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 正文 Chapter1初入艾家 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 —————————————————————— 蜿蜒向上的公路，环绕着阔绰新贵的别墅群。路边倾斜的矮墙，深红枫叶飘落一地，一脚踩上发出脆响。 楚安垂眼，背着书包一路走来也是累了。步子放缓，她终是停下。 靠在矮墙边上，看着对面人家门外低矮的灌木丛，奋力往栅栏之外生长，久未修剪的模样。 艾伦一家住在半山腰金贵的地段，刷着黑漆的高大雕花铁门隔开林园。每日在学校与此间来回，便是坐车穿过，风光无限。楚安也因被他家收留，沾带着得了便宜。 说起自己被收留，着实出乎意料—— 几月前的周末，酒吧里。 楚安在清理盘子时，笑看嬉笑怒骂的艾伦一反常态，重重地摔门进来。尔后只是闷坐在吧台前，不与旁人搭话。 他叫嚣着点了杯烈酒，轻质的高脚杯碰撞着叮当作响。酒吧灯光昏暗，再是好奇也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半晌不见有人愿意上前招呼，调酒师向一众服务生做了个手势，众人相顾无言，僵持片刻楚安被推搡向前。 楚安眉头微蹙，抿着嘴却是什么也不说。她单手托住擦得发亮的银盘，深吸气走过去。 “请问您需要什么？”楚安礼貌地半弯腰。她一只手托住托盘，另一只手背到身后。 楚安模样温驯，昏暗的灯光留下半面阴影，目光也是礼貌地停留在地面上，未曾直视他。 “怎么是你啊，”艾伦看着楚安托酒盘的手指骨节分明，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沉吟道，“真是好模样。” 嘴上如是说着，手也伸了出去，被楚安偏头躲开。 “你是混血吧？“他兀自摇头继续道，“似乎又不像。” 楚安抬头，眯眼凑近一看，艾伦脸颊绯红。心中不免哂笑，天天来这种地方厮混，却是没喝几口竟就醉了。 她沉着气扯了扯嘴角，低着头重复了一句:“请问您需要什么？” 艾伦无语凝噎，她怎么还是低着头，莫不是不敢看自己？他将此番话说出口，却换来对方不屑的轻笑。艾伦看着她把头偏向一边，长长的马尾歪到肩侧。 “我听这儿的人说你是孤儿，”艾伦抿嘴硬是憋回酒嗝，“我叫艾伦，幸会于此，和我回家好不好？”艾伦端起酒杯，向前微倾身子，对着楚安露齿而笑。 楚安诧异抬眼，上上下下将他打量几个来回。艾伦也得此机会细细看她，眉目清秀，倒不像那些清一色空气刘海，卧蚕尖脸的复刻网红脸。 “不卖。”楚安皱眉，不悦地挺直腰杆，声音清冷。 艾伦琢磨片刻，知道她误会了。 他奋力挥动双手：“我不是那种意思！” 他断断续续说了一堆诸如自己这是长期投资，想让楚安好好读书报效祖国，不要把青春荒废在酒吧这种地方之类无厘头的话。 楚安没听完便转身拎着盘子走了，几分钟前温驯的模样荡然无存。 “他喝醉了。”艾伦仿佛听见她和酒保如是说。 天知道艾伦从此天天放学就往酒吧跑，人前人后围着楚安。至此她这才知道艾伦是动真格的。 半月光景坚持不懈地赖在酒吧，楚安竟也迟疑着答应了。所有烦琐的手续都是艾伦的父母所办，顺畅得难以置信。 许久后才知道艾伦那时闯了大祸，他母亲气头上说生个女儿就不会像他这样子，他就真来替母亲“找女儿”了。 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艾伦父母刚听到艾伦真替她去“找女儿”的时候很是吃惊。 楚安更是许久之后知道，艾家人收留自己当真只因为自己无所依靠，并无他心。皆为后话，且先不提。 她慢慢了解到，艾伦的父母对于艾伦的教育介于中西方之间。他们允许艾伦正大光明谈恋爱，同时不许他做出格之事。 楚安亲眼见过伯母一本正经地教育艾伦，性行为要做好措施，不对女孩子负责就不准乱来诸如此类。 她听完很是震惊，这些他母亲口中乱来的事在那些夜店里向来见怪不怪。 在她看来，世上只有那么两类人，一类人按部就班活到适婚年龄，然后娶妻生子，在此之前对于那档子事情一概不知。另一类是夜店里肆意欢谑的人，靠着青春的本钱飘摇过活。如何也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艾伦家这般的。 楚安问过艾伦，为何伯母对他的教育如此怪异，艾伦却对她的提问感到费解。他歪着头想了半晌，蓦地大笑起来。 艾伦的皮肤似抛过光，白瓷般在晨曦里发亮。他额前细碎的头发略略泛黄，鼻梁左右，半面阳光半面阴影。 他摊手垂头，故作严肃道:“可能因为我太帅，实在招架不住那些女生，所以我妈只好妥协了。” 那晚艾伦告诉她，实为他们一家曾经在旧金山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观念不同于国内。 楚安内心深处对于艾伦出生在这种家庭的羡慕溢满胸腔。无关财富多少，地位高低，这种平等且真正出于在乎的母爱，自己盼极一生不能够拥有的东西，艾伦却与生俱来。 枫叶落在楚安的脑袋上，她抬手拂掉树叶，汽车响亮的喇叭声吓了她一跳。随后车窗被放下，艾伦母亲的脸从副驾座探出来。 “安安，天这么凉你怎么不套件大衣？也不在校门口等一等我们，真的就自己回来了。”语气里带着温柔的责备。 “先上来吧。”她复又朝着楚安招手。 楚安温顺地笑着，打开后座车门却是愣了片刻。她后退数步看见副驾座坐着的确是艾伦的母亲，才犹豫地钻进车里。 “才几天没见你就认不出我了？”艾伦怀抱笔记本低头敲着键盘，身边坐着一个面生的女生。 那姑娘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发尾微卷。肤色红润，和楚安的透白相异。她将双手交叠在身前，背脊笔直。 楚安礼貌地朝她微笑，在车里坐下。艾伦往旁边靠了靠，抬眼瞧见她，便将头转向女孩那边嗤笑出声。 楚安偏头示意不解。 “人家是挺漂亮，你也没必要这样打量人家吧。”艾伦一语道来。 “艾伦这是你妹妹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妹妹？”那个姑娘凑过头来问。 “她不是我妹妹。”艾伦挑眉，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依旧低着头敲键盘。 “艾伦！”妇人声音高了一度，“这是艾伦的表妹。”她看着那个姑娘眯着眼笑。 “妈你胡说什么啊。” 姑娘不明所以，脸上兜不住的尴尬。楚安抿嘴低下头，不出一言以复。 “对了你还没给安安介绍她呢。”艾伦的母亲盯着艾伦佯装笑脸，错开话题。 楚安闻此，恨不能立马跪倒在地给她磕一百个响头。 “她叫黎沛然，和我同班。”艾伦伸手指了指身侧的姑娘。 “沛然学姐好。”楚安规矩问好。 黎沛然没有回话，只是扯了扯嘴角等着艾伦的下文。过了许久，车内依旧死寂一片。 “那晚上想吃什么？我叫连姨给你们做。”妇人咳嗽一声，眼神于黎沛然与楚安之间游走。 “我都可以，还是问问沛然学姐吧。”楚安把书包抱在怀中，转头看着车窗外匆匆而过的猩红枫树。 艾伦的母亲不再多言，转过头去和黎沛然交谈，楚安压抑着深呼吸。 深黑色高大的雕花铁门由远及近。车到门前停下，妇人放下车窗对着门卫笑了笑，不消片刻门被打开。 刷脸就够了，楚安兀自想着，竟笑出声来。下车后，艾伦带着黎沛然去了房后的庭院，说是参观。 “艾伦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规矩礼貌都不记得了。安安你别太在意，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吃饭了再叫你。”艾伦的母亲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没事，天有些凉，我给他们倒杯热可可。”楚安摆手。 房后的庭院种着一棵樱花树，听艾伦说是他的奶奶生下艾伦父亲那会儿种下的。樱花树高大笔挺，这时节樱花早已落光，树枝上还缠绕着蜿蜒曲折的藤蔓。 “艾伦。” “怎么了？”艾伦平卧躺椅之上，双腿交叠。 “刚才那个安安？是谁？”黎沛然坐在他身边，不悦皱眉。 “嗯？”艾伦半眯着眼走神。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也没说我是你女朋友？伯母都知道了，给她介绍的时候就只说我和你同班。” 黎沛然往他腰上一掐，艾伦疼得嚎叫。 “她刚上高中，这么讲倒有带坏小孩的嫌疑。”艾伦轻轻捏着黎沛然的脸蛋露齿而笑，嘴角两边的梨窝深陷。 “我给你们倒了热可可。”艾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倏而放下双手。 楚安低垂着眉眼，一如艾伦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只是长长的马尾如今剪短了许多。 黎沛然接过她递来的热可可，朝她点了点头：“谢谢。” 她又递了杯给艾伦，艾伦理所当然地接过杯子轻嗟一口，复又递给她：“还是你喝吧，你穿得比较凉快。”艾伦特地加强了“穿得”二字。 楚安低头看着还穿在身上的夏季校服裙，不动声色，垂眼接过杯子走开。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黎沛然扯着嘴角偏扬起头，贴在脸上的发梢被冰凉的风吹起，衬得脸蛋发白。 艾伦没理会她的话，把脸凑到温热的杯子边，深吸一口热气：“既然伯父明天才到，你先在这儿住一晚吧。” 黎沛然呆住数秒，羞红了脸：“这样子不太好吧。” “你可以和安安一起睡。”艾伦笑得天真。 黎沛然顷刻黑了脸，支支吾吾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那你睡我房间，我去安安那儿打地铺。” “你在自己房间打地铺，就好啦！”黎沛然别过脸去，耳根红透。 艾伦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客，我是东家，有失体统，不可以在家里胡来。” 艾伦眼里的不容置疑让她妥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阴谋初现 艾伦陪着黎沛然闲谈到夜深，从自己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午夜了。 楚安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虽然傍晚说好要去她那儿打地铺，但这么晚也该睡了吧。 他轻轻敲了敲门，隔着门听见楚安对自己说“进来吧。” 他有些吃惊，放在把手上的手轻轻一扳，门竟开了。 “你怎么还没睡？” “我打地铺，你睡床上。”楚安披散着头发，没有回答他。她侧躺在暖融融的地毯上，身上盖着薄被背对着他。 “我是男孩子，打地铺这种事也该我干吧。”艾伦坐在她身边，把她往一边挤。 “不用了。” “那好，那就一起睡地上，指不定到半夜我就抱着你睡。”艾伦耍赖。 楚安“腾”地坐起身，一轱辘爬到床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灯。 艾伦没反应过来，尴尬地杵在黑暗之中，低声笑道：“也好。” 他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 “做不到一心一意就不要耽误她。”楚安幽幽地说。 “地上好冷。”艾伦不明白楚安那句话的意思，随口吐槽道。 他跳到床上，黑暗中楚安作势爬起，艾伦拉住她的手，楚安重又倒回床上。 “我睡这边你睡那边，又不会对你怎样。” 楚安的手缩了回去，艾伦可以透过月光看到她一脸怒容。 “我去书房。”她起身，“给不了沛然学姐她想要的，就不要耽误人家。” 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带上。窗外树影横斜，飒飒作响。 次日清早楚安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前一勺一勺地舀着麦片，黎沛然和艾伦匆匆忙忙地从楼梯上往下冲。 艾伦替黎沛然拉开椅子，瞪着楚安：“你怎么不叫我起床？都这么迟了。” “我见着安安小姐叫了，这可不怪她，是你自己不起的。阿伦少爷最近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晚上回来连姨给你们做点儿补身子的。”连姨将刚插满新鲜雏菊的瓷瓶放在桌上。 连姨跟着艾伦家好多年了，听艾伦提及记事起家里就有连姨这人了。艾伦一家出国时，她也跟着去了。楚安不明白为什么连姨会跟着去，是为了挣钱还是对艾家感情太深割舍不断？难道连姨不思念自己的家人么？ “我在外面等你们。”艾伦刚坐下，楚安便拿着面包起身了。 艾伦看着她的背影，腰杆挺得笔直。马尾辫高高扎起，一如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模样。门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楚安打着伞走出去，隐隐绰绰的身形消失在门外。 “艾伦我吃不下，怎么办？”黎沛然苦着脸盯着盘子。 “我昨儿做了些曲奇饼，我打包些你带到学校去吃吧？别饿着了。”连姨询用询问的眼神在艾伦和黎沛然两人之间扫了一眼。 艾伦抬手看了看手表，点点头。 连姨用便当盒飞快地装好，送两人出门。车停在门外，楚安坐在副驾座上并非后座。 倒是个聪明人，艾伦心中了然。 楚安比艾伦小两年出生，也比艾伦低了两个年级。她的一切入学手续都是艾伦的母亲办的，这样一来两个人就在同一所高中，司机每天接送也方便些，两人也能更好地照应。 “对了，中午你和同学去吃饭吧。”艾伦中途说道。 半晌没得到回应，楚安才抬起头来：“你在和我说话吗？” “嗯。”艾伦笑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了。”楚安点点头。 楚安从后视镜里看见黎沛然伏在艾伦身边耳语，自己与她间接地眼神交汇。楚安慌张地撇开目光。只听得艾伦低声道：“没事啦没事啦。” 肉麻死人楚安翻了个白眼。 开学半个月了，楚安也只和自己位置周围的人混熟而已。 前桌是一个剃着寸头，笑起来十分阳光的小男生，叫做程一。他的脸上永远挂着笑，每天书包里一定塞着一台psp。 同桌是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姑娘，名字也纯粹，姓李，叫纯一。楚安忖度着和程一的名字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原以为自己的同桌是一个害羞恬静的女孩，不到一星期楚安就不这么想了一一一一 “楚安楚安，国际部的艾伦又换女朋友了诶！” “嗯。”楚安收拾着桌子，随口应道。 “我就说嘛，一个暑假过去怎么可能还会单着，aazg” “暑假前你不是初中生吗，怎么知道这些？”楚安诧异。 “我是从这儿的初中部直楚安接升上来的。”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向上的动作。又把身子往楚安身边挪了挪，低声道：“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变成他的女朋友啊？” “等他这一任结束再说吧。”楚安叹气。 “他和你熟，到时候你要帮我。”她的脸上泛着潮红，声音愈发低下去。 楚安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女生愿意前仆后继地倒贴给艾伦。他的喜欢那么虚假，对谁都一样，有意义吗？ 开学第一天楚安跟着艾伦从车上下来时，碰见了和艾伦同在国际部的“哥儿们”。那人同艾伦一般高，校服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永远都不扣上。领带也是歪在胸前。 和艾伦工整的打扮比起来就是十成十的痞子。 那天他打量了自己几眼后用揶揄的口气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后来楚安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一一一一 自从和艾伦从同一辆车下来后，经常会有女生来班上向自己询问艾伦的消息，然而没有一个人问自己一句“你叫什么？”，清一色地开口两个字都是“艾伦”。就连纯一和自己混熟后第一句话也是“楚安，艾伦和你什么关系？” 真是谢天谢地纯一至少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楚安心中哭笑不得。她只敷衍说艾伦是父母朋友的孩子，自己寄住在他家。 “你说说，他现在的女朋友也是国际部的，应该会很久都不分开吧？”纯一幽幽地说道。 “我不了解他，不知道。” “楚安，你天天下课听她嘴边挂着艾伦艾伦你不烦吗？”程一转过头来。 “你要是能像艾伦那么帅，我都不要求你像他那样温柔，我肯定天天嘴边挂着都是你程一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他温柔？”楚安觉得，坐在纯一身边最大的收获就是能够知道一大堆闻所未闻的八卦消息。 “别人都是这么说的。”纯一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楚安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也许他对同一等级的人或者普通人，都是温柔的。对于自己这种低人一等的，才另当别论，才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本来就不是我妹妹。”这种话说出口。而他每天中午被安排在学校里陪着自己吃饭一直也只是伯母的意愿。 “纯一，你午饭是在学校食堂吃吗？”楚安转头问道。 “铛铛铛铛，”纯一从抽屉里拿出个精致的便当盒，“热热就可以吃了。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一起吃饭，我可以带着便当和你去食堂一起吃。” 楚安还未问出口纯一便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楚安咧着嘴笑得开心。 “以后都跟我一起吧？”纯一挑眉示意她。 楚安兴奋地点点头，静静地笑着，露出嘴角边两个清浅的梨窝。 “艾伦，你怎么和佩然混到一起了？”黎子胥用手肘撞他的肩膀。 “暑假去美国看望爷爷的时候遇见她了。”艾伦埋头演算，随口应道。 “这么大的地方都能遇见，不容易。”黎子胥感慨。 “嗯。” “所以就这么在一起了？” “嗯。” “艾伦，既然在一起了你就要好好对待她。” 艾伦不耐烦地摘下眼镜：“你想说什么？” “她是我堂妹，我爸最喜欢他的这个外甥女儿，让我爸开心的最有效途径除了生意上的事儿，就是让佩然开心”黎子胥顿了顿，“懂我的意思么？” “除非她甩我，我是绝对不可以甩她对么？否则你要跟我打架不成？”艾伦趴在桌上大笑。 “打架我是打不过你，那我就换别的法子阴你。”黎子胥转着笔沉思。 “那你慢慢想。”艾伦拍拍他的肩膀，戴上眼镜继续做题。 “昨天下午你是去机场接佩然了？” “顺便的。” “艾伦啊艾伦，你还真他妈个撩妹高手啊。接个机就把人家拐到自己家去了。” “我又没对她做什么。子胥你能闭嘴会儿么？” “佩然从小可就被咱们家里人惯的一身公主病，你自求多福。”黎子胥起身，“去厕所吗？” “你不怕我跟着你这么出去一趟被人看上？那你妹妹就要失恋了。” “滚你丫的，我自己去。”黎子胥手插在裤兜里一摇一摆地走了。 艾伦放下笔，愣愣地盯着摊在桌上的书。 黎沛然站在走道上，正对着教室的门。见他木木地坐着，径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艾伦，”他她伸出五指在艾伦面前挥了挥，“我要楚安的手机号。” “为什么要她的手机号？”艾伦不解地抬头。 “现在不说，到时候给你一个surprise!”黎沛然笑弯了眼。 “我回去征求一下她的意思，直接给不太好吧”他皱眉。 “这么乖孩子？”黎沛然揶揄道。 “我还有个报告要给老师看看。”艾伦从抽屉里抽出几页表格，起身欲走。 “艾伦，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你就这样？”黎沛然沉声。 艾伦停住步伐，无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黎沛然手中，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黎沛然忿忿地开了艾伦的手机，没有密码。她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相册，里面满满都是自己和他在旧金山的合照。所有的不愉快和愤懑顷刻间烟消云散。 把楚安的手机号发到自己手机上，黎沛然笑的得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我来暖床 “你怎么”又来了。楚安皱眉没说下去，用力想合上门，奈何没有艾伦高，门被轻易推开。 “来蹭床，你这儿暖和，我那边太大了。”艾伦面不改色地说道。 自从他发现天凉以后楚安的被窝永远是冷的，就开始天天扯谎帮她捂热被窝。艾伦觉得自己这么做约莫是楚安太瘦看起来体质太差的原因。 楚安刚开始还不懂得拒绝，容忍他在自己房间里睡了几晚后终于开始赶人。 “你房间又不是没暖气，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楚安强压着怒气。 “还是冷。”艾伦摊手。 “”她苦笑，绕开他走出去，“我去客房。” “客房太久没人住了，很脏的。”艾伦伸手拦住她。 楚安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那么我睡哪儿？” “这儿啊，不然呢？”艾伦指了指楚安的床。 楚安没等他说完便不耐烦地绕开他咚咚咚地下楼了。艾伦站在二楼栏杆边，靠昏黄的壁灯看着她躺在沙发上，扯过一条没被连姨收拾起来的毯子裹在身上。 任凭艾伦怎么叫她，眼皮都不眨一下。 楚安兀自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理会艾伦，渐渐地艾伦的声音也就消失了。 楚安鼻子发酸，进入每个收养自己的家庭那天开始，便意味着自己要忍气吞声到主人家把自己重新扔回孤儿院或者忍无可忍而逃跑。 无论自己学得多乖巧，装作懂事的样子，还是没有人愿意给自己一个安稳的家。自己的骨子里永远流着和那些收养家庭毫无关系的血液。 她想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是好人多一些，可是每个人隐藏的邪恶面总是会在她面前发挥得透彻，每个人都喜欢做弄她。 这个世界令人不安，所有的温暖都把自己隔绝在外。艾伦父母以及连姨对自己的关怀胜过一切晴空万里和艳阳高照的日子。 楚安舍不得放开他们给予的温暖。 眼前似乎有一片亮光，楚安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挡。当她睁开眼睛时，艾伦正拿着手机深陷在沙发里，开怀大笑。 “你偷拍我？”楚安立刻反应过来。 “拜托，我都开闪光灯了怎么能算偷拍？”艾伦挑眉笑道，“明天偷偷发给你同学，让他们欣赏” 楚安半天没说话，木木地盯着艾伦。艾伦被盯得浑身不舒服，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戛然而止，他干咳两声，世界又平静了。 “你很讨厌我？”楚安无力地问道。 艾伦无语凝咽，背对着昏黄的灯光，他眯着眼看到楚安失望的面容。 “我其实是想给你看，你刚才那张照片很漂亮的。”艾伦不知道要如何缓解持续蔓延的低沉气氛，尴尬地把手机伸过去。 “谢谢。”她“腾”地站起身，打开艾伦的手，抬起手背飞速擦过双眼，“你爱在哪儿睡都行。” “你不愿意，就说出来啊。”艾伦跟着站起身，皱着眉。 “我” 艾伦等着楚安继续说下去，楚安却只是赤裸着双脚三两步上楼，站在台阶边道，“上来啊。” 艾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快步跟上去，看见楚安趴在床沿上。 艾伦抿着嘴，要说的话在脑海中反复组织，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请你不要告诉伯母。”楚安拼命压抑着，“即使你很讨厌我，我也不想走。” 艾伦有些吃惊，自己是知道楚安害怕被赶走的，但没想到她对此的恐惧程度如此之深。作弄她惹哭她的是自己，本来该道歉的是自己，这怎么就反过来了。 他抿了抿嘴，想伸手摸摸楚安的头，又收了回来：“让你觉得不舒服，实在对不起。”他转头走到门边轻轻关掉灯。 在艾伦合上门之前，楚安听见他说：“我永远都不会赶你走的。下次如果你觉得我过分了，你就说出来，没事的。” 楚安匍匐在黑暗中良久，待到四下里静谧无声时，缓缓坐直身子。她摸索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衬着她脸上的泪痕。 “你真的要调查，我也拦不住。”她点开信箱对着号码一串打出这几个字，按下发送键。 “太太，昨儿夜里小姐和小少爷吵架了不成？”连姨伏在艾伦母亲的耳边皱着眉头说道。 “咚咚咚”的下楼声，两人抬头，楚安和艾伦背着书包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虽说平常楚安的话便不多，但两人之间蔓延开的阴郁之感却挥之不去。连姨见状转头回厨房去了。 楚安飞快地拉开椅子自己坐下，艾伦收回准备去拉椅子的手，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ilk”(来点儿牛奶？)艾伦母亲晃了晃手中的牛奶。 “fe”(好。)艾伦半起身弯腰接过纸盒，转身给楚安倒了些，又给自己倒了些,"thx"(谢谢。)他把纸盒重新推到桌对面。 楚安心不在焉地扯了扯嘴角。 “安安你帮我去书房看看电脑关了没，昨晚整理文件忙得太晚有点糊涂了。” “好。”楚安放下杯子飞快地跑上楼。 等她走远，艾伦母亲才开口：“ell,hat‘sr一ngithy一u”(你和她怎么了？)她朝着楚安离开的方向微微仰头示意。 艾伦放下手里的面包，表情纠结。 “伯母，书房的门是锁着的。” “n一thg”(没事。)艾伦闻声飞快地低下头去。 “是吗？那你快来吃早饭吧。”艾伦母亲挑眉，不再说什么。 直到在校门口下车，楚安也没有和艾伦说一句话。 “中午和同学吃得好些，要是没钱了可以给我发短信。”艾伦想了想，“我先去上课了。” 楚安点头，艾伦自觉无趣，转身离开。 “子胥，佩然怎么没来上课？”第三节课结束后艾伦依旧没有看到黎沛然的身影。 “虽然她是我堂妹，但我们又不像你和那个楚安一样同进同出。”黎子胥靠在椅背上斜睨着眼睛慵懒地笑着。 艾伦只觉胸口提不上气来，他没有接话，用手撑着头。额前的碎发被窗外明晃晃的日光衬得泛黄。 “怎么了？”黎子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 “jtalittleunf一rtable”(只是有点不舒服。)艾伦摆摆手。 “别告诉我，是因为那个楚安”黎子胥收回手正襟危坐。 “子胥有些事情我们说说就好了，不必用我们的感情来取悦佩然和你爸爸。”艾伦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两个梨窝深陷，“对吗？” “艾伦我最恶心的就是有时候你这娘里娘气的德行！”黎子胥啐了一声，不置可否。 “当时散打比赛的冠军是我。” 黎子胥见艾伦将自己视若无物，自顾自地打击他，兀自转着黑色水笔，心中有些不快。 “今天是佩然的生日，像她这种不安分的人，在生日这天没来上学也是正常的事情，晚上应该会在她家办一个party。” “今天她生日？” “艾伦，她是你的女朋友，于她于你，都应该付出和得到达成平衡。即使不是为了取悦我爸，作为他的哥哥，也不希望看到她欢天喜地地付出，换来你的敷衍。” 艾伦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无可奈何地叹气：“好好好，我今晚一定会带着礼物去找她。” “楚安，你哥找你！”班长站在窗外叫道。 楚安只觉太阳穴发涨。 “他来找你了诶！你干嘛这副表情，楚安你多在他面前提提我。”纯一一把将楚安推出去。 艾伦的领带被风吹起，校服外套的衣摆随风扬起又落平。 “下午放学陪我去挑礼物。” “佩然学姐的生日？” “倒是聪明。” “那我先回去好了，”楚安见他张嘴说话，补充道，“我可以坐一段地铁，然后慢慢走回去，明天是周末没事的。” 艾伦盯着她片刻，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他转过头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不行，你要是出事了我会被易舒杀了的。” 楚安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的伯母叫易舒。”艾伦翻了个白眼，“反正你必须得跟着我，我不会玩到太晚，会准时把你送回家的，乖宝宝。”艾伦伸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转身离开。 楚安懵了，倐的脸上有些烫。竟然忘了纯一让自己多提提她。她转身回班，抬眼看见班长对着艾伦的背影指指点点。 “班长，那只是我爸妈朋友的孩子，充其量只是学长，不是哥哥。”楚安朝着艾伦的方向努嘴，微笑堆满脸颊。 “楚安，陪我去买水吧。”纯一扑上来，没等自己同意就被拉了出去。 “楚安我们走快点，跟不上他了。” 不是买水吗楚安在心里吐槽。 “哎呀他拐过去了，咱们走吧。”纯一露出失望的神色。 秋高气爽，天空蓝得如同大海，偶尔雁过留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生日宴上 下午放学，楚安跟着纯一一路走到校门口，看见艾伦靠在车边朝自己挥手。 “我们先去买礼物，到时候别告诉沛然是临时买的。”楚安闻言点头。 两人最终在商场买了jiych一一的高跟单鞋，楚安看着艾伦面不改色地刷卡，默默转开头。 艾伦发觉她的举动，无奈笑道：“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这样潇洒？今晚回去我妈应该要和我讲条件了。” “我确实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卡是可以随便刷的。” “一万以下是可以，谢谢，”艾伦向服务员眨了眨眼，“一万以上就不可以了，我妈对我管得严。”艾伦叹气。 楚安回想起那些在夜店里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把粉红粉红的钞票摔在桌上，塞进小姐们的衣服里。 “佩然学姐受得了这么高的鞋跟吗？” “她比你想象的浪多了。”艾伦眼中带笑，意味深长地与楚安对视。 “是不是说得太难听了点。”楚安皱眉，加快了步伐走在前头。 车沿着海滨大道开了很久才停下，楚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被街灯映得通明的道路，远远地延伸到海天交接的地方。 路边有人敲了敲车窗，楚安放下车窗，看着黎沛然的笑脸凝住，转开视线后又重新展开大大的笑脸。 楚安转过头去，看见艾伦提着jiych一一的礼盒对着黎沛然眨巴眼睛。楚安赶忙从车上下来退到一边。 艾伦刚从车上下来，黎沛然攀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轻琢一口。 “你怎么还带上了一个小跟班？”黎沛然站直身子嘟嘴，手指一圈一圈地缠绕着发尾。 楚安低垂着眼皮，睫毛微微卷曲，一言不发。 “给美丽的寿星多一份祝福。”艾伦摸摸她的头，“快去试试这双鞋，我挑了好长时间。” 楚安扯起嘴角，抬眼时被艾伦瞪了一眼，忍不住翻白眼。 “你还没换衣服啊子胥有几套放在我家的衣服，你随便选。” 黎沛然想了想，转过头来倨傲地说：“你呢，去我衣帽间里随便挑吧。” 艾伦略微有些尴尬，正准备开口却听见有人叫楚安，抬头看见一个清秀的男生从房子里跑出来。 “楚安你来啦，无聊死我了，走咱们一起进去。”来人却是程一。程一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他穿着格格不如的运动装，推着楚安进门。 “他是谁？”艾伦皱眉。 "n一fbitch"(婊子养的。)黎沛然白眼翻得比天高，牵着艾伦的手往里走。 艾伦沉思那个男生为什么如此轻易就把楚安拉走了，周围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艾伦倒是大手笔嘛～” “艾伦快去换衣服啦，这种时候还穿着校服真扫兴。” “你们俩站在一起真心搭～” 艾伦浅浅地对众人笑着，黎子胥一把钩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上次没有认真看，这回我算是看清楚了。那个楚安长得可比佩然漂亮多了，怪不得你老是为她分神。” “你别欠揍，再乱说话我让你下周去不了学校。” “佩然，我带着你男朋友去换衣服。”黎子胥招呼黎沛然，带着艾伦上楼去了。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也住这儿。”程一瞥她一眼，没等她问出口他便说道，随手拿起psp。 楚安点点头，心中仍有些疑惑，未等楚安问出口便又指着右手边的门道：“那里就是衣帽间，你进去挑吧。” “程一。” “嗯？” “可以在这里等我吗？” “我当然在这儿等你。” 楚安笑了，两只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淡褐色的睫毛软软地舒展开来。 所有月色朦胧都不及她的温和。 黎沛然拉着闺蜜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那双jiych一一,楼梯上蓦然出现一抹耀眼的白色。 两人抬头，看见艾伦笔直地站在楼梯上，黎子胥勾着他的脖子。 “天呐艾伦真的好帅啊”黎沛然得意地勾起嘴角，走过去勾着他的臂弯。 艾伦得体地笑着，耳钉在闪烁的灯光下如同斑点星辰。 “jtakiss”(只是个吻。)黎子胥两手叉在胸前笑道。 “kissheran!!e一n!!”(艾伦快亲她，快啊！)众人起哄。 “你介意我在这儿吻你吗”艾伦低头问道。 “好温柔艾伦好温柔！！！佩然不会介意的你快点啊！” 黎沛然咬着嘴唇，局促地看着大家。艾伦只觉被人猛地一推，便亲上去了。 “一hyg一d!!!”有人尖叫起来。 黎子胥带头，大家跟着他唱生日赞歌。从始至终，楚安和程一两个人都待在二楼的走道里。 楚安挑了一件黑色背带裤，配着条纹衬衫，以及一双随性的帆布单鞋。 “干净利落，姑娘的身形倒是不错。” 两人抬头，看见一个身形发福的青年，脑后扎着短短的小辫，发蜡多得可以映出人影。 “谢谢。” “姑娘叫什么？多大了？能不能留个电话？” “咳”楚安用眼神向程一求助。 “是黎小姐的同学对吗？这么说吧，你有意愿在闲暇时间做模特吗？无论如何，试试总是可以的，若是以后火了，名利双收。” “噢”程一了然，“黎沛然那时也是被他挖走的。” “为什么你们两个人能够腻在楼上这么久。”黎子胥立在墙边，“好久不见。”黎子胥和男子来了一个结实的拥抱。 “也许我们可以留一个电话。”楚安掏出手机递给男子。 他接过手机按下一串号码，“,callaybe”(所以，有机会请打我电话。) 楚安点头，男子笑盈盈地转身下楼。 “你姐生日你躲这儿？还不快下去。” 程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跟着黎子胥下楼。楚安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埋没在黑色的阴影中。 楼下众人肆无忌惮地开着艾伦和黎沛然的玩笑，她看着艾伦缓缓蹲下身子，替黎沛然换上两人在商场挑的高跟鞋。他仔细地替她缠好丝带，并打上蝴蝶结。 鞋子很合适，两个站在一起的人一样合适。 他们只是更年轻些的公子哥，再过几年就会变得和那些夜店里的人一样。挥霍着不属于自己的金钱和自己的青春。 程一拨开人群和黎沛然拥抱，就好像过生日的人是自己，收礼物的也是自己。他脸上洋溢着和下楼时的排斥截然不同的喜悦之情。 真是奇怪 “楚安。” “嗯？” 楚安抬头，迷蒙的神情落入黎子胥眼底。 “那个”黎子胥低下头，“需要来一杯橙汁吗？” “不了谢谢。”楚安摇头。 “好吧。”黎子胥点头，慌张地离开。 “搞笑，我竟然没搭讪就逃了。”黎子胥垂头，自嘲地笑着。 楚安坐在楼梯边，看着人们来回攒动，穿着各色或长或短的礼裙。他们中间有多少是富商官员的子女。 “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啊。”程一耷拉着脑袋，“给我让个位子，你往旁边腾腾。” “怎么了？” “楚安，虽然我知道你和艾伦家关系好，你爸妈应该也是有钱人，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老气横秋是吗？”楚安笑道。 “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儿。”程一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是你就是和她们不一样。” “你有资本但你不做作。”程一认真地说道。 楚安扬着下巴，眯起眼睛盯着他：“我有什么资本？” “你有钱，人还漂亮，成绩又好”程一说得一脸不甘。 “我是孤儿。” “什么？！”程一猛地站起来。 “你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吗？”楚安静静地看着他。 “怪不得，我听黎沛然和子胥哥说艾伦死活不承认你是他妹妹，一直一直” “一直什么？” “嫌弃你” “他确实嫌弃我。”楚安亲耳听别人说艾伦嫌弃自己和自己揣测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 “你们在说什么？”艾伦面带愠色出现在两人眼前。 程一眨眨眼，不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醉酒的错 楚安疑惑：“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怎么是‘又’？”艾伦皱眉。 “你怎么了” “学长，我们只是聊聊天。”程一见艾伦神色有异，继续补充道，“我只是她同学。” 艾伦抿嘴，却不好意思发作，转身离开。 “他好像真的喜欢找你茬。” “一直都是这样。”楚安耸肩苦笑。 楚安和程一两个人坐在楼梯口聊到夜深，程一也没有再开口问过楚安关于她是孤儿的事。 人群变得稀少，角落里出现清扫卫生的人，穿着格格不入的制服，眼神冷漠，满地破碎的酒瓶和氤氲在空气中的酒精味。 “晚饭都没吃，现在肚子饿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程一笑了笑不置可否，起身去拿餐盘。楚安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心里有些着急。她不明白艾伦会不会在这里留宿，自己是否应该先行离开。 她拨通了艾伦的电话，几秒后就被挂掉。再试一次，又被挂掉了。 “我给你拿了些意面，还是热的。”程一端着盘子，“我们还是去餐厅吃吧。” “好。”楚安把手机塞进口袋，“程一，谢谢你。” “客气，听说今天黎沛然请的厨师做的挺好吃的。” “楚安还是没接电话吗？”艾伦把纸袋放在玻璃圆桌上。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什么闷气”黎沛然删掉楚安的未接来电记录。 “不用留给她了，我们一起吃吧。”艾伦抿嘴，将纸盒拆开。 “不了，有点累，”黎沛然眼神黯淡无光，“要不你给我弹琴吧。” 艾伦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问道：“是不是生气了？” 黎沛然抬起头，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目光，脑海里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呆滞地摇头：“你真的好帅。” “下次再给你弹琴，现在我该回家了。”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如风，他偏过头去在黎沛然的脸侧落下一吻，“衣服洗干净再还你。” “你直接还给子胥吧，回家路上小心点。” “好，晚安。”艾伦挥挥手，头也不回地下楼。 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却没有找到任何楚安的呼出记录。他皱眉，拦下一个端着盘子的服务生。 “请问，你知道黎小姐的弟弟在哪里吗？” “程一吗？好像和一个女生去厨房了，随我来。”服务小哥微微垂头。 跟着他一路直直往里走，艾伦听见程一的声音，似乎在介绍每一样菜色。 “需要我帮您叫程一少爷吗？” “不用了谢谢。”艾伦侧身避开他走进去。 “我们该回家了，很晚了。” 楚安转头，艾伦面带潮红站在她身后。 “程一，我可能得走了。”楚安回过头来面露为难的神色。 “尝尝再走吧。”程一把盘子递到艾伦面前，“艾伦学长也来一点儿吧。” “不了，谢谢。我们走吧。”艾伦拂开盘子。 “我带走当夜宵好了。” “吃夜宵会长胖。” “不会的。” “带回去就冷了。” “可以热一热。” “加热的不好吃。” “够了。”楚安打断他的话，“莫名其妙。” “我打包一下，很快的。”程一悻悻地打包好意面递给楚安。艾伦像是被拔了发条，迈开腿就走。楚安道谢后跟着小跑离开。 “程一，她是你同学？”黎子胥张望着，倚在门边问他。 “嗯。”程一埋头收拾桌子。 “这些东西交给那些钟点工做，我们聊聊？” 程一停下手中的活，沉思片刻:“我和你不一样，我叫不动那些人。而且我不想聊刚才那个女生。” “骨子贱，人倒是傲。”黎子胥斜他一眼，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我为刚才在学姐家说话的语气道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确实是我莫名其妙。”艾伦在玄关处脱下鞋子，“头有点痛，我去洗澡了。” “艾伦！” “第一次听你叫我名字，怎么了”艾伦立刻回过头来。 “喝醉的人，还是不要马上洗澡比较好。” 艾伦用手背挡在面前，低低地笑着，“不碍事。” 楚安脱下鞋子，艾伦将西服外套扔在沙发上便上楼去了。楚安想了想，还是去厨房煮了碗姜汤。雾气蒸腾，楚安小心翼翼地端起碗。 “安安，艾伦在哪儿？”楚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姜汤撒了一地。 “伯母？” “怎么一股姜的味道？你喝酒了？”易舒从门外拐进厨房。 “那个不是我喝酒，艾伦在洗澡。” “我先去找他，你把这些留着待会儿我让艾伦来收拾。”易舒拍拍她的肩膀，大阔步上楼去。 楚安无奈地笑笑，俯身一片一片地捡起碎瓷片，将地板打扫干净后重新煮了姜汤。 小心翼翼地端上楼，四下静悄悄，楚安听见伯母越发大声的训斥。诸如为什么女朋友过生日要买一双两三万的高跟鞋，还穿了谁的西装回来，喝了多少酒味道这么重 楚安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门被打开，易舒的胸口微微起伏着，绕开她走出去，片刻又倒回来:“艾伦楼下的厨房你去收拾干净。”说完看了眼楚安手里的姜汤走了。 “楼下我收拾干净了，你喝了姜汤吧。”楚安说道。 艾伦穿着浴袍，迷糊地靠在床沿边。半边肩膀还暴露在外，脸上一片通红。 “你和我妈说我喝了很多？” “没有。” “装得真像，还特地在我妈面前给我端了碗姜汤。”艾伦切了一声，把头歪在一边。 “我不会做这些无聊的把戏。” “你不就怕我多嘴你被赶出去么？”艾伦撑着地板站起来，“我都跟你说了我不会这么做。” “爱喝不喝。”楚安把碗重重地放在他的书桌上，溅出几滴在艾伦摊开的书本上，慢慢晕开。 “我就不喝！”艾伦恶狠狠地盯着她，“我妈走了你就暴露本性了，人前人后两个态度。” 楚安沉思了一会儿，先将门关紧落锁。她走到艾伦面前，狠狠推了艾伦一把，艾伦一个踉跄倒在床上。 “我还告诉伯母你坐在一堆女孩子之间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一杯又一杯地豪饮hiskey，把我晾在一边甚至晚饭都没吃。”楚安冷静地说完，眉头都没皱一下。 艾伦火冒三丈，“腾”地站起身:“寄人篱下也敢这么嚣张你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的，你现在身上有什么是你自己的像你这种连穷人都算不上的东西，除了一副皮囊什么都没有。那个男生对你好，是不是觉得去他家可以捞到更多好处？迫不及待地就要挖墙脚了？要不是我带你回来，你这辈子都进不了这种人家。你有什么胆量用这种态度对待我” 楚安瞪大眼睛盯着他半晌，艾伦居高临下，瞧见她的拳头攥紧又松开。 楚安惊觉这样盯着他不太好，慌忙垂下头。艾伦见她如此举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自己说的话，暗自叫道糟糕。 “你别往心里”“去”字没有说出口，便被楚安打断。 “以后会还你的。”楚安语气平稳，说完调头开门而去。 艾伦撇嘴，倒在床上捶打自己的脑袋。翻找出手机，迟疑着拨通黎子胥的电话，又挂断。想了想，起身走到墙边，将耳朵贴在墙上。奈何似乎今夜的隔音效果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好，隔壁动静全无。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黎子胥打来的。 “什么事啊”黎子胥问道。 “我干了很过分的事。” 黎子胥听到艾伦在电话另一头叹气。 “没戴套” “懒得和你说话。”艾伦挂断电话，盯着手机发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控制不住脾气，还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来。如果明天楚安向老妈告状，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如果告状能让楚安好受一点，倒也无妨。他安慰自己。艾伦轻轻关上房门，躺着床上彻夜不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艾伦便起床下楼，他知道楚安不会浪费周末时间蒙头大睡。 他将写了表达歉意的便签贴在楚安餐桌的位置前，轻轻拉开她的椅子。 厨房里叮叮当当地传出连姨做早饭的声音。他沉思片刻，冲进厨房。 “阿伦少爷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连姨脸上堆着慈祥，围裙包裹住她小小的身躯。 “连姨，今天我来做早餐吧。” “噢哟，哪有这么容易你去做点儿别的事吧，做完我再叫你吃，今儿就你一个人吃早饭。”连姨把他往外推。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夫人要去参加早宴，说是不在家里吃了。安安小姐起得倒早，我准备去浇花的时候看见她已经浇完了，今天的雏菊还是她采的，安安小姐是真勤快。”连姨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看起来像是没睡多久的模样，草草喝了点粥就出门去了。” “她有没有说去干嘛了” “说是去市中心的图书馆看书去了。我也纳闷儿，咱们自己家环境可比市中心好得多了。” 艾伦瞥见垃圾篓里被倒掉的意大利面，莫名地更烦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6无力挽留 楚安没有去什么图书馆，她掐着表在人群中穿梭，费力地挤进地铁里，把头埋进宽大的衣领中。 在无数个站点停靠，无数人上车下车，路过人烟稀少的高级住宅区和车水马龙的市中心，楚安在最终站下车。 她翻读手机短信，寻找着方向。 “你可终于到了。” 楚安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姓沈，随我来。” “好。”楚安抿了抿嘴，跟上前去。 “程一，那个女人找你！”黎沛然坐在藤椅里打着哈欠，理了理睡裙的领子。 “那是我妈，不是那个女人。”程一皱着眉头走过去接过电话。 黎沛然翻了个白眼:“烦死人了，周末还这么早打电话。”她悠哉悠哉地起身。 “喂，妈？” “程程，最近过得怎么样？” “嗯，一切都好。” “大清早的把你叫醒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要来和妈妈住几天？” “”程一想谴责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迟疑着不作回答。 “程程有在听妈妈说话吗” “好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程一挂断电话，呆呆地盯着大理石地面发呆。 天气渐凉，刚才为了接电话跑得太急，连鞋都没好好穿，这才觉得冰凉沿着脚尖直线向上。 “喂，你要去那个女人家？” “跟你说了那是我妈不是那个女人。” “你叫妈难不成也要我叫妈？”黎沛然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你可以叫‘阿姨’。”程一重读“阿姨”两个字。 “凭什么要叫她阿姨？程一你记着我妈才是我爸的法定妻子！但是那个女人，什么都不是。” “你说话积点儿德！” “我说的是事实。”黎沛然微微颔首剜了他一眼轻快地上楼去。 程一抿了抿嘴，自嘲地笑了。黎沛然说的，确实是事实。 程一的母亲原本就是流连在灯红酒绿地方的人。后来遇见了他的父亲，怀上他。原以为既然生下了男孩，那一定可以取代黎沛然的妈妈成为新的阔太。 如意算盘倒是敲打得叮当响，奈何程一的爸爸怎么说也是生意人，身上带着生意人的老谋深算。他给了程一的母亲一笔钱，以及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 即使后来他父亲与黎母离婚了，她也没能成为新的女主人。 “你呆坐在这儿干嘛呢？”程一闻声抬头，看见黎子胥穿着休闲背带裤，里面是亮色的衬衫，裤脚整齐地折起。 “没什么。”程一起身避开他。 “沛然起了吗？帮我叫叫她，就说舅舅叫一家人去玩儿。” 程一不情愿地皱皱眉头，去叫黎沛然。 他敲了敲黎沛然的房间门，听见里面不情愿的咕哝声，轻轻推门进去。 “黎子胥在楼下等你，”他走到黎沛然床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几天去和我妈住，如果爸回来了，你替我转告他。” 床上的黎沛然将被子拉过头顶，翻了个身继续睡。程一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将落地窗整个儿打开。冷风呼呼地往里吹，帐幔被风吹得飘起。 黎沛然冷得一个翻身爬起，冲着程一大吼:“你去死去死！你最好都别回这儿，滚得越远越好！” 程一不屑地撇嘴:“好像你说得算似的。”他斜乜着黎沛然，转身离开她的房间，还不忘重重地带上门。 黎子胥只听得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门与门框剧烈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了？”黎子胥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易舒下楼来就看见他端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四下张望却没找到楚安。 “没什么。”艾伦无心回答。 “怎么没见安安，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艾伦干脆靠在椅背上，把报纸扔到一边。 “中秋节快到了。” “？”(所以呢？)艾伦问道，没听见自己老妈回答，不耐烦地抬头看她。 易舒只是对着他莞尔一笑，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都挺莫名其妙的。”艾伦用力推开餐桌上的小瓷瓶，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地上多了一摊水和几枝雏菊。 听到门外锁孔里翕索的声音，他推开凳子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连姨。 “我去拿邮件，太太怎么就把门关了。”连姨抱着信件进门，艾伦站在门边没有说话。他瞥了眼那一沓信件，最上面的一封竟是用日语写的。 “连姨对不起，瓷瓶被我打碎了，麻烦你打扫一下。” “诶，好”连姨看他双眼无神，步伐虚浮，跌跌撞撞往房后小花园走去，心下担忧。 艾伦百无聊赖地在琴房里练了一早上的钢琴，他想起昨晚楚安给自己煮的姜汤，到最后自己也没有喝。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艾伦在钢琴前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出去。 花园里的灌木丛叶子也开始泛黄，高大的樱花树兀自立在墙边。泳池里的水微波荡漾，无论眼前的画面如何地岁月静好，艾伦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是昨天自己对她说的话。 穿过花园推门回到客厅，听见大门“砰”地关上，连姨正蹲在地上擦拭茶几。 “连姨，刚刚出去的是谁？” “是安安小姐，本来想做好菜再叫你一块儿吃的，她说她还有事，随便吃了点儿就又走了。” 分明在躲着自己艾伦拉下脸来。 他掏出手机给楚安发了一条短信:“老妈让你回来，她说有事儿找你。” “连姨，我饿死了，你快去做菜吧。” “难得你说肚子饿了，连姨这就去。”连姨轻快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去了厨房。 艾伦轻咳一声，轻快地跑到门边。果不其然，门立马被打开了。 楚安抬眼便看见立在门边的艾伦，她挑眉，脸上略过惊讶的神情。 “差点儿撞到你了，对不起。”楚安的目光绕过他。 “进来吧。”艾伦往旁边让了让。 “伯母在哪里？”楚安俯身脱鞋，将面前的头发撩到耳后。 “在书房”对楚安撒谎让艾伦有些紧张。 “艾伦，伯母根本不在家吧。”楚安直起身子板着脸看他。 “啊？” “伯母的拖鞋在这儿。”楚安指着地上的拖鞋。 艾伦脑子当机，两人站着对峙，艾伦嘴唇翕动，脑袋里闪过无数个用来道歉的措辞，开口却变成了:“你真细心。” 自己简直有病，想来现在楚安恨不得永远躲着自己吧。 “”楚安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露出嘲讽的表情。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是真的喝多了，所以一时嘴快，也没有经过大脑的过滤，你别往心里去。无论如何，我真的没想过讨厌你。” “也许你要多醉几次，我才知道你对我没经过大脑过滤的原始印象是什么。”楚安直溜溜地盯着他的眸子。 艾伦一个劲地摇头，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开玩笑的我没往心里去，”楚安突然笑了，毕竟这种话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说过。 她一只手扭到身后搭在们的把手上，“我还有事先走了。”便飞快地闪到门外。 “哎！”艾伦想伸手拉住她，人没拉住，手倒是狠狠地撞上门框。门很快合上，艾伦想都没想飞快地换了鞋出去。 连姨听见连续两声关门声，拿着锅铲冲出厨房，发现艾伦不见了。 看着楚安一个劲儿地跑，艾伦在后面拼命追。 “你有事就有事，跑什么呀！” 没人回应，楚安背对着他继续跑。 “你给我站住！” “你不追我就不跑了。”楚安转了一百八十度对他喊道。 “好，我停你就停！” “可以。” 艾伦放慢步伐站定，楚安也在三十米开外停住。 “我真的是想向你道歉！”艾伦手在嘴边作话筒状。 “我不是说了我没往心里去。”楚安两只手插在衣兜里，朝他回喊。 “你只是嘴上这么说，你还是在生我的气”艾伦皱着眉头，胸口微微起伏。 楚安正准备开口，看见艾伦举起手机:“如果你不愿意被拍照，我现在就把那天晚上拍的相片删了！”艾伦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你可以过来看，我删了。” “我真的原谅你了，现在有事，晚上见。”楚安笑着朝他挥手。 “你要去做什么？” “n一ty一urbess”(与你无关。)楚安转头沿着弯曲的公路跑起来。 “我”告诉我妈你在外面做不为人知的事。 艾伦没有说出口，楚安最怕的，永远是失去自己母亲对她的爱。自己能威胁到她的，也只有这个而已。 但是自己不能这么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7爱与原谅 程一拖着轻便的行李箱打的到母亲住的小区外，看见自己的母亲搀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 她看见程一后招了招手，松开那人的手跑到程一身边。 “程程，你终于到了。”女人烫着波浪卷，化了淡妆，身体微微发福的模样，眼里掩藏不了的欢喜，“又长高了诶。” “新男朋友？”程一扫了远处的那个男人一眼。 “打算结婚了，你要叫叔叔。”女人脸上似有绯红一闪而过。 “噢”程一缓缓点头，“这样啊。” “边走边说，待会儿记得说‘叔叔好’。”女人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程一看着远处的那个男人紧张地搓着手，看见程一望向自己，连忙朝他点了点头。 “你要当哥哥了。”程一听见他的母亲低声说道，苹果肌笑得隆起的样子很是甜蜜。 程一只觉得呼吸一窒，他装作没听到的模样，提着行李箱往前迈步。 “叔叔好！”程一憨憨地笑道。 男人看他的模样，松了口气。原先自己被告知程一因为这样的家庭而十分敏感，在他面前一定要万分注意，没想到却是一个给人感觉如此憨厚的男孩。 “你好，我姓张。”男人伸出手。 程一盯着那只手片刻，迟缓地回握住，露齿而笑。 “程程，妈妈要带你先去看看公寓，新买的哦。这附近环境还不错吧？”程一环顾四下，虽然没有自己和黎沛然住的地方好，但也不算差。至少绿化率高，噪音也少。” 他点点头。 她拉着程一的手进了小区，一路上絮絮叨叨，无非是为了首付，她和那个男人多么努力地挣钱。但现在那些剩下的钱实在没有办法每个月按时还上。 程一差不多听明白了。 “爸爸的钱又不归我管。” “你爸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还有各种节假日给你的钱，爷爷奶奶家给你的钱，那些过年各种各样的压岁钱，难道没有吗？这么多年少说也有三十来万了吧。” “既然都没准备好足够的钱，你怎么敢随便买房子。再说你怎么知道那些钱有没有被我用掉。” “看你这身行头就知道你不会乱花钱。” 程一想回她一句“那你怎么好意思乱花钱。”想想却是作罢。 “什么时候结婚？”程一随着她进了一栋楼，这种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被提问的还是自己的母亲，无论这种事情发生过多少次，都让他觉得别扭。 “快了，下个月了。”她抿着嘴笑笑，“你知道娘家这边，除了你什么人也没有。” 程一在心底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也是怀胎十月把自己生下来的人。 三个人进了电梯，程一默不作声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格一格地跳动。耳边传来两人的呢喃低语。 如果这回她是认真的，那自己再多付出一次也没什么他长长舒了口气。 太阳慢慢往南半球移动，北半球的白昼开始缩短，夜晚也随之拉长。 当夜幕降临时，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菜，男人解下围裙放在一边，招呼着两个人吃菜，一边给坐在身侧的女人夹菜。 程一看着自己的母亲笑得很开心，也跟着笑起来。 他想起自己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她也会看着自己笑得这么开心。 那时候两个人还住在老城区的一栋老旧公寓里，听说是外公死前留给她的。他们一起动手在墙上画了一只高大的长颈鹿，她仔细地标上刻度，每个月都要给他量一量身高。 后来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他就被送走了，再后来妈妈说想见他的时候，就不住在那栋老公寓里了。 一顿饭下来，程一都显得心不在焉。饭后，他撩起袖子打算洗碗，被男人拦下。 他没拒绝男人的热情，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玩手机，身边的沙发轻轻陷了下去。 “程程，妈妈现在比之前都快乐。” “嗯，毕竟都愿意给那个叔叔生孩子了。” “所以我应该要珍惜对不对？”她的眼眸变得清亮，盛满慈爱。 “当然。”程一的心里很难过，自己这么大了，再也不能闹脾气自私地高呼“你是我的！”但是他还是很嫉妒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嫉妒得恨不得让他消失。 “所以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她面上有些难为情。 “你说啊，难为情什么啊。”程一想吐槽她，却因为她接下来说的话而缄默了。 “张叔叔家里人不知道我生过孩子，我把年龄报小了四岁，所以”她咬了咬牙，“到时候你就装作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她看着程一把头仰得老高，声音小了下去。 “然后呢？” “来做我的花童。”她握住程一的手，“我想让你见证我的幸福。” “你觉不觉得，这样子有点残忍。”程一甩开她的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他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男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用怯懦的眼神打量他。 “你去洗碗吧，他只是出去走走消消食。” 程一一股脑冲进电梯，他没有按第一层，而是按了最高层。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用袖子死命地抹。 等着电梯“叮”地一声，他马上冲出电梯。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不远处灯火斑斓。他不知怎么想起早上黎沛然让自己去死，想起昨天黎子胥骂自己贱骨头，想起自己的妈妈把自己当作at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存在。 他静默地站着，实在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稍微美好一点的理由活下去。那些父亲给的钱拿来有什么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见他一面都难。 电梯又“叮”地一声开了，他紧张地转过头去，是那个男人。 “程程，噢不，程一啊，你这是要干嘛？”他一脚踏出电梯，不敢继续往前走。 他看见程一后退了一步。 “张叔叔怎么上来了？我就吹吹风。”程一笑道。 “那你走到里边点儿吹，别站在外面，危险。” “死了一个提款机怪可惜是吧” 男人在黑暗中呆滞片刻，叹了口气。 “我告诉过你妈妈不要向你要钱，她还是要了。” 程一冷笑:“谁知道你在这里充什么红脸。” “程一啊，我是没你亲爸本事，但是我也是老实人，这房子的钱，我真没打算向你们家要。” “哼，老实人会和这种女人混到一起去？”程一不屑地哼声。 “她是你妈，怎么样也不能这个样子说她。” “你妈会让你到她的婚礼上去当个伴郎还不让别人知道你是他儿子吗？”程一吼出声。 “你妈会把你送到你爸家去只是为了可以通过你弄到更多钱吗？你知不知道她到现在已经和多少人结过婚了？她又离了多少次婚？她买了多少房子那些钱都是谁给的？” “程一，你冷静一点。”他咳嗽了几声，“你愿意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真的是感激不尽，我也没有想让你隐瞒身份，既然我选择了你妈，那么会遇到什么事儿我都应该要接受。你说是吧？” 程一隔着黑蒙蒙的一片，似乎感受到两人刚碰面时他局促的笑。 “之前你妈跟我说你很敏感，我以为你应该是对谁都不爱搭理。但是早上看见你的时候，你笑得那么灿烂，我就觉得，你妈在胡说。现在想想，你妈说的是对的。你瞧，最了解你的人不就是你妈么？” “是，她最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和她翻脸，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向我要钱。”他把手插在兜里，“倒是你，跟她在一起是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哎，这怎么说呢程一，如果你妈不够爱你，她的那份儿，我连着一起爱你！” 程一想哈哈大笑，狠狠地嘲讽他戏演得够足，却被他突然冲上来抱住。 “我说真的，如果这算抢走你妈，那我对不住你。”他悻悻地说道，“不管你嫌不嫌弃我这种老实巴交的没钱人，我都会像对亲儿子一样对待你。你千万别想不开，人活在世上总要有点儿念想，才有活下去的力气。话糙理不糙你说是吧？” “她不值得你这样用心。”程一抬起手想推开他，却僵在空气中。 他在担心自己跳楼，他在说一些温暖的话。 “不，我们俩在一起很开心，她也愿意一点儿一点儿改，还愿意去学家务了，挺好。真的挺好，人要知足。” 要是她也懂得知足就好了。程一任由他抱着，他甚至觉得跟前的这个人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能够教他善恶美丑，会批评他但却不会停止爱他，鲜活的父亲。 他最终还是跟着男人下楼，两个人在电梯狭隘的空间里一语不发。“叮”地一声，男人嘀咕了句“碗还没洗完。”，便先抬脚走了出去。 “叔叔，谢谢你。” “客气。”他摆摆手，回头朝他嘿嘿笑。 程一跟着他身后进门，女人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客厅里剥桔子，程一将一张卡扔在沙发上。 “我所有可以用的钱了，”他想了想，“最后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8往事归零 晚饭的时候，楚安发来短信说自己还在路上，不用等她一起吃晚饭。连姨听着艾伦念完短信，皱着眉头沉思片刻，道:“我等着安安小姐回来，少爷你先吃吧。” “我等她吧，您自己先吃。” “啊呀，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先上桌。” “有什么好犟的。”艾伦的眼神扫视过来。 “那菜可要凉了” “她又不是不会热菜。” “哎哟这怎么行啊”连姨看他不耐烦的神情，声音小下去，抱怨着离开。 艾伦仰头透过门侧高高的百叶窗往外望去，月亮早已过半圆。竟有寒鸦惊鸿而过，偶尔叫唤一声。艾伦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抓起大衣外套便出门了。 外面露水浓重，风里带着让人虚晃的冷清。中午楚安走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卫衣，这会儿还不得冷死，艾伦心想。 玄铁大门上镶嵌着一扇小门。本来就是为了平常外出不必开大门更方便。然而住在半山腰又离市中心这么远的地方，次次出门都是非要开车不可。这扇小门除了连姨时时来开，别的时候倒成了冗余的。 对了，楚安也时时来开。 她也是个不爱向别人伸手的人。 艾伦伸手去开小门，净是陌生的感觉。门上也没什么锈迹，轻轻松松就打开了。他一脚跨出去，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猛地一转头，看见楚安靠在门边的墙上。离自己不过几米远的距离，还不及一个门的宽度，却让艾伦觉得这之间横亘着比银河系还要宽广的沟壑。 “连姨和我还打算等你一起吃饭”他不明白楚安为什么要躲着他，甚至不愿意回家和他一起吃晚饭。 “” “你中午不是说原谅我了吗？” “我确实原谅你了。”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艾伦眯起眼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手里抓着那件本想让楚安套上的大衣外套。 “我没有躲着你。” “你胡说！”艾伦大步走上前，“你都到家门口了还和我说你在路上不用等你一起吃饭。” “我们先进去吧。”楚安将双手合十在嘴边呵气，绕开他往里面走。 艾伦跟在后面，嘴里喋喋不休。 “艾伦，”楚安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要不是你有女朋友，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 艾伦被她的话呛得哑口无言。换作平时，自己应该哈哈大笑几声，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跟对方暧昧几句，然后在心里嘲讽对方想得美。 “那如果是呢？” 他分明地看见楚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我妈说中秋节快到了。” 楚安和艾伦坐在饭桌前，艾伦突然想起早上老妈出门前对自己说的话。 “嗯。”楚安半晌才反应过神来，中秋节的气氛原来也这么浓重，“伯父也会回来吧？” “会的。你今天去做什么了？”艾伦扒拉一口饭进嘴里问道。 “去同学家写作业了。” “你的书都没带走。” “我只是想委婉地告诉你不要多管闲事。”楚安抬头，盯着他的目光冷冰。 艾伦呆愣地迎着她的目光，心下隐隐作痛。楚安根本就不屑于让自己了解她。她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这一切里不包括自己。 “噢。”艾伦垂下头去继续扒拉着米粒。他指望着楚安说点什么，但是她没有。直到他听见楚安挪开椅子起身走远，她也没有说一句别的话。 厨房里传来水流的声音，以及连姨和她低低的交谈声。不一会儿，连姨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安安小姐真是懂事。” 艾伦不满，为什么每次自己提出要做家务，连姨总是有一万个理由回绝自己。而楚安提出要做家务，每个人都会一个劲地夸她。胡乱地吃完饭，起身将碗筷收拾进厨房。 “喂，为什么我说要做家务连姨从来都不让？” “因为你不会。”楚安示意他让让。 “不会总是要学的啊，你又不是生下来就有义务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楚安抿着嘴，手里的动作慢下来。厨房的窗台上落了一只寒雀，不消片刻便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她摘下手套递给艾伦：“你想洗，那你洗好了。我在旁边看着。” “好。”艾伦笑得开心，兴奋地戴上手套。 楚安站在一边看着艾伦一丝不苟地洗刷那些碗筷，袖子撩到手肘之上，他的皮肤泛着白瓷般的色泽。 除了必要的指导外，她一言不发。 “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你的一切。”艾伦闷头说道。 楚安有些惊讶地抬头，对上艾伦真诚的目光，心跳有些快。 “要我重新告诉你一遍我是孤儿？”楚安局促地转开头，绕着厨房走来走去。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艾伦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不要装傻。 “中秋节要不要准备什么？” 艾伦失笑，她局促不安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第一次在我们家过中秋，激动吗？” 楚安竟停下了来回踱步的步伐，认真地点头。艾伦任凭浸人的水流一遍一遍冲刷着手里的盘子，屏神凝息盯着楚安。 楚安的头发总是高高扎起，发尾泛着淡淡的红褐色，身形瘦削，胸前的布料永远撑不起来。两条腿却是细长又笔直的。她很美，美得和那些千篇一律甜美可人的网红却不一样。 英气而温和。 “不用准备什么，到时候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就好了。”艾伦一本正经地说道，将洗好的盘子上的水沥干，“你看，我洗得也很干净。”艾伦满意地掂量着那些盘子。 楚安微微踮脚看了一眼，故作不屑地嘁声。 “我再削个苹果吧！” “随便你，”楚安眼皮也不抬地走出厨房，“别削了手。” 艾伦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抄起水果刀。楚安一脚刚踩上楼梯的台阶，就听到身后一声哀嚎。 楚安立马回身，看见艾伦笔直地站在水槽边削苹果，手指到发梢完好无损。 “你嚎什么啊！”楚安觉得自己要背过气去。 “你的速度和对我的关心程度成正比。”艾伦抑制不住扬起嘴角，嘴角边的梨窝微现。 楚安赌气转身发誓直到周日伯父伯母一起去教堂之前不再理他。 “啊”身后艾伦痛苦地呻吟，楚安回头一看，艾伦笑得猖狂。 楚安抿了抿嘴，想了想他的恶劣品质，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回房。 楚安塞上耳机倒在自己床上，看着头顶鹅黄色的帐幔铺展开，忙了一天作业还没写。她轻轻叹气，学生的宿命啊。在被艾家收养前，自己都是在那些三流高中读书，那些可以不计较她身份，多交几百块就可以对她的个人履历不做任何打探的学校。然而每个寒暑假和周末都要拼命打工挣钱交学费。 楚安闭上眼睛，伯母能让她在这种地方上学，为什么到现在依旧什么都没有质问她呢她皱着眉头，毫无头绪。 耳机被人猛地拔掉，楚安睁眼就看见艾伦跪在身侧，伸出一只流血的手指在自己面前晃动。 “音量开那么大，耳朵不要了吗？叫了你好多声了。” “没听见对不起，”楚安看见他的手指划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口子，连忙爬起，嘀咕着，“削个苹果还能把手削了的废柴。” “快帮我包扎，伤口感染了怎么办。”艾伦面不改色地说着，一边晃动那只受伤的手指，鲜红的血液又渗出些来，顺着他的手指蜿蜒向下。 “你别动。”楚安跑出去，不一会儿抱着药箱跑回来。 “你说，我会不会就这样流着流着就死了？”艾伦在床边坐下。楚安冷静地拿出创可贴和碘酒，蹲在地上轻轻替他处理伤口。 “这点儿血就死了，你何必活着？”楚安故意手下用力，艾伦皱了皱眉头。 “这还不多啊除了以前挨了一刀我就没磕着碰着过。” 艾伦的视线顺着手指上的下坠的血滴，看到地上就无故染红一块。他略带歉意地朝楚安说了句对不起。楚安低头看了一眼地毯，没说什么。 “为什么挨过刀子？”楚安朝他的伤口轻轻吹气。 “跟人打架。” “活该。” “那个人正准备强x一个女孩！”艾伦说得激动。 “你为什么会碰到？”楚安放缓动作。 “那个女孩是沛然。” 艾伦搜寻着她的情绪，楚安只是平静地替他包扎好，便拿起药箱出去了。他抬手细细打量隐隐透红的白色创口贴，半晌不见楚安回来找他。 他轻轻走出去，房子里静悄悄，不会又跑出去了吧？艾伦有些慌张。急急忙忙跑下楼，找到在厨房里认真削苹果的楚安。 她身前垂下一条匀称的苹果皮，艾伦没有出声，站在餐厅外的墙边偷偷瞧着。 “出来拿苹果。”楚安朝他的方向递出苹果，把苹果皮扔进纸篓里。 “我以为你又出去了，谢谢。”艾伦走上前接过苹果，瞧了几眼纸篓里堆成状的苹果皮，“没断？” “恩。”楚安淡淡地应着，“我去写作业了。” 艾伦目送她上楼，朝她背影喊了句，“喂，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你是准备留学的人，和需要参加高考的人根本就不是一路” “你大可拿来问我。”艾伦打断她的话，从容自得。 楚安回头看他，迟疑地点头。 艾伦掏出手机，哒哒哒敲了一行字发给黎沛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9旧金山日暮 天空意外地放晴，放眼市里的高楼大厦成堆匍匐在一起。楚安一早起来听见小花园的琴房传来急促的钢琴声。 今天竟然有兴致这么早起床练琴，不像艾伦的做派。 楚安随着琴声走到琴房外，轻轻推开门，看见两个人并排坐在钢琴前，正好结束一曲。 “伯父早上好。” 两人转过头来，艾睿看见她，向她轻轻招了招手。 “会弹钢琴吗？”艾睿起身起身让楚安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只会一点皮毛。”楚安知道艾家父子两人都是从小学习钢琴，自己那点在酒吧里帮别人弹钢琴赚钱的三脚猫功夫和他们根本没法比。 “让艾伦教你，爷爷会从旧金山过来和我们一起过中秋，到时候你们一起弹。” "hat"(什么？)艾伦盯着他，楚安也倒吸一口气。 "takeiteasy"(放轻松。)艾睿做了个舒缓的手势 。 "erihg一dblessy一uy一ul一一k nice"(艾睿！天哪上帝保佑，你看起来依旧很好。)楚安见伯母推门进来，看见伯父后一脸欣喜。 "g一一ddayseety"(亲爱的你好。)两人轻轻碰了碰脸颊。 “你们现在可以再练一会儿，等会儿来吃早饭。”艾睿看了一眼手表，说完便和易舒并肩走了。 艾伦见两人走远，趴在琴键上深深地叹气。 “伯父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刚到吧，天刚亮就被叫起来了。” 楚安见他苦着一张脸，没有说话，而是把手指搭在琴键上，叮叮咚咚地敲着。 “昨儿早上就没睡好，今天又没睡好。”艾伦坐直身子揉了揉太阳穴，他身上穿着迪士尼卡通形象的睡衣，分外滑稽。 “昨天为什么没睡好？”问出口楚安便想起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艾伦咳嗽了声，整理好袖子：“我们练克罗地亚狂想曲吧，怎么样？” “都行。” “我以为你不会钢琴，你说你会点皮毛我还有点惊讶！什么时候学的？”艾伦把头凑过去。 “以前在酒吧帮别人弹过。”楚安往旁边避开些。 艾伦沉思了一会儿道：“以后我也要去卖艺。”说着又拉下脸，“我们要是在中秋之前练不好这首曲子怎么办？” “会怎么样？” “爷爷和我爸估计会很失望吧。”艾伦用手托腮。 楚安抿着嘴没有说话，调整好姿势，思索片刻。在琴键上敲出几个音符，艾伦托腮的手不自觉垂下去。 楚安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另一只手也搭上琴键，披在身后的头发落下几缕到面前。 空气中流转着音符，节奏击穿秋日早晨冰凉的空气，挣脱开白色窗格的束缚。阳光融进琴房，滑过角落里的提琴盒和铺满尘埃的吉他，蔓延到钢琴边。 艾伦的眼神从低迷朦胧到肃穆沉静，身形一动不动。 那些年在言情小说里看到的时间停止，也许就是这种感觉。 无关风月，只是钦佩。 琴声戛然而止，楚安尴尬地微笑：“剩下一段有点忘了，不出丑了。” “知道这曲子谁谱的吗？”艾伦盯着她愣神鼓掌。 "t一ncihuljic" 艾伦失笑：“大部分人都认为是aksi谱的曲，你竟然知道t一ncihuljic” “特地了解着学了几首曲子而已。”楚安挑眉，复又问道： “弹得还可以吗？” 艾伦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 对于一个家中里有不成文规定——世代都该会弹钢琴的人来说，又或是对心中再也压抑不住的情愫来说，这种感觉比中彩票更值得庆祝。 艾伦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n一thg，y一u‘reprettyg一一d"(没什么，你很棒。) “去吃早饭吧。”楚安把头发撩到脑后，起身离开琴房。 艾伦嘴角噙笑，细细地合上琴盖：“小哈，瞧见没，你未来的女主人。” 他拨了拨额前细碎的刘海，吹着口哨离开琴房。 在教堂做完礼拜出来，易舒兴奋地拉着艾瑞的手要他陪自己去购物。 艾伦看着自己老妈撒娇的模样，别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一起去吧？”艾瑞看着楚安和艾伦。 “安安可以，艾伦不可以。”易舒的脸沉下来。 “他做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太不像话了，他送沛然一双jiych一一刷了好几万，太不像话了。” "y一urgirlfriend"(你女朋友吗？)艾瑞挑眉。 "yeah"艾伦难为情地撇开头。 “听老妈的，但总该有人陪她吧？我给她做向导，绝对不买，您放心。”艾伦朝楚安努嘴，伸出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俏皮地眨眼。 商场内。 “你买吧，我这样花钱不太好。”易舒和艾瑞去了商场另一端的珠宝店，留下一张卡给两人。楚安手里不停翻转着那张信用卡。 “别跟说我什么人要有自知之明这种话，让爸爸妈妈知道了，伤人懂吗。”艾伦手里拿着一杯卡布其诺，微垂着头冷漠地斜睨她。 楚安想了想，破天荒地点头赞成。 “你竟然会点头，有趣。”艾伦挑眉，“走，我要带你去买一大堆东西，只是会读书有什么用。” 日到正午，艾伦手里提的东西越来越多。 看见一条长椅，艾伦一屁股瘫坐在长椅上，两条腿交叉在身前。 “你不坐吗？”艾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见她没反应，艾伦一把将她拉下。 楚安被沉沉一拉，吃痛地皱眉。 “你看，现在周围有好多姑娘在盯着我。”艾伦凑到她脸边，低低地说。 “你不可以到处拈花惹草。”楚安往旁边坐了坐，挺直背脊。 “为什么？”艾伦眨眨眼，故作无知。 四周出现了几个偷拍的人，甚至连闪光灯也没关。楚安抬手遮住脸，艾伦随意地歪着头，慵懒地转过脸对镜头展开笑容。 “喂，那些人在偷拍你诶”穿深色慌张。 “只是谈个恋爱，你倒是比我还紧张。你道黎沛然天天心心念念都是我？”他无视楚安的话，抬手将手里的纸盒投进垃圾桶里，眼底写满“你不懂”。 楚安没有说话，这么多年总结的经验之一就是，不是自己的事就不要多嘴。 “看对面橱窗里的那条裙子，你穿起来一定很美。”艾伦伸手指了指长椅对面装璜得金光熠熠的店门。 “我不喜欢穿裙子，不用了。”楚安突然觉得胸口似被巨石压着，艰难得喘不过气来。 艾伦见她不自在地起身，两只手插在衣兜里，修身的九分裤衬得她的腿笔直。 “我和她分手了” “” “我，和，黎，沛，然，分，手，了。”艾伦稍微抬高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要我说什么。”楚安有些慌张，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分手就分手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纯一提到他的时候不也是十句有九句离不开“女朋友”三个字。 “一定要我说出来是吗？”艾伦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挪到楚安身后。 楚安绷直身子，说不出一句话。 “呆子。”艾伦叹气，“学校那群人应该又要开始八卦了，我们回家吧。”艾伦朝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她笑得灿烂。 一路上艾伦一直都在想着些什么，他的指尖在大腿上时快时慢地敲着。 到家后也只是放下大袋小袋的东西就回自己房间了。 楚安犹豫着下载了微博，之前艾伦逼迫着自己关注他，这回再登上去，发现自己和艾伦是互相关注的。主页里有几个好友推荐，楚安一一点进去后，被里面的内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听说艾伦是夜店常客！！天啦噜亏他还是我男神诶！！” 后面跟着一条转发——“那平常哪儿来的时间读书？那些成绩估计都是他爸妈威胁学校造假的吧？斯文败类。” “他分手有什么好奇怪的，初中到现在换过多少个女朋友？反正我是没数过。” “终于分了，说不定我也有机会呢～” “这种人渣，看到好看点的就想泡？泡完了就甩掉？家里有钱了不起？” “听说他们两个发生过关系诶沛然眼睛都哭肿了，心疼。” "黎子胥的妹妹被自己哥们儿甩了，terestg" “没人知道为什么分手吗？？？”下面一条评论:“没见着xx说了吗，他就想泡一泡黎沛然而已啊。” 楚安又点开艾伦的微博，下面的几条都是自拍照，其中之一是和黎沛然在旧金山金门大桥上的合照。 粉色的黄昏，迷人的雾霭，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门大桥。 他还配上了jasbnt的y一u‘rebeautiful 楚安点开下面的评论，大部分是“祝99”之类的，还有一条不知是谁的评论，写着： “稍微深究一下y一u‘rebeautiful歌词的人都知道，jasbnt整首歌唱完想表达的是——你很美，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艾伦没有回复任何一条评论。 楚安愈发胸闷。 艾伦一定不是那种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0晚宴风波 楚安忐忑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百叶窗棂上落着一只小麻雀，不消片刻又扑棱着翅膀飞远。 艾伦斜倚在沙发上，手机上传来微博刷新的声音。 这么多天过去了，楚安不知道艾伦是否看到了那些评论，他一直都表现得很沉静，看人的眼神并不是"n一ty一urbess"(与你无关。)相反是"n一tybess"(和我无关。) 然而她此刻也没心思去管艾伦的感情生活。午饭刚结束，结束艾睿和易舒就动身去机场接艾伦的爷爷了。 这么多天从所有人的对话里得出的结论就是，艾伦的爷爷是艾家的权威，所有人尊重且敬畏他。 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见到他了，不知道伯父伯母会如何向他介绍自己。 “我要怎么称呼你爷爷？” 艾伦抬头，突然狡黠一笑，往旁边靠了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不说算了。” “真没劲。”艾伦又低下头去玩手机。 楚安一路小跑去卫生间，在镜子前认真地抚平裙子的每一处细微的褶皱。 她侧头看着脑后的发髻。这是伯母的造型师朋友替她绾上的。 她没想到艾伦的爷爷回国，全家人重视到这种程度——每个人都换上了正装，艾伦也穿上西装，头发梳得整齐。 “那么紧张做什么？爷爷又不会吃人。”艾伦拉开半掩着的门，突然出现的说话声让楚安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安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一点儿就不会搞砸。 “你当然也叫爷爷啊，嗯衣服果然会挑人。”艾伦走进去，站在她身后，“我们来张自拍，笑一笑。” 楚安还没反应过来，艾伦伸出手机就是一张。 “那我该在爷爷面前怎么称呼你？” “这倒是个问题，”艾伦拖长尾音，手指在手机上划来划去，“你看，珠联璧合。”他把手机举到楚安面前。 照片里的楚安一脸茫然，身后的艾伦笑得得意。 “真像爸妈结婚周年纪念日的时候，那个加拿大摄影师拍的婚纱照。” 楚安没理他，转身打理裙子。 “伯父伯母不是叫你今晚带上沛然学姐一起在家里吃饭吗？你打电话了吗？” “他们叫我带女朋友来，没叫我带她来。”艾伦一只手搭在楚安的肩上，“你怎么不问问我和她怎么在一起的？” 关我什么事楚安在心里翻白眼。嘴上不自愿地问：“怎么认识的？” “你并不想知道”艾伦装模作样地叹息，手指缱眷她的发梢，无所谓地耸肩，“对了，我去旧金山的那一个月，你都在家里做什么？” “帮连姨料理家务，陪伯母逛商场，还去公司里帮忙打下手。”楚安没有说自己大部分时间其实是去打工了，艾伦不知为何非常反感她去打工， “手拿开。”楚安补充道。 “如果当时在旧金山，被我救下的人是你，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莫名其妙的问话让楚安摸不着头脑。 “我不可能出现在旧金山，这种假设太无聊了吧。”楚安转身走出去。 走道墙边上的壁灯静静地挂着，特地做旧的铜色灯罩，灯底的悬着高低不一的透明玻璃方晶。 “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国际部的那些学生会说三道四？”艾伦站在门边，抬高音量问道。 楚安放缓脚步，没有应他。 艾伦以为她要走了，却没想到她退了回来，只是关掉卫生间的灯。 不经意间瞥了自己一眼，眼神里的不屑和鄙夷艾伦都体会到了。 “小少爷！老先生到啦！” 艾伦听见连姨气沉丹田的吼声，藏不住的欢喜之情。 “来了。”艾伦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快步走出去。 “这是不是安安？”爷爷面颊堆笑，把手里深黑色的拄杖递给连姨，并报之和蔼一笑。 “安安，快和爷爷问个好。”易舒轻轻拉过楚安。 面前的老者脸上带着些红晕，背挺得笔直，不像是需要拄拐之人。穿衣打扮比在场的任何一个都要潮流些。 半长卡其色束带风衣，墨绿条纹长裤，休闲牛皮鞋，头顶上是拼接方块贝雷帽，脖子上随意地系着花格子短围巾，胳肢窝下还夹着hers通勤皮革包。 “爷爷好。”楚安微微弯腰，笑眯眯地说道。 “eri路上都在向我介绍你，多么懂事乖巧，阿舒也对你赞不绝口。我想他们说得没错。” 许是在西化而开放的环境待了太久，艾伦的爷爷说话口音带着美腔，模样也似乎有些西化。但一口流利的中文证明了他是个正宗的中国人。 “heygrandpa,eleback,iss y一一uch"(嘿爷爷欢迎回来，我好想你。)艾伦熟稔地张开双臂，两人抱在一起。 “iissy一ut一一"(我也想你。)爷爷眉间含笑。 不稍片刻他便推开艾伦，也给楚安来了个结实的拥抱。 “我有一个很优秀的日本友人，你长得和她很像，她是个小提琴家，安安也是来自日本的吗？” 楚安的脑袋“嗡”地一声长鸣，纂紧五指。 “怎么可能啦。”艾伦摆摆手，“爷爷你想多了。” 顺着他的话楚安摇摇头：“让您失望了。” 他爽朗地笑着，背微微后仰。 “eric告诉我你们两个为我准备了一个小节目。”他的嘴唇薄如刀片，微笑时抿成一条直线，岁月雕琢了他的眼神，却没有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痕迹。 “是啊，现在开始吗？” “不着急，晚饭后再开始。” “到时候人很多”楚安惊讶。 “我相信你们。”他拍拍两人的肩膀，随着eric去了书房。 天色渐暗，易舒命连姨把大门打开。 楚安坐在天台雕花漆白的围栏边，看着环山公路上星星点点的车灯一点一点靠近，然后驶进大门，绕过几个弯后停到大树遮掩的露天停车场。 下车的人，或雍容华贵或温文尔雅，他们和艾伦的爷爷亲切地握手拥抱。 艾伦半靠着围栏，侧头垂眼扫过楼下的人们，向她介绍每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每一年都这么隆重吗？”楚安抬头看向艾伦。 “今年好像特别隆重些，可能爸爸只是用聚会的喙头想要做点什么吧。”艾伦把手插进裤袋，耸耸肩。 “以前的中秋节，你都是怎么过的？”艾伦突然在她身边蹲下。 “” “怎么不说话？” “没有过中秋节的习惯。”楚安淡淡应道。 “都没过吗？” “是。”楚安长长地叹了口气，“每个人都应该过中秋节吗？”她认真地看着艾伦。 这种问题让艾伦很是诧异，她从小长大的环境和自己真是完全不一样呢。 “中秋象征着团圆，是中国人灵魂深处抹不去的烙印。这种时候，就应该和家人围坐一团，把酒赏月。”艾伦挨着她坐下。 “我大概不算那些人的家人吧。” “那些人？” “从小到大收养我的家庭挺多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需要在酒吧打工还是为什么我总是被抛弃？”楚安笑道，“你要问哪个？” “为什么总是被抛弃？”艾伦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怜悯。 楚安把头抵在雪白的围栏上，但笑不语。 夜风微微掀起裙沿，楚安的膝盖暴露在空气中。她伸手压住裙摆，轻轻揉搓膝盖。 “怎么了？” “风有些凉，吹得膝盖有点痛。”楚安耸肩站起来，“我们该下去了吧。” 风凉和膝盖疼有什么关系？艾伦不懂。见楚安已经走远，急忙撑地跳起赶上去。 大厅里平常摆放着古玩的木橱被移放到别处。通往后花园的那扇门被打开，灯火通明。 艾伦一脚还未踏下楼梯便被人拉住。 “这不是艾伦吗？”女人一把拉过他，朝着旁边的人说道，“今天穿得这么正式，帅得随他爸啊。” 艾伦故作谦逊地刮刮鼻子，嘴里念叨着“哪里哪里，阿姨过奖了。您的女儿才是美得随您。” “我孩子和艾伦同校，说艾伦嘴甜，人还礼貌。天天追着他的女孩子多得数不过来。” 另一个人插嘴道：“还听说你换女朋友速度比你爸公司的股票涨得还快。” 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艾伦尴尬地挂着笑脸，偷偷转头看向楚安。楚安打量着人群，没理睬他。 “爸爸找我还有事呢，阿姨们先聊着，我去去再来。”艾伦微微鞠躬，后退几步拉上楚安离开。 “我妈的什么朋友啊这是”艾伦翻了个白眼。 “你停停。” “停什么啊，我现在要赶紧离开这儿。”艾伦不满皱眉，脚下却不曾停住。 “你快停下。” “怎么了？”艾伦停住，皱着眉头转身不悦地看着她。 楚安面露难色：“后面那两人，好像是沛然学姐和你的朋友。” “啊？”艾伦愣住，抬头看去，黎沛然和黎子胥两人冷脸站在拥挤的人群中。 "danit"(一一这个就不译了吧？意会就好。)艾伦低咒一句，“你先去玩儿，我过去招呼一下黎沛然。” 他松开楚安的手，深吸一口气朝两人走去，脸上又挂上平日轻松自得的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1完美配合 “hi,沛然你和子胥一起来啦。” “莫名其妙的开场白。”黎沛然笑得难看，丝毫不给艾伦台阶下。 “艾伦我先去走走，待会儿记得来找我。”黎子胥在他肩头轻垂一下，双手插兜识相地走开。 艾伦轻笑，每次分手都要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挺麻烦的。 “今天的穿着的裙子比生日那天的还要漂亮。”艾伦微斜嘴角，指了指她的裙子。 两个人之间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于黎沛然而言，隔着两重天。 “可惜已经没人愿意多看几眼了吧。” 分个手都这么苦大仇深，艾伦心想，面上依旧笑得好看。 “怎么会？今天来的人这么多，每个人都看得到你有多美。”他示意四周都是人群，故作无知。 “艾伦，你你告诉我，你靠这张嘴又迷住了哪个女生？”黎沛然笑得无力，面色苍白。 “没有。”艾伦摇头。 “你怎么这么坏？分手了看起来像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黎沛然说着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你就没有喜欢过我！” 不知道她可以委屈到什么时候，艾伦皱眉，却不想再和她耗下去，只是冷着脸递给她一张纸。 楚安见人们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模样，悻悻地出了门，找了房边偏僻的台阶抱膝坐下。 人们进进出出，嘴里谈论着的都是艾家的四个人，没人注意到她，也没人提起她。 所有人都还不认识自己呢，那么想让别人关注自己实在是肤浅。楚安自顾自地笑了。 “你笑什么？”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楚安凑近仔细一看，上次在沛然学姐生日派对上见过这人。 “我在沛然学姐的生日派对上见过你。” “嗯。” “不进去吗，外面太凉了，露水会弄湿衣服的。” “艾伦还在和沛然说话。里面没有什么熟识的人，倒是和你见过几面。” 象牙白的月光包裹着楚安，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唇瓣和下颚，勾勒出细腻的曲线。 黎子胥看得着魔。 “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黎子胥。”黎子胥挨得更近了些。 楚安笑着点头：“我叫楚安，子胥学长好。” “要是沛然也这么乖巧，他们俩就不会分手了吧”黎子胥声音愈发温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楚安低头看着地面抿嘴微微笑着，不做评价。 “那个”黎子胥搔搔头，“我们交个朋友吧。” 楚安呆滞了片刻，转过头轻声道：“我的荣幸。” 纵是傻子也听得出来这里面客套的疏离感。 黎子胥干笑两声欲化解尴尬。 “坐这外面吹风吗？”黎子胥转过头，看见艾伦居高临下地站着，西装笔挺，“子胥你也在啊，我们都进去吧。” 子胥迅速回头瞥了眼楚安，她没什么表情，只是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裙褶。 “爷爷说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可以开始了。”艾伦抬手整理衣袖。 黎子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再看看楚安。她只是认真地点点头。 “你们要开始什么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啦！”艾伦揽过他的肩膀。 “沛然呢？”黎子胥扒拉开他的手。 艾伦面色变了变，含糊道：“大概是先进去了吧。” 人群往花园走去，艾伦在人群之后站定，深吸一口气。 黎子胥寻不见黎沛然，抬眼却看见面前的艾伦和楚安两人不经意地对视。 黎子胥抿着嘴没有说话。 “为了给大家助兴，今晚艾伦和楚安两个人会为大家表演四手连弹。”艾伦的爷爷站在泳池边，亢奋地说道。 艾伦和楚安一前一后穿过人群，他礼貌地向周遭的每一个人投以微笑。 三角钢琴被搬到花园的高台上，楚安只听得人群中议论纷纷。 两人站在高台前，艾伦向楚安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楚安抚平裙褶在钢琴前坐下。 艾伦的爷爷示意关掉照明灯光，独留下挂在樱花树上的聚光灯。楚安裙子上的点点亮片在灯下熠熠发光。 易舒牵着艾睿的手，站在远处的灌木丛边。 篱笆把灌木丛和花园后的树林隔离开，树林里静无人声。人们三三两两地站成一堆，身着制服的服务生穿梭在人群之间。 楚安抬手，顿了片刻，闭上眼睛，她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楚安调整好状态，倏尔手指用力，引得一阵轻微的骚动。艾伦抿着嘴，看着楚安细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 他屏神细听，而楚安的指速越来越快，他深吸一口气，在楚安戛然而止的时候顺畅地接了上去，台下有人先行叫好。 艾伦格外投入，每一个音符都铿锵有力，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细碎的刘海在聚光灯下微微泛黄。 他全神贯注地努力把握每个音符的强度，而楚安趁着时间间隙偷偷看他。 艾伦总会在手指落上琴键时变得严肃，明明就是这么认真的人。 琴声激昂澎湃，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 聚光灯下的他光芒万丈，却隔了天南海北的距离，楚安压抑着胸腔里满到溢出的渴望。 她在艾伦为自己放慢速度的地方接了上去。四指连弹，楚安低头看着琴键，艾伦严肃地皱着眉头。 艾伦侧头看着楚安，四目相对，楚安感受到他看向自己那认真专注的眼神，只觉平稳的心跳进一拍。 艾伦点点头，两人加快指尖的速度，即使是在如此凉薄的季节，艾伦的额前还是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一连串的高音，全世界只剩下钢琴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 楚安有些激动，身子止不住颤抖，艾伦的嘴唇抿得更紧。在爆发出最强音后戛然而止，余音回荡，片刻鸦雀无声后，所有人爆发出持久不息的掌声。 为自己假想出一片花海，他在清晨时分伫立其间，而发梢带着初春的微雪。阳光不是来自东方，而是来自他灿若星辰的眼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2绝对占有 中秋过后，桂花落尽，北半球昼短夜长甚是明显了。 下午四点多的光景，空旷的走廊上楚安抱着成叠的作业快步往办公室走去，身影被红透的夕阳拉得冗长。 “楚安！”身后有人叫住她，是纯一的声音。 “啊？”楚安半周角大转身。 纯一逆光站着，肩膀耸动，松松软软的头发也跟着晃动。 楚安眯起眼睛，也只是看到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和地面反射进眼里刺目的金黄色。 “纯一你怎么了？”楚安感觉到不对劲，小跑过去。 “楚安”纯一的脸颊皱成一团，楚安看清她脸上两条清晰的泪痕。 纯一伸手想抱住楚安，隔着作业只能滑稽挥手。楚安赶紧把作业放到地上，回抱住她。 楚安低声宽慰，任由她把头搁在自己肩上。纯一抽抽啼啼地把她搂得更紧，楚安觉得自己的脖子变得黏湿，一阵风吹过，有些凉。 “有人和我说，唔”纯一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说什么？”楚安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我好难过楚安我好难过”纯一放开她，用手背一遍一遍地抹着眼睛。 楚安掏出纸巾替她擦干眼泪，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纯一原本止住的眼泪在看到楚安的神情时又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掉。 “我我写了一封信，想给艾伦学长的可是，可是我没有找到他。艾伦学长的前女友把我拦了下来，拿走了我的信” 楚安皱眉，黎沛然竟然敢直接拿走别人给艾伦的东西了。自从那晚收到短信忧心忡忡了一天后，对方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知道你很厉害的，外校考进来还次次测验分数那么高，长得漂亮，你看你瘦瘦高高的，”纯一一抽一抽地胡乱比划着，“人也礼貌，看起来就比我成熟多了，家里又有钱。”纯一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自古逢秋悲寂寥，还真是这么回事。 楚安听得一愣，这都是些什么啊 “纯一你也”很棒的。话没出口，又听纯一继续道： “她说艾伦学长是喜欢你的，也怪不得艾伦学长喜欢你，”她自顾自地继续道，“你和艾伦学长的家人关系那么好，还同住一个屋檐下学长怎么会不喜欢你嘛我要是学长，我也喜欢你。” 楚安愣在原地，接下来纯一说的话她只听得“艾伦学长”“你也优秀”诸如此类。 “不是的，其实我并没有，他只是开玩笑，噢不，他没开过这种玩笑。”楚安反应过来，拼命解释，却越解释越乱。 纯一猛不禁笑起来，鼻孔里猛地呼出一个鼻涕泡，“砰”地就破了，纯一的笑僵在脸上。 “我，我只是想说你紧张的样子第一次见到，好有趣！”纯一噘嘴解释。 楚安死抿着嘴，却忍不住大笑出声。她半弯着腰，用手撑着膝盖，头发在空气里飘荡。 “楚安你别笑了。”纯一难为情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 “好，”楚安直起身子擦了擦眼角，“纯一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嗯？”纯一用力擤鼻涕，艰难地抬眼看她。 楚安理了理额前飘荡的碎发，用严肃认真的眼神审视纯一。 “初恋是件美好的事情，你应该认真对待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那个人会认真对待你的喜欢，也和你一样美好。你可以和他分享你的快乐和难过，一起做有意义的事情。说真的，把初恋送给一个阅人无数，需要你刻意讨好的人，纯一你真的甘愿吗？” 她深深地看进纯一的眼眸里，目光笃定。 纯一被她问住，微微倾斜脑袋想了会儿，下意识地摇头。 她仿佛看到夕阳在楚安的眼里沉沉下坠，她耳边的一绺碎发被风带起，遮住她的眼睛。风停时，头发安静地垂下，一切恢复黯淡。 楚安似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小女生的喜欢，有时候来得快去的也快。来几句鸡汤，她就可以满血复活。 “我先走啦。”她弯腰抱起作业，低垂着眼转身欲走。 “楚安，”纯一叫住她，“我觉得，你说的真的有道理。” “可是！”她跑到楚安身前，“你喜欢艾伦学长吗？” 楚安震惊地抬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楚安你怎么不说话？”纯一睁大眼睛盯着她，看得她发虚。 “哈哈。”楚安干笑两声，“这是什么问题，别耽误我交作业了，天都要黑了。”楚安朝她挥挥手，绕开她向前走。 “也许你可以和艾伦学长分享你的快乐和难过，做有意义的事，你更值得所有美好的事情。你别走那么快嘛！楚安我真是好喜欢你！”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声。 “我也喜欢你，纯一。”楚安回头朝她笑笑，再回身时走得更快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纯一细细地念了一遍，忍不住笑起来。 她跑到围栏边双手托腮，仔细搜寻那个偷偷看了许久的人。他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一只手抱着球的样子依旧很帅气，纯一还是能够脑补他打完整场篮球赛的样子。 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人觉得很美好。他们不会刻意去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但就算只是和他们静静地站在一起，也是有内而外的舒适。 艾伦学长和楚安，就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这么慢？”艾伦看着楚安慢吞吞地挪到球场边，在长椅上坐下。 “我刚刚拯救了一个差点失足的少女。”楚安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艾伦。 艾伦接过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纯一给你写了封信，最终没给出去。”她没有告诉艾伦这封信被黎沛然拦下来了。 “所以你是怎么挽救她了？”艾伦撩起球衣领子一脚擦了擦汗。 “我和她说”楚安故意放慢速度，“少了一个追求者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楚安没有说下去，而是突然反问道。 “我都不知道她是谁。”艾伦不屑地笑了。 楚安看着他不屑的模样，有些庆幸纯一的单纯听话。转开头看篮球场上还在挥汗如雨的男生们。 “我和她说，把初恋送给一个”楚安手肘顶在腿上，用手撑着下巴，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道，“阅人无数，需要你刻意讨好的人，真的值得吗？” “你真的这样说的？” 楚安点点头。 “我先去换衣服，你在这里等我。”他耷拉着脸，从楚安面前走过去。 “艾伦你准备走了？”黎子胥接过别人投来的球，艾伦朝他摆手。 楚安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沙砾。 “你喝水吗？” 黎子胥拿了一瓶水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谢谢，我不渴。”楚安微微往后倾身颔首。 “上次问你要不要橙汁，你也拒绝了我。”黎子胥失望地收回手，摇摇头。 “呃”楚安惊觉这样不太好，突兀地抬起手想去接水，“我好像是有点渴了，谢谢。” 黎子胥把水递给她，无奈地笑着。 “你每天都要等艾伦吗？” “嗯。”楚安靠在椅背上疲惫地点点头。 “你好像很累？” “快月考了，复习得有点晚吧。”安云淡风轻地应道。 “那你要好好休息，有空可以来看我们打球，我们课余时间大部分时候都在这里打球。”黎子胥指了指篮球场。 “好。”楚安揉了揉太阳穴，对他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拜拜。”楚安看着他跑回球场上，又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楚安闭上眼睛，情绪有些低落。也许世界上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们回家吧。”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恰若流萤扑火，总是情难自禁。 “好。”她撑着长椅起身，伫立在原地半晌不动。 艾伦把书包甩在肩上，担忧地看着她。 “今天有人和我说，你喜欢我。”她不自然地前后摆臂，两只手摩擦裤缝线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的。”艾伦已经换上了校服，领带依旧打得一丝不苟。耳朵上又多了两只闪闪发光的东西，他总是逮着一切机会戴耳钉。 两人转头的瞬间对视一眼又匆匆撇过头去。 “我和她本来就不是真的。”他压低声音，“满足她的愿望，总不是错的。” “沛然学姐该有多喜欢你”楚安想象不到黎沛然如何开口向艾伦提出这样的请求。 “那你有多喜欢我？”艾伦把手背到身后，弯腰凑近她的脸。 “不喜欢。”楚安飞快地答道，不自在地扭开头。 "hatevery一ay"(随你怎么说。)艾伦眯着眼看远方微微隆起的小山包，“绝对占有，相对自由。” “什么？”楚安和他缓缓走在球场边上，天色将暗。 “绝对占有，相对自由。主语是我，宾语是你。”艾伦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指着楚安。 绝对占用，相对自由。她沉吟不语，也不知道艾伦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快一点，”艾伦抬手看了看手表，“李叔应该等很久了吧。” 楚安看他仰起头，喉结上下攒动的模样，把头埋低，脸上却有点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3春风十里 黎沛然颓靡地深陷在沙发之中，厚重的窗帘把阳光阻挡在外，室内伸手不见五指。 门锁咔挞一声打开，明晃晃的阳光顷刻间窜进房内，门外有一只脚踏进房内。 “咳咳黎沛然你在搞什么啊。” 来人却是程一，他把行李箱拖进房子里。暴露在阳光下的空气中灰尘弥漫，一股霉菌发酵的酸涩扑面而来。 程一走到墙边把约莫两人高的厚重窗帘拉开，又推开落地窗，室内仿若从午夜回到日中。 “啊啊啊啊啊啊，程一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把窗帘拉上！”黎沛然尖叫着从沙发上跳起来，焦躁地四处走动，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 “黎沛然你有病吧？”程一斜她一眼，把门轻轻合上，拖着行李箱准备上楼。 "n一fbitch"他听见黎沛然沉重的喘息声交杂着咒骂。 猛然一个重物“咚”地一声闷响，砸中他的脑袋。程一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缓缓摸上自己的后脑。 “嘶——”他抽回手，指尖上多了些血珠。 “黎沛然你他妈的吃错药了？”程一愤怒地转过头来，低头看见地上碎成渣的琉璃盏，继而冷笑道，“爸爸这个周末就回来了，摔什么不好摔了这个琉璃盏。” 黎沛然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目猩红。程一看着她深深凹陷的眼窝，乱成一团的长发，心中了然。 “被人甩了？” “你，个，贱，人。”黎沛然跳下沙发，朝他冲过来，“关你什么事？” 程一转头就跑，蹿上楼梯，顾不上行李已然在黎沛然的脚下。黎沛然死命将行李箱狠狠踩一脚，再一用力竟被踹开。 “黎沛然，你人前人后两个模样，活该学长不喜欢你。”程一站在楼梯上瞪她，“学长肯定喜欢楚安吧？” “你住嘴！”黎沛然暴跳如雷，在楼梯下和他僵持着。 程一冷笑着，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他靠着青铜色的扶手，倨傲地微扬下颚：“她没钱又怎么了，反正艾家有的是钱，人家就是不在乎你。” 黎沛然偏头皱眉，双眼微眯，程一看她一副算计的模样，惊觉说漏了嘴。他慌张地偏开头不敢直视黎沛然的眼睛，干咳一声压抑着满腔怒火转身欲走。 黎沛然是众所周知的八卦中心，校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八卦无一例外都会落入她的耳中。上到校长儿子的小妈，下到哪个学生是校门保卫处大叔的孩子。 她凭借着对于小道消息敏感的嗅觉，和身边一群和她一样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一起，攥着全校从本部到国际部，十二个年级，大部分人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们以此来作弄人为乐，程一从小学被母亲送到父亲家开始，就感受到了她的恶劣。而放学后人迹罕至的音乐教室就是她们的据点。 程一曾躲在中庭外的灌木丛里，看着她把一个女生书包里的所有课本都翻腾在地，在那个女生面前全部撕成碎片。 那天傍晚夕阳落在地平线边上，音乐教室的窗玻璃将昏黄的余光全数反射进他眼里，几乎闪瞎他的眼睛。他听见黎沛然幸灾乐祸的笑声，和女生压抑得极低的抽泣声 随后音乐教室的门被打开，他猫腰藏好，等脚步声渐远才探出头来。他咬咬牙，踌躇着走进音乐教室，陪着那个受惊的女孩收拾好碎纸屑，又送她回家。 那个女孩会怎么解释这一切未可知，在回家路上程一心中依旧尚有余悸。天黑到家，看着向爸爸撒娇笑得甜蜜的黎沛然，只觉得她浑身上下写满恶心。 “楚安很穷？”黎沛然从容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把打火机。 她娴熟地抖了抖烟盒，把烟叼在嘴里轻车熟路地点上。片刻之后，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烟。缭绕的烟雾遮盖住她的脸，程一却依旧能够想象到她轻佻的眼神。 “打火机哪里来的？”程一看着她手里zipp一漆红女式防风打火机，心下一沉，“黎沛然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程一被她肆无忌惮地在自己面前点烟的模样惊骇，黎沛然最终还是堕落成她那群狐朋狗友同一副德行。 “据我所知，艾家也没什么穷酸的朋友亲戚，”她并没有回答程一的话，“小杂种，说漏嘴了吧？” “黎沛然如果你还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你别以为我不敢把这些告诉爸爸。”程一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你以为我会怕么？”黎沛然掐掉只抽了几口的烟，随意丢在地上。 她一如既往地骄傲而目中无人，程一却看不到自己初来乍到时，她眼中穿透一切的鲜活灵魂。 那时的黎沛然已然有深切的欲望和镌刻进骨子里以损人利己为乐的性子。这么多年本性难移，更添恣意。程一第一次感受到同是十几岁的少女，竟可以差别如此大。 楚安知世故而不世故，黎沛然是不知世故偏要世故。 愚蠢。 她要生要死，消沉也好，堕落也罢，程一死都不想看到她再去伤害别人。 同一时刻，艾家人在机场目送艾伦的爷爷登机。 楚安看着飞机从远处渐近，慢慢起飞愈而远去，心里有些惆怅。这几天和爷爷聊得很开心，她发现爷爷之所以受人敬重是有原因的。 在爷爷回国之前，她是除连姨外起得最早的人。而最近她起床时，爷爷已经在花园里浇花了，这原是自己爱干的事。 爷爷擅长的不仅仅是钢琴，确切点是各类弦乐器。他可以独自在琴房里待上一天，只到日暮时出来和大家一起共进晚餐。 艾伦还会时不时地抱怨，小时候因为调皮而时常被爷爷锁在书房里，百无聊赖的他开始看书架上的各类书籍。诸如《追忆逝水年华》这类意识流小说，又或是《人间失格》这种让人内心沉郁到极致的书，还是米兰昆德拉笔下飘忽的灵与肉。总而言之，从此他和同龄人聊天，所有的思维方式就不再在同一维度了。 艾伦末了还补充一句:“和他们说话总有一种和智障交流的感觉。” “我们走吧。”楚安的思绪被艾伦的话打断。 她回过神来，艾睿和易舒已然走在前头。艾伦不知道在和谁通电话，机场人声鼎沸，楚安听得模糊。 他的表情甚是冷漠，嘴唇翕动，只是在静静地听着对方说话。不稍片刻，他便蹙眉挂断电话。 “怎么了？”楚安随口问道。 “嗯？”他盯着手机走神，“没事。”他回过神来，转头对楚安微笑，相比，判若两人。 他似乎在尽力弯起嘴角，嘴角两边挂着深深的梨窝。耳钉又换成了另外一只，好似黑玛瑙。 楚安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生对艾伦如此流连忘返，礼貌而疏离的人，若是有一张颠鸾倒凤的脸，还有温润如玉的眼神不倾倒，也难。 楚安的脑海里，倏而闪出一句“春风十里不如你”。 是了，春风十里不如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4止于唇齿 当你拒绝我的时候，你是否想到我是个很坏的人。 黎沛然叼着烟猛吸一口掐掉烟头，她把手机狠狠地抛出去。手机在地上翻了几转，停下时屏幕已然碎成花儿了。 程一早已提着行李跑上楼，她斜了眼地上碎成渣滓的琉璃盏，把烟头扔进纸篓，青烟从纸篓上升起，飘散在空气里。 她重新捡起手机，吹开屏幕上的松散的玻璃渣，对屏幕上略有突起的破碎屏幕视若无物，自顾自地上下滑动。 透白的皮肤被划破，尖锐的碎片扎进纤细的手指里。血越是流淌而出，手下速度越快。她甩甩头发，把手机举到耳边。 “还记得之前让你们调查的那个女的吗？我觉得她身上应该有很劲爆的八卦诶。”黎沛然谄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响，水晶吊顶底部的小灯珠微微颤动，复又恢复平静。 当天下午，程一去上学时没看到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的黎沛然，随后整个下午都是心神不宁。他溜到国际部黎沛然的班上，依旧没有看到她。 倒是看见艾伦和黎子胥靠在走廊边上谈笑风生。 程一走上前去拉开黎子胥：“黎沛然下午来上学了吗？” 黎子胥皱眉，迟疑着摇头。程一转身欲走，手臂被黎子胥一把拉住。 “她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程一摇摇头，黎子胥和自己本就不是一路人，对于他还是不要说太多了。 转头看见艾伦漫不经心地对自己弯了弯嘴角，程一蓦然觉得自己本就不该过来。算了，他们本就帮不上什么忙，程一礼貌地朝他点点头，抽手离开。 “他来做什么？”艾伦想起那天楚安和他待了大半个晚上，回家后又发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心中便像是细密的针成排地碾过，似痛非痛。那种感觉无所谓说不说出来，却扎着人难受。 “沛然可能又在瞎折腾什么吧”黎子胥不以为然，“从小到大她闹的事儿也没少过。” 艾伦听罢，不再说什么。 程一回到班上，路过窗口时看见端坐在窗边位置上的楚安。一如既往地在稿纸飞快地演算，旁边摊着一本数学教科书。风还是会时不时撩起她别在耳后的一小绺头发，或是卷起稿纸的一角。 “楚安！”程一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一百八十度转身对着楚安。 楚安被他这么乍乎地叫一声，有些惊讶，笔下一顿，隽秀的字也歪了歪。 打瞌睡的纯一被他吵醒，嚷嚷着用手撑着头。 楚安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程一看了看就在一旁的纯一，话到嘴边还是变了—— “上次那个人让你联系他，后来你联系了吗？” 愣着想了片刻，才忆起他说的是那晚向自己留名片的人。楚安面泛桃花，把头偏到一边，低低应了声“嗯。” “你们说什么啊？我也要听，快跟我说说。”纯一随手扒了扒头发，把头凑到楚安面前。 程一盯着楚安没有说话，楚安尴尬地转着笔，含糊道：“也没什么，只是课余给别人做做模特” “什么？”纯一大吼出声，惊觉不对，又猫腰附在楚安耳边放低声音道，“楚安你真的，去做模特了？” 纯一瞪着眼睛，见楚安一语不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连着啧啧啧好多声，才挺直腰板。 “你缺钱？”纯一的表情浮夸得极致。 听到纯一说“缺钱”，程一愈发惶惶不安，他琢磨不透黎沛然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随便试试而已”楚安随口应道。无论如何，寄人篱下不可忘，所有善待终需还。 放学后，程一一反常态没有掏出游戏机，满面愁容地离开。楚安刻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等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完，才起身背上书包走出班级，轻轻带上门。 “等你好久了。”身后冷不丁冒出声音，楚安皱眉，今天的人都是怎么了。 “今天不打球？”转过身去，艾伦靠在墙边。 艾伦摇摇头，摘掉耳机，把线缠绕在手机上。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沉郁，抿着嘴也不说话，手上动作迟缓。 “那个程一”艾伦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叫错名字，“很关心沛然啊，今天沛然没来上课，他特地来国际部看了看” “嗯。”楚安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那天晚上真的很对不起。” “哪天晚上”楚安往前走了几步，听这话又停了下来。 “我不信你对我一点芥蒂也没有。”艾伦站在她身后，看不清楚安的表情让他无可奈何。 “你是指，沛然学姐生日那晚，还是你死活要赖在我房间的那晚”楚安无奈回身，要照顾这么一个玻璃心的感受着实很累。 未曾料想艾伦一把抱住楚安。 楚安比他矮了约莫半个头，此刻近距离贴近艾伦的胸腔，只觉肾上腺素冲上云霄。楚安死咬着嘴唇让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 “扑通，扑通”，艾伦仿佛听见楚安的心脏在狂跳不止，急不可耐地把沸腾的血液泵往周身各处。 “安安对不起”艾伦叹了一口气，她的头发很香，是自己喜欢的气味。 “可以放开我了吗？”楚安的手绷在身侧。在艾伦听来，她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ell,yheartdidn‘一rk"艾伦挠挠头，放开她。 楚安低垂着眼帘后退几步，镇定地理了理领口。她的睫毛颜色依旧很淡，在青灰色的薄暮里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你第一次叫我安安”楚安抬起头来看他，面上带着讥笑。 艾伦刻意无视她讥笑的模样，只是注意到她越发瘦削的身形，好似一阵风都可以带走她。 “是吗？”艾伦盯着她走神，“那我以后天天叫你安安。” “不要。”楚安语气不善，拐到楼梯间。 “谁管你，我就要。”艾伦跟上她，笑得满足。 “对了，下周末会举行一场篮球赛，高二本部和国际部的。”艾伦几个跨步便到她的跟前。 “抱歉周末我没空。”楚安断然拒绝。 “下周末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大不了翘掉比赛，被人骂就是了。”艾伦说得平静，势在必得的脸孔让楚安想揍他。 “随意。”楚安也把话端着。 两人渐行渐远，隔着草坪的艺术楼里，黎沛然站在黎子胥身边，眼圈发红。 “子胥哥，你看艾伦他就这么对我！” 黎子胥两只手撑在冰凉的围栏上，没有理睬黎沛然。他合上眼皮，似笑非笑。 艾伦啊艾伦，你和我说的要紧事原来就是抓紧时间讨好楚安来了黎子胥胸口发闷。 “沛然，既然都分手了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一改往日的轻浮，黎子胥的声音冷静而认真。 他解开校服衬衣的第一个纽扣，拎着外套转身离开。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楚安吗！你在为艾伦辩护什么？”黎沛然见他不吃这套，改口说道。 黎子胥脚下顿了顿，把手指关节压得咔嚓作响。 “沛然，有些事情要见好就收。” 黎沛然噤声，站在暗处咬牙切齿。 “艾伦啊艾伦，要过分也只能我过分，你休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5洪波暗起 天色骤暗，围着学校种了成排的法国梧桐无力瑟缩。守门大叔一下又一下把落叶扫成堆，待大风刮过，又四下散开。 黎沛然不悦地躲开飘到脚下的树叶。 大叔见状不再打扫，于路边驻足凝望。华灯初上，一辆艳红敞篷玛莎拉蒂靠近路边急刹车，枯叶被带起，转了个漩涡悠悠落下。 “上车。”驾驶座上的女人眼神轻佻，朝她勾手指。 她约莫二十出头，上身裹着包胸漆皮短衣，下身着网格状黑色丝袜。手指间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黎沛然刚坐上车便塞进她嘴里，末了替她点上。见黎沛然不言语，脚下一踩油门，引擎轰鸣，车子绝尘而去。 两个人在市内红灯区一家俱乐部前停下，眼前灯红酒绿，黎沛然只觉眼前一片迷蒙的光。 “下不下车啊！还特意要我去接你。”女人嘀咕一句，绕到车的那边拉她下车，“新地方，你没来过，我带你换身衣服。” “明天我还有个试镜要参加，今晚别乱来”黎沛然被她拖着，边走边说，“对了，我们还要做一点有意思的事。” “和那个艾伦待在一起没意思？”女人斜佞一笑，风情万种，“本来嘛，看他也不是一类人。和我们在一起才可以做有趣的事情～”她拉长尾音，媚眼如丝。 一如狄更斯《双城记》里道德败坏，麻木不仁的贵族兄弟，黎沛然随着时间增长的荒诞令人大惊失色。 城郊半山腰艾伦家中，夜未过半却静无人声。早在放学到家之时，艾伦就被连姨叫去匆匆忙忙换掉校服送走了。 伯父的挚友从国外回来，邀请艾伦一家到自己家中小小聚餐一次。艾伦被执意要求一定得去的时候，对方也委婉拒绝了一家人要带上楚安的请求。 要说心里不难受也是假的，再怎么去适应他们的生活，确实也不可能被所有人接受。 楚安坐在书桌前苦笑，面前摊着数学教科书，书上圈圈点点的黑色字迹隽秀飘逸。既来之则安之，哪儿来这么多瞎矫情。她对自己翻了个白眼，重新提笔。 手机短信到达的碎玻璃声猛地响起，书页被笔划破。今天第二次了，真就不让人写字了是吗，楚安抓狂。 她皱眉拿过手机，匆匆扫过短信，眉头皱得更深了。回完短信，她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又一碎玻璃声响起，她抓过手机，却是艾伦发来的短信，内容大致是些安慰她不要太在意的话。 她收拾好桌面的书本，拎上外套蹑手蹑脚地开门下楼。大厅的壁灯微亮，楚安眯着眼睛环顾四周确定连姨不在，冲到门边换鞋。 “安安小姐要去哪儿？”连姨手上戴着胶白手套，正要上楼替艾伦打扫房间，却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形在暗黄色的灯光下留下半片阴影。 “艾伦说外面有点凉，要我给他送件外套过去。”楚安回过头来，扬了扬手里的半长风衣。 “少爷走之前我特意给他塞了件外套，他这是不是病了啊” 楚安见连姨神色担忧，奈何一时扯不出别的谎。只得摆摆手随便安慰几句，便出门去了。门被关上时，还能听到连姨抱怨，这么凉的天让李叔去送就好了怎么自己跑出去。 楚安顾不上这些，裹紧风衣沿着环山公路奔跑起来。路灯倒亮得很，高墙没了白天时的萧瑟，却多了几分阴森。楚安地呼吸声伴随着鞋底和柏油路摩擦发出轻微声响。 赶到山脚的地铁站不过五六分钟，楚安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一头钻进地铁里。口袋里的手机不时有碎玻璃声传出，引得几个生人侧目。 楚安找了位置坐下，打开手机一看，全是艾伦发来的。一条一条往下读，也是有趣。 艾伦说那位叔叔的女儿不知道从哪儿看了中秋夜两人的合奏视频，死活要拉着艾伦也和她合奏一次。又说到那位叔叔今年夏天去西伯利亚度假，在贝加尔湖发生了如此这般的故事。以及他和妻子的周年派对选在旧金山举行，却不见艾睿夫妇前来。 天南海北，艾伦都细细铺陈。她明白艾伦是为了让她不多想，才如此尽心竭力不厌其烦地发短信。 鼻子有点酸，敲了一句“我在写作业，很忙啊。”，又立刻被删掉。琢磨了片刻，楚安只发了“谢谢你”三个字。 消息发送成功的标志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直到地铁到站也再没有收到艾伦的回复。 夜色深沉，艾伦站在自家门外。他耳上的钉子又换成另一只没见过的模样，手里握着手机，凑近屏幕才看得清他在一遍又一遍翻阅自己给楚安发的短信，手指关节在风中有些发红。按了数下门铃连姨才匆忙出来开门。 铁门沾了露水，湿凉冰冷，尖锐的嘎吱声吓跑乔木上的小雀儿。 连姨见到艾伦站在门外，顾盼左右却没见到楚安。艾伦对连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绕开她跑进去，抬头却不见二楼楚安房间的灯光。 “安安小姐不是给你送外套了？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连姨合上小门，走到他身侧，“这么怕冷是不是病了？” “她是这么和你说的？”艾伦闻言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感觉呼啸而下，灌入五脏六腑，“我没事，她刚才遇到同学，所以和他们去玩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不耐地划开锁屏，蓦然看到壁纸上的楚安。 照片是仰视角度拍的，逆着透入琴房的日光在楚安肩头像是闪闪发光的贝利珠。她一字排开干净纯粹的柳叶眉，低垂着眼，墨色得头发缠绕颈间，生涩地笑着，手指搭在钢琴上。 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在对人客套地假笑，很少见她笑得真诚的模样，更何况是这样一副生涩的面孔。那日艾伦偷偷把手机拿低，才拍到这张照片。 艾伦顾自摇头，担心了这么久最后回来了，想找的人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何时就没了影。 他点开未读消息，屏幕上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谢谢你。 发信人：安。 艾伦笑出声，把手机扔进衣兜里，转身进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6朽木共枕 是夜，下起了大雨。 艾伦父母到家时已十点过半。易舒问起怎么不见楚安时，艾伦搪塞着说她已经睡了。易舒皱着眉头嘟哝句:“难得这么早睡，也挺好。” 他目送父母上楼，沉默着关掉天顶吊灯以及小壁灯，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就着门外的照明灯，看墙角复古式钟摆左右摇动，指针从十点半挪到十一点半。他僵硬地坐了一个小时，然而楚安还是没有回来。 艾伦起身去拿了把伞，看见李叔挂在门边的车钥匙，他脚下顿了顿，顺手拿起钥匙偷偷出门。拿出手机给楚安打电话，连续几个都是冗长的嘟声响过一分钟后自动挂断。 “上帝保佑，别让我没找到她还死在路上。”艾伦到车库里把车开出来，自言自语地祈祷。 用车载红外线操控开了门，艾伦稍加油门消失在盈盈水光之中。 地铁早已停止营业，沿着山地唯一一条大道上只有艾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纵使沿着漫长的道路开了一遍，也没有碰着半个活人的影子。 拿起手机一瞥，竟是快一点了。 他使力往方向盘重重一锤，车子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在灰暗的夜色里长鸣。烦躁不安涌上心头，天知道楚安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调转过车头，艾伦的头无力倚靠在上。随便吧，想着办法靠近对方，人家若是不愿意也无话可说。 他想起自己那日傍晚在学校对楚安说的话，什么狗屁绝对占有相对自由。自己还真是有趣，说得情真意切想来听者却无心。 疲惫归家，艾伦乏力，靠在门上轻揉太阳穴。算了算了，抓紧时间睡会儿。他撑起身子走到台阶边，抬脚踢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他身子僵了僵收回脚，压着怒气慢慢蹲下。 “你去哪里了？”不可以对一个女孩发火，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不可以。 “我”黑暗中的人影发声，怎么也说不下去。 “不要和我说你一直在家没有出去这种骗鬼的话我不想听。”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缩了缩身子，缄默不语。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没有把你当作家人来看么”艾伦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有些淋过雨后的湿凉，“你觉得你值得么？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鬼知道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艾伦的声音一声声沉得更低。 “对不起”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干脆不要回来就好了啊。”他吐字缓慢，话里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雨太大了，地铁站也关了，所以晚了。” “能晚成这样？”艾伦句句紧逼。 “你不会告诉伯父伯母的对吧？”相比艾伦的盛怒，她倒是冷静。 艾伦无奈苦笑，她关心的永远无外乎会不会被驱逐。捏着她下巴的手慢慢松开，他把头埋进两手之间，衣服摩梭的声音在夜半之时像是被放大数倍。 “这是最后一次。”艾伦抽手在她面前竖起一根食指，声音依旧清冷。 “好，我保证。”她认真点头，湿透的头发和被渗透外套的雨水弄湿的里衬，黏腻地贴着她的脸和身子。 艾伦突然猛地站起来，没有缘由拉住她的手拖着往上走。 “我真的不会了啊。”楚安整个人被拉起转过半周，只觉脑袋一片眩晕，心下惶恐。 “咚”地一声，楚安被绊倒。艾伦似未听闻，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步伐飞快。楚安用力挣扎，如何也是挣脱不开。 “为什么湿成这样还要坐在那里，你是有病吗。”艾伦把她拉到自己房间里，走进浴室拿了条毛巾扔给她，顺手开了暖气。 楚安接过毛巾裹在头上，抿着嘴不说话。艾伦看着她湿透的模样，也不逼问，冷笑着开门出去。不稍片刻他又回来，手里是叠得整齐的衣物。 “我在外面等着，你把衣服换了。”他把衣服甩在床上。 只听得门被合上的声音。 楚安抿嘴，走到门边确定门已落锁，才移到床边拿起衣服。她迅速换上，把湿透的衣服裹成一团好开门出去。 “谢谢。”楚安深鞠躬，“我说过不会就一定再也不会，今晚实在抱歉。”她面露羞愧之色。 “进来。”艾伦掠过她走进房间，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 “这也不代表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楚安背脊僵硬，脑海里不由自主掠过一些画面，站在门口半步也不愿意挪动。 “想得倒美，”艾伦神色不屑地回头白她一眼，“你坐下，我帮你吹头发。” “我自己可以。”楚安用手搔头，愣是不愿意再踏进半步。 艾伦撸起袖管伸手把她拉进房里，反脚踢上门。 “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吹完了就睡觉。”艾伦稍用力把她按坐在床沿，从抽屉里翻出一只电吹风。 “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楚安听见他嘀咕了句。 大概是加湿器的缘故，进入到胸腔里的空气都带着温吞水汽。枕头被褥上暗香熏人，柔软的绒花地毯也带着温度。电风吹的嗡嗡声和钟摆规律的啼嗒声有异曲同工之妙，楚安的脑袋不停地垂下又强撑着昂起。 “晚安。”艾伦恰到好处地轻柔摩梭着她的头皮，酥麻的感觉沿着脊梁骨蜿蜒而下。楚安未若得令，“砰”地倒在床上。 昏昏欲睡的艾伦被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手中轻轻摩梭着的脑袋何时已然躺倒。 他关掉电吹风，五指伸进楚安发间，揉搓着。一寸一寸，却是不愿意松手。确定头发干了，再把楚安放正，拉好被子替她盖上。 他一手撑在楚安头侧，一手伸到床柜边关掉灯光。疲惫地揉了揉眼，俯身在她脸侧落吻。 “也算朽木共枕”艾伦怅然若失地叹气，靠着床久久没有动弹。 次日一早，云销雨霁。艾伦被巨大的动静吵醒，睡眼朦胧看见楚安从床上一跃而起，夺门而去。他瞥见闹钟上的时间，翻身继续睡。 “少爷，少爷也该醒醒了。”连姨推搡着欲拉起他，手覆上他的额头，“啊呀”一声缩回手。 “他怎么了？”艾伦听见自己老妈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少爷这是发烧了不成？” “怎么睡了一宿就发烧了让安安不用等先去上学吧，我给艾伦的老师打个电话。” 楚安立于门外，眉头紧锁。 “安安小姐你在这儿啊，你先去吧。和李叔说一声不必等少爷了啊。”连姨替她抚平衣角，脸上尽是担忧。 楚安张嘴，两手捏住衣角，迟疑着没有说话。放弃一般，她无力点头，回身信步下楼。 路过艾伦房间的窗下，她抬头眺望。今日无风无云，伯母的身影来回攒动，伯父低沉的责问声。 连姨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看见神色嘁然的楚安。 “快去上学吧。”连姨朝她挥手，“少爷只是发烧，不要太担心。” 谁在驻足眺望，谁在黯然神伤，又是谁在惊悸，不若烈日灼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7切肤之恨 落霞铺延天际，下课钟声敲过许久，待人走尽楚安才收拾好书包走出班级。 她锁上班级的门，惊觉何处不对，转头眯起眼盯着拐角处一片阴影。犹豫着伸手拍门弄出巨大声响，飘起一些浮游尘埃再无动静。楚安蓦然转身，拽紧钥匙串三步并作两步往下冲。 身后似有东西打翻的声响，被楚安的脚步声掩盖。一路冲向球场，才想起艾伦今天没来上课。 “楚安！”听见有人叫自己，再回头时身后空无一人，高大空旷的教学楼没有人影。 “你在看什么呢？”黎子胥把球抛向一边走向她，笑眯眯的模样，眼神似荡漾水波。论说起来他和艾伦一般高，也许是艾伦过白了些，才更添秀气。 楚安怎么也不能相信艾伦说自己是散打比赛冠军，而黎子胥是他的手下败将。 “没什么。”楚安挺直身子，勾勾嘴角本打算招呼一声便离开。正欲开口却被黎子胥抢先道—— “对了艾伦今天发烧，我换身衣服你等等，我该去看看他。”黎子胥脚下生风，说着就已跑远。 楚安无由拒绝，杵在原地环顾四周，除了球场上打球的几个男生，别处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自己果然多想了，楚安松了一口气，肩膀也放松下来。 “沛然你幼不幼稚？”黎子胥把书包甩在地上，“你多大了还干这种事？” 体育馆整面的厚大玻璃墙过滤掉太阳仅存的温暖，室内阴暗，空气湿冷。 “你不帮我就别管我。”黎沛然斜了眼被丢在地上的书包，神情冷漠。 “你就巴不得艾伦对你最后一点好印象都不剩是不是？”黎子胥皱眉。 “我就是见不得他好怎么了？碍着你了么？” “你就是个神经病！”黎子胥气急指着她的脸道。 “谢谢谬赞。”黎沛然冷笑，眼眸深处摄人心魄的癫狂。 黎子胥不再言语，弯腰拾起书包与她擦肩而过，走向更衣室。 “你们都喜欢那个白莲花！都喜欢她！你们都不了解她的过去就喜欢她！我就是恨不得撕了她的皮！把她带到那种地方毁了她！”黎沛然冲着他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嘶吼。 黎子胥皱眉，脚下顿了顿，却没有回话。 天色暗下来，楚安百无聊赖抬头望天，漆黑一片。操场上最后的几个男生也离开了，深深呼气带出一片白雾。 冬天就要到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黎子胥从暗处走来，面露羞愧之色。 楚安摇摇头，口袋里又响起碎玻璃的声音，黎子胥一惊，楚安向他解释这只是短信铃声。 “艾伦问我们快到了没有，”楚安收起手机，“我刚刚告诉他你会去看他了。”楚安干笑着耸肩。 见黎子胥目光掠过她望着远处的漆黑一片，并不理睬自己。不再多言，转身走在前方。 “你刚刚说什么？”黎子胥回神。 “没什么，李叔应该等了很久了，我们该快一点。”楚安回头招手。 黎子胥点头跟上，脑子里倏而闪过黎沛然的那句“你们都不了解她的过去就喜欢她。”，联想平时楚安异于他见过各种女生的表现，不觉蹊跷。 回到家中，只见到连姨在摆放碗筷。领着黎子胥上楼后，才发现伯父和伯母都在艾伦的房间的沙发上坐着，床边还坐了个黎沛然。 黎子胥眉尖一跳，向她翻了个白眼。楚安目光游离在艾伦和黎沛然之间，轻咳一声。 “放学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黎沛然自来熟的口吻以及意义不明的话让黎子胥恨不得马上拖她回家。 楚安装作没有听见，走到易舒身边坐下。 艾家人在某些方面出奇地相似，诸如身上淡淡的香味，又或是笑起来的模样，以及生活中的种种细节。 她喜欢这种淡香，鼻尖上的享受，瞬息万变都消停。每每此时都有冲破胸口对母亲的渴望，抑制不住想叫她一声“妈妈”。 “伯父伯母好，”黎子胥向两人打了招呼，走到艾伦身边轻垂他的肩头，“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艾伦挑眉，面色不如往常，还是带了些虚弱。 “连姨应该收拾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去吃饭吧。”易舒起身，“子胥沛然都来了，艾伦你也该起来吧。” 艾伦合上眼，往旁边一倒，不回话。 “an”艾睿沉声提醒他，“akeup” “行行行，我起来。你们先去吧，我换套衣服。”艾伦拧着眉头坐起。 “阿伦这还带着病，伯母还是不要为难他了。”黎沛然眉间带笑，语调软糯。 艾伦搭上自己的手臂，倒是起了鸡皮疙瘩。 “我这就起来。”他干笑着打断黎沛然想要说的话。 饭桌上的黎沛然一改之前的柔弱模样，滔滔不绝，手中也是不停给艾家三人夹菜。 艾伦沉默着往嘴里扒饭，时而抬头，也只是看见长桌对面的楚安气定神闲地夹菜，已然黎沛然刻意成了饭桌的中心，她也不插嘴也不躁。 果然这副眉目温顺的模样最好看。艾伦盯着她傻笑，露出两颊梨窝。楚安似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一眼扫过他，又垂下眼去。 饭后又坐了会儿，任黎子胥怎么说，黎沛然便有千万个理由死活不愿意走。易舒艾睿不在一旁，艾伦也冷脸没有言语，信手拿过茶几上的杂志翻开。 楚安吃完饭就早早避开，说是去后花园“晒月亮”。 又僵持了一会儿，黎子胥见艾伦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抓着黎沛然胳膊的手用力一紧。黎沛然吃痛妥协，慢吞吞跟着他离开。 艾伦只对着黎子胥道了别，便转身上楼。直到厚重大门被关上，也不曾回身。 “你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给人台阶下！”黎沛然用力踢着路上的石子，用力抹眼睛。 黎子胥没有说话，艾伦的模样也太过冷淡了些。怎么说，之前也是男女朋友一场，人前人后两个面孔，连自己在一边也不管不顾。这意思是让两个人自己走下山，再搭着地铁回去？ 他无奈摇头，自己跟着操心还要受罪。 “别哭了，他又看不到。”他捅了捅黎沛然。 “我哭就都是装出来的对不对！这次明明是他很过分！”黎沛然推开他，“你看他这和下了逐客令有什么区别吗！” “别哭了，我带你去玩儿可以吧？”黎子胥揉揉她的头发，一阵芬芳。就算不是亲妹，好歹还是自己的妹妹。被艾伦如此不待见，心上好似裂开一道细口，寒风呼呼往里灌，带着些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8 艾伦站在窗边，微撩起米色帘子看着两人走远。正准备去找楚安，回身一个人站在他身后，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楚安兀自把手覆上他的额头，下手重了些。艾伦猝不及防往后一仰，两脚抵住桌角才稳住重心。 她的手有些凉，也不知是因为自己额头发烫还是她体虚。艾伦把额头贴近她的手掌，笑得开心。 “不烧了，”楚安放下手，垂眼把手蜷进衣袖之中，“昨天晚上实在抱歉有什么需要我的事情，你尽管提。” 楚安咬着嘴唇，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引人发笑。艾伦居高临下端详她的模样，人前笑面相迎，在自己面前向来是一副死鱼脸。 艾伦玩心大起，一点一点把头凑近她的脖子。嗅着她衬衣领上仿佛香炉熏过的气味，感受楚安不动声色地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你在干嘛？”艾伦只觉天灵盖被人用力一敲，两眼发白，头向前倒去。吃痛龇牙，竟在楚安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怂，耍了十几年的帅，头一回这样把对方咬一口。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艾伦面色涨红直起身子，尴尬地用手掩住脸。 “suck”艾伦骂了一句，转眼松手便若无其事地绕开她走向卫生间，“你先出去吧，让我想一想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 “要坐马桶上才能想？”楚安斜倪着他，耸肩摊手。 艾伦见她如此不甘心，一个回旋又走到她身边，盯着她举起自己的左手，来来回回在灯光下转动。 “y一u,一rshe”艾伦坏笑着问道，歪头朝自己的手努了努嘴。 楚安不解皱眉，欲询问何意，片刻之后了然。肾上腺激素一路飙升，由脸红到耳根。她低头一把推开艾伦，转身跑走。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艾伦啧啧两声，徐志摩老先生才是风华绝代真绝色。想来楚安也如他当年远在扶桑见过的女子吧。 楚安回到房间，匆匆合门靠在墙上，胸口抑制不住起伏。他不过无意开个玩笑，怕也只有自己如此当真。抬手在自己的臂弯处狠狠咬了一口，双目无神地盯着许久，皮肤上出现密密红斑。 她扯着嘴角苦笑，无力蹲下，一把扯掉发绳，将头埋进两腿间。 这恐怕不行。 这样不行 门被轻轻叩响，有人推门进来。开合的门带起一阵风，带起头发撩得耳际酥麻。 “你不是在和左手相会么？怎么又来了。”楚安缓缓起身，将垂在面前的头发撩至脑后，背对他走到书架前随手取下一本书。 “不瞒你说，自从开了荤，就很少自行解决了。”看不见他的神情，更是佩服他一本正经说出这些。 “所以呢？”楚安也不抢白，心下却有些慌张。 “你说的，有什么需要你的事情，尽管提。”艾伦说得很慢，在楚安听来更是自带情se效果。 楚安手一抖，书本掉落地上。垂眼屏神，她也不捡。 “你什么意思？”她只觉得四肢僵硬没办法挪动。 “楚安你不会是觉得我现在要睡你吧？”艾伦听她语气不对，想到如此也是目瞪口呆。他走过去捡起书本放回架上，如何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楚安脸色明暗变化，半晌憋不出个字来，干脆捂住脸身子一挺倒在床上装死。 “不过啊，”艾伦一屁股坐在转椅上，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我觉得这事儿迟早也会成真，所以你也不要觉得过意不去。” 全世界的女孩都等着和你艾伦滚床单是吗，楚安听完只觉从食道开始一路向下全被胃酸腐蚀了个透彻。 “和自己的义妹上床，天下敢如此说出来的也就你艾伦一人。” 楚安的声调不带感情，艾伦琢磨不出悲喜。他浅笑，脱鞋倒在床的另一头。 “你真的觉得，我有把你当作义妹？不过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我们和那一众情侣别无他异。”艾伦舒张胳膊，“更确切点儿，比别人早了十年养一个合法伴侣，都说了，长期投资。”最后四字咬得真切。 楚安忍无可忍，如何也无法听他继续下去，爬起身子冲着他一顿揍。 “你他妈的艾伦，你想过分手了会怎样么？”一下比一下捶得狠，“早就想揍你了，一天到晚只会放些糖衣炮弹，我和你根本不是一类人你懂不懂？天天动手动脚你恶不恶心你自己？” 艾伦翻了个身平仰在床，瞪大眼睛看着楚安的拳头落满全身，也不伸手去挡。待她打够了，艾伦复又笑眯眯地坐起，整理好身上的衣裳。 “你是喜欢我的吧？”艾伦伸手欲捏她脸，被楚安躲开，后者眉头皱得更深，“真想亲你。” 艾伦将目光从楚安身上移开，微仰着头，眼神在天花板各处飘忽游离。 她们之所以迷恋他，便有她们的道理。他身上被地位放大的优点，足够满足她们的幻想。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在夜店里一起共事的师兄师姐无数次说到过，不可以和一个阶级差距太大的人相爱。如此一来，便不算相爱。 在那些地方，她也确实见证过太多这种事例。纵横着无数条从三观到柴米油盐的沟壑分歧终究会打败荷尔蒙。 “那又如何？”楚安兀自说。 “嗯？”艾伦没听清她说的话，转头眨眨眼盯着她。 那又如何，喜欢了便是喜欢了。既然最后爱与相伴无法两全，何不痛快做出选择。 “没错，我喜欢你。”无畏无惧，艾伦如何也捕捉不到一丝躲闪。 四目相对，会心一笑，艾伦俯身向前。 “如遇天光乍破，恨不能顷刻暮雪白头。”艾伦低吟，千百转柔肠，只堵住她的嘴。 待到楚安睡下，艾伦才悄悄关了灯合门出来。他的后背抵于门上，暗自笑得欢快。 “不知今年初雪于几时，只想之手走一遭。”艾伦回房后随手翻了一页纸，拿了笔写下一句，落款处“艾伦”二字飘逸非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12.24 这是一篇小小的番外，吼吼吼，希望你们喜欢。 ———————————————————分割线 某个周末的上午，楚安接了个电话，说是班上同学打来的，老师临时找自己有事儿要去趟学校。 艾伦百般央求要跟着楚安去，美名曰万一是叫家长，自己还可以假装是她哥哥。 楚安坚决不让，匆匆吃完饭，趁着艾伦还没下桌就急急忙忙收拾了书包。和众人挥挥手，转身离开。 艾伦嘴里塞着米饭，嘴唇上泛着明晃晃的油光。用力朝她挥手，发出奇怪的呜呜声。 “艾伦，吃饭的规矩忘干净了？”易舒放下筷子，瞪了他一眼。 楚安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艾伦分明看见她拐过餐厅门边时，朝自己得意地笑了。 饭后艾伦愤懑地在房子里四处闲逛。经过楚安的房间外时，鬼使神差地把手搭上门把。 他咬着嘴唇，犹豫着缩回手，复又搭上门把，轻轻一按，门竟然开了。 她走得这么急，门都没锁。 飞快地往里环顾一圈，她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窗洞大开，柔软透白的纱帘随风飘荡。 她总是把房间打理得一丝不苟，架上的所有书都被分门别类地摆好。这些书大部分都是她刚到这里时，自己带她去买的。 艾伦意外地看到楚安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待机着没关，那是暑假自己买来硬逼着她收下的。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键盘上随意敲了几下，提示需要密码。艾伦拉过椅子坐下，有些忐忑地输入“1224”，竟然开了。 秋日的正午，环山公路的枫叶已经快要落光。天空清蓝，顽强伫立在山脚下古旧的小教堂，连姨打扫落叶的簌簌声。 “还说不喜欢我。”他斜靠在椅背上，愤懑一扫而光。正午融融日光从他头顶泻下，头发被晕成栗色。他歪坐在椅子上，慵懒地撑着头，挺立的鼻梁挡住半面阳光。 他又悄悄打开楚安的磁盘，有一些日文文件，奈何自己只会中文和英文。 心虚地调出隐藏文件，他看到一个未命名文件夹，艾伦硬着头皮又一次输入“1224”。 屏幕上跳出几张她和自己一家人的合照，以及，自己的照片。 忍不住对着电脑屏幕扬起嘴角，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9初吻 晓雾弥漫，微光初透，艾伦站在镜子前，微微仰头扣住衬衣的最后一颗扣子。 穿戴整齐，他抓起书包挎在身后，吹了声口哨开门出去。楚安站在楼梯口，听闻动静回头。 “fr一n一一n,y一u‘reygirl”（从现在起，你是我的。）艾伦大步向前，与她齐肩而立。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艾伦似乎又长高了些。他的鼻梁依旧挡住半面明亮，留下狭长的阴影，而此刻他眉角斜吊，神色盎然。即使见过那么多生得俊俏之人，也不如他。 这个家庭和成长经历赋予他的气质和眉眼间驱不散的明媚也许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上帝给了艾伦完美人设，而他所做的不过锦上添花，物尽其用而已。 艾伦见她盯着自己呆若木鸡，偷偷在她脸上轻啄一口。凑近轻嗅她身上沐浴露的淡香，从发梢到锁骨。 心照不宣，相知相伴，不提过往，不问未来。若是哪天不想也罢，楚安垂眼低笑。 足矣。 艾睿易舒端坐在长桌两头说话，桌上摆着的四盏盖碗古色古香。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易舒抬头见一高一矮两人面色绯红，和艾睿对视一眼低头偷笑。 她拿起盖碗凑近，吹开茶水上漂浮的茉莉轻抿一口，抬眼看向艾伦。 “ex”（注1）艾伦不自在地端起盖碗，掀盖就倒，猛不惊被烫得吃痛嚎叫。 “isee”（我明白了。）易舒忙凑过身去轻抚他的后背。 “小少爷今儿病好齐全了？”连姨从厨房端出一盘水果。 “就算天大的病也好了吧，”易舒斜他一眼揶揄道，“你爱怎样我不管你，只是那些规矩不能忘。” 艾伦翻了个白眼，她所说无非是要真心相待，要尊重，要负责，不可以胡来云云。 “怎么会忘嘛。”艾伦擦擦嘴，两眼笑成一条直线，讨好易舒。 既然自己老妈已经看出来，就不必收敛了。 “人前收敛一点。”她“啪”地放下盖碗，水波一阵，桌上雏菊也落下几瓣，“乱来我就找你算账。” 艾伦错愕，惊忙点头。说话间楚安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品茶，托着茶碟的手指骨分明。 “seetie”艾睿抿嘴对着易舒做了个拉链条的动作。 易舒领会，“你们先吃点儿东西快去上学吧。”侧身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不再多说，继续喝茶。 “我是你的初恋吗？”坐上车后，艾伦凑近楚安问道。 楚安掏书的手冷不丁抖了抖，用细若蚊足的声音回了个“嗯”。应声间还用书挡住脸抬头偷瞄开车的李叔，见他不做任何反应才又垂下头。 艾伦察觉她的小动作，用手撑着头细细打量她，这么个金刚不坏之人竟也会害羞。 他自上而下，眼光一寸一寸扫过楚安的面庞，不知道安安的生父母长得哪般模样，生得如此姣好容颜的女儿。轻叹一口气，想问她是否见过自己的生父母，却又不敢问出口。 “我没见过他们。”楚安想了想，“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艾伦失笑，大概今天情绪太过激动，所有心思都写脸上了。 “你应该不喜欢别人问这种问题吧抱歉。”艾伦抿嘴，轻轻握住她的手。 “没事。”楚安尴尬抽手，倒是冷静得很，也不多言，眼睛一行一行扫过书上的公式，不曾抬头。她的睫毛扑朔，眨眼时上下交缠，鼻翼窄窄，时而翕乎。 “圣诞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楚安抬头，眨眨眼。果然女孩喜欢礼物，放谁身上都是屡试不爽，艾伦轻笑。 “圣诞节是你生日，应该我送你礼物。”她挑了挑眉，说得不经意。 艾伦突然想起那日偷看她的笔记本之事，心头一暖。不由分说把她搂紧怀里，蹭了蹭她的头。 “正常点。”楚安皱眉推开他，嫌弃地剜他一眼。 李叔的车在校门口缓缓停下，艾伦出其不意在楚安脸上亲了一口。 远处的黎子胥斜背着书包，抬眼见艾伦从车上下来，脚下趔趄。随后楚安也从车里钻出来，气定神闲地整理衣袖。 艾伦这个人哪，和谁站在一块儿都那么般配黎子胥摇摇头，向他们走去。 艾伦见黎子胥过来，回想昨晚自己态度恶劣，本想告诉他自己和楚安的事，想想还是作罢。感觉身后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低头看去是楚安。 “这件事以后再告诉子胥学长，毕竟沛然学姐是他妹妹”楚安眯眼向着子胥走来的方向，“我先走了。” 语毕转头离开。 艾伦盯着她的背影片刻，她心思缜密与否他才不管，他只想知道楚安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到底累不累。 回过头，不知何时子胥已经站在跟前。他脖子上系着burberry经典款羊毛格子围巾。 “楚安走得挺快嘛。”黎子胥两手插兜，一副慵懒模样。 “好几年了，你还留着它。”艾伦没有回应，只盯着他脖子上的围巾，两只手覆上后轻轻摩挲。 “用习惯了就不想换了。”黎子胥耸耸肩斜他一眼，“少来自我感动，又不是因为是你送的才留着，都不见得你花上万送我礼物。” 艾伦明白他说的是那双jiych一一,潜台词无非还是想撮合两人。 假怒朝他小腿横扫一脚，“没想到你也拜金，下次生日也送你一双高跟鞋好了。” “拉倒。”黎子胥躲过，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往里走去。 圣诞节快到了，这几天气温骤降。黎沛然偶尔还是会旷掉一整个下午的课而不知所踪，每逢此时黎子胥的眉头便更皱一分。几次想说与艾伦，要多注意沛然。一想到艾伦的脾性，再想想她是自己的妹妹，又是父亲的宝贝侄女，还是作罢。 碰不得，实在碰不得，他不住叹气。 程一只知最近黎沛然夜不归宿次数多了，那天歇斯底里之后也再没说过要调查楚安的话，终是松了口气。 一日楚安收到短信，被告知平面模特的选拔通过，心下窃喜。继续往下，短信的后半段让她没了心思。 ——有消息了，只是不知道准确与否。另，黎小姐与你是何关系？沈。 楚安无奈苦笑，能有什么关系。只是万一哪天知道自己和艾伦的关系，会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关系。 猛地想起那日在她生日派对上，程一说黎沛然就是被他挖走的。楚安只觉眼皮一跳，索性躺倒在沙发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想也罢。楚安一挥手，把手机扔在一边，合眼放空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0计划实施 黎沛然赖在床上，手机铃声断断续续响个不停，她不悦地接起电话，不吭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大声嚷嚷。 “沛然！好像查到了！” “你说什么？”她从床上跳起，眼神变得晶亮，内心抑制不住狂喜，“快点告诉我！” “沛然这个嘛姐妹们需要什么你也知道” 这种时候倒会想办法敲上一竿子，黎沛然冷笑。 “白面么等我爸回来给钱了替你弄，这算什么。” “不过好像还有人在”听见有敲门声响起，没听完黎沛然就下意识挂断电话躺倒。 听见房里有动静，程一扭开门把开了一条缝。 “爸爸到家了，你快点下来。”说完便合门走远。刚刚在门外明明听见她在打电话，怎么一开门却见她还在睡。程一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白面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吧，更何况黎沛然做什么和自己毫无干系。他甩甩头，不再多想。 程理卫坐在自家沙发上，双眼眯眯，看着颔首站在面前的儿子，点点头。他个头高大，身形发福，头发麻溜地梳到脑后，和沈家的那个探子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里狐狸一般的老谋深算于两人而言，大相庭径。 “许久不见，程儿又长高了。”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怎么样，最近的学习和生活？钱够用吗？”中气十足，张嘴时程一能看到他牙底的黄渍。 “学习还是那样，钱也够花。”程一故作轻松地走到他身边坐下，他耸肩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 “是吗”程理卫的手指在沙发沿上有规律地慢慢敲打，“程儿是不是买了什么好东西？” “哈哈，爸爸你怎么这么说？”程一心中疑惑，这又唱的哪出。 “程儿啊，那些钱是爸爸给你花的。你的妈妈已经是个有劳动能力的成年人了，要孝顺也等你能赚钱的时候才行，现在不必如此。”他微微侧身，手撑在大腿上，说了个大概。 “爸你都知道了啊。”程一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 程理卫没有应话，他视线朝向地面的大理石纹路，耐人寻味地点了点头。 “爸爸，你回来啦？”身后一股力量压上前，程理卫只觉肩上一沉，一张脸贴了过来。 “然然，这么久没见，你和弟弟相处得如何？”程理卫拉过她的手，亲昵地问道。 “好着呢，对吧程儿？”黎沛然笑得天真，用手肘顶了顶程一的背脊。 “嗯”程一不情愿应声点头，眼皮低垂。 “钱还够花吗？爸爸这周内就叫人把钱打给你们。” “谢谢爸爸。”两人异口同声，一人欣喜一人忧。 “爸爸，你最近怎么有空回来看我们了？”黎沛然坐到程理卫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哈哈，总要回来看看你们，也要顺便处理一些事情。”他轻轻拍着黎沛然的后背，脸上带笑，“对了，程儿去我书房把桌上的通讯录小册子拿下来。” “好。”程一应声离开，能够远离黎沛然着实求之不得。 书房陈放着红酸枝木做成的仿古书架和桌椅，长期不透风的书房泛着其特有的酸香。 程一仍记得爸爸还曾心满意足地一寸一寸抚过这张书桌，颇为自豪地告诉自己这是明清时期宫廷“三大贡木”之一。 “他总是对这些东西这么上心。”他叹气道，怕是自己爸爸此生最大的爱好莫过于把所有钱都砸在这些玩意儿上。 程一拿起桌上的小册子，无意间瞟到另一张纸。他随手拿起纸，一眼扫过标题后急忙放下册子。 生怕看错了哪个重要的字眼，程一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如何看都不是自己眼花。 “我的天呐”程一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真的，他一屁股瘫软在坐椅上，双手死命捂住嘴，双眼瞪大。手也不自觉松开，纸片飘落在地。所有的关系变得不纯粹，一瞬间窒息的感觉让程一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程儿，小册子没找到吗？”楼下浑厚的嗓音响起。 “就来了。”他强压震惊之情，拾起纸片重新放好，拿过册子出去。 手搭在门把上，他回头朝书房深深看了一眼，利落关门下楼。 一番寒暄，程理卫接了个电话便出去了。黎沛然站在屋外檐下目送程理卫坐上司机的车离开，脸上的欢笑顷刻崩塌。她打了个哈欠回身上楼，经过程一身边时刻意抬高下巴，斜着嘴角春风得意。 程一见她变了副嘴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想与之争吵，程一等她上楼，房间的门被重重合上，方回自己房间。 黎沛然附在门上凝神细听，待门外静无人声时掏出手机，将先前挂断的电话回拨过去。 “喂，你前面怎么回事啊？讲着讲着就挂了。”电话那头不满抱怨。 “直说吧，调查到什么了。”黎沛然走到窗边，压低声音。 黎沛然攥紧手机，听得入神。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件事抖搂出去？”电话那头又问道。 “直接说出去，艾伦那种人还是会帮她的”黎沛然眯起眼睛，望着不远处的海岸线潮起潮落。 “他能怎么帮她？” “你蠢吗”黎沛然不耐烦道，“艾家就他那么个儿子，还不是呼风唤雨的？” “那我们调查的还有什么意义？” “让艾伦捅出一些篓子来，他自然没话说。”黎沛然在对方开口前补充道，“这些事情我自己想办法，不用你们操心。”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胸口剧烈起伏着，黎沛然跌坐在地，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是否过头。 他们都不喜欢自己，他们都讨厌自己，这么做无非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 “我没错，我没错！”黎沛然抱头大哭，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想起艾伦和自己分手时发来的短信—— 愿你日后虚荣不再，世故不再。愿有人并非爱你的荣华与花颜，而独爱你鲜活的灵魂。此人非我，则必有他。 艾伦从来只是那个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艾伦，自以为仁慈的艾伦。 连分手都说得如此含蓄，处处都拿着自己和那个楚安作比较。是了，她对什么都不在意，永远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是么？”她打开微博，编辑了一句话发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1抓住把柄 又是一个周末，在艾伦的百般央求之下，楚安终是放下手中的纸笔，和艾伦一起去市中心的篮球馆看他打篮球赛。 到体育中心时，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左右。观众席上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楚安见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一声不吭地站在球场边。艾伦见她不言语，故作无知地牵了她的手挑个好位置坐下。 “这样挺好的，我们独处的时间又多了些。”艾伦挑眉说着，放下背包，“我在包里装了一些零食，矿泉水，我的眼镜，充电宝，数据线，单反，连镜头我都带了。” 他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着，模样认真。 “你至少该爱惜一下单反”楚安见他随意地把单反扔在背包里，只觉得眉角突突跳。 “你记得给我拍几张帅气的背影，”艾伦弯着嘴角直勾勾地盯着她，“安安你真好看。” “嗯。”楚安低垂着眉眼，她实在懒得和他争辩为什么无缘无故话题就变了。 “对了，你要是肚子饿，这里面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楚安瞥见他将颜色各异的包装拿出来，在自己面前晃一晃权当示意，再塞回去。 都说练钢琴的人有宽大的手掌和修长的手指，果然是如此。艾伦的手掌宽大，每节指骨修长而不突兀。 楚安皱眉，摊开自己的手掌来回打量，与艾伦相比还是少了那么些特别之处。至于特别在何处，她也说不出。 “喂，”艾伦拍了拍她的脸，“你为什么盯着自己的手？”他仰头用下巴朝楚安的手努了努嘴。 “没什么。”楚安慌忙收回手，回神认真听他说话，“你刚刚说什么？” 艾伦叹了口气重复道，“我说，这些膨化的垃圾食品扔掉也可以，那些打包的小甜点是今早糕点师傅现做送来的，”顿了顿，他继续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楚安想了想，迟疑点头。 “少吃垃圾食品。”她总结道。 艾伦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撑着椅背在她脸上飞快啄了一下。听得球场外有人惊呼一声，两人回头看去。楚安一眼认出那个头发在耳际撑开的姑娘，正是纯一。 她穿了一件奶白色的宽大毛衣，斜挎着一个天蓝色的小皮包，脚蹬深褐色小短靴。 “大概又是我的仰慕者吧”艾伦眯着眼睛揣测。 “那是纯一，我的朋友。”楚安斜了他一眼，“她就是我拯救的失足少女。” 艾伦见楚安口气中带着不安的意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被她撞见很尴尬是不是？手机放你这儿，我先进去准备了。” 他拉过楚安的手，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她手上。 楚安张了张嘴，每次想解释，却总是无以言述，嘴又合上。 艾伦等着她说些什么，见她欲言又止什么也不说，慢悠悠继续道： “爸妈面前我都已经敞开说了，你让我别在子胥面前提起，我便不提。现在你也不愿意在朋友面前提起行，听你的。”艾伦转开头没有看她，“从前的每一个，都巴不得全世界的人知道我是她们的男朋友” 他话里的意思颇为明显，楚安垂下头去不自觉攥紧他的手机。 艾伦被她的沉默不语惹急，歪头见纯一已经朝这边奔跑过来，不屑地扯起嘴角，转身朝观众席的另一头走去。 人群开始慢慢多了起来，纯一在楚安身边坐下，喋喋不休地盘问关于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神色昂扬。自己果然多心了，纯一这种小姑娘的喜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的八卦之魂哪里会允许她为撞见艾伦亲自己而伤心。 “哇”纯一的盘问戛然而止，转为惊呼一声。 楚安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也大吃一惊。 一对排列有序的女孩朝观众席的最高处走去。现在虽不是寒冬腊月，但她们穿着却是一致的清凉。她们将头发束高，两只手腕上绑着亮色塑料彩带。为首的女孩个头颇高，手里举着一块大牌子，上书“国际部加油，艾伦加油！” 楚安收回目光，垂头低笑。怕是哪天自己走夜路时被人敲一板砖不省人事，都没人来救自己楚安心想。 程一家中。 程一难以忍受黎沛然在家中对自己处处刁难，把作业塞进书包，无可奈何出了门。 在妈妈家和自己常去的咖啡馆之间权衡片刻，还是选择去咖啡馆。 他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刚上车合门，身边那辆艳红玛莎拉蒂飞驰而过。 出租车司机见状连连叹气，“真是什么人都有，这要是撞到人怎么办？” 程一回头去看，发现车子在自家门外停下。出租车发动起来，程一在最后时刻看见黎沛然一身夜店打扮从家里飞奔而出。 算了程一心想，没人管得住她。 和司机报了咖啡馆的地址，程一突然想起那日听见黎沛然说的“白面”。他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搜索引擎，输入“白面”二字。 “我操！”片刻后程一关掉搜索引擎，脸色难看。他调出程理卫的电话，却迟迟没有按下播出键。 程一有时候想啊，黎沛然多做些孽也挺好的，这种人早死早超生。下辈子最好也不要再做人，祸害自己也祸害别人。 他突然把手机大力摔在座椅上，引得司机斜眼用后视镜悄悄观察。车子也跟着打颤，左右偏颇了一下。 司机战战兢兢一声不吭的模样逗笑了程一，他拾起手机换了副笑脸，“女朋友刚刚和我闹别扭，叔叔我不是坏人。” 他摆摆手，见后视镜里司机脸上的神情松懈了些许。须臾之间他想到了另一个求助的人。 天色变得阴沉，乌压压的云层聚集在一起。市中心体育馆里，人声鼎沸。 楚安不厌其烦地掏出手机解锁，一遍遍地看时间。身边的纯一发现了艾伦包里的零食后，忸怩暗示了一会儿，得到楚安的同意后，撕开包装吭哧吭哧开始吃。 “楚安你别急嘛，应该就快开始了。哇，这个小蛋糕好吃！”纯一用袖子胡乱地擦着嘴角，把一块缺口了的蛋糕举到楚安面前。 “你吃吧。”楚安摇摇头，看她吃得欢快，心情莫名好了些。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楚安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语调不稳而忧思重重。 “嗯我知道。你说什么？”楚安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声音陡然变大。她环顾四周，几个人带着不悦的眼神打量着她。 “纯一，背包里有艾伦的单反，替我给艾伦拍几张照，我会尽快赶回来的。”楚安说完，有模有样地对着纯一深鞠一躬，“谢谢。” 纯一叼着薯片口齿不清地询问她是不是程一打来的电话，她现在要去哪里。楚安打量着手里艾伦的手机，思考过后决定带走他的手机。她笑着规避纯一的问题，道别之后匆匆离开。 走到室外，楚安才发现外面有风雨欲来之势。敞开的衬衫被剧烈刮过的风带起，在身后膨胀成一个巨大的包。大风逼得她眯起双眼，她抿了抿嘴，撩起袖子大步向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2八分内敛 即使明天早上， 枪口和血淋淋的太阳， 让我交出青春c自由和笔， 我也不会交出你。 “这是北岛说的，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 程一坐在靠窗的位置，眉头紧锁。听见挂在门前的风铃叮叮当当一阵作响，转头去看，门前站的正是楚安。 她身子挺得笔直，站在门边扫视一眼，程一抬手捕捉她的目光。楚安的眼神定住，直直朝他走去。 “你都确定吗？”楚安在他面前坐下，略略向前倾身。 她眉尖上扬，也许赶来太过匆忙，嘴角还噙着一绺细发。发色泛黄，紧贴脸颊。 程一艰难点头，手似无处安放，提杯又放下。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楚安示意站在身边的服务员自己什么也不需要，转头冷静问道。 “她怎么可能会告诉我？”程一摇头苦笑。 楚安垂眼盯着程一手中那杯雾气氤氲的咖啡，一言不发。 程一把头转向窗外，观察那个被一道玻璃隔开的世界。他脑海中充斥着愧疚，这本是和楚安没有任何干系的事情，自己头疼也罢，却又麻烦楚安来出谋划策徒增她的烦恼。 “对了。”程一突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他抬手对楚安勾了勾手指，楚安抬眼靠近，程一凑在她的耳边低语。 仿若春雨初至时，一声惊雷于天际炸裂，叫人惊醒。楚安听完只觉周身一震，迟迟不能移动。所有的吃惊彷徨不过一闪而过，楚安复又垂下眉眼。 程一说完松了口气，提杯大口灌进咖啡，心中憋了数日的压抑感瞬间烟消云散。 之所以告诉楚安，一是害怕黎沛然为非作歹而楚安无法自保，二是在他看来楚安是能够信任之人。 “程一，”他转头时，楚安正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也许现在我和黎沛然的关系很紧张但无论她要做什么，或是我该如何应付，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你无关。” 她伸手拿过程一扣在手中的骨瓷杯重重放在桌上，溅出的咖啡液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力道把握正好，让程一能够感受到她的不悦。 她一眼扫过，从桌边木盒抽出几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我不需要你做我的智囊团，教我怎么做才能够打她个猝不及防。” 程一口含咖啡，眨巴着眼。他胸口滞气，迟迟无法下咽，楚安的反应他始料未及。虽说她平日里沉默寡言，但程一深知她不是爱故作高深的人，此时的这一番话让他琢磨不明白。 “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本与你无关，且毫无意义的事情，而变成另一个黎沛然。” 楚安说得很慢，眼神里却在胁迫他不必多管。悬在半空的手慢慢垂下，他抬头直面楚安。 楚安的话如一柄利剑直捣心房，毫不犹豫地刺穿他晦涩的阴暗面。此刻他也许该恼羞成怒一走了之，或是对她恶语相向，讥讽她明明什么也不曾拥有还要在人前装圣母。 但他感觉仿佛有一股暖流注入四肢百骸，原本暗无天日，逼仄的生活里透进一米天光。 她说的不无道理，自己憎恶黎沛然，却又难以抗拒地被黎沛然影响。 楚安的迷人之处，用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来说，便是二分外露，八分内敛。她洞悉一切事物，又不借此哗众取宠，偶尔提及却更让人钦佩。 “艾伦喜欢你是有理由的。”程一突然笑道。 楚安不置可否，拉扯面部表情权当回应。她垂头盯着桌子底下艾伦的手机，一遍一遍快速试着密码。突然屏幕一闪，解锁成功。 “黎沛然电话号码是多少？”翻遍艾伦的通讯录，找到了千奇百怪的号码，就是没有黎沛然的电话，楚安猛然抬头问道。 程一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难道你要给她打电话？” “你告诉我就是了。”楚安靠在椅背上打断他。程一飞快报了一串号码，她在程一说话间记下电话。 “你在哪里。”她垂头用艾伦手机发送了这条短信。 程一仔细揣摩她的神情，见她盯着桌子下方不言语，想着她许是在犹豫是否该打电话。 “你怎么会来找我？想我了？”很快楚安收到回复。 “你在哪里。”她重新发送这条消息，不出片刻便收到了一串地址。楚安冷笑，像是她这种人会去的地方。 “程一，那我先走了。”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毫无预兆地起身。 察觉不对，程一跟着起身。 “你去那里？你联系上黎沛然了？不行，你不能去找她。”拉住楚安的手臂，她瘦得让程一觉得如同握着一堆白骨，“你治不住她的。” “我是治不住她，子胥学长可以。再不济，艾伦总可以。”楚安嘴上说着，却不打算把艾伦牵扯进来。自己多管闲事，就不要把不相干的人再连累了。 楚安稍稍用力抽出手臂，朝他咧嘴一笑，转身离开，衣摆带起的风使得杯子上方的白雾轻颤。 “这才是an到骨子里”程一盯着她的背影无奈叹气。 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的纯一，看着轮到艾伦上场的时间越来越近，愈发焦急。她忘了告诉楚安，自己根本用不来这个大块头的单反。也忘了问楚安，艾伦来了要怎么向他解释。 一声哨响，一场比赛结束了。艾伦在球场边上与每一个队友击掌，嘴里说着加油鼓气的话。 “子胥！你电话响了，过来接接。”替补队员拿着手机朝他摆手。 黎子胥走过去，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艾伦。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远处正在热身的艾伦，按下接听键。 “我是楚安，我知道你现在大概觉得莫名其妙。原本是不想打搅你的，但你是沛然学姐的家人，也许她吸毒这件事比一场篮球赛重要得多。”电话那头顿了顿，“地址已经发给你了，速至。” 黎子胥只觉脑袋“轰”地一声炸开，头皮一阵发麻。原以为她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去碰这种东西，怒火直冲天灵盖，匆匆和艾伦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艾伦抱着球愣在原地，其余三个队员盯着艾伦越来越黑的脸不作声。 “马上就要上场了，这他妈算什么！”艾伦下狠力把球砸向地面，球弹到半空又落下。替补队员见状，悄悄捡回球站到队中。 “消消气，没事儿咱们一样行！”一人上来搂着他的肩，手腕发力紧了紧以示支持。 纯一看着艾伦站在第一个，国际部的五个队员依次上场。观众席的至高处尖叫阵阵，艾伦侧目，叫声更甚。她们高举标示牌，气势如虹。 纯一不服，扯着嗓子也为本部的学长们吼了几声加油。 艾伦眯着眼睛寻了半天也没见到楚安身影，按理来说她的位置是最好找的才对。 也许去洗手间了吧，艾伦回头扭了扭脖子，听关节咔嚓作响。 他走到中场区，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眼时，目光炯炯。 裁判将球上抛，艾伦奋力起跳，将球拍出。 “啊———”观众席上更甚者站起身来。 尖然而叫声再多，也比不上楚安的身影让人心安。 艾伦盯着球飞出的方向，眼神一黯。 楚安坐在出租车里，脑海里却在骂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她的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这是第一次和黎沛然正面冲突。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楚安自我催眠，“我是迫不得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黎蔚 “我们黎氏自明清以来，可圈可点的人物太多了，”少女坐在教室前的书桌上大手一挥，嗓门加大了几分，“要我说啊” “要我说啊，这都改革开放有几年了，你怎么还这么俗啊？”立于窗边的男人转过身将她的声音压了下去，“你好歹有本事自己去捣腾点儿东西出来啊。” 周遭的人偷笑着，他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手指修长，皮肤吹弹可破。另一只手夹着一本马克思的《资本论》，不过翻开几页。 “哥！”少女撅着嘴冲到他面前，“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她活像泄气的皮球，粗鲁地把头发撩到脑后。男人抿嘴窃笑，细细打量着她。 “黎蔚，黎季明，你们出来一下。”教授站在门口，粗短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人到中年，头发掉成这般模样，教授也很辛苦吧。”黎季明将书正面朝下放在桌上，俯身附在黎蔚耳边低语。 黎蔚“噗嗤”笑出声，唾沫星子也跟着飞出去。 “你看看你们，怎么！怎么可以！”教授脸皱成一团，恨铁不成钢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一只手不住捶腿，“快出来。”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教授站在门外左右顾盼片刻回身也进了办公室，顺带着给门落了锁。 “我说你们啊，特别是你，黎蔚。”教授一手指着黎蔚，指头点啊点，“你们这，这算什么？” “教授，您少操点心，多为您的头发想想。”黎季明慵懒地靠在墙上，似笑非笑。 黎蔚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见教授脸色涨红，急忙捂住嘴。 “放肆！”教授站起身，朝着桌子狠狠一敲。桌上的搪瓷杯也跟着颤动，竟撒出些水来。 黎季明的表情变得冷漠，缓缓抬眼盯着教授。他的嘴唇薄如刀片，如此神情更显冷峻。黎蔚被教授的突然恼怒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疼得倒吸凉气。 “教授您不了解我们的家事，还是不要管这么多吧您是太平洋警察不成？”他掸了惮衣服，“更何况，我爸妈都不管这么多” “留洋回来，我知道你在西方接受的教育和这里很不一样！”教授的手在空中挥动，“但是开放和乱n是两回事懂不懂！” 黎季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掸了惮衣服，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告诉你吧，就是你父母，让我来给你下最后通碟！”教授一字一顿说完，愤怒地等待黎季明的回应。 “你说什么？”黎季明回神，见教授没有回话，眯着眼睛与他对峙。 黎蔚却是完全慌了神，这算什么？两人分明半点 “和我走。”黎季明转身打开门锁，回头招呼黎蔚。 “哦哦，好。”黎蔚用力点点头，对教授九十度鞠躬，转身跟着黎季明跑出去。 他自图书室走出来，怀里满满当当抱着一大堆资料。臃肿的身形让他颇为自卑，打小走路便不敢抬头。父母趁着改革开放的势头去了珠江三角洲一代，最近寄信来说发展得很好，让自己好好念书莫要操心，大学毕业便南下帮衬家业。 刚走过拐角，便看到一对年轻男女从教授的办公室飞奔而出。为首的男人撞翻了自己怀里的资料，顷刻散落一地。 他转头想叫住那个高大的男人，却发现他早就跑远。那便自己捡罢，他叹了口气。晃晃悠悠转身，发现那个姑娘蹲在地上把乱糟糟的资料拾掇成一堆。 “黎蔚！”黎季明见黎蔚半晌没跟上，皱眉朝她吼道。 “诶！” “诶！” 蹲在地上的黎蔚和臃肿的男生同时抬头转向黎季明。 “你也叫黎蔚？”黎蔚怔怔指着面前的人，片刻大笑起来，不忘把手里的资料码平。 “对不起我听错了。”他不住道歉。 “你倒是快一点儿啊。”黎季明对那个胖男孩的反应无以为意，一个劲催促黎蔚。 “好好好，我来了！”黎蔚把资料塞回他的怀里。 “名字很秀气嘛！”她打趣了一句，跟着黎季明跑远。 “刚刚刚听听错了。”他对着空气磕磕巴巴地解释，一手抚摸着怀里的资料，悄悄垂头，面上绯红，颇有几分滑稽，“我叫程理卫” 再抬头时，那个姑娘已经跑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3阻止她 终于赶到目的地，出租车司机收钱后麻利地调转车头离开了。楚安面带微笑目送司机离开，再回头时已变了脸。 迪吧这种地方她不是没来过，这儿和那些小资情调的酒吧略略有些区别，找生计时她也会刻意避开这种地方。 生活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总由不得楚安这种入不得三教九流的人胡来。 她扯掉发绳，头发松松垮垮地披散在肩上。伸手将头发拨到面前，她只要稍稍垂头便可隐藏自己的脸。 重新拿起手机一眼扫过黎沛然发的具体位置，楚安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她踏进窄门，买了张门票拐过厚重的屏障，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维度。果然每次来这种地方自己都不会觉得愉快，这地方鱼龙混杂，各种味道掺杂在一起，楚安以手掩鼻。 燥热的空气里，她透过发帘看见远处的dj一头黄毛在扎眼的镭射灯下疯狂甩动。音响轰鸣，脚下的地板也跟着轻颤。 楚安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突然肩膀被人按住。心下“咯噔”一声，她咬咬牙迅速下蹲，用力使那只手脱开，猫腰前进几步躲进人群中方才站起来。 “操，跑了。”身后的抱怨声被喧嚣冲散。 楚安抬头一眼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黎沛然一桌，尽管她浓妆艳抹衣着暴露，楚安依旧能够一眼认出。 她坐在沙发外沿，最深处坐着一个男人，皮革外套黑色里衬，他端着酒杯轻轻晃荡。灯光低迷，楚安看不清他是谁，也无心理会他是谁。 伫立在昏暗的灯光中，楚安死死盯着黎沛然的一举一动，各色灯光在她的眸中流转，来也快，去也快。 楚安转头看见黎沛然的身边坐着三个风尘女子，烈焰红唇，体态丰腴，楚安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眯眼竟看清桌下尖细的鞋跟。 她们轻车熟路地从巨大的手提袋里拿出玻璃柱状的工具，其中一人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转而将它塞进男人嘴中。男人也不拒绝，两腮收缩吐出一口白烟。 黎沛然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包，里面装着白色的细腻粉末。楚安只觉胸口一紧，面前景物恍惚，她蹲倒在地干呕起来。 她颤抖着掏出艾伦的手机，还是没有黎子胥的消息。痛苦闭眼，仿佛心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强节奏的音乐和刺目的镭射灯逼得她捂紧耳朵。 挣扎着起身，黎沛然桌前的用具已经准备妥当，旁边的几人推搡着似在让她试一试。 “白面这东西哪儿有那么玄乎，吸一次而已，你家那么多钱还怕戒不掉？” 楚安隐约听见有人如是说，她拼命摇头倒退一步，脑海里一晃而过在巷子里倒地暴毙的男孩，腐烂的下身和裤子粘在一起，到死也无法分开。 大概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忘记，楚安心想。 黎沛然凑近那个玻璃筒，伸手扶住。楚安脑袋里进行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于她而言有如氢核聚变的威力。 再也顾虑不了更多，楚安扑上前去将黎沛然按到在沙发上。玻璃筒在桌上打了个转，稳稳停在桌沿边。 “啊——”黎沛然发出一声尖叫，慌忙用手遮脸。 楚安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想逃却无法迈步。 “我！你谁啊你？老娘以为条子来了！”一个女人猛然站起来，出狠力朝着她的背用力一锤。 楚安闷哼一声，用手撑着桌面纹丝不动，指尖也沾到些白粉。 “她就是那个叫楚安的bia一子！”黎沛然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后，站起身面露狠色，“噢，我知道了。是你用艾伦的手机给我发的短信？” 角落里的男人抬眼，楚安与他对视，怔了怔别开眼去。那人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大儿子——沈煜尘，一直帮助自己调查的人也正是他。 黎沛然朝着楚安的脸一巴掌便招呼过去，楚安迅速躲过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让黎沛然的脸皱在一起。 楚安调整呼吸，不再去看沈煜尘，冷冷说道，“你爸给你钱，你就在这里吸白面？你是真的蠢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些个女的都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 沈煜尘放下酒杯，盯着楚安不做声。噪杂混乱的环境里没人注意这个角落，舞池里的人们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楚安我恨不得杀了你！我怎么样关你屁事，你也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而已，有什么资格管我？”黎沛然的手悄悄摸索到皮包边，“你以为你今天来了这里还能好好回去？” 楚安一眼扫过沈煜尘，对着黎沛然一字一顿道：“跟，我，走。” 四个女的愣了片刻，大笑起来。 “沛然，你说楚安是个圆滑的人，我看她怎么蠢得很啊？” 楚安扬着下巴不予理会，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黎沛然盯着那张脸，竟有些分心。越分心，心中的怨念便越深。 凭什么她长得比自己好看，凭什么所有人都待见她，凭什么她能随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凭什么？ “走？可以啊。”黎沛然突然变了脸色，她指了指桌角未开瓶的啤酒，“不准用杯，一口气喝完我就跟你走。” 楚安迟疑着放开她的手，接过递来的啤酒，熟练地用瓶起子撬开盖子扔到一边。 “不就吹瓶啤酒么权且当一回二百五，要是骗我，我照样把你绑出去。”楚安目光流转，言辞甚是不逊。 这个样子的楚安，和在公司里那个眉目温顺，温文尔雅的楚安判若两人，却更撩人。 到了这个地步黎子胥仍是未至，只好走一步是一步。楚安硬着头皮提瓶狂便倒，漏出的啤酒一路下滑，衣领微湿。 黎沛然手中捏着一把尖利匕首，眼看楚安手中的玻璃瓶马上就要见底，毫不犹豫挥了出去。 黎子胥挤开人群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黎沛然朝着豪饮啤酒的楚安伸出一把匕首。镭射灯的激光被刀面反射。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撞开面前的人冲了过去。 “黎沛然！”两人的声音响起，楚安手中酒瓶落地，那把匕首也应声落地。 沈煜尘伸手欲拉住黎沛然，酒杯被碰倒在地，刚触到她的皮肤，却没来得及拉住她。 黎子胥在她面前站定，抡起手臂。 “啪”，一声脆响，沈煜尘皱眉缩回手，复又坐下。 “黎沛然，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黎子胥火冒三丈，那一巴掌也让他的手掌火辣辣地疼。 然而手掌再痛，也比不上胸口钝痛的千万分之一。 黎沛然愤怒抬头，盯着黎子胥猩红的眼眸，所有想说的话全都被咽回肚中。 他脸上爬满失望，愤怒，似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你是我妹妹”黎子胥如泄气皮球，伸手轻抚她脸上的掌痕，“你是我的妹妹”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声音沙哑哽咽。 “你怎么可以碰这种东西你怎么可以拿刀伤人”黎子胥垂下手，脸上泪痕划过。 “这儿，这儿有人流血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4不期而遇 楚安冷静地抬起手臂，看着几滴血珠擦过皮肤，伤口处慢慢会聚成血流。 抬头看见子胥学长朝着黎沛然的脸就是一巴掌，恍惚听见他不断呢喃着“你是我的妹妹。” 有那么一瞬间，楚安惊喜地认为或许他也是知道真相的。 “好歹好歹来一个人扶我起来啊。”楚安眼神游离在高大的人群和两兄妹之间。 沈煜尘的脸贴近了，他笑着说了个“变”，手里腾空出现一卷纱布。 “这是哪儿来的”楚安觉得这酒精的冲劲太大，头脑混沌。 “特地带来的，”沈煜尘抬起她的手查看伤口，惊动了周遭之人，“疼吗？我替你包扎一下，然后送你回去吧。” “这儿，这儿有个人见红了！”楚安闻声抬眼瞪着吼话的人。 那人撞见楚安凌厉的眼神倏而蔫了。 楚安垂眼，见沈煜尘半蹲在地，闲闲扯开纱布，对于刚才坐在角落里听见两人的对话只字不提。 他不言语，楚安也不言语。 沈煜尘将纱布裹在她的手臂上，动作野蛮，听见楚安倒吸一口凉气也不为所动。身边的灯光被挡住，楚安歪头看见黎子胥满眼疲惫，面上隐约泪痕。 “谢谢，也对不起”黎子胥深吸一口气，鼻音浓重，“我会告诉沛然爸爸好好管她的” “不用告诉她爸爸”楚安打断他，“没有意义。” 黎子胥抬头一脸疑惑看她，眉如正写大八。楚安见他这副模样，讥讽黎沛然的话到了嘴边便再也说不出口。 “你的父亲比较疼她，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楚安点到即止。 “起来吧，我送你回家。”沈煜尘用嘴咬住纱布，将多余部分撕开。 “沈先生怎么也在这里？”黎子胥擦掉眼泪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令妹胡作非为，见笑了。” 楚安琢磨不透这两人是何关系，为何能让子胥学长如此自然地称呼一个大学生为先生，且态度恭敬。 沈煜尘不简单，她下定论。 她拍掉衣服上的尘土站起身，手上还是撕裂般地疼，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似乎都能把血泵出伤口。 “扰了雅兴，对不住。我还有事，不劳烦你了。”楚安又恢复了人前疏离的模样，对着沈煜尘说完，她把头转向黎子胥。 “子胥学长，剩下的是你的家事了，我不便多管，先走了。” 她微微颔首示意，转身匆匆离开。与黎沛然擦肩而过时，依旧能够感受到她腾腾燃烧的怒火。 楚安扯着嘴角暗自讥笑道，这种人永远只能做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天色深沉，好不容易招到出租车，打开手机一看才五点多，只是恐怕艾伦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她给纯一打了个电话，那头的纯一支支吾吾说自己扯谎被艾伦一语道破，只好说并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纯一念叨着问候了一通，直到楚安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吼她快去吃饭，她才挂断电话。 “小妹妹，你到底去哪儿啊？”司机侧头提醒她。 “市体育中心，谢谢。”她坐直身子，双手合十对着司机轻轻点头。司机不再说话，调转车头认真开车。 楚安把头抵在车窗上，她有些希望艾伦已经回家了，至少能够减轻她的负罪感。 到体育中心时，弧形跑道上只有三三两两夜跑的中年男人。楚安站在跑道旁的铁网边，极目远眺那些纵横交错的高架桥，以及匍匐在远处的老城区。 她吸了吸鼻子，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把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绕开丢进垃圾箱里。裹了这么大一圈，回去不被质问才怪吧，她扯了扯嘴角。 凝固血块被撕扯到，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了些。 “嘶——”楚安咬牙掏出纸巾压在伤口上，轻轻拉下衣袖遮住。 夜风浸人，酒意朦胧，她把头发撩到身后，伸张手臂活络活络筋骨。确定看不出任何破绽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害怕我知道？” 楚安闻声猛转头，艾伦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神情淡漠。他斜倪着楚安，手里还提着那个背包。 她惊忙把手背到身后，一不小心动作太重碰到伤口，表情狰狞。 艾伦把背包扔开，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掀开袖子。看见那张紧贴在皮肤上血迹斑斑的纸，手里动作顿了顿。 “你是打算就这样瞒天过海，让这只手慢慢烂掉么？”艾伦松手苦笑，背过身二话不说背起她。 “背包还没拿，”楚安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的背包，“我可以提，这只手没事。”她晃了晃另一只手。 “你是不是觉得在这世界上你最能。”艾伦语调微愠，刻意大幅度蹲下身捡起背包。猝然拉扯到伤口，楚安疼得死咬住下唇。 “我来拿吧。”她轻声重复了一句。 “闭嘴。” 楚安也无力多言，任他背着自己出了体育场，拐了个弯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医院的”她语调颓然，闷闷把头抵于艾伦肩上。 “自家的医生难道不好过医院的么”艾伦气极。 楚安似突然来了力气，用另一只手拼命捶打艾伦，嘴里念叨着绝对不可以回家云云。楚安脑海里深深烙印着艾伦的那一句“寄人篱下”，难以释怀。 不够聪慧机敏，懂事乖巧的人，换作哪户人家，都是不会愿意接纳的。 即使艾家所有人嘴上说着把自己当作一家人，处处为自己着想，但人总是要有自知之明，不可肆意妄为。 “够了，”艾伦加大音量，“今天出门没带够钱，没办法。” “你平常钱包里那么多信用卡今天怎么都没带！”楚安着急万分，皱着眉头质问。 “黎沛然吸毒和你有什么关系，鬼知道你会莫名其妙去找她，喝了那么多酒还被划一道口子！”艾伦倏然放下她，转过身指着她张口欲骂。 “你都知道了啊。”楚安逆光站在路灯下，“程一告诉你的？还是子胥学长？莫非是沛然学姐？” “原来只有我不知道。”艾伦将手插进兜里冷笑，从容不迫地盯着她低垂的脑袋。 无力之感蔓延上楚安的四肢百骸，她不明白为什么艾伦的关注点是只有他不知道。一如艾伦不明白为何楚安宁愿沉默受苦，也不愿意让自己知晓半分。 寒鸦点点一一略过，世间繁华喧嚣皆绝于耳际。艾伦见她抬眼，于昏黄灯光之下似有亮光扑朔迷离。 “你从未失去，从未被视如蝼蚁，你对世界的感知源于你的欲求，那么你要我，怎么说呢？”楚安说得很慢，声音一别往常清冷的通透。 艾伦像是被人硬生生往胸口中塞进几团裹着碎石的棉花，划痛而窒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5得之我幸 艾伦终是无法把楚安扔在路边独自走人，他沉默片刻，带着楚安去了市医院。 即使入夜，医院里还有其他病人。空旷明亮的长廊，除却偶尔匆匆而过的护士，和分坐长椅两头沉默不语的二人之外，再难看到其他人。 艾伦神情淡漠，眯眼假寐。楚安额前薄汗细密，没有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仿佛全身的神经都在密切感受着那道伤口带来的疼痛。 “我不开口你就永远不示弱？”一阵疾风，有人蹭到楚安身边。 楚安抬头，看见艾伦无可奈何的脸近在咫尺。他掏出纸巾，轻轻拭去楚安额前汗珠。 “还没有和连姨说一声不用等我们吃饭了。”艾伦似惊醒，猛然道。 “和连姨说我们在外面吃过了吧。”楚安方才想起艾伦的手机还在自己身上，匆忙掏出手机递给艾伦。 他接过手机却不急着开锁，饶有兴味地盯着手机，两指捏着来来回回在手心里旋转。 “对了你知道我的手机密码？”艾伦抬眼看着她，微微钩着嘴角，神情玩味。 “你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只会用自己生日当作密码”楚安也不抬眼，哼声调侃他，“快给连姨打电话。” “那你笔记本里私密文件夹的密码，为什么也是我的生日？”艾伦双手抱在胸前，兴致盎然。 楚安听完不由一愣，抬眼盯着艾伦，脸刷地红透。 “我”她不敢直视艾伦的眼睛，重新低下头去，磕巴着说不出话。 “我没发现，你大概就把这种事情烂在肚子里” 艾伦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转身走到窗边给连姨打电话。那么一晃，楚安觉得艾伦对于自己只是看透不说穿。 诊室门被打开，楚安被医生唤了进去，简单包扎后医生给她开了些消炎止痛药。见她一声不吭，末了对楚安道： “姑娘还真是有骨气，这么久不见你哭喊一嗓子，只是以后不要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楚安接过药单，站在门边对医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合门出去。 “我们走吧。”她对着靠在墙上的艾伦道，两人拿了药付钱离开。 “现在去哪儿解决晚饭？”艾伦牵着她的手漫走在路边。 “随意。”被他拉着，楚安一个劲儿往路边缩。 “艾伦。”她唤了一声。 “嗯？” “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寒潮从西伯利亚马不停蹄地南下，四处游荡。艾伦脚步停滞，在风中打了个寒颤。 两人最终只是就着下午带来的甜点，坐在天桥边。艾伦于她身侧坐下，静静等着她说下去。楚安犹豫半晌，终于开口。 “几年前我在一个小县城里，被一户贫寒人家收留过。家中有个小我一岁的男孩”楚安两手撑在身后，眼神望向漆黑天际的一片渺远虚空。 艾伦替她将发丝细细撩到脑后，手指不经意摩挲她的耳垂，不做言语。 “他姓方名荧惑，荧惑荧惑，莹莹似火”楚安呢喃低语，如念咒语。 她侧过头去，眼神炯炯盯着艾伦，“你知道荧惑的意思么？” “火星的别称么？”艾伦迟疑问道。 “那你知道火星为什么又叫荧惑么” 艾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 楚安也不作解释，只是继续道，“heisagay”（他是同性恋。） 灯光从与天桥一般高的灯盏中蔓延出来，有脑子的人都想得到，这个荧惑必定不得善终。艾伦想着，心生压抑，仰头深呼吸。 “荧惑的父亲是个无业者，成天游手好闲，还是个瘾君子，”楚安耸肩，“他经常带各种各样的陌生女人来家里一起溜冰（注1）。” 艾伦看着楚安麻木的表情心里一紧。 “荧惑的母亲是个懦弱的女人，对此向来视而不见。有时他的父亲吸多了，便在兴头上打她。”楚安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角，“他带着别的女人，他们用高跟鞋的鞋跟捶她的肚子和胸她的身上常年乌青一片。” 楚安的脑海里往事浮动，本以为早已尘埃落定，不会再起波澜。谁能料到此刻提及，心中还是后怕。 “荧惑长得很好看，随他妈。我一直觉得荧惑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无论相貌或是品性，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楚安眼神猛地一变，带了狠戾，“但是那个男人害怕吸毒被抓，竟然让荧惑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替他换回毒品！” 艾伦不做声，眉头却皱成一道直线。此刻的楚安语无伦次，他不愿也不敢打断她。如何说，这都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敞开心扉。 “荧惑就是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遇见了个花花肠子的男人，把第一次给了他。”楚安声音小了下去，似惋惜，可悲可叹。 “等我被带回他们家时，看到的荧惑已经是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瘾君子了。” 楚安依稀记得自己被那个男人领回家的场景，房里的陈设让楚安头一回觉得家徒四壁这个词清丽十分。 几只老鼠在角落里堂而皇之地乱窜，用铁丝细线串起来的破布把狭小的空间分割成几块。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一脚踏上便尘土飞扬。墙角青绿苔藓丛生，屋子里一股潮湿晦涩之气。 穿着破旧起毛黑t一shirt的荧惑靠在墙上，转头看自己时的眼神冷淡木然。 他朝着自己摆摆手把自己领到房后偏僻的地方，斜着嘴角对自己道：“没用的，我是同性恋，也不想耽误你。” 楚安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荧惑说完转身便走了。 后来渐渐从隔壁人家的谈话里得知——荧惑的父亲到处去找无根无底的女孩，再带回家中，就为了“治”他那“同性恋”的病。她方才明白，这才是那个男人“慈悲”收留自己的目的。 “后来荧惑见我并不排斥他，也就不再和我作对。我们相处很融洽，大部分时候他更像一个哥哥他的父母也许认为我可以治好荧惑吧” 楚安耸耸肩，飞快抹了把眼睛。她想起荧惑震惊于自己并不似其他人那样骂他“变态”，偷偷给自己看那个男人的照片，笑得一脸满足的模样。 邻家窗台上蒙络摇缀的紫藤萝，从高处垂下，那是肮脏小巷里唯一的春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6失之我命 “好一个天真，生如蝼蚁的方荧惑”楚安自言自语。 “家里经常穷到揭不开锅，债主上门时，那个男人就跑到别的女人家躲起来。我们三个” 楚安两只手绞在一起，“我们三个就到附近医院边上的太平间外睡一宿” 她说得轻松，仿若事不关己。艾伦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轻轻颤抖。 枯白麻布悬在腐朽暗绿色的大门两侧，长长地垂落在地面。墙面湿滑，三人靠墙而卧。风雨大作的夜里，绫缎被风带着起起落落，拂过楚安的脸。绫缎上沾染着诡异的味道，一墙之隔，是整齐排放尚未出殡的尸体。 “我们没钱，荧惑母亲娘家也没有愿意帮助我们的亲戚。镇子上有个小派出所，每次报警，警察只是例行过来走一遭。因为尿检结果总是阴性，没法把他抓进去。” “怎么可能没有一次阳性？”艾伦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那些个小团伙的伎俩”她嘲讽地弯起嘴角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哼声，“那个男人回到家中便连带着我和荧惑母子一起打。” 艾伦的喉结上下滚动，声带发涩说不出话。 “荧惑会拼命保护我和他的母亲，隔壁人家偶尔会来劝架，真到了抄刀的时候，便没了影。有一次那个男人拿刀砍我，被荧惑挡下，他的手被硬生生削去一块。他的母亲只会惊慌失措地带他到老郎中开的小诊所里随便包一包，就算了事。” 楚安还记得自己躲在巷口，听着巷子深处传来男人的叫骂。一声高过一声，不堪入耳。 “其实荧惑也想尽办法离开那个家。有时候会去想，也许我也是荧惑的一个累赘，却不自知。然而荧惑的母亲有着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又或者在那个世界出生，成长，老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去想离开那个世界，即使是如此肮脏不堪。” 女人拒绝了荧惑离开的提议，还将他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那个男人。荧惑和自己，在夜半跑路时被抓了个现形。 她还记得荧惑不可置信的眼神，双眼凹陷，颧骨突出。此时的荧惑上瘾程度早已失控，再也不如初见他时那么惊艳了。 他杵在原地任男人拳打脚踢，眼睛却不曾离开他的母亲。头顶结满蛛网的白炽灯抖落尘埃，悉数落在荧惑的发尖上。 那是楚安第一次看见荧惑湿红了眼眶，也是最后一次。 “在你看来，即使我和这个男人一样吸毒发疯打女人，出去乱搞。也不可以丢了你的脸，也要硬撑着这个扭曲的家是吗？”楚安记得荧惑如是说。 他想救赎自己和母亲，却被那种深入骨髓的愚昧无知打回原形，从此变本加厉一蹶不振。 楚安仰头呼出一口白雾，面朝天眨眼，憋回泪水。 “荧惑要是出生在你这般家庭，他的人生是真的会截然不同的啊” 令人费解的是，荧惑即使是毒瘾上来了，也从不在家中发作，只是寻着机会溜出去。 他一旦离开，楚安便觉得那个狭小的空间更显逼仄。她会站在门口长久地望着，等到夜深人静，巷口微弱的灯光被荧惑的身形挡住，才松一口气。 荧惑刚开始对她站在门边等他感到诧异，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那这个荧惑后来怎么样了”艾伦的一句话把她的千万思绪拉回现在，又放飞更远。 楚安如鲠在喉，整个人僵住，失神地将两只手交叠在身前，挺直背脊。即使有通明灯火相衬，她的脸色依旧难看。 “死了。”二字截断所有言语，楚安起身跳到桥面上，背过脸去。 那日是她的生日，她满心欢喜地想着，等荧惑回来偷偷告诉他今儿是自己的生日。前夜出门的荧惑，早饭时没回来，午饭结束也没回来。 楚安搬过一条破板凳坐在房子的后面，这里很少有人会走过。荧惑偶尔会和她坐在这一隅，漫谈他想象中的生活。 “你个婊子养的方荧惑，你个变态还在外面搞男人，给男人操爽么？”她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慌张起身。不顾长满苔藓的水泥墙多么恶心粘腻，贴身细细听着。 “让你个贱人装死，嗯？你以为这样子我弄不死你。”房前一阵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一本书被踢飞到楚安面前。 楚安大气不敢喘，心跳加速。她深知大事不妙，却两股战战迈不开。 过了许久，说话声多了起来，踢打声没了。她飞奔过去捡起那本书，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教科书。 她想起自己和荧惑说过怀念在学校里念书的日子这大概是荧惑出去给她找的。 楚安万分艰难地翻开书，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和这种人碰见永远。 毫无才华可言，连主谓宾也分得不甚明了。楚安倒退一步，耳际边救护车尖锐的声音和警笛响成一片。 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抓着书冲了出去。看到荧惑仰躺在地，眼球突出的模样，楚安只觉呼吸困难。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当众拉下他的裤子，腐烂的下身和裤子粘在一起。 心脏迫切地把血液泵出胸腔，脖颈皮肤之下，主动脉仿佛炸裂开来。不如就这样死去，让自己余温尚存的鲜血送荧惑最后一程，楚安心想。 “你这个贱人，你一直都知道我们家荧惑病没好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安得什么心啊？那些个男人是不是你给他找的！我们家唯一一个男孩就这么没了，凭什么你没死啊？” 脸上猛地挨了一巴掌，楚安身体中压抑隐忍的一切终于爆发了。 “杀死荧惑的人是你们两个，荧惑从来就没有病，是你们逼疯他的！他不是变态，变态的是你们不能接受他，却还要折磨他的心！”楚安大吼出声，引得法医侧目，“一个到处找马子的瘾君子，一个傀儡一样的女人，没资格说话的蠢货，你们不配做荧惑的父母！不配说爱他！你们才该死，你们都应该统统去死！你们去死！” 依旧有人推搡着她，暴跳如雷的她被推倒在荧惑身上。人们在窃窃私语，耳际边充斥着“变态”，“妖怪”，“好恶心” 低头，那张清秀不再的脸，死不瞑目的模样，凉薄衣物下温度逐渐消散的躯体 再也无力争论，楚安轻轻抬手悬在半空中，面无表情愣了片刻，伸手戳了戳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世界上从此少了他方荧惑，生如蝼蚁，死如蝼蚁。不消几个日月，便会被众人忘个透彻。 楚安抬头望了望邻院家蛰伏于支架上休养生息的藤萝，来年春天依旧在这死气沉沉的巷子里顾自芳华绝代。 “只是荧惑再也看不到了。”楚安回过身来，泪眼朦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7金玉其外 那日之后，楚安再没有提起方荧惑，艾伦也未曾在大人面前提及那日经过。 浮生若梦，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楚安的手尚未好齐全，此时的她别扭地背起书包，静立于门边等着艾伦。艾伦偷偷抬眼打量她，脑中感概良久。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及至学校，楚安发觉人群中十之八九眼神暧昧。艾伦皱了皱眉，没有多言。 恰逢黎沛然和程一在校门外下车，程一的眼神在楚安和艾伦之间打转，招呼之后便往教学楼走去。黎沛然气定神闲地走过两人身边，见艾伦并未有要挟之势，神色昂扬地走开，不忘剜楚安一眼。 楚安见状长嘘一气，早前听纯一说，艾伦会为“自己人”打抱不平。初闻此言时，两人坐在学校植物园的草地上，楚安灌了满满一嘴的纯净水悉数喷出。通俗来讲，楚安认定艾伦就是个“非主流”。 “午饭时间再去找你，要是手臂不舒服你就来找我，”艾伦张开手臂搂了搂她的肩，“我把你的药带出来了。” 他的举动让楚安大惊失色，下意识甩开他的手站到一旁。艾伦白她一眼，扁扁嘴走远。 楚安揉搓着捂热双手，往反方向走去。 “纯一，为什么今天大家这么奇怪”楚安带着一身寒冬之气回到座位，试探道。 纯一挑着眉毛，正经咳嗽一声，掰过楚安的肩面向自己。 “你成功地攻略了艾伦学长诶，我就不信咱们班还有谁能做到！即使咱们段花做到了，要论全面，她比不过你。这是荣誉！你要高兴！”纯一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以你在本部贴了大字报？”程一背对着两人一字不漏地听完，转过身来打趣道。虽说纸包不住火，他依旧祈盼黎沛然别知道这件事才好。 “说什么啊你！”纯一周身的活细胞只关切着楚安和艾伦，转而对待程一的态度极尽恶劣之能，“你这种小屌丝有本事也去找个女朋友，让我贴贴大字报去啊？” 程一正欲回嘴，楚安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听不得两个人拌嘴，脑袋里好似糊了一张纸。 “所以，你做了什么。”楚安直直盯着纯一。 “我在贴吧里发了一下，在微博和空间里也发了一下。”纯一翻转眼珠，掰手指算着。 “黎沛然也知道吧”楚安舔了舔嘴唇，忧虑重重。 程一转头想着数落纯一，人家谈恋爱和她能有什么干系，好到处去说。猛然想起黎沛然早就知道了，还全因为自己那日说漏了嘴。 “黎沛然学姐知道了，所以呢？她不过是艾伦学长的前女友啊。”纯一眨巴着眼珠盯着楚安，耸了耸肩。 楚安扯了扯嘴角，坐直身子翻开书本，作认真看书的模样。程一也没说话，回身把玩他的psp。 ————————————————————— “你知道了，所以呢？” 艾伦班上，他两手撑在黎沛然桌前，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你何必支走我哥，有本事当着我哥的面这样子和我说话啊！”黎沛然环顾四周不见黎子胥，拍桌而起。 “你出来。”艾伦直起身，高了她约一个人头。 黎沛然心一横，跟着他走出去。同班之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饭后茶余，又多了些谈资。 “我不想让子胥为难。”艾伦微敛下颚，一手支在围栏之上，目光缈远。 冬天大抵到了，室外活动的大部分人，早已在校服衬衣外多加了件外套御寒。 “艾伦，你的花样多得过我？”黎沛然刻意忽略他语气里的轻视。 “我说了什么，你何必草木皆兵。”他轻笑，回过头一眼扫过她的脸，避之不及般移开目光。 黎沛然被他的举动刺痛，在他胸口狠狠推了一把。 “你装什么不屑，之前那些女人在你面前表演pdance，你怎么不推开她们？说到乱来，谁比得过你。”她哼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是，我乱来，金玉其外，外败絮其中。”艾伦连连点头，“和你有半点干系么？” 黎沛然的脸涨得发红，却无可反驳。 “我喜欢安安，”艾伦垂眼望地，“我希望你能尊重她，也希望你的那群朋友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不可能！”黎沛然尖叫，声音之大使得艾伦吃惊抬头。 对视无言，艾伦歪过头去蔑视地笑了。 “照你说的，乱来谁比得过我。”艾伦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 “你你敢怎么乱来！”黎沛然用手指直逼艾伦的鼻梁，被他一手拍开。 “毁掉他们。”他说得平缓而温和，“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请教老师，先回班了。” 抬手理了理衣领，艾伦转身回班。 “艾伦！”黎沛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楚安根本就不是什么父母朋友的孩子吧你和自己的义妹在一起” 黎沛然露出厌恶的神情。 “黎沛然你给我见好就收。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就是想把她占为己有，和你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么？”艾伦语气不耐。 他的眼角轻微抽搐，唇如剑锋，轻启翕动—— “y一uakesick”（你让我觉得恶心。） 黎沛然盯着他的背影，他向来无所畏惧，自己却心里堵得很。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即使被人唾弃，还是不能停手。 胃酸在不停地翻滚，一寸一寸地侵蚀着她的黏膜。那几个单词在耳际反复重现，牙齿战战。天色苍茫，压抑着她的心跳。 她终是忍不住，趴在墙边干呕起来。 这个世界，总要来些邪恶来抵抗正义，才能保持相对微妙的平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8败絮其中 黎沛然自诩清高，向来不愿意和众人一起挤食堂，午休时间便带上些钱到校外有隔间的餐馆解决午饭。 早上被艾伦寥寥几句激得难受，直到现在依旧心绪难平。过了个红绿灯，推开餐馆的门，见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低声讨论圣诞节要送什么礼物给喜欢的人。 “无聊。”黎沛然将头发撩到肩后，大步略过他们身边，提高音量。女生们噤声，面面相觑，埋下头去看手机。 黎沛然作弄人的心思一旦爬上心头，不付诸行动便不罢休。她在窗边挑了个最靠近女生们的位置坐下，顺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乱点一通。 打发走服务员，她掏出手机给黎子胥发短信，言辞极尽夸张之能。 又坐了好一阵子，门外一群人谈笑着进来，嘈杂间她听得邻桌女生的谈话里蹦出“楚安”二字，连忙侧耳细听。 “你好歹等到明年情人节再打学长主意啊，圣诞马上就到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分手” “他和那个沛然学姐不就分手挺快的，也就一个暑假和半个多学期啊！” “我们可以找几个男生在圣诞给楚安送礼物，然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学长送礼物了！” 服务生端着盛盘过来，突兀地打断了黎沛然的偷听。她双手接过盛盘示意自己要留下它，挥手打发走服务员。拿过桌上的醋瓶在每样菜上浇个透彻，赌气般靠在椅背上调整呼吸。 须臾，她起身端着盘子走向她们，麻利地将盘子推向桌子中央。尔后将手撑于桌边，环顾一周，笑道： “学妹们是初中部的吗？” 几人方才便被她的那一句“无聊”震慑，此刻更是不敢多言，垂头默认了。 “那你们知道那个沛然学姐的相貌么？” 一致摇头。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情商才能想出让男生给楚安送礼物，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艾伦送礼物这种鬼主意。”她的手搭上身旁女生的肩。 “这样子学长收到我们的礼物就不会有负罪感了啊！说不定楚安也因此移情别恋了呢。”桌子对面的女生眨巴着眼睛，朝黎沛然打了个响指。 她冷笑一声，撇开头去调整情绪，再回想一遍自己几年前是否也如此愚蠢。 “受教了，”黎沛然回头朝着那些菜努了努嘴，“送你们的。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国际部找我聊天谈心。” “谢谢。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找你？这么高大概是学姐吧？” 黎沛然此刻连眼皮也不再想抬起来。坐对面的那个姑娘倒是好本事，她心想。 “就说找国际部的黎沛然”她直起身子想了想，“艾伦的楚安会分手的，即使如此你们也没有任何机会。” 不给几人反应的机会，她傲慢地转身就走。直至推门出去才听得一人大吼道：“我操，刚才那个就是黎沛然？” 身心舒畅，黎沛然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感受。 烟雨蒙蒙，在隔壁店里买了把伞，小心躲开水洼回校。在大厅里把伞合上，又随手扔进墙角的垃圾箱里。 对于两个人生经历迥异的人而言，一方对待某一事物过激的反应，在另一方看来无异乎莫名其妙。正是如此，心境不同的两人大谈各自观点时，都坚持己见，以致吵架拌嘴，心生间隙。也正是如此，才生出那么多是非对错。 雨伞落入桶底悄无声息，身后却是一声惊呼，又立马止住。她撇了眼身后之人，扫过之处，站着楚安和纯一。 楚安手里握着艾伦的蛇头长柄黑伞，目光穿过冰冷的空气与她平视。没有愤怒，不卑不亢。 片刻后楚安移开目光，拉着纯一的手迈步穿过大厅。原以为她会趁此机会扑上来和自己厮杀也说不定，却没想到，她竟一言不发。 “喂，你到底是谁。” 黎沛然此言一出，楚安拽着纯一的不自觉松了松。她笑得随意，答的也随意。 “你爱觉得我是谁，就是谁。”瞬间的慌张被掩盖过去，她下意识走得更快。带着纯一在身后跟着一路小跑，穿过回廊才停下。 “楚安你先放开，你抓太紧了，我疼啊。”纯一甩开楚安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楚安，你说沛然学姐是不是魔怔了，才问你是谁这种问题。” “大概是吧。”她答得心虚，撇开头去。 纯一坐在长椅上笑得前仰后合，楚安面无表情地盯着曲折回廊尽头那道门洞，不知为何气得浑身发抖。 恐惧一旦涌上心头，便难立刻消去。艾伦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伫立许久，她也是浑然不觉。 “楚安，艾伦学长来了！”纯一惊天一嗓才让她回神。 艾伦见她脸色难看，伸手覆上她的头。冰凉的触感让楚安机灵一下，拍开他的手。 “不是让你在大厅等我吗？等我回来你们就不见了。你怎么了？”艾伦皱眉。 “沛然学姐魔怔了，问楚安‘你到底是谁’。”纯一一边模仿，一边忍不住笑到眼角泛泪花。 楚安压抑着快要湮灭理智的不安，转头欲避开纯一的笑声。 艾伦见她举止怪异，想起早上黎沛然的话，心中疑惑。 “她为什么要问你是谁？” “纯一不是说了她大概是魔怔了吗？你问我做什么？”楚安挥舞双手，不安终究湮灭理智。 “我不过是随口问一问，你别冲动。” 楚安只见他嘴唇翕动，而他的眼神变化万千，分明是起了疑心。 “你爱信不信。”楚安撂下几个字，将伞靠在墙上示意纯一回班。 楚安有事瞒着自己，艾伦的脑海里各种光怪陆离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提起墙角的那把伞，看着楚安和纯一绕过回廊在门洞前停住。 一个人影闪出门洞与两人擦肩而过，阴郁的天色，艾伦没戴眼镜看不清来人。只看到楚安转了个身，似在盯着自己。人影一点一点朝着自己走来，楚安和纯一消失在门洞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9大方承认 “你的小宠物这是生气了？”黎沛然的脸越来越清晰，她习惯性地用手指绕着发尾，挑着眉嘲讽道。 “你的措辞挺恶心的”艾伦冷冷应了一句，抬脚欲走。 “刚刚她瞧见我过来，可有点慌张啊你说，她是怕我在你面前卖弄，还是怕我说些不该说的？”黎沛然挡住他的去路。 “你是怎么知道安安并非我父母朋友的孩子。”艾伦用伞抵着地面，后退一步。 “我们好歹还是同学，你也用不着这么刻意地对待我吧？”黎沛然愤然于他不经意的行为。 “别废话，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哈你是不是觉得，她有很多事情瞒着你？”她踮脚凑近艾伦的耳廓，若有若无地吐气，声音压低。 “黎沛然，我没那么宽大的胸襟。你若是再挑拨离间，我会照着你这张脸来一巴掌。”他推开黎沛然，大步向前。 “挑拨离间？”黎沛然冲着他的背影吼道，“挑拨离间应该是我告诉你子胥也喜欢楚安。” 艾伦步伐没停，将她的话全当耳边风。 “你就是看出来才急着和我分手的吧？” “黎沛然你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儿？”艾伦忍无可忍，回身走近,“多读书，少犯贱。” 活在高处的人所说出的话更伤人。黎沛然的太阳穴四周青筋暴起，她用力踹了艾伦的黑伞一脚，推开他跑走。 后半日，艾伦都无心学习。即逢下课，眼前都有个黎沛然刻意地在班上来回走动，脸上扭出愁苦的表情。艾伦对此视而不见，逢人询问，她也不言语。黎子胥不解，却也从艾伦的表现中看出端倪。 捱到放学，艾伦提包就走。走到楚安教学楼前，见她慢悠悠地走下来，抬头看见自己，就不动了。 “你怎么不动？”艾伦以为她仍在介意中午之事，迟疑问道。虽有疑惑，却不想再问。 楚安突然发疯般三两阶奔下门廊扑住艾伦。动作猝不及防使得艾伦倒退几步，勉强撑住。 “怎么？想打架？”艾伦琢磨着氛围不对，打趣道，一只手不忘在她头上揉几下。 “不是”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啊？”楚安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说心中没有窃喜也是假的。 “我们回家吧，”楚安推开他，“教导主任看见就坏了。” 她两手抓着书包带走在前面，形影相吊。艾伦叹气，单她一人，就花去了自己不知多少次想哭的冲动。他细细想了想，从前不曾有过，他也希望以后不会再有。 一路上楚安沉默地倚在窗边，神色疲惫。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上，愣是艾伦如何搅扰，她都不作回应。 到了山下，楚安突然叫停了小车。李叔不明所以放慢了车速停下，她开了车门下去。 “你要去哪里？”艾伦心上一紧，急忙跟着下车。 “只是想走走而已，又没有要逃跑。”楚安眯着眼望着漫漫长路，讥笑他。 “我和你一起。”艾伦对李叔做了个手势，看着李叔的车开走。 “咱们聊聊吧。” 艾伦没想到自己最想对楚安说的话竟然会是她对自己开口。 “我更想只听你说。”艾伦声音柔和，和她一道往前走。 “说什么”楚安面上带着不自在的神情。 “你的过往，以及你想对我说的话全都告诉我。” 楚安仿佛听完教导主任客套与真心掺半的问候，对他报之一笑。艾伦像一个怯懦的小男孩，手无处安放。 “我的情绪不极端，但我真的不喜欢和别人谈什么过往。那种一旦开始回想，就会在记忆里四处碰壁，心脏沉重到快要炸开的感觉太痛苦了。” 楚安加快步伐走到他前面，刻意避开与他打照面。 “至于想对你说的话”楚安挺住脚步回头，“我感激你们一家人，非常非常感激。但我对你的感觉是喜欢而并非前者，没人教过我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喜欢，有也早忘了。” 她耸耸肩，深表遗憾。 “我不知道自己的喜欢程度多深，即使每晚和你只有一墙之隔，也想穿墙过去抱一抱你。我每天早起在连姨之前去叫醒你，也是为了有正当理由靠近你。我看到任何东西想到的都是你，我的笔记本密码和隐藏相册以及日记你都看见了。你让我去做任何事我的不情愿都是装出来的，我完全可以随叫随到。” “那你为什么要装不情愿？”艾伦怔在原地，难以相信这个滔滔不绝的清瘦女孩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安安。 “货多不值钱，这道理你怎么会不懂。”楚安双手抱胸，眼神带着鄙夷。 “安安”艾伦一个熊抱，楚安的牙齿猛地磕到他的肩上，“太感动了我上哪儿去找第二个你这样的。” “大多数姑娘就是这么被你寥寥几句花言巧语蛊惑的吧。”楚安语气平平，似在调侃。 “安安，我活了十七年做出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喜欢你。”艾伦感叹，抱着楚安的手却不松开。 “我思考了很长的时间，才决定告诉你这些。” “憋不死你”艾伦轻声嘟囔。 “只有荧惑，和你。”楚安没有理会他的话，严肃强调，“天知道我以前有多自怨自艾，有多自闭，嗯这大概也要感谢你。” 楚安皱着眉头思考，若有所悟地点头。艾伦捧起她的头，二话不说吻住她的嘴。 那些言情片里出现的桥段，要如何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打动人呢？想来总是有人经历过的，也不失为真实，艾伦心绪飘飞。 “天知道我有多荣幸，能够与你相识。”他抬头，眼神迷离，像一泓化不开的潭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几味清欢 楚安闷坐在书桌前发呆，窗外一片岁月静好的光景。艾家夫妻两人拿着小杯在楼下花园对酌，听连姨用软哝的腔调，演绎着闹市里的万般景象。 他们的说笑温柔而舒适，及至二八，楚安也鲜少陶醉在别人的谈话之中。 若听得几声朝气蓬勃的打趣，楚安脑海里便有了幅艾伦交叠双腿坐在沙滩椅上，斜着嘴角佯装不恭的模样。 “安安，安安！”窗外有人唤道。 楚安推开椅子，跌撞着把头探到窗外。定睛一看，艾伦手里拿着一个削得浑圆的苹果，朝自己挥了挥手。 易舒扭过头去瞧了瞧艾伦手里的苹果，悻悻低头将杯里残剩一饮而尽。艾伦从躺椅上跳起，见她这样，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易舒的肩： “妈，我下次给你削一个，你别急。” “儿大不由娘，好歹阿伦少爷肯操使这些东西了。”连姨见艾伦跑得飞快，慰藉易舒。 艾睿怔了怔，笑意蔓延到眼角。 “安安，看我削的苹果。” 楚安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转过头去，一个苹果堵在面前。她盯着苹果，眨了眨眼。 “谢谢。”她接过苹果，就势靠在墙上。 “你怎么没有嘲笑我？”艾伦在床边坐下，拉过一个枕头抱在怀中。 “莫名其妙。”楚安皱着眉头对他翻了个白眼。她不经意背过身去，竭力压低声音。 “要感动才对” “你说什么？”艾伦贴到她身边，有意无意凑得更近。 楚安绕开他，坐到书桌前翻开一本书。匆匆几眼，一目十行，怎么也读不进去。 不闻艾伦的声音，抬眼看见艾伦歪头认真盯着自己平摊于桌面上的书本。楚安撇了眼，头皮一阵发麻，那是自己闲来无事乱写的东西，并非书本。 她作势合上本子，被艾伦钳住手臂。 “都是乱写的，你别看了。”楚安伸出另一只手去挡，艾伦一把拉过那只手，继续往下读。 楚安不悦，怒目圆瞪。她看着艾伦嘴角一寸一寸向上，眉毛皱成一道又舒张开来，良久才放开楚安。 “啪”地合上本子，楚安再无心啃苹果。 “安安，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你吗？” 楚安不作回答。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艾伦蹲在她的椅子边。她靠着椅背，往旁边挪了挪。 “因为你真的很有心，”艾伦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即使你一如既往的闷骚古板，但是每次和你说话，你都在认真听。那些女生关心的是我还在不在乎她们，但你关心的是我。” “得了吧”楚安扒开他的手，起身坐到床边啃苹果。 “岁月浓淡总相宜，人生有味是清欢。”艾伦见她不买账，缓缓道。 “你闭嘴。”楚安脸上神情变幻。 “你的脸，倒是青白相宜。”艾伦又赖上前去，不忘轻挑起她的下巴啧啧几声“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安安，你平常可都在想些什么？” “谁让你乱看我的东西了！”楚安抬脚朝他腰上用力一踹。 艾伦嬉皮笑脸，抓着她的脚踝往后拽。楚安闷声不吭仰倒在被褥上，不忘用另一只脚扫过去。 “来得及，等到你成年再说。”艾伦眯着眼，嘴角带笑，耐人寻味。 “嗷。”楚安小腿冷不丁被艾伦死命掐了一把，疼得她想把苹果甩到他脸上。 一句“艾伦我操”没骂完，又被他的话截住。 “感觉到真实了吗？还觉得是朝云无觅处么？你哪儿来那么多风情万种的鬼心思。”艾伦白了她一眼，伸手拉起她。 楚安干咳几声，背脊僵直。 “安安，对于过去的事情，不必囿于其中自找麻烦。” 心中多少有些沉重，长年流浪的人，习惯风餐露宿，四海为家，患得患失更是常情，如何能够完全卸下盔甲。 艾伦苦笑，好一个岁月浓淡总相宜，人生有味是清欢。好一个春梦几多时，朝云无觅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0鲜活肉体 平安夜那天，气温骤降，天飘小雪。艾伦的爷爷千里迢迢赶回国，带着一家人去了城郊另一头的墓园。 “奶奶是在圣诞节过世的。”下车前艾伦提了一句。 楚安点头，这就是一家人在圣诞节扫墓的原因了。艾伦抬头一眼瞥见她的神情，没说什么，从另一边下车。 “那是樱花？”两人走在后头，楚安的眼神停留在艾伦爷爷手里的那捧白色花朵上。 “啊奶奶在日本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很喜欢樱花。”艾伦解释道，“既然是来扫墓，只是准备一束不应季的花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艾伦耸耸肩，垂眼把玩手里的一枚耳钉，斜着嘴角似在嘲讽。楚安心领神会，用手指蹭了蹭自己冻得发红的鼻尖，跟紧艾家人的步伐。 艾伦的奶奶被埋在了墓园深处，结块的泥土地坚硬湿滑。一行人跟着领路的老者绕过百来个墓碑，停在一片栅栏前。 “爷爷的想法，有时候也挺猎奇的”艾伦盯着那一片栅栏，轻声道。 站了几个小时，雪越下越大，艾睿拿着铁铲艰难地铲雪，易舒立于他身侧为他打了一把伞。楚安只觉浑身关节疼痛难忍，却不敢出声打搅他们。 连姨在墓碑前为艾伦的爷爷支了个矮凳，从带来的一大堆东西里掏出几个朱红色烫金镶边的木制食盒，在墓碑前打开摆好。 艾伦的爷爷打了把伞遮住墓碑以及食盒，良久无言。艾伦也接过连姨递来的伞，低声道谢后在楚安头顶撑开。 楚安抬头盯着黑色深沉的伞顶，深吸一口气闭眼舒张开来。也许对于艾伦来说，失去奶奶的感觉，就和自己失去荧惑的感觉是一样的。 “你在想什么？” “你失去奶奶的感觉，大概和我失去荧惑的感觉是一样的吧。” 艾伦没有做声，偏过头去想了一会儿，却对楚安道：“你喜欢过方荧惑的吧” 楚安听完，睁大眼睛抬头与他对视。事实上他所说的喜欢方荧惑，自己从未意识到过。 “我不知道”她回头继续盯着那一方矮小的墓碑，缓缓摇头。 “虽然这么说是对死者大不敬”艾伦抿着嘴把头凑近她，“但他过去或是现在都威胁不到我。” 楚安没有辩驳，他说的不无道理。生前荧惑和自己的性取向是一样的，而如今见异思迁的也是自己。只是艾伦这样说出来，多少让人有些不适。 “冬天躲在被窝里，有人冲着你泼了桶冷水，你会怎么样？” “那个人死定了。”艾伦许是联想到了画面，咬牙切齿。 楚安低下头去，冷天最遭罪的就是各处关节，即使两腿发软也要坚持嵬然不动的姿势。 艾伦心神恍惚，并未发现楚安的异常。直到艾伦的爷爷终于起身准备打道回家，艾伦也只是把伞斜向楚安那边。她吃力跟上，尽可能多活络关节。 到家后，艾伦脱掉沾了血水的大衣，倒在沙发上玩手机，身边的沙发往下陷了陷。 “爷爷。”艾伦礼貌招呼，往旁边挪了挪。 “y一uaren一thappyt一day”（你今天并不开心。） 艾伦放下手机，平日爷爷身上应用自如的亮色拼接元素此刻怎么都碍眼。他想了想，重新拿起手机。 “shitshappended,butlifeg一en”（总有不尽人意时，但生活得继续。）他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抬眼扫了扫各处，“安安呢？” “安安小姐说是去换衣服了。”连姨跪在壁炉前埋头清理炉灰，回了他一句。 “我去找她。” “an,i‘rry”（艾伦，我很抱歉。） 艾伦怔住，起身后又坐下。愣是拉过那只无论如何保养也青春不再的手，细细打量他眼角的鱼尾纹，蓦地笑了。 “您有什么好道歉的，不插手别人的私事是基本社交准则。您放心我没有告诉安安那些事情，她依旧和大家一样崇拜您，我绝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你可以告诉她，”他反拉住艾伦的手，“我更希望她喜欢一个真实的爷爷。” 两人相视而笑，艾伦弯着嘴角，露出一排光洁的牙齿。他的睫毛扑朔着，仰头时喉结上下蠕动。 “il一vey一u,isshe”（我爱你，她也是。）艾伦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起身上楼。 “我今天和她打赌，你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孩了。”他冲着艾伦的背影大声道，“她和上帝都会保佑你们的。” “thx”（谢谢。）艾伦回头朝他眨眼。 那个抱在手里奶声奶气地撒娇的艾伦，不经意就长成了一个挺拔英俊的少年了。 “其余的不说，至少阿伦在改变，”易舒手里捧着热咖啡突兀地说道，“也挺好的。” “当年我由着你们胡来，那么你们会由着他们胡来吗？” “他们还太年轻”易舒放下杯子，“我和艾睿不会棒打鸳鸯，但也不会放纵他们。” “也好”他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盯着拱形天花板上扎眼的吊灯，手指在沙发沿上有规律地敲打。 艾伦在楚安房外敲了敲，听见回应后推门进去。楚安躺在床上，面颊泛红。 “你怎么了？”艾伦合门过去，朝自己的手呵几口热气后搭在楚安额前。 “大概是风湿，捂一捂就好了”她有气无力，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不是老人家才会犯的病？”艾伦挑眉，手僵住。 “南方太过潮湿，也是常事。”楚安略提一句，不愿多讲。她扯掉发绳，歪倒在一边，闭眼假寐。 艾伦盯着她的侧脸琢磨了片刻，回身出去。楚安微睁开眼，听见走动的声响又合上眼睛。 门被轻轻合上，身边似有东西落下，带起一阵风。衣服摩擦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悄悄转过头去，面前是明晃晃的鲜活肉体。 天杀的楚安分明地感受到眼皮一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1艾家往事 楚安一翻眼珠，用手撑床坐起，床头柜上的灯盏也随之震了震。她的速度之快，惊到一手拿着睡袍的艾伦。艾伦低下头去看了眼自己的身子，慢条斯理地套上睡袍系好带子。 “散打倒是有一段时间没练了，见笑。”他一只脚跪在床沿上，笑得真诚。 楚安干咳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地盘。见他整个人都爬到床上了，慌张之下反身欲跳下床，又一次被艾伦抓住小腿。 “你闹够了没有。”楚安奋力踢开他的手，转过头来面露愠色。 “我只是想替你捂一捂。”艾伦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手不忘招呼着楚安一起。 “谢谢，但是不需要。”楚安义正言辞地回绝艾伦。 “难不成你还觉得我们躺一张床上你会怀孕？”艾伦嬉皮笑脸的模样被严肃取代，微皱着眉头衬出明显的双眼皮。 “狗改不了吃屎”楚安盯着他思忖着，一翻身钻进被子里，被子的摩擦声勉强盖住她的心跳。 “你说谁？谁狗改不了吃屎了？” “我自己。”楚安垂眼打量着素色的厚羽绒被，转头就是他的脸，难免尴尬。干脆不再去看，往床边挪了又挪，一条腿悬在床沿。 “为什么这么骂自己？有点难听。”艾伦咂咂嘴，从口袋里摸出几片暖宝宝，“来，我给你贴上。” 他翻身跪在床上带起一阵风，一丝一毫的空气流动都让楚安疼得想自截双腿。 “在南方长大的人都会这样？”艾伦撩起她的裤腿，撕开包装袋贴在她的膝关节上，又重新扯下裤腿替她盖好被子。 楚安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想告诉他这东西不可以直接贴在皮肤上，转念似乎又要麻烦他撕下来，还是作罢。张开的嘴也跟着冒出另一句话—— “撩过多少姑娘才练就如此技艺” “啊？”艾伦抬头双眼迷蒙，倏尔反应过来勾着嘴角笑，“那些姑娘多半生龙活虎，也没见得哪个碰着天冷骨头就酥了。” 他想了想补了句，“大概你是第一个。” “也，不是天一冷就疼，说不清楚”楚安拧着眉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 “对了，爷爷把我们在一起的事告诉奶奶了”艾伦悄悄打量楚安。 “这不是爷爷怎么知道我们？”楚安胡乱摆着手势，不知所措。艾伦掩面笑出声。 “还有一件事，爷爷觉得也应该告诉你”艾伦说得艰涩，“你愿意听吗？” 话题转得太快，楚安和他对视片刻，别过脸，，，点头。 “爷爷年轻的时候很乱来，和奶奶家是旧交，结婚也是两家前辈做的决定。婚后爷爷就回了旧金山，跟在曾祖父母身边打理生意，撂下奶奶在国内。” “这么说奶奶跟着娘家人生活？在那个年代怎么可能”楚安嗤笑。 “对，”艾伦打断她，“太姥爷打通各种关系，费尽心思把奶奶送到旧金山。爷爷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在家里胡来，门锁咔嗒一声，”艾伦顿了顿继续道，“这些都是他的原话。奶奶站在他面前良久，爷爷好死不死地问了句‘你是谁？’，奶奶转头就跑走了。” “爷爷追出去了吗？” “没有。”艾伦一口气提不上来，“别人都说我们家隔代遗传特别明显，我像爷爷，爸爸像曾祖父。” 楚安想不明白艾伦到底哪儿像爷爷。论相貌，艾伦更像易舒才对。她垂头冥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别想了，我像爷爷，浪。”艾伦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大概是我和爷爷关系比爸爸更胜一筹的原因。” 楚安被他这番说法堵得哑口无言，木着脸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随后曾祖母火急火燎地去找爷爷，问他奶奶来过没。他才反应过来，那个开了自家门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他们在街边找到对着墙哭的奶奶，带她回了家。” 再往后数的日子里，艾伦的爷爷送年纪轻轻的她去了美东的大学进修，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做有负于她的事。等到她学成归来，气质面貌焕然一新。 艾伦的爷爷原只是打发走她，几年光景见她出落得如此玲珑，便真收了心。艾伦的奶奶为人低调，聪慧能干。家里也因此省了雇佣人的钱。在两家人的期盼中，很快艾伦的父亲出生了。 高兴坏了的两家人，争着把艾睿领到自己身边养。两人少了个负担，艾伦爷爷那不安分的心复又躁动起来。 又是一年末，再三思虑打算提议回娘家看看的女人，在打开自家门的一瞬，又看到了艾伦的爷爷和几个西洋女人胡来。 她当即提出离婚，买了回国的机票。年关将近，艾伦的曾祖父母才发现不见了儿媳。 全家人慌了，艾伦的曾姥爷也因此勃然大怒。老爷子不知用意何在，要他效仿程门立雪。他真就飞回国，在他们家的高墙之外站了一天一夜。 艾伦的奶奶又一次心软动容，跟着他回了旧金山，依旧给他做牛做马。后来虽是没抓现，却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两人生活照旧，但艾伦奶奶离开的心意却是怎么也不回转了。艾伦的爷爷死活不肯离婚，她悄悄学了日语，和娘家人说清楚，随即靠着家里的关系去了日本深造。 当艾伦的爷爷看到压在桌角的纸条上“一别两宽，各自成欢”八个字时，再一次忏悔，在她走后不久也去了日本。 寻到她住的地方后，在附近也找了地方落脚。见妻子看自己的眼神和从前判若两人，才真慌了手脚。 他准备了很久，想在平安夜给她一个惊喜，哄她回去。却在她家楼下碰着个男人给她递了捧花，竟还亲吻了她的脸。 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自己一怒之下冲到两人面前和那个男人扭打作一团。两人僵持许久难分输赢，他心一横就掏了把防身匕首出来。 这一举动吓坏了那个男人和艾伦的奶奶，她惊声尖叫着让他放下刀。艾伦的爷爷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对于站在路边大吼大叫的妻子置之不理。 “不放下我立马死给你看！” 尖锐的匕首就要没入那个男人的胸腔时，货车洪亮的刹车声拉回了他的理智。由于惯性难以停住的货车向前拖行了十几米，车胎下一条触目惊心的鲜红。 “意外有时来得比明天快，这话一点不错。”艾伦咬住嘴唇，小心翼翼地拉住楚安的一根小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2暮雪白头 “你说奶奶在日本住过很长时间。”楚安轻轻抽出自己的小指，幽幽提到。 “骗你的”艾伦白了她一眼，复又抓住她的小指。 “爷爷很后悔吧。”楚安放弃挣扎，任他攥紧自己的小指。 “何止后悔，他轻生过好几次。那些声称喜欢他的人，不就是喜欢他的钱么。她们根本不介意爷爷同时和多少人交往，或者和多少人上床。有大把的钞票甩在她们脸上，让她们做什么都可以。” “你怎么知道？”楚安盯着他，满脸疑惑。 “因为”艾伦语塞，也不能说这些都是自己的经验之谈。 “行我知道了，”她眼里的亮光分明黯淡了不少，“你接着说。” 艾伦干笑着带过，继续道： “奶奶是他的结发妻子，从前总是嫌她不如外面的姑娘见多识广，不如他们开放，因而瞧不起她。后来爷爷整理她的遗物，翻出一本她在美东读书时写的日记。我被爷爷关在书房时，找到过那本日记。字迹从最初的潦草到后来的平整，厚厚一本。” 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距离拉长，以显示日记之厚重。 “里面写到她感觉出爷爷并不爱她，嫌弃她保守不解风情。还写到她被那些白人及黑人女孩围堵进厕所里殴打，骂她‘asianbitch’。她一怒之下把那些种族歧视的人全都撂倒。”难为艾伦竟笑出来。 “有些人反抗种族歧视，是为了拥有平等的权利。而另一部分的人，是为了以弱者特有的优势跻身歧视链的顶端，为了报复别人，也为了享受歧视别人的快感。” “你也会说出这种话”楚安话里带酸。 “奶奶在日记结尾写的。” 楚安没有应话。也是，若他有这般觉悟，当初又怎么会说出自己寄人篱下那番话。无论何时忆起，脑中都要排山倒海一翻。 艾伦正欲开口继续，楚安的电话却振动起来，门外也有人扣了扣门。 “安安小姐，阿伦少爷在你这儿吗？夫人叫你们下去坐坐，不要总闷在房里。” “好。” 楚安一面答着，一面拿起手机。她扫了眼屏幕，直接挂断。 “怎么就挂了？”艾伦歪着头看她。 “做推销的电话，你会接吗？” 楚安掀开被子下床，琢磨着这一身褶皱的家居服就这么穿到楼下不太合适。赶退了艾伦，换上早间出门的衣裳。 衣裳浸着雪水融化的湿意，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肌骨，两片暖宝宝的温度根本无法抗衡。 楚安拿起手机，一条短信刚至—— 电话若不便，可否见面细谈？沈。 “安安你换好了吗？难受就别换了。”艾伦的声音隔着墙，关切之意不曾减少。楚安匆匆删掉短信，开门出去。 隐瞒太多，容易不攻自破。 “好多了，”她笑得灿烂，“我们下去吧。” “等等，”艾伦拦住她，“爷爷订了晚一点的机票回旧金山，爸妈要去参加酒会。子胥邀请我们今晚去他家共进晚餐。我们去吗？” 楚安原以为平安夜这天于一家人而言意义不凡，他们一家人应当聚在一起吃个晚饭，没想如此而已。又想到沈煜尘方才约自己出去一见，这边却没有开脱的理由，不免费神。 “安安？” “先下去再说吧。”楚安先他一步下楼，避开他询问的目光。 及至晚些时候，艾伦的爷爷辞别众人，再三推脱不必相送，易舒与艾睿也换了颜色愈发明亮的正装出门。家中只剩艾伦楚安及连姨三人。艾伦改了装束，与连姨交代了声，随即拉着楚安出门。 早上纷飞的雪仍未停下，天色将暗也掩盖不住大门之外那片明晃晃的世界。楚安穿着蠕暖的棉靴踩在蓬松的雪地里。 艾伦拉着她的手站在门前院子里，久久不说话。 “我说艾伦你” “嘘。”艾伦在嘴边竖起一只食指，一如在阳光下白瓷般的肤色，他笑盈盈的模样要比飞雪更动人。 “我只是想说你的头上落了很多雪花。” 楚安抬手欲替他拂去快要融化的雪米，半悬着停住。她对上艾伦的眼睛，当中无限旖旎，摄人心魄。 “不知今年初雪于几时，只想执手走一遭。” “什么？”楚安未能知晓，这是两人表明心意那晚艾伦寥寥书于纸上的情话。 “暮雪白头不若如此，这是今年收到最棒的生日礼物。”艾伦甩甩头，“我们走吧。” 楚安被他拉着在湿滑的雪地里奔跑，断断续续地问他为什么要跑得如此快。 “多停会儿大概就等不到你成年了。”艾伦这话倒是微妙，楚安听完悄悄拉高围巾，将脸藏于其中。 从受精作用到编程性死亡，比之蝼蚁何其漫长。于沧海桑田，却不能以一瞬。年龄赋予一个人认知的能力，赋予一个人激情和勇敢，又赋予一个人沉稳和内敛。 脱口便是同生共死的未必年长，缄默少言惜字如金的也未必无知。虽说人各有别，毕竟皆年少。世欲迷人眼，冲上云霄时谁曾料到深渊迷云。 连姨手中捏着一条长围巾，推开门时，面前是两人长久对视。她捏着钥匙的手抖了抖，赶忙合门。 夫人说起两人时自己还不以为意，一直知道自家小少爷胡来，这个楚小姐搬进来后收敛许多 “怎么可能动真格，半大小子懂什么！”连姨摇摇头，垂头注意到手上的围巾，再开门时两人早已跑远。 “噢哟”她捶打自己的肩头，不住摇头，“小少爷从来缺根筋，不会动真格”然而心中却像悬了一物，忧喜难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3沈先生的警告 圣诞节一过，天气愈发冷了。楚安再次接到那个大腹便便沈先生的电话，提醒她照着时间表到公司摄影棚进行拍摄。 月考后大部分人都一头扎进期末考总复习，楚安忙里偷闲趁着周末艾伦出门的空当去了趟公司。 沈煜尘平日会去公司里倒也不奇怪，只是周末仍能碰到不免让人感到怪异。楚安刚出电梯，便与他打了个照面。 自上次在迪吧遇见后，两人再没见过面。虽说沈煜尘给楚安发了消息在外一见，却一直被楚安刻意避开。 “学习很忙？”沈煜尘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眼，“本想告诉你黎小姐向我打探你的消息，只是久久联系不上你。” 楚安回忆起黎沛然骂自己“野种”，想来已经查得不差了，这又为何要向沈煜尘打探自己。 “最近忙了些。”楚安伸手挡住要合上的电梯门，一步跨出。 “楚小姐到了，快快快。”沈先生站在拐角处拍手，一面朝楚安走来。 “堂叔做事火急火燎，结束后务必给我打电话。”他挑眉，语气平平，转身悠哉离开。 从服装到上妆，楚安像一个旋转的陀螺。她不知道自己耽于安逸是否正确，又或者说为了艾伦那一句“寄人篱下”如此耿耿于怀会不会太过计较。 工作人员推着她到幕布前坐下，努力替她凹造型。听沈先生提起这是顶头上司次子的时装品牌，不过想借此机会和杂志社合作宣传而已，权当鼓励鼓励沈家娇贵的二公子。 楚安细细打量起那些服装，倒也有很多亮色拼接元素，只是立体感太强。在她看来，打着青春旗号就该表现出或张扬叛逆，或干净明媚的质感。而非恶俗，前上后下的立体感，那是女人，不是女孩。 众人兴致缺缺，独沈先生一人乐在其中。结束后，楚安犹豫再三向沈先生要求退出，他大吃一惊。 “我以为你缺钱。”他拧开水瓶盖，大口灌进矿泉水，水流经咽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打量着楚安，若能在她脸上扑捉到哪怕一毫动摇，自己就再煽动一番劝她留下。 然而楚安只是两手背在身后，脊椎骨挺得笔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突然不想干了？” “没意义了。” 沈先生瞧见她面上虽镇定，尖尖的嘴角还是向上挑了两分。大概是家人给了零用钱，不必自己出来找法子生钱了。 “小孩子就是想什么做什么，”沈先生拍了拍她的肩，单薄得硌人，面色却比刚来时红润了些，“那也好，工钱结算完，你就回去吧。” 楚安打开摄影棚的门时，看到立于门前的沈煜尘。他微眯着眼，见到楚安出来精神了些。 “出去找个地方坐坐？” “就在这里讲吧，我还要赶回去复习功课。”楚安踌躇不前，用眼角偷偷瞟他。 沈煜尘不曾料到她会这么说，抬眼远远注视着长廊尽头灰蒙的阴影。 “煜尘在这里啊。”沈先生提着一个皮革包准备离开，一转头看见楚安为难地站在墙角，心中诧异。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对她点头作别。 “抱歉，我不打算继续调查下去了。”楚安冷静说道。 “调查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不打算继续查下去了？”沈煜尘吃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却再次飘忽到长廊尽头。 楚安奋力甩开，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分明有失妥当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那边有什么东西么？”她的神情戒备，后退几步避开沈煜尘，朝那边走去。 “不查就不查吧，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可以联系。” 沈煜尘伸手挡住楚安的去路，两指间夹着一张雪白纸片。他垂眼盯着纸片，两指搅动翻转过有字的那面，塞进楚安手中，转身先于她走远。 楚安盯着纸片深深皱眉，狐疑着离开。电梯门边的数字在不断上升，不多时在她面前“叮”的一声打开。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拖入电梯中。 “楚小姐实在抱歉。”沈先生看着一手死死撑住墙的楚安，面露歉色。 “您这是在做什么。”楚安挺直背脊，甚至伸手摸到了口袋里的尖锐钥匙。 “我没有恶意的！你和煜尘很熟？”他仓促摆手试探道。 “点头之交而已。”楚安见他话里有话，不敢多言其他。 “我看也像煜尘和煜熹是表哥的两个儿子，但是煜尘他”沈先生打了个寒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害死过人啊后来怎么搞到了一份精神病鉴定报告，没被弄进局子里，倒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楚安颇感无奈，她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虽说精神病院和监狱差别不大，却更容易照顾得到。都不过是人家爱子心切，以此掩人耳目罢了。 “我原也以为是个障眼法，那段时间煜熹也不正常，他竟想放火烧了他哥的房间！后来他也大病了一场，愈发娇贵了。”沈先生说话时唾沫横飞。 电梯到达底楼，楚安好整以暇跨步出去，对他所说的话不置可否。 “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大家都对他避而远之，”沈先生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无事不登三宝殿，煜尘若不是要闹出什么事根本不会随便理人啊！” “谢沈先生的提醒，我明白了。”楚安回头对着就要合上的电梯门深鞠躬，将早已被捏成一团的名片扔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4一房二人 自打和楚安确立关系起，艾伦就自觉收心不再去那些灯红酒绿之地。生活中少了些莺歌燕舞，他便钻尽每一个空子缠着楚安。饶是楚安有天大的极限，也被他搅得无法忍受。 楚安洗澡时蹿进浴室他是不敢做，让楚安在自己洗澡时送送浴巾倒是常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安在他的矮柜中翻出浴巾后便交与连姨，说是艾伦忘记拿浴巾了。连姨琢磨着两人这样子绝非那类关系，也就欢欢喜喜地为艾伦送去。 一计不成大不了再施一计，艾伦虽没脸再忘带浴巾，然而每次沐浴之后总要潜进楚安房中让浴巾出其不意地落下。楚安是忍气吞声惯了的人，既然眼不见为净，那不去看便是了。艾伦得寸进尺，每每缝此就要在她床上滚上几遭。 这日楚安出门，艾伦愣是穷追猛打也问不出一星半点原因。他收到黎沛然发给自己的消息时，正百无聊赖地摊在沙发上刷新微博首页。千篇一律的内容看得腻味，往常直接删除的消息被他打开。 只有配图没有文字，艾伦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连姨被他的举动吓到，以手抚胸嘟哝着抱怨。他抬脚避开连姨直至脚下的吸尘器，不出一言走向花园，环顾四周无人方才拨通黎沛然的电话。 “黎沛然，是我。” “不小心看到的，别向我打听，我什么也不知道。”电话那头似料到他要问的事，赶紧甩锅。 “你少装了，他是谁？”艾伦靠在樱花树下深吸一气。 “她？楚安啊。看不清么？”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艾伦抓狂，冲着电话吼道。 “那你就让楚安和你说清楚啊。” 这边黎沛然挂断电话，兴致盎然。当即给沈煜尘发了短信告知此事，又问了前段时间的试镜是否通过。 “已被楚小姐捷足先登。” 黎沛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更像是两个盛着盐溶液烧杯之间的那座盐桥。阴阳离子穿过全身，分明该有的感觉，却麻木不仁任其左右窜动。 她双手捂耳尖叫，在房里来回走动。程一在顶楼画室里专心作画，楼下骤然传来一声尖叫。他的手肘一抖，笔峰之处的墨水甩出，一副大好写意山水画上便多了几点晕开的墨色。 是日入夜，早已归家的楚安例行帮着连姨收拾好餐厅，却不见折腾人的艾伦。到他房间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闷声不吭。 “艾伦，你不舒服吗？”楚安眉头微蹙，以指节叩门数次也不闻答话声。楚安叹气，垂手又站了一会儿。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复习功课了。” 楚安理了理衣袖，抬脚欲走。门锁迫不及待地“咔嗒”一声打开了，楚安偷偷扬了扬嘴角转过身去。 艾伦倚在漆得雪白的门框上，面上两团红晕，双眼瞳孔涣散。他伸手搭在楚安肩上，将她拉进房里。 “你下午去哪儿了？”艾伦一屁股顶上门，伸手指着楚安的鼻子，看得入神还戳了戳。 楚安反擒住他的手，转头拿起桌上的窄口矮脚杯细细打量。杯种还剩少许琥珀色的液滴，楚安用指尖贴着杯底加温，鼻子凑近嗅了嗅。 “yeah,artell（是的，马爹利。）”艾伦弯着嘴角，酒窝深陷。他摊手向楚安索抱，被楚安回身躲开。重心不稳脚下踉跄，眼见着要扑倒在地，被楚安伸手拉住。 “打算明天去洗胃？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作烈酒？”楚安挖苦道，手下用力把艾伦推到床上。 “这不算烈，”艾伦倒在床上胡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明年暑假咱们去纳帕谷（注），在那儿才能喝得尽兴。” 楚安没有理会他的话，四处翻箱倒柜，米色帘子被冰凉刺骨的夜风吹起。帘后有一个暗色酒瓶立于墙角，她走过去拎起瓶子晃了晃。幸而只喝了一点，楚安掂量着，稍放下心来。 “花花公子做腻了，改行当酒鬼？”她把瓶子往桌上用力一放，歪头盯着坐起身的艾伦笑得玩味，双手攥拳。 “你下午去哪儿了？”艾伦打了个酒嗝，死死盯着楚安。他的喉结滚动，片刻后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她走近。 “你需要休息。”楚安拿起矮脚杯和酒瓶打算离开，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那安安你喜欢我吗？”艾伦一把抱住她，带些撒娇的意味，又把头埋在她的脖颈边用力嗅了嗅。 “喜欢。”艾伦柔软的发尾细密地扎着自己的皮肤，楚安一肚子的火就这么熄了。僵直的双手机械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身子一动不动。 “我也喜欢你”楚安听见艾伦撩人的叹息声，以及随后让她怔在原地的那句话。 “安安我们做吧。”似算准了楚安会装傻充愣，他靠近楚安的耳根，鼻息微热，咬字清晰。 楚安原以为自己会干脆地推开他，然而动作却比思维要诚实得多，她甚至怀疑自己的传出神经是否被人打了个结。 “艾伦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背对着自己，艾伦如何也看不到自己红得发紫的脸，也无法感受到头皮发麻的震撼。 “你还介意我当时羞辱你的那些话吗？”染他了些哭腔，不停抽气。 “我真的不介意了，”楚安放软声音补充道，“不要再问了。” 当初之所以去做模特，之所以大费周章寻人调查父母及自己的过去，全都归咎于艾伦那些话对自己卑微的自尊毁灭性的打击。她讨厌艾伦，更恶心自己——在他尚有女友，对自己恶语相向时，自己就已经对他心怀鬼胎了。 但在今日，她已经做好决定。过去的事本就是一阵风，无法寻回也不必寻回。 楚安如此想着，兀自笑了。讲来，自己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贱骨头。 “好，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问了。”艾伦勒紧她的腰，在她颈侧跳动的大动脉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下午去往何处，那两张照片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艾伦苦苦寻思了所有她讨厌自己的可能性，想到心脏就要炸裂开来。好在她对自己说，她真的不介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5三餐四季 艾伦已经睡着了，楚安替他掖好被角，拉过一把椅子坐于床边。她双手抱胸靠在着椅背，目光留驻于艾伦的睡颜上，面沉似水。 方才艾伦拉着自己的手逼问下午见了谁时，楚安心中就是一惊。一口咬定下午只去了同学家，艾伦才狐疑着消停。 “无论如何，我信你。” 虽说艾伦此言凿定，楚安仔细想来，其间之意仍是不信。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艾伦，伸手拿过艾伦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保没换，密码也没换。楚安木然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若不是信任至此，艾伦当是换了才对。 打开信箱，头一条便是黎沛然发来的。楚安信手点开，方才放缓的神色再次僵住。手机屏幕的冷清的蓝光映衬在眼中的虹膜之上，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内容仅是两张照片。一张为沈煜尘拉扯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张是他往自己怀中塞了一张名片。光线晦暗，艾伦无非能准确无误认出自己，却无法明白两人在做什么。 未见艾伦给她回信，倒有一段十来秒的通话记录。楚安删掉照片放下手机，面色如土。她关掉所有光源在门边久久伫立，却又走到椅边重新坐下。 如此便是一宿长夜，至东方破晓。 楚安双目猩红，转头瞥见墙上那诡异的挂钟，稍作研究才知几时。 挂钟的诡异之处在于，相对称之为钟，不如说更像尖脚圆规。固定于其上的两根长短指针无声偏移位置而已，别无其他。 她想起艾伦曾偶然提及，一年去意大利那会儿正值四五月份。适逢米兰国际家具展举办，也就一并去了。在n一一n展区对此钟一见倾心，伺其上市立马下手，好几年了也不曾换掉。艾伦也不止一次地盯着挂钟称赞，道是西班牙设计师的极简理念深得他心。 楚安碍于更年幼些时不甘被人看低的心理，也偷偷攒钱买过些设计相关的图书。只是后来被发现时，遭了几顿毒打，伤口处被洒了醋的感觉至今不能忘记。 若不是那些年不加掩饰的敏感脆弱，想来自己也无法学会那些个弦乐器，更无法了解许多光怪陆离的事物。不知何时自己被打磨得如此光滑，有如笑面小丑。 “安安？你怎么在这儿？”艾伦睡眼惺忪。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他起身冲进浴室。楚安闻声回头，只远远看见浴室的门合上，门缝里夹着根衣带。 “一hshit”艾伦咒骂着强忍吐意开了门，楚安扒拉过头发来遮脸偷笑。 一房二人三餐四季，所求不过如此。何处看来的句子在楚安脑中一闪而过，未来得及深究，便又把脸红透。 “安安，我要死了吧。”浴室里传来痛苦呻吟，回响四壁之间。 楚安终是起身走近瞧了瞧，嘴上不忘讥讽几句。她又下楼为艾伦泡了碗姜汤端至房间，见他手里拿着手机站在床边，心中惶急。手中端着的姜汤撒掉几滴，烫手之余惊呼出声。 “怎么了？”艾伦转过头来，把手机迅速塞入口袋中，“手被烫了？” 艾伦接过汤碗放在书桌上，拉过楚安的手细细端详，手被楚安抽回，示意他先把姜汤喝完。 “你昨晚没睡？”艾伦扭身端过姜汤灌入嘴中，辛辣过喉，却让人倍感亲切。 “睡了，只是醒得早。”楚安胡诌，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纱帘，推窗深吸一气。 “你转过来我看看。”艾伦一溜到她身边，掰过她的肩膀打量，片刻后脸色变得难看。 “好了我以后不会了。” 楚安干笑两声，推开他拿碗准备下楼洗刷。艾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心情复杂。 艾伦在水槽前抢过她手中的碗，穿上围裙仔细冲洗。楚安退后一步，回想起上一次艾伦抢着干活时两人还没有在一起。 “安安，你知道那诺秒和宇宙年吗？”艾伦抬头打量她，目光到像个初恋男孩，生涩而情深。 “是最短和最长的时间单位么？”楚安抬眼与他目光相接，难以自控失了神。 “上次抢着帮你洗碗，还削了自己的手。”他爽朗大笑，复又想起这才天蒙蒙亮不宜大吵，声音又小了下去。 楚安诧异，他竟也想起了。 “那诺秒和宇宙年怎么了？”楚安不解，重提一遍。 “那日至今，好像还不到一那诺秒，又似乎过了好几个宇宙年。” 艾伦咧嘴笑开，那面庞像是要把人的魂勾了去才罢休。楚安翻了个朝天白眼，背过身去懒得看他。 艾伦犹豫许久才再开口问话：“安安，昨晚你有开过我手机诸如看时间之类的吗？” 楚安贴于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手机里有什么？”楚安勾着嘴角装得认真，“对了，你昨晚拿手机嚷嚷着要删短信。” “有吗？”艾伦瞪大双眼。 “短信里有什么？” “信箱太满了，所以要删短信。”艾伦从小练就扯谎不打稿的好本领派上用场。 楚安静立一侧，看他弯腰把碗放进消毒柜里。黎沛然是催化剂，最终总要崩盘，输的是我，赢的是你。楚安摆不出愤世嫉俗的笑脸，烦躁至极，干脆转身回了房间。 “安安你怎么跑得那么快？”艾伦手忙脚乱地解开围裙，追着她跑。 “困了。” 门被当面合上，艾伦碰了壁，斟酌着她大概是不信自己那番解释，等她出来再哄哄定就好了。 楚安宽衣，趴在床上合眼小憩，脑海里却是挥之不去的惊恐。对沈煜尘怪异的行为，对那两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对艾伦表现出的狐疑猜测 己莫为则人不知，既为之，何由惧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6试探 年关将近，不知为何本校假期比其他学校都要来得更晚一些，市中已有人偷偷放起烟花也没等来放假。 楚安对于伯父伯母忙于生意不能回家倍感失望。那厢艾伦终又萌生了热爱学习的念头，在期末最后几天架起眼镜。 他整日带着本sat2教材在图书馆中废寝忘食，回家路上也是插着耳机嘴里念念有词。夜深人静时，也能隐约听见门的开合声。偶尔楚安开门看去，艾伦一身拖沓的绒毛睡衣，无精打采地下楼泡咖啡。除却弹琴，楚安倒从未见他如此用功认真过。 那日楚安洗漱完毕准备睡下，门外突兀地传来叩门声。楚安跳起跑去开门，艾伦的模样困顿疲乏，连声道歉。 “可以帮我泡一杯咖啡么？”艾伦朝前倾了倾身子。 “好。”见他无意休息，楚安无奈应允。 艾伦没有跟着，只是瘫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倚着雕栏几欲睡去。会客厅的立钟规律的摆动声不知响了几个轮回，面前方才出现楚安的身影。 “出国留学为什么要抱着sat2。”楚安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咖啡杯碟。 “jtf一rfun”（好玩而已。） 艾伦耸肩，啜饮一口手中咖啡，眼神霎时清明许多。楚安听罢无以言复，抿嘴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心中白眼翻天。 “伯父伯母真的不回来了么？”楚安垂眼盯着脚下的毛绒拖鞋试探道，“不想他们？” “习惯了，还好。”艾伦迟疑片刻放下杯碟，“你若是想让爸妈回来过年，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吧。若不是遇上太要紧的事儿，他们会回来的。” “随便问问，我去休息了。”楚安起身拂了拂身上微尘，被艾伦拉住脚踝。 “好好复习，考试结束后我们一起参加子胥的生日趴。”艾伦露齿一笑，正对小壁灯的光源，晶亮洁白。 楚安本想发问平安夜那日子胥学长正聚餐，也不过半个月而已，怎么又转念一想，这些本是他们的常态，艾伦有意收敛，这频次也算是少之又少了。几个月来没听他抱怨过一言半语，自己更不该说什么。 忙碌时，便想不起虚掷光阴的日子。上放学路上才有不可多得的交谈时间，就算有午饭的片刻休憩，艾伦也不曾出现。 楚安近来总能在书桌里找到一些纸屑碎片，清理完次日又会出现一堆新的。楚安猜不到其间蹊跷，收了碎屑在书包里。 期末成绩出来时小年已至，楚安一眼略过那张白纸黑字的成绩单，随即扔进纸篓里。她回想那些碎屑拼出来的小纸片，要说别人看不懂情有可原，她却是绝对懂的。 “安安！”尚未做出反应，楚安已被扑倒在沙发上。 “艾伦”楚安鼻梁被撞得酸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推开艾伦站在一边，所有思绪戛然中断。 “抱歉太重了”艾伦以手背遮嘴，“撞疼了吗？” “没事。”楚安揉着眉心，“出发么？”她比谁都瞧的清楚，艾伦到底有多亢奋。 “你等等，我去拿子胥的礼物。”艾伦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跑上楼带下个满当的纸袋。楚安扫过纸袋上的di一r字样，无言。 黎家和程家在同一片区，一回生二回熟。当楚安注意到窗外景致与几个月前的滨海大道雷同时，开始揣测程一是否会去参加黎子胥的生日宴。 楚安直起背脊顾盼四方，万没想到竟能看见程一。他坐在大马路边的长椅上，蜷成一团打游戏。楚安放下车窗正欲冲他打招呼，却被艾伦向后一扯合上车窗。 “天冷别开窗，会冻着。”艾伦伸手轻刮她的鼻梁。 “看见程一了么？”楚安推开他的手肘。 “看见了。”艾伦点头直言道。 “打个招呼碍着你了吗？”楚安声音提高了些。 “他在学校里和你已经离得太近了，没必要在校外再有什么交集了。” “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楚安有如刺猬，四面防备。 “我不觉得。”艾伦说得理直气壮，却在假笑。 楚安怔然，脑海中千万般想法闪过，又被自己一一否决。艾伦做事向来磊落，并不会有苟且之念。 不与艾伦争执，她撇开头目光移远，却再无心风景。心间微妙，舌尖苦涩，那种太过主观的不安感闯进四肢百骸。她忆起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是荧惑一天一夜不归家随后暴毙之时。再上一次 楚安攥紧拳头，牙齿战战。悄悄转头去看艾伦，却见他在触碰到自己目光之时将头转向一边。 随后一路无话，直至黎子胥家中，见他站在家门之外迎接两人，仿若昨日重现。 艾伦抬手抖了抖手中的纸袋，开口道：“我先提进去，待会儿有空了再拆。” 黎子胥慵懒痞笑，点头应允。楚安下车，艾伦和她已拉开长段距离。见艾伦不曾回头，也不便发作，硬着头皮上前对黎子胥道了声生日快乐。她迟疑着从包里掏出一条羊毛围巾递给黎子胥。 “前几日偷闲织成，比不得学长脖子上的burberry。不敢空手前来，让学长见笑了。”楚安弯着嘴角笑得从容。 “太感谢。只是艾伦不会介意吗？”黎子胥立马伸手接过围巾，嘴上另一番说辞。 “学长是艾伦的好朋友，怎么会呢。”楚安收手，微微向前倾身鞠躬，急忙去追赶艾伦。 艾伦倚在门边对她稍作等待，见她赶上便入门去了。嘴上闲闲问道： “你知道子胥的那条围巾是什么牌子的么？我记不太清了。” “burberry”楚安立刻答道。 “那爷爷之前带回来的那个破旧的公文包你还记得么？” “hers”楚安回答得迟缓了些，艾伦何时如此庸俗，倒卖弄起那些品牌来。 “随便问问而已，”艾伦语气平平，拿过服务生托盘上的橙汁和啤酒，又将橙汁递给楚安，“我先过去走走，你也随处逛逛。” 语毕，艾伦顾自走开。楚安眉头更深，没来由只因自己和程一打招呼就气成这般才对。 “艾伦！”她跟上前叫住艾伦。 “我和叔叔打个招呼。”艾伦未曾回头，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楚安退后一步移开目光，静候艾伦。她频频看向艾伦，隔着些许距离，只能看见他开合的嘴，不闻其声。十来分钟只是转瞬，楚安再回神已不见艾伦身影。忍到这般田地还不见了踪迹，楚安干脆甩手不再去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7茕茕孑立 “楚小姐真的不再调查了？”一人至其面前夺过她手中的橙汁，信手拿过一杯深红液体塞给她。 “你怎么会来？”楚安捏紧手中的杯脚，心中惶恐再次升起。 “两家长辈有些交集，一来二去和子胥就熟了，楚小姐也来了倒让我吃惊。” 他伸出手中剔透高脚杯碰了碰楚安手持那盏，仰头一饮而尽。楚安乘其不意转身欲逃，被他摁住肩头。 “我确实不想再查，沈先生的好意心领了。” “那些小纸片看得懂么？” 沈煜尘凑近了些，捏住楚安肩头。他眼白处血丝成片，眼神混浊。楚安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上摔成碎片，侧目之人居多，议论之人更不在少数。 “你放的？”她再说不出话来。 “先生方便放开她么？” 两人回头，见艾伦双目怒火喷张，身侧站着幸灾乐祸的黎沛然。 “这个孩子是谁？黎小姐朋友还是楚小姐朋友？”沈煜尘眼神轻蔑，手也不曾放下，倒更昂起头来。 “安安，他是谁？”艾伦把头转向楚安。 “他是”楚安尚未准备好措辞，被沈煜尘抢先。 “恩客。”沈煜尘松手，轻轻扫过众人错愕面容，“还要解释下去么？” “沈煜尘你在说什么？”楚安转眼瞥见歪头偷笑的黎沛然，心跳紊乱。再去看艾伦，他抱着手一言不发。 “看寿星脖子上那条围巾，怎么和来时见到的不一样了？”沈煜尘向着雀跃跑来的黎子胥努嘴。 楚安心中一惊，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的怪异为何。像一桶冷水被人从头顶倾盆倒下，头皮上巨大的冲击力压抑过她呼吸的节奏，一路凉到脚尖。 “哟你们都在啊，沈先生和大家都认识？” 黎子胥见此情状，心中大叫不好。沈煜尘那疯子的性格，熟识之人都知晓。对他不过面上恭敬如斯，素来避而远之。 “楚小姐织的？”沈煜尘伸手指了指黎子胥脖子上的素色围巾，“这份礼物倒比其余的都要尽心些。” “安安，他是照片上的那个人么？”艾伦开口，一别以往的温软炽烈，更像那个坐惯销金窟，麻木不仁的翩翩贵公子。 “我也好奇，那天在公司里怎么就碰见楚安了呢。”黎沛然上前一步细细端详楚安被灯光映得苍白的脸，目光寸寸是要把她凌迟了才好，“听说你也在那家公司做事，那些写真姿色不凡，难道你缺钱？” 她的鼻息温热，尽数喷洒在楚安脸上。楚安蓦地升起怒火，深呼吸几次压抑不下，手里使劲推开她。 “这话好似我真空上阵似的，我缺不缺钱与你何关？” 黎沛然倒退几步被黎子胥扶住，他抿着嘴不语，对上楚安孤助无援的目光后匆匆避开视线。 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楚安来不及愧疚自己搞砸了子胥学长的派对，便又被黎沛然用话堵住。 “可是拍摄事宜从来都是交给另一位沈先生打理，和面前这位半点干系都没有那你们的关系”黎沛然瞪大眼睛，“不会吧” 艾伦从始至终没有挪动过位置，虽知黎沛然深谙此道，尽在作秀。然而那个和自己不过一米之隔的人却是实实在在没反驳什么，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避重就轻。这也是她的风格，对别人和对自己一样的有所保留。 艾伦笑了，照着她的意思，就是对那些都默认了。一阵心绞痛，他身形晃了晃，抓住黎子胥的手中密布冷汗。 “这张纸条，还请楚小姐告诉我们是什么意思才好。”沈煜尘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字条抖开，摊在楚安面前。 楚安发疯一般夺过那张字条撕成碎片，洋洋洒洒的碎屑和每日清早在教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沈煜尘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再摸出一张。闲散至极的模样和楚安的狼狈截然不同。 “慌张什么，告诉大家字条上写着什么，就不必背黑锅了，这样不好吗？”沈煜尘见她又要伸手来撕，轻巧收手。 “我看不懂。”楚安的手僵在空气中，抑制不住地颤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停留，她无处遁形，更不敢抬头看艾伦的神情。 抓不住，她永远抓不住任何人。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如何应对，如何都理不出头绪。她希望艾伦能拉着她从这里跑走，转念不免自嘲，艾伦已经不信任自己了。在路上时就该看出来才对，他大概是也听到些什么了罢。 “看不懂？”沈煜尘左右打量，解开领口的扣子，“那就算了你认识的倒都是些金主，别忘了我就好。” 沈煜尘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双唇在她脸侧轻轻擦过，用细若蚊足的声音道：“我和黎小姐之间的利害关系略复杂，抱歉。” 他再抬头时，脸上没有半点歉意。他用酒杯将纸条压在低矮幸而玻璃茶几上，转身离开。 艾伦一个箭步上前，被黎子胥拼命抱住。沈煜尘躲开，叹气着离去。 “你站住！”艾伦冲着他的背影吼道。 “让楚小姐给你解释不是更好么？” 黎子胥虽未目睹全程，倒也看了大半。心知这个派对算是毁了，遣散周遭围观之人，等到艾伦平静了写方才放开他。 楚安抽出酒杯底的那张字条藏到身后，抬眼与艾伦对视。他面露疲色，失望之情难掩。 “你知道我看到那两张照片了对不对？”楚安试探着开口，全然不顾站在两侧的黎氏兄妹二人。 “我还知道是你删的，”艾伦轻笑，缓和下来的眉眼不再咄咄逼人，“你之所以会一宿未睡守在我身边，是为了献衷心罢？” 那厢两人光是听闻“一宿未睡守在身边”几字，便惊得合不上嘴。黎沛然妒火熊熊，目光要在楚安身上灼出两个洞方才罢休。 楚安不作回答，深知已无力回天。 “安安，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真相比爱重要，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不可隐瞒，应该揭开来给所爱之人细细研究。人们称之为双方不作保留，这才是世人眼中的爱。伤及他人，再冠上以爱之名，满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多么可笑，楚安不置可否。她越过艾伦，端起桌中央的烛台将纸片烧为灰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8挑拨离间 “子胥，很抱歉扫兴了。”艾伦折手到身前对着他深鞠躬。 黎子胥面上阴晴变化，无心客气朝他摆摆手，欲拉走黎沛然。 “走吧。”艾伦扫了楚安一眼，抬脚出门。 “去哪里。”楚安目眩良久，唇齿之间溢满苦涩。 “回我家。” 楚安闻言猝不及防碰摔酒盏，尔后怔怔跟上。三步一回头，闻得一众人指责之声。 一路无言，途经程家时，仍见程一手执一册坐于长椅之上。他抬头看来时楚安放下车窗，身后无人拉扯。 “嗨，楚安！”程一起身招手，疾风顺着领口窜进去，防风衣鼓起球形。他瑟缩脖子，收住了手。 楚安不禁发笑，惊觉身边还有个人。悄悄回头，撞上一记眼刀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楚安收束唇角不敢再笑。 艾伦颇为矫作地咳嗽几声，楚安慌张收上车窗，末了不敢再往外瞟。 飒飒冬风平地起，那日之后艾伦倒像铁了心不再和楚安说话。除夕夜也一天天近了，连姨置办着门楣各处的春联张贴，在花园树上缀了通红灯笼。 适逢假期，艾伦日日梳洗拾掇出门，见连姨那些光怪陆离的装饰也是蹙眉不去多看。 楚安心事重重，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她找着各种借口堵在艾伦房门外，挑着机会想对他道歉。 敲门总是会开，送去削好的水果也会吃掉。只是楚安献尽殷勤也无法打消他冷战到底的念头。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说句话。” 那夜楚安再难按耐住，在艾伦接过一盘水果打算关门时用力抵住门，问得压抑。 “你不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打算向我解释那些事情么？”艾伦把水果盘放到柜上与她对视，目光清冷。他悠哉摘下耳边铆钉扔到地上，用力合门。 “不准关门。”楚安一掌推上门，虽说受力面积不小，却也吃痛一把。 见她不死心，艾伦垂头思忖片刻，甩手拉开门。“砰”地一声，楚安抿嘴埋下头去不敢多言。 “我保证过再也不问，事实证明的确不需再问，你并没有没有释怀不是么？生得俊俏，身材又好，做模特赚钱快么？”艾伦撑着门框的手青筋暴露。 “艾伦，我没有继续下去了我真的释怀了。” “那你告诉我，那个人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艾伦捏着她的肩胛骨不停摇晃，“我那么信任你。” “我” 楚安接不下去，莫非告诉他：嘿，其实我是让沈煜尘替我调查身世，不必再受寄人篱下忍气吞声之苦。 “你别问了对不起。”楚安抬手拉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的温度刺激着艾伦的脉搏。 “这是承认了？”艾伦甩开她的手冷笑，“我要你说实话，那天夜里浑身湿透了回来，也是因为去见了那个男的？” 楚安一瞬间觉得乏力，照着这种逻辑说来，一切都没错。自己确实是去找沈煜尘了，为了试镜一事而已。 沈煜尘告诉自己若是第二日抽不出空来，那就提早去。坐地铁穿过整座城市已花了大把时间，试镜结束时瓢泼大雨更是毫无预兆而来。 楚安无法，向沈煜尘要了些零钱，坐着无牌照的三轮车颠簸到市郊。司机望着蜿蜒曲折的环山公路上水流汇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送一程。推搡着打发楚安下车后，匆匆忙忙就掉头离开了。咬咬牙楚安便冒雨回去了，随后的一切艾伦都已知晓。 “我会向你解释的，我保证。”楚安竖起三根并排手指，“但不是现在。” “那么至于别的事情，免谈。” 艾伦脸上的冷笑僵住，他昂起头退回房内。楚安上前一步没来得及阻止，门就已被决然合上。 对一个喜爱之人的愤怒大概就是这样吧。艾伦的头抵在门上，任由楚安在外把门砸得咚咚作响。 “我说，我都说行吗？你先开门。”门外的声音那么焦急，她自己听出来了吗。 艾伦的手搭上门把又放下，她不是已经承认了吗。那天后半夜方才回来，确是去找那个傲慢的男人了。夜色浓重之时，他们之间可以发生的事情千千万。 她说自己释怀时，分明是认真的。能够装得这般真切的人，艾伦不再细想，也觉一阵恶寒袭来。那个男人满嘴金主，有钱人家，和楚安的行为却一一对上了。她本就不爱动，若非有利于己的事，她是从不招惹的。 艾伦愈想愈气，拳头攥得死紧。 “别说了！”他冲着门外吼道，门外顷刻静谧一片。 除夕就在两人冷战之时悄然而至，连姨忙活地像个被抽打得不停旋转的陀螺。 艾伦醒时，窗阁上罩了一层雾气。他擦净一小块玻璃，外面已然白茫茫一片刺痛双眼了。 连姨在楼下不断催促，说是那些裁定的衣服终于寄到了，让他赶紧下楼。艾伦拖沓着步子出现在楚安面前时，便是一脸落拓的模样。 艾伦站在楼梯间没动，两人对视数秒后，他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走向餐厅。 “阿伦少爷先吃饭吧，安安小姐也去吃吧。噢哟这天冷的，我再去把壁炉里的火烧旺些。”连姨推搡着楚安去餐厅，尔后便去了储藏室。 “早安。”楚安拉开艾伦身侧的椅子，一声早安道得僵硬。 “起床很久了，不必早安。”艾伦垂头吹凉勺里的汤。 楚安咬着嘴唇，夹着银质叉子在手指间来回转动。 “今天你会待在家里吗？” “不知道。”艾伦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报纸，饶有兴味地读着。抬眼撞上她期待而怯于张扬的目光，匆忙提起报纸挡住。 楚安郁结良久，组织好语言正欲解释，却被艾伦抢了话头。 “突然有点想嚼绿箭，”他自言自语地歪头看向百叶窗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能不能买到” “啊？”楚安只觉一头雾水，艾伦何时对这种东西起了兴趣。 见他放下报纸一筹莫展，楚安也跟着放下手中器具，随口扯道：“我正准备出门替连姨买些东西，可以替你带回来的吧？” “好啊。”艾伦应得爽快，转过脸来笑得甜腻，楚安难以从中察觉到任何欣喜。 换上厚重冬衣的楚安也不臃肿，手指和鼻尖冻得通红。连姨见她执意要去市区买东西，却不明白这节骨眼儿上哪儿还能找到开着的商铺。无奈只能要求她戴顶帽子再出发。 临行关门时，楚安闻得艾伦嘱咐了句，“路上滑，当心点。” 楚安仰脸朝天呼出一口气欣喜若狂，那一句关切尤为动人，在心中回放一遍又一遍。她伸手拍了拍冻得僵化的脸，踩着雪地远去。 艾伦捧了杯咖啡跑上楼，倚在窗边看着她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蜿蜒。手机适时响起，他撇了眼屏幕接起。 “什么事？” “今天咱们再出去玩儿啊！”那头黎沛然的声音难掩亢奋。 艾伦有一刹回想起楚安问自己今天是否会留在家中，迟疑了片刻还是放下咖啡轻声道： “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9执迷不悟 楚安饶了大半个城市，才在旧城区找到一家仍开门营业的便利店。店外门可罗雀，楚安冲着手掌呼了口热气，抬脚踏进便利店。 收银台前坐着个神情麻木的男孩，十来岁的模样。下巴的赘肉叠了两层，嘴唇泛紫向外翻着，脸上两坨潮红。他听得动静，抬头见楚安进来，又低下头去把玩手中的小玩意儿。 楚安在柜台前站定，却伸不出手去。锈色铁架上味道不一的口香糖和形色各异的避孕套散成一堆。她伸手拂过口香糖外的塑料纸，方才露出干净的模样。自己倒不怕脏，只是艾伦那人这辈子都不待见这样的东西。 “你到底买不买东西啊？不买别磨蹭了，我还等着回家呢。”男孩见她犹豫不定，开口催促。 他的声音虽不如艾伦好听，还带着些方言意味，却一刹那让楚安回忆起何为人间烟火——简单粗暴的冷漠和温暖。 “给我来一包纸巾，再来瓶水。”楚安咬咬牙，拨开避孕套抓下几条不同味道的口香糖扔在桌上，“一共多少钱？” “你给我十块吧，大过年的就当作给我个小红包。” 楚安掏钱的手僵住，是了，轮到自己身上的，冷漠占多数。她换了干净的那只手把头发撩到耳后，正欲和他理论，门外传来另一个声音，让她动弹不得。 “哟，在这破地方都能碰见你。”那人靠在门边，顶着个光亮脑袋，身上的深色破棉袄裹着他臃肿的肚子。从前便是个地痞流氓，如今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楚安接过男孩递给自己的塑料袋，后退数步。她偷算着，这人还不到出狱的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那眼神是要杀了我还是要吃了我？我的儿子死在你手上还不够？”他把手指伸进鼻孔里来回掏弄。 见收银台前的男孩身子颤了颤，手慢慢摸到电话边，楚安皱眉深吸一口气，卯足劲向外冲。经过男孩身边时，一手扫掉桌上的电话，扯开电话线。 “别找事。”楚安扫之以凌厉眼刀，撞开男人冲出门去。 “我操你妈的，臭婊子。”男人撸起袖子追出来。 楚安闷头钻进巷洞之中，脚下雪水湿滑，男人在身后穷追不舍。眼前巷陌似与从前重合，墙头藤萝花开，蒙络摇缀。巷尾有个瘦削男孩向自己招手，楚安停住脚步定睛细视，哪里有人，不过自己钻进死胡同离罢了。 “我去你妈的。”猝不及防后背猛遭一脚，楚安扑倒在地。 “老子他妈让你跑，你他妈给我死命跑啊你。”一脚又一脚附和着骂声踹在楚安身上，她歪过头去，看到楼上人家悄悄合了窗。 “你弄死了荧惑，有本事再弄死我啊。”楚安大笑，一声盖过一声。 男人脚下愈发用力，见楚安笑得凄厉，蹲下身去匡她巴掌。白雪地，红掌印。巷口终于聚集了几个畏缩着身手的男人，楚安笑得痴狂不曾停下。 “火候不到，你等着吧臭婊子，怂恿我儿子变成变态，我会恁死你的。”他面目狰狞，冲着楚安的腹部猛踢一脚，起身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往外走去。 无心相争的楚安闷哼一声抿嘴不再发笑，她吃力抬眼，狭窄的巷子只能望见一隅天空。楚安觉得自己像那只井底之蛙，挣扎不过，终是困身于此难以逃脱。 “小妹妹，要放炮了，你起开点。” 楚安歪头看见巷口的人手里多了一串长炮，正朝着自己挥手，跪在地上收拾好东西，踉跄走出巷口。人们躲闪着为她让路，鼻血流至嘴边，被她粗鲁擦掉。妇女们拉紧自己的孩子，不敢与她对视。 楚安识相，垂眼不去看他们。走至岔路口方想起袋中之物尚未结账，又匆匆赶回去。 那个男孩蹲在地上组装电话，冷不丁身后投来一片阴影，手中动作不敢再继续，跌坐在地一语不发。 “抱歉，弄坏了你的电话。” 楚安抽了张红色钞票放在桌上，用锈色铁架压住。见他仍旧不回头，也不多言，跨出门走了。走不过几步，身后的店门就被用力合上。 隐瞒伤口的念头在回家路上就被打消了，一来肿了全脸着实藏不住，二来她不想再和艾伦产生任何隔阂了。 只是楚安未曾料想，她这前脚刚走，艾伦随后也出门去了。她更不曾想到，艾伦这次酿成的罪过，折煞了她大半辈子的命数。 “连姨，艾伦呢？”楚安回至家中，四处不见艾伦身影，焦急寻上连姨，也暴露了一脸的红肿。 “噢哟安安小姐，你这脸怎么回事儿？衣服也这么脏”连姨呆滞三秒，脑中过滤掉她所问之事，凑上前来捧住她的脸。 “嘶——”楚安故作疼痛难忍，倒吸一口气，“除夕没什么车了，一个大叔用自行车载了我一程，地太滑摔了。” “摔了怎么皮没破倒肿成这样？坐着坐着，我去找东西替你敷敷。”连姨压着她的肩让她坐下，迈着步子跑去找药箱。 楚安脱掉脏外套，仰头靠在沙发上，手里攥着几条被雪水融干净尘埃的口香糖，无神望向窗外。那百叶窗外，早没了麻雀，也见不到寒鸦掠影。 连姨为自己敷了脸，逼着自己吃了些消炎药，又忙活其它事情去了。楚安偷偷拿了些外用药回到房间。 当她撩起衣服下摆，看见一片乌青时，她逼着自己深吸一口气，用手指一寸一寸按压皮肤。她忍着剧痛舒气，未伤及骨头就是万幸。迅速洗澡更衣，再下楼去打探艾伦消息。 “小少爷只说和黎家兄妹去玩儿了，连年夜饭也不回来吃，他去了哪儿我也听不懂。” 楚安择菜的动作停滞，她放下整把青菜，拿起手机走出厨房。 “我给他打个电话。” 她拨出号码，信步走至琴房外，球形门把似不久前刚被擦过。开了门进去在钢琴前坐下，指尖不过点下一个键，电话就接通了。 “喂。” “艾伦，嗯那个你很久没练钢琴了吧。”楚安一时紧张，语无伦次。 “怎么了吗？”即使隔着未知的距离看不见他的脸，而他的声音对楚安而言仍是晦昧毒药。 “也许你该请个调律师来看看，钢琴音律不准。” “你就和我说这个？”他的声音显然带着疑惑。 “还有，不一起吃年夜饭吗？” “我爸妈都不在家，何必讲究这些何况我已经和连姨说过不回去吃了。” “艾伦你不应该和黎沛然这种人靠得太近！”楚安冲着电话大吼。 “咚”的一声，沉闷之音回荡在琴房之内。楚安五指关节泛红，而红得愈发厉害的，是再也困不住眼泪扑朔而下的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0再无可回头 cany一uhear？ ——————————一条假正经的分割线 艾伦挂断电话，最后楚安和连姨也没能等来一起吃年夜饭的艾伦。她婉拒了连姨把菜端到餐厅的提议，两人在并不宽敞的厨房草草解决了所谓的年夜饭。 末了，楚安替连姨把厨房收拾妥当，送她回房。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连姨的房间，自己那些年囿居之所和这是自然没得比，然现如今自己和艾家家主们的卧榻却胜此百倍。 “依旧有我和您是平等的。”楚安站在房门外对连姨深鞠躬，持续三秒之后，才替她掩了门离去。 楚安顺手关掉长廊两侧顺延一排的壁灯，摸黑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既然艾伦不回来吃饭，那么自己就在这儿守着他回来。 总有机会解释，楚安悻悻扁嘴，两条腿悬在空气中晃动。 她的面前有个占据大半墙面的4k黑液晶电视，楚安曾挑时间上网查了艾伦家中四处设备的价格，原是膛目结舌无法理解，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譬如艾伦房里那个西班牙挂钟真正上市后人名币六千起价，而艾伦因其设计理念，更是在上市前就将其带回家。相较而言，如此硕大的电视不过三万 楚安甩甩头不再继续作想，她轻蔑地勾起嘴角，嘲笑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那年老院长和自己说安逸杀死人是没错的。 她打开电视，平日习以为常的广告和喜气洋洋的那类相比，稍显逊色。除夕夜十几亿人多少相聚，互发短信恭贺新禧，而春晚收视率一路飙升。 泱泱大国，有至死不渝的傲骨，也有羁旅坏乡的柔情。他们看的听的，笑的哭的，都是几十年不曾改变的情怀。那么让自己也融入其中，成为几亿大军中的微小分子。 节目开始，门外没有动静。 节目过半，门外依旧没有动静。 若是意念可以杀人，楚安在脑中早已把黎沛然碎尸万段。她对嫉妒毫无概念可言，但自己对黎沛然的想法让她惶惧不安。 她根本无心节目，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拨通艾伦的电话，每一次都被被掐准时间挂掉，却没有把自己拉进黑名单。 直到最后一次楚安不再抱着任何希望拨出那个号码，没有接通。她打开扬声器，听着冰冷女声双语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直至自行挂断。 同一时间楚安打开微博，她迂回于艾伦的关注中找到黎子胥，又于黎子胥的关注列表中找到黎沛然。 这是楚安第二次打开微博，她惧怕网络社交，上一次是因为艾伦，这一次如是。 黎沛然的置顶微博不过一分钟前发布，且让她猝不及防——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夜生活开始了。” 配图是艾伦站在窗边远眺的背影，远方墨色天幕炸开一朵烟花，璀璨夺目。 她神情木然，手指划过照片，犹豫着开评论。尚未有人评论，她重复着下滑刷新的动作，评论的人多了起来。 “我就知道那些人按捺不住，换着花样来都是常态，可怜本部的那个学妹，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 “和他混在一起的人能有多好？学妹要是老实本分怎么可能会和他搭上边？” “近水楼台而已，那个学妹不是他父母朋友的孩子么？” “窝边草咯？” 楚安默默关掉微博，这许是自己恐惧网络社交的原因。无需面对面，不必动嘴，敲打键盘点击发送，要多伤人都办得到。 然而此时盘桓在她脑海中的，是那张配图。她抑制不住自己去假设艾伦是否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是否正是他自己叫黎沛然拍下的，他是否知道黎沛然将此推到大众视野之内，又或许仍然蒙在鼓里。 不过如此，楚安吞咽口水，拿起遥控拼命换台。千篇一律都在转播春晚，像难以逃出的梦魇，反复循环。 那两套衣服依旧服帖挂在架上未曾动过，楚安在沙发上蜷作一团，通过忽明忽暗的屏幕冷光望着衣服出神。 “还有十分钟就是新年了，在此”主持人换上朱红的拖地长裙，仪态大方。 楚安无力提起手机，冷眼扫过时间。她打开信箱开始编辑短信，一条是给纯一的，一条再发给程一，最后编辑一条是给子胥学长的最后定时，一切妥帖。 脑海中最后的那个名字被刻意忽视。 自己认识之人少之又少，连临近新年也没机会体会其他人群发短信的快感，编辑短信所用的时候都要比选中号码所用的时间短许多。 主持人开始倒计时，楚安把头埋进双腿之间，扯掉发带。她从未发现，自己在焦虑不安时有扯发带的习惯。 倒计时至最后五秒，楚安抬头摸索手机，她对自己不知何时起再也克制不住情绪而愤怒。 双手战战，艰难打了“新年快乐”四个字，还剩三秒。 再输入电话，点击发送，倒计时结束。 同一时间，窗外炸开无数烟花，此起彼伏。但见电视上李谷一携手众人，气势难当，而《难忘今宵》的旋律再难分辨。 楚安盯着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心中如释负重。她揣测着艾伦是否盯着屏幕等待这条短信，又或者已经在往回赶。那么，也许自己应该站到高处去看看。 她迫不及待地赤脚跳到地上，踏着冰冷的大理石奔向楼顶。推开楼顶那扇门，寒风侵蚀骨髓。烟花炫目的亮光映亮整座城市，连同脚底刺目的雪白。她用力吸入一口凉气，抬脚踩进雪堆。积雪没了她的脚踝，凉意直蹿心房。 手机呼吸灯闪了又闪，楚安急不可耐地点开短信。是黎子胥的回复—— happyneyearbey一urself（新年快乐，做你自己。） 楚安不解，又一条短信跳进视野，竟是艾伦发来的。她数次调整自己的呼吸，克制自己的情绪，再点开短信。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最亮的烟花在天边轰然绽放，点亮苍穹，手机应声落地。随之炸裂开的，还有楚安再难维持的假装。 视频中的两人在她眼里模糊成一团律动的斑点，上一秒身在九重云霄，下一秒跌入十八层地狱。 她跪倒在地，雪越下越大，落满山坡，埋没一副好皮囊。旧雪未被体温融化，新雪皑皑。 “黎沛然，你也不怕遭雷劈吗。”楚安对着虚空大吼，手机被奋力扔出去，陷入雪中。 “呕！”楚安捂住嘴，胃里痉挛。起身不过跑了数步，又滑倒在地。白天被踢打得乌青一片的腹部再次撞到地面，雪水渗透单薄的衣物，痉挛往往而劇。 “晤”楚安的眉头挤在一处，面具已被撕开，从容镇定不再。 心脏似被生拉硬拽成两半，从静脉流入的血液无法和另一半心房相通。没有氧气，没有鲜血。 楚安忘记了哭泣，对骨髓中的刺痛视而不见。她不明白，自己对艾伦的喜欢意义何在。 “bey一urself”脑袋被瞬间击穿。 她张嘴无声发笑，原来子胥学长已经知道了，他这是在让自己不要为别人而活。雪花落进她嘴里，在着陆前化为雾气。 只是，凭什么这个世界从未把自己当作受害者。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1套中套 主都知道，主不在乎。 ———————————又是一条分割线 天亮了，旧历新年已过去八个小时。楚安随手抛出一根残余着药水的棉签，它掉进那个刚套上干净垃圾袋的纸篓里。 她顺着连姨的话换上全套新装，好不好看另说，质感值得褒奖。象征性地抖了抖衣袖，仿佛袖口带有细小尘埃。 在长廊深处的储物间拿了把破旧的竹枝扫把，霉味呛得她频频咳嗽，回到客厅方才好了些。 敞开大门，楚安垂头细细清扫庭前积雪。二月冬风最盛，砭人肌骨，熬过了便是春暖花开。 视野里多了一双褐色马丁靴，被雪水浸湿的裤脚颜色深浅不一。 “新年快乐。”楚安抬头打量着眼前人，将扫把靠在墙上。她掸了惮衣面，看远处难以承载积雪重力的树枝折断。 “这场雪从前天晚上一直下到今天凌晨三四点才停，很久没见过了。”见他抿着嘴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楚安感慨道。 “你如何知道是凌晨三四点停的？” “睡不着，”楚安挑了挑眉，“夜空烟花无数，导致大脑皮层的兴奋传导太过频繁。” 起初艾伦隐隐听出个端倪，想着该如何坦白，楚安又接着说了后半部分，他随之犹豫了。 “安安”艾伦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弥散在空气四周的厌恶感使楚安皱眉。 “换身衣服去吃早饭吧。”楚安咳嗽两声，随手扯过扫把进门，不再看他。 楚安近来长高了些，上一年夏天刚结束时，她才不过略超出窗沿而已。只是她不爱在放晴的日子到户外走动，使得肤色如何都不似常人的光洁，是瘆人的白。 艾伦踟躇不前，两只手背在身后，一脸愁苦。 回想清早醒时看见身边躺着个黎沛然，他的心跳吓得掉了几拍。再看手机中的已读短信里有一条是楚安发给自己的贺词，火冒三丈。然而无论如何逼问，她都矢口否认自己给楚安回了消息。 “艾伦？”楚安的手搭在门把上，已然打算关门。 “噢。”艾伦回神进门。 在餐桌前坐定，艾伦提着筷子，对连姨盛的所谓“长寿面”提不起任何胃口。前几日的嚣张气焰再难寻回，满心懊恼不敢言说。 “不过在子胥学长家住了一宿，丢魂了？”楚安在他对面坐下，将插了几枝梅花的小瓷瓶放在长桌中央。 艾伦骤然抬头，盯着楚安半晌不曾眨眼。楚安坦然与他对视，佯装调侃的模样变为冷漠。呼吸一滞，楚安撇开头去咳嗽。 “我去补觉。”楚安抽了几张纸擦掉桌上水迹，语调更似例行汇报。 艾伦摩挲着筷子目送楚安上楼，神色俨然。若说她知晓，又何出前言，言谈举止也找不出半点愤怒。若说她不知晓，为何她的态度一改昨日，又回到几月前对自己退避三舍的模样。 他掏出手机给黎子胥打了个电话，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而焦灼。 那头黎子胥一早就被父亲催促着起床吃早餐，最后一口汤入口，父亲便叫人收走了自己的餐具。 “这是怎么了啊？”黎子胥两腿一蹬，心生不快。 如此大费周折，原是要他去接黎沛然。黎子胥走到门边时嘟哝了句：“果真比亲的还亲。” 尔后电话响起，不情愿地四处翻找，见是艾伦打来方才接起。 “昨晚才见过，今早怎么又打电话来？” “子胥，谢谢。”那头声音压低。 “谢什么啊你。” “昨晚的事，谢谢。” “昨晚什么事？”黎子胥察觉异样，忘了合门。 “昨晚没回家的事。” “啊，是啊。”黎子胥明了，心下大惊，又强装镇定，“你好自为之。”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数秒后电话被匆匆挂断。 “操。” 黎子胥甩上门，愤怒不过三秒又化作悲悯。若是楚安需要扯如此谎言，那自己便尽力帮她而已。 艾伦松了口气放下筷子，却愈发犹豫是否该对楚安坦白。他恍惚来至楚安房门前，轻轻叩门，悄无人声，门也从里面锁上了。 楚安仰躺在床上，耳机线一端连接手机，另一端塞在耳内。嘶哑沉静的曲调，钢琴若有似无的音符。 理所当然，没有主动权的一方理所当然迁就另一方，和拿人钱财吃人嘴短一个道理。 从酒店出来，黎沛然险因积雪滑倒，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笑着招了辆出租车。 当一个人滑入碗底时，无论哪个方向都是向上。然而碗的深浅却无法估量，一如碗壁的摩擦力小到忽略不计，叫人难以挣脱。 黎沛然无法言喻那一巴掌于她而言的威慑力，又或者根本没有威慑力可言。黎子胥眼里的情绪无以言述，黎沛然揉了揉自己的脸，脱了外套扔在床上。 从推开家门到程一打探的模样，再到回房撞见嵬然不动的黎子胥，及至他面不改色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不过三分钟。 “咚咚咚”的上楼声，程一愣在门外。 “你们” 他扶着门框不敢乱动，黎沛然大开窗洞，任寒风肆意。转身时左脸微微膨胀了些。 “没见过摔巴掌么？”黎沛然大步至门边，狠狠甩上门。 “黎子胥，这事儿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要把我怎么样的人是那个楚安不是你。”她用指尖用力戳着黎子胥的心窝，字句顿挫。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下作？不把事情捅大誓不罢休对不对？呵是不是还要在套上扎洞？”黎子胥抬手拍开她，气息难平。 “弄死我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你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黎子胥攥紧拳头，见她愈发气焰嚣张的模样却无可奈何。 “你有多纯良，也好这样教训我？”黎沛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轻车熟路地点上，“和程一比比，咱们无论哪方面都更像亲生的。” 她吐出的浓烟混杂进黎子胥的鼻息，语气轻挑无所顾忌。 “我爸本是让我带你聚聚的，只是看来昨晚太过尽兴了，还是不打扰你休息好了。” 黎子胥没有夺过她的烟，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随即离开。门外站着程一，面露疲色。 “有这样的妹妹，很痛苦吧。”程一倚于墙边揉了揉眉心，黎子胥并未见他穿何新衣，只不过套了件单薄的毛衣。 “他也是你姐姐。”黎子胥强调。 “我不过是帮她在人前装装模样的弟弟，再除去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实在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程一苦笑摆头，摆出一副面前人怎么就看不透的模样。 “你怎么话里有话？”黎子胥抓住他的手腕，死死收紧。 “说了什么，便是什么意思。”程一眯了双眼，“还有，给我放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2暗地里的筹划 艾伦呆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看着小品重播，楚安回房后再没出来过。几次上楼在她房门前停住，抬手又放下，总有隐隐不安。 及至午饭时间，楚安方才拿了个水杯出来。她腰杆挺得笔直，新外套已经被换下，家中冷清得没有半点新年的意味。 “安安”既然她装作没有看见自己，那么主动招呼便是了。 楚安回身，以询问的眼神注视他。见他呆了片刻讪讪缩头，又不着痕迹地转身走了。 艾伦忙不迭起身去追，追至身后伸手却不敢抱她。 “昨天我碰见荧惑的父亲了” “嗯？噢”艾伦琢磨不透她为何开口第一句竟是这个人。 楚安在饮水机边盛了热水，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汇报踪迹而已。” 淡如清风的六个字，艾伦却只觉面上热辣。 “让你不要有事瞒着我罢了，不必刻意。” 楚安只作充耳不闻的模样，提了水杯就走。 日复一日，直至假期结束楚安也不曾和他多说过一句话，狗急跳墙的只是艾伦。楚安逢了他问话，不过嗯啊几声敷衍了事。 一次艾伦从楚安未合紧的门缝里瞥见她桌边倚叠如山的教科书，不觉吃惊。 “你在做什么。”楚安猝不及防出现在身后，眼底青黑，似没睡好。 “想找你，只是这几天你太忙总是没办法多说几句话” 艾伦说话的间隙偷偷打量她，却不见她有一星半点的反应。 “嗯，是挺忙。”楚安将杯子举到嘴边，一口热水下肚，烫得她一个机灵。 “你不过高一，有的是时间，为什么要这样。”艾伦见她又要进门去，匆忙抓住她的手肘。 “没时间了。”楚安盯着艾伦的手怔怔地看。 那么漂亮的手，那么漂亮的脸，一副皮囊被肮脏的内在糟蹋了。 “怎么会没时间？”艾伦费解。 楚安没有回答，硬生拉开他的手，在他面前合紧房门，艾伦清楚地听到落锁的声音。 返校那天易舒回来了，李叔跟在身后提了大箱行李。楚安还是那个楚安，盯着易舒的眼神热烈如前。 “安安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看”易舒把她拉至身边，脸颊覆上她的额头，呢喃着也不见发烧云云。 “妈，我们该走了。”艾伦理好衬衣的袖口，再受不了楚安那晶亮的目光。 “即使是妈妈，我也受不了你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两人坐上车后，艾伦闷声道。 “抱歉。” “你抱歉什么？” “我的眼神让你不愉快，以后我会尽量避免。”楚安没有看他，却答得认真。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一定要用这种孤僻的态度说话吗？”艾伦气极。 “双重标准。”楚安扯着嘴角假笑。 “什么？” 楚安摇头，别过脸去不再理会他。 楚安下车后径直走了，艾伦使劲甩上车门，李叔面不改色地调头离开。及至班上见着一脸痞相的黎子胥拿了冰块在墙角替黎沛然敷脸，不觉尴尬。那厢黎沛然见他来了，一把推开黎子胥凑上前，被黎子胥拽住衣角。 “适可而止。”眼刀扫过，倒激得黎沛然的不自在。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凑近黎子胥耳边轻声道，濡湿的气息叫黎子胥战栗。 “你实在太坏了。”黎子胥咬牙切齿，反手将冰块投进纸篓。 黎沛然不再理会他，转身见艾伦被人叫出门去，踱着步到他位置坐下。目光尾随艾伦，却见他不过与那人耳语几句转身便跑了。 “你又找楚安麻烦？”黎子胥见状掰过她的肩膀，“每个人都是有底限的。” “我没找她麻烦。”黎沛然皱着眉甩开他，声音陡然增大，身边那些个埋头学习之人纷纷侧目，“你怎么就知道艾伦是去找她的？” “你到底打探了些什么？”黎子胥擒住她的手腕，施力几欲捏碎她的手骨。 匍匐于窗边小憩的男同学歪头窥探，悻悻起身出门。 “站住！”黎子胥叫住他，目光凌厉，“少打小报告，别管闲事。” 那厢艾伦拐至学校后的林子，见得几个身着校服的人围作一团，中间隐隐有个人影，有人抬了脚。 “你们在做什么？”艾伦一举上前拉开那个人。 楚安立于树下，面色发白。她的手背到身后死死抠紧树皮，褐色木质陷进指缝间。抬眼见是艾伦来了，目光流转，不离开他半寸。 “我已经通知教务处主任了，继续呆在这里或者马上滚。”艾伦把楚安护到身后，眯着眼打量那些个面面相觑的人迟疑离开。 “谢谢。”楚安绕至他面前深鞠躬，继而直起身子挑眉，“你当真找了教导主任？” “吓吓他们，过会儿就该发现了，”艾伦瞥见她衣摆上的脚印，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医务室。” 楚安脑中一片混沌，及至被拉扯到医务室方才自觉。那扇门是敞开着，里面却没人。 “他们还没怎么动手你就到了，我没事。”楚安退后数步欲离开。 艾伦哪管她，拉着她坐在椅子上。 “我看看。”艾伦蹲下身，欲伸手去掀衣摆。 “不要。”楚安皱眉抓着衣摆不松手。 “我又不会在这里做什么！”艾伦气急掰开她的手，掀开衣摆是成片的青黄乌黑，“怎么回事？” “他们踢的”楚安垂着眼不曾看他。 “谁说他们没怎么动手的，你当我白痴么，这是什么时候搞的？”艾伦盯着她，胸口起伏难以平静。 “你们在做什么？”套着白褂子的女医生捧着一杯热水站在门边，鼻梁上的镜片雾气氤氲。 楚安下意识踢开艾伦，压好自己的衣摆，面上飞花。 “医生她受伤了。”艾伦猝不及防被踢倒在地，就着坐姿指了指楚安。 医生放下手中水杯，狐疑上前打量楚安，“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楚安抿着嘴不动作，医生会意回身对艾伦招了招手。艾伦越过医生瞪了楚安一眼，起身去门外，顺手带山门。 片刻医生推门出来，眼神相较先前愈发不善。 “那一身青青紫紫的是怎么回事？这么些天了也没人管，同学你若是和她认识就和她父母说一声。” 楚安整理罢衣服出来，木着脸站在医生后头听完。 “谢谢医生。”楚安一步上前又换了副表情，“让您操心了，我会注意的。” “喂，哥！我们走吧。”楚安扯着艾伦的衣袖生硬地迈步，到了再看不见医生的地方顿足。 “医生为什么说‘这么些天了’你为什么不说”艾伦大张嘴巴咽了咽口水，四肢百骸犹如灌铅。 “我说过，大概你忘了。”楚安两手背到身后，回身向他俏皮眨眼，“我遇见荧惑的父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3落井下石 “话说一半让人猜么？”艾伦冲着她吼，鼻子发酸又惊又气。 楚安指尖划过空气，仰头擦去他眼角的液体，“这样没意思。” “什么意思？”艾伦因那冰凉的触感打了个激灵，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也不见她皱眉。 “你知道的，你没得选。”楚安依旧笑盈盈的模样意外地欠揍。 “没得选的是你。” “你说的是，我没得选。”楚安若有所思地点头，挣出手调侃。 “你想说什么？”眼前人更像是抓不住的幻影，镜花水月竹篮打水，到头来却是空空如也。 “麻烦你了，快回去上课吧。” “我也可以报名参加高考，可以不出国的！”艾伦冲着她瘦削的背影大吼，她只是径直离开不回头。 上课铃打响好一会儿了，纯一迟迟不见楚安回来。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布列出各式方程，在纯一眼里糊成一片。 “报告。”门外的声音让纯一猛地站起来，周遭的人都被吓到，数学老师斜她一眼，冲着门外点点头。 楚安进门见纯一傻站着，不由一愣。见她悻悻坐下，不觉想笑。 “你怎么才回来？那几个人叫你干嘛去了？吓死我了。”纯一抚胸顺气，压低声音问道。 “我没事，”楚安拿出书摊在桌上，“是你去叫了艾伦？” “让别人去叫的，我怕那群人认得我” “他们不敢动真格的，下次别让其他人去找艾伦了，你也别去。”楚安在桌子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转头认真听课。 纯一走神舒张自己被握住的手，那群人分明气势汹汹，楚安却这么冷静她有模有样地晃头，大概是楚安见多了吧。 楚安素来不愿意多走动，除却学校硬性规定的活动时间，或是艾伦参加的球赛，哪怕只是听纯一闲扯各类无厘头的花边新闻，她也不愿‘踏出班级门半步。 放学，门外有人冲着程一招手。那人探头进门，神色仓皇。见程一打算收拾书包再出来，抢先一步冲进门拉走他。 “快走吧，你姐姐要遭殃了！” 程一一听，步伐却不自觉放慢了些，身后的楚安垂着眼不动声色地听着。 “这也该叫子胥才对我去能做什么” 那人见他不为所动，吃惊焦急。 “是艾伦！我们班的那个艾伦！子胥和他俩人关系好着呢，叫他去不得挑事儿吗！”那人急得两耳发红，一声盖过一声。 “唉楚安你等等我！”纯一一面叫着，一面把桌上的书一股脑扫进书包里。 程一被人推开，抬眼看去却是楚安，她跑了一段重又折回来拉住那人。 “他们在哪里？” 在北面那片竹林里。”那人急如热锅蚂蚁，胡乱指了一通。 “程一你去找子胥学长，他若是问起那两人就拜托你稳住他了。”楚安一面奔跑一面回头嘱咐。 那片竹林未曾有人打理，前一年落下的竹叶被那场大雪覆盖，早已归根。冻结的泥土，比柏油路更坚硬。 那高矮对立着的两个人，让楚安恐惧。她倒退一步靠着竹竿，脚下踩着不知谁带进竹林的树枝。天气干燥，一脚便是声脆响断成两截。 “谁？”黎沛然眯着眼转头去看，见是楚安，当即一愣，随之笑了。 “哟，找了妹妹来帮忙？你们两个人打算一起弄死我？” “是谁告诉你我们在这儿的？”艾伦压抑着几欲爆发的怒火。 “我不是他的妹妹。”楚安不曾理会艾伦，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既然觉得我不顺眼，那就想办法赶走我啊，刺激他算什么邪门歪道？” 她伸手指着艾伦冷笑，“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有他撑腰是么？那你说啊，他几时替我出过头，他是个只因你发的两张照片，你的一面之词就要死要活，就能够肆无忌惮乱来的人而已。你意淫出那么些个仿佛我亏欠了你的事情，又算什么？” “把自己搞得风尘仆仆，还自以为是红尘美人。我的视而不见就是这么让你蹬鼻子上脸的？我和你黎沛然不一样，你的所有见闻是靠钱砸出来的，没了你的家庭你什么也没有。你骂我bia一子也好贱货也罢，我就是比你厉害了不止一星半点，至少我有个人的样子。” “好好楚安你别嘴硬，我再忍你一段时间，到时候谁哭谁笑还说不准呢。” “黎沛然你疯了！”艾伦抬手一步上前，被楚安生生拉住。 “随你，”楚安拖着艾伦往回走，“艾伦我们走吧，快走啊！” 艾伦气得发颤，悬在空中的手被楚安抓着，她使力掐进他的肉里。 “要么走，要么分手。”楚安死盯着他，压低声音威胁道。 “虽说他今天没动手，挑事儿的却是他，”黎沛然叉着手又是一派闲和模样，“你们俩可记牢了。” “你若是搬到台面上说我们欺负了你也不见得奇怪，只是坏事做多了难免留下把柄。”楚安笑着回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也请你记牢了。” 楚安拉着艾伦的手紧了紧，背过身去才发觉惊出一身冷汗。出了竹林正面迎上了黎子胥。 黎子胥见两人面容晦涩，再往下看到两只牵着的手，虽说早已明了，却还是一惊。 “啊我们的关系，你懂的。”楚安见他盯着两人牵着的手移不开眼，只得提点一句。 “噢抱歉，”黎子胥别开目光，“我刚刚听人说这边有我们班的人，逢着沛然不见了，怕再出点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艾伦闷声不语，楚安先是僵着笑脸，半晌才开口，“沛然学姐怎么会，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别太放在心上，还是回去吧。” 子胥只觉那双眼睛盯得自己心尖战栗，却不明白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点点头，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4漫长冷战 楚安松了口气，至上车起，艾伦只是安分坐着，不曾出过一言。李叔原是要问今日怎么迟了，见了他的脸色，也不再多言，沉默着把车开出去。 “要是不舒服就请半天的假吧。”楚安斜眼瞧见他阴郁的脸，轻声提议。 艾伦掏了副耳机塞进耳里，音量加大，强有力的节奏穿透空气。她抬眼打量将头偏向窗外的艾伦，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循环播放那个视频。 楚安眼神一黯，垂头从书包侧袋抽出迷你单词本，走马观花一目十行，嘴里念念有词。越是不愿作想，越是无法忘记。 “呕”猛然觉得反胃，她合眼调整呼吸，心中又做一番打算。 艾伦拒绝交流，连姨替他摘下书包，他便径直上楼了。随手扯开的领带被抛在沙发上，被连姨拾起。 “我替他拿上楼去。”楚安拿过领带，又接过连姨手里的书包，抡到肩上。 “沉，当心点儿。”连姨交代了句。 艾伦的房门照例反锁着，她用指关节轻叩房门，冰凉的触感，以及心知肚明的冷漠。楚安把书包靠着白色门框，叠好领带放在醒目的地方，转身离开。 “下个季度的预算表发到我的邮箱里。”易舒挂掉电话，书房之外有人在叩门，“进来。” “伯母。”推门而入的是楚安。 “吃饭了是吗？我存档完就来。”易舒起初不见楚安脸上沮丧的神色，再抬头见她久久立于门边，忸怩不安，手上工作忙完关了电脑，请她进门。 楚安对着她深鞠躬，良久直身。 “安安你”易舒放下手中的另一份文件，对此情景难以置信。 艾伦在房内伏在门上偷听门外动静，待到动静远去，才悻悻开门扯进书包和领带。 瓷碗落地清脆的响声突然冒出，却不似往常听见连姨的抱怨，他试探性地喊了几句“连姨”，都不曾有人回应。他甩掉书包三两步冲下楼，见连姨瘫坐在木椅上，用手抚着胸口虚弱喘气。 “一hg一sh”（噢天呐。）艾伦赶忙扶正她的坐姿，替她顺气。 “怎么了？”楚安见满地碎片，怒视艾伦，“你又闹脾气了？” “我没有。”艾伦拧着眉头反驳，奈何见她这般严肃模样没了底气。 连姨摆了摆手示意艾伦清白，楚安避开碎片，与连姨额头相抵，又拉过她的手在四处揉捏一番。 她低声询问连姨是否感觉舒服些，模样亲切，和竹林深处那个口若悬河的楚安判若两人。艾伦一瞬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害怕和她打照面，她明明是个这么温和的人。 “你别动，我先收拾这些碎片。”楚安挽起衣袖，那次被黎沛然划伤的地方终是留下一道浅长的痕迹。楚安见艾伦看得魔怔，忙把手藏到身后掩住。 “噢哟，放着我来吧。”连姨吃力摆手，楚安只作全没看见。 她捡掉大块碎片，再细细扫了一遍，艾伦方才扶着连姨穿过餐厅到外面坐下。楚安热了热饭菜端出，易舒才姗姗来迟。 饭后楚安扶着连姨回房，再出来时听得流水及碗碟碰撞的声音，拐进厨房看见艾伦在笨拙地洗碗。 “我来吧。” “老妈让我洗。”艾伦躲开她伸来的手，眼神依旧躲避着她。楚安也不谦让，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吃力地洗刷。 “今天惹你生气了？” “没有。”艾伦抿了抿嘴，“他是个只因你发的两张照片，你的一面之词就要死要活，就能够肆无忌惮乱来的人而已。”他不知觉地就把楚安上午所说重复了一遍。 “我这只是缓兵之策，让她觉得我并没有那么在乎你。”楚安耸肩，一脸不以为然。 “趁着那个机会说出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应该很痛快吧。”艾伦似松了一口气。 楚安舔了舔嘴唇，一把拉掉发绳，不置可否。 “难道你自己从没有发现，你紧张的时候会扯发绳么？”艾伦用细水流冲洗碗沿，笑得眼角带上三分醉意。 “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楚安打断他的嘲弄，叉着双手背对他。 艾伦手里的动作放缓，心脏停止运作了片刻，隐隐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干笑。 “什么时候？”楚安又重复了一遍。 “不记得了”被现任问及如此问题，艾伦顿觉尴尬。寻思着找个话题岔开，怎么开口就成了“那你呢？” 艾伦分明看到楚安的身形僵了僵，接着鼻孔出气“哼”了一声甩手出去了。惊觉失口，更是追悔莫及。 窗外飘起小雨，天色渐晚，雨点因骤降的气温凝成雪花。楚安开了窗伸出手去接雪花，膝头隐隐作痛。 她不明白日复一日的担忧是否存在意义，没有一个人能彻底明白另一个人的忧愁，也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安慰到另一个人。 楚安如此消极地想着，房间里倚叠如山，四处搜罗来的课本，她不记得自己废寝忘食地啃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现在一琢磨，似乎又全都没了意义。 在一个地方扎根，在一个地方生长，将自己深深烙印进一方水土，绝大多数人避之不及想要挣开的命运枷锁，却是她的求而不得。 “这样吹风，你的膝盖疼吗？”艾伦何时出现，伸手合了窗。 百叶窗被合上，楚安迅速收回手凑在嘴边呵气。 “那个人不是什么金主，只是雇主。” “什么？” “那个男人，”楚安把手塞进口袋，见艾伦撇开眼不言语，继续道，“你不信，但试无妨。”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艾伦体会出一丝暧昧的意味，竟控制不住脸上发红。 楚安抿嘴笑着，眼里透着狡黠。 “艾伦你从未问过我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艾伦松了松衣领，对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无所适从。他冲着楚安眨了眨眼，长了长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我” 楚安抬手示意他不必继续下去。 “不知道也好，毕竟荧惑是那天离开的。”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心思不在此事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5完全占有她 “说来可笑，我小时候想过环游世界。”楚安话锋一转，嘴中呵出的气化为白雾又瞬间消散。 “这并不可笑。”艾伦认真地强调。 “你并非对每个人都这样是吗？”楚安上前一步，盯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发问，“你尊重你所在乎之人的想法。”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艾伦向后避了避。 “你只尊重你所在乎之人的想法，艾伦。”楚安踮着脚伸手捧住艾伦的脸，动作温柔，似捧着乾隆时期雍容华贵的珐琅彩。 “你今晚太奇怪了。”艾伦捏住她的手腕，皱着眉却无法推开她。 “我活得小心翼翼，不仅仅是为了讨好愿意收留我的人，更是本性。若不是八字犯冲，为什么总碰到那些不长眼的人？从前骂的是我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如今也连着我一起骂。” “安安你冷静些”艾伦拉开她的手，垂下头去喘气，“你不必在乎那些人说的话。” “不，艾伦，真正伤害我的，是我在乎的。我也想尝试放纵的感觉，教教我，如何才能成为黎沛然？”楚安的语气几近恳求。 “你疯了吗？”艾伦心跳加速，目光却无法从楚安脸上移开，她说完这番话面不改色的神态以及那走火入魔的恳求让他抓狂。 艾伦控制不住自己不安而焦躁的心情，一只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胛骨。有些人就是飘忽游离得让人宁愿毁掉她，也不要让别人多看一眼而有机会讨好她。 “这就是你对待不愉快的事情的方式么？”楚安的头被迫仰起，“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被你掌控。” 楼上传来沉重的合门声，接下来是易舒甜死人不偿命的客套话。艾伦放开楚安，而她眼中恢复一片清明。 “先上楼再说。”艾伦当机立断拉着楚安上楼，楚安脚下颠簸着关掉亮倘的吊灯，只留下几盏长明壁灯。 楚安原以为艾伦会拉着自己躲进房间，谁知他却在门边停住，楚安一不留神撞上他的背。 “回去写作业吧。”艾伦松开她，僵着身子不回头。 “写完了。” “那就去学习。” “我的学习向来不用人操心。”楚安先他一步拉开房间门把，不愿再听他打发自己。 “你到底要做什么？”艾伦说话带着喘，“克制也是有限度的。” “那晚分明是你先提出的。”楚安双手贴在裤缝线边，垂着眼淡淡道。 眼前的人明明紧张得发抖，却总爱故作镇静。 艾伦掩了门琢磨许久，方才想起那日自己收到两张照片的事。那晚自己喝高了，也就说了些不明白的话。 眼前突然一黑，灯不知何时被楚安关了。艾伦只觉有个异于平常的温度靠近自己，温热的鼻息只能够洒落在自己的锁骨上。楚安无声息地在艾伦的腮帮处啄了一下，却让他乱了阵脚不知所措。 楚安不知何时深陷进铺得平整而柔软的床上时，才略有了些挣扎。 “伯母会来吗？” “我想是不会。”艾伦苦笑，“我会做好措施的，若是觉得痛，你咬我，我便知道了。” 楚安从始至终都不曾出过声，痛得心尖儿发颤，也是死死咬着嘴唇硬是把呻吟和眼泪逼回去。 那些悄悄打听来说的快活，楚安一点也没尝着。她不愿意去看那双夜色中死死盯着自己眼睛，只怕自己的决心少了一丝一毫。 及至结束，楚安也只是低低地喘气。艾伦像是搂着一只玩偶，汗湿的脑袋搁在楚安肩上。 “寄人篱下也敢这么嚣张你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的，你现在身上有什么是你自己的像你这种连穷人都算不上的东西，除了一副皮囊什么都没有。那个男生对你好，是不是觉得去他家可以捞到更多好处？迫不及待地就要挖墙脚了？要不是我带你回来，你这辈子都进不了这种人家。你有什么胆量用这种态度对待我” 楚安的两只眼在月色中泛光，突然打破沉寂的声音，到一字不差的复述完毕，让艾伦愣在当场。 “安安”艾伦不明白她为何再一次旧事重提，只觉得一身热汗顷刻凝住。 “你之所以在子胥学长的生日宴上打探我是否知晓那些奢侈品牌，不过是觉得像我这种人能够得知这些的途径除了傍金主再无其它”楚安攀上他的肩，“你们这些人啊，总爱狗眼看人低。” 艾伦何曾料想，自己和她一次次地搁浅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其实她看得透彻。 他撑起身子，窗户不曾合紧，夜风窜进房里。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是夜风所为，还是别有其他。隔着浓稠的墨色艾伦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惊她所言，再惊她所想。 “说了你一句因她一面之词要死要活，你便气了一路。你也不过比人家多了些钱，走在别人前头读了几本书，学了个把乐器，就嚣张成这副样子。” “我抱你去清理一下。”艾伦打断她，不愿也不敢再听下去。 她的目的已经很明白了，只是艾伦不敢也不愿去想。此时此刻才真切明白那时在她的本子里看到的那句“春梦了无痕。”为何意，仿佛先前的一切不过梦一场，欢喜过后一场空。他原以为楚安的自愿代表先前一切随风，如今重头来过。被喜欢的人将了一军的感觉，差不多要了他的命。 “第一次，今晚。” 她披了单薄的毯子在身上，下床张脚不出三步就跌倒在地。她火速做了阻止艾伦搀扶的动作，再从地上爬起跑进浴室去了。 艾伦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不记得了，你呢？”这是今晚自己对她说的话。 “瑕疵必报好好”艾伦喃喃自言。 他颤抖着掀开纯白的羽绒被，被下几点深黑色。用手机冷光就着瞧了瞧，方知那是深红色。再转头去看，隔着浴室的毛玻璃墙衬出的人影及斑斑光点映进艾伦的眸子。 “黎沛然再如何一肚子坏水也不及你的心思一半深重！”艾伦冲着那束亮光怒吼，吼完便兀自哭了起来。 他明白什么都完了。 “幸好这儿隔音效果好，”楚安很快从浴室里出来，她套了艾伦的浴袍，带子松松垮垮地系了，模样甚是诱人，只是再怎么掩饰还是走得艰难。 “先找一套床单什么的换上，这些扔进地下室里，我会把它处理掉的。” 艾伦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下床木着脸去了浴室。待他出来时，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虽不见了楚安的踪影，平整的被面儿上却丢着楚安的手机。 “随它吧。”艾伦扯了扯嘴角，哪怕是装笑也无法。 他倒头就睡，梦醒天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6她离开了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脸，艾伦皱着眉艰难睁眼。 “阿伦少爷？赶紧起了，还得上学噢你。”连姨半弯下腰坐在床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前额，确定他不曾发烧才舒口气。 “怎么不是安安来”回想前一夜之事，心中不是滋味。 “安安小姐一早就出去了，问她去哪儿，也不见她说清楚”连姨摩挲着围裙，晃着头想些什么，“你又欺负安安小姐了不是？” 艾伦语塞，这些该怎么算。莫非确是自己欺负她了，才闹出昨晚那些事么？ “我” “夫人在楼下等你一起吃早饭，你赶紧啊。”连姨起身拍了拍被沿自己方才坐着的地方，不容他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 艾伦换了身衣服，再次瞥见床上的手机，眼神一黯，却顺手抓过扔进书包里。 易舒孤零零地坐在餐厅里嘬饮花茶，闻得动静，抬眼见艾伦无精打采地在位置上坐下。她兀自挑眉，随手拿了份报纸挡在面前。 “妈当年你和爸怎么办到了。”艾伦斜倚椅背，无力地揉着太阳穴。 “什么怎么办到了。”易舒丢开报纸，把笔记本拉到跟前敲敲打打。 “你们怎么坚持到结婚，坚持到生下我。”艾伦朝着桌对面探身，面露愁容。 “这算什么问题？”易舒合了笔记本起身，“你爸昨晚传了文件来，我去公司了。” 易舒绕过长桌走近他，俯身与他碰了碰脸颊。而后她换了高跟鞋，踏着大理石台面“哒哒哒”的声音渐渐远去。 艾伦再无心早饭，随手抓了两片面包出门。李叔不曾问起她，甚至方才易舒也似乎未发现丝毫不妥。至此，艾伦才一点一点忆起半年前她尚未闯进自己生活时的日子。 日复一日，行尸走肉地重复着淡漠不仁的生活。都市之中夜场无数，自己则把逛遍所有作为目标。艾伦如今想来也觉可笑，大大把好时光，竟被自己打发了去。 但若少了这些契机，自己又怎么会在酒吧中遇见她呢。说什么“长期投资”，都是假的。 实话实说，那时也不过抱着玩玩的心态而已。艾伦甚至能够忆起为了实施这个计划，他偷偷用钱打发了人去打听楚安的消息。 当得知她是孤儿时，计上心头。易舒和艾睿年少时的那段光辉岁月艾伦向来只当偶像剧情节，过耳即忘。至于楚安是孤儿这件事，也不过向易舒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番，谁知易舒母性大发，真答应了他要将这无依无靠的人接到家中。 艾伦勾了勾嘴角，细细回忆了一遍这小半年的种种，心情竟好了些。再怎么说，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又或是那些微小的细节不是假的。 到了学校，再去找她好了。艾伦如是想，长舒一气，烦闷消散大半。 艾伦下了车直奔楚安班级，脚下生风，衣角翻飞。无论何时，楚安总是会原谅自己的。 即使明天早上，枪口和血淋淋的太阳，让我交出青春c自由和笔，我也不会交出你。这是北岛说的，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我不会交出你的。”艾伦喃喃自语，心跳加快的感觉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那些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力量。 有人在高呼，还有人在惊叫。他们嫉妒与否，又或是黎沛然再如何挑拨离间，艾伦都不在乎。自己无疑是幸运的，能够喜欢一个同时也喜欢着自己的人，那些肌肤之亲就是足够的证据。 艾伦在楚安班级门外徘徊不定，那些个女孩三两成群，躲在不远处向他观望。目光在那个教室里来回搜寻，怎么也找不到她。 拉了一个正准备进教室的人，想问问楚安在哪儿，那人有些面善，艾伦却始终回想不起他是谁。他不悦地抽出自己被艾伦拉着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课间再来一趟不就得了，万一她迟了呢？” 艾伦怔住，她迟了。她分明一早就出门去了，怎么会迟了呢。他转身拖着步子回教室，不知穿过几个门洞，几条回廊。打铃了，有些刺耳，还有些麻木。 艾伦没有再去找楚安。他想，若是楚安知道自己去找她了，是会过来问清怎么回事儿的。若是不愿过来找自己，那就算了罢。 整整半日，艾伦失神盯着教室之外，始终不曾见到半个楚安的身影。 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干粗壮，末梢已然吐露新绿。又是一年春来，艾伦觉得有些东西也在自己心底生根发芽。 安安心里永远也放不下那一墙的紫藤萝和那个姓方的小子，若是安安就这么走了，那么自己那么自己要用什么来替代她啊。 黎子胥也悄然盯了艾伦半日，那丢了魂的模样不消说也只能是因为楚安。倒也无可指责，黎子胥反倒宽慰些，至少艾伦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了。 “喂，你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黎子胥拉了他去厕所，撞着一群小个子躲在角落里烟云缭绕。使了个眼色要了两只烟来，递了根给艾伦。 “我怎么着了。”艾伦接过烟转手就丢进了废纸篓。他松了松领带，尽现颓痞。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查看查看。” 艾伦眸中波光流转，沉吟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架被自己捏的温热的手机。 “昨晚她落在我房间里的。” 黎子胥闻言深深望了他一眼，接过手机。 “哟，她手机竟然没设密码，该不会故意的吧。”黎子胥掐灭烟头，一点一点开始翻找。 相册里全是艾伦和她的照片，亦或是她与艾伦三口人出游的合照。她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温驯，黎子胥复又忆起中秋夜在艾伦家门前垂眉独坐的楚安。 艾伦不出一言，叉着手一动不动。 “艾伦” 没人应他。 “艾伦。”黎子胥抬头对着他微笑。 “你倒是说啊。”艾伦费解他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黎子胥没有继续下去，一拳即把他打倒在地。第二拳再要下去时，被艾伦拉住了手。 “黎子胥你什么毛病！” “我告诉你吧，除夕夜我根本没帮你扯什么慌！第二天接到你的电话我才隐隐猜到你前一晚没回家，果然楚安早就知道了。呵，她是说了什么缘由，让你大年初一的打电话来感激我？你说啊，你他妈干什么去了？” 艾伦半晌未曾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应了句，“她和我说，‘不过在子胥学长家住了一宿，丢魂了？’” 艾伦两眼放空，不敢再往下想。 “艾伦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这可是你自己发的短信，再赖到沛然身上我他妈连带着她们两个人的份儿弄死你。” 黎子胥甩下手机扬长而去。 “没好好过年，犯了哪门子太岁。” 艾伦舒张双腿半坐在地上，一把擦干嘴角的血迹。他白了眼黎子胥离开的方向，拾起手机。 “fuk‘”艾伦猛然从地上跳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7不堪入目的视频 “你想好了吗？”沈煜尘用两指夹着小茶匙，轻轻搅拌咖啡。 “我有选择吗？”楚安苦笑，那日艾伦冲着自己吼——你没得选择。 “好。”沈煜尘的手越过桌面，替她理顺头发。 偌大的操场上，艾伦发疯般奔跑，像来时那般，心中却再无温存。他终于明白这么多天楚安古怪的态度和行为所缘何处。 心脏起伏剧烈，拎着大门保安的衣领强迫他放自己出去。那保安不从，艾伦便抢过他的钥匙开了侧门出去，在路边随手叫了辆出租车往家里赶。 艾伦喘着粗气，前额挂了些汗珠。他拿了手机给易舒打电话，手抖得拨不出号码。 “司机你快点儿！”艾伦冲着驾驶座上的人招呼。 “天呐终于接通了。”艾伦自言自语，“妈，安安今天去哪儿了？” 他心下焦急，脑海里不断回放那段视频，怕是杀了黎沛然也不解恨。 “安安？你怎么问起安安来了？”易舒却同他卖关子。 “行行行今天早上我没问是我的错！我昨天和她吵架了，都是我的错行吗？你赶紧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艾伦你玩够了也差不多得了。什么事情晚上回家再说，我现在还有个远程会议，回见。” “喂！妈你别挂啊！回见什么啊回见！”艾伦垂下手去。 那手机分明是刻意留下的，易舒那儿也是早就沟通好了，鬼知道她用了什么样的缘由让易舒同意她离开。这是算准了自己不会让她离开，才出此策走得无声无息啊艾伦死命掐着自己的腿部肌肉，把眼泪逼回去。 “师傅，求求您，再开快些”他的喉结滚动，竟带着哽咽。 “我错了我错了，生气到玩失踪算什么本事！” 家里没人，连姨似乎也出门去了。他慌张上楼，若是等到老师通知了易舒，她反应过来自己这般嚣张出逃，怕是要剥了自己的皮再把自己送到小姨那儿去。 楚安的房门不曾上锁，艾伦一把推开，沉寂的气流带动鹅黄窗帘微微颤动。一切摆设悉如往常，却怎么都少了些人气。 那堆叠如山的书本不见了，艾伦心惊。占据半面墙的大衣柜里如何也看不出少了哪些衣服，艾伦留心拉出几件衣服，吊牌都不曾被拆掉。他苦笑着把衣服挂回柜里，瘫坐在楚安的床上。 忽而想起楚安的笔记本电脑里或许藏着能够联系上她的方式，匆忙去找。笔记本依旧在原处，密码没有变，隐藏文件夹里的相片仍在，那些日文文件却不见了。艾伦无心细想，仔细查找每一处，一无所获。 “她竟连社交帐号都删干净了”艾伦喃喃自语。 两次背地里开她的笔记本，心境却截然不同。 楚安的心思总是埋得太深，以致她无法释怀，也无法向别人传达自己的不痛快。无论别人如何，她就那么木着脸受着，管你是好是坏，非把她惹急了才知道她的不开心。若不到这种田地，谁也无法知晓她心里结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疙瘩。 手机响了，艾伦匆忙抓起来一看，是易舒的电话。约莫是学校已经通知她了罢，艾伦指尖划过屏幕，挂断电话。易舒又接着拨了几通，尽数被艾伦挂断。 没有面包，遑论爱情。艾伦用手撑着头，事实上，他又悄悄翻过楚安的日记本。艾伦逼迫自己一遍一遍回想那晚自己对楚安说的话，一遍又一遍。 他冲进卫生间，蹲在马桶边干呕。易舒曾经和爷爷说，总该有人来治治自己的大爷本性。 那时爷爷还接着她的话茬感概，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般身揣好几把刷子，好让父亲和自己至少在她面前服服帖帖。 “太精明，妈，你太精明。”艾伦仰头对着雪白的墙壁言语。 艾伦的头发已有一段时间未曾修理，偏过头去，便歪在一侧。他扯掉领带，舒长双腿。即使他合了双眼，小心翼翼地呼吸，也不曾从四周的空气里汲取分毫楚安的气息。 来无影去无踪，不留一点余地，不留一点念想。 他想起自己在那家酒吧徘徊，搭讪，最后成功地带了楚安回家。 想起自己出发去旧金山时楚安假装诚心祝他一路顺风实则敷衍的神情，以及那段时间和易舒或是连姨通话时，溢出言辞之外对她的夸赞。 她最初对自己的排斥，源于那时自己和黎沛然的关系，却又对她心怀不轨。她是知道的，她也有自己的欲望。和自己混乱不堪的社交关系不同，她是个清醒却敏感的人。她最擅长的，不正是对自己的欲望装聋作哑么？ “哈哈”艾伦缩起身子蜷作一团，他也不曾设想自己竟有这么喜欢她，这么，喜欢。 艾伦并不觉得喜欢楚安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他不愿意别人伤害她，也不愿意别人把自己对她的喜欢当作自上而下的施舍。 他复又掏出楚安的手机，希望从她的信箱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楚安的手机里，有一个熟悉的号码给她发了数条短信，以及她的回复。 艾伦迟疑地在自己手机里输入那串电话拨了出去，太阳穴突突地跳。 “喂。”那头黎沛然熟悉的声音让艾伦趴在马桶边呕吐。 “你让我觉得恶心。”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艾伦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你真的要调查，我也拦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8艾伦失踪 “艾伦在哪里？”易舒先行下车行至夜总会门外拉了人就问。 “你这样能问出个什么来？”她愈是找不到艾伦愈是着急，艾睿拉住她。 那人见两人衣着不似常人，甩开手溜走。 “eric”易舒拧着眉，语气加重。 艾睿见状忙做了个平复的手势，引着她进夜总会。前台端坐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小姐，灯光昏暗奢靡，艾睿安置着易舒在一边的沙发坐下，走过去与那女人交涉。 “把他和他那几个朋友的照片都给她看看，再亮一亮老爷子的名头，让她干脆些。”易舒拼了命沉住气，对艾睿的背影道。 艾睿回身对易舒做了个“一k”的手势，挥手挡开女人倾过来的柔软身段，笑着递去几张照片，与她轻声交谈着。 易舒手里捏着手机，两人交谈半晌不见结束，她便先行出了夜总会的门。透过半开的车窗，易舒看见司机在驾驶座上打盹。 半个多月了，大大小小的助理，私家侦探，不知寻派了多少。叫停了艾伦的信用卡，也叫了人同连姨一起在家中守着，市区的几处公寓也派了人去盯梢，只是艾伦这五天来都不曾在这些地方出现过。 两人带了个司机开始全城成百上千个可供年轻人快活的去处，找到来年都不见个头。 “n一there”（不在这里。）艾睿的声音里带了些无奈。 “天哪我们还能去哪里找他？”易舒扯着自己的头发，这么多天来，她已经无心顾及自己的外形妥帖与否了。 “系铃人。” “什么？”易舒皱眉，对他打闷葫芦的行为不解。 艾睿扶着易舒上了车，对司机道：“去艾伦的学校。” 易舒缓缓明白过来，艾睿要找的也许是楚安。 “她已经离开了，去学校也找不到她。”易舒揉着眉心，“前段时间她来找过我，说是要离开我以为他俩闹别扭，阿伦已经对她没兴趣了，那就顺水推舟让她离开，谁会想到她走了还连带着跑了另一个！” “试着找她的同学打听打听”艾睿握住易舒的手轻轻摩挲，“再和姐姐打个招呼，这次找到他” 易舒蓦地抬头，眼神与他对上，眉头紧锁，两厢无言。艾睿当即让司机开车赶往学校，两人匆匆忙忙去找教务处主任。 尚未走进办公室，入耳的便是主任怒气冲冲的责骂。艾睿拉住易舒，示意两人等等再进去。易舒是怎么也等不住了，拂开他的手快步向前。 迎面撞上了一个从里走出来的姑娘，脸上还带着些愠色，抬眼见到易舒却是又惊又喜，开口道了句“阿姨好。” “沛然？”易舒见是艾伦同学，似见着溢死前的救命稻草，一把拉住她，“最近气色很好嘛。阿姨想问问你，最近和艾伦还有联系吗？” “艾伦？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学校了我还很担心他啊”黎沛然蹙眉，“阿姨，艾伦最近怎么了？” “艾伦和我闹了些小矛盾，阿姨现在还有些要紧的事，改天再聊。”易舒拍拍她的肩，对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作回应。 对面主任已是迎至门边，绷着面部肌肉遣走黎沛然，转而对两人笑脸有加。得知二人来意之后，他二话不说便给了两人艾伦及楚安同级生的详尽联系方式，并允诺随时提供帮助。再从教务处办公室出来，其间也不过十分钟而已。 易舒拿着厚重的资料，一如既往地快步走路。艾睿见她脚下颠簸，加快步伐上前拥着她的肩，一手接过半打资料，跟着研究。 两人沉默地站在电梯间，艾睿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让易舒蓦地酸了鼻子。 两人本以为对艾伦的关心足够多了，来了学校才发觉不然。偌大的校园，易舒愣是不愿意向别人问路，饶了许多弯子方才找到艾伦的班级，又悄悄招呼了黎子胥带两人去找楚安的同学。 “老师，楚安这么久没来为什么您会不知情？”隔了这么些天，纯一再也按捺不住，下课后一路跟着班主任进了办公室。 “楚安同学由于家庭原因，已经转学了。”班主任揪着眉，不知该如何解释。 前段日子易舒打电话和他说，楚安由于一些不可抗因素可能要休学，时间不定。这个姑娘最初进学校的档案就不明不白的，只是易舒明里暗里强制“请求”了几次后，校方也顺着答应了。不想她还挺听话，不吵不闹，成绩也拿得出手，只是和艾家那小子关系耐人寻味，谁想突然就休学了。劝了半天易舒也不听，只说有人问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 “楚安不用办手续吗？”纯一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的那位阿姨都替她办清楚了。”班主任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冲她挥挥手，“下课时间多出去活动活动，再交些新朋友，去吧去吧。” “纯一，你能出来一会儿么？” 纯一回头看去，那人竟是黎子胥。他半边身子抵着门，身后还站了两个大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如炬。班主任忙起身向门外的两人点了点头作为招呼。 纯一走过黎子胥身边时，听得他小声耳语了句：“别告诉程一，切记。” 纯一抵挡不了易舒的套话功力，当她问到还有什么人和楚安走得比较近时，程一被招了出来。三人前面走着，匆匆去找程一，黎子胥紧跟三人身后，神情疲惫。 事实上，黎子胥站在三人身后白了纯一无数眼。程一知道即意味着黎沛然不出三日也会知道。并非程一靠不住，只是这人嘴巴无意漏风得厉害 当易舒与艾睿辗转找到楚安呆过一阵子的那家公司时，又是几天之后。二人以楚安监护人的身份向沈先生打探楚安的消息，沈先生思忖再三，便把几日前在沈煜尘车后座上找到的那张记着电话号码的纸片给了两人。 易舒结果纸片，上面写着一串数字，背面潦草地书写着“atanabi——安。” “这大概是楚小姐的吧？偶然碰见过几次她和鄙人侄子一起出去。”沈先生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看到那些个字母，易舒只觉太阳穴一阵抽痛，她把这些掀出来是要做什么。 “谢谢沈先生，或许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合作。”艾睿起身示意易舒该离开了，再与沈先生握手作别。 “欢迎合作。”他送走面露喜色的二人，盘算着若是借此机会卖他们一个人情，只利不害。转念再想煜尘那孩子找不到这纸条不过一张电话条而已，弄丢也是寻常。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不等他去开门，沈煜熹已推门进来，沈煜尘与他一同嬉戏打闹。 “叔，刚走的那俩是新客户？”沈煜熹笑问。 “是。” “叔叔昨天是否在我的车上发现一张写了字的纸条？”沈煜尘走到他身边，出其不意地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为他点上嘴里的烟。 “没有，”他摇着头吐出一口白烟，“倒是发现你落下了钱包。” 沈煜尘挑了挑嘴角，还未开口继续，沈煜熹已接过话头。 “得了叔，你招了吧！刚刚我俩在监控室里。”沈煜熹又指着沈煜尘道，“你也是，早点拿了纸条不就好了！纸条被人拿走了，电话也没抄还说要帮人家” “只帮——她求我的事。”沈煜尘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右手撑在桌上，食指敲个不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9她的谎言 天色已晚，不知何时天空飘起细雨。楚安挂断电话站在平房低矮的屋檐下，伸手去感受丝状的液体堆积在掌心，再被体温蒸干。 “你在做什么？”沈煜尘撑着伞从远处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思考人生。”楚安收回手，兀自傻笑。一笑却再停不下来，捂着肚子蹲下，好一会儿才缓缓止住，然后伸手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 “思考谁的人生？”沈煜尘对此倒是饶有兴味，歪着头瞧她。 “我开玩笑的”她抬头盯着沈煜尘，苹果肌分明是胀圆的，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 “什么人打来的电话？” “10086” “走吧，找到那对夫妇了。”他将伞往楚安的方向倾了倾。权当她在放屁，沈煜尘如是想。 “等我能挣钱了，我会还你的。”楚安躲进伞下，她抻起袖管，使劲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活力些。 “人情用钱还，不划算。”沈煜尘摇了摇头。 “再多我也只有命一条，不值钱。”楚安不由自己地垂下头去。 沈煜尘似乎没听见，他沉默着带着她拐出那些纵横在平房之间的泥泞小道，在大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待楚安上车，他替楚安合了门，自己依旧站在原地。 “打车方便些，这么多应该是足够了。”沈煜尘从车窗塞进一些钱，“我还有事要忙，不去了。还有，关于你的价值，不是你说了算。” 沈煜尘示意司机自己说完了，不等楚安反应过来，率先转头离开。车子发动，甩起无数泥点。 “喂！你在说什么？”楚安从车子里探出头来朝着他吼，沈煜尘没有回头。 关于见面，顺利得出乎预料。以至于当楚安真正从那间逼仄的房子里出来时，“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门已然合上，没人看见她空洞的眼神，没人感知她隐忍不发撕裂般的绝望。 握在手里的电话屏幕又亮了，不停地振动着她的掌心。还是那个电话 “艾伦啊艾伦”楚安苦笑着接起电话，“阿姨。” “那个安安你联系他了吗？” “有点事，还没来得及联”楚安一个“系”字尚未出口。 “那现在可以吗？”易舒的声音很急切，“无论找不找得到他我都会给你一笔钱。” 楚安微微怔住。 给艾伦打电话他是不会接的，这个号码他并不知晓。唯一能够尝试的方法不过是用自己的社交帐号给他留言。 “好。”楚安抿着嘴，即使没有那些钱，她也愿意帮助易舒。 楚安从未想过向易舒要钱，她甚至没有拿走那房子里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自己的的确确需要钱，原来这点伯母也知道啊即使自己离开了，在没有和艾伦完全脱离关系的情况下，伯母也依旧能够查到自己的蛛丝马迹不是吗？这样一来，谁管自己初心为何，帮助里还是多了利益的唆使。 楚安头脑混沌，再没去听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撑着冰冷的水泥墙起身。 一个人原来可以绝望到这种地步 有人顺着老旧的楼梯往上爬，抬头便见着面色土灰，身子贴着墙缓缓往下挪动的楚安。她半张着嘴，从嗓子里发出压抑着的哭声像是一声声怪叫。 像个怪物，那人如此想着，往旁边让了让。楚安从半层处跌下，身子摔在那人脚边。她无知觉地抓着那人的裤管爬起身，再跌跌撞撞地往下走去。 艾伦，你也会是刻意安排的吗。楚安不作设想，直接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如浮木之于溺水者，多少年后，当楚安再回想如今，恨不能一把推开他。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尖叫嬉闹，人声嘈杂。似有人奔跑，撞开玻璃器皿乒乓作响，而周围渐渐恢复平静。 “喂，是楚安吗？” 子胥学长的声音，楚安听见他的喘息，已经隐约传来的回声。 “是。” “你”最近怎么样了？黎子胥靠在洗手间潮湿的瓷砖墙上，改口道，“刚刚艾伦不在，我这就去找他。” “不用，让他马上回家，有事需要面谈。”楚安想了想，补道，“我和他。” “好。”黎子胥听出电话那头了无生气的语调，不敢多言。 “你在和谁打电话？”艾伦推门进来，他手里果真拿着自己的手机，“刚刚有人告诉我你替我接了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不曾聚焦，黎子胥有些失望，这个靠寻欢作乐麻痹自己的人如何让楚安念念不忘？ “是楚安。”黎子胥把手机扔给他，莞尔而笑，“马上回家，有些事她需要和你面谈。” “你说什么？”艾伦倏地来了精神，慌乱地接了手机转身就往外跑。 “你怎么不怀疑我是骗你的！”黎子胥就是气不过，即使自己与他相识多年，也从未见他对自己如此上心。 艾伦出了娱乐会所才发现外面已是下起瓢泼大雨，在那镁光灯闪烁却又昏暗非常的地方待久了，路灯便显得分外碍眼。他顾不得那么多，翻过栅栏闯到路中央拦车。这种焦急迫切的感觉是从前未曾有过的，患得患失的无力感，哪怕晚了一分一秒，都觉得再也见不到她了。 等我，求你。 在出租车司机的谩骂声中坐进车里，艾伦生平第一次无比流畅地报出自家地址。 出租车司机没有立马发动车子，犹豫了片刻道，“小伙子，去那种地方惹事情做什么，搞不好半身不保。” “快啊！”艾伦一脚踹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又懊恼道歉。 司机不敢再多问，闷声开车。车子一路行驶到家门外停下，艾伦翻遍全身也找不出哪怕一张钞票，他用力扯下自己的腕表，坚硬的表带在手上划出一条醒目红痕。 “拿去典当行，足够车费的。”他丢下手表，冲进雨中。 门半开着，一路无阻。 “安安！安安我回来了！”他来不及换鞋，直奔二楼，带了一路泥泞。 楚安的房间里静悄悄，再去自己房里，找遍每一个角落，依旧不见其人。 艾伦慌慌张张地回拨那个电话，冗长的“嘟——嘟——”声几乎要把他的心脏逼出胸腔。 “艾伦？”那头的声音让艾伦抑制不住哭出声。 “我已经到家了，你在哪里？” “就你一个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无悲无喜。 “是。”艾伦哽咽着回答。 “别哭了，我和伯母在路上呢，就要到了。” “好。”艾伦深吸一口气下楼换鞋，在沙发前坐定，如同乖巧的孩童。 门外传来动静，艾伦抑制不住冲出去看，车上下来了打着伞的艾睿，——以及钻进伞下的易舒。车门被易舒合上，司机缓缓将车开走。 易舒抬头看见艾伦，不自觉地眼眶发红。心中又气又喜，说不上话来。 “那车怎么走了安安，还在里面呢。”艾伦指着车，心里却明白了。 “阿伦，楚安她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0楚安遇袭 “你们骗我！”艾伦倒退一步，指着两人。 “你这是什么语气！”易舒一步步靠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不是什么十足的好姑娘，值得你这么消失半个月？” 易舒抬手，艾伦侧过脸去没有说话。 “艾伦你在和谁怄气？”易舒徐徐把手放下，拳头攥紧，“你已经成年了懂不懂！你可不可以为自己负责！” 许久不见艾睿进来，艾伦来不及疑惑，就看见门外走进来几个彪形大汉。 “送你去法国之前，就让这几个人看着你。”艾睿目光沉沉，竟又要出此下策。 “你们你们又要把我送走？”艾伦往沙发一躺，对着漆黑一片的虚无发呆。 “姨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这学期结束就过去。”艾睿转身对那些人耳语几句，继续道，“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我会去接你回旧金山。” “楚安就是一个幌子对不对？”艾伦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要见楚安！” “不可能！”这对于易舒而言无异乎火上浇油，区区一个无根无底的人也能让自己所谓亲生骨肉如此上心，“她把你骗过来的不是么？” “不是你们教唆她，她根本不会这么做！” “是，她当然不会这么做！她根本就懒得理你这种人！要不是我用钱作诱饵，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商量，你甚至没机会和她多说一句话！” 艾伦被易舒所言震惊，他从不怀疑楚安，只是自己母亲能够如此快地变脸，流畅地诋毁一个人让他难以置信。 “妈你根本就不在乎她对不对？”艾伦眼底冒出些晶光，“那你为什么要装作关心她的样子！” 艾伦“腾”地起身，他用手捂住嘴，在诺大的厅堂里来回走动。 “是，消失这么久是我太任性不负责任，这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您没必要换着花样诋毁她，根本就不是她的错。”艾伦“扑通”一声跪倒在易舒脚边，“可是可是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她一面” 艾睿咬牙不说话，撇开头去。 “你疯了吗艾伦！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易舒朝他吼。 “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妈我求求你了，想办法让我再见她一面吧。”艾伦哭着请求道，“我保证不逃跑，乖乖去上学，学期结束就去法国。” 艾睿没想自己儿子竟会做出如此让步，只为见那个楚安一面。震惊之余也起了恻隐之心，他明白送艾伦去法国意味着什么。 暗无天日的少管所里，几近严苛的作息时间，让人无法喘气的规矩。艾伦早熟，早些年在旧金山时，两人疏于管教，让他跟着同龄的混混们为非作歹，险些酿成大祸。后值两人全权负责国内的生意，抱着换个环境试试的心态也带着他回国。起初是收敛些，却还是本性难移。迫于无法，两人谎称带他到法国的姨妈那儿散散心，实则将他送进了少管所。 “那儿没人认识他，也有姐姐照应着，对她而言再好不过。”艾睿当年如此安慰易舒。 如今，怕了艾伦故态重萌的两人，早早做好了将他送走的准备。 “好，我会再找她商量。”艾睿先易舒一步松口，十八年来自己没有将儿子养成一个有情感的人，是自己的失职。不得不说，他佩服楚安，不到一年的相处，便让艾伦如此上心。 “谢谢爸。”艾伦抬头盯着他，一双漆黑眼眸在夜色中似乎闪着星光。 “记住你自己说的。”艾睿提醒道。 “我会记住的。”艾伦抿嘴。 ————————————————————— 楚安接到电话时，已经在酒吧里换好工作服了。艾伦总是不愿意她在酒吧打工，更别说如此刻气势高涨的夜场。 “喂？这里有点吵，稍等。”楚安捂着听筒绕到酒吧后门的小巷里。 “你在酒吧？”是易舒的声音。 现如今易舒似乎成了两人之间所有关联的纽带，她的出现，必定与艾伦有关。 “嗯”楚安含糊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这个被自己视如神明的女人低看，又或许是怕艾伦发现。 “能安排个时间见面吗？”易舒直截了当地问。 “我这”楚安捏着衣角，想着该如何回绝。 “你给我闭嘴。”易舒小声道，显然不是对着自己，“这个周末吧，来我家一趟。”她的声音蓦然增大。 “周末还有”不等楚安说完，易舒便推脱着还有事云云，挂断了电话。 “姓楚的！前门有人找你。”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回头去看，是一同值班的阿梨，“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找你？还都是男的。喂，你不会是干那行的吧？” 阿梨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风情万种地扭头进了酒吧，尖细的笑声慢慢消失。 楚安翻了个白眼，推门进去。酒吧本就不大，抬头就能够看到前门站着什么人。 “操”楚安意识到事情不妙，推了后门就跑。 “喂姓楚的！不怕经理扣工资啊！”阿梨指着晃动的玻璃门吼，引得暗处的人们徐徐侧目。 前面的那个男人闻声转身就往外跑，阿梨见那方向似是要堵楚安。 “姓楚的欠债了吧” “猪队友”楚安跑至巷口见到堵在那儿的男人，急忙刹住步子。她瞥见地上一块半大石头，缓缓朝它移动。 “上次人多，没恁死你，让你又活着过了个年，这次瞧瞧还有谁帮你！”男人朝地上呸了口痰。 “弄死了我弟弟，现在想弄死我？”楚安眼神变样，猛地抄起石头。 “哟，你知道了？”男人靠着爬满青苔的墙，“我当年那主意好吧？啧要我说你当年可是喜欢自己的亲弟弟啊” “我没有！你住嘴！”楚安举起石头，眼底泛红，腮帮子爆出青筋。 “唉，可惜啊那会儿下手重了点，若是撑到逼你们俩”男人搓着手，“嘿嘿嘿” 他伸出手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步一步朝楚安靠近。 “啊啊啊啊啊”楚安忍无可忍，发疯般使了狠劲儿把石头扔出去，被男人轻松躲开。 “敢扔我？”男人捡起石头冲向楚安。 “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打我！” 楚安被按倒在地，石头一下又一下砸向她的头。也许这种时候，死了才好。楚安分不清是头上痛还是心中痛，排山倒海而来的恶心感让她无法思考。这个男人，当年竟想让自己喜欢上自己的弟弟。 脑袋里嗡嗡作响，阿梨的尖叫声高过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1无人与我立黄昏 楚安醒来时值黑夜，阿梨坐在床边嗑瓜子。环境很简陋，老式电视机正对着床，闪着光。电视机的声音被调低了，楚安仔细听了会儿才知道是个相声节目。 “你醒啦。”阿梨起身拂掉裤子上的瓜子壳，“别皱眉装失忆，我去给你盛粥。” 楚安老实躺着，细细嗅着房间里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儿，还有些与易舒身上千差万别的劣质香水味儿。身上盖着的被子似乎许久不曾放到太阳下晒晒，霉斑点点，泛着难闻的气味。 “起得来不？”阿梨放下粥，带了楚安一把，“那几下子够狠的，血窟窿都砸出来了。你这是欠了多少钱人家要这么怼你？” “不欠他钱。”楚安只觉脑后一阵难熬的疼，有些想吐。 “那人跑走了我才发现巷口还有个姑娘。”阿梨一面说着，一面替她吹凉碗里的粥。 “你报警了吗？” “这”阿梨面露难色，这又不是自己的事，搭把手替她捡回条命就不错了，竟还指望着自己报警。 “随便问问。”楚安垂下眼去，两人片刻无话。 “我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我用你手机给通话记录最多的那人打了个电话，和他讲了你的事儿。他来得倒快，还带了个医生来。你死活不肯跟他走，拉着我说宁愿来我家。”阿梨嗓门大，说话胜过骂街，这一段话下来似在说书，表情也不落下。 “我欠你个人情。”楚安抿着嘴，又继续不下去了。 阿梨几次欲言又止，草草喂楚安喝完粥，临出房门前提了句，“要我说欠谁人情都是欠，也不差这一点儿，何必为难自己。” 阿梨未指明说的是谁，楚安却是一下子听懂了，自己的确害怕再欠沈煜尘一个人情。那种狡猾的人，楚安根本不敢想他以后会让自己如何偿还这一次又一次的人情。所以自己宁可腆着脸皮赖在一个只是一同值班的同事家，也不愿多麻烦他。 “今晚你睡哪儿？”阿梨环顾四周一圈，等待楚安的回答。 “对啊！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今晚还有点事要去找那人。”楚安一拍手从床上坐起来，牵动头顶上缝合的创口。 阿梨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她一手撑着门框，看楚安麻利地从床上爬起，弯腰去找鞋。 “下午赶来那位？听说你还交过男朋友，是不是也是他？看着老实，还挺能耐嘛” “不是。” 阿梨见她脸色难看，收住问题不再问下去。 “我说，要是真不行，那那就和我挤挤。”阿梨忽然间狠不下心来赶她走。 “我真的还有事要找那个人。”楚安抿着嘴笑，“没骗你。” “那行，路上小心点。”阿梨往旁边让了让，等楚安出了门去，合门声响过，才念叨一句：“晦气。” 楚安没去找什么沈煜尘，回了自己的出租屋。路途遥远，期间楚安数次忍住呕吐感。再拐过一个弯就到了，楚安伸手摸索钥匙，口袋里空空如也。 先回去再说吧。楚安如此想着，走过那个弯竟看见有人在楼前来回踱步。楚安闪到大树后藏身，生怕依稀出了动静惊动对方。 “别折腾自己了，钥匙在这里，我扶你上去休息。”沈煜尘走到楚安身侧，抬手示出那一串钥匙。 楚安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跌坐在地，盯着他许久不能回神。 “吓死我了”楚安抬手摸到额角沁出的冷汗，吃力地爬起身。 “想吐吗？”沈煜尘为她搭了把手，冷不丁问道。 “轻微脑震荡是么？不碍事。”楚安接过那串钥匙，冲他摆手，“快天亮了，你先回去吧。实在麻烦你了，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楚安突然认真起来，与沈煜尘对视的眼神甚是真诚。 “你不怕那个男人在你门外守着？”沈煜尘对她发自肺腑的感谢不以为意，继而问道。 “都这个时候了”楚安耸耸肩，分明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命再想办法报答我。”沈煜尘先她一步上楼，不急不慢地走着，“都这时候了，被同事赶出来的？” 楚安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戏谑的成分，想想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没有回答。 “我见她不情愿，让她等你醒了干脆点让你回家。”沈煜尘解释道，“本就是你强人所难一定要去她家。” 楚安的心思被沈煜尘几句话揭穿，却又不讲明，心下尴尬。回想阿梨并未说得那么直白，心中竟好受了些。 “我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么多话。” 沈煜尘送她到家门前停下，看着她开门进去，手搭上门把不让她合门。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明天自己去医院里再查查，我给你报销。”沈煜尘懒得听她回绝自己，顺手替她带上门离开。 楚安知他不想听自己搬出一堆理由来回绝他才走得如此急。她靠着门坐下，到这个点自己才有时间喘口气。 为了离开得有尊严，楚安不得不身兼数职。攒足够多的钱才配得上谈尊严，这句话一点不假。 白天楚安在糕点店里打下手，晚上就去酒吧。从傍晚接了易舒的电话起，一整晚的心情竟是不能再糟。 当自己如愿以偿得到自己所想的真相时，又恨不得自己能够一辈子活在混沌之中。 那个男人泯灭人性的想法让楚安脑海中一阵眩晕，她伸手捂住嘴，强迫自己振作。忽而又想到艾伦，他和自己果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艾伦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易舒会为了达成他的愿望而安排自己周末与他见面。而自己，不过到他的花花世界走一遭，还是要回归现实的。 早上出门时打开的窗户依旧敞开着，昨日未收拾的垃圾桶依旧满着，无法摆脱的人依旧无法摆脱，一切依旧遥遥无期。 楚安摆头欲驱散那些消沉的想法，却是忍不住哭出声。所有的信念不过是自我暗示自己还活着，这便是全部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2等不来的人 艾伦从母亲与她通了电话那天起便开始思考该如何向楚安忏悔，自己虽只有半个月未见到她，却觉得已然久到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也不过是个错觉。 他在易舒的陪同下到约定的餐厅等候，易舒挑了显目的位置坐下。艾伦担心楚安尚未进门便瞧见自己，然后偷偷溜走，特地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戴好口罩和鸭舌帽，心中忐忑而激动。 易舒桌前堆满文件，时不时转向艾伦的眼神满是不愉快。艾伦视而不见，目光越过她在餐厅外寻找。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易舒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继续看文件，而艾伦第五次遣退向自己走来的服务员。心下一凉，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楚安不会来了。艾伦两指捏着手机来回翻转，一个没注意手机摔在地上。登时手机屏幕亮了，艾伦猛地拍桌站起，注意到众人用惊异的目光注视自己，他清了清嗓子俯身去捡手机。 是易舒发来的截图，他抬头见易舒拿了文件示意他而后转身离开，忙点开消息，是一张屏幕截图。屏幕上是易舒两分钟前发给她的消息——伯母，我本以为今天下午能够抽出空来的，好像还是不行，实在太抱歉了。 艾伦垂下手，手机里已经有了那人的电话，此刻打个电话过去，就能叫人查出她的位置，一切都很简单。但艾伦放弃了，楚安并不知道自己也在这儿，即使她不是刻意为之，却让艾伦难受到双腿无力。 他撑着桌子站了一会儿，走出餐厅去打车。说话算话，答应了不逃跑，那就不逃跑。和司机说了自家的地址，瘫倒在后座上不再动弹。 期间黎子胥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将手机调了静音扔到一边，漫长的路途黯然失色。他回想前几个月两人还是一同来回于学校和家里，楚安不好动，却体贴得很。 艾伦回忆起最初被自己打翻的姜茶，难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痛苦万分。又回想起自己宿醉，楚安在床边坐了一宿未眠，而自己之所以喝醉却只是因为黎沛然发来的两张照片。她的手被黎沛然划伤，她告诉自己关于自己未曾见过的方荧惑的一切。她有腿疾，湿冷的天气全靠意志力捱着。 中秋节两人的合奏，平安夜躺在床上耳鬓厮磨闲扯，每日放学后坐在球场边等候打球的自己，在她的电脑和日记本里所看到的一切明明那么美好的一切，却被自己毁了。 艾伦又回想起她走后在她手机里发现的视频，恨不能把自己千刀万剐。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怂恿自己给她打个电话，若是接了，听听她的声音便足够。若是没接那也随她吧 他复又拿起手机，看到黎子胥在拨不通自己电话的情况下给自己发的短信——她在市医院。 简短的五个字，艾伦却一下子乱了思绪。她出现了，她为什么会在市医院，她出什么事了，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司机！司机！去市医院！快，现在就去市医院！”艾伦语无伦次地敲打司机的座位椅背，心跳突突加速。 楚安向来听话，而对于易舒，更是言听计从。但是今天，楚安没有如约而至。 先是在沈煜尘一再要求楚安去公安厅报案，而楚安碍于自己的身份并未前往，只是草草敷衍了他了事。而后沈煜尘竟又抽空陪楚安去了市医院，连蒙带骗地让楚安做了彻底检查。其间电梯停留于妇科一层时，撞见了黎子胥。 楚安来不及细想为何黎子胥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听得他开口问了句：“艾伦知道你在这儿吗？” 楚安乍一听到艾伦的名字便分了神，也忘了疑惑黎子胥是否看到自己头上的绷带。 “他不知道，也麻烦子胥学长不要告诉他。”楚安缩了缩脖子，低声道。 黎子胥勾了嘴角笑，也不应允，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先走了，你保重。”黎子胥等电梯门一开，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从始至终，黎子胥甚至不曾注意到沈煜尘就站在楚安身边。黎子胥没注意到他，他也不出声，只静静打量着。 而后楚安在沈煜尘的帮助下挤出电梯去办手续，偌大的候诊室里人却少得可怜。 “黎沛然念念不忘的人叫艾伦？”沈煜尘突然发问。 “这种问题应该问她。”楚安把玩缠袖口的纽扣，略现出些不悦。 沈煜尘不再说话，轮到楚安尴尬。再如何说，沈煜尘帮助了自己太多太多，人家不过随口一问，自己便摆出一副臭脸孔也太过分。 “为什么这儿的人这么少？” “又不是门诊科，下次记得找个不容易冷场的话题。”他说着站起身，伸手到楚安面前，“就要到你了。” 好在医生检查过后先给了楚安一个准信，虽有轻微脑震荡，但未伤及重要部位，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人再挤进电梯时，楚安感受到脑袋上的绷带有些松了，但拥挤的电梯不允许她为绷带打个结。捱到出了电梯方才停下，她伸手摸索绷带，却摸不到接头。 “我来。” 艾伦下车后付了钱，等不及司机找钱便飞也似的冲进医院。抬眼凑巧看见电梯的门打开，而楚安，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g一dbless”（上帝保佑我。）艾伦欣喜若狂，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几次深呼吸却不敢抬脚朝她走去。 她身后站着在子胥生日宴上出现过的人，那个被楚安否认是自己的“金主”的男人，他正在帮楚安系绷带。 楚安抬头时一眼瞧见了自己，背过手去往身后推了一把，那个男人皱了皱眉，倒也识相地收回手。 艾伦深吸一口气朝楚安走去，走到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头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子胥学长给你打报告的？” 两人同时开口，问完又是一阵沉默。 “地下车库。”沈煜尘对楚安嘱咐了句，也没想向艾伦解释什么，转身又进了电梯。 “好。”楚安冲他点头，“几分钟就够了。” “你的头怎么了？”艾伦眼中的担心不假。 “低血糖，下楼梯摔的。” “我知道我不该不信任你的，我以后不会再说那些混账话了，也不会再和黎沛然混在一起了，你回来吧，不要再自己一个人了。” 楚安在听到“黎沛然”三个字时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愤怒一闪而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3开始黑化 “你看到了？”楚安笑着回味，“给你发了句‘新年快乐’，回我一份大礼。”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艾伦在心中把自己千刀万剐。 “所以”楚安舔了舔嘴唇，犹豫着没了下文。 “所以什么”艾伦声音放轻，似乎高一分贝都会把楚安气走。 “我提过一次，这次换你吧艾伦。”楚安耸耸肩，直勾勾地盯着艾伦，“保持你的不败记录，让我成为你的历史。” “你别这样，求你。”艾伦吸了吸鼻子。 “那只好我来了。” 艾伦一个劲摇头，用手捂住耳朵，眼睛却不曾离开楚安翕动的嘴唇。 “结束了。”楚安踮起脚拍拍他的肩，“你不同意也没用。” 说完也只是象征性地挥挥手，转身离开。艾伦从身后擒住她的肩，一点一点抱住她。 “方荧惑对于你来说是个无法超越的存在，我能体会到他对于你而言的意义，因为你对于我而言也是如此。” 楚安没有说话，艾伦亦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知道提起他会让你不高兴，但我想知道对于你而言我是否和他一样重要。对不起，关于如何去爱一个人，我用错了方式。我没办法再若无其事地过回以前的生活，我也不想遇见另一个所谓更好的人。” “艾伦，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调查清楚。”楚安掰开他的手转过头来，眼眶通红，“我已经原谅你啦，只是我们还是分手了，一些不可抗力。” “为什么！”艾伦满心不甘地吼道。 “我该走了，”楚安转头见电梯正要合上，一把推开他，“你也看到别的短信了，去问黎沛然吧，她愿意告诉你的。” 电梯门缓缓合上，楚安瘦削的身形隐藏进金属门后。艾伦没有追上去，回头看去周遭的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迎面跑来一个不仔细看路的女孩儿，被健步上前的大人抓住，拉到一边。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又合上，沈煜尘抬眼看去，迟迟不见楚安身影。总不会因为那个男孩有折回去了罢，沈煜尘等得不耐烦，下了车朝电梯走去，又在电梯前停下。 “你蹲在这里哭有什么意思？” 沈煜尘擦得锃亮的肩头皮鞋闯进楚安的视线里，吓得楚安一个机灵站起身。 “是没什么意思。”楚安擦掉眼泪，老老实实站着。 沈煜尘见她止住了眼泪，便不再多问，领着她上车。楚安怔怔地坐在副驾座上，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颇为疑惑地转头去看沈煜尘。 “到此为止也不是不可以，何必逞强，为难自己。”沈煜尘点了根烟也不抽，他把烟夹在指间，手搭在车窗上。 “为什么那天晚上你会和黎沛然她们在一起？”楚安突然问道。 沈煜尘知她所指，他回想起那天晚上楚安猛地从暗处冲出来扑倒黎沛然，死活不让她碰那些东西，眼神坚定得让人猜不透。 “那你呢，为什么要帮她？”沈煜尘不答反问。 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四处黑黝黝，偶尔从外面吹来的风也被常年见不得阳光的环境过滤得阴冷。 “其实你早就和黎沛然达成了某一项共识对么，所以每一次你告诉我调查又有新进展的同时，也把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黎沛然了是么？” “你不是早就发现了么。”沈煜尘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抬手点了点烟身，一截灰落下。 楚安警惕性一直很高，事实上，那会儿她刚拍完一组片子在摄影棚外被沈煜尘拦下来时，就已经有所察觉。 “那现在呢？她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随时都可以打个电话给警察赶走我是不是！” “交易的最后一项，已经在子胥的生日上完成了。这之后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你和他们兄妹两个什么关系？”楚安眯缝着眼，满脸的泪痕不曾擦干，模样滑稽。 “你管的宽了些吧。”沈煜尘撇过脑袋来看她，眼里写满不耐烦。 楚安冷笑一声，“那么，关于黎家亲兄妹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我以为你和她不一样。”沈煜尘终于发动车子。 “看来是我想错了。”这一句近乎于喃喃自语，消失在空气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沈楚初识 几年后。 此刻正是午夜梦回，沈煜尘起了瓶酒斜倚窗边大口灌入。又是一天过去，手机里屯着数十个那人的未接电话。铃声刺耳，却不想关机，烦躁之极方才发了地址过去。 “你怎么还在喝？”沈煜熹不晓几时来的，冲着他的小腿肚象征性地踹一脚。 “钥匙还我，滚。”沈煜尘伸手索取钥匙，面色不善。 “要我说人也是被你折腾走的，怎么人走了连药也不吃了？”沈煜熹扔了两个药片在他身前，转身就走。 “若是还能在我家看到你，我就找人办了你。”沈煜尘抓起药片冲着他的背影抛出去。 “哈那我就办了你的小白鼠。” 沈煜尘仰头靠着身后的皮革矮柜，目送着弟弟摔门而去。回首窗外无边夜色中的零星灯火，胸口滞塞。所谓决定，不过一念之间。 大门的锁孔又是一阵唏索之音，沈煜熹半面脸露在门边。 “我让你把钥匙还我，听不懂人话吗？”沈煜尘踹开脚边抱枕勃然大怒。 “什么事情碰得，什么事情碰不得，没人教也该知晓，”他扯着嘴角面露嘲讽之色，“少他妈以为父亲不行了，我就没办法把你弄进去。” “煜熹你让我一个人待着行吗”沈煜尘缓缓合了眼，眉头拧到一块儿。 沈煜熹盯着黑暗中他轮廓模糊的侧脸看了半晌，欲语还休，终只是低低骂一声便离开了。 沈煜尘回想那年，人事部经理告诉自己来面试的新人正在会议室等自己。不明所以的自己派了弟弟去一探究竟，而自己隔着会议室的门缝初见她。 那时的她错把煜熹当作自己，两只手背在身后，惴惴不安地向煜熹做自我介绍。 窗外下着雨，堂叔拿了份打印了洋洋洒洒数页的所谓“合同”走向自己。两人招呼过后才知道是人事部经理弄错，这新人为堂叔所招。 他透过门缝对沈煜熹做手势，示意他赶紧出来，不必再管。谁知渡边机敏，转身对上门缝之外的那只眼睛。 她追过去开了门，外面只站了大腹便便的沈先生一人而已。 没什么特别之处，比别人多了几分机灵而已。沈煜尘暗自盘算像这么个人将来能爬多高，会摔得多惨。煜熹朝自己打口哨，耸耸肩去了别处寻乐子。 再次遇见也不过几小时后，她站在写字楼前窄窄的檐下躲雨。雨水浸湿她的帆白布鞋，连着裤脚一片湿漉。 再细细打量几眼，才惊叹于这五官的标致程度，胜过杂志封面上那些需要在特定角度凹造型的模特们。 “你好。”沈煜尘上前向她打招呼。 “大哥哥？”她似乎有些吃惊，“你不是说回家了么？” 沈煜尘缓缓撑开黑伞又凑近一步，思考煜熹向她搪塞了什么理由。 “有些东西忘在公司里了，回来拿。” 后来如何，沈煜尘也记不得了。似乎送了她一段路，到地铁站再三推辞，她兀自跑走了。而之后的日子，自己拐弯抹角地向堂叔打探她的消息，也随之知晓了些事情。 沈煜尘安慰自己这不过是玩心大起，等哪日没兴趣了也就罢手来了，谁知似乎把自己栽了进去。 而那一年她不过十六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4心意如初 从茶楼里出来时，楚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兴。” “换了你知道这些事情会高兴？” 今天又降温了，楚安的鼻子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哭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沈煜尘试探性地问道。 “自首啊。”楚安说得云淡风轻，她往前走了几步又拐回来，“车子停在后面是吗？” “你走了怎么还我人情？”沈煜尘跟着她，问出自己的顾虑。 楚安的步伐顿了顿，回身对沈煜尘笑了。 “给我个联系方式吧。”楚安的神情寻常得如同与销售员结账。 沈煜尘的手插在口袋里许久不动，而后清了清嗓子道，“上次给你的那张名片里有。” “要是没有你那出拦人的戏码，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楚安原本平淡的眼神里多了些讥讽。 “对方根本就不信任你吧”沈煜尘话里净是挑衅意味，“那照片里是缺了衣服还是裤子？” “你”不等楚安说完，手机却又响了。 沈煜尘见她盯着手机愣着不接，揣测着是否与之前在医院里遇见的那个男孩有关，随即把自己的想法问出口。楚安瞟他一眼，拿着电话走远了才接。 沈煜尘听见几句诸如“他出事了为什么是你给我打电话？”，“既然不严重找我干什么。”，“你要拿到他的手机又不是难事。”话里带着怨气。 楚安挂断电话又折了回来，沈煜尘问她些什么也全然不答，只顾愣愣地出神。 “那现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楚安看向沈煜尘的眼神怯怯。 “你想走我拦得住吗？”沈煜尘撇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楚安听这话像是在赌气，皱着眉头想他在气什么，又想那通黎沛然打来的电话，赶忙叫了计程车往医院赶。 黎沛然在电话里告诉自己艾伦走在医院边和一个人发生了摩擦。那人倒车时车尾不小心撞了艾伦，车主叫他站得远些他硬是不听，两腿杵在人家道儿前还闭上眼睛。车主气不过下车推了他一把，哪知头磕到路边堆砌的大石块上。 到了医院一问，护士说他已经离开，楚安忙不迭又叫了车往他家赶。楚安看着车前计费器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往上跳不由心头一紧，下半月要去抢银行了啊 赶到艾伦家时楚安已经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钱，她盯着艾伦家阔大的黑漆雕花铁门，竟有些心安。 门卫见是她来了便没有通报，寻了遥控开门。楚安谢过后往里走了些，听见有人在修剪灌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也没个节奏。沿着声音再往里走，竟看见艾伦拿了把大剪刀对着灌木的枝条乱剪一气。 他背对着自己，头上绑了绷带，却还算生龙活虎。楚安悄悄走过去，垂头看着那一排异于其它整齐造型的灌木，不由想笑。 “行行好别糟蹋它们了。” 艾伦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眼前竟是楚安。手里的大剪刀落下砸了脚，他也只是皱了皱眉。 “安安你你是来找我的吗？”艾伦一句问出口，又红了眼眶。 “你怎么动不动就哭。”楚安露出厌恶的表情，弯腰拾起剪刀。 “你还是决定要回来对不对？”艾伦用袖子蹭掉眼泪，一把抱住楚安。 距离太近让楚安难以招架，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抚艾伦的后背。不适时地想起两人的关系竟已比此更进一大步，楚安脸上有些烧。 “我听说你的头磕到石头上严重吗？” “不严重不严重。”艾伦拼命摇头，抱着楚安的力度又大了些。又怕压着她，松了松两臂。 “不严重就好，不严重就好”楚安重复了几遍，眉头舒展，“那我那我先走了。” 楚安想不到什么理由能够留在这里。 “你要去哪里？”艾伦猛地紧张起来，捏住她的肩膀与她对视，忽地又放开她俯下身去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 艾伦捡了块石头直起身，抬手就往自己的脑袋上砸，那沉闷的声响吓得楚安没了言语。艾伦精于保养，美名其曰维持魅力。这一下子，额角划开一道浅浅的痕迹，泥土和鲜血混杂。 “我操，你什么毛病！”楚安嘴里骂着，伸手去抢那石头。 “抢了这块还有别的。”艾伦把石头举高，“砸到你愿意留下来为止。” “你砸到破相都没关系。”楚安收回手恶狠狠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好，那我就砸到破相。” 楚安回头见他对着自己的脑袋又要砸下去，低低骂了一声冲过去抱住他的腰。 “你走就是了，反正今天爸妈不在家，连姨肯定不也知道我在这儿。倒在这儿腐烂了还能作肥料呢。”艾伦的手垂下去，血缓缓流到眼角便停住了。 “我的钱全花在打车上了，住的地方太远，走不了了。”楚安叹气，趁其不备夺走他手里的石头丢到身后，回头时艾伦正盯着自己傻笑。 “你瞧，咱们都缠着绷带了。”艾伦伸手摸到自己额角的鲜血，笑盈盈地把手伸到楚安面前。 楚安压下他的手没有说话，拉着他往里走。两人掌心的温度相互传导，艾伦将她的手捏紧了些。 连姨见到楚安回来，很是惊讶。再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心中便全明白了，原来自己之前的猜测全是真的。 楚安不自然地与连姨打招呼，连姨古怪的眼神落进自己眼里，她赶紧把两人牵着的手藏到身后设法挣开。艾伦却是握得紧，如何也不愿挣开。 “噢哟阿伦少爷这头是怎么又花了？”连姨的注意力被艾伦头上的血痕吸引，放下手中的花瓶跑向艾伦，“又和什么人闹矛盾了？噢哟要我说你还是老实点吧” “我自己砸的。”艾伦避开连姨的手，“包扎一下很快就好了您别告诉我爸妈。” 艾伦想起前几日易舒言语中对楚安的不满，心中凉了大半。不让易舒知道，或许对她们两人都好。 “啊呀这种事情”连姨忧心忡忡地盯着那血痕，两只手捂在胸口，眉毛下的皱纹蹙成八字。 “我保证没有下次。”艾伦伸出另一只手圈住连姨用力抱了抱，“我先回房处理一下，真的没事。” 艾伦一面应付着，一面拉着楚安上楼。回到房里锁了门，艾伦仍不敢相信楚安就站在他面前。 “你刚刚向连姨保证了没有下次。”楚安娴熟地从柜子里搬出医药箱，示意他坐下。 “上次我削苹果划了手指，你也是这么帮我包扎的。”艾伦轻声说道，声音平添几分温柔。 “艾伦，我还是会离开的。”楚安放下药箱，看着他的眼神多了无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5身不由己 沈煜尘离开后不久便接到了自己弟弟打来的电话，语气颇为沉重。他在电话里让自己快点回家，却又不肯在电话里透露自己要说的事情。 沈煜尘赶到家中，四处寻找不见沈煜熹。隐隐听到书房里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悄悄走到书坊外伏在门上听了会儿。 “爸，你答应那个男人了？”是煜熹的声音。 “给他些钱就能打发走，你急什么。” “哈他只会拿着这件事情要挟我们，这点道理你会不懂？难道你想让哥再进去一次？” “要在进去也不是你，你现在就出去！” 沈煜尘往墙边靠了靠，沈煜熹怒气冲冲地出来一并重重地合上门，一转头看见靠在墙边的沈煜尘，被吓醒不少。 “哥你站了多久？”沈煜熹害怕自己与父亲的对话被听到，毕竟那些对于沈煜尘而言不怎么好听。 “听到一句他让你出去。”沈煜尘靠着墙淡淡说道，嘴角还扬了扬，“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沈煜熹本是想告诉他那年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谁知开了口成了别的八卦。 “听说黎姓那兄妹俩是亲生的。”沈煜熹一面说，一面往前走，“陪我打游戏吧，你最近除了工作又多了个什么楚安，烦死我了。” 沈煜尘跟着他走，松了松领带没说什么。 游戏到结束，沈煜熹扔了手柄半趴在沙发上问道：“哥，你怎么对黎姓兄妹俩的事儿一点也不关心啊，你这心如止水的样子好像你早就知道了一样。” “我是知道。”沈煜尘扔掉手柄坐在他旁边，平静道。 沈煜熹猛地直起身，“卧槽，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是偷听爸和黎子胥谈话才知道的。” “嗯。”沈煜尘没说楚安某天似乎心情不好，在酒吧里开了一箱酒狂吹，自己去找她汇报进展时她已是烂醉，而她在胡言乱语提到过。 那晚楚安说了许多，将隐忍不发的怨恨与愤怒狠狠发泄了一番。沈煜尘讨厌多管闲事，除非与自己有关，那晚本想直接转头离开，第二天再去找她。谁知却还是忍不住坐在那儿听她发泄了许久，感概她为何要遭那么些无缘无故的罪。 “可是这不对啊”沈煜熹皱眉，“黎沛然称呼黎子胥的父亲为舅舅，她的母亲是她舅舅的妹妹啊我的天” “你怎么不说两个都是程家的孩子？” “那个程理卫什么毛病，会让两个孩子随母亲的娘家姓？” “黎家财大气粗逼迫他也有可能。”沈煜尘胡扯理由。 “不对我去公司找你的时候见过黎沛然，和黎子胥他父亲长得挺像的。”沈煜熹吞了口唾沫，“那程理卫绿得离谱。” “那也是黎家的家事，与你无关。”沈煜尘干脆摘了领带扔在地上。 沈煜熹见他模样不似平常喜怒不形于色，渐渐明了过来，或许刚刚他早就在门外把两人对话都听得差不多明白了。 “哥，你刚刚差不多都听到了吧。” “父亲偏爱幼子，可以理解。”沈煜尘知他所指，又捡过手柄，“再来一局。” 真正让沈煜尘为难的并非父亲依旧想让自己替煜熹再挡一回的念头，而是这件事牵扯到了另一个人。 沈煜熹想大声告诉他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偏爱幼子的问题，父亲的偏爱是从小延续到大的。他不明白沈煜尘这么个向来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人，是因为在乎自己而替自己扛下所有的，还是说因为想要得到更大的权利而忍气吞声替自己扛下来的。 “你果然听到了”沈煜熹撇嘴，“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盘录音带” “录音带？”沈煜尘突然摔掉手柄怒不可遏，“黎沛然竟然还留着” “这和那个女的又有什么关系？”沈煜熹来了精神，“诶我说怎么这女的什么事都要插一腿，她有病不是？” “方荧惑是楚安同母异父的弟弟”沈煜尘一手撑着额头，疲惫闭眼，不愿再说下去。 “这你只是帮楚安调查不是么”沈煜熹问出口便觉得底气不足，若是黎沛然要挟他将此事公之于众，必定又会各种各样的谩骂铺天盖地而来。 当年自己与荧惑的事情因他的意外事故闹得满城风雨，后来父亲不知怎么就让哥哥替自己担下了一切，被当作帮凶及精神病患者被关了起来。 “这世界真他妈小”沈煜尘自嘲道。 沈煜熹怔怔地盯着他的侧脸片刻才偏过头去，两厢无言许久。 “哥，如果这一次，黎沛然和那个男人不停手，你就”沈煜熹半张着嘴想了许久，像是在做重大决定。 “我就别管了全让你一个人来承担是吗？”沈煜尘扫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不屑，“然后你想怎么做？再向所有人解释一遍几年前的事情是不是，可你懂我当年顶罪的原因么？把所有事情都想得那么简单。” 沈煜尘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沈煜熹觉得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自己的好心就这么被他当作幼稚鬼的异想天开。 “喂！冲什么呀你，我只是想为我自己负责啊！”沈煜熹也从沙发上跳起，指着沈煜尘吼。 “嘁”沈煜尘白了他一眼重重带上门。 “怦”地一声响，墙上挂着的相框一阵振动，那里裱着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已经是很多年前母亲在世时的老相片了。 沈煜尘出了弟弟的房间，一摸领口才想起自己的领带还在他的房间里，无奈又折回去拿。 站在门外敲了敲，听见里面沈煜熹摔倒在地的闷响和快步奔跑的声音，又过了一阵门才打开。 “这么快就想通来找我道歉了？”沈煜熹吊着眼角，模样不可一世。 “想多了，来拿领带。”沈煜尘面不改色地推开他，进去拿了领带就走。 “沈煜尘，我我不会再找你打游戏了。”沈煜熹对着他的背影又跳又叫。 “谢天谢地。”沈煜尘声音冷静，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 摆脱自己聒噪的弟弟，沈煜尘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是确认楚安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个男人既然找到自己家来了，保不准也要去找楚安了。 打了楚安的电话，待她接起时沈煜尘隐约听见远远的一个熟悉的声音，立马回过神那个声音便是早上在医院里缠着楚安哭得欢的那个人。 沈煜尘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随便敷衍了两句便挂断电话。家门前种着的杨柳伸出些嫩黄的芽苞，一回头看见二楼沈煜熹站在落地窗前瞧瞧看自己，撞上自己的眼神忙不迭冲自己竖中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6报复开始 次日黎子胥去程家找黎沛然，黎沛然半躺在床上涂指甲，听闻门外他的声音赶忙起来。黎子胥不过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随后便推门进去。 “你还打算做什么？”黎子胥问道。 “有这些东西，艾伦就束手无策了吧。”黎沛然神情雀跃，拿过放在桌上的文件抖了抖，为自己有如此想法而沾沾自喜。 “啪——”清脆的巴掌声四面回响，黎子胥眼神冰冷。他走近黎沛然，夺过她手中的报告单垂眼一行一行扫过，向身后抛出。空气有一瞬间是凝滞的，黎沛然本以为黎子胥会冲自己怒吼，然而他没有。 “你会对他负责吗？”黎子胥平静地问出口，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黎沛然偏头抿着嘴没有说话，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全消失了。她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黎子胥见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迟疑，很快便恢复了冷漠。 “为什么要这么问我？要为他负责的只是我一个吗？”黎沛然鼓起勇气抬头瞪他，她的半边脸上有个鲜红的掌印微微隆起。 “这么做所得到的一切真的能让你快乐吗？”黎子胥哼声冷笑，“你就是个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我不快乐我不快乐我不快乐！”黎沛然捂着耳朵大叫，“可是看着他们快乐我会更痛苦。他用笑脸面对我，可我知道他根本就瞧不起我！他凭什么瞧不起我？他难道不该瞧不起楚安那贱人吗？”黎沛然的眼里燃烧着愤怒，而眉毛纠做一团。 “你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观黎子胥，依旧冷静如初。 “是啊，错在我。所有的错都在我！”黎沛然伸手在黎子胥身前推了一把，“那楚安都是对的！艾伦到底为什么和我分手？难道不是因为她吗？她往我们之间倒插一脚算什么！” “和你分手的是艾伦不是她。” “连你都在帮她说话，你目睹了全程么，凭什么这么简单就下定论！”黎沛然不想再和他争执，烦躁地来回走动。 “她救过你黎沛然，她救过你！”黎子胥擒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你想清楚，那些女人为什么要带上你？她们不过觊觎你爸的钱而已。控制了你，她们还用得着担心没有毒资么？是不是觉得她们在与你分享好东西，嗯？你还真是蠢得可以。” “这些是我自己的事情，她横插一脚还赚了个好名声。”黎沛然挣开他的手，“真是好手段。” “她帮你在你看来就是好手段？你以为谁都这么龌龊吗！”黎子胥瞪她。 “是，全天下就我黎沛然最龌龊。”黎沛然一手握拳垂了垂自己的胸口，眼神凶狠。 “黎沛然你简直无可救药。”黎子胥狠狠踹了身边的椅子一脚，“自生自灭去吧，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家门不幸。” 黎沛然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两人因为那些事情吵架了，似乎每一次吵完黎子胥都会满脸疲惫地撂下一堆狠话然后扬长而去。 “呵去你的家门不幸，我的亲生父亲都一言不发地由着我胡来，你算老几？与你同姓就真以为自己是我的亲哥哥吗！”黎沛然扫掉桌上的所有东西，对着那扇合上的门大吼。 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黎沛然觉得胸腔里进行着一场大爆炸，每一寸的愧疚，每一寸的后悔全都炸裂开来，再化为乌有。既然她这么善良，干脆所有做好人的机会全都让给她好了。 “全都去死吧。”黎沛然将扔在床上的包包整个翻过来倒出所有东西，在一堆胡乱的化妆品中找到手机。她点开通讯录一点一点下划，脸上的愤怒化为狰狞的笑。 沈煜尘，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回想起前些日子那个男人竟向自己要钱，而后自己把本答应沈煜尘销毁掉的录音带重新刻制了一份给他。这种男人，让他去祸害别人就好了。 黎沛然划过沈煜尘的名字，忽地想起什么，找到楚安的电话拨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分钟才接通，那头楚安不甚友善地问了句找她什么事。黎沛然的嘴角咧地更开了，这么不待见自己，那么自己就早些让你不好受吧。 “你知道当年你弟弟怎么死的么？” “什么弟弟。” 楚安竟还与自己装傻，黎沛然怒火更盛。 “方荧惑之所以碰了那种东西，不仅是他父亲的缘故，还因为他的男朋友。当年你和他住在一起，你是知道的。”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那头的声音已有些不稳了，黎沛然身心舒畅地继续道，“可你知不知道他的男朋友是谁？” “是谁？”楚安上钩了。 “就是沈煜尘啊。” “什么？”楚安失控了，黎沛然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说清楚些。 “沈煜尘之所以在我哥的生日宴上帮我，就是因为我发现了他这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至于他为什么帮你让我想想，或许是他良心发现了吧，又或者还有别的企图？啊对了，证据就在方荧惑的父亲手里。” 黎沛然不再去听楚安嚷嚷，愉悦地挂断了电话。而后楚安又给黎沛然拨了几个电话，被她全数挂断，而那个号码也被列入黑名单。 去年暑假在旧金山时，艾伦时常忘带手机，若是有事联系艾睿与易舒，便是用自己的手机联系。黎沛然找到了艾睿的号码，想了想又划到最后去找易舒的。 告诉易舒效果也许更好些，黎沛然拨通了易舒的电话，悠悠然捡起那些散作一团的纸整理好。 “您好，易总监的助理办公室。易总监正在开会，您找她有什么事？” 黎沛然有些差异，也更愤怒了。原来那时艾伦就已经对自己留一手了，用自己手机拨出的竟是易舒的办公号码而不是私人号码。 “和易总监汇报一句，是关于他儿子的事，还请她给我回电话。” “好的没问题。”黎沛然挂断电话，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啥？”电话那头的声音浑浊，似口中含痰。 “时候差不多了。” 那头先是没了声音，过一会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老子他妈等得骨头都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7过往不堪 “风有些大。”艾伦推开门时感受到一阵疾风刮过，看到捏着手机怔怔站在天台上的楚安，她背对着自己没有回答。 艾伦抱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而楚安也不过套了件针织衫，在乍暖还寒的三月天里略显单薄。 “刚刚是谁打电话来了？”艾伦合上门，再回头时见楚安弓着的腰又弯下去几分，两手撑着膝盖平复气息。 楚安越发瘦了，那条裤子明明很窄，她穿着却是松垮垮的。艾伦眯着眼看去，后颈那儿的一截脊椎骨很是凸出。 “对不起”艾伦先行道歉，楚安抗拒的表现似乎是不想提起刚刚那通电话。 艾伦轻轻走到她身侧，触手可及的距离，而艾伦数次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自己和黎沛然发生了那种事情，她有权利排斥自己甚至离开，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可当大脑出现意识时，就马不停蹄地后悔，一遍又一遍地重演那日在子胥生日宴上的情景。如果自己相信她，如果那些错的话没有说出口，那些错的事情没有成为现实 “艾伦，别发呆了。”楚安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了，她轻轻推了推艾伦的肩。 “嗯？” 艾伦被她从自己悔不当初的设想中拖回现实，眼神朦胧。楚安呆呆地与他对视数秒，而后尴尬地转开头。 “你不信任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楚安绕开他往回走。 “你从不告诉我你做的事情。”艾伦不知哪儿来的胆量回头叫住楚安，“我在你私密文件夹里发现的日语档案，那个雨夜我开车出去找你，回来时却发现你湿淋淋地坐在楼梯上为什么，为什么你收到那段视频却不告诉我！黎沛然发给我的照片里那个男人就是在医院里陪着你的人” 楚安回过身来，艾伦看她嘴角噙着笑，皱着的眉头随着慢慢化开来。 “所以啊，你不信任我也不是没有理由嘛”楚安怂了怂肩，猝不及防就来了个灿烂的笑脸。 在艾伦看来却比她发火还要折磨人，他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艾伦不知道她要走到哪里去，是否会离开，一只手还停留在空中却没能拉住她。 “楚安！”艾伦控制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 艾伦盯着楚安嵬然不动的背影悄悄耸动了一下，又恢复平静。 “好，我告诉你，你别过来。”楚安声音清冷，她找了块地背对着他盘腿而坐背挺得笔直。 艾伦怔然，楚安竟要告诉自己那些她隐瞒了这么久的事情。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静静在她不远处坐下，屏住鼻息生怕惊扰到她。 “被喜欢的人伤害是什么感觉？”风带起她鬓角的几绺细发，“臭皮囊，寄人篱下你以为我想要这臭皮囊？六岁那会儿被孤儿院里的大孩子骚扰，他们用门夹我的手，诬陷我偷校长的钱，把我丢在孤儿院的后山一整夜，还逼我在他们面前脱衣服” “为什么”艾伦的心拧作一团，他连忙用手捂住嘴。 “为什么没人管是么？”楚安用手托着脸叹气，“你当孤儿院是我家开的么？都是没爹娘缺教养的，那么多人怎么管得过来啊不出人命就是万事大吉。” “我不听了，”艾伦打断楚安，双膝跪地挪到楚安身边，悄悄从后面环抱住她，“我不想你再回忆这些。” 楚安僵了僵，这种温暖的感觉怎么让人不依赖。他身上少了些香水的气味，让人更放心了呢。楚安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亲吻他的手。 “十一年了，早就没感觉了。伤害我的只能是我在乎的人，而你伤我最深。” 最不想说出口的话还是说出口了，该有的报复的快感却体会不到。这么多年来源于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冷漠和排挤一下子涌进脑海，楚安眨眨眼，憋回眼泪。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一点也不。说什么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全他妈是放屁，活着就已经够难了。”楚安的情绪有些激动，艾伦环抱得更紧了些。 他忽然明白了楚安隐忍不发这么久的原因，如此要面子的人为了得到别人一星半点的温暖而忍气吞声。而从小到大但凡知道自家身份的人，无论老小，都要碍于艾家的地位动听地喊自己一声“艾家小少爷”，再如何无理取闹的行为都会被夸为莫须有的礼貌。 不远处的树林早已冒芽，漫山新翠。大风刮过，它们簌簌抖动，宛似林海。 “所以我想查清楚过去的一切，关于我从哪里来，关于抛弃。现在我才知道，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亲生母亲一面，曾经却和我朝夕相处！” 楚安突然跪起，转过头来盯着艾伦。艾伦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刻楚安灰暗阴沉的脸色和沉浸在无尽绝望里的眼神。 “那个将荧惑逃跑的消息透露给他父亲，看着被往死里打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最后荧惑死时骂我贱＊人臭＊bia一子，让我去死，活得像个傀儡一般的女人”楚安没有再说下去。她痛苦地合上眼睛，两只手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那方荧惑他”艾伦跌坐在自己的小腿肚上，不敢再往下想。 艾伦回忆起两人曾经的对话。 ——我不喜欢和别人谈过往，所有的，荧惑和你而已。 ——你喜欢过方荧惑的吧 ——我不知道。 “荧惑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啊”楚安将头深深埋下去，放声痛哭，“那个女人间接害死了我的弟弟，害死了她自己的儿子！” 艾伦听着她压抑的低吼，宣泄不知道压抑了多久的痛苦。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艾伦不住地摇头，内心被巨大的愧疚吞噬。自己是她唯二在乎的人之一，却不曾保护好她，让她背负了更大的痛苦，“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艾伦想捧起楚安的头，奈何楚安死活不愿意抬起头来。艾伦隐隐不安，使劲掰正她的双肩才看见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溢出鲜血。 “我想过停手的，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醉倒的那晚我便说过我真的不介意了，你并不信我不是么？” “我” “你明明说你相信我的艾伦你骗我！”楚安忿忿地仰头逼回再次汹涌而来的泪水，“子胥学长生日宴上疏远我，那个男人让你确信了黎沛然说的都是真的了对吗？我告诉你他是谁。” 楚安垂头神色凄凄然，身子如同虚脱般东倒西歪。 “他是荧惑当年的男朋友，带荧惑误入歧途的男人”楚安仰头，脖颈向后弯成美丽的弧度，瓷白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被风一吹便瑟瑟发抖。 “可他也是替我查清一切的人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想赎罪吗？”楚安喃喃自语，忽然两手握拳对着辽阔的天空大声尖叫。 这个湿冷凄寒而无人驻足的世界，囚禁了我十七年。当所有我渴求的一切终于大白天下，却使我更加痛苦。 楚安停止尖叫缓缓低头，艾伦那张龇着牙扭曲了表情的脸还是那么好看。 水中月镜中花，一场空喜欢。 “你当我真的舍得离开这里，离开你吗？”楚安笑着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被艾伦抓住手亲吻，“我也没有办法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8阴谋得逞 后来楚安昏倒了，接下来的几天竟发高烧到卧床不起，艾伦那天夜里便接到易舒的电话说又要再晚几日回家，便忐忑地担起照顾楚安的任务。虽说这种时候不该有好心情，然而艾伦无法否认自己因为两人能够独处如此久而悄悄开心。 艾伦替楚安换了衣服，让她睡在自己的房里。每日将暖气开足，除了连姨让自己给楚安端饭倒水或是不可无视的三急，其余时间他都陪在楚安身边。 艾伦细想她来自己家的这大半年，从未病过，谁知一病便是一场大病。她生病的前两日时间几乎都在昏睡，叫医生来打了退烧针也不见收效。 这日医生临离开时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艾伦一一记下。他送走医生再回到房间，看见楚安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声粗重。艾伦走回床边跪着，伸手轻轻触碰她扎了针的那只手，冰凉浸骨，一片惨白之色。 艾伦一遍遍回想那天早上楚安说的话，心脏持续抽痛。在她昏过去之前，她还指着头顶的绷带对自己说： “他们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那个男人将我带回家，竟是为了让我喜欢上荧惑。为什么要用我来报复” 她语无伦次地表达，还未说完便昏了过去，艾伦也隐隐明白了她的头是因谁而伤了。那只能是她恨之入骨的人——方荧惑的生父。 他想象着一个小小的楚安在孤儿院里被人百般羞辱，竟还有那种畜牲想让他们姐弟不伦，艾伦更觉不寒而栗。 “takeyhand”（抓住我的手。）艾伦垂眼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药水沿着输液管缓缓流入楚安体内，连姨压低的咳嗽声从艾伦未合紧的门缝飘进来。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连姨咳嗽声消失后便只剩下楚安紊乱的呼吸。 她似乎在做噩梦，艾伦皱起眉来。 “安安，安安你在做噩梦吗？”艾伦抽手用力推了推楚安。 楚安惊醒，眼神由瞬间的凌厉化为平和。一转头看到挂在帷幔上的药水瓶子以及紧紧盯着自己的艾伦，伸手往自己额头上探了探。 “怒火攻心啊”楚安打趣自己，扶着床慢慢撑起。 “你昏昏沉沉睡了两天，偶尔睁开眼没一会儿便又睡过去了。刚刚做噩梦了？” “我杀死了荧惑，他的手沾满从伤口流出的鲜血，他问我为什么要破坏他的家庭” “这只是个梦而已，你是无辜的。”艾伦坐在床边，轻轻拉过她抱在怀里。 当楚安神志恢复清明时，仍旧无法习惯艾伦亲昵的举动，楚安当下推开艾伦坐直身子。艾伦不自觉碰了壁，手依旧是张着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沉默许久，艾伦一拍大腿站起来： “连姨怕你醒了肚子饿就准备了白粥，我去盛点儿来。” 艾伦一面说着，一面推开椅子走出去。 那日醒来不多时楚安烧便退了，两人谁也没有提起离开。艾伦祈祷父母晚些回来，他知道两人这趟回来，必然是做足准备将自己送去法国了。 楚安在此期间接到过沈煜尘的电话，他试探着问是否有从黎沛然那儿听到些什么，楚安捏紧电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沈煜尘在电话那头说了句“对不起。”，随即挂断电话。 楚安额头上的伤口也差不多愈合了，艾伦叫了医生来替她和自己拆绷带。医生拍拍她的头告诉她愈合得很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疤，将来剪个刘海便遮住了。 楚安听到后一句时还是呆滞了许久，她回神对医生道谢，趁艾伦和医生说话的空当悄悄跑进卫生间锁了门。 那是一道极其短的伤疤，在发际线边沿。楚安伸手去摸，有很明显的起伏。 “安安你在里面？”艾伦在外面扣了扣门。 楚安嗯了冲水键，又打湿了双手才开门出去。 “嗯。”楚安点头，失神地往外走。 “等等。”艾伦拉住她的手肘。 楚安回头撇眉作询问状，艾伦却迟迟不说话。 “艾伦，我们回来了。”外面传来易舒的声音，楚安更是立马拍开艾伦的手往外走去。 艾伦到嘴边的话是咽不下去了，边在她身后追着边说道：“安安，不要再把自己困在象牙塔里，回来吧。” 楚安的步伐缓了缓，却没有说话，又加快了步伐往外走。 易舒把衣服递给连姨，为自己和艾睿以及随行而来的黎家姐妹二人和一个自称有话要说所以跟来的男人沏了茶。抬眼猛地看见站在角落里的楚安，手里的茶险些倒掉。 “安安”易舒神色严肃，“你在也好，这样我就不用去找你了。” 艾伦随着楚安出来，见楚安双拳握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他抬眼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一行人，心下“咯噔”一声，徐徐招呼，“爸，妈，子胥，黎沛然你们来了啊” 艾伦不知另外一个面生的男人是谁，僵着脸对他笑了笑，随即转开头。 “什么叫我们来了，”易舒嘬饮一口茶，“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艾伦指了指自己，随即摇头。易舒撇了他一眼，抬首示意黎沛然来说。黎沛然咳嗽两声，从书包里拿出几张纸走到艾伦面前递给他。 “这是什么？”艾伦接过，抬眼去看众人。易舒和艾睿的脸色难看，黎沛然换了个自在的姿势坐着不理会他，黎子胥对他摇了摇头。 艾伦深吸一口气开始看文件，楚安却唐突地开口问黎沛然道：“你怀孕了是不是？” “是，”黎沛然立刻回答道，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除夕到现在大概也快两个月了吧。” “沛然你少说点。”黎子胥压低声音警告她。 “艾伦，我和你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这么肆意妄为？”易舒把小瓷杯重重放在桌上，眼神冒火，“你看看你捅了多大篓子？” 艾伦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紧，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去。他艰难地转头去看楚安，她又变回了那木然的模样。 黎沛然见艾伦盯着自己的眼神恨不得马上将自己千刀万剐，干脆补了句：“从去年圣诞到现在，我也只有过那一次而已，不信便等生下来去做鉴定好了。” “你打算生下来？”艾伦瞳孔收缩，陡然加大音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9真相大白 “我先回避。”楚安脑海中一阵眩晕，身子往前倾了倾，折回头要逃去后花园。 “安安” 艾伦挽留的伸手落了空，楚安走到门边却被黎沛然给叫住。 “楚安你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说。”黎沛然神色悠然，徐徐站起来转头问易舒，“阿姨您知道她的来历么？” “她的来历关你屁事。”艾伦立马回了一句，目露杀气。 黎沛然从未见过艾伦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即使艾伦在学校里得知自己为难楚安时，眼神里也还只是厌恶而已。如今却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仇视。 “艾伦！”艾睿使眼色让他冷静。 “那她的来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易舒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艾伦，怒不可遏。 “看来楚安已经告诉你了，可是还有你不知道的呢” 黎沛然对于艾伦眼神的战栗也只是一瞬，而后又恢复了幸灾乐祸的神情，语气颇为自豪，一只手指绕着头发玩。 “他＊妈的婊＊子”养的。”那个男人站起来就骂。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艾伦正欲冲上前去，被黎子胥眼疾手快地拉住。 那人没有理会艾伦的举动，继续道：“老子当年瞎了眼和他父亲以兄弟来称，”他指着楚安的背影，“有一次和我老婆吵架，我老婆为了气我，竟和那臭男人暗度陈仓把我的所有钱都弄到了海外，然后拍拍屁股就带着我老婆回了日本。” “日本”两个字让艾伦忽地想起楚安笔记本里藏着的那份日语文件。他回头去看楚安，她背对着所有人站着，一言不发。 “她呀，根本就不叫楚安，那名字是她逃出孤儿院后随便编的。”黎沛然与那个男人一唱一和，“她的本名叫作渡一边一洋一子，被人贩子拐卖到中国来的弃儿唉，这么说吧，她是偷渡到中国来的。” “安安”艾伦轻轻唤她，想让她狠狠地否定这两个人说的一切。什么渡边洋子，什么偷渡来的，但凡她说个“不”字，自己就不会相信。 楚安背对所有人，搭在门把上苍白的手臂纹丝不动。她就像一具逼真的人体模型，只是站着却不说话。 叫了这么久的安安，竟然只是她捏造的假身份。原以为自己维护的人是个遭了别人道儿但绝对正义的存在，这种感觉难以名状。 “不可能要是假身份她怎么可以和我一起去学校！”艾伦回头，众人皆是一副只有自己执迷不悟的神情，“妈” 他转向易舒，想问个明白。 “我看你见到她就老实了，干脆和学校做了点小交易来留下她。”易舒的解释自然得如同叙述上班路上碰见的滑稽事。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艾伦难以置信，“那么你呢？子胥你呢？” “先解决你自己的事情吧。”黎子胥避开他的眼神。 被瞒到现在的人只有自己，艾伦的脑海里冒出这种想法时竟向后跌了一步。原以为自己是楚安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而如今才知道自己是离她最远的人。 “后来她那狼心狗肺的父亲带着钱跑了，留我老婆在日本生下她！怎么说我老婆还算是有良心的，不久后回来了。”那个男人把戏做得十足，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她竟来到中国，又进了我家。我那儿子我那儿子啊被她害死了！” 那男人说着竟落下泪来，两只蜡黄肥大的手捂住眼睛，来回擦拭双眼。 “方荧惑是被你生生踹死的，和安安有什么关系！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竟然对他们姐弟做出那种事情！”黎子胥没能再拦住艾伦，他一腿扫到男人腿后将男人撂倒在地，挥拳就打。 “艾伦你停下来！”楚安这才转身冲向艾伦，一把将他拉住，“打他有什么用！” 见艾伦的拳头一下比一下更重，易舒和艾睿也慌了手脚。楚安蹲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对着艾伦的肩头狠命咬了下去，艾伦疼得松了手。 楚安被他一手推倒在旁，再抬头时，见艾伦雪白的衬衫有红色晕开，他却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因为一个楚渡边洋子”易舒厉声道，“把我们家弄得乌烟瘴气！艾伦你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就像一个疯子！” “妈安安到底做错什么了？”艾伦抬头直视易舒，“她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来我们家就要满一年了，换来这么一句话？” “艾伦你可以闭嘴了。”楚安自他身后站起。 艾伦还想说些什么，回头却瞥见楚安波澜不惊的脸孔。无法否认，她深藏不露的强大根本不需要自己插手她的事情，毕竟眼前这个人已经无依无靠十多年了，在她看来或许自己也只是个善良的活靶子。 “荧惑是怎么死的，你和我心里都明了。要诬陷我也该有证据，法律是用来过家家的么？”楚安目光睥睨，“更何况这与艾家无关，没必要在别人家吵得不可开交。” 她说这话时又把目光转向黎沛然，对她的做法表示不屑。 “想靠这种莫名其妙的手段把一个人绑在自己身边，黎沛然你也够奇葩的。既然你已经能够如此放得开，不给别人留半分面子，那我也不必顾忌了。”楚安理好衣袖转头对易舒道，“阿姨，其实她早就计划好这一切了。” 楚安伸手直指黎沛然。 “什么？”易舒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怀孕也是能计划好的？”黎沛然慌了神，嘴却停不住。 楚安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鼓捣片刻放在茶几上，放出一段录音。 ——做个交易吧，我告诉你关于你想知道的东西，你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沈煜尘的声音黎子胥抬头盯住楚安。她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抬眼与自己目光相接，又垂下眼去。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换个条件。 黎沛然跌坐在沙发上脸色泛白，这是自己和沈煜尘在酒店交换消息时被悄悄录下的。沈煜尘这个狡猾的人黎沛然在心里将他一家人问候了个遍。 ——沈某的癖好黎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最爱听他家轨事。 ——艾伦父母为他定了个要对别人负责的破规矩，他在这种事情上谨慎得很 ——那你？ ——在事先准备的套子上全扎洞好了好了快告诉我有关楚安的 录音戛然而止，偌大的客厅里气氛凝重。 “安安”艾伦不知道她是否借此帮助自己，更不知道她和众人一起听完这段录音又做何感想。 “黎沛然你怎么”易舒半晌说不出话来。易舒无法想象在自己面前纯良乖巧的女孩，竟对自己的儿子抱有如此可怕的念头。 “阿姨，这生米煮已经成熟饭，反正我都成年了，这种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黎沛然底气不足，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挥手硬着头皮说出来。 “胸大无脑的女人。”楚安斜了她一眼，将头转向黎子胥，“还有一件事，子胥学长，这由你来说还是由我来说？” “什么？”黎子胥见众人盯着自己，不知她所指为何。 楚安不愿意再吊着众人胃口，干脆自行说了下去。 “程一并不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整个程家将来也只属于程一一人。你想过为何你与子胥学长同姓，两家之长又都只有父亲一人么？用了个父母离异的幌子就瞒了你这么多年其实你就是他的亲妹妹。至于你所谓的舅舅和你消失的母亲算个什么关系，恐怕也只有他们知道。” 楚安盯着黎沛然的眼神咄咄逼人，看着她眼底的坚固分崩离析，再说不出话来，心中一阵怅然。 “黎沛然，我劝你打掉这个孩子。你们俩根本就不会对他负责”楚安一眼扫过两人，眼里只有蔑视。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见她将要操控全场，按捺不住“腾”地站起来。黎沛然那会儿千方百计找到自己就是为了一起报复这个小妮子，此刻她自己却全盘没了主意。 “反正我们已经打电话通知警察了，举报这儿有非法偷渡的人，看你这小婊＊子能往哪儿逃！” 艾伦心下一惊，想起那天早上她的那句她也没有办法。曾经在旧金山时见到过许多被遣送回世界各国的非法偷渡者，若是有人私藏偷渡者，也要重罚。 而楚安，竟把这件事对自己瞒了下来原来她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从不打算把自己牵扯其中。 “我没打算跑。”楚安没有看他，换了戏谑的语气，“只是绿了你的人十七年前就逃之夭夭，而你的本事也只够拿我撒气。” 连姨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五官皱在一块儿，焦急得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60余生陌路 “警察来了吧，速度有够快的”楚安叹了一声转向易舒艾睿，“伯伯，伯母谢谢你们。” 她对着两人徐徐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安安你要去哪里？”艾伦从身后死死抱住她的腿，不顾如此多人在场，让她动弹不得。 “警察带着我还能去哪儿？”楚安将他的手指一节一节掰开，再推开他的胳膊，应得全然没有留恋之情，“艾伦，也谢谢你。” “黎沛然，你真可怜。”楚安躲开艾伦再次扑上来的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毅然推门出去。 “楚安你站住！”艾伦撕心裂肺地喊着边爬边跑，来不及换鞋，劇趔着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安安，你恨我吗” “我叫渡边洋子，不叫楚安。”她没回头，“这些都是你的私事，没什么恨不恨的。” “你明明知道是她算计我的”艾伦无力地解释。 “艾伦你没资格说话，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你难道不懂？”楚安转头快步到他面前，她痞气笑着，面前一绺头发跟着鼻腔不屑地出气而晃动。 “我” “那么你要我恨你什么？恨你和黎沛然做出这种事情还是恨你们的孩子？”她的举动引得外面的警察用力拍门，黑色大门铮铮作响。 “这个孩子有什么错”楚安脸上愤恨的神情一瞬间被摧毁，她用手指用力戳艾伦的胸膛，逼得他连连后退，“但你想过没有，他一旦被生下来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就有一辈子的路要走。艾伦你会陪着他吗？你连掌控好自己都做不到！与其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遭人唾弃不如杀了他，你要他活着做什么？他不过是你们之间无聊拉力赛的筹码而已” 楚安越吼越大声，涨红了脸，而抬起的手迟迟没有扇出去，闻声赶出来的一干人被楚安失控的情绪吓得说不出话。 “十七年前，我也是个未出世的孩子”楚安放下手，深深地注视艾伦良久，终是转身离开，“艾伦，后会无期。” 保安已将门打开，艾伦远远地看着他们围着楚安说些什么，而后她被押走。铁门又被合上，艾伦瘫倒在地。 天上悬着暖融融的太阳，偶尔远处飘来的云朵遮不住明媚的阳光。艾伦盯着天空中那个火球，感受不到来自阳光的刺痛。所有的感知被那句“后会无期”带走了，也好，也好 “艾伦！艾睿你快叫医生啊！” 是妈妈的声音。 —————————————————————— 艾伦是在一天夜里醒来，身边趴睡着易舒。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动静已然吵醒了她。 “你终于醒了。”易舒见他在月色下明亮的眼珠，顿时清醒不少，“想吃什么？妈妈让连姨给你做。” “安安在哪儿” “以后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了，我和你爸爸决定过几个月等你国内高中课程结束就带你回旧金山，不送你去法国了。”易舒轻轻摩挲他的手掌，转移了话题方向，“那我先去让连姨做些清淡的东西。” “夜深了，”艾伦痴痴地重复，“夜深了” 重新回到学校，人们交头接耳所说都是艾伦消失了快一个月终于回来了，而黎沛然却开始玩起了失踪。 再次见到黎子胥是在校门口，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还有那个出现在楚安身边的男人。黎子胥转身见艾伦朝自己走来，与那人挥手作别。 “拘留十五天，现在还剩个十二天，本市最北的码头。”黎子胥想了会儿补充道，“伯父伯母一定也知道这消息，到时候再见一面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艾伦愣了半晌，两人相视一笑。他举起拳头，黎子胥会意，亦举起拳头与他相碰。 “黎沛然呢？” “还是执迷不悟。”黎子胥的手插在口袋里，无奈摇头，领带随风飞舞，“你知道吗？” “嗯？” “刚刚那个沈煜尘有个弟弟，他才是方荧惑当年的男朋友。”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沈煜尘为他的弟弟担下了所有责任，却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 “他喜欢谁？”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方荧惑是安安的弟弟艾伦回过头来，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阳光衬得他的皮肤白得发亮。 黎子胥摇了摇头，“去上课吧。” 十二日后。 天空阴暗，依稀记得当年自己被人带到这儿时也是这番光景。远处轮船驶进海港，汽笛声尖锐而沉重。楚安在码头上凭栏而立，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回望雾霭蒙蒙中川流不息的人海，不知该作何感想。 艾伦没来，直到最后，他也没来。也许是在路上被堵住了，也许是要准备出国忙不过来 她想起那天晚上艾伦说的话，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的距离会是多远？而不论多远，他都要陪着自己走过。 和艾伦一起生活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就像一夜美梦，醒时还要咂咂嘴回味一番，心痛一场。 也许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只有一瞬的距离，这样才能如此快走完。 汽笛沉重的响声，她提起轻便的行李箱，来时什么都没带，走时也没什么可带。然而即使只是一个小箱子，提起来似乎也要了她的命。 她犹豫着没有踏上船，或者艾伦只是路上延误了。 双脚灌铅。 她有些失望，直至最后才踏上甲板。 她难过得哭起来，辽远的天边，她听见有人在呼喊，声音清晰可辨——楚安。 “念去去， 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 201720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不可追 楚安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她房间里的陈设与先前无差。平整铺齐的床，分门别类摆在架上的书。 艾伦走到书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多亏连姨隔三差五地打扫通风，这桌子纤尘不染。他伸手一本一本拨开立在书靠之间的笔记本，那本日记不知道有没有被她带走。 “啊”艾伦拿着笔记本欣喜若狂，她果然没有带走。想到这里他心情又迅速低落下去，楚安本就没办法带走，一切太匆匆，她倒是被带走了。 艾伦翻开扉页，两行诗平平整整，字迹隽秀——契阔死生君莫笑，行云流水一孤僧。 安安对于文学的热爱，自己一只是知道的。她喜欢认认真真地摘抄五花八门的句子，那些能够使她产生共鸣的句子。然而这句却让他心口一阵钝痛，压抑着却无法发作。 她从始至终都是孤独的，艾伦也有过觉得她在贩卖自己的悲惨的想法，有过这种想法让他愈发痛苦。 艾伦继续往下翻，她把两人的初遇以及她来到自己家所看到的一切都仔细地写了下来。就像所有对新事物感到好奇的小孩一样，她也对这个与自己先前所处迥然不同的世界感到好奇。 只是她总爱在人前伪装成一副这天底下没有我没见识过的事情的模样，瞒过了所有人，也瞒过了艾伦。 安安明明可以这么可爱艾伦几次忍不住扬起嘴角，她当时那么急切地夺回笔记本，大概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看见这些吧。 “绝对占有，相对自由。”艾伦喃喃低吟，依稀想起自己似乎有对她说过这么一句再翻到“那诺秒和宇宙年”的时候，艾伦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给她做过什么比喻了 只是这些她都记着，一点一滴全都被写了下来。 “在看《情迷公寓》时听到《thescientist》，这是酷玩乐队最深情的歌曲之一了吧，生死和分离，从来都让人束手无策，此刻想到的都是你。” 艾伦猛地想起这部电影也曾是自己推荐给她的，缠着她一定要记得看。她只是随口答应一声，艾伦没想她会真的去看。 那只是个平常的爱情故事而已，男女主角因为横插一脚的闺蜜而分离，最终得知真相的男主角赶到机场找回了挚爱。 当一个人感同身受的时候最能理解对方，就像现在的艾伦。害怕离别的人是她，离开的却也是她。 到底为什么走到这一步，艾伦想不明白。手机屏保换成她的照片也有一段时间，而艾伦更想要的是一个有温度的她。 黎子胥也曾安慰艾伦，这一切本就不是他的错。她背着所有人联系方荧惑的父亲，动用一切人脉去调查楚安。所有的事情，都是源于她的执念太深。 艾伦听完只是沉默，没人深究黎沛然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他自己却清楚地明白。 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在旧金山救下黎沛然时的那句无心承诺——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错的是自己，却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她爱过的人寥寥无几，爱她的人更少。那年方荧惑的死几乎要了她的命，而如今自己又狠狠地在她心上补了一刀。 所有人都逼着她相信这个世界不欢迎她，将与她无关的仇恨报复在她身上。 艾伦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椅子，疯了一般去翻她的衣柜。 “这里没有。”艾伦把衣服一件一件翻出来，那些衣服全都是崭新的。 “这里也没有。”艾伦把手伸到衣服最底层，什么也没有摸到。 他踉跄地站起来冲到门口，门撞到墙上“砰”的一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动静之大吓住了连姨。 “连姨，你收拾过安安的衣柜吗？”艾伦擒住连姨的肩问得迫切。 “收收拾过。” “扔掉什么没有？”艾伦的脸皱在一起，眼里露出些惶恐。 “还没扔出去，堆堆在地下室里。” 艾伦猛地松开连姨跑去地下室，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地下室的墙上只开了一个小窗口，灰尘在光柱下旋转漂浮。 他管不了这些了，趴在地上翻找起来。刚刚在楚安的日记里看到她说藏了从小到大仅有的几张照片，以及和自己的一些合照，艾伦扯了扯嘴角憋回眼泪。 好在很快找到一个隆起的信封，他拾起信封时舒了一口气。信封口被封死了，只有撕开才行。 艾伦撕开信封的一瞬陡然掉出一堆相片，他捡起相片一张张细细地看，每张照片的背面还写下了拍摄时间和具体发生的事情。 “明明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艾伦忍不住抱怨，另一只手却捂住嘴无法继续下去。那些照片，说是和自己的合照，实则出镜的绝大多数只有自己。而她的那几张相片，背面注释着寥寥几句日语，艾伦差不多能从中几个汉字里猜出写了什么。 艾伦不敢相信那个眼睛尚未睁开的小婴儿是楚安，急切地翻过照片去，除了日文外，角落里还注释着一行小小的中文——清明，洋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留。 时至今日，艾伦才知道原来她生在清明节，那么她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死在清明节。 刚刚他的样子着实叫连姨害怕，她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想了想随后也去了地下室。地下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却没有动静。 连姨悄悄伏在门外探头，看见一屁股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艾伦泣不成声，而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楚安的相片。 小少爷连姨叹气，她的面部表情悄悄抽搐了一下，慢慢转身扶着墙回上去了。 天色暗了，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艾伦捧着照片靠在潮湿的墙边，不知坐了多久。 也许安安早就料到会有分离的一天了，他举起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夜色中背对着镜头沉沉睡去的自己，半边肩胛骨裸露在空气里。是那个两人发生关系的晚上，艾伦笑了。翻过照片去，只有一行字—— 物是人非，往事不可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