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录》 第一回 江湖夜雨十年灯 节二:孤鹜庄主 节二:孤鹜庄主 青石板路,大雨淅沥,不断砸在这群人的身上,“噼噼啪啪”响声很大。 “搞什么鬼,这贼雨竟然越下越大,老子就像洗了个臭水澡!娘希匹!”一个壮汉破口大骂,话中带着明显的浙南腔调。 这一行有十三个人,都带着兵刃,却没有一把伞。 “秋露连绵,一下可以是好几天。与其鬼叫,不如省省力气也好赶路。”一个中年文士接过了话头,他语调清晰不含糊,却是正宗的官话。 那道闪电如期而至,白光中只见这文士不过三十左右年纪,长方脸盘,神色冷淡,身材极为高瘦,头上戴着一的好极了,它们虽然是山中的霸王,却太暴露自己了。太快的展露出自己的全貌,只会让它的敌人更快的了解它。” 白衣文士阴测测地笑了笑:“不错,所以在任何时候,都千万要把自己藏好,否则……”他话声未落,纵身而起,双臂抓向了松林深处! “蓬!”两人只交一招便分了开。 “原来在这里,大伙儿上!”一行人纷纷围了上来,只见那个神秘人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明星般的眸子,紧身黑衣更衬出那婀娜曼妙的玲珑身段,胸前两处青丘小峰勾勒着起伏,显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恰方成熟,约只十六七芳华的少女。 “好狐狸,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这次,她用了自己真正的声音,清脆悦耳,竟比出谷的黄莺还要好听。 “姑娘是谁,为何要跟踪在下一行?”文士淡淡地问,似乎自信世间所有的事都不能让他惊诧,让他动容。 然而这份自信却被接下来的只言片语击得粉碎。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 “有些人一旦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之后,往往就忘了自己原先的身份。可惜呢,狐狸如果穿上了鸭子的衣服,它也仍旧是一只狐狸,你说是不是呀?” “你到底是谁?”文士的眼中已露出了凶光,就像一条毒蛇紧紧盯着它的猎物。 “‘城南月明,子午时分。库房火起,一个不留’。” 文士脸色惨变,不觉退了两步。蒙面人见了他这幅光景,显然开心得紧,轻笑了一声:“嘿嘿,扮鸭头的狐狸,我可要先走咯!” 蒙面女子就趁白衣文士那一刹那的分神,立时就闪出了包围圈,往青石板路的深处飞快地掠去。文士大喝一声:“留下!”他单掌刚一拍出,掌风便将雨水击斜,顿时喝彩之声大作。即便如此,掌力堪堪要拍中蒙面女子之时便已衰竭,蒙面女轻笑一声,便躲了开去,更快地朝前飞奔。 “追!” “她到底是谁?”白衣文士的心中不断的揣测着,他的头巾也早歪过一边,不知是因害怕而颤抖了,抑或是愤怒。他的额角满是水珠,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像流泉一样涔涔而下。 “不管她是谁,都一定不容她活着离开!” 文士的轻功很好,瞬间就把其余的大汉抛了下来,可蒙面女子的轻功更好,不到片刻功夫,就把与文士的距离给甩开了。 四周小松甚多,但却无厚枝大叶,是避不了雨的,但却足以躲人。又是一个拐角,大汉们终于追上了。他们看见白衣文士呆呆伫立着,微感诧异,再一看这雨夜之中,灰蒙蒙的,除了白衣文士外,再无其他人的踪迹。 他们跟上了他,而他把她跟丢了。 但是,他和他们却又发现了别的什么。 “庄主!前面似乎有火光啊!” 文士点了点头:“我们过去吧!”他说完,又往身边黑漆漆一片的密林看了一眼:“那蒙面女子究竟是为的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的?”他深吸一口气,过了片刻,见众人都已就位,才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与自信。“哼,就算有什么埋伏,难道我还怕你来?” “火光就在前面,大伙儿快跟上!” “操!是个破院子,竟然还封着!”壮汉一踢大门,“哐!”地巨响。另一个道:“庄主,显然是有人来过了,我们进去么?” 文士看了一眼门上的封条,又凝视着院前的苍松,似有所思。 “封条完好,来人是从这株松树上越过院落高墙的。”文士叹了口气:“轻功很好,你们可做不到。揭开封条推门吧。”他心想:“封条上写着‘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封’,这里莫非就是当初东林党人建在无锡的东林书院?” 他们穿过小路,也不进左右厢房,直奔有火光的内院大厅。一路上,文士的神经越来越紧绷了。很显然,人的自信有很多种,有一种就是装出来的,一旦周围的环境改变,都有可能让这种“自信”烟消云散。 刚进的屋里,那壮汉就开始骂道:“娘希匹的鬼天气,净折腾老子!”文士道:“祁六,有地方避雨已经很不错了,你还埋怨什么?”他见内厅中尚有两人,一个白衣青年漠然不语,一个蓝衣壮士静坐养神,拱手道:“夤夜之际,前来避雨,还望不要见怪。” 白衣青年微微颔首,并不答话。蓝衣人睁开了眼,恰好文士也朝他看来,两人四目一对,各是一惊:“是你!?” 诸人也都看了过来,那白衣青年却毫无兴趣,木然地在火堆边坐下,添上柴木。文士冷冷地对着蓝衣人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周副帮主,原来你竟躲在这里。”那蓝衣人自然就是周长风。 “是‘九项神蛟’!?”那群人又抽出了兵刃。屋里光线不明,不仔细辨别,确实不易瞧出对方面容。 白衣青年美目一瞥,仍然没有说话。 “哈哈!‘九项神蛟’怎么成了病泥鳅啦!”那个叫祁六的壮汉拿着单刀笑道。旁边另一个也说道:“周副帮主,您老害得我们几人劳碌奔波,淋了半夜的臭雨,今儿可不能让你再逃了!” 祁六高声接道:“逃个屁?严掌门一招就废了他的狗爪子,这猪头三便是那吃瘪的泥鳅也钻不到土里去啦!”众人大笑,其中一个道:“听说那泥鳅叫‘地龙’,和周副帮主还有亲戚哩!” 文士皱眉,骂道:“蠢货,蚯蚓的别称才是地龙。”他眼睛一动不动,只凝视着周长风。周长风对祁六等人的谩骂闻所未闻,只留意这文士的一举一动,冷冷地道:“宇文臣,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青龙帮如此痛下杀手,还请给个说法,也好让你老子死个明白!” 这高瘦文士名叫宇文臣,其众有一十二人,都是苍南派的好手。 “嘿嘿,这个么,阁下还是自己去问鄙派严掌门吧。”他话锋一转,又对周长风旁边的白衣青年道:“这位兄弟,我们弟兄与这位周长风周副帮主有恩怨在身,不愿伤及无辜,还请作壁上观。” 青年端坐不动,心中一直辗转思量:“这周长风在青龙帮中地位显赫,这十三人必是其他帮会人众,他们**之争,我没来由的插什么手?” 苍南派诸人见他并不退开,心中犹豫要不要立马动手。祁六喝道:“臭小子,作死啊,快滚开些!”宇文臣不明这青年底细,倒是不敢轻忽:“这位小朋友,你若不是这周氏党羽,还是快快退开,免得被我等误伤了。” “我与他素不相识。”白衣青年见祁六连番无礼,微感恼怒,但听宇文臣言语得体,又不便发作。他顿了顿,还是又道:“不过他已身受重伤,你们有何冤仇,也不该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 祁六把他上下瞅了个遍:“哈哈,你们听,他叫我们不要趁人之危?”其余人都大笑起来,白衣青年深吸口气,缓缓摇头一叹,心中虽在徘徊,但已是站起了身。宇文臣知道双方各有顾忌,对方退开自是时间问题,当下不再多言。 哪知祁六是个粗人,他见那白衫青年久不退开,便将上衣脱下,露出黝黑的肌肉,喝道:“小子,滚你妈的臭鸭蛋!老子说话你没听到吗?奶奶的,当心老爷们连你一并解决了!” 青年俊眉一耸,冷冷地瞪道:“我有要事,不愿多惹是非。不过你若有胆,不妨上来试试。”没有本事却硬要装得很有本事的人,显然是很讨厌的。 白衣青年话一说完,宇文臣立时明白他并非青龙一党,恐怕连半分关系都没有。而周长风则是知他身怀绝艺,却不愿介入这场恩怨。 周长风背倚墙面勉强站起,对祁老六等人边咳边道:“宇文臣!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是冲老子来的,不要为难别人,一并儿上吧!”说着他双手摆出一个架势,等着对手进招。 青年一愣,心道:“这周长风竟有如此骨气?” 宇文臣不觉冷笑一声:“周副帮主,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照顾旁人么?本来照你这身硬气,我们也不该为难。可惜帮主下的三道命令,其中之一,便是要你的首级!” 祁六招呼一声,单刀一挥,就往周长风头顶砍去。周长风一矮身,右手朝祁六“膻中穴”戳去,那祁六如何避得过“九项神蛟”的一抓?立时胸口中指。只是周长风伤重,指上无力,虽拿中祁六要害,却无力伤他,只得暗叹:“想老子如此武功,竟连这厮也放不倒了。” 宇文臣见祁六被制,单掌拍向周长风肋下。那白衣青年见了这招,暗道:“这庄主武功甚是了得,恐怕不在那周长风之下。”周长风急放脱祁六,靠墙一侧。他自知内伤颇重,不敢与宇文臣比拼掌力。 众人既见宇文臣出手,也便退到一边,只防周长风趁机逃跑。宇文臣双掌再进,周长风使开“探鼋手”,反戳对方小腹。白衣青年微微颔首,心道:“这招使得不坏,‘九项神蛟’果然有一手。”宇文臣左手架开,右掌又至,只要逼周长风比拼掌力。 青年心下反感:“此人无耻!明知对方身有内伤,却仍如此使招。”可转念又想:“比武斗狠,也讲究兵法策略,知敌不能而击之,不也是上上之策吗?” 周长风无奈,只得将身子再侧,却不想撞到了右侧的那废书架上。 祁六冷笑一声:“嘿嘿,这下看你还能往哪里滚!庄主,给他个狠的!”他话刚说完,宇文臣凝掌拍向周长风。周长风在宇文臣的掌风笼罩之下,已避无可避,只得双掌向前一推,硬接他这一招。 只听“嘭!”的一声,周长风连人带着书架飞到了一边。白衣青年见那书架从中间断成两截,心中莫名一痛。周长风口喷鲜血,缓缓撑起身子,显然无力再战。 宇文臣走到周长风跟前,说道:“周副帮主,明年今儿便是你的忌日了。”说完,他抬起手,就要往周长风脑门拍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 江湖夜雨十年灯 节三:杨凌 节三:杨凌 周长风正要闭目待死,却听窗门爆裂,一人飞进屋内,单掌拍向宇文臣后心!宇文臣右掌下到一半,倘若不避来人攻击,虽能立时击毙周长风,却也难免受伤,只得变招收手,左掌相迎。“蓬!”的一声,宇文臣只觉身子一热,竟然退了一步。 众人都是一愣,唯独白衣青年摇了摇头。 与宇文臣对掌的大汉连退三步,单膝已然跪倒。众人又再端详,只见那大汉蓬头垢面,浑身血污,正不住地喘着粗气,不禁道:“原来这厮早负重伤,虽然击退了庄主,但自己也没讨得半点好处……” 周长风一声惊愕道:“于兄弟,怎么是你!?” 祁六吆喝一声,正要和手下一拥而上,宇文臣却呼出一口气,挥手让他们退下,冷笑道:“原来是青龙帮四堂主之一的于旺成啊,怪不得能接我一掌。我说奇怪,怎么只见周副帮主,却不见阁下,原来是躲在暗处想给鄙人来个狠的。” 于旺成喉头蠕动,却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周长风,缓缓摇了摇头。周长风骂道:“臭小子,老子让你滚,你回来干什么!?”那白衣青年闻言,秀眉一轩。 “哼!”宇文臣冷笑道:“你俩倒是兄弟情深啊。也罢,今儿鄙人便一并成全了你们,黄泉路上也好做伴。”说着走上前来,就要一掌一个。 周长风终于忍不住骂道:“老子倘若身上无伤,岂会怕你这狗娘养的!” 宇文臣笑道:“哼哼,周副帮主不必趁口舌之快,自古强者为王败者为寇,莫过于此。要怪,只能怪你们青龙帮捅了这不该捅的篓子。” 白衣青年猛然一震,心头大疑:“捅了不该捅的篓子?” 周长风还待要骂,他身旁的于旺成大叫一声,猛然起来,双掌推向宇文臣,掌风直扑面门,显然是毕生功力所聚。那宇文臣却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地道:“困兽犹斗,徒有死尔。” 只见他右袖一拂,于旺成掌力尽空,身子一歪,已倒在地上。祁六等人纷纷喝彩道:“好功夫!庄主一拂便废了这于旺成,功力只怕直追长天庄主了!” 白衣青年见状,心下冷笑,宇文臣所用手法虽然隐秘,但却瞒不了他。方才宇文臣右袖一拂,已运劲将于旺成功力卸开,紧接着在他新力未尽,旧力未生之际猛然出手,又出一掌将于旺成震飞。只因他掌在袖中,手法又是极快,即令周长风也未看出破绽,只道是两人内力相距过远。 “呃……啊……呀……”于旺成张大着嘴,一双眼瞪得滚圆滚圆的,两手撑着地面不住地颤抖。周长风急忙爬过去,托着他的身子道:“于兄弟!你……”他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宇文臣,身子立起,叫道:“狗贼!老子和你拼了!”他腿伤极重,双掌虽然击出,身子却扑倒在宇文臣跟前。 祁六等“嘿然”大笑,宇文臣曾与周长风数度交手,均未讨得便宜,此刻大胜之下,不免得意忘形:“周副帮主何故行此大礼啊?哈哈哈哈。”祁六道:“嘿嘿,周长风,你现在就是跪下了磕一百个响头,也换不了你的狗命啦!” 苍南派中一人淫笑道:“听说周副帮主的老婆颇有姿色,不如送给庄主,兴许还可以让你多活几日。”祁六骂道:“胡说,他的老婆既然还在太湖总舵,怎么还会是他的?”那人愣了一下,不想马屁拍到马腿上,忙道:“对,对,对,他老婆哪还是他的,早就是庄主夫人了,哈哈。” 宇文臣摆手笑道:“免了吧,残花败柳,玩上几日已抬举她是‘九项神蛟’的老婆,哈哈。”他故意又在“九项神蛟”四字上加了重音。 周长风勃然大怒,戟指骂道:“操你娘个搓比!卑鄙无耻的狗贼!”苍南派诸人一面把兵刃指指点点,一面大笑。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辱人!!” 这一声怒喝,直如秋雨中一声霹雳雷霆! 宇文臣一回神,只见火堆边那白衫青年双拳握紧,在袖中瑟瑟抖着,一双眸子凛然生威。祁六正待喝骂,却被宇文臣一把拦住。 宇文臣朝那青年拱了拱手,声调极缓慢地道:“这是本派与青龙帮之间的私怨,不知与阁下何干?阁下又是何门何派,竟要插手苍南派的事?”原来这人颇具眼力,早看出这青年身负武功,当是江湖某大门派弟子,此刻大局已定,就怕祁六等污言秽语太过开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才亲自出面。 白衣青年听他如此一说,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心中叹道:“这世上的不平之事多不胜数,你岂管得过来?怎可为了……即便他们……唉!苍南派,苍南派……”在这样的江湖中,纵有侠骨,也只能落得缚手缚脚! 宇文臣见他不再说话,心知对方顾虑,便不再理,转身走向周、于二人,他也怕再起变故,不再凌辱,只盼速战速决。 “狗贼!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周长风见他走来,情知此时再无他法脱身,只顾大骂。 “周副帮主,黄泉走好!” 宇文臣冷哼一声,正欲一掌拍向周长风后脊,可突然间腰上一紧,竟然被一人拦腰抱住。众人大惊,居然是那于旺成趁其不备,冲上前来! 宇文臣大怒:“贱货!找死!”一掌拍下,实实地打在了于旺成的后背上。 “于兄弟!!” 于旺成满口鲜血,喉头不断蠕动,仿佛狠命一般才吐出了一个极模糊的字:“……走!” “想走?”宇文臣捏住于旺成头颅,“住手!!”“于兄弟!!”这两声呼喝几乎同时响起。咔的一声,便在宇文臣双手往右一拧的同时,于旺成头颅一歪,喉管已断。 宇文臣更不相待,一脚踢开于旺成的尸体,右掌再度击向周长风。又是一声“住手!!”声随掌到,直击宇文臣。 宇文臣大惊,急忙转身相避。可那肉掌却如附骨之疽,直逼而来堪堪在他胸前三寸停住。 苍南派众人见是那白衣青年,亦且一招便将庄主制住,心中惊诧,不可言喻。即令宇文臣自己,也是难以置信。青年一招得手,却不再进攻,只将周长风掩在身后。 宇文臣急忙退出他掌力所在范围,吐气沉声道:“奉劝阁下别插手我苍南派之事,否则,哼哼。” “我也奉劝诸位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多行不义必自毙!”白衣青年这话一语双关,一腔热血既已沸腾,就再也不顾什么门户之见,正邪之分,自身荣辱。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今儿这不平事,我管定了!!” “看来阁下非要干涉鄙派之事了?”宇文臣面色不善。青年只冷哼一声,闻若未闻,他本身对宇文臣并无敌意,此刻见他凌辱将死之人,不禁心生怨恚。 “阁下别后悔!”宇文臣一招手,祁六哇哇怪叫:“臭小子找死!”单刀斜劈那白衫青年后肩,其余十数人也一拥而上。 “你也一并上吧。”白衫青年飘身一退,避开单刀,信手一招“浪高击节”,先是右掌虚晃,接着转身拿中对方肋下穴道。宇文臣见他手法精妙,已知他适才一招制住自己虽有偷袭之嫌,但就算正面交锋,只怕自己也不是对手。他不敢空手对敌,忙从怀中抽出一对判官笔,一招“双龙抢珠”攻向对方左肋。 周长风见白衣青年双掌翻飞,在人群中进退自如,不数招又击倒一人,虽是抱着兄弟于旺成,悲痛不已,也还是赞道:“好功夫!好功夫!!”一面叫着,不觉泪已纵横。 宇文臣心下焦急,攻势更紧。白衣青年也知这对判官笔不比旁人兵刃,侧身避开反手击他下盘破绽。武学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宇文臣手中双笔不过二尺八寸,他既敢使如此兵刃,自必有一定业艺。他双臂运转成风,那两支笔好似两条长蛇,吐着蛇信,专寻对手身上大穴去咬。 这青年虽只一双肉掌,却招式灵动,宛如白鹤冲霄,又似雪洒梅花,转瞬又踢倒三人,尚有余裕评论说,“你这是‘阎王笔法’!山西阎家和你什么干系?” 宇文臣大惊:“这人是谁?竟看出我笔法家数?”笔法微现散乱,更被青年逼得连退数步。“宇文狗贼!你不是这位少侠的对手,快快投降吧!哈哈啊啊。”周长风边哭边骂,神情癫狂。 话说山西阎家本是商族,四十年前兴起,以家传笔法享誉武林,只是数年之前,阎家惨遭灭门,一家八十余口死于非命,是而这“阎王笔法”随即失传。至于凶手是谁,至今无人知晓。 此刻只剩三人,白衣青年一招“秦王挥鞭”斜劈中一人背心,右掌拦开宇文臣双笔,左手变抓成钩,一招“探骊得珠”抓住祁六“气户穴”,祁六只觉全身一麻,再不得动弹,骂道:“操你娘……”青年顺手点了他的哑穴。 宇文臣见这人武功深不可测,情知不敌,飘身退开道:“阁下武功高强,请留下个万儿!今日所赐,来日鄙派严帮主定当亲自登门,如数奉还!” 众人知道这不过是个场面话,苍南派已自承不敌,只是免得自己下不来台。青年虽然救了周长风,却与苍南派结了怨,热血平息后,心中又是微微懊悔。他凝气于掌,拍开其余众人穴道,说道:“诸位请自便吧!” 宇文臣见了他解穴的手法,一点头恍悟道:“你这是昆仑派的‘剑气封穴’!?” 白衣青年心道:“这庄主倒有些见识,我以运剑之法用于掌力,不想却给他瞧破了。”他一人做事一人担,说道:“今夜之事,乃杨凌一人所为,木易之杨,凌云之凌。贵派如要寻隙,在下自当奉陪。”苍南派众人等哪敢再说,连滚带爬出了院门。 宇文臣慢慢退了出来,心头反复思量:“杨凌?杨凌?昆仑派没听说过有什么姓杨的高手,多半是个假名。这人究竟是谁呢?如此一来,不能擒杀周长风,只怕要坏了大事。却该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 江湖夜雨十年灯 节四:周长风 节四:周长风 杨凌转回身子,他恐周长风内伤发作,便将内力缓缓度入他体内,待觉得他内息渐趋平稳,才撤了功力。杨凌见他仍在抱着于旺成的尸体哽咽,只得长叹了口气。 厅内的火架已被打散,杨凌收拾残火,重新堆架。火焰重新升起,比先时更加旺盛。然而杨凌的内心,却比窗外的秋雨还要寒冷。雨声往往会勾人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也会使人忘记一些不该忘记的事。 周、杨二人各自沉默,约过了一刻钟,周长风方才缓缓放开了于旺成的尸体,低下头,说道:“原来是昆仑山杨少侠,多谢相救!”显然他的语调毫无被救的喜悦,有的却是失落。 杨凌抬起头,见他神色木然,也是良久,才说道:“我不是昆仑派的。” 周长风一愣,心想:“听说那‘剑气封穴’是昆仑派三大绝技之一,你如果不是昆仑门下高弟,却从哪里习得?”他只道对方想要掩饰身份,也不开口询问,只撇开话题道:“杨少侠救命之恩,周长风感激……感激不尽……” 杨凌歉然道:“未能救下另外一位,杨某深以为憾。只怨在下先时对贵派颇有成见,只道青龙帮、苍南派不过是……不过是……那个……也无意掺合你们的事。我救你实非有心而为之,你根本不必谢我。” 周长风叹道:“杨少侠率性直言。但姓周的总归杨少侠所救,终身不敢忘。” 杨凌知他心痛同门之死,劝道:“周副帮主,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吧。” 周长风点点头,似是喃喃自语:“唉,我这于兄弟在帮里最是耿直,他生来便有哑疾,不会说话,帮里许多兄弟瞧他不起,但惟独与我最好……” 杨凌默默听着,只听他续道:“老子知道他每逢帮里有什么大事,总是奋不顾身……于兄弟啊,弟兄们一路死的死逃的逃,是你一直护着老子到这里,老子叫你逃你不肯,只得骗你去讨救兵,可你又回来了,操你娘的,你又回来干什么!” 杨凌只觉鼻头发酸,他从未想到过一个**太湖青龙帮里,竟然也会有这种难得的兄弟之情。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什么是非错对,他根本就没有分清楚,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害怕去分清。但是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周长风说尽了心中悲愤,回了心神,才说道:“杨少侠,唉,姓周的不是男人,哭哭啼啼,让你见笑了。”杨凌摇头道:“兄弟真情,豪杰本色,本无需瑕掩,周副帮主不必羞愧。” 周长风猛吸了一下鼻子,只听杨凌拧眉问道:“只是不知,贵帮如何与苍南派结冤?” 周长风怔忡片刻,才说道:“我帮素在太湖和他浙江苍南派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原也没什么仇怨。”他顿了一顿,又道:“现在想来,多半是因着前些日子的那件事了,想不到他们竟是苍南派的。”杨凌“哦”了一下,周长风续道:“杨少侠行走江湖,应该知道姓周的虽然武功低微,但在江南也算得一号人物。” 杨凌点点头道:“周副帮主不必妄自菲薄,‘九项神蛟’的声威,在下早有耳闻。” 周长风叹了口气,说道:“杨少侠虽然年少,当知江湖传闻虚比实多,以讹传讹之后,往往便没人再去深究了。” 杨凌不知他此言何意,当下附和道:“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可畏,颠倒其词,搬弄是非。到时本来面目,确是难有人知。” 周长风点头道:“不错。因此少侠见识虽广,却未必能事事深悉。”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莫非这其中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是说,就连周长风他自己也并不知道这整件事的因由? 周长风长吸一口气,说道:“这事说来不长,但也得从半月前说起……”杨凌“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时老子正在太湖湖畔督工卸货。不瞒少侠,青龙帮除却‘湖上’生意,还从沿海购进新盐倒卖。这贩卖私盐,也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众人收拾完新盐,用担子挑了,正准备运往销售。突然湖上一帆驰来,当先的正是龙远江龙帮主的随身近侍。老子我当时惊疑不定,还以为帮中出了什么内乱。谁知那人一上岸便道:‘周副帮主,快带这里的人往西洞庭线支援帮主!’”周长风先时累遭大难,言语迟缓,此刻话说的多了,语速便快了起来。 “老子一听更是诧异:‘放你娘的屁……咳,龙帮主武功自来称雄海上,亲自出手居然有打发不了的点子?’老子不信。但是也不敢耽搁,急忙领着这二十余人,架了几条小船匆匆而去,一边心想:‘羊牯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棘手?’” “到了洞庭山侧,老子见那湖道上一艘大船外围着八九条小船,小船上只余艄公,知道帮众多半已在点子船上了。老子命人驶近,运起轻功跃上船头。” “他娘的,只见船板上躺着八九具尸首,都是老子青龙帮的好手。龙帮主正与一个手持铁棍,身穿黄袍的胖和尚斗得不分上下,其余帮众围斗一名红衫女子。那婆娘一条长鞭挥舞起来,就如一条银龙,简直风雨不入。” 周长风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说实话,老子那时惊异非常。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姓周的可真算是井底之蛙了。”他感叹对头武功高强不假,但有意无意地也称颂了杨凌一番。 杨凌听了,心下却是太息:“昔年的我,不也这般年少狷狂,不知天高地厚么?” 周长风继续说道:“龙帮主虽然一双空手,但那‘探鼋手’施展开来,雷厉风行,实非老子可比。但无论帮主如何变招,却始终夺不下那和尚手中铁棍。” “老子见那光头使得是少林派的‘达摩棍法’,戳削劈拦,端的狠辣无比,哪有什么出家人的样子。龙帮主见老子到了,叫道:‘周兄弟,先合大伙儿制住那女子!’他一开口说话,便被那和尚抢攻三招,当下不敢多言,凝神拆招。老子凌空一跃,指挥众人急攻那女的。那婆娘约二十六七,容色极为俏媚。老子连进三招,竟为她从容化解。” 杨凌听到这里,不免心中一凉,当下又生误解,冷笑了声:“十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也就你们青龙帮做得出来!”周长风摇了摇头:“杨少侠太抬举姓周的了,欺负是绝对谈不上的。”杨凌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老周我见她是个婆娘,起先还颇为容让。哪知那婆娘长鞭一抡,套住一名帮众脖子,脚踢他后背,以他为盾,挡着众人攻击。老子见那弟子神情痛苦,立马就要被她勒死,连使三招‘夜叉探海’欺身抢攻,那知那婆娘嘿然一笑,长鞭一甩,放脱开转攻他人。老子夺下那名子弟,却见他颈项一道血痕,已然断气。” “老子当时大为惊怒,原来她鞭上生有倒钩,当下骂道:‘你这娘们儿好生狠毒!’那女的冷笑道:‘嘿嘿,待会儿便让你也尝尝这滋味,看看什么叫狠毒!’老子大怒之下,喝命道:‘娘们儿找死!取老子铁锏来!’当下也顾不得以众凌寡,合了三名帮内好手一并进招。” “老子心想:‘老子的铁锏上也长满倒刺,你鞭梢倒钩与我一触,势难分开,到时与你比拼内力便是。你鞭法精妙,但终是年轻婆娘,内力当及不上老子。’想必她也知我此意,长鞭飘来飘去,竟不与我铁锏相撞。我四人与她缠斗二十余招,料来她是个婆娘力弱,又兼适才斗了许久,鞭势渐渐缓了下来。老子瞅准时机,一招‘敬德挂鞭’斜撩而上,登时钩住她长鞭,左手一招‘青龙吐水’抓中她左肩。她惨哼一声,急退了四五步,一个踉跄险些掉进湖里。老子一招得手,情知是得了我众敌寡的便宜,也没脸再行抢攻。” “迟疑这片刻,就听那红衫女子高叫一声:‘大哥,对头厉害,我挡不住啦!’那和尚道:‘二妹,风紧,扯乎!’老子心内奇道:‘这女的称那和尚大哥,男的却满口黑话,当真古怪。’” 杨凌继续听着。“老子见他二人要跑,顾不得其它,把锏再度抢上。那女人膀子上中了老子一抓,鞭法威力大减,再得三四招便可让她撤鞭。突然,那胖和尚大喝一声,一棍‘倒悬天地’逼退龙帮主,反手又是一棍,朝老子面门击来。老子大惊之下,急忙撤锏一档。‘当’的下,老子虎口巨震,连退两步。” “那和尚扫开众人,向那婆娘道:‘走!’老子一声惊呼,只道二人不愿受辱,竟一齐跳湖自杀,可紧接就听到两声惨叫,原来他们跳上小船,杀了艄公,驾着小舟逃去。龙帮主见众弟兄伤亡惨重,也不敢再追。” 周长风说完叹了口气:“想来这两人必是苍南派之人,我青龙帮当日所劫的,竟是他苍南派之物。”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原来是他们。” 听到这里,杨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周长风问道:“杨少侠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么?” 杨凌点了点头,叹道:“素闻苍南派严松掌门座下有四大庄主,‘长天’‘秋水’、‘落霞’‘孤鹜’。先时那白衣文士想来也是其中之一。若杨某所料不差,他便是‘孤鹜’。至于你于江上所遇,只怕便是……” 他忽然不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 江湖夜雨十年灯 节五:长天秋水 节五:长天秋水 这天,阳光暖暖的,水面泛着粼光。湖静静的,风偶尔吹起一点点的涟漪。大船在缓缓前行,船底侧慢慢划出一缕缕淡淡波线。真是云淡,风轻,明媚,一个怡然好日子。 甲板平敞。一个美丽妇人扶着栏杆嗑着瓜子,正享受着这平静的一天,她怎么也猜不透,为何上头派给了她这么一个简单而又轻松的任务。她摇了摇头,笑了,怎么?简单容易的事儿交给你还不好么?非要刀头舔血才能满足你的心么? 胸怀大志,不甘去做鸡毛蒜皮的小事固然无可厚非,但倘若是志大才疏,高不成低不就,却又自视甚高,岂不是一件可笑的事? 她的脑海中不断涌现数日前的画面,在一个昏黑的地窖中,她的掌门交给了她一大批货物,也交给了她一个简单无比的任务。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也没敢去问,因为那个掌门行事,从来神鬼难测,但从来都算无遗策。可是…… 她将瓜壳丢入了湖中,拍了拍双手,忽然说了句:“喂,你说苍鹰搏兔,靠鹰眼更多还是靠爪子更多。”顺着她的红衣往下,只见她足边这卧着一个大和尚,那和尚的肚皮高高隆起,即便是怀胎八九月的妇人,只怕也没有他的大。 “当然是爪子了,没有狗爪子,它怎么抓得住兔子呢。”和尚呲牙咧嘴笑着,他虽然躺着,可手却不闲着,偷偷伸进妇人的裙内,将她的脚踝捏了捏。 那妇人愠道:“作死啊!你也就只有一双狗爪子。”她脚一提,踢开和尚的手,就势退了两步,和尚手虽长,却再也摸不到她的脚了。 “依我看,若没有鹰眼从高而下,审时度势,鹰爪子再硬,也捉不着兔子。”她撇回头,看了和尚一眼。显然他不懂,他只想着如何靠近她,再摸一摸她的嫩足,如果能舔一舔,那就更妙了。 妇人叹了口气,她显然也知道,猪只能拱拱泥巴,永远不可能像鹰一样展翅高飞。她又靠上了船栏,却看见了远处似乎有几条小船驶了过来。“会是谁呢?在这样平静的大湖上……” 杨凌回过神来,只听周长风自言自语道:“老子心中疑窦重重,按耐不住,便上前询问帮主:‘这两个点子到底是?’帮主神色忧郁,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老子随他走进后舱,见后舱中摆了二十余个木箱,大小齐整,规格相同。” “龙帮主道:‘长风,你打开来瞧瞧。’老子上前打开一箱,只觉眼前一亮,满箱首饰、财宝、纹银,粗粗计算一下,足足有一万两之多。二十箱便是二十万两!老子当时目瞪口呆,心想:‘那光头和尚、红衣婆娘究竟是什么来路,从哪得来了这么多金银财宝?’” “这时龙帮主开口道:‘今日午时,我听探子来报,说湖上一艘来船吃水极深,我想其中必有大批金银,又恐到口的肥鱼溜了去,未及深思,也没寻人告予你知晓,便连忙率众来劫。当时料来不过是达官贵胄,不想竟是武林高手。’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时龙某已有悔意,若非那和尚无礼至极,连伤我两名堂主,只怕我等也未必会结下这笔仇怨。’” “少侠或许不知,如今的江湖不比往日,往日你只消有一身艺业便可发家,而现今不论是何等生意,都要多交人脉,这交情有了,银子自然就来了。”周长风见杨凌默然,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老子从中听出了帮主前所未有的忧虑,忙不迭地问:‘帮主,那两个什么路子?这么野!’龙帮主沉默良久,缓缓才道:‘当时龙某与两位堂主截住了他们的船,李堂主在船上叫道:‘前面的朋友,青龙帮卫湖在此,还望留下点什么,相互行个方便。’李堂主这般说,已算得体。’” “‘哪知大船上一个粗野声音回道:‘你奶奶的熊,闪开!闪开!别挡道!’接着又一个女子声音道:‘大哥,看来有些宵小得我们打发打发了。’朱堂主一听便大怒,喝道:‘你想打发青龙帮?怕没那么容易吧?’他飞身跃上甲板,尚未立足脚根,就听得一声闷哼,朱堂主人已翻身落入湖中。我等大为吃惊,待李堂主打捞起朱堂主时,见他双眼圆睁,胸口硕大掌印,已然死去。” “龙某心下更是惊疑:‘朱堂主武功在帮中可谓精湛,竟被人如此轻易的取了性命?’我们不敢大意,让下属抛上铁钩,我与李堂主运起轻功先上。’” “‘只见甲板上一个胖和尚懒洋洋的躺着,一个红衣女子立在舱门槛上。李堂主向那和尚喝道:‘是你下的毒手么?’那和尚笑道:‘谁叫他奶奶的大呼小叫,老子看不顺眼,赏了他一掌。’那女子道:‘我大哥生平最恨别人打扰他睡觉,你们接二连三地这么嚷嚷,待会儿只怕一个也别想活命!’李堂主大怒,龙某急忙拦住他,上前道:‘敢问两位是哪一个帮会的头领?’那女子道:‘我们是哪个帮会的,阁下可犯不着知道,还是请你的手下速速退去哟,不然我大哥恼怒起来呀,可有你们受的。’她说话娇声嗲气,让人听得极为不惯。’” “‘李堂主道:‘哼,青龙帮在太湖一带,素来颇有声望。两位舟船经过我地也未拜会,莫非是对青龙帮有什么不满!’那和尚打了个哈哈,站起身来,笑道:‘什么鸟笼帮、猪笼帮,老子才不管这么多。趁我还没动杀机前,快滚吧!’他又补了句:‘要是误了掌门大事,叫你们一个个都完蛋!’” “‘李堂主听罢大怒,抢步上前一招‘连环摘心式’,龙某知他动了真怒,上手杀招,也不阻拦。一来我想那胖和尚虽然一招杀死了朱堂主,但多半是仗了地利出其不意。二来,李堂主武功又比朱堂主来得高,纵然不敌,也不至一招落败,最重要的是可以看看对方的来路。’” “‘那和尚见道:“来得好!”他大掌一挥,使了一招‘分栏赴会’将李堂主双抓挡向两边,接着自己化掌为拳,右手直击李堂主胸口。李堂主侧头避开,双抓悬于胸前,一把抓住那和尚手腕。龙某见他这招‘锁虬式’使得极妙,不觉叫了声好。哪知那和尚右手愣的一挺,竟挣开李堂主双手,硬是把他震退了两步。李堂主更是盛怒,胖和尚冷哼一声,一招‘开碑手’朝李堂主劈去。’” “‘他二人反反复复又拆了数招,龙某凝神细看那和尚招式,走的竟是少林罗汉掌的路子!龙某暗暗纳闷:‘少林寺怎的出了这么个毛和尚?’刚一分神,就听李堂主一声闷哼,栽倒在地。只见他颈项上套着一条软鞭,鞭子连向那立在门槛上的红衣女子。原来那女子忽然出手偷袭,用软鞭套住了李堂主,那和尚趁势一掌打中他心房,我青龙帮一时大意,竟然连损两名好手。’” “‘龙某无奈,只得出头:‘这位姑娘好凌厉的鞭法呢!’那女子笑道:‘你若不服,尽可找我大哥理论。’龙某对那和尚道:‘阁下出手如此狠辣,竟连杀我两名堂主。龙某不才,正要讨教!’’” “‘那和尚脚尖挑起一直放在地下的铁棍,拍拍大肚皮道:‘你就是那个什么鸟笼帮帮主么?来来来,玩玩真家伙!’他把铁棍一招,却是一招‘敬问如来’。龙某道:‘龙某空手陪阁下玩玩!’说罢,回了一招‘沧海一粟’。其余帮众怕那女子再施偷袭,纷纷将她围住。她笑道:‘怎么,诸位也想和小女子过过招?那好!’她话音甫定,长鞭立时击破了一个人的咽喉。’” “‘龙某吃了一惊,知道这女子并非只会偷袭,真实功夫只怕还在李堂主之上。这厢我与那和尚已拆了十数招,知道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急忙叫人寻你前来支援。’” 杨凌忽道:“这么说来,你们龙帮主当时也不知这二人身份咯?” 周长风点了点头:“是的。” “哼,黑吃黑,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杨凌冷笑了一下,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啊,苍南派并无巨大产业,这二十万两如此巨额的数目,它从何而来?”这其中,只怕并不是江湖上黑吃黑那么简单吧? 再者说,苍南严松手下这四大庄主两男二女均非善类,那光头姓童名雄,本是少林弟子,因触犯门规自行叛出嵩山,因使一杠熟铜棍,江湖人称“铜棍”,现为严松座下长天庄庄主。那红衫女子姓齐,唤作媚娘,鞭法似乎学自九龙门,是秋水庄庄主,人称“绮鞭”。至于孤鹜庄主宇文臣与落霞庄主,则不知师承。据传那秋水、落霞二女皆是严松侍婢,行止近于妻妾。 周长风虽然机警,但毕竟草莽出生,见闻显然不如龙远江,不认得这苍南二人还说得过去。龙远江立足太湖青龙帮已有多年,虽与浙江苍南不通生气,却也不至于不知道江南这两号人物,鄙陋至此啊? 周长风续道:“老子随着龙帮主,见他上前仔细察看这二十口箱子,竟从中找到了一封上了火漆的信。” 杨凌奇道:“信内怎么说?”周长风摇头道:“我没看,我只知道龙帮主看完之后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事后,我们计点银两,果然二十万不少。我几次三番询问龙帮主,他都闭口不言此事,如此半月过去,我也就将这事慢慢忘了。直到近日……” “龙帮主忽然与我说道,要携厚礼前往扬州,为‘金刀’郑天南祝寿。那郑天南在创立金刀门之前曾是个镖头,黑白两道都很买他的账。今年刚好五十,为人也颇为仗义,如今巨贾一方,更是不用说了。其未婚女婿更是衡山派掌门弟子狄肃英,衡山是江南名门大派,声威之盛,断不在苍南派之下。” 周长风接着道:“可不知怎么回事,龙帮主走了不到两天,陈堂主就来报说,帮主被不明人士困在了无锡国山碑。老子听罢大惊,当下顾不得什么深思熟虑,急忙与于兄弟率领四十多名弟兄赶去。到了他们说的地方,却不见帮主,反而中了埋伏。” 杨凌隐隐猜到什么,忽然问道:“凭‘九项神蛟’的本事,除非苍南派四大庄主四出其三,否则也不可能将你伤成这样。” “不是的。” “不是的?” “伤你的只是一个人?” “是的。” “那却是谁?谁有如此本事?” “我原先也不知的,现在却知道了。” “是他!?原来是他。” “是的。”周长风点了点头。 他们说的是谁? 那个人显然就是号称“江南第一掌”的苍南掌门严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 江湖夜雨十年灯 节六:阴谋? 节六:阴谋? 周长风叹了口气,又道:“老子突出重围,就想往总舵退去。不想还没到太湖边,就撞着几名留守总舵的兄弟,说有敌人大举来袭,为首的打着苍南派的旗号。兄弟们抵挡不住,总舵已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原来我们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了!老子虽然冲动,却还知道贸然回去,只会全军覆没,还是领余下弟兄前往分舵避避风头才是上策,哪知这路上,竟正撞上了他……”周长风说到这里,似乎心有余悸,怔怔地停住了口。 杨凌已猜到是谁,当下道:“可是那‘苍南一掌’严松!?” 周长风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他道:“那时我们虽然损失好多弟兄,但还有十来个人,而对方只是孤身一人。当时老子并不认得他,只见那人身材也不怎样高大,但长脸极为瘦削,大约四十来岁。他双手背负,意态十分悠闲,竟不把老子十多个人放在眼中一般。老子暗中嘀咕:‘是硬闯过去呢?还是绕路?’说来惭愧,也不怕杨少侠见笑,一遇到他那股气势,姓周的心里就发毛,没有半点豪气。” 周长风咳嗽了几下,续道:“严松看了老子一眼,问:‘你就是周长风?’老子点点头,他笑道:‘久闻‘九项神蛟’武功高强,今日一见实在是大失所望。’那时老子心中还存一丝侥幸:‘就算你武功高强,也不能如此轻蔑老子吧?挡你一二十招总还可以。’人都说什么可杀不可辱,也便高声骂道:‘老贼胚,放你娘的狗臭屁,有胆过来受死!’” 周长风叹了口气:“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唉。”杨凌摇了摇头,静默。周长风续道:“只见那严松面带微笑,可突然身形一闪,立时就到面前。老子大惊急退,右手忙进了招‘兼天海涌’。他信手一招‘云横秦岭’拦开,接着左手手肘倒砸向我面门。老子不及闪躲,只得双手一招‘天王托塔’与他硬拼。他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左手一勾,老子便被他一带,紧接着他肩头猛撞过来,正中老子胸口。老子只觉胸腔里那颗心几乎给他撞了出来,身子直飞出去。严松猿臂一舒,立时抓住我右腿一甩,老子大叫一声,身子已倒在了地上……” 杨凌心头大震:“这严松两招不到便击败了‘九项神蛟’!?如此凌厉……若换成是我,两招之内,又能否做到呢?只怕……只怕……”他虽知晓青龙帮绝技探鼋手,但左思右想,平心而论,周长风倘若身上无伤,说什么也要十数招才能制住对方。 “严松击倒我后,转身道:‘余下的你们收拾了吧。’他说完,身形一晃,径自走了。原来他并非一人,只不过他带来的人轻功远不及他,此刻方才赶到。老子勉强跪直身子,才知他那一抓已把我小腿腿骨捏碎,一时纳罕:‘严松若要废老子武功,应该打断我右手才对,怎么却只废了我的右腿?他如要我性命,再补一掌便是,这般匆匆而去,又是为的什么?该不是赶去追击帮主吧?’一想到这,老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又站了起来。” 杨凌暗思:“严松自恃身份,见你已伤,自然耻于再下杀手,故而使属下代劳。至于离去作甚,无从索解。” “但我也知道,老子的功夫与那严松相距何止百万,又如何追得上?就算追上了,又有什么用?照样给人打趴下。”周长风说罢又叹了口气。 “老子奋力使开‘探鼋手’连杀了两人,领头的宇文臣见我尚有余勇,冷笑了声:‘青龙帮一龙一蛟四头蛇,还是有两下子的。’说完立时就抢攻过来。若他只用一双手,姓周的还可奋力支撑,可他一对判官笔当真神出鬼没,老子右腿不灵,后背被他连戳了两笔。唉,若不是于兄弟上来相助,老子早死在他手里了。”周长风说着,又看了于旺成一眼,神色悲苦。 “老子想今日一败涂地,还是先行杀出重围,保住性命再说。这时苍南派一个弟子挥刀劈来,老子一招‘封喉式’斜里穿过他单刀扼住他喉咙,反手夺下他武器,将他向后扔给那宇文臣。老子死命杀出重围,背心上又中了那宇文臣一掌,跑到江边,老子和于兄弟仗着水性好,硬是从水路逃了出来。” “待从水里爬了出来,我们又冷又饿,但却不敢停留,又慌不择路奔逃了十余里。远远见到这所破书院就躲了进来,老子再也支持不住,晕迷过去。天幸这场大雨,将沿途血渍冲刷,苍南派诸人一时也没找到我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子迷迷糊糊中听到院外人声,于兄弟以为追兵又到了,要去拼命。老子叫他先走他不肯,只好骗他去找救兵,他带我到了后院,老子催他快走,他只得急从墙那端爬了出去,老子却因腿伤不便,倒在了院边。不想却被杨少侠你发现了……” 杨凌点了点头,默默把经过重新理了一遍。 两人沉默了片刻,杨凌忽道:“这么说来,那二十万两白银当是苍南派之物不假,只是他将这巨额财宝经由太湖想要运往何处去呢?” 周长风讷然。他不知道。 这点不仅杨凌知道,宇文臣知道,就连苍南派如祁六这等小角色也知道,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包括周长风自己也知道他自己不知道。 杨凌显然也不是要等他的回答,他续道:“从无锡走太湖,西可以入川,北可以进河南、山西,可惜这几个地方,说什么也不像有用得着这笔钱的开销之处。”周长风点了点头。 “依周兄看来,严松的武功如何,机谋又如何?” 周长风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但还是认真道:“严松的本事,只怕足可以和四大门派掌门人并驾齐驱了,就算略有不如,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杨凌当然知道,现今武林以少林、武当、峨眉、昆仑为首。少林寺方丈善悲禅师研习易筋经已有二十余年,功力之淳厚,历来无人可与他并肩;武当寂兮子道长一手太极拳剑天下无双,更兼武当祖师张三丰真人传下的纯阳功,内家拳剑均已登堂入奥;峨眉俗家第一高手“青莲剑仙”尹连峰洞悉至高武学“燃灯剑诀”,宛然西南称雄,自称“天下第二剑”;至于昆仑“剑圣”阳慕云一人身怀昆仑三大绝技,玄天无极功之强,隐隐已有与少林一拼之力。这四人无一不是名震江湖的大英雄大豪杰,其门下弟子亦皆是武林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周长风道:“至于严松智谋,他用调虎离山计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太湖总舵,智谋只怕也不在智宗的‘卧龙小诸葛’之下。” “诚如君言。所以我在想,严松是不是仅仅以这笔钱作为噱头,挑起与你们青龙帮的战争,竟而将他苍南的势力延伸到无锡。”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有着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欲望。 “对了,听少侠这么一说,我又想到了一件事,兴许也有些关联。听闻前不久巨鲸、白鲨、海门等派已降服于苍南,还说什么还要遍邀江南同道会于凤阳,共商协议南武林会盟之事。” “如此说来,严松只怕有吞并江南武林之意。侵吞青龙帮只是其中一步……”杨凌说道这里忽然停住,神色凝重。周长风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杨凌不答反问:“敢问周兄,设想贵帮要坐大自身势力,第一步乃至而后会怎么做?” 周长风想了想,回答道:“第一步定然是先兼并周围的小帮会,进而与实力相近的联合,再吞灭一些不服的帮会,事成之后,再将同盟者吸纳。”这是它青龙帮的发家之路,周长风自然知道。古往今来,何止江湖帮会如此,历代王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错,合纵连横才是王道,这个严松肯定是知道的。那么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舍近图远,不由浙江入手,却反进江西呢?若这白银真是挑起争斗的噱头,既可以用于太湖青龙帮,又何尝不能用于浙南浙北的帮会,甚至稍微转换一下方式,以此嫁祸给南岳衡山派岂非更是上上策呢?” 杨凌一语发人深思。不错,青龙帮是盘踞在太湖上的一个黑帮,在无锡一带固然强势,但以整个江南而论,也不过二流,况且烧杀抢掠,名声不好,苍南派真要灭之,也不必使用这等伎俩。此计若是用于陷害衡山等名门正派,真可谓防不胜防。 “那……”周长风只说了这一个字,就住了口,因为他看到杨凌双眉紧蹙,沉思着什么。他知道自己的才思远不如眼前这个青年敏捷,此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打扰他,静静地等着他想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我一定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消息……等等,龙远江为什么要去金刀郑家?莫非是因为那封信?信,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对了,贵帮缴获的那封信上可有落款?”杨凌左右踱步问道。 “我只匆匆一瞥,并未看清,只是那信封样式精致,金贵异常。” “贵帮主见信后当真只字未提信中内容?” “是的。” 杨凌的眉又蹙了起来。 “不过……” “不过什么?” “就是得了白银后,我曾欲与帮主商讨当日之事,帮主却意兴阑珊,自斟自饮了许多。我也无从开口,便先行离了他的居舍,方出屋时便听帮主喃喃细语些什么。” 杨凌急问:“他说了什么?” 周长风皱起了眉,说道:“好像是什么江南大祸,还有东昌啥的,以及后什么……” “东昌?”杨凌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东昌府么?他回过头看着周长风,不明白他为何不再说下去。“周兄?”他连唤两声,不闻周长风答话,转头见周长风面容呆滞,竟与死了无异! 杨凌大惊,急忙上前,一探他的鼻息,竟然全无! 他竟然死了!? 他怎么死的!? 杨凌迅速环视周遭,又探窗望去,四周只有稀稀落落的一点雨声,没有半点人的声息。 杨凌就在他的身前不远,如是敌袭,又如何能够避开他,毫无声息地杀死周长风?如果是内伤发作,又怎么会如此的毫无征兆? 但杨凌还是从震惊之中镇静了下来,他向来不是那种轻易就陷入慌乱不能自拔的人。他仔细检查了周长风的尸身,竟发现他心口中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并不奇怪,奇怪得却是凶手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射如此纤弱的银针,并且一击致命,这等手段,简直令人骇然! 杨凌取出银针,放在掌中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一枚极为普通的针,恐怕每一位医生都有这么一枚,用以检测物质是否含毒。就是越普通的凶器,才越难知道凶手是谁。 “这一针毫无声息,如果是射向我,我也决计挡不了。来人不是针对我的,但却不想我知道这整件事,他留我一命,恐怕也是警告我,不要来管这闲事,否则,下场就如同这周长风一般了。” 杨凌看着周长风的尸身,死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只是临死前那一段等待,很幸运,周长风死时显然并不十分痛苦。杨凌静坐下来,长吁一口气:“这件事有太多的蹊跷了,我隐约感觉得到,这江湖,不会再太平下去了,江南大祸、东昌……” 此时已近三更,他抬眼暗道:“看来今夜他是不会来了。”他站起了身,抚住窗头,见雨已停,暗忖道:“为今之计,我只有先上扬州金刀门走一趟。” 次日天明,杨凌就地埋了周长风与于旺成,离了废院不表。 正是:荒野废院成侠士;夜雨江湖晓奇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回 惊风乱飐芙蓉水 节五:会盟 节五:会盟 九月廿六,凤阳凤凰山麓。 此时为辰,天和气清,有风微凉。山下大院,院中古柏森森,虬枝铁干,翠羽苍髯。院内安设茶点,众宾云集,仰望凤凰之山,只觉山尖在天心,万木在侧,纤翳不生。 明太祖朱元璋取意凤凰山之阳,故名凤阳府。苍南派会盟凤阳,得当朝九千岁恩准,锦衣卫众与凤阳府役亦巡戒左右,不敢懈怠。苍南、锦衣卫护严谨、安排周虑,足见严松与魏忠贤对这会盟大会重视程度,不言而喻,同时也表明了,他二人此番会盟所图,必是惊天之事。 六合拳马兴德、广陵剑楚岱等江南各派掌门均携数十门徒齐聚于此,也有不少江南无门派的名宿及其子弟。大院内熙熙攘攘,或坐或立,或饮或谈,不一而足。 便在此时,院外有人吆喝:“湖南神拳门掌门孙百盛老师携弟子入会!”马兴德与楚岱等见是旧识,纷纷起身相迎。金刀门郑菁等人却是不见,想是掌门之位至今悬而未决。片刻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数派人马。 应是人已到齐,苍南仆佣引着各派人士于院中看座。大院虽宽,但这七八百人齐聚其间,竟也显得拥挤,若算上院外衙役、锦衣卫等,会盟者,只怕有千人之数。 只见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许显纯与南镇指挥杨寰大马金刀坐在院中老佛殿前,殿门已被封闭。其左右却是长天庄主童雄与孤鹜庄主宇文臣等苍南派好手。依官衔而言原是许显纯为大,然而会盟之主当是严松,此刻却不见他的踪影。众人心想:“这苍南派掌门好大的架子,他身为会盟之主,竟要我们这许多人来等他么?” 各人依门户坐立,窃窃私语。 九月廿六时已近立冬,气候见冷,此刻新阳初照,却透着一股暖意。许显纯站了起来,朗声道:“请诸位静听许某一言!我江南群雄齐聚于此,承蒙武林同道看得起,前来观礼的也不少,大出许某与严掌门意料之外,诸般供应,似乎颇有不足,招待简慢之处,也请各位多多担待。” 群豪回礼。许显纯道:“想我江南武林向来同气连枝,早已亲如一家。然今时不同往日,江湖时局动荡,累出事端,而我武林形如散沙,未能统一号令,成于气候。九千岁以为,蛇无头不行,当择一武林盟主号令群雄,统率江南,效命朝廷,以备大患来临之时,可以抵御。”他顿了顿,指向苍南人众:“今苍南派严掌门苦心孤诣,深明大义,极力促成此事,实乃一件无量功德。望诸位掌门莫要以一己之私,坏众人之益,许某在此先行谢过了!”接着一名锦衣卫递酒,许显纯一饮而尽,大声道:“诸位请!” 各大掌门唯唯诺诺,却不饮酒。童雄与宇文臣对视一眼,齐声道:“各位掌门均不饮酒,莫非对我苍南派有何不满么?”许显纯哂笑道:“非也非也,众掌门是对会盟之事尚有疑异。不妨不妨,如有异议,但说即可,我锦衣卫又岂会强人所难呢?”只见他左手一招,院外立时又多了百来号人,不少耳聪目明者,更是发觉了大树枝上皆有弓弩手潜伏。看来如若不从,这佛前大院,便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许显纯哈哈大笑:“现今可还有疑问吗?”众掌门无奈,各自举碗将酒水饮尽。门下弟子虽是愤怒,却不敢吱声。 忽听院中有人冷冷地道:“我衡山派亦份属江南武林一脉,各派亲如一家,则是大幸,然老朽对许先生武林盟主之论,却深不以为然。”众人大奇:“这人是谁?竟然如此大胆,去捋许显纯的虎须。”皆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七旬老者,身上衣裳破旧,却甚洁净。有认得的偷偷道:“这可是衡山掌门青羊老丈啊!” 许显纯冷笑一声:“嘿嘿,青羊老兄何出此言?” 南岳衡山共来了三十余人,均穿红衣,掌门青羊轻拨胡琴,缓缓唱道:“想秦宫、汉阙,都散了衰草牛羊野。不恁渔樵无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魏耶?晋耶?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不争镜里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莫笑巢鸠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竹篱茅舍。” 众人大抵是习武之人,并不明这曲中之意,但听这老丈沙哑着嗓子低吟浅唱,竟都生出一股悲凉之意。 青羊这曲,原是截取元代曲状元马致远所作的《双调夜行船·秋思》。这曲子不说其他,单道出了兴亡之悲、功名之害,所谓名表青史、功垂不朽皆乃虚幻,浪花淘尽了多少英雄,千百年来,还不是只余下一抔黄土?功名如此,生死亦如此,什么武林盟主,什么江湖仇怨,到头来,还不都是夕阳西下,一曲长歌。至于“莫笑巢鸠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句却是借着马曲,暗讽许显纯巧意做作,众人自装痴傻,倒不如断了这利名是非的念头,回那竹篱茅舍。 青羊唱完,连连咳嗽,他身旁的掌门弟子狄肃英急忙扶住。杨寰一拍椅子,起身喝道:“青羊老头,这里是南武林会盟大会之地,可不是你衡山派的下院,更不是教坊戏居,要唱曲儿,到别处去!” 青羊瞟了他一眼,不答,继续咳嗽。杨寰见他神态极尽轻蔑,心头大怒:“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当我‘锦云豹’杨寰是好惹的啊?”他纵身而上,直取青羊老丈。狄肃英正欲相架,青羊喝道:“回去。”随即一招“袖里见春秋”迎去。两人双手一交,均觉对方内力深厚,各自退了一步。 二人不分轩轾,众人均喝了声彩。许显纯旁观者清,却知青羊这招使了巧劲,明着是平分秋色,实际上杨寰纵身攻到青羊身前时,招式虽在变化,可胸腹间已微露破绽,青羊一代宗主,自然看得出,当即使了那招“袖里见春秋”反攻其胸腹,杨寰回架之时,旧力便空,新力方生,自非青羊蓄势而发可比。当然,除了许显纯等几个,你说这两姑娘会不会瞧上我一眼啊,她们要是能瞧上我杜四一眼,死而无憾啦!”“你奶奶的!老子和陈先生会糊弄你么?听好了!”那中年踢了杜四一脚,大声道:“金陵的‘铁面神医’沈缺你知道么?他便是那沈园的主儿!” “啊!原来是他!”不知沈园者,便有一半立时恍然大悟了。另有一小半仍在问:“那‘铁面神医’的庄子怎么叫沈园?莫不是就是因为神医他老人家姓沈吧,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真是孤陋寡闻。”那中年书生摇头道:“那你们可曾听说过金陵藏剑阁、冰心堂和听雨榭么?这三处的前身便是沈园。”“啊,是了,听说那冰心堂便是神医施诊之地。” “不错。”这书生乃是智宗门人,江湖百晓生“万事一问皆知”陈笑谦,原名孝谦,自改笑谦。智宗公孙隐迹之后,曾传下三名弟子,分别是“天算不如我算”算道人、“万事一问皆知”陈笑谦和“卧龙小诸葛”。其中算道人精于占卜测算、陈笑谦通晓江湖之事,在江湖上都是声名卓著。独那“卧龙小诸葛”机谋百出,如有千面,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他师兄二人,旁人皆不知他名姓、年岁、甚至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只听陈笑谦续道:“那沈神医号‘景渊’,生平有三项绝技,一为其武功、二为医术、三为诗词曲艺,藏剑阁主习武功,留给了长子沈非云;冰心堂主救治,交托给了长女沈清泠;听雨榭却是才艺之所,住的正是次女沈雪晗。至于景渊先生自己,却独居在沈园内。” 陈笑谦顿了顿,又道:“据传沈神医喜好古词,尤爱南宋陆游的那首《钗头凤》,陆放翁在浙江绍兴沈园有轶事,料你等不知,我便说来:那陆游初娶表妹唐琬,伉俪情深,奈何唐不为陆母喜,离异暌违。后两人邂逅于绍兴沈园,陆有感而题《钗头凤》词于壁,唐琬见而和之,不久抑郁而终。神医甚为感慨,每读二人词:‘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必要落泪。加之神医自姓沈,便仿照绍兴沈园,在金陵也盖了座沈园,自居其间。” “至于那沈园云、雨、雪,自然就是指沈家公子、小姐三人了。”陈笑谦方方说到这里,正逢那黑面壮汉推着沈非云路过,沈非云朝他点头一笑。陈笑谦回礼,便不再说了。 那厢的童雄也到了,见来者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半残废,登时蔑笑起来:“哈哈哈,我道是个什么英雄人物,竟然是个瘸子!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沈非云神色不变,他身后的壮汉却已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侮辱我家公子!”白衣女子也是怒道:“头上光溜溜,嘴巴里最好也干净些,不然姑奶奶要你好看!”沈非云手轻举,喝止道:“泠妹、昆仑奴,不得无礼。”昆仑奴不敢再说,垂首站立。童雄瞪着眼骂了声:“小妞儿找死么?”沈清泠“哼”了一声,撇过了头,神色仍是傲然。 沈非云朝童雄拱了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长天庄童庄主了,幸会幸会,非云这厢有礼了。舍妹与鄙仆无礼之处,还望庄主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不要见怪。” 童雄听他言辞谦卑,只道对方徒有虚名,见了自己便害怕,当下哈哈大笑:“小东西倒是蛮会说话的,童爷爷心情好,不追究了。”狂妄之下,竟把手搭在了沈非云的肩膀上。这时不仅昆仑奴、沈清泠大显怒色,就连身着绿衣的沈雪晗也是微微蹙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回 惊风乱飐芙蓉水 节六:会盟 节六:会盟 九月廿六,凤阳凤凰山麓。 此时为辰,天和气清,有风微凉。山下大院,院中古柏森森,虬枝铁干,翠羽苍髯。院内安设茶点,众宾云集,仰望凤凰之山,只觉山尖在天心,万木在侧,纤翳不生。 明太祖朱元璋取意凤凰山之阳,故名凤阳府。苍南派会盟凤阳,得当朝九千岁恩准,锦衣卫众与凤阳府役亦巡戒左右,不敢懈怠。苍南、锦衣卫护严谨、安排周虑,足见严松与魏忠贤对这会盟大会重视程度,不言而喻,同时也表明了,他二人此番会盟所图,必是惊天之事。 六合拳马兴德、广陵剑楚岱等江南各派掌门均携数十门徒齐聚于此,也有不少江南无门派的名宿及其子弟。大院内熙熙攘攘,或坐或立,或饮或谈,不一而足。 便在此时,院外有人吆喝:“湖南神拳门掌门孙百盛老师携弟子入会!”马兴德与楚岱等见是旧识,纷纷起身相迎。金刀门郑菁等人却是不见,想是掌门之位至今悬而未决。片刻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数派人马。 应是人已到齐,苍南仆佣引着各派人士于院中看座。大院虽宽,但这七八百人齐聚其间,竟也显得拥挤,若算上院外衙役、锦衣卫等,会盟者,只怕有千人之数。 只见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许显纯与南镇指挥杨寰大马金刀坐在院中老佛殿前,殿门已被封闭。其左右却是长天庄主童雄与孤鹜庄主宇文臣等苍南派好手。依官衔而言原是许显纯为大,然而会盟之主当是严松,此刻却不见他的踪影。众人心想:“这苍南派掌门好大的架子,他身为会盟之主,竟要我们这许多人来等他么?” 各人依门户坐立,窃窃私语。 九月廿六时已近立冬,气候见冷,此刻新阳初照,却透着一股暖意。许显纯站了起来,朗声道:“请诸位静听许某一言!我江南群雄齐聚于此,承蒙武林同道看得起,前来观礼的也不少,大出许某与严掌门意料之外,诸般供应,似乎颇有不足,招待简慢之处,也请各位多多担待。” 群豪回礼。许显纯道:“想我江南武林向来同气连枝,早已亲如一家。然今时不同往日,江湖时局动荡,累出事端,而我武林形如散沙,未能统一号令,成于气候。九千岁以为,蛇无头不行,当择一武林盟主号令群雄,统率江南,效命朝廷,以备大患来临之时,可以抵御。”他顿了顿,指向苍南人众:“今苍南派严掌门苦心孤诣,深明大义,极力促成此事,实乃一件无量功德。望诸位掌门莫要以一己之私,坏众人之益,许某在此先行谢过了!”接着一名锦衣卫递酒,许显纯一饮而尽,大声道:“诸位请!” 各大掌门唯唯诺诺,却不饮酒。童雄与宇文臣对视一眼,齐声道:“各位掌门均不饮酒,莫非对我苍南派有何不满么?”许显纯哂笑道:“非也非也,众掌门是对会盟之事尚有疑异。不妨不妨,如有异议,但说即可,我锦衣卫又岂会强人所难呢?”只见他左手一招,院外立时又多了百来号人,不少耳聪目明者,更是发觉了大树枝上皆有弓弩手潜伏。看来如若不从,这佛前大院,便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许显纯哈哈大笑:“现今可还有疑问吗?”众掌门无奈,各自举碗将酒水饮尽。门下弟子虽是愤怒,却不敢吱声。 忽听院中有人冷冷地道:“我衡山派亦份属江南武林一脉,各派亲如一家,则是大幸,然老朽对许先生武林盟主之论,却深不以为然。”众人大奇:“这人是谁?竟然如此大胆,去捋许显纯的虎须。”皆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七旬老者,身上衣裳破旧,却甚洁净。有认得的偷偷道:“这可是衡山掌门青羊老丈啊!” 许显纯冷笑一声:“嘿嘿,青羊老兄何出此言?” 南岳衡山共来了三十余人,均穿红衣,掌门青羊轻拨胡琴,缓缓唱道:“想秦宫、汉阙,都散了衰草牛羊野。不恁渔樵无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魏耶?晋耶?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不争镜里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莫笑巢鸠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竹篱茅舍。” 众人大抵是习武之人,并不明这曲中之意,但听这老丈沙哑着嗓子低吟浅唱,竟都生出一股悲凉之意。 青羊这曲,原是截取元代曲状元马致远所作的《双调夜行船·秋思》。这曲子不说其他,单道出了兴亡之悲、功名之害,所谓名表青史、功垂不朽皆乃虚幻,浪花淘尽了多少英雄,千百年来,还不是只余下一抔黄土?功名如此,生死亦如此,什么武林盟主,什么江湖仇怨,到头来,还不都是夕阳西下,一曲长歌。至于“莫笑巢鸠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句却是借着马曲,暗讽许显纯巧意做作,众人自装痴傻,倒不如断了这利名是非的念头,回那竹篱茅舍。 青羊唱完,连连咳嗽,他身旁的掌门弟子狄肃英急忙扶住。杨寰一拍椅子,起身喝道:“青羊老头,这里是南武林会盟大会之地,可不是你衡山派的下院,更不是教坊戏居,要唱曲儿,到别处去!” 青羊瞟了他一眼,不答,继续咳嗽。杨寰见他神态极尽轻蔑,心头大怒:“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当我‘锦云豹’杨寰是好惹的啊?”他纵身而上,直取青羊老丈。狄肃英正欲相架,青羊喝道:“回去。”随即一招“袖里见春秋”迎去。两人双手一交,均觉对方内力深厚,各自退了一步。 二人不分轩轾,众人均喝了声彩。许显纯旁观者清,却知青羊这招使了巧劲,明着是平分秋色,实际上杨寰纵身攻到青羊身前时,招式虽在变化,可胸腹间已微露破绽,青羊一代宗主,自然看得出,当即使了那招“袖里见春秋”反攻其胸腹,杨寰回架之时,旧力便空,新力方生,自非青羊蓄势而发可比。当然,除了许显纯等几个,你说这两姑娘会不会瞧上我一眼啊,她们要是能瞧上我杜四一眼,死而无憾啦!”“你奶奶的!老子和陈先生会糊弄你么?听好了!”那中年踢了杜四一脚,大声道:“金陵的‘铁面神医’沈缺你知道么?他便是那沈园的主儿!” “啊!原来是他!”不知沈园者,便有一半立时恍然大悟了。另有一小半仍在问:“那‘铁面神医’的庄子怎么叫沈园?莫不是就是因为神医他老人家姓沈吧,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真是孤陋寡闻。”那中年书生摇头道:“那你们可曾听说过金陵藏剑阁、冰心堂和听雨榭么?这三处的前身便是沈园。”“啊,是了,听说那冰心堂便是神医施诊之地。” “不错。”这书生乃是智宗门人,江湖百晓生“万事一问皆知”陈笑谦,原名孝谦,自改笑谦。智宗公孙隐迹之后,曾传下三名弟子,分别是“天算不如我算”算道人、“万事一问皆知”陈笑谦和“卧龙小诸葛”。其中算道人精于占卜测算、陈笑谦通晓江湖之事,在江湖上都是声名卓著。独那“卧龙小诸葛”机谋百出,如有千面,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他师兄二人,旁人皆不知他名姓、年岁、甚至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只听陈笑谦续道:“那沈神医号‘景渊’,生平有三项绝技,一为其武功、二为医术、三为诗词曲艺,藏剑阁主习武功,留给了长子沈非云;冰心堂主救治,交托给了长女沈清泠;听雨榭却是才艺之所,住的正是次女沈雪晗。至于景渊先生自己,却独居在沈园内。” 陈笑谦顿了顿,又道:“据传沈神医喜好古词,尤爱南宋陆游的那首《钗头凤》,陆放翁在浙江绍兴沈园有轶事,料你等不知,我便说来:那陆游初娶表妹唐琬,伉俪情深,奈何唐不为陆母喜,离异暌违。后两人邂逅于绍兴沈园,陆有感而题《钗头凤》词于壁,唐琬见而和之,不久抑郁而终。神医甚为感慨,每读二人词:‘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必要落泪。加之神医自姓沈,便仿照绍兴沈园,在金陵也盖了座沈园,自居其间。” “至于那沈园云、雨、雪,自然就是指沈家公子、小姐三人了。”陈笑谦方方说到这里,正逢那黑面壮汉推着沈非云路过,沈非云朝他点头一笑。陈笑谦回礼,便不再说了。 那厢的童雄也到了,见来者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半残废,登时蔑笑起来:“哈哈哈,我道是个什么英雄人物,竟然是个瘸子!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沈非云神色不变,他身后的壮汉却已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侮辱我家公子!”白衣女子也是怒道:“头上光溜溜,嘴巴里最好也干净些,不然姑奶奶要你好看!”沈非云手轻举,喝止道:“泠妹、昆仑奴,不得无礼。”昆仑奴不敢再说,垂首站立。童雄瞪着眼骂了声:“小妞儿找死么?”沈清泠“哼”了一声,撇过了头,神色仍是傲然。 沈非云朝童雄拱了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长天庄童庄主了,幸会幸会,非云这厢有礼了。舍妹与鄙仆无礼之处,还望庄主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不要见怪。” 童雄听他言辞谦卑,只道对方徒有虚名,见了自己便害怕,当下哈哈大笑:“小东西倒是蛮会说话的,童爷爷心情好,不追究了。”狂妄之下,竟把手搭在了沈非云的肩膀上。这时不仅昆仑奴、沈清泠大显怒色,就连身着绿衣的沈雪晗也是微微蹙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回 城头铁鼓声犹震 节一:一代枭雄 第十回:城头铁鼓声犹震 心逐南云,形随北雁。天长人影疏,竹冷山腰瘦。 寒江雪,残城月。谁肯教白衣送酒,酹清江无限,恨与愁。 节一:一代枭雄 “去年战,桑干源, 今年战,葱河道。 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 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 秦家筑城避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 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 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落雪随风,千树银花绽,北国风光早已是凉装素裹冰壶世界。莽莽林、孤峰立,一抹连亘不绝的白中,偶尔丛生上斑驳的灰褐,显得格外分明。究竟是谁划破了苍穹,让风雪呼啸而来?又是谁释放了冰寒,让尘世满含凄凉? 不远处的雪原上驰过十余骑,马上乘客均是毛绒大衣裹紧身躯,背携长弓,腰壶带箭。他们纵马奔上一座又一座的高坡,可眼前仍旧有着更高的坡。天工作难,人不畏艰,当先的骑者把马鞭一斜,指着前方最高的一座山峰。他们是去那里打猎吗?不,风寒天白,哪里还有飞禽走兽?那他们是去做什么?攀越自然界的一重重艰险、风雪中的一道道难题?且随他们去看个究竟吧。 积雪深,骏蹄难行,雪浅马滑。他们好容易才登上了山腰,离山了,你想做孟明视,还得有人想做秦穆公才行啊。哈哈哈哈!” 他没有再说了。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我放你回去,你告诉经略高第,让他自己估量着该怎么办吧!” 毡帽大汉调转骏马,率领着他勇悍的辫子军,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平胡拾起长刀,看着周围数十名明军的尸体,怅立雪地之上,全身好似虚脱,再也移动不了。 夕阳映着刀上的血迹,倒映出一抹亮丽鲜艳而又异样的色彩。 这一刻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