林士兵半蹲在地上强忍住剧痛，又咧嘴向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露出搏命的表情，一把抓住伊琳娜的腰带将人整个横在了身前，接着使出蛮力转动身躯一甩，将伊琳娜当做一件美丽而致命的武器横扫了出去。 苏恒拥有神经元芯片辅助，如同多了一个副脑，他动作奇快，奥林士兵的反击不但被他轻松躲过，转的头晕眼花的士兵又被他的另一记重拳击中，这回的目标是右侧太阳穴，附近的围观者几乎能够听到颅骨碎裂的声响。 奥林士兵歪歪扭扭退了几步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伊琳娜也跟着滚落到一旁，这时，又有四名奥林士兵向苏恒扑来。“你快走。”苏恒朝伊琳娜喊道。他需要先解决掉源源不断的奥林人，否则又会重演在黑潮村的经历，被一拥而上的人制住手脚任凭宰割，这次再也不会有夜姬号的帮助。 伊琳娜爬起身，也不管手肘和膝盖上的擦伤，她只是回头看了眼，接着挽起裙摆就朝小巷的另一头跑去。 “放箭，瞄准那个女人。”百夫长挥动皮鞭抽打一名弓箭手，他为部下的软弱无能而愤怒，几十名奥林勇士居然制服不了一个瘦弱的异族人。 十名弓箭手站为一列，拉满长弓，他们瞄准伊琳娜后整齐划一的松开了弓弦。米拉斯城街道狭窄，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与伊琳娜的距离也谈不上多远，十只箭矢呼啸而出，在空中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眨眼间隙，射出的箭矢几乎已经触到了伊琳娜的黑色长发。 伊琳娜听到了百夫长放箭的命令，她拼命往前又不断回头，箭矢照着她的退路袭来，就在她意识到自己已经避无可避时，她腿一发软整个身子扑倒在地。 眼看白月朱利斯的坟墓旁又会多一件美丽的躯体陪伴，围观的男女老幼再次发出叹息，这次是因为奥林人的残忍。尽管伊琳娜不是贤良淑女，在城中也常受冷眼唾弃，但想到一个孱弱的女人即将被万箭穿心的惨状，许多心软的百姓还是不自觉的落下了眼泪。 苏恒无暇顾及，他急中生智，摘下通讯手环，往伊琳娜的身后扔去。手环耗尽最后的能量，在空中展开护盾，随着它的移动，护盾也像一道凭空升起的海浪，势不可挡的涌向了箭矢。 “啪”的连续几声，箭矢应声落地，一同落在伊琳娜脚边的还有一块看似透明的通讯手环。另一边的苏恒三拳两脚解决掉了四名奥林士兵，当他抬头后发现，更多的人已经将他包围起来。 这时，城门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赶到，领头的是一位戴着毡帽的军官。 “全部给我停手。”说话的是昆索，萨拉曼莎担心奈弗在城中肆意掠夺，所以又派他前来协助，“将军特意让我传达，所有人不得在城中斗殴。” “放你的狗屁，别坏我好事。”一直旁观的奈弗喘着气说，他早忘了自己跟苏恒的约定。 “违反军令的后果你该清楚，这次我绝不会再替你求情。”昆索说，他虽然少有带兵作战，但看得出眼前的形势。 “万夫长，这……。”百夫长心中不愿，自己的部下损伤多半，眼看就要抓住目标，哪能轻易收手。 “你告诉我如何违反军令？”奈弗指着苏恒说，“冬将军不是派人四处寻找幽影骑士吗？喏，就在你眼前。” 昆索迅速扫了眼，一个用黑斗篷盖住脸的人，他又看了看酒馆外的铠甲战马，确实跟斥候描述的一模一样。而且看样子奈弗刚与他交过手，既然奈弗也那么说，应该不会错。 “你走吧。”昆索对苏恒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苏恒不懂昆索的话，但很好猜出他手势的意思，看奥林士兵的反应，那人的话应该有足够的分量。 “我没听错吧，放他走？”奈弗不解，他举起长刀对着昆索的马，“嘿，我老早就怀疑你跟敌人私通，果真不假。” “你没听错，这是冬将军的命令。”昆索勒马调转方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五章 星夜起航 晴空万里、星斗漫天，此时的天穹上只有一轮白月高高挂悬，要不是闪烁的星星组成了千奇百怪的星座，苏恒几乎就要以为这儿就是阔别多年的地球故土。他颠沛流离了数不清的星球，但从来没有哪一个世界像马蹄下的土地那样与地球相似，也从来没有哪一个族群像身后的伊琳娜一般与人类亲近。 “这东西还给你。”伊琳娜将她拾回的通讯手环递给并肩骑行的苏恒。她本想将这晶莹剔透的玉石手环藏起来留作纪念，但手环突然开始震动并且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 “我差点忘了，还以为已经丢了。”苏恒接过手环，捏在手心里的通讯手环再次震动起来。 苏恒拉紧缰绳让马走的慢些，将手环放在眼前。不知是因为之前超负荷使用烧坏了元件，还是因为被他当作盾牌扔出后摔出了毛病，手环接收到的信号很弱，不过信号的格式却很规整，几乎可以排除是自然界发出的干扰。他的第一反应是夜姬号，是夜姬号在联系自己吗？ “凯瑟琳，凯瑟琳？”苏恒将手环送到嘴边，“你能追踪到我的位置吗？” 夜姬号没有回应，信号也在重复几次后突然销声匿迹，苏恒无比失落但又很快振作起来，以他的经验判断，这是一组求救信号，虽然读不出求救者的身份，但他知道以这星球的原生文明绝不可能做到，发出信号的会不会是跟他一样来自外太空的落难者？ “你知道从米拉斯城往西南方向是什么地方吗？”苏恒问伊琳娜，手环虽然不能告知他信号源的准确位置，但还是能够找出发射信号的方向。 “西南方向？”伊琳娜借着月光在黑夜中环视了一圈，最后指着西南说，“鸦羽山。” “再往前呢？”苏恒追问。 “再往前？再往前应该就是夏荫城了吧。”伊琳娜狐疑的看着这个对生活的世界一无所知的男人，“你想干什么？” “去鸦羽山。”苏恒有种预感，夜姬号或许就在山里的某处。 “现在？”伊琳娜吃惊的抓住苏恒的黑斗篷，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现在又要去一处更凶险的地方。“你真的要去鸦羽山？” 鸦羽山在任何一个宗教的典籍里都是不祥之地，据说几千年前那里就被各种恶鬼毒兽占据，以至于奥林人的军队进攻夏荫城时，宁愿选择香草沼泽也不愿翻越鸦羽山。 “对。”苏恒肯定的回答。 “我猜你一定不想告诉我原因吧。”伊琳娜问，“是因为你刚才的自言自语吗？你在找一个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虽然她听不懂苏恒呼叫夜姬号使用的地球语，但她能感觉到苏恒的情绪起伏，从欣喜到失落再到侥幸。 “算是吧，我也不知道该去哪，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 “你只知道在米拉斯城的西南方向？” “嗯。” “或许是在夏荫城呢？虽然我没去过，但我听说夏荫城是亚洛维斯大陆上最富庶的一座城市，街道上铺就着镶嵌了黄金的地板，每栋房子的窗户玻璃都是用水晶打磨而成，甚至喷泉里喷出的都是美酒与蜂蜜水。”伊琳娜的眼中倒映着星光，薄薄的红唇一字一句的呼出她憧憬中的城市景象，“夏荫城里住着几万百姓，是人们向往的天堂，你要找的人说不定也在其中呢。” “她可不是普通人。”苏恒一边回答一边在脑子里勾勒，如果凯瑟琳是个女人她该是什么模样。“你不用跟我去鸦羽山，你的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家。”他问坐在自己身后的伊琳娜。 “我有一个办法。”伊琳娜说，“如今奥林人与夏荫城开战，从米拉斯城通往夏荫城方向的所有道路都有重兵把守，所有要直接去往鸦羽山也不容易。”她回避了苏恒的问题，她并不想直截了当的告诉苏恒，自己没有家。很多年前在她正值青春时，她也思考过关于家的种种设想，但思来想去她只记住了一位老鸨的话，妓女的家就在男人的那根玩意里。“我有一位客人……，不，是朋友，他是经营货船的商人，我们可以乘船先从水路到月汐海，再绕着鹰喙半岛在夏荫港登陆，从夏荫城方向去往鸦羽山就不会再有奥林人阻拦。” 苏恒想了想，点头同意。先去夏荫城也好，如果那儿像伊琳娜描述的一样繁华，也许真能打听到夜姬号的线索，即便没有，再去鸦羽山也不晚。至于伊琳娜，既然她对夏荫城充满幻想，等她到了那里自然就会留下吧。 两人在天青河的一处码头登上伊琳娜的富商朋友的货船时，天已经发白，忙碌了整夜的码头搬运工依旧像蚂蚁一样不断将一处的货物搬运到另一处，周而复始。假设昨天有一名劳累过度的工人掉入河水中溺亡，今天吸血的奴隶主们又会从市场买来更多的替代品，即便在天青河最为凶险肆虐的时期，这台用血肉制作的机器也不会停止运转。 “你们睡那边。”船长指着二层货舱的一角，之后他又对身边的米斯说，“给我点清楚了，一共是三十桶白啤酒、二十五桶薯米酒还有十桶香草酒，交货的时候少了任何一桶，我都会把你整个人塞进空酒桶里。”米斯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水手，他的这番话更像是在警告苏恒不要在旅途中打酒的主意。 终日不见阳光的货舱甲板又潮又脏，米斯找来一张毛毡毯子让苏恒铺上当做简易的卧榻，之后，他又为拴在甲板上的马匹添了些草料。 第一天风平浪静，货船从码头，顺着汹涌的河水一路向西驶往入海口。苏恒也没有闲停下来，他让伊琳娜将奥林语跟萨卡语的常用词汇翻译为黑潮语，再利用超强的记忆强记在脑子里。不到一天时间，他已经能够听懂这两种语言，到了晚上，他已经能够流畅的与伊琳娜交谈。 第一天半夜忽然狂风大作，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整整一夜，苏恒都辗转反侧，扑面而来的经历像暴雨一般冲刷着他的记忆。船舱外虽然雷雨交加，但却是他来到这个星球后渡过的最安稳的一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六章 第十三位骑士 远航的旅程枯燥而乏味，不管是舵手操舵时的舞蹈还是桨手划桨时的歌喉，都像是每日送到货舱的食物一样千篇一律。到了第四天下午，天青河的河面越来越宽，水流也越来越缓，大海就要到了。 “你害怕女人吗？”伊琳娜倚在铺着毛毯的木地板上，货舱里的臭味熏的她直打喷嚏。 “不怕。”苏恒回答。他靠在一个酒桶旁，他感觉屁股上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蠕动。 “那你就是害怕我咯。” “当然不是。” “不是的话为什么要故意躲开我？” “这地方还没小到我们必须挤在一起吧。”苏恒环视了一眼，心想如果换成两个虎背熊腰的奥林人，或许真会如他说的一般。 “没想到敢与奥林蛮子搏命的人居然害怕一个女人。”伊琳娜讥笑道。 “首先，还没到需要我搏命的时候，其次我承认，我只怕漂亮的女人。” “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我现在真的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吗？”苏恒回应道。 “任何见过我的男人都不会吝啬他们的赞美，但我在你眼里却成了透明的。”伊琳娜意味深长的说，虽然她清楚那些赞美只是男人们为了自己的。 “我真见过透明人，身子像玻璃一样通透。”苏恒转移开话题，他对伊琳娜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还不适应。不过关于透明人的故事他倒没有胡说，他曾经在马头星云的一个恒星系上见过一种透明的智慧生物，他们与碳基生命不同，身体的主要成分由硅构成。 “你的想法总是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吗？你怎么活到现在的？”伊琳娜懂的如何化解男人的尴尬。 苏恒望着货舱顶部的一盏油灯，差点就说出口，几年来他的生活只有一件事，逃，从一个星球逃到另一个星球，只要还活着这就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向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吐露心事总感觉怪异，这种谨慎也是他能够活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哦，我忘了，你是幽影骑士。”奥林士兵的惨状还深深留在伊琳娜的脑海里。 “我早说过，我不是幽影骑士。”苏恒否定道。 “也是，我听说幽影骑士从来不会暴露真容，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说不定是个女人。”伊琳娜看着心事重重的苏恒，“你之前说自己不是黑潮人更不是雪岭人，那你的家乡在哪里？” “很远的地方。”苏恒吐出几个字。 伊琳娜见苏恒不愿多说，自己也不再勉强，“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顺便多问一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苏恒心中一定藏着重要的秘密，重要到必须将自己与周围的事物隔离开来。 “伊琳娜。”苏恒回答，“我叫苏恒。” “好奇怪的名字，你姓恒还是苏恒？” “姓苏。” “苏？”伊琳娜以为苏恒在逗自己，很少有人会把姓放在名字前面，“照你这么解释圣灵也姓苏咯。” “什么圣灵？” “圣灵苏瑟玛，你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 苏恒摇头，不过他随即想起来，黑潮村的阿达妮丝就因为触怒圣灵而遭到砍头的惩罚。“我听说不能直呼圣灵的名讳，不然会受到天谴。”他想起阿达妮丝与审判官的对话，虽然那时候他还听不懂含义。 “如果我告诉你，任何神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不管是圣灵还是月神还是寒霜王国信仰的野兽神，你相信吗？”伊琳娜问。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苏恒没有妄下结论，他不知道伊琳娜是否只是为了博得认同而故意这么说。“对了，有件事想问你，你认识奥林人所说的幽影骑士？”他问道。他想方设法救下伊琳娜也是因为他想从伊琳娜口中听到关于黑斗篷骑士的信息。 “不认识。”伊琳娜摇头，“一个人们口中名声败坏的女人怎么可能认识月光十三骑呢。” “月光十三骑？”苏恒困惑的看着伊琳娜，“是由十三个人组成的秘密组织？” “别逗我了，月光十三骑的故事连小孩子都知道。”伊琳娜笑道。 “你看我像小孩子吗？” “哎，这么说吧，月光十三骑是以火神萨拉贡的名义组建的骑士团，一共有十二人，为了彼此区分，每人都有个称号。”伊琳娜认真解释。 “就像幽影骑士？” “对。” “为什么十三骑只有十二人？” “据说每过一千年，隐藏在黑暗中的邪神就会重返现世，当十二位骑士因为抵抗邪神入侵而全部殉教后，第十三骑士萨拉贡就会亲临人间，用火焰洗净一切罪恶。” “你们的神挺忙碌的，算了，先别管十二骑还是十三骑。”苏恒扯起身上的斗篷说，“你认识这件斗篷的主人？他叫凯尔？你那天在酒馆故意激怒奥林人，也是因为你早认出我骑的马和身穿的斗篷了吧。” “没错，我想让奥林人替我教训教训你，你骑着凯尔·卡冯的马回来，至少说明了一点，他败给了你。”伊琳娜回答。 根据萨卡诺亚的法系，只要双方同意，决斗就是合法行为，并且决斗获胜者可以继承对手的头衔与财产。因此，许多胜者都会骑上对手的战马拿起对手的武器回到城中，以向世人炫耀自己的力量。 “他叫凯尔·卡冯？你对他了解多少，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苏恒问。 “他很少开口说话，有时候整晚连一句话都不说。”在伊琳娜的印象中凯尔·卡冯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人，也是少有的对女人温柔的顾客，或许正是这一点，让她对凯尔·卡冯有了种期待，期待他能带自己逃离米拉斯城，过上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你不会想说凯尔就是幽影骑士吧，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神选者的意思吗？” “我听说神选者是被神选中的战士，他们需要挑战众神设下的试炼，最终能够获得接近神的地位。” “这个神选者或者试炼有什么标准吗？它的依据是……哎，或者说有没有一个适用的法则？”苏恒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我当然不知道。”伊琳娜有些黯然，“有位光顾过我生意的占卜师说，我的灵魂已经被恶魔夺走，你觉得神还会选中我吗？” “算了。”苏恒埋下头，摩挲着横在手边的啤酒桶，只要找到了夜姬号，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回换作伊琳娜发问，“但你要向我保证说的是实话。” “你选个神吧，我向他发誓，如果你问的是我知道的问题。” “凯尔真的在决斗中败给你了？他后来怎么样了？” “你该自己去问他。”苏恒说，“我根本没打算与他决斗，是他主动出手偷袭我。” “然后呢？”伊琳娜渴望知道结果。 “我什么也没做他便突然从马上消失了。”苏恒摊开手表示无奈。至于自己是如何被一道白光带去了那里，伊琳娜没问他自然也就闭口不谈。 “我不相信。”伊琳娜熟悉凯尔，他做事条理清晰，绝不可能突然没理由的消失。 “我也不相信。”苏恒猜到了伊琳娜与凯尔不寻常的关系，“所以我特意骑上了他的坐骑，不过，同样的事情没有再次发生在我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七章 彩虹湾 货舱突然猛烈的摇晃，一只半空的酒桶从码放好的橡木桶堆上滚落下来撞到货舱的柱子，酒桶里窜出几只惊慌的老鼠。 米斯将一颗小脑袋伸进货舱，“坐稳了，各位，我们已经到了入海口。” 苏恒爬上联通顶层甲板的小木梯钻出了阴暗的货舱，伊琳娜也跟随其后，苏恒很好奇这星球的海洋又与地球有多少不同。 货舱此时正在一道硬木制成的船闸中穿行，刚才的摇晃就是因为船体碰撞到了闸体的边缘。船闸半沉在河水中，类似于造船用的浮船坞，两侧都连接着数十根铁质的链条，链条的另一头又都远远的固定在河道两岸的山岩上。因为这些铁链的阻隔，入海的整条河道都被控制起来，有船只通行时放下铁链让船闸进水，需要阻隔时再用绞盘升起铁链。 这项庞大的工程原本是萨卡诺亚帝国的防御工事，为的是防止入侵的奥林人从天青河乘船直抵帝都青焰堡，但由于国家财政拮据，帝国摄政议会不得不求助于岩湾城的安德鲁·斯特摩尼亚公爵，并且承诺将天青河口的所有土地作为保留地赠予岩湾城。 智慧的岩湾城主觅到了商机，天青河是大平原出产的物资送往世界各处的主要通道，在奥林人退去后，他利用链条在河道上设置关卡，所有船只必须缴纳与货物成比例的通行费，单单这一项就让斯特摩尼亚家族富甲一方，在安德鲁·斯特摩尼亚去世后，这段河道又被冠以修筑者的名字称作安德鲁水道。 货舱通过安德鲁水道后，就算进入了大海，海水风平浪静，没有丝毫波澜。 “我们已经进入了彩虹湾。”米斯站在苏恒的身后说。一只白色的海鸟落在他的帽子上，惹得另一个水手哈哈大笑。 “为什么要叫彩虹湾呢？”伊琳娜问，女人天生对浪漫的名字没有抵抗力。 “很简单。”米斯挥手驱走帽子上的海鸟，“红色的赤金河水、黄色的褐目河水、蓝色的天青河水、灰色的鸦羽河水还有白色的荼河水都汇聚在这个海湾。” “就像彩虹？” “其实我觉得更像彩花饼。”米斯嘴馋的咽了口唾沫，他想起了家乡的美食。 这时，底层甲板的桨手们又唱起了划桨的歌谣： 温暖的海风哟你助我前行， 肥美的鱼儿哟你饱我肚皮， 火红的太阳哟你快些离去， 我在等待夜色降临。 快看，快看， 是那纯洁的月光洒落人心。 …… 货船体积小、吃水浅，经不住大风大浪，只能沿着海岸线前行，不多时，彩虹湾中央出现了一座若隐若现的岛屿。 岛屿四周绝壁，高高的跃出海面，仿佛一位沉没在海里的巨人正用自己的手掌托举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岛屿上建有一座高耸的城堡，由青色的岩石垒砌而成，城墙沿着岛屿边缘修筑，圆顶的高塔错落有致的矗立在周围，几乎可以说城堡就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岛屿，岛屿也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堡。 “那就是青焰堡。”米斯靠在甲板的围栏上，指着海中的岛屿说。 “青焰堡？”伊琳娜显得比苏恒更有兴趣，因为那是每一位萨卡人心中最后的灯塔，萨卡诺亚帝国最后的孤城。 “那岛周围的水流复杂。”米斯瞪着天真的眼睛说，“特别是每日涨潮落潮时，除非有熟悉情况的水手领航，否则没人敢靠近。” “难怪奥林人一路攻到海边最后也放弃了。”伊琳娜感叹道，尽管距离遥远，青焰堡巍峨的气势还是足够震撼人心。“如果没有战船，不，没有足够大的战船，再善战的军队也永远无法攻破城堡。” 晚餐过后，苏恒独自一人走上顶层甲板，海风轻抚，惬意非常。这是一艘单桅船，桅杆上的帆布已经升起，一名操帆的水手正在用绳索调整船帆的角度。 苏恒站上甲板边缘的一个木箱举目远眺，此时的海面已经波涛暗涌，他想起白日里桨手们唱的船歌，又抬头看了眼夜空，今晚三颗月亮同时出现在了视野里。也难怪米斯会说涨潮落潮时的水流难以预测，因为三位月神的脾气足够怪异，至少这么多天来他还完全没有摸清楚三颗月亮的运行规律。 正在这时，苏恒头顶掠过一道黑影，像是一大片死气沉沉的乌云正在快速移动，他转动脑袋跟随黑影的轨迹，那是一个巨大的会飞行的物体，是夜姬号吗？他本能的反应，因为黑影的目视尺寸与飞行速度跟夜姬号非常接近。很快，神经元芯片根据视网膜接受到的信息补充完整了黑影的轮廓，是一只正在拍打翅膀的动物，或者说是一只巨鸟。苏恒知道这星球的生物因为高含氧量而有大型化发展的趋势，但这巨鸟的体型相比普通海鸟足足大了上百倍，真的只是一只鸟吗？ “喂，哥们，你刚才看见了吗？”苏恒用萨卡语问那位操帆的水手。 水手似乎没听见，只顾埋头缠绕绳索。 海平面的尽头出现了一点火光，像是一只远航的大船正朝东方驶来。天空中的黑影似乎也发现了光亮，它舒展开翅膀，一个俯身呼啸而去。 “你比我想象中学的更快。”伊琳娜也走上甲板，她听到了苏恒用萨卡语的问话，“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吗？” “一只巨大的鸟，比整艘船都大。”苏恒用手比划，“你知道是什么鸟吗？” “比船都大？”伊琳娜的长裙被海风吹起，如同一位拖着彩带的仙女，“我听说鸦羽山的峭壁上生活着一种恶鹰，以猛兽为食，站立地面比一个成年男子还高，这已经是我知道的最大的鸟了，你居然说还有比船更大的鸟，我不相信。” “好吧，也许是我眼花了。”苏恒不想争辩，那团黑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一种可能。”伊琳娜突然想到了什么，“可能你看到的不是鸟。” “那是什么？” “逆鳞飞龙。” “飞龙？真的有龙这种动物？” “不是龙，是逆鳞飞龙，我猜你也一定没有听过逆鳞飞龙的传说吧。”伊琳娜乐呵呵的问，她常听爱唠叨的客人聊起大陆各处的见闻，“据说逆鳞飞龙是一位邪神创造的战争武器，亚洛维斯大陆上曾经遍布这种动物。但在一千年前，随着七神之战的结束，逆鳞飞龙被它的宿敌，人类大肆捕杀，仅仅过了百年，所有飞龙便在捕杀中销声匿迹，又过去几百年，它们的故事也逐渐变为了流传世间的神话。” 如同撕裂空气的巨响从远处传来，苏恒寻着声音看过去，海平面上的一点火光已经消失不见。“听到了吗？”他问。 “是暴雨来临的声音吧。”伊琳娜回答，“我们回船舱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八章 金发少女 索菲娅趴在窗边向外远眺，静谧的月汐海上，波光粼粼的海水被三颗月亮的倒影染成了橘红，这是她离开家的第二十三天，亚洛维斯大陆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 她乘坐的是一艘隶属夏荫城总督扎卡·沙利克的三桅大帆船，海星号，这种船加上船艏，长度超过三十米，专门用于亚洛维斯大陆与奥尔加德大陆间的远洋贸易，每趟航行运送的货物可以装载满一百辆牛车。 为了这趟横跨大海的旅程，索菲娅整整花去了二十枚罗尔金币。她之所以选择亚洛维斯，是因为这片大陆上各学派的智者云集，最容易打听稀奇古怪的消息。 在她七岁那年，母亲被一位邪恶的黑女巫盗走灵魂，从此长眠不醒，之后她每天都会在母亲的床前祈祷，然而众神却选择了沉默。就在不久前，她从一本古书上读到了关于灵魂复苏的记载，她试图寻找到这种失落已久的魔法。 夜色降临，疲惫的水手们聚在船舱中歇斯底里，一杯接着一杯的白啤酒就是化解焦虑的最好药品。还有两天，满载战争物资的海星号就会到达本次航行的目的地，夏荫码头。 “离开快两个月了，你们猜猜战争结束了吗？”最年长的水手伯尼有感而发，他捧着酒杯的双手又宽又厚。 “如果这趟回去那个老娘们儿还没有被奥林人掳走，我就娶她。”水手拉奇吼道，他的声音像是一只被阉割了的斗犬。 “你胆子还真不小。”另一名水手查曼特醉醺醺的说，嘴里的啤酒泡沫喷了一桌子，“不怕她儿子把你那家伙给卸了？听说她儿子是个杀猪的屠夫，动作麻利的很。” “有什么不敢的，老子就算只剩半截也你的家伙大。”拉奇粗鲁的灌下一大口酒。 “嘘，你们小声点，那边还有个小姑娘呢。”伯尼拍桌子提醒同伴。 索菲娅回头看了眼，跟邋遢的水手们相比，她那熊皮与金属片缝制的华丽软铠和白狐狸毛的披肩显得格格不入。 “说到胆量，谁有我的想法大胆？”水手比利端着新接的白啤酒加入吹牛的队伍。 “你也有相好的了？”查曼特问，“别人家里不愿意，准备干掉全家？” “不是，你们听我说。”比利坐下来，一双小眼睛滋溜的转着，“我们船上装的是什么？”他问身边几位表情迷醉的同伴。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粮食、草料、还有过冬的棉服。”伯尼还算清醒。 “你们想，这些都是战争不可或缺的物资。”比利压低声音，生怕被隔壁舱室的劳伦斯船长听见，“如果我们把船掉头开往青焰堡……。” “卖给萨卡人？”查曼特抢先说道，“我听说他们确实在囤积物资备战。” “我算了一下，我们整艘船的货物至少可以卖出原先两倍的价钱。” “船长怎么办？”查曼特见钱眼开，他被比利的计划打动，“你打算怎么说服他？” 比利没有回答，只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想干掉……船长……？”查曼特吓的直哆嗦，橡木酒杯里的酒液也跟着双手一同抖动。 “不是在比胆量吗？娶个老娘们儿算什么，赚够了钱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比利的眼神变的暴戾。 “赚的钱够买回你的命吗？”拉奇嗤之以鼻，他只想快些回到陆地，如果那时家园还没有被奥林人毁掉，他便决心从此远离海洋去过平静的生活。 “如果只是为了钱，那我的主意更好也更疯狂。”伯尼端着啤酒杯说，“成功了的话，赚的钱我们一辈子也花不完。” “不用死人吗？”查曼特又来了兴趣。 “当然不用，只需要用脑子。”伯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们知道吗，沙利克总督的宝库里收藏着一件宝贝，名字叫圣言轮。” “圣言轮？”拉奇嘀咕道，他曾经听一位长者讲述过关于圣言轮的传说，“圣言轮相传是圣灵教先知阿努基什在世间传教时，圣灵苏瑟玛赐予他的宝物。通过这件宝物能够与神交谈，甚至可以祈求神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拉奇的话被索菲娅听在心里，“能够与神交谈，……实现你的一个愿望。”这是真的吗？如果可以让神听到自己的心声，或许就能为母亲寻回灵魂。 “没错，我还听说圣言轮在阿努基什死后就失去了踪迹，谁也不知道那东西流落到了何处。”伯尼见多识广，每次靠岸他都喜欢与当地人闲聊。“一年前，沙利克总督不知从哪儿得到圣言轮重现人间的消息，于是他便花大价钱从一名收藏家的手中买了回来。你们知道花了多少钱吗？嘿，说出来吓死你们，整整一屋子的黄金。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够把圣言轮偷出来卖掉，那会是多少钱，足够我们一辈子，不，十辈子都花不完。” “真的可以与神交谈吗？”索菲娅走到水手们的桌前，她长着一头金色的卷发，眼睛深邃而精致，双唇比熟透的草莓更令人垂涎欲滴。 “嗯……，当然。”伯尼想了想说道。 启航几天来，除了船长谁也没有听过这位来自奥尔加德大陆的年轻姑娘的声音。 “我能去看一看吗？”索菲娅又问，她迫不及待想要目睹神迹。 这回伯尼沉默下来，他在懊悔。船上的同伴都清楚这些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不过是每晚例行的娱乐，但偷盗圣言轮的想法要是被一个信以为真的外人传了出去，再一传十、十传百，恐怕沙利克总督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甲板上谁在值守？”比利转移话题为伯尼解围。 “奎……奎姆。”查曼特轻轻放下酒杯，他怕自己发出的响动会成为众矢之的。 “又是他？”拉奇感觉奇怪，“怎么每晚都是他？有一次我还看见瞭望台上亮起了火光。” “我让他去的，他是个新人，这才第一次跑船，守夜这种事不都该是新人做的吗。”查曼特抹掉胡须上的酒渍。 索菲娅在桌边等待了一会，她见水手们没有答复，又逐字逐句将问题复述了一遍，“能让我去看看圣言轮吗？”她担心是因为自己带有西方口音的萨卡语让人难以明白。 “你还是自己去问沙利克总督吧，不过，他可不是一位慷慨的善人。”伯尼回答，他希望能够打消索菲娅的念头，“除非你可以给他想要的东西，但一位富可敌国的男人又需要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十九章 逆鳞飞龙 遥远的夜空传来一声怒吼，如同一道石破天惊的响雷。有经验的水手都知道，海上航行遇上风云变幻不足为奇，但听见如同猛兽出笼的怒吼却实在罕见。 “今晚又有暴风雨吗？”拉奇问查曼特。他明知刚才的响声不像是雷雨的前兆，还是询问船上公认的天气专家。 “日落前我才看过，别说雨，天上连一片云也没有。”查曼特嘴不离杯的喝着酒，他眼里依然映着伯尼口中的满满一整屋子的黄金。 “那刚才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拉奇又问，他愈发感觉情况蹊跷。 查曼特和比利同时摇头，又相互对视哈哈大笑，他们还沉浸在漂浮着啤酒泡沫的世界中。拉奇不再多问，又看了眼坐回角落的索菲娅，那可人的姑娘正闭着双眼安静休息。“伯尼呢？他去哪儿呢？”他知道几人中只有伯尼还称得上清醒。 “上去撒尿了吧。”比利用黑乎乎的脏手指了指顶上的甲板。 “撒个尿还要走那么远，他憋得住吗？哈哈。”查曼特继续疯癫大笑。 “这儿还有小姑娘呢，说话客气点。”比利顺势把手搭在查曼特肩膀上，将这位醉醺醺的水手压的直喘粗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家伙就差没往船长收藏的酒里撒了吧。” “嘿嘿……，我告诉你……，我还在你的……你的床……。”查曼特话没说完，“轰”的一声醉倒在桌上，接着开始打起呼来。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就来自耳边，整片大海连同海上的海星号三桅帆船似乎也被响声惊的暴躁不安。 索菲娅听的清清楚楚，她警觉的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右手紧紧扣住挂在腰间的佩剑，剑柄闪出暗淡的光芒。通常的剑既有剑柄也有几倍于剑柄长的剑身，而她这把剑却只有十字型的剑柄，上面用金银宝石精心装点，同所有闻名于世的宝剑一样，它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光剑炎魂。 “不好……，不……好。”伯尼急匆匆的奔入船舱，他惊恐的模样仿佛见到了嗜血恶魔一般，“逆鳞飞龙……，天上……有逆鳞飞龙……。” “逆鳞飞龙？哈哈，你老眼昏花了吧，小孩子都知道那种怪物几百年前就已经被猎杀绝迹了。”比利认定伯尼又在胡言乱语，“这才喝了几杯，你就把黑云当成了飞龙。” 拉奇听到伯尼声嘶力竭的吼叫，酒醒了大半，他早有预感事情不妙。正在酣睡的劳伦斯船长也被奇怪的巨响惊醒，他匆忙披了件长袍，拄着手杖从船长室里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了？”劳伦斯船长用眼神逐一扫向几名经验丰富的老水手。 “逆……逆鳞飞龙……。”伯尼捂着左胸，他海上漂泊多年，今晚头一遭体会到心脏蹦跳出胸口的感觉。 这时，海星号的桅杆像是触碰到了坚硬的礁石，出发“噔”的声音，接着船体也开始猛烈的摇晃。酩酊大醉的比利猝不及防，重重的摔倒在地板上，他揉着疼痛的后脑勺，嘴里骂骂咧咧。 拉奇透过窗洞看出去，无边无际的天穹之下，一道黑影由近至远腾空离去，影子扫过海面，激荡起滔天巨浪。真的是逆鳞飞龙吗？几百年了，谁也没有再见过那种怪物。 又是一声巨响，这回是实实在在的撞击声，顶层甲板似乎被一样从天而降的重物击中，以至于整艘船都开始向右侧倾斜。 “糟糕，真的是桅杆。”劳伦斯船长笃定，“快，再来点人，都上甲板帮忙。”他用手杖敲击传声用的铜管。 听到船长的呼喊，下层甲板又冒出十来名年轻的水手，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工具，慌慌张张往顶层甲板上爬，拉奇也跟在后面。 三桅帆船顾名思义有前主后三根桅杆，其中前桅杆挂横帆，主桅杆和后桅杆则挂三角帆。拉奇上了顶层甲板一瞧，果真如船长所言，需要两人才能环抱的主桅杆已经从中折断，断掉的半截落下后正好压在船舵室上，将舱室顶上脆弱的盖板砸了个粉碎。 “乌普斯，乌普斯……。”拉奇扒开压扁的船舵室木门朝里看，借着月光，舵手乌普斯被压在塌掉的废墟当中，身下满是鲜血。“能听到吗？乌普斯……，该死。……呃……。”他竭尽全力试图移开压在船舵室上的主桅杆，无奈一人的力量实在过于渺小，“快，你们几个来过来帮忙。”他招呼不知所措的水手。 年轻水手们就位后，拉奇又想起了奎姆，主桅杆掉落后，瞭望台上没有奎姆的人影，“奎姆，奎姆呢？”他从船尾奔至船头，一路询问其他水手。 “水里，他掉到水里了。”正在检查右侧船舷的一名水手回应道，他看见海面上有人正在求救。 “绳子，快，把绳子扔下去。”拉奇扯开嗓子大喊。 明亮的白月盘上，那具恶魔般的黑影再次出现，是逆鳞飞龙，它猛烈的扇动翅膀，呼啸着朝帆船俯冲下来。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盯上一艘渺小的帆船，更没人知道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先别管其他人，快去拿家伙，对付海盗的大家伙。”劳伦斯船长拖着瘸腿出现在甲板上，紧随其后的还有伯尼和索菲娅。 水手们迟疑了一刹那，还是照做，他们掀开覆盖住甲板的主帆，搬出一只巨大的鱼叉。 “一、二、三……。”水手齐声呼喊口号，将鱼叉立了起来，锋利的三叉尖刺正对逆鳞飞龙俯冲而来的方向。 “这东西对它没用。”伯尼绝望的在一旁提醒。他第一个发现逆鳞飞龙，亲眼见到那怪物有如鬼魅般的身影在天空穿梭。别说笨重到需要几个人才能抬动的鱼叉，他相信就算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也不敢保证能够射中目标。 逆鳞飞龙在离海星号百米的高空突然悬停下来，它似乎在搜索眼里的目标。甲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他们担心哪怕自己最微小的一点动作也会招来这庞然大物的敌意，就连最勇敢的水手也不免感到颤栗胆怯。逆鳞飞龙转动比战车的车轮更为巨大的眼珠窥视一切，额头上粗糙的鳞片一片片倒竖起来，它张开巨口，露出如同死神镰刀一般锋利的牙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章 光剑炎魂 “火，快去点火把。”拉奇看到了一线生机，他猜想即便寻常利器对逆鳞飞龙无效，但再凶猛的野兽总归还是惧怕一样东西，火。 不过在远航的船上，火并不是一样唾手可得的东西。这是因为船体通常采用木结构，木板之间的缝隙也由浸过油的布条填塞，再加上极易燃烧的船帆，船上的任意部位一旦着火，后果不堪设想，因此灯火在任何一艘船上都是严格管控的物品。 劳伦斯船长听见拉奇的大喊感觉有理，但他患有疾病手脚不便，此时只是点头同意不敢出声。年轻水手们也都被逆鳞飞龙狰狞的面孔惊的呆立在原地，仿佛一尊尊用木头雕刻而成的船艏塑像。 拉奇见状，只能自己冒险，他放低身子伏在甲板上，希望能够借助黑夜的掩护从船头移动到位于船体中部的甲板梯，唯一的火源就在他们刚才喝酒的舱室里。 拉奇的举动没有逃过逆鳞飞龙狡诈的眼珠，它扇动四只比船帆更为巨大的翅膀从海星号上空掠过，接着开始围绕帆船盘旋。 巨龙翅膀卷起的旋风呼呼的吹打船帆，前后两根桅杆被吹的左摇右晃、摇摇欲坠。一根绷紧的绳索承受不住桅杆的重量，“啪”的一声从中间断裂，急速回弹的断绳像是奥林人手中的皮鞭，重重的抽打在一名水手脸。那名倒霉的水手甚至来不及惨叫，圆鼓鼓的脑袋就被绳索削掉了半侧，鲜血溅到灰白的船帆之上。他歪歪斜斜向前蹒跚了几步，最终倒在甲板上不断抽搐，他暂时还死不了，但再也活不过来。 同伴的惨状令所有目睹的人心有余悸，不过他们清楚，不久之后自己也会成为葬身大海的一员。海星号在逆鳞飞龙掀起的狂风巨浪中随波逐流，每一记狂风撕扯船帆，每一道巨浪击打船舷，都在加速船体分崩离析的时间。 “降下船帆，快点，把船帆全都给我降下来。”劳伦斯船长挥动手杖指挥道，下属的遭遇让他突然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航行数十年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不赶快降下船帆，几分钟后，船体就会在风浪中解体。 水手们也醒悟过来，他们趁着那头怪物在空中盘旋的空隙，四散忙碌起来，有人去解绳扣，有人直接掏出小刀割断绳索，每一个动作都是在与地狱死神争分夺秒。 逆鳞飞龙似乎看穿了渺小人类的意图，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再次收起翅膀俯冲下来，它在尽情享受戏耍猎物的乐趣。 逆鳞飞龙接近帆船后，重新伸展双翼平扫过来。覆盖着飞膜的翅膀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屠刀，齐整整的将前后两根桅杆连同还未降下的船帆一同切割下来。前桅杆径直掉入海中，激起波浪，后桅杆落下后与主桅杆的残垣发生二次碰撞，最后横着压在了甲板中央，巨大的船帆像一张包裹伤口的绷带布，覆盖在船体的伤疤之上。 “火……，火来了。”比利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抓住木梯的扶手，艰难往顶层甲板攀爬，他听到了拉奇的呼喊，这才从酒意里清醒过来。另一位同伴查曼特此时仍然趴在桌上酣睡。 比利上了顶层甲板，双脚还未站稳，一个大浪打来，船体猛地向左一倾，他整个人又跪了下去，手中的油灯晃晃悠悠闪烁不止。 “快点火把。”劳伦斯船长指挥道，他也不知道这次还剩多少人能够有命执行他的指令。 “小心，你后面。”伯尼提醒比利，逆鳞飞龙巨大的身躯正缓缓降落在比利身后，可在风浪中，他的声音显得太过微小。 “你说什么？”比利毫不知情，甲板上漆黑一片，油灯照亮的范围也有限，他甚至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星号再次发生倾斜，这次的幅度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强烈，是逆鳞飞龙将它那如鹰爪般锋利的后肢落在了船尾，它似乎对比利带上来的油灯充满兴趣。 “它……根本不怕……火焰。”伯尼再次绝望的说道。 如果说无论多么凶猛的野兽都会畏惧炙热的火焰，那么逆鳞飞龙就不该被称作野兽，它们不但不惧怕火焰，甚至还以火焰为食，只因为它们一族消失于世上实在太过久远，人类早已经遗忘了关于它们的故事。 随着逆鳞飞龙完全将沉重的身躯置于海星号的船尾，倾斜的船体进一步向海中沉没，海水通过船底裂开的缝隙不断涌入底层甲板。 “船要沉了，快去放小艇。”水手们也无暇顾及船长的命令，只管设法寻求生机。 逆鳞飞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船沉了，它的狩猎游戏也只能宣告结束。它扑打四翼再次浮空飞起来，已经半沉入海水中的船尾也因为少了重压立即浮了上来。船体在惯性作用下又向船头倾斜，之前滚落至船尾的器具又原封不动的滚落了回来。 “小心，快闪开……。”这回是拉奇的提醒，他指着比利身后两颗如同月亮一般明亮的眼珠。 比利这次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寒意，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只见逆鳞飞龙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那些如同陡峭山峰一般的锯齿，呼啸生风。 比利绝望的看着眼前的恶魔，他在忏悔，他曾经无数次在醉酒后诋毁众神的存在，不管是圣灵还是月神，或许现在就是众神对他无礼的回应。 逆鳞飞龙甩头咬住比利，只是轻轻用力，这位强壮的黑潮人立即尸首分离，拦腰断为两截。它叼紧比利的上身，扭动尾巴飞上高空，很远之后，比利手中的油灯随着残肢一同落入浪涛之中。 “可恶……。”拉奇对着逆鳞飞龙离去的身影大喊，他抓起一只铁钩，朝那怪物扔去。 逆鳞飞龙吞掉比利的尸体，再次回头，它的目的不在于此。 “它又回来了，怎么办？”有水手指着逆鳞飞龙大呼。 “我们死定了……。” “这不是死亡，而是湮灭，我们的灵魂也会被那恶魔吞噬。” 千钧一发之时，索菲娅迎着逆鳞飞龙的方向站了出来，她拔出佩剑，用古大陆语轻声说了一句，“烈焰不熄，光明永生。”光秃秃的剑柄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嗖”的一声升起两米长的红色光柱，光柱边缘弥散着烈焰燃烧的痕迹。 劳伦斯船长和一众船员都从未见过如此炫目的神剑，他们被炎魂的光芒映的透红，个自心中暗暗祈祷。 眼见海星号上出现一道红色的烈焰，逆鳞飞龙变得无比兴奋，与这道宛如明月的火光相比，大海上任何其它光亮都微若萤火。它终于找到了目标。 索菲娅紧握利剑准备迎敌，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尽管她从小就接受严格的剑术训练，剑术老师也是父亲重金聘请的，有“东岳之剑”美称的荻华，但这是她的第一次实战，第一次真正面对危险的敌人。 她突然想起荻华老师教授剑术时情景，那个时候她讨厌握剑的感觉，所以每到剑术课，她总会想办法以各种理由逃避，她觉得保护国家跟人民，有父亲跟哥哥已经足够，现在她终于明白荻华老师那番话的意思，学习剑术是为了保护自己。 逆鳞飞龙再次发出怒雷般的吼叫，它放低身子，伸直尾巴，如同一支利箭朝海星号疾驰而来。临近目标时，它张开前爪，准备连人带剑一同抓在手中。 就在龙爪即将触碰到索菲娅的瞬间，火焰奔腾，她挥舞炎魂刺向飞龙的前爪。炎魂的剑刃触碰到坚硬的龙鳞，将其灼烧融化，接着切入褐色的皮肤，留下一条巴掌宽的伤痕。黑红色的龙血滴淌而下，烧焦的皮肉发出阵阵恶臭。 逆鳞飞龙因为剑伤疼的咬牙切齿，它扇动翅膀飞到高空，盘旋一周后又俯冲下来。这次它改变策略，一个变向钻入水中，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当所有人不知所措时，脚下的海星号突然腾空飞起，仿佛插上翅膀一般。是逆鳞飞龙，它从深海鱼贯上游，坚硬的头颅撞碎了帆船的龙骨，最后连同船体一道推离了海面。 水花四溅，爆裂开的船体木屑与船舱中的货物如同绽放的烟花蔚为壮观。 海星号落回海水，船身折断为前后两截，船尾比船头重，率先开始下沉。巨大的撞击下，索菲娅来不及抓住支撑物，她一路滑至前桅杆柱，这才停了下来。 逆鳞飞龙不给索菲娅半刻喘息的时间，它扭动身躯，将钢锯一般锋利的尾巴扫了过来。 索菲娅顾不得撞上木桩的疼痛，一个侧滚躲了过去，但她身旁同样抓住桅杆求生的水手则没有那么幸运，龙尾甩击的威力将桅杆柱击的粉碎，没有丧生在龙尾之下的人也随同四散的碎屑一道落入海中。 海星号的船尾部分已经完全沉入海中，只剩船头还在苦苦挣扎，劳伦斯船长在水里向甲板上的人呼救，但很快，连这最后的希望也会被海水吞没。 索菲娅重新站直身躯，一张好似无底洞般的恐怖巨口向她袭来。她嘴角上扬，露出微笑，金色的头发在逆鳞飞龙激起的狂风中飞扬。她猜想一定是神聆听到了她的心声，她曾经无数次向上天祈求能够与母亲的灵魂重新团聚，而现在，死神的国度就在自己眼前。 她挥动手中的宝剑，炎魂红色的光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绝伦的弧线，而她此时则有如一只拖着长尾的光之蝶在血腥弥漫的甲板上翩然起舞。 逆鳞飞龙再次发出痛苦的哀鸣，它的攻击不但被脚步灵活的索菲娅躲过，口中无坚不摧的利齿还被炎魂逐一斩断，只留下焦黑的断痕。 它受到的伤害远不止此，趁它合嘴时，索菲娅抓住时机将炎魂插入它的下颚，随着它庞大身躯的挣扎，炎魂活生生在它下颚与脖子之间切割出了一道伤口，这是足以致命的伤口。 逆鳞飞龙挣扎着落入海中，蔚蓝的海水被它黑红的血液染的腥臭难闻。海水中，水手们正拼命抓住身边的漂浮物艰难自救。 挣扎一阵后，逆鳞飞龙似乎重新恢复了活力，它扇动翅膀，越飞越高，直到消失在天际。 索菲娅已经精疲力尽，她垂下手中的宝剑，倒在一块漂浮的木板上，凝望着远方。 遥远的海平面上，太阳快要升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夏荫之蔓 苏恒与伊琳娜乘坐的货船沿着海岸线又行了六天，期间他们绕过了鹰喙半岛的海角，那儿是月汐海与黑潮海的分界点，到第十天中午时，货船在码头靠岸。 “我们到达目的地了。”米斯进到货舱提醒两位旅客，“不过这儿只是为上下货物搭建的码头，如果你们要去夏荫城的话，还需要骑马走上半天。” 与米斯告别后，苏恒牵着灰黑马铠的战马，与伊琳娜一同走下货船。 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迎面过来，他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衫，v字型的衣领上系着绑带，下身是墨绿色的长裤和黑色的长筒靴，伊琳娜一看他的装束便知道他是一位服侍贵族的仆人。 “请问您是幽影骑士先生吗？”男仆礼貌的询问苏恒，他的头发和胡须都修剪的整洁得体，给人难以拒绝的亲切感。“主人吩咐我接你入城，我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他又看了眼一旁的黑马。 “你认错人了。”苏恒回绝道。 “主人说您会乘坐从米拉斯城来的货船，这几天就只有一艘米拉斯的船靠岸，不会错了。” “你主人是谁？怎么知道我们会坐船？”伊琳娜问。 按理说他们选择乘船到夏荫城只是一个偶然决定，除了船主和船员再无其他人知道，现在居然有人能够未卜先知提前派人迎接，这实在令人感到好奇。 “主人并没有告诉我原因，至于主人的身份，她说您见到之后就会明白了。”男仆答道。 “既然如此就不劳烦你了。”苏恒请男仆让道，他不想因为幽影骑士的名号又无缘无故卷入一场纠纷。 “如果您想去夏荫城的话，还是跟随我更方便。现在奥林人虽然退兵，但城防依旧严格，外乡人很难进到城中。”男仆似乎看透了苏恒的心思。 “我觉得跟着他也行。”伊琳娜劝苏恒改变主意，“我不信他主人能把我们怎么样。”她隐隐感觉整件事或许与凯尔·卡冯有关。 伊琳娜坐上男仆准备好的华丽马车，苏恒骑马跟在后面，一路上乡间风情恬静平和，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到了夏荫城外。 男仆上前跟城防官嘀咕了几句，城防官立即吩咐守城的卫兵打开城门让他们入城。苏恒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放眼四周，夏荫城虽然没有伊琳娜描述的那么美轮美奂，但也足够富庶与繁华。 夏荫城的结构呈螺旋状，那是因为在修筑之初便采用了圆形的布局，城市最外环是平民与奴隶的生活区，中间是各行各业的商人以及属于他们的手工作坊，核心则是一个圆形的城市广场。在夏荫城南面的小山上，还有一座壮观的高塔建筑，特洛娜神殿。 城市街道宽敞干净，地面铺着天然纹理的花岗石板，两侧设有排水沟，不管遇上多大的暴雨，想必也不会像米拉斯城那样深陷泥泞。沿街道修筑的房屋由灰白色的沉积石垒砌而成，每块石料都经过工匠的精心打磨，石料之间的组合严丝合缝，甚为美观。最有特色的一点是，这儿几乎每栋建筑的墙上与屋顶上都爬有绿色的藤蔓植物，这类植物长着又圆又小的叶片，开着红色、黄色或者白色的花蕾，如果从高空俯瞰，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张绿色的大网覆盖。 马车在弯曲的街道上转了好几圈，一路都有好奇的市民停下来驻足观看，似乎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乘坐它。马车最终停在了城市中心一栋庄严的建筑前，几十名列队而站的仆人们早已等候在那儿。一名穿着黑马甲系着白领巾的男子将车门打开，恭敬的迎接伊琳娜，他的打扮像是这栋豪宅的主人。 伊琳娜从未受到过如此隆重的礼遇，她红着脸搭住黑马甲男子的手，小心翼翼走下马车。“你就是这些人的主人？”她问。 “您可以叫我鲍德温，我是这儿的管家。”年入不惑的鲍德温说话轻言轻语。 伊琳娜看着眼前的大房子，除了金色的穹顶、精致的雕花廊柱外，单是每层楼的窗户就已经多的让人数不过来。“带我们来的是什么地方？”她问道。 “总督府。” “总督府？邀请我们的是夏荫城总督？” “是，也不是。”鲍德温含糊的回答，“时间不早了，我们需要赶紧准备。兰妮，你带这位夫人去女宾房，为她挑选一身合适的礼服。”他对一名女仆说。那人穿着印花的女仆长裙，胸前围着白色的围兜。 兰妮上前搀住伊琳娜，“您真是一位美人，我会让你成为今晚全场的焦点。” “要带我去哪？为什么要换衣服？”伊琳娜被兰妮结实的双手拉着往宅邸台阶上走。“喂，你在干什么？说话呀。”她又冲着苏恒大喊。 苏恒只顾看着总督府前的一排高大乔木，全然没有注意鲍德温与伊琳娜的对话。这些大树笔直挺拔，有着褐色的树干以及椭圆形的叶片，最神奇的是每一棵树竟然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树干的纹路还是树枝的分叉，甚至细小到每片树叶的尺寸和树叶边缘的锯齿，它们都像是由同一个模具批量生产而成。 “这是特洛娜树。”鲍德温微笑着介绍。 特洛娜树？苏恒想起在黑潮村时自己询问墨脱村长关于距离的问题，他们以特洛娜树的树叶作为计量单位，一片树叶的长度为一尺，十尺为一丈，十丈为一里。一开始他很难理解，甚至心中嘲笑黑潮人的愚昧和迷信，现在总算明白他们选择特洛娜树叶作为长度标准的理由。 “先生，请您也跟我来。”鲍德温又对苏恒说。 “去哪？” “男宾房，主人吩咐让我也为您选一身适合的衣服。” 苏恒稀里糊涂的跟着鲍德温进了总督府大门，他依然沉浸在思索中。几年前，当他还在月球空间实验室时，曾经听过一种叫做超显性稳定态基因的东西，是生物企业为了消除克隆商品的规格误差而采用的转基因技术，拥有这种基因的生物在复制与转录蛋白质的过程中会保持绝对的稳定，从而使得成熟个体与母本完全一致。 但这儿不是地球，更没有生物科技的人为干预，他很难想象自然界会创造出如此反常的作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二章 盛大舞会 “先生……，先生……。”鲍德温耐心的重复了几次，“我替您选了一身衣服，您看满意吗？”他指着旁边的三名男仆。 第一名男仆手中是件枣红色的丝绸外衣，袖口与衣领用金线绣着花边图案，第二名男仆拿的是同样丝绸制作的黑色外裤，第三名男仆则拿着白色内衬和翻花的领结。 “是吗？嗯……。”苏恒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间屋子，屋里的家具摆设一尘不染、金光耀眼。 “请脱掉您的斗篷和外衣，试试大小是否合适。”鲍德温伸出双手准备接取苏恒脱下的衣服。 “脱衣服干什么？”苏恒不解，他从未尝试过被一个男人脱光衣服。 “今晚的舞会来的都是各界名流，您是主人的上宾，当然也需要装扮隆重。”鲍德温和蔼的眯着眼睛。 “舞会？”苏恒百感莫名，自己来夏荫城是为了寻找夜姬号的思索，不知怎么就成了一场舞会的座上宾，可眼前这老者慈眉善目，与凶煞的奥林人截然不同，他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苏恒不情愿的脱下斗篷交给鲍德温，“给我外衣吧，我直接套上。” “可是您……。”鲍德温看着苏恒身上的衣物，还是黑潮村人的破衣褴褛。 “哦，这好办。”苏恒明白过来，“有小隔间吗？我习惯一个人换衣服。” “在那边。”鲍德温用手指了指一扇包裹金边的房间门。 几分钟后，苏恒从小房间里出来，衣服已经换好，穿在身上显得宽松，除了外衣，里面的内衬与长裤都是拟态面料的杰作，真正的衣物被他塞在了一个大方柜的下面。 “你们动手吧。”鲍德温瞧见外衣并不合身，又招呼两名等待着的裁缝上前，他眼中容不得一点瑕疵。 两名老裁缝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管针线和一把剪子，开始在苏恒的上身游走起来，不多时，四只巧手又游历到双腿之间。 苏恒别扭的左摇右摆，努力将裁缝皱巴巴的枯手想象为两名正在挤牛奶的年轻姑娘，好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衣服便神奇的修改完成。 之后，一名男仆又送上一双高鞋垫的皮靴，虽然仿生装甲可以代替鞋的作用，但苏恒这回没有排斥，他穿上后感觉到了从脚至头的自信。 苏恒跟随鲍德温走出男宾房，与此同时，伊琳娜也在兰妮的搀扶下出了房间。她穿着淡黄色的长裙，平肩的大方领性感优雅，腰上扎着方格图案的银线腰带，脚下则是一双亮闪闪的白色皮鞋，她还从来没有穿过如此高的鞋子，以至于让苏恒刚刚找回的自信又立刻烟消云散。 “不错，很适合你。”苏恒夸道。伊琳娜脖子上的宝石项链跟她丰满的胸型一样惹人瞩目。 “这回是真的在夸我了吗？”伊琳娜想起了在货船上时受到过的嘲弄。 “当然，你就需要一位能够从里到外为你打点一切的女伴。”苏恒朝兰妮挤眼。 “哼，就知道有人不怀好意。我想你跟我一样，也需要有人搀扶着吧。”伊琳娜故意低头看了眼苏恒的皮靴，讥讽道。 “两位贵客，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进去了。”鲍德温笑眯眯的说。 宴会大厅的门被推开，苏恒与伊琳娜出现在所有宾客的视野里。 与贵宾房和一路走来的长廊相比，大厅的装潢更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雕梁画栋的金色墙壁，几乎能倒映出毛孔的大理石地板，穹顶下的三盏水晶吊灯熠熠生辉，每盏吊灯上都插有九十九只蜡烛。除此之外，大厅四周的长桌上还布置有斑斓的鲜花，精巧的手工艺品以及琳琅满目的美酒。 大厅的一个角落，站着十名身着礼服的乐手，他们一人拿着一件外行人叫不出名字的乐器，聚精会神的演奏着欢快的乐曲，音乐在亚洛维斯大陆是属于显赫贵族的特权。大厅中央的舞池里，几对气质优雅的贵族男女正在展示自信的舞姿，光洁的地板被他们坚硬的鞋跟踏的咯噔直响。 伊琳娜端起一杯透明的苹果酒，沿着大厅最外围边走边看。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衣饰华丽、谈吐有礼，虽然她也被自己的客人带去参加过舞会，但与眼前盛大的场面比起来，让她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苏恒靠在墙边的一根柱子上，笙歌鼎沸的地方从来不属于他这位东躲西藏的逃犯，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出现在了这里，那位邀请幽影骑士的神秘人物呢？他到底有何目的？ “你就像今晚的红月一样孤单。”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白裙的女人，长裙上绣满了用珍珠与宝石装饰的图案。她身材微胖，脸上涂着厚厚的浓妆，举手投足端庄典雅。 “那要感谢白月知趣的躲在地平线下。”苏恒直视着前方，头也不转的回答。 “你说话真有意思，怎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吗？”白裙女人主动靠到苏恒身前。 “只是不习惯与陌生人交谈。” “叫我塞西莉丝。”白裙女人将手中的香草酒递给苏恒，又招手让酒保替自己重新送来一杯，“现在我们不算陌生人了吧。” 苏恒不情愿的接过酒杯，只是笑了笑，他感觉这个叫塞西莉丝的女人不是无缘无故找上的自己。 这时，一首舞曲演奏完毕，跳的尽兴的舞伴们离开舞池，各自回到大厅两侧的长桌前，等待下一首音乐。 “不过你要小心了。”塞西莉丝将红唇凑到苏恒耳边轻声说，“我听说今晚的舞会里混进了不少陌生人。” “那该小心的是这儿的主人。”苏恒不以为然。 “也对，可你说该如何分辨一个陌生人是好是坏呢？”塞西莉丝侧过身子跟苏恒并排靠在一起，她用眼光在上百人的大厅中扫视。 “很简单，坏人总是会想方设法的接近你。”苏恒尝了口杯中的香草酒，香味意外的顺口。 “怎么感觉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坏人。”塞西莉丝也端起酒杯，她轻轻抿了一口后说道，“想方设法接近你的也可能是钟情于你的人呢。” “这种单方面的情爱你不觉得更加危险吗？”苏恒回答。 “哈哈。”塞西莉丝笑起来，她的侧颜比正脸更多些成熟女人的诱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那大厅里估计一多半的人都心怀鬼胎咯。” 两人谈话间，伊琳娜走了回来，她本打算邀请苏恒跳下一支舞，不巧撞见塞西莉丝在苏恒耳边呢喃。她停下脚步，愤愤的喝干苹果酒，将酒杯放回桌子。 这时，乐曲再度响起，一名儒雅的年轻绅士来到伊琳娜跟前，礼貌的邀请她做自己舞伴。伊琳娜回头看了眼苏恒，莞尔一笑，接着搭上了年轻绅士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三章 塞西莉丝 伊琳娜跟随年轻绅士走入舞池中央，里面已经有好几对男女。 “你是今晚我见到的最美丽的女士。”年轻绅士低头亲吻伊琳娜的手背，“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伊琳娜又扭头看了眼苏恒，“伊琳娜。”她大方的回答。 “伊琳娜？”年轻绅士面露惊喜，“在三位月神还没诞生的上古神话里，伊琳娜是爱情女神的名字。” “是吗？”伊琳娜听过的赞美不少，但还是头一次被人比作一位女神，“有机会我也想听听上古时代的神话。” “那是我的荣幸。”年轻绅士半鞠躬行了个绅士礼，“哎，真是失礼，只顾欣赏忘了自我介绍。”他的嘴像抹了蜜一样甜，“我叫艾德里安。”说完，他跟随乐曲与舞池中的其他男士一同双手叉腰开始转圈。 他们所跳的是流行于萨卡诺亚民间的传统舞蹈，也被称作情人舞，是普通百姓在集会庆祝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娱乐活动。 情人舞的规则很简单，男女配对环绕舞池而站，音乐响起时，面对面的男女相互围绕一个中心，双手叉腰开始转圈。一小节音乐结束后，女方需要主动向右移动一位配对新的舞伴，如果她心仪现在的舞伴，可以留在原地，但第二节音乐时，双手叉腰的动作就需要变为两人手挽手，这代表女方对男方有好感。如果等到第三节音乐女方依然坚持选择，那两人转圈时就必须贴面共舞，这代表她愿意接受对方成为自己的情人。 舞池中一共有五对男女，第一小节结束后，所有女士都往右移动了一位，这时，又有两对男女加入起舞的队列。 “不知道你赏脸跟我跳支舞吗？”塞西莉丝的话初听是询问，实则不等回答已经抓住苏恒的手腕往舞池里走。 见到塞西莉丝出场，大厅里的宾客不约而同鼓起了掌，苏恒突然被塞西莉丝拉入舞池，也不好意思当众拒绝。 舞曲再次响起，男男女女又开始跟随节拍转圈，在塞西莉丝的鼓动下，苏恒学着旁边一位男士的动作，笨拙的扇动胳膊，他心不在焉的姿势像是一只正在孵蛋的母鸡。 如果要苏恒列出自己惧怕的东西，舞蹈一定会排在前几位，他唯一一次当众跳舞的经历还是跟一群处在发情期的长鼻人。他们在舞蹈过程中，用鼻尖将自己的体液涂抹在石块上，通过这种气味的交换来选择自己的灵魂伴侣。要知道如果按性染色体划分，长鼻人拥有一万种性别，每种性别的配对都及其漫长与繁琐，结果就是苏恒在一堆黏糊糊的液体中渡过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舞曲在苏恒转过第十八圈后终于停止，塞西莉丝移动到了他左侧男士的对面，新的女伴是一位长脸、高鼻梁的贵族女人。 “你是塞西莉丝的新情人？”长脸的贵族女人一上来就打破规则直接挽住苏恒的手，“身体挺不错，胳膊比铁匠铺打铁的锤子还坚实。”她摸到手臂上的仿生装甲。 “你别误会，我们刚认识。”苏恒无奈的跟随贵族女人节奏转动。 “从塞西的眼神我就看得出来，别想瞒我。”长脸的贵族女人故意下套，她叫柳德米拉，“我丈夫可是卡林顿伯爵，是夏荫人民心中最为公正的官。” “我不认识你丈夫。” “没关系，只需要知道他是个比女人屁股还要软的软蛋。” “你意思是你丈夫之所以公正都是因为你的功劳？”苏恒总算明白她话中含义。 “当然，否则夏荫城早变为年轻寡妇们的避难所。”柳德米拉得意的说，“告诉你一件真事，瞧那边，那个女人你认识吗？”她用眼角对着旁边一位肥胖的妇女，“她叫梅丽莎，她丈夫马尔科姆跟我家农场里摘辣椒的女奴有染的丑事，还不是被我明察秋毫揪了出来。你猜我是怎么发现的？那贱女人竟然在马尔科姆每次到访前，偷偷用辣椒水浸泡自己的双手。” “你确定是偷情不是殉情？”苏恒听到辣椒水，下身感同身受的灼热起来。 “你不知道，马尔科姆先生有个癖好，最爱火辣的东西，所以梅丽莎也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小辣椒。小辣椒？嘿。”柳德米拉偷笑道，“你觉得小吗？叫骆驼椒我都觉得厚颜无耻，你看她的身段，像是泡在水里的隔夜馒头，咬起来松软无味，哪里会有辣的感觉。” 舞曲进入下一小节，一名戴礼帽的贵族妇女轮换到苏恒面前。 “刚才那女人又说我坏话了？”戴礼帽的贵族妇女问苏恒，她叫瓦莲卡，丈夫巴尔福是鲁文市的市长，“就是柳德米拉那个。” “没有。”苏恒摇头否认。 “不可能，没有说的唯一理由就是她已经告诉你了。”瓦莲卡气呼呼的表示。 “她只是说你丈夫喜欢吃辣椒。”苏恒把瓦莲卡当作了梅丽莎，当然这也不怪他，这些雍容华贵的贵族妇人在他眼中就像屋外的特洛娜树一般分不清彼此。 “我丈夫喜不喜欢关她什么事？”瓦莲卡一时迷糊，“哦，我明白了，别相信她的鬼话，是她主动勾引我丈夫的。” “你好像误解了，……。” “不可能。”瓦莲卡打断苏恒的话，“我太了解她了，你别看她在众人面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在床上可是像小羊羔一样顺从。”她鼓起腮帮大笑，“当然，不是我丈夫说的，他以特洛娜女神的名义发过誓没有与那女人苟且，是那女人的马车夫告诉我的。嘿嘿，那马车夫身强力壮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不过，我更喜欢他养的马。” 舞曲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再下一小节时，伊琳娜出现在苏恒眼前，而塞西莉丝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舞池，她的位置被一名年轻的少女所填补。 “想不到你挺受女人欢迎的，哦，不对，是有钱的贵族妇女。”伊琳娜说。 “我只感觉转的头晕眼花，也许她们也一样吧。”苏恒回答，他被舞蹈和几个女人的话搞的晕头转向。 “那些自视甚高的女人们才不会眼花呢，她们最分得清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幽影骑士。”伊琳娜心生嫉妒。 “嘘，别胡说。”苏恒制止道，“还不知道邀请我们的人是谁，邀请我们参加舞会又是为什么，反正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塞西莉丝关于陌生人的谈话时刻提醒着他。 这时，管家鲍德温走到舞会大厅的正门前，他一抬手，演奏中的舞曲即刻戛然而止，所有宾客都明白这手势的含义，他们纷纷停止交谈转头看向大厅正门，似乎门的那头将会有一位重要人物出场。 果不其然，两名男仆走到大门前恭敬的弯下腰，接着双手抓住纯金的门把手将门拉开。随着门缝的逐渐扩大，门中央出现一男一女的身影。男人身形高大、体态臃肿，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异常困难，他硕大的头上戴着一顶金光闪闪的帽子，身上的金丝大褂反射着水晶吊灯的烛光。挽着男人粗壮胳膊的是一位与之相比娇小玲珑的女人，正是塞西莉丝。 站在舞蹈队列中的艾德里安见到主角出场，动了动指头朝角落的同伴做出暗号，那人收到命令也不多耽误，转身便从侧门离开了舞会大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夏荫总督 男人吃力的走下台阶，来到舞池的正前方，衣服上的宝石与金片随着他的脚步发出“锃锃”的摩擦声，此人正是夏荫城总督，扎卡·沙利克，一名从码头学徒摇身转变为商业巨富的传奇人物。 “今晚非常感谢各位能够赏脸参加我夫人举办的舞会。”沙利克总督与塞西莉丝相视一笑，他脸上的肥肉痛苦的挤在了一起，“举办这场舞会的目的不单是庆祝战争结束，庆祝我们再一次摧毁了奥林蛮子的野心，更要庆祝即将来到的和平，真正意义上的和平。”他捏紧拳头放在胸前。 宾客们再次集体响起山呼海啸的掌声，艾德里安也跟随人们鼓掌欢呼。 苏恒退回长桌前拿了杯酒，他感觉喉咙被大厅里的气氛呛的难受，伊琳娜跟着苏恒离开了舞池，不过她的目光依然放在了沙利克总督身上。 “别看他俩在人前恩爱如初，我告诉你，其实他们每天都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柳德米拉夫人又靠了过来，蛮不讲理的夹在苏恒与伊琳娜中间。 “原来他们就是这儿的主人。”苏恒似答非答的说，他终于见到邀请自己的人。 “总督夫妇都不认识？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柳德米拉上下打量苏恒，“哎，开玩笑的，看你也不像坏人。” 瓦莲卡也走了过，她拿起一块精致的小蛋糕塞进嘴里，“何止貌合神离，我看他们是恨不得拿起刀插进对方的喉咙，再像切蛋糕一样把对方劈为两半。”她一边咀嚼一边说。 “瓦莲卡，你今天怎么连个舞伴也没有，你丈夫呢？”柳德米拉问。 “他原本要来的，连衣服都换好了。”瓦莲卡夫人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可是突然听到海盐场的工人闹事，只好临时改变计划。” “真的还是假的？他不会在骗你吧？”柳德米拉颇有心机的问，“可别像梅丽莎的丈夫一样。” “你安心吧，他骗谁也不会骗我的。”瓦莲卡意有所指的回答，“柳德米拉，你家农场种的辣椒快丰收了吧？什么时候也送我一些。”。 “想要多少都行，不过，你可别学梅丽莎。”柳德米拉挺起身子，“我告诉你一件好笑的事情，前段时间梅丽莎不知道听了哪位炼金师的鬼话，居然相信喝辣椒水可以瘦身。我听帮她熬水的厨师说，就是胖子图洛，你见过的，有一天她喝多了用辣椒熬的汤水，肚子疼的下不了床，结果你猜怎么着，稀里哗啦的喷涌出来，屋里的味道一个星期都没有散，哈哈。”她捂着嘴直笑。 瓦莲卡听她说话时，又吃了一块蛋糕。 另一边，沙利克总督在塞西莉丝的陪伴下，与前来参加舞会的宾客一一问候，苏恒与伊琳娜也趁机躲开了两名贵妇。 “今天还有一位重要的嘉宾要向给位介绍。”沙利克总督走到一位浓眉卷发的男人面前时，突然提高声音对大厅里的所有人说。 苏恒听见沙利克总督的话，心中一阵忐忑，他是要介绍自己了吗？自己当着如此多的人又该怎么做？他回头向伊琳娜求助。 “就是这位来自萨卡诺亚的大使，多普拉斯先生。”沙利克总督摊开双手向多普拉斯大使表示欢迎，多普拉斯也礼貌的往前迈出一步，朝沙利克总督鞠躬行礼。 苏恒松了口气，又听见沙利克总督说，“他还为我们带来了摄政王德恩内斯殿下的问候。在这里我要代表夏岩同盟的所有成员，向摄政王殿下表示感谢。我们与萨卡诺亚本来就亲如手足，以后更是要携手进退，共御强敌。” 夏荫城虽然脱离了萨卡诺亚帝国的控制，但在法统上一直没有得到承认，沙利克总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双方保持了几百年的从属关系说成了友邦。多普拉斯大使听在耳中不敢多言，他心想要是被青焰堡的摄政王德恩内斯听到此番说辞，会是多么大的震怒。 沙利克总督扫视大厅的反应，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他拍了拍多普拉斯大使的肩膀，继续与其他宾客寒暄。轮过几人之后，他走到了苏恒与伊琳娜跟前。 “这位年轻的先生我从来没见过，不知该怎么称呼呢？”沙利克总督转动眼珠看着苏恒，他只有左眼能够视物，右眼因为在码头打工时的一次事故而失明，现在眼窝里镶嵌的是一颗清澈的黑钻石。 “他是我邀请的一位朋友。”塞西莉丝帮忙回答，“他叫……。” 苏恒与塞西莉丝对视了一眼，“苏恒。”他赶忙补充道。他终于弄明白原来邀请他们的不是沙利克总督而是他的夫人塞西莉丝。 沙利克总督点头微笑，又问道，“这位美丽的女士呢？”他轻轻抓起伊琳娜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手背。 “我叫伊琳娜。”伊琳娜半蹲回礼。 “真是跟本人一样优雅的名字。”沙利克总督夸耀道。 塞西莉丝将苏恒拉到一边，又凑近他耳边说，“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吗？”说完，她警觉的斜眼看了看沙利克，他那好色的丈夫正与伊琳娜聊的高兴。 “关于陌生人的？”苏恒问，他能感觉到塞西莉丝的惶惶不安与她火热的体温。 “我要你随时在我身边保护我，这就是我邀请你来的目的。”塞西莉丝语气强硬，不容拒绝，“报酬嘛只要你想，我可以把整个夏岩同盟都给你。”她的话直白而大胆。 “可是……。”苏恒猜不透眼前这女人的心思，他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幽影骑士，可他又感觉她一定早已知晓，他还想告诉她自己来夏荫城的目的只为了寻找一样东西，至于报酬他根本毫无兴趣。 塞西莉丝没等苏恒说完，朝他挤了挤眼，“记住我的话。”她转身过去挽住沙利克总督的胳膊。 突然，衣服兜里的通讯手环开始震动，似乎又接收到了消息，苏恒趁周围人不注意，偷偷取出捏在手里，还是那段神秘的求救信号。 这段信号是以电磁波的形式向外发射，而电磁波除了被大气里的电离层反射一部分外，在有曲率的大地上不可能传播太远，除非有卫星中继，否则会随着距离的增加逐渐衰减，这就是为什么上次在米拉斯城附近接收到的信号非常微弱的原因。然而这次，手环接收到的信号明显要比十多天前的强烈上好几百倍，苏恒紧紧的捏住手环感到又惊又喜，因为这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信号源一定就在夏荫城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五章 宝库窃贼 沙利克总督夫妇离开后，伊琳娜靠了过来，“总算见到了这儿的主人，外界都传言沙利克总督是个趋势附利的小人，但我感觉他人挺好，甚至还邀请我参观他的私人花园。” 苏恒没有在意伊琳娜的评价，他警觉的扫向四周，“待会你自己小心，我不一定能够照顾到你。”塞西莉丝刚说到舞会上的陌生人求救信号就出现，他很难不将两者联系到一起，或许眼前这群人中就有来自其他世界的落难者。 “出什么事了吗？刚才沙利克夫人跟你说了什么？”伊琳娜问，她感觉到了苏恒的紧张不安。 “总之你保持谨慎，特别是陌生人，别轻易跟他们接触。”苏恒一边说一边主动开启了手环上的应答器，如果那人也来自高等文明，也使用与他相似的设备，两人就能建立起联系。 “除了你，这儿的每一个人对我而言都是陌生人。”伊琳娜捋了捋刘海，“你是担心我丢下你又跟其他男人跳舞吗？”她心中暗自得意，只是感觉苏恒表达情感的方式太过笨拙。 “不，你跟谁跳是你的自由。”苏恒随即打破了伊琳娜的幻想，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手环，应答器没有收到答复，并且信号也同上次一样，重复几次后戛然而止再也追踪不到。“我想清楚了，我们就在这儿分别吧。”他不想再耗费时间，如果信号源还在夏荫城中，他必须尽快的找到它。至于塞西莉丝的邀请，无须理会，自己不过是异世界的一位过客，他人的生死根本无足轻重。 “你什么意思？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伊琳娜十分意外。 “你想去哪也是你的自由。”苏恒狠下心回答。许多天来他们相处融洽，伊琳娜不仅教会他各族语言，还跟他讲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传说，此时分别确实令人感觉不舍。但他必须做出决断，这是早晚的事，他不可能一直带着个柔弱女人踏上寻找夜姬号的旅程，更不可能带着她一同返回地球。 管家鲍德温再次出现在舞会大厅中，这一回，举止泰然的他也多了几分惊慌。沙利克总督侧耳听完鲍德温的密语，收起了仿佛雕刻在皮肤皱褶里的笑容，他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宝石戒指，朗声说道，“各位贵客，因为发生了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所以需要大家的配合。” 沙利克总督说完，下面的达官贵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是奥林人又攻回来了吗？” “啊，月神保佑，保佑我们一家平安。” “你真是个蠢女人，如果奥林人等到白天才攻城，求月神又什么用呢？” “不会的，奥林人这才刚撤兵，不可能这么快又再回来。” “你怎么知道？你上过战场吗？” …… “大家听我说。”沙利克总督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请不要惊慌，我向大家保证，奥林人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他说到这，人群里一片呼气音，“我要说的事情与我个人有关，有一群胆大妄为的窃贼想趁我参加舞会的空隙将我私人藏库里的一样藏品盗走，当然，他们注定会失败，我已经命令城防官把守住了总督府的所有出口，禁止任何人出入。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也请大家都留在大厅不要离开，等抓到窃贼后再继续今晚的狂欢。” 沙利克总督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窃贼清楚他的动向，那说明参加舞会的人中一定有窃贼的同伙，至于是谁，等抓住了窃贼自然就会知晓。他说完，在塞西莉丝耳边嘀咕了一句，接着与鲍德温一前一后出了大厅侧门。开门时能够看见，门外已经站了两名佩戴短剑的城防兵。 柳德米拉正准备与新勾搭上的名叫艾德里安的男人去到花园快活一番，还没走出大门，两人又被总督府的男仆请了回来。“他自己疏忽丢了东西，却把我们关起来。”柳德米拉阴沉着脸。 “还不简单，他怀疑窃贼就藏在我们中间，你不来点吗？”瓦莲卡端着一只精巧的瓷盘，上面放着好几块点心。她想的很透彻，如果今晚抓不到窃贼，任何人也别想出去，食物与美酒便会逐渐成为稀缺商品，“我告诉你，你去把那桌的蛋糕也都拿过来。”她提醒柳德米拉。 “可笑，我丈夫是卡林顿伯爵，城市议会的议长，德高望重的官，我会偷他的东西？”柳德米拉拿起一杯香草酒，一饮而尽，“束腰都已经解了，现在又得再把那该死的东西重新绑起来。你先别吃了，快帮我系上。”她转过身背对瓦莲卡。 大厅另一侧，苏恒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计划，寻找信号源的机会转瞬即逝，如果想不到办法脱身，还不知这场舞会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看来老天也有意在为难你。”伊琳娜似笑非笑的说，她看见塞西莉丝朝他们走来。 大厅穹顶突然发出了清脆声响，那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起眼，好在苏恒感官敏锐，他迅速抬头一看，只见悬吊着其中一盏水晶吊灯的绳索不知何种原因发生了断裂，又大又沉的吊灯“嗖”的就往下坠，更让他惊讶的是，此时从水晶吊灯下方经过的人正是塞西莉丝。他来不及细想，甩掉手中的酒杯，向塞西莉丝飞奔了上去。如果他事先不知，或许会跟其他人一样认定吊灯坠落只是场意外，但现在他意识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伤害。 在吊灯的水晶挂坠即将触到塞西莉丝鼻尖的一瞬间，苏恒将她扑倒在地牢牢压在身下。“咣当”的碎裂声，笨重的吊灯毫无保留的砸在了苏恒身上，他咬紧牙根，只感觉后脑昏沉沉的疼痛。他的身体由于有仿生装甲保护，能够吸收所有的冲击力，但头部就没有那么幸运，他来不及唤出头罩，吊灯已经落下，金属的灯架如同铁锤一般给他当头一击，细小的玻璃碎渣像子弹一样扎入他的头皮，一股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到塞西莉丝白色的长裙上。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脚步声、尖叫声彼此融合，难分难解。伊琳娜双手捂住脸颊不知所措，她看见红色的血液在光滑的地板上流淌。 又是两声脆响，穹顶的另外两盏吊灯也应声落地，这次又有一位年老的宾客被灯砸中，进而倒地昏迷。就在慌乱的人们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三道人影分别从三盏落地的吊灯前一闪而过，短短一刹那，插在灯上的蜡烛便被人影带起的风吹灭，少了三百支蜡烛的火光，原本灯火通明的大厅暗淡下来，只有墙壁上的几盏壁灯还在苦苦支撑最后的光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六章 神秘黑影 “你怎么样？没事吧？”塞西莉丝惊魂未定，她闻到了衣服上的血腥味。尽管她早有面对刺客的心理准备，又在苏恒的保护下避免了受伤，但生死一刹的快速转变还是让她如梦初醒。 苏恒深吸一口气，又勉强摇了摇头，他知道危险还没有解除。此时凶手将灯火熄灭，只有一个原因，趁着漆黑无光的环境完成行刺计划。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水晶吊灯被人熄灭后不久，大厅四周的壁灯也被硬物击碎了玻璃罩子，再被快如疾风的手段掐熄了灯焰。 “别动，一会照我说的做，我先带你离开这房间。”苏恒叮嘱塞西莉丝。他记得伊琳娜的话，大厅里的每一个人对他们而言都是陌生人，他根本分辨不出谁才是藏在宾客里的幕后凶手，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 灯火完全熄灭后，舞会大厅里的骚动更加激烈，一名守在侧门的男仆准备开门求救，只听到“噌”的一声，空气中传出金属利器摩擦的声响，一枚从人群里射出的袖箭命中男仆的后背，当场将其毙命。 门外的城防兵听到动静开门来看，还未等待他们摸清情况拔出短剑，又是两枚袖箭“嗖嗖”连发，箭头准确的刺入他们的喉咙，喷出的鲜血溅上了走廊的拱顶，两人扶住门槛挣扎几次后也一同倒下。 走廊上的光线透过敞开的门缝照入大厅，让陷入恐惧的人们感受到了一缕平静。不过很快，门缝就被重新合上，一个人影挡在了门前，他黑压压的面容似乎在警告所有人，如果试图逃走，下场会是怎样。 “啊……，别……别伤害我……。”柳德米拉见到死人，一边慌不择路的乱窜一边尖声尖气的呼叫，“艾德里安，你告诉那群窃贼，他们想要什么我丈夫都会给，只要不伤害我。”她找到艾德里安，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躲在那男人的身后。 瓦莲卡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去处，她也顾不上贵族的尊严，伏身趴在地上像用四肢行走的动物一般往桌底的空隙里钻，她肥胖的上半身勉强进了桌洞，可腰上的裙撑太过宽大，无论她如何使力也挤不进去，来回几次后只好又重新退出来。 “别担心，亲爱的柳德米拉夫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艾德里安轻声安抚，眼见柳德米拉稍稍平复下来，他又说道，“我刚才不小心把酒洒到了衣服上，能借用你的手帕吗？” 大厅中央，两个黑影正朝苏恒与塞西莉丝移动，他们像幽魂一样寂静无声，沿途经过的男女也被他们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吓的不敢吭声。走到距离吊灯残骸一步的位置，左边的黑影率先停住，他亮出怀中的短匕首，握在手心。舞会的过程中，他一直用帽子盖住双眼，为的就是提前放大瞳孔，适应漆黑的环境。 右边的黑影继续往前迈了半步，接着又绕了小半圈让自己与同伴形成可以合力的夹角。他蹲下身子，准备检查压在吊灯下的两人是死是活，只听见水晶吊坠又发出了碰撞的声响，一只手从灯架里伸了出来。他反应足够快速，抓住灯架的铁臂往上提，想要制造空间让使用匕首的同伴可以动手，怎料到那只手像是会施魔法一般，抓住他的脚踝便不再松开。他感觉双脚开始麻痹，如同喝了炼金术师调配出的麻痹药剂，这种感觉很快蔓延至手臂，他想用劲又发现脑子也麻木的忘记了该怎么样使力，到最后他甚至连眼皮也控制不了，只能瞪着眼睛束手无策。 “就是现在，抱紧我。”苏恒在塞西莉丝耳边低语，说完，他用手环释放出的磁力推起了沉重的铁质灯架。手环因为之前的超载伤到了里面的某样元件，虽然可以勉强使用，但威力已经大不如前。 水晶吊灯浮空到足够两人腾挪的高度后，苏恒松开刺客的脚踝抱住塞西莉丝，两人贴紧身子，连续几个翻滚从刺客的包夹中脱身出来。“轰”的一声巨响，水晶吊灯重新落地，这次那名被电流麻痹的刺客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吊灯落下后砸中了他的双脚，隔着轻巧的羊绒靴子，脚背顿时红肿起来。 左边的刺客见状稍稍一愣，眼前的同伴与自己一样，受过严格训练，即便没有一击完成任务，也不会仿佛被勾去了魂魄一般任人摆布，那男人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催眠法。而之前守住侧门的黑影已经移动到了大厅正门，虽然同时发生的盗窃案替他们吸引走了大部分的城防兵，但他还是需要时刻提防有人从正门闯入。 “别起身。”苏恒继续压在塞西莉丝身上保护她。他见识到了刺客的手段，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掩护，很容易成为袖箭的目标。“你护住自己，我把你送到长桌下面。”他早已拿定主意，长桌有桌布遮挡，放倒之后厚实的桌面更是不怕普通利器。 “不行。”塞西莉丝拒绝，“我堂堂岩湾城的斯特摩尼亚公爵，怎么能躲到盛放食物的桌子下面。”在萨卡人眼中，那里是猫狗才该躲藏的地方。 “你不怕死吗？”苏恒心急的说，他听到了刺客逼近的脚步声。 “幽影骑士就只有这点本事？我不相信。”塞西莉丝依旧不同意。 “我不是幽影骑士，一开始你就搞错了。”苏恒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默数，按照他预计的节奏，到“三”的时候刺客就会动手，那时他就只管将塞西莉丝推入最近的一张长桌底下。 “不管你是谁，我的条件没有变。”塞西莉丝抬起脖子凑到苏恒耳边，一阵女人的香味窜入他的鼻子，“如果你能帮我……。” 没等塞西莉丝说完，苏恒已经默念到“三”，他感觉到了刺客移动时夹带的风劲。虽然大厅里暗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后颈的神经元芯片还是像一台不断扫描的有源雷达，在他脑海中模糊的勾画出四周物体的轮廓。 苏恒翻过身来侧躺在大理石地板上，他右手展开一面不知何时会失效的磁力护盾，左手用劲全力将塞西莉丝往桌下推，借着手环发出的微弱光亮，他看清了刺客的外貌。那人穿着舞会上最不起眼的衣饰，为了掩藏身份，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空洞的双眼，面巾遮住嘴唇的位置，隐隐可以见到一个漩涡的图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七章 深渊刺客 就在黑影人逼近苏恒与塞西莉丝的同时，一旁的艾德里安假装失手打翻了长桌上的酒瓶，透明的酒液浸湿了绣花的桌布滴淌至大理石地板。接着，他又趁人不备，偷偷用火引点燃了柳德米拉的手帕，再将手帕丢上长桌，着火的手帕接触到浸润了烈酒的桌布，顿时燃起了一米多高的火舌。 黑暗密闭的大厅被突然蹿升起来的火焰照的暗红发亮，滚滚浓烟逼迫人们远离长桌往大厅四角躲避，变幻无常的烟影被火光映在白色的墙壁上，如同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 苏恒见到旁边的长桌起火，只能放弃原本的计划。而那名准备借助黑暗偷袭塞西莉丝的刺客也被火光照亮了面容，他停了下来，手中的匕首寒光闪闪。 “他们是深渊刺客。”躲在人群中的萨卡诺亚大使多普拉斯突然喊了一句，刺客黑色面巾上的漩涡图案确实是深渊教派的符号。 深渊教派是圣灵教的分支之一，不过近来却被越来越多的圣灵教正统——阿努基什教派的信徒视为异端。在圣灵教的教义里，世界是漂浮在虚空中的一块巨石，而圣灵苏瑟玛的本体则是包裹着这块巨石的灵气，他托举并且保护着整个世界。虽然这是一种宗教意义的解释，但不难看出，那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对他们生存的星球有了粗浅的认知。 深渊教派对世界的解释与正统信仰有所差异，他们认为世界这块巨石正不断往深渊坠落，终有一天将会迎来天崩地裂的末日，圣灵苏瑟玛虽然设法托举住了世界，可他也无法改变毁灭的结局。在圣灵教先知阿努基什所编著的《圣典》第四章《罪孽论》中，圣灵告诉他的信徒，罪孽皆有重量，善人身轻、罪人身重，只有减少世上罪人的数量，才能减缓世界坠落的速度，所以“除掉有罪的人吧，那是救赎自己救赎世界的唯一出路。” 不过，深渊教派是圣灵教众派里的少数派，信徒分布不广，乃至深渊刺客团的名声远远大于教派本身。刺客团虽然以杀戮立本，但它行事有严格的标准，刺杀目标也只会是有罪之人，而判定一人是否有罪需要由教派的枢机长老来共同决断。许多年来，反倒是一些异教徒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假借深渊刺客团的名义滥杀无辜，使得刺客团在民间变为了血腥残忍的代名词。 大厅起火后，刺客也没了先前的镇定，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听到多普拉斯大使的喊声，他更是不再犹豫，抬起袖管对准塞西莉丝的额头，迅速扣动了扳机。 因为距离太近，塞西莉丝听到声音时，袖管中射出的袖箭已经飞到了她眼前，她吓得浑身酥软，无力动弹。就在她准备闭眼接受命运时，奇迹发生了，那如同叶片一般细长的袖箭竟然在距离她额头几寸的位置停了下来，仿佛被一根铁链锁在了无形的牢笼里。 刺客同样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袖箭的威力虽然不如刀枪，但如此近的距离，即便再厉害的对手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凭空挡下来。他不甘失败，又一连将仅剩的两枚袖箭全部射出，可无论他瞄的多么精准，那舔了毒液的利器就是不肯再前进半分。 守住正门的刺客见势也过来帮忙，他抽出匕首碎步小跑，步步逼近。一名化妆成舞会宾客的城防兵试图在半路将他制服，结果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闪一挡，反被他割破了喉咙。 大厅里的空气被火焰烤的滚烫，长桌燃烧冒起的浓烟像一条长龙盘旋在穹顶之下，聚集在侧门的宾客趁着两名刺客分神，拉开门扇不顾一切的往外逃窜，即使死在袖箭之下，也好过葬身火海的痛苦。 伊琳娜没有跟随人群及时逃离大厅，“小心你后面。”她看见另一名刺客靠近，大声提醒苏恒。 苏恒听到呼喊单手撑地跳了起来，那三枚由磁场捕获的袖箭也跟随他手腕的移动出现在身前。起身后，他又迅速拉起地上的塞西莉丝。 两人面前的刺客听见伊琳娜的声音，突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另一个途经，他迅速转身一个大跨步，手中的匕首已经架到了伊琳娜的脖子之上，他想逼迫苏恒缴械投降，至少也要分散开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暇自保。 现在轮到苏恒做出赌博，他已经听到了身后刺客穿越浓烟的呼吸声。如果他为了保护塞西莉丝专心对付身后的刺客，那他的同伴或许会恼羞成怒伤害伊琳娜，相反，如果他扑上前解救伊琳娜，塞西莉丝又会陷入危险，而最差的结果就是两个女人同时在他眼前殒命。 他有了个计划，利用手环将三枚袖箭原封不动的返还给它们的主人，并且保证一击致死不给他下手伤害伊琳娜的时间，与此同时他还需要及时回身挡住另一名刺客对塞西莉丝的攻击，所有一切都需要在短短瞬间同时完成，好在有神经元芯片的辅助，任何与运动相关的问题都变得简单。 挟持伊琳娜的刺客似乎猜到了苏恒的心思，架在伊琳娜脖子上的刀刃已经割开了她雪白的肌肤。伊琳娜咬紧嘴唇，默不作声，同样的情景她十天前才刚刚经历过，那次是苏恒挺身而出舍命相救，而现在呢？ 几分钟的时间里，宾客们已经逃的七七八八，尽管火焰依旧在肆虐，但大厅仿佛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一个男人的声音飘入伊琳娜的耳朵，那声音柔和而低沉，她似曾相识，但又一时忘记。男人古怪的话语像是一道咒语在她脑海内蔓延，很快，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脑子里也冒起了奇奇怪怪的幻觉。 挟持伊琳娜的刺客似乎也受到了男人声音的影响，他突然张大瞳孔显得惊恐不安，接着丢掉了手中的匕首不断在衣服上用力拍打，最后竟然一头冲入了熊熊烈火之中。在他眼里，匕首变成了喷火的毒蛇，衣服因为毒蛇喷出的火焰熊熊燃烧，而大厅里真正的烈火却化为了一汪救命的水塘。 另一边，苏恒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威胁，那名从大厅正门过来的刺客速度比预想的更快，只见他反手握住匕首对准塞西莉丝的脊柱刺去，匕首的白刃上还滴淌着那位城防兵的鲜血。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伊琳娜脱险的同时，苏恒将塞西莉丝拉到身前护住，又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偷袭者的凶器，刀尖刺中仿生装甲，“啪”的一声折为两断。 刺客不甘失败，等待苏恒转身时，再次挥舞断匕往苏恒脖子上抹。苏恒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又控制三枚袖箭组成一个倒三角，分别对准了刺客的双眼与喉咙。 舞会大厅外传来了城防兵的集结声，他们即将破门而入。刺客无奈摇头，他自知任务失败有死无活，于是一咬牙，割断了自己的喉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八章 沙利克的困局 沙利克总督的书房位于总督府二楼一个不起眼房间，房间内部环境幽暗，布局紧凑，用特洛娜木制成又刷了黑漆的架子上堆满了每一日的贸易清单，虽然与奢华的舞会大厅同属一栋建筑，但风格却大相径庭。 “有窃贼的消息了吗？”沙利克总督坐在一张宽大结实的高背椅上，一边把玩手中的宝石戒指一边询问身前的城防官。 “还……没有。”城防官霍利普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回答，“不过，我们抓住了一个嫌疑犯，是一名住在城外的马夫，根据目击者的证据，是他为那群窃贼提供了逃跑的马匹。” “他交代了什么吗？”沙利克总督又问，他肚子上的赘肉随着呼吸有节奏的流动。 “暂时还没有，他只说那四个人自称是商人，因为一批货被暴雨耽搁，现在急着为货主人送去。他们开口就出高价向他买马，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多问就卖了。”霍利斯如实禀报。 “已经三天，再不走运的渔夫都能从海上满载而归了，可你们居然连几个贼也抓不到，而且还是在夏岩同盟的地域内。”沙利克总督将宝石戒指带上中指，“码头呢？搜查过了吗？”他站起身，压弯的椅背又重新直了起来。 “黄金海岸沿线的码头都派人过去了，暂时也还没有收到消息。” “给我仔细搜查每一艘离港的船，那群窃贼明目张胆的买马又留下目击者，很有可能是为了故意引我们将重兵部署在陆路关卡，他们可以乘虚从海上逃走。船一旦驶入了大海，再想追就难了。”沙利克总督离开书桌在书房里踱步，他在做最坏的设想。 奥林汗国虽然强大，但胜者为王的继承体系却很容易导致政权不稳，一年前，他胆敢单方面撕毁与麦格德·奥林的契约，是因为有圣灵教领袖圣宗亚亚·辛背后撑腰，可如果宝物短时间内找不回来，他又该如何与圣宗亚亚·辛继续维持交易呢？ “对了，抓到的那名刺客呢？”沙利克总督想起了舞会上被水晶吊灯压住的刺客，城防兵包围舞会大厅时他还没从麻痹状态中清醒过来，“从他口中问出了什么吗？” “我们用遍了所有的刑罚，他都不肯招供，只说自己是听从了圣灵的感召，要除掉世上所有的罪人，包括审问他的人。”霍利斯弄了弄挡住额头的三角帽，“不过我听说深渊刺客都是最为虔诚的异教徒，虽死犹荣，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更不可能画蛇添足佩戴深渊符号的面巾，所以我感觉窃贼与刺客像是同一伙人，他们故意制造混乱让我们落入陷阱、顾此失彼，好在公爵夫人没有受伤。” “或许像你猜测的一样吧，这段时间加强总督府的保卫，绝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可是我们人手有限，那样做的话……。”霍利斯依旧不敢抬头，“城防会更加薄弱，恐怕到时候奥林人的奸细又会趁机混进城来。” “让英格瓦的山猫雇佣团协助你，虽然奥林人退兵了，但合约还没到期，钱可不能白花。”沙利克总督精打细算。 “那群乡下人野蛮好斗，半点也不懂什么叫法律秩序，要管理他们不在城中惹事已经够难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参与城防事务。”霍利斯故意诋毁，他不愿与别人分享权力。要知道把控一座商业重镇的通行权犹如控制了一座金矿。 “那就让佣兵看守总督府还有我的私人库房。”沙利克总督走到霍利斯队长身前。 “可万一他们监守自盗……，那怎么办？”霍利斯闪烁其词，他感受到了总督大人无形的压力。 “你是夏荫城的城防官，你觉得该怎么办？如果再发生盗窃案，那下一样消失的东西可能就是你自己。”沙利克总督的大手拍上霍利斯的肩膀。 正午时，阳光穿透墨绿色的薄纱窗帘射入房间，书桌上一只老旧的上过油的铜铃铛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在扎卡·沙利克刚当上码头学徒的那年，他第一次随船出海就遇上了海难，正是靠着这只铜铃铛的声音吸引了路过的船只前来救援。 沙利克总督在书房用完午餐，今天有新鲜的松子鱼，涂抹了羊奶油再二次烤制的薯米面包，还有他最喜欢的灌注了羊血与碎羊肉的香肠。他胃口不佳，银盘子里的菜只吃了不到一半，但搭配香肠的葡萄酒倒是喝的干干净净。等到仆人进来收走餐具后，他又拿出当天的贸易清单，开始快速翻阅与计算，这是他的天赋，或者说是对数字的敏感，他总能一眼看出清单里的错误，下一秒他又能立即想出这处错误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书房门响了几声，扣门的是管家鲍德温，他知道通常这个时候不该来打扰主人，但请求与沙利克总督见面的是一位老朋友，海星号货船的劳伦斯船长。 门开后，一位拄着手杖的老者进入书房，他皮肤枯黄，满脸疲态，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是你，我的老朋友。”沙利克总督挪动庞大的身躯迎上去。劳伦斯就是当年在他落海遇险时，救下他的那位水手。 “总督阁下，打扰了您的午休，不过我带来了一则消息，也许好，也许坏。”劳伦斯船长恭敬的鞠了个躬，他受伤的腰又开始痛起来。 “快坐下，慢慢说。”沙利克总督扶住劳伦斯船长的手，示意鲍德温看座，“如果是因为萨卡诺亚人又让他们的战船伪装成海盗掠夺月汐海上往来的商船，那你大可安心，很快我就会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军，足以保护属于夏荫城的每一位水手和每一件货物。” “海星号确实遭受到了攻击，哎。”劳伦斯船长叹气道，“不只是攻击，这次是连同货船都沉入了海底，我也是被人搭救才幸免于难。”他一边自责一边缓慢的坐上椅子。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沙利克总督震怒，“竟然连船也要一并凿毁？” “不是人，是一头怪物。” “怪物？” “没错，长着四只飞翼，浑身布满倒刺鳞甲的怪物。”劳伦斯船长眼珠里的惊恐还未消散，“虽然我不敢肯定，但那怪物也许就是上古传说里的逆鳞飞龙。” “不可能，那种恶魔据说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绝迹了。”沙利克总督斜着眼看向天花板，他也听说过逆鳞飞龙的传说。 “海星号上的水手兄弟可以作证，他们每个人都是从那怪物口中活下来的幸运者。” “我今天上午刚听到从西北自治领传来的消息，说有一颗飞星从天而降落在了幽雾泽，不过前去寻找的两百名奥林骑兵以及附近村庄的村民都跟着飞星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沙利克总督将消息讲给劳伦斯船长，“这还不算，现在又有新的天兆出现，邪神的创造物逆鳞飞龙。” “难道传说是真的？”劳伦斯船长忧心的说，“邪神会再次降临人间。” “先不管将来的事。”沙利克总督打断了劳伦斯船长的胡乱猜想，“你说是有人救了你们，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够干掉一头恶龙？” “一位少女。” “老朋友，你的话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确实是一位不满二十的少女，名叫索菲娅，来自奥尔加德大陆。你知道的，常年出海的水手都有个忌讳，绝不能让女人上船，原本我也不同意，可她软磨硬泡了很久，说她想越海到亚洛维斯学习魔法，我瞧她态度坚决才勉强答应。”劳伦斯船长回忆道，“不过她举止得体，衣饰讲究，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百姓，更神奇的是她佩戴的宝剑，能够发出无坚不摧的火焰，逆鳞飞龙就是被她那柄剑赶走的。” “索菲娅？……。”沙利克总督听到发出火焰的宝剑，若有所思，“她人在哪里？我要当面感谢她救下了我的人。” “索菲娅也跟我一同来了夏荫城，正好她也有事想要求你帮忙。”劳伦斯船长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天空之镜 今天的夏荫城多了一群异族人，他们长着红棕色的头发、土褐色的皮肤，鼻子高而挺，嘴唇饱满丰润。在几名城防兵的带领下，这群异族人挥舞长鞭，驱赶着由四头牛拉动的大篷车，宽大的车斗里堆满了成箱的物品。 他们是一只往返于世界各地进行巡回表演的剧团，主要成员都是褐目人，如同大地一般的深色皮肤是他们的标志，也因为这样，他们给自己的剧团取了个贴切的名字，天空之镜。剧团是受斯特摩尼亚女公爵的邀请来到夏荫城演出，他们会待上一阵子，在奥林人退去后，饱受战争折磨的夏荫城市民是该找点乐子驱散内心的恐惧阴影。 大篷车到了城市广场后，年轻的剧团成员开始往下卸货，他们要在这儿搭建一个舞台，用不了多长时间，扣人心弦的戏剧就能拉开序幕。 广场中心有一处喷泉，顶端是一尊伟岸的人物铜像，夏荫城总督扎卡·沙利克，从底座镌刻的文字来看，铜像是为了纪念沙利克总督让夏荫城从萨卡诺亚帝国的统治下获得了独立。 铜像前站着一位牵着马的少女，来自奥尔加德的索菲娅，她乘坐的货船在半途遭遇逆鳞飞龙袭击，几乎葬身大海，最后幸运的被一艘路过的船只搭救。索菲娅身边的马是劳伦斯船长到了夏荫码头为她准备的，本来是邀请她一同乘坐马车，但她却执意自己骑马，对于像她这样受过严格教育的贵族少女，男女之间的礼仪不可马虎。 下午时分，舞台搭建完毕，广场上的市民也越聚越多，有风烛残年白发睿智的老者，有卸下盔甲重返家园的战士，有远渡重洋满载而归的水手，有乐观豁达携儿带女的妇女。商贩们嗅到商机跟随人流而来，嬉戏的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玩闹。 一段清脆的铃铛乐曲，天空之镜剧团的第一出戏剧开演。索菲娅听到乐声好奇的靠过去，舞台前人群熙熙攘攘，牵着马的她只能远远的站在后排。 由木板搭成的舞台上挂着一张发黑的背景幕布，幕布上画着绵延的山川，近处则是几株参天大树和依傍大树修建的草房。一名老兵模样的演员登上舞台，他提着破损的长戟，身上的皮甲已经千疮百孔。他步履蹒跚、身心俱疲，如同一只折翼的风筝挣扎在生命的边缘。 老兵走到舞台中央，终于忍受不住痛苦跪倒在地，他丢下手中的长戟，捂住胸口的创伤，一行眼泪夺眶而出。“仁慈的神啊，请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的故乡已经近在咫尺，我马上就能见到阔别多年的妻子，我还记得她春风带笑的模样，还忘不了她动人心弦的歌喉。”他说着，双手撑地泪流满面，“可我呢？她还记得我吗？那具年轻结实的身躯如今已是遍体鳞伤，那张坚毅俊朗的面孔如今早已老态龙钟。仁慈的神啊，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离开家的那年我亲手种下了这些树苗，离开家的那年外面的世界迷雾缭绕，我看不清前方的风景，更看不清我的未来。”他指着背景布上的大树，“四十年了，整整四十年了，当我终于解甲归田时，那些曾经的树苗已经刺破云端，那栋熟悉的木屋任然等待在树下。我本该欢欣雀跃，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流下泪水？我本该老有所终，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眼中迷茫依旧？啊，我明白了，我看不清前方的风景就如同我离开的那年，我看不清我的故乡因为它早已忘了我的名字……，神啊，请……再给我多一点……时间……。”他侧身倒地，再也没有爬起。 一位农妇打扮的中年女人从另一边走上舞台，她的眼角已经爬上皱纹，但她的眼神却满含希望，她在等待回家的丈夫。农妇左顾右盼寻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老兵。“啊，我的丈夫，我阔别了四十年的爱人，是你吗？你听到了我每日思念的歌谣，所以回家了吗？”她伏在老兵身边，抚摸他的脸庞，“我的爱人，等待了四十年的爱人，我的双手炙热如初，你的内心却冰冷无情。你的家就在前方，你为什么要停下脚步？你的妻子就在你耳边呼唤，你为什么一语不发？”她跪在世上，眼含热泪却巧妙的控制在眼眶里流转，“我的爱人，我多么想听到你一句甜蜜的问候，多么想你能看一眼我年华老去的面容。我不会流泪，因为我的泪早已干涸，我不会怨恨，因为我知道那是命运的安排。慈爱的神啊，请聆听我的祈祷，我愿意用我剩余的生命换取我爱人的苏醒，我不要一年，不要一月，甚至不要一天，我只要这一刻他能睁开眼，能再一次看看他儿时生长的故土，能再一次看看苦苦等待他的妻子。” 台下的观众专注的看着表演，说到动情时，许多感同身受的人偷偷擦起了眼角，索菲娅也不例外，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后台一名杂工用竹管往舞台上吹了一口青烟，随着烟雾的扩散，一名年轻女子出场，她身着淡黄色的长裙，头上轻纱遮盖面容。“我是生命之神特洛娜，大地的母亲，人类的创造者，我的光芒照耀世间，但我却听到了阴影中的哀叹。”特洛娜绕着老兵与农妇走了一圈，说道，“是她，一位平凡的妇人，她的双手长满老茧颤颤发抖，但她却用粗糙的皮肤抚平自己爱人的伤口。我该帮她吗？她一无所长，独身寡居，甚至拿不出祭祀我的贡品……。” “帮。”“请一定要帮帮她。”……观众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喊声，不过，在压倒性的意见中还是有寥寥哗众取宠的人故意反对。 特洛娜面朝观众继续独白道，“我是一切生命的母亲，我的美名传颂四方，我以为我掌管的人间太平安乐，但我却听到了她的祈祷。我要帮她，尽管她渺小如蝼蚁，我要救活她的丈夫，因为我眼中的每一个生命都是我的子民。” 观众爆发出欢呼声，连无知的孩童也受到感染用劲呐喊。 “住手。”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舞台上又出现一位白衣飘飘的枯瘦男人，“你身为众生之神，却在辱没自己的名声，你的眼光短浅而卑劣，你的行径大胆而可耻。我是白月朱利斯，我才是死亡之神，死者已经跨过了人间的界线，你不该插手我的死亡领域。”朱利斯脸上涂抹着厚厚的白颜料，颧骨与眼窝画着黑色的阴影，从远处看过去仿佛一具恐怖的白骨。 “不，智慧的朱利斯，你不该出现在这儿。”特洛娜回答，“难道你没有看到树上的雀鸟吗？难道你没有听见人们的欢呼吗？这儿是生者的国度，我庇护每一位生灵。” 伏在老兵身上的农妇抬起头，“我，我听到了神的话语，是真的吗？神回应了我的心声。不管是萨拉贡、特洛娜还是朱利斯，我每日每夜都在向你们祈祷，我的心虔诚的如同绽放在夜晚的月光花。” “忘掉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这是对神的冒犯，你跪倒的双膝将再无站立之日。”朱利斯跳动手指对农妇施展诅咒。 台下一片辱骂声，不少激动的观众捡起石子扔上舞台，但他们不敢砸中朱利斯，尽管那只是一位演员。 “你这残酷的暴君，她只是手无寸铁的凡人，她的内心如同初生的婴儿一样善良。”特洛娜愤怒的斥责朱利斯，“你为何不肯听从信徒的呼唤，为何不肯给人类以重生的权利？” “是啊，伟大的白月朱利斯，我甘愿为你献上一切。”农妇跪在地上向朱利斯挪动，“只求你打开地府的大门，让我们夫妻短暂相聚。” “我亲爱的大地之母，你善良而仁慈，但你的创造物却像毒蛇一般狡诈，她在利用你的怜悯觊觎你与生俱来的神格，如果没有了死，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人类掌控了生死，他们还会敬畏众神吗？”朱利斯的话发人深省，“我告诉你，他们会以神自居，他们会高高的凌驾于你我之上，他们的会无限膨胀，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最终将这个世界包括他们本身都彻底吞噬。” 索菲娅咬紧嘴唇，愤愤不平，她心想那农妇只是为求与爱人重逢片刻，却在白月朱利斯的口中成了毁灭世界的罪人，朱利斯的谬论就如同世俗君王愚弄百姓的说教，无非是为了维护自己至高的权力。 她不愿再看下去，牵马离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祈祷从来没有得到神的回应，……因为他们不敢回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三十章 偷马的男人 离开广场后，索菲娅漫无目的在夏荫城中闲逛，走入一条冷清的街道时，一个面黄肌瘦，满脸伤痕的小男孩朝她过来。 男孩抓住她的铠甲，又可怜巴巴的伸出小手。索菲娅听不懂男孩所说的话，只从眼神中大概猜到了意图。她心想即便传闻中黄金遍地的夏荫城，也还是有吃不饱饭的穷人孩子。她大方的掏出一枚金币，放在男孩的手心，接着又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卷发。 男孩离开没多久，又很快回来，身后还多了一群同样伸手乞怜的孩子。索菲娅掂了掂钱袋，无奈的抿起嘴。 突然，耳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索菲娅连忙扭头，一只木椅砸碎附近一栋小楼的三层窗户，接着又顺屋檐滚落到街道，在花岗石铺就的地面上摔的粉碎。空出来的窗洞里露出一个男子的脑袋，他转动眼珠朝四下看了眼，这才不紧不慢的爬上窗台，往街道位置跳了出去。 索菲娅心中暗暗惊呼，从如此高的地方直接跳下，即便不致命也会摔成重伤，可这男子却从容不迫，完全不像是自寻死路的赌博。 男子跃到空中，也不知使了什么戏法，身体竟然变的像羽毛一样轻盈，只见他缓缓向下降落，稳稳站立到地面。漂浮魔法？索菲娅不自觉的想到了书中的描述，等到她再将注意力放在男子身上时，那人已经来到了她眼前。 男子穿着灰色的炼金术士长袍，头上包裹着粘了油墨药水的头巾，脸颊像被刀斧削切过一般直棱直角。“这是你的马吗？借我一用，多谢。”男子不等索菲娅答应，径直跳上了马。 索菲娅的马扬起马蹄，发出一声长啸，它在抗拒背上的不速之客。男子又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伏下身子在马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愤怒的骏马立即顺从下来，他再一拍马屁股，马儿便听话的向西面奔去。 不多时，城防官霍利斯领着一队城防兵追了上来，他们勒住马，停在乞讨的孩子前。“喂，小子们，看见从上面跳下来的人往哪边去了吗？”霍利斯队长指着少了窗户的小楼问。 “那边。”几个男孩不约而同的指了相反的方向。 等到城防兵小队呼啸着往城东离开后，索菲娅向孩子们走去。“你们认识刚才的人？”她问。 众人如同商量好般的摇头，只有刚才收下金币的小男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似乎知道什么。 索菲娅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金币，“你们谁知道的话金币就给谁。”她用手指头捏住金币的边缘在孩子们眼前晃了晃。 “他是好人。”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孩说，“他把自己的面包分给我们，还给我们表演魔法。”说完，一个高他半头的同伴推了他一把，示意他闭嘴。 “接住了。”索菲娅把金币抛向说话的男孩。“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她又掏出一枚沉甸甸的金币。 “我们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魔法师。”另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抢着说，一枚足量的罗尔金币够他和他妹妹好几个月的生活，“他跟我们一样，都住在城市最外环的平民区。” “谢谢，给你，也接好了。”索菲娅再次抛出金币。 雀斑男孩双手捧住金币，乐呵呵的压到胸口，还没等到捂热，不满的同伴便蜂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等到他再爬起来时，夺走告密报酬的同伴已经一哄而散。 索菲娅想了想，反正闲来无事，劳伦斯船长让自己在总督府外等候，可一来二去还不知要等多久，她最讨厌的就是为繁文缛节浪费时间。既然那神秘的男子叫魔法师又懂魔法，说不定能从他口中知道一些起死回生的方法。 索菲娅沿着环形的街道往城市外围走。夏荫城面积不大，但人口稠密，沿街的土地很是宝贵，所以这儿的民宅通常都是三到四层的小楼，开间窄、进深大，以山墙为正面，向外挑出阳台拓展空间。她心想这儿虽然没有像自己的家乡月眠城那样拥有高大的城墙、宏伟的宫殿，但不管穷人还是富人，每家每户都在最大程度的利用资源把家装点的温馨惬意。 走过一阵后，街道两侧的建筑越来越简陋，三名身穿黄色素裙的神职人员正在挨家挨户收取祭品，索菲娅猜测这儿一定就是那群孩子口中的平民区了。不过，她又猛然想起来，那男子为了逃脱追捕骑走了自己的马，现在一定已经逃出了城外，又怎么可能傻乎乎的回来自投罗网呢？自己光顾着思索魔法的事，却把这最简单的道理给忘了。 她努了努嘴，嘲笑自己的愚钝，又随意找了条路继续往前。不多久，迎面而来一个人影，正是之前盗马的男人。 “我的马呢？”索菲娅拦住男人去路，凶巴巴的质问。 “放心，我是素食主义者。”男人有些惊讶，但又很快冷静过来，他已经换了身商人的便服，腰上系着一本卷了角的账本，“你的马在城外一片树林里有吃有喝，快活着呢。” “为什么要抢我的马？”索菲娅又问，她步步往前，逼的男人只能后退。 “看它的模样我还以为很能跑，没想到还没出城就累的东偏西倒。”男人小心翼翼的踮脚，他踩上了一团新鲜的马粪。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是逃跑，难道以为我在参加骑马障碍赛吗？” “真是逃跑的话，你还敢回来？”索菲娅不相信。 “我可不想晚上住在野巨人的山洞里。”男人一脸无奈的吹了口气。 “你就不怕被人抓到吗？”索菲娅不再紧逼，男人可怜的模样令她想起了小时候总爱捉弄自己的哥哥，“而且还把自己的住处告诉了其他人。” “哦，一定是提米为首的那群孩子说的吧，看来你是给了他们比面包更贵重的东西。”男人不以为然，他往前挪了一步，又磕了磕鞋上的污秽，“现在不就被你抓到了吗？你准备怎么做？先声明，我是个破产商人，没钱。不过，如果你喜欢一男一女这样子面对面聊天的话，我乐意效劳。”他赖着脸皮说。 “我没空跟你聊天，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把我的马也带回来？” “守城的卫兵都以为我骑马逃出城了，你的马那么好辨认，再骑回来不是送死吗？”男人乐呵呵的回答，“要不这样，我请你去酒馆喝一杯就当是道谢，等过了这段风声，我再去把马取回来还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三十一章 神的工具 “我父亲告诫过我，绝对不能与陌生男人喝酒。”索菲娅拒绝道。她没有忘记父亲的叮嘱，虽然她这趟远渡重洋的旅程就是在瞒着父亲的情况下偷偷溜出的家门。 “看来你父亲是个心疼女儿的好人。我叫艾德里安，是点金学会的一名学徒。”艾德里安主动伸出手表示善意。眼前的女孩有着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虽然铠甲有些破损并且粘上了没有清理干净的污渍，但怎么看都是一位英气勃发的贵族小姐。 “叫我索菲娅。”索菲娅礼貌的回应，这是她很小便学到的基本礼节，“你不是刚说自己是个破产商人吗？怎么又变成点金学会的学徒了？”她很快变脸质问道。 “所以才学点石成金。”艾德里安风趣的说，“既然我们已经认识，现在敢跟我喝酒了吗？”他指着前边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面不时传出酒鬼的吆喝声。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害怕？”索菲娅被艾德里安一激，露出了孩子的性格，她握住炎魂的剑柄振振有词道，“就算屋子里塞满了恶龙我也不怕。” “夏荫城的酒馆里只会藏着吹玻璃的小矮人。”艾德里安掀开酒馆门口的帘子，等待索菲娅。 夏荫城城如其名，常年绿荫盎然，但最著名的却是玻璃，城中有着全世界最大的吹玻璃作坊，出产的玻璃制品精美耐用，几乎占据了玻璃行业一半的份额，甚至连远在北境的奥林王室也喜欢这种晶莹剔透的奢侈品。 酒馆里阴暗闭塞，地板与墙壁上散发着木头的阵阵腐臭，比之海星号的货舱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是白天，酒馆里相对冷清，可一旦到了傍晚，作坊的工人们就会聚集在酒馆里饮酒作乐，靠酒醉的失忆来短暂忘记烦恼。酒鬼们的杯子中总是流传着一夜暴富的神话，但大多时候，他们辛劳一天的工作还是只能换来糊口的面包。 “你胆子真不小。”艾德里安找了张顺眼的桌子坐下，他邀请索菲娅喝酒本是一句玩笑，没料到当真随他而来。 “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事。”索菲娅坐下后立即说道，“当然，我可以给你报酬。” “请不要客气，能替一位从奥尔加德大陆来的贵客解答疑惑是我的荣幸。”艾德里安摆手说。 “你知道我来自大海西边？”索菲娅先是一惊，接着又恍然道，“是因为我的口音吧。” 艾德里安笑了笑，对等候在一旁的女招待说，“给我一杯焦糖酒，你呢？”他问索菲娅。 “我？我也一样吧。”索菲娅从没进过这种平民的酒馆。 “你想问什么？”艾德里安等待女招待走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是从哪学来的魔法？”索菲娅期待的看向不鸣成辅。 “魔法？点金术算魔法吗？”艾德里安被索菲娅出其不意的问题问的发懵，“如果是古书上记载的魔法，那我不会。” “广场上的孩子都叫你魔法师，说你经常给他们表演魔法，我也亲眼看见你毫发无损的从楼顶跳到地面。”索菲娅始终紧着眉头，酒馆里的环境令她很不舒服。 “逗小孩的戏法而已。”艾德里安继续否认，酒上来后，他端起杯子摇了摇，又重新放下，“至于你亲眼所见，我想是你眼花了，我只是事先准备好了滑翔工具。” “如果你是怕我别有所图，请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希望能够找到让人灵魂复苏的办法。”索菲娅一想到自己母亲，泪珠便开始在眼眶中回旋，她捧起酒杯，“咕咕”的喝下一大口。 “我理解失去亲人的悲痛。”艾德里安说。应对成熟女人他得心应手，但遇上索菲娅这样执念的少女，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宽慰，“不怕你失望，我不相信世上有魔法能让人起死回生。” “为什么？” “在我看来，死亡是神用来震慑凡人，令他们臣服的最好工具，所以，他不会把生与死的决定权轻易交给我们的。”艾德里安的话与先前戏剧里的朱利斯如出一辙。 艾德里安的回答令索菲娅黯然神伤，“难道神真的如此冷血，真的抛弃敬仰他的子民了吗？” “不好意思，我是人不是神，无法回答你的问题。”艾德里安婉转的说。 “如果我能向神提问……，对，我要亲口问他……。”索菲娅凝视着酒杯喃喃自语，说完，她又问艾德里安，“你听说过圣言轮吗？”她一直念念不忘从海星号水手那儿听来的话，她跟随劳伦斯船长来到夏荫城，很大目的也是为此。 “圣言轮？”艾德里安心中一惊，他突然猜不透这女孩的用意，他本想说不知道，但又感觉太过虚假，“有听说过。”他小心翼翼的回答。 “真的可以通过圣言轮与神对话吗？如果神能听到凡人的祈祷，为什么世上还有这么多苦难呢？”索菲娅越讲越激动，她丝毫没有注意艾德里安紧张的神情。 “想不到你这位城堡里长大的贵族小姐也像平民百姓一样多愁善感。”艾德里安松了口气，他等待索菲娅平复下来后，继续说道，“不管多么渺茫的希望，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不，那是圣灵教的神，他是不会回应我的。”索菲娅边说边摇头。 “在我看来，神并不会计较你的出生，只在乎你是否虔诚。”艾德里安说。他刚说完，酒馆的门帘被掀开，进来一名胡子浓密到几乎掩盖了半张脸的男人，他等来了真正想见的人。 大胡子男人走到艾德里安身边，弯下腰用奥林语低声说，“货物已经顺利上船，八天后就能在西北自治领的海岸登陆。” 艾德里安听完大胡子的话，点了点头，他转动眼珠扫了眼索菲娅，又向大胡子嘱咐道，“你也先出城吧，我还有件事没处理完，之后我亲自回去汇报。” 索菲娅断断续续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她从一年前开始学习奥林语，目的是为了她将来的丈夫，虽然这门课程比剑术课更令她抵触，但这是她父亲的命令。她离家出走，还有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逃避一场政治联姻游戏。 大胡子男人离开后，艾德里安一口喝干了杯子中的焦糖酒，“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需要马上去处理。” “是你的货吗？”索菲娅问。 “嗯……，没错。”艾德里安惊讶这来自奥尔加德大陆的少女居然懂奥林语，“虽然是个破了产的商人，但还是能靠走私搞到点好处。”他随机应变，“你的马在城西两里地的一个流民窟里，房子外面有红色的遮阳布。至于你的疑问，恕我无法解答。” 艾德里安走后，索菲娅继续坐了一会儿，她又联想起了之前的戏剧，艾德里安说的对，不管多么渺茫的希望，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想到这儿，她坚定了自己救活母亲的信念，即便有神的阻挠，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做下去。 索菲娅离开酒馆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临近黄昏的街道上人头攒动，除了永远也不会停歇的牛车与押货的车夫外，沿途还多了贩卖蜡油的摊贩，收集粪便的工人，以及角落里讨价还价的妓女与嫖客。沿街乞讨的那群孩子已经带着一天的收获满载而归，他们在巷子里你追我赶，打闹嬉戏。收下索菲娅金币的男孩被孤立出来，他独自一人坐在木桶上遥望城外，他在思念出海未归的父亲。 一名城防兵骑着马朝索菲娅过来，“请问您是索菲娅小姐吗？” 索菲娅点头。 “沙利克总督派我来找您，他在总督府等候。”城防兵递给索菲娅一张盖有印章的总督府通行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三十二章 同床异梦 离开黏糊糊的生命维持舱后，这是苏恒一次洗澡，虽然仿生装甲能够自动清理人体产生的污秽，但享受温水浸泡至下巴的感觉对他而言是任何手段也替代不了的。 苏恒费尽口舌才将服侍他的女仆赶走，他关上门，拉起帘子，将通讯手环放置在床头，又将脱去的仿生装甲与拟态外衣放在一边，接着躺入温暖的玻璃浴缸中。他记不清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只知道是一声轻轻的开门声将他惊醒。他警觉的坐起来，开门的人已经进到了屋内。 “喂，苏恒，你人呢？”说话的是伊琳娜，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恒听到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转眼想到自己还是赤身裸体又立即紧张起来，“别过来，我正在沐浴。” “正好，我帮你。”说着，伊琳娜已经拉开了帘子。 “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苏恒赶忙用手遮住要害，不过透明的玻璃浴缸还是将他暴露无遗。 “哎，别不好意思，男人的身体我见多了。”伊琳娜也不避讳，“对了，你头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了。”苏恒回答。他的头皮只是被吊灯的碎渣划破，没有大碍。 “咦，那是你的衣服吗？样子好奇怪。”伊琳娜发现了苏恒放在一旁椅子上的仿生装甲，未启动的白色装甲在她眼里像一团凝固的羊奶。 “那些是贴身的衣服，别碰。”苏恒慌忙从水中站起来，发现两只手遮掩的面积太，又连忙蹲下，“是管家鲍德温给我选的。”他谎称道。 “南方人的衣饰真奇怪。”伊琳娜信以为真，“你看我这身裙子怎么样？”她拉起蓝色的蕾丝边的裙摆在苏恒面前转了一圈。 “你找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评判你的裙子？” “你觉得晚上的宴会穿这条合适吗？是塞西莉丝送我的。”伊琳娜说，“她带我去看了她的衣橱，我以为只是一个巨大的柜子，没想到是一间巨大的屋子。”她眼中满是羡慕，“你猜她有多少条裙子？”她伸出五个指头，不等苏恒开口自己继续说道，“五百？五千？错了，是五万条，天啊，五万条裙子，如果每天上午一条下午再换一条，即便这样穿到死也穿不完。” “塞西莉丝？昨天之前你不还称呼她沙利克夫人吗？什么时候你们这么亲近了？”苏恒感觉好笑，任何文明世界的女性都如此相似，为了俘虏异性，甘愿成为美的俘虏。 “是她让我直接叫她名字的。”伊琳娜又故意摆了摆手，展示她缠绕在手腕上银手链。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苏恒摇头，“顺便帮我把浴巾拿过来，谢谢。”他指着搭在窗台边的浴巾。 “为什么？”伊琳娜有些失落。 “我觉得是时候离开了。”苏恒回答。这几天他都打开应答器在夏荫城中搜索发出求救信号的人，可自从舞会上短暂的出现后，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与信号相关的痕迹。 “塞西莉丝不是请你保护她吗？舞会那天如果不是有你在，真不知会发生多少悲剧。”伊琳娜一边说一边走向窗台。 “保护她？也是她告诉你的？”苏恒扭头看向伊琳娜，夕阳从窗口照进屋子正好落在伊琳娜身上，她那薄纱的裙子也仿佛闪耀着光芒。 “没错，她还特别说要郑重的感谢你。”伊琳娜抓住浴巾回身过来，“给。”她扔向苏恒。 “她请的是幽影骑士，不是我。”苏恒接住浴巾将其展开搭在浴缸边，接住背对伊琳娜站起来，又迅速将浴巾披在身上。“更何况我来夏荫城是为了找人而不是当她的保镖。” “你不是说要找的人就在城里吗？这两天你走遍了城中的大街巷，有找到吗？” “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要找的人并不想让你找到他呢？”伊琳娜提问。她的话初听似乎没有逻辑，但却像一根尖刺插入了苏恒的内心。 苏恒跨出浴缸，出神的望向窗外，傍晚的落日已经快要低过远处特洛娜神殿的尖顶，他在回味伊琳娜的话，“或许你要找的人并不想让你找到他。” 真的是这样吗？假设求救信号只是一个诱饵，为的是引导他去往该去的地方，就像先前那句“去吧”以及传送他的白光一样，之后还会有什么东西等待他呢？他叹了口气，说不出结论，如果真如他的设想，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在看不见的冥冥黑暗中，一定有个操纵者躲在最阴暗的角落。 “喂，你没事吧？你一个大男人，的打击，怎么这么脆弱。”伊琳娜走到浴缸前想要安慰，稍不留神踩上了漫出浴缸的水，“看你把水弄的到处都是，快叫人进来把地板弄干净。” “我没事。”苏恒摆手，“你先出去吧，我要穿衣服。” “那你是决定要去宴会咯。”伊琳娜嘴角上扬露出笑容，“好吧，既然连你都不喜欢这双鞋子，我还是回房间换掉。”她找了个女人常用的理由，脱掉崭新的皮鞋提在手中，赤裸双脚出了苏恒的屋子。 苏恒合上窗扇，擦干身上的水，开始不紧不慢的穿衣服。他知道如果不答应参加宴会，伊琳娜一定会待到说服自己为止，与其听她唠叨贵族们奢华的生活，倒不如短暂的清净一会。不过往好的一面想，他欣喜伊琳娜能够适应新的生活，在他离开夏荫城前也会拜托塞西莉丝替他安顿好伊琳娜，就当作他救下她的报酬。 这时，门又被人推开，进来的还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苏恒赶紧启动仿生装甲，又随手抓了件亮绿色的外衣套在身上，那是早前鲍德温送过来的。“你就不能学着敲一次门吗？”他以为进来的还是伊琳娜。 “我看你门没关严，如果冒犯的话，我向你道歉。”塞西莉丝温柔的声音，她戴了一顶闪亮的水晶头冠，身上的衣饰也极尽华丽。 “是你，我还以为是伊琳娜。”苏恒有些尴尬，边说边往往床的位置退。他没来及穿上拟态外衣，此时还光着屁股。 “她刚才来过吗？一定是炫耀她的新裙子吧。” “其实你不必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我们。” “送出去的东西就不是我的了。”塞西莉丝往前走了几步，扶住床尾的柱子，那身像战士铠甲一样由一片片银饰组成的裙子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你觉得我是个气的人吗？我不也向你许诺过，如果你肯帮我，我把夏荫城和岩湾城都送给你，还附赠一顶斯特摩尼亚公国的王冠以及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我也不是个啰嗦的人。”苏恒扣上绿绸外衣的扣子，“可为什么不管我说多少次，你都不肯相信呢？” “相信什么？你不是幽影骑士？”塞西莉丝问，“重要吗？如果那天不是你救我，我早已死在几名刺客的手下。” “既然刺客已经抓到，我想你不会再阻拦我离开了吧。” “你以为阻止了一次刺杀整件事就会结束吗？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塞西莉丝用指头敲击着床柱，她停顿一会儿后，继续说道，“虽然抓住了一名刺客，但他没有交代自己的身份，更没有说出幕后的主使。” “舞会上已经有人认出他们是深渊刺客。”苏恒回答，他这两天听总督府的人谈论到了关于深渊刺客以及关于夏岩同盟的种种过往。 “这正是我担心的。”塞西莉丝抬起头看向苏恒，“深渊刺客不会明目张胆的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更不需要有人故意提醒。” 苏恒回忆起来，当舞会大厅起火一片混乱时确实听到有人大喊深渊刺客的名字。“萨卡诺亚的大使？你是说幕后凶手不是奥林人，而是萨卡诺亚帝国？为什么？你们不该是联合抵抗奥林人的盟友吗？” “这世上哪有不依靠利益维持的友谊？”塞西莉丝反问，“岩湾城的城主虽然曾经作为萨卡诺亚的封臣世代受封斯特摩尼亚公爵领，但现在的岩湾城是以商业立本的城邦，它的忠诚也是以商业利益为根基。换句话说，为了利益，岩湾城可以出卖一切，包括安德鲁水道。” “萨卡诺亚帝国担心你会将安德鲁水道卖给奥林人？”苏恒理清了来龙去脉。 “不是担心，而是已经这样认为，可笑的是，他们居然真的相信奥林人会怕天青河上区区几条铁链。”塞西莉丝轻描淡写的说着，又走到苏恒跟前，“这种衣服的扣子不是像你这样扣的。”她麻利的动手将苏恒外衣上的扣子全部解开，又重新扣上。 “你丈夫知道吗？”苏恒束手束脚的僵在原地。 “知道什么？扒光另一个男人的衣服？”塞西莉丝故意玩笑道，“斯特摩尼亚公爵是我，不是他。” “可他是你丈夫。”苏恒不敢直视塞西莉丝的眼睛，虽然那深黑的瞳孔像是一对双子黑洞正不断拉扯他内心丑恶的想法。 “然后呢？睡在一起就不能同床异梦吗？”塞西莉丝将苏恒推倒在床上，“他掌控城防队伍，还雇佣了一群善战的佣兵，但请你告诉我，为什么那天救我的是你而不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三十三章 玻璃长廊 从总督府别院的贵宾房去到宴会厅，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完全由玻璃装饰的走廊。走廊一侧是五彩斑斓的玻璃墙与玻璃门，另一侧则是半开敞的成圆拱状的拱券，支撑拱券的圆柱上也同样包裹着流光溢彩的玻璃。 走廊靠墙的位置还摆放有许多玻璃框架的柜子，柜子里的展示品也都由玻璃制成，有晶莹剔透的碟子和酒杯这样的餐具，有惟妙惟肖的花朵和雕塑这样的装饰品，也有让女人爱不释手的玻璃鞋和玻璃首饰，甚至还有仿真的乐器，隔着透明的外壳能够一览无余乐器的内部结构。 苏恒与塞西莉丝并肩往宴会厅去，每当有仆人从旁经过，他总是下意识的远离塞西莉丝。 走在玻璃长廊里，苏恒有种特别的感觉，他的内心从未被映照的如此明亮，仿佛每一块玻璃倒映出的都是不同的自己，他们相互对视，又各避锋芒，最终把视线都投回到他的实体身上，他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赤身裸体的接受这成千上万的异样目光。 过了长廊，苏恒突然想起通讯手环和拟态外衣还留在房间里，都怪塞西莉丝来的突然，让他忘记了此事。他正准备回身去取，却被塞西莉丝伸过来的手挽住了胳膊。 “你能不能表现的绅士一点。”塞西莉丝说，“这儿没人因为你跟我走在一起就把你当作犯人。” “你为什么要相信我？告诉我你的秘密，你就不怕我留在城里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苏恒问，他一直猜不透塞西莉丝的想法，他们萍水相逢，在这之前两人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交集，她突然像对待亲人一般的对待自己，是她天真呢还是别有用心？ 塞西莉丝笑了笑，斜着头微微向苏恒靠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当我在舞会上第一次跟你说话时我就看出来，你不属于这儿，你把自己的心藏在了另外一个世界。我说的对吗？” “所以你才会慷慨的对一个你认定无欲无求的人许下承诺？”苏恒说话间，摆动的手肘不心碰到了塞西莉丝的胸脯，惊的他慌忙收回手臂。 “放轻松，你没碰过女人吗？”塞西莉丝用嘲笑的口吻说，“没有人会无欲无求，你有想要的东西，这几天你走遍全城不也是为了寻找它吗？虽然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你留在城中的唯一目的，所以我想给你另外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我没有任何值得留下的理由。”苏恒言辞肯定的回答。 “好吧，男人在女人面前总爱装出一副铁石心肠，你可以换个角度再想一想，离开了又能怎样？离开了你的生命就会比留下来更有意义吗？”塞西莉丝慢下脚步，扭头看向苏恒。 苏恒一时有些恍惚，他还从未认真想过从塞西莉丝口中说出的话，离开了这里又能怎样？ 八年前，他从位于月球轨道的空间实验室逃走，因为干掉了两名守卫，成了地球联邦的通缉犯，之后几年的生活他不但没有收获意料中的自由，反而都在提心吊胆中虚度。直到有一天，他决心回到地球自首，决定揭露空间实验室的丑恶罪行，他已经厌倦了同赛斯卡这样的赏金猎人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厌倦了为所谓的自由钻入另一个牢笼。对啊，离开这里回到地球又能怎样？联邦大法官会相信一个通缉犯的辩解吗？盲从的民众会在乎一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于世上的实验品的生死吗？他不知道，也没人会教他答案，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无意识的来，又无意识的去，唯一鲜活的画面，只有前方黑暗而未知的星海。 “如果我留下了，你丈夫会怎么想？”苏恒思考了半响，最后说了句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不过他又立刻补充道，“我只是假设而已，别当真。” “你知道我为什么嫁个扎卡吗？”塞西莉丝反问，她的眼中闪烁着孤独的星光，“我们结婚了很多年但一直没有孩子，虽然我们的孩子可能会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嘿。”她自顾自语的叹一声，“与其说我嫁给了一个男人，倒不如说我是嫁给了一座城市。是我父亲在他去世前替我选好的，他担心萨卡诺亚帝国会乘机收回安德鲁水道，所以才选择了夏荫城这位可靠的盟友。可如果让我自己选择，我宁愿把它拱手送人，也不要一生都为了守卫可笑的目的而活。” “可笑的目的……。”苏恒心有所感。 “是啊，可笑的目的。”塞西莉丝又是一声叹息，“也因为这样，青焰堡的那群懦夫才会忌惮我，怕我一时冲动向奥林人投诚。算了，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毫无意义，我们每个人都逃脱不了命运之神的掌控，每个人都是笼中的囚鸟。”她听到了宴会厅传出的音乐声，“到了，进去吧。” 总督府里有四个可以供人进餐的宴会厅，几日前用于举办舞会的是其中最大的一间。不过因为发生刺杀和火灾，那间大厅暂时封闭修补，今晚的宴会挪到了偏厅。 苏恒进入时，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食品，有青翠欲滴的水果拼盘，有色香诱人的茴香焖豆，有散发出浓郁气味的鱼子酱馅饼，有冒着热气滋滋发响的烤乳猪，餐桌中央还放着一道大菜，刚从码头运来的肉质鲜红的生鲸鱼鳍。当然，所有美食都少不了它们最贴合的搭档，美酒，盛放在玻璃酒瓶中的美酒足够到场的每位宾客开怀畅饮。 餐桌的南北两头各有一把金色的椅子，扶手与靠背上雕龙刻凤，座面包裹着柔软的红色漆皮，那是主人的位置。除了金椅子外，宾客的椅子都是银质的，东西两侧各有七把。每个座位前都已经对应摆放好了银质的餐盘和刀叉，两副餐具的空隙之间是照明用的烛台。 提前到场的柳德米拉夫人迎上来，她穿着漂亮的红色挑花长裙，脸颊的腮红也抹的浓艳，“哟，塞西莉丝的英雄出现了。”她对着塞西莉丝说，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苏恒。 瓦莲卡夫人听到说话声，也放开自己丈夫走过来凑热闹，“你的头冠真漂亮，是在哪儿订做的？”她看上了塞西莉丝的头冠。 “西法维亚，我认识一位工匠，只有他才能切割出如此完美的水晶。”塞西莉丝得意的炫耀。几分钟前她还郁郁寡欢，一见到几位女伴立即换了张笑脸。 “在奥尔加德大陆啊，那么远，你就不怕运回来的路途中被海盗劫走吗？”瓦莲卡皱了皱眉，他丈夫巴尔福只是个的鲁文市长，断然不会同意她索取如此昂贵的礼物。 “奥林人都不怕还怕海盗？”柳德米拉在一旁奚落，说完，她又上前拍了下苏恒的胳膊，“听说你来自遥远的东方，那儿的人都像你这么厉害吗？” “啊，你问我吗？”苏恒愣了一愣，几位贵妇闲聊时他一直在四处寻找伊琳娜的身影。 “别人在看心仪的年轻姑娘呢。”又有一位贵族妇女走过来，她就是柳德米拉口中的梅丽莎，丈夫是金角城的执政官马尔科姆。她身材肥胖，像只移动的不倒翁，宽松的皱边长裙被她的粗腰撑的又圆又平，“你跟我同岁，多大年纪心里没数吗？” “哦，别误会，我只是在找一位朋友。”苏恒赶忙解释。 “看，我没说错吧，人家哪顾得上搭理你。”梅丽莎朝苏恒挤眉弄眼。 “好浓郁的辣椒味，我还以为农场仓库失火了，原来是梅丽莎。”柳德米拉反唇相讥，“希望今晚厨师的口味可以清淡些，要不然某些人又要受苦了。” 塞西莉丝只管看着两人斗嘴，没有吭声。 “还是甜食好。”瓦莲卡试图缓和气氛，她时常设想如果这世上没了她，柳德米拉和梅丽莎会不会引起一场夏荫城与金角城的大战，“我最近发现了一种花，非常适合加入蜂蜜做成鲜花酱，我涂抹在面包上试过，满嘴香气，没有男人受到了这种诱惑。” “那你可要管好自己家的女仆，别被她们偷吃了。”梅丽莎说着，意有所指的瞪了柳德米拉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国兴亡录》正文 第三十四章 敬酒词 宴会厅里又进来一男一女两名宾客，他们皮肤深褐，在烛光映照下更显暗淡。男人约莫六十的年纪，一头卷发夹杂白丝，背脊也有些弯曲，虽然眉宇掩盖不住岁月沧桑的痕迹，但他的脸蛋却油光发亮透出红晕，好似一名不经世事的孩童。旁边的女人相比红脸老头年轻上不少，但也早过了婀娜少女的花季，她身材高挑，五官饱满，又细又长的眉毛像一支长尾雀鸟的羽毛。 他们穿着褐目人的传统衣饰，看似怪异，其实就是用两块羊绒编织的毛毯组合而成。毛毯上开了孔，一块从左肩到腰斜着覆盖上身，另一块则像围裙一样拦腰包裹下身，裸露出右侧胳膊方便劳作。两人跨进厅门后，有些无所适从，只是停留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红脸老头低头哈腰像个迎宾的仆从，不断对着进出的人们作揖微笑。 “你们看，那两个人是生面孔，哪来的？”梅丽莎望向门口的男女，她一说，几个人同时扭头看过去。 “他们是我今晚邀请的客人。”塞西莉丝认出来，“天空之镜剧团的团长布罗尔先生。”她指着红脸老头说，“旁边的是雅法夫人，据说是一位优秀的戏剧表演者。你们先等等，我先让仆人带他们入座。”说着，塞西莉丝朝两人走去。 “天空之镜？就是下午在广场演出的那个剧团？”柳德米拉不屑一顾，“什么时候摇尾乞怜的丑也有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一起用餐了？” “据说那个剧团只收深色皮肤的褐目人。”瓦莲卡仔细看着布罗尔团长的脸，那张粗脸好似烤糊的面包，“我有个园丁就是褐目人，他们天生就有跟泥土打交道的本领。” “看那副脏兮兮的模样就倒胃口。”梅丽莎一脸不满，她少有的和宿敌柳德米拉达成了共识。 “我园丁说褐目人一出生就要在浑浊的褐目河里经受洗礼，直到成人前这项仪式都必须每天进行，所以久而久之整个族群都变成了土褐色的皮肤。”瓦莲卡解释道。 “难怪如此，我还以为是他们从出生起就没有洗过澡，真要是那样的话，今晚的餐桌上又要多一种气味了。”柳德米拉厌恶的揉了揉鼻子。 苏恒绕着宴会厅转了一圈，他实在懒得搭理那几位势利的贵族女人，宴会就要开始，但伊琳娜还没有出现。 塞西莉丝上前打过招呼后，走了回来，她远远就听到了几人的恶言嘲讽，“我告诉你们，布罗尔先生和雅法夫人可是今天的特别嘉宾，有特别的节目安排，你们待会儿说话时客气点，别让人家觉得我们鹰喙半岛的人都是些尖酸刻薄之辈。” “放心吧，你的客人我想巴结都没机会。”柳德米拉边说边转动眼珠扫向苏恒，“又怎么敢得罪呢。” “喂，你们看那边，大祭司伊格瑞拉也来。”瓦莲卡提醒大家往大门处看。 伊格瑞拉年近四十，相貌端庄、举止不凡，所穿戴的素袍与头巾相比几位贵妇显得极为简单。她的身份是特洛娜神殿的大祭司，主管神殿与辖区内的所有宗教事务，是三月教中地位仅次于守教大祭司的几位高阶神职人员之一。 三月教是种多神信仰的宗教，三月教信徒根据民风与传统，有着不同的主神崇拜。以米拉斯城为代表的大平原区域主要信奉白月朱利斯，不单因为安达·米拉斯是朱利斯的埋骨地，更因为那儿的人相信大平原上纵横广布的水系是由朱利斯的血管经络化成，而他腐烂的皮肉则成了广袤并且肥沃的土地，一人的牺牲养活了千百万人的性命，这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神迹。西北自治领的贵族崇拜红月萨拉贡，自治领首府红栾城的所有建筑都以红色涂料为基调，远远遥望，整座城都仿佛燃烧在烈焰之中。以夏荫城为首的鹰喙半岛信仰黄月特洛娜，城内随处可见整齐规矩的特洛娜树，这种树的果实富含淀粉和糖类，据说是女神特洛娜赐给人间的礼物，早前黑潮村的村民正是靠特洛娜果实勉强果腹。不过夏荫城富庶，城中多余的特洛娜果隔三差五就要动用牛车拉运到荒野丢弃，丢弃点因为流民们的聚集又慢慢变了一个个的村落。信仰最宽容的要数黑潮人，他们不但三位月神一视同仁，供奉等同的祭品，还额外信仰黑潮海的海神，他们坚信自己血管中流的是黑潮海的海水，所以死后必定要回归大海，与黑色的海水融为一体。 “她来干什么？”梅丽莎问，“她少有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 “也是我邀请的。”塞西莉丝回答，“不过，是以总督大人的名义。” “我明白了，一会有好戏可看了。”柳德米拉幸灾乐祸的坏笑。 “要我们帮忙吗？”瓦莲卡扭头看向塞西莉丝。 “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塞西莉丝一字一句的答道。 又过去一阵，宴会最后几名宾客姗姗来迟，是沙利克总督，劳伦斯船长，还有束起了金发的索菲娅，她脱去与恶龙搏杀时弄破的戎装，换上了干净的长裙。沙利克总督见到伊格瑞拉，有些意外，他阴沉着脸与塞西莉丝对视了一眼，又立马乐呵呵的上前寒暄。 不多久，宴会正式开始，沙利克总督和塞西莉丝分别坐在长桌的两头，其余宾客则男女各一侧按照安排好的座次就坐，管家鲍德温招呼男仆合上宴会厅的大门。 沙利克总督的右侧上座位置是萨卡诺亚大使多普拉斯，旁边是海星号船长劳伦斯，再往后依次是梅丽莎的丈夫金角城执政官马尔科姆，柳德米拉的丈夫卡林顿伯爵，瓦莲卡的丈夫鲁文市长巴尔福，天空之镜剧团的团长布罗尔，最末尾的是苏恒，他侧前方就是塞西莉丝，如果换个方向来算，他是塞西莉丝的上宾。 与男宾客相对而坐的女宾也按照同样的方式落座，分别是来自奥尔加德大陆的索菲娅，特洛娜神殿的大祭司伊格瑞拉，金角城执政官夫人梅丽莎，卡林顿伯爵夫人柳德米拉，鲁文市长夫人瓦莲卡，天空之镜剧团的雅法夫人，苏恒对面的座位空着，是为伊琳娜而留。 按理说伊格瑞拉地位尊贵，理应坐在上宾位置，不过因为事出突然，沙利克总督来不及调整，好在她这位宽仁大度的大祭司也不计较。 “今晚不是众神的祭典也没有丰收的号角，但今晚又因为各位贵客的到来变得不同寻常。”沙利克总督首先举起盛满葡萄酒的杯子，他收紧肚子，发出浑厚洪亮的声音，“三天前，夏荫城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一群卑鄙的奥林刺客趁着胜利舞会的举行潜入总督府作恶，他们被异教的邪神所蛊惑，嗜血残暴、丧心病狂，不仅用残忍的手段伤人性命，更妄图在罪行失败后将整栋楼宇付之一炬。”他说到咬牙切齿处，有意的顿了顿，“这一杯酒是为了悼念那天在异教徒手中殒命的善人，他们没有白白牺牲，他们是夏荫城的英雄，他们的每一滴血都会在土壤中生根发芽，终有一日，这些长大成林的特洛娜树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天穹的黄月照亮他们回家的路。”说完，他有意将酒杯举向大祭司伊格瑞拉。 伊格瑞拉也端起酒杯礼貌回应，对于三月教的神职人员来说，酒不但不被视作禁忌，反倒是与神灵沟通时不可或缺的灵药。“为死去的亡魂祈祷。”她带头说了句敬酒词。 “为死去的亡魂祈祷。”其他人也相继举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