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旧事》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一章 论剑 黄衣弟子呼地一剑,青衣弟子急避,剑破衣衫,好不凶险,又拆数招,青衣弟子捉襟见肘,连遇凶险。 竟台四周,掌门、二掌门并坐观瞻,身后围满弟子。说是竟台,不过高崖边一巨石,碧绿光滑,三面向内,一面向崖,其下万丈深渊,云气缭绕。 石上斗的,是长断山派两年轻弟子,十八岁光景,着黄衣的身材短粗,红脸浓眉,丑陋凶狠,姓曲名煞,倒是名与相合。青衣弟子叫张因浅,身子清瘦,不修边幅,袖子破了几个洞,随风飘摇,腰带松松挽个节,挂在身后,武靴早旧,也不管,趿拉在脚上,脸儿稚气未脱,白净俊俏,星目流光,英气逼人,眉宇间五分正气,五分疏旷。 此比武会,每年一次,弟子纷与同龄校武,赢者可得掌门闭门传功,武功地位,一日千里。是以弟子间对剑拆招,绝不怠慢。 然曲煞是二掌门之子,平素娇纵惯了,下手狠辣,跟他比武放对,赢了,是拂二掌门面子,输了,难免伤筋动骨,下不来台,谁也不愿应敌。只张因浅生性不羁,无甚挂怀,见曲煞寻人校武,便嘿嘿一笑,拔剑跃上台去。 此时曲煞长剑横削,使一招“紫云追月”,张因浅以“离差步”后避,此步巧妙灵动。避紫云追月,按后、左、后踏步,立时转危为安。张因浅却连踏两个后,避剑不及,曲煞剑含内劲,剑尖及处,腹前衣襟裂一大口。 曲煞一招既成,得意非常,喝道:“姓张的,离差步都使不利索,趁早甭练武了吧,哈哈!” 张因浅嘴角一歪,哂道:“师兄此言差矣,离差步精在节奏,而非落足方位,节奏既有,身法灵动,避敌进招,自然飘逸有度。武籍上讲避紫云追月需踏后左后,依我瞧,太过拖沓,还是后踏两步为妙。” 曲煞原道张因浅不知避法,不想却是知而不用,豪意顿失,喝道:“放屁!若后踏两步有用,又如何差点命丧剑下!” 张因浅瞧也不瞧曲煞,一边应敌,一边懒懒说道:“简单!我身无内力,步幅不及师兄半成,是以避之不及,若换了师兄,后踏两步,避开来剑,第三步踏前,直捣敌虚,岂不妙哉?” 曲煞听了一愣,深觉有理,然仗二掌门之子身份,平素自负惯了,如何肯听张因浅教训,当即拉下脸来,再递数剑,张因浅勉强抵挡,脚步散乱。 曲煞见机,又鼓内力,使一记“霜飘万点”,长剑颤成银影,风声赫赫,尘土遮身,欲置张因浅于死地。 众弟子瞧这光景,均觉曲煞闹得过了,只二掌门在场,不好指责,好言劝他罢手。一弟子最急,高声道:“煞师弟,我弟未修内力,还望只以剑招切磋互进,点到为止!”此人二十出头,面目英朗,正是张因浅的哥哥张因深。 兄弟俩自幼孤苦,彼此照应,哥哥因深天赋异禀,年纪虽轻,功力颇不俗,便是师兄也敬他几分。张因浅天资不下哥哥,悟性过人,武籍拳谱,习得两三回,便即熟练,只十八岁,已将门派剑法学得通透,却偏不修内力。哥哥劝他数次,他只道,习武旨在品玩武学之妙,强身健体,若修内力,便是要杀人,如何使得?到得后来,因深知多说无益,便随他去。是以张因浅虽通武学,却无半点内力,与人较武搏斗,原本必败,所幸武籍学得精熟,加之天性疏旷不羁,无拘无束,每每出招,颇能破除招式规囿,只留根义,不拘套路,剑走偏门,颇使敌意外,虽不能制敌,却可勉保性命。此番与曲煞过招,便是如此东一避,西一挡,虽捉襟见肘,狼狈不堪,却毫发未伤。 然霜飘万点乃上乘剑法“九鼎一笑”中的杀招,曲煞狠下苦功,已练得三成火候,现下使将出来,一柄钢剑刺得飞快,银光点点,剑雨一般,罩住张因浅,端的凶险。 长断山派武学精深,霜飘万点又属上乘,外敌万难抵挡,然门派之内,却招招互生互克,既创一招,必再创破解之术,如此滚滚向前,终成百年大派。 欲破霜飘万点,只需使出“披罗裳”第九路第二十八式“落鸟衔花”。门派剑法中,披罗裳最是繁复精奇,共分九路,每路三十二式,山重水复,错综庞杂,学之最是不易。一般弟子,穷其一生,不过习得一两路。然张因浅悟性奇高,只短短数年,便熟通全套剑法,此时凝神寻机,见曲煞一招慢了,身子侧避,长剑虚探敌腕,跟着急向小腹转去,正是落鸟衔花,只原招衔一支花,张因浅却一支未完,又衔一支。曲煞正攻张因浅脖颈,遇此奇变,大惊之下,只得后避,然剑上真气未消,嗤喇一声,又破张因浅衣衫。 “落鸟衔花”鲜为人知,张因浅又加变招,是以众弟子无人看出他一招逼退曲煞之妙,只知他衣衫又破,败相已露,纷纷叹息。 曲煞却知输了一招,勃然大怒,暴喝一声,抢上前去,攻得更急。张因浅东一趔趄,西一扑跳,虽屡遭凶险,却闲散自若,凝神对敌,于衣衫破烂,招式难看之事,全无挂怀。反观曲煞,一味求胜,虽步步占先,却越发急躁,此时长剑斜引,又使一招“空山飞雀”,剑尖急点张因浅肋下,未及点到,忽又上挑,奔腋下而去。此招毒辣之处,正在于此。通常来说,一招之内,剑路最多一变,敌人瞧来剑由刺肋变为刺腋,便不多想,全力抵挡,殊不知空山飞雀偏是二变,待敌来防,又改刺目,真个防不胜防。此招阴损,鲜少传授,故观战弟子,多半不知。 张因浅熟读门派剑谱,自知此招,因边避边笑道:“空山飞雀,妙在二变。师兄一变迅疾,二变却慢了一招,妙处尽散。剑谱虽好,但若拘于招式,不懂变通,打起架来,有个什么味?” 曲煞本料此招定可要了张因浅性命,一击不得,气得脸白,大吼一声,又刺几遍,却因不懂变通,均给张因浅避去。 张因浅见曲煞慌乱,心中暗喜,信心倍增,一笑又道:“剑谱上讲,二变刺目。然由腋至目,何其远也,若内力不到,慢了片刻,这二变之妙,便消于无形,依我看,不如刺完腋下,就此横削,迅雷闪电,谁人避得!”说话间竟也使了招空山飞雀,二变果改成横削,曲煞应变不及,轻轻巧巧受了张因浅一剑,只张因浅内力全无,点到即止,破衣而已,未伤皮肉。众弟子只道张因浅剑力不足,曲煞却知已然败阵,气得乱颤,引剑又要攻上。正这时,只听台下一人仰天大笑,连道:“妙招,妙招!”,声音洪亮,震荡山谷,内力何其纯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二章 辨招 台下说话的,是长断山派掌门曲对山。白衣加身,仙风道骨。年过花甲,脸膛红似朝霞,修为深湛。身旁坐着二掌门曲三屠,四十上下,一习湖绿袍子,黑发批散脑后,面色焦黄,病斑四起,憔悴得很,只一对三角眼精光四射,摄人心神,正怒目瞧着曲煞。曲煞见父亲责备,回去不免一顿好打,脸上青白交加,难看之极,心里恨透张因浅,几欲挖其心肺食之。 曲对山笑道:“三屠,你瞧这两个孩子如何?” 曲三屠冷哼一声,说道:“曲煞招招占先,只最后疏忽大意,让张因浅捡了便宜,有什么说?” 纵览战局,曲煞确是占优,算不得曲三屠护子。 曲对山摇头道:“这话说得岔了,曲煞虽处处占先,但心浮气躁,招法散乱。对手力弱,或可取胜,若遇势均力敌之人,难免落败。反观张因浅,屡遭凶险,却气定神闲。未修内力,却以剑招变化自保。年纪尚轻,已有如此境界,若善加点拨,必成大器。” 曲三屠冷笑一声,步上竟台,缓缓说道:“张因浅,平日瞧你散漫不羁,疏于习武,不想竟有这等妙招,难得,难得。” 众人见二掌门话带怒意,吓得大气不出,低头而立。 张因浅丝毫不惧,还剑入鞘,嘻嘻笑道:“二师父,适才斗得迅疾,您看得清?” 曲三屠强压怒气,说道:“内力丰沛,耳聪目明,远胜常人,那也没什么。” 张因浅手枕脑后,若有所思,说道:“原来如此……然内力虽妙,终是杀人之器,不修为好。” 长断山派功夫,素以招数精奇,内力雄浑闻名,曲三屠内功修为,更是派中翘楚。众弟子听张因浅如此说,均是一惊。 曲三屠冷笑道:“如此说来,我修内力三十余年是错,教煞儿修炼,更是错上加错?” 张因浅道:“嘿嘿,错谈不上。内力嘛,原是好东西,克敌制胜,方便得很,只不易驾驭。打架捉对,难免怒从心起,失手伤人,惹来仇怨,有什么意思?” 曲三屠道:“适才煞儿鼓动内力,却曾伤你半分?” 张因浅道:“他倒是想,只心焦气躁,失了分寸,我又避得巧,攻得妙,才侥幸保命。” 众弟子见张因浅言谈间不留半点面子,心里暗暗叫糟,替他捏汗。 张因深见势不妙,踏上竟台,恭恭敬敬一揖,说道:“二师父,我这弟弟天生的调皮胚子,放荡惯了。说话做事,不懂规矩,您甭跟他计较。适才二人比武,煞师弟内力精纯,剑招奇巧,让人佩服。只同门较武,彼此知根知底,可防患于未然,因浅便占了这个便宜,才侥幸……侥幸赢了半招,二人功夫究竟如何,大伙都瞧得清。” 张因浅宽和随性,常与大伙打成一片,嬉笑怒骂,不在话下。是以众弟子瞧他有难,纷纷求情,这个说:“是啊,二掌门,煞师兄武功高强,浅兄弟哪是敌手。”那个道:“没错,没错,浅兄弟不修内力,如何敌得过煞师兄,适才取胜,侥幸罢了。”你一言他一句语,竟台四周嘈杂纷乱。 曲煞未窥话中真意,只道众人夸他,心下略宽。曲三屠歪了歪嘴,说道:“张因浅,你不受剑谱所拘,招数千变万化,确是奇才,煞儿,你该多跟人家学学!” 曲煞不知父亲此言何意,愣了一愣,点头道:“是,儿子……谨遵教诲。” 张因深本料曲三屠必不善罢,听他如此说,长出口气,又恐拖得久了,再生变数,忙道:“二掌门谬赞,因浅受之有过。”说罢拉起张因浅便走。 刚走一步,却听曲三屠冷冷说道:“慢着。” 张因深猛地心紧,因浅却不在乎,笑道:“二师父有何见教?” 曲三屠道:“张因浅临阵应变,无可厚非,只口口声声指摘祖宗剑谱,却是不该。拿空山飞雀来说,二变改为横削,固然图个快字,然剑谱所书二变刺目,却未必不济。” 张因浅撇嘴道:“哼哼,济与不济,我也不管,只同门较武,未必真要刺目夺珠,毁人一生么!”说话间怒瞪曲煞,显指其剑不留情。众弟子听了,虽不敢言,心中暗呼解气。 此言占尽道理,驳之不倒,曲三屠听了,极不受用,怔得一怔,脸色阴沉,说道:“话是不错,然现只论武,不讲别的,你说祖宗剑谱不对,我身为二掌门,不能不管。来,咱俩来个明斗,我按剑谱所载,使一遍空山飞雀,你大可提前应变,瞧避不避得。” 适才一来二去,张因浅早听厌了,见曲三屠不依不饶,怒火陡生,喝道:“少拿二掌门身份压人,管你明斗暗斗,张因浅奉陪便是!”话毕唰地拔剑,直指曲三屠。 张因深虽怕此节,真事到临头,心子反定,抢上一步,说道:“二掌门,我兄弟内力全无,如何敌得您老。若非要斗,往我身上招呼便是!”说完也是仗剑在手。 掌门曲对山有意一窥张因浅潜力,因不动声色,凝目静观,手里暗捏个石子儿,紧要关头,发石阻斗便是。 曲三屠本想逼二人叨饶,出一出丑,也便罢了。不想却碰了钉子,下不来台,斗性更盛,冷哼一声,轻轻抽出佩剑,只以两指轻捏剑柄,嘿地一声低啸,剑脊唰地染上一层霜,剑周极寒,凝起白气。如此真气灌剑之法,登峰造极,众弟子见了,阵阵惊呼。 张因深知三屠厉害,只不知已至此境界,不禁口咽唾沫,对因浅道:“弟,今日八成要糟,你先走,张家不能没了。” 张因浅哈哈一笑,说道:“若为张家留后,谁走不是一样?”说话间已至张因深背后,猛地一推。张因深不防,哎呦一声,跌下竟台。因浅二话不说,挺剑直刺曲三屠。 曲三屠不急躲避,剑至身前,手指微动,银剑陡然跃起,白光骤闪,张因浅佩剑应声而断。如此电光火石,因浅此生初见,虽凛然不惧,心儿也噗通直跳,众弟子更是齐声惊呼。张因浅低头看看,佩剑断口齐整锋利,来剑之快,实非己所能敌,唯有任人宰割,因抛却生死,昂然笑道:“姓曲的,要老子这对眼睛,直讲便是,我倒瞧瞧祖宗的空山飞雀,有何高明!” 话虽如此,心里却知,自己将空山飞雀二变改为横削,确是内力不济的变通之法,若如曲三屠这般内力,二变回剑,直刺眼目,进退有度,迅如闪电,才是高手风范……正思量,眼前寒气陡现,曲剑已来,急忙侧避,不想竟轻易避开,正不思议,只见剑尖真气汇集,凝成鸟状,呼地扑向眼珠。因浅大惊,正无计较,忽闻嗖地一声烈响,曲对山石子儿脱手,当啷砸在三屠剑尖,然为保二掌门面子,未使全力,是以银剑只颤了颤,并未脱手,然如此一击,真气已消。 曲三屠见状,只得作罢。见张因浅面露惊色,心道必吓破了胆,曲煞一败也算找回。因哼哼一笑,还剑入鞘,转身离开。不想张因浅冷笑道:“二掌门留步!” 曲三屠一愣,回身道:“干什么?” 张因浅缓缓说道:“二掌门适才所使,只怕并非空山飞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章 病脉 张因浅此言一出,曲三屠心里猛紧,沉吟半晌,说道:“你胡……胡说什么!” 张因浅道:“虚刺敌肋,实则气走剑脊,凝为兽形,攻敌不备。此乃曲云师祖所创“兽冲剑法”。对也不对?” 曲对山眯缝着眼,缓缓说道:“不错,确是兽冲剑。三屠,你只四十出头,练成此剑,甚是难得!” 曲三屠冷汗直冒,对张因浅道:“我练师祖所创剑法,有何不可?” 张因浅道:“练兽冲剑,自无不妥。然此法化气为形,极耗内力,稍有不慎,气散脉断,武功尽失。当今世上,只曲对山掌门有此修为。” 曲三屠道:“我乃二掌门,天赋不凡,内力过人,有什么怪?” 张因浅道:“我虽不修内力,于修习法门,却心知肚明。武者喜修内力,一取其威力,二取其公道。公道者,纵你再是天赋异禀,骨骼精奇,修炼内力,仍需日积月累,缓积跬步,一分年纪,一分修为,谁也绕不开。掌门六十岁上成就“兽冲剑法”,你只四十上下,何能练成?” 曲三屠听到此处,已是面如纸白,汗如出浆,一句话也说不出。 张因浅死死盯住他,说道:“除非你练了病脉术!” 病脉术三字一出,曲三屠心里一个炸雷,浑身剧颤。众人亦皆惊呼。 原来,数年前,派内一老武人修内功时心神动摇,走岔了火,险些送命。幸得曲对山及时施救,鬼门关走一遭,回过气来。然就此卧床不起,金石草药,皆无疗效。一日左思右想,只能缓运真气,调养周身大脉,或可续得几年性命,因每日送气入脉,坚持不懈。常言道,病者知微,久病之人,心思最密。老武人以病躯运气数月,竟发现一条隐脉,细小纤微,藏于主脉之后,常人极难察觉。此脉虽细,却极强韧,且较主脉短了数寸,运气调息,迅如疾风。老武人有此发现,欣喜不已,此后细心推敲,勤加操弄,一年过去,竟探出一套运气法门,凌厉狠辣,不留余地。然无奈病入膏肓,纵日日调息,也难违生死定律,心知来日无多,便将所探之法写下,交给曲对山,不久驾鹤西去。曲对山细观此法,愈觉妙不可言,击节叫好,起名病脉术,一是老武人病中所探,二是此脉细微,是条病脉,便如世上有病梅,是一个道理。曲对山传此术于几位师弟,练了数月,均感功力大进,原需十分内力的招式,现只需六分,克敌制胜,如剪草切菜,轻而易举,可谓得此妙法,此生无憾。然好景不长,又过数月,修此术者,均渐露凶像,病容满面,脾性燥怒,比武过招,出手狠辣,直欲杀人后快。曲对山内功已臻化境,虽未受此术侵扰,亦微感不适。思来想去,此术乃老武人病中所创,不适常人修习,病脉隐于主脉之后,难以察觉,未尝不是人体之妙,谨防调用此脉,落入邪道。老武人病者知微,探得此脉,原是错了。想到这里,命各人不可再练。哪知又过月余,竟愈演愈烈,曲对山甚是惊异,拿住一老实师弟问了才知,病脉术端的邪门,一日不练,昏昏欲睡,二日不练,浑身麻痒,到得第三日,痛入骨髓,生不如死。是以日日勤练,不敢怠慢。曲对山遂以内力调息之法,将众人身上邪术化去,此事方罢。后将此术封于藏书阁,严禁修习。藏书阁主事,正是二掌门曲三屠,因尝过病脉术之妙,念念不忘,忍了数月,重新修习。幸得内力过人,能御此术之害,只病容日盛,无法遮掩,便以人到中年,身体渐弱为由搪塞,家中置满草药,不使人疑。今见张因浅胜了曲煞,急怒丧智,一不留神,运起邪术,使出兽冲剑。不想张因浅自幼顽皮,什么禁书,一概翻出捧读,于病脉术,自是了如指掌,今日正好揭曲三屠的底。 曲三屠懵了片刻,颤声道:“你……你胡说,我内力深厚,会使兽冲剑,也不稀奇。竟以此为由,说我练了病脉术,真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张因浅嘻笑道:“三屠兄,练与没练,掌门一探便知,何须我多言?” 曲对山瞧三屠病容长存,早生疑窦,今听了张因浅的话,疑心更盛,阴沉着脸道:“三屠,张因浅所言是真是假,你从实说来!” 曲三屠畏掌门威严,又知扯谎无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立竟台,木人一般。 曲对山见状,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不禁闭目长叹,说道:“你当众认错,或可求个从轻发落,若执迷不悟,由我查出,纵你是二掌门,也只好废了武功,逐出门派!” 长断山派乃各派之首,百年传承,门规极严,曲三屠知掌门所言非虚,不敢侥幸,长长一揖,说道:“弟子三屠,受病脉术所惑,迷了心智,暗地修炼半年有余,违反门规,请师父责罚。”他身居二掌门,平日与曲对山饮酒对剑,潇洒随便,现认错悔罪,也只以师父相称。 然嘴上悔过,心里恼恨,知此罪非浅,纵从轻发落,二掌门之位也必不保。回想二三十载,步步为营,总算坐到此位,再捱个一二十年,曲对山功成身退,这天下第一大派,能不落入自己手中?然大好局面,转眼化作梦幻泡影,飞灰烟灭,真个时也命也,天不助我,奈之所何。思来想去,心思暗淡,几乎萌生退意,然正这时,忽瞥见张因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心头陡地火起,暗想,老子前程葬送,全拜你赐,嘿嘿,我不济了,你也别想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章 听笛 曲对山瞧三屠脸上红白交加,不知想什么,因叹道:“罢了,你先下来,回去好生思过,听候发落。” 曲三屠冷冷答声:“弟子遵命。”说罢却不下台,径自走到张因浅面前,众人恐又生变,骇得禁声,张因浅却不惧,笑问:“二掌门有何见教?” 曲三屠目露凶光,却只一瞬,复笑道:“浅少侠年纪轻轻,熟谙派内武学,曲谋佩服,先前不敬之处,万望包涵,日后多多关照。” 张因浅觉他来时,真气加身,本料又要发难,谁知说出这话,一时不得要领,只好胡乱应了。曲煞瞧得火起,说道:“爹,张因浅内力全无,比刚入派的弟子还不如,要他关照什么!” 曲煞平日娇纵惯了,掌门在场,仍口出狂言,众弟子均感愤怒,又想,曲三屠折了,看你如何嚣张! 曲三屠却一声不吭,转身跃下竟台。 张因浅和曲煞正待下来,猛觉脚下一震,竟台轰地断裂,折向崖下。曲煞吓得魂飞魄散,高声哭喊,张因浅也觉大惊,脑中电光火石一转,知难挽回,一死强过双亡,拼尽力气,踏到曲煞背后,猛力上推,喝道:“快跑!” 曲煞受了推力,向上数步,心里一振,施展轻功,跃上悬崖,真个死里逃生。张因浅受反力,跌进云雾,不见踪影。 张因深见此变故,愣在当地,痴了一般,半晌大喊一声:“弟!”便要扑下崖去,众弟子见状,忙合身抱住。因深兀自挣扎不休,悲鸣惨嚎,痛彻云霄。众弟子暗自垂泪。 曲三屠见曲煞上来,一把抓住,左右打量,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幸得你有几分内力,上得崖来。张因浅那小子,整日说什么不修内力,终死在这上头。” 张因深悲到极处,听曲三屠如此说,气得发颤,骂道:“曲三屠!若非你在台上耽搁,我弟何至遭此劫难,倒说起风凉话来,妈的,事到如今,老子怕什么!”话毕拔出长剑,合身扑上,又给众人拦住。 曲三屠冷笑道:“怎么,我说得不对?若他有煞儿这般内力,能死得这样没有余地?” 二人你来我往,互不想让,若非众人阻拦,不免一场恶斗。 曲煞却知自己得救,全仗张因浅一推,听父亲如此说,心里不是滋味,呆望崖边,想张因浅粉身碎骨,更是难受。 曲对山观此变故,惊心动魄,扼腕痛惜,然事已至此,又能奈何。只暗自不解,这磐石竟台,自古便有,同门校武,用了几十年,怎偏巧今日塌落?见张因深悲痛欲绝,也不多想,安慰道:“只叹因浅这孩子,命有此劫,事情终要看开,节哀顺变吧!” 张因深抹一把泪,说道:“掌门所言,弟子心也明白。只不见弟弟尸首,悲心难平,请允弟子下山一寻。” 曲对山哎呦一声,击掌道:“瞧我,竟忘了此节。”遂命几个武功出众的弟子,随张因深下山寻人。 众弟子哀叹一阵,纷纷散了。曲三屠偷偷冷笑,暗想,别说张因浅内力全无,便是曲对山,落下此崖,能不粉身碎骨?思罢瞧瞧右脚,尚觉一阵麻痛,暗叹,人哪,武功再高,终是血肉之驱,与顽石碰硬,怎保得周全? 张因浅堕入云雾,两耳生风,心知不能活命,暗想,我寿命短暂,未行恶事,十之八九投生善处,荣华富贵,受用不尽,于死何惧?思罢笑笑,两眼一闭,诸事不想。 哪知落了一阵,噗通坠入大河。河水湍急,滚滚而去。张因浅打定赴死主意,死里逃生,顿感大喜。所幸自幼与哥哥泅水捕鱼,水性颇佳,且身带武艺,白浪沉浮,随心所欲。 游出一步,身后轰隆巨响,回头瞧瞧,正是断裂竟台落入水中,不禁后怕,游晚一步,小命难保。 游到岸上,观竟台之石,幽绿剔透,直比翡翠,河水击打,溅起阵阵白沫,煞是好看。因多瞧几眼,正待离开,忽见石上一块绿得发黑,不同别处,好奇心起,跃到石上端详探触,略微下凹,竟是脚印,甚觉惊异。心道踏石成印,非雄厚内力不能为,然竟台上常年斗的,均是普通弟子,谁有这般脚力?正自不解,脑中突然闪念,不禁拍头道,张因浅,你高崖落下,摔傻了么,这脚印不是曲三屠的,能有别人?想到这里,再瞧竟台断处,细碎糜乱,不似天然崩塌的整齐利落,因想道,难怪曲三屠向我来时,真气加身,面上说几句好话,暗地以病脉术急运内力,不声不响,踏断竟台,只劲力巧妙,待他下来,竟台才断……正想间,忽又一惊,彼时曲煞尚在台上,他为何不救?难道是我多心,那一脚,是先前用兽冲剑时,偶然踏出?不对,兽冲剑本需极大内力,哪有余裕踏石成印?况此剑乃手上功夫,无关脚下,何至这般狠踏硬踩。此脚必为踏断竟台,有意为之!然为何听凭曲煞同死……思量间,一个闪念,浑身冷战,莫非故意牺牲爱子,以脱嫌疑?因浅越想越瘆,人说虎毒不食子,曲三屠竟禽兽不如。呆呆出了会神,霍地起身,抽出佩剑,切下石上足印,收入怀中,心道,待我回派,铁证如山,瞧曲三屠如何狡辩! 时值春末,草木葱茏,阳光万丈。张因浅脱衣晾晒,噗通入河,游几下水,淋漓痛快。上岸穿衣,行在林间,随手采果而食,颇为自在。 习武之人,修内力最耗时日,张因浅却是不管。少年时光,习武之余,尽在山间玩耍,且自幼孤苦,无人管束,哥哥整日炼武,无暇相顾,养成散漫无拘,疏旷豁达的性子,如此游走片刻,已将死里逃生之事抛在脑后。 长断山派在高崖之上,崖下鲜有人至,张因浅亦不曾来,是以一时半刻,归途无寻,盘旋往复,越走越迷,倒也不怎在意,心想山谷瓜果颇丰,更有鸟兽游鱼,断饿他不死,只管慢慢寻去,总有一日回派,只哥哥不知自己尚活,未免错悲。 走走游游,不觉天色已暗,只得觅地歇息,次日再行。 天上朗月一轮,照得地如白霜。山石陡峭,玉般通透。张因浅择草木厚处,倒地安睡,渐渐入梦。 梦中朦胧一片,如烟似雾,缭绕纠缠,茫然无措。正没计较,忽闻笛音百转。似风,空寂悠扬,似雪,零落忧伤。忽柔音曼妙,若玉女凭栏轻歌,忽杀伐声起,似男儿临敌爆喝。张因浅听得痴了,欲寻御笛之人,却忽地醒来。愣了一愣,知南柯一梦,深觉可惜,摸摸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心道,如此千年妙音,也只梦中方有,不禁叹息,合目再睡。 良久又闻笛音,却不在梦中,猛地坐起,果闻山野之间,远远传来,曲调竟与梦同,不禁大奇,只道听岔了,然竖耳细听,笛声确在,似柔弱丝线,轻轻飘来,直钻入耳,虽弱却明,足见笛艺深湛,出神入化。 常人闻夜半笛音,多半疑骇,不敢妄动,张因浅却无那多计较,况笛与梦合,更要一探,便循音而去。 笛声缓送,不曾间断,忽如夜莺啼啭,忽如细柳轻拂,所经之处,便是河流山石,也似活转,张因浅越听越奇,只望速见乐人。然走出数里,音未增大,不知何时得见。 又听片刻,愈觉此人非但擅笛,内功亦深,竟将笛音匀称递出,数里不绝,这等功力,当今世上,除曲对山外,无人能及。然曲对山不通乐理,只能传音,不能送乐,又逊了几分。 再行一里,笛音忽断,张因浅不解,停步细听,万籁俱寂,前后徘徊数步,仍无头绪,心急之下,四处乱窜,笛音忽又入耳,惊喜之余,细一辩,似在东南方。移步过去,笛音果起,心下更敬乐人百倍,此人送乐数里,且能陡然变向,真神人也。 此后笛音不转,径引向前。穿林过河,又行数里,至一破庙,笛声方消。张因浅心道,如此看,高人定在庙中。细观此庙,残砖败瓦,杂草丛生,好不凄凉,门挂蓝紫灯火,随风飘摇,阴气森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七章 毒刀 女孩垂目,缓缓说道:“今日葬身破庙,倒也罢了,只恨爹爹不知你等劣迹,怎的替我报仇。” 花婆冷哼一声,说道:“待下了阴曹,托梦给他,报说花婆所为,瞧他奈何。” 众徒听了,拍手喝彩。 花婆甚喜,对弟子道:“臭丫头交给你们,别叫她好死。” 众徒嘻嘻一笑,靠上前来。张因浅欲破窗相救,却见女孩从袖中摸出匕首,横在身前,准备迎敌,模样认真可爱,不禁好奇心起,且看她功夫如何,危难关头再救不迟。 假和尚恨极女孩,走在最前,怒道:“臭丫头,害老子丢了耳朵,纳命来!” 女孩道:“你是坏人,丢了耳朵,那也活该!” 假和尚瞧女孩天真柔美,色心大动,狞笑道:“老子先切你双耳,再作消遣。”话毕举刀劈来。 女孩娇容骤敛,侧避一步,匕首挥出,发出极怪异的一声,尖利刺耳,颇似鬼哭。假和尚心下骇然,手上略慢,给划了道口子,鲜血淋漓,勃然大怒,狂叫一声,举刀又攻,不想手刚抬起,顿感僵硬,渐渐凝住,动弹不得。再瞧伤口,由红转黑,腐败翻卷,腥臭难闻,不禁悚然,叫道:“娘的!刀上有……”毒字尚未出口,喉头发紧,再难言语。顷刻倒地,抽了两抽,浑身僵硬黑紫,眼珠凸出,死状骇人。 众人大惊,见假和尚死得诡异,不敢上前。 花婆狞笑道:“大伙莫惊,臭丫头刀上抹了鬼哭草汁,速服此药,可保无碍。”话毕从怀中掏出一把药丸,撒给弟子服下。 张因浅曾听师兄说过,鬼哭草剧毒无比,抹在刀上,挥之便现厉鬼哭嚎之声。不想女孩天真可爱,却用这等邪毒。花婆阴狠,惯善使毒,备有解药,也不奇怪。 众人服下解药,惧意渐消,一齐围攻女孩。女孩左突右钻,如灵兔过林抖聪明,巧鸟飞涧展英姿,一把匕首舞得寒光画弧,鬼哭震屋,众人听了,仍感惧怕,几人不慎又伤,忙看伤口,果见不受毒侵,士气大盛,进招越发如狼似虎。 斗得一阵,女孩体力渐弱,知道不敌,想突围,又无机会,越发焦躁,喊道:“几个男人,围斗女孩,传出去好生丢人!”这一喊,卸了真气,境况更险,众人却不理会,招招紧逼。 花婆冷笑道:“今晚之事,只鬼神能知,断传不出。” 又斗数招,女孩身手更慢,避招不及,举匕首格挡,众人下手更狠,挡得几下,匕首折断,摔在张因浅所伏窗下,一时站不起。 众人抢上。先头一人尖嘴猴腮,手执短刀,知花婆最嫉年轻女孩,是以兵刃直指女孩脸蛋,有意毁容破相,讨花婆欢喜,或可混个赏儿。 女孩匕首既失,无力招架,吓得蒙眼大哭。正这时,嗤得一声,一柄长剑穿破窗纸,如黑空白电,墨里银霜,噗地刺进尖嘴客手臂,鲜血喷涌,尖嘴客惨叫倒地。跟着一人破窗而入,仗剑在前,英姿逼人,正是张因浅。 张因浅进得殿来,并不理会花婆一等,径至女孩身旁,问道:“姑娘可有受伤?” 女孩得张因浅相救,极是感激,又见他关心,更生好感,窗纸洞破,月光透入,借光一看,是个俊朗少年,不禁脸红道:“多谢少侠相救,贼婆子并未伤到我。” 花婆面貌娇美,男子无不倾心,却见张因浅不屑一顾,只关心女孩,又听女孩叫贼婆子,怒火顿生,然见张因浅独闯此地,不知来历,武功深浅,更是难测,故暂不发难,只喝道:“小子,何名何姓,师从是谁,速速报来,老娘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坏我好事?” 张因浅放浪惯了,旁人不敬一分,他便三分还去,管什么武学名宿,概莫能外,为此没少闯祸。去年掌门曲对山好友,鹤至山周朗来派做客,周朗乃鹤至山掌门,一把乾坤刀舞得风生水起,名震江湖,到长断山派做客,人人敬他。临别前,曲对山备酒相赠,命张因浅送去,周朗见是小辈,言谈间颇不以为意,张因浅嘻嘻一笑,说道:“酒忘了温,前辈稍候,待我温来。”是日乍暖还寒,温酒赠客,本属寻常,周朗并未起疑。哪料张因浅跑到屋后,喝了小半壶,又以一泡黄尿灌满。周朗拿到酒壶,颇觉温热,满意而归,广邀五湖好友,共聚一堂,取酒同饮。众人听是曲对山所赠,肃然起敬,周朗得意非常。然一杯酒下肚,均觉不是滋味,面面相觑,又不敢说。只周朗独子尚幼,不通人事,也来凑趣,呷了口酒,妈呀大叫一声,噗地喷出,说道:“爹爹,早知您请大伙吃尿,我何苦凑这热闹儿!”众人又怒又笑,周朗气得肝颤,向曲对山告状,罚张因浅在长断山派云瀑金顶面壁思过月余,张因浅欣然领罚,却未老实呆着,每日闲逛山野,倒也自在。 现花婆言语无礼,张因浅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只细看女孩,不禁一惊,但见:温玉鹅蛋巧面目,春花带雨碧容颜。桃目开合,直把千重山看倒,草木竟红绿。樱嘴浅笑,又将一片海动摇,鱼龙翻清雨。如此美貌,张因浅平生未见,不禁呆了片刻,于女孩毒汁染刀,辣手杀人,也未放在心,问道:“我叫张因浅,敢问姑娘名姓?” 女孩笑道:“我叫黎离。” 张因浅觉此名悦耳,反复念了两遍,附耳道:“黎姑娘,贼婆子有些厉害,我不是对手,一会我缠住她,你脱身去罢。” 黎离听了大惊,忙道:“少侠不可……” 张因浅摇头打住,嘻嘻一笑,起身对敌。 与假和尚同上屋顶的武人,明见张因浅为凉山蛤毒所害,现又见他,猛地一怔,哆嗦道:“你……你是人是鬼?” 众人听说有鬼,心里森凉,有几个惊叫:“又是阴魂作祟!” 张因浅不知他等为何说又是阴魂,倒像先前见过,也懒细想,只顺水推舟,哈哈一笑,说道:“没错没错,我便是厉鬼张因浅,你们以凉山蛤毒害我,却不许我索命么?”说罢舌头一伸,扮个鬼相。殿内蓝火幽幽,照在脸上,当真骇人。 那人见了,吓得妈呀一声,噗通跪倒,咚咚磕头,捣蒜一般。此人一张麻脸,黑发散乱,磕起头来,更增阴森,半晌说道:“祖宗,不是我下毒害你,是花婆下命,不准闲人进来,扰她炼药,你要索命,就……”略一犹豫,咬牙道,“就索花婆的命!” 花婆吸惯男子精阳之气,有辩气之能,初听张因浅是鬼,微觉慌乱,现静下细辩,觉他阳气萦身,绝非鬼魂。因咯咯一笑,说道:“好个厉鬼张因浅,哪个阴兵偷懒,让你跑了来?” 张因浅知骗不了花婆,心道,贼婆子害人无数,阴毒狠辣,诛此败类,不必事先知会,讲什么江湖规矩。便盯着花婆,眼神迷离,说道:“姐姐好美,可允我走近瞧瞧?” 黎离见状,满脸不悦,暗叹道,瞧浅哥哥凛然正气,像是好人,却与寻常男子无异,色关难过,枉我一片心意……想到此处,心情灰暗,又觉逃生无望,悲从中来,扑漱落泪。 花婆自负美貌,心道张因浅为己所迷,过来送死,也不起疑,微微一笑,搔首弄姿,极尽妩媚之能。待张因浅过来,樱唇略开,又要练化。却见张因浅眼里精光一闪,长剑旋动,劈面刺来,心中大惊,急向后避。此变迅疾,常人万难躲避,花婆内功高强,身随意动,虽避开来剑,终慢了半步,肩裳破口,香肩外露。 黎离见了,登时由悲转喜,拍手笑道:“浅哥哥此招妙极!” 花婆弟子见了,纷纷狂叫,扑将过来。花婆喝道:“住手!”忽现老音,粗哑阴沉,回荡屋宇。众人听了,不再上前,只手执兵刃,虎狼般盯着张黎二人。 花婆略一缓,说道:“果不是鬼魂。你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何苦夜半至此,搅我好事?” 张因浅冷笑道:“哈哈!你等妖孽,吸人精气,心狠手毒,爷爷不是搅你好事,是要你狗命。” 众人大怒,花婆却不着恼,缓缓取出银链,蓝火之下,冰冷阴森,说道:“听你讲话,虚软无力,单薄轻飘,内力全无,至多能耍几招剑法,只身来此,岂非送死?” 张因浅嬉笑道:“诛灭你等妖孽,天经地义,便是死了,真化作厉鬼张因浅,来索尔等狗命,倒也方便!” 花婆略一沉吟,轻声道:“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讲。”嫩指轻弹,银链绷得笔直,箭般射出,直取张因浅咽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十五章 索金 村民带因浅一路疾走,过半个时辰,到座镇子,因闹鬼,各家门窗紧闭,打更人怕得歇工,街上灯火尽灭,只冷月照路。因浅瞧居民房舍,破败不堪,屋,你等为阴魂所捉,不想命大,竟跑了来。” 刘忠遭因浅坏事,不敢实说,只道路遇阴魂,捉了村民。现正疑他等为何又来,见钱升问,怕漏了底,忙上前道:“你等狡猾,受阴魂所拿,也跑得出。总归识相,自己来了,来人!押了去。” 村长虽惧,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哆嗦道:“且慢!”刘忠道:“敢不从么。”村长道:“不瞒你,我等要钱来了。”刘忠愣道:“什么钱?”村长道:“你害我家破人亡,把钱赔来。”刘忠道:“是女鬼所害,与我何干?”村长道:“也是女鬼,也是你,都有干系,女鬼已收伏,化了烟儿去,只你赔钱,此事方罢。”村长越说,胆色越状,话音朗朗,袭脑撞心。刘忠早听得火起,便要拔刀杀人,钱升却要取乐,笑道:“你不说数目,我怎好赔?”刘忠知他耍戏,凝刀不拔,凑着陪笑。村长见问,说道:“只把黄金一万,我等就好回去。”钱升一惊,骂道:“蠢材!你区区几家,哪里就值一万。”村长道:“不是一共一万,是一家一万哩。”钱刘二人听了,怒极反笑,钱升摆手道:“疯子,杀了,杀了。”刘忠道:“拖在亭中,先以鞭惩,再用刀杀,才是个乐趣。”钱升笑道:“甚好!”村民先未受鞭惩,未受刀杀,已是吓死,身子一软,就要跪倒。却听因浅道:“莫跪,莫跪。”村长大喜道:“少侠救我!”钱升道:“真个吓痴了,哪来的少侠?”刘忠却想起因浅,吓得掌刀四顾,又未见人。村长亦寻因浅不到,说道:“少侠在哪?”因浅道:“躲在旁边哩。”村长道:“又是玩笑了,你在那处,我在此处,却怎当面说话儿似得。”因浅道:“稍引内力相送,传音十里,也不足奇。”村长道:“怎只我一人听见?”因浅道:“巧技罢了。”村长道:“真神人也,快救我等。”因浅道:“你只管应他的。”村长心道,有这武人相助,真不惧了。因笑道:“钱官,说押老夫入亭,却怎不动?”钱升听他一阵嘀咕,那知与因浅说话?只道疯了,又听此问,更觉疯得深,怒道:“绑了!绑了!”刘忠不见因浅,也道村长胡言,惧心渐收,绑了他押进亭中。村民俱都悲戚,暗骂因浅无信,把他骗进虎穴,只不相救。 村长入亭,见那黑须汉鞭打婢女。臂是结肉粗臂,鞭是拧丝铁鞭,可怜婢女,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要张嘴求饶,也是不能。村长道:“何苦打成这样!”刘忠道:“只递茶时溅在钱爷襟上。”村长道:“这等小事,却要打杀,作孽!”刘忠道:“她事小,你事大,把她只是鞭打,把你却要先打后杀哩。”村长道:“住鞭!再打,她也死了。”刘忠笑道:“钱爷命鞭惩五十,现只打得二十,还余三十。她命弱,捱不住,也怪不得人。”那黑汉打得血溅,村长只是无法,却听因浅道:“夺他鞭子,推他下水。”村长低声道:“少侠,你不现身,只把老儿做个游戏,他臂儿似碗粗,鞭儿比铁硬,我怎的夺鞭推人?”他这话,刘忠没听见,那摇扇儿的公子却听得真,然只一笑,也不点破。因浅道:“再不动手,女的要被你害死。”村长骇道,真个被我害死,必遭报应。救她一命,却是个大福报,故心一横,闭了昏花眼,狠咬漏风牙,嘿地一声,扑那黑汉。黑汉一把铁鞭,打得兴起,见个老儿来搅,只当笑话,糙眉斜挑,红眼圆瞪,把个百斤铁鞭,耍成柳条,一记雷公开山,挟风裹云,直向村长劈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十九章 退敌 印藤知因浅习了妙法,传功于己,信心大增,见曲金龙来,不慌应道:“师父动手,弟子应对便是。” 曲金龙原想迫他生惧,讨个让招,不想他反教自己先攻,越发恼怒,爆喝一声,使一记潜龙吸水,劈面攻来。此招乃腾龙刀法精深老招,狠辣凶残,猛急难避,刀似一团银带,白风划道,黑石点睛,不知哪是气,哪是剑,哪是实,哪是虚,银带掀风雨,裂响震山林,劈刺砍削凝一,老龙腾云去。 众人见了,均道印藤危极,却不知他内力雄浑,眼耳聪辨,于敌来招,认得清楚,随口便道:“刀似潜龙腾空跃,攻敌心肺,敌必引气来护,然不及攻到,转打丹田,敌分气救之……”印藤不懂腾龙刀法,却句句说对,实是眼快耳疾,观之,念之。金龙倒似按他所述出招,似师父训徒,听话的很,最后丹田一刀,印藤念完,侧身避开,金龙打个趔趄,险些跌倒。 印藤见自己本领,心下狂喜,拱手道:“谢大师父刀下留情!”实是有感而发,金龙听来,却是讥讽,怒不可遏,暴喝一声,七孔刀猛地横掠,使一招秋风扫叶。此招简单至极,入门弟子亦可使出,只功力平平,敌人或挡或避,皆可化解。然金龙三十年修为,内力雄浑,真气灌刀,金石可破,这般死命横扫,别说肉躯,便是铜柱,也切断了。 印藤见此,一时心慌,回剑挡时,剑却掉了,两手空空,眼见性命不保,生死交关,也不顾许多,双手伸出,硬接来刀。众人见了,皆觉印藤必死,嘿嘿冷笑。不想铛的一声,印藤两手擒住来刀,铁钳一般。七孔刀取个灵巧,柔钢所制,疾中骤停,抵受不住,登时弯成一团,金龙虎口裂开,胳膊折断,跌在地上,脸色惨白。 印藤死里逃生,兀自惊骇,忙道:“弟子不慎,师父莫怪。”伸手欲扶,金龙吓得后退,说道:“你……学了什么邪术?”印藤一凛,看看手中七孔刀,烂泥一般,骇得扔掉,心道,浅兄传我怪法,果是吓人。他忽长二十年功力,哪知此境界,心有所惧,也是正常。 总教郑阔虽过半百,短发油黑,面容俊雅,一颊美髯堪比青年,是精湛内力调养之功。平素少言,貌似无争,实有野心,自负武功不下三屠,有朝一日,二掌门之位非己莫属,故常目中无人,坐井观天,见金龙落败,未觉印藤功夫高妙,只暗笑:“曲金龙学艺不精,怪不得人。”脚下微动,晃在印藤面前,笑道:“请。”印藤拱手道:“师父请。” 郑阔使一杆精铁手杖,见印藤让招,也不客气,说道:“老郑得罪!”话未说完,铁杖已起,一记残柳挂月,直扫印藤脑袋。印藤一惊,低头躲避,郑阔铁杖竟生生停住,杖头一转,一招定海针,急点印藤面门。印藤先前剑落,未及捡起,只得又避。刚退半步,铁杖又袭腰眼,再避,铁杖又点膝盖。如此绵延不绝。铁杖攻时,迅如闪电,停时,静如山石,随敌身动,似活物般纠缠,是郑阔数十年苦练之功。印藤一避再避,只无良法。 再过几招,曲三屠、魏飞瞧出,郑阔仗内力深厚,欲逼敌退避,无暇出招,数十招后,体力耗尽,不攻自破,均冷笑不语。哪知印藤内力早在郑阔之上,且只避不攻,耗力较少,哪累得垮?百余招后,郑阔内力损耗,大汗淋漓,出招渐慢,印藤反越避越活,真气鼓荡,步如疾风。 郑阔见了,脊梁发寒,心道如此下去,己必先倒。若由攻转守,体力所剩无几,更无胜算,焦急之下,身法渐乱,到得最后,章法尽失,一招一式,直似流氓野痞,乱打胡来。印藤只稍动,就避开,心里奇怪,说道:“师傅不必让,弟子这般胜了,也没味。”郑阔听了,觉受奇耻大辱,不管不顾,举杖扑向印藤,不想真气耗尽,经脉虚弱,如此大动,血气翻涌,压制不住,哇地一口鲜血喷出,倒地喘息。印藤不知何故,东张西望,怪道:“莫不是暗处有敌,暗器伤人?”郑阔听了,又气得呕血。 曲三屠、魏飞见金龙、郑阔重伤,心下颇惊,不知印藤怎如此凌厉。三屠心道,拿下此人,慢慢拷问,或可得武学关窍。向魏飞使个眼色,二人同上。魏飞盗贼出身,飞檐走壁,身法灵动,杀人越货,心狠手辣。相由心生,身子矮小,贼眉鼠眼,悟性颇高,入派后,得三屠赏识,传授真学。又吃得苦,短短十年,功有所成,唯三屠马首是瞻。见曲金龙、郑阔惨败,心下颇惧,然三屠一声令下,他便唰地拔剑,毫不犹豫。二人左右攻来,印藤大惊,仍是躲避,然毕竟同敌二人,三屠功力又高,避之极难,长此下去,只有一死。情急之下,避开魏飞一刺,闪至三屠身后,魏飞投鼠忌器,不敢出剑。少顷三屠攻来,印藤又至魏飞背后,如此一来二去,曲魏二人颇难施展。且印藤内力雄浑,步法轻盈,身随意动,敌剑稍起,他一晃,就避在一人背后,曲魏连攻几次,均不得手。 三屠偷练病脉术,虽经曲对山所禁,然尝了此术之妙,如何禁得,仍是偷练,病容日盛,性子残暴,久攻印藤不得,怒心难忍,这当儿,见印藤又至魏飞身后,也不管许多,长剑递出,一记白虹贯日,穿透魏飞心口,直取印藤。印藤何等眼疾,头一歪,又给避开。可怜魏飞,哼也没哼,已然丧命,只未瞑目,一双乌红小眼,茫然望着三屠,倒教三屠一凉。 印藤见魏飞为三屠搏命,三屠却视他如草芥,随手杀之,不禁怒起,也不再躲,劈手扯下魏飞悬在背上的剑鞘,啪地套在三屠剑上,猛力一扳,宝剑折断。此剑乃兵刃名家孟亦炉所制,玄铁金刚,坚不可摧,数十年来,断刃无数,竟被印藤轻轻折断,枯木一般。三屠见了,怒惧交加,推开魏尸,急运病脉术,真气骤聚掌心,直拍印藤心口。印藤见了,怒意更增,不避不挡,只将剑鞘点出,鞘中断剑噗地刺进三屠来掌。三屠剧痛之下,真气激荡,一股血雾自掌喷出,把印藤淋成血葫芦。三屠脸色惨白,断续道:“恶徒……” 因浅见印藤取胜,笑道:“三屠,印藤已是二掌门,你说话行事,还需敬些。”又见曲金龙、郑阔重伤,魏飞惨死,不由暗想,内力真气、刀枪剑戟,均是凶器,只剑鞘好,律剑、师剑,不使杀人,今后对敌,只用剑鞘,思罢拔出佩剑,一扬手,掷出十丈,只留剑鞘,悬在腰间。 曲对山见三屠杀了魏飞,又运病脉术,欲杀印藤,早已怒起,喝道:“三屠!魏飞、印藤均是同门,你这般下手,心子太恶!”三屠面露惊惶,争道:“因浅、印藤二人习得邪术,弟子欲除他等,清净门户,手下重了,师兄莫怪!”这话是狡辩,曲对山听了,却也动心,暗想,印藤虽练功勤力,有些成就,较三屠等人,毕竟力弱,适才怎举重若轻,如游闲林,眼目聪敏如鹰隼,身法灵动似幻影,身体勃勃有劲,内力绵绵不绝,不似弟子,倒似高人。短短时日,这般进益,运气使力之法,亦与本派有别,确是习了异术。只这术,以我观之,避敌似清风雨露,轻消暗化,攻敌似排浪滔天,正碰硬打,不是邪术,却是正术,只不知谁人所授,还需问清,便道:“印藤,你习了什么功夫,这般成就,实说来。”印藤道:“师父,不是我习的,是因浅传的。”三屠道:“是他二人,共修邪术!”曲对山道:“因浅,你说,是什么功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二十七章 偷拳 且不表三屠提了因深、因浅,做何处置。只说曲对山携王岳、曲戒,御快马,趁夜色,径往古桥楼洞。 三人奔走,马蹄下软泥翻飞,头顶上星辉披脊。行了一阵,王岳道:“师父啊,若说传功,哪里也传了,何苦到那荒洞。那洞是个古洞,也无景色,也无人迹,只是些蛛网,虫尸,不好久住。”曲戒道:“岳弟,你不知事,师父是想,趁此机宜,多传些功夫于我,恐人见了生妒,就寻秘处,才好传功。” 对山听了,斥道:“莫胡言,也无多功传你,至那古洞,只因祖上规矩,传功时,不宜在明处,敞处,只宜在暗处,闭处,就守得秘,不走风。那偷拳的,也不得逞。” 王、曲听了,心道,师父果是掌门,虑得深。他却不知,对山那话,只是哄他。若说暗处、闭处,随处寻个屋,关了窗,锁了门,也是暗闭之所。不说屋内,就十八年前,黑麋峰上,对山得功之处,更僻更秘,且峰高景美,风清云软,不似古桥楼洞,壁湿地滑,网密虫多。择此洞传功,对山是想,那功法,毕竟不凡,沟多道少,暗密明疏。王曲二人,习得了,是个造化,习不得,走火入魔,只封了洞门,就挡了祸,由他洞内自灭,不在洞外害人。传功之人,只择普通弟子,不选功深师父,也是私心,弟子废之不惜,师父废之可惜。 又行片刻,忽两个灰影闪出,大耳尖鼻,弯腰弓背,眼如灯,手如扇。拦在路中。王岳拔剑道:“是个阴魂,瞧我斩他。”曲戒道:“岳弟,你不知,他不是阴魂,是饿鬼。”王岳道:“那鬼与魂,也差不多。”曲戒道:“阴魂杀人,饿鬼要钱。差得远哩。”王岳笑道:“原是个力弱的花子,正好唬他取乐。”曲对山道:“莫闲话,只把些碎金,哄他去罢。”曲戒道:“那物贵重,莫把他,他饿惯了,由他饿去。”对山道:“习武之人,莫贪财恋物,把他。”曲戒无奈,就依言施金,二鬼接过吃了。王岳道:“这鬼蠢,不知那金子,多少酒肉也换了,却就吞去,有什么味?坠坏了肚肠,反无命活。”曲戒道:“岳弟,你不读书,不行路,诸事少知。那饿鬼,喉如针孔,只金子开得它喉,饱得他肚。”王岳笑道:“那物难讨。”曲戒道:“正是难讨,才是个修行。” 三人又走,黎明至黑时,方至古桥楼洞。那洞生的凶,不似别洞,石是滑的,它是尖的,八面叉开,毛刺横生,根根九尺长,伸在黑空里,聚狠凝恶汇阴气,似个蓬头鬼。只中间深处,一个小凹门。王岳下马,上前看时,说道:“师父,门拦了,进不得。”对山双手结个金刚印,低头念声:“开。”门就开了。原来这门,守洞百年,没有灵性,也有活味,对山使个祖法,念个敬咒,它只当是故人,就领命开门。 要进时,见王岳不走,只是发愣。对山道:“怎么不走?”王岳道:“闭关数月,终日面壁,无景可看,就看足了景,再进去。”曲戒笑道:“岳弟,那两个饿鬼,领了金子,不知足,又跟来了。”王岳四下看看,不见饿鬼,问道:“在何处?”曲戒道:“在南面山头后。”王岳看时,果见两个影子,缩身下去。对山又催,三人就放马回派,进洞练功。 却说南面山后,花婆道:“师父,咱跟了一路,他不觉,临进洞,倒给瞥见,坏了事。”厌深道:“不慌,我耳朵灵,听得他说,只把咱认作饿鬼。”花婆笑道:“饿鬼蠢物,我也见过,没什么逗头,就杀了。”厌深道:“不可杀,不可杀。”花婆道:“怎不可杀。”厌深道:“只不杀便是,莫问多话。” 花婆道:“不说这话,只说师父妙策,哄得他转,真入洞传功。”厌深道:“小计罢了。”花婆道:“此处事妥,咱仍回长断山派,收了三屠。”厌深道:“不必,他见了我的神药,心下惦念,必登门来讨,正可收他。”花婆道:“妙极。” 厌深道:“今日三屠剑中,凝得气深,破你皮肉,未伤筋骨么?”花婆笑道:“他剑上,确有阴寒邪气,不是正法,有些凌厉,然我功夫到了火候,您不记得,前日长断山上,我跟踪风雨声、风恶人,给您透信,他还不觉哩,三屠末计,何足挂齿,略引内力,就挡住了。只依您吩咐,装得娇柔,哄他不明。” 厌深叹道:“一向随为师东装西骗,受冷眼咒骂,挨剑光手印,委屈了。”花婆听了,忙拜倒,说道:“既毒杀了李谈善,联众徒,推师为尊,就决心随师习武,受些委屈,挨些打骂,也没什么。”厌深道:“师徒间,只把真心交,莫说场面话,你等受屈,师也不悦。现时机到了,勿再隐功藏力,只尽情使出,教人丧胆。”花婆听了,眼亮面红,纵起来,笑道:“徒儿早盼今日,教他等都尊师父。”二人无话,径回烟尾山去。 却说三屠携因深、因浅,径至露山和院。那处幽冷,前有含雾高崖,后有苔背峭壁,伶仃一座静室,顶上青瓦合尖耸,萝藤坠前亭,地下立木架竹屋,鸟兽常走行。屋里青地黑壁,偌大一间,只摆两盏油灯。一人坐在灯间,是那曲雷,也不悔过,只是发闷。见三屠携二人来,跳起笑道:“三屠掌门,先你道我怂恿你,教印藤砍手,罚在此地思过,现带他二人来,与我解闷么?”三屠笑道:“现与那时不同,曲对山闭关传功,派内由我打理,你只歇息去。”曲雷大喜,拜了一拜,就走了。 因浅道:“曲三屠,那曲雷,是条豺狼,先把你做刀,要砍印藤,你倒宽大,就放他去,来日他又害你。就他不害,待掌门回,我报了今日之事,也是私放囚徒之罪。”三屠冷笑道:“不待掌门回来,你已是血浆肉饼,开不得口,告不得状。”因浅道:“你哄我哩,若要杀我,何必使封脉之法,一剑腕心,岂不清爽。”三屠给他瞧破,脸红汗流,说道:“不是不杀,是先审后杀。”因浅见他模样,知给自己猜中,只是强辩,断乎不杀的,就笑道:“快审,审了好杀。”三屠无法,只得邀了众师,共来审他。又只做样儿,就道:“掌门答应众派传功二音枯槁,已携王岳、曲戒赴古桥楼洞试传,八月初五出关。你也莫指望他来恕你,只说怎的杀了曲英,我好报仇。” 因浅笑道:“先我不明,现也想透。定是曲煞杀的,只推给我。”曲煞道:“剑是你的,怎是我杀。”因浅道:“贼子,这是你机灵处。先我赌定主意,今后只以剑鞘对敌,就将剑扔在山中。必是你醒后,下山追我,恰见了剑,就捡去,设计害我。”曲煞给他说中,脸上青白交加,背后汗如滚珠,强辨道:“胡说,曲英是我弟弟,怎动得杀手。”因浅笑道:“你那爹,踏断竟台,教你与我送葬。俗话讲,子随父样,他杀得子,你就杀得弟。”三屠怒道:“莫说了!只杀了你等了事!” 三屠欲得他功,万不舍杀,只说气话。那王家师父,叫王龙的,却当得真,心道三屠重做掌门,还须敬他,就拍马道:“不消二掌门动手,我来除他,为英儿血恨。”话毕就拔刀,逼过去。三屠大惊,奈何刚说狠话,也收不回,就想,只在旁暗守,他要杀时,出力相阻。 因深道:“弟弟,左右一死,不如装个软,哄他过来,阴死一个,也算够本。”因浅见三屠架势,已知他意,冷笑道:“哥哥,你莫动手,他来杀时,三屠必阻。”因深道:“他只欲杀我后快,怎肯救我。”因浅道:“你莫管,必救的。” 因深只不信,见王龙来,就拔剑相抗,因经脉受封,使不得力,见他一招云赶风,是个杀招,心急之下,发个巧力,使一招雀穿云,剑尖轻颤,化了来招。王龙收刀,跃在一旁,指骂道:“张因深,那雀穿云,是我王家招法,不曾外传,你怎习得?” 原来,因深早贪王家刀法,就趁他夜里练功时,伏在墙外,半载时间,偷学了来。方见他使云赶风,不及细思,就使出雀穿云,漏了底。听他质问,暗叫糟,心道,罢了,左右一死,偷不偷拳,谁理会得,越发放肆,也不答话,只打过去,莫说雀穿云,便连鹰捕雀,箭打鹰,一串王家刀法,都使了来。只经脉受封,力弱劲虚,伤不得人。 王龙见他如此,怒发冲冠,喝道:“贼子,将我刀法偷来,放肆耍哩!”话毕,又使杀招。三屠见了,正好下坡,就道:“王龙住手!”王龙道:“怎的?”三屠道:“他偷习你家功法,又是一案,待我审明,再杀不迟。”王龙道:“师父啊,他等害了曲英,已是死罪,再犯一案,仍只一死,审他作甚,莫婆妈么。”三屠怒道:“放肆!”王龙方觉自己无礼,心道,我闹一通,马屁未响,反得罪他,却倒岔了,就笑道:“师父,王龙无礼,您莫怪,且审他,就审过冬夏,明年再杀,我仍提刀,伺候妥当。” 三屠就道:“诸位今夜且回,他二人,我先亲审。”话毕,众人却不走。三屠道:“掌门下令,你等就尊,我下令,就缓得一缓,才尊么。”众人面面相觑,也不语,只一个莽撞人,叫熊欢的,笑道:“师父,要我尊命,也易得,只与因深过几手,就走了。”三屠道:“他与我有仇,与你无怨,我尚不难他,你却难他怎的?”熊欢道:“不是难他。常言道,贼不偷一家,他既偷习王家刀法,我熊家钩法,李家鞭法,王家枪法,不保也给偷去,就练他一练,试试功夫。” 三屠暗叫糟,也无法,就道:“只试两手,莫纠缠。”众师均道好,却只嘴上答应,心下琢磨,莫管偷与未偷,他如今落难,是个死人,只管废了功夫,才就稳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二十八章 脱功 因深心道,这多人打来,不是打死,也累死了,不如舍了性命,保因浅活路。就道:“你也莫试,我实说,确是偷习各家功法。你只杀我,一抵偷拳之罪,二偿曲英之命。却放因浅活路,由他下山。”各家与因浅无仇,只恨因深偷拳,就应了。三屠只欲得因浅神功,不管因深死活,也不拦。因浅欲阻,又无气力。 熊欢上来,冷笑一声,运周身真气至掌,呼地拍在因深丹田。因深咬牙闭目待死,却觉真气进来,似火星儿一闪,就灭了。不禁暗喜,心道,三屠使个邪法,封我经脉,不想是个单脚的,打人时,施不成力,挨打时,却似空谷吸风,海纳百川,不伤不死,反得些内力,甚好!然心里喜,面上却装痛,叫道:“熊欢手辣,一掌下来,已是半死,再拍一掌,就全死了。”熊欢哪知他盘算,就运真气,又拍一掌。两掌下来,内力耗尽,却给因深得去。 李家师父见熊欢拍他不死,也上来,运真气,拍过去。因深嘴里嚷痛,身上流云藏雨,竹林容雀,又得些内力。 见他不死,众师打转攻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不知几家师父,拍了几十手掌,只害因深不死,反赠一身功力。三屠暗想,他几个,嘴上喊得凶,下手却只肚儿上摸摸,毕竟同门情谊,下不了手。就道:“既念同门情分,不忍害他,也莫耽搁,速散去!”众师无法,就推舟下驴,笑道:“我等只唬他,何至真下杀手。”就散了。 三屠待人走静,关门灭灯,暗处问道:“因浅,耳丑仙人传你什么法儿,说与我,好放你走。”因深道:“弟弟,先未听你说起哩。”因浅道:“不是妙法,没有说头,就未说。”三屠道:“你传功印藤,教他夺我位,怎不是妙法,莫打转儿,速说来,不说,仍只一死。”因浅冷笑道:“你把我哄得好,若说了,才是死哩。”三屠无法,怒道:“若不说,也不杀你,使个乱气法,教你生不如死。”因浅道:“你使,你使。”三屠运真气,小指在因浅肚儿上一勾,因浅顿觉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只忍着,汗流浃背,不发一声。三屠笑道:“你倒忍得。”就发力,又一勾。这一勾,再忍不得,因浅却硬气,牙破嘴唇,指甲入掌,只不出声。人身气脉相连,受痛发喊,乃气息急转,自然出声,因浅阻而不发,气脉受阻,两眼一黑,就昏死去。 这一昏,不知几日夜,醒来时,不在露山和院,却在海上。天蓝水清,风暖气香,上有白鸥展翅,下有黑鱼摆尾。因浅心道,莫不是死了,得生天界?然四下望去,不见吉云祥光,神人圣物,只远处一座庙,红墙金瓦,有些华丽。因浅起身走去,踏水不沉。 走得一阵,见水下有影,黑灰虚渺,低头细看,竟是人尸,不禁大惊,抬目四望,处处是尸,恐有数百。因浅心道,如此百尸横陈,必不是天界。伸手摸去,那尸触之既散,不是实的。因浅心略缓,只不知尸影何来。 到得庙前,见匾上四个泥绿大字——连天若海。璨若碧藻,亮似鳞辉。因浅心道,不是到了天界,是到了功法里。待要进庙,一探究竟,却觉面前一堵透墙,见不着,摸得着,过不去。因浅道,我先读过些书,知道些法,似这般如水透,似冰坚的,唤作晶楼结界,不知破法,断过不得。就循结界走去,行得片刻,果见凭空悬一符纸,麋黄底,朱砂字,上书符纹。因浅揭它,欲破结界。不想一撕,凭空打个雷花,海缩成一滴,天塌成一块,庙也不见,光都暗淡,两眼一抹黑,仍在和院中。 因深见他醒来,喜道:“弟啊,我只道你已死,正悲伤。”因浅道:“方在梦中一转,见一座庙,立在海中,水下有尸影,庙周有结界,不知何意。”因深道:“想是受伤昏死,迷得深了,想些乱物,不足怪。”因浅应了。 因深又道:“弟弟,耳丑传功一事,怎么说?”因浅瞒不得,就说了。因深道:“弟啊,既得神功,当好生留存,传与印藤作甚,那傻子,不知珍重,就死了,却不是人功两空?”因浅道:“印藤因我受罚,我当倾力相助,莫说他傻,再说那功,经人传我,说穿了,是身外之物,不是我创,不该我得,倒是印藤,死得可惜。”因深道:“罢了,不说这。只说,既得神功,怎瞒我不讲?”因浅道:“不是神功,没有讲头。”因深道:“三屠说,你传功印藤,助他夺位,就是神功,怎没讲头,怎么瞒我?”因浅躲不开,略沉吟,说道:“哥啊,自我得功,头一个想说于你,归心似箭,赶回派来,然下四村一战,救得你回,再不想说。”因深道:“怎的?”因浅道:“哥哥,此地安静,没人听,我与你讲实话,你莫拿假话对。”因深笑道:“兄弟间,没有假的。”因浅道:“好,我问你,那日下四村,我收了魔,进屋寻你,见五个同门,惨死屋内,上前看时,那伤口,不是阴魂抓咬,却是武人剑刺,什么因由?” 因深听了,脸色骤变,说道:“弟啊,你问得真,我不答假,那五人,不是阴魂所杀,是我杀的。”因浅怒道:“残杀同门,却是为何?”因深道:“那魔厉害,我等斗不过,眼见要死,那时,我只道你坠崖而亡,若我也死,张家无后,岂不糟糕?就动个歪心,暗与阴魂议定,那五人,不消他动手,我杀与他,余金再骗武人来,也由我杀,他只闲在,享风受露,不必杀人,脏了衣袜。如此这般,就换我命活,等得你来。”因浅道:“那五人,是你同门,随你下山寻我,怎下得手?”因深道:“弟弟,你不知,但凡有丝机会,斗得魔赢,不至杀他五个,只我等已败,落在魔手,不是剑杀,也是爪杀,剑杀爪杀,都是一死,不若舍他几个,换我一个,五死胜六亡,不是此理?”因浅道:“正因疑你,就瞒了得功之事,那神功,你若习得,越发杀人害命。”因深笑道:“罢了,不学!你我兄弟,神功在你,等同在我,左右不出张家。”因浅心乱,不与他说,二人歇息。 却说三屠,未得神功,心子烦乱,夜不能寐,混乱闭目,次日清晨即起,钻在藏书阁中,心道,因浅是个硬的,便打杀他,未必肯讲神功关窍,且在书阁中,寻些古籍,得些妙法,或不需他,手贴气引,也勾那功来。就耐下性,挨次找去。 正寻中,书阁门开,进来一人。三屠大惊,回头看时,却是曲煞。三屠怒道:“不响一声,这般大闯,害我惊吓。”曲煞笑道:“爹,俗话说,洪钟无声,满瓶不响。”三屠道:“不似洪钟满瓶,倒似个哑炮仗。” 曲煞道:“爹,自您功夫成就,极少来此,今日怎有兴致?”三屠心道,这小子,是个狼崽,又知我踏断竟台,教他陪葬,心必含怨,若知我谋因浅功夫,必插一脚,那功夫,我得便罢,倘他得了,反害我哩。就道:“感当年功夫成就之喜,怀那岁师父栽培之恩,就来此,念个旧情。” 曲煞道:“爹,莫念旧情,只想今事。”三屠道:“何事?”曲煞道:“昨日因深断您右耳,你只不顾,忙乱一夜,那断耳,我拾了来,给您接上。”三屠方记此事,摸摸伤处,仍是痛,恨道:“那因深,弄阴招,不如他弟弟。耳既断离,似花败叶落,怎好接得?”曲煞道:“你我接不得,一人接得。”三屠道:“谁接得?”曲煞道:“高厌深那孬货不是?”三屠听了,如冷水泼面,也想清了,说道:“只悔昨日未留他,今番遣人找他,来去数日,耳也坏了。”曲煞道:“他那后一百瓶药,鬼门关前捞人,现不叫他捞人,只叫他捞耳,有什么难?”三屠听了,即唤弟子曲吉、曲祥,命道:“星夜快马至烟尾山,带厌深来,与我接耳,耽搁一刻,家法处置。”二人领命离派。 三屠驱走曲煞,闭阁寻法,然遍阅武籍,仍无头绪。他只不想,诸般武功,往外打人的多,向内吸功的少。若易吸功,古往今来,不必苦练,抬掌一吸,功就来了,没有道理。三屠苦寻一日,未得其法,心里烦闷,信步又至露山和院。 因深道:“弟弟,你退后些,那厮又来,只怕不吉。”因浅见三屠面灰眼踏,肩落背弯,有些晦气,笑道:“哥啊,他欲得我功,怕是苦思一日,不得要领,有些憋闷,就来使蛮。” 三屠走来,冷笑道:“因浅,传我神功,放你下山,但讲半个不字,只有一死。”因浅道:“你杀由你杀。怕你不舍哩。”三屠心道,小子灵泛,念个拖字诀,待曲对山出关,救他二人。罢了,他不交,自取之法,我也不会,留之无用,待对山回派,反治我罪,不若趁早杀了,替英儿报仇,就要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二十九章 扫地 因浅见三屠颈上筋凸,眼底泛红,有些杀意,心道,此时受缚,激得他怒,从容杀我,是不智。且弄个瞎话,唬他一唬,退他杀心,缓我局面,来日或可腾挪,因笑道:“三屠,那神功,耳丑嘱我不得传人,我既应他,不能失信。你若要得,只管自取,我不拦便是。”三屠道:“吸功之法,我不会。”因浅笑道:“书阁中寻去。一年半载,也寻到了。”三屠怒道:“小子仍只拖延,消遣我哩!”因浅道:“罢了,你自幼重武轻文,练得三五剑,未读几页书,临时用功,怕也难通。那书阁,我打小混迹,架沟页角,俱都熟悉,引功过脉的法儿,我也知道。”三屠喜道:“速教我来。” 因浅道:“俗语讲,打人容易,市井泼皮,未习功夫,亦可伤人。吸功甚难,须知那功,不是吸来,是它流来,便似水入河,气入风,自然导引。要它流来,需懂个脱功法。”三屠心道,小子果读过些书,我练功二十余年,未听得什么脱功法,他却知道,就问:“那法怎的?”因浅笑道:“十家功夫,有十家气象,彼此不容。欲纳新功,需脱旧功。”三屠道:“若这说,仍是哄我,待我脱功,无力阻你,你好走路。”因浅道:“也不真脱,只寻根深脉隐处,暂藏了,待新功稳扎,调出旧功,缓缓调和方可。”三屠听得有理,喜道:“根深脉隐处何在?”因浅道:“根深是尾骨,脉隐是肛处。”三屠道:“那易得!”就盘腿坐下,手背贴膝,手掌朝天,使个移气诀,调引丹田内力,至肛口处,一炷香功夫,移了些许,但觉气胀难耐,说道:“那肛口,是排气的,不是存气的,引气至此,收不住哩。” 因浅笑道:“且憋住,吸我功去,慢慢调和。”三屠急欲得功,也不细想,手按因浅丹田,说道:“那吸功法,我不会,你将功吐来,我好接存。”因浅笑应了,心道,我那内力,早过给印藤,所剩无几,近日忙乱,无暇参读妙法莲华,再练神功。你既索功,我也阔气,指甲大内力,都过与你,你只接好。思罢,弄心法,化力为气,不是真气,却是凡气。内力真气,人之精华,指甲大内力,可化一袋凡气。因浅得了凡气,也憋不住,均过与三屠,三屠接气,运至肛口,与己气调和,不想真气掺凡,便似石山入水,泄垮沉浊,用无用处,存无存头,就成一屁,只好放之。三屠嘟噜放了一串屁,但觉身子清冷,丹田空虚,肛口内力尽失,数年功力,付之东流,惊出冷汗,说道:“因浅,那脱功法,似真脱了功去。”因浅道:“教你存住,怎放了去?那一串屁,我听得真,闻得臭。”三屠叹道:“脱功法使得生,自家真气盈肛,又引别家来闹,两相杂糅,受不住,就放了去。”因浅道:“太不济!我那真气,已过你小半,俱遭浪费。”三屠道:“我也失了些,两家遭损,都莫说了。”因浅道:“罢了,你回去,练熟脱功法,再寻我来。”三屠就似徒儿应师,喏喏去了。 因深道:“弟啊,你果渊博,就知脱功法。”因浅笑道:“那法儿,不是古籍载的,是我适才创的,就泄他数年内力。”因深恍然,说道:“只道你是直人,不想也使阴法。”因浅道:“二人比武,招法未动,念头先行。今番受他封脉,招也不使,只动念,弄个巧技,是斗敌之策,不是阴法。” 因深一笑,就不搭话。他那日因祸得福,得诸家师父内力,现内功深厚,不下三屠,直逼对山,只因脉封,运转不灵,就暗暗运力,自行解封,且不提他。 三屠回去,操练脱功法。练得一日,未见头绪,险又泄了功去,正烦闷,曲煞走来。三屠没好气道:“不练功,又来闲晃!”曲煞道:“爹啊,不是我闲,是你闲哩。”三屠道:“怎个说?”曲煞道:“曲吉、曲祥赴烟尾山,数日不回,你倒心安,我却不眠,故说你闲,不是我闲。” 三屠恍然道:“忘了此事。”即唤曲如、曲意二徒,命道:“速去烟尾山,带厌深来。”曲如道:“师父,曲吉、曲祥带他不回,想必他是掌门,有些派头,我等小徒,惹他不睬,您写个帖儿,才好行动。”三屠怒道:“没有帖写,他不来,捆也捆来。” 曲如、曲意领命前去,过两日,亦不见回。这番曲煞也不嬉皮,三屠也正经。曲煞道:“爹爹,派去四人,均无下落,必出了叉子,再择高手去罢。”三屠道:“不必择人,你我二人,亲赴烟尾山。” 二人纵马离派,直取烟尾,马似离弦箭,人如下山虎,只是狂奔。行得一阵,曲煞道:“爹,你道那四人,吉凶如何?”三屠道:“他几个,面善心软,厌深不来,他等也不捆,就拖了几日。”曲煞冷笑道:“不若灭了烟尾,那厌深,就好差遣。”三屠道:“灭之可惜,收归我派是正理。”曲煞笑道:“甚是!” 二人急行,昼夜不停,次日到得烟尾山。那山巍峨,尖石入云挺,野雾绕树飘,高瀑坠深谷,乌影映黑林。山脚下一个平壁,明镜似的,照得人清,无手脚攀处,壁间一个铜绿石门,高丈余,玉影斑驳,黄钉棋部,当中一口狮头锁,狰狞骇人。曲煞上前叫门,无人应他。曲煞道:“他功夫不济,就锁山门,防贼盗,却拦了我等。”三屠道:“那处有人,且去问问。” 曲煞看时,果见山阴下,树影底,一人衣污衫脏,弓背弯腰,正扫地。曲煞心道,想是烟尾山入门弟子,没甚功夫,派些粗活,且骇他一骇,就驱坐骑,急纵上前,横身立定,溅些尘土,打个响鼻。弟子却不惧,只是扫地。曲煞怒道:“且莫劳扫,上前答话!”弟子仍不睬。曲煞翻身下马,箭步上前,扳他头脸,一瞧,不是烟尾山弟子,却是曲吉。曲煞大惊道:“吉兄,不带厌深回派,在此扫地怎的?”曲吉一愣,仍不睬他,只是扫地。 三屠见了,说道:“煞儿,莫说了,此事有异,且上烟尾山,寻那厌深,方知因由。”曲煞未答,曲吉却似白日见鬼,喉中打个焦雷,抢道:“厌深掌门有令,擅闯山门,格杀勿论,你等快回,莫引我杀!” 曲煞怒道:“莫说疯话,只说曲祥、曲如、曲意在何处?”曲吉道:“曲如、曲意在山门后,曲祥在我处。”曲煞道:“且不讲如、意二人,单说曲祥在你处,却是假话。”曲吉道:“怎是假话?”曲煞道:“你一个单人,不是屋舍,莫非演法术,将曲祥变小,捅在兜儿里?”曲吉道:“休耍巧言,你看,不是在这儿?”话毕,扬起扫帚。三屠、曲煞看了,骇得皮麻脊凉,汗湿衣背。那扫帚,不是真帚,是根茅抢,插了曲祥人头。曲吉挥洒,拿头发扫地。 正惊间,山门打开,一人走出,却是曲如,说道:“曲吉,不扫地,闲话什么,若让厌深知道,没有命活!”细看下,曲如手握长枪,下插曲意人头。三屠惊怒交加,纵上前,喝道:“怎么回事,速说来!”曲如道:“话多失言,祸从口出,不说。”三屠又欲问,曲如推开他,抡起人头帚,使个燕落平湖,人头脱杆而出,落在三屠身上,三屠抓住头,掼在地下,砸成肉酱,心道,二人已疯,救无救头,留之无用,不若杀了,再上山去,擒那厌深,拷问因由。思罢抬剑欲刺。 正这时,山门又开,闪出一人,紫衣映雪肤,俏目转留情,正是花婆。她见三屠、曲煞,却似不见,只喝道:“曲吉、曲如,教你扫地,未教说话,这般懒惰,当断舌为惩。”吉、如二人抖似筛糠,说道:“奶奶,饶了吧。” 三屠见此,心道,异状必隐怪理,他派软弱,我那四徒,有些厉害,怎败在他手,两死两疯?曲煞不想那多,怒道:“婆娘,他四人,来求厌深,给我爹治耳,没有恶意,你等怎就害他,割了头,做个扫帚,杀人辱心?” 花婆瞥他二人,笑道:“三屠兄,先未见你,莫怪,既来我派,怎不进门,在此闲散?”三屠冷笑道:“曲吉、曲如拦我哩。”花婆笑道:“厌深掌门有令,擅闯山门,格杀勿论,规矩是活的,旁人闯来,理当杀之,你二人来,原不必拦,恭敬迎入方妥,他两个,不知变通,胡乱拦驾,该杀!”话毕,身影一晃,化个残影,先在丈外,转眼在曲吉、曲如面前,各打一耳光。别人耳光,打得出响,她打耳光,却是闷的。吉、如受打,惨叫一声,各吐一物,落在地上,有些滑腻,三屠、曲煞见了,皆一惊,原是舌头。先说断舌之惩,果应验了。吉、如舌断,血如泉涌,倒地气绝。 三屠心道,前几日在殿上,我一剑削去,她避不过,是个弱女,今怎身快似电,手重如山?曲煞心直,懒多想,见她杀人,就拔剑,喝一声,莽攻过去。花婆一笑,不攻不挡,只后避,这一避,曲煞恰刺不着,剑尖凝停花婆衣前两寸。曲煞心道,避开两寸,是个运气,就凝真气,使招虎啸龙吟,剑如风雨厉,气似虎狼凶。这一剑,有些凶险,花婆却一笑,脚转莲花,身移风穴,又一避,避开剑尖四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章 花室 曲煞二刺不中,发力又刺,花婆再避,避剑六寸。曲煞只攻,花婆只避,每避一次,多避两寸。到后来,已在数步开外。花婆道:“莫打了,再打,逼我回山去了。” 曲煞更怒,欲再攻,三屠拦道:“煞儿罢手,你敌她不过。”曲煞方罢。三屠道:“你派诡怪,先只装软,现又弄硬,伤我弟子,是何意?”花婆道:“随我上山,就知情由。” 三人入山,山也沉静,墨叶遮阳洒,鸟音破清幽。行得几步,曲煞暗道:“爹,此地阴暗,只这条道儿,是个明处,需防她预邀帮凶,隐在草中,伺机暗害。”三屠道:“她欲害你,就不二寸二寸,躲你剑去,向前一寸,使那断舌掌,就打发你。何必在此伏人,多此一举。” 二人就不语,随花婆上山。不多时,到得烟尾山派。但见,方屋平顶,错落有致,顶光壁滑,奇纹哑暗,清烟三条,盘桓舍间,明云四朵,平顶停悬,不像人间武的门派,却似地府文的祭场。 曲煞道:“爹,有些阴冷,不是人处,却像鬼地。”三屠道:“我观他功夫,有些阴狠,想必平日练气,阳的少练,阴的多练,练得功夫邪,地方冷。莫说,随她去。” 花婆带他二人,至一花室,到门口,一股血味飘来,三屠住步道:“血气既来,必有凶邪,进不得。”花婆笑道:“三屠兄莫慌,不是杀人,是救人哩,只管进。”三屠、曲煞方入。但见房中花草,不同寻常。这一丛黑花紫茎,那一片荆棘红草,前伸后翘,无风自摇,叶如多手,根似密脚,碰它会躲,赶它会跑。曲煞见了,骇道:“有些妖性!” 再看去,花中一个木案,案上卧一伤人,肚破肠流,奄奄一息。高厌深立在案旁,问一弟子:“怎么伤的?”弟子道:“早上采药,遇一猛虎,扑上来,掏去肚肠。”厌深道:“那虎何在?”弟子道:“我见它伤人,是条孽畜,就打杀了,推下崖去。”厌深顿足道:“杀了便罢,推下去作甚,你不知,他肠给掏去,在虎腹中,寻了来,才好接续。”弟子道:“师父啊,那虎凶残,肠肚入口,嚼得稀烂,便寻得来,怎生用得?”厌深道:“莫说稀烂,便是成泥化水,但要材料儿在,就有回春法。”弟子道:“如今怎得好?”厌深道:“我先取花草,揉搓了,做个假肠,续得他命,你莫懒,速下山,寻条真肠,此劫方渡。”弟子哭丧道:“师父,真人易找,真肠难寻,哪个愿死,献了肚肠?”花婆笑道:“易得,易得,那曲吉、曲如,躺在山下哩。两条肠儿,你挑挑,好的取,坏的扔。”弟子忙谢花婆,欢喜下山。 三屠怒道:“高厌深,你派不是明的,是个暗的,先只装弱,甘愿受压,现又使强,害我弟子,什么阴谋,速说来,教你好死,不实说,只有剐了。”厌深不答,只拾朵紫花,扯片红草,捻碎了,运真气,捏成肠样儿,接在伤徒腹中,果止得血,续得气。 曲煞道:“爹,莫凶,你敌他不过。”三屠道:“他先装弱,惹人惫疏,现抹脸皮,露本相,有些厉害。然我功夫深,且有病脉术作保,怕他怎的?”曲煞道:“你看他,身披金线武袍,头顶玉带圆帽,背挂银链宝剑,腰悬千年葫芦。再看他屋舍,石整瓦齐,梁强柱壮。石是青光磊落石,瓦是流波振翅瓦,梁是扛山担云梁,柱是顶海镇龙柱。桩桩件件,不是凡物,俱是钱钞换来。他必有些手段,除得阴魂,灭得妖邪,就得了赏金,置办物件。”三屠道:“莫长敌志气,灭己威风,孰胜孰败,斗过便知。” 正说间,先那弟子拾了肠来,交把厌深。厌深拿真肠,换了伤徒假肠,转真气,接血脉,续筋骨,合皮肉。那徒惊醒,翻身下地,拜道:“谢师父救命!” 厌深一笑,屏退弟子,说道:“三屠兄,你那弟子,拥来我派,唤我为你续耳,言谈间,有些不敬,动起手来,我手重,伤了他等,就惊动你。只此浅因,没有深由。” 三屠冷笑道:“既如此,就好杀你,落得干净。”厌深道:“来杀。”三屠心道,花婆既狠,他必更甚,打起来,未免纠缠,且不招呼,使个杀招,就结果了。思毕,眼定身稳,假意不动,手却拔剑,使一记离魂问魄,一剑化八,直刺厌深。 厌深手背身后,只不动。花婆闪来,转银链,噼啪阵响,化了八剑。她在山下,使那断舌掌,身快手重,此番挡剑,身法更疾,三屠暗惊,心道,如此打去,胜败难测,且哄哄她,再寻机会,就道:“姑娘好手段,先不晓得,多有得罪。”花婆冷笑道:“既得罪,磕头认错,就饶你。” 三屠怒火复燃,又打来。厌深道:“花婆住手。”花婆道:“师父,莫挂念,我斗得他赢。”厌深道:“知你赢得,只一茬,你路子硬,手段狠,没有轻重,真气吞吐,发多收少,打起来,毁屋坏物。这花草,有些灵性,栽之不易,你若毁去,我心疼哩。”花婆听是此,就笑退了。 厌深上前,两手叉腰,笑道:“三屠兄,我与你斗。”三屠道:“也罢,擒贼擒王,先除大王,再灭小鬼,这间花房,有些妖性,晚些儿,一并灭除。”厌深道:“你来,你来,保你伤不得花,害不成草。”三屠横剑身前,扎步挺腰,喝道:“仗剑不打空手,你背上,挂得好剑,出了鞘,与我斗。”厌深笑道:“你看我手叉腰,胸提气,不要出剑,只要发音。”三屠道:“发音作甚?”厌深道:“比武放对,不是蛮事,却是巧活,与高手斗,拔剑相迎,与中手斗,空拳打去,与低手斗,不拔剑,不动拳,喊两声,也退了敌。”曲煞道:“爹,他弄巧言,阴里骂你低手。”三屠早怒,急运病脉术,青气盈面,黑雾托发,真气激走,剑染白霜,一记挑云剑,直刺厌深。刚踏一步,厌深喊声:“退!”三屠云门、中府二穴忽麻,内力避退,留脉不发。三屠大惊,不及想,接气引力,又一招捞山月,再刺厌深,厌深喊声:“断!”三屠灵墟、神封二穴一急缩,内力撵断,前的不吐,后的不回,盈迂脉内,麻痒不畅。三屠更惊,再运病脉术,心道,除不得你,毁去花房,也是功果。就捏气聚力,发了狠,合毕生之力,使个断星痕,气分千流,剑化万道,蓝光起落如涌浪,白芒进退似推山,眼见那异花房,要变作废墟场。这当儿,厌深手助气引,胸鼓声发,喊声:“碎!”三屠忽觉诸脉俱紧,各气皆散,剑路不存,招数败灭,花草蜂蝶,未伤分毫。 三屠气散,如粉似尘,散落经脉,再难接续。厌深笑道:“你既罢手,该我攻来。”就走上前,要发力。三屠大骇,汗如雨下,情急中,忆起一个旧法,刺客所创,一步之内,无需内力,使个腕力,转巧劲,驱得剑起,斩敌咽喉。就道:“你且来,我不怕哩。”待厌深走近,左手打个幌,右腕急转,剑似灵蛙,蹭地蹿起,电光火石,万难避让。眼见得逞,厌深一笑,两指轻按,压了剑去,点在三屠膻中,说道:“待我指吐真力,取你性命。”三屠腿软,跪道:“饶命!饶命!”厌深果收手,笑道:“罢了,饶你。”三屠道:“谢厌深赐命!”曲煞忙来,扶了三屠道:“爹,你那命,本是爷奶所赐,高贵正统,现不济,是厌深所赐,就有些贱。我是你儿,更贱了些,怎生是好?”三屠道:“莫现眼,退去!”二人退在一旁,进不是,退不得。 厌深道:“今见我手段,可吓着些?”三屠道:“吓着,吓着。厌深兄,你既有手段,怎藏得深,甘受人辱?前风恶人道,那二音枯槁,他三家易会,你一家难懂,怕他习得,灭了你派,就反投我派,阻他索功。现今看,那神功,凭你手段,一日可得,他三家,不是对手。你阻他索功,却是何意?”厌深笑道:“自有深意,你不需知。只说是否愿投我门,共图大业?”三屠道:“投你怎的,不投怎的?”厌深道:“不投我,今日难活,投了我,地位高升,荣华尽享。”三屠惧死,又起贪心,说道:“地位荣华之说,可当得真?”厌深道:“你今见我手段,就知能成事,忠心随我,保你无悔。”三屠道:“既如此,就投你。只我派处,不好交代,叛己投人,家法严明,待对山出关,追杀来,是个祸事。就他不追,传出去,江湖上,坏了名声。”厌深道:“莫慌,仍回派去,听我差遣。”三屠喜道:“如此好,如此好。”拉了曲煞,就要走。 曲煞道:“爹,耳未接哩。”三屠道:“留得命回,已是万幸,续耳之事,再莫提它。”就要走。厌深道:“耳续得,续得。”三屠喜道:“谢厌深兄。”曲煞拿了耳来,数日不接,那耳已烂,蝇虫缠绕。厌深道:“接自接得,只耳烂根坏,接上去,面丑难看,听声不清。”三屠道:“怎生是好?”厌深笑道:“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耳受损,儿的来补。曲煞一身,皆从你出,取他一耳,教他尽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一章 入笼 三屠听厌深说,教曲煞割耳献孝,心道,如此说,也是道理。银剑一振,走上前,就要取耳。曲煞哭丧道:“爹啊,莫听他胡言,俗话说,哪个父母不疼儿,就不疼儿,未有割儿之理。” 三屠听了,又犹疑,曲煞急中生智,上前按住他剑,说道:“爹,那山下,吉祥如意,四人八耳,由你挑哩。”三屠喜道:“速取来,祥、意二人,死得早,是人头帚,头脏耳烂,不取他的,只取吉、如二人左耳。”曲煞领命,运轻功,须臾取来,三屠择一,交把厌深,说声:“有劳。”厌深捻一花,揉碎了,混真气,涂于断耳,接上去,不一刻,沟没缝消,又是一体。三屠大喜,说道:“果是灵花,这般神效。”厌深道:“此花名渡劫绛珠,天上少有,世间难寻。” 三屠又谢,就要回派。厌深道:“且慢,有事嘱你。”三屠道:“何事?”厌深道:“既投我门,不能空手,需个礼儿,以表诚心。”三屠道:“易得,我会行礼。”就拜倒,行个大礼。厌深笑道:“不是这样虚礼,是个实礼。”三屠道:“实礼也有,家中金银,尽你搬去。”厌深道:“我派卧在金山上,沉在银海中,不需金银。”三屠道:“你只说,要何物,我就奉来。”厌深道:“要个活人,我炼药用。”三屠道:“好说,我下山去,捉个来。”厌深道:“凡夫不可,需是你派武人。”三屠皱眉道:“那却难。”曲煞道:“爹,不难,那露山和院,有活人。”厌深道:“甚好,带他来。”三屠恨道,这煞星,不成器,漏我风去。因浅之功,尚未到手,倒拿了炼药。当真炼死也罢,倘厌深知道那功,学上身去,越发厉害,我等更难翻身。罢了,只把因深献他,留了因浅,可保无碍。就允了。厌深道:“着花婆随你回派,带他来。”三屠领命,携曲煞、花婆下山回派。 却说因深、因浅,在露山和院,静自调养,这日,忽闻院外人响,数人闯来。因深道:“你等何事?”那几人,怒发冲冠,喝道:“张因深,那日,你带几人,下山寻弟,半路上,转道儿,惹阴魂,害他几人没命。我等是他家眷。此事起自你,还需你来还。”因深道:“他几个,功夫不济,尽数遭屠,我只双拳,没有四手,救得这个,漏了那个,有什么法?”那几人道:“莫讲歪理,只拿命来!”因深无法,急得汗流。因浅笑道:“人死无救,覆水难收,你等就杀他,也不济事。”那几人道:“杀了他,出口恶气,我等舒服。”因浅道:“怕舒服不得,反无命活。”那几人道:“你等脉封,动弹不得,拳不挨我身,剑难碰我皮,怕你怎的?”因浅道:“你不惧我,也惧三屠。你不知,三屠留我俩不死,有他用处,你若杀了,他肯饶你?”那几人想,因浅害了曲英,三屠尚不杀他,怕确有用,就道:“好,不剑杀你。只断了房梁,压杀你,屋倒人死,怪不得我。”话毕抽刀拔剑,切梁割柱,那露山和院,就欲倾倒,他等闪出,只留因深、因浅,在内受死。 正这时,忽闻身后,三屠道:“你等在此作甚?”他等见三屠来,有些惧心,说道:“无事路过。”三屠见房摇,惊道:“屋要塌了。”花婆笑道:“不慌。”就弄真气,舞银链,卷了那几人,扔进屋去,他几个,见房塌,运气,只取一人,你怎取两人,违了上意?”花婆道:“取因深,是上意,取因浅,是私意。你不知,他逞英雄,耳丑庙中,坏我好事,这番带回,蒸炼了,解我恨意。再者,他两个,或伤或封,不是全人,二者合一,方化得药,炼得丹。” 三屠无法,只得允了,心里不甘,口中牙响。因深因浅笼内又挣,怎奈经伤脉塞,无甚用处。花婆笑道:“莫急莫恼,只怪三屠无用,拦我不住,你派威风,败在他手,你等性命,就交把我。” 因浅暗道:“哥,早说烟尾山,是个邪派,有些手段,他等只不信,现贼人露脸,现了真身,三屠无法,敌他不过,怕就投了他,东来西往,听他差遣,把我等交他,暗里是个交易。”因深道:“有理,有理。我只背时,空得一身功力,方解得脉,又给封去,落在她手,莫想脱身。” 说话间,花婆挽绳牵马,拉车拖笼,就要走路。曲煞道:“且慢!”花婆道:“你拦怎的?”曲煞道:“不敢,不敢。您不知,我与因浅,素有仇怨,望随您驾,同赴烟尾山,您要炼他,我在旁,添火生炉,扇风加柴,亲见他化了骨水,凝炼成丹,才解恨哩。”花婆笑道:“允你,允你。” 二人就走,才出得派,见一人,手提酒壶,歪斜走来。细一辨,是曲雷,这厮久困露山和院,有些憋闷,既脱困,就下山,笙歌纵酒,弄欲糜情,耍了几日,方回派来。见他等,问道:“拉了因深、因浅,何处耍去?”曲煞笑道:“到烟尾山,架金炉,引风火,炼他二人。”曲雷道:“我久困和院,皆怪因浅,既炼他,我也同去,看了热闹,压我恨气。”花婆笑道:“同去,同去。” 三人押车,走上大路,行得半日,忽闻前面吵嚷。花婆道:“怕是江湖旁门,在此撕斗,看我去,讨些架打,动些杀手,可解烦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二章 眼蜥 花婆见前方吵嚷,定是江湖****,捉打撕斗,就要去,讨些杀事,解了烦闷。曲煞笑道:“不是撕斗,却是还价儿。”花婆道:“怎个还价儿。”曲煞道:“您不知,前方是一集市,鱼童菜老,金商阴贾,木工铁匠,武人脚夫,声气健旺,鱼龙混杂,不是高去处,也有俗趣味,您老看看?”花婆道:“既无杀事,有甚趣味,且走去。” 再行些路,果见人声鼎沸,不是凡处,摊贩野铺,道旁星布,细看时,有一窝人,不是散在八方,却是围在一处,人圈中,一高一矮,两个老头,蓑衣笠帽,油毡雨布,细眉笑面,红唇白齿,目有巧神光,手握灵气度。高的只说,矮的只听。 花婆笑道:“未见阴云雨幕,他就披蓑戴笠,不怎分明,有些怪气,且听他什么妖言,怎样惑众。” 三人上前,见高老者手中一个琉璃瓶,瓶内一条红虫,胖头圆尾,细腰长须,似蚁非蚁,不知何物。一人道:“一只红蚁,不怎高明。”老者道:“你不知,此虫名火蚍蜉,居处不凡,山林河海,寻它不到,只在高崖上,石缝中,方得一二。只得一二,也不成事,若得十只,地覆天翻。”那人道:“十只怎的?”老者一笑,扯袖提兜,取出一物,巴掌大,包子样儿,绿菏皮,八道褶,红丝扎口,金线捆腰,内里不安,明翻暗涌。老者提了此物,说道:“这十只虫,兜在一处,叫火冢赠。”那人道:“怪名,有何用处?”老者道:“是个火器,遇石碎石,遇铁化铁,善能开山辟路,恶可摧屋拔舍。”那人道:“只弄瞎话,哄人哩。”老者一笑,手一托,那火冢赠,平飞丈远,落一石上。轰得一声,石碎烟起,粉飞尘扬,火气冲天,雷光震地。 众人见了,再无不信,就翻衣扯带,弄钱钞,买了虫去。曲煞冷冷道:“雕虫小技,没甚看的。”高老者笑道:“少侠,莫说技小,万般物事,这火冢赠,也可毁去,是个宝贝哩。”曲煞道:“不说旁的,单这笼,就毁不去。”众人闪开,果见笼内二人,心道,是江湖恩怨,不宜观之,就散了。 高老者道:“此笼精钢所造。有些分量,耐些毁伤,然那火冢赠,没有情面,若扔去,也可毁。只笼内二人,性命不保。罢了,我是商家老,不问江湖事,各走各路,河井无犯。”话毕,就退去,这当儿,矮老者扯了他,凑上嘴去,耳语一句。 高老者听了,眼露精光,转瞬隐去,走到笼前,笑道:“不知笼内二人,所犯何事?”曲煞道:“他两个,杀人欺师,犯了死罪,此番拉去,炼化了,是个惩戒。”高老者道:“如此说,那笼儿,更毁不得,若毁去,跑了犯人,你三个,背剑挎刀,要杀我哩。”曲煞冷笑道:“这笼儿,淬炼三年,不是凡钢,莫说火虫,便是火龙,也毁不得。”老者道:“如此说,我试试。”曲煞道:“你试,你试,只莫伤犯人。” 高老者翻衣袋,又取一瓶,瓶中一虫,尖头扁肚,脚多尾长,两只钳脚,壮似铁球,多生倒刺,相也凶猛,血眼掺乌怀愁怨,嘴鼻盈火倒红烟。 曲煞道:“又是何物?”老者道:“唤钳灵虫,比那火蚍蜉,又厉害些。”曲煞道:“小刁虫,不成气候,你试去。” 老者开瓶,念一句,虫儿耳灵,听了令,钻出瓶口,跳在笼上,抬钳一夹,笼栏即断。曲煞大惊,说道:“取走,莫夹了!”老者不动,虫儿不听。曲煞着慌,引剑来刺。虫儿避得剑,攀在笼上,收了钳子,眼转鼻胀,嘴角生烟,呼啦一下,喷撒浓焰。那火焰,不是倒山泼海,囫囵烧去,却只沿栏疾走,须臾将笼烧做灰土,因浅因深,毫发未伤。 花婆心道,老儿有些手段,不是凡夫,且会会他,就道:“前辈高姓大名?你我不识,没有愁怨,怎弄怪法,坏我花婆好事?”高老者笑道:“没有高姓,亦无大名,倒是你,一把年纪,花婆二字,少了素气。”花婆大惊,心道,我那还童术,虽化俏面娇皮,瞒得人去,毕竟内有老气,暗里生发,无色无味,常人不知。然若遇高手,善能辨气,则纸不包火,泄了真密。如此看,这老儿,甚不凡。然又想,长断山脉,只对山、三屠,有些本领,我既敌得三屠,这老儿,不必挂怀。 思罢,转真气,一脚踢来。老者一笑,拿住她脚,一送,她就回去。花婆大惊,再踢来,老者拿住,又送回去,手上力道,似洪流激浪,抗之不得。花婆心道,长断山脉,果是藏龙之地,罢了,要事在身,不与他耗。就抖衣袖,在掌中暗藏毒针,待要发出,老者笑道:“耍阴弄毒,扮恶使坏,你不及我。”花婆道:“怎不及你?”老者道:“你那针儿,只在手心,尚未发出,我那虫儿,早上你身。”花婆正疑,忽觉两条虫,爬进眼去,剧痛难当,捂眼倒地,摘不出,揉不得,叫道:“贼老儿,害我眼瞎!” 老者笑道:“莫慌,虫名叠螺蜥,专食眼内污物,痛自痛些,待它吃完,爬了去,保你目若朗星,炯炯生神。”花婆听了,心子略安,暗想,厉害,厉害,只抓我脚,就施了虫,再无打头。 曲煞、曲雷见花婆惨相,心下怯惧,转头逃去。老者道:“莫走!还有些虫,都送于你!”煞、雷听了,惊得丢魂,跑出三步,运轻功,纵起去,然方离地三尺,老者抢上,拿了脚,一左一右,拉下地来。煞、雷只觉身重千斤,随他拉下,心有不甘,运足真气力,再使腾云法。纵起三尺,又给拉下,见那老者,嬉皮笑脸,呲牙眯眼,心下更惧,再欲逃,忽觉数虫入眼,痛入骨髓,倒地挣扎。两老者收了货摊,跃上马车,带因深因浅,奔大路逃去。 因浅笑道:“妙,妙,善恶果报,不爽分毫,我等好人,自有救星,他等恶人,天理难饶。”因深道:“弟,莫说这话,不知这二老,缘何救咱,是善是恶,也不分明。”正说间,车轧碎石,猛一跳,因浅无力,险跌下车。矮老者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因浅暗道:“哥,这二老,高的不敢说,矮的有些怪。”因深道:“怎的?”因浅凝眉道:“方才,他见我跌,拉了一把,那力道,甚是熟悉。”因深道:“弟啊,世上力有千般,劲含万种,他那力道,你就认得?”因浅道:“我习得连天若海,认劲识力,分精辨气,有些手段。且慢,看我问他。”就对矮老者一笑,拱手道:“晚辈长断山派张因浅,这是哥哥因深,承蒙搭救,感激不尽。不知两位来历,缘何救我?”矮老者只不语。 却说花婆三人,待叠螺蜥食净眼污,痛意略减,不见因深因浅,只得回派。 三屠失了因浅,懊丧悔恨,闭门养神,不理外事。正静时,弟子闯来,扑在门首,喘息难定。三屠怒道:“蠢物,不练功,到我家中,搅我清净。”弟子道:“师父,若非事急,也不搅你。花婆他等,路遇强敌,失了因深因浅,现回派来。” 三屠大喜,心道,不知哪处高人,劫他等去,凶吉未定。此事虽怪,却是转机,暗遣人马,搜寻因浅,若寻他到,就藏起,对花婆、厌深,只道寻无踪影,那神功,仍是我的。 三屠想定,迎出来,见几个弟子,掺了花婆一等,跌撞进派。三屠迎上,说道:“花婆,你武功超绝,怎挫了气来,失我弟子,伤了你等?”花婆道:“那老儿,怕是妖孽,深山修武,寒来暑往,沾天地灵气,染乾坤精华,是个纯的,我虽修行,毕竟身在尘世,浮华名利,易聚难散,只是半纯,就敌他不过。罢了,莫说这话,遣人端水拿药,给我治眼。” 老者那话,是真非假,叠螺蜥既去,眼只难睁,略蒸草药,温巾贴敷,就妥当。花婆闭眼调息,半晌气缓,说道:“今日事,错在曲煞,舌滑嘴贱,一来二往,惹那老者,坏了好事,失了活人,炼不得丹,我回去,难交差,只把曲煞顶替,炼了丹药,此事方罢。” 曲雷冷笑,心道,正是上偏山,下歪海,炼不成别个,反害自己。曲煞大惊,见曲雷笑,急中生智,说道:“老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不知,那老者,我不欲惹,只曲雷暗地撮火,引我动口。”曲雷怒道:“曲煞,你自嘴贱,莫扯鬼话,推我下坑。”曲煞生死关口,只将曲雷做个救绳,不肯松手,咬道:“是他,是他。” 三屠见儿有难,总要一救,至曲雷身后,运真气,在他背上一摸,手上封脉,嘴里说道:“大丈夫,做事担事,莫诬别人,若是你所为,跪下认去,讨得好死。”曲雷脉封,说话不得,膝窝酸麻,就跪倒。满腔辩辞,不能脱口,一身劲力,封在脉内,急得汗流。 花婆笑道:“甚好,我带他回。”众徒忙乱,五花捆了曲雷,取笼套马,送花婆启程。见她去远,三屠道:“煞儿,那老者,当真厉害?”曲煞道:“不怎厉害,只会施虫,有些难缠。”三屠心宽,说道:“小技,你莫怕,领几人,寻因浅下落。若寻见,莫慌动手,放信鹰,引我前去,活捉了回。”曲煞嘴上领命,心中冷笑,因浅多番辱我,若见他,只一剑杀了,才是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三章 辨马 两个老者,驾马拉车,带因深因浅,一路疾驰。眼见日头西落,需寻去处,打尖歇马,才好走路。正行处,忽见远处一座酒楼,品正貌端,神古气远,黑驳瓦上,苔绿斜织,糜黄窗里,灯影歪画。四下里,红蓝白紫,纸妆横贴。八角顶,金银铜铁,响铃竖挂。檐下一匾,上书三个泥金大字——“判云楼”。 因浅笑道:“兜兜转转,到了此处,好去处,好去处。”因深问道:“是何处?”因浅道:“你只知习武,不通玩乐。不比我,练功养气少,下山耍子多。这判云楼,不是贵处,名声却旺,每日里,贩夫走卒,武人商客,鱼龙混杂,生机健旺。谈好了,酒色哄闹,说坏了,动手杀人。”高老者笑道:“少侠年轻,见识却丰,莫说,且进去,买酒醉人,取水饮马。” 四人下车,两老者掺他二人,步进酒楼。此时贴近,因浅鼻尖,觉矮老者身上,一股浅香,有些熟悉。未及细忆,进得酒楼,见一屋人,酣谈笑骂,把酒行令,桌上地下,摆枪竖剑,是伙武人,着一色灰袍,心口绣清雨紫月图。 因浅怒道:“瞧衣服,是雨月剑派,这伙人,平日横行乡野,杀人劫财,有恶无善,若非今日脉封,必铲除他等,正风扬义。”高老者笑道:“少侠莫急,行江湖,如做买卖,和气生财,打杀伤财。他等虽恶,自有天罚。你剑虽利,他未惹来,万莫出鞘。”因浅道:“前辈不知,我那剑,掼在野林里,不从手里拿,瞧我背上,只剑鞘不是?”高老者看了道:“果是有鞘无剑,什么章法?”因浅道:“剑利伤人,故而弃之,就这般,弃剑余凶不消,仍杀一人。”高老者道:“弃剑无手,不能自挥,怎杀得人?”因浅略讲曲煞拾剑杀弟,嫁祸于他之事。高老者道:“人心险恶,原是不错,莫说他,只进店。” 四人入店,尚未落座,雨月剑派一个武人,面黑身壮,声粗语重,跃起嚷道:“你几人,也未问我,也不行礼,只闯来,却不知,这判云楼,我派包下,做个耍子,只聚派内人,不留外来客,你等速去,耽搁了,刀剑招呼。” 因浅笑道:“爷爷不济,遭歹人封脉,若脉畅时,真气行运,一掌一脚,掀风撅浪,把你等,打做个破木烂叶,那时节,不是我等行礼,是你等磕头。” 雨月剑派性本凶恶,听了这话,拍案惊起,露邪相,拔冷兵,就要逼上。高老者笑道:“诸位休恼,我徒儿,伤身害脑,神智散晃,他那话,你莫听。你等欢聚,我也不扰,茶饭不提,只讨些水,饮了马,就好走路。”黑汉道:“没水,再耽搁,都杀了。” 高老者不恼,拱手笑道:“打搅。”四人退去。黑汉笑道:“师老徒病,不在家闲养,来此乱闯,幸我等笑闹,掩了杀心,未教他进来是人,出去是魂。”众人听了,再哄再闹。 一炷香功夫,门前吵响,土翻烟起,人喊马叫。黑汉道:“不知又来何人,搅我兴味。”众人道:“他等进来,就劝走,若不听,莫多话,引刀兵,打杀干净。”正说处,酒楼门开,嘚嘚步进一马,皮脏毛污,渴欲生烟。黑汉道:“这马儿,我认得,是那二老二徒的,想是渴极了,走不得,又来讨水,罢,罢,杀他了事。” 这当儿,门破洞开,十余人,卷凶带狠,呼喇进来,为首的,面带煞气,其余的,身有劲风。黑汉怒道:“你等何人,搅我欢闹?”为首的冷笑道:“长断山派曲煞,搅你怎的?”黑汉道:“这酒楼,我等包了,你只快走,莫引杀祸。”曲煞道:“走自走得,只把那二老二青交来,就好走路。”黑汉道:“那二老,原是来过,我等凶他,就走了,要寻他,只到别处。”曲煞道:“你把我好哄,我等离派,东寻西找,多般不易,终在此,寻见他马,马既在此,人必在此,莫藏他,交出了账。”黑汉道:“说他不在,你又多问,罢了,我雨月剑派,不受气压,你既语凶,我不对答,只以刀剑说话。”曲煞暗想,久闻他派,在我长断山,喜杀好劫,为害乡野,俗语讲,一山不容二虎,今既遇见,不杀怎的?因冷笑道:“若是别派,我寻人不到,也只走去,既是你派,只有一杀。” 话毕拔剑,当先纵去,使个落燕霞,剑光豪闪,黑汉未及挡,双臂齐断,血流如注,惨呼倒地。随曲煞来的,不是善者,心有凶光,现见血气,匪性陡起,一哄杀上。 雨月剑派虽恶,比之长断山派,武力不及,见黑汉惨死,更生惧心。比武斗狠,虽不及,只留强心杀志,犹有胜机,若生怯意,只有败死。长断山众,挥剑捻决,逼过去,腥风打古楼,血雨浇旧地,头滚身落按红河,消散一缕魂气。 只消半饭功夫,雨月剑派尽数遭屠,只余几人,抖机灵,不顾颜面,溜向后去。到了马槽,却不见马,惊道:“我等驱马前来,怎不见马,坏事了,坏事了。”话毕,取信鹰,放了去,搬救兵,然远水不救近火,鹰方飞去,长断山众追来,一气掩杀他等。 却说这当儿,两老者,驾四头大马,道上疾驰。因浅笑道:“前辈功夫超绝,只动手,不拔剑,也灭他等,不打杀,是个慈悲,却偷他马,快自快些,只落下贼名,未免不美。”高老者仰天一笑,说道:“你派瘦马,无水无粮,再跑去,就累死,也不到我处。他等包场耍子,马也借光,在那槽中,水美粮肥,我心痒,暂借一用,到得我处,解缰绳,它要回去,自知归路,不愿回,湖光山影,虽它耍去。” 因浅不语,因深道:“他等痴狂,不晓天高,言酸语坏,拦我饮马,偷他马,纵一阵,不上天路,不下狱沟,使罢了,解绳还去,打什么紧?”高老者笑道:“哥哥比弟弟,到底灵动,合我心意,罢了,只说你等,所犯何事,落此下场?”因深一针一线,细说前事。高老者道:“长断山派,泱泱百年,不是仙门,终归凡派,虽有正师,也养邪徒,这番三屠执掌,不幸之兆。”因深道:“只他也罢,那烟尾山,厌深花婆,先隐功力,暗自图谋,现谋定了,抹脸抖身,现了凶相,携三屠,结暗党,非只不幸,恐怕不祥。”高老者道:“那花婆,功夫不济,怕她怎的?”因深道:“比您不得,也有手段,阴有炼精化药,阳有快手封脉。”高老者道:“化药之术,江湖邪法,莫说它,只说封脉手段,如何高明?”因深又提精神,细数花婆手掌齐飞,连封八脉之事。高老者道:“如此说,有些手段。”因深道:“招法之奇,不似常人,却像阴鬼,平生未见。”高老者笑道:“少侠年轻,只看将来,莫说平生。”因深道:“前辈救我,意欲为何?”高老者道:“你脉遭封,且莫讲,只养气,到得我处,自有分说。” 又行一阵,对面尘起,轰隆隆,一股武人,二十好几,凶煞冲来,拦路阻道。观他衣服,一气灰袍,皆绣清雨紫月,老者停车下马,上前拱手道:“列位武人,我车上两个病徒,诸多不便,烦请移驾,我好走路。” 雨月剑派一人上前道:“我叫吴辉,你几个,打何处来?”高老者道:“打判云楼来。”吴辉喜道:“不瞒你,我派几人,下山耍子,在判云楼,放了信鹰,无信无字,单只一鹰,我估摸,有些不祥,你打那处来,可见祸事?”高老者心道,不知出甚祸事,且不论,编瞎话,哄得他走,就道:“我见楼内撕杀,剑闪刀亮,有些悚惧,就携徒驾车,寻路走去。”吴辉跺脚道:“果遇杀祸,弟兄们,莫耽搁,上马赶路!” 眼见要走,一弟子道:“吴师,我观二老二徒,车前骏马,似我派战马。”吴辉笑道:“世间马儿,黑白黄棕,总有挂像,你就辨得自家马来?”弟子道:“师父,您平日只管武事,不问杂差,您不知,我自幼养马,派中战马,皆由我喂,那马儿,毛鬃眼鼻,虽记不清,也有忆影,他这几骑,确似我派的。” 吴辉正色道:“老儿,你那马,可是偷来?”高老者笑道:“你等凶狠,莫说未偷,便是偷了,你这等问,我肯招认?”吴辉道:“你说是你,他说是他,一来二去,终究糊涂,误我救人。”弟子道:“师父莫急,我派战马,均有表记,一查便知。”吴辉道:“什么表记?”弟子道:“蹄下铁掌,印有派徽。”吴辉道:“快查,快查,若有徽纹,杀他几个滑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四章 入境 吴辉道,若辨得马,是他派战马,就要杀来。因深冷笑,心道,你杀由你杀,凭老儿功夫,你剑未出,已****府。高老者见他查蹄,上前拦住。吴辉道:“你既阻拦,心子必虚,不消说,果是偷贼。”高老者笑道:“不瞒,此一生,未曾心虚,未偷他物。不是拦你,这马儿,不是你的,怎由你掀蹄,待我教它服帖,举蹄你看。”话毕,在马腹一抚,马就跪倒,掀一蹄,抹了灰,递上去,吴辉细看,蹄掌精平,无纹无徽。吴辉道:“再看,再看。”老者依样,另三匹,抚肚下跪,掀掌抹灰,给他看,均无纹徽。 吴辉上马,骂那弟子:“眼拙多事,耽搁人家,误己救人,判云楼之祸,若未救及,拿你是问!”弟子面白汗流,诺诺应了,一行人,急驾马,奔大路去。 待他走远,因浅问道:“前辈,马非你养,怎听得讲,只一抚,就跪倒?”高老者道:“它未听哩,那一抚,有些劲力,按在脉上,腿气不畅,就要跪倒。”因浅道:“马儿本属他派,蹄掌有纹,怎掀起看,却是精平?”高老者道:“你未见我,掀蹄抹灰,那一抹,纹去掌平。”因深听了,心道,老儿果不俗,一抚,马就跪倒,一抹,蹄平印消,待我脉通,寻他讨些功夫,合我诸家内力,可成大器。 高老者道:“无字信鹰,多为遇祸搬兵,黑汉一等,人多兵众,若非武人,怎逼得他,临危放鹰。”因浅道:“如此说,是我派所为?”高老者道:“我估摸,你等为我所救,三屠不甘,遣人搜捕,判云楼前,见那瘦马,认出来,断定我等藏在楼中,就搜去,搅了雨月剑派,双方杀起。”因浅笑道:“他等恶打恶,狗咬狗,你争我斗,此伤彼亡,甚好!”因深道:“弟啊,莫笑,他等追的紧,赶上来,又一场杀,杀便杀,若至前辈家中,地覆天翻,搅了清幽,我等不安哩。” 高老者道:“莫慌,这条路,只我走得,他走不得。”因深心道,老儿大话,既是大道,人人走得,怎只你走得,他走不得,且看如何。 再走一阵,到一悬崖,横去十余丈,涧深浮云漂。高老者下马,翻衣袋,摸出一绳,一头栓在崖边树上,一头手拿。又取碎石八块,跃出崖边,扔石一块,足点石上,前纵丈余,待下跌,又扔一石,踏石前纵,又过丈余,如此这般,待八石扔完,已过崖去,隐在雾中。高老者过崖,捆绳在树,拉绳为桥,踏绳回来,卸了马,封马穴,马就软倒,抓马尾,一手两只,提起来,轻如草马,踏绳过崖,送了马,回转来,又运车,再运因深因浅,矮老者四下看看,不见追兵,也过崖来,略一扯,收绳入怀。 因深见此,惊道:“今日开眼,果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浅笑道:“前辈先说,此路只你走得,他走不得,我道怎得,原是耍滑,收了绳去,追兵非鸟,没有羽翅,就过不得,若留绳在,我派众徒,也有巧力,也过得。只那扔石踏脚,确是手段。” 一时无话,天幕染墨,云散星起。再行去,地陡山斜,冷云渐起,到了高处。夜深时,忽地路旁草响,钻出几物,灰面大手,弯脊弓腿,横拦路上,伸了手,不语不走。 因浅道:“此唤饿鬼,黄金为食,怕人惧武,凶它时,就走了。”高老者笑道:“此路常走,此物常见,也不赶它,赠金了事。”说罢解钱袋,取碎金扔去,饿鬼食金,拜了几拜,南面去了。 路远夜长,再行一阵,因深因浅睡去。次日醒来,晨雾未散,高云不消,有些冰冷。因浅心道,如此云笼雾罩,必至高处。再一刻,日出云散,但见车停处,一个火山口,纵广丈余,黑不见底,白烟爬壁出,流下高山去。及目四望,晨阳渐白,金光万道,照见云海茫茫,披紫挂黄。因浅惊道:“到得云瀑!”因深道:“弟啊,久闻云瀑灵狐,残忍无度,现到它处,怎生是好。” 高老者笑道:“我在此处,住得十余年,莫说孤狼,蝇虫亦不多见。”因浅道:“此处无屋无舍,如何住得?”高老者道:“来。” 因浅又略讲神庙救人之事,因深方明。 因浅道:“上人,你等平地不居,怎居此处?”上人道:“少侠不知,离儿降生不久,母亲失踪,我心甚伤,故舍旧地,带了她,跋山涉水,寻此秘境,安家修武,一晃十七载。离儿自幼随我,习些功夫,本领不济,勉可保身,却自大,瞒了我,趁认山酣睡,下山戏耍,身陷死地。”黎离笑道:“爹爹,你莫严厉,捡我丑事,戏说耍子,只说方才,怎不杀花婆,报我仇怨?”上人道:“离儿,你久居秘境,不知江湖,未通人情,花婆虽恶,毕竟未伤你命,先认山伤她,今我又伤她,两伤交叠,此仇已报。”因浅冷冷道:“你不知,放她活转,不知在哪,炼精化药,害杀别个。”上人笑道:“少侠慈悲,却不想,天下之大,恶人几多,我虽修武,有些本事,何能净除?” 因深见话僵,打个圆场,说道:“弟弟,上人所言,确是道理,便是对山掌门,武功卓绝,江湖名宿,毕竟双掌不宽,管得自家,管不得别家。”话毕,对上人一揖,笑道:“再谢相救,恐曲家放我不过,遍山搜查,恳上人允我兄弟,暂居此地,我师曲对山,携二徒,古桥楼洞传功,八月出关,那时,我等前去,备陈三屠之恶,方是计较。”上人笑道:“允得,允得。” 黎离眉蹙眼厉,说道:“你长断山派,曲家一众,皆是恶贼。”因浅道:“恶贼自有,也非皆是,听姑娘所言,倒似深知他等。”黎离道:“知自知道,还杀过哩。”因浅惊道:“怎的?”黎离道:“两年前,我在秘境之外,云海坡前,养功练气,忽遇十人,无礼来搅,我道,你等不退,只有杀了,他等恶笑,说道,我长断山派曲家,功夫超群,怕你姑娘家怎得?又搅来,害我怒起,动毒刀,都杀了,只余一人,中毒未深,跑脱去。” 因浅大惊,心道,两年前,曲如师兄,带了十人,登高赏景,数日不归。又五日,只曲如一人,踉跄回派,身中剧毒,掌门运气解毒,勉保性命,至今卧床,汤食溺洗,需人照料,问他时,神智模糊,只道,他等十人,一路玩景,嬉乐游戏,不觉高至云瀑,见一灵狐,残杀他等,众人皆死,只他独回。如此说,是黎离杀人。就道:“黎姑娘,他等虽恶,只略搅你,怎就杀了,好歹十条性命,常言道,孰能无过,赶走便罢,杀之无理。”黎离嗔道:“我偏打杀,你待怎的?” 因浅心道,黎离天真,毕竟性野,有些杀心,动刀使毒,不惜生灵。罢了,她既救我,两相扯平,自今往后,缘断恩尽。就不语。 黎离道:“浅哥哥,怎不语?先在耳丑庙中,有些情分,现如今,见我杀人,就不睬我?”因浅听了,旧情唤起,有些心动,只忍了,仍不语。 认山道:“小姐,那九人,分明不是你杀,却是我杀,您怎扯谎,诓他二人。”黎离啐道:“木头认山,只自多嘴,破我圆话。”因浅却喜,笑道:“黎姑娘,你编瞎话,试我怎的?也莫试,你无恶念,只存野心,行事蛮狠,我也不怪,只日后,莫滥杀,我就欢喜。”黎离笑道:“哪个要你欢喜。”认山见他二人,嬉莹闹燕,醋意骤起,说道:“且莫玩笑,他二位,脉封气阻,若不及解,功夫皆废。师父,速为二侠解封为宜。” 因浅笑道:“木头,先在耳丑庙,你只把我做个对头,现又殷勤,几个意思?”认山皱眉道:“非我殷勤,只你害得我苦,有些惧心。”因浅道:“数日不见,嘴滑心歪,我几时害你?”认山解带宽衣,但见布带缠身,隐透血迹。因浅惊道:“这等重伤,是何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五章 甘露 认山布带缠身,隐渗血迹,说道:“自耳丑庙回,小姐大怒,治我三罪,一罪放贼归山,未能雪恨,二罪不遵她命,私带她回,三罪见死不救,害了少侠。三罪并罚,剜肉剥皮。幸上人发觉,赶了来,救得我命。三罪之中,有一条,因少侠起,故说少侠害我。”因浅暗惊,那时节,耳丑庙中,确闻黎离所言,待回圣境,剥皮相惩,只道是戏言,不想竟当得真。 上人笑道:“闲言少叙,待我为二位解封,再叙不迟。”话毕运气,掌贴因深背上。因深顿觉一股清流沿脉疾走,遇结化结,碰关通关,只一刻,诸脉俱通。他身内,聚诸家内力,封闭还罢,一经解封,便似洪水,激荡奔走,上人掌贴因深,顿觉反力袭来,忙即松手。因深骤聚内力,持接不住,就要昏死,上人又运力,两手交叠,按在他身,以己之力,化他乱气,终于野流汇海,蛮雾入云,将他内力稳在丹田,此事方谐。 因深拜倒,喜道:“谢上人相救。”上人亦喜,问道:“观你内力,雄浑似海,年纪轻轻,这般修为,有甚妙法?”因深备陈三屠封脉,众师打来,反送内力之事,上人大笑道:“造化,造化,你我有缘,不如拜我门下,再习神功。”因深喜道:“正欲如此,怕您不收哩。” 因浅道:“哥啊,你我长断山派,怎投他门。”因深道:“对山逐我出派,正可洗心,投归上人。我观上人功夫,更胜对山。”因浅道:“师父受人蒙蔽,误逐我等,怎当得真?”因深冷笑道:“你不当真,他当真哩。”上人道:“浅少侠,人既逐你,便是恩断,何必苦求,失了尊严。既是好汉,当存远志,不可腻在一门,贱了前程。”因浅笑道:“有理,有理,既如此,一门不投,荡游山海,嬉笑江湖,才是男儿。”上人道:“少侠疏豁,惹人敬佩,不入我门也罢,且允我稍运气力,为你通脉,不误功夫。”因浅笑道:“不劳,由他封去。经这几日,我也惯了,行动自如,只武脉遭封,发劲不得。功夫武技,伤杀人命,留之无用,去之也善,由他封去年把,脉废功散,才是功果。” 上人惊道:“修武不易,废之岂不可惜?”因浅笑道:“不惜,不惜。”黎离也道:“惜它怎的,修武练气,最是枯乏,我亦不喜,浅哥哥,莫练,我二人,下山耍去。”认山又醋,说道:“那山下,曲家众人,沿山搜寻,捉杀他二人,这时下山,甚是不妥。”上人笑道:“离儿,那众贼人,我略动指,也灭杀了,只俗语讲,人走人路,我过我桥,刀兵忌轻动,朋友勿擅交,多事生祸,少事积福,你两个,万莫下山,只在圣境玩闹方妥。”又道:“你等不知,此境隐秘,外人莫说入境,便是闲客,偶尔瞥见,也必捉来,扔进蛇谷。浅少侠于小女有恩,不同外人,既来此,随我一游,赏玩美景。”就领他等,放步游去。 因浅、黎离在后。因浅道:“黎姑娘,我略想,那功夫,虽不必精,仍需学些。”黎离笑道:“怎的?”因浅道:“不说修功伤人,只讲习武防身,若无此技,怎游四海,闯西东?那曲家众,不是善类,放我不得,若追来,没有功夫,防身不得。”黎离道:“浅哥哥,莫嘴滑,诓骗了我。”因浅道:“怎的嘴滑?”黎离道:“习武之人,说防身者多,讲杀人者少,他等不知,动起手来,电光火石,刀兵无眼,难免伤人,结下仇怨。青壮时,或应付得,待老朽,功消气散,仇家寻来,难得善终。” 因浅笑道:“如此说,只在秘境,安度一生方妥。”黎离喜道:“当真?”因浅略思,说道:“当不得真。”黎离道:“怎的?”因浅道:“此境确妙,若在以前,或可舍却一切,在此安度。现如今,烟尾作乱,阴魂四起,天下不平,众生不安,需得下山,伏魔降妖。”黎离道:“只你我安好便可,管人家怎的?”因浅道:“莫说这,待我平定乱事,回此境,再聚不迟。”黎离道:“你武脉遭封,练功不得,怎么平乱?”因浅笑道:“莫急,自有妙法。” 正说间,上人至一树前,唤道:“你等来此,看个趣味。”因浅道:“什么趣味?”黎离笑道:“且过去,有些野趣。” 众人围拢,见那树生得,叶茂枝繁,藤萝倒挂,干粗十围,根骨涌扎。因浅道:“是株老树。”上人笑道:“非也。”因浅道:“这等根深皮粗,不老怎的?”上人道:“老自老,只不是树,却是人哩。”众人大惊,因浅道:“是何人?”上人道:“此人姓白名可仙。”因浅更惊,说道:“若说是他,我知道。”上人道:“你怎知他?”因浅道:“相传此人貌古,与庙中天人画像,几分挂似。平日野游,更喜白袍玉扇,更增仙气,人称白仙人,此名虽玩笑,久叫去来,他却当真,号称白可仙,想是姓白,自号可仙。一日游山,机缘奇巧,见一邪魔,吞烟吐雾,大战天人。可仙纵上魔身,割身溅血,迷了魔眼,天人趁此灭魔,感可仙相助,慨施点化,助其飞升,得成真仙。此说流传甚广,众人皆知。,” 上人听了,捧腹大笑,黎离亦嗤嗤笑道:“浅哥哥,故事不真。”因浅道:“怎的他在你处,化作古树?”上人道:“当年,我初至秘境,盘住未稳,一日,修炼仙谷还碧,正紧要处,忽一人闯来,见我功奇,起贼心,说道,观你奇功,却似仙法,传我何如?我道,你是何人,凭甚传你?他道,我乃天人,唤白可仙。我道,既是天人,自通仙法,学我怎的?再者,擅入秘境,不能活命,习功作甚?他不顾,仍缠来,我恼了,索性玩笑,将仙谷还碧使在他身,化人成树。” 因浅惊道:“莫讲怪话,怎的化人成树?”上人笑道:“来看。”话毕引刀,划开树皮,渗出红血,那树儿,开不得口,只暗自低吼,扭干动枝。 因浅心道,观上人面目,超凡脱俗,武功修为,登峰造极。江湖上,未闻此人,莫非水里钻出,石中蹦出?他携女弃家,寻此秘境,住便住的,怎又贼似的,怕人发觉。那仙谷还碧,不是人功,却似仙法,化人成树,非同一般。这般想,此人不俗,莫非天人触律,逃下凡间?对山掌门说,978年,曾见天人下凡,山中搜寻,莫不是寻他?越想越合,就道:“前辈,这仙谷还碧,颇似仙法,您怎习得,莫非天人降凡?”上人道:“久不做天人了。”因浅道:“曾做过怎的?”上人不安,支吾道:“玩笑,玩笑。”因浅道:“我师对山,978年,曾见天人下界,山中搜寻,不是寻您?” 此言方出,上人神色骤变,掌凝真气,纵身扑来。因浅心道,敢情教我言中,揭了暗底,要动手灭口。正惧间,见上人越顶而过,掌到处,树枝折断。因浅道:“砍枝怎的?”上人笑道:“此树顽劣,虽是木身,人心不亡,才受我刀破树皮,有些恼,只不敢抗我,见你等新客,就伸枝过来,捆绑了,破肉穿肠。”黎离怒道:“劣树,看刀。”话毕抽出匕首,刃如影晃,刺砍剜削,在那树上,创出百条深痕。老树低吼呻吟,血流如注。上人道:“离儿,饶了罢,再伤去,血污草场,浆混泉河,谁人洒扫?”黎离方住。 上人又领他等,游历圣境,一时无事。上人道:“先听你等讲,众派远来,夺你神功,什么功夫,这般引人?”因深道:“那功唤二音枯槁,我未见过,只耳闻,乃天人所授,有些奇妙。运功时,结一手印,念动真言,就起琴音,琴音既起,纵是强敌,也炸灭了。”上人闻二音枯稿,脸色稍变,暗道:“怪!怪!”因深道:“何怪之有?”上人道:“莫问,且只说,此功既奇,怎早不来夺,偏在此时?”因深道:“近日世现异相,阴鬼临凡,众派渴得此功,运熟了,灭鬼得赏。”上人闻阴魂临凡,又道:“怪!怪!”因深道:“又怪怎的?”上人道:“莫问,你讲三屠、花婆,均通封脉之法,天下武技,打人不难,打脉高明,你将他等手段,演与我看,有甚高的。”因深天资聪敏,功法武技,过目不忘,正因此,偷习得王家刀法。故三屠、花婆手段,俱都熟记,先演三屠之法。上人见了,说道:“此技唤黑羽,解封时,二鸟自肩胛出,有些阴损,没甚高的。”因深喜道,上人功深识广,随他习武,果是不错,当下不多言,又演花婆手段,上人见了,又道:“怪!怪!”因深道:“怎又怪起?”上人道:“莫急,日后细说。”因深心焦,也只作罢。众人又游少时,各自歇息。 后几日,上人携因深、认山,推功演武,传真授密,不在话下。因浅与黎离,闲游山野,观花望月,只讲杂话,不问武事。一日,黎离道:“浅哥哥,敢问生辰。”因浅道:“不瞒,九七七年,六道莲年,二月十六。”黎离一惊,喜道:“缘分,缘分,大我一岁,同是二月十六。”因浅亦喜,自此二人更密。闲时,黎离道:“因浅,你脉遭封,功力消散,只称有妙法,可复功力,是何妙法,这般佳用?”因浅道:“那功唤连天若海,颇可续脉聚气,引功接术,上有繁密至理,下有空疏白话,不是凡人武技,却是天人仙法,故有神效。”黎离道:“功法何在?”因浅道:“未见明文,只暗印在一部妙法莲华经中。”话毕,翻衣取经,与黎离共读。黎离道:“果是妙法,仔细收存,莫失了。”因浅笑道:“那功法,我俱熟通,不必此籍,亦可练回。”黎离道:“这却是大话,你虽强记,未必一字不差,俱都记得?武籍拳谱,不比别书,错得一字,功差千里,更甚者,走火入魔,毁身伤命,怎生是好?”因浅笑道:“你不知,那功法,即或不在书中,也在梦中,故说不失。”黎离道:“梦也迷离,观记不清。”因浅道:“那日三屠使阴,弄得我痛,昏死过去,到得梦中,但见天蓝海清,天上白云,水下尸影,更有古庙一座,匾上“连天若海””四字,正是那功。欲进庙去,却又遭阻,一道晶楼结界,围得严实,幸而上留法符,揭之可破,然正揭时,梦消影散,有些遗憾。”黎离笑道:“如此说,果是由梦入功。” 二人日日闲话,时光飞逝,转眼八月初六,因浅道:“对山掌门昨日出关,估摸现已回派,正可去,细说三屠奸罪,揭拔烟尾毒恶。”黎离道:“知你定心要去,也不劝,随我来,有物与你。”话毕,带因浅穿花过草,至一圃园。园内奇花异草,珍果稀树。一簇艳花,紫黄瓣美,碧叶茎香,层螺卷叠似崖深,此压彼暗如合榫,吸睛引目,招思夺心,不像凡卉,却似仙草。黎离过去,花下取出一瓶,浑元一体,无盖无底,瓶内金液闪耀,黄与白交。因浅道:“这是何物?”黎离道:“此物唤甘露。引瓶花下,自然养成。”因浅道:“有何妙用?”黎离削断瓶口,把因浅喝下,顿觉神清气爽,脉通血清,骨壮筋强,周身完备,喜道:“果是仙液,沉珂去尽。”黎离道:“此液内医重疾,外合猛伤,纵将死之人,服下此液,转瞬无碍。”因浅拉开衣襟,那三尸五鬼手印,先已消大半,此番饮液,拔珂去疾,消弥无踪,心下更喜。黎离又取二瓶,交把因浅,说道:“随身带了,若遇不测,可保无碍。”因浅道:“此液难得,怎好送人?”黎离道:“此液乃我族至密,非爹爹同意,不准外传,然你曾救我命,毕竟不同,就赠与你。”因浅道:“既是至密,没有私赠自取之理。”黎离无法,仍收于花下。 因浅寻了因深,拜别众人。上人道:“诸事了结,即速回山,莫耽搁。”因深道:“师父放心。”又对认山一揖,说道:“师兄莫念。”因浅笑道:“习武方几日,师父师兄,叫得甜哩。”因深道:“弟啊,莫嘴滑,你不知,上人功夫,高深莫测,较之长断山派,又高一筹。”因浅道:“哥哥,且不论长断山的功夫,俗话说,师恩莫忘,对山虽逐我等,毕竟受人所欺,恨他作甚?速回派去,说清事由,待诸事了结,随你走路。”因深笑道:“如此甚好。”就拉了因浅,一纵身,足点洞壁,跃出火山口。他得诸家内力,又经上人调理,功力大增,身轻如燕,纵跃自如。兄弟二人也不闲话,提步赶路,下山回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六章 出关 却说王岳、曲戒在古桥楼洞,头十日,对山未授一功,未传一密,只教他静心修身,存气养神。十日毕,对山道:“心静了么?”王、曲早盼得功,心焦气燥,见他问,心道,急脾燥气,人皆有之,有何碍,且哄他,得了功,心子自静,就道:“心静了。” 对山道:“这十日,只求静心去念。二音枯稿,仙家神法,繁复盘绕。稍有杂念,便坠入魔涧。坠水涧,垂绳可救,坠魔涧,万劫不复。” 那日众派索功,对山讲练功入魔,王、曲道是托辞,蒙混众派,现今听来,知是真话,有些竦惧。 对山又道:“此功练至深处,到恍惚之地,仙魔一线隔,清心定意,踏入正途,可得仙门法术,胡乱起念,误坠魔涧,再难回天。”曲戒道:“入魔之前,可有征兆?”对山道:“若觉心口憋闷,头痛欲裂,体内冰火同起,热处极热,冷处极冷,便是魔兆。当收功静气,万莫再练。你等可知?”王、曲不明,心道,若说不知,师父恼火,另寻高徒练功,岂非熟鸭飞跑,失了利益?就道:“知道。”对山方授真密,细讲神功。 王、曲既得妙法,不敢含糊,日日苦练,夜夜倾心。时光飞逝,转眼八月初四,明日出关。这日,洞内粮绝,对山离洞寻食。王、曲练到深处,境地恍惚,仙魔薄隔,二人心起杂念,头痛胸闷,冷热交加,将入魔道。停功对望一笑,王岳道:“曲兄,可现魔兆?”曲戒冷笑道:“将入魔道。”王岳道:“不瞒,我亦如此。”曲戒狠狠道:“傻子,我说入魔,是假话,只哄你吐真言。你既现魔兆,难过此关,就莫练。再练去,着了魔,只一死。”王岳心道,贼子,欲独练神功,弄鬼话,哄我失言,罢了,我也乖滑,讲怪语,哄将回去。就道:“曲兄,莫这般讲,你不知,将入魔者,能见魔心,我见你心,已是魔心。”曲戒惊道:“既如此,我也不瞒,确将入魔,怎只你见我心,我不见你心?”王岳笑道:“心在皮骨下,凡眼怎得见,哄你哩。”曲戒道:“罢了,你我莫相欺,如此讲,均将入魔。”王岳道:“如此说,莫练了,待师父回,明说此事,散伙回派。”曲戒道:“师父怕我等疏懒,心有杂念,练功不精,便弄入魔之说,哄我竦惧。怎当得真?那日众目之下,拣选你我,共练神功,若练不成,回派去,惹人耻笑。”王岳道:“如此说,仍练去。” 二人不顾,又练片刻,果均入魔。那恍惚之地,前伸两路,一白一彩,白的柔白雪净,彩的绚烂迷离。二人均觉白的素肃,没甚意味,彩的缤纷,有些诱人,就入彩道,却不知,此路通魔涧,入之再难回。二人又行,到了魔境。那境炫迷,没有天日,却不见暗,彩林幻水,幽光照人,更有美人环绕,二人见了,更不愿回,上前戏耍,深陷难拔,终于失正入魔。 练罢,二人睁眼,彼此看时,都是眼红唇蓝,筋强爪利,不是人形,果有魔相。王岳叹道:“这般相貌,众弟子皆知我等着魔,没有活路。”曲戒冷笑道:“岳弟,莫讲痴话,你我练成魔功,怕他怎的,待他等来,施手段,都杀去。”王岳道:“魔功既成,确觉劲力勃勃,血脉不凡,只不知功力如何。”曲戒道:“趁对山釆食未归,演练一番。” 二人运气,平掌推出,石壁炸裂,灰飞尘起。王岳道:“好功,好功。”曲戒道:“莫急,寻活物,再打来。”二人寻去,在洞深处,见一刺猬,又推一掌,可怜刺猬,成了肉泥,却不见死,突跳挣腾,肉伸刺长,直抵洞顶。王岳惊道:“它既死绝,怎的刺儿生长,破了洞顶?”曲戒笑道:“既是魔功,自有魔效,莫怪,且回去,佯练功夫,待对山回,趁不妨,先杀了。”二人即回。 对山采食归来,见王、曲闭眼运功,暗影下,不见面目,就不疑。又一刻,闻洞内腐味,甚觉不祥,引火把,察探去,忽见油亮黑柱,上挂黑血,下展皮毛。对山心道,何来怪柱?近火看去,见皮毛上,一只红眼,对山大骇,跳远细辨,方知是刺猬受伤,演化成怪,暗叫糟糕,必是王、曲入魔,胡乱施功,就回身,欲除他等。王、曲见他来,冷笑道:“师父,讨了何食,与我来享?”对山道:“莫哄我,你等成魔,纳命来,好投生。”王、曲道:“不是我投生,是你投生哩。”对山运力打去,王曲招架,这场斗,且不表。 只说因深、因浅,放步下山。他二人,春末入云瀑,一晃八月,又是夏景,山峦耸绿,松涛裹云。二人玩景,因深道:“弟啊,上人功夫深,不如拜他,习武长进。何苦脉也不解,误了前程?”因浅道:“上人来路不明,心地不清,拜他作甚。”因深笑道:“莫死板么,拜师为徒,是个虚名,只嘴拜,不是心拜,得了武艺,再走不迟。”因浅道:“不正不取,莫劝我。”因深道:“我在云瀑习武,你却何去?”因浅道:“自有去处。”因深笑道:“也罢,你我兄弟,各自浪荡,断骨连筋,几年后,久别重逢,也有兴味。你莫看我逢人笑面,先拜长断山派,又投上人门下,毕竟未抛全心,冷眼算计,世上只你因浅,是个血亲,不比旁人,你若云游,我也挂怀。”因浅听了,眼湿心酸。 当下二人无话,径回派去。半日至一深涧,忆起上人那日,引绳过崖,二人不能,只得绕去,耽搁两日回派。 派内甚静,叩门无应,兄弟至偏门,亦无人,皆觉不祥。因深提了因浅,越墙进派,果无一人,只房梁雀鸟,哀鸣低叫。因浅道:“哥,恐门派有变,速查去。”二人快行,声响渐明,正行处,忽闻暗器,裂空而来。二人闪避,暗器击墙,落在地下,细看时,是两个石子。因深道:“怪,怪。石子无锋,难杀劲敌,故以石为镖,必是高手,力到处,发石断刀,推石入铁。这两石,却无力,击墙坠地。” 正疑处,几个孩童,五六岁,绕墙而出,手执弹弓,面挂泥彩,当头一个胖墩,小眼阔嘴,气喘不迭。因浅笑道:“不是高手打石,是弹弓发石。”胖墩喝道:“你等何人?”因浅道:“是派中人。”胖墩道:“可有表记?”因浅道:“哥,先我在灰水衙,收李清为徒,那门派玉牌,赠了他,只把你牌拿与他看。”因深就取玉牌,胖墩看了方妥,收弓道:“众人都至古桥楼洞,你怎闲在?”因浅笑道:“你也闲在,引弓耍子哩。”胖墩道:“众人皆去,只我等守派,不是耍子。”因浅暗惊,他几个,年幼力弱,怎守得派,此事有异,忙道:“二音枯稿,仙家神法,只传上师,何需众人同往?”胖墩道:“不是同往。先只几位师父去,隔日信鹰飞回,众人方去。”因浅急道:“那信何在?”胖墩道:“或他等带去,我也不知。”因浅道:“哥,如此说,恐有巨变,莫耽搁,速去古桥楼洞。”因深道:“我等受逐,不是派中人,他等死活,不必挂怀。再者,上人救脱我等,他等必追,原道对山回派,可主持公道,现既生变,对山可否助我,亦成变数,我等莫莽撞,乔装一番,才好赶路。”因浅道:“好汉行事,有真无假,乔装作甚?”因深不听,问胖墩道:“有何行头,可掩身份?”胖墩道:“早年家中,有一对算命行头,你二人,正可分用。”即取来,因深套上,青袍白胡,颇似算命翁。因浅不穿,因深迫他,只得穿上,二人急急上路。 且说对山与王曲二人,打在一处,王岳魔爪前探,按在对山肩头,千斤重量。对山拨开,又按来。对山惊道,我那一拨,藏了狠力,常人碰见,皮破骨断,他却无恙无惧,扔按来,果是魔骨,不受凡伤。 不及想,曲戒踢来,对山擒了他脚,心道,既入魔,留情无益,就引内力,狠命推出。却似揉在棉里,打在雾中,虚无缥缈,空没着处。曲戒轻轻落下,笑道:“你只莫打,自我了断,方不受苦。”对山道:“练功不易,日日吃苦,怕苦怎的?”曲戒道:“这苦不同,教你似那刺猬,化成肉泥,却又怪长。”对山竦惧,只硬道:“怕你哩!”又打去。 洞内正战,各派应邀,已至洞外,见他等不出,有些心焦。三屠既投厌深,就领众徒,在他身后。别派见了,心下怪异,鹤至山掌门周吉冷笑道:“厌深鬼滑,这几月,怕日日登门,赠武药,攀关系,就亲密些。”南无障海风雨声微笑不语,只无障海风恶人,面黑眉紧,心中有事。 厌深三屠,并站一翠石前,石大窟巨,背面浓阴,可藏一人。厌深道:“望时辰,只该出关,怎无动静?”三屠即着弟子查看。弟子至洞门前,恰此时,门内酣斗,曲戒掌风凌厉,袭在门上,门就倾倒,平平拍下,可怜那弟子,未明端的,已成肉饼。 洞门既破,众人见他三个,斗在一处,王曲二人,斗久了,魔气行脉,更增魔相,披头散发,嘴呲牙厉,面黑眼红,手白甲长,众人见了,惊道:“二音枯稿,果是异法,习之入魔。”只厌深不惧反笑。 对山又斗数招,架不住,肩破背伤,不出红血,却是黑液,心知难捱,见众人至此,喜道:“速来帮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七章 失功 众人见对山斗魔,血飞力散,皆惧怕,不愿帮手。三屠既投厌深,有主之人,不敢轻动。再斗片刻,对山又伤,呼人相救。长断山派弟子见三屠不救,不明何意,也不管,十几人,擅下杀场,相助对山。刀光剑影,斩魔斗怪。又打一刻,王曲二魔未伤,眼见难除,一弟子道:“掌门,使二音枯稿,炸灭他等。”对山道:“那功猛烈,有进无退,必将他尸碎魂灭,我不忍哩,且使刀剑,制服他,问厌深寻药,或可一救。弟子道:“如此说,再唤人来,围困他等。”就放信鹰搬兵。 又斗去,众人力减,王曲无累,越发狠霸,爪到处,手断身残,头落血溅。三屠不忍,要救去,厌深拦道:“莫动。”三屠道:“我虽投你,不可阻我救人。”厌深冷笑道:“你将弟子赠我炼药,对山若知,必废你,救他作甚。”三屠暗恨,滑鬼引我作恶,再难回头,罢了,我虽未入魔,也生魔心,不救他等。又盼二魔速杀对山,了结此事。 厌深见他不快,笑道:“三屠,对山不死,你只二掌门。若死了,你领众徒,投我门下。不必至我派,仍在此山,做了掌门,如何?” 三屠惊道,贼子野心,欲吞我派,眼下无路,只得由他。就道:“妥当,只欲知此事始末。”厌深笑道:“罢,既是同派,不藏真话,自我毒杀李谈善,占了烟尾山,传武技,授武药,强众徒,斩阴魂,捞金银。欲吞众派,必取长断山,欲取长断山,必毁二音枯槁。故隐实力,降姿骨,赠武药,哄众派。趁其至你派索功,面上劝和,暗里引对山传功弟子,待他择王曲二人,我便献茶,不是平常茶,暗中加一味药,唤“邪戏百练”,可引心中恶性,若习二音枯稿,必入魔道,入魔武人,最难灭除,可助我铲杀对山。你我两派合并,称霸各派,杀阴魂,捞金银,岂不甚好?” 三屠听了,知门派必亡,感厌深险恶,又生贪念,欲做掌门,得钱财,盼对山速死,更不救他。众派均道三屠无情。 又斗一夜,对山一等将灭。众派冷眼看,只南无障海风雨声看不过,率众助斗,死伤几人,心道终非我派事,就退回。又斗片刻,长断山援兵到,合力杀魔,缓得一缓,终究不济。二魔发狠,将他等灭尽,只余对山。 对山见三屠、厌深并肩,不相救,只冷眼看,知他等合谋,欲除自己,只不知因由。心道,我命至此,也不他想,他既害我,因果必报,我久斗无功,需除杂念,聚余力,灭除邪魔。 思罢,忽地纵开,腿扎腰沉,汇力丹田,但见他,蓝气盈身,英光冠顶,脱凡显圣,手结离魂印,使一法术,唤“魂间千里”,念动真言,山峦大地,无数武魂,奔来相救。众派见了,心道,原是招魂术,正惊讶,忽见脚下无影,魂魄出窍,骇道:“对山阴狠,见我等不救,欲收我魂,同归于尽哩。”厌深道:“莫慌,那魂间千里,有些怪性,招魂时,周遭人等,魂皆略出,只不真出,待他技收,魂即归身。”众人方安,观己魂魄,皆觉丑陋。 对山招来众魂,扑向王曲二魔,二魔打魂,只是虚影,魂打二魔,却是实打,将其围挤。二魔心道,对山欲挤杀我等,四爪齐伸,抓来对山,对山亦受魂挤。二魔怒道:“收了此术,再挤来,都只一死。”对山一笑,又结一印,乃枯槁法印,平空响个琴音,空中现抚琴仙女,既实也虚、既明也暗、既整也缺、既浓也淡,高古瑰丽,仪状雅奇。残像既现,四下袅袅琴音,七窍而入,打通百骸,众人均觉舒宁,心道,果是仙法,颇可洗心。 对山道:“一音琴,二音枯,你二魔,莫恋尘世,早归阴府。”话毕,一声炸响,与二魔同死。众人魂魄归窍。 厌深过去,见对山确死,冷笑道:“二音枯稿失传了。”周吉恨道:“正合你意哩。”厌深不睬,至一空地,高声道:“你等放耳听了,长断烟尾,二派合一,统领众派,我派至你地除阴魂,不得相阻,你等除魔捞金,上交我派半数,若不依,都杀了。”众人皆觉话疯,只冷笑,周吉道:“再混说,先灭你派。”厌深道:“来灭。”周吉唤二弟子,高林、朱潇,上前一斗。二徒心道,素闻厌深软懦,甚好打理,正可趁此立功,就引镰刀,纵身扑去。厌深冷笑,待他打来,不避不让,手一捏,拿过他镰刀,白光两闪,高朱二人,断成两半。众人大惊,心道,厌深素来力弱,怎今日夺刀如风,不及看清,人就杀灭? 厌深又道:“周吉,来斗。”周吉见他不凡,心怯背湿,只众目之下,不敢露怂,缓缓过去,嘴上佯道:“随你怎斗,只是一死。”话未毕,手下略翻,毒镖激出,直取厌深。厌深手脚未动,喊声:“退!”气赶毒镖,反退倒飞,噗地一声,入周吉腹内。周吉毒镖既出,又运力,欲施强功,一镖一功,必除厌深,不想毒镖伤己,功聚体内,发不出,收不回,生煎活熬,刀折斧磨。厌深笑道:“莫急,功聚体内,正可解毒。”话毕,指儿在周吉膻中一勾,引得功出,激气喷血,带出毒镖,果是解毒。只强引功出,伤筋损脉,周吉重伤。 风雨声见厌深欺人,生怒意,拔剑道:“我与你斗。”运真气,挺剑过去,未及攻到,厌深抬脚踢来,雨声急避,然那脚似生眼,跟了他,嘭地一声,踢在肩上。雨声趔趄,欲起身,厌深又踢来,雨声又倒,如此三次,雨声不起,惊道,我身法不俗,就避不得他,这般踢辱。 厌深又道:“风恶人,来斗。”恶人笑道:“不斗。”恶人弟子道:“师父,惧他怎的?”恶人道:“你不知,那日长断山派,殿里打斗,我扶花婆,受她一推,力道非凡,就知他等藏功隐力,暗谋杀事,今日果应验。他等功力难测,不斗为妙。”厌深耳灵,远处听见,一笑作罢,说道:“周吉、雨声,且留你等性命,领徒杀阴魂,上贡金银。”二人无法,只得应了。烟尾得胜,也不骄横,径回派去,命三屠领徒,换烟尾武袍,仍回长断山。各派知厌深藏强力,使阴谋,欺众派,只不明端的,也无法,皆散去。 却说因深因浅,扮做算命翁,赶往古桥楼洞,路上肚饿,寻店打尖。方进店门,见一伙武人,着烟尾武袍,却是三屠一等。二人惊住,回身便走。曲煞道:“且慢!”因深运气,闭嗓粗声,说道:“何事?”曲煞道:“你等背卦负签,泄露天机,不为别人,只为钱财。见我等,未捞财,只走路,不是常人,必有异心。”因深道:“你等扬刀露剑,我等怕哩。”曲煞道:“莫慌,给我算一卦。”因深取签,晃出一支,上写:频作恶槛前点血,诡计穷难逃幽冥。曲煞道:“凶吉如何?”因深道:“上签。”曲煞冷笑道:“我虽不学,读的出,此签凶哩,无钱把你,速去。” 因深因浅走远,因浅道:“他等着烟尾武袍,不是吉兆,速去古桥楼洞。”距洞一里,隐闻血气,更觉不妙,发足奔去,到古桥楼洞,见满地尸首,饿鬼流连,扒尸翻袋,寻金饱腹。因浅赶去饿鬼,找见对山冷尸,哭道:“徒儿来迟,不知哪个害您。”又寻去,见王岳、曲戒,魔相妖体,知他等成魔,害了对山,怒踏他尸,亦不解恨。后寻好地,葬对山,拜道:“师父安息,徒儿必查此事,为师雪恨。” 因深道:“长断众徒皆亡,只三屠一脉得生,却着烟尾武袍,必有因由。”因浅道:“三屠斗对山不过。有隐情。”因深道:“怎查得?”因浅道:“只判云楼是个灵通地,去那处查。” 二人奔走,入夜至判云楼,见门前悬赏画像,正是他兄弟俩。写道:若知因深、因浅下落,报长断山派,得金五十。因深笑道:“幸我远见,做了装扮,他等难辨。” 二人进店,见一药商,红衣紫帽,老脸青皮,衣下悬玉牌,是长断山派的。因浅一惊,过去问道:“你是何人,怎有此牌?”药商领他至暗处,略揭皮面,笑道:“师父,我是李清。”因浅甚喜,唤因深来,忽教认识,问道:“怎扮药商,隐在此地?”李清道:“师父,我拜你为徒,厌深大怒,扔我下崖,所幸树挡不死,后寻你不见,游荡山野,听闻八月初五,各派齐聚古桥楼洞,就来此,欲见师父。”因浅道:“你来此,厌深若知,仍要杀你。”李清道:“我晓得,就未露面,那处一块碧石,绿皮翠骨,有窟有窍,我耍巧,缩脖收身,藏在石后,他不知我,我反知他,一言一语,俱入我耳。”因浅道:“他说什么?”李清待说,一伙武人踢门而入,胸口绣清雨紫月,是雨月剑派。领头一人,粗莽凶狠,后余的,散开了,封门守窗。 李清暗道:“师父,他等寻我哩。”因浅道:“怪道你药商装扮。所犯何事?”李清道:“那日见他等欺霸百姓,未忍得,杀他几个,种下仇因,故扮作药商,避祸躲难。” 雨月剑派搜来,见李清神色有异,揭他假面,认出真人,冷笑道:“莫扮假,拿命来。” 李清笑道:“就拿,就拿。”话毕扬扇,墨滴飞出,毙杀三敌,其余几个,一哄扑上,趁乱夺扇,李清无法,眼见受死,因深道:“且慢!” 雨月剑派一个头目,尖脑厚脸,唤朱霸的,喝道:“阻我杀人怎的?”因深心道,李清若死,难知古桥楼洞之事,就道:“我等算命,略知天数,此人命不该绝。”朱霸道:“我就杀他,破你天数。”因深道:“若不信,我演一理,可教你知。”朱霸道:“你演来。”因深问店家,讨对骰子,说道:“你先掷,我再掷,我必大你,此乃天数。”朱霸好赌,颇擅真气弄骰,百战百胜,笑道:“依你。”就举骰掷去,真气搬巧,果是两个六数。众人惊道:“已是胜了。”因深道:“莫急,该我掷。”也取骰掷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八章 破封 因深取骰掷去,骰子落桌,二生四,四生八,滚倍繁增,桌上溢满,溅落地下,不消数算,已是赢了。此术唤大千幻景,云瀑上人所授,不是凡术。众人大惊,均道:“有些邪法。”朱霸怒道:“戏耍我哩!”拔刀扑来。因深引剑相挡。朱霸道:“怪道狠气,原是假算命,却是真武人。”又斗数合,朱霸落败,他一个弟子,暗藏在侧,突然窜出,匕首骤起,因深不防,皮面划破,露了真相,那弟子见了,就罢斗,拉了朱霸一等,撤出酒楼。 朱霸道:“斗得他赢哩,我未下令,就拉我,私撤了出。”弟子道:“师父,那贼子,是长断山派悬赏的。我挥刀,破他假面,看得脸清。”朱霸喜道:“如此说,又是财路。”就领众徒,赴长断山派。 却说曲煞一等,方回门派,又下山来,挨家翻寻因浅。这日近晚,至一人家,未寻得到,气恼下,夺金抢食。那户男主,也有倔性,取镰刀,与他搏命,然只有蛮力,不通武技,未过两招,受曲煞所杀。这家孩子,只十岁,见此哭道:“坏贼,还我爹爹命来!”曲煞一扬手,也杀了。这家妇人,亡夫丧子,命也不要,喊叫打来。曲煞命人拿她,欲行不轨。正这时,忽一人进来,原是守在门外的弟子,说道:“门外一伙人,领头的叫朱霸,雨月剑派,见我派旗号,停了来,要见煞师兄。” 曲煞惊道,数月前,我领数人,搜寻因浅,在判云楼,大杀雨月剑派,如今这人,想是寻仇,就道:“莫生张,悄悄围杀,只留朱霸,领来见我。”众徒领命,一拥出去,掩杀了,提来朱霸。 朱霸血衣白面,颤声怒道:“你等不问因由,这般滥杀,不是长断山武人,却似贼人。”曲煞冷冷道:“莫论武人贼人,只说寻我何事?”朱霸道:“我一等,在判云楼,撞见二人,不是旁的,却是因深因浅,知你派拿他,欲登门通报,路过此地,见你旗号,就来告知,不想你等凶狠,这般滥杀。”曲煞喜道:“他二人,确在判云楼?”朱霸道:“我遣小徒看定,我等走后,他二人,与一个叫李清的,闭门叙话,不曾离开。”曲煞听罢,长剑一挑,断了朱霸咽喉,朱霸悲怒,拼死翻衣,放了信鹰,曲家弟子道:“此贼蠢钝,那鹰引兵至此,我等早离。”曲煞道:“他等来,正可我用。”弟子道:“怎用得?”曲煞道:“搜此人家,可有笔墨?”弟子果搜来,曲煞提笔,门上挥毫:雨月派盗杀良民,人人得诛,长断山派张因浅,今夜杀贼,心下甚快,判云楼耍子去也。众徒见了,均道妙计。 雨月剑派掌门余李,受长断山派所除,又得因浅超度,今重选一掌门,唤肖成的,接了信鹰,领徒杀来,至此人家,见门上所写,怒道:“数月前,判云楼害我众徒者,怕便是此人,今又寻衅,速去判云楼,诛此恶贼。” 曲煞一等,早至判云楼,暗伏道旁草中。曲煞遣一徒,探明因深因浅,果在酒楼,喜道,我且静待,看场杀戏,就好行动。 却说因浅一等,至一房间,李清细数古桥楼洞惨事,兄弟二人听罢,恨得切齿。因深道:“必除厌深贼众,方解此仇。”因浅道:“厌深如此,系受杀阴魂捞金之利所惑,根在阴魂,此物不灭,人世不谐。”正说间,李清色变,噗地吹气灭烛,暗道:“有兵马来。”三人细听,果闻远处蹄响,渐次近来,门前停下,肖成携徒进店,喝道:“雨月剑派肖成,率众至此,为亡徒雪恨,恶贼张因浅,受死来!”因深惊道:“弟啊,你曾伤他徒弟怎的?这般恨你。”因浅笑道:“想是糊涂,认错人,若说伤他徒弟,只数月前,上人救我等,至判云楼,曲家追来,大杀雨月派。莫慌,待我出去,说清了。” 正开门,一人在外顶住,对肖成笑道:“肖爷,那因浅,早不在店,若寻他,奔大路东去,或可追取。”李清道:“听话音,是判云楼掌柜,回护我等。”因浅笑道:“是护我,也是护他。若我现身,双方打斗,不免损桌坏椅。折他财物。” 肖成听掌柜此说,冷笑道:“罢了,东处寻去。”就领徒撤出。李清喜道:“果是好哄。”掌柜隔门道:“哄得一时,不保多刻。莫耽搁,待他走远,你等早离,只奔西去,可远灾祸。”因浅一等谢过。 判云楼众客,心道此地凶险,早离为妙,就欲出门,门却锁闭,推拉不开,一客道:“掌柜,门坏了。”掌柜来看,也推不开,正这时,一缕白烟门缝钻来,数客吸入,倒地昏死。掌柜惊道:“是静山蚕丝!”静山在长断山北,山中一种蚕,焚其茧生烟,细如丝,浓如奶,武人闻了,力软劲失,常人闻了,轻则一睡数日,重则长眠不醒。众客听是此烟,骇得四散,欲夺窗出,窗也锁闭,涌烟进来,众客聚在厅中,慌了心神,正这时,无数火箭射来,店内火海,又死数人,余者破门出去,雨月剑派早守在此,拦阻残杀。 因浅听门外吵杂,料有凶事,冲出看时,见遍地尸骸,勃然大怒,喝道:“张因浅在此,只寻我来,莫害别个。”肖成冷笑道:“你杀我众徒,门上留书,是个狠人,却装仁慈。”因浅道:“未杀人,也未留书,人嫁祸我,你未查,就信他,来此起烟放火,害杀众客,当真罪孽。罢了,懒管何人嫁祸,你等作恶,只该纳命!”话闭摘了剑鞘,打将过去,只脉封未解,招法不整。雨月派见他有鞘无剑,也不惧他,一涌扑来,眼见危急,因深来助,他得诸家内力,又获上人传武,功近武巅,心有骄意,早欲施展,遇此机会,怎肯保留,当下气灌长剑,杀意迸起,一溜儿南招北法,杀得雨月派伤亡零落,血溅骨脱。 肖成无甚本领,只擅花招邪法,哄得众徒,捧他为师。现见势急,忙使一招玉脂糜音,幻化几个媚女,奏乐吟唱,缠住因浅,伺机偷袭。因浅心定,挥鞘打去,女影俱散。肖成惊道:“此影坚实,纵飓风亦不能散她,你怎挥鞘即散?”因浅笑道:“心正意清,莫说挥鞘,吹气也散了。” 此技不成,肖成又施一法,唤过云破,厅内凭空升几朵云,肖成钻入一朵,众云旋转,寻他不见。因深冷笑道:“这厮要溜,只看哪朵云移在门口,便是肖成。”不一刻,果见一云移去,兄弟俩齐纵拦住,因深一剑刺透,云内惨呼,肖成跌出。因深笑道:“我眼看得云穿,剑刺得他透。”正得意,噗地一声,浓烟骤起。兄弟二人不明所以,但觉力弱,勉力挺剑撑住,因浅道:“哥啊,中计了,肖成身上,多藏静山蚕丝,受你刺破,致我等力虚,他援兵来,就取得我命。”因深道:“莫慌,俗语讲,树倒猴散,他头目既亡,手下贼众乌合,难寻效忠好汉,料无人寻来。” 正这时,大门洞开,十数人闯来,曲煞为首,众徒紧随。因深大惊道:“你等怎在此?”曲煞不瞒,将雨月派报信,他留书门上,引肖成来之事尽述。因浅怒道:“你父子二贼,害我师父,卖我门派,畜生不如,欲除我等,又使阴术,如此禽兽,竟自苟活世间,有何兴味?” 曲煞大怒,要携众攻来。因浅脉封功失,又受毒烟,无力再战。因深虽强,也觉力疲,心道,此时战力,四去其二,剩余两分,或存留,缓去烟毒,或拼在一招,毙曲煞一等。然他等势众,平常招数,难以全歼,需施巧术,方可功成,思来想去,一技上心。此技唤锻针,非师父明授,乃书阁所藏禁术,因深贪武,偷习了来,不曾施展。此技聚全身真力,迸断宝剑,铁化细针,横穿竖刺,紧遮密盖,方圆数十步,众敌皆灭。 因深见曲煞打来,不及想,急运力,铛地巨响,宝剑震碎,化铁针百千,四方射去。不想毕竟受了毒烟,力道不谨,那铁针,四散分射,没有方向,正射伤敌,反射伤己,偏是正射力弱,反射力强,未毙曲煞一众,反有两针,穿了自家咽喉,当即血涌,不能言语,倒地昏死。因浅来救,亦受铁针所伤,十余针花,伤处不一。 曲煞大笑道:“害人终害己,说得是你。”话毕纵来,重踏因浅,身上铁针,尽入骨肉,剧痛难耐,背过气去。 正放肆,忽闻深夜清歌,回望去,见一曼妙女子,吟歌步来,见因深因浅,神色骤变,扑在因浅身上,香泪溅落,颤声道:“谁伤的他?”一曲家弟子,唤曲强的,见女子姿色,动淫心,嬉笑道:“我伤的,姑娘待如何?”就过来,手抚女子。女子惊避,慌道:“再碰来,不饶你。”曲强料女子力弱,仍侵来,女子匕首袖出,一晃,鬼哭声响,曲强不及避,面皮裂开,怒道:“恶女,胆敢……”语未尽,目赤面青,白沫出口,中毒倒地,抽得两抽,已是死了。 曲煞惊道:“你是何人?”女子道:“我叫黎离,这两人,是我朋友,你等害他,莫想活命。”曲煞笑道:“你只毒刀一柄,怎敌我十数人?”黎离不言,起身来,发足奔去,在众敌外,跑一个圈。曲煞心道,久闻划圈为界,此似结界,就趁圈将合,跳出界外。黎离界成,笑道:“此乃晶楼结界,你等受封,久不得出,饿也饿毙。”众人攻来,果遇四面坚壁,看不见,摸得着,欲出不得,恶语咒骂。曲煞冷冷道:“他等在内,我早跳出,与你一搏。”黎离道:“贼头,你倒脚快,逃得出。”就夹匕攻来。曲煞拔剑相挡,毕竟力强兵长,斗得几斗,占了上风,黎离势败,越发急慌,招乱步散。曲煞反不急,缓缓应对,只守不攻,见黎离发散面红,气急汗出,有些娇态,又生色心,说道:“小娘子不伤我,果是疼人。”黎离羞愤,愈加慌乱,曲煞冷笑,只欲引她力尽,才好受享。 正危急,因浅忽觉肉内铁针渗入诸穴,激出热流,前穴背穴,热流接引,汇成金河,烫身耀骨,汗出牙响。见因深将死,黎离受辱,更增怒意,怒激金河,成金红两气,稍聚即破,周身激冲,皮囊内,似风如浪,嘴眼外,红白耀目。只一刻,诸光收拢,再集丹田,如飓风骤雷,初时剧痛,渐次缓和,汇成纯然内力,拳头大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三十九章 晶楼 因浅受铁针入体,反解脉封,所习连天若海,只是气散,并未伤根,今番脉解,气聚功回,稍运力,铁针化水,口内喷出。 黎离正斗,终于力尽,接不住,伤了肩臂,衣衫染红。曲煞上前,欲行不轨,黎离晃刃,逼得他退。曲煞道:“小娘子,怎对我曲家众凶狠?”黎离道:“你家无好人,当年十人,至我云瀑,欲行不轨,我恼怒,杀了九个,毒伤一个,若论杀你家人,我是熟手。”曲煞惊道,那年曲如领十人,山中野玩,九死一归,竟是此女所害。今陷我手,正可折磨,不教好死。挺长剑,又欲伤黎离。 眼见伤到,一剑鞘挡来,迅中有静,似不怎快,化去曲煞剑招,一瞧竟是因浅,惊道:“是人是鬼,铁针入体,竟不死。”因浅不语,鞘尖略颤,曲煞顿觉左耳左臂一热,离身飞去,登时血如泉涌。因浅扶了黎离,点穴送气,肩伤立缓,又至因深前,运功疗伤。因深笑道:“莫费神,已是无救。弟啊,今后一人,更须保重。”因浅泪涌,悲道:“莫讲,莫讲。”扯衣包扎,顷刻血透,果是无用。忆起儿时,受人欺辱,鼻破腿伤,因深得知,说道:“弟,莫慌,且忍一时,待我功成,可报此仇。”后功成,果寻了那人,打得塌鼻断腿,因浅嗔他,我已忘此事,你倒记得伤处,不饶鼻腿。如此沉忆,竟忘敌事。 曲煞见机,忍痛提剑,又打来,黎离叫道:“浅哥哥当心。”因浅引鞘,回身轻旋,曲煞长剑折断。因浅仍自包扎。曲煞怒极,命也不要,引断剑又刺,因浅拾鞘再旋,曲煞断剑再断。因深知因浅脾性,杀念甚浅,就道:“弟啊,此人狠毒,莫留他害人,速杀了,与我雪恨,方可瞑目。”话毕已近弥留。 因浅果怒,鞘如风转,裂杀过去,曲煞未及见,但觉眼空鼻陷,手断脚折,鞘穿身骨,已是难活,手一扬,用尽生力,三枚银梭射出,直取黎离,因浅飞身拦护,胸背洞穿。黎离大惊,扶了因浅,放声悲哭。 正哀处,两武人奔来,黎离细看,一是上人,一是认山。原来,因深因浅下山,久不见回,黎离私来寻他,闻判云楼消息灵通,来此探听,果遇恶敌。上人并认山不见黎离,想是下山来,沿足迹寻去,也至此地。黎离见他等来,喜道:“爹爹,须以甘露,救他二人,你莫吝惜。”上人道:“他二人,已是己人,何吝甘露?”就命认山救人。认山取瓶甘露,捏断瓶口,喂入因浅。因浅手染血污,也不顾,探入认山衣囊,又取一瓶道:“莫管我,速救因深。”认山急去,操弄一阵,说道:“甘露尽饮下,人只不醒,想是死了。”上人过来,探息按脉,悲道:“迟了一步,甘露虽灵,只救伤,不接命,深少侠已死,故无药效。” 因浅大悲,伏在尸上,失声痛哭,奈回天乏术,也无法,忆哥哥旧事,且珍且哀。正悲处,忽见云瀑上人沉了脸,黑云笼罩,有恶无善,蔑厌生灵,步在曲煞面前,喝道:“是你伤我女儿?”曲煞已瞎,不见来人,对空处答道:“这等妖女,怎杀不得?”上人大怒,欲杀曲煞,曲煞感掌风,忙道:“我爹爹是烟尾山二掌门,师父是高厌深,你若杀我,他二人必不饶你。”上人冷笑道:“莫说他不知何人杀你,便是寻来,我又何惧,两招上下,杀他干净。”话毕抬掌一挥,曲煞腰断,上身飞在判云楼门槛,下身扑倒。 曲家众见曲煞惨死,皆生惧意,齐举剑对敌,上人道:“你等是曲家众?”众人不答。黎离道:“是他一等,都杀了!”上人手按结界,道声:“解!”众人心道,老儿解界,要攻来哩,却见上人转身,全不理人,不明何意。一胆大的,欲刺上人,迈两步,撞在界上,惊道:“界未解哩。”另一人,剑忽落地上。众人道:“怎提剑不稳?”那人道:“不是未提稳,是撞掉。”不一刻,多人剑落,吵道:“那界撞来了!”原来,晶楼结界,可守可攻,守只困敌,攻则压敌。上人解界,是解守转攻。界愈压小,众人挤在一处,吱哇哀嚎,也无用,再一刻,肉烂骨碎,十余人,挤做药丸大小。认山拾起道:“好物,可补功力。”就吞了。 甘露神效,因浅伤合气完,已是痊愈,暗想,若非下山,只在云瀑,何至此悲,不禁惋叹。忽又闪念,想起李清,忙闯进判云楼,已是火海,见李清受静山蚕丝所迷,又中浓烟,晕死在屋,救了来,灌气冲脉。李清醒后,知因深死,也感悲痛。 恐停久了,又生事端,上人寻马车,携因深遗体,众人同回云瀑。夜深路暗,李清提灯走前,开路引马。无脚步声,只虫鸣声。上人道:“这等山高,花少云多,何来夏日虫鸣?”李清道:“前辈,不是虫响,是我脚响。”上人道:“脚怎么响?”李清道:“此乃轻功,脚踏地上,不是踩声,是虫鸣声,人就不疑,容我欺近,可动杀手。”上人惊道:“此功谁授你?”李清道:“烟尾山高厌深所授。”上人道:“怪!怪!”李清道:“怎怪得?”上人不答。 一行至云瀑秘境,略歇半日。盛夏火热,秘境却凉,上人至花房,采数药,揉碎了,敷在因深诸穴,不使腐臭。众人聚谈,李清又述古桥楼洞惨事,黎离怒道:“爹爹,你诛了厌深三屠,替因浅雪恨。”上人道:“因浅两救你命,如此大恩,莫说他二人,便是诛他整派,我亦效力。”因浅道:“不必。”李清道:“或捉他来,囚住折磨,日久必解恨意。”因浅道:“不捉。”上人笑道:“我知你意,必想亲除仇敌,我传两招与你,可助杀仇,如何?”因浅道:“不学。”上人道:“素闻少侠疏阔性倔,也不多劝,只不知有何盘算?”因浅道:“厌深三屠虽恶,然若论恶事,岂止他二人?归根结底,乃阴魂所致,需查源头,封鬼门,阻阴魂,方使人间太平,诸恶平息。”黎离喜道:“因浅有此心,不是凡人,却似神人。” 上人略怔,脸色阴诡,说道:“阴魂厉害,单个尚难斗,鬼门处,其数必众,如何斗得?我欲传功于你,助你屠魔,你却不肯。” 因浅心道,随上人习武,一可增功,二可留下,相伴黎离。然虽好,观上人其人,却似背有黑渊,来路邪诡,不可追随。就道:“我有练功之法,不劳上人。” 上人知他性倔,不强劝,说道:“且不说这,只将因深安葬,方是正经。”因浅叹道:“长断山派受厌深所霸,葬不得。”上人道:“葬在此境如何?”因浅道:“不妥,只远离长断山,我心方安。”上人道:“如此说,有个去处。”因浅道:“什么去处?”上人道:“脉南之端,有处惚惚庙,最宜安葬。”因浅道:“我知那处,然虽好,久闻只收富家尸,不睬贫家骨,怕不收哩。”上人笑道:“那住持讲,佛缘深者,便可安葬,何论贫富?”因浅道:“你不知他,讲因缘是幌子,收金银是真身。”上人道:“如此说,倒是实理,莫慌,待我写封荐书,保你通畅。”因浅道:“他认你荐书怎的?”上人笑道:“不瞒,此庙住持,号妙化,是我至交,早年同游浮沫山,推云攘雾,演功论武,交情不浅,他见我名号,必不拒你。”因浅喜道:“谢上人。” 荐书写成,上人并认山,各负车马,展轻功,纵出火山,因浅携因深紧随,黎离、李清在后。尸安车上,略别过,因浅驾马上路,黎离、李清不舍,上车同往,上人不拦,只认山醋起,心道,因浅功弱,却拐得小姐心神,没有道理。 因浅三人行得数日,至惚惚庙外山林,因浅住马道:“我独葬哥哥,你二人先回。”黎离道:“只在此处候你。”因浅笑道:“法事非一日可毕,怎在此等得,先回,待我葬罢,自回云瀑。”黎离不舍,也无法,与李清回。 因浅独进深林,行一阵,竟迷方向,正无计较,互见一人跑来,锦衣华服、面白肤净,口叼半块馒头,身有异香,也不言语,径入因浅马车。因浅怒道:“何人擅闯我车,搅哥哥安宁。”那人嚼口馒头,苦道:“少侠,小的刘安,受人追拿,在此避命,莫声张!”正说间,远处奔来四人,骑马挂刀,铁甲黑衣,官家装扮,领头一个蜡黄脸,见因浅,问道:“小子,可见一人,华服香体,奔逃过来?”因浅道:“未见得。”刘安早惧,车内打抖,黄脸见车耸动,起疑心,绕车查验,闻见异香,狞笑道:“在此哩!”挑了车棚,拎出刘安,其余三兵掩来,一溜捆了。黄脸怒对因浅道:“窝藏贼匪,当处斩刑!”因浅笑道:“我怎知他是匪,你是官?猛瞧来,你四个,却有匪相。”黄脸大怒,欲拔刀,因浅身随影动,抬手拍一下刀把,刀就回去,黄脸又拔,因浅又拍,如此三次,刀未拔出。黄脸生惧,心道,此人年纪轻,武功深,莫惹他,就携三兵欲走,因浅拦道:“只将车棚搭平,方可走路。”四兵惧他,齐上手,修整车棚,讲些软话,堆些笑意,才撤去。因浅心道刘安本属囚徒,也懒救得。 又行一阵,闻鼓乐声,一个葬队,泱泱行来。人皆粗布白衣,前面五个,抛纸撒钱,弄假金,打发饿鬼,引五彩三角魂旗,道旁密插。中间四五十人,举挽幛挽联、四色纸扎,扛引魂幡,持孝棍,打碎药罐,搬食压钵,仪仗乐班,敲打热闹。其后三十二人,扛巨棺,龙头龙尾,葫芦金顶,彩幔披挂,风吹鼓飞。后随女眷,捧家族纹徽,上书欧阳二字。因浅心道,欧阳家必属望族,此行非惚惚庙莫属,跟了他等,便至庙宇,就跟去。正行两步,竟见四兵夹拥刘安,步在队末,不禁起疑,更紧随了,欲探此事根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章 妙化 因浅随葬队,行一阵,果至惚惚庙,此庙四舍,红黑挑飞檐,蓝碧揽玉柱,泥绿匾额,上书惚惚庙。门前挤匝数十人,携棺带瓮,哭嚷喘闹,庙门却闭。众人见欧阳家至,惧他声威,就住声。欧阳家一男子,面阔身壮,上前叩门,见无人应,甚焦躁,喝道:“我脉南欧阳涛,家奉凶事,请妙化师父诵经,超度亡魂。”亦无人应。欧阳涛怒道:“速开门,再耽搁,闯将进去!”喝毕,庙门果开,略露微缝,众人见了,莫管欧阳权势,蜂拥上前,纷纷求入,一挤二推,欧阳家棺重,挨不住,咣当砸在地下,欧阳涛大怒,上前挥掌起脚,众人似枯叶逢扫帚,破木遇激流,四散伤退,再不敢来。正这时,庙门又开,一张鬼脸,青面獠牙,现在人前,众人惊呼。细辨下,却是一男孩,七八岁,戴鬼面具,没甚诡处,众人方安。 男孩对欧阳涛略拱手,说道:“方才候师父念经,未及迎你,稍等,待将你事报知师父,再做计较。”欧阳喜道:“速去,速去。”男孩回庙关门,欧阳未及回身,门又开,欧阳道:“怎不报去?”男孩笑道:“报了,师父讲你等身有邪气,不宜进庙,污了宝地,特赠妙法莲华经一部,你等回去,自诵了,既可度亡,亦可净己。”欧阳怒道:“浑话!你方关门,我未及回身,你又来,怎报了?分明自作主张,编话哄我。”男孩道:“我脚快,瞬去瞬回,有甚怪的?”话毕交经欧阳,便欲进庙。欧阳涛大怒,一记烈风爪,猛抓男孩,因浅惊道:“当心!”男孩回身道:“谁人喊当心?”这一回身,灵妙空舒,似不在意,却恰避欧阳一抓,欧阳不防,大力使空,打个趔趄,扑在地下。因浅见男孩身法不俗,笑道:“我喊当心,却是话多。”就上去,递了荐书。男孩道:“待我交师父。”话毕闭门进庙,不满七八数,果又开门道:“师父唤少侠入庙。” 欧阳涛冷冷道:“且慢。”男孩道:“还有何事?”欧阳道:“怎他进得,我进不得?”男孩道:“莫讲多话,携经文,回家自诵,才是道理。”欧阳大怒,扬手扔经,又欲袭男孩,却不见,回身望去,也不见,再回来,却见男孩立在原地,手拿经书,正是才扔的,未落地,已给拿住,页不沾泥。因浅心道,此孩身法奇俊,旁人只道他瞬失瞬现,唯我习连天若海,眼明耳聪,辨得他一去一回,迅如风雷。 男孩又递书于欧阳涛,欧阳手僵汗冷,收书入怀,领家眷退去。男孩欲进庙,忽瞥见刘安,锦衣华服,四兵夹拥,略沉吟,上前对欧阳涛耳语几句,欧阳拱手领命。因浅不明,男孩也不解疑,领他入庙。 二人过廊穿院,涉水渡桥,至一庙舍,男孩喊声:“师父,因浅来了。”因浅进去,是个小院,浓花密树,窄池宽塘,有些景致,廊上立一女子,约莫三十,一席灰绿纱袍,身娇貌秀。因浅一揖道:“姑娘,请问妙化师父何在?”女子笑道:“在你面前哩。”因浅方知,说道:“云瀑上人未讲您是女身,惹我惊讶。”妙化道:“我二人熟识,他便玩笑我。” 当下不叙闲话,只讲正经。妙化道:“令兄何日亡故?”因浅道:“八月二十七晚。”妙化略算,笑道:“来得巧,今日九月初四,正可诵经拜忏,助他往生。”因浅道:“怎今日合适?”妙化道:“你不知,人死后,投生前,暂化中阴身,每七日方可投生,算来今乃令兄头七,故可往生。此事须紧,投生之机只七次,四十九日后,再难往生。”因浅道:“若七次皆错过,怪不得人。”妙化道:“莫说这。须知中阴身之妙,是个诱惑,引人留驻。此态下,生前之病全消,体残补完。欲往何处,略动念头便可,铜墙铁壁、山河大地亦不为所障。若欲何物,心中观想,所欲之物立现眼前,岂不甚妙?故此流连忘返,误了投生,沦入鬼道。”因浅道:“如此说,莫耽搁,速为吾兄超度。” 二人至大殿,殿内佛像威严,供炉摆香,青幔垂挂,秋风惹扬。早有二僧引因深入棺。妙化拾香说道:“魂魄触气而饱,以香为食,欲引令兄魂魄,还需焚香。香分善恶,善引善魂,恶引恶魂,令兄善恶如何?”因浅略怔,半晌道:“属善。”妙化焚善香,又道:“经说遇善缘生善道,遇恶缘堕恶道,我于佛前焚香,以神明威光,助令兄往善,紧要关头,莫露悲怆之情,引他牵挂,误入恶道。”因浅道:“罢,罢,我只候在殿外。”话毕离殿。 妙化诵经多时,香尽烟灭,出殿道:“已助其往生。”因浅拱手相谢。这当儿,鬼面男孩忽来,耳语妙化。妙化喜道:“当真?”又悄命男孩,男孩速离。妙化道:“少侠随我来。”因浅不明,随她去,七拐八绕,自一暗门离庙,至林深处,叶厚光暗,又走许久,至一旧宅。推门进去,因浅大惊,见鬼面孩、欧阳涛、四兵拥刘安,并男女二老,立在院中。因浅道:“何事?”妙化道:“可曾细读云瀑上人荐书?”因浅道:“未读。”妙化道:“上人讲,须寻活人,殉葬因深,不枉他二人,师徒一场。”因浅怒道:“荒唐,人死便死,岂须活人陪命?”院中男女二老,笑打圆场,男的道:“少侠莫怒,听我说来。”因浅道:“你说由你说,莫谈人殉。”老者道:“少侠不知,我二人,是刘安父母,我叫刘福。近日,欧阳家族长过世,寻人陪葬,他族势大,交好官府,故抛二百金,托官家,提一死囚殉了,便是我儿刘安。使锦衣华服,涂油抹香,禁食三日,随葬来此。怎知令兄亦寻人陪葬,故与妙化师父相商,赠刘安于令兄,妙化师父即为欧阳超度。我儿死罪,便回监牢,不日亦死,何不成全令兄?”因浅笑道:“老儿嘴滑心黑,不是成全吾兄,是成全你哩,想是二百金,你吞一百,便这般腆脸卖儿,莫讲,只将刘安押回,不殉。”欧阳涛道:“少侠不知,刘安嗜赌成性,输急了,引刀杀人,这样贼子,怜他作甚?”因浅道:“莫讲,只押回。”刘安见说僵,心道,想来终一死,只莫活埋,太也气闷。死在此地,无甚不可。思罢,摸至兵后,趁其不备,抽刀自刎,尸横院中。众人皆惊,刘家二老悲一阵,林中葬了刘安,无金可领,悻悻回去。欧阳涛怒不敢言,携尸回府。诸事方定。 妙化托一老僧,推阴阳,择佳穴,银针破土,挖地造坟,内设桃弓柳箭、桑枝棉朵,外供糕点瓜果、萱草瑶花。葬了因深,立碑焚香,因浅落泪不提。妙化见了,笑道:“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因浅道:“此言何意?”妙化道:“一个人家,儿子娶亲,众亲来贺,志公法师路过,进屋探看,不禁叹息。原来法师慧眼,看破男子所娶,乃前世祖母投生。那家人,前世为猪羊,今世为人,坐炕食肉,却不知,锅内所煮,乃前世六亲。小童吃肉打鼓,却不知肉筋骨皮,皆从前世父母割来,故说真是苦。此说讲六道轮回。众生凡夫,六道中,死死生生,沉浮起落,令兄虽亡,毕竟投生来世,或生富贵人家,享锦衣玉食,或生天界,福寿绵长,何悲之有?”因浅听了稍安,略沉吟,问道:“近日阴魂四起,既说六道,想是自地狱道来,不知鬼门何在?”妙化道:“经书讲,那万恶万苦之所,在极南极荒之地。”因浅听了谢过,宽歇一晚,次日离庙。 至林中,因浅心道,此去极南地,封鬼门,险恶重重,我只自去,莫唤黎离、李清通往,若枉送命,亦只一命,不累他人。只他等不知我下落,未免担忧,且书信一封,托人送至秘境,教他等心安。然欲寻笔写信,又觉不妥,信差至秘境,必死无疑,便罢了此念。也不顾,径往南去,一日无事天又晚,寻店歇脚,见远处村店,炊烟袅袅,酒旗飘摇,就过去,推门进店,忽大惊,见店内跪一男子,二十上下,貌正体壮,肩伤淌血。一瘦弱老者,横刀在他头顶。 因浅心道,男子体壮,怎受一瘦老所制,不抗不斗?正疑间,男子求道:“少侠救我!”老者转刀背,敲男子头盖,怒道:“既行龌龊事,莫思讨饶,若非你爷奶相求,早乱刀剁碎。”因浅暗想,想是老父教子,只父已老迈,男子爷奶,不知老至何境,更不知男子做了何事,惹老父刀逼。 正这时,一人进来,男子忙道:“爷爷救我!”因浅回身,见是李清,手执草药,步进店来,不禁惊道:“怎是你?”李清笑而不答,寻钵捣药,敷男子伤上。因浅待问,又一人进店,男子道:“奶奶救我!”一看却是黎离,牵一紫衣女子进店。紫衣奔来,推开老者刀,护住男子道:“爹,莫伤他。”老者道:“他欲害你,饶他怎的?”紫衣道:“我二人相好,何来害我?”老者方明此事,弃刀对李黎二人一揖,说道:“险酿大祸,亏二位相阻。”李清道:“莫谢,我观此男识礼,虽有气力,不抗你刀,任你相逼。他二人既好,不若趁此良机,认下贤婿,我几人,是个见证。” 原来,此男与紫衣相好,店内亲热,受女父撞见,认作贼人侵女,引刀驱贼,恰李黎二人进店,拔剑相助,迫男子唤他二人做爷奶。却见紫衣羞愤,夺门而去,李清观他二人眼神,猜出根由,与黎离追去,一人寻紫衣,一人采药回,道清此事方妥。老者问男子伤情,男子笑道:“此事既妥,伤不大碍。” 因浅道:“你二人怎在此?”李清笑道:“师父,只问黎姑娘。”黎离负气,不睬因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一章 剥皮 因浅见黎离负气,说道:“不辞而别,是我之过,只因封鬼门甚危,不愿携你二人涉险。”李清道:“师父,此话见外,莫说。”因浅又弄笑脸,百般好言,黎离方谅,嗔道:“你只道保我安全。不知你在险地,我也忧惧?”因浅道:“未料此节,确是我过。”又软语劝过方妥。 三人略歇一晚,次日上路,因浅道:“离儿,你与我同往,上人可知?”黎离道:“只悄留书信,未面告。莫担心,有认山相陪,二人论武,不至孤单。”又道:“浅哥哥,可知鬼门所在?”因浅道:“只知在极南极荒之地,确处不知。” 黎离道:“此来不是空手,携两件宝贝,一是九龙玉醉,二是浮沫总图。”因浅道:“有何灵处?”黎离道:“九龙玉醉,乃我族420年(灰藤年)于浮沫山脉黑市所得,族长代代相传。此玉遇毒现火,遇鬼透光,有些灵性。”话毕,取玉交把因浅,因浅手握,顿觉眼前一片海,水下有尸影,远处设庙,红墙金瓦,匾额上书“连天若海”。因浅大惊,松了玉佩。黎离道:“哥哥,见你出神怎的?”因浅道:“先我受三屠所伤,跌进连天若海功中,见海见庙。方才握你玉佩,亦入功中。不知何故。”黎离道:“我习法术,也知至理,想必九龙玉醉与连天若海有渊源,二者相引,带你入功。”因浅道:“据你观,大海古庙何意?”黎离道:“确有些怪,若说功内,只显露功法便可,不必设海立庙。听闻前世之事,残留体内,常以梦显。故功中显海庙,想是前世之影,混在功中,亦未可知。” 因浅道:“罢了,缘到之时,根由自知,且说浮沫总图何物?”黎离取图,李清见了,惊道:“曾闻此图,乃梅阔洲986年(榛草猫)所绘,山川海湖,草石暗路,巨细靡遗。若得此图,诸处可至。相传此图已失多年,不想在你处。若贩至市上,可得百金。”因浅笑道:“李清,早说你话静心平,细观皮相,却隐贪狠,杀人不迟疑,得物不思还,只卖了,仍自心安,日后须慎。”李清忙道:“师父,受教了。” 三人图引向南,行得几日,至一市镇,唤雾染七镇,人多车密,接踵摩肩,这溜声油粮点心,那片喊布木铁医,贩担百物走马侧,戏猴挂花绕人行。三人寻店夜宿。李清早睡,黎离道:“浅哥哥,我至你房中,引玉佩,助你入功如何?”因浅笑道:“俗理讲,男女同处一室,不甚便哩。”黎离不知礼法,问道:“同处怎的?”因浅道:“未婚未娶,若生情,两相欢悦,世人嘴多,横指竖摘,惹人恼。”黎离道:“如此说,不去了。”因浅拦她,笑道:“我说笑,你竟当真。那礼法,左拘右束,毒恶之极,睬它作甚。” 二人便至房中,黎离取玉佩,交把因浅,果又入功。 因浅至庙前,遇晶楼结界,揭了黄符,轰鸣声起,海水泛波,结界已消。步进庙去,入一小室,旧桌古柜,明窗净床,似有人居,只不见功法。至窗前外望,远处一座冰山,蓝洞白窟,寒气蒸腾,山上一人,悠哉闲踏。不一刻,那人望见因浅,喝道:“谁在我屋!”就跑来,脚快步宽,转瞬到屋,因浅见此人,蓬衣松裤,疏阔自在,面目竟与己同,惊道:“你怎与我一般模样?”那人道:“莫急,坐了谈。”因浅方坐。 那人道:“我名真因浅,居你身内,守一道功,唤连天若海。”因浅道:“此功我习得。”真因浅道:“此功乃你所创,怎说习得?”因浅道:“非我所创,乃耳丑仙人所授。”真因浅笑道:“我在你体,已居万年,专守此功,分明你创,怎说他人相授?”因浅大惊,心道,如此说,果是前世之缘,就道:“那功何在?”真因浅道:“冰山便是。”因浅道:“莫哄我,冰山水聚而成,怎是功法?”真因浅道:“怎哄你,随我看来。” 二人至冰山,细观下,果见文字密布,确是连天若海。字半掌大,刻在冰上,笔清划利,触之手破。因浅道:“冰甚脆,刻之崩散,这字却刻得整洁,不易。”真因浅道:“这功法,不是刻出,乃随冰化出,故整洁。”因浅细观全功,与耳丑所授无误,只篇尾几行蝇头字,隐在冰上,极不易见,乃是:三十七天者,有亦非有,无亦非无,乃至生有生无之意念亦无。此天众生,无一实处,无一虚处,无者亦无,无穷尽无,长断尘念,遨游神意之外,大罗之上,是为…。至此截断,因浅道:“此话未完怎的?”真因浅道:“不知此言何意。” 因浅道:“此处一海一庙,海下有尸影,庙前设结界,什么究竟?”真因浅道:“结界是我设,为守功法,至于海庙尸影,生来便有,不知究竟。”因浅笑道:“滑头,你虽唤真因浅,却不真哩,想是天机不敢漏,假说不知。”真因浅笑而不语,因浅道:“既如此,没甚兴味,你只守功,我走了。”话毕松了九龙玉醉,眼见掉进海里,醒来却在黎离手心。 因浅细说梦事,黎离甚惊,次日说把李清,亦感惊奇。 三人在镇上游了半日,至一法器店,唤万钱法栈。黎离道:“且买些法器,杀魔方便。”就进店。店主年过花甲,青袍银须,笑道:“老朽号灯火法师,也曾穿林下海,杀鬼屠魔,店内物丰,有真无假,您细选。”三人看去,有缝了褪魔符的兽皮斗篷、巨虎骨制的憎吠喇叭、铁盒装的冻雾、红白色的祭绳、黑马毛编的诵咒马铃、爆符小烟梦、紫罗将。 三人买了些,黎离道:“近日可有鬼事?”灯火道:“没有。”黎离道:“是骗我等。”灯火怒道:“怎骗你等,莫说昏话!”黎离道:“爹爹说,眉飘眼闪,是假非真,方见你眉眼闪烁,不是假话?”灯火大怒:“出去,出去!”因浅心道,黎离性纯,不通人情,惹得他急,待我使计,平了此事。就道:“法师莫急,我有一物,你欲收哩。”灯火道:“何物?”因浅怀中取出一物,薄可透灯,韧比铁皮。灯火见了,喜道:“鹿鱼鳔干,此物我确欲收。”那鹿鱼,生在浮沫山下,厚云河中,头生鹿角,腹下生足,五趾分开,似人足。取此鱼鳔晒干抚平,焚为飞灰,嗅之可增功力。此鱼稀少,故鳔干贵重。 因浅道:“把百金与我,方成交易。”灯火便至密室取金。因浅趁此翻阅台上账本,见数十法器,卖于一人,唤貂皮宋。心道,不消说,此人必遭阴魂。当下不待灯火取金,携黎李出来,拉一路人问得地址,就至宋府。 话分两头。却说那貂皮宋,名宋刚,此刻披金挂银,涂香抹油,红绳缚手,跟在一道士身后,行在密林,甚是惊恐,问道:“刘道士,你把我做个祭品,引阴魂来,可有必胜之算?”道士道:“八成可胜。”宋刚道:“毕竟二成不胜,有些惧怕。”道士道:“莫慌,且说那魔怎专屠你家?”宋刚道:“不瞒,那魔唤李兴,也是貂皮匠,那****二人同猎,遇一玉雪飞貂,皮值千金。貂皮贵整,不可分之,我动歹心,暗害了他,埋在荒野,独吞貂皮。不想这厮阴司跑出,寻我仇来,两三日间,害我两子,皆剥皮去。”道士笑道:“你害他命,该偿,该偿。”宋刚道:“好道士,莫说这话,救得我,保你百金。”道士道:“你只剥皮,何以聚百金?”宋刚道:“剪趾剔骨,剥皮挑筋,有脏无净,却是细活,未必人人做得,我灵巧,剥得好皮,卖得好价,就聚钱财。”谈财兴起,正欲细说,道士阻道:“禁声,魔来了。” 果见一人,身上无皮,筋肉外露,血脉突突,远处过来。道士道:“可是李兴?”那魔道:“正是。”道士道:“怎无皮,只露筋肉?”李兴道:“生时贩貂皮,罪孽深重,死后坠地狱,亦受剥皮之惩,剥而又生,生而又剥,反复受苦。今番鬼门洞开,得脱至此,不杀宋刚一门,难解我恨。”道士笑道:“他暗害你,原该偿命,今收缚了,送至你处,俗语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杀他,饶他家人如何?”李兴道:“使得。”就欲抬爪劈来。 宋刚受骇,面如死灰。道士趁机取烈焰符,贴在李兴身上,念动咒语,却不见焰起。李兴撕符笑道:“道士,你不知火符忌水,我未着衣,浑身血水,正褪此符。”道士听了,忙取它符,李兴怎由得他,一爪下去,道士两手齐断,倒地哀嚎。宋刚大骇,拔腿逃去,怎奈手缚,跑不怎快,李兴魂身,日行千里,一晃拦住宋刚,化爪为刀,活剥了他。 却说因浅三人,到得宋府,欲叩门,李清拦道:“我常走江湖,知道生意规矩,不截财路,这家既买法器,必请法师,我等来,截他财路,恐他不肯”。黎离道:“他既遭魔,我等来助,怎不肯?这般只讲钱财,不论性命,我也厌他。莫救了,早上路,寻鬼门去。”因浅笑道:“你两个,一个没路数,一个燥脾性,莫谈,此宅遭魔,还需一救,只留一人在外,可做支应。”李清道:“怎做支应?”因浅道:“可见那株老松?”李清看去,果见宅外老松,粗十围,高丈余,便道:“那松怎的?”因浅道:“你躲松上,待我等进宅,眼语支应。”李清便施轻功,攀在松上,躲伏叶后,可见院内人景,人却不见他。 见他伏妥,因浅方叩门,一仆开门道:“你等何人,所来何事?”因浅笑道:“观你宅院,黑气冲盈,必有鬼欺,我等略通法术,助你除他。”仆人大喜,进宅报了,宋夫人迎来,身后跟一道士,蓝袍黑面,有些不悦,说道:“宋夫人,他二人年纪轻轻,法似不高,怕是骗财来。”黎离道:“我二人,知你宅遭魔,特来一救,怎是骗财,你恶语毁人,不是英雄,却是贼汉。”道士见他等来,是截财路,早有怒意,又听此说,心火更盛,当即踏前一步,并手成刀,呼地劈来。黎离欲提匕首相挡。因浅心道,那匕首染鬼哭草汁,无端害了人命,总是不该。就一手拦黎离匕首,一手接道士手刀,轻描淡写,化了杀劫。道士见因浅功高,也软了几分,不敢再攻。黎离嗔道:“浅哥哥,此人恶毒,拦我杀他怎的?”因浅笑道:“离儿,他未行极恶,且留一命。”又道:“道士儿,你我同心,助她驱魔,是个功果,事后我不取分文,你怕怎的?”道士心道,武不及他,只得暂信他,然总要一难,就道:“你等什么手段,就可驱魔,施展来看。”因浅笑道:“手段多哩,这般演去,至老朽亦不得完。”道士冷笑道:“莫讲大话,只考校你一样。”因浅道:“说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二章 桃儿 宋夫人见他等不和,劝道:“黄道士,多他二人,总可帮衬,赶他作甚,那银钱,不少你便是。”黄道士道:“夫人,我刘兄领宋刚假作祭品,诱那妖魔,定可一举歼之,需他帮衬怎的,然既来了,总要一试本领。不试旁的,只试一门心眼如何?”黎离笑道:“心眼有的,只你缺些。”道士怒道:“我说心眼,乃以心观物之意。”因浅笑道:“怎试得?”道士道:“随我来。” 一行人入宅,果见院内法案尊设,驱魔法器,堆积如山。道士取符道:“你二人背身,我藏此符,若你寻得,便是心眼清明,有些本事。”因浅携黎离背身,喜道,留李清在树,果派用场,就使眼,嘱李清观符所藏,暗指与他。李清早听清道士所言,就会意。细看下,道士将符置于桌上匣内,就以眼语告知因浅。道士藏罢道:“你等只说,符在何处?”因浅笑道:“在桌上匣内。”宋夫人喜道:“果是高人,驱魔有望。”道士不服,又道:“莫慌,到屋内再试。”黎离道:“我等好意,怎的又试,再如此,我等便走,这一屋人,尽遭魔屠,不关我事。”宋夫人忙道:“姑娘神通,由他二试无碍,只当慈悲,救我脱难。”因浅心道,到屋内,不得李清帮衬,必寻不到,也罢,且与他耍,事败之时,胡乱打了他去。就允了。道士回屋藏符,因浅运真气,耳聪数倍,隔门隐闻杯盏之声,心道,符必在杯中。道士藏妥道:“来寻。”张黎进屋,果见柜上一排杯盏扣立,不知符在哪杯下,便胡乱指道:“中间杯下。”果猜错,道士大笑,正欲说破,忽闻仆人道:“老爷回了!” 众人大喜,迎至院中,果见宋刚走来。只面呆口闭,衣身挂血,走来一路血脚印。宋夫人迎上,见他面皮中一道竖缝,脸白口青,煞是诡谲,就道:“身子无碍么?”宋刚不答,夫人又道:“魔除了么,刘道士何在?”宋刚不答。夫人拉他手,只觉皮滑,内空鼓,骇得撒手。正这时,宋刚眼珠一转,撕开皮囊,钻出一人,却是刘道士。原来李兴剥了宋刚皮,套在道士身上,赶他回府,惊骇众人,他手早断,故皮鼓虚。道士脱了宋刚皮,通身血葫芦般,吓得半疯,断续略说前事。黄道士悚惧,只道:“此魔狠怪,难除,难除,我等去了。”就携刘道士,收拾法器,夺门走去。 宋夫人骇得昏死,众仆齐救,抚脉揉穴,方缓得气来,知宋刚无命,又悲哭。因浅道:“不是哭时,待除了魔,再哭无碍。”宋夫人道:“那魔与宋刚仇深,既除得他,必不再犯。”黎离道:“夫人,你不灵敏,那魔既这般手辣,不是善类,若杀仇,必灭其族,只除一个半个,有什么味?”因浅道:“离儿话虽粗狠,确是道理。莫侥幸,待我等除魔。” 正论间,忽闻门前惨叫。因浅道:“离儿,你在此护住夫人,待我看门前何事。”黎离道:“那魔若来,二人齐手,才是胜算,在此护她何用?”就与因浅同往。至门前,见一仆缩在门角,抖似筛糠,口不能言。旁边一人,红肉外露,已是剥了皮去。这当儿,李清也下树,过来说道:“门前古怪。”因浅道:“只那魔来,害了人去,怎古怪?”李清道:“素闻大户家,灯明火亮,他屋却暗,似夕阳景,暗火辉。”三人看灯,果昏暗。正疑处,见灯上滴血,更惊怪。因浅引鞘,跃起捞下灯来,有些软挺,更有毛发,悚然道:“是那魔剥皮,做的皮灯。”黎离笑道:“果是魔性,须杀脱他一家,恨气方散哩。” 因浅等进屋报了,夫人更惧。一仆道:“需请高人,方除此魔。”夫人指因浅道:“他等不是高人?速取金银,酬谢了,好驱魔。”仆人道:“他怎是高人?”夫人道:“他方不在屋内,就知道士藏符中间杯下,这般知力,不高怎的?”仆人就揭那杯,因浅正无把握,那杯揭开,果藏符纸,仆人道:“确是高人!”就依命,出门取金。黎离心道,浅哥哥,你猜错哩,方道士披皮,里外大乱,是我趁机寻了符,放此杯下。 因浅道:“也不取你金,只说如何遭魔。”宋夫人方说李兴仇怨,因浅笑道:“论此李兴也是怜人,确该宋刚还命。只滥杀无辜,终是极恶。”就携黎离、李清,提灯举火,出门寻去,见地上血脚印,想是李兴所留,循了去,至一野林。李清攀树远望,见黑涛起伏,古月高照,果是深林。三人进去,枝叶也密,拦了光,火焰嚯嚯,只见脚前,不见远。黎离道:“浅哥哥,这等暗,就寻见魔,不好杀哩。”李清道:“但有活影过来,不论他,起刀先杀便是。” 三人又行一阵,忽觉风起,一斑斓猛虎闪来,李清挺扇,黎离挥刃,欲与它斗,正这时,虎却怯了,浑身打抖,撤头跑去。众人皆觉怪。因浅道:“莫慌,再行去。”三人执兵警觉,缓向前去,渐闻血,更警紧,再一刻,见宋刚尸身,无皮现肉,血腥刺鼻。尸后蹲一人,也无皮,凸眼呲牙,恶狠狠道:“你等何人?” 因浅笑道:“你不知我等,我等知你,可是李兴?”李兴道:“正是。你等可是宋府派来收尸的?”因浅道:“尸也不收,只灭你是正话。”李兴大怒,振爪扑来,三人斗他,跃上翻下,火飘焰舞,终究势众,只几会合,黎离鬼哭草刃伤了他,却不死,惊道:“毕竟阴鬼,毒不侵身。”因浅道:“只以符炸毁得。”三人就取爆符,伺机贴上,然他血湿,符不沾身,仍难除。正难处,一镖打来,陷李兴身内。李兴怒道:“正打不成,却使暗镖!”话方毕,轰隆一声,火光冲天,腥气逼人,已是炸灭。 李清道:“师父好镖,只暗含何劲,炸得他灭?”因浅道:“不是我打镖哩。”再问黎离,亦道未打镖。正觉怪,一人又来,众人又警。李清道:“恐是魔化影来,待我杀他。”就上前,挺扇欲打,然火光到处,定睛看时,却是一女,红袍俏面,眼波涤污,无尽娇意,只左脸一道小疤,破了完美。李清看得痴了。 女子道:“那镖也深,炸也烈,未伤你等?”众人方知是她放镖,深谢了,互报家门,女子叫桃儿亭。李清笑道:“不似人名,却似地名。”桃儿亭道:“话儿乖哩,莫说,只讲怎来此地?”李清备说前事,又道:“姑娘何镖,这般炸法。”桃儿亭道:“你不知,脉南隔河中,一种紫螺,捉来刮壳上粉,冰纸封了,以镖打出,遇物即爆。你道那螺怎蛰在水下?螺上粉烫,只在水中方受得。”李清道:“姑娘夜路独行,有危无安,不若我等同行,是个照应。”黎离早瞧出李清爱意,搅道:“桃儿那镖,诸般邪物,也炸灭了,要你照应?”李清面赤。桃儿亭笑道:“不瞒,我家在林后远无城,因家兄久病,我常至云眺采药,平日习些浅薄之术,应付得邪鬼猛兽。方你等遇那虎,恰曾受我打杀,见我生惧,就跑了。”李清笑道:“原是你久随我后,驱得猛虎。”又观女子篮中,乌头子根,芸香茱萸,是常见药,更不起疑,又道:“桃儿姑娘,你既有本领,不如随我等,共赴鬼门,断了阴魂来路,保天下太平。”桃儿一怔,略出神,摇头道:“终须照料哥哥,不可同往。”李清听了,不免神伤。桃儿笑道:“莫哭丧,远无城主裴醒之最知除魔事,你等拜见他,或知鬼门所在,可以功成。”因浅谢过。 四人同行,天明出林,确是远无城郊。桃儿亭取纸笔,速书一符,卷叠胶封,交把李清道:“不与你同往,只此符相赠,生死关口,打开可保一命。”李清甚感,眼湿心热。平日素戴护身符,金片玉字,值些钱两,此刻也不顾,取下赠把桃儿亭,又道:“姑娘所赠密符,李清万不敢用,长久留存,是个念想。”桃儿亭笑道:“我把你金玉妥存,你莫将符纸长留,物有所用,金玉护身,符纸渡劫,你不用,是负我心意。”李清应了,又道:“盼来日再见。”桃儿亭道:“见得,见得。”便离去。回身见李清一等远了,心下愧道,我把你等做个险境,也是无法,只求保得性命,助我事成,再报大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三章 融园 却说远无城主裴醒之,素喜杀魔,建处园子,唤融园。集武人法师于此,善养了,每遇魔事,遣他除魔,几年来,得金千万。 融园管事空好言,白面棱眼,有些气凶。这日屋内读信。那屋无窗,白日也暗,架烛挂灯,方读得信。旁侧伏一白虎,唤虚言虎,此虎类稀,能读人心,善辨真伪,若人言慌话,受它听见,就捉杀了。 好言读信正酣,二仆闯来,慌道:“大人,咱园一武人,唤刘立的,斗魔不慎,肚破肠流,眼见无救。”好言冷笑道:“斗魔不赢,留他作甚,由他死。”仆人道:“就他讲,斗魔正盛,不甚陷一泥潭,潭内糯嘴虫多,破他肚肠。须不怪他。”好言道:“虫尚斗不过,更不留。”仆人道:“大人,那风背雪,久居融园,不曾做事,素闻有些医道,毕竟未见真章,何不趁此,试他手段,更可保刘立,虽无大力,驱些小魔,终是用场。”好言略思,允道:“待我读罢信,救他不迟。”仆人笑道:“何信这般紧要?”好言道:“没甚紧的,一友人写来,这厮有法,聚得钱财,惹人羡嫉。” 读罢几人方至风背雪屋,解了锁,进屋去。那风背雪,身高八尺,壮似雄牛,古铜色肤,英朗气清,此时正练功,身浮空中,毛孔迸气,屋内蒸腾。屋内玉床金桌,镂柜雕椅,甚是华贵。背雪见他等,收功下地,怒道:“莫费言,便劝断舌头,也不服你管。” 融园中,众武人,大都是空好言武力掳来,劝得听,就收归,劝不听,便杀了。背雪擅医,好言惜他,迟迟不杀。见背雪怒,好言笑道:“不是劝你,求你救人哩。”背雪习医,有救人心,见他此说,正色道:“速领我去。” 众人至病室,果见刘立,通身血污,肠挂身外,呜呼惨号。背雪过去,拾了肠,塞进肚去。刘立大叫,昏死不醒。背血运真气,使一招苍霜学骨,气透坏骨,滋愈伤处,眼见破口续皮生筋,缓缓将合。然此招虽灵,最耗真气,背雪渐力尽,再难救,心机闪转,运一记离魂问魄,化余气成网,罩好言三人,捕他真气,收在己身,再运神功。好言早防他,捏定身诀,守气不出。二仆不备,气受捕去,力软倒地。背雪得气,又运功,果医得刘立伤合,神强气旺,翻身跪倒,连谢活命之恩。背雪略受了,转回房去,好言道:“风先生虑得如何,可加入融园?”背雪冷笑道:“只虑杀你之法,未虑入园之事。”就回去。好言也不怒,锁了门,暗道,人心思活,我这般关你数年,再大的定性,能不磨灭? 却说因浅三人,到得城主府。那府建在高地,百余石阶通上,筑高墙,设重兵,不似府邸,却似坚城。兵见因浅等,喝道:“来此何干?”因浅道:“我等武人,善驱魔灭鬼,来此见城主,有事请教。”兵见此说,回去相报,不一刻出来,开门请进。因浅心道,城主果是爱武之人,这般易许我入。 三人进去,李清走路歪斜,一脚高,一脚低。黎离道:“先与魔斗时,跛了怎的?”因浅笑道:“你不知他,将桃儿亭赠符藏在鞋内,怕走路踩坏。”黎离道:“桃儿厉害,只一符,跛了人脚去。” 三人又行,至府深处,见一金屋。金瓦金砖,金梁金柱,屋内金桌金椅,金碗金壶,处处是金。李清道:“这般钱财,引人久住哩。” 城主裴醒之面松嘴垮,眼紫颊黑,年约六十。见他等来,问道:“你等武人,从何处来?”因浅略说前事,又道:“桃儿亭助我除魔,又荐我来,功果不小。”醒之闻此名,略一怔。因浅道:“认识她怎的?”醒之道:“不识。”又道:“我素喜武人,助我除魔捞金,财源滚滚。”因浅笑道:“莫说那,实言讲,我等来此,只问一事。”醒之道:“慢讲,慢讲,待我设席,把酒说话。” 就唤仆人,整治酒席,须臾备好,众人入座,乐师奏乐伴局。吃喝一阵,醒之道:“你等武人,可演一二武技,我等消遣?”因浅笑道:“那武技,只用驱魔,不用消遣。”黎离也道:“不演。”李清取扇道:“以扇灭烛,可是武技?”醒之道:“气动火灭,算甚武技,嘴吹也灭了。”李清一笑,腕振扇动,玄墨贯出,桌上数十烛火,尽灭无遗,说道:“可是武技?”醒之喜道:“果是高人,得罪,得罪。”因浅道:“莫讲,只痛饮了,再做言语。”酒过数巡,醒之道:“如此说,年俸百金,你等可留?”因浅道:“何俸何金?”醒之道:“欲留你等,为我驱魔捞金。故说俸金。”因浅笑道:“我等山上赶云,林中追雾,闲散惯了,稀罕你俸金怎的?”醒之惊道:“不为俸金,为何事来?”因浅道:“只闻你喜武人,善杀魔,故来一问,可知鬼门所在?”醒之道:“至那处作甚?”因浅道:“闭鬼门,清妖邪,天下方得太平。”醒之笑道:“果有大义,醒之佩服。”因浅道:“莫讲虚言,只说鬼门何在。”醒之道:“不知。”因浅哂道:“如此说,谢请了,不扰。”拱手起身便走。醒之拦道:“三百金如何?”因浅不睬。李清耳语道:“师父,三百金是个财果,何不摘它。”因浅道:“此行只封鬼门,不问钱财。”李清道:“只假意应他,得了金,走路便是,他能拦得?”黎离道:“如此讲,李清果是善杀能抢之徒。”因浅笑道:“唤你收了凶心,只不听。”话毕又走,醒之道:“既执意不留,再饮一杯,好走路。”因浅应了。醒之唤仆斟酒,众人又饮。醒之见黎离九龙玉醉,剔透诱人,问道:“此玉不凡,有何奇处?”黎离道:“善能辨毒。”醒之道:“怎辨得?”黎离道:“遇毒现火光。”醒之道:“有趣,你辨这酒,有毒无毒?”黎离投玉入杯,呼地生火,众人大惊,然已不及,顿觉头晕力乏,挨不住,倒地昏死。 不知许久,因浅三人醒来,在一屋内,所设繁华,金钟玉鼓,火板冰牌,碧缸内宝石山水,玉壶里金线花瑰,地铺银砖,顶垂紫雾,芭叶抖脉展白鹤,乌蓝描金游红鲤,甚是奢华。 黎离道:“那裴醒之,面上客气,背里阴气,就使毒,害我昏死,关在此间。”李清道:“此间有些好物,待我脱身时,需落些在手,方是不亏。”因浅觉腰上空空,剑鞘已无,就道:“莫说落他物,且看己物,在与不在?”李黎查看,果是一个失了玉醉,一个失了墨扇。李清大怒,冲去扯门,然纹丝不动,锁牢板坚,正无法,门却自开,一人进来,三十来岁,白面棱眼,神凶气恶,却是笑面,手提食盒,说道:“在下空好言,融园管事,此处聚武人,除阴魂,捞金银,你等若从,厚禄供奉。若不从,只有杀了。”因浅道:“裴醒之真恶人,不敢明斗,使暗毒,弄晕我等,没甚意思。”好言冷笑道:“那物唤兔儿捣,稍使重了,你等丧命,使轻些,才只晕了二日,是城主慈意。”因浅道:“莫说,还了我等物事,待我至殿上,斥责了他,鞘敲脑壳,好走路。”好言道:“欲索你物,自取便是。”就掀衣,剑鞘、铁扇、玉醉皆在。因浅心道,取己物,不是比武,不必知会,就运真力,转瞬闪在好言身侧,抢了九龙玉醉,交把黎离。 好言大惊,心道,小子身快,大意了,受他这般易得抢一物,还需警紧。因浅又来,手张脚拦,逼住好言,眼见抢到,好言身扭臂弯,脚歪腿拱,一个怪态,躲了去。因浅未得,又抢来,好言又怪避。如此数十合,不能得手。因浅连天若海纯然真气只拳大,将耗尽,唤李黎二人帮手,三人齐攻,好言左突右闪,腰手弯绕似柳,头脚进退如龙,避得打得,李黎二人险伤,幸因浅连天若海技高,隔空运力,挡了去,然终耗尽,心道,拼个死伤,终不划算,且缓他,再做计较,就道:“罢手,今日且不打。”好言笑道:“你等打不赢哩。”因浅知他欲留己杀魔,不至伤己,笑道:“你只嘴滑心狡,有身怪法,没甚高的。我等在此,且想一番,许留下,杀魔得禄,也是好,倒要你教?滚去!” 好言略怒,显杀意,终压去,说道:“若留此杀魔,我即授武功,助你等成就,再添金五十,更增厚禄,如何?”因浅道:“莫急,待我想过。”好言道:“没甚想的,你等欲封鬼门,我必拦阻。只留在此,方是心安。”因浅道:“鬼门封,天下平,你拦怎的?”好言道:“封了阴魂,我等怎除魔,怎捞金?”因浅冷笑:“果是鼠辈,这般只认金银,不顾人命。”好言道:“莫说这,只讲入园否?”因浅道:“容我想过,滚去!”好言道:“容得,容得,只此园地少,新人进来,没住处,就杀你等,好腾房间。”话毕要走。因浅道:“食盒放了再走。”好言便放盒离去。 黎离道:“不该听桃儿亭之言,陷此绝境。”李清道:“她也不知此劫,怪不得。”因浅道:“莫慌,且看食盒内,必有好味。”三人开看,果是山珍,李清道:“师父眼透,知盒内物。”因浅道:“他劝我等入园,必以软相劝,故有好味,且吃他。”三人吃罢,房内打探,却无出路,见柜角板缝,竟有血迹,想是先前此间武人不从,受好言所杀。李黎均生怯,因浅笑道:“怕他怎的,人是活物,大不了,应了他,杀魔得俸,伺机溜之。”二人听了,怯心方解,灵心又生,黎离道:“李清,桃儿赠你一符,可是危难之际保命的?”李清恍然大悟,忙脱鞋取符,展来细看,不禁面白汗流,手脱符落,跌坐道:“大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四章 八寒 因浅见李清慌乱,拾起符看,上写道:望谅,我知醒之必将你等关入融园,你若关鬼门,他怎捞金?骗你等入园,为救一医者,唤风背雪,此人技高,可救我哥哥。此言后,一行咒语:中阴本为空,空何能坏空。又一鱼饵图。后写道:念此咒语,可唤屋内亡魂,嘱其附饵图上,静观其变。 三人知受骗,只无法,李清道:“桃儿为救兄长,出此下策,也不怪。”黎离道:“你爱慕她,就诸般无怪,我却恨哩,只欲捉她来,乱刀杀了。”李清见黎离坏笑,知是玩闹,就道:“只桃儿道我等斗得空好言,却是失策。”因浅道:“莫说早话,她既骗得我等,知醒之习性,熟融园亡魂,必深知此地,透识好言,既行此计,心定有算,胜败未知,不可泄气。且按符所指,念咒招魂。” 黎离道:“我知此咒。”因浅道:“你怎知得?”黎离道:“曾听爹爹说,此咒出自《魂歌.中阴十问》。中阴身肆意游玩,不愿往生,此十问,助他心定,回身亡处,投生善地。桃儿嘱我等所念,是其中一问。可助此间所亡之人回还。”因浅笑道:“未曾见过中阴身,快念,唤一个来,开眼界。” 黎离就念咒。忽一柜响,灰落蛛跑。柜门打开,走出一女孩,六七岁,通身灰色,半隐半现。因浅道:“你怎在此?”女孩道:“一年前,空好言掳了我来,逼我练功,我不肯,受他所杀。”因浅道:“今日教你报仇可好?”女孩道:“怎报得仇?”因浅道:“只你附在鱼饵图上,就报得。” 女孩便化一道烟,附在饵上,饵似活了般,钻纸而出,变成真饵,银光夺目。地板涌动如水,呼地钻出条巨鲤,红白缠身,祥云绕颈,眨眼吞了饵去,入地不见。 因浅惊道:“这是何法,着实不凡。”黎离道:“也闻爹爹讲过,唤便利契约,古武人与灵兽相盟,兽游物中,传信报事,只今人会此术者寥寥。”李清道:“早瞧出桃儿不凡。”正说间,地又如波,红鲤跃出,吐出一人,却是桃儿亭。 黎离道:“你使巧计,害得我等苦哩。”桃儿折腰拱手赔道:“万不得已,望谅,事成之后,任你等剐杀。”李清笑道:“黎离顽皮,与你耍玩,莫当真。空好言作恶,掳杀众多武人,不消你说,我等也欲除他。”桃儿谢过。因浅道:“欲我等相助,大可明讲,使这等计,没甚意思。我等行侠,不是贪金为己,你若有难,我也帮得,只将此事原委,说与我听。” 桃儿又谢,说道:“待事成,自将原委相告。”李清道:“使得,使得,只说巨鲤妙术,怎个乾坤。”桃儿道:“我族先祖,上纪元游历千香积山摩陀池水,见一巨象,吞莲逋鲤,就赶象救鲤,此鲤唤出云,水土云泥,穿行自如,为谢我祖相救,盟契成约,凡我族人,银饵相唤,它便来。” 因浅道:“只那游魂,葬身鱼腹,未免不妥。”桃儿道:“那魂已入鬼道,此鱼居天界,正可携她往生贵处。是美事哩。” 黎离道:“出云既带得你来,只唤他,往风背雪处,吞他走路便是。”桃儿道:“一不知背雪在何处,二此契约只限我族,带外人不出。”黎离道:“罢了,只说怎办,好言厉害,纵我四人,斗他不赢。”桃儿道:“好言确有怪法,莫说你我,纵万马千军,他也斗得。故欲除他,不可正取,只能偏拿。”因浅笑道:“我平生最喜偏拿,只说怎个拿法。” 桃儿亭取符三张,均画猛鬼恶魂,在屋内三角,寻一瓷瓶,一金碗,一璃钟,分贴了,说道:“只将好言引进此八寒虚像法阵,你三人分立三角念咒,我可一举灭他,此技需四人,故求你等相助。” 李清笑道:“妙术,待此事结,可教我习得?”桃儿道:“此术非我创,是从空好言处习来,中此术者,眼前现八寒地狱虚像,神受镇住,身不能动,任人宰割。好言招诡术邪,不是凡辈。”因浅道:“我与他过招,确有异处。” 正说间,门外响步,好言又来,桃儿亭躲入柜中,因浅三人,分立法阵三角。好言进来,至法阵中,提了食盒欲走,因浅忙道:“莫走,我等入园之事,可详谈。”好言喜道:“甚好。”因浅等欲念咒,好言忽离法阵,说道:“谈入园事,需有见证。”就出门,带了虚言虎来,又至阵中。 因浅三人暗叫糟,心道法阵只定一物,人虎必有一失,桃儿应付不得。正想间,好言道:“此虎唤虚言虎,专食弄虚之人,你等应我入园,若反悔,受它吃杀。”黎离道:“怕它怎的,若敢来,鬼哭草刃,夺它虎命。”李清道:“剥它虎皮,坐卧舒坦。”好言疑道:“你等谈入园事,却只欲杀虎,心不诚。”又见三人分立三角,更疑心。因浅心道,此阵是桃儿自好言处习得,好言必熟,再拖去,事要露,忙道:“罢了,就当虎面,应了你,我三人入园,只我不离此园,你需保我周全。”好言喜道:“使得,使得。”因浅就递眼色与黎李。三人念咒,定了好言。好言忽见冰山冰谷,谷内挤万人,皆不着一丝一缕,皮肉冻裂,哀嚎惨呼,乃寒地狱之景,顿感惊诧,身不能动。 桃儿见机,跳出柜来,斗猛虎。虎却只逃,屋内四窜,抓一个空,衔走一符,阵就破了。好言怒道:“你等怎会此阵?”桃儿道:“此术我授他等。”好言道:“你怎习得?”桃儿道:“却不说与你。”好言道:“罢了,你虽欲除我,我不伤你,你有高术,就留下,他三人可走。”桃儿心道,此事已败,挣之无用,我骗他三人,正该还去,就道:“如此甚好。” 李清道:“不妥。空好言凶邪,不除他,他更害人,我等侠义,怎可只留你,我等走路?”好言冷笑道:“欲除我,你需本事哩。”李清道:“把命拼与你,看斗得否。”就欲上前。因浅拦道:“徒弟,莫慌。”李清道:“师父,他功夫深,我欲打个先手,或有胜机,拦我怎的?”因浅笑道:“他功夫,若论偏邪,确似歪沟,若论深,只碗深。你打去,就入他沟。他打来,胜不得你哩。”好言受激,果打来,不想始动一步,虚言虎猛纵上,咬住他腿。好言大惊,喝道:“恶畜,退开!”虎却不退,更紧咬。因浅笑道:“先我道,我等不出园,你需保我周全,现打来,破了实话,铸成虚言,虎不吃杀你?”好言忽悟,悔之晚矣,狂喊乱叫,只无用。桃儿从容念了两咒,封了他等,好言变作门板,虎变作扫帚。 李清喜道:“此术有趣。”桃儿道:“唤孤独狱转生,受术者化作门板扫帚,受磨挤之苦。此术亦跟好言所学。”因浅道:“你法术多向他学,他怎不识你?你深知裴醒之,他也不识你。”桃儿道:“待事结,自当告知。” 好言变作门板,因浅的剑鞘,李清的铁扇,落在地下,他等取回。众人放了融园武人,只留风背雪,互通名姓,桃儿道:“我等捣了融园,救脱你,望救我一人。”背雪道:“你等既救我,自当报恩。” 他等离园,趁夜色,入深林,许久至一小丘,登上看时,远处一塔,昏黄月下,古磷浮尘。桃儿道:“我哥哥在那处。只你救得。”背雪道:“那处不是远无古楼?”桃儿道:“正是。”背雪道:“那楼久荒,怎住得人?”桃儿道:“他生怪病,怕为人知,就住荒处。” 众人又行,渐闻远处人语,皆警紧,少顷见两老者,皱纹深,皮骨干,却灵敏,步如影晃,身若云飘,登丘下坡,踩枝踏叶,手提油灯,至众人前,说道:“夜黑林暗,你等何往?”因浅道:“去远无古楼。”老者道:“那处荒败无人,却有阴鬼凶兽,莫去。”因浅笑道:“你二人虽身灵,却脑浊,我去自去,与你何干?”老者道:“如此说,不拦你。”说罢指一路道:“此道通古楼,少荆棘,月光透,正可去。” 众人沿路去,走一阵,叶密遮光,野藤拦路,黎离道:“且慢,有古怪。”李清道:“恶老指条难路哩。”黎离道:“浅哥哥,你也曾读武籍术典,可知一部《坛场界区广狭》?”因浅道:“听来似法籍,未曾读得。”黎离道:“此书专论结界,其中一种,甚高妙,乃霞搬长老所创,无边无形,可大可小,似有若无,既高也低,可谓非界之界,唤规劝结界。此界甚活,随敌而动,既是大有,亦是大无。”李清道:“那两老者设了结界?”因浅笑道:“你不知她意,那二老本身,便是结界。化作人形,哄你入歪路。” 李清方悟,纵上树顶,果见古楼不在此向,记了位置,下来引众人转头走正路。走得一刻,见两老者在远处,就停步,不想踩断一枝,脆响震林。惊了二老,一瞬移在近前,说道:“你等何处去?”因浅道:“如此迅疾,果不是真人,莫拦。闪开了!”剑鞘点去,点在二老身上,似入云中,是个虚的。二老推他,却是实的。众人分头跑去,二老化作四个,都挡了,过不得。如此数合,只无法。忽地桃儿生智,耳语众人,听了均笑道:“好计!好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五章 叶笛 桃儿亭打定主意,又唤鱼来。出云破土而出,衔了桃儿,又入土,游去古楼。两老者惊道:“糟!糟!”向古楼追,众人路清,松快去古楼。 行一阵,树消云散,一座古塔立前,黑雾绕旧石,黄月照野鸦,檐下石匾,书“远无古楼”四字。桃儿早至。因浅道:“两老者何在?”桃儿道:“结界发自此处,我等既至此,界已破了。”话毕进塔,忽数人塔内纵出,横刀道:“何人闯禁!”因浅笑道:“此塔甚古,料不是你家砖石,怎闯不得?”就运真气,欲与斗之。桃儿拦道:“浅兄弟,莫慌,看我退他。”就揭假面,露真颜,疤痕也无,更一个貌美女子。那数人见了,弃刀喜道:“怎是您来!”背雪见她,也道:“原是你!”李清见桃儿真颜,早痴了,问道:“你究竟何人?”桃儿道:“待此事结,自当告知。” 正说间,塔内跌出一巨鸦,腿红羽黑,嘴黄眼白,见桃儿亭,忽流泪,张翅过来,桃儿避开,喝道:“背雪,速治他!”背雪应了,取一长符,念了清心咒,化成一带,前后六丈,抛了去,缠绕巨鸦,勒得紧,鸦也挣扎,只无用,少顷羽开背裂,迸出一人,周身完备,只腿脚是白骨。 因浅道:“何人这般异怪?”那人道:“我自煻煨坑地狱来,那处一沟,看似阴凉,进去却是滚烫糖浆,脚拔出便是白骨,阴风吹过又生新肉,如此反复受苦,欲出来,有铁狗夜叉逼回。故此周身完备,只脚残缺。十八年前鬼门开,遛至人间游荡,两年前,偶至远无城,上了此人身,化作巨鸦,从来无事,你等来搅怎的?”背雪道:“倒实诚,看我收你。”就使一法,唤留灵易化,取一铁丸,念咒语,铁丸化水,扑向那魂,水有法力,沾了鼻,鼻就化去,沾了嘴,嘴也没缝。那魂大惊,幸眼未化,看清水,就避得。 魂既逼出,桃儿哥哥恢复原形,伏在地上。阴魂避了水,仍欲回他身上,桃儿执刀相拦,魂儿毕竟不凡,手脚如电,不几合,斗败桃儿,夺她刀,反杀过来,眼见命危,背雪又使一法,唤十莲险阻,十朵莲花,护住桃儿,然阴魂力强,穿透莲花,挥爪扑来,眼见桃儿危难,李清忽至,挺扇来护,魂爪透了李清左肩,疼痛难耐。因浅道:“那魂,莫混闹,上我身来。”魂道:“上得你身,却不出了哩。”因浅笑道:“来,来。”魂儿果弃李清,奔因浅来,因浅不避,容魂进来,身只如波,潜吸暗水。少顷闻魂儿告饶,复又生喜,百般跪谢,化一缕青烟,自因浅七窍出,不散反聚,凝成一翩翩公子,手脚完备,鼻嘴不缺,笑道:“谢少侠超度。托生须弥山下修罗界,水精城主一小仆。”因浅道:“莫谢,只说在我身内,谁人渡你?”公子笑道:“那却不敢讲。”话毕化烟去了。众人皆赞因浅本领。 李清肩伤重,倒地不起,桃儿关切,眼波流转,唤道:“背雪兄弟,速来救人。”背雪取一瓶,拔塞倾水在伤处,眼见血止肉合。众人惊道:“什么灵药?”背雪道:“乃小归来池水,愈伤合骨,确有神效。” 桃儿亭哥哥脱了邪魔,神清气爽,披衣过来,一一谢了。因浅道:“此人眼熟哩。”李清道:“确熟,确熟。”黎离道:“说来与那害人的裴醒之相似几分,只醒之老朽,此人不过四十左近。”那人拜道:“不瞒,鄙人正是醒之。先受邪魔所制,白日面现老相,心内贪黑,夜里化做巨鸦,只得至此荒楼,设结界,派守卫,方不使人知。” 因浅道:“怪道桃儿知你,原是兄妹。”桃儿笑道:“既此事结,可述真言。不瞒,我本名温回袖,与醒之不是兄妹,却是夫妻。十八年前,阴魂忽盛,醒之召集人马,杀魔捞金,所获颇丰,攒了贪念。两年前,空好言至此,醒之见他武强,受他蛊惑,建了融园,聚武人,更杀邪魔,再捞金银。不料醒之忽着魔,城内诸事,好言代办,一时得权,怎肯放手?见我请背雪医醒之,便欲将我等关进融园,我等斗他不过,向南逃,却遇隔河凶涛相阻,背雪受他捉回,我不顾,纵入河中,幸得渔民相救,过河走深山山脉,翻轻裁山,穿啾啾隘口,渡厚云之河,至浮沫黑市,制一假面,化名桃儿亭,乃我与醒之初识之地。此后四处寻法,欲救醒之,幸遇你等,此事方解。” 醒之怒道:“那空好言,慌称你嫌我受魔侵,弃我去了,过河时溺亡。害我悲哭。” 回袖早知李清爱意,现知她与醒之,实为夫妻,必难过,况方才为她挡魔,险伤性命,回袖亦生好意。过去柔声道:“李清兄弟,伤可好些?”李清冷冷道:“已好,不劳挂怀。”回袖只得作罢。 因浅见状,使个岔子,欲化不谐,就道:“温姑娘,还未讲你怎随好言练得法术?” 回袖道:“有些武人,不愿入融园,好言制服他等,常使诡术,我偶见了,甚觉高超,就欲学,又想此人技高,不保将来生了野心,称霸远无,我可习其术以抗之。趁一次入融园,偷他秘籍,唤《狱品契印古卷》,八寒虚相法阵、孤独狱转生等术,皆从此学。只我落河时,此卷冲失,甚遗憾。” 众人又叙,不觉天明,醒之那五护卫,见主上康复,精神倍旺,顶风迎阳,刀剑辟枯枝,开出大路,一行人径回城去。醒之恢复四十容颜,城上卫兵不识,弯弓喝道:“何人!”五护卫冷笑,上前叫道:“不识城主么!”卫兵细看,方识得醒之,一哄传开,喜开城门,见回袖亦回,更欢喜。回袖备陈好言之恶,众人皆道:“早瞧破此贼,奈功力不及,未敢发难。”且说且迎,至金殿,醒之道:“谁人豪奢,这等用金筑屋?”众人不敢言。回袖笑道:“不是你是谁?”醒之方悟,叹道:“果是贪迷心智,力行蠢事,惭愧!”众人道:“邪魔缠身,怎怪主上?”醒之道:“莫说那,只备酒宴,酬谢诸恩公。” 一时满府皆喜,盛办佳飨,至夜方妥,梁柱张灯,窗墙结彩,醒之回袖华服迎客,入席赏乐行酒。因浅乐得放荡,来酒不拒。 不一刻,回袖来敬,不见李清,问往何处,因浅笑指后府门道:“那里出去。” 回袖携酒,至府后小山,果见李清,倚石望月,独自哀叹,过去笑道:“李清兄弟,可是生我气?”李清道:“独愁罢了,怎生你气。”回袖道:“我骗你等,确是有过,要我怎赔,只管说来,独愁自闷何用?”李清心道,论理回袖义救丈夫,有勇有计,惹人羡佩,我只爱她,生了嫉心,就这般恼恨,原无道理,却是我错。就道:“你本无过,只我抱憾,若你未嫁醒之,我定说爱意。”回袖脸红道:“现怎不说?”李清道:“你是有夫之人,说有甚用?只盼来生有缘。”回袖道:“说爱表情,只为自个,便不成,也非憾事。”李清大喜,便表爱意,又道:“姑娘对我可也有心?”回袖道:“你说爱,让一人高兴,我若说,却伤一人哩。”李清知是醒之,就动心思,四下寻去,摘一叶,对折了,交给回袖道:“此唤叶笛,吹之成音,你若有意,吹笛便可,不必言语。”回袖微笑摇头。李清只得作罢,心却畅然,与回袖共饮数杯,同下山去,至酒宴,又与因浅、黎离对饮,不一刻便醉,时哭时笑。 恰这时醒之过来,把酒礼敬,说道:“谢你等助回袖救我。”李清道:“不必,我等情愿。”醒之笑道:“这话岔了,回袖哄了你等,怎是情愿?”李清大怒,拍桌打盏,喝道:“说是便是,你疑怎的!”醒之微怔,众客皆觉李清不敬,更有侍卫上前,醒之拦道:“李兄酒多,不怪,不怪。”话毕又敬,正待走,李清道:“且慢,有句话,欲说把你。”醒之道:“请说。”李清道:“我喜欢回……”正欲说,瞥见回袖面赤色难,不忍害她,就住言,又逢酒气上涌,蒙了心门,伏桌睡去。 醒之道:“李兄说喜欢什么?”黎离道:“说喜欢回袖哩。”醒之大笑道:“这是玩笑了。”因浅笑道:“莫说不快事,只吃酒。”众人又饮数杯方歇。 次日李清醒,问此事,黎离道:“我说破了。”李清道:“我不说破,你倒破它。”因浅道:“那醒之,只做玩笑听,怕他怎的?”又说一阵,就出来,与众人别过,李清见了回袖,一阵眼湿,回袖亦不舍,捧一柄剑、一串玉相赠,李清心道,那玉定是醒之赠她,我怎收得,便只收剑。 因浅道:“背雪兄可与我等同行?”风背雪道:“谢邀,不与同往。”因浅笑道:“大丈夫惧鬼门怎的?”背雪道:“非惧鬼门,只云游惯了,不愿一事相缚。”因浅道:“原料你有本事,正可助我,关鬼门,正世间,我也疏旷,为世人,舍了狂,你却不愿,只修个自塔我圈,独屋个院。”背雪道:“莫这般说,我虽不去,荐一人与你,必可相助。”因浅道:“荐来。”背雪道:“不是旁的,却是我兄,南无障海风雨声。”因浅冷冷道:“那日我师父受魔害杀,各派袖手旁观,那风雨声,怎倚靠得?”李清道:“那日我在,确见众派中,只雨声携徒相助,虽败退,毕竟援手,也有死伤。”因浅方应了。 背雪便引他等去南无障海,出城数步,李清闻背后隐音,喜不自胜,说道:“你等可听见叶笛音?”因浅细听,当真良久,笑道:“未听见哩。”李清不恼,负回袖赠剑,收心上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六章 青水 空好言有个来处,唤“挥金”。挥金中,一个名青水称道的,年三十,头发泛光,眼闪精气,这日家中出来,至挥金,那城池,俱以金筑,金檐金框,金匾金,只过两招,你若赢我,便跪敬曲对山。”因浅笑道:“来打。” 恶人舞双锤,将龙头搜、提龙肩,轮次使来,因浅兴起,学空好言样,骨歪筋斜,手溜脚滑,本是无矩人,又使邪奇招,恶人怎斗得,不出数十招,脚下失疏,因浅剑鞘点膝窝,恶人受不住,噗通跪倒。因浅笑道:“果是输了跪敬我师,言出必行,丈夫所为。”恶人怒不是,辨不是,索性窝火,自受了,收锤不语。 周吉见了,暗惊道,小子年纪虽轻,本事不小,且不与他斗,话上打磨,或可混去,就道:“少侠,那曲对山,自养邪徒,走火成魔,理当苦果自受,我等惧魔,也是人理,怎怪得?”因浅冷冷道:“老儿话乖,哄我哩。道我不知,若非你等登门索功,我师何至闭关传功,误撺魔来?”周吉理穷,只不语,黎离笑道:“老儿,你辨不我浅哥哥赢,也一跪,就饶你。”周吉怒道:“一介女流,莫多言!”黎离诡笑,唰地拔了鬼哭刃,说道:“来斗,只莫受我破皮剐肉,下了黑狱。”因浅心道,离儿刀毒,只略破皮,便伤得命。周吉罪不至死,且饶他,就上前,挺鞘道:“周吉老儿,久闻你招无定法,颇难应对。我也是无缚之人,与你耍几手,互探武义,你若败,也跪了,敬我对山师父。”周吉先还忍得,受他此激,只得应战,也不知会,抽了腰间镰刀,没头没尾,劈面兜来,口内喝:“虎跳、燕分……”醒己乱敌。因浅也不惧,展空好言招式,身脊吐怪,脚下生诡,避得打得。不出几合,周吉使个绝技,唤灵寿苗,一把镰刀,武得银花晃眼,似灵苗田中生,直取因浅首级,此技甚迅,难避难挡,眼见要遭,因浅身子忽短数尺,生避了招去,鞘儿略指,当地断了镰刀。身又复原。周吉大惊道:“小子有邪法,身可短去,复又回长。”因浅笑道:“真气行处,皆是精华,筋骨血肉,闻我号令俯首,有什么怪?”周吉心道,小子年虽轻,功力深,折在他手,没什么说,便应斗约,跪敬对山。 斗罢,风恶人道:“虽败于你,一事相问。”因浅道:“问来。”恶人道:“我历战非浅,各派招式,俱也识得,你那身法,非长断山派,却似高厌深。”周吉拍掌道:“确似,确似!”风雨声也道:“那日高厌深斗败各派,使那怪法,确与你似。”因浅笑道:“天下武功,本是同源,人心思争好藏,方分各派,两功相似,有什么怪?莫谈,只讲各派出不出得人马,与我同关鬼门?”恶人略思,笑道:“派得,派得,这便书信,着信鹰传回,援手不日可达。”周吉赖道:“我派人微力薄,实抽不出人。”因浅冷笑道:“这等软物,派内恐无勇士,也不要你助。”周吉虽怒,惧因浅武强,便不发作。 南无障海二掌门,唤鹿奇生的,却道:“此事需慎,若闭鬼门,阻邪魔,不至人间,我等怎杀魔捞金,养门派?”风雨声道:“奇生,当真糊涂,魔至人间,大伤百姓。百姓之命,比我等揽财重。此财路断,可开别路。”奇生冷冷道:“怕别路难开哩。”雨声道:“早年魔未至人间,我等虽穷,终也养得一派。”奇生道:“师父,那时弟子尚少,就养得,后钱财渐聚,广纳众徒,若忽断财路,这多人,再难养得。”正议得紧,一南无障海弟子跑来,浑身是血,面色惊恐,扑倒道:“有人至派,寻张因浅,若不交出,便开杀戒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七章 众斗 见有人寻来,似不善,众人离厅,奔至门口,见数人,烟尾山武服,一色黑马铁剑,凶眉狠眼,当先的正是曲三屠,见因浅,狞笑道:“小子,找得我苦哩。”因浅不惧,笑道:“你倒鼻灵,就知我在此。”三屠道:“非我鼻灵,是风恶人信灵,引得我来。”因浅道:“恶人,我道你果是信回派里,催人助我同关鬼门,平世间,不想却是暗通三屠,堂堂一派之掌,竟似滑贼所为,若传出,名声何存?”恶人道:“名声是虚,钱财是实,先多得罪厌深、三屠,行此事,只求三屠兄在厌深前多多美言,莫入我境杀魔,撕扯生意。”三屠道:“好说。”风雨声怒道:“恶人兄,行此劣事,你我兄弟难做。”恶人不顾,竟自离去。 三屠道:“张因浅,我煞儿可是为你所杀?”因浅笑道:“何止他一人,他一伙,皆是我杀,这等软货,一无抗力,二有怯心,杀时哭喊,无人来救。”三屠大怒,也不顾,先运病脉术,剑染白霜,周遭剧寒。风雨声道:“果是近岁末,天就寒了。”因浅道:“不是天寒,是他邪术寒。”风雨声道:“因浅一等,是我客,你在我派使邪术扰客,怎成体统?”话毕摘剑待斗。鹿奇生忙道:“且慢!”风雨声道:“拦我怎的?”鹿奇声道:“你助因浅,倒无碍,惹了厌深一派,却是不妙。”因浅笑道:“不劳你救,他几个,我略吹气,也打发了。” 三屠听了更怒,引剑提气,一记空山飞雀攻来,因浅运连天若海,真气纯厚,一吹气,三屠剑断。三屠弟子来攻,因浅吹气数下,来剑皆断。三屠暗惊,小子果是练得神功,正攻不下,还需偏拿。就回身,暗里藏一把毒针,口上软道:“莫斗,需好说。”手上却运力,一把针撒去,因浅一人或防得,黎离李清必中针,大惊之下,也不顾,连天若海真气尽使去,呼地擎天指地,摧屋拔舍,浑浑气浪,卷了众针,如恶涛劈浪,狠波斩龙,扑在曲家众身上,针皆没肉不见,众人倒地哀嚎。三屠衫碎肉破,骇得没魂,拾了剑,欲夺门逃去,正跑处,撞见一人一虎,进派来。不是好言是谁? 因浅惊道:“你怎活转来!”好言道:“命不该绝,有友人相救。莫谈,拿命来!”三屠道:“张因浅身上,有门功夫,习得功夫,再杀不迟。”好言道:“我不求他功夫,行事更不需你管。”三屠道:“我师乃烟尾山高厌深,劝你言语行事,还需慎些。”好言听罢大笑,说道:“若说厌深,却是熟人。”也不多说,便杀奔因浅。风雨声怒道:“何路妖邪,皆来我派撕扰。”就拔剑,先迎去。然好言力强,不出数合,剑转难防,穿了雨声胸膛。南无障海众徒欲上前,鹿奇生道:“且住!”好言道:“住得好!正欲霸下此派,自立门户。缺些徒儿,你等可充之。”话毕又杀因浅。因浅真气已尽,正难防,忽一剑来,穿了好言,却是三屠暗袭。他欲得因浅功夫,故杀好言。虚言虎见状,猛扑三屠,毕竟难敌人剑,三屠略施招法,杀了虎,见好言倒地力弱,尚未死,就欲杀之,不想正走一步,忽地脖凉身轻,脑袋落地。 杀三屠的,不是别个,却是青水。好言道:“你不是归去,怎又来?”青水道:“想起地图交把你,图上有我挥金之秘,便来助你,免生差池。若图落入人手,当真糟极。”好言道:“来的及时!”话毕运力,暂闭伤脉,起身道:“张因浅,你等性命,今日不保,只那桃儿亭,却在何处,逃得此劫?”李清暗喜道,幸他二人,不知桃儿亭便是温回袖,忙道:“那桃儿,本是云游法师,不知何往,你等纵寻一世,未必得见。”好言道:“罢,罢,斩了你等,也解我恨。”就挺剑过来,身法灵变,甚难防,眼见攻到,忽脖儿一凉,也头落,滚在三屠头边,打个照面。原是忽来一紫衣金带的,杀了好言。黎离看时,不是认山是谁,喜道:“你怎来得?”认山道:“自你等离去,上人嘱我来寻,初寻不见,耗费时日,前几日,判云楼打尖时,遇一伙人,吵嚷至南无障海杀你等,我便跟来,方在树林迷路,来的晚了。”黎离道:“莫多言,且碎了恶敌。” 青水一身功夫,也非俗辈,武功路数,与好言神似。认山不惧,抖铁线,似银雨,往青水兜头罩去,要把他穿做个活偶。青水却灵,剑挑身躲,也不知怎个手段,连打带避,躲得铁线。认山大惊道:“高人,高人,竟避得我功。”黎离暗道:“要糟,认山斗他不赢哩。” 因浅笑道:“我有一计,只把九龙玉醉与我。”黎离照把,因浅握手中,唿喇喇一阵,入连天若海功中,寻了真因浅道:“祸事当头,需你相救。”又备说前事。真因浅疑道:“怪,怪,你既习连天若海,引天地之力,抗狂涛恶浪,似木棍拨水,何人是你敌手?”因浅道:“那连天若海,我虽习得,奈丹田纯然真气,只拳头大,须臾使尽,再无力道。”真因浅笑道:“若说这,我知何故。”因浅道:“速说来。”真因浅道:“那通篇功法,可尽皆习得?”因浅道:“未习招式,只习内功。”真因浅道:“内功足矣,可有漏习?”因浅细忆,惊道:“若说这,果有一节内功漏习。”真因浅道:“说来。”因浅早熟功文,不取经书,径念道:“人体妙极,通乎宇宙,走兽草树,皆我兄族,诚借其力,不吝相赠,存想对象,手环身前,真气滚滚,莫吸莫收,以气应之,两气相合,自归本身,沉于丹田。此法不慎,亏者不免,谨谨。”真因浅大笑道:“此篇乃全功精要,你偏漏习,怪道真气只拳大。”因浅道:“只不知此节何意?”真因浅道:“此节是说,人体奇妙,与天地相通,可借万物之力,为我所用,借时莫抢夺,只迎合,两气相合,就为己有,只一点,借草木之气,于草木无碍,借人之气,却对人有损。”因浅喜道:“晓得了,晓得了,这便回去,借气战敌。”真因浅道:“在此练熟,再去不迟。”因浅道:“你不知,那敌甚凶,认山虽有本领,恐撑不多时,我怎耽搁得?”真因浅道:“此境一日,人间一瞬,慌什么?”因浅方安,打坐练功,幸得真因浅点拨,进益神速,方入夜,功已练成,顿觉诸脉皆畅。世人练功,讲求藏功纳气,最忌外散,因浅此时,却是气在外,未藏分毫,迎风是风气,遇树是树气,气与物合,体内拳大真气也无,却有世间万力。因浅道:“谢指点,这便去退敌。”因入夜,海成黑水,下却亮影斑驳,细看是白日所见尸影,此时影透绿光,方见得清,不是腐尸,却是颜完身好,衣鲜发飘,似沉睡海下。白日身长七尺,夜里七丈。因浅惊道:“这身子,长得长哩。”真因浅笑道:“再晚些,不是七丈,是七里哩。”因浅道:“开眼,开眼。”当下不多缠,松了九龙玉醉,离了功,又在南无障海,认山与青水正斗。 青水使个万山坠,吐真气,落认山铁线上,线儿便如山重,拿不住,噗地压进地里,不见踪迹,只留几道印。认山惊道:“好功,好功,认山不及,甘拜下风。”黎离急道:“木头认山,他要杀我等,你拜他作甚,又讲不及,露了实底,丧了士气,怎斗得赢?” 青水冷笑,欲杀来。因浅见他来,也不惧,也不恼,心静如水,凝如冰,见敌来,不觉是恶者呲目,反觉是善人慈眉,心道,张因浅,你果是筑了灵根,撇清尘固,这般离脱俗路,越超高谷,把个妖邪魔王,也当作玉蝶花木,罢,罢,看他怎么打,我也由他狂,终不过又渡一个鬼物。 青水直剑刺来,因浅直退,又直伸剑鞘,噗地戳在青水心门。青水斜剑荡来,因浅弯退,又弯伸剑鞘,打青水侧肋。青水发急,尽招打来,无不是邪怪路数,因浅只迎他,这时领万物真气,再无拳大之限,尽可使得,也不知几重几复,几进几退,未沾他一剑一指,一脚一腿,每不是化了他招,反打他去。反打时,青水也欲躲,然因浅真气滚滚,又悟时势,招招雷快,切在青水过失空处,发中同时,青水方见得,拳已挨身,鞘已打穴,只得招招挨了,怒道:“我本不善,有些邪气,你却有怪气!这般打法,我未见过。”因浅笑道:“你讲怪,我也能正,我派入门拳招,叫披罗裳,弟子皆会,正之又正,我使那拳,也斗赢你。”话毕做个拳架,果是山正海平,似个假人。 黎离道:“浅哥哥,认山不通,是块死木,你也变个假石,怎斗得赢?”因浅道:“虽是假石,也有灵味,他虽活人,在我看,一个鬼魅,若斗时,管教我稳他慌,我定他坠。” 青水不信,一剑劈下,因浅肩松,避得剑,手一晃,未怎看清,打剑落地。青水拾剑又刺,因浅胯移,又避得,手一晃,剑又落地。如此数合,因浅未挪一步,青水招招剑落,不禁大怒,狂吼一声,转气息,弄绝学,使一记黑川入海,霎时天昏地暗惊胆,走石飞沙迷目,剑化万波,黑洞洞,舍尽了慈筋善骨,望因浅兜头劈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八章 新敌 因浅见他剑来,卷邪风,黑苍穹,心道,果是毁善筑恶刃,无慈无悲骨,我也需慎,不可轻敌。就吸口气,胸涨似鼓,不使别招,仍是披罗裳,只虽是凡招,揉了圣法,一阵香风抚鼻,金光耀目,轰隆隆,把那黑川入海,化了干净。正邪两撞,巨风四起,众人遮目低头。众南无障海弟子暗悔道,晦气,晦气,早知如此,不若早赶了他去,这等起风,把我一派砖瓦,尽要刮去。 然少顷风停,砖瓦未少,那年久残**,俱都补完,石亮木新,真世中难见,假画中鲜有,似巧匠精磨就,天界自落成。众人惊道:“真神功!”黎离笑道:“浅哥哥,那连天若海,上可救屋,下可杀人。”因浅方见青水倒地,过去探鼻,但觉息稳气平,笑道:“不是死了,是睡了哩。”众人细听,果有鼾声,又觉惊奇。吵嚷时,青水猛醒,跃起来,叹道:“果是神功,不如,不如。”话毕抄起好言地图欲毁,因浅伸手,平托空中,青水就力软,拿得图,撕不开,惊道:“什么怪术?”因浅道:“你那力,我已取在掌上。”青水见因浅手陷,脚下两坑,确是身负二人之力,就道:“莫多言,既败于你,护不得图,我也无活。”话毕自断内息,气绝身亡。因浅拦之不及,心有愧意不提。 众人生炉,烧化敌尸,又造棺,好生葬了风雨声。背雪暗哭一场。收悲展地图,方知他等是挥金之人。又见好言抄的名字,有个厌深。因浅道:“那高厌深,竟是挥金之人,怪道我学好言功夫,与他挂相。”李清道:“如此说,这挥金,竟在南处。厌深自南部海来,回袖亦说好言自南来。”背雪道:“我曾在南部海久住,未知厌深其人,原来自挥金中来。” 众人细观地图,又见红点遍布,初不明其意,后见下四村、雾染七镇、远无城,皆有红点,因浅恍然道:“那红点,必是阴魂所在。”背雪、李清再看,旧时遇魔之地,果均有红点,也道:“确是此意,只挥金怎知阴魂所在?”黎离冷冷道:“必是他等放了魔来,又来杀魔捞金。”因浅惊道:“如此说,寻得挥金,便关得鬼门。” 正说间,鹿奇生、周吉过来。因浅笑道:“危时缩,安时出,两位龟功纯熟。”二人虽怒,又惧他,周吉道:“少侠,你既辱我,那关鬼门事,莫寻我鹤至山派。”因浅道:“你既这等,出不得力,要你何用?”周吉诺诺不答。 鹿奇生道:“浅少侠,我等只求杀魔,捞些银钱,何苦闭鬼门,断财路?更不愿惹挥金、烟尾山,那无障海,不知挥金烟尾之密,我等虽知,也装不知。你等查他,自管查去,莫牵我等。”黎离怒道:“未见这等软人!”鹿奇生方接掌门,见受一女子辱,硬回道:“姑娘话酸,当心受打!”黎离拔鬼哭刃,欲逼上。因浅笑道:“这等人,一指可制。”话毕小指一勾,奇声忽地气窒,语不成,只呜呜哼叫,面青嘴乌,眼见断气,因浅才解他。奇生不敢再犯,率众回去,周吉也归派。woquge. 河角樱、石龙吉辗转至南无障海,见守卫拦,把两块碎金,哄得他高兴,引见鹿奇声。正走间,迎面来一紫袍白发老者,河石二人顿觉真气逼人。老者也不睬他,径自走了。河石心道,人间果有高手,怪道好言青水受杀。 河石见了鹿奇生,恰闻窗外二孩童追闹,一个道:“偷了我猫,你心知肚明。”奇生问道:“二位何人?”一个道:“河角樱肚明。”一个道:“石龙吉猫。”奇生暗笑道:“何门何派,寻我何事?”河角樱道:“肚明武会,来查一件事。”奇生道:“未闻此武会,此处无甚可查,你等速走。”石龙吉又取碎金送上道:“只问一事,还望莫拒。”奇生收金笑道:“且问,且问。”河角樱道:“听闻空好言、青水在你处受杀,怎个回事?”奇生道:“确在此受张因浅一等所杀,只不知所为何事,恐是仇杀。”河角樱道:“那因浅一等何往?”奇生道:“一行五人,往浮沫黑市去。” 河石不多言,告辞追去。石龙吉道:“寻见莫问,杀了了事。”河角樱道:“奇生方说,恐是仇杀,他等若不知挥金之秘,杀之作甚?况胡乱杀人,有违挥金规矩。”石龙吉冷笑道:“我等非挥金之人,管他甚的规矩。”当下二人整刀肃颜,杀奔浮沫黑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人间卷 第四十九章 颜师 却说风背雪行了数日,至烟尾山下,心道,厌深欲押黄金,必寻镖局,且至镖局一探。又想化名,路过一金行,唤鹦鹉金行,就扮作金行伙计,略问路人,即知此地镖局唤烟尾镖局。< 到镖局见一伙计,就道:“我是鹦鹉金行的,一事相问。”伙计道:“何事?”背雪道:“烟尾山派可曾托你等押送黄金?”伙计道:“这个自然。”背雪甚喜,又道:“不瞒,我行一批金,受烟尾山派所劫,欲问他押往何处?”伙计一愣,面色微变,转身进去,少顷出来道:“随我来。”引背雪至一密室。< 室内二人,一个微胖男子,四十来岁,锦袍玉带,油光滑面,眼有贪杀气,嘴无慈心机。另一娇艳女子,红衣紫襟节,网罗铜钱印,展曼妙身姿,透魅惑习气。见背雪来,男子道:“讲烟尾山劫鹦鹉行的金子,是假话。”背雪一惊,说道:“确是真,你怎说假?”男子道:“不瞒,我名彭鹦鹉,乃鹦鹉金行之主,我无你这伙计,你所言更无真。”背雪暗道晦气,就欲出门,门却早给方引他的伙计锁死。那女子道:“不慌走,把事说清。”背雪道:“我只欲夺烟尾山派金子,与你等无干。”女子咯咯笑道:“你不知,我名花婆,烟尾山派护法,怎不管得此事?”< 背雪大惊,强自镇静,说道:“只欲弄些钱财,也无别意。”花婆道:“需知犯我派者,只一死。”背雪道:“你便杀来,我也护得。”花婆取银链,振真气,那链化数邪光,雷般打来。背雪不慌,拔剑画一圈,青光嚯嚯,拦了邪光。花婆道:“何功这般护人?”背雪道:“唤玉碗,你再打来。”花婆振银链,换运气之法,链卷成球,山重海沉压来。背雪剑弯,真气含上,护在头,是头次来哩。颜师乃黑市之主,你竟不知。”因浅道:“一回生,二回熟,只引我去。”< 男子也爽利,带了因浅等去,七弯八绕,至一石室,内坐一武人,五十上下,头尖身小,白光银盔,红线金甲,呷豆饮酒,正是颜师。男子上前,躬身引了因浅一等。颜师道:“你等何事?”因浅道:“只欲问你,可听过挥金?”颜师一怔,目焕精光,旋又暗淡,懒懒道:“我只露消息于熟客,你等初来,我便不说。”黎离道:“早年我族在此买下九龙玉醉,怎不是熟客?”话毕取玉,颜师看了,说道:“莫慌,我浮沫黑市,账目也明,千年买卖凭据,悉数存留,你那玉,是否在我处买,一查便知。”黎离道:“你只取420年的账本,一查便知。”颜师就命仆人取来,细细翻了,冷笑道:“未见有哩。”黎离道:“我爹爹说,我族在此买玉,怎能有假?”颜师道:“必是鬼话。”认山道:“辱上人,该死,该死。”话毕取铁线,便杀去。< 颜师不慌,背上卸下一铁盘,围有利刺,望认山铁线一划,就挡得线。二人交战数合,未见胜负。正斗得紧,忽一人进来,喝道:“且住手!”众人看时,二十出头一男子,有些面熟。颜师道:“沃儿,速来助战!”原来来者唤颜沃,颜师之子。不想颜沃笑道:“爹,莫打,这几人,是我恩人。”因浅道:“见你只面熟,未曾记起何处相见,怎是恩人?”颜沃道:“那日你等除了空好言,放融园武人出,我便在其中,当时人杂,你怎记得。”颜师喜道:“竟是你等救了沃儿,恕老夫莽撞,几乎伤人。如此说,该弃刀兵,行谢礼。”话毕收盘上背,大大鞠个躬。又道:“只恕老夫直言,那九龙玉醉,确非我市之物,一来无帐,二来观此玉,隐现云霞,非凡间物,却似天物。”黎离道:“莫扯慌。想必那帐保管不善,失了页,也未可知。”颜师笑道:“也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