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少女攻[重生]》 正文 1.第一章 全都是血。 躺在血泊中间的那个年轻男人俊脸上全都是血污,大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他的左胸口被子弹射中了一个大洞,鲜血从中流出,发出生命迅疾逝去的声音。 他的身边跪了一群人,哭声恸天,呼天抢地。 薛疏中枪这件事情很快便会不胫而走,引来各界人士躁动。他在望都的祖业c家产只怕会瞬间落入虎狼之手,这些薛疏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未必没有想过,可是他此时躺在血泊中,神情竟然带着完成一切的安稳平和。 夏之衍茫然地站在人群外围,遥遥的看着。 救护车呼啸而来,他挤在手忙脚乱的救治医生之中,跟着上了车。 他蜷缩在救护车角落,盯着在心脏起搏器下被电击的薛疏,一下,两下,十几下,薛疏却仍然没能睁开眼睛。他失血太多,原本莹白的脸庞此刻惨无人色,此时的救治不过是徒劳。最后一次电击后,他的手腕从手术台上垂落。 那两个为他进行急救的医生叹息了声,结局不言而喻。 夏之衍有些呆滞,站到薛疏身边,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手指却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体。 成为鬼魂三个月以来,夏之衍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与绝望。 他费劲地弯下僵硬的腰,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将自己的脸贴在薛疏冰冷的手指上,小声道:“我现在让你摸一下脸,你快醒过来。” 没有醒。 也没有跳起来用那种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他。 夏之衍坐到地上,茫然地抱着脑袋,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个月前,夏之衍还没有死。 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虽不至于大红大紫,却也衣食无忧,经纪人好不容易给他拿到了一纸重要合约,他还在心底里期盼着自己即将咸鱼翻身,但没想到,要往上爬那么难,被一个浪头掀翻下去,却那么简单。 被恶意合成照片c沾染桃色绯闻,紧接着圈内人爆料c恶意诽谤,紧紧是一夜之间,他就被推上了非议与舆论的风口浪尖,承受所有扑面而来的恶毒谩骂。公司迅速放弃了他,夏之衍向来知道在娱乐圈里混犹如在风雨中飘摇浮沉,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打击他事业的罪魁祸首,说出来荒谬至极,根本无法启齿。 他在圈子里混久了,也听过不少金主包养小明星的事情,男男女女都有,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长相十分俊朗,却并非散发骚气的小零一类。他不知道薛疏是何时何地看上了他,用这种手段毁掉他的名声,折磨他的傲气,逼他就范。 毁了他的事业后,薛疏囚禁了他整整三个月。 他本来以为,薛疏绑了他,无非想一场欢爱。 但是他想错了,整整三个月,薛疏没有碰过他一次。而只是每天坐在一边,用炙热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还时不时脸红。 夏之衍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个神经病。 而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爬薛疏的床时,薛疏除了俊脸烫红之外,还大发雷霆,十分生气,生气的后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被绑在床上,由薛疏亲自喂饭喂水。有一次薛疏有事出去,夏之衍让他的一个下属替自己倒一杯水,两个人仅仅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薛疏撞见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可怕。 这之后,夏之衍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下属。 甚至于,夏之衍上厕所双手双脚也是被绑住的,薛疏抱他进厕所,替他拉开裤子拉链,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脸。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薛疏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被囚禁的三个月里,夏之衍刚开始愤怒c谩骂c挣扎c怒吼,到了后来逐渐沉默c崩溃c绝望。也终于弄清楚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是希望他喜欢上他。可怎么可能,他对薛疏,除了厌恶,就是深刻的恐惧。 ——至少是那个时候。 夏之衍怔怔地盯着医生给薛疏盖上白布,薛疏脸上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露出干净的脖颈来,右侧还有一处浅浅伤疤,十分熟悉。 是那个晚上,他划开了薛疏的脖颈,才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发了疯似的在路上狂奔一阵子后,才想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亲人几年前都不在了,身边无人可求助,他那时混乱的情绪像暴风骤雨一样搅弄在脑子里,令神经都快要崩溃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找十几年的好朋友,陈沉。 他和陈沉虽然从小认识,也同在娱乐圈,但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个行业都是二八原则,只有金字塔尖上的人才过得风光。比如陈沉,他生来就是聚光体,有身为钢琴家的父亲和影后母亲的身份加持,在演艺道路上走得很顺,年仅二十七就获得百金影帝,未来不可限量。 而夏之衍则是个倒霉蛋,当时家里情况并不好,为了给弟弟治病,一脚蹚进了这个听说是来钱快的娱乐圈。 在娱乐圈里赚到的第一桶金,去给弟弟治病的时候,却又因为陈沉在酒吧滋事给耽搁了,最后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他这么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他没有立场怪陈沉,只能反复怨恨自己。 弟弟去世后,他一头扎进事业里,本来三个月前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还兴冲冲地打电话跟陈沉讲,谁知一夜之间就被现实拍回自己的泥巴坑里。 他找到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给陈沉,倒是没有多加赘述,陈沉立刻给他提供了一个地址和一辆车子。他找到陈沉所说的停车场,在大雨里往山上的别墅赶。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会死掉,当时大雨倾盆,乌云阴沉沉,没有一丝光。 路过盘山口的时候,山上滑坡,副驾驶座上陈沉特意为他留的那只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说:“你这么心急赶过来,难不成,以为我是真的想帮你?”陈沉骨子里傲慢,可很会做人,即便生气也很少动怒,声音大多数时候都很是温柔。 这时,夏之衍却从这话里听出了陌生的嘲讽。 “什么意思?”他懵了。他一开始并不想把陈沉牵扯进薛疏的这趟浑水中来。 从小到大,他帮过陈沉不计其数。无论是三番五次替他揽过绯闻c背锅收拾烂兜子,还是替陈沉出面去监狱看望他父亲。他擅长打掉牙往腹里咽,却不擅长求助于别人。 但这次穷途末路,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求助于陈沉,却没想到他这番话中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电话那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有几分清浅悦耳。夏之衍在娱乐圈里混迹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敬业,但凡拍过的电视剧都自己经手配音,对声音练就了几分敏感度。要说别人的声音,他还有可能听不出来,但这人在圈子里就是以声音清脆如玉石出名,声音都可以拿来单飞了。夏之衍怎么会听不出来。 “林清也在你那边?”夏之衍握紧了方向盘。 说起来这个林清还和他颇有纠葛,一年前一同拍戏,他只觉得对方不好相与,便没有与其深交。但是在一个剧组,难免会发生一点摩擦,尤其他和林清的戏路差不多。后来警方抓到陈沉父亲聚众赌博吸麻,判了几年刑,陈沉消沉了好一阵子,夏之衍去看望他时,也遇见了林清。 陈沉没有回答,只是问:“我爸的消息是你卖出去的?” 夏之衍这下彻底手脚冰凉了,他突然明白刚才陈沉是什么意思了,道:“怎么会是我,你怀疑我?” “只能是你,背叛朋友就为了换来一纸合约,之衍,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是为了看我倒下的一天。”陈沉声音平和,然而说出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 夏之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压着怒火问:“是不是林清跟你说了什么?” 陈沉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拉别人下水。” 那边又传来林清的声音,他在问陈沉要不要吃水果。 夏之衍深吸了口气,踩下油门,直直盯着前方:“陈沉,我和你认识十几年,你现在听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吹几句耳边风,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怎么可能泄露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陈沉的声音道:“三个月前,你的绯闻,是我做的。” 夏之衍:“” 大雨砰砰砸在车盖上,夏之衍听见空气中一声断裂声,不知道是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还是别的什么。要说刚才还十分愤怒,想要解释什么,所有的话却瞬间被陈沉这句话给打没了。 一夜之间,他的事业全毁了。他在这个泥潭中努力过c挣扎过c往上爬过,尽管他卑微的事业对于那些随便一个镜头就是几千万的当红巨星不足为道,可那也是他用一双手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在毁灭性的绯闻出来的前一天,他还和经纪人碰杯打趣,说是摸爬滚打多年总算要翻身了,没想到,这身都没有翻,就直接一无所有了。 十年努力付诸东流,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他还以为是薛疏做的。 却原来是他的好朋友陈沉。 隔着电话,夏之衍不知道那一头陈沉的表情。他只知道车子越来越快,刹车却仿佛断了一般,忽然失灵,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像是生死时速一般,从大雨里一头冲进了白光当中,撞上前方山壁,碎石和泥土一道从山上滚落了下来。 玻璃窗炸开,大雨不停混着血水从夏之衍鼻尖上淌下来。 夏之衍眼前一黑,还听见陈沉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刹车失灵。 夏之衍浑身被碾压般的疼痛,仿佛被冲刷在大雨里面,还能勉强看到救护车灯的刺目光芒,只是睁不开眼睛,这白光透过眼皮便变成了刺目橙光。他的脑子犹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旧机器,缓慢运转。他痛得没有办法去思考,到底为什么陈沉要做到这一步。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但去他妈的误会,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是想,他和陈沉从青葱时代到现在的友情,互相扶持,都是个笑话。 他的魂魄没有和他想象中的那样,立即消散,而是飘荡在原地。然后他看见了更多先前看不到的事情。 比如此时即将被推进火化箱的薛疏。 夏之衍没想到,薛疏在他死后,还给他办了葬礼。他本来以为薛疏就算真的喜欢自己,也不过玩玩而已。 但是接下来,很多事情夏之衍都没想到,更没办法阻止。 他亲眼目睹薛疏闹得满城风雨,给他洗白了名声,倒是有些讽刺,他活着的时候没能大红大紫,死了后倒是炒作了一把,除了被薛疏逼迫着给他跪地磕首的人之外,居然还颇有些人真心实意地纪念起他来了。 事情结束后,薛疏消失了一阵子,再回来的时候,陈沉家里垮了一大半。不知为何,夏之衍的灵魂无法离开薛疏身边,便只能亲眼看见他每夜睁着眼睛失眠,胡渣不刮,脸色憔悴,他年纪轻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眼神里再也没有那种熠熠生辉了。夏之衍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薛疏会待自己到这个地步,他就好像自我折磨一般。 先前被关三个月的时候夏之衍从没正眼看过薛疏一眼,这时候天天不能去别的地方,被迫与他朝夕相处,却忍不住每天看着他的脸发呆了——尽管对方并不能看见自己。 然后就是现在,一场混乱枪战,薛疏亲手把陈沉那畜生弄死,但是他也死了。 夏之衍目睹这一切,在他尸身旁边试图找到他抽离出来的灵魂,但是没有找到,也没有找到别人的。不知道为何,别的人死后都没有灵魂,就夏之衍一个人,死掉后灵魂还存活这么久。 薛疏正在被火化。 夏之衍看到薛疏的下属走进来,说是根据薛疏的遗嘱,将夏之衍的骨灰盒放在一边,准备待会儿和薛疏的骨灰放在一起。他手上还拿着几件东西,包括夏之衍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内,用过的牙刷浴巾等物,一并扔进去和薛疏一起烧了。 夏之衍看到还有一张陈旧的照片,似乎是薛疏的毕业照,勉强看得出穿的校服和他中学时期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看到一只小型录音笔被丢进去,一直挂在薛疏衣襟前的那支。 夏之衍飘过去,在录音笔未掉进火光之前,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之衍,因为我喜欢你” “滚。” 夏之衍靠着火化箱坐着,将脑袋埋进掌心里,心里终于坍塌,像被什么铁锹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这之后,夏之衍陷入了漫长的黑暗当中,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遮住眼睛。可是随即愣住了。那手指很干净,还戴着露出五根手指头的毛线手套,是他的手,却又十分陌生,不是他被威亚割过留下浅浅疤痕的手—— 他体质虚寒,小时候畏冷,才会戴着手套睡觉。后来到什么地方都有空调暖气,就改了这个习惯。 他迷惘之际,门忽然被敲了三下,外面疲惫苍老的声音在说:“夏之衍,起床。” 是他妈的声音,但是他妈已经去世多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夏之衍大脑唰地一下空白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他妈的声音了,由于常年过度操劳,还没等他赚到足够的钱,让他妈过上好日子,他妈就已经在病痛中去世了。为人子,却不能尽孝道,夏之衍不敢细想,每每想起便心里难受的紧。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么,他艰难地开口,不确定地唤了声:“妈?” 这声音也带着发育期的青涩感。 “快起来,都五点半了!”外面又不耐烦地说了句,徐丽萍因为多年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十分艰辛疲倦,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厌倦感。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夏之衍伸手捂住了眼睛,感觉泪腺隐隐作疼。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周围。巴掌大一块儿地方,墙角堆了几只箱子,充当书架和衣柜。窗帘是那种最老旧的泛黄的报纸,勉强挡住从外面照进来的刺目的光芒。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 夏之衍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书桌上的日历,时间指向十二年前。 他这是,被一场陈沉设计的车祸,粉身碎骨撞回十五岁了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夏之衍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腿,但他拍打戏出身,平衡性很好,立刻站稳了。他从镜子中瞥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有些长,挡住了眼睛。身体很健康,不像后来他在娱乐圈里浮沉几年,因为骑马打戏淋雨落下了一身病根。 此时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是最鲜活最健康的状态。 夏之衍蹲下去拉开抽屉,乱七八糟翻了一通,时隔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他不太记得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但是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张初三开学时全校同学站在一起的照片。 一眼望去,全都是相同的校服,脸庞也十分模糊。 夏之衍先是第一眼在里头找到了陈沉,站在他身边,搭着他肩膀,笑容明朗,吸引了周围一大半女孩子不看镜头朝他看。 这就是陈沉,人群中的聚光点,从小夏之衍为他写作业,上课打掩护,一直到进了娱乐圈后,还顶着舆论压力替他解释他父亲吸一毒的传闻。夏之衍以为两个人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旦信任出现危机,陈沉翻脸的速度谁都望尘莫及。可是现在自己重生了,一切都将重新洗牌,那些悲剧还能再次发生吗? 夏之衍手指微微缩紧。 但是现在他要找到的不是陈沉。 他想找到的是那个为自己豁出生命的人。 夏之衍从左到右,视线在每一张模糊的脸上逡巡,但是并没能找到薛疏。也是,以薛疏超过陈沉百倍的身家,怎么会和他们读同一所学校。要真的在同一所学校,这种人物绝对不会籍籍无名,他怎么会对薛疏毫无印象。 说起来他和薛疏不过是在一次酒会上有一面之缘,在那之前,他虽然知道望都有权有势的世家中有薛疏这么一号人物,却对他知之甚少,所以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薛疏偏偏对自己那么执着。 但是在火化时看到了那张照片,他猜,是不是薛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夏之衍不知道,现在自己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世界的薛疏怎么办,已经火化了吗,还有什么遗言自己不知道吗。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自己报了仇,就觉得再无留恋吗。 夏之衍死后待在薛疏身边三个月,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报仇。一开始夏之衍看着陈沉被摆了道子忙得焦头烂额,也觉得大快人心,但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同时也瞧见了薛疏不再鲜活的双眸和疲惫的神情。 他浪费了薛疏的时间和生命,却没有对他的感情做出过任何回应,甚至薛疏临死前,也只以为这是段无望的感情。 像薛疏那种人,生来就是人上人,穿着白衬衫本应该气宇轩昂,却在一夕之间落魄无比。 值得吗? 当薛疏倒在血泊中时,夏之衍很想问问他。 但现在一切都重头开始,是不是这一次可以当面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夏之衍想了很多很多,车祸时身体被压扁撕扯的痛苦还埋藏在意识里,时不时窜出来,令他一身冷汗,他仿佛从什么梦靥中逃了出来,挣扎的过程十分之痛苦,但他窥见了一丝天光。 夏之衍闭了闭眼睛,将照片收起来,然后穿上衣服。他少时家里情况不好,父亲不管事,母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经济情况也十分捉襟见肘。一如这没有粉刷的裂缝灰墙,他的衣箱子里也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汗背心,就连这校服也是徐丽萍出了好几个月的夜市攒来的。 为了他和弟弟的学费,徐丽萍出去在工厂上班之外,还偷偷打了好几个工,就是这样才一天天把身体拖垮的。以前他年少不更事,虽然知道家里情况不好,却只会心烦徐丽萍永远都是一副疲惫冷淡的神情,更没想过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为这个家担当一些,直到徐丽萍去世后,他才猝不及防地被迫长大,一夜之间好像天都变了。 现在既然他重新回来了,自然要改变些什么。至少,不能再让母亲和弟弟落得上一世的下场。 就这么一会儿,外面突然吵了起来,铁门哐当一声,好像是几个人进来了。紧接着是一个腔调土气的女人声音:“我说孩子他妈,孩子他爹还在世上的时候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人都没了,你还攥紧那几个钱紧巴巴地不肯放,连葬事都不肯为他办一场不成” 屋子外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好像在劝说着什么。但徐丽萍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 夏之衍站在房间里头,也反应过来了,又多看了一眼日历,他这是回到了什么时候,居然是回到了他爸死后的第三天。之所以没想起这茬,是因为他这个便宜爹对于这个家而言,基本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来说,夏之衍宁愿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这人丢下两个孩子和徐丽萍单身一人,卷了铺盖离开家乡多年,等到徐丽萍含辛茹苦地将两个孩子养到十来岁的时候,他才不知从哪个疙瘩处冒了出来,这之后更是烂泥扶不上墙,除了找徐丽萍要钱赌博就是恶声恶气地骂夏星竹。 在夏之衍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喝多了酒走夜路被车撞死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但是却又留下了个烂摊子给徐丽萍。在家乡这边有个惯例,便是人死后为了表现“哀荣”,十分讲排场,出殡时要有乐队,还要有灵车。即便是再穷的家庭,都会勉强租来一支简陋的乐队,聊以慰藉死人。如果没能做到这一点,是要被方圆几里的邻里给戳脊梁的,他们会说,徐丽萍不尊重死人,说不定心里早巴望着丈夫死了。 但夏之衍心里清楚,自己家里现在的处境,别说请一支专门的乐队送葬了,就连棺材本拿得都很费力。更何况马上又要交下学期的学费,还一次性要交两个孩子的,徐丽萍现在犹豫,就是犹豫这一点。 夏之衍推开门走出去。 徐丽萍坐在掉了皮的沙发上,手指紧紧蜷着。旁边几个人便是夏之衍的姑姑,以及他爸这边的亲戚。平时家里米缸空空如也时,都不见这几个人的人影,这会儿一出了事,就都闻风而来了。 在这几个人连番劝说怂恿下,徐丽萍的神情已经有所松动,她犹豫着道:“我自然也想办场风光的葬礼,不让别人背后说道,只是现在实在是困难,两个孩子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见徐丽萍已经明显动摇了,夏秋妮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她坐到徐丽萍身边,十分罕见地亲昵地环住她的胳膊,劝说道:“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你想呀,这家里少了一口人,不是空出一间房么,你们一家三口哪里需要住一百平米的房子,这不是白白浪费么” 她朝旁边站着的几个男人使了个眼色,这几个亲戚立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起来。说得煞有介事,无非是让徐丽萍把这房子卖掉。徐丽萍乍一听见卖房子,心里还有点发怵,但是一细想,也觉得夏秋妮说得对,换个小一点的地方住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拿这些钱不仅可以办葬礼,还可以交两个孩子两三年的学费了。 这房子是徐丽萍在工厂里干满二十年工龄,分配到的一处一百平米整的商品房。这么大点儿地方住了四个人,在十年以后不愁吃穿的夏之衍看来,或许还没有酒店一个套间大,但是对于这个时候的经济条件而言,已经非常令周围人艳羡了。虽然房子破旧,但以这个时候的房价,卖出去也能卖个十来万。 现在夏秋妮劝说徐丽萍卖房子,绝非无缘无故地好心支招。 卖房子?徐丽萍一无人脉二不会找中介,上哪儿找卖家,最后还不是卖给夏秋妮。 夏之衍冷眼看着自家几个亲戚,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许只有他知道,自家姑姑是什么心思。上一世便是这个情况,徐丽萍最后将房子以十一万块卖给了夏秋妮,当时一家三口还非常开心,徐丽萍十分难得地买了卤猪肉回来庆祝,下学期的学费也有了,夏之衍和夏星竹也轻松许多。 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半个月后,这处老旧的竹筒商品房即将迎来拆迁。由于是危房,所以给原住户的赔偿是一套等值的房子和等值的钱。也就是说夏秋妮用十一万块买了这房子,等到拆迁时,却转手赚了三十万。她丈夫在政一府工作,似乎有点门路,提前得知了这消息,于是就打上了徐丽萍一家的主意。 当时徐丽萍这种平民百姓是直到半个月后才直到拆迁消息,还花了好大一阵子才弄清楚这中间的逻辑,她虽然也知道自家亏大了,却也无可奈何,根本找不到夏秋妮的人,讨不到个说法。每次找上去,对方要么闭门不见,要么破口大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本属于一家三口的房子,就这么被骗走了。 如果能得到拆迁的补偿,他们本可以生活得更好,至少不用搬到那处脏兮兮的落后胡同里。那里房租便宜,所以常年聚集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导致夏之衍和夏星竹二人少年时期总是提心吊胆—— 既担心晚上睡觉到一半被小偷破门而入,又担心同学们知道自己家里的处境。少年时期总是有些不必要的自尊心,成为一根牢固的刺,令人头颅无法抬起来。 这件事情更是让本来就活得非常不顺遂的徐丽萍再次感受到生活的艰难,如同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令愈发她喘不过气来。 相反的,赔偿下来的一套房子所在的地皮正是以后的市中心,短期内虽然看不到前景,但日后价值却会翻上几倍。这样一来,住的地方有了,赔偿的现金也能够用来补上以前的债务,以及接下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徐丽萍也不需要为了生计那么辛苦了。 夏秋妮已经成功地将话头转移到了卖房子上,也成功地令徐丽萍动心了,就等着徐丽萍犹豫再三后,问出了她想要听到的话:“可是这房子咱们家住很久了,谁会想要买呢” 夏秋妮顿时咽了下口水,竭力不让自己的喜色那么明显,她把徐丽萍的手背一拍,拍着胸脯打包票道:“这不是有我吗,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卖,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这时她老公在旁边一唱一和了:“对了,咱们家秋秋不是马上要读高中了吗,这里离他学校近,要不咱们买下来做陪读房” 夏秋秋比夏之衍大一岁,小学留过级,现在都上初三,一所学校不同班级。 徐丽萍双手交握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表态。 夏之衍知道自己该开口了,他走过去,终于开口道:“姑姑家里也不宽裕吧,要想买这房子少说也要一次性拿出十来万吧。” 他从小性格沉闷冷淡,亲戚只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很少在意他。刚才他从房间里出来,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此时却全都朝他看了。夏秋妮隐隐觉得几天不见这个侄子,哪里有点不对劲,却觉察不出来更多了。 只见夏之衍也轻抬着头,平静地回视。 她愣了一下,有些心虚,道:“这些事情你小孩子不懂,也不需要你操心,姑姑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实在不行可以去借,还不都是你表哥闹着学校太远,不肯去上学么。再者,不管怎样,你家现在这样子的情况,我还是要帮衬一二的” 夏之衍淡淡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家有这么多存款,还要借钱,打算借多少呢。背债也要买这房子,真奇怪。” 他这话口吻看似平静,仔细一听,却有几分咄咄逼人,夏秋妮顿时斥责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气氛一下子冷凝了下来。 姑爷强笑着打圆场,说:“小衍是不是在这里住久了,住出感情来啦,但你家里现在有困难,不能这么任性。” 夏之衍说道:“我和星竹两个人也马上上高中了,这会儿搬家要搬去哪里,再说这里住惯了,方便,我觉得很好,不想卖。” 徐丽萍看着夏之衍,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爷还想要说些什么,徐丽萍截过话:“你弟弟已经出门了,你怎么还不去上学。” “这就去。”夏之衍看了他妈一眼,见徐丽萍蹙起眉,身体微微歪向沙发另一侧,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夏秋妮的距离,就知道他这一出旁敲侧击起到作用了。 徐丽萍不是什么傻子,否则也不能一个单身女人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虽然常年勤苦劳作使她思维变得稍微迟钝,但她本来就对夏家的亲戚没什么好感,也素来知道夏秋妮为人,爱占小便宜,这种人怎么会好心上门给自己解决难题呢。 也许会一时昏了头,但夏之衍这么一说,她也琢磨出点儿不对劲来了。 “还不走?”徐丽萍推了夏之衍的胳膊一下。 一旁的夏秋妮脸色很不好,尴尬地拧着自己衣角。 夏之衍点点头,走到门口去穿鞋。其中利弊现在当着这么多人面,他还不好和徐丽萍说,但是看他妈的反应,应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卖这房子了,这下夏之衍就放心了。 他穿好鞋子,往回看了一眼,见徐丽萍正在揉眉心,不由得心里微微酸涩。 突然,他走回徐丽萍身边,紧紧抱了她一下。 徐丽萍愣住了,她和两个孩子并不亲密,夏之衍性格沉默,夏星竹天生有点自闭,家里一向是暗淡压抑的,自从夏之衍长成少年后,从不曾和她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又怎么了,泥巴都踩进来了。”她抱怨了句,在夏秋妮这些亲戚的面前被孩子抱住,怪不好意思的,但语气却稍稍和缓下来。 见徐丽萍不过五十岁刚出头,头顶贴着头皮的那一块儿全白了,夏之衍心里有许多情绪,哽在喉咙里翻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片刻后,转身走了:“我去上学了。” 果然,等到夏之衍一走,徐丽萍就说该去上班了,卖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弄的夏秋妮大失所望。她还打算再劝说几句,徐丽萍却直接走到门口打算锁门,显然是下逐客令了。 几个亲戚碰了一鼻子灰,心情很糟糕,却不得不顾着面子寒暄几句,走了。 夏之衍骑着黑色生了铁锈的大自行车,穿过几条街道c长巷,朝着学校奔去。这学校算是省重点,在市中心最繁荣的路段,沿路街道也不再像家那边那么嘈杂凌乱。 这个世界发展得很快,此时商铺摊贩罗布,大声吆喝也无人来管,路上柏油路面尚未修建好,坑洼不平,谁能想到十二年后,高楼大厦林立,智能网络遍布各地,娱乐至死,有的明星拍一部戏能赚几千万。 夏之衍恍惚地感受着这一切变化,骑着车子进到车棚里,仰起头看了教学楼一眼,果然是记忆中熟悉的灰白色。他正努力记起来自己班级在哪一层楼,身后就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背。 “还愣着干什么,第一节体育课,你又想翘课?”说话的是个小个子女生,正仰头看他,戴着方框眼镜,言语间颇有些凶悍的男孩子气。 夏之衍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才记起来,应该是他初中班上的学习委员。他学习成绩一直不好,陈沉家里有钱,他又跟着陈沉混,还以为和对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殊不知对方进大学进娱乐圈进剧组可以用买的,而他,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 只是年少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 他和陈沉在一起玩,自然就属于他那个圈子的人。而学习委员这类属于另一个圈子的人,试图靠勤奋学习拼取一个未来。他上一世有些可笑,还在心里看不起这类同学,学习能有什么用,知识从来改变不了命运。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未免太过幼稚,见识太短浅。 “操场在哪儿?”夏之衍还是长个子的年纪,但在同龄人中间已经很高了,至少万玲这么认为。 她看着夏之衍黑发有些凌乱,一条腿从自行车上下来,慵懒淡定,不知怎么,想到刚才夏之衍拿漆黑的双眼盯了她好一会儿,就微微有些脸红了。 “在那边,你怎么搞的,放个五一节的假回来就连操场都不记得了。”万玲说。 “谢谢。”夏之衍挎着包,慢吞吞地朝着操场那边过去了。 万玲站在后面看着他,觉得今天夏之衍好像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好像衣服整洁了些,平时女生们也说他长得好看,但是气质干瘪,不来劲儿。但是今天他也是穿着校服,莫名就把校服穿好看了,说话走路的方式好像也变了,平时有些驼背,这会儿也挺拔起来了,显得少年身形更加修长。 她并不能认识到夏之衍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嗓音是不是像公鸭嗓,应该再柔和点儿的。 夏之衍走过去,将书包丢在一边。 男生操场和女生操场是分开的,一边在打篮球,一边在闲坐着吃零食聊天。 他远远就看见陈沉投了一个三分篮进去,天气闷热,陈沉穿着件白色体恤,应该是什么名牌,被从他喉结淌下来的汗水湿透了,但也不像别的男生那样,显得凌乱而脏兮兮的,反而显得十分干净清爽。他这个球一进去,旁边立刻一片尖叫声,坐在这里的女孩子百分百都是来看他的。 陈沉没有注意到他。 夏之衍将校服外套脱了,沉默地绕着操场跑起步来。上一世他拍过很多古装戏,练过身手,但也同样因此受了不少伤,落下病根,逢上风雪天气就膝盖酸痛,为此十分煎熬。 既然现在回到了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必须锻炼起来,提前开始塑造体型,拥有健康的身体,以后才有一切可能。跑了几圈之后,夏之衍一头黑发开始湿漉漉的。 他擦了把汗,正打算回教室,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喂。” 夏之衍微一侧头,就看到陈沉走了过来。 “你怎么没给我买水?”陈沉说,旁边有人递过去一瓶矿泉水,他也没看那人是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夏之衍站在原地没有动,表情略微有些复杂。上一世他从始至终都是在陈沉打完篮球后买矿泉水的那个。 这段关系中,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他太渴望朋友,加上陈沉又是个聚光体,那么令人羡慕,他就错误地把陈沉当作最好的朋友了。以至于最后死在陈沉手里时,还觉得不敢置信。 这时的陈沉也许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可他是无辜的吗?不。 现在,夏之衍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这样想着,夏之衍没有说话,捡起自己的书包,就朝着教学楼走。 陈沉捏着矿泉水瓶怔了怔,不由得又喊了几句喂,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转而把矿泉水瓶一扔,大声叫了一句夏之衍的名字,跟着追了上去,笑着骂道:“赶着去投胎啊,离下节课还早呢。” 他以为夏之衍是没听见,或者担心上课迟到,才没有理会自己。 却见夏之衍脚步一唰,却在操场边上停了下来。 夏之衍倏地顿住了,也把陈沉抛诸脑后,他有些不敢置信—— 居然在这里看到了薛疏。 两百米之外的蓝色看台上站了好些人,肥头大耳的校长也在里头,平时挺着大肚子在学生面前显官威,此时微弯着腰陪着笑容,旁边的教导主任还匆匆捧着茶盘过来,递给坐在中间一名穿着军服的人手旁。那人不怒自威,分明什么也没做,浑身上下却是上位者的震慑感。 他们这学校也算市重点,平时很多上面的人来视察,夏之衍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就懒得抬头看一眼。今天要不是为了摆脱陈沉,抬头看了这么一眼,怕是也根本瞧不见薛疏。对方正懒散地在那名肩膀几道杠的上位者的身边,穿着一身裁剪妥帖的衬衣,看起来很俊,但是神情有几分漫不经心。 他正撩起眼皮子,和那名军官说着些什么,旁边的校长等人都陪着笑。 夏之衍仰头看他,心里头一片都空了。 “看什么呢?”陈沉也发现他不对劲了,走了过来:“那不是教育厅和隔壁军事长官过来视察的吗,啧,这些人尽会走这些排场。” 他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夏之衍的肩膀上。 但现在夏之衍被他碰一下都感觉浑身不舒服,身形往旁边一闪,就躲开了陈沉这个熟稔而亲昵的动作。 陈沉顿时愣住了,表情复杂地看着夏之衍。 夏之衍没理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次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薛疏,不看不知道,这次一看,对方居然也正在明目张胆地盯着他,隔着操场几百人,眼神非常之专注。 两人眼神猛地一对上,薛疏吓了一跳,本来他虚靠在长桌边,背都懒得挺直,但这一下整个人瞬间就像上了发条一样,站直了,仿佛浑身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一样,俊脸嗖地一下炸成天边红云。 夏之衍:“”这是什么反应。 难不成这个时候薛疏这小神经病已经认识了他不成,还没等夏之衍作出反应,薛疏站在看台上,已经慌里慌张地倒退两步,忽地迅速转身跑了。 —— 薛疏日记:2005/5/6 天呐,他第一次看到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这个举动实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别说夏之衍愣住了,就连看台上的一众人都一脸错愕。站在军官身边的校长一脸错愕,随即冷汗从头上滴下来,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做错了,突如其来地出岔子,这位姓薛的少年能站在张厅长面前,还用那种平级的态度和张厅长说话,一看就来头不小,八成是望都里的身份背景,现在突然转身就走,难不成是得罪他了? 校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此时有种扑通一声跪下的冲动。 倒是张厅长很快反应过来,稳住了,淡淡道:“薛少可能有什么急事,你先介绍着,明年学校打算新建什么楼。” 他边说,边朝着薛疏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孩子越来越奇怪了,三番两次从军事基地里偷偷跑出去,要不是薛疏是他上司的儿子,他早就想把薛疏按着训一顿了。这次他过来视察,薛疏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居然也要求跟过来,不知道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校长擦了把冷汗,忙不迭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薛疏跟个飞奔的兔子似的,一反方才优雅的姿态,火急火燎蹿得飞快,夏之衍铁定追不上,不过他也没打算追上。 他回到教室里,脑子还有点发懵。 他没有想回来的第一天就能遇见薛疏,不过这倒是应证了他的猜测,他上一世的时候就经常有被跟踪的感觉,但那段时间刚好被夏秋妮坑了把,全家换了破处旧房子,他还以为被拦路抢钱的混混盯上了,一放学就拉着夏星竹快速回家,不在路上多停留。 现在想起来,很有可能就是薛疏这小神经病。 但薛疏家里在望都呼风唤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二线城市里。夏之衍在脑子里搜罗一番,也想不出周围能有什么私立学校接收这尊大神,况且以陈沉的身家,在这个城市里已经足够闻名,像薛疏的身世,又怎么会籍籍无名?除非他是待在对外封闭的军事学校里,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夏之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人原先你并没有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些厌恶,但有一天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其实那个人是块宝,只是自己不能慧眼识珠而已。 他现在就是重生回来以后,发现自己这块宝还在。 心里莫名奇妙地有点儿开心,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下节课的铃声响起,夏之衍记忆还有些模糊,一开始没记起来自己在哪间教室,好不容易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子,走到了三楼西侧,教室门口挂着初班的白色牌子。 前面那个小子踩着点儿冲进教室,轮到夏之衍时,却刚好迟到好几秒了,讲台前秃顶的中年男人不依不饶,说:“站住。” 夏之衍抬起头来,朝他看了眼,记起来这是自己中学时期的数学老师。 之所以能一眼记起,实在是因为这个秃顶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是片噩梦般的阴影。 他成绩本就一般,在初三下学期中考最紧要关头,家里又接二连三发生了父亲去世c被姑姑骗走了房子这样的惨事。徐丽萍受到重大打击,已经顾不上在孩子面前掩饰了,每日愁云惨淡的氛围令夏之衍的成绩更是直落千丈。因此更加成为秃顶的眼中钉肉中刺。 像秃顶这种人本来就是势利眼,社会上数不胜数。学生时代就是社会的缩影,受欢迎的永远只有两种,一种陈沉那种牛逼哄哄的家世好的,另一种是成绩名列前茅能为老师争取荣光的。很可惜,夏之衍哪种都不沾边儿,虽然称不上边缘人,可确实和大多数同学关系淡漠。要是他也就这么稀松平常下去的话,还不太有人注意他,偏偏他又和陈沉关系好,难免让人想到抱大腿三个字,这就令别人不齿了。 尤其是秃顶,对他恨得牙痒痒,三番两次找他麻烦。 此时秃顶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眼,最后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夏之衍脚上的凉鞋上头,拧起眉头眼中鄙夷尽露:“干什么去了,还上不上课了?” 夏之衍家里只有徐丽萍一人维持收入来源,和这所学校的绝大多数家境小康以上的孩子比,自然是比不上的。凉鞋不是名牌,很便宜,夜市上十五块钱一双,穿着舒服。但秃顶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极尽一切可能,来刺激夏之衍的自尊心,借此达到某种令自己爽快的目的,并且毫不掩饰。 以夏之衍如今的眼界来看,完全不会把这种冷嘲热讽当回事,他可以付诸一笑,但是上一世他尚且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心境不成熟,受不了这种打击。人的性格和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夏之衍出身不好,这就导致了他身处娱乐圈后,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学会泰然自若的优雅姿态,然而,他拼命学习的这些,却是有些人骨子里就生而俱来的。 也许正因此,夏之衍具有一副好皮囊,却始终没办法在娱乐圈真正地火起来。摄影师说他在镜头前面没有气质,太温吞,没有攻击性,没有灵魂。这话说得还算含蓄了,潜在的意思夏之衍再清楚不过了,说白了就是说他太缩手缩脚,不大气洒脱。 在镜头面前,人的神情动作可以虚张声势,内心的自卑不安却一览无遗。 这也是他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可这一世,他难道还会继续缩手缩脚地活着吗。 “我迟到了,不好意思。”夏之衍淡淡地看了秃头一眼,说这话的语气却十分之坦然。秃头本来以为他会窘迫不安地缩起脚趾,面上燥热羞耻,却见他一动不动地将视线反过来投在自己身上,盯着自己头顶仅剩的几根头发。 嘴角还不冷不热地勾着,淡定得不像话。 说起来人还没到中年就地中海了,一直是秃头最大的痛点,摸着光秃秃的头顶,整个人感觉好像老了十岁,他砸了许多钱在这上面,但从娘胎里带来的基因根本无解。他恨不得戴假发来掩饰这个缺陷。平时他十分严厉,学生们同事们哪里敢正大光明的议论他的秃顶,但尽管如此,这些人在背后嘲讽议论的又有多少呢。 夏之衍黑眸沉静,面无表情,但秃头怎么看都觉得他眼里写满了嘲讽,顿时怒从心起。 先撩者没能达到令自己爽快的预期,反而被不动声色地将了一军。秃头印象中夏之衍只是个沉默寡言的软包子,找不到人打扫卫生就交给他来做,揪不出陈沉一行人就找他来顶罪,今天却感觉他真是不对劲,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秃头憋了一肚子气,但顾及到底下一群同学一无所知,他怎么着也不能在这里爆发,于是沉着脸说了句:“赶紧回你位子,上课了。” 夏之衍嘴角弧度平了下去,漠然地回到自己位子上。 说实话和这种秃头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很快从书包里翻出数学书,看了下里面的内容,顿时两眼一抹黑。现在已经初三下学期了,还有一两个月就中考。 上一世夏之衍没考上市重点,几乎称得上他命运的第一次转折点了。徐丽萍对他和夏星竹一直抱有期待,希望他们考上好的大学,从此脱离庸碌的人生。那时候夏之衍还没动进娱乐圈的心思,因此进了普通高中,面临的又是高昂的学费和住宿费。从这个时候开始,徐丽萍身体开始不好,失眠,半夜醒来一身冷汗,吃药。 只是那个时候夏之衍在学校住读,两周回去一次,没能敏锐地察觉到,等到他发现后,他妈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徐丽萍死后,夏之衍一夜之间成熟起来。不过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这一世不管如何,夏之衍一定得考上市重点。好的学校读书氛围终究不一样,而这些类似于氛围的东西,在成长环境中,会成为教养渗入骨髓,成为日后铺垫人生道路的路基。 秃头讲完课,在台上坐着昏昏欲睡,这时候,一个小纸团从后面丢到了夏之衍的眼前。 他连眼皮都不用撩,就知道是谁传过来的。 陈沉在靠窗倒数第二排,主角的标准位置,而他在倒数第四排,陈沉的斜右方。 刚才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时,陈沉靠着墙壁,手上拿着块垫板扇风,一直盯着自己看,表情有点不开心。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在操场上没有理他? 这时候的陈沉还没有在娱乐圈里浮沉那么些年,待人接物也不像以后那么圆滑。不过他从小就会做人,情商高,能吸引一大帮人为他鞍前马后,在学校的时候也不例外,但终究没有十几年后那么老辣。 现在还是嫩了点儿,所以情绪很轻易地就写在了脸上。 尤其是在对着夏之衍的时候。 他这个时候不把夏之衍当外人,但对于夏之衍来说,这个“不当外人”就有点讽刺了。 纸条上写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本人还不自知。 陈沉还不能理解,昨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夏之衍还和他一起去小卖部买冷饮,还帮他抄作业,今天一来,怎么突然像不认识了他一样。两个人之间的感觉顿时好像生疏了不止十倍。 他盯着夏之衍的背影,盯了整整一节课,都没心思干别的了。本来以为夏之衍会找机会回自己的小纸条,但是却见夏之衍始终一动不动。 他皱起眉,示意夏之衍的后桌踢了几下夏之衍的凳子。 然后就见夏之衍把凳子一拖,坐到前面去了。 陈沉前半节课,还以为夏之衍是胆子小,怕被秃头瞧见,于是焦躁地等着。但是没想到,直到放学了,夏之衍都没有回他的纸条,也没有回头来看过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下午最后两节课是自习,其中秃头从讲台上下来,四处转悠,还不断在夏之衍后边儿盯着他,给他施加压力。 说实话老师无德对一个孩子的影响非常大,若是上一世的夏之衍还得小心翼翼c惴惴不安,可现在的夏之衍今非昔比,知道不要与傻逼计较,于是也就把他当空气,自顾自看自己的教科书。 他这副视若无睹的模样,反而愈发激怒了秃头。就像一拳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对方不反弹不激动,只是拿看傻逼的眼神瞧你,你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像傻逼了。 秃头心里憋闷,一下课就匆匆夹着教科书回办公室去了,他脸色阴沉,将椅子刺啦一声拉开。办公室里有好事者立刻端上一杯茶,问他怎么了,又是哪个不听话的学生惹到了他。 秃头年已四十好几,只是个副主任,仕途生涯早就憋得冒火了,被这个同事端茶送水的举动微妙地取悦到了,脸色不禁稍加舒缓。喝了口茶转眼又瞥见办公室里还有一人,五班的语文老师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冲上心头。 说起来夏之衍和他的矛盾还在于初二时期的一次教学评估,当时几乎整个五班把优秀教师的一票投给了秃头,就夏之衍和少数几个人投给了语文老师。林上课的时候旁征博引,十分受学生欢迎。但毕竟秃头是班主任,掌控着学生的综合评估成绩,不怕死的谁敢不投这一票给他。 偏偏陈沉一行人就这么不怕死。 但夏之衍也实在是涉世未深了,他能和陈沉那一行星二代富二代比么。秃头也不敢挤兑陈沉等人,还不得寻他发泄发泄。一来二去,就结下梁子了。 秃头越看林越冒火,顿时冷哼一声:“还能是谁,还不是班上那些刺头,就是那个,夏之衍,林老师你知道吧,你天天夸奖的那个,上学期还推荐去参加作文竞赛的那个。成绩差就算了,天天迟到,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啊林老师,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做老师的最忌讳断定学生的未来,这话委实严重,林正在批改作业,他脾气温吞,但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他没什么资历,也不敢和秃头硬怼,只是尴尬笑笑:“赵老师,你这样说不太好吧,那小孩最近家里有人离开了,难免成绩下降,过阵子补起来就好了。” 赵秃头本来就和林对头,仇敌喜欢的一切他都忍不住严厉抨击,更何况夏之衍本来就是他的眼中钉。想到今天夏之衍拿嘲讽的眼神睨着他光秃秃的头顶,这林与其同仇敌忾,说不定也在私底下嘲笑自己多少回了。这下子更加按耐不住情绪了,声音大起来恨不得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叫他们知道夏之衍这个学生有多么不尊师重道。 他讽刺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办公室外:“扶不起的阿斗罢了,初一初二成绩一塌糊涂,难不成也是家里有人死了?这种拖后腿还挑衅老师的人,我真是带不起。爹是酒鬼赌徒,儿子将来能混成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他话匣子打开了,就如洪水一般收不住,积攒许久的怒气也陡然倾泻,越发口不择言:“终日土里土气,在我跟前晃,居然还有个自闭症的弟弟,俗话说上辈子不积德下辈子才会落魄还债,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夏之衍就在外边儿听着,他本来是过来找林拿卷子,回去复习一番,却没想到听到这番高谈阔论。旁边还站了几个其他班的学生在听墙角,见夏之衍脸色有异,都纷纷古怪地打量着他,心里八成也明白过来他就是赵秃头口中的“土里土气”。 这种刺耳的言论真是想象不出会出自一名教师的口,要是此时这副躯壳里的还是当年的夏之衍,只怕要气得浑身发抖了,但对于如今经历过娱乐圈百倍千倍恐怖谩骂的夏之衍而言,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可是,即便是微小的针,扎在身上难道不会痛吗。 听到赵秃头提及夏星竹的时候,夏之衍再也忍不住,豁然推开了门。站在他身后听墙根的同学没料到他这样不怕死,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夏之衍表情很淡,步子很稳,走进来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顿时叫办公室里的泄愤戛然而止。赵秃头斜着眼睛睨过去,先下手为强的骂句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倏然吞了回去,夏之衍一反往日安静怯懦常态,眸子里的嚣张危险而具有震慑力,哪里是在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见得到的。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夏之衍身上发生的改变,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逼厥而来,令他喘不过气来,膈应得慌,与此同时坐立不安的感觉从尾椎骨升起来。 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赵秃毕竟身经百战,脸皮也厚到可想而知的程度,他迅速板起脸,厉声道:“你来干什么?” 这种外强中干谁都看得出来,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八个度,几乎破声。赵秃被区区一个学生震慑成这样,浑身也十分不自在,眼神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林和另一个老师瞥了一眼,结果瞧见这两个没眼色的还直盯着这边看,顿时眼里闪过一丝窘迫。 夏之衍见状,反而笑了,笑完双眼盯住赵秃头,平静地说:“教学多年没有任何成绩,人到中年膝下无子,勉强混上了个副主任当当,芝麻大的官就开始作威作福。”他顿了顿,听见办公室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是学生纷纷让开的声音,继续不咸不淡地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终日顶着秃头,在学生面前晃,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怕是赵老师您这种人吧” 赵秃头惊呆了,悚然失色的同时,怒火陡然窜上心头,他完全不敢置信,一向温吞沉默的夏之衍竟然敢对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反了。 别说是他惊呆了,就连自诩对夏之衍比较了解的林也吓住了,他的印象里夏之衍一向脾气温吞沉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句句戳中要害,专挑赵秃最扎心的地方捅。 这是怎么了,完全像变了个人。 办公室另一个老师则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 赵秃子气得发抖,你你你了个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抬起手就打算一巴掌扇过去。 门突然被推开,夏之衍脸上的嚣张收放自如,偏着头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你干什么?”有个声音吼了句。 空气陡然如同坟墓一般寂静,赵秃头被猛地冲进来的一人钳制住手腕,对方刮起一阵风,力气大得可怕,手腕上几乎断裂的痛觉传递进大脑,几乎叫赵秃子睚眦欲裂。 他下意识地就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一抬头撞上一张清冷狠绝的少年脸庞,对方抬眼盯着自己,居然有种杀声动地的危险感。瞬间赵秃子像是凭空失了声一样,什么话都吐不出嘴里了,只感觉手腕上的痛感一阵阵,脸色瞬间苍白。 “赵老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干什么,公然打学生?!”肥头大耳的校长赶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旁边还站了个拧着眉的男人,军装笔挺,背着双手如同铁桩子立在那里。 说话的是校长,捏住赵秃子手腕的却是个半大的少年。他今天上午没在学校,不知道张厅长一行人莅临。但他在教育界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不识货的人,眼瞅着门口那名军官身姿挺拔,肩膀上几条杠杠,且让校长这么恭迎,就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了,他哪里惹得起。顿时头上冷汗就下来了。 关键是怎么这么赶巧,他刚举起巴掌打算教训一下这兔崽子,从上头来巡视的军官就转到这里来了,八成还是夏之衍这臭小子使了什么计。赵秃子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怕,现在学校判的严,平时教训学生也就罢了,当着厅长的面打学生一巴掌,那还不是自寻死路。他脸上堆积的横肉顿时涨红,胆战心惊地抽搐了下。 赵秃子急急忙忙地辩解道:“这我,不是,校长,实在是这位同学把我气到了,哪怕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性,我为人师长好心好意教导他,谁知他出言不逊,脏言脏语来骂我” 他口齿不清地辩解的同时,夏之衍垂着眉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窗子外头照进来的落日余晖扫在他脸上,只剩下一片看不清的阴影,煞白而无力。 少年修长纤细的身形在发福粗壮的赵秃子面前,显得十分贏弱。 谁会相信他能说出什么脏言脏语? 赵秃子知道夏之衍不需要说什么,光是这副样子,就赢了。他本指望另外两个老师替他说两句实话,谁知目光朝那边求过去时,那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他不由得更加气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兔崽子有影帝的潜力呢,忍不住就气急败坏地道:“打都没打到你,装什么装” 话还没说完,手腕上又是一阵刺痛传来。 校长见赵秃子这副蠢样子,更是气急,生怕因为一颗屎坏了自己一锅粥,本来好不容易今天给张厅长留下了个好印象,现在八成是被赵秃子毁得差不多了。他顿时眼睛一竖,吼道:“怎么,你还想真打?为人师长,成什么样子,快给人家学生道歉。” 他这边教训完,抹了把汗,赶紧转头对张厅长道:“这位老师是脾气暴躁了些,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也绝对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严肃处理!” 张厅长看了眼薛疏,淡淡道:“那就必须严肃处理了。” 校长这番话本来是冠冕堂皇的门面话,说得好听罢了,人家张厅长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管你小小学校的一个小小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纠纷,却没想到张厅长居然真的为这个学生发话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目光一瞥,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赵秃子。真他妈是个祸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看在是他亲戚的份上,早就把这小肚鸡肠的赵秃子给弄下去了。 赵秃也面如死灰,心里知道八成今年的评优是没有机会了,搞不好这个主任也当不成了。他花了那么多年爬上这个位置,难不成真的要被一个小鬼头动摇。他实在是不甘心,当着众人的面只能隐忍不发,但心里恨夏之衍恨得牙痒痒。 这丫干脆别读书了,直接去演戏得了! 校长抹了把汗,既尴尬又胆战心惊,急忙转移话题:“咱们学校老师一向以节俭为主,这儿没有冷气,张厅长怕是热得慌,算起来也到了饭点儿了,要不今天我做东,咱们去吃个饭?” 张厅长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打算走,校长见此只觉得劫后余生,松了口气赶紧追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瞪赵秃子一眼。不过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猫腻,比如说赵秃子多年在教学上一事无成,还能当上个副主任和班主任,都是攀关系。校长还没真打算因为这件事就撤了他的职,毕竟赵秃子是他老婆娘家舅舅,这边动了他,那边就该哭天抢地了。 见张厅长和校长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外,赵秃子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向抓住自己手腕的少年。对方死扣着他不放,流畅的手臂线条蓄势待发,钳制在赵秃子粗壮的手腕上的修长手指十分有力,仿佛要将那块骨头捏碎。 赵秃还不知道薛疏是何人,他刚才的确被这少年眼神里的阴鸷给吓到了,但现在校长和厅长都走了,谁还怕谁不成?眼神再凶狠,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他当即脸色冷下来,另一只手指到了薛疏的鼻尖上,咬牙切齿道:“还不放开我。” 薛疏没说话,拽住他往桌子边拖,还小心翼翼地绕过夏之衍,生怕他踢到夏之衍。 赵秃子被粗暴地拽得发懵,脸皮丢了一地,瞬间暴怒:“你干什么?你哪个班的,校服都不穿!” 话还没说完,就被摁倒桌子前,头朝下对着桌面。桌面一张纸,一张笔。 薛疏一拍桌子:“写辞职证明,立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辞职? 赵秃头差点一口气哽在脖子里背过气去。白纸黑字拍在自己眼前,这学生当真无法无天,居然用武力胁迫自己辞职,疯了吗! 他被头朝下摁在那里,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血液涌到头顶,气得发抖。 薛疏感觉到旁边夏之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抖了三抖,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腹下。这距离实在太近了,他受不了了,简直想逃跑。 强作镇定,薛疏不耐烦道:“你辞不辞。” 赵秃头他活了四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不止如此,脖颈上的那双手指掐得愈发紧了,令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死命挣扎转动脑袋,就对上夏之衍冷漠的一双眼睛。 不止如此,还有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平时一口一个主任c对自己恭维至极的那个此时用教案挡着脸看好戏,满是落井下石的嘴脸,这样倒也罢了,赵秃头一转眼就看到林脸上的怜悯。 赵秃头终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几乎崩溃,抬腿朝后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开我!辞职你妈逼,我辞个屁!” 在场没有人身手能快得过在军事基地专门训练了好些年的薛疏,赵秃子这一腿他本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躲过,并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夏之衍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薛疏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 “喂,小心点儿。” 这话一出,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顿时有几分不自在,放开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这么转瞬即逝地一牵手,手指尖温润的触感沿着神经传来,密密麻麻如同针尖扎在腰间,上下渲染过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丢了七魄,什么闪躲格斗动作都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哐当砸在脑袋上,夭寿啦,夏之衍牵他手啦。 于是这一脚反而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膝盖上。 发出骨头几乎要断裂的清脆响声。 薛疏傻站在原地,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秃子就捂着脚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里头的动静令张厅长再次转身回来,校长本想拽着对方赶紧离开这地儿,但见对方眉头威武一皱,顿时客套寒暄虚以逶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赵秃抬脚踹薛疏的场面。 校长两条腿一软,真的差点要当场跪下了,这赵秃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踹薛疏!还是当着张厅长的面!到底有没有人来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怕是不仅不想要仕途了,还不想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校长哑然。 赵秃抱着脚坐在地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踢到了钢板还是什么,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虚汗一颗颗从脑门儿上掉下来。此时见到张厅长去而复返,再也顾不上面子了,心里恨极了,满门心思都是把这两个学生给弄死。 他脸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这秃头老师八成还不知道薛少是什么人,就连张厅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在军事基地里也没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惧他背后的身份,还实在是因为连拳脚都打不过他。整个军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稳赢钱,就压薛疏! 就他一个小小学校的小小主任,还不是正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地痞流氓,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后半句话自然是冲着薛疏来的。 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两名军官几乎要笑出声来。 校长满头大汗,大声呵斥道:“闭嘴!” 赵秃被这一喝给弄得的一激灵,校长平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脾气,哪里这么强硬地斥骂过别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这样欺负,难不成真让这两个崽子骑到头上去。顿时心头怒火腾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说。 张厅长却突然开口了,叫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校长,短短时间内,这位老师这样嚣张,连打两个学生,扇耳光,拿脚踹,我倒是想知道这都不算打,难不成非得把学生送进医院,贵学校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张厅长皱着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懒得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薛疏是薛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万一回家去说上几句,保不准要牵扯到他的乌纱帽。他虽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亲的生死之交,但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平时把薛疏当做自己侄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那只是玩笑话,还真把别人当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势力来讲,他给薛疏父亲当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长抹了把汗,张了张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有保车弃卒,决绝道:“咱们学校绝不姑息养奸,厅长说的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师已经失去师德了。赵长岭,你起来,这三个月你先回去思过,记一次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这副主任你也不用当了,三个月后看你悔过情况再说。” 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足以整个学校再无他立足之地了,平时他得罪了多少人,这三个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话,指不定用什么嘴脸对他。这次副主任的官职没了,他都四十好几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瞬间变泡影了。 赵长岭顿时瘫软在地上,看着校长,又看着张厅长,最后视线回过来看着夏之衍,看着薛疏,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他是老师,他有权利,该对他吹嘘逢迎的是那些想让成绩提高的学生和家长,该站在他这边的应该是沆瀣一气的校长。那位厅长年纪不过四十,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一路上肮脏勾当也干了不少,也应该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到底为什么,他落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他到这件事情结束,还不知道薛疏的身份的话,或许他还能抱着怨天尤人的想法,心里好受点。可是紧接着,他就见张厅长走过去,拍了拍那名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的肩膀,方才还沉着的一张脸居然和缓了几分,问:“你没事吧。” 反而是少年,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 赵长岭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反应过来这前后的关系,也明白自己到底真正得罪了谁。 怪不得这少年这样嚣张,一上来对自己就是擒拿式。 他是不是傻!有眼不识。 赵长岭面如死灰,虽然仍然想要挣扎一下,却也知道此时再多说,也不过自甘堕落c丢掉最后一层脸面罢了。他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珠愈发浑浊。 张厅长一触碰到薛疏的肩膀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孩子怎么回事,浑身都绷紧得不行,难不成刚才受伤了?张厅长毕竟教导了薛疏有两个年头了,对他也有几分关怀,顿时眉头一皱,见对方右手紧捏着左手,还以为对方伤到了手,顿时就去掰开薛疏的手,问:“手受伤了?” 不对啊,赵长岭踢到的分明是薛疏的膝盖,他死死捏着手干什么。 却见薛疏动作迅即地倒退一步,耳畔微微红着,将左手握成拳头放进了裤兜,当作什么珍宝一样藏了起来。 张厅长:“”这孩子越来越古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校长刚才那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赵长岭被撤掉副主任的职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办公室那个一直对赵长岭逢迎的年轻老师嘴角撇了撇,转身就从桌底下掏出两张纸,唰唰开始拟起赵长岭三个月的离职通知,可赵长岭连恨得牙痒痒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件事情就算这么了了,张厅长和校长无意多待,转身出去。 赵长岭哪里还敢多待,生怕多待一会儿,哪里惹薛疏这小祖宗不痛快,又给自己找麻烦,匆匆收拾起虚软的腿,扶着墙走掉了。 他一出门,外头走廊上还凑着几个偷听热闹的学生,见他一出来全都做鸟兽状,小孩子可比大人不留情面,再加上赵长岭平日仗着副主任的身份,将整个年级搅得乌烟瘴气,这些少年早就看不惯他了,当着他的面儿就忍不住嘻嘻哈哈推搡过去,勾肩搭背说悄悄话去了。 “刚才办公室里那个,夏之衍,是不是初班的,平时怪不起眼的,怎么突然这么牛逼?” “另一个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今天在看台上瞧见他了,估计又是什么达官贵子呗,反正不是和我们一个路数的。” “哈哈,瞧秃头那样儿。” 赵长岭一瘸一拐,脸涨成了猪肝色,张口就想骂人,却硬生生堵回了嘴里。 唯独薛疏和夏之衍还剩在办公室里。 这人一少,整间办公室的空气立刻逼厥起来,薛疏面上燥热,也不敢拿眼睛瞅夏之衍,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暗搓搓地拿脚尖磨蹭瓷砖地面,无意识地发出些微刺耳的声音。 他自己还没感觉,整间办公室都感觉得到他的慌里慌张了,和方才狠戾的气势判若两人。 夏之衍偏头打量着对方,此时已经放学很久,正值燥热天气,外头正亮,几圈炙红色的光从纱窗上照进来落在薛疏耳畔,衬得那透明一处滴血般泛红。他低垂着头。 又重新看到薛疏意气风发的模样,夏之衍只觉得,真好。那时薛疏不再笑,白衬衣皱巴巴。夏之衍见过了对方殚精竭虑c狠戾冷漠的模样,会觉得这种少年意气是种很奢侈的东西,居然令他想再多看几眼。 赵长岭的那一巴掌他未必躲不掉,但是一瞬间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个念头,如果是薛疏的话,必定会不问青红皂白站在他身边。也只有他了。 抱着这样莫名奇妙的冲动,夏之衍居然一躲不躲。 “喂,同学。”他看向薛疏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这倒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眉眼英俊柔和,就像冷惯了的冰块陡然绽开里头的花骨朵一样。 薛疏仿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心鸡蛋,顿时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方。 他傻乎乎地应了一句:“啊?” “刚才谢谢你。”夏之衍故意道:“要不是你,赵老师那一巴掌就要打下来了,我的脸恐怕要肿上好几天,你的力气真大,是练过的吧。” 薛疏脸红了,蚊子声哼哼道:“没有,没关系不,是不用,不用谢。” 夏之衍对薛疏其实称不上了解,虽然那三个月朝夕相处,但他并没有试图去了解过这个人。所以这倒算得上是他二人第一次正式遇见。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夏之衍居然觉得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傻得冒泡的人,倒也不错。比起上一世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心思的薛疏,眼前这个少年时期的薛疏实在是可爱得多。 夏之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薛疏看着他,自动为他的笑容加了粉红泡泡,他明知道盯着对方看太久是不礼貌的行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冲动。薛疏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毒,只有好看的夏之衍才能解。 这学校的所有人怕都是瞎子吧不过瞎了也好。 夏之衍见过了许久薛疏仍然一动不动,他本意来办公室是找林要教辅资料,当着薛疏的面儿也不好谈话。本来以为事情了了薛疏就该转身出去了,谁知道这呆子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能多磨蹭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他不由得咳了咳,对薛疏道:“同学,要不你到外边去等我,我待会儿有话跟你说。” 薛疏耳边的红色蔓延到了脸上,右手掐着左手放在身前,小声而雀跃地说:“好。” 转身就飞快地出去了,贴着墙壁根站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罚站呢,罚他站的人就是夏之衍老师。 夏之衍将门关上,回过头来林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位老师年纪虽轻,但是深谙中庸之道,为人平和且善良,在夏之衍暗淡的中学时期,勉强称得上半道豁开乌云的光亮。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那另外照亮中学时期的人,自然便是陈沉,他后来为陈沉出生入死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罢了。 有些人总是受人滴水之恩,便涌泉相报,夏之衍上一世便是如此,只不过他的“涌泉”被陈沉弃如敝履。既然如此,这一世夏之衍选择从一开始便失去这个朋友。 很快收回了思绪,夏之衍走到林的办公桌前,道:“林老师,我想借几本教辅资料。” “教辅?你借回去做什么?”林扶了扶黑框眼镜,实在忍不住,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这也怪不得他,今天的夏之衍实在太反常了,抛开令赵秃吃瘪的事情不说,居然还主动找他要教辅资料来了。 夏之衍从升上初中以来,一直成绩中下游,最大的原因就是对方对学习根本不在乎的态度。在这之前,林数次旁敲侧击地提点过他,告诉他要好好学习之类的道理。但这些事情只能靠自己领会,没有经历过后世的坎坷,人总是安于现状。 他之所以对夏之衍另眼相看,是因为他觉得可惜。他他从对方漫不经心瞎写的作文中都时常能窥出灵性与洞见,如果拼一把,成绩绝不止步于此。 只可惜,夏之衍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久而久之,他也念叨烦了,他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懒得去多费那一道苦口婆心劝说的功夫。 因此当夏之衍说出这句话时,林顿时觉得彻底不认识他了,忍不住问道:“夏之衍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知道最近对你来说是道过不去的坎儿,但是要坚强,没有什么不会好起来,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就微微笑起来,道:“我现在就是想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林老师,我打算一个半月后考上省重点,在这之前,可能需要您的一些帮助,今天就是特地找您借教材来了。” 夏之衍有一阵子为了走红毯苦练过英语,语文英语这种文科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他将数学物理几本书仔细看过,欣喜地发现自己的基础居然还在。不过幸好是重生回到初三时期,这时候的数学无非是些简单函数,就连令人头疼的空间几何都不在考试范围内,夏之衍觉得自己恶补一阵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之所以要来借教材,还另有原因。 上一世夏之衍中考后学校里出了一件大事情,因为和林有关所以令他印象深刻。林的老婆同样在这所学校任教,是一名数学老师,两个人编写了好几年的教材,却因为没什么名气,不仅找不到出版社卖出去,还背地里受到学校其他老师的嘲笑。 但谁能想到,就是夏之衍中考的那一年,中考结束后,有学生发现林和他老婆那几本卖不出去的教辅资料,居然误打误撞碰对了三十几分的题目,三十几分!是什么概念。一百二十分的卷面,几乎是白拿四十分之一的分数了。 这在当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年的中考状元不是平时的全市第一名,反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那学生偶然做过一套林和他老婆的教辅资料,简直就像被从天而降的彩票砸中了,成为了当年的全市第一,还因此受到采访,提及了林的教辅资料。于是这件事情如同重石激起千层浪,在整个a市掀起滔天争议。 林也瞬间从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变成学生家长追捧的对象,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甚至接下来连续几年都被人专门请去编写押题的资料,因此生活也逐渐有了气色。夏之衍高三回到a市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当时他已经不再像现在这样灰扑扑的了,反而当上了市重点的副校长,整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很大改变。 这件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甚至在那个中考完后的暑假里,在本地台的新闻上天天播出,因此闹得就连一向对这种事情不甚感兴趣的夏之衍都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现在距离中考还有一个半月,他要是想彻底把三年的知识啃透,考上省重点,肯定是来不及了。何况家里还有个弟弟,夏星竹成绩倒是好,但上一世因为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中考时成绩不尽如人意。 许多事情都是连环相扣,称之为命运,如果不是夏父欠了一屁股债之后去世,夏秋妮骗走了他们的房子,或许之后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没能去心仪的高中,夏星竹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内心里其实是非常失落的。 而这件事情在很大程度上,也成为夏之衍一辈子的遗憾。 他收回思绪,抬眸看着林,对方显然已经被他方才那一段轻描淡写却不亚于炸弹威力话给惊呆了,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这孩子说的不是“想考”,而是“打算考上”,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样,那种运筹帷幄的姿态,和印象里的夏之衍简直判若两人。 林只知道夏之衍不爱说话,性格上可以称之为孤僻,可却不知对方也能说出这样一番分明没什么豪言壮语,却令人莫名心血沸腾的话来。 旁边另一个老师李廷没有带过夏之衍的班,反应远没有林那样强烈,只当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从教案中抬起头来瞥了夏之衍一眼,哂笑一下,道:“你这孩子,你知道省重点意味着什么吗?每年千军万马过独木舟,有多少人能冲过去,又有多少人挤得头破血流!咱们学校在整个a市算是不错啦,就算如此,也两三年才能出一个考上省重点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手高眼低了,要真想学好,先把目标放在市重点就很不错了。”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勾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林方才被激发出来的热血也被泼了一盆冷水,是啊,他当老师十来年了,就没有教出一个上省重点的,还是别做梦了,小孩子不懂事,自己怎么也跟着瞎折腾凑热闹。 但他不会像李廷那样打击学生的自尊心,只是有些尴尬,咳了声道:“不管怎么样,有目标就是好事情,但是之衍啊,老师劝你一句,脚踏实地远比展望未来更重要,你明白吗?” 他道:“我教过很多学生,其中大多数也并非不聪明,反而很聪明,聪明得很,也给自己设置了很多纸上谈兵的目标,可太容易放弃了!遇上一道不会做的题目,放弃,遇上一节听不懂的课,放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久而久之便那样了,等到真正悔悟时已经来不及,干脆腿一跷,为彻底放弃找到借口。总是眼高手低,是没有用的。” “你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收收心,至于省重点,就不要强求了,老师相信你能考上市重点,你母亲已经很开心了。” 话说了那么多,归根结底,包括林在内,没人会相信夏之衍能考上省重点。开什么玩笑,两三年才出一个市状元,才能上省重点,成绩比夏之衍好的整个a市海了去了,他能考上个普通高中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说这种话,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 作为一个老师能淳淳教诲地和学生说这么多,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只不过夏之衍在娱乐圈那种水深火热的地方锻炼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对前途迷茫的少年。更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而受到打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淡淡道:“我知道了,但还是请老师把教辅资料借给我吧。” 看到自己学生开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林毕竟也是开心的,笑着应了声好,便转身去书架上找书。他的手划过一排黄皮封面的硬壳书时,微微顿了顿,转而挑出近几年最火的一套王后雄教材,从数学到物理全都齐全,因为这书架是他和他老婆共用的。 “拿回去看吧,不用急着还给我,关键是要把每一道基础题吃透”林絮叨地叮嘱着。 谁知夏之衍接过那套书后就随意放在了一边,视线落在了书架上那套黄皮封面上,手指指着:“老师,我想借那一套。” 林顿时愣住了。 他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感觉十分窘迫。他和他老婆编写这套书花了大量心血,研究了近十年所有的真题,最后好不容易编写成功,只可惜他便是眼高手低代表例子之一,这套书如同一枚哑炮,甚至连最初的市场都没能投放出去,便悄无声息了。 渐渐地他都开始心灰意冷了,开始质疑自己是否根本不适合编者这条路,还不如死心当个薪水稀薄的小教师。谁知夏之衍这会儿指名道姓的要这套书,这套书编篡成功以来,他居然是第一个主动提出想看的学生—— 坐在一边的李廷停下手中批改作业的笔,朝书架上瞅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但鼻子里分明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笑。 林越发面红耳赤,但除此之外,还有隐隐的激动。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心血如同泥土一样在地上被践踏,哪怕有一个人看得见,也是好的。 他看着夏之衍,说:“这套书是老师闲着无聊编写玩玩,没什么价值,你还是” 夏之衍却道:“老师,你从事编者工作,你知道许秋吧,他刚开始的时候编篡的工作量,加起来几千万字,一直冷冷清清,根本没人看。他还在大街上摆过书摊卖自己的书,被城管追着跑,慢慢地才有现在的成就,所谓厚积薄发,各行各业都是一样的,有名人士都是从无人问津走过来的。” 许秋是十分有名的金牌编纂人,也是林的憧憬与梦想,他一直压在心里从未和任何人说过,此时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惊,看向眼前的夏之衍的眼神也变了变。 少年语气波澜不惊,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但平缓的声音里莫名有种雷霆万钧的力量,立于危楼百尺的从容,犹如箭在弦上,催着林全身血液朝大脑处奔涌,他一瞬间想起自己编撰丛书过程中许多艰辛来—— 他都努力那么久了,再拼一把又有什么关系? 林站在那里,浑身细胞都好像被调动起来,忽然有了大干一场的勇气。 而夏之衍接过林手中的书,没再说什么,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出去了。留下林怔怔站在原地,半天心绪无法平静。他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说得激动不已,到底是怎么了。 半天后,他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他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仅仅是一夜之间,夏之衍仿佛判若两人,人还是那个人,可眼神c气势早已非同往日,隐隐约约间有种超越年龄的光芒——无论是在赵长岭面前的不示弱,还是方才那一番谈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少年瞬间成长起来,难不成是因为家里的丧事?若能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夏之衍在办公室里颇费了些功夫,抱着这摞书出来时,天色都快黑了。他本以为一出来就能看到薛疏兴高采烈的眼神,却没想到走廊左右空荡荡,对方的身影并不在。 难道是等不及了,先走了? 夏之衍抱着沉重的书,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了眼天,不知道是不是夏日太过炎热的缘故,让他忍不住扯了扯领口。 他抬起步子朝楼梯口走去,还没走近,忽而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抱怨道:“我真是搞不懂你,现在大家都在抓紧时间集训,你居然三天两头从军事基地跑出来,到底是谁给你灌汤了。反正我不管,今天晚上我爸和教育局的那群人吃饭,你一定得去,否则他又要在酒桌上给我介绍各种世家公子哥儿了。我烦都快烦死了!” 楼梯转角倒映出一个娇小的身影,面容姣好的女孩子穿着蔷薇长裙,从发梢到指尖无一不精致动人。夏之衍只是瞥了一眼,便知道这人是谁,以后会成为霸占荧屏的著名绯闻女星张芸芸。对方演技一般,歌喉也只是勉强可以,却火到无人不知的程度,夏之衍想不知道都难。 站在她对面的修长身影正是薛疏,对方漆黑的眉眼心不在焉地垂着,有些不耐烦地道:“不去。” 简短敷衍的两个字令张芸芸顿时不满,不满地瞪了一眼薛疏,而对方根本对她的情绪视若无睹,习惯性地偏开头往办公室看去,这种冷淡的态度终于令张芸芸发毛了,破了声:“你和我说话的这几分钟功夫,都已经看了不下数百次了,薛疏,你到底在看什么?” 依然没有回答,张芸芸气恼的情绪无处可发泄,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自己面前的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少年在一瞬间忽然全身一僵硬,紧接着耳根一红,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乖乖贴在裤缝旁边,站姿瞬间从方才的漫不经心变成挺拔如松。 他红着脸看着来人,干巴巴道:“夏,夏同学,你出来了啊。” 他说话间,已经飞快地上前一步,替夏之衍把手中的厚厚一摞书接了过去,而夏之衍也似乎不意外,非常自然地给他了。这令张芸芸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薛疏虽然没什么少爷做派,可也从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就算在军事基地训练苦了些,却也从来没人敢指挥他这些粗活儿。 夏之衍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这是你朋友?” 薛疏立刻撇清关系:“也不算是。” 张芸芸:“” 更扯淡的是,她发现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薛疏身上的衬衣布料都被紧张的汗水浸透,几乎勾勒出肩胛骨,垂在身侧那只手往裤缝上一蹭,末了裤子上全是汗渍。她还从没见过薛疏这副模样,对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时候这么怂过,既兴奋又恐惧,像是都快被吓傻了。 张芸芸:“”她一脸莫名奇妙,不过本性高傲,也懒得认识夏之衍,又对薛疏重复了一遍:“我爸电话都打来了,让你去聚豪吃晚饭,见几个人,你到底去不去。” 看来张芸芸的父亲应该就是张厅长了,这样看来,她应该早就和薛疏认识了,不算是朋友,那算是什么? 夏之衍淡淡地看了张芸芸一眼。 他自从重生回来以后,脑子里一直有个念头徘徊不去,只不过一直被他按耐在心底而已,那就是万一这一世的薛疏不再对他有执念了呢。说不上为什么,夏之衍对这个念头很不舒服,就像是吃到了一块如鲠在喉的鱼刺。 但其实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他不知道薛疏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也不知道是何时喜欢上他的,万一这个时候薛疏并不认识他,而他的未来在他的蝴蝶翅膀煽动下,根本就没有遇见薛疏。 又或者即便遇见了,但他已经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夏之衍了,薛疏还能对他好? 怎么办? 夏之衍收回落在张芸芸身上的视线,又看了一眼薛疏,对方正怂哒哒地看着自己,挺拔好看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夏之衍看他良久,忽而道:“你刚才帮了我,我请你吃点东西吧,学校外头有家烤串店很好吃,要不要去?” 薛疏立刻张开嘴巴想要答应去去去,话到了嘴边,脸红了红,变成羞涩的一小句:“好啊。” 夏之衍不再废话,走在前面带路,薛疏抱着厚厚一摞书,弱不拉叽地跟在他后头,两人腿都很长,步子迈得飞快,有意无意的,张芸芸恼羞成怒的“大餐不吃要去吃烤串你到底什么毛病”瞬间被两人远远落下。 无人看见,夏之衍嘴唇微微翘起,他觉得那块鱼刺终于吐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薛疏有个秘密,关于夏之衍。 他第一次看见夏之衍的时候,他说不清是在读小学几年级,因为父亲官职的调动,被强迫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小小二线城市,他正气得跳车而走,右腿摔得一瘸一拐,他一向严厉的父亲也勒令禁止所有人来找他,他只能蹲在马路墩子边儿上抹眼泪。 边哭边想,谁规定他不能哭啦,他偏要哭。 于是越想越委屈,揉着膝盖,眼泪鼻涕混着掉下来,冻在脸上都快结成冰坨子了。 破烂的马路上人车川流不息,正值冬天,下大雪,他脸颊冻得通红。夏之衍骑着一辆不合衬的黑色自行车放学回家,穿了一身雪白的羽绒袄,黑色围巾遮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双干净沉默的眼睛,淡淡的视线从上而下扫过蹲在地上的他。 薛疏抬头,觉得这人就像站在天上一样。 “书重不重?你吃不吃辣?”夏之衍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薛疏,大热天的,对方抱着两摞厚重的书,晶莹的汗珠清晰可见地从喉结上滚下来。他本来挽起了衬衣袖子,被汗水汗湿了,掉到了手腕处。 薛疏赶紧道:“不重,吃。” 夏之衍看着他,心想,这会儿倒是吃辣了? 夏之衍本人是十分吃辣的,上一世被迫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里,饭菜味道都特别鲜美重口,简直就像是请来大厨师为他精心烹饪的,只可惜夏之衍当时并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但他记得薛疏是不吃辣的,有一次吃过后难受了很久。 八成这会儿的薛疏已经调查过他的喜好了。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夏之衍忽而有些想笑,倒退一步,走到薛疏身边,随手将他的袖子重新挽了上去。 薛疏刹那间觉得人生圆满了,汗水流到了耳根旁边,灼热一片,说:“我叫薛疏。” 夏之衍点点头,似笑非笑道:“薛同学,我没什么钱,所以咱们两个省着点儿吃,刚认识,客气点儿。” 薛疏笑了:“我有钱,我请你吧”他看了夏之衍一眼,又收回了这句话,紧张不安地改成:“这样,下次我请你。” 夏之衍:“好。” 薛疏满脸喜色,这头还在打着算盘,下次请夏之衍吃饭,又是一次接触的机会了,正在雀跃不已呢,就见夏之衍已经走到了烤串儿摊子前,打算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过去。 此时七八点的样子,天色已经全黑,烤摊儿前头亮着红色的星点,学校周围尽是喧闹嘈杂的各种摊子,卖零食糕点烤串冷饮的,吆喝的吵架的,人非常多,稍不注意就能被冲散。 薛疏见那些人全都汗流浃背的,顿时拉住夏之衍的手,说:“你等着,我去。” 夏之衍进了娱乐圈后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没,更别说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了,也有点儿不习惯,但他是知道薛疏的,对方有轻微洁癖。因此薛疏这么说,他不禁有点儿意外,也就没有注意到薛疏悄悄拉了自己的手,又悄悄地脸红了。 “你看着书。”薛疏把书往学校门口的花坛上一放,撸起衬衣袖子,十分强悍地就从烤串摊子前密密麻麻的排队人群中挤进去了,幸好他个子高,否则转瞬消失在人群中。他如同被挤在罐头中的沙丁鱼,觉得呼吸困难,冲着人群外的夏之衍喊道:“你想吃什么?” “牛肉丸子,烤鱼,各来几串好了。”夏之衍想了想,又说:“我不吃辣的。” 薛疏有点奇怪,他爸的下属秦力给他呈递上来的资料可不是这样的,资料上夏之衍是喜欢吃辣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掏出票子递给老板,也没等找零,就十万火急地举着十几串烤串儿从人群中挤出来,像生怕谁不见了似的。 他身上的黑衬衣已经皱巴巴得不成样子了。 两个人在学校花坛旁边坐着,长腿懒洋洋的摊开伸长了,吃得十指流油,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毕竟是两个长得十分令人注目的少年。 聊了会儿天,薛疏呼吸终于顺畅了不少,红了一路的脸色也终于渐渐恢复正常,一口咬掉一串烤羊肉,觉得味道非常好c很香。他没吃过这些东西,不知道这么好吃,不过也有可能是身边的人的缘故。 夏之衍一见他恢复正常,就忍不住想逗他:“你在看台上,为什么突然转身跑掉?”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薛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血液再次冲到了脑门儿顶上,嘴角都是油,吭吭哧哧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句话来。这实在怪不得他,他先前也来学校偷瞥过夏之衍数次,但是对方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漠然不关心,所以眼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这是他偷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当场抓包,能不吓尿吗,当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只想逃跑。 他脸色再次炸成天边的红云,火急火燎地转移话题:“你刚才不是问我在军事基地都学些什么吗?其实也没什么,文化课和普通学校一样,除此之外就是按照特种兵的训练任务来,算是特种后备役。” 夏之衍有些诧异:“这些不算机密?你和我说了没关系?” 薛疏有些骄傲,又有些羞涩,小声说:“你是我最亲密的好朋友,没关系。” 夏之衍:“” 刚认识这么一会儿,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直接跃过“朋友”变成“好朋友”了?还最亲密?问过另一个当事人了么。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此时的薛疏自信c敞亮,有种天生骄傲的酷劲儿,和后来殚精竭虑c阴郁狠戾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夏之衍从中午到现在就没吃什么,因此三下两下地将手上的烤串儿吃掉了,剩下还有几串烤鱼,分了两串给薛疏,剩下三串找老板要了个干净塑料袋打包。他打算带回家给夏星竹,上一世他妈还没去世的时候,他和夏星竹关系一直不怎么样,就连上下学都是分开走的。重新回来,夏之衍想要弥补许多从前的遗憾。 塑料袋扎紧,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薛疏看过来,有些奇怪:“带给谁?” 夏之衍道:“我弟弟。” 薛疏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留给夏星竹的三串烤串,上面总共有十二个丸子,又看看刚才他递给自己的两串烤串,上面总共只有八个丸子。 十二个你比八个多四个。 薛疏顿时有点郁闷,片刻后委屈巴拉道:“你和你弟弟的感情真好。” 夏之衍倒没听出什么古怪来,收拾干净手里的盒子后,走开几步扔进了垃圾桶,回头看了薛疏一眼,对方正傻乎乎地坐在原地,一副跟谁较劲的样子。他想了想,转身走进了学校门口一家药店。 赵长岭那一踹力道绝对不小,就算薛疏平时有练过防身技巧,他也仍然听到了骨头相撞清脆的响声,少不了要磕出点儿青紫来,说不定还肿着。夏之衍进药房买了些消肿的药,还有碘酒棉签之类的,用小袋子提着,转身出来。 出来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恭敬地站在薛疏面前,夏之衍走过去,只听他道:“薛少,你吩咐的事情都做好了,已经送过去了。” 这人虽然穿着便服,但夏之衍瞧他脊背挺直,站姿很稳,八成也是军官出身。 薛疏脸色好了许多,正要说话,抬头见夏之衍走了过来,赶紧挥挥手让西装男人下去不要做电灯泡。 西装男秦力十分识相地退到了马路对面,那里拐角处,不起眼的巷子里,停着一辆排气量可观的黑色商务用车。 “这是什么?”薛疏好奇地看着夏之衍手中的白色袋子,还没反应过来,夏之衍就在他面前蹲下,一只手撸起了他的裤腿,露出膝盖那处的青紫,另一只手在白色便利袋中翻了翻,随手找到消肿的药,涂了上去,冰冰凉凉的触感。 薛疏一瞬间,心里空白了。 还是那个秘密,关于夏之衍。 他第一次看见夏之衍的时候,他鼻涕混着眼泪,从车子上跳下来,膝盖在流血,从裤腿中一直淌下来,滴在了白色的雪地上。血黏糊糊地浆在膝盖上,变成一团乌黑的坨子,既僵硬又刺骨。 用黑色围巾挡住大半张脸的夏之衍随手从书包里掏出碘酒,沉默地蹲在他面前,将他的长裤从黑靴里扯出来,然后将药酒涂上去。 那个时候,药酒与棉签的触感是暖呼呼的。 路灯下,夏之衍察觉到薛疏的身体十分僵硬,于是速战速决,涂好药之后将他的裤管放下,擦了下手,道:“还疼吗?” 薛疏仰起头看他,流光溢彩的暖光融入眼底,低低道:“早就不疼了。” 夏之衍看见他眼底的悸动,心里某个角落也悄悄跳了两跳,敛住脸上的表情,弯腰抱起还放在花坛旁边的那一摞书,道:“那我先回去了。” 薛疏流连忘返,傻笑一下:“下次见。” 夏之衍也道:“下次见。” 薛疏目送他离开,直到路的尽头看不到夏之衍的身影,还呆坐了好一会儿,才举着两根还没吃完的烤串,一瘸一拐地穿过马路,回到车上。秃子那一脚对他算不上什么,膝盖就是看着肿了可怖了点儿,其实是没多少痛觉的,但是夏之衍给他涂了药,他怎么着也必须一瘸一拐以示庄重不是。 薛疏想着想着就傻乐起来,蹦蹦跳跳上车子后座,长手长脚摊开随便一躺。 如果空间足够大,他还能后空翻c前空翻,翻到夏之衍怀里去。 车子开向郊外。 秦力道:“薛少,张厅长让你过去一躺,咱们该回基地了。” 薛疏没有反应,秦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手里居然还紧紧捏着那两串烤串儿,弄得整个车子里都是那味道。 车子颠簸,秦力生怕烤串掉到真皮座椅上,到时候这薛少爷啥事不管,他特么却又要去辛辛苦苦地洗车了。于是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从驾驶座上转过身来,伸长了手,打算将薛疏手里的烤串拿出来。 他却不知道,薛疏并非睡着了,而是一瞬间脑子里如同巨浪搅动,痛得几乎炸裂。千万道记忆碎片犹如玻璃朝他脑仁刮来。 再度睁开眼时,薛疏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些复杂。 他又重生了——这样描述并不准确。 三天前薛疏也重生过来一次,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夏之衍,他必须提前阻止那个人的死亡,可是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在院子里头就头疼欲裂晕倒了。 再次醒过来时,便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依然有意识,只是隐藏在了少年时期的自己的思维之下。也就是说,他的的确确是重生了,可重生回来后,却变成了自己的第二个人格,并且就目前来看,少年时期的他是主人格。 主人格还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 他今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上校请了假,跟着张厅长过来找夏之衍,这种事情他做过无数次了,也十分确认,从没有一次夏之衍抬头看过他哪怕一眼,更别说突然和他对视了——可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隔着操场偌多的人潮,夏之衍那样看向自己。 别说少年时期的他当时就傻了,就连他自己,也讶异至极。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长出了两颗心脏,同时为那个人撞上南墙。 接下来的一切都完全偏离了记忆中的轨道,上一世他站在夏之衍身后许久许久,那人从未回头看过一眼,直到遭到陷害身败名裂之时,他为了不让对方遭受舆论与谩骂,将对方困在自己身边,然后着手处理那些攻击夏之衍的流言蜚语。上一世直到夏之衍死,或许都没有多看过他一眼。 可这一世究竟怎么回事,两个人不仅对视了,还认识了,还说话了,还牵手了。 薛疏缓缓抬起手,按住太阳穴,那里连着心脏,正疯狂跳动,血液中蹿动着一种名为欣喜若狂的东西。 于是秦力伸手过来拿走薛疏手中烤串时,出乎意料地是,那两根竹签子牢牢捏在薛疏的手里,他连拔都拔不动。他不禁讶异地看了一眼薛疏,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秦力倏地愣住了。 薛疏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少了天真少年气,少了真诚骄傲,却多了晦暗不明的冷傲阴鸷,这样一动不动地看过来时,莫名让人浑身发寒。秦力也算见过世面,顿时却只想叫“大佬”。 秦力的手还停留在竹签上。 他整个人被薛疏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摄人气势给冻住了,不敢继续伸出手,也不敢缩回手,薛疏不言不语,可双眼气势凌人地睨过来,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找死吗。” 秦力打了个哆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少一瞬间变得不像是薛少。 薛疏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烤串,吊了吊唇角,道:“继续开车。” 车窗倒映出他英俊的侧脸,片刻后,他淡淡道:“给我找三个人的资料,陈沉c林清c武平。” —— 薛疏日记:2005/5/6 今天的空气是甜的!他居然不吃辣,看来资料有误。 大佬日记:2005/5/6 少年时期的我是不是傻白甜?夏之衍居然肯为了我不吃辣?嫉妒我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夏之衍将自行车在竹筒楼下锁好,然后抱着书和烤串袋子上楼,刚走到自家那一层楼时,就听到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 他皱起眉,掏出钥匙打开门。 客厅里那台12寸小电视机开着,这是他家最贵重的电器了,平时不轻易开。短小的沙发上大喇喇地蹲着一人,手里捏着游戏遥控器,又打输了一盘,烦躁地把手柄往地上一扔,骂了声:“卧槽,又死了。” 这位跑别人家里来打游戏的便是夏秋秋,夏之衍和夏星竹的表哥。 夏秋妮一家大人对夏之衍一家避之唯恐不及,但这夏秋秋却不,他和夏星竹一个班,平时逢人就吹嘘夏星竹在班上是靠他罩着的,否则平时少言寡语阴沉沉的模样少不了要受人欺负。他说的比唱的好听,但徐丽萍一直担心夏星竹自闭的毛病会受到校园暴力什么的,本来想让夏之衍和夏星竹在一个班,但学校有个规定,亲兄弟姐妹不能放到一个班上。所以见有个表哥能在一个班稍微照应下,徐丽萍也放心许多,因为这个,还经常把夏秋秋叫来吃饭。 但夏秋秋显然像极了他的母亲,平生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别说吃几顿饭了,简直一放学后就赖在他们家里,电视随便看,零食随便吃,沙发随便踩,那沙发本来就做工不好,年数陈旧,被他赤着脏兮兮的脚踩来踩去,现在已经空下去了一大黑块儿。 上一世夏之衍就看不惯他,但是懒得多费口舌,此时又见讨厌的人,恶心劲儿简直从胃里泛酸,方才和薛疏在花坛旁边聊天儿的愉悦都被冲淡了。 “夏秋秋,你怎么在这儿。”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把怀中的那一摞书往地上重重一放,这声音立马吸引了夏秋秋回头看他一眼,视线在扫过他提着的拿袋子烤串儿时,立马如狼似虎般亮了起来。 “在在在,夏之衍,你买了什么?”他几乎是一瞬间,从沙发上跳下来,赤着脚冲到了夏之衍旁边,低下头嗅过去。 这夏秋秋还有个毛病,就是极其嘴馋。 徐丽萍偶尔发了薪水买来给两个孩子改善伙食的牛奶水果之类,能被他从各种角落找出来,好吃的不好吃的,全都抄进兜里。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瞧起来好像是没什么心眼,却在夏秋妮骗走这房子之后,趾高气扬地来夏之衍家倒打一耙,对徐丽萍说姨母你自己傻还赖别人,要我是你早不想活了。徐丽萍这么些年看他长大,不是亲生的也有半点儿感情来了,谁能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当即就一口气没扯上来,气得浑身发抖。 夏之衍回忆起这些,内心已经没有太多的波动,只是瞥了夏秋秋一眼,在他十分自然地扑过来抢袋子时,冷漠地移开了。 夏秋秋顿时愣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夏之衍走到夏星竹面前,道:“给你带了点儿烤串,好像有些冷掉了,吃不吃?” 夏星竹戴着厚厚的眼镜,遮住眼睛的笨重齐刘海,因为常年不说话的缘故,显得有几分笨拙和呆滞,他抬头看了一眼夏之衍,眼神里有些困惑,还有些讶异。 少年时期兄弟俩关系并不好,同在一个屋檐下几乎不说话,这里头的原因除了有夏星竹自闭症的缘故,还有夏之衍不懂事的缘故,这么一个生病的弟弟对当时敏感又自尊心极强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被人捏在手里用来嘲笑的把柄。 可以说在徐丽萍去世前,两兄弟的关系都是极其淡漠的。 后来夏之衍一夜长大,终于担负起整个家庭的重任,但那个时候夏星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没过几年就继承了徐丽萍的心血管疾病,住进了医院。 夏之衍想要好好照顾他,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望着夏星竹尚且有些懵懂纯粹的眼神,尚未被病痛折磨的秀气脸庞,夏之衍眼眶微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道:“不吃就不吃吧,太晚了,吃这些也不好,你继续写作业。” 夏星竹呆呆地看着他,圆珠笔在薄薄作业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随后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情绪。 夏秋秋愣在一边,都快不认识夏之衍了,不过他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他跳过来,伸手就去抢夏之衍手中的打包袋子,嘴里嚷嚷:“他不吃我吃,我吃,别浪费呀!” 彼时几根烤串儿对两家都有些捉襟见肘的家庭而言,算得上人间美味了,叫夏秋秋馋的直流口水。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打包袋子之前,夏之衍已经走到了垃圾桶旁边,面无表情地将烤串儿丢了进去。 夏秋秋:“” “我艹,你干嘛呢?”夏秋秋顿时炸了,他抬头愤怒地瞪向夏之衍,骂人还没来得及出口,却一瞬间看见夏之衍微抬的下巴,那样冷冰冰地睨着自己,顿时,他好像碰到了什么冰砖一样,被对方的气势逼得咽回了嘴巴里。 夏之衍个子高,身形修长,不像他,继承了夏秋妮的基因,整个人就一又矮又胖的冬瓜,像是出生时被什么从头脚两边压挤了似的。不仅如此,他面相又继承了他丑陋的父亲,塌鼻梁国字脸。 平时夏之衍看见他就像看见空气一样,他和对方说不上两句话,所以也没有留意。此时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之间地距离不超过一米,他才发现,他想要直视夏之衍,居然要把头仰到一个十分累的角度—— 他比夏之衍足足矮了十公分! 不止如此,他还能清晰地看见夏之衍高挺的鼻梁,黑沉的双眼,还有那比女孩子还要白皙的皮肤,俊脸上干干净净——不,这样的相貌,太过出类拔萃,怕是站在女孩子中间也没人比得上。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先前从没发现夏之衍长成这种俊样子,难不成是因为他很少抬头吗。 少年人总有种攀比之心,平时活得比较糙,没有注意,这会儿子注意了,夏秋秋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发现,除了家里比夏之衍稍微有钱一点,他居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比得上夏之衍。 不,还有一点,夏之衍成绩比不上他。老师们都说过了,成绩好才有未来,现在这个世界又不看脸,要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可以当饭吃么? 对,自己成绩更好。 夏秋秋脸色变来变去,青白红紫,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比夏之衍更甚一筹的地方,他怎么能不争一口气。 他顿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今天放学的时候,听说你又被你们班上那个赵秃训了,怪不得回来这么晚,怎么样,没事吧,他就是爱针对成绩不好的人,你上次月考成绩单垫底,肯定被他训得狗血淋头吧。” 夏之衍嗤笑一声,撇开头,自顾自地去拿了扫把,开始扫一地被夏秋秋制造出来的垃圾。他现在多干些活儿,徐丽萍下班回来后就不用那么累。 夏秋秋不服气,死死盯着他:“你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最看重的就是成绩,现在成绩好,就能考上好的高中,以后就能上好大学,出来后就能赚高工资娶漂亮媳妇儿。你说你成绩不好,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辍学去打工吗?那种一个小时几毛钱的小时工,嗨,我告诉你,没什么前途的”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兄弟两都没人理睬他一眼。 夏之衍面无表情地扫地,夏星竹勤勤奋奋地写作业,好像把他当成空气一样,还是那种非常聒噪讨人厌的空气。 夏秋秋像是吃了一块烙铁似的,膈在心口堵的慌。他不由得想到,夏之衍成绩是不好,可自己成绩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自己虽然贪玩,但夏秋妮总是鞭策着,自己也经常点灯熬夜写卷子到半夜几点,其实也有偷偷地努力了。 可是就算这样子,上个月的月考,名次也只是排在夏之衍上头五十多名而已,这点差距,实在太小了。 他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了会儿,本来打算走,谁知一眼看见了放在门口的教辅资料。为了他的学习,他妈给他几乎把书店里所有教辅资料都买遍了,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套封面。 “夏之衍,你这是什么?从哪里弄来的?”夏秋秋走到那堆资料旁边,心里按耐不住的好奇,还有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恐慌——夏之衍难不成在偷偷努力?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重生回来,在某种程度上预知未来,所以他能够知道这套资料中有两个月后中考的题目,能够借此改变自己和夏星竹的命运,可以说是一种机缘了。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夏秋秋的打算。说他自私也好,睚眦必报也罢,反正懒得多费口舌。 夏秋秋眼瞅着夏之衍不作声,越发觉得这教辅有什么厉害之处,焦急道:“你这闷葫芦,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从哪里买来的,哪家书店?多少钱,我上一套弄丢了,刚好想买新的” 他仿佛忘记了刚才还咄咄逼人地怼夏之衍,声音里带了央求的意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夏之衍头都没抬,淡淡道:“同学送的。”他要是不说在哪儿买的,以夏秋秋的性格,今晚怕是会吵个天翻地覆。 他从来如此,得不到的东西就硬抢,硬抢不来的时候就一哭二闹耍泼。 要是上一世的夏之衍遇见这种情况,经不住硬缠或许还会告诉他,可这一世的夏之衍亲眼见过夏秋秋在他家最困难的时候雪上加霜的嘴脸,还指望他扶他一把,怎么可能,夏之衍又不是慈善家。 夏秋秋眼珠子顿时瞪直了,逼问道:“哪个同学,我看你就没有要好的朋友,这资料加起来好说也得几十,怎么可能有人白白送给你,不会是陈沉吧” 陈沉在学校里十分有名,就没有人不认识他。 见夏之衍爱理不理的,夏秋秋认定了这个答案,心里不禁有些微妙的嫉妒,毕竟同样姓夏,对方明明性格那么差,整天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样,居然还能结交陈沉那种朋友。 既然这样,他自个儿上街去买不就得了,夏秋秋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子一转,就将这几本教辅的名字和封面模样记在心里,打算就趁这个周末去买回来。但是看到教材编纂者的名字叫做“佚名”的时候,他不禁有点奇怪,可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编篡者啊。 夏之衍见他如同老鼠般窃别人的东西,也懒得搭理,更懒得提醒——林这套教辅资料根本没有出版,当时自费印刷了十来套,一套都没卖出去,都堆他家里边儿积灰尘了,知道这教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夏秋秋根本就不可能在市面上找到,绝不可能。 不过徒劳费工夫罢了。 就在这时,门被重重拍了几下,夏秋妮在外头操着大嗓门儿道:“夏秋秋,你怎么还不回来?” 夏之衍眉头一皱,就站在门边儿上的夏秋秋立马扑过去开门了,门一开,夏秋妮立刻冲了进来,揪住夏秋秋的耳朵,吼道:“你看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了,还不回去,作业不写了?” 平时夏秋秋也不是没有在他家赖到大半夜的,甚至偶尔赖在这里打游戏打通宵的都有,但就没见夏秋妮上门来找过一次,仿佛对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似的,这会儿突然上门,不是因为那房子的事情还能因为什么? 先前因为夏之衍在徐丽萍那里吃了一次鳖,终究还是不死心。 这事儿换了别人也无法死心,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简直恨得牙痒痒。更何况这还不是鸭子,这是价值几十万的房子,有了这房子,她家就不用蜗居在巴掌大一块儿地方了,再不济,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个满钵,以后出去打麻将都有了底气。 夏秋妮还没得到这房子之前,就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是激动的,想着拿到房子以后卖多少钱,该买哪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出去和那群朋友装阔。 谁知全被夏之衍搅和了,眼看着徐丽萍就要动心的! 夏之衍心知肚明,放下扫帚,道:“姑姑,你既然来了,就快点领夏秋秋回家吧,他要写作业,我家夏星竹也写作业,受不了有人吵。” 夏秋妮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打算震一震夏之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些门门道道,八成听见能靠这房子赚多少钱,能换多少好东西吃,就能同意了。 毕竟此时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这片房子即将拆迁的事情,其他原住民是一概不知的。趁这个时候,能买下几套房子就买几套。首先就要趁着徐丽萍家里缺钱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她家可就赚大发了。 谁知听夏之衍这话,竟然是在怪罪她家夏秋秋扰人学习了。 夏秋妮肚子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顿时忘记了初衷,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们兄弟俩学习好,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个省重点出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别考上个五六中,叫你妈气死。” 夏星竹有些不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夏之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将头转向夏秋妮,眼神里是一片冷冰冰的漠然,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夏秋妮心里打了个咯噔,仿佛心里盘算的肮脏算盘全都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一般,她心里十分不舒服,并且惊诧,这侄子到底怎么了,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但是绝对不可能啊,房子要拆迁的消息被政一府关的十分严实,要不是她老公在机关工作,也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一点儿风声。谁都不知道,夏之衍区区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破关系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心底稍稍放心,就听夏之衍道:“别阴阳怪气的了,我们成绩好不好不用您操心,您要是真的操心还不如把这时间放在夏秋秋身上,自己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用什么资格朝别人指手画脚。以及,房子是绝对不会卖的,我家里有钱,就算没钱我也能挣出来,能付葬礼费用和学费,不会让您嚼舌根,您收收这份心思吧。” 夏秋妮震惊得如同被当面扇了一巴掌,站在原地浑身血液朝大脑涌,气的发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自己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侄子说出来的话,这嘴皮子还真是顺溜,最气的是她居然足足有半分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顿时脏话的本能冲上喉咙想要骂人。 夏秋秋更是被夏之衍的气势给吓到了,他如今再迟钝,也发现了夏之衍变化太大了,以前一回家就关上房门不理会外面的世界,现在却像从壳子里冲出来,露出了极具压迫性的利爪。 他看着夏之衍居高临下地扫过来的一眼,不禁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夏秋妮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失声高亢道:“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这个有妈养没妈教的野——” 话还没说完,门再次被推开了,徐丽萍手里提着菜,蹙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鲜明的情绪,那是厌恶。 如果说之前差点被夏秋妮装出来的亲昵和亲和蒙蔽了双眼的话,这下子算是彻底认清对方了,像个泼妇一样站在别人家里破口大骂,能有什么好心帮她筹钱。徐丽萍想到早上的事情,她还差点把房子卖给这人了,但现在她宁愿卖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卖给她。 连带着对夏秋秋都烦了几分。 徐丽萍道:“要训人回家去,这里不欢迎。” 门还开着,邻居们已经被方才夏秋妮那高亢尖锐的声音给吵过来了,站在门口往里头打量,纷纷用看奇葩的目光看着夏秋妮。 母子两个再也呆不下去,气得眼前一黑,转身匆匆离开。 夏之衍接过徐丽萍手中的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整,平时这个时候徐丽萍会收摊回来,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徐丽萍听到夏秋妮失控地骂人,好叫徐丽萍彻底打消将房子卖给夏秋妮的心思。 除此之外,还得叫他妈收拾下把夏秋秋当亲儿子待的毛病了,现在早点把白养狼踢出门,省得以后难受。 只要守住这房子,不久之后,他们一家能迎来新生。 徐丽萍刚收摊回来,浑身疲惫,半句话都不想说,走过去看了眼夏星竹正在写的作业,便微一点头,反正她也不懂。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整理从工厂里带出来的东西。 夏之衍突然想到了什么,跟着走了过去。徐丽萍在郊外的一处手工袋工厂工作,这时候的审美还没有十二年后那么发达,普通人拿来装东西的全都是那种编织蛇皮袋,再多点儿花样,就是大小有区别。除此之外,就是塑料袋c牛皮袋c蛇皮袋。 就连颜色也没什么区别,清一色的灰白色。 徐丽萍偶尔会将工厂里扔掉的一些零角料拿回来,自己用针线缝好攒起来,然后下班后拿出去摆摊子卖。因为卖的便宜,销量还可以,但毕竟太累了,而且总共也挣不了几个钱。 夏之衍靠在门边,道:“妈,你一个袋子毛利润多少?” 徐丽萍头也没抬,道:“两毛。” 一个袋子从工厂里出去放在店里卖,就是两块钱,但要是徐丽萍卖,就只能卖三毛,原材料不需要什么成本,她把自己的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算少一点,便只赚两毛。一个晚上能卖出去三百个编织袋左右,那么就能赚六十多块钱。 这对于又要交学费,又要养活三口之家的她而言,实在太少了。 夏之衍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稍作改变就能卖出不一样的价格来?” 徐丽萍作为一个普通的工厂劳动工人,显然是听不懂他这话的含义的,因此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小孩子别瞎掺和,读你的书去,就埋下头继续干活儿了。 夏之衍张嘴打算继续说什么,徐丽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他道:“今天我下班回了趟家,有人开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子,送来一件东西,指名道姓给你的,我给放在你房间里了。”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道:“你放乖点,可别在外头招惹什么人了。” “放心。”夏之衍道,心里也有些好奇,转身回房间,见地上放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皮箱子,箱子很大,几乎可以装得下一个人,还是如今十分不常见的密码锁的。箱子拉链旁边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某个人一笔一划的字迹。 看得出来,他反复写了许多次,用心至诚。导致字迹有些可怜兮兮的娟秀,只不过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瞧出原本的锋芒来。 最下面一句话是怂哒哒的请求:夏同学,这是我手机号码,今天我们已经认识了,以后是不是可以互相发短信了呀。 紧跟着后面还画了个当下十分流行的爱心,画得含羞带怯。 —— 薛疏日记:想每一天说晚安,所以给他买手机了,紧张。 大佬日记:年少时期的我是不是傻,夏之衍心高气傲肯定会把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夏之衍先是把卡片拿了起来,发现字迹背面是一张照片,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是冬天,在下大雪,乍一看有些熟悉,这不是他上下学必经之路吗。 夏之衍仔细在记忆里逡巡一下,没有想到什么,于是把箱子打开,果然,里面放着一支手机,还是此时的最新款,白色翻盖的,屏幕很大。此时的智能机还没有那么发达,按键一按还会发出轻轻的水泡声。 里面的软件倒是许多,明晃晃地搁在桌面的就是一个偌大的企鹅软件,好像在等着谁戳似的。这会儿这种聊天工具刚刚兴起,玩儿的人还挺多,只是比起十二年后,功能显得有些陈旧和单调了。 薛疏的意图已经欲盖弥彰了,就差没在脸上写几个大字:加个好友呗。 夏之衍坐到床上,打开企鹅软件,果然,里面已经登陆了一个号,应该是为他注册的,黄钻绿钻紫钻会员各种什么的全都充值好了。这会儿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除了足球篮球之外,能玩的东西非常少,q刚出世的时候,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往里面投钱的,也可谓红极一时了。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他上一世活到二十七岁,从未有过恋爱经验。在娱乐圈里倒是有人追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很淡,不会有那种少年人的青涩和朦胧。 他万万没想到,重生回来,还能尝试一把这种小孩子小心翼翼谈恋爱的感觉。但薛疏明显就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什么也不懂,追人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有钱,跟我走”了。 年少时期的薛疏还挺可爱,夏之衍来了兴致,突然想多了解对方一点,于是点开了他的空间。 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被对方充分利用,主题装饰什么的全都用的最贵最奢华的,一股子有钱飞扬的气息,最下边儿的相册放了好些照片,角落里写着“仅对部分来访者可见”,但既然夏之衍能看见这行子,就说明他就是能看见的那部分来访者了。 夏之衍将屏幕放下翻,打开相册,发现分门别类的以年份标注了,从2001年一直到2005年,他点开第一个相册,里头仿佛一闪而逝自己的照片,可还没看清,这组照片就突然不见了,紧接着显示“你所查看的照片已被锁定,暂无访问权限”。 他退出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相册里的照片都被锁起来了。 夏之衍:“” 黑夜的国道上,一辆车子飞驰。军事基地离a市有几十公里,他们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秦力开着车子,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眼,不是他冒犯,但今晚的薛少实在太奇怪。 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手机,瞧着也没人给他发信息过来啊,空盯着几个小时不嫌累么。就连张厅长打来的电话也没接,一心一意地盯着手机。不仅如此,方才脸色还很诡异地变了一下,飞速地按了什么按键,秦力余光瞥过去,只能看见“删除”两个字。 薛疏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淡淡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自己居然如此冒进,刚认识就送东西去夏之衍家里。等他醒过来时,夏之衍母亲已经收到了礼物,并且拿了回去,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还在前两天熬夜写了大半晚上的卡片,因为想表现得端庄稳重一点,居然还把字写成秀气的正楷。到底能不能矜持一点,上来就想和人家做朋友,人家想和你做朋友么? 人随着年龄变化,总是在成长的。但是薛疏没想到少年时代的自己居然如此不成熟。 原本他以为以夏之衍的性格,看见了礼物,也视之不理,放在一边随他去了。 但,夏之衍把手机打开了。 事态到这里就严重了。 他在手机收到特别关心对象上线的提醒那一刻,猛然想起来空间里有许许多多张夏之衍的照片,另一个他还乐滋滋的等着夏之衍发现这份惊喜,全然不知夏之衍对于被偷拍一事十分抗拒。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八成要被少年时期的自己这个蠢蛋给折腾完蛋了! 他一拧眉,就把照片全都上了锁。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夏之衍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首先是不喜欢吃辣,人的口味在不同时期总会发生变化,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再就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温和? 薛疏上一世一直在夏之衍身后远远观望,直到他遇难时,才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次,却没想到,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靠近,就弄得两人两败俱伤。 他和夏之衍之间隔着一道门,有千斤铁重,从他这头根本无法推开。而夏之衍那头,有门把锁,可以轻易推开。可夏之衍并不想推开,他只要不逃跑就很好了,薛疏就能用不管不顾的决心去推门。 但是上一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这道门推开,如今,年少时期的自己却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将这门戳破了。 薛疏真是嫉妒。早知道夏之衍更喜欢少年时期的自己,他就一直保持少年时候的性格不变就好了,可是人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性格哪能保持一成不变。这根本是个妄想。 而这嫉妒,在夏之衍发来短信时,达到了接近怒意的程度。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晚安,我先睡了。” 秦力只能从后视镜中看见,薛少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忽而变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夏之衍发完短信后,盯着手机很久,只要有轻微的响动,便立马点开来看。好不容易来了条短信,但是一点开来,发现是10086给新用户发来的消息,他嘴角倏然垂了下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每看一遍手机,就像有成群结队的蚂蚁从心脏上爬过一样,酸痒忐忑,微妙的情绪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可是等到他洗完澡,擦干头发出来,手机都没有亮起。 薛疏是不是要造反啦? 夏之衍瞥了那只箱子一眼,发现里头还有东西,居然是一些游戏机d机c光碟之类的东西,薛疏似乎是把自己最喜欢的都当成珍宝捧到他面前来了,其中一些电影碟片居然还是夏之衍喜欢的类型,不过在后世他已经看过许多遍了,但由此来看,薛疏倒是把他调查得很彻底。 再往下是几个包装精致的纸袋,里面放着一些量身定做的衣服。夏之衍随手翻了翻,莫名有了种被金主包养的感觉—— 上一世薛疏看上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用钱砸过来,偷偷定制价值不菲的对戒。有一天早上夏之衍醒过来后发现手指上多了个戒指,死都摘不下来,气得要死,差点没把手剁掉。 未来的薛疏俨然是现在的薛疏的进化加强版。 不知道对此时的薛疏说一句“你没有未来的你大方”,他会有什么反应。 夏之衍啼笑皆非,除了将手机拿出来外,将其他东西都放回原位置。 许久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夏之衍干脆将手机锁进了抽屉里,强行阻止自己不停朝手机伸过去的手。 他把脏衣服洗好,把资料中的两本交给夏星竹,道:“我们老师透露下周月考可能会考里头的内容,你这周好好看看,下周争取考个好成绩。” 他没有告诉夏星竹更多,只是说下周校内考试会考,这样也能逼着夏星竹在一周之内看完。 他这个弟弟很努力,除了身体健康之外,别的地方根本不用他操心。 夏星竹乖乖地点了点头。 夏之衍去阳台晒衣服。徐丽萍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蜷缩在沙发一角,神情麻木地看电视,她一整天只有这么一会儿可以放松下来,可以揉一揉酸痛的胳膊和脚踝。于是夏之衍没有打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在经过之时,忽而听见徐丽萍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投一票还要收一条短信费,这些人可真会赚钱。” 夏之衍顺着她的目光往电视机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怔住了。屏幕里正在放一个选秀节目,舞台中央霓虹灯光倾泻而下,周围闪光灯咔嚓亮起,一切都让夏之衍觉得遥远而陌生,那竟然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那是一个光鲜亮丽却生存竞争极其残酷的世界。 站在台上的选手被灯光c呐喊c喧嚣c掌声包围着,在那一刻,他仿佛就是世界的中心,被所有人追捧,获得万千崇拜。这种感受一旦有过,便会像上了瘾般,无法脱离。会叫人全身血液上涌,仿佛站在云巅之上。只可惜上一世夏之衍努力了很久,仍然没能在那个圈子里出头露角。 正在演唱的那个选手,夏之衍还认识,后来和他签约了同一家公司。此时对方闭着眼睛,柔情似水的歌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如同潮水般涌进所有观众耳朵里,他的脸像现在这样通过电视机映入家家户户平凡百姓的眼睛里。 徐丽萍按了下遥控器,起身打算去睡觉。电视机突然黑了,夏之衍一眼就看见提着脏衣服站在原地的自己,身上挂着一件洗旧发白的背心汗衫,与方才万千瞩目的那人比起来,显得平凡如蝼蚁,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上一世他随波逐流,毫无目的,为了钱才匆匆挤进娱乐圈里,可想而知,事业回报他的也是波澜不惊毫无起色如同死人般的心电图。他本来就不是专业科班出身,仅仅靠着一副好皮囊才吸引一些为他花钱的粉丝,一开始就比所有人都低一些。这注定了他要耗更多的时间来追上别人的起跑线,更别说和别人同台竞跑了。 虽然有钱支付夏星竹的医药费,也不愁吃不愁穿,可从未享受过真正成就事业的快感。现在想来,这个圈子如同大浪淘沙,夏之衍上一世就是被淘下来的那批人。 可为什么站在高处的就不能是他呢? 只有在那个能够俯瞰一切位置,才能游刃有余!也不会因为挡了别人的路,就被当作棋子除去,更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还要靠薛疏的庇护。 与其靠别人庇护,不如把自己变成庇护别人的人。 徐丽萍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夏之衍,表情似乎有些异样,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最近怪怪的,忍不住皱眉:“还想看电视?快去睡觉!” 她话音刚落,忽然家里的座机响起来,这座机装了有些年头了,铃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时常接不到,这会儿在客厅里响得格外突兀。 夏之衍也回过神来,问:“妈,你怎么不接?” 徐丽萍一贯把心事藏得很好,此时瞧起来却像是老了十岁,满脸愁容。 她不接电话,这铃声便如同催命符一般响了起来,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夏星竹也有些怯怯地站在门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之衍皱了皱眉,过去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阵谩骂,从一连串含糊不清的话里他听懂了两个字“还钱”,这段日子家里事情接二连三,徐丽萍先前火化夏父时就花了不少钱,都是借的。这阵子工资预支了几个月,本来打算用来还钱,谁知又被亲戚逼着安排葬礼乐队,于是她只能按住这笔钱,暂时没有还。 徐丽萍脸上挂着疲惫,挥挥手道:“你们别管了,先去睡觉,我有办法。” 夏之衍如今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为家里支撑起半边天了,他道:“妈,你手里攒的钱不如先还。但葬礼乐队也要办,免得叫那群人嚼舌根,不过我来想办法。” 请不请乐队他自然都无所谓,他不在意亲戚们的眼光,但他不能让这件事情成为徐丽萍的一桩心病,纯粹当作花钱消灾。 他语气笃定,说完就转身进卧室了,倒是叫徐丽萍怔怔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一方面欣慰儿子终于能替自己操心一二,另一方面却只把夏之衍说的话当作笑话,不过十五来岁的少年罢了,初中都没毕业,能用什么法子赚到学费呢。 她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手心里。 夏之衍回到房间里,心里也有点憋气,知道当务之急是拿到钱还债。能找薛疏吗,不能,他有手有脚,干嘛要去当乞丐。他还有别人没有的东西,那些年在娱乐圈里混,所有跳舞声乐技能,他全都会了。 一个人拥有的才华和技能,才是最大的财富。 他本来想在徐丽萍拿出去卖的编织袋上稍作改动,卖出更高的价格,但是仔细一寻思,这都是需要成本和本金的。现在家里别说捉襟见肘了,就算不那么艰难,徐丽萍也不会信任他一个小孩子,拿出钱来放心让他折腾的。 那么只能靠他自己挣到足够的本金了。 他站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以十二年后的眼光来看待,自然看哪儿都不觉得满意。头发太长了,遮住了眼睛,显得有几分阴郁。衣柜里衣服也除了校服就是旧得发黄起渣的汗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别说赵秃总是拿这个来刺激他的自尊心了,就连他瞧着,也有些不顺眼。 他如今早过了少年敏感的年纪,倒不是很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这样出去,阶层一目了然,很难找到事情做。 于是,夏之衍从薛疏送过来的衣服中,随手挑了两件黑色长裤和白衬衣,换上了,打算日后赚钱后还给他。薛疏的品味很好,高档的布料和精致低调的暗纹,即便是在十来年后也并不过时。也并非很正儿八经很刻板的衬衣,而是宽松休闲型,很舒适。 这刘海太碍事了,想了想,他找了把剪刀,对着垃圾桶把额前头发给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一看,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 第二日便是周末,夏之衍一早出门,手里攥着几张名片。 夏星竹还在睡觉,徐丽萍一清早就出门摆摊去了,因此他一路下来,自己买了早饭。楼下有家面摊,下面条的姑娘比夏之衍大上几岁,本来边打着呵欠边盛面,谁知眼睛落到夏之衍身上,顿时脸红得滴血。 不止是她,来面摊这儿的都是一栋楼的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素来知道五楼家徐丽萍有两个俊俏儿子,但是这俩孩子平时都低着头匆匆走过,不见人的。难不成坐着的这个就是?这可比邻里嘴里说的要帅气上太多了,都不用拾掇,便可以直接拉去当明星了。 下面条的姑娘将一碗面条轻轻地放在夏之衍身前,脸上红晕还未褪去,悄悄地站到摊子后面打量他。只见对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沉默寡言的阴郁一扫而光,脊背很挺,身形很修长,往那里一坐,衬得小小面摊子瞬间变得简陋了。 夏之衍掰开筷子,注意到碗里牛肉都比平时多了好些,覆盖了一整碗,居然无从下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十几年前,整个城市还尚在建设当中,没有后来那样遍地都是的娱乐场所。整个a叫得上名字的咖啡吧不过三家,而且招服务生的比较多,比钢琴师的薪水报酬还要更多。毕竟此时经济远没有后来那么发达,大多数人没那个闲情逸致。但夏之衍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他去的第一家店名叫“一九九五”,这家店在后来十分有名,开了许多连锁店,此时还是刚起步。但夏之衍觉得能够将咖啡酒水行业做成业内巨头,必定有眼光独到之处。 “一九九五”处于商业街中心,周围是意大利式建筑,里头环境不错,但很冷清。夏之衍乍一进去,里头的服务员还以为他是来消费的客人,登时迎上来。直到夏之衍朝对方说明来意后,对方态度顿时消极了,让他在休息区稍等片刻。 夏之衍坐下来,朝咖啡厅中间的三角架钢琴看过去。黑色琴身十分有质感,发出淡淡的光泽感,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瞧不清是什么牌子的钢琴,但应该也是咖啡厅老板花了大价钱的。 坐在钢琴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忽而抬头来仓促地看他一眼。他似乎以为夏之衍刚才在看他,于是不安地挪了挪身体,手一边抓紧了旁边的包。这动作还挺奇怪的,夏之衍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上一世因为半路出家,演技不好,被经纪人送去跟着老师学了一些班。演员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职业,要想演好一个角色,你首先得变成这个人。于是必须研究不同职业c不同性格c甚至不同出身的人,才能够自我代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演员是一种心理学范畴的职业。 夏之衍又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对方突然将包拿到怀里。 就是在这时,夏之衍听到了吧台后面厨房里的一阵争吵。 “还有谁能靠近收银台,不是你是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从他的视线望过去,勉强可以看见,那里站了几个服务员,其中穿着深色西装的似乎是这里的经理之类的,站在她对面垂着头的是一个穿着黑白侍应生服装的清瘦少年。那少年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夏之衍顿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他班上的一个同学。 除了陈沉之外,夏之衍与班上其他的人都没有深交,因此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叫周恒。 周恒是个学霸,永远坐在教室第一排埋头刷题的那种。 “我没有偷。”周恒哭着说,说话间似乎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红通通的眼睛转过来,与夏之衍的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脸色立刻涨红了,是羞耻得无地自容得那种。 夏之衍坐着没动,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外头的侍应生听说出了一个小偷,都纷纷围过去看,一时之间整个咖啡厅只剩下零落地坐着的几个客人了。 就在这时,靠近门边的那个人紧紧抓住公文包,打算走了。 夏之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见他步伐微乱,明明咖啡厅里开着冷气,他耳根旁边还渗出汗水来—— 电光火石之间,夏之衍猛然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腾地起身,他个字高,这动作动静委实大。那中年男人本来就已经靠近了门边,见此异状,忽的冲出了咖啡厅。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那经理这才反应过来真正的小偷已经趁着混乱之际溜出去了,慌忙喊人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侍应生追到门边,只能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追了出去。 “真他妈不想拍了!”王跃把手里的分镜剧本往茶几上一扔,猛地拿起茶几上的冷饮狂吸几口,一脸烦躁。站他旁边的摄影师苦着脸看了看腕表,这都上午十点了,微电影的男主角还没有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烈日下等上数十个小时了,作为总监制和导演的王跃都不耐烦了。 他们是艺术学院这一届的导演系毕业生,为了毕设煞费苦心,几个人从家里掏了钱请来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挑大梁,谁知道这年头十八线也有架子,半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行人围着这个十八线忙前忙后十来天,全都是一肚子气,但自己脑子进的水,现在不管怎样都要继续拍下去,不然毕业证想不想拿了? 正在赵清十分怨念地摆弄着镜头时,两条身影忽然映入镜头中,他眼神变了变,出于摄影师的敏感度,立刻扛着摄像机追了过去。 那名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约莫十几岁,步子迈得很快,没跑一段距离就从后面追上前面一个中年男人。那名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文件包,跑得一头汗,回头来一看,瞳孔顿时一阵猛缩,膝盖都开始发抖。 映入赵清镜头里的,是那个跑起来带风的少年,在意大利式的建筑群里跑起来,整个人宛如画报,这么远的距离瞧不见对方的正脸,但光看背影,有种特殊的气质。 等真正看见了对方的正脸,赵清立刻怔住了,眼眸倏然兴奋地亮了起来。那是一张十分上镜的脸,眉眼漆黑,皮肤却白皙到不用上妆,在阳光下莹白发亮,五官立体有阴影,难得一见的英俊,而且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抓镜头感,就仿佛曾经在闪光灯下待过许多年一样。 有了这张脸,特么还请那个十八线干什么。 少年三下两下追上前面的中年男人,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似乎身手也非常好,看起来有练过。 不止如此——这边站着的几个人中,有个体育学院学习武术的,在这个临时剧组里充当武术指导。他只觉得奇怪,这少年身形全然不像散打跆拳道一类,反而像是半路从剧组里的武术指导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动作。 而且动作颇有古意,行云流水,还十分照顾镜头。简直神奇了。 “喂喂,赶紧拍下来!”武指焦急道。 赵清举着摄像头,眼神发光:“我这不是拍着呢嘛!” 中年男人脸色发白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夏之衍揉了揉手腕,也觉得有些痛了。他拍打戏出身,一招半式自然是会的,但剧组里教的都是些花拳绣腿,样子好看,却实际没什么太大作用。换作薛疏真拳实腿上来,这男人八成挺不了这么久。 咖啡厅里冲出几个侍应生,七手八脚地将中年男人围起来。 “愣着干什么,报警!”经理踩着高跟鞋也冲了出来,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手提包,急急忙忙地清点数目,见和丢失的钱财分文不差,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这才落到站在一边的夏之衍身上。 李经理眼神晃了晃,对方身上被汗水湿透了,但站在那里有种很冷的气势,看起来不像一般少年。不由得就多盯了几眼,直到对方漆黑的眼睛看过来:“你好,你们这儿是不是在招弹钢琴的,我过来试一试。” 对方话音落下,李经理才反应过来,身后几个小姑娘侍应生已经红着脸窃窃私语了,她眉头皱起,朝身后瞪了一眼,才将头转回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之衍。” “刚才多谢你帮忙了,那跟我进来试一下吧,要是弹得还不错,就你了。”李经理琢磨着以这少年即便弹得不好,以这张脸怎么着也可以吸引些女顾客,这买卖不亏,于是暂时答应了下来。这会儿警察还没到,她便先带着夏之衍往咖啡厅里头走,边让旁边的侍应生简单介绍下这里的营业时间。 方才出了这么一桩事,任谁心情都不会好。李经理一推门进去,瞧见周恒还傻不拉叽地站在门边儿上巴巴地望着,顿时心情更糟糕了,瞪他一眼:“站这儿碍手碍脚干什么,拿了薪水不去干活儿?” 周恒见真正的小偷被抓回来了,沉重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转身就朝厨房走。 李经理提着装钱的袋子正打算往收银台走,忽而听见身后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既然偷窃的不是他,你不是应该为刚才侮辱性的行为道歉么?” 周遭顿时都安静了,李经理猛地扭头盯着夏之衍。 站在前头的周恒却是脚步一顿,半天没敢动。夏之衍在班上的人缘一般,但比自己还是好多了,至少没人敢欺负他。以前周恒在班上也被诬赖欺负过,但从没见夏之衍有过任何表情。 今天他不知道夏之衍是怎么了,忽然变了一个人,还为自己出头。他有点想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当着所有人的面,李经理面子挂不住,顿时脸色冷了下来:“他是员工,我是上司,他没守住自己的本分,没照看好收银台,还反倒怪我不是了?” 咖啡厅里的员工们不敢上前说话,空气如同冰封了般逼厥。周恒心想夏之衍是为他说话,却反遭经理的冷言冷语,而他什么也不敢做,顿时有些愧疚。 “他在厨房,看顾收银台是收银员的责任。”夏之衍揉着手腕,似乎懒得看她。出了事就推锅,看这位经理这剽悍模样,怕是也走不长远的。真正爬的高的反而越是会做人,无论对上对下都用同一张笑脸,而非对上逢迎对下排挤。 这种态度顿时让李经理火气上来了,她脸都拉了下来,语气更比刚才冷上几分:“看在你们两个还是孩子,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你不是要弹琴吗,现在你就上去弹,弹出来看看,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打工捞钱的。” 语气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 周恒垂着头,感觉自己连累了夏之衍,眼圈悄悄的红了。 李经理这话一说,所有员工也不干活儿了,都围了过来。 李经理本来应该呵斥几句,把她们赶回原地,此时却有种刻意放任的意思。都过来才好呢,都过来看这小子丢丑。这小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左右,她才不相信对方能弹得有多好呢,要是弹得好,还来这里干嘛,不早就登上报刊了么。 但同时心里又有些心虚,瞧这小子身上穿衣打扮皆是不错,家庭条件似乎不错,或许从小学钢琴也说不定呢,自己要是太过武断,待会儿说不定闹出笑话。但李经理硬是憋不下这口气,看这小子不顺眼,也就不觉得他会弹出什么玩意儿来。 夏之衍也没废话,径直走到钢琴边上,往那儿一坐。 他脊背挺直,身形优雅,手腕轻抬,几个简单的动作拂动光影,居然叫人有些呆了,仿佛并不像坐在他们面前的人,而是坐在屏幕里,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的距离。 明星和路人即便长着同一张脸,只因气质不同,便会有着天壤地别的距离。前者气质经过数年的锤炼打磨,出落得犹如天上星c盘中玉,即便演起乞丐来,也会叫人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乞丐。而后者即便长着美颜不可方物的脸,却因少了气质,而仅仅凡间摊贩上普通烟火一支。 坐在钢琴面前的少年与黑白琴键融为一体,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实在好看,只能用钟灵毓秀来形容。这一刻,咖啡厅里所有人纷纷怀疑起夏之衍是不是某个已经出道了的艺人,跑来这里寻他们找消遣。 可是一连串琴音从夏之衍手下流窜而出时,李经理绷住的神情立刻崩了。 这弹的什么鬼,完全是几个破碎凌乱的音阶任意组合,毫无音律感。 叮叮咚咚叮叮咚,一会儿重如锤鼓,钢琴都要被他砸烂了,一会儿手指绵软,气若游丝的。 不仅是她,周围人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失望来,原本以为这人弹得会很好,结果浪费了他那张脸啊。 周恒表情瞬间塌下来。 李经理反倒有种翻身的感觉,脸上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对周恒道:“这样,选新员工是件大事,光我评定哪里够啊,你去旁边写字楼把老板叫过来,一起观摩观摩。” 周恒脸色很难看,夏之衍弹得这么差,怕是要被老板轰出去吧,更别说给他工作的机会了。 “去啊!”李经理催促道。 周恒仍是没动,旁边一个非常懂眼色的小侍应生跑过去了。 咖啡厅的老板是个戴着黑镜框的中年男人,方才抓小偷时,李经理怕承担责任,没敢惊动他,这会儿为了一个小小的弹钢琴的职位,倒是特意惊动他一番了。老板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此时没有计较。 夏之衍望了一眼来人,正是那张日后会出现在各大财经杂志封面的脸,此时头发凌乱,微胖啤酒肚,胡子拉碴,不过普通商人一个,谁能想到以后会成为全球知名的连锁店“一九九五”的创始人。 夏之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 忽地手腕一抬,乱七八糟的琴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手腕轻轻落下,手指却力沉千均地落下第一个音。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周遭空气寂静了一秒,众人屏住呼吸,没有预料到的是,一连串行如流水的音乐如同天籁流进耳朵里,和方才那乱七八糟的叮咚完全不同—— 弹奏出的画面就这么倏然一变,仿佛凌乱的房间脏兮兮的角落被神奇之手在刹那之间收拾整洁。一挥手之间,前后变化天差地别。音乐犹如神来一笔,弹奏出极具节奏感的画面感来。 无人的思维不跟着他的指尖在走,紧张c惊诧c震惊,在最后一个琴键戛然而止时,如同滑翔翼猛然在空中崩断,直直坠落,眼前万丈高楼即将置之死地—— 可是紧随其后的又是一连串浅淡尾声,犹如劫后余生。 夏之衍弹完了,可是所有人呼吸都仍不敢变重一点。 周恒感觉自己在这琴音里几乎走过了一个轮回,烦躁c安心c恐惧c死亡,又是新生。他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战栗的感觉,只是眼眶通红,直直盯着夏之衍。心里同时涌起一丝无法言喻的感觉,他从没见过夏之衍的这一面,居然是这样令人震撼的一面。 静谧的咖啡厅里倏然出现鼓掌声,却是这家店的老板梁生才,他过于激动,几乎是瞬间就上前一步拉住夏之衍的手,导致见惯了老板疲颓一面的李经理吓了一跳,她从方才的琴声中缓过神来后,就立刻脸色变了变,心道不好。 果然看走眼了,这少年居然还是个狠角色,一开始乱七八糟的弹奏难不成还是装出来的! 梁生才激动之情已经无法按耐,他是个商人,此时瞧见夏之衍已经犹如瞧见活生生的摇钱树。想到的也绝不是让夏之衍在这个区区咖啡厅做一个弹钢琴的,大材小用是蠢材才会干的事情,他想到的,是更长远的计划和更宏大的发财宏图! 只是,他将脑子里一瞬间的冲动念头硬生生咽进了喉咙里,他以为站在自己对面的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十五岁少年,哪里懂那么多,于是只是道:“就你了,就你了,明天就过来。” 夏之衍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问:“薪水?” 梁生才是个暴发户,最不缺的就是钱,缺的只是钱生钱的契机。此刻有了摇钱树在手里,前期投入再多的钱都不是问题。他立刻道:“你要多少,我这里就开多少。” 夏之衍其实也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对方有钱,他有技能,如果能互相利用,再好不过了。而且他对梁生才以后的经历十分了解,对方虽然是个暴发户,在商业上却极具头脑,擅长幕后操盘运作。这样的头脑已经非常难得了,关键是他还挺讲义气。 梁生才也是极其圆滑之人,把周恒拉过来,就道:“你同学的薪水,我也给涨三倍。” 三倍是什么概念,已然超过李经理的薪水了,周围的侍应生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俨然看到了现场版的一人飞升鸡犬升天。此时,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方才咄咄逼人的李经理了,而李经理僵硬地站在一边,心里一直沉沉地落下去。 街对面拍摄微电影的几个人却发生了争执,那名十八线演员姗姗来迟,按照惯例开始耍大牌,称天气太热,要求导演王跃给他往现场运一台空调过来。 这几个大学生能有钱拍的起电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都在这儿晒大太阳等你几小时了,居然一来就给人摆脸色,谁能忍? 武指脾气最炸,顿时撂摊子就不想干了,嘴里嚷嚷:“请他来个屁,还不如请刚才那个追小偷的小孩呢!” “还不如谁?你说清楚!”十八线还没说话,他的助理已经指头戳上脸了。这里除了姗姗来迟的十八线一行人,剧组里其他人都看到了刚才夏之衍追小偷的那一幕。于是少不了有多嘴多舌的人在十八线面前添油加醋渲染一遍。 十八线听完,脸已经黑了。 这一天本来打算拍全场的戏,末了耽误大半天,只拍了半场,效果还不尽如人意。 赵清两头劝,打圆场,头都要大了,想到方才那小孩那么上镜,心里其实也动了心思。等收工后,就单独去咖啡厅找了回人,谁知道人家早就走了。 夏之衍回到家后,就把薛疏送的衣服脱了下来,洗干净晾起来。梁生才给他开的薪水很高,还预支了一个月薪水,就像好不容易揪到一棵摇钱树,生怕夏之衍跑了。 他冲了个凉水澡,穿着件凉快的白背心出来,数了数信封里的钱,刚好还徐丽萍之前欠下的那些,于是趁着徐丽萍还在外头摆摊没回来,一一打电话过去,骑着他那辆哐当响的旧自行车,把钱给还了。 都说欠钱的是大爷,借钱的是孙子,但到了夏之衍这里,却都掉了个个儿,他去还钱整得和孙子一样,好几个人见是他一小孩来还钱,都怀疑钱是不是假的,当即揪着夏之衍去市中心银行柜台验证一番,确认是真的才放夏之衍走。 一圈子转下来,钱是彻底还完了,夏之衍也快要瘫了。 一夜无梦。 等到他背着书包冲进教室的时候,再次迟到。讲台上站的赫然是赵秃头,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仅半句嘲讽都没有,还态度和蔼得可以给他颁个亲和大奖,就差没亲自把夏之衍领到座位上去了。 变化之大,夏之衍不是不明白。 赵秃头怕是后知后觉地打探到薛疏究竟是什么人了,没吓尿裤子就算他心态好了。 周围的同学倒是大多数没有亲眼见到当日情形,只是道听途说,听说夏之衍当着校长的面怼了赵秃一面,于是看向夏之衍的眼神有些异样。上次夏之衍进教室时,这些人没注意,此时将探寻的目光放在夏之衍身上时,才发现,他真的变化太大了。 那种变化,就像是蒙尘的珍珠一朝抖落了灰尘一样。 夏之衍一概不理,坐下来就开始翻书。 上课没一会儿,从前边就偷偷传过来一本笔记,用正楷字体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还用红色的笔标注了重点c易错点c易考点。 夏之衍抬头一看,周恒已经怯怯地缩回了头。 他表情淡淡,没说什么,收下了,反正他也帮了周恒。 陈沉没有心思听讲,他一直盯着夏之衍,自从夏之衍前几天故意忽视他以后,他就没再理会过夏之衍了,就像是赌气一样,心里很烦躁。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就像是一朝之间变了个人一样。 而他分明什么也没做错! 可他赌气不理夏之衍,夏之衍便也再没来找过他了。 原先本来是最亲密的朋友,忽然之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隔阂横了进去。 陈沉心里怪不舒服的,几乎如鲠在喉,他游戏没有通关c考试考砸了c被他爸骂了,都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好像失去了本来紧握在手里的东西,而并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一下了课,他立刻站了起来。 他在犹豫,要不要道一次歉,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的什么事情,至少让夏之衍开口跟他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朝周围看了看,手心紧张得冒汗,但幸好没人看过来,于是抓起桌上的高瓶可乐,走到夏之衍桌边,匆匆往他桌上一放。 “请你喝的。”陈沉本来不想语气冷冰冰的,但他忍不住,一说出来就有些挑衅的味道。 说完就赶紧回了位子上。 但是夏之衍没有动,也没有碰可乐,垂着头飞快地在纸上演算题目,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所作所为似的。 陈沉手指掐进了掌心,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大声提醒一下。 就在这时,讲台前面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好像有人转学过来了!”教室里立刻一片起哄“男的女的?” 喧闹当中,赵秃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个人进来了,率先进门的是笔直的长腿,紧接着是一张眉目如星的脸。这人实在贵气,和教室格格不入,众同学都安静了,埋头写题的女生都纷纷抬起了头,正在猜想着他会坐在哪儿,就见对方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下来—— 薛疏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桌子旁边,瞪了陈沉一眼,然后单手把可乐瓶给开了,咕噜咕噜全灌进了自己肚子里。 —— 薛疏日记: 2017/05/17 央求我爸好久,他说如果能一分钟单手做两百个俯卧撑,就同意我转学。 于是我做了四百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薛疏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桌子旁边,瞪了陈沉一眼,然后单手把可乐瓶给开了,咕噜咕噜全灌进了自己肚子里。 喝完了抹了下嘴。 漆黑的眼睛朝陈沉一瞥,手腕一翻,可乐瓶空空如也。 全教室都呆呆地看着他。 这谁,太嚣张了吧,陈沉在班上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他不怕么。 可乐瓶子被扔在地上。 他长腿一踢,一道弧线后,准确无误地正中教室后方的垃圾桶中心。 本来长得就惹眼,还这么招摇,这个年纪的女生们正值暧昧懵懂年纪,还不三下两下心都被骗走了?夏之衍朝四周瞥了一眼,突然捞起椅背上的校服往薛疏脸上一罩,淡淡道:“上课了,还不坐下。” 薛疏七手八脚接住他的校服,偷偷摸摸嗅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脸却已经红了。他走到夏之衍正后方。本来夏之衍后面是另一个男生的位置,不知道薛疏跟赵秃说了什么,今天一早赵秃就过来把那男生撵到了别的位置上。 薛疏还没坐下,斜里伸过来一只手,登时拎起他的衣领。 陈沉脸色无比阴沉:“你什么意思?” 薛疏挑眉,顿时有几分戾气,背对着夏之衍,用嘴型威胁道:“出去打一架?” 夏之衍没有看见,但周围有看见的都倒吸一口冷气。 班上的同学们纷纷心想,这位新同学长得倒是好,就是没脑子,来之前不懂做做功课。要知道这学校里什么人不能惹,什么人可以惹。 陈沉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眼前这小子八成就是这两天同学们口中流传的那位,夏之衍和赵秃头起冲突时,帮了夏之衍一次的。怪不得两个人看起来像是早就认识了。说不出原因,他心里有莫名奇妙的火气,就像看到平时和自己一起上厕所的死党突然和别人一起上厕所了,还不带自己一起玩儿。 赵秃眼瞧着情况不对,生怕两个人打起来,赶忙从讲台上下来劝架。别人还以为他是怕陈沉受伤,怕是只有他和夏之衍两个人知道,他是怕陈沉伤到薛疏一根手指头,到时候他吃不了兜着走。要知道陈沉家里是有钱,但哪里比得上人家有钱有权还有势。就光比钱吧,还是比不上! 陈沉脸色十分难看,放开了薛疏。他当三好学生当惯了,怎么可能真的在教室打起来,只是憋了一肚子气,脸色阴雨欲来。回位子上坐下时忍不住将椅子一踹,发出很大的声音。 送一瓶可乐以示好意,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被薛疏横插一道,他的自尊心万万不可能允许他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了。 薛疏倒是像没事人一样,抱着夏之衍的校服在他后面坐下了,手臂交叠端正地摆在桌面上,俨然循规蹈矩乖乖好学生。 薛疏也知道陈沉是谁,就是那个黏着夏之衍的“狗皮膏药”,应该是夏之衍先前最好的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自己和夏之衍认识以后,夏之衍就好像对他冷淡了薛疏心里美滋滋的。 台上赵秃口吐唾沫地讲课,台下薛疏伸长了腿,勾住夏之衍的凳子,悄悄往后拖。 “干嘛?”夏之衍配合地往后桌上一靠,拿本书挡住薛疏的脑袋。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转学?”薛疏伸长胳膊趴在桌子上,脑袋刚好若有若无地抵住夏之衍的后背。头皮简直发麻,五雷轰顶莫过如此。眼皮子底下也看不见别人了。 “你自己想说,就说呗。”夏之衍道,他只能感觉一颗脑袋粉饰太平地在自己背上蹭,还非得装作不小心挨到的,他也没躲开,大大方方靠上去让对方蹭,反正蹭几下又不会怀孕。 “本来我们也不用参加中考,文化课也已经学过了,前两个月集训完毕,这个月该放假了,我就利用假期转过来,和教官说想多学点儿东西,他就同意了。”薛疏用手扣着桌子上的钉子,声音干巴巴地说:“但我成绩不好,八成跟不上这里的进度,在这儿我又不认识别人,你可不可以” 前面跟个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句。 后面的话越来越轻,还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夏之衍的脊柱。 夏之衍那里本来就有些敏感,被戳得感觉怪怪的,酥麻酥麻的。 他突然转回头来,把趴在桌子前边儿将头送出去的薛疏吓了一跳。 两人脑袋一下子挨得极近,夏之衍拿书挡住两人脸,勾起嘴角,轻轻吐气:“可以啊。” 薛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炸开了红晕,忽地后撤,把脸埋在手里装睡觉,一整节课不再说话了。 夏之衍这才回过头,专心听课看书,一边似笑非笑地想,薛疏还是太嫩了,经不起撩。 新同学转学过来的新鲜劲儿仅仅维持了两节课,就消失到九霄云外了。一开始围过来的同学如同苍蝇般把过道堵得水泄不通,抓住薛疏问七问八,但薛疏一概不理,闷头睡觉。就连女生都觉得这人太傲了,不好相处,本来兴冲冲地围过来,都败兴离开了。 但等到夏之衍起身去厕所时,薛疏忽然就像脑袋顶上长了眼睛一样,刷拉踢开凳子站起来,追了上去。 夏之衍走进厕所,薛疏能跟多近就有多近,抓了抓脑袋,有点委屈地问:“对了,刚才课上不好问你,我手机号码给你了,为什么你没有给我发短信?” 夏之衍瞥了眼那只黑色手机,和自己的同款,敢情还是情侣款,有些不忍直视地撇开眼睛,道:“我发了。” 薛疏莫名奇妙,把手机拿出来摆在他面前,收件箱记录空空如也。 夏之衍皱眉:“是不是有人动过你的手机?” “不可能啊。”薛疏迅速否认,自从他把礼物送过去后,就一直将手机紧紧抓在怀里,睡觉也开了最大的音量和震动提醒,一旦有短消息来绝对会知道。训练的时候还被教练训过好几次。本来他也想主动发的,但是又怕夏之衍觉得他太烦了。三番两次打搅,万一人家在写作业怎么办。 夏之衍也有点奇怪,但没往心上去。 再度回到教室的时候,是林的课,夏之衍正在看那本教辅资料,凭着记忆力把当年似乎考过的知识点一个一个圈了起来。是为夏星竹圈的,他弟成绩不错,但毕竟到不了省重点的程度。这一世他希望夏星竹能够过得顺遂,做这些很大程度是为了他。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要想把当年的知识全都捡起来,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夏之衍只能拿出教科书从头看起,一边总结知识点,一边做题。基本上做了三四天,就找到了手感。毕竟现在只是初三的知识,如果是高三的知识,怕就更难了。 剩下的一个多月,用一周将各科的教科书看一遍,知识回忆起来。两周题海战术和改错题,最后一周把这套教辅看一遍,应该就差不多了。他对夏星竹的要求反而更加严格,一开始就让对方把教辅资料从头到尾做一遍。 万玲坐在教室前面,趁着林转身写板书的时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夏之衍。 这不能怪她,对方变化实在太大了。 以前什么时候看到他认真学习过?但这几天在学校,他都是一句话不讲,埋头做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万玲觉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出来了,那种感觉实在是天翻地覆,无法形容。 一下了课,万玲就找了个借口走到教室后面来,她还没走近,忽然感觉到一道虎视眈眈的目光,那个新来的转学生抱着手臂坐在夏之衍后面的位置,对着自己微微挑眉,脸上的表情称不上有多友善。 万玲还没来得细想,忽然听见教室外头一阵嘈杂喧闹。他们这班上是整个年级最好的重点班,平时绝对不会这么吵,不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班上最爱出风头的同学跑了进来,道:“好像是有人要来我们学校拍电影了,是不是要挑群众演员啊,我看校长领着他们一行人朝咱们班走过来了!” 此言一出,整个班上顿时有些躁动。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谁没在电影里见过几个古惑仔。虽然是小小一框屏幕,可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无比遥远的世界,更何况当演员的看起来光鲜又赚钱,谁不想要多看两眼?现在就算是当个不露面的群众演员,也够他们以后吹嘘上半辈子了。 班上几个长相出众的女生匆匆忙忙掏出镜子。 陈沉脸色仍不虞,平时和他玩得好的几个人此时围了过来,道:“八成是找你的吧?”整个学校里有娱乐圈背景的只有陈沉一个人,父亲是钢琴家,母亲当年也是有名的女星,当然现在不怎么露脸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教室里的同学们也反应过来,外头已经有人在叫了:“应该是找你的吧,陈沉!过来呀!” “别挡在我面前。”陈沉有点不耐烦地拨开人群,他平时脾气称得上好,不会这样,但今天实在是心情很糟糕,站起来朝朝教室外头走时还特地转头看了夏之衍一眼,结果又发现对方靠在桌子后面和新来的交头接耳。 陈沉刚走到教室门口,那一行人就来了,时尚且潮流,看起来就像搞艺术的。为首的人肩上挎着单反,正在和校长说什么,等走近了后,目光在陈沉身上落了几秒钟,而后对着他道:“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叫夏之衍的?” —— 2017/05/19 薛疏日记:其实我觉得夏之衍没有给我发短信,不然怎么可能没有收到,唉,但我不能揭穿。 大佬日记::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陈沉登时愣住,刚准备伸出去与对方握手的那只手不自在地缩了回来,竭力自然却又十分不自然地插回了裤兜里。 不止他愣住了,围在这里的所有人的愣住了。 谁? 旁边一单细胞男生搭着陈沉的肩膀,有些不解地问:“你们难道不是来找陈沉的吗?” “什么陈沉?” “三点水的沉,就是我身边这位。”男生还不知死活地把陈沉往前面一推。 “不是啊。”赵清看了看手上梁生才给他的名片,那天他去咖啡厅找那个抓小偷的少年,但是没找到,老板就把名字写给他了,让他来这所学校找。他问身边的王跃:“我们没弄错吧,梁老板说的那小孩儿是叫夏之衍吧?” 这声音不大,但挤在门口的学生很多,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下意识地就朝陈沉看过去。原本闹哄哄的走廊,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陈沉整张脸都黑了,掉头就往教室里走。 王跃道:“夏之衍是不是不在你们班上?”要不怎么都没人进去叫一声。 他旁边那男生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拽住陈沉,道:“有倒是有夏之衍这个人,但你们确定你们没有找错人?” 不然有陈沉在这里,怎么会找夏之衍啊。陈沉从小受家世背景的熏陶,没演过戏也多少有点儿天赋,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反观夏之衍,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拿手的才艺啊。 赵清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找错人。” 陈沉甩掉那男生的手,骂了句:“你是不是傻逼啊!” 那男生懵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狗拿耗子了一把,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教室门口挤满了从各个班赶过来看热闹的人,本来他们也不指望自己能被选中群众演员,只不过来瞧瞧到底谁这么牛逼,被校长和剧组亲自来找。见剧组冲着五班来,他们都以为是来找陈沉的了,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除了来找陈沉,还能找谁。 结果,板上钉钉子,一下子把这块板子砸穿了。众人心中惊诧不输于看到最穷的同学突然中了彩票,各种心情都有,复杂,嫉妒,羡慕,好奇,诧异,冷眼旁观。居然是夏之衍?居然找的是他?他会演戏吗?谁也没发话,因为都觉得莫名奇妙,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情况之内。 这么一闹,陈沉面子都丢大了,沉着脸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赵清又扯着喉咙喊了句:“夏之衍同学,请出来一下。” 夏之衍本来戴着耳机在疯狂写作业,开什么玩笑,他要用几周的时间学完整个初中的课程,简直争分夺秒。另一只耳机跨过前后桌,戴在薛疏的耳廓上,他也没听见。 直到万玲跑过来推了一下夏之衍,他才抬起头来,摘下耳机,所有人都看着他,什么眼神都有。 万玲有点佩服地看着夏之衍淡定自若地走出去,教室里六十几双眼睛,包括站在台上的林老师,以及围在窗口门边上其他班的学生,加起来一百来号人,全都盯着他,他居然面色如常。换了这班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吧,只见他半点紧张瑟缩都没有,大方利落得简直不像同龄人。 夏之衍接过名片,这才搞清楚状况。王跃和赵清一行人是a市大学研究生,打算拍一部微电影做毕设,几个人家中有钱,也豪气得很,没拍这微电影之前就买了很多本市的广告位,包括地铁公交以及报刊杂志什么的。但眼瞅着钱都投进去了,和宣方也商量好了,结果在男主演身上出了问题。 赵清一见到夏之衍,眼睛就如狼似虎地亮了,抱着摄像机的手拼命忍住想要按下快门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虽然穿着校服,但就是感觉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种在闪光灯下待过很多年的气质。 有的圈内人把这个称作镜头感,也俗称会找角度,不是随随便便谁都有的。 很多刚出道的小明星畏手畏脚,小家子气,等红了火了,又容易暴发户气质。而像他这种乍一看就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十分难得。 要不是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赵清几乎要以为对方在娱乐圈待过七八年以上了。居然这么上镜,举手投足都老练得像专门训练过似的,简直完美。 这张脸!这种身段!这种气质!不进娱乐圈简直暴殄天物! “原本请了个小明星,就是上一届选秀火起来的那个,但他刚出道业务能力不行,脾气还大,跟没见过钱似的张口就是五十万,我去,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旁边的武术指导早就想换掉原先的小明星了,张口就抱怨。 “扯那些做什么,现在说正事。”王跃盯了他一眼,武指才住口。 但是倒没有人关注原先那个小明星是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五十万”三个字吸引了,这年头不像十二年后,物价没那么膨胀,五十万可以在a市买两套房子了。一部微电影充其量也就半小时,就算拍得再认真细致,也不过半个月一个月吧,这么短时间就能赚“五十万”? 周围的学生瞠目结舌,就连校长和林也有些吓到了。 他们迅速在心里琢磨,要是真的让夏之衍演,也就是说夏之衍才十五岁就可以挣五十万这么多钱?那以后十年内怕是不愁吃穿了吧,高中学费大学学费都躺着来了。 夏之衍也怀疑这几个人怕不是人傻钱多吧,这会儿娱乐圈没那么膨胀,五十万可以请一个好一点的小明星了。 “你们想找我演什么?要是演个路人,不用这么多人来找吧。”他把名片还回去,脸上表情淡淡的。 王跃稍微稳重些,直接点明:“是男主角,不是什么路人角色,上次在梁老板那儿见过你,觉得你气质符合这个剧本。” 凡事只说三分,其实夏之衍岂止是气质符合剧本,简直从头到脚都是为这个剧本量身定做的!不,或者说,这个剧本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原本只是见对方脸好气质好,也不至于让这几个研究生这么热切地想要找到他,最重要的是,他们亲眼看见了夏之衍弹钢琴。 这简直是天意。 当时几个人虽然嘴里不说,但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和不敢置信。 这个剧本讲的就是一个弹钢琴的少年手受伤后,心灰意冷一路沉沦,变成街头小混混,却又在遭遇了更大的变故之后,逐渐成熟,与世界对抗的故事。前半部分可以说很丧,却又很文艺,很颓废,需要一张清冷的脸来撑住,单单是帅还不行,不需要那种非常阳光俊朗的帅气。后半部分逐渐爆发,需要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场,而他们在夏之衍的弹奏中看到了这一点。 几乎当天,三人就已经确定了非得眼前这少年来出演不可,那可是他们祭奠青春的电影,怎么能任由一个连钢琴都不会的小演员来搞砸? 可是,这些激动的心情,他们是绝对不会露出半分的。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原先的那个演员,你们打算和他毁约吗?” 王跃笑了:“我们和之前的演员还没签合同,也就是说男主角的位置还是待定的。当然,不过是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而已,但是你要演不好的话,我们事先说好,也没有时间培养一个中学生” 他习惯了谈判,先把自己摆到高姿态的位置,但他还没说完,夏之衍道:“我马上要中考了,试镜还是找别人吧,没时间。” 王跃c赵清:“” 两人尚在震惊至极,还没说话,武指已经按捺不住,急忙道:“不不不,你不要这么快下决定,等你中考完后再来拍,我们《少琴音》剧组也来得及!” 他浑然不知这话一说出口,完全是暴露了内心急切的心思,多叫人不可思议。本来a大研究生最重要的毕设特地来他们一所中学找夏之衍演,就已经很令人震惊了,居然还是演男主,居然还被夏之衍拒绝了,居然被拒绝后还一副被迫分手死缠烂打的模样? 一时之间走廊里有些寂静。 其他班围过来的同学已经把这个“传说中的夏之衍”给从头到脚打量遍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陡然一横空出世,就这么石破天惊。他们是不是太孤陋寡闻了。落在夏之衍身上的目光成吨增加,几乎将他扎穿。 “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点?应该是根本听不懂演戏是什么,怕丢脸,才这么快拒绝吧,不然那么多钱的报酬”班上有人小声嘀咕道,这几天,夏之衍从头到脚像是变了一个人,可为什么就连命运都好像给变了似的。拍戏c当演员c赚五十万。他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居然拒绝了。 校长有些尴尬,毕竟此时的立场上,他是代表夏之衍的监护人的,这几个窃窃私语的学生暗示夏之衍不行,就是暗示他不行。 他刚想要开口缓和几句,教室里腾地站起来一个人,逆着光过来,脸上有杀气。 “你懂什么,你演戏吗,你这么会演怎么没人找你啊。”薛疏漆黑的眉眼上挑,揪住那人衣领,猝不及防把他从窃窃私语的角落拽了出来。 刚才还说夏之衍嚣张,这会子才见到真正嚣张的人,那同学顿时腿软了。 —— 2005/05/19 薛疏日记:虽然不想在夏之衍面前太凶,但忍不住了。qaq 大佬日记:少年时期的我哪儿都不顺眼,不成熟,不稳重,不知道夏之衍为什么会对他比我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这里几乎没人知道薛疏身份背景,只以为是个家境不俗的,哪里还往更深了想。只有校长额头上冷汗顿时滴下来了,连忙上前一步将两个人岔开,打圆场:“好了,薛同学说得对,你们这些同学,不要随便议论别人!大家都散开,回去上课!” ——这哪里是打圆场,分明是单方面帮架。 薛疏放开那同学,顺势抬眸,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所有人都噤声了。再加上校长又乱七八糟一吼一轰,走廊里好奇看戏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薛疏才走到夏之衍身后,散淡地抱着双臂。 也不说话,往那儿一站,就像什么后盾一样。 夏之衍看他一眼,低头笑了下。 “你笑什么”薛疏顿时脸上红通通,气势都没了。 夏之衍拍了下他肩膀,转过身打算往班里走,拒绝王跃几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指和赵清二人自是不甘心,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对明星演员狂热崇拜的时候,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得多牛逼啊,整天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夏之衍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就算对演戏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光是那五十万的报酬,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夏之衍对自己有一条规划好的路,即便这蓝图现在不甚清晰,可他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以一部微电影出现在观众视野中,并不算什么一飞冲天的开头。 夏之衍已经走开了几步。 赵清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正对着少年找镜头感的单反,转过身去接了个电话。 “谁啊?”王跃脸色有些不大好。 赵清哼了一声,小声道:“还不是林正义的那个屁股翘天上去的助理,前几天还以为多牛逼呢,结果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我们想另找他人,就着了火似的找上来,这不,一上午都打了十几通电话了。说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角色,有本事真不在乎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原先请的那位男主演,叫林正义吗?” 赵清有些愣:“是啊。” 夏之衍站在那里,半晌没吭声。刹车失灵之时,脑袋撞上车玻璃的那股尖锐疼痛还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拜林清和陈沉二人所赐,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和林清没有深交,只在同一个剧组待过数月,发生过几次摩擦。他虽然记不起来和林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天真到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 如果有只苍蝇,跟你走一样的戏路,艹一样的人设,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发通稿声称从演技到长相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艳压你,即便没有被他真正打击到事业,也快被膈应到反胃了。 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林清就是这只苍蝇。他第一次接男主的戏,林清是男二,从此以后在各大新闻通稿里对方就犹如牛皮藓一样,黏住了就撕不掉了。夏之衍的经纪人不止一次地后悔给夏之衍接了这么一部不讨好的戏,却也是买不来后悔药,无计可施了。 再有一次被牛皮藓黏上来的机会,有人会选择退避三舍,哪怕忍让,也眼不见为净,也有人会选择将牛皮藓踩在脚下,踏过去。很可惜,死过一次,并且亲眼见过薛疏为自己而死的夏之衍,是后者。 而林正义是谁,正是林清的堂哥。这两年以选秀第八名出道,只不过后来混得不温不火,导致后来在娱乐圈连一席之地都没有。夏之衍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跟在林清后头鞍前马后,人前趾高气扬的一家伙。 不知道他抢了这个机会,林正义会有什么反应。 赵清见夏之衍停住了脚步,还以为这事有戏,于是眼巴巴地等着,谁知半天对方也没个反应,悬得老高的心脏顿时又落下来了。 一行人中,王跃最是心高气傲,被当众拒绝,脸上挂不住,心里也郁闷极了。别人不肯演,也不能摁住别人脖子逼别人演不是,只是他们实在为这次微电影准备太久了,从剧本到后期磨合,全都是找的能力范围之内最牛逼的团队,要是真的败在演员这一环节,太不甘心了。 他们正无奈地打算收拾东西走,谁知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这样吧,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几人顿住脚步,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兴奋。 赵清猛地回过头来,惊喜万分地望过去——少年微微扬起嘴唇,天生剑眉,干净温润的笑容却并不阳光也不天真,如同半明半暗的风席卷而来,令人捉摸不透,眸子里深沉的情绪一闪而逝。那是最抓人眼球的一种气质,纤细复杂多变,饶是拍过许多模特硬照的赵清也看呆了。 他在心中微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笑,谁能说不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呢? 这一天直到放学,整个班上都很安静,安静中却又暗潮汹涌。 无数双眼睛悄悄从课本中抬起头,打量夏之衍,以及他身后的薛疏。可二人仿佛十分有默契,一个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待过太久,对旁人目光视若无睹。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我行我素,只在乎想在乎的人,哪管你哭你笑。 放学时,薛疏被班主任带出去办理入学手续。 夏之衍开始收拾书包,正要将课本放进包里,谁知一只少年骨骼修长的手,忽地按住了那本书。 他抬眸,撞上陈沉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对方手指用了很大力道,将那本书摁在桌上一动不动。随即身子往前一趴,两只手按在桌上,咄咄逼人的姿态,面上却很平静:“夏之衍,我们聊聊?”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平时和陈沉玩得极好的男生倚在门边,手里抱着只篮球:“陈沉,不是说放学打篮球吗,来不来啊?” 陈沉头也没回,眼角上提:“滚!”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夏之衍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从陈沉手下抽出那本书,对方倒也没拦着,只是撩起眼皮,从下往上盯着他。 接二连三遭遇冷脸,陈沉要是再意识不到什么,他可能就有点傻缺了。 只是,聊一聊,还能聊什么。 二人从小结识,后来走向陌路,在娱乐圈起伏十来年,谁都不可能一尘不染,也不可能一尘不变。当知晓了结局之后,再回头来看少年时期的这点友情,就会觉得有些失真了。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这份友情在夏之衍心中的分量也早已不再重要。 没有什么比一方还惦记着,另一方却已经悄然退场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了。陈沉憋了数天,终于憋不住,虽然有点伤自尊心,但决心问个清楚。 夏之衍没由来觉得一阵烦躁,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就聊一聊吧。” 陈沉追问:“什么时间?”这几天他堵过夏之衍数次,但都不见对方人影,对方好像特地避开他了。 难道要绝交吗? 夏之衍道:“中考后吧。” 中考后便说清楚,这一世他不再想和陈沉有任何纠葛,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沉此时还不知夏之衍心里的想法,他终于站直身子,舒了口气,定定地盯着夏之衍,道:“那就一言为定。” 他话音刚落,薛疏哐当推开门走进来,脸上一脸风雨欲来,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身边,却突然敛了敛神色。 他拽过夏之衍书包,利落往肩膀上一扔,道:“走吧。” 书包里装着书,沉甸甸的,撞上陈沉的肩膀,把人往后撞去。陈沉腾地火气就上来了,但还是忍了忍,退了一步。 薛疏和夏之衍离开教室,两人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夏之衍注意到薛疏背着两个人的书包,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一段距离,便道:“你又怎么了?” 薛疏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嘀咕道:“天天在教室里就知道说话,装书包装那么慢,几分钟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他那么帅那么有人气,班上的同学都喜欢” 夏之衍没听见,有点懵,喊了句:“你磨蹭什么呢,说什么呢?” 薛疏跑过来,力气很大,一下子给他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提出来了,说:“我刚才说,之衍你自行车真好看呀,真有品味,你中考后就要去拍戏了,以后肯定会红,我可不可以提前排队,当你助理呀?” 夏之衍道:“不当助理。” 薛疏有点委屈,头怂哒哒地垂了下去:“连助理都不让我当,那我当什么?” —— 2017/05/19 薛疏日记:办理入学登记的时候偷了好几张夏之衍的成绩单。:) 大佬日记:蠢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夏之衍看着他,乐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干嘛这么早开始操心。”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薛疏推着自行车走在他身边。 “别背着了,累。”夏之衍拿下他肩膀上的书包,扔进了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你干嘛跟着我朝这方向走,你家哪个方向?” 薛疏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等夏之衍推他一下,他才抬头道:“对了,刚才那个叫陈沉的是不是你好朋友,还挺帅的啊。” 夏之衍:“” 两人话还没说完,校门口有人喊:“夏之衍,这边!” 居然是周恒,他背着双肩书包,举着几串烤鱼,特意等在校门口。这个年纪的少年能表达友情的方式,无非一起网吧打游戏,一起喝酒划拳,放学后一起买点零食边吃边走回家。 周恒感激夏之衍,但不好意思说,只能用这个方式朝对方小心翼翼地表示友好。 薛疏往校门口看了一眼,抓住自行车把的手紧了紧,问:“他又是谁?” 夏之衍道:“我们班上的学霸,叫周恒。” 三个人在校门口汇合,周恒把手里的烤鱼递给夏之衍,被薛疏瞟了一眼后,也有点舍不得地把另外一串递给薛疏。 薛疏还有点傲,接过烤鱼后半天不吃。 周恒本来想和夏之衍单独说几句话,为那天的事情道谢,但这个新来的跟个桩子似的杵在他和夏之衍中间,他半天不好意思开口。 憋了半天,隔着一根姓薛的桩子,周恒道:“那天的事情,谢谢你。” “没事。”夏之衍说完,瞥了一眼薛疏,主动解释道:“前几天我和周恒在市中心的咖啡厅遇见”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举着烤鱼点点头:“也挺帅,活泼可爱,学习成绩还好,没毛病。” 夏之衍:“” 周恒还以为在夸自己,扶了扶黑框眼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本来还以为薛疏人很傲,很难对付,没想到是个好人。 周恒家在另外一个方向,跟着二人走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他看着夏之衍,目光很诚挚,突然不太好意思地说:“今天找上班上的那几个人,我觉得你该答应,等以后你红了,我可以当你助理吗?” 夏之衍看了眼薛疏,觉得有些乐,笑着说:“好啊。” 薛疏脸都黑了。 等周恒走后,薛疏半天没说话,他推着自行车,走在靠近马路的那一边。这个时候刚放学,人潮多的很,但由于是盛夏天气,天光还大亮着。 薛疏突然问:“平时你们放学后,都会三三两两的出来,一起吃烤串吗?” 夏之衍道:“也不是总这样,一般只和熟悉的人一起吃。” 薛疏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你和陈沉经常一起吃吧?” 夏之衍:“” 薛疏若无其事地拽了拽快要滑下去的书包。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说:“人和人相处是不一样的,我和陈沉相处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很寡淡,像白开水。” 薛疏道:“所以呢,白开水很好喝吧。” 夏之衍深吸一口气:“你说的都对。” 夏之衍家距离学校很远,平时骑自行车也得半小时才能到。两个人居然一路上用腿走了回去,偌大的自行车只挂了两只书包,仿佛是摆设。一路走,太阳一路西下,变成夕阳黄。两个人的影子也逐渐被拖长,中间两只书包靠在一起晃晃荡荡。 等到薛疏和夏之衍站在竹筒楼下时,天都快黑了。 薛疏把书包递给他,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道:“我家在那边,周末过去写作业吧。” 夏之衍道:“好。” 薛疏不怎么透露自己家里的情况,他应该只是在a市租了房子而已。夏之衍对他家里的背景有些了解,但也没有多问,这个时候的薛疏还很单纯,不想说就只是忘了说而已,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 薛疏站在楼下路灯下,看着夏之衍上楼,挥了挥手道:“明天见。” 夏之衍也道:“明天见。” 刚转身朝楼道口走出几步,就听见薛疏在他背后不痛不痒地补了一句:“回去多喝点白开水。” 夏之衍:“” 他回过头来,看了薛疏一眼,薛疏也忍着委屈仰头看他,头顶披着一层温润的光。 夏之衍招手:“你过来一下。” 薛疏飞快地走过去。 夏之衍看着他,眼里有戏谑:“那你回家后也记得刷个牙,今天那可乐,我开了瓶子喝过一口的。” 薛疏:“”他顿时脸上的表情像是冒气的可乐一样,咕噜咕噜一下炸了,冒出来的绯红,舔一口是甜的。 然后倒退两步,缩着两只红耳朵,朝着巷子左边跑了。 夏之衍笑了下,抬步朝楼道上走,等他上了几步台阶,又听见薛可乐飞快地跑了回来,埋着头冲向了另一边,原来是跑错方向了。 夏之衍推门进家时,家里气氛沉沉的,并且没有开灯。平时这个时候他弟弟早在客厅写作业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门口脱下鞋子,开灯,就见徐丽萍坐在沙发上。 “回来了。”徐丽萍回头,眼神严厉地看着他:“你给我过来,好好说清楚那些钱怎么来的。” 夏之衍也明白过来了,他给家里还了债,但他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在徐丽萍眼里,是没有能力去赚那么多钱的。这年头即便打零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出那么多钱,要不是靠偷靠抢,哪儿来的钱。 “我周末去打工了,老板预支了薪水。”夏之衍放下书包,把手机递过去,道:“老板联系方式在里头,你不信的话打电话过去。” 徐丽萍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更加生气:“这又哪儿来的?上次你那个同学送的?别人再有钱你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以后都是债!” 夏之衍知道自己越是说话,他妈越是生气,便没吭声。 “早跟你说过,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你干嘛去了,打工?谁让你打工的?丢不丢人?”徐丽萍脸上怒意压不住。她没想到夏之衍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早熟懂事了,她感到讶异且怜惜,但那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无力改变生活的悲哀和愤怒。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有能力改变这些,让两个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在生活费上捉襟见肘就好了。可是以她一个单亲母亲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十几天以来压在徐丽萍身上的压力,令她有些崩溃了。 夏之衍捏着手机,沉默地走过去,揽住他妈的脖颈,道:“妈,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此时徐丽萍还不知道他说这话时什么意思,将脸埋在手心里,有泪水渗出来,可是她从十五岁的儿子的这话里得到无声安慰的力量。心里突然滋生出一种感觉,夏之衍一夜之间从一个男孩儿变成了一个男人,肩膀虽然还是少年孱弱的肩膀,但已经足以让人依靠了。 就在她沉默着流泪时,家里的座机忽然响了。 徐丽萍推开夏之衍,匆匆抹干净眼泪,然后走过去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她在工厂里关系比较好的女同事,电话刚一接通,就在那头惊叫起来:“你知道那个消息吗,听说渝水路那一带所有的旧房子都要拆迁了,我们工厂当时给我们分的房子不都在那一片吗?我这车间的人听说了都兴奋死了!你还不知道?” 徐丽萍有些懵:“啊?” “听说是新来的市长下决定的,而且政策很不错,拆迁后补一套相等价值得房子,并且还补偿原房子的市场价值。你知道的,渝水路那一带都是住了上十年的老居民,大多数是钉子户,不肯搬,才出来了这么个优惠政策” 徐丽萍呆呆地挂断电话,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她不敢置信,简直如同被彩票砸中了,不明白辛苦了大半辈子,怎么会有这种好事情砸在自己身上。但她也反应过来了,当时夏秋妮八成就是提前听到了风声,才过来缠着要买房子,现在想起来一阵后怕,幸好没卖! 她呆坐着,有些恍惚地问:“我们拿了补贴的钱,干嘛呢?” 夏之衍道:“赚钱,钱生钱,你做老板娘去。” 徐丽萍抬头看了夏之衍一眼,发现在儿子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一种跨越年龄的沉稳和淡定。 —— 2005/05/19 薛疏日记:天呐,早知道,就不把可乐瓶踢进垃圾桶了。 大佬日记:就是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一章 接下来,渝水路拆迁的事情犹如燎原之火,顿时烧起来了。夏秋妮之前几天还一天两三通电话打过来,把徐丽萍堵在路上,死皮赖脸地劝说她卖房子。可现在徐丽萍一家都知道这里要拆迁,要得到补偿了,还能卖房子吗?夏秋妮一家仿佛是心灰意冷了,一连几天都没有露面,夏秋秋放学后也没有过来讨人嫌。 到手的鸭子飞了,心里有多郁闷可想而知。 徐丽萍这几天有些手足无措,总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晚上揣着户口本睡觉,生怕半夜被谁偷走了。直到几天之后,城建局的人亲自上门来,和她签署了房产转让协议,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签合同的时候,她还很担心,把夏之衍从学校叫了回来,让他仔细看看合同。毕竟徐丽萍认识字不多,对法律也不太清楚。原本家里这些事情,她都不会让两个孩子过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日子以来,她觉得夏之衍仿佛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让她感觉到,家里的主心骨正在逐渐转移。 盯着一式三份的合同,徐丽萍眼泪几乎掉了下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渝水路正在陆续改迁,她家还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一个月,但是赔偿金已经下来了,根据房子估值,她家被赔偿了整整三十五万。 徐丽萍几乎一辈子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当即找上工厂里的主任陪同,去市中心办了一张卡,存了二十万定期,打算以后留给两个孩子。剩下十五万,将葬礼费用付了之后,还绰绰有余,接下来高中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几乎是一朝之间,徐丽萍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当天晚上夏之衍和夏星竹很早回到了家,徐丽萍一扫先前的疲惫,没有出去摆摊,而是买了许多菜回来,甚至十分难得地换上了最好的一条裙子,在厨房里杀鱼。 夏星竹放下书包后,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套全新的文具,还有一只全新的书包。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攀比之风最甚的时候,夏星竹很乖,平时很少说话,更很少提要求,但是怎么会不想要新鲜东西呢。 夏之衍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边,看着他把书包翻来覆去地背在身上照镜子,笑了下,道:“好了,快点洗手,出来吃饭了。” 夏星竹脸红了下,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收起来,然后哒哒地飞奔到厨房去,系上围裙,给徐丽萍帮忙了。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徐丽萍的声音:“去去去,小孩子做这些粗活儿干嘛,出去看电视去。” 夏星竹不理会,手脚很利落地切菜。 夏之衍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十二年前的综艺还没彻底兴起,不过这个时候倒是选秀最火热的时候,一连换了好几个台,都在转播第一频道的歌唱选秀节目。夏之衍看着,觉得有些没意思,能够进入海选的这些选手,无疑在人群中很出挑了。但是经历过十几年后竞争激烈的娱乐圈,再回过头来看这个时候,就会觉得要出头实在太容易了。随便唱几首歌,长得好一点,就能吸引许多粉丝。 他换了个新闻频道,忽然腰杆子直了起来,双眼紧盯着电视——里面主播提及,过几日中部可能会有日食出现。 这短短几句新闻一下子唤起了夏之衍的回忆,他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日食,可是万人空巷。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正值快要中考,出现了日食后,整个学校都沸腾了,导致学校不得不临时做出放一天假的决定。事后夏之衍无意中看到新闻,说是隔壁市有人利用这次日食的机会倒卖摄影器材,赚了很多钱。 这和娱乐圈里的营销手段差不多,有时候正好逢上了一个契机,戳准了受众的需求,一朝翻身,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夏之衍盯着屏幕,把这条新闻从头到尾看完了。 徐丽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夏之衍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你又在瞎琢磨什么呢,光顾着看电视,怎么不跟你弟弟学着点儿,过来端菜。” 夏之衍从沙发上跳起来,进厨房去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温馨。 徐丽萍往日下班后急着去摆摊,晚饭都是中午就做好,让两个孩子回来后热一下吃。放了几个小时的饭菜毕竟没有新鲜的好吃。更何况平日顶多只有三个菜,今天居然做了八个菜,全是荤的,整整一桌。 夏星竹埋头吃饭,蹭蹭蹭连盛三碗,把整整一盘子红烧肉都吃光了。 夏之衍倒是吃得很慢,重新回来后,又能吃到他妈做的饭菜,他觉得心里有种酸胀感,怅然若失,却又失而复得的感觉。 徐丽萍见两个孩子吃得多了,心里也高兴,神情轻松许多。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夏之衍:“你上次怎么说来着,你说我卖编织袋从哪里下手改变一下,就能多卖出去几个?” 原本她没有把夏之衍的话当一回事,毕竟在她眼里夏之衍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但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夏之衍比她这个成年人还有担当,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和他商量了。 见徐丽萍也对这件事情上心了,夏之衍突然有了个主意,道:“妈,这件事情等我周末回来说,你这几天先别出去摆摊了,把手上的编织袋都留着。” 夏星竹抬起头听着他哥和他妈对话,咬着筷子有些迷茫。夏之衍拍了下他脑袋,笑道:“你呢,你就什么都不用管,给我吃饭睡觉学习,开心点。” 摄影器材这件事情虽然不是长久营生之计,但是逢上时机可以大赚一笔,至少可以作为第一桶金了。有了第一桶金,日后再想做什么,就有底气了,也有资本了。以后进入娱乐圈后,也可以自己为自己铺路。 他靠别人做什么呢,他完全可以自己做自己的金主。 徐丽萍手里能活动的只有十五万,她素来谨慎,肯定是不会拿钱出来让小孩子折腾。所以夏之衍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儿得找梁生才。 梁生才早就盼着夏之衍去了,他心里的计划是等夏之衍中考后,和他商量一下让他去参加选秀。这年头选秀综艺刚刚兴起,正是一片蓝海。凭夏之衍的资质,一定能火起来。而一旦火起来,躺着靠粉丝吸金,赚钱的方式就千姿百态了。到时候他作为最先的伯乐和发掘者,还不是跟着升天。 只是这话他还没和夏之衍说,担心影响人家小孩子中考,也怕吓着人家小孩儿。 谁知夏之衍找上来,跟他大刀阔斧地提起借着商机购买摄影器材之事的时候,反而是他被吓到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过几天有日食,所以要拿摄影器材出去卖,难不成要在街上吆喝,这样能赚几个钱”梁生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倒不是不相信会有日食这件事情,而是根本觉得靠着这法子根本赚不了钱。 夏之衍不答反问:“你手上的咖啡厅,生意怎么样,一年下来盈利多少?” 梁生才迟疑了下,才道:“盈利还行,可是经营起来也是件辛苦活儿,每年五湖四海到处跑,探查咖啡豆的销量和产地,发掘厂商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且不说咖啡厅占地的租金有多贵,就是咖啡豆从原产地租船运回来,就是好大一笔费用” 夏之衍道:“所以总的来说,赚的是血汗钱。资金一点点流入,一年到头转不开,也赚不了什么钱。我上次来就想说,你经营方式太传统了,开一间咖啡厅,就老老实实地守在这里,只管改善咖啡质量和环境,等待顾客上门。再不顶多就是发传单,打些不痛不痒的小广告” 梁生才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夏之衍简直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思想和说话方式都远比同龄人成熟太大一截了。上次还只是觉得这孩子长相好,弹钢琴的气质姿态着实震撼人,以后必定不凡。这会儿才发现对方原来肚子里也有货。 他的确是靠着咖啡厅赚不了什么钱,甚至隐隐还有些赔本的趋势,所以才萌生了把夏之衍送去选秀舞台的心思,毕竟以他商人的眼光看来,夏之衍是件只赚不赔的商品,投入最少,收益最大。 “那你觉得怎么办,买一批货回来,怎么卖?”梁生才也心血来潮了,毕竟他一听到和钱有关的事情,就兴奋不已。 “a市里有钱人已经逐渐多了,买个一次性的望远镜不成问题。到时候日食一出来,人群全都一窝蜂涌到大街上,只要有一个人买,就有其他人想要买了。这还不够,你得提前安排人手做个市场细分,最好是把街道给我标出来,这样给我分一下,哪里小康多,哪里知识分子多,哪里有孩子的家庭多,平时消费水平如何,最好是找政府户口办事处要个数据不过这个不用你来了,我找人要。” 夏之衍顿了顿,说:“你手里有多少流动的钱,这是现在的问题。” 听夏之衍这么一说,梁生才也很是心动了,觉得夏之衍有两把刷子,这笔生意应该错不了。而且这完全是需远远大于求的生意,到时候赚多少,完全取决于他们的货有多少。不过也不能备多了,得提前计划好。 “但是你从哪儿搞数据,难不成你认识上头的人?”梁生才想起来这茬。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玻璃门外就进来两个少年,周恒领着薛疏过来了。外面天气很热,薛疏莹白的脸上挂着汗,进来就掀起衣服擦了把汗,边擦边兴高采烈地道:“之衍,我把你卫生都做完了。” 今天本来是夏之衍做值日,打扫卫生。他们班上一天轮到一个人打扫,要打扫两次,清晨和放学后。 早晨夏之衍第一个去教室,就发现窗子被人打开了,显然是有人从那儿翻了进去。他心里一咯噔,还怕是进去了小偷,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薛疏拎着垃圾桶,正打算去倒垃圾。 教室里干干净净,薛疏不知道提前多久来,全都打扫好了。 夏之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陪着他一起去把垃圾给倒了。 等回到座位上时,又发现桌子里头多了一条阿尔卑斯糖,还是香草可乐味的,夹在两本书之间。他一抽出,就咕噜咕噜地掉出来。 放学后,听到夏之衍有事情,薛疏又主动把打扫卫生的活儿给揽过去了。 夏之衍上一世就没见过他那双手干什么粗活儿。 想到这里,夏之衍看了眼咖啡厅里纷纷朝这边看过来的一些女孩子,若无其事地走到薛疏身边,“唰”地把他撩起来的衣服给拽了下去,手指在他额头上揩了一把汗水,说:“过来,我给你擦。” 薛疏:“” 他突然捂住了红通通的脸。 —— 2005/05/24 薛疏日记:下午六点三十一分,额头,擦汗。 大佬日记:是下午六点三十一分零三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薛疏进来的时候,梁生才朝他多看了好几眼,总觉得这少年十分面熟,但他做生意的人,天南海北跑的地方太多,吃过的酒局也太多,一时半晌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梁生才对于一切能够赚钱的事情都异常激情,他手里头到底有多少钱夏之衍不知道,只知道他为了这事儿立马拿了一百五十万流动资金出来。在这个时候一百五十万简直可以买五套房子了,也等于普通家庭十来年的开支。可见他对夏之衍的话有十足的信任了。 夏之衍知道此时炒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苦于手头没钱,即便有点钱,基数不大,放长线钓不到大鱼。所以还是得脚踏实地从雪球滚起。 等他回去上学后,梁生才跑去原产地找了好几家工厂,收了几批货仔细进行对比。原本还想收一批单反和广角镜头什么的,立刻被夏之衍在电话里拒绝了,他道:“你想啊,人家买这个,首先无非图个乐子,能看到前所未见的日食盛况,其次买得起说明有钱,谁不喜欢在邻居朋友面前显摆一回,你得满足他们这显摆心理,但价格不能定太高,超过心理预期就不行了,最好是进一批外观精致高大上,功能简单的货” 梁生才是个生意精,一被点拨立刻懂,虽然他之前没有从事过这一行业,但所有赚钱的法子都是相通的。不仅如此,只要想往上爬,道理都一样。 等他按照夏之衍的说法,收了一批货之后,夏之衍又让他去另外一家工厂,收一批更加便宜,看起来却没有第一批货那么高大上的货。 这次不用夏之衍说,梁生才是个神队友,立刻明白其中门道。光是利用这些人的攀比之心还不够,还得把人群区分开。一旦开始有人买了第一个摄影器材,他就会觉得自己有钱,与众不同,而一旦有人买了上等货,又会觉得自个儿和那些买下等货的人不一样 俗话说同一杯水换个包装价值立刻不同。梁生才也在外观包装上颇费了些心思。一想到即将兑现在手里的钱,他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不过等他把这些全都忙完之后,夏之衍让他留出三分之一的钱,买了大量凳子c矿泉水饮料c风扇c蚊香c墨镜c防晒衣等东西。这些货足足装了十来车,梁生才找运输车队的时候都觉得肉疼,这可又是一大笔花销。 薛疏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含着金汤匙长大,从来没有尝过没钱的滋味,乍一开始能自己赚钱了,比谁都投入。周恒也主动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他记性最好,账房先生非他莫属。 三个人由于这件事情迅速成了一个小圈子,放学后去薛疏家里写作业。 “你家怎么离夏之衍他家这么近啊,半条街道的距离啊,你们都可以互相串门了。”周恒站在门口,嘀咕道。 薛疏掏出钥匙开门,含糊其辞道:“巧呗。” 夏之衍跟在后头,默默想起了前几天上微机课,三页吊扇头顶嗡嗡响,他坐在薛疏后面一排,看他满头大汗地搜了一整节课渝水路三维地图。 房子很大,薛疏一个人住,周恒有点奇怪,但薛疏对他不冷不热的,他也就没问出口。三个人在书房里写作业,黑色长桌,很宽。周恒把书包放下来,在一边坐下,把另一张椅子搬到自己身边,正打算招呼夏之衍过来坐。 薛疏坐在对面,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突然长腿一伸一勾,把他身边的椅子从桌子下面“刺溜”一声勾过去了。 周恒:“” 夏之衍端着两杯水过去,一杯放在薛疏面前:“喝水吧你。” 薛疏兴冲冲地抱起水杯:“好。” 周恒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没有他的啊。他认识夏之衍也不比薛疏晚几天啊。 于是夏之衍很顺其自然地坐在了薛疏身边,两个人的手肘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一起。 几小时下来,夏之衍和周恒倒是认真写作业,唰唰几页奋笔疾书,就薛疏一个人面红耳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书半天没翻一页。 周恒不愧是个学霸,在学习上简直天赋异禀,花了几小时的时间给夏之衍把初中三年的所有重点划了一遍,并且将知识点串讲了一遍。有人讲就相当于把思路从前到后顺了一遍,可比自己慢慢看书来得快多了。 夏之衍本来对知识只是有些遗忘,其实基本功还在那里,怎么着函数这些东西也能够轻轻松松解出来,就是概念性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被周恒这么一顺,脑子里也清晰起来了。那种大脑里一点点充盈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早知道你这么会讲,我就把我弟弟带过来了。”夏之衍没忘了夏星竹。 周恒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学习,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地说:“下次让他过来也是一样的。” 薛疏看着两个人,憋了半天,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也会。” 夏之衍挑挑眉,翻到卷子后面最难的一道大题,把卷子和笔递给他:“那你给我讲讲。” 薛疏拿过笔,和夏之衍指尖碰到了一起,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平静了会儿,然后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刷刷刷落笔解题步骤。他写得很快,几乎不用计算器,全靠心算,却又和周恒那种脚踏实地的解法不一样。他仿佛是全凭感觉,就像嗅到了腥味便一往直前的小野兽。 夏之衍撑着脑袋,歪头看他。比起自己,他倒更像是个少年,眉眼漆黑如星,低垂的时候,有种异样的认真。 房间冷气太盛,夏之衍和周恒穿着长袖没觉得有什么,但薛疏线条流畅的手臂上好像细小绒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 夏之衍看着,起身从薛疏的衣柜里翻了条羊绒毯出来,抖了三下,披到薛疏肩膀上。 他这动作做得很是自然顺畅,上一世夏星竹生病的时候,全都是他照顾的,脾气早就被磨没了。 “啪!”薛疏手上的铅笔突然断裂了。 周恒:“” 薛疏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然后仰起头看着夏之衍:“之衍,这题我已经解完了,给你讲。” “等下。”夏之衍走过去时顺手按了下他的脑袋,道:“冰箱里有水果吧,我去洗点过来。” 薛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周恒看着他继续在卷子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也不知道铅笔的断裂口很尖锐,把一整张卷子都划破了。 —— 2005/05/27 薛疏日记:很纠结,要不洗头吗,夏之衍会嫌弃的吧 大佬日记:到底为什么计算一道题要花那么久,丢脸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梁生才去购货的这段日子,夏之衍他们三个人就经常聚集到一起写作业,一开始是三个人,后来就把夏星竹带上了。不过夏星竹不爱说话,每次来也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写作业,坐在角落里像只温吞的猫。 周恒以前在班上也很沉默,没什么朋友,现在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作伴儿,觉得整个生活的意义都好像不一样了。放学后有了期盼,上学时步履也轻松许多,因为想到上课之前可以凑到夏之衍和薛疏那里去说几句话。 他比较腼腆,没朋友的时候,孤零零的坐在角落,自己骗自己不需要朋友。但一旦有了朋友,真的恨不得朝夕相处,多说几句话都是好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的很感激夏之衍,打从心底里的那种。如果有机会,他真的很愿意帮助夏之衍做些什么,但他一穷二白,天生一副死脑筋,只会学习。这令他有点沮丧。 自从微电影过来选角一事之后,夏之衍在班上就有点微妙,大家根本没法忽视他,但也没法和他很好的相处。他整个人有点格格不入的。不过他也不在意,他现在很清楚什么对他是最重要的。而薛疏呢,更别提了,整个一鹤立鸡群。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小卖部,一起在操场跑圈,一起迟到,班上同学有些犯嘀咕。 陈沉坐在夏之衍斜后方,无数次朝他那边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但上次和夏之衍说好了中考之后再谈,他也就没再找过夏之衍说话了。只是晨读的时候,他无意中多看夏之衍那边一次,薛疏念古诗词的时候就故意抑扬顿挫一次,整得跟断了气似的,一惊一乍的。陈沉就坐在薛疏旁边,被他整得一早上一篇文章都没背下去,气得要死。 这也就算了,上午数学老师点陈沉起来回答问题,本来他在心里已经计算好了答案是“五”,薛疏那小子在旁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一直“八八八八八”地念叨着,他脑子顿时没转过来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八”,闹了个大笑话。 陈沉憋了一肚子火,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赵秃头这段时间也是能绕着薛疏走,就尽量绕道而走,毕竟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只是不敢惹薛疏,他更是尽量和夏之衍不要有眼神对视。他本来也是个暴脾气的人,要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这么怂包。实在是上次被整得狠了,丢了主任的官职不说,好说歹说,就差没在校长面前跪下了,才保住了教师的职位,要不他这一大把年纪,离了职还去哪儿再就业? 只是他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又在夏之衍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情,令他整个人震惊不已。 与其说是震惊不已,不如说是如丧考批。他万万没想到,也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中考前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 每次模拟考之后,教学楼底下的过道上会张贴一条长长的红榜,从教学楼东边延伸到西边,从第一名排到最后一名。整个年级二十二个班,一千多号人,做完课间操后回来,都能看到。是马是驴子,都在这个时候牵出来溜溜。 而这一次,红榜上几千个名字,夏之衍三个字位于第一列第三排。 也就是说,全年级第三名! 他以前的成绩平平,在全年级中不过中游,五百名左右,居然在短短时间内能窜到前三甲。简直宛如一只突然杀出来的黑马,令整个年级的老师全震惊了。平时整个年级的尖子生也就那些,有潜力考省重点的也就那几个,老师们大多都在一个办公室,都一清二楚。可如今,见到这个凭空窜出来的名字,当真是重新认识了。 而夏之衍越是往上走,赵秃的境地就越发难堪。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是不是卷子批改错了,特意在密封卷子开封之后,找出夏之衍的卷子来,和年级第一的卷子仔细对比。然而越是对比,越是觉得心里发虚。夏之衍的解题思路哪里是一个中学生有的—— 就拿数学来说,有些二次函数之类的知识根本是初中生没有学过的,夏之衍却信手拈来。他偶有出错的地方,反而都是那些死记硬背的概念性知识。真正需要动脑子的难题,解题步骤反而比标准答案更加简单凌厉。 整张卷子给赵秃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高级玩家进了新手村。 除此之外,英语物理皆是满分。赵秃甚至特意找了关系比较好的英语老师来看,对方一听说这是初中学生写出来的英语作文就啧啧称奇,说词汇量完全已经达到了专业八级出国深造的标准。 赵秃:“”他走回教室的时候感觉脚步都是虚浮的。 临近中考,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操场上蝉声聒噪不已。夏之衍和薛疏两人在学校外面吃完饭,就举着雪糕慢吞吞地走回教室。本来夏之衍一向是在食堂吃饭的,但薛疏非说吃不惯食堂的饭,死缠烂打要去学校外面吃,夏之衍也就由他去了。 关键是,在食堂吃饭,一顿饭只吃二十分钟,在外面吃,一顿饭得磨蹭一小时。也就多出了从菜单上挑菜时斗几句嘴,薛疏筷子一不小心夹到他的汤勺,饭后并肩走回来等等琐碎之事。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教室里吊扇嗡嗡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许多奋笔疾书的学生脖子上会挂一条毛巾,去小卖部的冰柜里冰冻一会儿,再拿出来可以凉快一整节课。 夏之衍也有一条毛巾,写着他的名字,这一世回来后根本忘了这茬,没用过。前两天两个人去小卖部买水的时候,薛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了,然后在脖子上傻不拉叽地挂了两三天。 刚才吃饭前又给了老板一张钱,单独包了个小冰柜,放进去冷藏了。 两个人走到操场上,夏之衍就看到夏星竹脚步匆匆地从食堂回来,他平时学习很努力,争分夺秒地写卷子,这时走得很急,也没看见两人。 夏之衍喊了声,把他叫过来,把还没拆封的那只雪糕塞他手里。 夏星竹愣了下,伸手擦了把汗,乖乖地接过去了。 “放轻松点儿,压力别太大了。”夏之衍拍了拍夏星竹的肩膀,又看他满头大汗,下意识地就把薛疏肩膀上的毛巾扯下来,给挂他弟弟的脖子上了:“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我放学了买回去。” 夏星竹点点头,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回教室去了。 夏之衍继续吃手里的另一支雪糕,走出几步,发现薛疏绞着手站在原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半天不动。 “快打铃了。”夏之衍提醒道。 薛疏这才跟上来。 到了教室,按照惯例,每次模拟考后班上各科卷子发下来后,班主任会开一个小会。夏之衍一走到自己位置上,卷子却不在自己桌上,几个班上平时学习成绩不错的同学,围在他座位那里交头接耳,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夏之衍的卷子。 “这怎么可能啊” “关键看起来也不像是抄的,不然抄谁的去啊,咱们班上又没人比他考得好。” “不会是周恒给他补成这样的吧,那周恒可真够牺牲自我的啊。” 一见他过来,这几个同学表情都有点讪讪的,丢下他卷子转身走了。留下几张卷子飘在夏之衍桌上,被电风扇轻轻卷动着。 陈沉假装若无其事地往那边瞟了一眼,顿时愣住。 分数简直高得离谱。 林抱着分数登记本走进教室,第一眼率先就落在了夏之衍身上,见考了年级第三的本人正淡定地坐在那里,左手拿着垫板扇风,右手捏着笔,刷刷做题。整个人的从容姿态简直可以说赏心悦目。 林简直不敢置信,他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就没见过像夏之衍这样后劲这么足的。他见过用一整年将前三年知识全部补起来的,也见过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将成绩提升几百名的。但像夏之衍这样在短短十几天内,一跃成为年级第三,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听过那天夏之衍对他说的那样一番话之后,又莫名奇妙地觉得,如果是发生在夏之衍身上,就没什么不可能了。仿佛有什么润物细无声的力量积攒在了夏之衍身上,一朝厚积薄发,便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因为夏之衍,林仿佛也变得振奋起来,浑身上下的热血因子被激发起来。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教案,也萌生了沉积许多年的想法,即便先前编篡的教材不被人看中,他也不应该就此消极下去 他走上讲台,照例和每一次模考结束以后一样,从头到尾开始念起了学生成绩与名次。 在念到夏之衍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念了下去。只是,下面坐的所有同学,心情却没有林那样平静。 薛疏没有参加模拟考,也就没有名次。夏之衍从兜里摸出两颗酸梅糖,都快被这炎热天气给化掉了,好像是早上出来的时候徐丽萍塞他书包里的。 他往后桌上靠了靠,放了一颗在薛疏桌上,推了推。 结果薛疏半天没接,夏之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但教室里很安静,他也不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声音。 薛疏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 夏之衍小声道:“你不会吃坏肚子了吧?” 薛疏说:“没有。” 夏之衍说:“我有酸梅糖,你要吗?” 薛疏:“不要。” 夏之衍真是奇了怪了,又回头瞥了一眼,问:“那你喝水吗,待会儿下课和我一起去买。” 薛疏:“不喝。” 夏之衍:“” 林看了他一眼,他便离开了后桌,正打算坐好时,后领突然被身后的人轻轻勾住。 薛疏还是趴在那里,头也没抬,闷闷地说:“等下了晚自习,能不能让你弟把我毛巾还我呀?” 夏之衍:“”那不是我毛巾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夏之衍刚想继续说点什么,林就轻轻咳了一声,此时正在念成绩,是全班最安静的时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夏之衍和薛疏的小声说话了。全班都看了过来,目光里含义不明。 陈沉的视线则落到了夏之衍放在薛疏桌上的那一颗酸梅糖上。 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接下来夏之衍倒是安安分分地上自习了。他把各科试卷拿在手里,装订在一起,仔细分析了一遍。模拟考试主要是学校里的老师根据平时的教学内容编的卷子,因此并不算太难,比起中考的难度还是有一定差距。 他的优势应该是在理科和英语上。上一世出国机会多,有一次为了一个小角色在国外连续拍摄了七八个月,为此还特地去当地语言学校学习了几个月,看那些由简单词汇组成的阅读题犹如看少儿拼音,因此他的英语是满分。理科也很容易捡起来,这几周以来从头到尾把知识点串了一遍,又在周恒的帮助下把重点着重补了一遍,因此也没什么问题。 拖后腿的就是人文地理历史一类了,他太多年没有碰这些东西,考得乱七八糟,差点不及格,饶是如此,总分加起来也远超过全年级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夏之衍在心里默默盘算,这所学校每年考省重点的都有十来个人,只要稳定占据年纪前十名,进省重点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然而,他这样想的同时,班上那几个平时成绩拔尖的学生却是坐立不安。因为经过三年无数次的考试,到了这个时候名次基本上都没什么变动了。猛然窜上来一个夏之衍倒是不要紧,要命的是让他们所有人的成绩都往后退了一名啊。 林念完成绩后,还要花一整节课的时间分析错题。可这些学生简直无心听讲,即便双眼死死盯着卷子也无法静下心来。 夏之衍倒是认真听完,然后拿出自己原先的错题本,将卷子上的错题全都重新字迹工整的抄写了一遍,下面用红笔写上错误原因,以及自己的分析。这种办法很有用。 教室里实在太热,薛疏满头大汗地在后面拿着块垫板扇扇风,顺便漫不经心地给夏之衍扇一下。等夏之衍察觉到怎么突然有风从后面吹过来时,他立刻若无其事地把垫板放下。 但是瞅着夏之衍改错题,薛疏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小声道:“之衍,你的字迹和之前变化好像很大啊。” 夏之衍愣了愣,低头看了眼,错题本左边的字迹有些幼圆,还是上一世的他留下来的。右边这一页的字迹是锐利的瘦金体,是他刚才誊写上去的。两种字体虽然间架结构没多大变化,可字里行间的锋芒隐隐现出,说是出自两人之手也不为过了。 字如其人,他十五岁和二十七岁的生活经历还有心境完全不一样,字迹当然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只是还没等薛疏多看几眼,夏之衍便用后背挡住了薛疏的视线,镇定道:“没什么变化” 薛疏:“” 身后半天没人说话,夏之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却见薛疏表情怔怔的。 “你怎么了?”夏之衍往后桌上靠。 “没事。”薛疏摇了摇头,没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刹那间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就仿佛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另一个陌生的自己似的。但仅仅是一刹那,这种异样的感觉就消失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什么毛病。 只是心跳突然很快,很狂躁。 这种状况最近不止出现过一次了,最明显的就是那次和夏之衍吃完烤串后回基地,路上发生的事情他全不记得了。整个片段就像断了层似的。事后他心思全放在等夏之衍的短信上了,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但他四肢健全,体能超过正常人水平,一分钟能做四百个俯卧撑,能有什么毛病。 薛疏回过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不给我看?” 夏之衍信口胡诌:“字太丑。” 薛疏表情顿时恹恹,在书上乱画,小声嘀咕:“天天就知道防我,那白开水是不是都看过好多次了,刚才卷子发下来还往你桌上偷瞄来着,不知道瞄走多少个字了,说不定还有阿拉伯数字给他看了那么多次,一次都不给我看。” 夏之衍啥也没听清,就模糊听到三个字:“白开水?” 薛疏闷着头不说话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生气到猛地给自己扇了几下风,想不开,又给夏之衍扇了几下。 扇完后,又发现是不是给自己扇了五下,只给夏之衍扇了四下,夏之衍有点亏了,便又多给夏之衍扇了三下。这样一来,夏之衍七下,他自己五下。 薛疏总算是满意了。 被一兜子强风扇过来,后背衬衣都鼓了起来的夏之衍:“”神经病啊。 晚自习过得飞快,好不容易放学,夏之衍拽着薛疏下楼,去教学楼走道里看模拟考的排名,结果不出所料,夏星竹果然在年级二十五名左右。夏之衍顿时放心了,他弟弟成绩一直很好,上一世这个时候因为夏秋妮骗走房子的事情,导致家里氛围很糟糕,夏星竹的成绩就在这个时候一落千丈的。现在没有那一倒霉岔子了,夏星竹的成绩便还保持着原来的水准。 到时候把林的教辅资料做完,中考考进年级前十五绝对没问题,那么进省重点也绝对没问题。看来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并且是朝着好的方向,夏之衍心里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薛疏站在他身边,修长的手指在红榜上一点,眉飞色舞地指着最高处道:“我找到你了。” 夏之衍挑眉:“我在最上面,本来就很容易找到。” 薛疏不服气,指着角落最挤的那块儿:“你在这里我也能找到,之衍,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很特殊,很显眼吗,谁给取的,阿姨?” “只有你才觉得显眼。”夏之衍慢悠悠道:“你的才好听,疏影横斜水清浅。” 薛疏脸上顿时炸开了一朵绯红,结结巴巴道:“才,才不好听。” 刚才为了字迹生的那点儿闷气也杳然无踪了。 夏之衍笑了下,勾过他的脖子道:“走吧,回家了。” 薛疏羞归羞,但要誓死捍卫自己的权益,站在原地不动,哼哼唧唧道:“毛巾。” 夏之衍:“” 本来夏之衍和夏星竹两个人都属于独行侠类型,没有放学一起回家的习惯,上一世如此,这一世更是如此。要不是天上掉下来个薛疏,夏之衍现在可能还是一个人回家。但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结伴回家过几次之后,再一个人走的时候,就觉得路灯莫名奇妙很昏暗了。 夏星竹的班级在二楼,他习惯放学后留下来,继续写会儿作业,这个时候上去找,应该刚好可以找到他。 但是夏之衍和薛疏走到夏星竹的教室门口,却发现里面没有夏星竹的身影。 夏之衍随便叫了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同学出来,问:“我弟夏星竹呢?” 那同学看了眼夏之衍,面色有点复杂,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了这次模拟考后夏之衍的成绩排名的缘故。他朝夏星竹的位置看了眼,吞吞吐吐道:“他一放学就回家了,不过你最好回去看看他怎么了,他不爱说话,我也管不了,班上好像有人针对他。今天我来的时候,几个人围在那里把教室后面的垃圾往他座位那里扫,而且这几天的卫生值日都是他做的” 这同学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显然是被夏之衍的脸色吓到了。 “什么意思?”夏之衍沉着脸道:“是不是夏秋秋?” 他这几天除了考试,还忙于和梁生才的计划,像陀螺一样飞速旋转,见夏星竹每天心情都不错的样子,也为他觉得高兴,压根没有多想。况且夏星竹又是个闷葫芦,即便受了委屈也从来不和他说。夏星竹性格温吞,又不会得罪什么人,除了夏秋秋又在作死,夏之衍想不到第二个人。 薛疏听半天没听懂,跟着把眼神一阴冷:“夏秋秋是谁,看我不弄死他。” 那同学看他个高腿长,俊眉星目,倚在门框上有种散漫的肃杀,也是吓了一跳:“”从哪儿来的转学生,怎么着,社会你薛哥吗。 夏之衍没有心思多话,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回家了。两人在竹筒楼下分别,薛疏提醒他:“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下,本来想提醒夏之衍一定要把他毛巾给他要回来,但是看夏之衍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没提了。 夏之衍点了点头,几步并作一步上楼去了。 还没进门一阵饭香和红烧肉的味道就飘出来,夏之衍没想到徐丽萍居然在家,愣了一下,甩掉鞋子就进夏星竹的房间里找他,结果夏星竹居然还没回来。怎么回事? 徐丽萍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居然还难得地挂着笑容:“是不是很热,先去洗个澡,洗完了我饭就好了。 夏之衍打断她:“妈,星竹呢,没回来?” 徐丽萍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问你弟,你以为他跟你似的啊,不用心学习,他放学后要在学校里把作业写完才回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客厅里座机突然响起来,徐丽萍提着锅铲就去接了,电话那头是林,徐丽萍立刻变得有些拘谨,同时瞪了夏之衍一眼,这孩子八成又闯什么祸了,或者成绩又下降了,他班主任才打电话过来。但徐丽萍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居然说夏之衍这次考了年级第三! —— 2005/05/29 薛疏日记:疏影横斜水清浅,白开水的名字能有这么好听吗,嗯哼。:) 大佬日记:我突然有种猜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年级第三?”徐丽萍呆住了,压根不敢相信, 把电话本翻出来看了眼这到底是不是夏之衍的班主任打过来的电话。 那头林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短短十几日内成绩起伏犹如一步登天, 就连他看到夏之衍的成绩时也怔愣了很久。他能够理解徐丽萍的心情, 也同时为这位母亲感到高兴,便耐心地说:“我从事教育十来年,没见过潜力这么大的孩子,他最近的势头非常好, 这样下去, 再加把劲儿稳住, 绝对能考省重点了!所以我想请家长在家里也多敦促他,最重要的是多关心关心孩子的成长和心态问题” 说到这里,林顿了顿, 突然有点羞愧。 说到底他这个老师做得并不称职,当日夏之衍被赵秃辱骂时,他压根半点儿忙都没能帮上。他的教学生涯不短了, 什么样的老师和学生都见过, 因此越来越忍气吞声,半天没了当年初出茅庐的锐气。不过夏之衍, 怕是也不需要他出手帮忙的, 那孩子不知是不是家里遭遇了太多的缘故, 变化实在太大, 行事沉稳, 眸子里震慑力叫人不敢小觑。 徐丽萍眼眶通红地听着林的话,除了“谢谢”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声音到了后来,都哽咽了。 她挂了电话,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年级第三” 数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劳作,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她早就对生活麻木了,所指望的不过是两个孩子能成器,考个好高中,再上个好大学,变成有出息的大人。夏星竹成绩一直不错,徐丽萍对他倒是放心,就是夏之衍,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成绩一直平平,之前徐丽萍都不对他抱希望了,以为他八成考个普通高中也就不错了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儿子这次居然考了年级第三!那是什么概念?徐丽萍扶着电话,觉得有点眩晕,整个年纪一千多号人,他居然能排前三!这就说明他根本就是有潜力的,他不是笨,而是之前都没好好考,这不,一旦花点儿心思在学习上,就名列前茅了。 这几日连连出现喜讯,先是房子被赔偿三十多万,又是夏之衍成绩飞跃这么大,徐丽萍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甚至觉得,儿子考这么好,比前几天突然拿到赔偿金,更令她欣喜不已。感觉一潭死水的生活突然有了希望一样—— 夏之衍刚从自己房间出来,没找到夏星竹,正打算出去找一圈,就忽然被徐丽萍冲过来抱住了。 他比徐丽萍高,徐丽萍头顶刚好抵到他下巴那里。 被他妈主动拥抱,这可是夏之衍记忆里的头一回。 徐丽萍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他的脖子上,冰凉咸湿。 夏之衍轻轻地拍着徐丽萍的背,放柔了声音:“妈,怎么了?” 徐丽萍放开他,抹着眼泪:“妈这是太开心了,刚才你老师来电话了” 夏之衍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从茶几上扯了张纸巾,给徐丽萍擦眼泪:“不只是我考得好,星竹也稳住了,年级二十五,再努力一把,我俩估计都能上省重点。” 夏之衍知道这是徐丽萍上一世最大的夙愿,直到死前,她都遗憾两个孩子没能读上最好的大学。 正在这时,门开了,夏星竹背着书包回来,站在门口换鞋子。徐丽萍怕他看到自己老泪纵横,连忙背过身去。 夏之衍回头看他一眼,但夏星竹没和他对视,垂着头就进自己房间了,放下书包,拿出作业,就拧开台灯开始写作业。 往常这样很正常,但今天不正常。夏之衍抬头看了眼挂钟,夏星竹都在外面逗留了半小时以上了。他支开徐丽萍,道:“妈,你快去做饭吧,我俩都饿了。” 徐丽萍擦掉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是将内心多年的郁卒一扫而光。 “好,今天给你们做个满汉全席。” 等她进了厨房,夏之衍这才走进夏星竹的房间。一进去,就从上到下,将夏星竹全身扫视了一圈,目光锐利而直接。脸上,手臂上都没有伤口。夏星竹被他看得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夏之衍已经在他身前蹲下,一把撩起他的裤腿。 动作看起来凌厉粗暴,落在裤腿上却很轻柔。 夏星竹的膝盖上赫然有道磕伤的新鲜血迹,像是被谁摁在桌角磕的,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看起来是夏星竹放学后自己买了点儿药随便涂了下。不止如此,脚腕处的白袜子也湿了,隐隐有污浊的痕迹。夏之衍想到那同学的话,说是夏星竹班上有人故意把垃圾往他脚边扫。 夏之衍脸色冷了下来。 夏星竹有点害怕,扯了扯自己的裤腿放下,垂着头,把眼睛藏在厚厚镜片下,不敢看夏之衍。 夏之衍咬牙问:“夏秋秋?” 夏星竹有点迷茫,不说话。 “别怕,有哥在。”夏之衍捏了捏他手心,豁然站起身就出去了。 他脸色沉得可怕。上一世夏星竹年纪轻轻患上心血管疾病,在医院里去世的时候,他都没赶上最后一面。那个时候夏星竹瘦得皮包骨的模样,像刀子戳在他心口。本来这一世回来要对夏星竹很好很好,才能补偿的,万万没想到夏秋秋那个兔崽子胆大包天,居然敢动他的人。 原本房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反正这一世夏秋妮一家没能得逞,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没打算把夏秋秋一家怎么样。但现在夏秋秋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夏星竹,这事儿还真就不能这么了了。 但夏之衍万万没想到,就在他面色难看的时候呢,夏秋秋也在他自个儿家里闹开了。 “我早就说了肯定是那套教辅资料有问题,上一次夏之衍看都不肯给我看,捂得跟什么宝贝似的,那资料里面肯定泄了题,否则他本来成绩被我甩得老远,怎么可能突然考到我前面?”夏秋秋饭也不吃了,把筷子一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夏秋妮本来就为了房子的事情无比恼火,一下班回来又看到儿子红叉一大堆的破卷子,心里怒火更是蹭蹭蹭烧个不停,找出笤帚来就抽了夏秋秋一顿。平时夏秋秋也就这么认怂了,乖乖地回房间写作业,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非说他没考好是因为没有那套什么黄色封皮的教辅资料。 听着夏秋秋还在抽泣不止,夏秋妮更是心烦,把碗筷一摔:“什么叫考到你前面,你倒是好意思说,他哪里是考到你前面,是甩了你几百名开外吧。什么教辅资料能有那效果,做完后成绩变成年级前三,你又给老娘瞎编了,你整天就知道玩玩玩,看我不打死你” 夏秋秋嚎啕起来,吼道:“你有本事给我弄来那套教辅资料,我下次非考个年级第一给你看!” 夏秋妮被嚎得一阵头疼,刚想说话,她老公倒是蹙着眉头开口了:“听机构里的人说了,每年中考的时候都多多少少会有些题目预测得很准,要是秋秋说的那套教辅资料的出题人真的有两把刷子呢?” “什么意思?”夏秋妮对中考出题这些复杂的程序一概不知,转头就瞪着夏秋秋:“又不是没给你钱,每周给你的零花钱还少了吗,你光知道吃吃吃,怎么没见你去买一套你说的那什么资料回来” 夏秋秋仇恨地盯着她,打断道:“妈,你以为我不想买吗,我上周和上上周周末你以为我去哪儿了,我把整个市的书店和图书馆都跑遍了,硬是没找到那套教辅资料!” 夏秋妮一巴掌抽到他脑袋上:“你是不是傻,编篡者是谁,你上网上搜啊,好不容易给你整了台电脑就知道打游戏!” 夏秋秋眼眶泛红,怒道:“编篡者是佚名,根本没有名字,你他妈让我上哪儿搜!” 夏秋妮被他吼得愣住了。 倒是她老公抽着烟,神色有点莫名,把夏秋秋叫到身边摸了下他脑袋:“你也别惹你妈生气了,我看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你想啊,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十来天成绩进步四百多名吧,更何况他夏之衍我看着长大的,又不是什么天才,八成还没有咱们家秋秋聪明呢。” “就是。”这话倒是叫夏秋秋吸了下鼻涕,把眼泪抹掉了。 “那什么意思?”夏秋妮这下也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很难看:“你的意思是说,我侄子夏之衍那小子故意把好东西藏着掖着不给咱们家秋秋?一套学习的教辅资料而已,至于么,能少了块他的肉?” 她老公在旁边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上次咱要找徐丽萍买房子,也是他从中作梗呢,要不是他,那事儿就成了” 一家人沉着脸不说话。 夏秋妮和夏秋秋都想到了房子那事儿了,痛心不已。要不是夏之衍和临时变卦的徐丽萍,现在他们家就坐拥两套房产了。卖了其中一套,还不是想买什么买什么,家具彩电早该换新的了。原本夏秋秋也知道这件事情,还缠着夏秋妮好久,磨着她给买台新电脑,要便携笔记本,可以带到班上去炫耀的那种。本来夏秋妮也乐呵呵地承诺得好好的,谁知现在一切都成泡影了。 “不行,我得找他去,房子那事情也就算了,就当他家心肠太硬,我们争不来。这一套学习的资料还不给我们家秋秋,还要不要脸啦!”夏秋妮起身就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准备出门。 “我跟你一起去!”夏秋秋连忙把脸擦干净,跟在夏秋妮的屁股后头冲了出去。 两个人说是找上门讨个说法,可越是临近夏之衍家,两个人走路的速度不约而同地放慢下来。母子二人在竹筒楼下停下,对视一眼,彼此脸色都有点发虚,显然是想到上一次来夏之衍家,被夏之衍冷冰冰的架势给扇巴掌的下场了。 “我看这么着,秋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夏之衍拿到教辅资料,你成绩好了,考个好高中,咱们家就有底气了,之后一切再说。”夏秋妮小声在夏秋秋耳边叮嘱道:“待会儿态度还是软和一点,服个输认个错,碍着你姨母的面子,夏之衍还能不把资料给你吗?” 夏秋秋虽然心底不服,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他成绩起来了,考个省重点回来名声大噪,还能有夏之衍什么事。 徐丽萍实在是太高兴,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当真做了十几道菜出来,虽然算不上什么满汉全席,但是摆在桌上都快放不下了。只有三个人吃饭,未免太过奢侈,但是今天徐丽萍高兴,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更何况她现在手头也不那么寒碜了。 “小竹你成绩还得再加把劲,再努力往前冲个十来名,就能和之衍一起考上省重点了。到时候你们兄弟俩还读同一所学校,放假的时候,妈就一次性去看你们俩!到时候你们想我买点什么去,之衍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徐丽萍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孩子规划着前程,都已经想到了老远以后了。 夏星竹往嘴里塞着红烧肉。 夏之衍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妈和你说话呢。” 夏星竹这才抬起头来,虽然仍是没有说话,但眼睛亮晶晶地重重点了下头。 徐丽萍更加开心,又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狮子头。 徐丽萍以前在餐馆厨房打过杂,很擅长烧菜,香味儿都从门缝传到外头走廊了,正在这时,门被叩响了:“徐姐,在家吗?”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屋子的灯都敞亮着呢。 还有人在外头跟着乖巧地喊了一声:“姨妈,是我,秋秋。” 夏之衍注意到夏星竹轻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头,那小模样仿佛受惊的兔子,心头顿时非常暴躁,涌起将夏秋秋暴打一顿的冲动。果然,在学校里欺负夏星竹的就是夏秋秋没跑了。 “妈,别开门。”夏之衍冷冷道。 他这声音不轻不重,刚好隔着一道门板能叫外头两人听见。夏秋妮和夏秋秋站在门外,被六月蚊子咬的满头包,顿时尴尬不已。 徐丽萍这几天心情好,再加上差点被夏秋妮骗走房子那事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她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本着大家都是亲戚,日后有个照应,她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虽然心底还是对夏秋妮颇有微词,但夏秋秋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把人就这么关在门外,也不是个事。 “之衍,别这样,你去开门。”徐丽萍道。 夏之衍抱着手臂坐在那里,脸色发沉,还一把拽住夏星竹,不让他给去开门。 徐丽萍有点无奈,但也没说什么,自己起身去把门打开了。 没想到夏秋妮和夏秋秋窘迫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水果,和上一次闹上门来的架势迥然不同,这次简直就像是上门来赔礼道歉的。徐丽萍原先还有些气,这会儿也不好当面发出来了,勉强寒暄道:“怎么突然上门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这里也没做你们两个的饭” 夏秋秋嘴馋,在门外闻到饭菜香味,就等着进门后徐丽萍让他坐下来吃饭了,万万没想到桌上一大桌子菜,徐丽萍居然装瞎说没有多余的饭菜。 这不是专门气人的吗? 夏秋妮拉了夏秋秋一把,示意他不要胡来,转脸把水果递过去,对着徐丽萍赔笑:“这次上门主要是想解释一下的,徐姐,你看上次我想买你家的房子,真的是想替你家解决困难的。我又没有预知能力,哪里能想到这房子是块宝,还能升值的。要是早知道,我不就不非找着你买了吗我思来想去,就怕你误会了,影响咱俩家关系” 夏秋妮说的鬼话,徐丽萍自然半句都不信,但是她认为她和夏之衍那种少年意气用事不一样,即便闹得再僵,也要维持表面的和谐。便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知道了,要不进来坐几分钟,喝口茶吧。” 夏秋妮就等着徐丽萍这句话呢,忙不迭拉着夏秋秋进门了。 这回夏秋秋倒是乖乖地换了鞋子,没穿着脏鞋子在夏之衍家里踩来踩去,但一抬头就看到夏之衍站在那里,冷笑着盯着自己,顿时心里一怵。 他赶紧丧着脑袋,夹着肩膀从夏之衍身边溜过,也不敢坐上饭桌,而是在沙发一角拘谨地坐着,和平时熊天熊地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目的。 夏之衍也走过去,在沙发上一坐,面无表情道:“不是来喝茶的吗,家里没茶叶了,白开水行不行啊?” 夏秋妮哪里敢说不行,赶紧走过来道:“行行行,白开水最解渴,我们秋秋不挑的” 她话还没说完,夏之衍闭着眼睛:“自己倒。” 夏秋妮:“” 徐丽萍在旁边瞧着也觉得不对劲,夏之衍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漫不经心的人,虽然不至于温和,可也没那么多刺,现在他简直像挡道的刺猬一样,非得扎夏秋妮母子两人浑身不自在才能够。 她过去倒了水,和夏秋妮寒暄两句。夏之衍把夏星竹赶回房间学习去了,便抱着手臂冷冷坐在一边,听着夏秋妮百般奉承,终于透露了来意,果然是为了林的教辅资料来的。徐丽萍也不知道这教辅资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最近夏之衍确实成绩进步非常大,便和夏秋妮就这这件事情多说了几句。 夏之衍扯了扯嘴角,忽然站起身,回房间去了。他把教辅资料从书桌上拿出来,然后掏出几张百元钞票,掂了掂,漫不经心地夹进书里。 过了会儿,他走出去:“妈,我出去打个电话。” 但他刚打算换鞋出门,就有人敲门了。夏之衍把门打开,结果居然是梁生才,对方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还背着行李手上拿着账本,显然是从外头采货回来了。 梁生才满脸挂着兴奋,一巴掌豪迈地拍在夏之衍肩膀上,道:“小兄弟,我跟你说,我不是采了一百多万的货,都快没钱找运输车队了你猜怎么着,回来的路上居然遇见军方,肩膀上好几条杠的那种,主动给我弄了回来,省了好十几万呢,深绿皮卡厚轮胎吉普简直拉风死了。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就赶紧过来和你说了,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贵人” 贵人?夏之衍笑了下,一晚上郁闷的心情陡然好转。 他道:“你既然来了,在我家歇会儿喝口水再回去。” 梁生才自然没有异议,进了门后和徐丽萍寒暄几句,送上自己的名片。 徐丽萍还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夏之衍怎么和社会人士结交了,反倒是夏秋妮吓了一跳,盯着名片脸色忽青忽白。她老公在政府工作,她也难免跟着听了些见闻,比如谁谁谁送了十几万就为了批一个地皮的,其中梁生才的名字简直大名鼎鼎。一般人可能不知道,梁生才也有点小背景,否则怎么可能一次性在市中心购置几块偌大的地皮 这种人对于夏秋妮这种小市井之徒而言,简直称得上富翁了。 她猛然站了起来,弯着腰,伸出双手就要和梁生才握手,嘴里却支支吾吾半天想不出来个恭维的词,憋了半天才道:“梁老板,你怎么会和我们家夏之衍认识?” “你们家?”梁生才有些奇怪,回头看了夏之衍一眼,道:“哪位是你令堂?” 夏之衍朝徐丽萍示意,道:“这位。” 梁生才又疑惑地问:“那这位是你家什么亲戚?” 夏之衍嗤笑道:“你说呢?” 梁生才根本就一整个人精,瞧夏之衍这态度,几乎就立马把事情摸了个七八分透,当即好像没看到夏秋妮伸过来的那双手似的,和徐丽萍笑着问了声好,便搭着夏之衍的肩膀,想要详细说。 夏秋妮尴尬不已,讪讪地缩回了一双手。 徐丽萍这会儿突然想起来:“秋秋呢?” 夏秋秋不在客厅里,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夏秋妮连忙道:“八成是进星竹房间里写作业去了,他最近也变得爱学习了,嗨,当然比不上你家两个。要是有空,还想让之衍和星竹多指点一些啊。” 徐丽萍面上虽没什么表现,但是这些恭维话听在耳朵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又聊了十来分钟左右,夏秋秋从夏之衍房间里出来,夏秋妮瞥了他一眼,突然起身说:“徐姐,今晚真是打扰了,那我和秋秋就先回去了,有空你也上我们那儿去吃饭” 徐丽萍刚想起身相送,夏秋秋就已经走到门口边上了。 夏之衍突然站起身:“站住,把东西放下。” 夏秋秋整个人都僵住了,背对着他站着没动,夏秋妮倒是先炸开了,高声道:“什么东西,夏之衍,你什么意思?” 夏之衍面无表情:“他偷的。” 顿时整个客厅都安静了,梁生才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出声,坐在角落里看情况。徐丽萍还没反应过来,问:“之衍,你说秋秋偷你东西?” 夏之衍不可置否,门突然被叩响两下,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上门了,拿着证件道:“刚才有人报警说这一户进小偷了。” 夏之衍当着所有人的面,三步走到浑身僵硬的夏秋秋旁边,往他肚子上拍了一下,发出来的声音却不是闷声,而是清脆的响声。 夏秋妮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已经冲了过来:“你干什么,你敢对我家秋秋——” 她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已经一手钳制住了不断动弹的夏秋秋,另一只手从他腰带处夹出一本数学资料,往上一扬,书中红色钞票洋洋洒洒,掉了一地,场景实在壮观。 夏秋秋也愣住了,反应过来:“我没有,我没有偷,我不知道书里有钱!” 那两个民警问夏之衍:“这位和你是亲戚关系吗?” 夏之衍冷笑着反问:“亲戚偷就不算偷吗?还等着他来偷第二次?” 这句话一出口,徐丽萍也蹙了蹙眉,不再多管了。 梁生才突然站起来,给两个民警一人递一支烟,烟下面还夹着名片,他一语道破:“要是真不知道书里有钱,刚才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两个同志说是吧?” 话到了这里,已经说死了,两个民警点点头,对夏秋秋道:“是未成年吧,怎么还干出这档子事来,跟我们走一趟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会关局子的,就是做个笔录,做完就让你回家。” 夏秋秋脸色苍白,嘴唇直哆嗦,他本来是想偷本资料走,但一翻开就发现里面夹着钱,当时也没多想,心思起来了就很难灭下去,就往腰裤里一塞—— 可是哪里想得到夏之衍居然报警了! 他什么时候报的警?警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该不会是早就给自己设了圈套等着自己上吊,然后提前报了警吧? 夏秋秋知道自己现在要是跟着警察下去,明天这事儿就该长了脚,传到学校去了。到时候大家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就像平时看夏星竹那样,他还怎么在班上待下去 他实在是害怕极了,整个人冷汗涔涔,犹如从水里挖出来的一般,连看人都恍惚。 夏秋妮被两个民警拦在后头,死死盯着夏之衍,眼神仇恨里带着恐惧感。她不傻,她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夏之衍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夏秋秋被带走,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不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他转身走开几步,看了眼挂钟,道:“怎么了,这都十点了怎么还没睡?” 梁生才有些诧异地打量夏之衍一眼。他和夏之衍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很会看人,短暂时间内把夏之衍性格摸得比较透彻,知道对方是个有些冷淡的人,不在意别人私事,也懒得去了解别人,大多时候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看别人一眼。像这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别人怎么还没睡,已经是非常关心了。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谁,不是夏之衍很好的朋友就是女朋友。 夏之衍道:“明天不是就可以见到了吗?” 他又道:“早饭我随便,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正在梁生才这么想的时候,变故陡生,谁也没想到夏秋秋忽然眼眶猩红地冲了过来,一巴掌扇在夏之衍脸上。 夏之衍被扇了一耳光,眯起眼睛看了夏秋秋一眼,接着视线落在地上,手机砸在地上,屏幕已经四分五裂了。 电话那头薛疏正红着脸挠着手机小声说着晚安,声音被摔在地上,也戛然而止。 夏秋秋打完这一巴掌,哭着吼道:“夏之衍,你你你——” 他话还没说完,被迅速反应过来的徐丽萍等人拖着往后走,徐丽萍看他的眼神已经全变了,简直恨不得当着民警的面还这小子一巴掌。客厅里混乱了几秒,吵闹得很,其中伴随着夏秋妮的怒骂和夏秋秋的哭叫。夏之衍摸了下脸颊,倒不是很痛,夏秋秋身高不及他,踮起脚尖来抽他一巴掌,能有多痛。 两个民警正打算拖着夏秋秋往外走时,门猛然被踹开了。 一个少年冲了进来,俊脸上什么表情都不剩,大步走过来抬脚重重踹过来,民警手里的夏秋秋顿时被踹出三四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嘴角甚至有血,哭嚎声和肋骨一同断裂在窒息的空气里。那少年身上汗水像是水一样淌下来,走过去,拳头砸在夏秋秋身上,一拳又一拳,等屋子里几人反应过来时,夏秋秋都快被打得没气了。 “住手!快住手!”两个民警快吓死了,赶紧围上去制服他,但被他一脚踹开了。 “薛疏!”夏之衍反应过来,上前抱着薛疏的后腰把他拖开了。 薛疏还在大喘气,额头抵在夏之衍肩膀上,不动了,片刻后伸出手,有些抖,摸上夏之衍的脸。 屋子里静了。 夏之衍半拖半抱地把薛疏弄到自己房间里去,把门锁起来,这才出来和民警交代情况。民警自然不依不饶,当面把人打了个半死,怎么着也要带到局子里去做个记录,谁知没过几分钟,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来,把民警拽到屋子外头说了几句话后,薛疏打人这事居然就这么了了。 这人夏之衍认识,应该是叫秦力,第一次见薛疏的时候,他就是薛疏的司机。徐丽萍也见过,那次下班后有人送来一个大箱子给夏之衍,就是这人吭哧吭哧地搬来的。 夏秋秋被送进医院,夏秋妮发了疯,被拽走。 徐丽萍受了莫大的惊吓,在冰箱里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能给夏之衍敷脸的冰袋。 夏之衍捂着脸坐在沙发上,说:“妈,不用找了,又不疼。” 徐丽萍没理他,红着眼睛拿上钱包下楼去超市买了。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夏之衍和梁生才两个人。梁生才咽了下口水,半晌惊得没说话,怪不得他上次见薛疏就觉得眼熟,今天见到秦力才想起来到底哪里眼熟,也一转念猜到了薛疏的身份,也猜到了搞来十几辆吉普为自己货开路的人是谁,心里顿时只剩下一串省略号。 夏之衍道:“我进去看看,你帮我看着点儿门。” 梁生才迟疑地点点头。他本来以为自己挖到了夏之衍,是挖到了一块宝,现在怎么着,把这块宝连根挖起来,才发现底下居然藏着宝藏山脉。他都快被这巨大的冲击给弄得都快眩晕了。 夏之衍推开门走进去,把房门关上。 薛疏垂着脑袋坐在他床上,神情看着有些沉默,像只炸毛之后萎靡不振的猫,他抬眸视线落在夏之衍脸上,然后又移开了视线,眼眶突然红了。 夏之衍:“” 他走过去:“你哭什么,你看根本就不疼,他就是轻轻在我脸上拍了一下。” 薛疏却豁然站起来,捏住拳头,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再冲出去补找夏秋秋几拳似的,夏之衍眼皮子一跳,刚要拦住他,他就错开自己,走了出去,却是走进卫生间,拿了条毛巾蘸冷水,回来拧干。拧毛巾的动作像是要杀人一样,末了转身却轻柔地贴在夏之衍脸上。 “你坐下。”薛疏垂着眼睛,声音发沉。 夏之衍看了他一会儿,坐下了。 薛疏给他冷敷完脸,又再三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确定那里没有红肿。不仅没有红肿,也没有内伤,也没有破皮。 夏之衍又重复了一遍:“真不痛。” 薛疏这才把毛巾一扔,漏了气般躺在床上,抬起线条流畅的小臂,挡住了眼睛。 “你又干嘛?”夏之衍扯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发现他额头上汗水顺着眼窝淌下来,顺手就给他擦掉了。 薛疏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盯着夏之衍问:“这是你的床?” 夏之衍莫名奇妙,点了点头。 薛疏猛然脸色变了变,从苍白到红晕,一刹那之间。 然后他蹿进了卫生间。 梁生才坐在客厅里有点懵逼地看着夏之衍走过去敲卫生间的门,怒道:“薛疏,你给我把门打开,这厕所你家的啊?” 薛疏半天没从卫生间里出来,夏之衍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有点急,刚才薛疏打人的动作太快,他也不知道薛疏伤到没有,万一手指关节蹭到地面,都是有可能刮伤的。便急匆匆地去了徐丽萍房间,翻箱倒柜把钥匙摸出来,让梁生才站到外面走廊回避一下,然后把卫生间打开了。 薛疏裤子也没脱,沉思状坐在马桶上,一只手捏成拳头抵着胃。 夏之衍顿觉不好,走过去盯着他上下左右地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薛疏愣愣地抬起头:“之衍,我胃疼。”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刚才伤到哪儿了?是不是跑过来时跑太快了,现在还疼?疼了几分钟?”夏之衍两条眉毛竖起来,拽住他手臂就要把他往外带,简直不知死活,胃疼还不直说,跑到卫生间里藏起来躲猫猫吗。 薛疏摆摆手:“没有受伤,我就是紧张的时候会胃疼。” 夏之衍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无语:“那你突然紧张什么?” 薛疏抬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夏之衍也不明所以地回视,下意识地微俯下身,伸手在薛疏胃那里轻揉了一把。薛疏脸越来越红,最后丧气地垂着头,小声说:“怎么办呀,现在更疼了。” —— 2005/05/29 薛疏日记:夏之衍怎么这么好呀,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大佬日记:呵呵,我也胃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夏之衍遇到过赵秃那种人,也遇到过夏秋妮一家那样死缠烂打的人, 后来进了娱乐圈之后还遇见了更多难对付的人。他身边也不是没人, 他妈,他弟, 他经纪人, 他助理,包括陈沉,都是有可能将他护在身后的人。然而,并没有。可能他也习惯将所有事情囫囵藏在喉咙以下, 看起来太令人放心, 不需要人保护。 偶尔静下心来, 夏之衍觉得有种在空中漂着的感觉,双脚落不到实处。好像没人把他拽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他走在前面,回头看了薛疏一眼, 薛疏额头上汗如雨下,前襟后背恤衫都被汗水给浸透了。站在屋子中间也不嫌热,头发湿漉漉的, 眉眼漆黑, 盯着他看。 夏之衍从茶几上抽了张纸给他,道:“你怎么跟水做的似的, 不停流汗。” 虽然这么开着玩笑, 但夏之衍心里想, 薛疏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 但也要两公里左右, 短短几分钟过来踹门,得在路上狂奔到什么程度。外面四十度的天气,光是站一会儿就能淌出一身汗,别说是疯狂地跑了。 薛疏没事儿人一样,又抹了把汗,道:“要不是你拦住我,我得弄死他。” 夏之衍看他这嚣张小模样,有点乐,配合地道:“这么厉害?” 薛疏脸一红,尾巴翘到天上去,佯装漫不经心的提起说:“也不是很厉害吧,我一分钟只能做四百个俯卧撑,拳头也有训练的。” 夏之衍配合地吓了一跳:“四百个?” 薛疏红了脸,说完也觉得有点羞,撇开头,补充了句:“所以我流汗,不是因为身体虚。” 夏之衍:“谁说你虚了?”薛疏这人看着怪简单的,脑子怎么总是转了九曲十八弯。 他进到自己房间里,把小风扇提了出来,放在茶几上对着薛疏吹:“是有点热,忍忍吧。” 这屋子没有空调,他刚重生回来那头几天,也没睡好,不习惯的。像薛疏这种娇生贵养的,怕是更不习惯,身上汗水都黏腻地贴在肌肤上,应该很不舒服。 薛疏有点高兴,走到小风扇面前蹲着,把衣服撩起来露出小腹,对着吹。 他吹着吹着,又仿佛有些不安,絮絮叨叨道:“其实我不热,真的,我就是容易出汗体质。” 夏之衍走过去,照着他脑门儿拍了下:“吹吧你,说什么废话。” 屋子里没有空调,没有冷气,小小风扇也吹不来什么风。他知道薛疏是怕他难堪了,所以即便满头大汗,也主动说不热。 夏之衍蹲在薛疏旁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上一世也是这样,薛疏带他去高档餐厅吃饭,他那时为了膈应薛疏,故意不拿刀叉,吃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满嘴油。谁知道薛疏居然默默地也放下刀叉,用手吃。 一开始夏之衍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明白。 薛疏八成没被膈应到,反而误会了。以为他这样是因为吃不惯高档餐厅。所以怕他尴尬,才用比他更加不入流的方式吃饭,来照顾他的心情。 怎么说,夏之衍一直觉得薛疏长得好c家世好c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应该是不可一世的。他就算喜欢一个人,骨子里也应该是骄傲的c敞亮的。他应该很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他上一世以为薛疏高高在上,做不来这些人情世故,也不屑于做,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薛疏什么都懂,还不动声色地按照让夏之衍最舒服的方式处理。 不懂的从头到尾都是夏之衍自己而已。 正在夏之衍这样默默想着时,薛疏又忽然道:“不过,之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爆粗口。” 刚才夏之衍听到他胃疼,心一急就吼了人,被吼的人还跟没事人一样站在他跟前,神情隐隐激动,眼角眉梢欣喜要翘上天。 夏之衍瞥他一眼:“喜欢我爆粗口?” 薛疏撇过头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地面,小声说:“好听。” 夏之衍:“” 他忍不住抽了张纸,一巴掌按在薛疏脑袋上,让他清醒清醒,怕不是被驴踢坏了脑子吧。 没过几分钟,徐丽萍就回来了,梁生才居然还没走,刚才一直待在走廊外边儿,这会儿跟着徐丽萍进来了,眼睛悄悄地滴溜转悠,落在薛疏身上。 徐丽萍手里拎着冰袋,一进门就把夏之衍拉到沙发上坐下,心疼地拿冰袋敷他的脸。但是夏之衍脸上也没肿没伤,被冰袋一敷,反而冰得嘶了一声。 “等等,等等。”薛疏冲过来,递过来一条冷毛巾,让徐丽萍隔在冰袋外头。 徐丽萍这才看了他一眼,把冰袋给夏之衍,让他自己敷,对薛疏道:“你和我进厨房一趟,饿了吧,我给你下一碗面。” 薛疏有点懵,紧张地看了夏之衍一眼。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徐丽萍看他们看来看去,忍不住催促道:“我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和你同学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夏之衍站起来,把薛疏拉到身后,道:“妈,他胆子小,你别说他。” 他能够猜的出徐丽萍的想法,她就没见过学生打架,也没见过打得那么狠的,八成是把薛疏当成什么不良社会少年了。要是徐丽萍对薛疏印象不好,下次薛疏也不用上门了。 梁生才坐在一边,看着刚才打起架来像要杀人的薛疏,这会儿站在夏之衍身后,垂着头,脸上飞快闪过的是一抹红晕,嘴角忍不住得意扬起,又飞快压下去,在夏之衍回头看过来时,瞬间变成委屈巴拉的神情。 他:“” 徐丽萍被夏之衍噎住,她八辈子就没见过夏之衍护着别人:“胆子小?我觉着你这同学看起来不像胆子小。” 薛疏戳了戳夏之衍的背:“之衍,我一定虚心接受阿姨的批评。” 夏之衍这才让开,拍了下他的脑袋,让他别怕。 徐丽萍眼眶还有点红,在厨房里拿出砧板来切葱,力道很重,她八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生气的事情,居然有人敢在她面前打她儿子,要不是两个民警在这儿,她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八成早就一巴掌扇上夏秋秋的脸了。 但是没想到,她理智所剩无几,还有人是理智都没了。 徐丽萍问:“你叫什么?” 薛疏站在她旁边,乖顺地答道:“我叫薛疏。” 徐丽萍看了他一眼,身材修长高大,站在自己身边都能遮住大片的光了。徐丽萍只觉得这孩子异常乖巧,方才揍人时的戾气就好像是自己错觉一样。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感觉让夏之衍和这孩子做朋友,有点危险。 但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其实心里很感激,是真心实意想下一碗面给这孩子。 徐丽萍心里还有些难受,道:“我家之衍没什么真心结交的朋友,你们要是玩得好,你就多帮着点儿他,别叫人欺负他。” 薛疏点点头。 徐丽萍切着葱,下面条,发现好像下到锅中的面条好像一不小心下多了,干脆再加了点儿,几个人吃个夜宵。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便道:“对了,你认识星竹吧,你出去把他叫出来,也一起吃点儿。” 薛疏乖巧地答道:“好的,阿姨。” 夏星竹的房间就在厨房旁边。 薛疏敲门进去,夏星竹正趴在桌子上,眼眶有些红,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怔忡看薛疏一眼。显然是也听到外边动静了,但是缩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夏星竹眼睁睁地瞅着薛疏旁若无人地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打开衣柜又关上,还打开窗子朝外面挂着的湿衣服看了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薛疏走到夏星竹旁边,敲了敲桌子,嘴唇抿成一条线,严峻地问:“小弟弟,我毛巾呢?” —— 2005/05/29 薛疏日记:值得纪念的一天,夏之衍把我拽到了他身后,好苏啊啊啊。 大佬日记:我忍不住去想,夏之衍沉默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徐丽萍做菜手艺很好,下面的水平也不俗, 还没做好, 香味儿就已经从厨房飘了出来。 夏之衍进厨房帮忙去了。 梁生才坐在客厅里半天没走,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和薛少套个近乎, 他的小生意做得不错, 但是一直不温不火。要想继续往上爬,还得攀上几分权贵才行。他人到中年,有野心把手伸向a市以外的地方。但他并非夏秋妮那样的蠢人,不会把奉承之事做得那么明显, 这种事情必须润物细无声, 做起来让人觉得舒服才行。 更何况, 很明显,薛疏和夏之衍关系好,从薛疏这里下手还不如先从夏之衍这里下手。 想到这里, 他站了起来,笑眯眯地钻进厨房,竖起大拇指道:“真香啊。” 刚才夏之衍也简单和徐丽萍说了下在梁生才的咖啡厅打工的事情, 徐丽萍得知梁生才二话不说给夏之衍预支了薪水, 也对这位老板多了几分好感,于是寒暄着, 特意给他盛了一大碗。 梁生才没有多待, 吃完这一碗面, 便十分有分寸地提着包袱离开了。 夏之衍敲开夏星竹的门, 手里端着两碗面, 一碗放在夏星竹桌上,另一碗被薛疏接了过去。 夏星竹揉揉眼睛,乖乖地放下课本和笔,开始吃面。 夏之衍想了想,从裤兜里摸出一只药膏,还是上次和薛疏吃烤串时,在校门外买的,天气太热,铁质药膏管都有些软了。 他蹲下去给夏星竹撩起裤腿,往伤口那里抹了一点,叮嘱道:“这个放你这里,记得每天抹一次,不过不要让妈知道了,她知道夏秋秋欺负你,得气晕过去。” 夏星竹点点头。 薛疏:“”他本来靠在墙上,端着碗面,埋着头吸溜吸溜吃面。 忽然就没胃口吃了。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被放在夏星竹书桌上的那只药管。 “好了,我们出去,别打扰我弟学习。”夏之衍把薛疏拽出去。 薛疏手里的碗都气得端不稳了:“谁说我打扰他了,我没打扰。” “那你在他房间干什么呢?” 薛疏得意道:“我跟他说,以后他受欺负就和我说,我罩着他。” 夏之衍乐了,问:“哦,那他什么反应?” “他好像有点害怕我,钻桌子底下去了,你进来才钻出来。唉,我不就是揍了人吗”薛疏装可怜道:“之衍,你妈好像不太喜欢我,你也觉得我粗暴吗?” 夏之衍看他额头上挂着汗,晶莹的,亮亮的,忍不住笑:“嗯。” 薛疏:“” 他看起来有点六神无主,手里的汤碗泼了一点儿到夏之衍身上,又赶紧低头去给他擦,垂着脑袋小声说:“那,那怎么办呢?” 夏之衍盯着他湿漉漉的脑袋,觉得嗓子眼儿被轻轻挠了一下。薛疏怎么这么好玩,又很好逗。上一世的薛疏太具有压迫感了,导致夏之衍都不怎么了解他。 夏之衍笑了下,伸手拽了下他湿漉漉的额前短发,道:“你干嘛这么较真儿,我开玩笑呢。” 薛疏:“”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掩饰性地轻松地道:“我知道你开玩笑的啊,我这不是配合你呢嘛。” 夏之衍:“” 他默默地想,以后再也不这么逗薛疏了。 怪傻的,简直浑身咕噜咕噜冒着傻气。 等薛疏吃完面,夏之衍让他坐几分钟,消化一会儿再走,然后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去了。徐丽萍在厨房里准备第二天的早饭,母子二人聊了会儿。徐丽萍想起夏秋秋母子,仍是一阵气愤。 夏之衍借着这个机会教育她:“妈,夏秋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不要对他那么好,被蛇咬了还不知道。” 徐丽萍自知理亏,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道:“我已经把葬礼乐队费用给付清了,咱们家就不欠债了。今天在工厂问了,说是六月底搬迁,到时候搬到市中心去,你也提前收拾下东西,到时候说走就走,这地方离你姑姑家太近,我真是膈应。” 夏之衍点了点头,道:“你接下来下班后也不要去摆摊了,现在也不那么缺钱了,你注意休息,身体不好不要硬抗。” 徐丽萍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撇过头去抹了下眼泪。 薛疏在外面喊:“之衍,我洗个澡再走。” 夏之衍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应了声好。 过了会儿,夏之衍回自己房间,一推开门,薛疏两只腿夹着他的被子,两只手抱着他的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脸上红通通,兴奋得发光。 夏之衍:“” 薛疏手忙脚乱地给他把床整理好,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脸涨红得像是想哭,飞快地钻了出去。 夏之衍道:“等下,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薛疏已经匆匆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跳下去,脖子上傻不拉叽地挂着一条毛巾,在路灯下白得明晃晃的。 梁生才这边的事情全都准备好,已经是六月初的事情了。天气愈发炎热,夏之衍照常上下学,薛疏每天早上在楼下等他,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和吐司酸奶,两人份的。两人一边吃早饭一边去学校。 夏秋秋在局子里蹲了几个小时,出来后一时半晌再没闹什么幺蛾子。好事不出门,坏事总是传千里,他班上的同学中有人父亲在警察局值班,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暗地里给夏秋秋安上了个小偷的名声。夏秋秋在学校灰土土的,抬不起头,连带着夏秋妮也安分了很多,一连许多天没有露过面。 原先夏之衍根本没想过做到这一步,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往死了犯人。若是夏秋秋针对的是他也就罢了,他倒是无所谓,他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负夏星竹。 夏星竹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夏之衍给他报了仇,虽然从来不说话,但是看夏之衍的眼神都变了,里头亮晶晶的,有点儿微妙的对哥哥的崇拜。他平时学习努力,起床很早,早饭也是去学校食堂随便吃点儿馒头什么的。第二天居然在家里磨蹭了会儿,没有走,等到夏之衍起床后,才把书包递给他。 夏星竹低着头在门口磨蹭,就是想等着夏之衍,和他一起走。 他能愿意和自己一起走,夏之衍自然也是乐意的,这样就可以多照应他一些了。考虑到这一点,夏之衍把早上起床时间提前了一刻,赶上和夏星竹的作息时间。 连带着薛疏都得早起,第一天见夏之衍身后跟了个夏星竹,而且车后座还被夏星竹占了,顿时愣了。 他在后面小声嘟囔了些什么,夏之衍也没听清。 夏之衍用一瓶可乐安抚了。 日蚀出现在中考前的一周。日全食扫过国内全境,几乎在一刹那之间,头顶太阳变成一个黑球,四周一圈光芒刺眼至极,紧接着光芒逐渐包围太阳。和上一世的记忆一模一样,夏之衍正在班上写卷子,周围黑了下来,忽然走廊上嘈杂一片,整个学校都沸腾起来。临近中考,学生压力本来就大,遇到这种事情就像遇到全城停电一样,纷纷扔了卷子跑了出去。 林被砸到头顶的卷子闹了个措手不及,接到学校通知,宣布提前放学。整个教室顿时闹开了,年轻的学生鲜活的脸庞喧闹不已。 夏之衍知道这次日蚀全程会持续两个小时左右,因此不慌不忙地收拾起书包。梁生才全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做生意赚钱上没人比他更精通,不过作为合伙人,夏之衍也该过去搭把手。 薛疏倒是没动,从书桌里掏出块糕点,戳了戳夏之衍的背,憋了口气,递给他:“给你的。” 正在日蚀当中,周围乌漆麻黑一片,夏之衍回过头,但什么也看不清。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照亮薛疏的俊脸。 也照亮了薛疏手里的糕点。 糕点形状普通,味道也普通。六月份起,夏日的白天变得漫长,学校每天下午上完两节课后,就会给每个人发糕点。不过是几毛钱一斤批发来的劣质糕点而已,刚才分到夏之衍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拿了两块。因为这味道之后离开学校再也没尝过了,对他而言,是上一世记忆里印象比较深刻的味道。 “你干什么?你不吃吗?”夏之衍怔了一下。 薛疏单手托着脸,手肘撑在桌上,睫毛垂着,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吃呗。” 夏之衍反应过来,掰下一块放进嘴巴里,故意吃得很香。 他道:“超级好吃,普通糕点有普通糕点的独特味道,嗯。” 薛疏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吃吗?” 夏之衍笑了下,把另一半塞进他嘴巴里,道:“赶紧吃吧你,谁让你留给我的了,多管闲事。” 薛疏咬了口,顿时皱起眉。苦苦的,硬邦邦的,干巴巴的。 他疑惑地说:“不好吃啊。” 夏之衍道:“就是说啊。” 薛疏“呸”地把糕点吐出来,丢在塑料袋里,头也不回,一个准确三分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道:“这么难吃,下次不给你了。” 夏之衍笑了笑,道:“走吧。” —— 2005/06/03 薛疏日记:睡上之衍的床了,很干净,很香,有点不好意思。 大佬日记:先给我把药膏要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日蚀乍一出来,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跑出屋子来, 欣喜万分地看着太阳消失, 整个大地犹如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蒙蒙一片。这等盛况却不能留下印记, 实在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许多人开始拿起手机,试图拍照,可这时候的手机不过是最低配款的诺基亚,即便拍出来, 也是模糊不清的一片。 随着街上只剩灯光霓虹, 行人居民凑热闹地聚在一起, 驻足仰头。很快,有人发现百货商场前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出现了几张台子,几个咖啡厅侍应生将东西一样样摆出来, 居然是能够拍下来日蚀的器材,很快有人围了上去。 “刚想找东西把日蚀拍下来,就有人卖这玩意儿了, 也太会赶生意赚钱了吧。”穿着精致丝绸裙装的女人带着女儿在逛街, 饶有兴趣地道:“怎么卖?” 几个侍应生只负责干粗活儿,有些手忙脚乱, 倒是梁生才赶紧小步跑了过来, 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说:“这位女士一看就不缺这个钱, 而且我们这儿卖的也便宜, 照张照片做个纪念吧,以后您女儿长大了也会想起来,哎呀和妈妈一起看过日蚀,多棒”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仰头看日蚀,有些人是临时出门在外的,压根没想到带手机,即便家里有相机,现在回去取也来不及了,听到梁生才的话,顿时心动了,围了过来。 梁生才继续吹捧:“再加上您今天妆容这么完美,这裙子又这么衬您身材,拍张照片多好啊,瞧这背景,日蚀啊,天地漆黑,多宏大的背景” 那个中年女士被梁生才一通吹捧弄得七荤八素,笑得合不拢嘴,道:“那便宜点儿我就买。” “当然便宜,根本花不了几张钱。”梁生才赶紧道。 他手下的打工仔赶紧把东西包起来递给中年女士。 旁边很快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朝摊子上一看,干净的桌面上放了几箱摄影器材,还有各种吃喝等物,零食,饮料,还有冰箱运来雪糕,这会儿正是盛夏天气,既然他们要在这里待一会儿看日蚀,买点冰凉凉的雪糕再美味不过了。 最脱销的反倒是各种吃食和冷饮,很快供不应求,梁生才准备充足,立刻叫人运来几十箱。他这些东西都是低价批发过来,卖的价格比平时小商店卖的价格都翻了一点五倍,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人出门在外,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你一旦问了价格,就不好意思说不买了。更何况不过几毛钱的雪糕,顶多几块钱的零食,大多人出得起这个数。 虽然这样下来,赚的少,但是薄利多销。一整条商业街有一万多的人流量的话,只要三四千人会经过,会随手买下,就是非常大的利润了。平时所有人行色匆匆,哪里有时间这样停驻在街上。关键是利用了从众心理和需求效应。 a市不止这一个地点在卖,这只是其中一个角落。按照夏之衍先前和梁生才说的,将整个城市按目标顾客划分为几个区,不同区卖的东西都不一样。只要有了第一单,聚集的人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好办了。 其中一个站点在地下铁附近,这是a市今年新建的第一条地铁,人流量非常大,从出站口出来的人五湖四海,大多数是从火车下来,就直接上了地铁的。此时因为日蚀的缘故,全城电力不足,许多人都停滞在了地铁口。 只见那里围了许多人,中间一个衣着整洁的少年举着摄像机,挨个儿给上前来的人摄影拍照。背景是破土而出的钢筋水泥,被只剩下一圈淡红色光辉映照着,仿佛末日来临前的狂欢,照出来的照片别有意境。 a大便在附近,来来去去的不缺钱的大学生非常多,见到这一幕都围了上来:“照片多少钱一张?” 周恒抱着记账本,老老实实地竖起了指头:“一块钱一张。” 一块钱一张的确有些贵了,这个年头两三块钱能吃得很饱了。 几个上前来的中年妇女有些咋舌,但是那几个大学生却没有立刻离开。 “日蚀得多少年才出现一次,下一次不知道是在哪个世纪了”夏之衍笑着道:“拿一块钱出来留一次终生纪念,难道不划算吗?” 他说完递过去一张照片,道:“这是我刚才给拍的,你们可以看一看。” 照片上清俊少年坐在单杠上,额前短发被微风轻轻吹动,眉目漆黑。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一串光辉夺目的星星犹如珍珠悬挂在天空之上,大地昏暗,深红色光圈没入地平线。虽然是颓废荒凉的背景,可是少年身上莫名有种朝气蓬勃,清新俊逸的气质,带得整个画面都生动起来。 他拍的是薛疏,其实他就是上一世在剧组里跟着摄影大哥学了点儿,但也没想到会把薛疏拍得这么好。不过这会儿拍个照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专业技能了,关键是背景太棒了,他只要会用拍立得就行了。 几个大学生互传照片,都惊讶万分:“你是专门摄影的吗,怎么拍得这么好?” 夏之衍道:“给你们拍也能拍这么好,我拍俊男美女一向拍得好。” 女大学生有点脸红,说:“你这小弟弟怎么这么会说话” 薛疏突然上前去把自己的照片从她手里一把拽回来,站在夏之衍身后,睨着眸子盯了她一眼。 没想到女大学生脸更红了。 “那我来一张吧,冲着两个帅气逼人的小弟弟。”她笑着比了个手势,站到未曾竣工的废弃荒楼前。 夏之衍摆出摄影的姿势,对着她拍照,这不是单反,只是拍立得,不一会儿出来小小照片,旁边还有一片留白。他道:“回去后可以在旁边写上一些赠言。” 她给女大学生拍的照片也很好看,很有意境,背景尽管是拖拉机,也莫名有种废墟的文艺感。 见状,很快有更多人围了上来:“我来一张。” “我们合照也只收一块钱吧” “这样,我多摆几个姿势,你多给我拍几张呀,我回去送男朋友。” 日蚀历时两个小时,生意却远远不止持续两个小时。周恒一边收拾着账款,一边兴奋地道:“我从来都没自己赚过这么多钱!怎么只是按一下快门,要不了几秒钟的事情,会有人为了这个花一块钱呢!” “比起花一块钱买吃买喝,这种才更容易吸引人花钱吧。”夏之衍收拾了东西,把书包扔给薛疏,道:“你照片我留着了,拍得挺好的,留着做个纪念。” 薛疏道:“好啊。” 他却有些闷闷不乐,他觉得对夏之衍了解的太少了。本来他让秦力给他搜集了一些夏之衍的零碎资料,虽然不够全面,但家里有几口人,大概是什么性格,什么时候去过医院,几月份交的社保,他都知道。他还知道徐丽萍经常买辣椒回去,而夏星竹总是在食堂吃饭,所以推测出夏之衍应该是喜欢吃辣椒的。 但是上一次,夏之衍说他不喜欢吃辣。 然后他回基地了几天,夏之衍突然又结识了周恒,梁生才,这些他不了解的人,让他有一种夏之衍注意力被分散的感觉。 现在,夏之衍又会摄影,还拍得这么好。 这一点,他从来不知道。 他莫名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情绪——仿佛来自血液里的另一颗心脏,和上次在教室里见了夏之衍的字迹时,那种感觉一模一样。那仿佛不是属于他的情绪,而是来自另一个陌生人的情绪。 那个陌生人的情绪太激烈,感情太浓厚,好像让他都快承受不住了。 薛疏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是不是真应该去看看医生,最近怎么老有这种莫名奇妙的感觉。 周恒算完账,对夏之衍很是钦佩:“我觉得你可有做生意的头脑了,要不干脆咱们不读书了,直接去当大老板吧。” 他伸手攀上夏之衍的肩膀,被旁边虎视眈眈的薛疏一巴掌打开。 夏之衍道:“学生还是得守学生的本分,我们今天赚了多少,明天去和梁生才那边汇个总,然后分赃。” 周恒激动地点了点头,他家里情况也一般,父母正在愁高中学费怎么办呢,这下子全不用担心了。高中三年学费生活费加起来顶多不到一万,可今天这么会儿功夫赚的,比几万块多多了。 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夏秋秋那事儿,你摆平了吗?” 周恒在学校里好歹也待了快三年,对夏秋秋和夏之衍的亲戚关系自然知道,上次无意中也聊起过,便出于关心顺口一问。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说话,薛疏蹙起眉:“你怎么知道的?” 周恒愣了一下:“上次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之衍无意中说起来的啊,夏秋秋进了局子,真是报应,我早就觉得他很烦了,体育课的时候总是找我们班女生” 夏之衍顺口道:“已经没事了,他胆子没那么大,教训一顿应该知道收敛了。” 薛疏不说话了。 他以为在之衍家里发生的那件事情,算夏之衍的家事,他掺和了进去,就代表他也是夏之衍家里的一份子了。但是没想到,除了他之外,夏之衍还会和别人说。 这样一来,夏之衍的事情,他了解的,还有别人了解。 别人了解的,他却未必都知道。 薛疏很惆怅,他觉得他可以写一本少年薛疏的烦恼了。 夏之衍和周恒往前走,见薛疏提溜着书包,赖在原地半天不动,叫了他一下:“怎么啦,我们去买点儿东西喝,然后再回去。” 薛疏说:“我不去了。” 夏之衍又道:“大夏天的,喝点冷饮再回去,忙了一天了你不渴吗?” 薛疏说:“不渴。” 夏之衍道:“也不饿?不和我去吃夜宵?” 薛疏道:“我还是早点回家吧。” 夏之衍看着他,沉默了下,对周恒说:“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 周恒有点不解,但是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情绪不高,便收拾了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他觉得真是气啊,每次想和夏之衍增进一下友谊,薛疏就要横插一杠,每次! 夏之衍走回去,走到薛疏面前,低声问:“怎么啦?” 薛疏很轻松的样子,说:“没怎么,有点困,想早点回去睡。” 夏之衍点点头:“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薛疏愣了一下。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一起走回去。 薛疏盯着两个人的影子,觉得有点开心,又觉得有点不安c有点忐忑,为什么夏之衍对他这么好啊? 他乐极生悲,跳上夏之衍推着的自行车后座上,晃荡长腿,小声道:“唉,要是时间一直停滞不前,一直这样多好。” 他总感觉随着时间逝去,他和夏之衍之间会掺和进来越来越多的人,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也觉得心里发慌。 而且是严重的发慌,双倍的发慌—— 夏之衍微微侧过头,看着他,突然道:“薛疏,上次在我家里,我说你打人粗暴,真的是开玩笑的。” 薛疏看他一眼:“嗯。” 夏之衍又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薛疏:“嗯。” 夏之衍觉得本不必解释,这不是自己的性格,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多说两句:“其实你总是帮我出头,不止一次了,我挺谢谢你的,我觉得你很好,很可爱。” 薛疏:“嗯。”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红了脸。 唉,他突然觉得,死也愿意了。他刚才在生什么莫名奇妙的气,是不是有病。 —— 2005年/06/03 薛疏日记:夏之衍说我很可爱?很可爱?为什么不是很帅气?我上网把“可爱”这个词查了一万遍。 大佬日记:滚!这话是我用命换的!关你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这次梁生才投入的资金和人力都不多,却在短短一夜之间收回来远超过他心理预期的数字, 除去分发给“一九九五”的薪水三四千, 还有九十多万的净利润。梁生才手下的员工根本不知道他赚了那么多钱,心想着只不过是加班几个小时, 就能多赚几百多块的工资, 都惊喜得不行,纷纷觉得梁老板简直是他们见过的最大方的老板了,殊不知,梁生才其实在这些地方相当精明抠门。 第二天夏之衍刚起床, 梁生才就打电话过来了。不得不说, 有了薛疏送给他的手机, 联络谁都方便多了。 “问题在于,我当时零食饮料这些货进多了,现在还剩下七八十箱子, 约莫有两三万块的钱要赔了。而且现在天气热,这些东西不能久放,放久了还要耗存储费。”梁生才在电话那头说, 但是声音里半点儿没有抱怨的意思, 反而喜气洋洋的,谁赚了九十多万, 还去管那十几万的零头? 这次的事情对梁生才来说就相当于中了次彩票。九十万可以买百平米的三套房子了都。 夏之衍边穿衣服, 边等他说明这通电话的来意, 只听梁生才在那边笑着道:“所以要不你叫两个同学搬回去, 给班上同学分了, 就当请客,卖个人情。” 夏之衍没想到梁生才这个人考虑还挺周全的,他道:“但我在班上没有特要好的朋友,没有这个必要。” 除了陈沉等少数几个人之外,他中学时代本来就和周围的同学感情很淡,再活一世,那些面孔更是变得生疏。即便梁生才一番好意,他也用不着。 梁生才道:“那这几十箱东西怎么办呢,扔掉怪可惜的。” 夏之衍觉得梁生才这个人怪有意思的,既会不动声色地巴结人,相处起来很舒服,情商不低,又有商人所需要的一切精明吝啬本质,智商也不低,以后合作起来,肯定如虎添翼,至少不会成为猪队友。 他道:“想个办法卖掉吧。” 梁生才又不动声色地问:“今天薛小哥也来吗?” 夏之衍穿衣服的动作顿时慢了下,他刚才还在心里夸了梁生才,没想到对方下一秒就让人不舒服了。到底该怪梁生才太势力呢,还是怪薛疏太招人呢。 夏之衍慢吞吞道:“他有事,应该不来了。” 梁生才干笑了两声。 夏之衍挂了电话。昨晚他和徐丽萍说了,他会和梁生才一起做点儿生意。徐丽萍根本没有当一回事,虽然这些日子夏之衍都表现得非常成熟,但她只不过以为夏之衍说的做生意,是和她一样,一天赚个十来块的那种,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只叮嘱了他几句要好好学习。 今天一大早徐丽萍就带着夏星竹上医院体检去了,家里只剩下夏之衍一个人。 夏之衍心里在想,这毕竟是第一笔钱,拿回来后要给他妈还有他弟买点儿什么呢。 他下了楼,薛疏坐在楼道口最下面一层台阶,屁股底下垫了张纸,一只手拎着豆浆油条,举得老高,另一只手拿着包子在吃。 这个招人的家伙一大清早似乎洗过头,湿漉漉黑发半干不干,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淌下来。 夏之衍脚步顿了下,走过去,飞快地从后面捂住薛疏的眼睛。 薛疏:“” 薛疏脑袋使劲儿往前,在夏之衍的手心里飞快蹭了一下,然后脸十分没骨气地红了,顿时呛了起来。 “叫你别吃这么快,赶着去行军打仗啊。”夏之衍赶紧松开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 薛疏把早饭递给他,脸上红色还未消褪,说:“猪才起这么晚。” 夏之衍笑了:“你每天给猪带早饭啊。” 他想到今天自己和梁生才打了通电话,好像的确耽误了会儿时间,又问:“你今天等了很久?” 薛疏却道:“没有,就几分钟。” 夏之衍:“”刚才还说他起得晚,这会儿又说没等多久,这人是口是心非,还是自相矛盾? 两个人从楼道里走下去,夏之衍喝了口豆浆,瞥了薛疏一眼,见他眼窝上有晶莹汗水。 薛疏眼神亮晶晶,红着脸小声抱怨道:“你手心里的汗都弄我眼睛上了。” 夏之衍道:“擦掉啊。” “擦不掉啊,没手。”薛疏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把夏之衍甩在了后面。 夏之衍看了眼他把早饭递给自己后就空出来的一只手:“” 梁生才在“一九九五”等着几个人过去,在见到薛疏的时候愣了一下,夏之衍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说薛疏不会过来,这不是来了么。 周恒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勤奋,很早就来了,坐在咖啡吧角落,脸上有些局促,却也按捺不住激动。 上一次他在这咖啡吧里还是打工,这一次就已经能和老板一道坐在真皮沙发上了。 旁边那些职工看他的目光叫他浑身不自在,但他心里还有点儿偷偷的高兴。 几个人开会。 梁生才道:“先分钱吧,除去所有成本和费用,这里是九十六万八千,四个人平分,每人二十四万二。钱在我的账户上,我先给你们写支票,你们随时可以过去取。” 薛疏靠在沙发上,喝了口饮料,有点心不在焉。 周恒扶了扶镜框,有些激动,但是夏之衍没说话,他便也没开口。 夏之衍知道这次梁生才卖了最大的劲儿,自己不过出了个情报和主意而已,而周恒和薛疏也只是出了点儿力气,他们三个人根本分不到这么多钱。但梁生才是打算长线钓大鱼的,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么点儿钱。 他便道:“这样吧,我们三个一人十五万,剩下的都是梁哥你的。” 梁生才愣了下,一般小孩儿听到这么多钱,正常反应应该和周恒差不多,这夏之衍和薛疏,一个赛一个淡定,反而叫梁生才有些讶异了。薛疏不在乎倒也正常,但夏之衍 两个人也没有互相推诿,梁生才就按照夏之衍说的,给其他三个人各开了十五万支票了。把支票交给夏之衍时,还笑眯眯地拍着胸脯道:“上次预支给你的薪水,你也不用还给我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你们叫我一声梁哥,我肯定什么事情都要照应些的。” 虽然十五万比周恒原先期盼的二十几万少了些,但他也很激动了,把支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收进裤兜里。他也不怕这几个人笑话他,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很熟悉了,夏之衍不是会笑话别人的人,而薛疏,平时根本不多看他一眼。 他觉得和这几个人相处很自在,很开心。 剩下几十箱尾货也不太好处理,梁生才在咖啡吧对面还有个杂货铺,东西大部分都堆在那儿了,只剩下几只零食箱子留在这里。 夏之衍便抱起箱子,打算朝街对面走,碰到了玻璃门,腾不出手来开门。 薛疏一手扛三个,也没手帮他搬,本来打算开口让他放下,自己跑两趟就是了。谁知周恒突然跑过来,飞快给夏之衍接过去一只箱子,说:“我虽然力气不大,但是搬一只箱子还是行的。” “多锻炼。”夏之衍没有在意,点了点头,推开门。 周恒有些费劲地搬着箱子,虽然满头大汗,但是感觉这样自在些。他必须要多做些事情,才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个群体中有存在感。 周恒走在夏之衍身后,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他。他一回头,薛疏面无表情地走到他旁边,一只手抱三只,另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把他怀里唯一的一只箱子给捞走,高高地叠上箱子上面了。 四只箱子摞在一起,超出他头顶一米有余。 薛疏话也不说一句,就径直往前面走了,擦过夏之衍时,稍微停顿了会儿。 小臂流畅凌厉的线条也稍微停顿了会儿。 周恒小步跟在后面,心想,薛哥平时虽然人冷话不多,但人还是挺好的嘛,至少还会主动帮他搬箱子。他有点开心,觉得薛疏是不是开始接纳自己了。 几个人和梁生才店里的职工把尾货箱子搬到街对面的杂货店去,就有一个职工过来守着,开始卖了。这会儿正是夏季中午,十分炙热,除了冷饮雪糕卖的好,其他都卖不出去什么。不过梁生才也不急,反正是几万的尾货,扔了也不赔本。 夏之衍把薛疏叫到角落里,在阴影里乘凉。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屏幕还是碎的,上次被夏秋秋扔到地上砸的。这会儿还没有换屏幕的说法,诺基亚的屏幕坏了,手机还能用。 薛疏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他的,说:“之衍,要不我和你换一只,你的屏幕都坏掉了。” 夏之衍愣了下,抬眸看他:“你的是好的,我的是坏的,你干嘛要和我换,你脑子进水了啊?” 薛疏有些不好意思:“那要不再给你买一个?” 上次夏之衍手机摔坏了的时候,他就想说这句话了,他觉得这句话很霸气,很理所当然,但不知道怎么说不出口。他怕夏之衍嫌弃他炫富。 他憋了好几天,觉得和夏之衍换一只手机,说出来好像自然点儿。 想了想,薛疏又补充了句:“我觉得屏幕碎掉很复古,很酷,我比较喜欢那样子的。” 夏之衍看着他,感觉心里像是被亲了一口,有点柔软,又有点儿湿润。 夏之衍道:“上次你送东西给我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我现在有钱,我想把这些东西按照原价还给你。不是几百块的小数目,是几千块,我不能白拿你的。” 薛疏愣住了,微微睁大眼睛盯着他。 夏之衍说:“到时候我把支票兑现后,把钱打你卡上。” 他没有凭空接受别人馈赠的习惯。上一世的薛疏不懂这些,任意禁锢他的自由,不管他想不想要,就给他很多东西,帮他处理流言蜚语。夏之衍开始不知道真相,后来多少猜到了一点儿,却也觉得难堪。重生回来后,薛疏本质仍是如此,不管他想不想要,就倾囊相赠。上一世的一套房子枚钻戒,和这一世的一块糕点支手机,其实是一样的。 从某个层面上来讲,夏之衍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宁愿是他站在薛疏前面,给他这些东西,保护他。 如果上一世是这样的话,夏之衍可能也不会那么决绝。 这一次夏之衍没觉得薛疏这样不好,他觉得薛疏还挺傻的可爱的,但是该还的东西还是得还。坚决不能养成薛疏试图包养他的这个习惯。 “为什么不要?”薛疏闷着声音。 夏之衍道:“我不是不喜欢你送的东西,我很喜欢,只是我也不能欠你的,我会不安心。这样,我反正有钱了,我先还给你,以后我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找你求帮助。” 薛疏没说话,盯着地面,半晌没动。 片刻后,他振作起精神,说:“好啊。” 但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硬。 “热吗?”夏之衍率先打破僵局,看了眼薛疏,觉得他似乎是容易出汗的体质,皮肤在太阳下有些透明:“要不要吃冷饮?昨天晚上你都没吃到。” 薛疏盯着他,竭力轻松地笑了笑,说:“好啊。” 两个人慢吞吞地回到杂货店旁边。 周恒看了看薛疏,又看了看夏之衍,主动道:“我,我请客吧。”他说完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第一次他身边站了朋友,可以让他说出这句话。他很不熟练。 薛疏:“” 他把脸沉了下来。 之衍就算了,周恒凭什么跟他抢? 夏之衍看了眼薛疏,笑了下,说:“以后你再请好了,今天薛疏请客。” 薛疏扬了扬下巴,问:“之衍,你要什么口味?” 夏之衍道:“抹茶。” 薛疏飞快地跑到冰柜旁边,扒拉开冰柜,拿出两只抹茶味的冰淇凌,又飞快地跑回来,凑到夏之衍面前。 周恒:“”等等,他呢? 周恒自己去买了个雪糕,三个人回到咖啡厅吹空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过了会儿,梁生才突然出去了一趟。夏之衍往街道对面看了一眼,杂货铺那里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买东西的人,这大中午的,生意怎么突然变好了? 而且穿校服的人很有几个。 过了几分钟,梁生才喜气洋洋地走回来,擦了把头上的汗,对夏之衍道:“你说我是不是走了什么大运,这次生意顺利得简直叫我不敢相信。就刚才那么一会儿,我们七八十箱子尾货都卖出去了,一点不留!这两万块钱也不用赔了,要不过两天我请你们几个吃顿饭,全吃光算了!” 夏之衍蹙了蹙眉,觉得不对劲,站了起来。 他走出咖啡厅,朝杂货铺那边走去。 巷子里,陈沉虚靠在墙壁上,从钱包里掏出钱,递给几个人,说:“分次数买,全买了。” —— 2005年/06月/05日 薛疏日记:其实已经买好了一支新手机放在抽屉里的,但一直没机会给之衍,这下好了,送不出去了。 大佬日记:喜欢一个人,就要连同他的自尊心c自由和骄傲一起喜欢,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几个人拿了钱,去杂货铺买了东西回来, 陈沉也不要, 挥挥手就让他们走。这种好差事谁不想干,简直是被请客吃霸王餐。于是除了陈沉带来的几个朋友, 周围有些路过的路人也凑了个热闹, 从他手里拿了钱。 夏之衍走过去,陈沉也没看见他,被身后的一个同学推了把,才慢慢抬头, 有点傲, 脸上带着点不耐烦。在见到夏之衍时, 收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同学快点离开。 那几个人离开了,巷子里只剩他们两个。 夏之衍看了眼他手里的钱, 视线又落在他身上:“你这是干什么?” 陈沉眼角微微挑起,走过来下意识地想和往常一样,伸手搭在夏之衍肩膀上, 却被夏之衍退后一步避开, 他怔愣了下,那只手转而撑在墙壁上。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 道:“我不知道你家里有困难, 不然我早就帮忙了。” 夏之衍:“我家里没有困难, 有也不要你帮忙。”他反应过来了, 他前几天日蚀时在街上摆摊子, 八成有学校的同学看见了。陈沉以为他这是在给梁生才打工了,今天才特意来这里一趟。 这是想救济他呢。 陈沉皱了皱眉,道:“只要我帮你,你这一会儿就卖光了,你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我家里有钱,又不差那几个钱,你只要找我借,多少我都借给你。你爸爸去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怪不得你” 他话没说完。怪不得夏之衍前段日子怪怪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否则他怎么也想不通,之前还玩得好好的,一起去他家里写作业,他还教过夏之衍弹钢琴。就仅仅是一个假期的时间,夏之衍就判若两人。他们两个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认识了,可以说,夏之衍是他的朋友中玩得时间最长,也最了解他的人了。 夏之衍蹙眉:“你误会了,你花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他本来想转身就走,却没想到赵清和王跃几个人刚好在附近拍外景,正拍到这条巷子里来,一眼瞅见了他,叫了声:“唉,夏之衍,你又来这儿打工?” 这句话证实了陈沉的猜测,他站在夏之衍身后,脸上挂上果然如此几个字。 赵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见到夏之衍一脸兴奋,道:“上次给了你我们的联系方式,这都多少天了,你还没有联系我们。不是说好中考后就进组吗,已经离中考剩不了几天了,你赶紧准备准备。” 王跃拦住他,瞥了夏之衍一眼,道:“中考最重要。” 几个人为了这件事情折腾了很久,也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不管夏之衍来不来,都一定要把林正义那个十八线给辞了。林正义连同他的助理,自从选秀火了之后就眼高于顶,本来瞧不上这几个富二代搞着玩儿似的微电影,拍摄期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想到说辞就被辞了,还扔给他一沓钱,他倒真的愣住了。 此事暂且不提,赵清这几人这几天就在a市几所学校里寻找会弹钢琴的备选,万一到时候夏之衍放他们鸽子,他们也好有其他选择。 夏之衍已经做决定了,答应:“如果你们真的能等到中考后,我就来。” 赵清最是开心,脸上一片喜色,对着夏之衍左看右看,职业病犯了,琢磨起拍摄角度的问题来。他刚准备说话,却被夏之衍身后的那少年打断。 陈沉有点不屑地说:“也没什么啊,你们这微电影宣传力度再大,也不过是三十几分钟的短片而已,又上不了院线。” 那天陈沉当着所有人的面丢了面子,这会儿怎么着也得把面子找回来。 赵清顿时有些怒了:“你什么意思?”这小子自负骄傲的样儿让人觉得很欠揍。 王跃拦住他:“算了,别和中学生计较。”他看了眼夏之衍,说:“这你同学吧,你让他说话小心点儿,还有,你一定记得联系我们,这是次好机会,错过了以后不一定能有这种出头的机会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考虑清楚要不要来。” 说完就拽着赵清走了。 夏之衍这才转过头瞥了陈沉一眼。 停留在他脑子里的还是上一世进入娱乐圈后,叫人猜不透心思的陈沉。陈沉在娱乐圈左右逢源,很会做人,但骨子里的傲慢一点儿没变。此时的他,是最初的他,比后来浮躁多了,自负也没有用温和的面具遮掩起来。 他本来真的非常非常不想面对这个人。比起死亡那一瞬间的恐惧感,夏之衍更加不明白的是,到底为什么,他和陈沉好说歹说也认识快二十年了,陈沉他爸出了事,居然第一个反应是怀疑他? 不止如此,夏之衍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明白陈沉故意放出舆论,毁掉他事业的动机。 陈沉见赵清几人走远,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误会什么?要不然你怎么突然闹别扭不理我了,是埋怨我这种时候没有帮你一把?” 他本来觉得过来找人很伤自尊,但他觉得他知道了夏之衍不理他的原因,就立马过来了。 夏之衍不耐烦和他说话,上次陈沉找他的时候,他和陈沉说,等中考后再说。但是没想到还没等到中考,陈沉就忍不住了。 陈沉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他思来想去,前后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夏之衍的事情,五一假期前两个人打篮球,有人说夏之衍打得菜,他还出手教训人了。当时夏之衍还给他买了瓶水,他说这点儿小事不要废话。打完篮球结束后,两个人去陈沉家里写了会儿作业。 再接下来,就是假期结束后,在操场上见到夏之衍,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夏之衍的态度发生了变化。陈沉也不是不能忍受失去一个朋友,他就是不能忍受明明好好的,说散就散,连个原因都不给。 直到他昨天得知,夏之衍的父亲在那几天去世了。自己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却没有一句安慰,难怪他会难受。 陈沉给夏之衍的这一切变化找到了理由,并且为此心里舒坦了。 但是现在夏之衍的态度又让他不舒坦了。 夏之衍还是那样一副态度,就好像他找到的并不是症结所在一样。 “对了,你别和薛疏玩在一起。”陈沉逼近一步:“你不知道他背景,我都托人调查了,根本调查不出来,别被玩了都不知道”陈沉家里在a市有钱有势,他调查不出来,那就是凌驾于他家之上的人了。 夏之衍打断他:“你以为你谁?” 陈沉的话戛然而止,在他印象里,夏之衍很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两个人可以说从小玩到大,也闹过矛盾,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夏之衍主动低头,他爱理不理的。即便闹再大的矛盾,夏之衍也没说过这种狠话,更没有过这种冷冰冰的表情,看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先前几次,在操场上不理会他,在教室里不理会他,无声拒绝他的可乐。 他可以解释为闹别扭。 可是这一次,夏之衍脸上的冷漠,当真不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简单了。 他居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从来没认识过夏之衍一样,以前认识的十来年也好像水月镜花,被夏之衍遗弃了,便四分五裂了。 空气顿时安静了,巷子里有些逼仄。 陈沉脸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片刻后捏紧了拳头,冷了脸:“我以为我们无论闹了什么矛盾,都至少是朋友。” 本来以为送一瓶可乐出去,已经是他示好的底线了,但他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低声下气的事情来。 陈沉脸色很难看。 夏之衍看着他:“上次没有说清楚,这次说清楚。以后我们别做朋友了。” 陈沉表情风雨欲来,但他绝不可能问一句为什么。 夏之衍说:“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陈沉嗤了一下,道:“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家里死了人受了刺激,或者就是本性如此?用得着人的时候就和人做朋友,用不着人的时候就把人一脚踹开,是不是现在觉得转学生有钱有势了,还能帮你教训赵秃,就和他一起玩去了。” 话说的很难听,但夏之衍神色未变。 陈沉心头一团怒火无法平息,他深吸了口气,指着夏之衍:“你今天要是走了,我们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我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了。” 那敢情好。夏之衍心想。 两个人越是决裂得厉害,以后就越是不用看到这张脸。 “没话说了吗,那我走了。”夏之衍转过身。 他走出几步,身后没有声音。 他经过垃圾桶,身后也没有动静。 他从巷子的阴影处走到巷子口的斜落下的阳光里,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陈沉垂着头站在阴影里,神色模糊不清,声音比方才苍白了许多:“你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情?” 夏之衍脚步顿住了:“哪件事?” 陈沉沉默了下,说:“我爸吸大一麻的事情。” “上次放假前,你来我家,我爸刚好在家。我们在书房写作业,等我上完厕所回来,我发现你不在书房,你是不是看到了?” 他那天就猜测夏之衍会不会瞧见了,还试探了他好几次,但是夏之衍当天的表现,看起来就像是并不知道似的。 陈沉本来提心吊胆,试探了夏之衍好几次之后,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可是现在,除此之外,陈沉真的找不到其他原因了,能让夏之衍对他的态度天差地别的改变。 “什么?” 夏之衍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陈沉的父亲就已经开始沉浸吸一毒了。 他一直不知道陈沉对自己下手的原因,也不知道他毫不犹豫就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忽然想明白了。 有些东西已经很早之前就埋在了他和陈沉之间,酝酿成隔阂。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陈沉怕是心里也是怀疑他的,但是一边怀疑,一边惶恐,一边又和他继续做朋友。 这件事情在陈沉心里埋了很多年,一朝他父亲被抓。与其被夏之衍背叛,还不如先开启防御模式,先对夏之衍下手——陈沉惶惶不安这么多年,把秘密压在舌根下,害怕说出口会失去什么。 夏之衍都不知道他这个人到底是极度自负还是极度自卑了。 夏之衍站在那里顿了会儿,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才说:“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最好不要惹我。” 陈沉诧异地抬头。 夏之衍撂下这句话,便抬步离开,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见薛疏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薛疏脸上的表情相当不妙,上一次夏之衍见到这副表情,还是差点没把赵秃手腕捏断的那次。 “别乱来。”夏之衍下意识地拦住薛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陈沉和赵秃c夏秋秋不一样,他家里有钱有势。虽然薛疏不怕,但少不了要惹麻烦。此时薛疏又不能独当一面,惹了那么多麻烦,迟早得捅到他爸那里去。 捅到他爸那里去,八成要被关起来。 薛疏总是不按理出牌,夏之衍完全无法预测他下一秒要干什么。 但他把薛疏一拦住,薛疏脸色就更加冷了几分,他问:“你们在说什么?” 薛疏心里很难受。 他刚才去上了趟卫生间,出来夏之衍就不在了,找半天没找到,回去后,梁生才和他说,好像夏之衍的同学过来帮他卖东西了。 周恒插了句嘴,说好像不是帮忙卖,是带人来买。他瞧见那边有好几个自己班上的同学,平时压根不会来这边的几个人。 梁生才也没说清楚,薛疏就冲出来了,是谁?他坐立不安半天,倒是想看看,是谁带人来买他家夏之衍的东西。 他去卫生间之前看了眼表,现在又看了眼表,整整十分钟过去了,就是六百秒,不知道夏之衍和陈沉两个人都说了什么秘密,能说六十万毫秒。 薛疏看了看夏之衍,又瞪了眼陈沉,又看了眼夏之衍,又瞥了眼陈沉,冷不丁道:“哦对了,之衍,我上次在你床上睡的那会儿掉了颗纽扣,你回去帮我找找。” 他漫不经心地加重了“在你床上”四个字。 夏之衍:“” 陈沉:“” 夏之衍刚才被陈沉弄出来的一肚子火气全没了,他拽住薛疏的胳膊往外走:“好,我找。” —— 2005年/06月/05日: 薛疏日记:凡事都要讲先来后到吗,为什么我不是先来的那个?难受。 大佬日记:陈沉这家伙,弄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夏之衍拽着薛疏离开,走出很远, 陈沉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看着他们。 陈沉的脸完全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薛疏被夏之衍带着离开, 仍不死心地问:“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聊得好像很开心。” “没聊什么。”夏之衍选择闭口不谈。 之前一直拖着,是因为他有些逃避的心理,他出车祸后总是在想,自己难不成真的做错了什么, 非得让陈沉害死自己不可。他把自己活着的时候, 做过的事情一件件拿出来剖析, 扪心自问,到底哪里做错了。 可是现在,他松了一口气, 是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错。陈沉这个时候误以为他知道了他父亲的秘密,在心里埋下了嫌隙,多年后还反复揣测试探, 这是因。后来他父亲出了事, 便一开始就怀疑到夏之衍头上,这是果。 可是无论这因, 还是这果, 夏之衍都能肯定, 和自己无关了。现在和陈沉彻底决裂, 反倒让他轻松不少。至少以陈沉的性子, 今天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主动找他哪怕一次了。 夏之衍有种和过去告一段落的唏嘘感。这一世只要陈沉逐渐远离他的生活,他或许可以当作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陈沉可能会以为,夏之衍的态度变化,是因为知道了他父亲的事情,从此用有色眼镜看待他,躲避他,疏远他,把他当作毒蛇猛兽。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想,夏之衍都觉得无所谓了。这个人以后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斩断过去一切绊手绊脚的东西,才是夏之衍要做的事情。 薛疏脚步倏然停了下来,拽着夏之衍的袖子,问:“没聊什么是在聊什么?” 夏之衍没有注意到自己有点敷衍:“我们别说他了,你饿不饿,刚才搬了东西不累吗,外面这么热跑出来干什么。” 薛疏不说话了。 两个人回到咖啡厅,周恒还趴在窗口看着,梁生才站在一边,也弄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诧异:“夏之衍,那是你同学吗?雇人把我们的尾货全买了?” 夏之衍粗略一点头,道:“我刚才出去之前和你说的那事情,你别忘了。” 他没要梁生才的支票,而是给了梁生才两个账号。一个徐丽萍的,让梁生才把大部分钱打到上面。另一个薛疏的账号,也让梁生才顺手把他欠薛疏的钱给还了。他也没有多还,免得惹薛疏不高兴,完全按照薛疏送的那些东西的市场价还的。一共几千块,倒也不多。 “放心吧。”梁生才说完,还有些不可思议,嘀咕道:“这年头的中学生都这么有钱了?随随便便掏出个两三万块,连我都有些肉疼,你那同学怎么跟拿石头砸水花玩似的”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突然把手里的玻璃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漆黑眼睫垂着,脸上没任何表情。 梁生才也没在意,顺手抽了张纸,把从杯子里溅出来的水给擦掉了,继续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尾货就这么处理掉了吗?我本来还以为至少要滞销个十来天的。” 夏之衍蹙眉说:“我会还他钱的,你不用管了。” 梁生才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为什么?既然卖掉了,卖给谁不是卖?” 周恒倒是看出来了点儿眉目,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之衍,你是不是和陈沉闹矛盾了?你们之前关系不是特别好吗,几乎形影不离。他打篮球你还给买水。但是你最近好像没有和他说过话了,我看他是不是挺介意的,有几次在教室里,我都看见他在盯着你” 他其实也是关心。 但他话还没说完,夏之衍看了眼薛疏,打断道:“别说了。” 薛疏突然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先回去了。” 夏之衍拦住他:“怎么了?” 薛疏杵在那里跟桩子似的不动,像是等着他说点儿什么一样。 夏之衍伸手捏了下他的脖颈,说:“马上要吃饭了,让梁哥请我们吃顿饭,你要提前走了,我待会儿和谁一起回家啊。” 这句话很好地取悦了薛疏,他的脸色缓了缓,又坐下来。 夏之衍松了口气。 梁生才其实琢磨着今天跟夏之衍说选秀的事情,但是瞅见薛疏莫名奇妙不虞的脸色,也没机会开口。他站起来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刻意缓和下气氛:“就是,我说了请你们吃饭的,一个都不准走。今天先去西北楼吃龙虾,到时候你们中考考了所名校,我再请你们吃更好的。” 提起来这茬,梁生才问:“你们打算考哪所学校?” 周恒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省重点。” 他成绩很好,在年纪十几名左右,如果挤一挤,还是勉强能考上的。之前一直没和别人说过,怕被别人笑话,但是在这几个人面前,他觉得说一说没关系。 夏之衍也道:“省重点。” 薛疏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心里堵得慌。 他想到前几天他爸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基地把特种考核给过了,然后赶紧回望都市。夏之衍要是读省重点的话,肯定还得待在a省。到时候两个人隔了十万八千里,就算飞过来,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天天腻歪在一起。 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快,还没有在一起待出个名堂来,就要匆匆结束了。 夏之衍愿意和他一起去市吗。 薛疏其实问都不敢问。 “你呢?”夏之衍推了推薛疏的肩膀。 薛疏抬起眸子,有点儿心不在焉地看着他:“我可能得回家。” 夏之衍:“” 夏之衍也不说话了。 他知道薛疏在这边待不了多久,把长达几年的训练结束,肯定就得回去了。 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一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他天天和薛疏待在一起,还以为只过去了几天。 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半晌没说话。倒是叫梁生才有些纳闷儿了:“考省重点不是件好事情吗,打起精神来。” 没人理他,梁生才有点儿尴尬。 气氛有点沉闷之际,薛疏的手机短信突然响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看,是银行发来的转款信息。梁生才给他打了四千五百三十一块,一毛钱都没少,夏之衍算得很清楚。 夏之衍也凑过头去看了一眼,顿时有点儿僵硬。他没想到梁生才这人办事效率这么高,刚搬箱子之前和他说,让他把钱打给薛疏,他就立马吩咐职工去办了。要是薛疏正高兴,这事儿还没怎么,这会儿氛围正僵得很,他这短信一发过来,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疏豁然站起身,脸色有点难看:“我先走了。” 夏之衍说:“这么早,你回去干什么?” 薛疏道:“看电视,洗衣服,做什么都好。” 平时有夏之衍在的时候,薛疏很少这个态度,就算对人爱理不理的,但也没脸色这么差过。周恒和梁生才都有点儿愣,半天没想过来到底哪里惹他生气了。 夏之衍起身去拿书包:“你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但薛疏连书包都不要,甩手就走了,出玻璃门的时候,眼圈还有点儿红。 周恒慌忙站起来,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了?” 梁生才也很诧异:“夏之衍,我还有事情和你说,你先别走,唉,等等” 他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已经提着书包,匆匆追出去了。 外头太阳很毒辣,晒在人身上能把人晒掉一层皮。正值下午三四点,街上车子川流不息。薛疏埋头朝前面走,个头很高,在人群里很瞩目,撞上人了也不管。旁边几对女生都转过头看着他。 夏之衍在咖啡厅旁边找到自己停的自行车,骑上去,匆匆追了上去。 “你怎么了?”他飞快地蹬了几下,自行车横在薛疏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夏之衍拽住薛疏的手臂,滑不溜秋的,出了很多汗。 薛疏红着眼圈,看着地面不说话。 夏之衍心里有点儿虚,他当然知道薛疏生气了。但是薛疏肯定没办法把这点儿小心思给说出来,所以他先开口问怎么了,就能堵住薛疏的话。 他是真的没办法和薛疏提陈沉这个人。上一世的事情薛疏什么都不了解。这一世的事情也讲不清楚。薛疏刚才问他和陈沉聊了什么了,要想回答,势必要撒谎。 他又不想和薛疏撒谎。 薛疏道:“我没怎么了,我就是想先回去了。” 夏之衍还是拽住他不放手:“那我陪你回去。” “不了。”薛疏声音低低的,没看他:“你还是和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夏之衍没理会,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道:“上来。” 薛疏没有动。 夏之衍就一只腿踩在自行车上,一只腿踩地面上,耐心地等着他。感觉眉毛都要被太阳晒掉了,头顶烫得要命。这种天气,要不是过命的感情,谁想在这儿干耗下去。 薛疏过了会儿,仍是低着头,道:“我送了你才几千,陈沉买了你几万的货。” 夏之衍立马解释道:“他那钱我也要还给他的,我还不知道他银行账号,等知道了立马还。” 薛疏抬头盯着他:“你还要去问他银行账号?” 夏之衍:“要不你去问,问完了回来告诉我,也行。” 薛疏脸色缓和了些,心里仍是难受得要命,找不到疏解的口子。仿佛是一连几天堵在心里的沉渣都一次性泛上来了,让他整个人空虚地浮在水面上,找不到落脚的位置。 夏之衍伸手把他拽上自行车后座,竭力笑了笑:“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薛疏想下来:“我来骑,你坐后面去。” 夏之衍看他好像心情好一点儿了,便道:“今天你最大,我骑,你坐着。” 说罢还故意补充了句:“抱紧。” 薛疏紧绷的脸色又松了些,额头抵上夏之衍的背,将通红的眼眶埋在夏之衍身后,那里衬衣汗津津的,他也不在意,双手扯住夏之衍的腰。 “明天早上吃什么?”夏之衍脚踏上车,使劲儿踩了下自行车才出去,薛疏比他想象的居然要重。他居然有些吃力。 薛疏看车子歪歪扭扭的,偷偷地拿长腿在地上蹬,把车子一下子蹬了出去。 夏之衍这才顺畅地骑着车子。 薛疏在他身后说:“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夏之衍笑了:“真难伺候,上次你问我,我也是这么说的,你现在居然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我。下次我再问你这种问题,你要甩出一大串好吃的,让我选,记住了吗?” 薛疏默默地在手机上飞快打开记事本,点了点头,末了又意识到夏之衍看不到,才闷闷地道:“记住了。” 两个人气氛总算没那么僵了,但一时半会儿夏之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提了要考省重点之后,两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也没心思说笑了。 薛疏把头埋在夏之衍背上,突然有点儿委屈地说:“刚才我问你和陈沉说什么了,你凶我了。” 夏之衍:“” 他凶吗? “所以你和陈沉到底说什么了?”薛疏话头一变,又绕到这个他最介意的问题上面来。 夏之衍顿了下,道:“我就是和他说,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我会把钱还给他。” 薛疏:“真的?没别的了?” 夏之衍笑道:“没别的了,我瞒着你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薛疏拿脑袋在夏之衍背上蹭了下,心说,你真好。 忽然夏之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道:“八成是我妈打来的。” 这个点儿他还没回去,徐丽萍可能打过来让他带菜回去什么的。 薛疏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伸手给他从裤兜里把手机捞了出来。碰到他大腿根时,有点儿心惊肉跳,只觉如同做贼,手心全是汗,差点没把手机给滑出去。 他打开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放了外音。 “喂,夏之衍。”那头的声音有点低。 薛疏脸色顿时变了。 夏之衍也错愕了下,车头歪了一下,差点没撞上机动车道上去,赶紧抓稳了。 陈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夏之衍,你要是顾念我和你之前认识这么多年,今天我和你说的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当作秘密,以后闭口不提,也不要和任何人提。” 夏之衍:“”他心说,妈的,好不容易哄回来,你一句话全搞砸了。 薛疏把手机扔了,夏之衍七手八脚地接住。 自行车还没停稳,薛疏就已经跳下车子径直走了。阳光打在他身上,把他侧脸照得沉默苍白。他个高腿长,走得很快,不是刚才那种小打小闹的走,而是一下子在人群中没影了,还踹了个垃圾桶,把垃圾桶给踹飞了。 夏之衍也有点急了,飞快地骑车追上去。 “唉,薛疏,你听我解释。”夏之衍在后面喊:“你不要过马路,全都是车子你没看见吗?!” 他还没追上去几步,自行车倏然被拉住,梁生才气喘吁吁地拿着张报名表跟上来,说:“我有事儿跟你说,你怎么这就走了,今天不报名就来不及了!” 薛疏拐过街角,眼圈全红了,他没有听到后面自行车追过来的声音,脚步顿时放慢了。 秦力一直开着车子在街角蹲守着,这会儿见薛疏过来,赶紧推门下车,过来道:“薛少。” 他手里拿着只电话,递了过去:“你爸又打电话过来了,说你手机赶紧把他拉出黑名单,不然他要过来了。” 薛疏劈手抢过手机就丢进了身后的垃圾桶。 薛疏继续往前走,秦力不明所以,又见薛疏像是要哭的样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薛疏眼眶通红,问:“他追过来了吗?” “谁?”秦力朝街道后面看了眼,有点懵。 薛疏慌乱地朝身后看了眼,没有人,只有车。他突然倒着跑了十几步,然后继续气呼呼地往前走,如此反复折腾几次,又问秦力:“追过来了吗?” 这次秦力有点懂他的意思了,说:“没有人在追我们。” 薛疏愣住了,他嘴唇抿成一条线,久久地站在原地,心里数着一二三四。数到十如果夏之衍追过来了,他就原谅他。可是数到了十,夏之衍还没有追过来。他又数到了一百,还是没人。 他转过身,忽然往来时的街道跑去,车子川流不息,却没人追过来。 夏之衍第一步就不肯追了。 “薛少,你干什么?”秦力追了上去,试图拽住薛疏,被薛疏一摔手推了个趔趄。 薛疏眼眶发红,站在那里,像个难过的小孩,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人的欲念真是无穷的,他看了你一眼,牵了你的手,你就想再和他说上几句话。 说过了话,他对你笑了一下,你就开始奢望他心里有你了。 有你还不够,还必须排第一。 薛疏拔腿狂奔,穿过斑马线和红灯,朝着夏之衍上了的那辆车子追过去。 他现在只求排最末了。 —— 2005/06/05 薛疏日记:如果之衍讨厌我,我怎么办。 大佬日记:我都没有想过排第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梁生才开着车子在街道上疾驰,夏之衍有点烦躁地把车窗降下来。 他自行车还放在刚才那地方, 没有上锁, 也不知道薛疏跑哪儿去了,他本来想追过去, 但红灯持续了十几秒, 四条街四个方向,被梁生才一耽搁,薛疏的身影就彻底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往哪条路走了。 夏之衍茫然地在烈日底下站了会儿, 车如流水, 川流不息, 乱七八糟,一如他心烦意乱。 冷风从车窗外头灌进来,把夏之衍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他抓了抓头发,猛然伸手把梁生才车子上的音响给关了。 车子里猛然静下来,梁生才也意识到他心情很糟糕。 “怎么了, 和薛小哥闹矛盾了?这没什么要紧的吧, 少年人就是火气来得快,回头一起去趟小卖部不就好了。”梁生才道:“他人都跑不见了, 你难不成一条街一条街去找?等找完了天都黑了, 还去报名么, 今天可就截止了!你也得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梁生才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了, 只是随口安慰下, 并没有往心里去。他这几天一心挂念着自己的计划,也早就和夏之衍说好了,这天来店里商量下这件事情。本来是打算带夏之衍去报完名之后,顺便请三个少年去电视台附近的西北楼吃饭,哪里想得到薛疏少爷就是少爷,任性到连个脸色都不甩,就直接走了。 夏之衍没理会他,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打开联系人电话薄。 他拨了薛疏的手机,那边却一直是机械的嘟嘟声,没有人接。 也不知道薛疏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接。 夏之衍简直要被薛疏给玩死了,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扔了,重重地砸到脚旁边。 几秒钟后,他又自打脸地捡了起来,继续打薛疏的号码。 梁生才见状,把报纸和报名表放在他腿上,说:“打不通就先看看这个。” 这几年正是选秀节目红火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电视机上一小半的台都在转播各种选秀节目。其中势头最大的莫过于c台操刀的《新锐之音》节目,从全国范围内的海选到初赛c复赛c终赛c各种踢馆赛,相当于层次分明地把所有选手放在一个活生生的丛林中,让其比拼厮杀,无异于另类版的饥饿游戏了。而决定这一切的正是电视机面前观众的投票,让观众有种掌握选手生死大权的参与感。这种阶梯分明的划分最先在c台兴起,之后便一炮成名,火遍全国,之后再想模仿这个节目的电视台,便没那么容易了。 先前林清他远房亲戚,林正义就是通过c台的另一档选秀节目火起来的,但是那一档节目不过是c台的试水之作,无论是资金投入力度,还是制作精良程度,都远小于c台重点扶持的节目《新锐之音》。 也可以说,那档节目就是为《新锐之音》做预热的。带起了风头之后,c台高层立马把原先《新锐之音》的策划拿出来,花大价钱宣传和搞噱头,以至于此时还在全国海选,这节目却就已经名声大噪,热度也已激起千层浪。 夏之衍很明白梁生才所说的“成名要趁早”的道理。娱乐圈就是这样,你科班出身再接戏出道,别人可能已经拍过几部戏,赚取大量观众眼缘了。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行业,早一天出道就占一分先机。 他一开始并不想通过这个方式进入娱乐圈,并非看不起选秀,而是觉得有些无聊。更何况他当演员出身,歌喉却是一般般。但是就目前来看,这却是最走捷径的方式了—— 毕竟在有实绩之前,还需要人气,需要有一群为你疯狂投票呐喊的粉丝,这样以后的道路才会走得更加顺遂平坦。 这一世他也只有立稳了脚跟,才不会和上一世一样,被随随便便诬陷,打入谷底。 夏之衍把擦汗的纸揉在掌心,捏成一团,看着那张报名表不说话。 但梁生才瞧了眼他的侧脸,知道他已经动了心思,便也有些激动,将车子开得越发快,几乎是在高速上飞了起来。梁生才看着前路,烈日落到了地平线上,他有种隐隐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兴奋感。 快到电视台之前,梁生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下午帮你处理尾货的那同学,是不是叫陈沉,他妈好像还是个挺有名的演员?” 夏之衍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蹙起眉,打开翻盖手机,又给薛疏打了几通电话过去。已拨电话显示38,薛疏却一通电话也没接。 他捏紧了手机,“啪”地把盖子合上,说:“是。” 梁生才先前见到夏之衍弹钢琴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小孩,直到和他合作卖摄影器材赚钱的时候,才知道他家境其实一般,但他本人和那简陋的房子完全格格不入,姿态谈吐也不似一般这么大年纪的普通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梁生才觉得他很成熟,至少在周恒c薛疏和他三个人中,他看起来是最沉稳的。 他又不大好问出口,夏之衍既然家境不好,到底是在哪里学会弹钢琴的。但是仿佛是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的疑问,夏之衍直接说:“他家里一架三角钢琴,一台电钢,他教我的。” 这话其实是不假的,他的钢琴启蒙的确是陈沉。陈沉父母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在家,两人经常在陈沉家写作业,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钢琴算得上占地方的家具了。只不过上一世这时候的他乱弹一气,只会个五线谱而已。真正学会很多东西,都是在进入娱乐圈之后。 梁生才点了点头,也没再仔细过问。 车子很快停在电视台台阶门口。 很多少男少女在那儿等着,不管穿戴好坏,至少大多都是长得比较亮眼的,跟中考高考似的,还有家长在旁边撑着太阳伞陪同。夏之衍和梁生才乍一下车,就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实在是梁生才那跑车太亮眼,即便是在a市的富人层里,也不常见。 这些过来参加海选的人,有些还化了妆,只可惜被六月烈日一晒,就很快汗津津花掉了。相比之下,夏之衍素颜一张,脸上白白净净,就已经胜出一大截了。更别说他本来就气质出众,神态仪表无可挑剔。 他往那儿一站,周围的人就显得有些灰扑扑的了。 人实在太多,排队得排到半夜去了。梁生才拽着夏之衍往里头挤,夏之衍单手摆弄着手机,蹙眉给薛疏打电话。 好不容易排队排到电视台走廊了,他被挤到角落里,身后厚厚的毛绒窗帘布,将窗户堵得密不透风。夏之衍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他每隔五分钟给薛疏打一通电话,到现在为止,打了七八十通了。 但薛疏一次也没有接。 夏之衍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奇妙有点儿失落。他看着外头夕阳落山,有种叫辆出租车跑回去的冲动。 他想了想,把电话转到语音信箱,将手机拿到嘴唇底下。 走廊里人群闹哄哄,他说:“薛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关机了,总之你开机给我打电话。我和陈沉没说什么,也不是故意骗你,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你,但不代表我不把你当朋友。” 他转过身对着窗子,窗户上倒映出他有些认真的脸:“我想过了,实在不行,我不考省重点了,我” 他觉得有些难为情,揉了揉额头,小声说:“我和你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被梁生才一拍肩膀:“别磨蹭了,来,到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走廊会议室里摆着两张桌子,后面坐着两个脖子上戴着蓝色工作牌的小姑娘, 接过报名表之后, 就简单询问几句,把生活照贴上去。然后跟拨葱似的, 把排队的选手放到会议室后面的大型录歌间里。 现在只是海选, 从各省市选一些稍微出色的少年少女,选拔要求不会很严格。夏之衍有些心不在焉地把自己的信息填好,填到亲属联系人那一栏的时候,笔尖顿了下, 填了薛疏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排在他前边的队伍动得很慢, 犹如蜗牛爬。十个人一拨进去, 约十分钟左右出来。也就是说只给每个人一分钟的舞台表现时间,自我介绍都不够。夏之衍上一世没有参加过选秀,但是他的优势就在于, 对于规则非常清楚,心理素质也远远超过其他报名的人。 那些从录音厅里出来的人,有垂头丧气的, 也有兴高采烈的。但只要仔细一辨别, 就能发现,那些眉飞色舞的通过了的大多都是在外貌外型上有特点的。干娱乐圈这一行就是, 不怕你丑, 演技差, 五音不全, 怕的就是泯然众人, 没有特色。 “夏之衍是吧,你的生活照还怪好看的,在这里签字”接过报名表的小姑娘抬起头来,在看到比照片更好看的本人时,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慌张地把签字本递过去。视线状似不经意地还落在夏之衍的侧脸上。 夏之衍心里挂着事情,签字速度非常快,龙飞凤舞三个字。 签完字,和前面九个人一起进去,梁生才和来送考的家长似的,揽着他肩膀给他打气:“待会儿别紧张,你往那儿一站,就没有灯不亮。” 这话把两个工作的小姑娘都逗笑了,却没有觉得这话夸张。她们在这里待了七天,就没见过比眼前这个少年更加亮眼睛的。此时是海选,也是a省省内的选拔,因此来报名的人虽然非常多,但是良莠不齐。四位评选老师也没有那么认真,走马观花地给每个选手一分钟,就一箩筐地筛掉一批人。 前来电视台报名的有几十万青少年,第一轮海选就筛掉到只剩下几万人,饶是如此,也已经是竞争最轻松的环节了。 选秀越是到了后面,面对全国观众,站上聚光灯照耀的舞台之上,才越是厮杀残酷。 在夏之衍进去之前,梁生才已经对他全方位地介绍了这个节目。 《新锐之音》海选时总共有五个评委,虽然是初步海选,但节目组还是花了心思包装这个节目的,请了好些大咖,分散到各个省市。 来到a市的大咖就是韩挚,是最近几年蝉联金曲排行榜前十的情歌歌手。虽然没有得到什么老牌艺术家的赞赏,但他的曲风在年轻人中却占有一席之地,销量也很好。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是比较幽默,能自黑,态度也比较亲和。基本上有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就能过他这一关了。而还有两位是a市本地电视台的音乐频道主持人,一男一女,分别是吴菲飞和谭一平,这两位对唱歌不甚了解,看脸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有一位是专门请来的小众音乐歌手何佳音,性子比较冷,在之前的海选中就对选手不多做点评,一旦点评必将犀利逼人。 至于这最后一位,则是a市邀请的特邀嘉宾,海选一共初赛c复赛c决赛,每一场的特邀嘉宾都不一样,很是神秘,也是电视台弄的一种噱头。由于整个节目环节并非直播,而是先录制,最后再播出。 所以到目前为止,刚参加第一场初赛的夏之衍并不知道这位特邀嘉宾是谁。 “你调查得倒是很清楚。”夏之衍没有想到梁生才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 梁生才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等夏之衍和其他九个人一起进去后,梁生才站到走廊一边,掀起衣服给自己擦汗。 那两个接待报名的小姑娘还在小声议论:“我觉得刚才最后进去的那个,长得超级好看,挺有希望的,至少海选绝对能过。” “刚才就听见你声音突然变激动了,但他签字速度太快了,我没来得及看清,只觉得皮肤挺白的,我喜欢那种清秀干净的” 梁生才在旁边听着,也有点儿激动,擦着汗很紧张,仿佛待会儿海选结束后,就能看到巨星从他手中冉冉升起了。 夏之衍进去之前,又给薛疏打过去了第八十三通电话,还是没接。他前边的选手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说:“这都快上台了,你还打什么电话啊?你不紧张吗?” 夏之衍瞥了眼这人,长得眉清目秀,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也算是小帅哥一个了,又看了眼他手中的报名表,名字叫金小臣,特长是美声。夏之衍没想到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居然会美声,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八成能通过海选。 夏之衍说:“紧张也没用。” 金小臣跺着脚,皱着脸说:“我想上厕所了。” 十个人一同进去。四个评委面朝着他们,探寻的目光投过来,桌前有能够按下的灯。还有一个评委转椅是背对着他们的,看不到正脸,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特邀评委了。 站在最右边的夏之衍是最后一个,却如同十个选手的龙卷风中心一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去。人的气场有强有弱,其他几个人站在台上双腿发虚,连自我介绍都说得磕磕绊绊,畏手畏脚,气场弱得不行。相比之下,站在最右边那个落落大方,沉稳大气,站在闪光灯下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天生为这种场合而生的。 见过了几十万良莠不齐的报名者,眼睛都快看瞎了,吴菲飞和谭一平率先眼前一亮,目光毫不掩饰地直接落到夏之衍身上。韩挚倒是笑吟吟的没有表态,何佳音依然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摆弄自己手中的话筒牌子。 “这是歌唱比赛你们知道吧,会打拳会青蛙跳的就别上来了,我挑一首歌,你们十个人一起唱,看谁的声音能脱颖而出。”韩挚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这儿听着呢。” 原先是这么个比赛模式,夏之衍心想,他上一世对选秀不太关注,海选没怎么看过。到了后来在电视机上反反复复放的,都是复赛和决赛c复活赛了。那个时候厮杀出来的选手,都是千万里挑一的,早就拥有了大票粉丝,也有了能将人气化为现金的吸睛能力。 他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评委席上的四个评委也就打量着他。皮肤太白,清冷,凌厉不自知,穿着简单长裤衬衣,头发很短,去掉了几分阴郁气质,多了些许明晃晃的亮堂。站在那里,抢走了所有灯光,硬是把旁边几个人衬托得灰不溜秋。 音乐前奏已经响起了。 夏之衍反应过来这是韩挚的成名曲《黑猫》,清淡的音乐犹如流水在录音厅里缓缓响起,光是这曲子一响起,就有两三个选手懵逼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怎么唱,如此就被淘汰了。前奏落下,又必须合上节拍,如此又有四个选手慌里慌张地跑错音。 没有给那么多时间,夏之衍只是跟着唱了开头几句,便已经定下输赢。他在娱乐圈里待了多年,演而优则唱,几乎所有演员都唱过几支电视剧片头片尾曲,夏之衍也不例外。他唱的水平虽然打不到一百分,但八十分至少是有的。 最关键的是少年清澈的声线合着音乐,踩着节拍,犹如细水长流。给人感觉走过一条喧沸的街头,忽而被温软又捎带寒冷之意的风吹过,脑中顿时清醒,却又忍不住驻足长留。 吴菲飞和谭一平十分干脆地给夏之衍按灯了,屏幕上十号下面已经有两盏亮灯。韩挚神情也认真起来,如果非要用专业水平评断的话,眼前的少年唱得并不算非常完美,可是胜在音色出众,既有少年的清澈,又有别人没有的沉稳,能够直接击中人心,让人能够从音乐中听出意境来,这一点就已经很难得了。他这七天来接连不休地听各路货色来唱歌,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猛然听到一股清泉,已然振奋不已,只是还要卖一卖关子,笑眯眯地看着台上选手,并没有动作。 何佳音也冷不丁抬起了头,审视性地看着夏之衍。 旁边几个选手唱错音,没跟上节奏的选手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失落的神情已经写在了脸上。 时间到了,音乐声戛然而止,夏之衍也收放自如,坦然地等着韩挚下评判。 韩挚看着他,忽然鼓起掌来,说:“你很不错,要是有专业老师培养一番就更不错了。”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继而转过头去,等着何佳音按下按钮。 吴菲飞和谭一平倒是打趣道:“感觉这位选手唱的很熟练啊,以前是不是在我们电视台少年宫待过几年,看起来不像是新手” 他们现在点评几句完全是为了旁边的摄影机拍出来的画面好看。这节目是转播,到时候后期还会有剪裁,大多数落选的人都是歪瓜裂枣,镜头不会被放出来,只有好看的,吸引人的画面才会放出来。 所以为了节目效果,这四个人不仅仅会看歌唱水平,还得看长相c舞台表现力。而夏之衍无疑是这十个人中间最优秀的,不止是如此,以韩挚七天里走马观花过目的十几万人里,他也算是绝佳的佼佼者了。 他甚至有种感觉,这少年能火,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火起来。 何佳音也在夏之衍意料之中地按下了按钮。 旁边一道的几个选手有些羡慕,又有些无奈地偷偷瞥向夏之衍,想看看刚才直接碾压他的到底长什么样子。要是丑也就算了,但偏偏人家长相也碾压众人,和他同台真是倒霉了。 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夏之衍看了眼录音厅墙壁上的挂钟,排队到现在已经五个多小时过去了。他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海选歌唱比赛上,要是他连这种初级比赛都通过不了,在娱乐圈混的几年也白混了。 四盏灯已经为他亮起。 基本上到了这个时候,夏之衍直接晋级,是势在必得的了。 韩挚笑着问:“还有最后一位特邀嘉宾,你的意见呢?” 这原本就是电视台的噱头,四位评委老师知道这人是谁,而选手都是一概不知的。 几束灯光打在转椅上,营造出万众瞩目的势头,那神秘嘉宾缓缓从转椅后露出脸来。歪礼帽,破洞牛仔裤,嘻哈形象。 舞台上有两个小姑娘小小惊叫了一声,显然知道这人。 势头造足了,那人的视线直接落到了夏之衍身上,盯着他看了几眼,脸上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认为,十号选手没有旁边九号的美声唱得好,对歌词有些生疏,唱错了好几个字,似乎没什么准备,大家知道音乐人最重要的是一颗对音乐的敬畏之心,像这样的态度,请允许我不表态要是我选的话,肯定还是选择九号选手的美声。” 这话一说,顿时整个录音厅都寂静了,其他人显然也没想到这种转折。 夏之衍盯着他,没作声。 这位神秘嘉宾居然是林正义。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巧合。 林正义是上一届选秀出身,以后虽然不会火太久,但现在正是势头足的时候,整个人脚趾翘到天上去。上次为了钱接了王跃赵清他们的微电影,但是又嫌庙小,捧不住他这尊菩萨,拍摄时嚣张跋扈,态度很不好,最后在王跃他们一气之下,一拍两散。 他八成是得知王跃赵清和他闹出纠纷以后,转头去找别人来演了,也打听到赵清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正是夏之衍。像他这种性格,只能他拒绝别人,哪里容忍得了别人辞了他。夏之衍被他当成枪靶子,再正常不过了。 “每位评委老师都有自己的考虑,如果林老师这么想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韩挚看了眼林正义,又看了眼夏之衍。他地位比林正义高得多,但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孩,和自己的同行闹得不愉快。 但是他心里其实在犯嘀咕,林正义怕不是自己选秀出身,就刻意压制新人,不让出头吧。他看林正义的眼神顿时有些变化。不只是韩挚这么想,其他三个评委心里也明镜似的,先前资质比夏之衍差多了的,林正义都让通过了,这会儿就在夏之衍身上卡,怕不是嫉妒吧。 不过好在五个评委老师全都通过的话,就是直接通过海选。只有其中四个通过的话,也能通过第一轮海选,就是后面还要再选拔几轮罢了。十号选手如果接下来发挥得好的话,打动林正义也不是没有可能。 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这轮算是结束了。 夏之衍往外走,身后几个年龄比他稍大的选手都有些幸灾乐祸,反正他们也被淘汰了,这位虽然是待定,但是也比他们强不到哪里去。 倒是金小臣,很是激动,他就这么直接晋级初赛了。届时初赛和海选不一样,不是大浪淘沙,而是层层选拔,要比个十几轮才能晋级。 梁生才一见夏之衍走出来,就拨开人群凑了上去,搓着手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咱们现在去领个晋级证明,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夏之衍看着他,也没什么表情:“我没晋级。” 梁生才瞬间懵了,手僵在那里半伸不伸,十分尴尬。 周围的人也看过来,朝夏之衍上上下下打量着,先前那两个姑娘也有些纳闷儿,怎么可能没过海选? 夏之衍扭开头往外走,任谁被突然绊了一脚,脸色都不会好看。 梁生才追过去过去启动车子,点火,道:“是待定吗?” 夏之衍低低应了声。 “唉,你也别太沮丧了,你没什么时间准备,年纪又小,和那些年纪大的人比起来肯定是没什么优势的。能够待定已经很好了,之后还有机会呢。”梁生才说着,心里却想,还是得找个机会请评委席里的谭一平吃顿饭。他认识谭一平已经很多年了,想必通过一个海选对对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就是在心里犯嘀咕,怎么可能呢,他看中的人,不可能会差,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定是被黑幕了。但是看着夏之衍默不作声,他也没有多说话,免得闹得不愉快。 夏之衍回到家中,继续打了薛疏几通电话。 嘟嘟女声有些刺耳。 没人接。他把手机扔了。 正值六月闷热天气,傍晚开始下雨,这会儿已经停了,但天上狂风大作,卷得天地灰蒙蒙。家里还没人回来,夏之衍把房门一关,安静地坐在房间里。 他给自己煎了个蛋,几口吃完,觉得有些干,但脑子混沌一片,起身接口水喝,半天喝不进嘴里去,片刻后有些烦躁地把杯子扔在桌上。 他翻出薛疏送给他的cd机,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唱片。打开来,是一段平缓的音乐,没什么波澜起伏。夏之衍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脑子放空,想到在操场上看到薛疏那一天。 薛疏见到他就跑,夏之衍哭笑不得,其实脚步迈出去了两步,就差没追出去。可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怕,又觉得像在做梦,他脑子空白地回到教室,还迟到了。 “淡淡地爱着海流山川,全心全意爱另一座冰山——”歌词如是说。 没什么节奏的一首歌,娓娓道来,细水流长。夏之衍把手臂放到眼睛上,遮住头顶的刺眼灯光。那天放学路上,薛疏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他:“平时你们放学后,都会三三两两的出来,一起吃烤串吗?” 夏之衍说:“一般只和熟悉的人一起吃。”其实在心里想,他上一世和这一世,都只和薛疏一起吃过,而且这是第二次了。 薛疏在楼下,忍着委屈仰头看他,头顶披着一层温润的光。 夏之衍屏息,心里被轻轻一挠,本来该快点回家的,却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口:“你过来一下。” 薛疏过来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像是调戏,其实又是掩饰,说薛疏喝过的可乐,是他喝过的。薛疏脸红着跑了,夏之衍在楼道上回过头来,看着他跑错路,又朝着另一边飞奔,心里微妙地蹦窜了一下,其实也有些脸红,但黑夜不显。 “想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 夏之衍给薛疏拍那张照片的时候,就在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棒的人,看着自己时,无论何时眉眼都认真。怪傻的。 薛疏纠结的心思他好像也有点猜不透,但是看到他纠结,就抛下周恒,和他两个人单独回家了。 而且莫名奇妙,还想说些让他开心的话。 “我觉得你很好。” 薛疏在后面脸红了。 夏之衍推着车子走在前面,手心里有点儿汗,觉得有些窘迫地发慌,但是又咧嘴想笑,最后不得不吸住腮帮子缓冲,毫无形象。 “我胃疼。”薛疏坐在卫生间马桶上。 夏之衍登时就怒了,发火,想把他拽出来骂一顿。 但是薛疏的胃疼不是真正的胃疼。 他紧张,夏之衍也紧张,就这么把人带到家里来了,房间其实还没收拾,薛疏还在床上滚来滚去,还夹着他的被子。 他关上房门就出去了,但是喉咙吞咽了下。 “爱你就像爱生命——” 夏之衍蓦然想起薛疏死前那一幕。 他脑子里也彻底空白了,什么都不想了。 感觉口干舌燥。 过了几秒钟,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抹了下眼睛,打开门出去。正撞上徐丽萍从外面回来,一见到他就揪住他问:“我卡里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钱,你都干什么了,哎呀你” 夏之衍错开她,直接下了楼,似乎鞋子也没换。 隔了两三条街的距离,他狂奔,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鸟窝。他跑到薛疏家门口,踹了一下门,道:“薛疏,出来!” —— 2005/06/05 薛疏日记:之衍有点像冰山,那种棉花糖形状的,可以啃的。 大佬日记:拜你所赐,我已经六个小时没见到夏之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夏之衍敲了半分钟门,都没人应, 继续打电话, 里头也没响声。 走廊里黑漆漆的,不跺脚感应灯就不亮。夏之衍额头抵在门上, 心想, 要是薛疏就这么回去了怎么办。 忽然楼下一道车子停下来的声音传来,双闪灯亮了一下,秦力提着东西从电梯出来,就见夏之衍靠在门上, 有点疲惫。 夏之衍站直了身体, 问:“人呢?” 秦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说:“在医院挂水。” 下午下了场雨,薛少把手机扔垃圾桶了,追不到人回来后就疯狂找手机, 把垃圾都翻出来了,但是就这么一会儿就被捡破烂的给见缝插针地收走了。他又开着车,和薛疏两个人去补办电话卡, 光这事儿做完天都黑了。薛疏身体一向很健康, 淋几场雨都不算什么,但是天黑的时候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突然有点发烧。 “也不严重, 挂瓶水就好了, 你要不先进门等, 他待会儿就回来了”秦力边开门边道, 谁知话音还没落下,身边的人就匆匆钻进电梯不见了。 过了会儿夏之衍晕头转向地跑回来,抓住还没来得及进门的秦力:“哪家医院?” 秦力:“” 夏之衍又道:“算了别说了,你现在开车送我去,快。” 秦力:“”他是薛疏的司机,又不是你的司机。 不过他也刚好要去一趟医院,薛少晚上还没吃饭,他买来了正打算送过去。连同新买的手机和补办的电话卡一起。要是再耽搁一会儿,秦力真担心薛疏那脸色,把自己胳膊腿儿卸了都有可能。 车子又是在路上飞驰一阵,秦力来回折腾好几趟,也是够呛。他把车子开到地下去找停车位的时候,夏之衍已经冲进急诊室大楼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外面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大半夜的急诊室来来往往许多人,推车上头破血流的都有,地上都是被从外面踩进来的泥土。 他一眼就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薛疏,漆黑短发湿漉漉的,眉眼上挂着水,长腿无处摆放,闭着眼睛,恹恹的。旁边不知道谁踩了他一脚,他恼火地瞪人一眼,收起了腿。像只炸毛的猫。 夏之衍拨开嘈杂人群走过去。 挤挤攘攘的病人,大声叫唤的医护士,急诊室走廊里什么人都有,尽头落地窗倒映出外面的倾盆大雨,整个天地潮湿不已。 夏之衍鞋子上都是水,一走一个水印,半天没法干涸。 他一走过去,光影流动,挡住了薛疏面前的光。 薛疏本来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忽然眼睫毛抖了抖,一瞬间浑身绷紧了——眼圈骤然红了,他心脏狂跳,翻了个身朝着墙,身子弓起来,额头埋进手臂里。眼睛都没睁开过。 他心里难受得要命,像是浸了水,皱巴巴的。他回去咖啡厅找人了,还去夏之衍家里了,但是都没人。他就想要是住个院什么的,夏之衍会不会主动回来找他了。但是他平时训练多,身体太特么健康了,不管不顾地淋了一下午雨,也只发烧到了三十七度八。 医生还不肯给他打针,说是喝点感冒药就行了,让他回家睡一觉。 但是家里空荡荡的,薛疏更加不想回去,硬是让医生给自己开针了。 这样想着,他偷偷地把吊着针的那只手往外头移了移,手上白色的贴带让夏之衍看得一清二楚。 夏之衍站在他身后,气息未平,所有焦急失措c烦躁不堪的情绪一瞬间散了,定下心来。但是怒气很快起来了,上前一步把身上外套拽下来,包在薛疏湿漉漉的头发上乱擦一气。 衣服也很快被弄湿了。 “你干什么搞成这样?”他蹙眉道,伸手往薛疏额头上一摸,烫得要命。 自然是烫的,薛疏每隔半小时把开水往头上抹一点,一只手挂着针不好倒开水,嘴里含着的体温计都掉到保温杯里去了,水银瞬间化入水中不见了。 薛疏落魄不已,推开他,眼睛是肿的,垂着头显得有点冷漠:“别管我。” 夏之衍心头也有火,冷静不下来:“是谁先管谁的?手机丢了就丢了,去找什么,反正你有钱,立刻去买新的就是了。”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把他一推,外套扔他身上,红着眼眶说:“我,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夏之衍抱着外套僵硬在原地,意识到自己怒火上来了,说过了头。 他深吸一口气,瞥见薛疏头顶挂的水已经快没了,转身去找护士换针:“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一走,薛疏不安地站起来,惶然地追出去两步,被手背上的针头一扯,刺痛传来,才坐回位子上,手背很快就肿了。 他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夏之衍还会不会回来。 夏之衍拐过走廊进护士站找人,里头闹哄哄的,孩子哭声大人吼叫声什么都有。夏之衍捉住一个低头玩手机的护士,道:“我朋友挂着水,该换针了。” 护士还在打俄罗斯方块,头也没抬:“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 夏之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重生以后回来心境一直都如死水,这会儿跟吃了炮仗一样,腾地火气就上来了,声音冷冰冰的降了个八度:“你现在就给我过去。” 护士吓了一跳,这才抬头看他一眼,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匆匆端起铁盘子就出去了。 夏之衍呼出一口气,拖着两条腿往外走,刚转到走廊角落,后领忽然被人拽住。 他一回头,林正义戴着鸭舌帽,抱着手臂隐蔽地站在角落里,他助理扯住自己不放手:“我们谈个事情。” 走廊拐角只有几个人在等电梯,已经探头探脑地把视线朝这边投过来了。林正义现在论咖位虽然只是个小小十八线,但毕竟是a市本地走出去的选秀明星,在a市本地的名气也比外边儿大很多,天天在本地电视台上露脸,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夏之衍面无表情地扯掉他助理的手,说:“没功夫和你谈。” “还真特么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去,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助理眉头一耸,拽着夏之衍就往旁边男厕所走,力气很大,像是练过。夏之衍有几招花拳绣腿,但在这里也不好打架,居然被他拽着衣领扯了进去。 进了厕所,空无一人,助理揪住夏之衍,林正义这才把帽子一摘,玩味地看着夏之衍,说:“明明可以直接晋级的,却被待定了,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就像明明那微电影是他的角色一样,导演和摄影居然敢拽到天上去,说散伙就散伙。林正义在圈子里也有两三年了,粉丝也有一大票,正是事业上升期,一直被公司宠着。本来在外边儿为了赚点零花钱,才接了王跃他们这个外快,谁知道被一小孩儿横插一脚。已经到了碗里的肉,只有他有资格吐掉,别人要是给他把碗打翻了,他非堵死那人的路不可。 再加上当天王跃和赵清看中夏之衍的时候,剧组里其他人就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渲染过了,他当即脸就黑了。这什么意思?说他打戏不如一小孩儿?说他弹钢琴还要手替,没职业素养? 林正义倒是一直想瞧瞧夏之衍是谁,没想到就在海选的第一场里遇见了。捏着手里的选手名单,他连听都不想听夏之衍到底唱了些什么,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之衍得罪了他,倒大霉了。 “我好受不好受和你没关系。”夏之衍不耐烦地甩开助理,道:“你还想干什么,在这里把人堵起来揍一顿?确定没问题吗?不会上头条吗,哦我忘了,以你的知名度顶多占报纸豆腐大一小块儿。” 上一世林清就是只苍蝇,虽然夏之衍和他没有近距离接触,但他却无处不在,事业上处处和夏之衍掣肘。这一世没遇上林清,先遇到他堂哥,夏之衍心情如同被牛皮癣黏上了,半点好话都不想给,半点忍气吞声都不想做。他只会重重地从牛皮藓上踩过,抢走微电影那个角色虽然非他本愿,但也是他有意为之了。 “你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了,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你现在要想晋级,全靠我们林哥!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助理陡然走过来,照着夏之衍后脑勺呼了一巴掌。 林正义脸色阴沉,他瞧夏之衍在舞台上被他刻意落选之后,一声不吭,还以为是个闷不作声的软蛋,哪里想过对方小小年纪,根本不怕人。难道没想过得罪他了的后果吗? 与此同时,林正义心头还有种后怕感,海选中他听过夏之衍唱歌,声乐水平虽然一般,但是舞台表现力太惊人了,完全不像是初出茅庐的小牛犊能够有的。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过五关斩六将,登上选秀前三甲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得栽在自己手里了。林正义阴沉沉地想,他对助理扬了扬下巴:“关门,别让人进来。” 助理迅速领会,不过还没来得及把门锁上,就被人照着肚子那里狠狠踹了一脚。 —— 2005/06/05 薛疏日记:生场病真的太难了呀。第一个小时,我想着之衍要是回来了,我就抱住他,但他没回。第二个小时,我想着之衍要是来了,我就道歉,把对不起说一万遍,只要他不生气了就好,但他没有。第三个小时,我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大佬日记:生病这一招那三个月里我用过,不过夏之衍无动于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助理也没反应过来,肚子正是软肋, 登时五脏六腑震作一团, 痛得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他倒退几步,捂住肚子。 “砰”地一声, 门被重重关上了, 却不是助理关的,他根本没碰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正义一惊,下意识地贴到隔间门上,对助理吼道:“你干什么!” 助理踉跄几步, 好不容易才站稳。 来人手背上的针头刚扯下来, 脸上冷冰冰的, 一进来就把夏之衍拽到身后去了。修长的少年身形虽然高大,但不算魁梧,却也能为夏之衍罩住半片灯光。 夏之衍走到他身后, 抱起手臂,面无表情地指了下助理:“他刚才拍我后脑勺了,可痛了。” 薛疏漆黑眸子有股子戾气, 视线盯到助理身上, 捏起拳头,不言不语地径直走过去。 他是林正义的保镖, 下意识地就抬手格挡, 但对方显然擅长用腿, 踩在瓷砖上踢过来, 就将他踩在地上了。助理脸贴着冰冷的瓷砖, 又被抓起来,头被简单粗暴的摁到水龙头下。 薛疏把他眼皮子撩起来,摁在水龙头下冲,水从锈了青苔的池子里溢出来,顿时整个卫生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有种令人窒息的可怖感。 “我操,没用的玩意儿,雇你吃白饭的吗。”林正义脸色都白了,退后几步,但已经没有退路,下意识地就朝着门口跑过去。 还没跑到那里呢,夏之衍已经似笑非笑地堵到了门边上。 他打不过这个五大三粗的助理,但是对付林正义这种小白脸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林正义今晚不是特地来堵夏之衍的,只是过来取药时,刚好瞧见这小兔崽子,本来想给他个教训,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有帮手。林正义身边的助理从他出道跟起,在散打上有点小建树,平时跟人起冲突,肥硕的身材都能一个顶俩,但没想到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给轻松撂倒了。 “你可要想好,现在跟我对着干有什么后果,只要我这一票不给你,你就不可能通过海选。”林正义恶狠狠地瞪着夏之衍,现在情势显然对他不利,他只能拿出自己手中的牌,和夏之衍对打。说这话其实也就是暗示夏之衍跟他求个饶,兴许他心情好,就把手中的这一票给夏之衍了。 他话一说完,夏之衍脸上没什么表情。 助理却突然发出猪叫般的惨叫,拼命挣扎,然后整张脸都被摁进了水池子里面。摁他的人也不管他死活,从旁边倒竖的拖把上扯下一根布条,三下两下把他手缠了个无法动弹。 薛疏打人的路子很野,他站在地上,一脚踹在助理背上,转过脸盯林正义一眼:“什么海选?” 这话是问夏之衍的。 夏之衍心头气还没消,但是视线落到薛疏刚打完针的手背上,顺着血管的位置肿了好大一个青色的包,神色就缓和下来了,道:“待会儿回家和你说。” 薛疏默不作声,等到助理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拎起一百八十斤的他如同拎一条死鱼,打开一个厕所隔间,丢了进去。 林正义眼神惊恐地看他一眼。 薛疏眼神也冷不丁瞥过来:“王八羔子,该你了。” “你干什么?我刚才根本没有动手!”林正义叫喊道:“你们这会儿逞一时能算什么,又不能把我弄死,到时候我出去了还不搞死你们。” “那就弄死。”薛疏皱皱眉头,说:“有胶带吗?” 夏之衍从厕所出去,几步跑到走廊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五厘米宽的那种胶带,又飞快地跑回去。进厕所之前,还把一块黄色的牌子“厕所漏水,正在维修”竖在厕所外边儿。这样一时半会儿就更没人进来了。 他一进去,薛疏已经掐着林正义的脖子,把对方摁在另一个隔间的马桶上了。林正义憋得满脸通红,差点喘不过气来,双腿在地上不停挣扎。 夏之衍把胶带递给薛疏,道:“绑松点儿,教训几个小时就完了。” 薛疏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说话,默不作声地把胶带往林正义身上缠,另一圈绕到马桶上。一边缠一边心里难受得慌,眼圈都有点红,夏之衍又认识新的人了,这下他该排第几啊。 让眼前这傻逼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他就能上升一名了。 林正义感觉缠到自己喉咙上的那一圈猛然变紧,像是要把自己直接勒死一样,咳个不停,差点没翻个白眼晕厥过去。此时他也软成一滩泥了,脸上都是薛疏的脚印,压根没有选秀新星的形象。 两个人并肩从厕所门出去,正好遇到一个打扫卫生的过来,夏之衍脸不红心不跳地堵在门口,指着牌子说:“这里在维修,待会儿再来吧。” 打扫卫生见薛疏一脸凶神恶煞的,不敢惹事,提着垃圾匆匆走了。 夏之衍笑了一下,薛疏也扬扬下巴,等着夸奖,提了下嘴角。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有种并肩作战的愉悦感。但这么一对视,望见彼此,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走廊里人声喧沸,两人沉默了。 夏之衍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薛疏眼圈一红,忽然不笑了,转身往医院外边走,走下台阶正遇上秦力匆匆停好车子赶过来,把手机递给他:“薛少,卡放进去了,全都修好了,你开机试下。” 薛疏劈手夺过手机,垂着头跟个落汤鸡似的往医院外头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揉着手背,手肿了,心里也跟攒了肿块似的,难受得不行,还沉甸甸的浸了冷水。他太没骨气了,太没原则了,明明打算整整一天不和夏之衍说话的,谁叫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来。现在一见面,还要吼他。 没骨气的薛疏低头擦了下眼泪,看了下自己的手背,觉得更难受了。他都把袖子拽了上去,把打着针的手背露出来了,夏之衍跟没看见似的,叫个护士叫那么久,还不回来了,还得他找上去。 而且又认识了新的人,不管好人坏人,都是人。 夏之衍跟着从医院里出来,外头已经深夜,雨已经停了。医院外头人没有几个,路灯发出暗黄的光,两边绿化带一路延伸,积水连同露珠一起泛着银色冰冷的光。薛疏正低头慢慢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追上去,左脚踩右脚差点摔了个狗啃屎,幸好平衡性好,狼狈地站稳了。 一站稳,又立刻往前走,走得很快。明明刚才还在用龟速走的。 夏之衍匆匆几步追上去,踩在水坑里,溅起一趟子水。 薛疏知道夏之衍追上来了,抹着眼泪打开手机,一打开就愣住了,居然有八十多通未接来电。他给吓到了,心脏砰砰直跳,快要跳到喉咙里,他将手机贴在耳边。 那边很嘈杂,风声人声,中间几声叫嚷着报名的声音。夏之衍说了些什么,都被含混在模糊不清的背景音里。直到最后一句“我不考省重点了” 仿佛能听到电话那头夏之衍流汗的声音。 玻璃窗燥热不堪吱呀崩裂,窗外夏蝉鸣叫,窗内走廊天花板顶部灯光流动,都被薛疏听在耳朵里。他耳朵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如同电流窜到心脏里。 薛疏眼泪掉了下来了,没用地伸手一抹,手上拿过拖把脏兮兮的,在脸上抹了两道黑。他觉得自己没形象极了,也没用,一点都不想回头,只想跑到没人的地方。 夏之衍在后边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口干舌燥,眼瞅着薛疏又要跑不见了,他心里所有情绪翻涌,有什么如鲠在喉,最后有点干涩地道:“你都快一整天没和我好好说话了。” 薛疏脚步停了,站在那里。 见薛疏停住脚步,夏之衍才站直身体,松了口气,道:“我想过了,市高中比省重点更好,我去那里读。当然我如果能考上的话,就一定去。”想了想,夏之衍又说:“做这个决定主要不是因为你,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怕薛疏走掉,他一口气说完这话。 其实读哪一所学校对于夏之衍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他都重活一世了,也不是读书的年纪。徐丽萍希望他学历高,那么如果能考上市的重点,肯定是更好的了,只是这样,就要背井离乡了。 薛疏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两只眼睛满是红血丝,闷着头朝他走过来。 夏之衍又说:“陈沉说让我守住的秘密,我不是有意不告诉你,也不是敷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很重要,你不能因为这个闹脾气。” “很重要吗?”薛疏问。 夏之衍笃定地说:“很重要。” 薛疏觉得堵在心里的那块石头被夏之衍这么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搬开了。他忍不住了,顾不上形象,哭得稀里哗啦,走了几步,朝夏之衍飞快地跑过来。 站到夏之衍面前时,脸上全是泪水,眼眶红肿,嘴角干燥起皮。 他抽噎着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很生气,你的事情周恒知道,你还让陈沉帮你忙我就像个臭鼻涕一样,老在纠缠你,等你去省重点了,我就纠缠不了了。” 其实不止这些,他心里太慌了,没由来的慌。他总感觉站在夏之衍面前的时候,夏之衍站得很高很高,一低头就可以看见自己。但是自己要很用力才看得到他。自己对夏之衍来说可有可无,没有亲戚关系,不是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任何羁绊。到时候一旦分别,这段轻飘飘的关系可能就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了。 夏之衍顿时沉默了,他没有想过薛疏会这么想。什么臭鼻涕,什么纠缠。他第一次听到这些话。 —— 2005/06/05 薛疏日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林正义,让我可以和之衍说话了。 大佬日记:林正义必死无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夜晚的微风吹在两个人的脸庞上。 有从医院台阶上下来的人,都好奇地多看两人一眼, 薛疏一哭就止不住, 泪水已经止住了,但抽噎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止住。哭着哭着打了个嗝, 觉得实在丢脸, 哭得更厉害了。最后丧气地伸手在脸上乱七八糟地抹,泪水鼻涕抹得满脸都是。 两个人都极为狼狈,薛疏头发还湿漉漉的没干,夏之衍也顶着个鸡窝头。 有个家属推着病人出来路过他们时, 皱了下眉:“现在谈恋爱都到医院里来谈了?” 夏之衍:“???” 夏之衍道:“你饿不饿, 晚饭是不是还没吃。” 他掏出手机, 徐丽萍给他打了几通电话问他在外面做什么,怎么还不回。夏之衍就直接说自己住在朋友家里了,这个朋友徐丽萍上次在家里也见过, 因此没有多说,只是叮嘱他明天还要上学,别熬夜。 薛疏揉了下眼睛, 说:“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儿, 你不是刚打完吊针吗。”夏之衍握了握薛疏的手心。他注意到薛疏浑身一僵,手指动了动, 像是想要缩回手, 但又舍不得。 薛疏觉得丢脸, 一直垂着头, 但整个人都咕噜冒着“天呐牵手了”五个粗黑字体大字。他觉得有点酸涩, 又有点儿开心,夏之衍刚才注意到他吊针了,这样也没白打一针了。 早知道两只手一只手打一针。 夏之衍去给薛疏买了几个蛋挞和一瓶可乐。薛疏本来准备拧开可乐瓶,夏之衍拿过来,径直拧开了,说:“省着点儿力气,手都肿了。” 薛疏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夏之衍突然这么好。他觉得夏之衍现在这么好,不是因为他哭了吧。薛疏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脸上通红。 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夏之衍拽着薛疏往就诊部旁边的长廊那里走,本来以为那里黑漆漆的角落没什么人,结果坐了几对乘凉的病号,目光都朝他们身上投过来。 薛疏飞快地把蛋挞吃完了,掀起衣服把脏兮兮的脸擦了下,说:“别人好像都在看我,怎么办,好丢人啊。” 他本来是随口一说,谁料夏之衍拉开外套拉链,认真地看着他:“进来。” 薛疏:“” 薛疏半天没动,他要是敢真的把脑袋钻进夏之衍的怀里,就出息了!他开始认真地反思自己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闹矛盾,假如夏之衍真的不追过来了呢,他怎么办呢。没有人耐心是不会耗尽的。 夏之衍忍俊不禁,合上外套,道:“刚才不把头埋进来,现在没机会了。” 薛疏眼眶通红,说:“那你在外面,别人不都看着你了吗?你进来。” 夏之衍:“” 他话都没能说一句,脑袋突然被薛疏一摁,摁在薛疏肩膀上,直接挡住了那边几个人的视线。 薛疏心脏跳得飞快,感觉胆子都大得飞起,心想,他宁愿丢脸,也不想让夏之衍被别人看见。最好是能够带回家,藏起来就好了。只要有一个小柜子,两个人缩在里面,待一辈子就好了。 他绷直了身体,本来以为夏之衍会把这个当作他的玩笑,挤兑他两句就把头抬起来,谁知道夏之衍居然就这样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还闭上了眼睛。 薛疏一动不敢动,觉得自己要是长成一棵树就好了。 过了会儿,他犹豫了下,小声说:“我真的对不起,之衍,你没生我气吧。” 夏之衍闭着眼睛:“你不生我气就行了。”他在想薛疏刚才的话,关于纠缠,臭鼻涕。在他心里,薛疏不应该那么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家世权势,他们之间,都是薛疏高高在上。即便是纠缠,也应该是自己纠缠他吧。 夏之衍觉得心里有些复杂,很想安慰薛疏些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把这个话题揭过不提。 薛疏半天没吭声,片刻后,小声说:“那以后你的毛巾只能我用。”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没脸没皮,害臊不已,恨不得把脸捂上。 但是他听见夏之衍说:“好啊。” 薛疏:???!!! 他觉得世界有点不真实了。 两个人在长廊角落里坐了一会儿,夏之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和耳机,调到一首歌,把一只耳机塞到薛疏耳朵上。音乐声缓缓响起,是薛疏送给夏之衍的那一首。天上没几颗星星,夜色也很普通,不普通的是两个人的体温。 轻柔的音乐响起:“想吃掉世上最美味的一切——” 薛疏心思却没有放在音乐上。他感觉夏之衍是不是趴在自己肩头睡着了。均匀的呼吸距离自己脖颈很近,彼此的体温贴在一起。夏之衍绵长的气息落在薛疏脖颈上,似是羽毛刷子轻轻扫过,痒而刺激。薛疏能够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心脏狂跳,他垂在右侧的手指握成拳头,血液激动涌动。 薛疏觉得 他硬了。 他尴尬不已,心里涌起疯狂的冲动,欲念与爱意并起。他垂眸看了肩侧的夏之衍一眼,鸡窝一样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疲倦青黑。闭着眼睛时,神情无比平和沉静,有一种能让人安心且沉下来的力量。 薛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艰难而缓慢地将头一寸寸移动,紧张地满头大汗。 移动了一寸。 又移动了一寸。 他很冲动,但是他忍不住。如果夏之衍睡着了的话,未必能知道他干了什么。 即便没有睡着,那么轻的一下,应该不会察觉的吧,就当是被蚊子叮了。 薛疏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他憋不住了,鬼迷心窍了。 夏之衍闭着眼睛,能够感觉到薛疏的小动作,他什么也没看到,但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时血液的奔涌。只是觉得对方屏住了呼吸,脸上应该很烫,因为凑过来时有种热气扑面。对方一寸一寸地动作,直到嘴唇凑近了自己的人中—— 夏之衍眼睛抖动了下,他猜到薛疏要干什么了,他听到对方咽了下口水,似乎快要窒息,半天没有呼吸声,紧接着,完成前面艰巨的过程后,最后一秒的动作却浅尝辄止得犹如飞快闪过去的光影。 夏之衍的嘴唇被他碰到了。 一瞬间,两人都浑身僵硬,像是两块石头。那感觉没办法形容,整个人浑身如同有千万电流噼里啪啦。从薛疏身上劈到夏之衍身上。 薛疏心脏快要爆炸了,做贼般地抬起头,僵直成原先那样的一块雕像,嘴里欲盖弥彰地嘀咕了一句:“唔,之衍,你嘴上有个蛋挞沫子,我帮你弄掉了。” 夏之衍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薛疏的心脏这才敢重新跳动了,血液也才敢重新流动了。 他心里狂叫,天呐,原来这么软绵绵的啊,怎么可以这么软的啊! 微风拂过,夏之衍仍闭着眼睛,心脏乱了几个音节。 他闭着眼睛装作不知道,心里有些茫然,还阵阵震荡,犹如惊涛骇浪。 真正能给夏之衍带来打击的事情并不多,上一世被陈沉陷害以至于重生算一件,薛疏负气转身离去,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也能算一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像钝器打在肚子上一样,也不是很疼,就是烦躁不堪,觉得没劲极了,等回家去睡一觉,爬起来,这才觉得,活不了。 他有些茫然地想,我喜欢上他了么? 夏之衍没动,薛疏屏住的呼吸这才缓缓重新开始,只是脸色仍然涨红,一颗心脏胡乱窜动,像是要跳出来。可是与此同时,他觉得有点儿难受,就像是有什么藏在心里,即将破壁而出一样。脑子里的意识也有些涣散,明明还是清醒着,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沉睡一样。 他甩了甩脑袋,竭力把这种奇异且不舒服的感觉甩出去。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这不是第一次出现,却是出现得最强烈的一次——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脏实在跳得太快了,令他喘不过气来。 音乐声仍然继续:“爱你如同爱生命——” 这一刻,薛疏有些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秦力识趣地在停车场守了许久,还没见薛疏过去,生怕他和夏之衍两个人又吵架,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回医院找了过去。找了半天,才在住院部下面的长廊找到两个人。 夜色沉沉,他走过去,只见薛少在那里坐着,夏之衍的头靠在他肩膀上。他靠上前去的时候,薛少黑沉沉的眸子抬起来,目光焦距落在他脸上,不言不语,没什么表情,却陡然令人觉得浑身竖毛肌都收缩起来了。 那种压迫感又来了。秦力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 2005/06/05 薛疏日记:怎么那么软软的啊这是我的初吻,不知道是不是之衍的 大佬日记:不是。他初吻上一世就没了。他主动亲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夏之衍本来是装睡着,没想到还真的睡着了。这几天先是忙于日食的事情, 又是选秀, 还被薛疏揪着吵了一架,他浑身像是散了架, 几天没睡好觉。被薛疏弄到车上时, 也模模糊糊地睡着。 秦力走在前面,本打算照例去给薛疏开车,但对方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拧钥匙开车, 动作一派娴熟。被抢了位子, 秦力怔了一下, 敲了敲车窗,提醒道:“薛少。” 薛疏头也没撇,冷淡地说:“怎么?” 秦力道:“你一向是坐在后面的, 这车我来开吧。” 他看到薛少愣了下,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眼神不似往常平和, 反而冷淡到近乎睥睨, 没说什么,熄了火, 下车。 这样一来, 夏之衍坐在副驾驶座上, 反而是薛疏坐后面去了。 秦力开着车, 莫名觉得车子里气氛有些逼仄, 薛疏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平时的朝气敞亮截然不同,靠着椅背坐在后面,目光锐利而直接,没什么掩饰性地落在了副驾驶坐的人身上。 前方来驶车辆的车灯一闪而过,倏然照亮后视镜中他的半张脸,黑沉沉的眸子里是难解的深意。仿佛感觉到秦力在打量他,从后视镜中睨来一眼,满是警告。 秦力被他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一跳,赶紧收回了视线。 车子在路上疾驶,很快就停在了夏之衍家楼下,停车时夏之衍由于惯性,往前冲了下,被从后座伸来的一只手将脑门按了回去,力道不轻不重。 夏之衍立刻醒了过来,下车,薛疏也下了车。 夏之衍原本和徐丽萍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去睡的,打算去薛疏家凑合一晚上,但是现在瞧着车子已经开到了自家楼下,便只好回自个儿家了。 “那我先上去了。”夏之衍关上车门。 薛疏不言不语地站在路灯下,个高腿长,双手散漫地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他的神情却称得上凝视,点了点头。 夏之衍朝楼道里走了几步,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回过头来看薛疏一眼:“我真的上去了啊。”按理来说这时候薛疏不是应该拽住他黏糊一下吗。然而没有。 薛疏又点了点头。俊眉星目,被灯光从头顶打下来,下巴那里是一片阴影。显得很俊俏很爷们儿。 夏之衍又走了几步,心里莫名奇妙的,怕薛疏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于是又走了回去,站在薛疏面前,道:“你没事了吧,明天会上学吗?” 薛疏:“会。”只蹦出一个字,仿佛是把字掰碎了说。 夏之衍摸了下他的额头,怀疑他还在发烧,但是没有,便道:“那我上楼了,明天见。” 薛疏颌首。 秦力开着车子停在街角,远远地等着。当着他的面,夏之衍也不方便做些什么,但是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失落,方才薛疏还偷偷亲他,这会儿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等他踏上昏暗的楼梯,走出两步,身后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薛疏抬眼看着他,黑眸沉静,问:“之衍,你觉得我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夏之衍没有想到他会问这种古里古怪的问题,但是被他一问,也想到了很多上一世的事情。重生这么久,上一世对他来说已经很遥远了,夏之衍想起上一世的薛疏,道:“应该会很酷,话很少,喜欢威胁别人。” 至少一言不合就威胁他。 夏之衍又笑着补充了句:“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掉眼泪。” 薛疏:“要是我们长大后才遇见,还能做朋友吗?” 夏之衍顿了下,看着他,违心地道:“当然。” 薛疏这才抿了下唇角,幅度很小,然后退后几步,道:“你上去吧。” 夏之衍上楼了。薛疏回到车子里,这次没有习惯性地上驾驶座开车,坐到了后面,摊开手心,手心里全是汗。 秦力忍不住又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这次薛疏出了神。 对于夏之衍而说,海选在林正义的手段下没有直接晋级,而是待定,虽然令人心烦,但好歹还有机会参加第二次。只是这第二次,必须想点法子让林正义掺和不了这件事情了。上次打了一顿还不够,这崽子怀恨在心,第二轮海选更不会让他过了。 两轮海选都待定的话,就是直接淘汰了。也就是说,夏之衍还有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 然而梁生才就没他那么淡定了。待夏之衍走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凭夏之衍的资质,一路刷脸刷到复赛都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怎会在海选就被半淘汰了呢?简直不可能!他硬是不相信,觉得这中间绝对有什么黑幕,连夜打了电话给谭一平。 两人以前是同学,只是后来谭一平去了a市电视台做主持人,而他自己创业发家致富罢了。梁生才好不容易挖到一块宝,还指望夏之衍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后,自己能带着他闯出一片事业,在第一步就跌倒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服气的。 于是当即请谭一平去最高档的酒店吃了顿饭,按摩送酒,拜托对方务必要在海选第二轮里让夏之衍通过。 当然,他还没有告诉夏之衍,心里想着到时候给夏之衍一个惊喜。 夏之衍这几天都累极了,虽然手机里有几通周恒打过来的未接电话,估计是问他和薛疏和好了没有的,但他一爬到床上去就睡着了,也没功夫接了。 秦力开着车子,不一会儿就到了薛疏的公寓楼下,将车子拐进停车棚里。 他正打算下去给薛疏开车门,对方就已经迈着长腿上楼了,他只看到一道高大修长的背影。 回了家,薛疏把外套一扔,抽了张纸,径直去洗澡了,浴室玻璃挡住了他白皙精悍的上身。待出来时,卫生间垃圾桶里多了张皱巴巴的纸。 他头发还在淌水,湿漉漉的,漆黑的眉眼犹如和黑色融为一体,叫人辨别不清里面是什么。 秦力走到他房间门口,问:“薛少,那我先走了。” 薛疏往转椅上一坐,闭着眼睛:“找老邢安排件事情。” 秦力刚想问什么事情,薛疏已经打开了电脑,屏幕映照着他一张冷冽到夺人心魄的脸,又道:“倒杯水再来说话。” 秦力虽然知道薛疏要是生气了,脾气非常不好,但大多数时候都还是朝气蓬勃c清新正直的,至少像现在这样从里到外无意识地给人压迫感,还是头一次。 门关上。薛疏睁开眼睛,手肘搁在桌子上,十指交叉。 夏之衍说他不吃辣的时候,薛疏并没有想到他已经重生了,只以为喜欢吃辣是他后来慢慢改变了的口味。但夏之衍突如其来地对自己好,薛疏乍一开始欣喜若狂,渐渐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连同自己一起,两人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再其次,他看到了夏之衍的字迹,那分明是夏之衍十多年后的字体,他早已熟稔于心—— 夏之衍还会摄影,还会弹钢琴,还会对自己好。 薛疏确定,之衍一定是也重生了。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原先的欣喜若狂却被这给冲淡了。如果说夏之衍是因为重生,知道了上一世的一切,才对他好。如果说,是出于愧疚,怎么办? 秦力端着水杯上来的时候,就见薛疏坐在那里思考什么,分明还是那个人,眉眼漆黑,无比冷冽凌厉。听见响动后侧目瞥了一眼,面上沉静如许,没什么表情。 秦力放下水,心里头差不多知道薛疏要干什么了,今天在医院他也瞧见了林正义,不识好歹。原本这种人薛疏犯不着去理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涉及夏之衍,他大事小事,事无遗漏。可能这就是友情吧,薛少好不容易交个朋友,自己也犯不着去干涉。 想到这里,秦力道:“薛少,那个林正义怎么处理,他肯定不死心,还要反扑的。” 薛疏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道:“那我很好奇他有没有运气逃过这一劫了。” 与此同时,距离中考只剩下几天了,学校里变得愈发安静压抑起来,教室前方挂着距离中考还有五天的字样,所有学生低头刷刷做题。夏之衍也把放在选秀上的心思收了回来,认真地开始复习。 虽然上次模拟考取得了好成绩,但是中考还是必须得谨慎。他已经下决定了,要和薛疏一起去市,那么就必须考那里的高中。跨省考高中的话,分数线只会更高更加严格。这事儿他还没有和家里说,担心徐丽萍舍不得他离开。 经过上次夏秋秋的事情,夏星竹显然对他亲近了几分,早上都等着他一起上学。徐丽萍看在眼里也欣慰很多,毕竟比起夏之衍,她更担心自己体弱多病的小儿子。 这一世夏之衍让徐丽萍定时带着夏星竹去体检,但愿在心血管疾病突发之前,就能提前检查出病灶,避免上一世的悲剧。 夏之衍早上起来,顺便敲了下夏星竹的门,让他也起来。推门进去后发现夏星竹早就起来了,已经写了一套卷子了。 夏星竹一直很乖,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也一声不吭,这一世仍是如此。 夏之衍翻了下他的卷子,顺道问:“对了,膝盖好了没?” 夏星竹放下笔,撩起睡裤给他看,只剩下点儿青紫了,到时候结了疤很快就好了。 夏之衍放了心:“看来药膏很有用,我看见咱妈昨天洗菜手上切了块皮,你待会儿给把药膏给她,好歹让她高兴下。” 夏星竹愣了下,摆了摆手。夏之衍有点诧异:“你是说药膏不见了?” 夏星竹点了点头。 夏之衍有点莫名奇妙,谁会去偷一管药膏啊,但是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八成是夏星竹放在书包里,路上不见了的。 他回到自己房间,把书包什么的准备好,从窗户那里往楼下看了眼,薛疏居然还没来,有点奇怪,便打了个电话给对方。 薛疏家里,秦力忙了一整晚,临走时就听见薛疏的电话响起。 薛疏接了电话,走到窗子边接电话,原本紧绷疲倦的神情像是陡然松懈稍许,道:“我马上就来,好,早饭想吃什么,嗯,十分钟。” 挂掉电话,薛疏径直下楼穿鞋,站在玄关门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对着匆匆下楼的秦力道:“如果以后,我问你我让你做过什么事情,你一概不要回答。无论我问你什么。” 如果少年时期的他知道体内存在第二人格的话,怎么办—— 他很了解自己,无论是第二人格c第三人格,他不会容忍有人与自己争夺身体,所以答案是,毫不犹豫地杀死。 既然如此,他暂时不能让少年时期的自己知道自己的存在。 秦力怔了下,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薛疏穿好衣服出门去街拐角买早饭,从阳光里走进阴影的角落,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凝固了。 —— 2005/06/06 薛疏日记:压根不记得发生什么了,我感觉我是被之衍给亲晕了! 大佬日记:少年时期的我太冲动了,进浴室了好久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薛疏还没来,夏之衍提着书包进了客厅, 正准备出门时, 徐丽萍突然喊道:“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徐丽萍正在洗衣服,听见夏之衍要出门, 赶紧出来, 两只手上的水往衣服上一擦,把夏之衍扯到一边去,急切地问:“你跟我说清楚,我卡里怎么突然多了十几万, 是不是你上次说和梁老板一起做生意” 她话还没说完, 夏之衍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任谁卡突然多了十几万都会惊慌无比, 像徐丽萍这个反应,已经算好的了,便拍了下她的肩膀, 道:“妈,放心吧,不是什么抢来的钱, 放心用。” 徐丽萍卡里多了钱,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生怕夏之衍是干了什么坏事, 昨天回来就想揪住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但见儿子实在太累, 一上床就睡着了, 也不忍心把他叫起来。 她瞪着眼睛, 还是不信:“能赚那么多?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我只是分一杯羹,出主意的不是我。”夏之衍没有办法,便一五一十地把靠摄影器材赚钱的事情告诉她了,并且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在梁生才身上。说提前得到小道消息,知道有日食的说是梁生才,想出这个法子赚钱的也说是梁生才,要不这样说,徐丽萍压根不相信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够两天之内赚上这么多钱。 他简单解释几句来龙去脉,听得徐丽萍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有些唏嘘道:“年代真是变了,现在的人真有想法,像以前我们那会儿,一个月多领上几个馒头都是好的了” 说完她又有些埋怨道:“你既然好不容易赚了点儿钱,干嘛不给自己留着做老婆本,还全部都给我了,我又用不着不过给我也好,我给你们兄弟俩存着,到时候上大学用不完的话,就留着娶老婆用” “你怎么用不着?”夏之衍挑眉道:“你身上衣服穿来穿去就那几身,今天下班后就找个工厂里的同事陪你去逛街,买几套好看的衣服。” “想买什么买什么,挑最贵的买,卡给你刷。” “我五十好几的年纪,穿那么好看干什么,都一张老脸了”话虽然这么说,但徐丽萍眼角眉梢却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与笑意。 原先家里情况很糟糕的时候,徐丽萍每天脾气都很差,下班后还要摆摊子,回来时都已经半夜了,被生活所折磨,整个人是熬一天算一天。但自从房子那事儿完美解决了,夏之衍也把债务给还了之后,她的精神气儿明眼可见地起来了,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多了,笑容也多了。 她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了,每天一套蓝色工作服,从工厂里穿到家里。像今天这样开开心心地盘算着下班后和同事去逛街,还真是数年来头一次。 夏之衍看在眼里,心里也舒坦。 等他站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徐丽萍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最近夏秋秋没有欺负你吧。” 夏之衍心说,上次差点被打了个半死,他还敢来欺负我? 他问:“没有,他怎么样了?” 徐丽萍走进厨房洗昨天的碗筷,边探头出来,道:“昨天在厂子里碰见你姑姑了,她绕着我走的,我也懒得搭理她,差点没被她骗成个穷光蛋,我还搭理她干嘛。不过听说最近她家情况不太好,夏秋秋住了几天院,花了一大笔开销,痊愈后倒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你在政府工作的姑爷,把渝水路要拆迁的消息,提前卖了出去,卖了好几万块,这事儿不知怎么泄露了,前两天被迫下岗了” “下岗?” 徐丽萍叹了口气,道:“对啊,我也没想到,真是作孽啊,现在人到中年下了岗,还怎么养家糊口。” 她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怜悯的意思。要是说之前还对这一家亲戚有些同情的话,那么夏之衍被夏秋秋扇了那一巴掌之后,徐丽萍就对他们家只剩下厌恶了。 夏之衍有点讶异,他没有想到,在他的蝴蝶翅膀下,夏秋秋这一家的命运完全发生了变化。 上一世,夏秋妮骗走他家的房子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赚了三十多万,夏秋妮她老公拿这些钱送礼走关系,官职一路高升,最后夏之衍进娱乐圈的时候,他已经干到科长级别了。 然而这一世,夏秋妮一家没能骗到他家的房子,肯定也耐不住啊,就在别的地方打了主意。夏秋妮他老公见识短浅,居然把这种机密消息卖了出去,虽然赚了个几万块,但是事情一旦败露,他整个人的仕途却都完蛋了。 夏之衍点了点头,心里没有什么波澜,他正要走,徐丽萍又把他叫住了:“马上要中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夏之衍只好回过头来,道:“还行。” 他看着徐丽萍,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于是站在那里耐心等待着。 徐丽萍看着夏之衍站在玄关门口,成熟稳重的样子,俨然已经长成一个小大人了,心中感慨万千,喉头有些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拿沾满泡沫的手擦了擦眼睛,道:“那,那我今天下班真的去买衣服去啦?” 她节省惯了,一旦要为自己花钱,就觉得对不住两个孩子。 夏之衍明白她的心情,声音柔和了几分,给了她肯定的回答:“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徐丽萍有时候要上夜班,不一定在家里,和夏之衍的时间有一大半都是错开的,因此并不经常在家里见到对方。现在好不容易能和夏之衍说几句话,不由得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咱们家的新房子已经批下来了,我看过了,刚好就在省重点高中附近,不到几公里的位置,等过了中考咱们就搬。” 夏之衍点了点头。 a市是a省的中心,省重点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位置,是整个教育大省最出名的高中。现在夏之衍已经不打算去那里读了,但是夏星竹肯定还是要去的,到时候徐丽萍过去陪着他也好,最好是把工厂里日夜不分的工作给辞掉了。 徐丽萍又道:“加上房子赔偿下来的三十多万,我现在手上已经有五十万块钱了。家里没个男人商量,现在你也长大了,我想和你商量下,等中考之后,我就不工作了,去新房子附近开家店,然后照顾你们两个孩子你给考虑下,现在开什么店比较好。” 这种想法正合夏之衍的意思,他便道:“你攒下来的手工包c编织袋都可以卖,这年头这种东西摆地摊没人要,放进店面里装潢一下,立刻变成民族风高档品了,到时候肯定能赚。拿出三十万块钱,租个十几平米的店面,能够租好些年了。” 徐丽萍没有夏之衍那么多主意,她只是能吃苦,但是听见夏之衍说得有门有道,立刻觉得这生意有希望了,声音也激动很多:“唉,不要那么大的铺子,就,就几平米的小铺子就行” 夏之衍点点头,给了她一针强心剂:“我觉得可以。” 徐丽萍立刻高兴起来,连洗碗都轻快不少,带着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的期盼。 夏之衍倒并不是觉得要让徐丽萍赚很多钱,只是觉得这样,能让他妈重新拾起对生活的热情,这样的话,心态会年轻很多,到了晚年病痛折磨也会少很多。 就在两个人谈话之际,门被敲响了,夏之衍开门出去,薛疏手里提着早餐,靠在墙壁上等着他,本来垂着眸子,听到开门的声音时,漆黑的眼才抬起。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慢吞吞地道:“老婆本?” 这房子年数太久,隔音效果并不好,薛疏八成在外边儿听得一清二楚。 夏之衍笑了,接过他手里的早餐,咬了一口,逗他:“是啊。” 按照往常,薛疏该眼圈一红,转身往楼下走了,谁知此时薛疏立在那里,黑沉沉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脸上无表情,倒是叫夏之衍老不自在起来了。 他感觉从头到脚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不由得主动承认错误,道:“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薛疏嘴角吊了吊。 过了会儿两个人下楼,薛疏淡淡地问:“如果要娶老婆,老婆本应该是什么?” 夏之衍挑眉道:“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如果是女生,会喜欢鸽子蛋,如果是男的,或许一只篮球足矣。” 薛疏若有所思,不说话了。 两人按照往常去了学校,一路上有些沉默,不像往常薛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那样。夏之衍瞥了走在马路一侧的薛疏一眼,见他肩膀上背着个双肩书包,莫名觉得有些违和感,就像是看见个大男人背着小学生书包的那种违和感,有点囧——可分明之前从没有觉得违和过,薛疏也没有换书包啊。 夏之衍心里有些嘀咕,觉得薛疏是不是心情还没缓过来——或者觉得那天太丢脸,所以现在在自己面前装成熟—— 半路上他想起来和薛疏解释选秀的事情,道:“那天我没去追你,是被拉去海选了,这是我以后打算走的路,你怎么看?” 两个人第一次谈到关于未来的话题,在夏之衍心里,这时候薛疏不过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尚未经历人世很多事情,脑子里装的念的,都只有酸得冒泡的小心思,即便想到未来,也不过是想到两个人以后不在一个城市了该怎么办。 所以他很少和薛疏提及这个话题,一方面是牵扯到分离的问题,不希望对方想太多难受,一方面是觉得薛疏给不了他什么意见。 薛疏静静地望着他,许久没说话,片刻后,开口道:“你想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好,你以后会站在舞台上,有很多粉丝,很多喜欢你的人,我相信这一点。从选秀开始也不错,在这之前,我们先准备好团队,宣发,资金,舆论战术。做足了准备去打这一仗,没人可以赢你。” 夏之衍愣了,他没想到薛疏会这么说,他还以为薛疏会闷闷不乐,因为他如果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的野心,就必定会分心。 这件事情除了和梁生才说,便没办法和别人说。薛疏现在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心底里其实也希望薛疏不仅能支持他,而且从某个程度来讲,也能够成为他的精神支撑—— 所以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却也暗暗期待薛疏能够如同他的灯塔,给他前进的动力。 现在薛疏这样的话,让他倏然之间精神都振作不少。 薛疏收回视线,抬起长腿朝前走,说话的口气有些漫不经心:“实在大不了,我养你。” 夏之衍:“” 到了学校之后,夏之衍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开始认真做题。他现在所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有针对性的训练,便挑出自己最薄弱的概念环节,一条一条地背下去。他决定在中考前一天,再次把林的教材做一遍。 除此之外,夏之衍花了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凭着上一世对中考残留的记忆,把大概会考的范围划出来。把林碰巧猜中的那三十几分题型,也整理了出来。 一下课,他就放到了周恒的桌子上。 周恒有些愣,扭头看了眼教室后面的薛疏,对方慵懒散淡地撑着下巴,察觉到被人打量,锐利的目光一瞬间扫过来—— 周恒吓得赶紧回头,看着夏之衍,捂住嘴巴小声问:“你们和好啦?” 夏之衍道:“我们没闹矛盾。” “那就好。”周恒小小的松了口气,他当天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薛疏后来生气了,他总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连话都不敢和对方说一句,幸好有夏之衍这种脾气好的从中斡旋。 “这是我划出来的重点,你回去后参照着看下。”夏之衍点了点桌子。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学习,还是上次的日食,周恒都主动帮了他不少。他是个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的人,没有道理不把自己提前知道的题型告诉周恒。更何况,除了薛疏之外,周恒算得上这一世他的第一个朋友。 周恒有点感动,手垂着,双腿夹着手,低着头,闷闷地:“你人真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分享重点范围什么的,不管正不正确,他都必须认真做完。 夏之衍知道,要是别人,或许还会嘲笑他,不就是偶然考了一次年级第三吗,至于那么拽,还和别人分享重点,搞得自己多牛逼似的——但周恒不会。 以周恒的性格,一定会受宠若惊,认认真真做完。 只要做完了,中考应该就没问题了,他本来成绩就好。 夏之衍放心了,也没有多说。 临近中考,林又把他叫出去谈了一次话,说的无非是一些鼓励和表扬。夏之衍知道等中考结束后,林就该凭着那套教材名声大噪了,这一世他的轨迹没什么变化,应该还是会发迹——这本就是他应得的,幸好没有被自己的蝴蝶翅膀给扇飞。 这周有最后一节体育课,称得上整个中学时期最后的狂欢了,上一节课还没下,教室里就已经燥动起来。 林上课上到一半,突然道:“陈沉,你为什么不听讲?你这次成绩退后了很多,要加油。” 陈沉眼皮子都没抬,有点心不在焉地趴在桌子上,没理他。 林有点尴尬,但是也奈何不了。 夏之衍没有回头。 但他感觉到身后薛疏周身的气场猛地冷冽下来,忍不住扭头,就见薛疏阴晴不定地睨了眼陈沉,脸上没有表情,但有几分杀气,在夏之衍扭头回头看的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夏之衍联想到前几天和薛疏闹矛盾,都是因为陈沉那通电话,薛疏现在恐怕还在小心眼地记恨陈沉——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算是记恨,也不至于想杀了他,那种陡然令人寒毛竖起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避免薛疏和陈沉多待在同一空间,一下了课夏之衍就把他拽到操场上去了,两个人打了会儿篮球。薛疏投篮很准,简直开了挂,无论一分两分三分都能轻而易举地投进去。相比之下,夏之衍体力弱得多。 他重生回来之后,还特地跑过步练过体力,没想到比起薛疏差远了。 两个人打了会儿篮球,空气中很快又下了一场小雨下来,闷热不堪的夏季,地上湿漉漉的。 “砰”篮球撞到了篮板上,夏之衍又一个球都没有投进。 他有点丢脸,抱着篮球临阵脱逃道:“我回家了,不打了。” 薛疏站在他几步的距离,黑发湿漉漉,挑了挑眉,猝不及防地走过来,豁然抱起他—— 夏之衍瞬间腾空,有种失重感,上半身已经接触到篮筐了,下意识地就把手中的篮球扔进了篮筐。 篮球穿过篮筐砸在地上,弹远了,算是一个一分球。 夏之衍低头往下看,薛疏不粗气不喘气地扬眉看着他,眼神有点凛冽,嘴角却突然浅浅提了一下。 夏之衍愣住了,话都忘了说。他忽然想起来刚才跟薛疏说的那话,如果是男人的话,有可能一只篮球就足矣了。 已经放学,天都快黑了,篮球场上零散立了三三两两个人,有几个已经朝这边看过来了。 夏之衍顿时不自在,便道:“我一百好几十斤,你不累啊,放我下来。” 薛疏挑眉,脸不红心不跳,一字一顿道:“我乐意。” 夏之衍:“” 他总觉得薛疏脸皮变厚了。 他挣扎几下,薛疏这才把他放下来,两人歇了会儿,去操场旁边拿书包。夏之衍先把薛疏的书包提起来,正打算给他,一不小心拿倒了,一个红色小圆瓶东西从书包缝隙里掉出来,滚到了两人中间。 夏之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给夏星竹的药膏,怎么跑到薛疏的书包里? 夏之衍:“这什么???” 薛疏脸色紧绷:“”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说话,薛疏已经像抱起小鱼干的猫那样,一把拿过书包,把药膏塞了进去,转身就走。 薛疏迈着长腿走得飞快,背对着夏之衍,脸一点一点地微微红了。 —— 2005/06/13 薛疏日记:没错,我偷了药膏。 大佬日记:被少年时期的我自己坑了,真是好得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由于距离中考只剩下几天了,最后几天夏之衍也没有天天和薛疏腻在一起, 放学回家后就早早回家开始做题。省重点他倒是已经有把握考上了, 可中又是比省重点更难考的存在,尤其是跨了省, 他少了很多优势。 但是不管怎样, 既然已经答应薛疏了,他便要做到。他意识到他现在完全不愿意和薛疏分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薛疏已经融入他的生活了。 夏之衍埋头写着卷子,写着写着就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前几天薛疏亲他一下。 他手指握成拳头, 抵在自己嘴唇那里, 写在卷子上的解题步骤弯弯扭扭的,有些心猿意马。 就在夏之衍全副心思投入进学习的时候,薛疏也有他自己的事情。 秦力一天三次催促他快点回基地去, 过了最后考核,就算是从军事训练学校毕业了。不过他一直跟自己老爸还有上官打太极拳,不陪夏之衍度过中考就不回去。 对此秦力也没有办法, 之前还能和薛少面对面说上几句话, 这两天薛少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冷淡的脸色叫人不敢接近。 夏之衍从学校回到家里, 就发现梁生才也来了, 他倒是很热衷于往这边跑。这两天徐丽萍起了开店的心思, 就一门热情想做了, 于是梁生才主动帮忙。他本来就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很快就托关系批下来了经营许可证,税号开票资料什么的全都帮徐丽萍弄好了,直接注册了个个体户。 这两天徐丽萍不怎么落屋,和梁生才一起去市中心看地皮去了,打算找个好地盘租下来。整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累,晒黑了不少,但是容光焕发。 夏之衍中考前一天抽空去徐丽萍整的店面看了下,位置不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但由于那地方有些潮湿,所以卖得相对来说比较便宜。徐丽萍一次性付了三年租金,这年头地皮没有那么贵,只花了六七万块钱。 租好了地方,她一下班就过去盯着装修了。梁生才还非常慷慨,把一些供货商和工厂的渠道主动提供给她,这样就让她整个生意链条逐渐打开了。她打定了主意做编织袋和皮包生意,于是开始跑工厂,研究哪家工厂的货又好又便宜。这一切对徐丽萍而言,都是全新的世界。她感觉仿佛人到五十多岁,人生才真正开始。 六月末一天比一天闷热,台风要来了。 中考前一天,学校要布置考场,林指挥着学生把教室里的桌子椅子搬到废弃的仓库去。这天刚好轮到夏之衍值日,其他人把自己的桌子椅子都搬好了就可以走了,他却走不开,得把没人搬的桌椅搬上去。于是薛疏和周恒都留下来帮他。 桌子是凳子的三倍重。夏之衍两只手捞起桌子边缘,刚打算往楼梯上走,就被薛疏一只手接过去了。 薛疏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两张桌子摞起来,三下两下就上了楼,扛上了楼顶。 夏之衍愣了下,转身又捞起一张桌子,刚走到教室门边上,又被几步从楼顶上跨下来的薛疏接过去了。 “你干嘛?”夏之衍道。 薛疏拽了拽领口,汗水从锁骨上淌下来,往教室里的凳子一瞥:“你坐。” 这两天他话很少,三言两语简练无比,倒是衬得夏之衍话多了起来了。 还在装成熟?夏之衍心道,那可真够成功的,都快让他分不清到底是二十七岁的薛疏还是十五岁的薛疏了。 夏之衍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居然没有桌子可以搬了,于是把三张凳子叠在一起,正要往楼上走,就见有个女孩子探头探脑地从教室门口进来。 夏之衍被万玲拦在教室门口那里,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子,平时假小子一样的短发上别了个发卡,还把方框眼睛摘掉了,戴上了隐形,搞得夏之衍一时没认出她。 万玲双手抱着几本书,往他怀里一塞,道:“夏之衍,快毕业了,这几本书我想送给你做礼物。” “但我没有准备什么给你。”夏之衍接过了书,翻了翻,是王小波的情诗。他有些意外,他重生回来后和这个班里的人都没有什么交集,居然还会有人送他礼物。 “没,没关系。”万玲憋红了脸,转身跑了。 她一走,夏之衍就把那两本书放在凳子上,搬起凳子打算往楼顶走,一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薛疏的一双黑沉的眼睛。教室里所有的桌子都被薛疏给几趟搬完了,他很容易流汗,头发湿漉漉的,抱着手臂立在几阶台阶之上,气势有点凛冽。 夏之衍仰头看他:“搬完了?” 薛疏无表情,点了点头。 炙热阳光正好迎着他脸照过去,衬得眉眼明艳,又有种别样英挺。 夏之衍多看了他几眼,才继续抬起腿朝上走,薛疏却挡在那里,也不移动步子,像土匪一样霸占了路,还慵懒散淡地盯着他,随后视线又慢吞吞地移到了他怀里的书上。 夏之衍知道他刚才看见了,故意逗他:“你想看?” 薛疏转身上楼,不言不语,过了会儿才淡淡道:“不看,我以前有个书架。” 夏之衍:“?” 夏之衍跟着他上楼,周恒这才搬完一趟,吭哧吭哧地下楼来,双腿虚软,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这么快?” 夏之衍笑着指了指教室里最后一个凳子,道:“快去搬,留给你的。” 周恒不想被人觉得体力废柴,赶紧擦了把汗,下去了。 两人搬着最后几张凳子进了仓库,仓库里乱七八糟,他们还得把桌子凳子摞起来弄整齐,否则空间太小,稍后别的班级就放不了了。薛疏站在梯子上,夏之衍两只手抬起一张桌子递给他,他一只手就送上最高处了。 正是台风天,外面阳光顷刻间被乌云盖住了,狂风大作,两人也没反应过来,“砰”地一声门被哐当撞在门框上。 仓库墙壁被这么一震荡,靠着墙壁的桌子椅子陡然失控,从上砸落下来。 ! 码好的桌椅发出嗡鸣,铁架撞出令人发怵的响声。 夏之衍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就拽住薛疏的手把他往下扯,试图拽进自己怀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薛疏抱在怀里,薛疏眼神一变,就已经跳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压在地面上。与此同时,叠放得高高的桌子椅子轰然坠落,瞬间砸在薛疏身上。木块铁块砸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顿时仓库里粉尘飞扬,薛疏反应很快,带着他滚作一团,滚到墙角,勉强没被砸下来的桌椅给埋死。 夏之衍的双手本来试图抱住薛疏的后背,刚才却也被他扯了下来,塞进两人胸膛之间。 仓库里静了,粉尘呛进人鼻子里喉咙里。 夏之衍僵硬在地板上,视线落到薛疏的侧脸上,整个人像是雕像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他有点抖。 片刻之后,他推了下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的薛疏:“薛疏。” “嗯。”薛疏眼睛紧阖,声音异样低沉,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双手抱住他的头,背部护着他的肚子,腿护着他的腿。 两人身体贴得极近,彼此体温隔着薄薄布料相摩挲。 薛疏轻轻吸了口气,钻入口鼻中的不止是呛人的粉尘,还有夏之衍身上干净的肌肤味道,些许汗水味,混杂着对方惊慌失措的心跳味。 薛疏脖颈贴着夏之衍的脖颈,嘴唇在无人的角落,缓缓地翘了一下,眼眶同时有些发红。他觉得——不是愧疚,夏之衍对他的不是愧疚。 如果是愧疚的话,绝对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对他伸出手,试图把他拽进怀里。 至少,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 那种感觉就像是只期待一点光,却得到了整片日出一样。薛疏安心了,觉得意识有些昏迷,应该是年少时期的自己要出现了。他没有挣扎,便把身体还给了另一个自己。 他以前就经常想,要是年少时期自己和夏之衍遇见,会有怎样一种可能。 现在他知道了。 他待在年少时期自己的身体里,填补了一段新的记忆。 夏之衍惊得一颗心脏差点没停止跳动,听到薛疏发出声音,一瞬间才又激烈慌乱地猛窜起来,差点没跳出喉咙。他费力地从薛疏身下爬出来,踹开一张凳子,趴过去撸起他衣服,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背上有点青紫,但薛疏如同野兽般敏捷的直觉让他躲过这一难,骨头好好的,没有大伤。 夏之衍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冷静点:“你能起来吗,我们去医务室。” 薛疏没有动。 夏之衍慌了,俯下身去抬起他脑袋,还没抬起,薛疏眼睛就睁开了,咕噜翻了个身坐起来,捂着脑袋。 “脑袋受伤了?”夏之衍慌张地扯开他的手,没有受伤。夏之衍松了一口气。 薛疏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有点迷茫,小声道:“之衍?” “你是不是傻逼啊?”夏之衍吊起来的一颗心脏慢慢回到原位置,喉咙却干涩得不行,他有点想揍薛疏一顿,看看他脑子里装的什么,哪有人出了事先护住别人的,简直二十四k纯傻逼。 薛疏恍惚地摇了摇头,有点委屈,小声说:“我不是啊。” 夏之衍:“” 薛疏还是坐在地上,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慢慢蹙起眉头。他这两天过得太奇怪了,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种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切的感觉。他现在脑子里还是有些混沌,这两天的记忆像是被凭空挖走了,就只有几个小时以内的的记忆还残存着一点影像在他脑子里。 薛疏仔细把这两天所做过的事情撸了一遍,首先,夏之衍亲了他——谁亲谁的并不重要,反正就是之衍亲的他。然后他就感觉晕乎乎的,被亲到没有知觉了。 薛疏倏然脸红了。 夏之衍紧张得不行,就怕薛疏哪里出问题。看着他屁股墩坐在那里一脸恍然,突然莫名奇妙地瞅了自己一眼,又莫名地垂下头,掐着手指,红了脸。 夏之衍:“”真是有点想揍人了。 “没事就站起来,腿没事吗?”夏之衍声音还有点哑,扶着薛疏站起来。薛疏做了个活蹦乱跳的姿势,轻快地道:“没事啊。” 他还飞快地趴到地上做了几个俯卧撑,眼神亮晶晶:“看,没事。” “闭嘴。”夏之衍有点急,把他拽起来。 薛疏被夏之衍拽着下楼去医务室,心里还在继续分析,那天晚上亲亲之后,秦力来了,他就回了家,接下来呢? 薛疏勉强记得自己这两天是按照往常一样,买早饭,等夏之衍,吃饭,上课,睡觉。但中间的细枝末节却是都像被水浸湿了的宣纸一样,划成含混一团,记不清了。 然后就是刚才,台风刮过来,桌子椅子突然掉下来,他身体里好像冲动起一股子本能,将夏之衍护在身下—— 再在这之前,他从楼梯上下来,看到有个女孩子和夏之衍说话。 说什么? 薛疏跟在夏之衍身后,突然瞥到了夏之衍胳膊下夹着的那两本书。 薛疏:“!” 有女孩子给夏之衍送情书!妈的! “去医务室先看看骨头有没有伤到,但这学校里的医务室也没什么用,还得去医院做个检查,你又不是铁打的,被桌子砸下来还能一点事都没有?不是说马上要训练考核吗,这时候受伤了怎么办?”夏之衍本来气急败坏地拽着薛疏往前走,却突然感觉薛疏不动了。 薛疏停在原地。 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夏之衍从乱七八糟的桌子椅子里捡起来的两本书,用脚尖蹭着地面,小声道:“我以前有个书架,上面摆了这几本书,之衍,你要是想看的话,我找出来给你啊,还是珍藏版呢” 他把刚才楼梯上那句莫名奇妙的话补充完整了,夏之衍才知道他刚才那句“我有个书架”是什么意思—— 分明一样的意思,一样的吃醋,却由两种语气说出来 夏之衍完全转过身来,盯着薛疏,眉头微微蹙起。他有阵恍惚。这两天薛疏变化很大,经常给人一种压迫感,他开始并没有在意,只以为对方在装大人。毕竟那天哭得稀里哗啦,太丢脸了,所以要在自己面前扳回一城。 可是现在,薛疏的性子明显是回到了两天之前那会儿了。有了现在的对比,才突然觉得这两天的变化突兀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薛疏,薛疏不明所以,脸一点点地红起来,撇开视线,小声说:“你看我干嘛?” 夏之衍心里闪过一个猜测,却暂时无法验证。 —— 2005/06/16 薛疏日记:这两天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对有人给之衍送情书有模糊的印象!身体里有种本能让我保护他。 大佬日记:我是本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这个猜测令他接下来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去了趟医务室,给薛疏做了个简单检查, 幸好没有被桌椅砸出伤来, 只是背上淤痕较多,医生叮嘱晚上睡觉前要用热毛巾敷一下, 让淤血尽早化开。夏之衍终于松了一口气, 给薛疏脱到肩膀处的衣服拽上。 薛疏把他送到家门口,两人互相道别。 要是平时,夏之衍就抓紧时间回去写作业了,今天他却迟迟没有上楼, 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薛疏。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匪夷所思—— 他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薛疏也重生了。 “你睡个好觉, 不用担心, 明天我会叫你起床的。考场我让秦力帮你找好了,明天咱们直接过去,等你考完了, 我在教学楼下面等你。”薛疏赖着不肯走,能多说几句话就是几句话。 夏之衍道:“好。” 他的视线仍探寻地落在薛疏身上,像是要将薛疏的脸盯穿一个洞似的。 薛疏抓了抓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依然是同一个人, 小动作也如出一辙, 违和感到底出在哪里?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夏之衍没说话,沉默片刻后, 道:“明天见。” 薛疏也说:“明天见。” 夏之衍转身上楼了, 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明天就要中考, 今天晚上还在这里想七想八。那种违和感的确很突兀, 可以说是他的直觉,可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薛疏重生了——更何况,如果他也重生了,那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的变化,也必定知道了自己是重生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 他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薛疏一眼。 薛疏还站在那里目送他上去,修长身形被路灯拉得长而清俊,立刻双手过头顶,朝他挥了挥。 夏之衍:“”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是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他当天晚上喝了杯牛奶,很早就睡了,为了第二天的中考养精蓄锐。临睡之前,还和夏星竹对了一下复习程度。夏星竹平时没钱买什么资料书,夏之衍给他的那套林的资料就是他中考前唯一的资料书,他翻来覆去做了好几遍了,资料上黑笔红笔圈圈叉叉一大堆,显然是非常用心过了。 见此,夏之衍也放下了心,这一世他要让他弟弟和他妈都过上好的生活。 台风过后,整个a市下了一场大暴雨,几乎将城市淹没。大清早,薛疏举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上楼,敲响了夏之衍家的门。 夏之衍打开门的时候,薛疏额头上还在淌水,把伞收了进来。 秦力开着车子在楼下等,送夏之衍和夏星竹去中考。夏星竹坐在车子里十分局促不安,腼腆地缩在角落里。夏之衍早就经历过一次中考了,心态很平静,更何况他复习很到位,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倒是薛疏,比他还紧张,从兜里掏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夏之衍平时记不下来的概念和易错点。薛疏塞到夏之衍手里,道:“赶紧趁着这时间多看几眼吧。” 夏之衍接过纸,一个字一个字全都是用手连夜写上去的,不仅有数理化的一些概念性问题,还有一些语文古诗词,八成是平时早读时他背书,背错了,薛疏在后桌听见了,然后一条条记了下来。 夏之衍心说我早就记住了,但还是很给薛疏面子,拿起那几张重点开始背。背了会儿瞥了薛疏一眼,对方眼底青黑,已经靠着车窗头一点一点了。像小鸡啄米一样,往车窗上一撞一撞。 夏之衍忍不住伸出手揽住他脑袋,轻轻搁在自己肩膀上。 秦力从后视镜中瞥了他一眼,夏星竹也有点懵,不过夏之衍没在意,侧头小声道:“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薛疏没说话,他全身都绷紧了,更紧张了,胃都疼了。 他能不紧张吗,他都能出一本少年薛疏的紧张病理大因了,第一条是夏之衍不能和他去市,第二条是夏之衍让他靠肩膀了。 中考很快就在这个倾盆大雨的天气里结束了。题目比夏之衍想象中还要简单。并且一边做卷子,他一边模模糊糊回忆起了一些上一世中考时的记忆,做题速度如虎添翼。几乎是提前四十分钟就全部写完,然后坐在那里开始检查了。 周恒就坐在他右前方的位置,拿着笔疯狂地写,他成绩虽然好,但心理素质不太行,此时真枪上阵紧张得不行,捏笔的手都有点发抖。 做数学时好不容易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周恒咽了口口水,见还剩下二十分钟,心里有点儿小骄傲,忍不住偷偷回头来瞥夏之衍一眼,心想如果万一夏之衍朝他求救呢,那他冒死也要给夏之衍传答案啊。 谁知夏之衍早就写完了,正在把卷子翻到前面去检查—— 周恒快没被吓死,又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挂钟,这距离结束还有整整二十分钟呢,夏之衍怎么就写完了。他欲哭无泪,觉得还是抓紧写自己的吧,于是赶紧缩回脑袋奋笔疾书了。 就这样,中考落下了帷幕。夏之衍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觉得好像甩开了什么包袱——上一世他和夏之衍因为家里的变故,中考都没怎么考好,这一世总算是为这个遗憾画上句点了。 陈沉就在他隔壁考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两人在教学楼拐角处撞上了,都随着熙攘人群朝下走。但这一次,陈沉没看夏之衍了,夏之衍也更没有看他。 中学时代结束了,两人一起同窗的一小段路,也彻底结束了。 夏之衍浑身轻松地下楼。 徐丽萍早请假不上班,在教学楼黄线外焦急地等着了,夏之衍下去的时候,夏星竹已经站在徐丽萍旁边了。但是徐丽萍的摩托车只能载一个人,于是先把夏星竹带走了。 薛疏就撑着伞,站在教学楼下面等夏之衍。a市暴雨几乎发了洪水,薛疏裤腿高高挽起,像插秧似的露出两截白皙小腿,见他出来匆忙迎了上来,伞往他头上一遮,自己倒是湿了大半个肩膀。 薛疏看着夏之衍干干净净的鞋子要往暴雨里踩,就忍不住把伞往夏之衍手里一塞:“要不,我背你吧。” 夏之衍看了眼周围,倒是有几对小情侣考完中考后,男孩子背着女孩子往雨里冲的,瞧起来倒是挺浪漫的。 他把眉头一挑:“你把我当女孩子啊?” 薛疏已经在他面前蹲下来,搓了搓手,兴奋道:“来吧。” 夏之衍笑了笑,贴着他背趴下去,贴着他的耳朵用软和的语气调笑道:“你背上还有伤,我舍不得。”他是真舍不得。 然后在薛疏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直起身子,举着伞,拽着薛疏往前走了。 薛疏咽了下口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满脸通红。 薛疏看了眼夏之衍,又看了眼夏之衍,偷偷往他那边靠了点儿,让肩膀贴肩膀。 然后他佯作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抓了抓脑袋,又状似无意地搭在了夏之衍脖颈上。 胳膊贴着夏之衍脖颈的那一刻,薛疏浑身炸了毛,战栗兴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他在夏之衍面前哭过一回后,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夏之衍对他纵容宠溺了很多。 一开始他碰都不敢碰夏之衍一下,一碰就浑身紧绷得不行。 现在不仅能随便碰夏之衍的手了,居然其他部位也能随便碰。不仅能并肩而行,还能勾肩搭背。 以前薛疏想都不敢想,现在却有些食髓知味了。 夏之衍倒是坦然大方地往他胳膊下钻了点儿,又和他靠近些,道:“你什么时候回基地去?” 提起这个话题,薛疏就有些焉了。两个人并肩走出学校,他道:“到时候再说吧。” 夏之衍注意到薛疏还是有点孩子心性,什么都写在脸上。 “不回去能成吗?”夏之衍问。 薛疏有点心不在焉,道:“没事,别担心。” 他们两个一出学校,门口就停了两辆车,一辆秦力的,一辆梁生才的。周恒已经坐在梁生才车子上了,等着他们过去,上次说要一起吃饭庆祝,被薛疏突如其来的闹脾气给打断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逃离中学苦海,说什么也要一起吃顿饭。 薛疏看到秦力就烦,干脆上了梁生才的车子。 一行人在西北楼包了个厢。 梁生才这次来就是要说选秀的事情的,他不止把夏之衍几个人叫来了,而且包厢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正是上次第一轮海选中见过的评委之一,谭一平。他为了让夏之衍能够通过海选,简直尽心尽力,把自己所有的人脉都倒腾一遍了。 夏之衍也不好不承他的情,对着谭一平说了几句恭维话:“之前就看过您的节目了,在电视台一直都是收视率最高的,我妈天天守着看。” 谭一平听这话就笑起来,道:“哪里哪里,上次海选我就说你这孩子像是从小到大在少年宫训练长大似的,不简单啊。” 梁生才趁机道:“既然你也觉得好,那上次怎么第一轮海选都不让我们家这孩子通过呢?” 薛疏表情散淡地在旁边吃菜,猛然听到“我们家”三个字,突然夹了一大筷子菜往夏之衍碗里一放。 夏之衍也夹了只虾子放他碗里。 薛疏放下偏见,开始剥虾了。 谭一平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对梁生才道:“我倒是想给亮灯啊,但有人不给过啊。” 他本来就比较看好夏之衍了,更何况又得知他是梁生才想要提携的人,更不可能卡着晋级关卡不给过了。只是要想晋级,必须所有评委全都通过才行。只要有一个评委不给过,就是待定。两个以上的评委不给过,就是直接淘汰。 说到这里,谭一平倒是有些幸灾乐祸,把手机掏出来,丢在梁生才和夏之衍的面前,道:“不过第二轮你们可以放心了,这人最近运气不好,不知道招惹了谁,丑闻缠身,怕是也没功夫去卡一个小孩子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林正义的搜索页面。 几个黑色新闻大字:新秀小生孤胆赴身海天盛筵,与六名女子纠缠不清。 下面各种乱七八糟的新闻,还有林正义被偷拍的歪瓜裂枣的丑图,全都窜上了首页,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算他经纪公司花了大手笔,找各家门户网站想要把这事儿给压下去,却都在各大报纸那里吃了闭门羹。 这种新闻就像流行感冒一样蔓延,门户网站下面的评论全都是:这人好恶心。这什么人啊从没见过居然能上头条。上次看他比赛时表现还不错,没想到私底下是这种烂人——诸如此类的评论,口水都能把林正义淹死。 他本来就是选秀出身,勉强跻身娱乐圈,在a市倒是比较有知名度,但在整个圈子里就是个十八线。此时事业正在上升期,出了这种道德上的污点,对他的事业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会儿并没有微博那种新媒体,所有花边新闻聚集地无非各大论坛娱乐版块,再就是一些新闻门户网站,和杂志纸媒,其中电视机新闻又是占大头。 谭一平又随手打开酒店包厢里的电视机,a市本地的电视台正是新闻频道,谈天侃地说新闻的主持人正在义正言辞地讲这件事儿,说得很难听,某某本市新秀小生丢了本市的脸,去海天盛筵玩劈不说,还闹出了个大幺蛾子。 背景还是林正义最丑的一张照片。林正义能在上一届选秀中红起来,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他歌唱的不错,脸长得不错—— 夏之衍就没见过他那么丑的照片,简直丑得人神共愤,天怒人怨,也不知道是被谁从哪个地方扒拉出来的。 这照片这新闻一出,他恐怕所有颜粉事业粉都要跑光了。 “看来,林正义是得罪谁了。”梁生才道。 他有点义愤填膺,把林正义当作仇人,毕竟是挡他财路的人。 听到这话,夏之衍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看了薛疏一眼。 薛疏一脸漠然地瞥了屏幕上的林正义一眼后,就专心剥虾了,被夏之衍用怪异的眼神打量时,他有点懵,修长十指沾着油,转过脸来,问:“怎么?” 居然一脸无辜。 “没事,吃你的。”夏之衍心想林正义这么欠揍,也许有别的对头也说不定。他收回了视线,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顿饭结束,谭一平以过来人的经验,对夏之衍道:“这年头出名要趁早,虽然艺考是条正儿八经的渠道,但是等你读完影视学校都二十一二岁出头了,娱乐圈几年一届更新换代,到时候恐怕早就变天了。现在这个圈子正是一片蓝海,容易闯荡得很。我觉得走选秀这条路很不错。”他又对梁生才道:“这孩子形象不错,你好好培养发掘下。” 梁生才最爱听这种话了,一脸骄傲:“也不看看是谁选中的人,要不是上次被你们评委席里的那个兔崽子给搅和了,这会儿我们早进初赛了。” 薛疏:“” 他默默把剥好的虾放到夏之衍盘子里,然后闷闷地夹了一筷子甜食往嘴里塞。 夏之衍看他腮帮子鼓鼓囊囊,道:“你不怕胖啊,现在吃的多,到了中年就该发福了。” “”薛疏把筷子扔了,紧张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中考结束后,夏之衍窝在家里和薛疏一起打了几天游戏,把夏星竹和周恒叫过来一起待在小小房间里,四个少年看了几场碟,颇为放松地过了这几天。 然而时间越是一点点过去,薛疏越是有点心不在焉,手机不停震动,秦力也在楼下等着让他回去。他干脆把手机电池给卸了,往夏之衍床上一躺,像是耍赖一样,不肯动。 夏之衍看他不高兴,把周恒和夏星竹叫出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薛疏用胳膊挡着头顶的光,道:“我不想回去。” 就算离开几天,他心里也涨得难受,怎么那么难受。心里明明告诉自己只不过分别几天而已,等这几天速战速决了之后,马上就能回来看到之衍这张脸了。但是千遍万遍安慰自己,都还是难受得要命。掐着时间看着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一秒就忍不住回忆上一秒和夏之衍待在一起干了什么,有没有浪费。 夏之衍离别情绪没有他那么深,因为他知道不过是短暂几天而已。 “秦力都在楼下等着了,别让人家等久了。”夏之衍拽了拽薛疏的胳膊。 但薛疏翻了个身,在他床上蜷缩成一团,睁着双眼睛看着他。 夏之衍挠了下他胳膊,顿时让他有点痒,咳了几声,然后又在床上滚了一圈,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这次眼神有点期待,等着夏之衍去挠他痒痒。 夏之衍笑道:“别太幼稚了。” 薛疏却不笑了,道:“之衍,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幼稚?” 他这段时间有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他觉得夏之衍不仅仅是过于淡定,而是心里所想的问题都和他不在一个层面上。之衍有进入娱乐圈站在舞台上的理想,还和他谈及自尊心,那是他以前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之衍还拼命赚钱照顾家里人,他觉得很好,他支持。 但同时他有点迷茫,他除了夏之衍,他有什么呢? 夏之衍也微微敛了神色,坐到床上,伸手撸了把薛疏的头发,问:“你有没有想过,你不靠家里,你想做什么?”虽然这个话题很俗气,但是上一世他十五岁的时候比现在的薛疏更加浑浑噩噩,从来没想过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他根本不会嘲笑薛疏。 薛疏说不上话来,他蹙起了眉,试图认真思考。但是他陡然发现,他有限的十五年经验里,想要什么都能有,唯独夏之衍没能有。所以如果他说他现在想做的,未来想做的,就是抱着夏之衍不放手。夏之衍会不会嘲笑他。 薛疏不说话了,他有点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他觉得有点丢脸。 —— 2005年/06月/19日 薛疏日记:现在躺在之衍床上都不紧张了,我觉得我很棒。 大佬日记:没有刻意伪装,因为感觉夏之衍能够认出我,我这样期待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夏之衍见他有点恹恹的,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把他床上像拔萝卜一样拔一出来:“把衣服脱了。” 薛疏顺着他的动作坐起来, 顿时吓了一跳,刚才还默着张脸, 陡然脸就红了, 哆嗦着问:“你,你要干嘛。” 夏之衍无语地翻出药膏来:“你背上伤好了没,今天又忘了上药吧。” 他觉得自己要操心的事情还真多,薛疏上次被桌椅砸到后, 背上就留下了血瘀, 医生说每天要用热毛巾敷后上药, 当天他给薛疏敷了一次,后来他估计薛疏自己就没怎么管。 他把薛疏撅过去背对着自己坐着,帮他把衣服从头顶拽下来, 一看,果然如此,淤痕就没怎么化开。 夏之衍有点无奈, 拿了热毛巾来, 按在薛疏背上,从上往下, 轻柔地按压。 电风扇摇着扇出燥热不堪的风。 薛疏捂着脸盘腿坐在床上, 浑身僵硬绷直, 忍不住就想起亲夏之衍的那一下, 呼吸灼热, 仿佛过电。他忍不住就咽了下口水,这声音很轻,但房间实在太一安静了,夏之衍一下子就听到了。 两人顿时有点尴尬。 薛疏浑身绷得更紧了:“我,我我我我就是有点渴。” 夏之衍给他热敷完背,倒了杯水给他:“喝。” 两人又在床上并肩躺了会儿,薛疏低头看了眼表,心里空荡荡地吹着风,找不到着陆点。即将分别,这种感觉太空虚了。 他掐着手指头,在心里默默地算,到时候两个人即便在一所高中读书了,如果夏之衍要参加选秀,要拍戏,两个人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到底还有多久。算来算去,算不满足。如果不是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他心里就难受。 夏之衍在舞台前面对所有评委和观众的时候,他能干什么呢,在后台帮忙抱着他的衣服?一开始薛疏觉得抱着夏之衍的衣服,就已经很让他满足了,但是渐渐地,他太贪心了,又想要索取更多了。 薛疏计算着,到目前为止,已经牵过六次手了,亲过一次了,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很满足了,但他为什么还是觉得体内某种无法疏解。那种就像是,恨不得把身边这个人吞入腹中,连同灵魂一起纠缠。 夏之衍本来微微闭着眼睛,突然感觉到脸颊旁有道视线盯着自己看,呼吸还微微粗重,于是睁开了眼睛,就见薛疏慌不择路地移开了视线。 夏之衍下意识地朝他身下看了眼,夏天炎热,床上铺了凉席,薛疏穿着条运动裤,布料薄,裤裆处显然易见地支起了帐篷。 他这个年纪正值年少气盛,有生理反应很正常,但夏之衍赶紧撇开了眼睛,感觉浑身一下子也燥热起来,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薛疏,用手往脸上扇风。他转过身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又不是真的十五岁,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薛疏在自己面前情动吗。 于是夏之衍又像翻石头一样把自己僵硬地翻了过来,正对着薛疏。 薛疏眼里微微泛着水光,眼角微红,蜷缩在床上有些局促不安,似乎实在忍耐不住,打算去卫生间疏解了。 夏之衍看他脸色通红,嘴唇泛着水色,有些心猿意马,忽地坐起来拉住他手腕:“去哪里。” 薛疏快要哭出来,背对着夏之衍,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异状,一只手盖在两腿之间。 夏之衍觉得自己有些鬼迷心窍,可是看见薛疏这副模样,又有些心痒痒的,他道:“上次你偷偷地亲”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就惊悚地看着他。 夏之衍:“亲嘴不是那样亲的,碰一下,什么感觉也没有,我教你。”他说完,便凑近,一只手掰过薛疏的脑袋,将自己嘴唇压了上去。 唇瓣相贴时,两人都有种浑身过电的感觉。夏之衍体内也升腾起密密麻麻的,许是夏季过于炎热,裤子有些濡湿。 薛疏额头上汗水滴下来,他先是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夏之衍试图舌撬开他的嘴唇,但他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完全不敢张开,僵硬得要命。 两人就这么嘴唇对嘴唇,静静地贴了片刻。 薛疏满头大汗,完全屏住了呼吸,腹下情动越发明显。 他睁开眼睛,双眼通红,看见夏之衍有些无奈的神情,猛然眼眶更红了,差点没哭出来。突然像开了窍一样,两只手抱住夏之衍的脑袋,就将他按倒在床上,双手掀开夏之衍的衣服,无法餍足地在他腰腹间摸来摸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摸什么。 薛疏将嘴唇打开了,学着刚才夏之衍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舌探入夏之衍的唇里。两人唇齿相碰时,他浑身战栗了一下,从舌根一直战栗到四肢筋脉,连灵魂深处都颤抖了一下。 夏之衍感觉他呼吸有些过于粗重,情绪实在激动,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抚摸了一下。 薛疏毫无章法,只知道粗暴地用舌在夏之衍嘴唇里胡乱搅动,舔过舌根,舔过唇瓣,直到唇分时,两人嘴唇间有银丝勾连。 薛疏下腹处的冲动死死抵着夏之衍的小腹,他食不知髓,感觉仅仅是亲吻还不够,却完全不知道怎么疏解。 可是光是亲了这几十秒,就让他头晕目眩了。 夏之衍感觉不对劲,薛疏嘴唇在他嘴唇上胡乱地亲,舌尖在他嘴唇里横扫千军,但是薛疏呼吸都没了,红通通的脸像是憋得发白。 “呼气吸气!”夏之衍赶紧推开他。 薛疏仍然抱着他脑袋,最后在夏之衍嘴唇上吸吮几下,才松开。这几下吸得太用力,快把两个人的魂魄都吸吮出来了。他这才松开了夏之衍,狂喘着粗气,然后滚下床,跑进厕所里去了。 夏之衍擦了擦嘴巴下床,站在风扇前把风速调到最大,猛灌了口凉水才冷静下来。 他上一世没演过特别多的角色,大多数都是在演苦恋女主却求而不得的男二号,所以连吻戏都没有过。后来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倒是主动亲过薛疏,不过是为了逼薛疏把他放出去。所以这样算来,薛疏算是他的初吻。 其实夏之衍也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了,对于初吻不初吻没什么在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幸好,幸好在薛疏之前他没随随便便亲过别人,不然就辜负了这个亲吻。 过了片刻后,夏之衍已经平静下来了,薛疏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这次夏之衍也不着急了,等了足够的时间之后,靠在外面唤了一声:“薛疏,出来。” 夏星竹和周恒出去买菜了,家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 薛疏半天才从卫生间出来,眼角还泛着水光,满脸通红,但是竭力镇定地走回房间。 他垂着头,有些犹豫地问:“之衍,这是你第一次亲别人吗?” 夏之衍顿了下:“是。” 虽然严格意义上不是第一次,但是亲的是同一个人,也算是第一次了吧。 薛疏脸更红了,满脑子胡思乱想,但又不敢问出口。他觉得既然亲过了,两人关系就有点实质性变化了,至少他应该在夏之衍心里排得上号了,但是关于这一点,他又不敢问——他很喜欢夏之衍,很喜欢很喜欢,比喜欢所有人都喜欢,但他觉得这种喜欢,并不是那种很简单的电影里男孩子对女孩子的喜欢。或者说,这种喜欢超过了那种简单的爱恋。 他无法给自己的感情下个定义,也无法理清头绪。 一时之间,薛疏有些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过了会儿,他道:“之衍,我们以后也一直在一起,一起做所有事情可不可以?” 夏之衍倒是有些愣,下意识地点了头,顺着他的心意:“这有什么难的。” 他还没理解过来薛疏的意思,就见薛疏腾地从床上站起来,眼神亮晶晶,兴奋地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回去把训练结束了,然后回来跟你一起参加选秀,我们组个组合,一起过五关斩六将。等进了复赛后,不是要给选手分配房间吗,到时候我们就住一间房,吃住在一起,起居睡觉都在一起!” 夏之衍怔住了,片刻后清醒过来:“你不能因为想和我待在一块儿,就改变你自己的人生轨道,你——” 他惊愕万分,万万没想到薛疏会做出这种决定来,但是薛疏的执拗他也见识过两辈子了,一百匹马都拉不回来,不撞南墙不死心。 “我能有什么人生轨迹,人生轨迹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吗,难道你还能提前预知我以后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成?”薛疏道。 夏之衍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他自己先入为主了。无论上一世薛疏干过什么,这一世都不可能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事情早就被自己的蝴蝶翅膀给扇偏离了。 夏之衍想了想,放缓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能够不顾一切得到的东西。” 薛疏本来兴冲冲的,被他一说,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一屁股坐在床边,捡起之前的那个话题:“我以前没想过自己想干什么,但我觉得每个人人生都不一样,过得开心就行了。我现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以后或许可能会变,但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抬起黑漆漆的眸子,执拗地看着夏之衍,有些憋屈地说:“你别笑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在他心里,夏之衍就是他不顾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既然这样,同样是梦想,难不成还有高低贵贱之分吗。他觉得自己的梦想也很重要,很伟大。有人事业闯荡出来了就会觉得疲惫厌倦,但他一辈子都不会厌倦,他活到九十九岁,他的梦想还是这个。 夏之衍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道:“你爸不会阻止吗?” 薛疏眉头都蹙起来了,道:“他也不能干涉我的自一由。” 夏之衍沉默了会儿,突然道:“那好,你支持我,我也支持你。” 他也想过了,现在薛疏才十五岁,人生走了不到一小半,完全可以大胆去浪费。他家里有权有势,完全支撑得起他干任何事情。他可以一边闯,一边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那之前,夏之衍愿意在他身边陪着他。 夏之衍是因为自己的家庭所迫,还有上一世的经历,所以才一开始就找到了自己笃定想要做的事情。而薛疏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挫折,年少气盛,找不到很正常。他能长成现在这样,正直敞亮,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以后见过很多事情,或许会逐渐变得成熟,然后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那过程以他的心性而言,只会短不会长。而在那之前,夏之衍其实也更希望待在他身边多一秒钟。 他心里想,不止是薛疏舍不得他,其实他也舍不得薛疏,只不过他习惯很多事情不露于脸上罢了。听到薛疏这个想法,夏之衍震撼之外,其实还有点开心。 “真的?”薛疏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夏之衍突然这么好说话。 “真的。”夏之衍笃定道,把他拽起来:“那我们就试一下,反正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都支持,我们要是能活到九十岁的话,就还有七十五年,不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还活着干嘛。” 薛疏方才所有的烦躁情绪一扫而光,他甚至觉得接下来的几天离别都没那么令人难受了,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依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而且以后都不用和夏之衍分开了,夏之衍都答应他了,无论干什么都一起干。 这承诺简直令薛疏心头小鹿乱撞。 他几步走到书桌旁边,拿出纸和笔,在上面用干净的字迹写下:“第一个目标,和之衍一起通过海选。” 夏之衍笑了下,也接过笔,在旁边签了个名,并写下:“在这之前,薛疏要好好回去结束训练,不准受伤!” “我一结束完训练就回来!”薛疏匆忙承诺道,然后三下两下把纸折叠好,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夏之衍,夏之衍也安静地看着他。 薛疏忍不住,抱住了夏之衍,两只胳膊将人死死圈在自己怀里,而怀里的夏之衍半点儿躲避都没有,坦然大方地让他抱,甚至还伸出手搂住了他的后背。 两人的肌肤隔着两层薄薄布料相贴,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一个慌乱一个沉稳。 薛疏把头埋在夏之衍脖颈间,偷偷摸摸地嗅了下,然后脸红了。他觉得无比餍足,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下子吃饱了饭,面对最美味的食物,还能再吃三四碗。 两个人做了个约定,薛疏就离开了,上了车回基地去。原本因为要离别,心里还很难受的,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快点回来和夏之衍继续待在一起,干他们要一起干的事情,兴奋不已,半点都不难受了。 薛疏走后,夏之衍也很快忙起来。第二轮海选近在咫尺,他必须得有所准备。 他上一世就不是歌手出身,唱功一直有所缺陷,虽然声色不错,但是选秀越是进行到后面,竞争越发激烈,到时候唱功必将成为他的短板。他必须早点把这个短板给克服了。 他和梁生才把这话一说,梁生才非常支持,主动给出了意见:“咱们市总共有几百个人通过了第一轮海选,你想啊,肯定都激动得不行啊,但这些人里面也有唱功一般,侥幸入围的,现在肯定也想方设法恶补唱功了。我已经给你打听清楚了,隔壁市有位汉诺威演奏家文凭毕业的声乐老师,以前在国内一所影视大学有过教授头衔,只是后来出了点状况,没继续任教了好些选手都已经过去找他了,还有好多专门从外省飞过来的只要你有想法,我们立刻动身,早做准备。” 夏之衍却有点奇怪,因为他上一世在这个圈子里混,八卦听得多了,对圈子里有点名气的人都一清二楚,还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牛逼人物。要是真的有,总得听说过吧。 但是梁生才这番话,反倒勾起了他的另外一段记忆,要说在声乐上真正有造诣的,且闭门不出大隐于市的,他还真知道一位,上一世他照顾重病住院的夏星竹时,还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 这人是当时陈沉花了重金请过去的声乐老师。 不比梁生才所说的什么国外留洋出身,这位老师也就是普通中央院校出身,但是当过多年艺考首席评委,艺考所注重的声c台c形c表,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编曲作曲唱曲无一不精通。但他同样有个重病在院的儿子,于是很早就退了圈照顾儿子了,不怎么在人前露面。 虽然不参加所有音乐会,可他每年还是会编几首曲子,聊以打发时间。可就是他随手写的几首曲子,每年都会被音乐制作公司花重金买下,最后必定会有其中一首蝉联几届金曲排行榜。 如果说音乐圈在十年后已成颓然之势的话,那么他就是那个能让所有人一提起来,就觉得唏嘘不已,认定他再次出山就有可能挽救音乐圈的人。 —— 2005年/06月/28日 薛疏日记:差点被之衍第二次亲晕过去。:) 大佬日记:夏之衍骗了少年时期的我,这个吻分明不是他第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你说的这位老师是周闻?”梁生才在电话那头讶异至极。这段时间,他为了夏之衍的事情, 恶补了很多娱乐圈大大小小的事情, 对整个娱乐圈的格局颇有见解。他自然听说过“周闻”这两个字,在音乐圈可是被称之为点金之手的存在, 经过他教导的人, 无一不是如今音乐圈的重量级人物。但是自从儿子生病之后,周闻就退圈了,为人僻静,极少在外面出现, 更别说被狗仔追到了。 “别说我们找不到他了, 就算是找到了他, 他也不会轻易收徒弟啊。”梁生才并非浇冷水,而是事实如此。 夏之衍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有种淡淡的笃定, 他道:“事在人为。要选老师一开始就要选择最好的,这样才有机会登上巅峰。” 他上一世就是如此,在经纪公司小打小闹地培训下, 虽然业务水平过关, 但水平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那道成为巨星的门槛。娱乐圈里无论再怎么炒作, 还是得靠演技和作品说话。有时候一个演员或许会被所有观众遗忘, 但他只需要一部作品, 就能翻身。就是这么一个风云诡谲的圈子。 这一次夏之衍决心再次赴身其中, 成为操盘手。 梁生才:“”他挂掉电话之后, 半天缓不过神来。夏之衍总是这样出人意料,上次趁着日蚀赚钱的时候,梁生才第一次见识到对方身上远超过同龄人的光芒,就仿佛在一个圈子沉浸历练久了之后,对待一切都淡漠而沉稳。饶是梁生才四十来岁,人到中年,可以说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但还没见过夏之衍这种孩子。 就像刚才,他压根不信两人能找到周闻,并且让周闻收下夏之衍当徒弟——但是被夏之衍用那种笃定的口气一说,他莫名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好像被谁激励到了一般,瞅到了不可能之事尽头的曙光。 两人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迅速准备起来。 暑假里中考成绩还没出来,但夏之衍已经和周恒c夏星竹三个人对过了答案,他琢磨着三个人应该考得都不差,毕竟靠着林的资料,凭空白赚了三十多分,已经可以甩开独木桥上的大部分千军万马了。 就是周恒心里有点奇怪,中考做卷子的时候,总觉得题型在哪里见过,回家后一拍脑袋,妈呀这不是夏之衍给他划的重点里面的题型吗。 第二天周恒上门的时候,夏之衍就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多了些崇拜。他不知道,他在周恒心里已经神得不得了了。周恒根本没想过夏之衍会提前知道题目之类的,他把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以为夏之衍做了很多准备,把中学三年的题型都分析了一遍,才自己推测出有可能考的范围—— 连试题都能预测,这也太牛了! 周恒转念一想,中考本就是鲤鱼过龙门,班上的同学都把成绩捂得很紧,把别人当作竞争对手,哪里有夏之衍这么慷慨的,还特意将一整份整理好的资料送到他手上。如果自己真的考上了省重点,还不知道怎么感激他才好。 周恒晚上睡觉的时候,辗转反侧,忍不住把脸埋在被子里,感动得有点想哭。 除了准备去隔壁市一趟之外,夏之衍还经常去徐丽萍的店里看看。店里正在装修,徐丽萍拿不住主意,让夏之衍帮忙作参考。 徐丽萍本来想装修成那种红漆木的富贵人家风格,但是立刻被夏之衍阻止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妈,这是给店装修,不是给家里装修。不是看你喜欢什么,是看顾客喜欢什么。” 徐丽萍没想那么多,但听见夏之衍这么一说话,就觉得找到了安心感:“那你说说怎么装修。” 一家店的装潢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相当于店铺的门面,有时候能够直接影响到上门的人流量。夏之衍和夏星竹两个人去整条街的店里都转了转,做了个记录,大多都是白墙木地砖的简单装修风格。徐丽萍这家店,必须能够融入这种风格,又能从一整条街的店里跳出来,形成独特的风格。 这几年的家装还没有形成特别的潮流趋势,但夏之衍知道,再过几年,就是性冷淡风c北欧风火遍的时候了。能来这种商业圈的,且有一定购买力的,大多数都是手里有点闲钱的小资。也就是说,一家装修得像咖啡馆一样有情调的店铺和一家简陋装修,他们自然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前者。现在,在这种风格还没流行起来之前,提前吃螃蟹必定是件会获取巨大利益的事情。更何况徐丽萍这家店是长期投资,目光放在几年后,也只会利大于弊。 夏之衍从梁生才提供的店铺设计师里,挑选了一位有国外留学经历,风格最类似于北欧简洁风的,并且给她提了点要求。那位设计师领悟能力也很快,画完图和夏之衍几个人沟通之后,徐丽萍这里便着手开始装修了。 忙完手中的一切,夏之衍便打算动身去隔壁市了,他没有和徐丽萍多说,只说是和梁生才去外地办点生意,让她照顾好夏星竹。有了上次大赚一笔的经历,徐丽萍对夏之衍十分放心,几乎要把家里的主心骨都转移到他身上了,于是叮嘱几句就同意了。 梁生才把车子开到他楼下,引来一群邻居围观。 待夏之衍上了车之后,才发现周恒已经揣着个书包,坐在后座上眼巴巴地等着他了:“我也想去,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 夏之衍:“这么热的天气,你去干什么?” 周恒迅速把矿泉水递过去,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好之意:“我有手有脚,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多了去了,又不影响你们大事。” “也行,就当考完后放松放松。”夏之衍点点头,拧开水盖灌了一口水。 梁生才点火开车,忍不住问:“薛小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这话时,夏之衍的手机已经响起来了,薛疏一天三个电话,准时得很。 梁生才从后视镜中看了,只见夏之衍望着窗外,嘴角挂着笑意,原本出色的五官因为这柔和的弧度变得更加生动起来:“嗯,别忘了吃早饭,你训练服破了个洞没人补?去买新的吧,挑贵的买。我可不会补”顿了顿,又将手搭在额头那里,低声道:“尽早回来。” 梁生才心里犯嘀咕,这两人怎么跟谈恋爱似的。上次见到夏之衍和薛疏打电话,还是在夏之衍家里那次,夏之衍语气已经很纵容了。这次更腻乎,他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夏之衍了。 车子在国道上开了三个小时,途中经过一所音乐馆,其中梁生才所说的那个留洋归来的音乐家就在这里。外面排起了长队,的确是门庭若市。长长队伍里还有不少当时海选时见过的熟面孔,八成是通过了海选,急不可耐地上这里来想要提高水平了。 夏之衍瞥了眼音乐馆外面海报上的收费价格,五十块钱一个小时,还是集体班,这在这年头已经算是天价了。然而上门求学的人依然数不胜数。 然而车子并没有停下,在三环路上拐来拐去,最后钻进了一条胡同,停在一处偏僻的四合院前。梁生才下了车,给两个孩子拉开车门,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了周围一眼。传说中的“点金之手”周闻,难不成就住在这种门可罗雀的地方? —— 2005/07/13 薛疏日记:离开了之衍四亿三千二百万毫秒。 大佬日记:所以衣服破洞了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说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几人还没进去,院子里有个人正在打扫落叶, 一听见外边儿动静就走出来, 是个穿着黑色马甲的年轻人,有些烦躁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还没等梁生才上前一步说话, 就把扫帚面前一横:“周先生已经说了不收徒弟了,怎么总是有人寻上来?” 周闻退圈之后,来找他的人应该不计其数,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可能尤其多, 因为随着全国新锐之音拉开帷幕, 选手都想通过找到一个好老师的方式走捷径。 然而周闻的教导是有价无市的, 他收弟子全凭心血来潮,谁也琢磨不透他的喜好。 梁生才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望了夏之衍一眼, 眼神中透露着无奈。现在的重点根本不在于周闻肯不肯收下夏之衍,而在于,他们千里迢迢跑过来, 有可能根本见不到周闻一眼。 “兄弟, 我们也没有别的用意,这不是孩子求学心切么, 要不您让周先生看看他资质怎么样再说”梁生才抽出一根烟递给马甲年轻人, 然而对方根本眼皮子都没抬, 不耐烦道:“赶紧走吧, 周先生一年只收两个人, 现在已经招满了。” 他话音刚落,从院子里头就传来吊嗓子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稚嫩,还带着男孩子变声期期间独特的沙哑,一开腔,却是正儿八经的美声,声音穿透四合院,直接传入院外几人耳中。看来这个应该就是周闻已经招到的学生了。 夏之衍乍一听这声音就有些熟悉,站在院子外听了会儿。梁生才有些不甘,但也没有办法,回到车子里捶了一下方向盘。 周恒道:“这位周先生真的那么厉害吗,要不咱们也别找他了,好老师多得很,就先前梁老板说的那个留洋归来的音乐家就很不错。” 夏之衍却没说话,他琢磨着从周闻这里下手,肯定是有点悬的,不如从其他地方下手。 于是他转过身,刚要回到车子里时,身后院子门忽然被打开,有人讶异地喊了声:“夏之衍?” 夏之衍一转过身,就见金小臣从周闻家里出来,海选当中金小臣和他一组,是那一组评分最高的,直接晋级了初赛。原来刚才周闻弟子说周闻已经招到人了,这人就是金小臣。 金小臣戴着副金丝框眼镜,脸庞有些秀气,夏之衍在海选中还没想起他是谁,但按道理说受过周闻指点的在娱乐圈必定有一席之地,他不可能不认识。于是这会儿夏之衍在脑子里仔细一回忆,才想起来。金小臣之后应该是改过名字了,艺名叫做金辰,上一世在海选中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成为第三名,用美声唱情歌,出了好几张专辑,之后很是红火了一阵子。 “你也是来找周老师的?”金小臣从台阶上下来,背上背着吉他,虽然是和夏之衍套近乎,但他脸上有点儿得意。 毕竟上次海选中夏之衍待定,而他晋级。现在他又是周闻的学生,以后选秀道路只会越走越好,而夏之衍这一行人,刚才却被直接拒绝了,他也在院子里头听见了。 “嗯。”夏之衍脸上丝毫没有窘迫之意:“周先生在里面吗?” 金小臣打量着他,绞尽脑汁也描述不清夏之衍给他的感觉,说是气场也并不对,因为对方身上并无攻击性,反而很收敛。但就是这种收敛,让人觉得他很不一样,和所有同龄人都不一样。单论起长相的话,对方鼻梁英挺,眉眼深邃,天生要站上舞台的一张脸,自己虽然也清秀,但无论如何是不及的——先前在海选时,金小臣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十个人里,夏之衍是对他最有威胁的,所以才会主动和夏之衍搭话。 他原本觉得自己通过了海选,而夏之衍没有,这就可以证明自己比夏之衍优秀了。但不知为何,夏之衍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半点儿底气也没有了。敏感到不想夏之衍和周闻有任何接触—— 金小臣佯作若无其事道:“在倒是在,但是他刚才教导完我,已经开始午休了。他起居时间不定,睡觉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我挺想帮你进去通报一声的,但是我怕他生气,所以” 夏之衍倒是没有在意他的这点儿小心思,而是又多看了眼刚才将梁生才扫地出门的那个年轻人,和眼前的金小臣显然是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这么一回忆,夏之衍就想起来了,刚才那穿着黑色马甲的年轻人叫做金鸣,是周闻的助手,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金鸣应该和金小臣有点儿亲戚关系。是他把金小臣带入周闻门下的。 夏之衍点点头:“那我们改天再来。” 他这话一说,金小臣就有点儿紧张,什么改天再来,这是还不死心? 他还想说些什么,他妈已经开着车子过来接他了,走过来蹙眉盯了夏之衍一眼,然后把金小臣一把拽到身后,低声怒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和任何人说周闻先生在这里吗?” 现在能够得到周闻的指导,就等同于占领了先机,在未来长达一年的选秀过程里,就将赢在起跑线上。但如果很多人都来找周闻,就相当于他们都在起跑线上往前走一步了。不过幸好周闻不轻易招收学生。 “我没说过啊!”金小臣也有点儿委屈,他不知道夏之衍是怎么知道周闻住在这里的,还找过来了。 他坐上他妈的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只见夏之衍也上了梁老板的车子,对方一行人也飞驰而去了。他收回视线,觉得心情有些烦躁,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总觉得周闻会收下夏之衍。这个想法令他觉得不太痛快。 夏之衍和周恒三人回到订好的宾馆里。 他洗了个澡,在床上躺下来。 过了会儿,梁生才在外面敲门,进来后有些犹豫地说:“要不,咱们不找周闻了,你看他那么傲慢,跟着他怕是也学不到东西,就去找我先前说的那个” “我有办法。”夏之衍擦着头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下午我出去一趟,你和周恒先待在宾馆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几个月之后,随着周闻门下选手在选秀中出名,周闻再次被狗仔一顿围堵,这次狗仔发现了他病重儿子的踪迹。夏之衍虽然对这些新闻不甚了解,但上一世他助理每天都在他耳朵边唠叨,正所谓娱乐圈里人心不古,多知道些消息,也能避免闹出一些笑话。所以他对这件事情有点儿印象。 既然如此,擒贼先擒王,先软化周闻的软肋,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了。 梁生才满肚子的劝阻,瞧见夏之衍笃定的神色,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突然觉得,他说得再多,想得再多,事实证明,都不如夏之衍的想法起效果,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决策大权交给他。 但他没想到,接下来夏之衍每天白天出去,晚上回来,雷打不动,如此便是十来天,眼瞅着海选第二轮马上要开始了,夏之衍却好像半点也不着急似的。只是有时候回来,头发会有些乱,肩膀上沾了小孩子的鼻涕和口水,叫梁生才匪夷所思。 周闻年纪不小了,和妻子多年离异,但一直没有再婚,因为还有个病重的小儿子,之前暂退娱乐圈,也是为了带孩子治病。他倒是不愁钱花,以他现在的身价,随便写一首歌,便能卖出大价钱。因此他也没什么收徒弟的心思。但是他毕竟是干这一行的,若是宝刀多年不出鞘,就会生锈,因此他还是每隔两年收一两个弟子,细心教养。 若不是看在金鸣在他手下当了十多年助理,一直忠心耿耿,他怕是也不会承这个人情,收下金小臣当徒弟。因为在他看来,金小臣实在天赋欠缺,虽然美声练习得很好,但终究是已经被开凿过了的璞玉。金小臣从小到大被送去上各种补习班,被悉心培养长大,因此唱歌早就有一套因循守旧的方法了,倒也并非不好,只是少了几分灵气。 周闻在音乐这一行,称得上匠人,既然是匠人,就想要找到能够被自己雕琢的天然玉石,而非早已打磨好的首饰。 待金小臣在他这里练习结束后,他揉了揉眉头,摸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神色之间的郁闷之色几乎掩藏不住。他教导过金小臣许多次,叫他大胆放开,不要顾忌,把自己想象成风,想象成鸟,要有自由的气质。但或许是金小臣的性格使然,一旦被多说几句,就谨慎紧张,还哪里能放得开。 这样下去,虽然能成为一个好的歌手,但却会遇到一个终生无法突破的瓶颈。 周闻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医院。他是从后门进去的,戴着鸭舌帽,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不过照例抱着自己儿子玩耍的时候,周闻却发现儿子身上好像比平日要干净许多,跌倒在地上的灰尘c口水印迹全都没有了,好像被人专门收拾过了。这家医院虽然服务细心,但请来的护士也没那个精力,每天看管一个在地上打滚的四岁小孩儿—— 正当他抱起儿子打算找护士问一问的时候,他儿子忽然揪住他脑袋上的头发,口齿不清道:“爸,你是不是给我生了个哥哥?他今天怎么没来?” 哥哥?哪里来的哥哥?周闻先是失笑,随即慢慢蹙起眉头,盯着儿子身上被收拾干净的围兜看了半晌。 在这里等候周闻见自己一面的同时,夏之衍收到了赵清的联系电话,对方挑选许久的演员,还是没能找到人,打电话过来催夏之衍赶紧回去试一下戏。夏之衍自然应允,不过时间稍微往后推迟了几天。 一转眼便是七月中旬,中考成绩要出来了。夏之衍和周恒一大早起来,坐在宾馆里,把电脑打开,就等着查成绩。 周恒既兴奋,又紧张,捏着椅子背不敢看电脑。 夏之衍打开网页,耐心地等着那个缓冲的圈圈转完,然后先把夏星竹的成绩输入进去。号码输到一半,手边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薛疏的声音气喘吁吁:“之衍,可以查成绩了!你快点查!” 夏之衍笑了下,下意识地想揉一下他脑袋,但是手伸出去摸到了空气,才忽然意识到都快一个月没和薛疏见面了,心里突然有点儿怅然若失。 他道:“稍等,别挂电话,我正在查。” 先是查了夏星竹的成绩,夏之衍仔细确认着成绩,总分是五百三十二,今年省重点的分数线如果没有预估错误的话,应该在四百八十左右。也就是说,夏星竹这个成绩绝对可以稳上省重点了。夏之衍咽了口口水,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陡然放松下来,觉得比自己考上了还要高兴。 周恒用两只手捂住眼睛,等了大半天,忍不住从指缝里露出小半只眼睛,就见夏之衍居然还没有查他自己的成绩,忍不住道:“快呀!” 夏之衍这才输入了自己的学号,一只手放在鼠标上,一直手捏着手机贴在耳边,能够听到电话那头薛疏紧张的呼吸声。本来他没有很紧张的,都被薛疏这急促的呼吸给带得紧张起来——查了,五百七十八。各科分数一一确认,夏之衍才发现自己本来以为考得不错的英语一般般,大概是因为有些词汇超纲,分数被拉了下来,倒是复习较为充足的数学和物理考得很好。语文成绩也比他想象得高,或许是薛疏临阵抱佛脚给他抄写的小纸条的作用。 电话那头,薛疏轻声问:“能不能和我一起走?” 夏之衍隔着一通电话,犹如看到他凝重的神情。 夏之衍沉默了片刻,直到薛疏都快慌了,他才忍不住笑出来:“大概是能。” 薛疏在电话那头,眼圈有点红,这几秒之间,他什么想法都有了。其中最为占上风的想法是,即便他爸找人把他捆回去,他也要拼死跑出来。 夏之衍捏着手机,贴在耳边,犹如听到了电话那头薛疏剧烈的心跳声。他忽然有些话想说,于是站起身,打算走到外面去,还没拉开门,周恒猛然从后面冲过来,掰过他和他来了个拥抱,激动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之衍,我也过了!我也过了!” 夏之衍笑了下,刚想说句恭喜,电话那头薛疏声音就陡然沉了下来:“把电话给周恒。” 周恒不明所以地接过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猛地一声尖锐钢笔划过玻璃的声音,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差点没把他耳朵给扎聋了。 —— 2005/07/18 薛疏日记:本来还有一周才能回去,但听到那个拥抱,我决定明天被打断了腿也要回去。:) 大佬日记:周恒真是好得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三个人成绩都超过了省重点都分数线,这件压在夏之衍心头的石头算是彻底挪开了。不一会儿他又接到徐丽萍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妈激动得要死, 就差没嚎啕大哭了。夏之衍又是一通安慰,这才结束了通话。 到此为止, 他的人生轨迹算是彻底改变了。 夏之衍躺在床上, 用手背盖住眼睛,心情有点百感交集,刚才和薛疏没能说完的话被周恒打断了,他现在十分想打电话过去, 和他说说话, 但是又怕他正在训练。 接下来的几天, 夏之衍和梁生才仍是去周闻的宅子门口等着,颇有几分三顾茅庐的意思。 周闻倒是没有出来过,但他弟子金鸣却已经急了——夏之衍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是长, 就越是容易暴露周闻的住址,到时候狗仔追过来了就不好了。更何况,比起一个陌生人, 他当然更偏向于自己的亲戚金小臣, 到时候金小臣进了娱乐圈成名了,还能和他互相有个照应。 他扫完地, 冷着脸把院子门一关, 刚打算进屋子, 突然听到周闻道:“院子外头是不是等了人?” 金鸣愣了一下, 金小臣心里则是一个咯噔。以前院子外面也不是没等过来求学的人, 但无论他们怎么等,周闻都是置之不理的,今天怎么 他愕然地想要出声询问,但还没来得开口,便被金鸣使了个眼色住了嘴。 金鸣道:“我已经让他们走了,说了周先生最近不收徒弟。” 但他话音刚落,周闻却打断了他,半眯起眸子:“让他进来,让我看看是个怎样的孩子。” 金小臣张了张嘴巴,脑子里有根引线仿佛悄然炸开了,他来周闻这边也已经学了小半年了,其中也不缺少前来求学的人,但他从来没见过周闻见他们一面的。今天换了个夏之衍,怎么就变了? 直到夏之衍进来时,金小臣还浑身绷紧着,垂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捏紧,仿佛感知到了威胁。等人进来了,他忍不住抬起头打量夏之衍一眼,立刻发现对方今天和上次来时有所不同—— 上次来时对方只是穿着简单的长裤和体恤,站在太阳底下有些出汗,又因为长途赶路,有些风尘仆仆。而这次,对方换上了棉麻衬衣和白色麻质裤,眉眼清冷,皮肤白皙,锁骨线条自衬衣处延伸,被这屋子里缭绕的香炉气一熏,仿佛真的带上仙气,从他走进来行礼开始,每一个动作无一不完美,就好像专门拿捏着分寸一般。 金小臣立刻就意识到,夏之衍这次是有备而来了。 他分明知道周闻的喜好! 周闻之所以隐退,就是因为他向往闲云野鹤,平时身上穿着c屋内布置也皆是仙气缭绕。他最不喜浮夸,最喜沉静。而夏之衍上一次没有收拾就过来了,显然是知道周闻不会见他,这次专门收拾了再过来,却是因为知道周闻会见他——可他是怎么把别人的心思琢磨得那么准的? 如果说金小臣先前只是对夏之衍有几分竞争心,那么他现在已然是全神戒备了。他有预感,夏之衍会是个可怕的对手。 金辰心思百转之时,这方夏之衍已经向周闻行礼,并道明来意了。 周闻撩起眼皮子,淡淡地瞧着夏之衍,道:“我平均两年只收一两个弟子,现在我已经有两个了,你打算怎么让我收下你?” 夏之衍道:“希望能给学生一个机会,比个输赢。” 周闻呷了口茶,若有所思。 金小臣和金鸣都紧张地等待着他说话,周闻越是沉吟不语,金小臣心里就越是发慌,连带着金鸣脸色都有些微妙起来。以前周闻的弟子招满了,再出现多优秀的人,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怎么横空出世个夏之衍,他就多看一眼了? 两人都有些冒冷汗,直到听到周闻道:“你要和谁比?如果收了你,就意味着被你比输的那个人要让出名额来了。”所有人都知道,他绝对不会同时收超过两个以上的徒弟。 气氛越发绷紧,在金小臣上头还有个进门一年左右的师姐,他知道夏之衍要比,肯定是和他比,可是他能赢么?金小臣忍不住想起海选时夏之衍的表现来,说实话,他都觉得夏之衍一定会通过海选,但—— 金小臣心里无比发虚,正当他紧张不已时,忽然听到夏之衍道:“我要两个名额,我还有一个同伴没有来。” 金小臣和金鸣都愣住了,哪里有这么自负的人,自己说要比输赢就算了,居然还要为不在场的不知道什么同伴要个名额,这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金小臣不敢说什么,但金鸣当场就有些想发作了,没想到眼睛往夏之衍那边一瞪过去,对方的视线也刚好转过来,漆黑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抬起眸子淡淡地看着自己时,脸上是洞悉一切的神情。金鸣喉咙一紧,忽然就忘记刚才要指责什么。 周闻倒是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既然这样,那就比吧,等你同伴来了,一起比。” 他这话一说出口,金小臣和金鸣登时都如遭雷劈,这可真是周闻从事这一行以来,第一次为一个少年破例。他们心中震惊万分,并且觉得不妥,可朝夏之衍看过去时,又觉得没什么不妥。因为对方无论从长相,还是从气质,都完全甩了先前来周闻这里求学的人几百条街。有这样的外貌和气质,仿佛一夜之间声名大噪也是叫人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金小臣手心里全是汗,他有些埋怨地看了金鸣一眼,早知道一开始,金鸣就应该狠点儿,根本不该让夏之衍进来,现在好了,他要和夏之衍比试,但他心里非常虚,一点儿底都没有。 金鸣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方才的确被夏之衍的镇定气场给吓到了。不过他很快缓过神来,有所暗示地道:“周先生,你说做音乐要纯粹,但” 他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意思,便是夏之衍这个人不纯粹。若是纯粹,又怎么会特意迎合周闻的喜好。还一副万事俱备只差东风的笃定样子,要知道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以前那些二三十的圈内音乐人来周闻这里拜访,也全都是毕恭毕敬差点没吓尿裤子的模样好么?他好歹也怯下场吧! 周闻倒是不可置否,挑了挑眉,道:“也不尽是。” 做音乐虽然要纯粹,但是做纯粹的音乐就赚不了钱了。他是艺校首席评委出身,这个职业一开始就是为了培养娱乐圈最顶尖的苗子而存在的。既然身处娱乐圈,难免和钱财名气挂钩,有时候太纯粹,反而会变成一种蠢笨。他所需要的,恰恰是玲珑心思之人。这样的人在一潭浑水中才能玩得转。 他观察了夏之衍大半个月,对方无论风雨,都会不间断地去医院看他儿子。这至少说明,对方有耐心,能够接受被长时间的打磨,有毅力,能够长时间的蛰伏。其次,处处迎合他的喜好,虽然周闻嘴上不说什么,但这种奉承既叫人觉得舒心,又不叫人尴尬,比送什么礼物好多了,他很受用。 夏之衍一眼就知道周闻在想什么,便翘了翘嘴唇,道:“多谢老师给这个机会。” 待夏之衍离开后,金鸣和金小臣还半天缓不过气来,他们已经定下一个时间比试了,要是到时候比输了,难不成还真的收拾包袱走人,让夏之衍占据他的房间?还有夏之衍说的那个同伴,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更牛的人? 两人心里上下忐忑之际,夏之衍那边两人,却是炸开了天。 梁生才当即就想带着夏之衍和周恒去吃大餐,庆祝一番,但是被周恒一把拦住,忧心忡忡道:“过几天不是要比试吗,还是保护好嗓子,不要吃辣吃冷吧。” 夏之衍点了点头,看着这两人欣喜若狂,他也露出一点笑容。只要周闻肯松口让他比试,那么他就有办法,让周闻收下他——不仅是收下他,还得收下薛疏才行。 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未免孤单,但是若有一个人和他一道,发光发亮,照亮彼此,他就觉得做什么都很开心了。 几人开车子回到宾馆,一路上梁生才开大音响,在车子里兴奋劲儿好半天没缓过来。下了车,夏之衍却被一个女孩子拦在了宾馆门口。梁生才和周恒都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夏之衍认识的人——但这女孩子夏之衍没见过,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眼熟,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是谁。 女孩子脸上有怒意,盯着夏之衍道:“就是你?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吧,你正式学过音乐吗,就要和我还有小臣比?” 这人叫做舒蔓,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她应该会在三四年后考上有名影视大学,出来后成为当红一歌手,演唱会门票均价都好几千的那种。 夏之衍也反应过来了,舒蔓八成这个时候在周闻门下学习,也就是金小臣的师姐了。上一世在娱乐圈里就听说舒蔓台前温柔大方,但私底下性格有些骄纵,没想到少女时期已是如此。 重生回来,最奇妙的就是见到那些巨星,亦或是十八线的少年少女时期。 夏之衍还没说话呢,梁生才就有些怒了:“你是谁?突然冲出来把人一顿吼,脑子没毛病吧?这可是大街上。” 舒蔓气急,她听金小臣说完后,就气得要命,冲出来想找这个叫做夏之衍的茬子了,但是没想到他身边居然还有大人。而且这个中年男人啤酒肚,胡子拉碴,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斯文,没想到居然对一个小女孩凶。而且对方身后还有另外一个看起来个字不矮的男生,也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善地看着自己。 夏之衍也道:“对啊,这是大街上,不好看,回去吧。” 舒蔓这才往四周看了看,发觉许多人盯着这边看,顿时眼圈有点红了,下意识地就把自己摆上示弱的姿态——毕竟对方三个男人,自己这边只有一个女孩,谁欺负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你和我们比,你会死得很惨的。”舒蔓脸上表情很委屈,眼眶有泪水没掉出来,但是低声说出来的话却威胁意味十足。 夏之衍蹙了蹙眉,这才打量她一眼。 旁边有人看了会儿,已经开始对梁生才道:“你们干什么?” 舒蔓正对着夏之衍,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她眼角突然瞥见从马路对面车子上跳下来一个个高腿长的男生,火急火燎地穿过马路,跑起来带风,额前短发被风吹起来,露出额头,长得很帅,衣领跑得有些散,露出小片白皙胸膛,瞳孔正死死盯着这里。 舒蔓心神一动,下意识地摆出柔弱的姿态,正准备退后一步掉几颗眼泪。却见那个男生猛然挤进她和夏之衍中间,还毫不犹豫地顺手把她推了一把,抓住夏之衍上下一摸,急得要命:“有人欺负你了?” 说完一转身盯着舒蔓,漆黑的眸子有几分危险。 舒蔓眼泪都忘了掉:“”等等,到底是谁欺负谁? —— 2005/07/28 薛疏日记:2592e9毫秒不见,居然有人敢撬我墙角了,无论男女,揍你爹妈不认。 大佬日记:还没成为墙角谢谢,顶多是正在追求当中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在众人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夏之衍像是拖一条布偶犬一样把薛疏拖走, 拽进宾馆房间里, “砰”地一下把房门关上,然后看了薛疏一眼, 一个月不见, 他居然个子又长高了。夏之衍微微抬眸,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清瘦了不少。 薛疏也看着他,眸光水光清亮, 耳根上的红色悄然蔓延到了脸上, 有点怂。他觉得夏之衍刚才那个动作真霸道啊, 他都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夏之衍走过去把薛疏衣服一掀,往他身上瞧了眼:“这个月怎么样,没受伤吧。” 到目前为止, 薛疏算是从军事学校完全毕业了,他跆拳道练得好,如果参加国家级比赛的话, 完全可以拿金牌, 不过他也懒得参加那些。夏之衍看了眼他背上,一个月之前被桌子椅子砸到的淤青已经完全消散了, 没有半点痕迹, 恢复能力非常强悍。 薛疏手心里全是汗, 鼻尖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 刚奔跑过, 头发乱七八糟,夏之衍一凑近,他就怂哒哒地倒退一步,没料后面正是床,一下子绊倒摔在了床上,道:“你,你好。” 夏之衍:“”还你好?他现在很不好!都认识多久了还你好! 薛疏七手八脚地把自己身上衣服扯下去,脸上倏然全红了,他窘迫不已,认命地拿过来枕头盖在自己脸上,声音从枕头下面闷闷地传来:“之衍,我现在有点儿紧张,你等我十分钟。” 一个月不见,他觉得夏之衍更好看了,鼻子嘴巴眼睛全都好看,他真他妈兴奋又恐惧,从马路那边跑过来时差点没摔个大马坑,但是好在稳住了,没有失了风度。 夏之衍走过去拽薛疏蒙在脸上的枕头,把枕头一抽开,对方俊脸红通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磕磕巴巴地道:“十,十分钟还没到呢。” “我等不及了。”夏之衍一挑眉,这种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坏。 不过薛疏眼睛里立刻像是掉进了一株火苗,小宇宙熊熊燃烧起来,腾地翻身坐起来,腆着脸抱了夏之衍一下,动作很迅速,飞快地抱完又放开,小声说:“我很想你。” 夏之衍不介意让他更开心一点,直截了当地说:“我也是。” 薛疏小宇宙已经炸到银河系外去了。 先前夏之衍早就在电话里给薛疏说过这边的情况了。梁生才没有给两人多少重逢的机会,过了会儿就非常不识眼色地过来敲门了。 夏之衍先推了把薛疏:“你先去洗澡。” 薛疏身体往他那边微微一凑,就让夏之衍的手指和他的肩膀多接触了两秒钟,他心里为这多出来的两秒雀跃不已,不过并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薛疏去洗澡了。 周恒也过来了,搬着个录音设备过来,这宾馆附近很安静,虽然达不到录音棚的条件,但他们选了很久,也算是不错了。 待薛疏出来后,夏之衍把毛巾给他递过去,问:“你会唱什么歌?” 薛疏拿毛巾在头上随便搓几下,甩了甩脑袋,湿漉漉的眉眼抬起,想了想,半天还真想不出来会唱什么歌,憋了半天,才道:“军中绿花。” 夏之衍:“” 除薛疏以外的其他三人都沉默了。 梁生才本来听说薛疏打算陪夏之衍去海选,还激动得不行,毕竟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上,薛疏半点都不比夏之衍差。他手里捏了一块宝,就能创造一个亿的价值,要是揣了两块宝,那还不得一加一大于二,创造十个亿的价值?但是现在一听薛疏这么说,立刻焉了,即便薛疏长相再好,不会唱歌也是白搭啊。 夏之衍拽着薛疏在床上坐下,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边道:“你不要管他们,你先唱出来听听。” 薛疏被夏之衍擦着头发,感觉全身有些紧绷,但又有种别样的安心。他点了点头。 周恒立刻打开音响和录音设备,前奏响起来的时候,薛疏深吸了口气,起了第一个音。 音色这种东西是天生的,他声音比夏之衍稍低,如果说夏之衍的音色宛如清风穿过街道的话,他的音色就如同月光下泉水流过,有几分冷光潋滟的冷冽。他的声音乍一响起,夏之衍就怔了一下,周恒和梁生才更是神情一凛——居然是出乎意料的优秀。 就好像完全未曾经过打磨的最原始的玉石一般,他的歌声自成一派,有些调子不算是太准,但偏偏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无论从音色还是从音准上来说,都算得上是上佳的,可发展空间实在太大。梁生才和周恒对唱歌这件事情都不太懂,但是每个人都有种天生能分辨出好声音的敏锐感,像薛疏这种声音,就绝对属于好听的上乘范畴。 “也愿为你走天涯,只因为肩负重任”薛疏一开始有些把握不准调子,但是唱到这里的时候,俨然已经非常平稳了,声音低沉犹如大提琴,却又因为是少年的音色,却半点不让人觉得沉闷,而是一种非常清澈的低沉。怎么说,如果钢琴和鼓点是绝配,能够兼并婉转悠扬和激动人心两点的话,他的声音也应该以此来形容。 梁生才从未想过他会唱得这么游刃有余,站在原地惊愕万分,下巴都快震掉了,感觉方才焉了简直是自打脸。听到了高一潮部分,他简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关键是薛疏声音里很容易有感情,当他看向夏之衍的时候,眼里就不再有其他,那是和所有歌手干巴巴的声音表达出来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总说歌声最能传达人心,现在薛疏的歌声传达的就是一颗透明而激烈跳动的心脏。 夏之衍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凝视着薛疏。 对方闭起了眼睛,眉头微微扬起,稍稍昏黄的灯光落在那张俊脸上,从上到下打下阴影,旁边有几只小蛾子围着他转,宛如飞蛾扑火。薛疏的长相无疑很出众,但却与夏之衍那种稍显清淡的长相不同,他长相里自带一种明艳和凌厉完美结合的感觉,五官轮廓深邃,在灯光下眼窝是一片灰色阴影,很是贵气。 他的唱歌技巧毋庸置疑几乎相当于没有,但完全胜在声音,声音简直游刃有余,可以说能够直接秒掉一群选手了。夏之衍在唱歌上算起来也是业余水准,如果按照业内标准,给自己打一个修一修勉强能出唱片的七十分,薛疏算起来,分数其实还在他之上,至少能打个八十分。 因为夏之衍自己有自己的短板,他只能唱中音,高音飙不上去,低音又一般般。可薛疏一整首歌唱下来,无论是中高低音,都完全游刃有余。像他常年练跆拳道的人,优势除了腿长之外,还有肺活量极大,两个句子一口气唱下来完全不带喘气的,这在歌坛里是非常非常罕见的。 等薛疏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夏之衍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有羽毛轻轻拂过心尖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记。 薛疏这才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就找到夏之衍求表扬,却倏然意识到被夏之衍一直注视着,他脸登时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嗖”地一下跑了音,落下了个十分不完美的收场,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去计较他的小小失误了。 周恒脸上挂着激动,十分不合时宜地鼓起掌来:“要是以这个架势去比,他们还能赢过我们吗?” 听到这话,梁生才才恍若初醒,他怔怔地看了眼夏之衍,又看了眼薛疏,差点想老泪纵横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是他是评委,他就直接给这两孩子疯狂亮灯好吗?!在这个年纪,这么出色,简直在他这里全世界第一棒! 更何况,他们参加的是选秀节目,说白了就是要面向所有观众的,这些观众里占绝大多数的是女性粉丝。放眼整个海选里,难道有长得比夏之衍和薛疏更好的人吗?当两个长相出众的少年站在一起,话题性绝对会达到顶峰—— 梁生才已经敢信誓旦旦了,只要在海选第二轮中,林正义那一关不卡,这俩孩子绝对能过五关斩六将,一路pk掉所有选手,成为前三甲。 薛疏不在意周恒的表扬,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夏之衍。 夏之衍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唱得很不错。” 薛疏抬了抬下巴,耳根虽然有些红,但状似漫不经心道:“那是。” 他这一个月提前找了一个老师在基地里疯狂培训,一边抱着脑袋蛙跳一边唱歌,从刚开始的鬼哭狼嚎到现在唱起来深情款款,教官都说他进步神速,不管怎样,薛疏觉得自己总算是跟上夏之衍的步伐了。 接下来,夏之衍和薛疏连日训练了许久,几乎一整日待在宾馆里没出去。 到了比试这一天,夏之衍一行人早早地就起来了。 金小臣和舒蔓为了争一口气,包下了人流量很大的一处酒吧,里面喧哗万分,酒吧主持人好不容易让大家安静下来,就立刻说明这是个活动,特意请来两只乐队为客人助兴,顾客可以参与投票,喜欢哪边就往哪边站。末了还有奖品。 介绍完后,主持人往两边舞台前面各放了一块白色挡板,挡住池子里客人的视线,如此一来他们看不见乐队歌手的长相,只能听见声音,就相对公平了——但夏之衍和薛疏上去时,挡板还来不及放上。两个少年长相英俊,眉眼极其漂亮,惊鸿一瞥,立刻就吸引了些许注意。 夏之衍走过去调整了下话筒的位置,一举一动宛如在舞台上站了多年,熟稔而优雅。倒是令隔壁台子上的舒蔓和金小臣都愣了愣。 薛疏站在夏之衍旁边,两人都不是怯场的人,被灯光一打,眼角眉梢都立体起来。夏之衍沉稳冷静,薛疏张扬敞亮,两人气质合在一起,浑然天成,气场绝佳。反之,另一边台子上,舒蔓长相倒是极为漂亮,但金小臣则稍逊一筹了。 两边选择的都是当天海选的那首《黑猫》,这首歌本来并非合唱,所以很考验双方配合能力。如果金小臣舒蔓两人要和夏之衍薛疏两人比配合能力,那绝对是输了,他们两人虽然是师姐弟,但关系一般,可这边的夏之衍和薛疏两人,你动一下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所以曲子乍一响起的时候,金小臣略微紧张,率先抢了拍子,舒蔓瞪他一眼,也赶紧加入自己的声音。两人一同哼唱,声音都不错,也对节拍把握得极为准确。 可就在这时,陡然加入另外两个声音来,分明是在唱同一首歌,可两个少年不同程度清澈的音质天一衣无缝地配合在一起,宛如起了化学反应,虽然仅仅是轻声哼唱,可立马盖过了那边金小臣和舒蔓的平淡唱法,陡然叫人起了鸡皮疙瘩。 原本这首歌就不是男女对唱的情歌,而是一人单声清唱,而当这一人单声变成两个少年的声音时,就好像落入水中的不再是细碎星光,而是一串银河,在人心田抨击出双倍乃至无数倍的涟漪。 歌才唱了一分半,金小臣额头上已经流下汗来,他紧张地看了眼隔壁台子上,夏之衍和他那个同伴倒是镇定得不像话,两人都像是出来闯的,怎么半点怯场都没有——他定了定心神,却依然无法冷静下来,虽然看不到台下的人群数量,但是他也能听到人群流动的声音了他们,八成是输了。 梁生才激动不已,拿出相机不停地对夏之衍和薛疏两人拍照,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他们的首秀了,只是可惜浪费在了这种酒吧。但是随即,他刚拍了几张照片,就被身后起哄推搡的人群给差点没推倒。 他听见身后几个人的议论“听说那边两个男孩子长相很好看”,“莫名奇妙地好听”,“你不觉得唱得也比这边好多了吗!高低音配合起来让我老脸一红。”——紧接着梁生才就意识到方才他沉浸在激动之中,居然没有发现薛疏和夏之衍这边台子下,站的人是金小臣舒蔓那边的好几倍!挤挤攘攘的人群放眼望去,大多数是女孩子,但也不乏认真听歌的男人。 这种心脏跳到嗓子眼的心情没法形容,梁生才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还是第一次如此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所以分毫胜利都叫他振奋万分。他赶紧拿起相机,又对着台下的人群拍了张照片,哪边人多,哪边人少,一目了然,他们这边简直是压倒性的胜利! 周恒跟着梁生才,在角落里紧张地抱着录音设备,再次回到当天夏之衍在咖啡厅里弹钢琴的时候,心潮跟着起伏,一路峰回路转,最后在一曲终了的时候猛然刹车。 他怔怔地看着霓虹灯光落下,变成温润的灯光,披在夏之衍和薛疏头顶,两人眉眼生动,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平凡人。 比试结果当场就出来了,周闻戴着鸭舌帽,隐没于酒吧众人当中,悄然听完了整首歌。注意到夏之衍身边的薛疏时,他突然动了动眉头。正如他希望的那样,他一直想找到最原始的璞玉,那种毫无技巧的c生疏却又动听的声音,是作为一个匠人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而现在,周闻有些微激动,他可能是找到了。 当天夏之衍一行人比完,也没有理会金小臣和舒蔓异样的眼神,径直离开了酒吧。外面已经是半夜了,四个人走在路灯微亮的街道上,神情都说不出来的放松。 薛疏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落后了一步,对周恒挑了挑眉,示意他过去。 周恒有点发怵,慢腾腾地走过去,就见薛疏神情严肃:“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这样。” 薛疏简单粗暴地比了个拳头。 周恒:“”这样是哪样?他干什么了? 第二天夏之衍和薛疏如约上门,周闻视线久久地落在薛疏身上,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极为难见的笑容。怎么说,他在娱乐圈里待了很多年,不是没有遇到过很有天赋的新人,但是都如同凤毛麟角一般少,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凤毛麟角之二。他一开始的确没有收新徒弟的打算,但他改变主意了—— 周闻倒是同意了,可刚进门的金鸣脸色难以言喻,他当天被周闻派出去采风,没有来得及去看比赛,一回来居然就是这种结果。他忍不住道:“周先生,当天比试的歌曲是《黑猫》,您也是知道的,这首歌适合单音清唱,男女对唱起来有劣势啊。” 周闻瞥他一眼,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眼夏之衍,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应答。 夏之衍挑了挑眉,早就预料到金鸣会来这一手,他从周恒手里拿过录音带,一共两张,道:“这是两盘处理过的碟子,把我们的声音都降了个度,听不出来谁是谁的,你来辨认辨认哪盘唱得好。” 两盘碟子在cd机里分别响起,虽然夹杂着酒吧些许的嘈杂,但还是能听得清歌声的。夏之衍把两盘碟子处理过后,两边声音都是男声,只能根据歌声情感c歌唱技巧来判定高低。 金鸣在周闻身边当了多年助理,但也仅仅是生活助理而已,耳朵根本听不出来混编了后的音乐。他额头上流下汗来,根本听不出哪盘是金小臣他们唱的——但是他有了主意,他知道金小臣有个习惯,经常会在尾音后面加拖半个拍子。于是他努力辨认,在两盘碟子里找到其中一盘,果然在曲终的时候,拖长了半拍。 金鸣瞬间觉得自己能翻盘,指着那盘道:“这盘比较好,周先生,你说呢?” 周闻没有理会他。 倒是夏之衍抱着手臂站在窗帘旁边,半明半暗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问:“金哥,你确定吗?” 金鸣蹙起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听到站在夏之衍旁边的那个眉眼疏朗的少年不紧不慢,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挑衅声音说:“你说好的这一盘,可是我们的,多谢夸奖。” 金鸣半张脸都惨白:“”这怎么可能? 他朝夏之衍看过去,却见对方不疾不徐地勾了下嘴唇,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觉得受到莫名的压力。 夏之衍在海选时,就注意到了金小臣唱歌时的这个习惯,事后他把金小臣和上一世的艺名金辰对上号后,又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番,确认对方的确是有这个习惯的。于是这次比赛中,就特意模仿了对方的那个拖长半拍的习惯。而金小臣恰恰相反,一开始因为抢了半拍,所以最后曲终的时候格外谨慎,反而没有拖拍子。 这样一来,就让金鸣以如此尴尬方式收场。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凝,金鸣脸色很难看。 “那就这么决定了。”周闻看了金鸣一眼,心底里却觉得夏之衍和薛疏这反击玩得不错。他就喜欢聪明人,不喜欢笨人。不过碍于金鸣的情面,他还是淡淡地补充了句:“金鸣,四合院里房间还够吗?” 金鸣愣了下,反应过来,随即大喜,周闻这意思,就是金小臣和舒蔓两人也不必退出名额了?他心头的郁闷稍稍好转,却意识到,周闻这可真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为人破例—— 夏之衍和薛疏走出周闻的宅子后,望着阳光下对方神采奕奕的面庞,忍不住相视一笑,彼此来了个默契无间的击掌。不过等到梁生才和周恒兴奋地想过来和夏之衍击掌时,都被薛疏面无表情地两巴掌岔开了。 这几天可以说非常累了,但是只要被周闻收下了,就是从此站上了一个高平台。从高处看风景毕竟不一样,别的选手还在喘气爬山,他们已然上了一个台阶。 回到宾馆后,夏之衍洗完澡,刚打开空调,拉上被子,薛疏就抱着枕头探头探脑地进来了。他刚洗过头,头发湿漉漉的,漆黑眉眼在灯光下很是生动。 夏之衍裹着浴袍,下意识地拽紧,然后套上睡衣。 薛疏脸上有些红晕,和站在别人面前的那种锋芒毕露c自信敞亮截然不同,他过来求夸奖了,垂着头道:“之衍,你说实话,你觉得我表现怎么样?” 夏之衍很认真地回答他:“你唱得很好,我都没想过你能够唱得这么好。” 薛疏眼神陡然亮起来,垂着头,脸上神情像是蜂蜜水的最后一滴,既柔软青涩,又甜蜜害羞。 夏之衍每次看到他这样,就有些心痒痒的,上了床盘起腿,拉开被子一角:“要一起睡吗?” 薛疏脸色登时炸开了一朵绯红,他悚然一惊,整个人站在原地僵硬成石柱,往前迈了一小步,又极为克制地后退一步,这样来去几下,差点没把自己绊倒个狗啃屎,最后涨红了脸,捏着拳头站在那里。 夏之衍打量了眼他的睡衣,挑眉笑道:“第一次见啊,你睡衣前面画的什么?兔子吗?” 薛疏:“”他抱着枕头夺门而出了。他站在门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衣,一只傻兔子正在微笑,他真是恨不得一把扯下来,早知道会受到夏之衍邀请,就换身超人的睡衣过来了。 这只死兔子,不够可爱也不够酷。 —— 2005/08/03 薛疏日记:说是吹气球能锻炼肺活量和歌喉,我已经可以一分钟吹一百个了,下次记得表演给之衍看。 大佬日记:幸好没换超人的睡衣,否则丢人现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待薛疏走后,夏之衍躺在床上, 一只手枕着后脑勺。他闭着眼睛, 灯光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他就知道,薛疏有贼心没贼胆。上一世夏之衍主动亲他的时候, 薛疏是什么反应来着, 夏之衍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记忆一瞬间纷涌而来,羽化清晰。 薛疏靠着沙发,手里报纸没看完,闭着眼睛, 夏之衍凑近的时候, 他明明什么都没看到, 却猛然拧起眉,就像知道夏之衍要做什么似的,睫毛轻轻一颤。夏之衍趁机捉住他的脸, 猛地凑上去。但是还没凑上去,薛疏下巴一抬,导致夏之衍嘴唇啃到了他下巴上。 夏之衍想用这个办法软化敌人, 然后借机逃走, 薛疏大抵也是明白的,睁开眼睛时, 脸色阴郁无比。 他突然站了起来, 阴晴不定地看了夏之衍一眼, 然后出去了。 要是夏之衍不拉开房门的话, 也发现不了他在走廊上深呼吸, 耳根红透。 记忆居然还这么清晰。 夏之衍看着天花板,有些恍惚,这些记忆虽然不太美好,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记得了,他未免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薛疏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就可以保持现在锐气敞亮的样子了。 上次他短暂地怀疑过薛疏是否重生了,但事后也观察了薛疏一阵子,却发现对方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薛疏回来了—— 夏之衍只能把那当作自己的一个错觉。 夏之衍猜测现在薛疏仍然站在走廊上面红耳赤地拍胸口。 他勾了勾嘴唇,翻身下床,走过去一拉开门。门猛地一打开,薛疏正站在那里拿手扇风,脸红得滴血,气喘吁吁的,突然听见身后门被打开,猛的一转身就看见夏之衍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薛疏:“” 他飞快地跑了,带起一阵风,紧接着“砰”地一声,他屁股着火似的窜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之衍和薛疏暂时住进了周闻家里。宅院很偏僻很安静,四周几乎没什么人来往。梁生才有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一直待在这里照顾他们,周恒也出来很久了,有些想家,打算回去看一看。于是两人先回去了。 “这是时间表,作息时间严格按照这上面来。”两人乍一进屋,金鸣就站在门外扔过来一张纸,连门都不进,眼中烦恶毫不掩饰。金小臣和舒蔓就住在正对面的两间房,正在吊嗓子,见此,也神情各异。 上次他们的确是输了,而且输得很难看。酒吧里那么多人,几乎五分之四都去了夏之衍和薛疏那边。他们的确可以用那首歌不适合男女对唱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可是无论怎样安慰,都无法安抚少年人被刺激的自尊心。他们本来就是冲着进入娱乐圈一炮成名去的,又不是真正地想要搞艺术,得失心本来就重,受到这样的刺激,还看见这两人明目张胆地住进来,心情更是难以形容。 舒蔓没有打算参加选秀,但金小臣则是开始惶惶了,他马上就要参加初赛了,要是这样下去的话,他和那两个人比,能赢吗,站在一个舞台上,他几乎没有自信自己能够赢过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 金小臣对夏之衍的态度也很明显的发生了变化,一开始还能维持表面上的相对友好,现在既然已经站上了竞争的舞台,便表面的和睦也没办法维持下去了,每次见了夏之衍和薛疏两人,都是绕道而走。 不过,这三人的眼光在夏之衍和薛疏看来,都是小事,并不能影响两人的心情——薛疏好不容易能和夏之衍一起做一件事情,每天都兴致勃勃,简直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不是一个摆少爷脾气的人,无论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打水烧水什么的,在夏之衍还没进屋之前,就给弄好了。 就是金鸣这个人,薛疏看他有点烦,有时候睨他一眼,满脸戾气。 两人之间小冲突不断。不过金鸣没来惹夏之衍,薛疏也就秉持着能忍则忍,不闯祸的态度,憋着了。 周闻对待徒弟的要求非常严格,早上鸡叫声刚响起来,天还没亮,四个人就被金鸣喊起来了,站在院子里,排成一排,开始吊嗓子。薛疏习惯了早起的利索作风,从没赖过床,早上轱辘一爬起来就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儿,顺便钻进夏之衍的屋子里,给他也把被子叠了。如此一来,夏之衍还能多睡五分钟。 吊嗓子这件事情,应证了万事开头难这句话。对于金小臣和舒蔓而言,再简单不过,而对于夏之衍和薛疏——尤其是薛疏来说,简直如下地狱。一开始几天,每天喉咙嘶哑,说不出话来,他往桌子上一指,夏之衍就知道给他倒水喝了。但好在薛疏恢复能力和适应能力都很快,过了几天,声音就逐渐恢复清亮了。 “把你们的嗓子想象成一个管乐器,吸气时下沉,腹部鼓张,呼气时收紧发力”周闻拿着卷书,从一排四个人面前走过,蹙眉看了眼舒蔓。他本来以为薛疏和夏之衍两个人是新手,基础是最差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夏之衍虽然并非他想要的那种没有经过打磨的原石,但夏之衍有自己的优势,他的优势在于他对一切细节都能够把控得住,且能用清晰成熟的思维去分析,不似同龄人。 而薛疏身体素质好,肺活量大,无论吸气收气都利落果断,本身就是最大的优势了。 反之,金小臣和舒蔓在他这里一个半年多,一个一年多,进展却还没有两个新来的孩子大。尤其是舒蔓,女孩子经不起教,多说几句就闹脾气。相比之下,周闻越发觉得自己收下两个新徒弟的决定是对的。 打开嗓子,练习完腹腔共鸣和发音之后,周闻开始训练几人的音准和节奏,以及台风和情感。夏之衍和薛疏情况非常特殊,夏之衍在这上面早就是老手,但周闻偏偏要他忘记先前所有所学,按照自己的来。而薛疏则如同一张白纸,能够让周闻的点金之手任意点金。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讲,他反而更喜欢薛疏一些。 每次周闻想给薛疏开些小灶,薛疏就一把拽上夏之衍,于是给开小灶的变成两个人了。 除此之外,周闻这里吃住无一不是按照科学的膳食结构调整,对几人的身体素质的要求,几乎称得上严苛了。每天早上晨起,身体素质较差的夏之衍和金小臣几人,得先出去跑上十几公里。薛疏跑起来倒是气都不喘一下,全程陪在夏之衍身边,时不时拽他一把。 这样十几天下来,经过连番操练,夏之衍按照周闻的计划表上的一系列要求做下来,每天都是挥汗如雨,两眼发黑。有时候吃饭吃到一半能睡着,靠着薛疏的肩膀就眯着了。被薛疏弄到床上去后,双腿双脚俱是软泥,连爬都爬不起来。 这种训练简直是魔鬼式的,比上一世他在公司的培训都要严苛数倍,他咬咬牙只是勉强能支撑,但每天瞧见薛疏除了嗓子哑点儿,浑身上下跟没事人似的,就深刻意识到两人身体素质的差距了。有时候早上睁不开眼睛,还是薛疏把人半拖半抱地弄起来的,拿着毛巾在夏之衍脸上轻柔地擦。 有好几天夏之衍一睁开眼睛,薛疏就红通通着一张脸蹲在他床旁边。 周闻对他和薛疏的要求显然严格得多,对金小臣和舒蔓则有些放养的态度。一开始金小臣和舒蔓还暗自庆幸,觉得周闻老师是不是故意针对这两个新来的,可是很快,就庆幸不起来了,这哪里是针对,这分明是偏袒! 硬生生熬过了这十几天,夏之衍觉得全身上下,仿佛脱胎换骨。 练功房有面墙是一整面镜子,夏之衍站在镜子前面,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骨骼仿佛在生长,短短十来天,整个人清瘦了许多,眉眼间褪去了原先的少许少年青涩,多了更多的沉稳成熟。虽然是同一个人,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不同,可夏之衍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更加轻盈了,随着薛疏挥出去的拳头却更加有力气了。 就好比他原先能够把武术指导教给他的那一套打戏行云流水地打出来,还能打得十分有意境,十分好看,可现在动作中才真正带了几分能够伤人的锋芒意味。以前只是有皮肉和形状,如今却真正有了骨骼和神一韵。 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之后,周闻对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身上的成效非常满意——与其说非常满意,不如说他从事着一行二十几年,从来没这么满意过!他就没见过进步这么神速的学生!原先刚来时,夏之衍和薛疏的音色早就甩出其他选手一个水平,如今他训练的,只是他们的发音技巧和声乐曲调,相当于在原先的优势上,再补足些微的缺陷,到目前为止,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缺了。 周闻心里把两孩子当成宝,面上却半点也不显露出来,一日少不了板着脸教训两人好几次。但院里另外三人脸色则就没那么好看了,金小臣是一直看着夏之衍和薛疏一点点进步的,心里的忐忑和落差越来越大。 他本来以为能够拜入周闻门下,就已经比别的选手高一个平台了——此时没有人知道周闻在这里,连狗仔都不知道!所有选手找的不是留洋归来的什么声乐博士,就是什么演奏家,但是那些人到底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母亲是音乐大学教授的金小臣更清楚。他妈之所以费了好大力气让周闻收下他,图的无非就是他先人一步,一举成名。然而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面的道路突然跳出来两个抄近道的,叫他怎么能不干着急? 不止金小臣这么想,舒蔓也看夏之衍不顺眼,但是碍于薛疏一直冷飕飕地盯着她,她也不好耍什么心眼。 就在这个时候,中考成绩彻底出来了。周闻准了他们一个假期,让他们回去一趟。 两人上了高铁,薛疏一手提两个箱子,毫无阻碍地扔上了上面的置物架。他一站起来,个高腿长,就显得高铁空间很逼仄,旁边的人都盯着他看。 夏之衍忍不住把他拽着坐下来,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不让秦力来接你?” 薛疏有点儿自豪,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跟我爸说了,我要自己闯荡了,让他除了给我钱别给我其他的。” 夏之衍对这事儿挺关心,问:“你爸怎么说?” 薛疏道:“他说滚□□犊子,就不给你钱,十个俯卧撑一百块,一百个蛙跳五十块,自己赚。” “”夏之衍对薛疏的父亲一无所知,因为对方去世得早。上一世夏之衍认识薛疏的时候,薛疏他爸就因病去世了,他妈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身边也没有个兄弟姐妹。正因为薛疏是独生子,所以家里应当是相当宠着的,年少时期天真傲气。后来应该是继承家业了,才承受了很多压力。 现在离薛疏他爸去世的时间还有七八年,夏之衍琢磨来琢磨去,忍不住提醒他:“到时候你回家了,多关心关心你爸的身体。” 薛疏瞥他一眼,漆黑的眉眼有些发亮,耳根有点红,垂着脑袋,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他觉得之衍都关心他爸了,四舍五入就是在关心他了。 本来夏之衍查成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考得不错,去市和薛疏一起读高中应该是没问题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蝴蝶翅膀扇动了一切。 两人还没回家,车子开到中学校门口那里的时候,就见校门口围了一群人,铁栏杆上挂着红色横幅,飘在空中有如旗帜,上面凌空几个大字:“热烈庆祝我校xxx夺得全市第一名。” 外边全是家长,都是带着家里孩子来看最终成绩的,将整个校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最后令校长不得不出来调解。校长倒是笑容满面,因为今年的市重点居然出在了他们学校,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就是明年几百个招生名额的增长啊! 中间那名字刚好被风吹皱,挤到中间,车子一晃而过,夏之衍没瞧清楚。 等回了家,两人大包小包地下车,这才发现自家竹筒楼下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压根瞧不清里头在做什么,外围几名记者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等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整栋楼的邻居都下来了,人潮如水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夏之衍还老远瞥见夏秋秋蹲在角落里,正往这边看。 两人被堵在巷子外头,根本挤不过去,最后还是从另一条道上勉强挤到楼下的。 “这些人干什么?”薛疏皱眉,将夏之衍手里的行李拿过去。 夏之衍拨开人群,拽着薛疏上楼,还没上台阶呢,就好像听见他妈徐丽萍有些腼腆但又十足骄傲的声音从那群记者中间传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是我家这孩子特别聪明,他也没有特别用心,就这么考上了,哎呀我也大吃一惊,其实他弟弟也考得不错” 这话谁家家长听了都想骂人,和那些明明考得很好还非要说自己考得很差的同学没什么两样。关键旁边的记者还特捧着,一个二个机关枪似的连番问徐丽萍是怎么教出市状元的。徐丽萍被挤在中间,差点没被挤晕厥过去,但是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脸上神情激动不已,声音都有颤抖了。 旁边的邻居有些咋舌:“这家怎么就出了个状元呢,平时不声不响的” 薛疏也意识到了什么,碰了碰夏之衍的肩膀,道:“受采访的那位好像是你妈。” 夏之衍登时回头,就见徐丽萍满脸笑意地正在接受记者采访。阳光照在她脸上,把皱纹全照没了,她几乎笑得合不拢嘴,整个人都透着鲜活气息,和之前那个为生活所累的女人判若两人。 他还没出声叫妈呢,徐丽萍就一眼睛发现了他,顿时也顾不上那些记者了,三步两步把人推开就往这边走,走到他面前时本来好不容易按捺下来的激动心情顿时化成一腔酸楚与喜悦,两行眼泪径直掉了下来。 “她儿子?夏之衍?”记者也意识到是市状元本人来了,顿时一窝蜂挤了过来—— —— 2005/08/16 薛疏日记:我爸说我没用,只敢暗恋。 大佬日记:年少时期的我并不知道,当年我爸追我妈,也暗恋了整整二十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夏之衍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考得不错,但是根本没有想过, 这一世直接考成了个状元。他从周围人群议论纷纷的声音中得知, 他应该比上一世的那个状元还要高出了十几分。宛如一匹突然杀出重围的黑马,直接在最后一战中夺取首级。 这个月中考高考都是所有家长最关心的事情。成绩一出来, 夏之衍这个名字就宛如流行感冒般在所有中学传开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一夜之间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被当做正面教材挂在家长嘴里对自家孩子念叨。 别说徐丽萍激动了,就连薛疏神色都有些发光,他胳膊横在夏之衍身前, 护着他往后走。夏之衍上一世走过红毯, 见过不少大阵仗, 所以见到几个记者扛着摄像机奔过来时,脸上表情也没怎么变,对答如流地回答完了几个记者的问题, 令周围的邻居又是一阵惊诧。这徐丽萍到底是上一世攒了多少功德,这辈子才生出两个这样的儿子来。 而且听说徐丽萍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在短短一两个月之间, 就好像被命运之神眷顾了一般, 她全家上下,都发生了令人不敢置信的改变—— 在周围人或艳羡或惊诧的目光中, 夏之衍和徐丽萍回了家里, 顺道捎上薛疏。夏之衍和徐丽萍以及夏星竹三个人一个多月不见, 自然要好好聚在一起吃顿饭。薛疏一到徐丽萍面前就装得比顺了毛的兔子还乖, 又是忙着洗菜, 又是忙着摆碗筷的。 徐丽萍炒了很多菜,摆上来。 “你上次不是给你弟弟查了分数吗,你知道他考了全市多少名吗?”徐丽萍抹干净眼泪后,就开始激动得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她摸了把夏星竹的脑袋,简直无比欣慰。 “多少名?”夏之衍夹起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夏星竹的碗里。 徐丽萍道:“你让他自己说。” 夏星竹乖顺地垂着脑袋吃饭,三下两下把红烧排骨啃干净,然后两根指头捏着筷子,默默地伸出了另外八个指头,伸出来没半秒钟就飞快地缩了回去。 “第八?”薛疏念出来。 夏星竹有点儿不好意思,头埋得更低了,脸上沾上了饭粒。 “猜对了。”徐丽萍实在太高兴,也没在意来她家蹭吃蹭喝的薛疏,把薛疏面前的一盘子红烧排骨都移到夏星竹面前,拍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红光满面地道:“慢慢吃,别噎着。” 夏之衍心里也有点儿百感交集,他自己倒是算了,他没想到他弟能考这么好。上一世夏星竹真是被家里惨淡的氛围给影响了,中考成绩一落千丈,勉强上个普通高中。这一世既然考了全市第八,去省重点绝对是没有问题了,再加上新房子就在那附近,徐丽萍也能就近照顾他了。 一切的发展都比夏之衍想象得更加顺利。 他一扭头,就看到薛疏若无其事地咬了下筷子,然后瞥了眼那盘红烧排骨,又扒了口饭。 夏之衍默不作声地把那盘红烧排骨移了回去。 中考状元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至于上电视,但是却在两天之后上了本地的报纸刊物。上面豆腐大一块儿的地方贴着夏之衍的名字,和一小段采访。这年头普通人能够上报纸,那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至少对于徐丽萍来说是如此—— 她手里有钱了,底气足了,买了几十份报纸,带到工厂里去发给同事人手一份。这下就算有人不知道夏之衍考了市状元,也不得不知道了。瞧着她这么开心,夏之衍哪怕再丢脸也不能阻拦啊。 原先的中学校门口更是摆上了考得很好的十几个同学照片,其中夏之衍的照片一马当先,摆在了第一排第一个,夏星竹和周辰也在其中。每天经过的学生和家长全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照片上他穿着校服,眉目俊朗如星,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难免令人多看几眼。 周恒家里也是一片其乐融融,他可谓寒窗苦读九年,一朝如愿,取得了比理想成绩还要好的成绩。他爸他妈连店都没心思看顾了,当即带着他去走亲戚,恨不得奔走相告,把这个消息炫耀给所有人听。周恒虽然觉得难为情,但是也抱着和夏之衍一样的心思,不忍心拦了父母的热情。 三天后,海选第二轮拉开了帷幕。 上次比赛是大浪淘沙,所有选手良莠不齐,评委跟矮个子里点将军似的,找出来足够优秀的晋级,不那么优秀的自然是待定,继续参与第二场。所以这次前来参赛的选手比上次少了很多,形象也全都好了很多。一眼望过去,有很多长相能看的。还有不少女孩子自己化了妆,弄得走廊里香水味扑鼻。 梁生才一早就替他们把号码牌给领好了,登记报名表的两个小姑娘还是上次那两个,一见到夏之衍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红着脸接过身份证复印件:“还是你啊,加油啊,这次肯定能过”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注意到了夏之衍身边的薛疏,顿时齐齐静了一瞬,眼睛都转不开了,像夏之衍这种长相的,绝对是万里挑一。一个长相好看到这种水准的,已经足够赏心悦目,更何况并排站着两个,杀伤力简直成吨放大! 薛疏本来有些漫不经心,下意识地撩起眼皮子看过去,见两人一脸花痴地盯着夏之衍看,顿时俊脸沉了下。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一旦蹙起眉,脸上的表情就没那么柔和了,反而有种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冷峻感。他冷不丁一眼睛瞥过去,倒是叫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 “这样吧,后面是化妆间,我们一般都只提供给内部人员,你们赶紧进去,就说是评委让你们去化妆录节目的”两个小姑娘捂住嘴巴偷偷地和夏之衍小声说话,居然是想给他们开后门了,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生怕被哪个领导看见。 夏之衍很是承情,拽着薛疏进了后面那扇门。里头是个小小的化妆室,几面镜子贴在墙上,周围布置有些凌乱,不过倒是很专业。化妆师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见两人长得帅,就下意识地以为是即将上台表演的哪两个小艺人了,于是把他们带过去化妆。 薛疏第一次化妆,不太适应,蹙着眉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边对身边的夏之衍嘟囔道:“你倒是认识很多人。” 夏之衍笑了下,道:“谢谢,我就当这是夸奖了。” 薛疏拽了下自己额前短短刘海,鼓起腮吹了口气,有些憋闷。 夏之衍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弯了弯嘴角,随手伸出去,握住他的手——然后在化妆师过来之前,迅速做贼般放开。两人手指尖的温度一瞬间交换,一个冰,一个暖,令薛疏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迅速红了脸,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随即用自己左手握住了右手,紧紧的。 这时候海选没有什么服装要求,也没有什么娱乐公司来挑人,更别说是赞助了,所以大家都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和那些穿得非常暴露的女孩子,亦或是脖子上戴骷髅项链的男选手不同,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都穿得相当简单,白衬衣黑长裤,看似随意,却在袖扣处处都是高档细节,反而恰到好处地裹出两人修长如竹的身形,更加突出两人姣好的俊容。往人群里一站,相当引人注目。 而这种引人注目在两人化完妆之后,达到了顶峰。化妆师都有些不敢相信两人容貌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原本就立体的五官在上完妆之后更是阴影轮廓分明,在头顶灯光之下,两人皮肤白皙到能反光,都是帅的,但分明帅得不一样—— 夏之衍气质偏向于淡远,犹如淡笔轻涂,却抹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浓墨重彩来,五官幽深,漆黑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如羽阴影,眼眸如一眼望到底的湖水。无论是挺拔的鼻梁和薄唇都近乎完美,脸上有种介于青涩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复杂糅杂感。 而薛疏则是另外一种极致,脸上既有张扬凌厉,又有明艳冷冽,仿佛凌晨六点太阳升起时整个世界炫红一片时最耀眼的景象,他不说话无表情的时候,有种近乎冷淡到睥睨的感觉,好看不自知,脸上每一个细节都是夺人心魄。但他将脸转向夏之衍的时候,那张脸上又很快变得生动,有了或羞涩或腼腆的鲜活。 化完妆后化妆师有些痴愣,他倒是见过不少娱乐圈长得好的胚子,但很多人的脸看起来长得好,在强烈闪光灯下立刻变成一块平板,都是因为五官不够立体。所以一个好的化妆师如同神之手,能够挽救艺人在镜头下的一张脸,最大范围的突出优点,隐藏缺点。然而面前这两个少年显然是例外中的例外,几乎无需他多刻画阴影,立体深邃的五官立刻在灯光之下放出异彩。 夏之衍闭着眼睛,感觉化妆师的呼吸都变轻了,就知道效果不错,他顿时有些心猿意马,想看看薛疏现在是什么个样子。但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头顶突然飞过来一件外套,把他从头顶到下巴彻彻底底遮了起来。 “唔。”夏之衍把外套扯下来,就见薛疏整个人涨红了脸,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把吃食藏到角落里的炸了毛的猫,挡在化妆室门口不让他出去。 夏之衍视线一落到薛疏脸上,就顿时有些怔,心跳窜上了二档,他一直都知道薛疏长得很好看,帅气英俊,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张脸能够这么好看。 “你这样太,太”薛疏声音小小的,本来像是触电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夏之衍,被夏之衍用那种目光一看后,顿时胆子怂了,脸色红得可以滴血,头撇开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夏之衍。 夏之衍看着他:“太什么?” 薛疏不说话,脚尖踢着地面,唰出一腔羞涩的情绪。 夏之衍拽着他出去时,他也没能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太好看了,想藏起来。 两人乍一从化妆间走出去,整个走廊和录音室门口都寂静了。那种安静是戛然而止的,所有喧闹沸腾在一瞬间消失,仿佛日蚀出来时那种遮天蔽日的感觉一般。两个戴着工作牌的小姑娘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在一刹那,内心狂喊:“啊啊啊啊好帅其他人怎么办完全没有可比性!真想抱着狂亲一脸口水。” 她们无法抗拒地作出决定,成为这两个少年的第一个和第二个粉丝。 —— 2005/08/29 薛疏日记:后悔了,应该把他关在房间里藏起来的。 大佬日记: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并且付诸了行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别说她们内心躁动狂热了,梁生才本来等得有些焦急不安, 立在窗子边上抹汗水, 猛然周围都安静下来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视线猝不及防地落在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两个少年身上, 顿时一惊—— 他张了张嘴,整个人像根桩子似的木在了那里,随即心潮剧烈澎湃起来,仿佛见到了数不完的钞票! 他一向知道夏之衍和薛疏两人都绝对是同龄人中最最出色的那一拨, 但是万万没想到, 现在两人犹如褪去了最后的茧蛹, 开始绽放异彩。而且是三百六十度大范围攻击全面扫射式——没看到走廊里少男少女全都神色各异吗? 梁生才不知道两人在周闻那里每天的训练到底有多严苛,却只知道,现在遥遥站在人群尽头的两个人, 与大半个月之前的两个青涩少年,从头到脚,已经截然不同了, 仿佛眼角眉梢都在发光。 他匆匆挤过人群, 将号码牌递给夏之衍,眼里的震撼依然收不住, 憋了半天只说了句:“加油。” “我们会的。”夏之衍微微一笑。这一次依然是在同一个录音厅参赛, 他的心境却和上次截然不同, 没有了匆忙烦躁和心不在焉, 更多的是享受一步步朝上攀登的快感。他这种场合经历得多, 心理素质也就强了,和周围那些紧张不安的选手一比较,高下立分。 而薛疏更是跟来玩儿似的,没有把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放在眼里,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那两个小姑娘手里的报名表里——那两个小姑娘找出了夏之衍上一次的报名表,正准备和这一次的用装订机订在一起,却猛然被薛疏伸出两根手指头抽走。 她们吓了一跳,但视线一触碰上对方英俊的侧脸,登时红了脸不再说什么了。谁叫小弟弟长得好看呢,这年头脸好看就是正义。 薛疏的眸子先是落在夏之衍的报名表上的那张证件照上,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了亲属联系人的那一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两个字:薛疏。 薛疏薛疏薛疏薛疏——薛疏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咬牙切齿地想这人到底是谁,居然能够位列夏之衍亲属一栏,下一秒却猛然反应过来这他妈不就是他自己吗?瞬间,薛疏有点儿拿不稳这纸了,脸色浸了酒红色的可乐,冒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泡。 两个小姑娘犯着花痴,眼瞧着面前的少年脸颊绯红,晕乎乎地把报名表还给她们之后,同手同脚地走回了另一个少年的身边,然后拿漆黑的后脑勺挡住了大多数黏在夏之衍脸上的目光。 直到两个少年并肩走进了录音厅,两个小姑娘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找出两人的报名表,得到出生年月日以及身高体重的第一手资料,却发现——夏之衍的两张报名表上面的一寸登记照那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双面胶。 而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 站到聚光灯照耀的舞台之前,夏之衍和薛疏站在那道门前,知道推开这道门,他们便是并肩踏出了第一步了。以后可能还有初赛c复赛。等过五关斩六将之后,事业才算得上真正起步,而前途未知。 夏之衍心里有些百感交集,他这算得上是从头开始了,而这一世,必定要酝酿出好的结果。他伸出手去,把薛疏胸前歪掉的号码牌给拨正,抬起头来,就见对方脸上还有未散的绯红余韵,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湿漉漉的眸光像是某种犬类一样,夏之衍忍不住勾起嘴唇:“后悔了?” “不。”薛疏的回答很果断。他做事情从不后悔,就像第一眼看到夏之衍便决定终生一样。他决定陪夏之衍这一程,便会将自己整个少年时期托付进去,伴夏之衍顺顺利利走完这一段路。 夏之衍看着他,心头跳了一跳。相处快三个月,他很少见到薛疏这样认真的样子,对方面对他的大多数时候都羞涩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幼稚小姑娘,叫夏之衍哭笑不得。偶尔发起狠来,又有些不管不顾的戾气,太冷漠太冲动。只是现在用这样一副笃定不悔的神情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写满了认真凝重,仿佛一瞬间肩膀撑起了很多,叫夏之衍禁不住想起上一世的薛疏来—— 整个人都很耀眼。 一进去,依然是上次那四个评委,他们也认出夏之衍了,这次见到夏之衍并非一个人前来,都顿时眼前一亮,尤其是女评委吴菲飞,视线落在两个少年的身上,完全忽视了另外几个选手,简直有些被惊艳到了。 上一次夏之衍站在十个选手当中,便完全将那些人衬得灰不溜秋,而这次,居然是和另外一个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帅哥一起上台的,简直杀伤力几何倍数放大。尤其两名少年气质截然相反,一沉静一张扬,站在一起却意外融洽,两张俊脸精致无比,是吸引目光的大杀器。 韩挚的脸上挂起善意的笑容,调侃道:“怎么,这次带了帮手来杀回马枪了?你们打算组成一个组合吗?名字叫什么?” 这话是冲着夏之衍问的,旁边站着几个选手全都受了冷落,有些不满地往夏之衍和薛疏那边看了一眼,显然是以为他们俩走后门了。但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两人站在最右边的角落里,本来是闪光灯最照不到的位置,但那两人偏生出一种站在舞台中央,其他人都是陪衬的霸道气场,叫人不瞩目都难。 嗯,组合。 薛疏听到这两个字,顿时神采都有些发光,他现在多了一重身份,除了夏之衍最好的朋友,和夏之衍亲过的同性友人,还是夏之衍的队友和同伴了。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夏之衍,却见对方也正好回过眸子来,两人眼里有别人窥探不到的秘密。 夏之衍回答了韩挚的问题:“d一uble一x。” 这组合名有点单调普通,取自两人的首字母,但他和薛疏想不出更好的了。现在取组合名都得慎重,稍不小心,取得太过中二,以后就成了出道黑历史。海选里头夏之衍可是在登记报名处见过不少组合名,有叫“西瓜串串烧”的,还有叫“蝶之水晶”那种迷之杀马特的少女组合,别说出道了,怕是以后会成为这些少男少女终生的痛。 韩挚倒是随口一问,并没怎么在意对方的组合叫什么名字。他视线在两个人脸上一逡巡,打算待会儿等他们唱完,就直接亮灯。毕竟上次韩挚就为夏之衍的落选感到不公平,觉得他完全不像是新手,甚至在所有海选的选手当中,水平都算得上相当上乘了。这次见他反杀回来,韩挚眼中颇有几分赞赏之意,少年年轻气盛,战败不馁才是好样的——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他心里刚这么想,旁边两盏灯就亮了,一盏是谭一平的,梁生才的老熟人,自不必说。 另外一盏是吴菲飞的,她笑着摊手道:“没办法,屈服于美色。” 这话一出来,气氛都活跃了起来,台下四个评委登时大笑起来,彼此调侃了几句。这样一来,摄像头落在夏之衍和薛疏脸上的时间又变长了,远远超过落在其他选手身上的时间。 三分钟后,音乐前奏响起了。 夏之衍的声音在所有评委猝不及防时响起,那声音清澈无比,令所有人齐齐一静。韩挚惊愕的目光落在夏之衍脸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上次夏之衍站在这个舞台上唱了他的那首《黑猫》的话,他可以给夏之衍的歌声打70分,舞台表现力打95分, 那么这一次,他完全可以给夏之衍的歌声打95分,舞台表现力打98分——这种进步,怎么可能? 而在站在夏之衍身边的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加进来后,原本就怔住的各位评委,浑身更是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2005/08/29 薛疏日记:之衍居然在亲属那一栏填写我的名字天呐 大佬日记:偷得好,那两张登记照我都没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唱功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带有极强的主观性评价的, 有时候同一首歌被两个不同的人唱出来, 完全会是两种不同的效果。就像这首《黑猫》由韩挚自己唱出来,偏向于民谣情歌风, 但是被舞台上两个少年唱出来, 却俨然摇身一变,多了几分朦胧清新的高级感—— 那种感觉令人难以描述,就好像本是一首由地下铁通道流浪歌手迷惘唱出来的歌,被这两个少年用清澈的声音一唱出来, 听众所处的场景瞬间转换, 仿佛置身于安静无人的街道, 午后光线明暗从落地窗前照过来,有些飘渺的哼唱随着风传过来,令人情不自禁追寻声音的源头, 却不知天外之音到底在何方。 歌声最重要的就是能够传达所唱之人的情感,但现在台上两个少年显然已经达到这一步了,甚至可以说, 已经跃过这一步了, 因为他们能够直接用歌声为台下的人描绘出一个完美到细节都面面俱到的场景和世界,让所有人沉浸其中。 “每一次彼此无言枯坐的记忆”夏之衍首度开腔, 便是一句有些低沉的哼唱。他站在台上, 眼眸沉静, 声音如同雨后微带冷意的风拂过来, 瞬间将人带进有些落寞的心境当中。 台下俱静, 台上所有选手都侧过身子看着两人,无论如何,没有人的目光不投在他们身上,那仿佛就是中心。 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达到了共情的效果—— 韩挚放在桌上的两只手忍不住交叉抵在额前,双眸紧紧盯着夏之衍。这是他自己的歌,他自己是知道的,他唱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给人的感觉也截然不同,夏之衍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够完全不按照前辈的旧路走,凭空用歌声给这首歌创造出另一种情感来,简直绝了。 而当站在夏之衍身边的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突然醒来见到坐在窗边的你——” 又仿佛一瞬间薄雾被吹散,给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他的音色辨识性非常强,比起夏之衍犹如清风拂过的声音,他的声音更发冷冽凌厉,可每一个字音都不带半分缠绵,反而些许铿锵,倒令他的声音犹如鼓点落入心的心头,莫名就让人多了几分燃烧的激动。 若两人单独来唱这首歌,完全会唱出两种不同的感觉,可现在同样耀眼的两人偏偏是站在同一个舞台,同时唱着同一首歌——几乎是把这首歌唱出了全新的感觉,让所有人的心绪高低起伏,一路蜿蜒。 当两人的声音交汇,完全是起了化学反应,叫人从头到脚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沉浸其中却又坐立不安,因为没办法想象到了高一潮处,这两人的声音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两人宛如日月交辉,互相不输于对方,又互相不阻挡对方,只是一起携手并进,光芒绽放在整个舞台上。可以说,当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歌声还是舞台表现力,都绝对达到了巅峰的满分。 一整首歌唱到了末尾,全场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接下来这一场的其他选手都根本不用比较了,因为有珠玉在前,其他都必将被衬得黯然失色。 夏之衍唱完最后一个尾音,眸中泛着清浅的光亮,侧头看了眼薛疏,他没有想到这次薛疏的表现比前两次简直有着质变般的突飞猛进——如果说上次薛疏的唱歌技巧只能算得上勉强过关,全靠音色硬撑的话。那么这一次,他无论从唱功来讲,还是从自信傲然的舞台表现力来看,都堪称无懈可击了。可见这大半个月来,薛疏默默卯足了劲头,最终得到的结果也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薛疏见夏之衍望过来,脸上瞬间有些发烫,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既不羞怯也不回避,反而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其张扬的笑容来。被舞台上的灯光一照耀,他眼角眉梢发着光,每一个细节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 一曲毕,全场安静得像是只有灯光在发出电流的声音。却是一直神情有些严肃的独立音乐人何佳音率先鼓起掌来。她在海选中一向连眼皮子都很少撩起来,更别提给选手鼓掌了,如今掌声猛地响起,令旁边的另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随即四个评委的掌声剧烈响起来。 已不需多言,四盏毫不犹豫亮起来的灯光已经是对两个人最好的嘉奖。 谭一平甚至忍不住站起身来,上了舞台,给两个少年一个拥抱——这个拥抱是对准镜头的,虽然不乏作秀的成分,但也绝少不了他的真情实意。上一次被梁生才拉去和这两个少年吃饭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这两个人能够这么惊人,仿佛一个多月不见,唱功从山腰上飞窜到了凌云绝顶之上。他们现在还只有十五六岁呢,在他们这个年龄层次的少年当中来说,绝对称得上巅峰了!虽然比起沉淀多年的歌手来说可能差了些,可是现在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不,几乎可以说是谭一平见过的奇迹! 坐在他身边的吴菲飞倒是有些若有所思,侧过头去对韩挚道:“先不说夏之衍旁边的那个少年了,他很优秀,现在就说姓夏的少年,上次我们也是听过他唱歌的,你不觉得他的进步简直太快了吗?” 她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也见识过不少成长非常迅速的新人,可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在短短一个多月唱功如此突飞猛进的人。 “应该是请了老师来教了。”被她这么一说,也勾起了韩挚的些许思绪,这种在音乐上拥有点金般能力的人,在整个娱乐圈里,他只能想到一个人。但是怎么可能,那个人已经退圈好几年了,就算没有退圈,也绝对不可能是眼前两个少年能够接触得到的。 那么,难不成只能归因于天赋?可是这天赋,未免也太过惊人了吧。 正在他思考之时,谭一平作为主持人发话了:“现在已经亮了四盏灯了,就差最后一盏灯,特邀嘉宾,请说出你的选择,d一uble一x是去是留——” 他的视线投向那个背对着所有人的转椅上,依然是和上次一模一样,几束灯光打在转椅上,竭力营造出神秘的形象。 然而转椅后面的那个人对于夏之衍和薛疏而言,全无神秘。 这次林正义戴上了墨镜,如果从他褐色的墨镜外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眶青黑,像是被谁打了一圈,时隔一个多月淤青还未彻底消散。如果再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如此炎热的天气,他穿了厚厚的长袖夹克,遮住了手腕上被胶带勒出的淤痕,虽然已经浅到几乎看不到了,但他这一个月来,因为身上这些被薛疏赤手空拳揍出来的伤痕,连戏都没法拍。 这一次,林正义连什么夏之衍对歌词生疏之类的话,都愤怒到不想去说了。 他那日和助理被关在卫生间足足十二个多小时,一整夜,整栋医院都黑了,他们两人被锁在那里无人问津,冷水滴滴答答从天花板上落在两人身上,不仅发冷而且渗人。等好不容易出去之后,林正义差点没被医院的几个粉丝揪出来,狼狈地回到公司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那两个兔崽子,让他们尝一尝什么叫做苦头。 但是,还没等他下手,他的丑闻就已经漫天飞了,接连十几天,整个a市报纸上,新闻上,本地电视频道上,都是他的丑闻,就连他在农村的老母亲都打电话来哭诉了。林正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出名了,居然是以丑恶的面孔出名的。他仅有的一些粉丝迅速转黑,甚至连官方贴吧和博客都运转不下去了,粉丝会会长宣布脱粉—— 可恨的是这次舆论攻击完全是暗刀暗箭,根本查不到是哪个对手干的,公司一开始还有心替他解决丑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谁施加了压力,直接将他冷藏起来。林正义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惨淡的一个月。 这次的评委本来也即将换人的,但是林正义哭爹告奶,好不容易求到一点关系,继续做这个海选节目的评委,哪怕能露一点脸,挽回一点形象也是好的。 所以——林正义胃里烧着火,差点没咬碎牙齿,脸上却硬生生地逼着自己露出笑容。 所以,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委曲求全,必须让这两个少年通过海选,否则舆论压力会更加倾斜。上次滥用特邀评委的权利,就已经引起了另外四个评委的不满,这一回 “你们唱得很好。” 他竟然是被按着头,被无形的压迫按着手,去按亮那一盏灯。这种屈辱的感觉无异于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夏之衍和薛疏下跪。 夏之衍脸上无表情,薛疏嘴角却有些嚣张地挂上了嘲讽,在灯光照不到的半暗角落,眸子有几分冷意。 眼瞅着林正义这是退缩了,没办法只能让两个少年通过了,韩挚有些不屑地转开了脸。在他看来,林正义这种小角色是爬不高的,在娱乐圈只会捧高踩低,绝对不行。在这个圈子里混,靠的是人脉c背景c财力,还靠的是脑子——情商。可惜林正义没有脑子,否则也不会从红红火火的选秀出身,却沦落到十八线这种地步了。也只能在a市本地有点儿名气了,在外头,过几年想必就查无此人了。 这头四个评委其实都有点儿瞧不起林正义。毕竟对方没什么实力,仅是靠着一张脸吸引了些萝莉粉。这对除了韩挚之外的另外三个专业性更强c却没什么粉丝的评委而言,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现在见林正义有些憋闷,四个人心里同仇敌忾,爽。 林正义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察觉到旁边几个评委眼神中的冷嘲热讽,顿时肚子里倒腾的憋屈变成了火气,正想要不甘地以前辈的姿态对夏之衍两人说些再接再厉之类的话,找点存在感时—— 他身后录音厅的大门被打开了。a市电视台台长以及几个高层领导簇拥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人穿着简朴,却颇有几分逸然。他乍一进来,韩挚和吴菲飞等人转过头去猛地瞥见,就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来的是谁?居然是周闻!被成为音乐圈“点金之手”的周闻! 他不是早就隐退了么,连狗仔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他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 韩挚倏然回过头来,视线盯住舞台上的两个仿佛在发光的少年身上,难不成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当年他都去找过周闻,想要在对方那里学习一两招,可惜被对方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理由是韩挚天资虽然不错,但是早就错过了可塑期。 而周闻一旦要培养苗子,就必定是培养最最优秀的苗子,教出来的人,前途也不可限量! 不止是四个评委惊住了,站在台上的其他选手都很懵,他们多少对周闻有所耳闻,此时见他走和台长一同进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正义含在嘴巴里差点要说出的话,就这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断了。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次没有对夏之衍和薛疏做出高高在上的评点的话,他以后的人生,就再也没办法以平视的角度来看待两人了,而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望其项背。 就在众人怔愣之际,夏之衍和薛疏对视一眼,面上没什么波澜,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上次回来之前,周闻听说夏之衍在第一轮海选中被强迫落选,就调查了下这件事情,随即便有些愤怒。 他从事这一行,一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与夏之衍和薛疏二人无关,周闻是音乐圈里制定规则的存在,自然无法容忍有人随意打破这规则。他要是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便无法坐视不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闻身上,而周闻的视线从这边的林正义身上扫过——这一瞬间林正义还有些激动,坐在椅子上的屁股挪动起来,有些坐立不安,毕竟他也是歌手出身,也知道周闻对于整个音乐圈而言的存在地位——可是下一秒,他就激动不起来了。 周闻不高不低的声音响起来:“这两个孩子是我新收的徒弟,听说上一次落选了,不知道林小哥有什么指点?” 全场寂静,只有林正义的一张脸,在烘托热烈气氛的灯光之下,惨白无比。 海选第一场便如此收场。夏之衍和薛疏正式进入初赛,那便是一个月后去市首都比试了。梁生才一直在外面等着,满头大汗,见他们出来后比他们还紧张,瞧他们不咸不淡的神情正想安慰几句,却猛然听见夏之衍一句:“过了。” 梁生才一瞬间的心情可谓是坐上了过山车了,直接从最低谷窜到了天上云霄。不止是他,就连登记报名表的两个小姑娘都兴奋不已,彼此来了个对掌,红着脸请求要一下两个人的签名。 也是这时候,夏之衍和薛疏签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名字,签在了两个小姑娘精致的粉色笔记本上。 他们的签名还没有经过专业人士设计,却一点儿也不逊色于那些被设计过了的签名。夏之衍的字迹一如其人,是大气沉稳而初见锋芒的瘦金体。而薛疏的字就更加豪放了,和之前他写给夏之衍的卡片上那种故意娟秀的正楷不同,行书写得像草书,自信锐气毕露。 夏之衍不由得多端详了下他的字迹——上一世夏之衍没有特意关心过薛疏的字迹,现在却发现对方的字写得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多了一人的缘故,开始觉得他从头到脚,无一不优秀。 海选结束后,a市电视台就匆匆录制,赶在暑期尚未结束之前,在电视上循环播出。原本一共十二期,每一期节目大约五十分钟,而晋级的选手有几百名,留给每个人露脸的时间不过一两分钟。 可是夏之衍和薛疏这一对,却在每期节目里都循环播出,一开始电视台还悠着点儿放,后来发现只要两人一出现,收视率必定飙升。这年头脸长得好看就是最吸睛的,但凡打开电视机看选秀的,要么是小姑娘,要么是年纪稍大的妈妈们,谁还不想看点儿帅气好看的少年养养眼。而整个海选当中,夏之衍和薛疏的两张脸绝对是顶级的,放到整个娱乐圈里都非常引人瞩目,更何况现在还只是小小的海选—— 如此一来,电视台也很拎得清,干脆把两人的片段拎出来做成预告来吸引人了。当然,很多女孩子冲着他俩的脸去的,却发现十二期节目里,两人的片段加起来不过十来分钟,登时怒了,觉得上当受骗了——这都是后话。 当天晚上夏之衍和薛疏回到家,开始和梁生才商量着开通博客。 这年头还没有微博自媒体之类的名词出现。明星艺人等公众人物和大家沟通的地方,除了电视新闻采访,就是博客了,所以对外界营造他们的形象,这一点很重要。 夏之衍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他倒是没有想到,他刚刚注册了个邮箱,然后开通博客,还没来得及设置好头像之类的,就显示有三两个人的足迹进来了。 夏之衍抱着电脑坐在床上,心情略微有些复杂,上一世他成名的时候,娱乐圈已经是十分混杂了,且他完全是被公司包装起来的商品,又因为夏星竹住院的事情忙得眼前发黑,没有时间去体会那种拥有第一个c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粉丝的那种悸动的感觉。 而现在,他博客一开通,冲进来的三个人,或许就是他最早的一批粉丝了。 夏之衍尝试着发了自己的第一篇博文,很短的一句话:“今天通过了海选。” 紧接着,一秒之内,下面出现了五个留言。 路过打酱油的:沙发。 ak小超人:沙发。 ak小超人:举高高。 ak小超人:喜欢你。 路过打酱油的:啊啊啊啊啊开通微博了可以眼熟我吗?我是今天在现场的选手,看了你的比赛,被圈粉了!对了,以及楼上的,你不是沙发噢噢噢嘻嘻嘻。 夏之衍倒是没有注意最后一条,他的目光完全落在那个叫ak小超人的id上面了,眉头微微蹙起。 他记得上一世自己每次发微博,总有个叫ak大超人的飞奔来抢留言,三百六十度旋转试图引起他的注意。那时候他的微博粉丝也有小几百万了,之所以能注意到,是因为那个叫ak大超人的微博用户和自己的经纪人互相关注,而且每次给自己微博打赏,就是几百万。 只是那个时候,夏之衍已经有很多非常忠实的粉丝了,所以隔着网络,并没有太注意一个虚拟的账号。 但是现在,他有些莫名奇妙,难不成这个ak小超人,和ak大超人,是同一个粉丝? —— 2005/08/29 薛疏日记:那个叫“路过打酱油的”的到底是谁?可能是不想活了。:) 大佬日记:都已经十五岁了,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还小超人,难怪之衍一直觉得我幼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夏之衍盯着那个id账号,点进去, 却发现并非新注册的账号, 而是一个新浪博客老用户了。他的博客里没有一篇博文,头像也是系统黑白头像, 没办法从什么地方推测出他的身份。但夏之衍就是没有来地觉得, 这人铁定是薛疏—— 夏之衍又不是傻子。 上一世因为这个ak大超人给他的微博打赏太过一掷千金,导致经纪人都吓坏了,第一时间通知了夏之衍,这之后夏之衍对这个id名字有有些印象了, 还以为是哪个土豪粉丝。这个粉丝倒是很长情, 每天微博送花不曾落下。 那时候夏之衍也算小有名气, 逐渐开始有为自己接机的粉丝,还有经常来探班的粉丝。他演过一个很有名的导演的舞台剧,那时他二十五岁, 算是他的事业上升期。和他一同出演舞台剧的要么是很知名的演技派,要么是人气很高的明星,每天收到无数粉丝的花篮的那种—— 花篮几百块到几千块钱一个, 好看的精致的几万块钱也有, 夏之衍出道晚,没什么作品, 又靠脸吃饭, 粉丝大多数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自然没有那个闲钱去给他买花篮。于是夏之衍和这几个明星一同走上舞台的时候, 总有些微妙的尴尬, 毕竟穿过灯光环簇的池子时,周围立着旁人的卡通人形牌和花篮,旁人的名字闪闪发亮,唯独找不到他的名字。 但他没想到,他上半场没收到一个花篮,等下半场演完后,妆容掩盖了疲惫神情,走出大厅的时候,整个大厅全都是他的花篮,而且还专挑最贵的蓝色妖姬那种花送,挤满了整个大厅,叫人没有落脚的地方,而且署名还是同一人。 和他一道出来的几个艺人都惊呆了,就算是他们在圈子里待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么壕气冲天的粉丝。平时粉丝送的花篮全都是后援团凑钱一起买的,即便有粉丝单独送,也顶多送个十几篮,花个几万块罢了。居然还有这种人傻钱多的粉丝的啊。 这件事情比微博打赏几百万还令夏之衍震惊。事情传到公司里,同事也都知道他有个壕粉了。这个粉丝这一次成功地引起了夏之衍的注意,不过对方一直没现过身,夏之衍也就无从揣测对方是谁。 后来他第一次演电影的时候,虽然只在里面当个小角色,参演时长也只有十来分钟,但票房却突破了亿元大关。因为有不知名粉丝包了院线。 不过那时候夏之衍半途出道,演技锻炼需要个过程,和那些巨星没法比,因此事业一直平平。即便有这么个土豪粉丝一人拉锯,也没办法大红大紫。 他上一世倒是没把ak大超人这个id和薛疏联系起来过,因为成年后薛疏为人冷厉傲气,在他面前板着张脸话也不多,怎么着也没办法和这个人傻钱多的壕粉挂上等号。私底下他经纪人还和他笑说过这个粉丝会不会是独守空闺的白富美,因为哪里有男人痴情夏之衍这种类型的! 而现在 夏之衍的视线又落到这个名叫id小超人的账号上,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飞快地掏出手机,给“独守空房的白富美”把电话打过去,那头薛疏很快就接起了,还传来浴室的水声。 夏之衍问:“你刚才是不是来过我新开通的博客了?” 那头薛疏关掉花洒,若无其事地问:“嗯?你已经开通了?” 声音可以说非常自然了,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样子。 夏之衍:“” 他放下手机,心情突然变好。显然薛疏并不知道自己犯傻会犯到成年后,所以也不知道夏之衍知道他在犯傻。夏之衍还能怎么办,只能就默默看着他犯傻。揭穿他他还得脸红,被他湿漉漉的眼神一看就让人受不了。 夏之衍翘了翘嘴唇,心想,这哪里是犯傻,明明是犯可爱。 这次海选带给两个人的效益绝非几个粉丝那么简单,名气这种东西便犹如滚雪球一般,乍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关注,可一旦雪球滚起来了,这势头便止不住了——几乎是在第三天,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就上了新闻。 一场小小的海选,自然上不了娱乐版块。真正送两人上新闻的是周闻。周闻退圈几年,乍一出来自然是轰炸性的新闻,更何况他不止是出来了,还更是当场宣布新收了两名徒弟,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圈内盛名已久的“点金之手”再度点金了。更意味着,如果周闻是认真培养这两个少年的话,那么音乐圈如今的局势或许在不久之后,将重新洗牌! 原本a市电视台突然迎接到周闻这尊大佛,就吓了一跳,更没想到周闻会当场宣布这么爆炸性的事件,完全是措手不及。但由于周闻的缘故,在后期对节目进行剪裁时,一开始就给d一uble一x的那段镜头安排了最好的黄金时段播出。 本来高层做出这个决策也是抱着试水的念头,毕竟黄金时段绝对是每个电视台的生死时间段,将其交给两个对观众来说相对陌生的面孔,绝对是一件非常有风险的事情。但是,事实证明,回报简直远远大于回报! 平时如同死人心电图的收视率居然在七天之后超过了百分之一,要知道a电视台一向不是什么有竞争力的频道,平时能超过百分之零点七,就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电视台高层简直乐坏了,也开始不遗余力地借此机会招揽广告。 那么这样一来,有了周闻打开头炮,整个《新锐之音》的节目当中,d一uble一x的地位都顿时被抬高了,不再和其他选手站在同一个平台。现在还是海选,等进了初赛之后,周闻用了二十几年奠基起来的名声,将为他们一路保驾护航——所有人参与到这个选秀节目的人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这两个少年实在是太走运了,这完全就是穿上高级设备,拜高人为师,来新手村大范围屠杀好么! 天知道梁生才起床后,看到两个少年出现在搜虎门户网站首页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倒也并非头条,而是首页最大视频下面的黑字新闻,偌大的几个字:周闻再度归来,携手神秘组合。 一点进去,能够看到图文结合的一整篇新闻。由于周闻回归实在是太爆炸性了,导致一整篇文章都在讲述周闻的历史名声,并预测了他之后是否会做出更吸引耳朵的音乐。留给夏之衍和薛疏的反倒只是寥寥几字,和一张配图。 那张配图是两个人站在舞台上的场景,两名少年长身玉立,身披温润灯光犹如发亮。 梁生才心情激动不已,仿佛看见了自己打响了第一战。手指都有些捏不稳手机了,匆匆滑到最下面的评论页面,果不其然,下面的评论都是在奇怪这两少年是谁的。其中几条觉得他们长得很帅的评论被点赞点到了前几排。 就知道,这个世界还是看脸的。 虽然圈内人觉得音乐教父周闻回归是件爆炸性的新闻,但是对于大多数路人而言,谁做出来的音乐并不重要,只要好听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唱歌的人脸长得好看。 周闻匆匆过来,也匆匆离去,没来得及让夏之衍等人请他吃一顿饭。临走时有些严厉地叮嘱两个人加强训练,不要给他丢脸。夏之衍倒是很认真,薛疏有些散淡地靠着他肩膀,应了声。 徐丽萍最近忙生意忙得团团转,也把在工厂里的工作辞掉了,因此一时间没有消息渠道来知道这件事情。夏星竹在暑假里报了个绘画班,每天背着书包去培训班,也不是对新闻关注的人,因此暂时也不知道。 夏之衍目前还没主动说,只等着两个人发现这个惊喜了——就是不知道,对于他妈妈和他弟弟而言,这件事情会是惊,还是喜了。 周恒跟着父母出去玩了,错过了两个人的屏幕首秀,懊悔不已,一回来就约两个人去咖啡厅。 “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薛疏照例先来找夏之衍,然后两个人一起过去。 这种习惯都被周恒疑惑好久了,因为讲道理,男生如果约了出去玩的话,大多数都习惯直接到达约定的地点,哪里还有薛疏这样,要先去和夏之衍见一面,然后再一起过去咖啡厅的。大热天的,得绕多少弯路啊。 周恒的家距离夏之衍家也不远,他有一次也先过来等夏之衍,然后再一起过去,谁知当场就被薛疏黑了脸,老远跟在夏之衍身后闷不作声地踢石头。 那次之后,夏之衍就私底下跟周恒说,让他还是直接去咖啡厅等了。 周恒郁闷了好几天。 “你不用上来了,爬楼累,等我三分钟,我下去。”夏之衍挂掉电话,拿起钥匙,临走前打开窗子透透气,就看到薛疏修长的身影已经站在楼下了。 这段时间薛疏头发好像稍稍长长了一点,有些遮住额头了,还没来及剪短。 夏之衍琢磨着他们这已经出道了,是不是找个专业的人来做下造型,便下楼了。 薛疏单手插在裤兜里,正认真地往楼上看,初秋的天气,他鼻尖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晶莹汗水。 夏之衍一下楼,就敏锐地觉得薛疏好像和刚才从楼上看下去时,哪里有点变化。 他不由得视线在薛疏脸上多停了一秒。 薛疏:“?” 夏之衍发现哪里有变化了,刚才薛疏跑过来的,黑软的头发乱糟糟的,就自己下楼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恢复英俊帅气了,还把黑发往后抄起来了,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刚才几秒功夫,你这拾掇速度还挺快。”夏之衍瞥了眼旁边车子的后视镜,刚才薛疏八成半蹲着长腿,捣鼓自个儿头发了。 “我没有。”薛疏脸上顿时嗖地一下红了,七手八脚地把刘海弄下来。 夏之衍笑了,视线故意盯着他一转不转:“弄下来干嘛,刚才那样挺好看的。” 他说的是实话,薛疏额头很白皙,很好看,抄上去的时候反而将整张俊脸露出来,显得英俊逼人,还有股子别样的凌厉感,令人移不开目光。当然,有刘海的时候也是帅气的,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分锐气,也不错。 “不。”薛疏羞愤欲绝,脸上红得滴血,长腿一迈就飞快往前走。 两个人到了咖啡厅,梁生才和周恒早就等在那里了,脸上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尤其是梁生才,那股子兴奋劲儿简直把咖啡厅的员工都吓到了,他当即就拿出电脑给两人看,大声道:“过来看看,有人给d一uble一x建立百度百科了!” 百度百科上寥寥几行,介绍也很简单,给他们下了一个定义:《新锐之音》海选当中极有潜力的新星组合。下面两人的顺序夏之衍在前,薛疏在后,分别给了一人一张单人照,还是从海选节目图片中裁下来的,因为现在两人出现在公众视野次数太少了,基本上没什么照片。但这两张照片足以囊括两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一个淡远,一个冷冽。 照片旁边也是两人的介绍,信息很少,基本上只有出生年月日。 薛疏视线落在身高介绍那一栏,先是瞥了一眼夏之衍的,一米七九,再瞥了一眼自己的,一米八一,顿时有些不满:“是不是把我身高报低了,我不止一米八一的。” 夏之衍面无表情道:“我也不止一米七九。” 他很在乎比薛疏矮的那两厘米,上一世他十八岁的时候,个子就不再长了,那个时候已经有一米八三了。但是上一世薛疏站在他身边上的时候,仍是比他高了两厘米。重活一世,基因又不可能更改,这就意味着,他注定要比薛疏矮两厘米了。 梁生才哈哈笑着打圆场道:“你们俩还小,还会长高的。” 这倒是的确如此,夏之衍瞥了一眼薛疏,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搓搓地又把刘海抄起来了,还弄得比刚才更帅了。 夏之衍:“” 察觉到夏之衍视线的薛疏顿时耳根红透,他心想,不管,豁出去了,于是又微微扬起下巴,状似若无其事地把俊脸往夏之衍这边偏过来。 夏之衍:“”行了,知道ak小超人你帅。 就在这时,周恒放下手中饮料,又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起来:“过过过来,这边有个帖子,提到你们了!” 那是海角论坛的八卦版块,平时都是娱乐圈里明星艺人们各家粉丝活跃的地方。这年头论坛还是很火的,不像后来那样,把粉丝的主战场转移到微博上了。现在的论坛几乎就是各家粉丝拼命安利自家爱豆,并且大范围和对家撕逼的战场。 此时有个公共帖飘在首页,帖子主题是 周恒激动难言,手指指在电脑屏幕上,那是第三页第三百八十楼,有个不起眼的路人,提名了一个组合,d一uble一x。 原话是:“无意中看了个选秀节目,觉得有个少年组合的颜值真是绝了,好像是叫d一uble一x来着,预测会火,话先撂这里,几年后来扒坟。” —— 2005/09/15 薛疏日记:该努力长个子了,不然比之衍矮怎么办。 大佬日记:放心好了,我一直比夏之衍高。我现在只担心夏之衍猜出来我那个捂了多年的马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此时两人不过刚刚从海选中脱颖而出,虽然这一战成绩非常好, 但娱乐圈的艺人成百上千, 两人只能算初生牛犊,连娱乐圈的门都还没摸进去。因此这整个帖子中, 几乎全是各家粉丝提名自家爱豆, 顺便暗搓搓地踩一脚对家,混乱至极,要不是周恒用关键词搜索,肯定是找不到这个层主夹在数百层楼中间的回复了。帖子虽然红火, 但只有两个人搭理并且回复了这个层主。 其中一个回复是, d一uble一x那是什么鬼? 另一个回复说:对个暗号, 层主会不会是a市人,这个组合现在在本地台比较火,外面人可能不知道, 但我估计他们俩初赛的时候就该火起来了,我也先买定离手一下。 周恒眼睛都快凑到电脑屏幕上去了,逐字逐句往下找, 最后用了关键词搜索, 一整个帖子里关于d一uble一x的也只有这么两句话。他不禁有些失望,出了帖去整个娱乐版块里搜索, 搜到的关于d一uble一x的倒是有两个帖子, 但讨论点大多都是在周闻身上。不过其中有几个人, 头像和id看起来应该是女孩子, 在楼中楼中商量着打算另开一帖—— 周恒眼睛一亮。其他三颗脑袋也围了过来。 “现在d一uble一x还没有专楼, 要不咱们先给夏夏和薛薛开一栋吧,以后有新粉就能直接摸索进来了。” “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哪个技术粉去开楼?顺便有人有贴吧权限吗,去申请d一uble一x的贴吧!酷爱!” “等等,贴吧名字要叫什么,就用组合名吗?头像用什么,现在全网都找不到几张d一uble一x的照片啊,只有海选里的几张照片,呜呜呜还不是很清晰” “以及新开的贴要取个什么有噱头的名字啊?不如就叫‘快看,长腿!!!!’?”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但是嗷嗷嗷两个人的确腿都好长啊,腿上缺挂件吗,怎么可以这么盘顺条直,姐姐心都化了” 这也算是d一uble一x的第一批粉丝了,人气这件事正如滚雪球,雪球只会越来越大。夏之衍和薛疏两个当事人也并不知道这几个粉丝是谁,姓氏名谁,年纪多大,在哪一根网线后头澎湃着热情——但是这种感觉的确很奇妙。 说不开心是假的,夏之衍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看周恒每刷新一次,网页上这几个粉丝就多聊了几句,没过几分钟,果然一栋属于他们俩的专楼在娱乐版块建立起来了。 薛疏站在他身边,神色有点微妙,嘟囔两个字:“夏夏?” 夏之衍瞥他一眼,有点乐不可支:“还有人叫你美人儿呢,周恒,鼠标拖给他看。” 薛疏才不理会,涨得满脸通红,眉头紧蹙,仍盯着屏幕,看那几个粉丝在新开的专楼里说的荤话简直越来越放肆,都开始讨论起夏之衍握着话筒抬手时露出的一小点腰腹了,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这些人怎么这么能想?视线都变成x光线透过衣服了吗? “没什么好看的,关了。”薛疏板着脸,手往下,“啪”地一下把电脑合上了,恨不得从网线钻过去把那几个素未谋面的粉丝揪过来,清空记忆让她们不要脑补。 电脑猛然黑屏了,吓得周恒一跳。 “你们继续看。”夏之衍拖着薛疏胳膊往旁边走,道:“我们去旁边拿点水喝。” 薛疏有点烦躁,感觉捂在怀里的小鱼干开始被人觊觎了,这觊觎的人还不是一两个,是好多个。他有些后悔了,但夏之衍一心要进娱乐圈的话,他也拦不了,他要拦的话,两人铁定要发生矛盾。 “你怎么了?”夏之衍放了瓶矿泉水在他面前。 薛疏抬眸看了眼夏之衍,又垂下眼睛,有点委屈巴拉。 夏之衍一看他低垂着脑袋就没辙,隔着一张桌子趴过去,伸出两只手捧住薛疏的脸,用力搓了搓,有些啼笑皆非地道:“不喜欢被别人叫美人儿,可你确实长得好看啊。” “”薛疏紧张地抿住嘴唇,面红耳赤,顿时忘了刚才自己在忿忿不平什么了。 周恒已经对薛疏突发性的抽风闹脾气习惯了,反正夏之衍有办法整治他,便毫不在意地继续打开电脑,拼命刷新帖子,边看着三四个d一uble一x的粉丝的对话,边傻笑,简直比夏之衍和薛疏两人还开心。 他从没想过身边的同学能够被放到网上,被人当成偶像来讨论,这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虽然讨论的并不是他,但是传说中的d一uble一x就是他认识的朋友啊,还有比这更能炫耀的事情吗。 等夏之衍两人回来时,周恒才把所有和他们有关的帖子翻完,兴奋不已地做了个统计汇报,道:“我就知道你俩一定能火,但没想到网上居然这么快就有好几个关于你们的帖子了。” 夏之衍道:“现在讨论度是少了些,但很快就能多起来了,到了初赛就是全国性的了,咱们好好准备一下。” 后面一句话是对薛疏说的。 倒是周恒抢先兴冲冲道:“好。” 薛疏忍不住把夏之衍拽开了点。 “你们这讨论度不算少,我问过谭一平了,他们电视台有数据,你们获得的收视率几乎是其他选手加起来的那么多。”梁生才注意力全在帖子上了,这会儿才笑眯眯地抬起头:“嗨,别看这些艺人瞧起来热度高,其中买了多少水军,有多少水分,谁都不知道。” 这句话夏之衍倒是很赞同,这年头水军还没有那么疯狂,过几年才是真的泛滥成灾,收视率c百度指数c微博热度,什么都可以用买的,所以说名利和资本切切相关,没有钱也很难再娱乐圈里出头。所以他现在完全是赶上了一个正好的蓝海时代,得抓紧时间在圈子里站稳脚跟。 “而且把握舆论很重要,等你们去初赛了,估计有公司来签约,到时候咱们好好把把关,找家财力雄厚能办事儿的公司。”梁生才可谓眼光长远了。 夏之衍点点头,这件事情他自有考虑,不过还不是时候。 周恒道:“对了,上次那个不让之衍通过的林正义,事情出来了我妹妹还不信呢。”他知道林正义不让夏之衍通过海选,不由得义愤填膺,在家里都和妹妹说林正义不是个好人。但妹妹就是林正义的脑残粉,上贴吧帮他骂架的那种,周恒也没辙了。 周恒要不提起这个人,薛疏和夏之衍都快把他忘了。 梁生才道:“上次他的桃色舆论出来,他基本上就是毁了。” 薛疏嘴角吊了吊,道:“不如毁得更彻底一点。” 夏之衍瞥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说:“这样做可不是个好学生。” 周恒被他俩对视一眼中的狼狈为奸给看得不寒而栗,但捏鼠标的手非常兴奋。过了会儿,周恒用移动ip发了个帖子:《如何看待两个在海选中被某不要脸评委(划重点)欺压的少年?》 没错,“不要脸”三个字是周恒擅自加的。 人民币玩家薛疏给他充了值,让他联系版主,把这帖子飘红登了顶,接下来就是静待其变了。 林正义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心底里还有股子怒气未消。他哪里想得到周闻居然会收了那两个小孩儿做徒弟,要是早知道,一开始便不会那么冲动,在第一次海选中故意阻截夏之衍。这回被周闻当场指责,他面上挂不住也就算了,关键是整个圈子里都是捧高踩低的,还能对他有好脸色吗。 这一阵子以来,他几乎是被公司给冷藏了,没有任何剧本c活动c商演,甚至连普通的站台也轮不到他,都给练习室几个小新人了。林正义原先算是公司重点栽培对象,如今却一落千丈,事业一塌糊涂,看不到任何挽救的机会——他思来想去,问题绝对是出在夏之衍和薛疏身上,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可瞧起来分明就是两个普通家庭的小孩儿,平平无奇,能有什么背景?周闻为人清高,也绝对不会为徒弟去干散布绯闻的事情。 林正义沉着脸走进办公室,刚想和经纪人商量反击的事情,就被经纪人劈头盖脸地一阵怒骂:“你打开电脑看看,又有个帖子骂你了!已经有人开始扒你在第一轮海选中故意不让周闻的徒弟通过的事情了!你说你,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嫉恨一个小孩儿?” “我根本没有去过海天盛筵,即便去过,也是几年前了,全都是诬陷。”林正义脸色阴沉,手指划过帖子,全都是对他的嘲讽。他忍不住把手机扔了出去。现在他是墙倒众人推,平时有几个和他关系较好的小歌手,现在都恨不得落井下石看好戏。 “简直猪脑子!”经纪人口不择言,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你以为你这段时间的丑闻都是怎么弄出来的?当然是有人搞你,这还用想吗,你仔细想想你最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就差没被封杀了。” 饶是如此,林正义也想不出来除了夏之衍和薛疏之外,他得罪了的人。可这两人,他让经纪人调查过,都是普通家庭,都住在渝水路那一带。难不成还真是周闻故意给徒弟报仇吗?如果是周闻的话,他完全小胳膊拧不动大腿啊。上门道歉?不!太丢人了。 林正义胡子好几天没刮,摘下墨镜扔到一边,双手烦躁不堪地插一进自己头发里。 夏之衍和薛疏两人稍稍有了些热度,梁生才就担心薛疏身份会被扒出来。不过这年头混娱乐圈的艺人中,背景是红二代的大有人在,薛疏掩藏起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的背景只有市里那一小圈最中央的人知道。 秦力虽然觉得薛疏好端端的要跟着夏之衍去唱歌,有些莫名奇妙,但也没有立场多言。毕竟薛疏和他爸早就说好了,十五岁之前去基地训练,而高中三年完全是他自己的时间,但成年后,薛疏身上的担子便没那么轻松了。 海选结束后,夏之衍便如约去拍摄微电影了。而薛疏也有自己的事情,他父亲突然病了一次,他必须回一趟市。电话里的情况听说不是很严重,薛疏便稍放下了心。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又不得不分别数天了。 平时整天腻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分开,薛疏觉得浑身不自在。提前一整天都开始心不在焉的,想提前把分别后不能说的话说完,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把夏之衍送到楼下,本来夏之衍都要上去了,又想不开地回头看一眼,见薛疏修长的身影还立在路灯下面,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夏之衍又回过身来摸出一颗酸梅糖给他,让他快走。薛疏赖着不肯走。 等夏之衍上楼了,进了屋子,电话又马上打过来了,薛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浸了水,皱得不行:“我回去看看我爸,顶多十几天,不算很长对吧,一会儿就过去了。” 夏之衍:“嗯。” 两人絮叨一会儿,电话挂了。 夏之衍正脱了衣服要去洗澡,手机又响起来了。 又是薛疏,他道:“对了,还有件事情没说,到时候开学了你就留在家里,我去a市接你。” “好。”夏之衍心里头却想,尽早结束这边的事情,到时候提前去市找薛疏,好歹给他一个惊喜。夏之衍活了两世,还没给谁准备过惊喜,这第一回有这种念头,还觉得挺不好意思。 又挂了电话。 夏之衍上衣脱了,正准备脱裤子,这回没给他走进浴室的机会,第三通电话又响起来了。 薛疏黏糊糊的声音在那边说:“我到机场了,给你报个平安。” 夏之衍:“”简直没话找话,还没上飞机有什么好报平安的?! 等夏之衍洗完澡出来,照例打开博客,看见访问量从两天前的零星几个变成了几十个,下面评论留言的粉丝也多了起来,达到了十几条,其中有一个求照片的,看她id应该和今天那帖子里的几个姑娘之一能够对应起来。求了照片应该是想拿去做贴吧版头之类的。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应,就瞥到最下面有一条ak小超人发表的留言,还不是沙发,应该是来晚了。 ak小超人:夏夏,我也想做你腿部挂件。:) 夏之衍:“” —— 2005/09/15 薛疏日记:不知道是谁给之衍乱取的名字,我叫不出口,但我打得了字。 大佬日记:之衍肯定已经知道这个马甲是谁了,生平第一次有掐死自己的冲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三天后,夏之衍正式进组, 周恒从没有见过真人拍戏, 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揣着个书包, 就在夏之衍家楼下等, 想和他一起过去。 第一场试镜就是出外景,在a市通往机场的一条地下铁线路里。为了拍这场戏,剧组特地把一小片范围包了下来,用黄色警戒线把搭地铁的行人隔开。 夏之衍没有想到的是, 赵清王跃他们家里背景的确雄厚, 居然肯花这么大手笔。别看只是包了不到两百平米的小范围, 可这是公众场合,要砸进去多少钱夏之衍心里还是有个数的。 不止如此,整个剧组从摄影c后期c场务一条龙专业程度都完全可以媲美上一世夏之衍演过的一些百万电视剧投资。而比起那些只为了圈钱拍出来的偶像剧, 赵清他们更加年轻气盛,对待专业的热爱尚且没有因为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而消散。他们一门心思想要拍出完美的作品,所以才能等待这么久。 “基础的都已经给你讲了, 你现在尝试下跟下镜头, 不要紧张。”王跃过来和夏之衍讲戏,神情几许严肃:“这是我们的处女作, 自然力求完美, 如果你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我们还是得另寻他人的。” 夏之衍没有异议, 点了点头。 倒是叫王跃心中奇怪, 拿着剧本半天没开始讲戏。按道理来讲,夏之衍这小孩儿之前从未拍过戏,应该是对镜头轨道一无所知的,这种新人最容易犯跑出镜头的毛病。但是刚才他给夏之衍粗粗讲了一遍镜头的方位,对方就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领悟能力一般,说一遍就会。简直令王跃怀疑他先前是不是拍过戏了。 因为赵清的拍摄手法多变,且偏向蒙太奇,必须较为专业的演员才能跟得上来。之前那个林正义是选秀出身,在剧组的时候,就经常犯错。犯了错就只能一遍遍重来,偏生那位十八线架子还大,颐指气使的,谁也瞧不上。于是整个剧组跟个炸一药桶似的,没拍几场戏就得炸一回。 但是现在瞧夏之衍,居然能毫不费吹灰之力跟上镜头,并且能找准最能够表达情绪的镜头,难不成是天赋异常吗? “你演的角色名字叫徐默。”王跃把标注了重点的剧本给夏之衍。 听到这个名字时,夏之衍眉头猛然挑起,十分讶异。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娱乐圈里最年轻的双料视帝莫昀二十八岁拿到金奖双杯之前,有过两年低谷期,那段时间他演过一部转型之作,其中的电影主角就叫做徐默。夏之衍对那部电影的剧情几乎历历在目,因为当时这电影广获好评,在短短七日之内票房突破十三个亿,莫昀也由此打了个翻身仗,之后几年的发展道路便越来越好,彻底离开低谷期,一路斩获双料视帝。 这部电影的情节被细细雕琢过,近乎完美。在莫昀没有出演之前,这剧本被圈内人视作一块毒饼。但是谁也没想到,演出来后,会这么火。从此这部电影成为了火热的ip。当初许多拒绝了这个本子的明星艺人懊悔万分,但也无济于事了。可以说,莫昀和这部电影是相促相成的。 难不成是撞了主角的名字? 夏之衍低下头去看剧本,一目十行,便对剧本的情节有所掌握。 徐默。 剧本里的男主角。刚出场的时候年少青春飞扬,剧本里给了几个放学后窗帘飘拂,徐默与同学玩伴嬉笑打闹的轻松场景。但是白驹过隙,这一切结束得很短暂。徐默有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叫做游其,两人在舞台上同台竞争,既是队友,又是对手。惺惺相惜,彼此陪伴,又暗自较劲。 游其家境丰厚,徐默家境普通,但并不影响两个人的友情。 直到有一天,在一场国外钢琴大师举办的录取考试上,本应落败的游其的父母买通考官作弊,直接挤掉了徐默的录取名额。徐默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得知真相后便一拳头挥向了多年好友,却不知游其对此事一无所知。 徐默回到家中,目睹病重的妹妹,以及对自己带着殷切期盼的老父亲,心中进退维谷,最后选择了找到钢琴大师说明实情,证明好友的作弊行为,获得了录取资格,并得到举报的奖金,给妹妹治病。 互相背叛,两人友情由此破裂。 此时给了一个徐默趴在桌子上睡觉,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的镜头。这个角色并非完全光明的,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是游走在明暗之间的角色。 游其名声被毁,梦想破裂,找到徐默大吵一架,离开后便出了车祸,眼睛受伤,再也无法视物。对于钢琴手而言,失去了眼睛,虽然仍可以弹钢琴,却注定是个残疾。 游其出事后,徐默自责内疚,始终跟随在好友身后,在对方拄着盲杖走过盲道时,提前搬开障碍物,赶跑拦在中间的猫狗。这种愧疚令他一天一天远离心中的梦想,直到一次意外中,手指受伤,粉碎性骨折,更是击垮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开始怀疑自我,觉得当时出面证明游其作弊,根本就是他的私心所致,根本就是错的,所以现在才会受到惩罚。他一面觉得这是解脱,又一面觉得这是对游其的偿还。自此,徐默心灰意冷一路沉沦,失去梦想后,变成街头小混混。直到重病的妹妹去世。 时光荏苒,徐默远离钢琴和梦想。毕业后成为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名,穿着西装成为普通职工。可生活的变故一项接一项重击而来,妹妹去世,父亲被工厂讹诈,导致怒火攻心,中风瘫痪,紧接着徐默又与女朋友分手,失业。他虽然已经逐渐成熟,足够隐忍,却已经失去了年少时期的初心。 这便是前半段情节,丧而颓废,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后半段情节,当年的好友游其已经成为家族企业的继承者,生活也并不如人意,因为眼睛未能治好,开朗的性格大变,变得阴鸷多疑。在被父母逼迫娶另一个企业的千金时,逃婚,来到小镇上,却偶然遇见当年好友徐默。 两人试探c面和心不合c仇恨c怒骂c冷嘲热讽c挣扎c争吵c打架打到头破血流,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一场海啸中,两人居然选择下意识地将生还的机会留给对方—— 躺在病床上,游其看到了徐默的眼泪,恍若当年。 两人四目相对,哽咽,泪流满面,默默无语。最后终于选择了放下,原谅彼此。童年玩伴重新聚到一起,重拾梦想,不再甘愿度过平庸的生活,决心无论生死都要闯一闯,一路北上,一路歌唱。情节逐渐爆发,达到高一潮。 徐默成为游其的眼睛,而游其成为徐默的信心支撑。两人最终终于成功,绕了一圈,又找回了当年的梦想与初心。 最后一幕在两人鞠躬谢幕中结束。 剧本很短,故事也很简单,每一幕却都如同重鼓击在最关键的位置上,每一幕都是情感充沛,镜头意象丰富到快要溢出。这年头剧本大多粗制滥造,编剧的地位在国内又不算高,好剧本越来越少了—— 难怪赵清和王跃等人对这剧本这样认真,宁愿不拍,也要选择最好的演员来拍。只可惜他们现在很年轻,在娱乐圈里也没闯出个什么名头,根本没办法得到那些著名演员的青睐。 夏之衍有些讶异,将剧本封面翻回去看,剧本名字的确叫做《少琴师》没有错,但剧情却是和莫昀当时演的那部时常两个小时的电影剧情一模一样的,难不成这部微电影后来又经过专业人士的扩充,改编为电影,才辗转被莫昀看中,决定出演? 那么也就是说,上一世赵清王跃最后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所以这部微电影泡汤了。 他记得当时拍摄那部电影的导演,可是圈内著名的“鬼手”李斐,而电影名叫《敌意》。 比起《少琴师》,《敌意》这个名字可谓意味深长,电影中两位主角原先是朋友的时候,便有微妙的竞争敌意在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后来互相背叛,错失这段友情后,敌意更是全面爆发。只是不可思议的是,无论如何仇恨彼此,无论如何恨不得对方去死,终究是有段友谊贯穿始终。 夏之衍陡然提起了兴趣,能够演徐默这个角色,令他浑身血液奔涌速度都开始加快。即便只是试一下镜,也足以令人激动。 这样一个角色,矛盾与挣扎,锋芒与颓丧,可谓复杂多变。徐默这个角色背叛了好友,并非十分讨喜,可当年莫昀将这个角色演得十分成功,话题度蝉联几天的微博热搜,直接令他的事业翻身,演技得到认可——所以说,一个角色能否成功,五分靠人设,五分靠演技。 可要是换了自己,能做到吗? 此时这场戏便是徐默在地下通道里,接连数月帮游其移开面前障碍物,却终于被游其发现身份的那一段。两人第二次冲突激烈爆发。 游其的演员早就选定,是艺术学院的一名高材生,名叫游鸣争,身形比夏之衍略高,长相英俊。乍一过来,穿着身兜帽立在一旁,手里拿着杯冷饮,谁也不理,尤其是看都不看夏之衍,显然是觉得赵清他们找一个什么经验也没有的少年来试镜,纯属浪费时间。 “开始吧。”王跃说完这句话,游鸣争把冷饮往垃圾桶里一扔,接过场务递过来的盲拐杖,眼睛一闭一睁,再度睁开时,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雾,瞧起来和瞎子没什么两样。他这一招看得王跃连连满意点头,他这个学弟一向优秀,已经签了娱乐公司,照这样发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幕。 游其得知连日来帮助自己的居然就是背叛自己的徐默,心中羞恼愤怒交缠,终于爆发。游鸣争拿拐杖戳上夏之衍的胸口,将夏之衍戳得连连后退。游鸣争连连冷笑道:“你怎么不去死?你有什么资格帮我?我这样子不都是你害的吗,你现在开心了。” 他双目茫然,却睚眦欲裂,眸中恨意达到极点。每一次戳在夏之衍肩膀上的力道都毫不手下留情,但此时没人在意这个。以游鸣争这种爆发力,能够在短短一秒之内切换进入角色中,在圈子里已经是中等偏上了。 周围已经围过来不少路人,站在黄线以外驻足观看,得知这是在演对手戏之后,就开始对场内两人指指点点:“两人长得好像都挺帅的,但是那个瞎子男生对面的那男生好像不太行,没什么表情啊。” “我怎么觉得那男生有点儿面熟,好像在电视上唱过歌?是个什么选秀节目来着。” 被拐杖在肩膀上戳了好几下,夏之衍往后踉跄一步,却仍是垂头一言不发。 足足十几秒,没有半句台词。 赵清摆弄着手中的摄像机,有些不解地低声问:“他不会是忘了台词吧?” 王跃抱着手臂,脸上却是十分异样的表情:“你觉得现在气场上,是谁压制了谁?” 赵清下意识地又往屏幕里看了一眼,登时头皮炸了。可不是吗,现在一场争吵的戏,游鸣争愤怒爆发,而夏之衍无从辩解,按道理来讲,应该是游鸣争压了夏之衍一头,毕竟他这个角色的语言和动作幅度更大,表达的空间也就更加宽广,可现在——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全身僵硬成一块绷直的石板,隐藏了所有的肢体语言与面部变化,安静得好似一具无生气的死尸,任凭对方愤怒如暴风疾雨,他自岿然不动,与其说是不动,不如说是无从躲避那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如同令人心头发酸的苦水,浸透他全身每一个毛孔,并且通过镜头,令人舌根发涩。 徐默这个人背叛好友后,内心是挣扎,是痛苦,他已经一脚踏进了烂泥当中,逐渐沦陷。他的为人是牺牲自我式的,思考逻辑是消极的,否则游其也不会变成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现在夏之衍给人的感觉就是,他的精神状态就像防弹玻璃,里头已经被轰炸得稀碎烂,外表却勉强维持着平静—— 以静制动,反而将游鸣争的愤怒和悲伤衬托得逊色。 赵清脑子里嗡嗡炸响,很明显,他刚才瞬间被带入戏中,他以为是被游鸣争的怒吼带进去的,却其实是被夏之衍的沉默与矛盾带进去的。他一瞬间觉得鼻腔发酸,却不是站在游鸣争的立场上觉得失去了光明很痛苦,而是觉得内心无比愧疚挣扎,面对好友质疑彷徨无措——他居然一瞬间将自己带入进了徐默这个角色中。 这一幕戏,两人戏份平分秋色,单论这一幕来讲,是不分主配角的。谁的演技好,观众就容易和谁进行共情,而他居然第一时间被夏之衍强行带入角色当中。这种不动声色的效果,简直令人震撼。 “你注意他的脚。”王跃掌心里全是汗水,眉头死死蹙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之衍。 赵清屏住呼吸,视线落在屏幕下方,只见夏之衍做了个微妙的动作。 双脚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转,想要逃跑,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以一种别扭固执的姿态僵硬在那里。 为什么要逃跑?他怕游鸣争?他觉得游鸣争危险?与其说是对游鸣争的畏惧,不如说是不敢直面心中的愧疚,那种负罪感如同巨石一般快将他压死。可他偏偏又硬生生把自己动作止住,是因为他知道他不能跑,他必须强迫自己面对,如果现在逃跑,游鸣争会愈发恨他,这段友情便到了尽头! 赵清万万没想到,不需要多余一言一语,仅仅一个动作,便能将徐默内心的复杂c负罪感c痛苦挣扎c自暴自弃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忍不住低声道:“学院派演技,很扎实。可他分明没有上过正规影视学校,为什么” 赵清话还没说完,夏之衍仍是以一种僵硬的姿态立在那里,缓缓地开口了,声音很低,夹杂几分几不可查的颤抖,如同一根绳子套上人的心头,让人瞬间心里头一阵蜷缩。他说:“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游鸣争喉咙都动了动,眸光复杂地看向立在自己对面的少年,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对方带入戏了,一开始明明满含愤怒,此时情感却完全发生了变化,几乎生出一丝忍不住饶恕徐默的心来——而这转变完全不是游其这个角色应该有的,游其此时远远达不到饶恕徐默的地步,他应该仍是恨意十足!转变的是游鸣争自己,他被夏之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吸了进去,忍不住就生出怜悯的心思来——所以说,他输了。 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替游其觉得委屈,此时却全都偏向于徐默这一边了。整幕戏,夏之衍只开了一句口,声音犹如挣扎在泥沼里,仿佛让人看到他破罐子破摔般的绝望。 游其问徐默你为什么不去死,而徐默答我不知道。剧本上只是这么寥寥一句话——王跃从没想过能够被演得这这么揪心,也没有想过一场演下来,自己看好的游鸣争能够被夏之衍从气势上完全压制。如果是用这种状态继续演下去,这部戏还愁拍砸了吗! 王跃手掌心里全是汗,好半天才如梦初醒般,喊了声卡。 他一喊卡,周围围观的男女老少突然鼓起掌来,方才还说夏之衍不行的那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我怎么觉得话少的那个演的还好些?”他这话一说出口,居然好几个人附和。 周恒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的,只知道夏之衍演得好,无比好,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演得这么好。他都快眼眶发红了,因为觉得徐默太可怜了,可分明,这时候应该是游其更加可怜的,被父母强行作弊,又被好友背叛但被夏之衍这么一演,谁是主角一目了然,那根本就是天生的一种气场。 周恒按照薛疏的要求,用手机将这短暂一幕拍下来,然后传给了薛疏。 这场收了,王跃走到夏之衍面前,按捺住心头激动之情,问:“你以前,是不是在少年宫之类的地方练习过,要不就是家里有什么亲戚是当演员的?” 否则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演技,如果说是天赋,那未免也太恐怖了些,简直是人家锻炼十几年才能达到的演技! 现在娱乐圈俊男靓女太多了,演技也多数浮于表面,就拿上次那个林正义来说吧,同样演过这一幕,简直如同面瘫,瞅他一眼,根本瞧不出来他是在耍帅还是在演戏。现在的大部分演员,能让人觉得不出戏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让人对角色产生强烈共鸣的演员。有那个本事的演员差不多都大红大紫了。 他又多看了夏之衍一眼,只觉对方这张脸放在整个娱乐圈来看,也绝非池中之物,绝对是让人第一眼看了便惊艳的脸。再加上气质与演技,恐怕不出几年,便能有所作为。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说话,游鸣争轻哼一声,迈着长腿转身走了。他也是王跃好不容易叫来帮忙的,也不能委屈了他。王跃便歉意地看了夏之衍一眼,急匆匆地追过去了。夏之衍倒是很好说话,也没生气,过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赵清和王跃为了这处女作筹备很久,此时只是试镜,真正到开拍,中间还要经历一系列布置外景c开宣传会等事,还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既然认定了夏之衍,他们也不再去找别人了,专心准备起正式开拍来。 只是此时谁也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圈内著名导演有“鬼手”之称的李斐,会买下这剧本的版权,决心筹拍《敌意》,并当众选角。在选角时,有人给李斐寄了一盘录像带,正是夏之衍试镜时的片段——当然,这都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夏之衍回到家中。趁着暑假,徐丽萍给两个孩子办了升学宴。她此时生意也做起来了,虽然目前还不怎么赚,但在梁生才的帮助下,好歹没有赔本。她整个人忙得如同陀螺一般转悠,还新请了两个小姑娘来帮忙,才勉强应付得过来店里的生意。 徐丽萍胖了不少,开朗了不少,请来一些亲戚和工厂里的同事,以及零星几个好朋友。梁生才也过来了,还带了些生意伙伴来捧场,将其中可能会和徐丽萍有合作的上游厂商介绍给徐丽萍认识。 这一天,徐丽萍在市中心的酒店里定了大包厢,布了好几千块的酒席,专门给俩孩子庆祝升学。 当然,没有请夏秋妮一家。 倒是请了夏之衍和夏星竹的几个老师,其中就有林。中考一考完,林便按照上一世的轨迹那样,因为预测中了中考重点,出名了,被记者采访,还上了报纸。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一样了,乐呵呵的。 升学宴上,他送给夏之衍一副宋徽宗的仿真卷,上书四个大字:力争上游。 周恒和班上的几个同学也来了,而陈沉没有来。 周恒考上了省重点,和夏星竹待在一起研究被分配到了哪个班,两人先前也混熟了。虽然周恒非常舍不得夏之衍,即将分别,心里空落落的,可是也没有办法,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哭出来,虽然眼眶的确红了就是了。 吃完这顿饭,省重点就要开学了,夏之衍和徐丽萍一起送夏星竹去报到,在这之前,还带他去商场买衣服,剪头发。夏星竹比夏之衍小一岁,长得也很帅气,虽然有些腼腆,但收拾一下,长身玉立,翩翩少年。 回来的路上,徐丽萍照例省钱,和夏之衍坐上公交车。 夏之衍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感交集,道:“我过几天就去市报到了,妈,到时候你别送了,我自己去。” 他和徐丽萍说过自己要去市读高中的事情了,那毕竟是首都,如果有能力去那里读书,徐丽萍自然为他高兴,只是心里有些舍不得罢了,便道:“我还是送你吧,不然被褥什么的怎么搬得动呢。” 夏之衍笑道:“难不成还把家里的带过去吗,当然是去了那边再买了。” 徐丽萍眼眶发红,半天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卡,才说:“你先前给我的那笔钱,我都没动,现在都在这里了,权当做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不要太累了,你还小呢,即便赚不到钱,你妈还在呢,还可以养你二十年。” 升学宴的头一天,夏之衍就和徐丽萍说了自己参加选秀的事情了,虽然只是告诉徐丽萍这是自己的梦想,但徐丽萍隐隐猜到,他怕是觉得进娱乐圈来钱快,所以才这么抉择的。徐丽萍心里不太舒服,她还是更希望儿子老老实实读书,然后找个漂亮姑娘娶了,而不是去混那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但她毕竟是个开明的母亲,无论夏之衍的决定是什么,她都支持。毕竟人生不是她的,而是夏之衍自己的。 夏之衍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这什么话,难不成只活二十年不成,你得长命百岁的。” 徐丽萍顷刻间被逗笑了。 十月初,夏之衍带着轻便的行李,上了飞机,准备给薛疏一个惊喜,便没有提前说,孤身一人前往市。市重点开学很晚,军训特意避开了最炎热的时期。他一下飞机,便迎来了初秋的第一场雨,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夏之衍钻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好不容易找了个有信号的地方开机,打电话给薛疏,那边的声音隐隐激动,故意压抑住,竭力平静道:“之衍,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夏之衍蹙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在哪儿?” “啦啦啦我在你家楼下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快出来!”电话那头,薛疏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夏之衍:“”惊喜你个大头鬼! —— 2005/10/02 薛疏日记:看到之衍演戏的录像带了,我决定尽我所能帮他,于是求我爸强迫李斐看完了这盘录像带,唔,我简直是贴心的小棉袄。 大佬日记:总算干了件正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强烈推荐: 自动防盗。爱玩爱看就来网 。。 客厅里那台12寸小电视机开着, 这是他家最贵重的电器了, 平时不轻易开。短小的沙发上大喇喇地蹲着一人, 手里捏着游戏遥控器,又打输了一盘,烦躁地把手柄往地上一扔,骂了声:“卧槽, 又死了。” 这位跑别人家里来打游戏的便是夏秋秋,夏之衍和夏星竹的表哥。 夏秋妮一家大人对夏之衍一家避之唯恐不及,但这夏秋秋却不, 他和夏星竹一个班, 平时逢人就吹嘘夏星竹在班上是靠他罩着的,否则平时少言寡语阴沉沉的模样少不了要受人欺负。他说的比唱的好听, 但徐丽萍一直担心夏星竹自闭的毛病会受到校园暴力什么的, 本来想让夏之衍和夏星竹在一个班,但学校有个规定,亲兄弟姐妹不能放到一个班上。所以见有个表哥能在一个班稍微照应下, 徐丽萍也放心许多, 因为这个,还经常把夏秋秋叫来吃饭。 但夏秋秋显然像极了他的母亲,平生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别说吃几顿饭了, 简直一放学后就赖在他们家里, 电视随便看, 零食随便吃, 沙发随便踩,那沙发本来就做工不好,年数陈旧,被他赤着脏兮兮的脚踩来踩去,现在已经空下去了一大黑块儿。 上一世夏之衍就看不惯他,但是懒得多费口舌,此时又见讨厌的人,恶心劲儿简直从胃里泛酸,方才和薛疏在花坛旁边聊天儿的愉悦都被冲淡了。 “夏秋秋,你怎么在这儿。”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把怀中的那一摞书往地上重重一放,这声音立马吸引了夏秋秋回头看他一眼,视线在扫过他提着的拿袋子烤串儿时,立马如狼似虎般亮了起来。 “在在在,夏之衍,你买了什么?”他几乎是一瞬间,从沙发上跳下来,赤着脚冲到了夏之衍旁边,低下头嗅过去。 这夏秋秋还有个毛病,就是极其嘴馋。 徐丽萍偶尔发了薪水买来给两个孩子改善伙食的牛奶水果之类,能被他从各种角落找出来,好吃的不好吃的,全都抄进兜里。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瞧起来好像是没什么心眼,却在夏秋妮骗走这房子之后,趾高气扬地来夏之衍家倒打一耙,对徐丽萍说姨母你自己傻还赖别人,要我是你早不想活了。徐丽萍这么些年看他长大,不是亲生的也有半点儿感情来了,谁能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当即就一口气没扯上来,气得浑身发抖。 夏之衍回忆起这些,内心已经没有太多的波动,只是瞥了夏秋秋一眼,在他十分自然地扑过来抢袋子时,冷漠地移开了。 夏秋秋顿时愣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夏之衍走到夏星竹面前,道:“给你带了点儿烤串,好像有些冷掉了,吃不吃?” 夏星竹戴着厚厚的眼镜,遮住眼睛的笨重齐刘海,因为常年不说话的缘故,显得有几分笨拙和呆滞,他抬头看了一眼夏之衍,眼神里有些困惑,还有些讶异。 少年时期兄弟俩关系并不好,同在一个屋檐下几乎不说话,这里头的原因除了有夏星竹自闭症的缘故,还有夏之衍不懂事的缘故,这么一个生病的弟弟对当时敏感又自尊心极强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被人捏在手里用来嘲笑的把柄。 可以说在徐丽萍去世前,两兄弟的关系都是极其淡漠的。 后来夏之衍一夜长大,终于担负起整个家庭的重任,但那个时候夏星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没过几年就继承了徐丽萍的心血管疾病,住进了医院。 夏之衍想要好好照顾他,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望着夏星竹尚且有些懵懂纯粹的眼神,尚未被病痛折磨的秀气脸庞,夏之衍眼眶微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道:“不吃就不吃吧,太晚了,吃这些也不好,你继续写作业。” 夏星竹呆呆地看着他,圆珠笔在薄薄作业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随后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情绪。 夏秋秋愣在一边,都快不认识夏之衍了,不过他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他跳过来,伸手就去抢夏之衍手中的打包袋子,嘴里嚷嚷:“他不吃我吃,我吃,别浪费呀!” 彼时几根烤串儿对两家都有些捉襟见肘的家庭而言,算得上人间美味了,叫夏秋秋馋的直流口水。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打包袋子之前,夏之衍已经走到了垃圾桶旁边,面无表情地将烤串儿丢了进去。 夏秋秋:“” “我艹,你干嘛呢?”夏秋秋顿时炸了,他抬头愤怒地瞪向夏之衍,骂人还没来得及出口,却一瞬间看见夏之衍微抬的下巴,那样冷冰冰地睨着自己,顿时,他好像碰到了什么冰砖一样,被对方的气势逼得咽回了嘴巴里。 夏之衍个子高,身形修长,不像他,继承了夏秋妮的基因,整个人就一又矮又胖的冬瓜,像是出生时被什么从头脚两边压挤了似的。不仅如此,他面相又继承了他丑陋的父亲,塌鼻梁国字脸。 平时夏之衍看见他就像看见空气一样,他和对方说不上两句话,所以也没有留意。此时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之间地距离不超过一米,他才发现,他想要直视夏之衍,居然要把头仰到一个十分累的角度—— 他比夏之衍足足矮了十公分! 不止如此,他还能清晰地看见夏之衍高挺的鼻梁,黑沉的双眼,还有那比女孩子还要白皙的皮肤,俊脸上干干净净——不,这样的相貌,太过出类拔萃,怕是站在女孩子中间也没人比得上。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先前从没发现夏之衍长成这种俊样子,难不成是因为他很少抬头吗。 少年人总有种攀比之心,平时活得比较糙,没有注意,这会儿子注意了,夏秋秋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发现,除了家里比夏之衍稍微有钱一点,他居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比得上夏之衍。 不,还有一点,夏之衍成绩比不上他。老师们都说过了,成绩好才有未来,现在这个世界又不看脸,要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可以当饭吃么? 对,自己成绩更好。 夏秋秋脸色变来变去,青白红紫,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比夏之衍更甚一筹的地方,他怎么能不争一口气。 他顿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今天放学的时候,听说你又被你们班上那个赵秃训了,怪不得回来这么晚,怎么样,没事吧,他就是爱针对成绩不好的人,你上次月考成绩单垫底,肯定被他训得狗血淋头吧。” 夏之衍嗤笑一声,撇开头,自顾自地去拿了扫把,开始扫一地被夏秋秋制造出来的垃圾。他现在多干些活儿,徐丽萍下班回来后就不用那么累。 夏秋秋不服气,死死盯着他:“你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最看重的就是成绩,现在成绩好,就能考上好的高中,以后就能上好大学,出来后就能赚高工资娶漂亮媳妇儿。你说你成绩不好,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辍学去打工吗?那种一个小时几毛钱的小时工,嗨,我告诉你,没什么前途的”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兄弟两都没人理睬他一眼。 夏之衍面无表情地扫地,夏星竹勤勤奋奋地写作业,好像把他当成空气一样,还是那种非常聒噪讨人厌的空气。 夏秋秋像是吃了一块烙铁似的,膈在心口堵的慌。他不由得想到,夏之衍成绩是不好,可自己成绩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自己虽然贪玩,但夏秋妮总是鞭策着,自己也经常点灯熬夜写卷子到半夜几点,其实也有偷偷地努力了。 可是就算这样子,上个月的月考,名次也只是排在夏之衍上头五十多名而已,这点差距,实在太小了。 他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了会儿,本来打算走,谁知一眼看见了放在门口的教辅资料。为了他的学习,他妈给他几乎把书店里所有教辅资料都买遍了,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套封面。 “夏之衍,你这是什么?从哪里弄来的?”夏秋秋走到那堆资料旁边,心里按耐不住的好奇,还有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恐慌——夏之衍难不成在偷偷努力?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重生回来,在某种程度上预知未来,所以他能够知道这套资料中有两个月后中考的题目,能够借此改变自己和夏星竹的命运,可以说是一种机缘了。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夏秋秋的打算。说他自私也好,睚眦必报也罢,反正懒得多费口舌。 夏秋秋眼瞅着夏之衍不作声,越发觉得这教辅有什么厉害之处,焦急道:“你这闷葫芦,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从哪里买来的,哪家书店?多少钱,我上一套弄丢了,刚好想买新的” 他仿佛忘记了刚才还咄咄逼人地怼夏之衍,声音里带了央求的意味。 “不是啊。”赵清看了看手上梁生才给他的名片,那天他去咖啡厅找那个抓小偷的少年,但是没找到,老板就把名字写给他了,让他来这所学校找。他问身边的王跃:“我们没弄错吧,梁老板说的那小孩儿是叫夏之衍吧?” 这声音不大,但挤在门口的学生很多,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下意识地就朝陈沉看过去。原本闹哄哄的走廊,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陈沉整张脸都黑了,掉头就往教室里走。 王跃道:“夏之衍是不是不在你们班上?”要不怎么都没人进去叫一声。 他旁边那男生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拽住陈沉,道:“有倒是有夏之衍这个人,但你们确定你们没有找错人?” 不然有陈沉在这里,怎么会找夏之衍啊。陈沉从小受家世背景的熏陶,没演过戏也多少有点儿天赋,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反观夏之衍,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拿手的才艺啊。 赵清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找错人。” 陈沉甩掉那男生的手,骂了句:“你是不是傻逼啊!” 那男生懵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狗拿耗子了一把,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教室门口挤满了从各个班赶过来看热闹的人,本来他们也不指望自己能被选中群众演员,只不过来瞧瞧到底谁这么牛逼,被校长和剧组亲自来找。见剧组冲着五班来,他们都以为是来找陈沉的了,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除了来找陈沉,还能找谁。 结果,板上钉钉子,一下子把这块板子砸穿了。众人心中惊诧不输于看到最穷的同学突然中了彩票,各种心情都有,复杂,嫉妒,羡慕,好奇,诧异,冷眼旁观。居然是夏之衍?居然找的是他?他会演戏吗?谁也没发话,因为都觉得莫名奇妙,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情况之内。 这么一闹,陈沉面子都丢大了,沉着脸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赵清又扯着喉咙喊了句:“夏之衍同学,请出来一下。” 夏之衍本来戴着耳机在疯狂写作业,开什么玩笑,他要用几周的时间学完整个初中的课程,简直争分夺秒。另一只耳机跨过前后桌,戴在薛疏的耳廓上,他也没听见。 直到万玲跑过来推了一下夏之衍,他才抬起头来,摘下耳机,所有人都看着他,什么眼神都有。 万玲有点佩服地看着夏之衍淡定自若地走出去,教室里六十几双眼睛,包括站在台上的林老师,以及围在窗口门边上其他班的学生,加起来一百来号人,全都盯着他,他居然面色如常。换了这班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吧,只见他半点紧张瑟缩都没有,大方利落得简直不像同龄人。 夏之衍接过名片,这才搞清楚状况。王跃和赵清一行人是a市大学研究生,打算拍一部微电影做毕设,几个人家中有钱,也豪气得很,没拍这微电影之前就买了很多本市的广告位,包括地铁公交以及报刊杂志什么的。但眼瞅着钱都投进去了,和宣方也商量好了,结果在男主演身上出了问题。 赵清一见到夏之衍,眼睛就如狼似虎地亮了,抱着摄像机的手拼命忍住想要按下快门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虽然穿着校服,但就是感觉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种在闪光灯下待过很多年的气质。 有的圈内人把这个称作镜头感,也俗称会找角度,不是随随便便谁都有的。 很多刚出道的小明星畏手畏脚,小家子气,等红了火了,又容易暴发户气质。而像他这种乍一看就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十分难得。 要不是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赵清几乎要以为对方在娱乐圈待过七八年以上了。居然这么上镜,举手投足都老练得像专门训练过似的,简直完美。 这张脸!这种身段!这种气质!不进娱乐圈简直暴殄天物! “原本请了个小明星,就是上一届选秀火起来的那个,但他刚出道业务能力不行,脾气还大,跟没见过钱似的张口就是五十万,我去,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旁边的武术指导早就想换掉原先的小明星了,张口就抱怨。 “扯那些做什么,现在说正事。”王跃盯了他一眼,武指才住口。 但是倒没有人关注原先那个小明星是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五十万”三个字吸引了,这年头不像十二年后,物价没那么膨胀,五十万可以在a市买两套房子了。一部微电影充其量也就半小时,就算拍得再认真细致,也不过半个月一个月吧,这么短时间就能赚“五十万”? 周围的学生瞠目结舌,就连校长和林也有些吓到了。 他们迅速在心里琢磨,要是真的让夏之衍演,也就是说夏之衍才十五岁就可以挣五十万这么多钱?那以后十年内怕是不愁吃穿了吧,高中学费大学学费都躺着来了。 夏之衍也怀疑这几个人怕不是人傻钱多吧,这会儿娱乐圈没那么膨胀,五十万可以请一个好一点的小明星了。 “你们想找我演什么?要是演个路人,不用这么多人来找吧。”他把名片还回去,脸上表情淡淡的。 王跃稍微稳重些,直接点明:“是男主角,不是什么路人角色,上次在梁老板那儿见过你,觉得你气质符合这个剧本。” 凡事只说三分,其实夏之衍岂止是气质符合剧本,简直从头到脚都是为这个剧本量身定做的!不,或者说,这个剧本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原本只是见对方脸好气质好,也不至于让这几个研究生这么热切地想要找到他,最重要的是,他们亲眼看见了夏之衍弹钢琴。 这简直是天意。 当时几个人虽然嘴里不说,但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和不敢置信。 这个剧本讲的就是一个弹钢琴的少年手受伤后,心灰意冷一路沉沦,变成街头小混混,却又在遭遇了更大的变故之后,逐渐成熟,与世界对抗的故事。前半部分可以说很丧,却又很文艺,很颓废,需要一张清冷的脸来撑住,单单是帅还不行,不需要那种非常阳光俊朗的帅气。后半部分逐渐爆发,需要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场,而他们在夏之衍的弹奏中看到了这一点。 几乎当天,三人就已经确定了非得眼前这少年来出演不可,那可是他们祭奠青春的电影,怎么能任由一个连钢琴都不会的小演员来搞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自动防盗。 见夏之衍爱理不理的, 夏秋秋认定了这个答案,心里不禁有些微妙的嫉妒, 毕竟同样姓夏,对方明明性格那么差,整天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样,居然还能结交陈沉那种朋友。 既然这样, 他自个儿上街去买不就得了, 夏秋秋心里这么想着, 眼珠子一转,就将这几本教辅的名字和封面模样记在心里,打算就趁这个周末去买回来。但是看到教材编纂者的名字叫做“佚名”的时候, 他不禁有点奇怪, 可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编篡者啊。 夏之衍见他如同老鼠般窃别人的东西, 也懒得搭理, 更懒得提醒——林这套教辅资料根本没有出版, 当时自费印刷了十来套,一套都没卖出去,都堆他家里边儿积灰尘了,知道这教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夏秋秋根本就不可能在市面上找到,绝不可能。 不过徒劳费工夫罢了。 就在这时, 门被重重拍了几下,夏秋妮在外头操着大嗓门儿道:“夏秋秋, 你怎么还不回来?” 夏之衍眉头一皱, 就站在门边儿上的夏秋秋立马扑过去开门了, 门一开,夏秋妮立刻冲了进来,揪住夏秋秋的耳朵,吼道:“你看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了,还不回去,作业不写了?” 平时夏秋秋也不是没有在他家赖到大半夜的,甚至偶尔赖在这里打游戏打通宵的都有,但就没见夏秋妮上门来找过一次,仿佛对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似的,这会儿突然上门,不是因为那房子的事情还能因为什么? 先前因为夏之衍在徐丽萍那里吃了一次鳖,终究还是不死心。 这事儿换了别人也无法死心,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简直恨得牙痒痒。更何况这还不是鸭子,这是价值几十万的房子,有了这房子,她家就不用蜗居在巴掌大一块儿地方了,再不济,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个满钵,以后出去打麻将都有了底气。 夏秋妮还没得到这房子之前,就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是激动的,想着拿到房子以后卖多少钱,该买哪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出去和那群朋友装阔。 谁知全被夏之衍搅和了,眼看着徐丽萍就要动心的! 夏之衍心知肚明,放下扫帚,道:“姑姑,你既然来了,就快点领夏秋秋回家吧,他要写作业,我家夏星竹也写作业,受不了有人吵。” 夏秋妮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打算震一震夏之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些门门道道,八成听见能靠这房子赚多少钱,能换多少好东西吃,就能同意了。 毕竟此时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这片房子即将拆迁的事情,其他原住民是一概不知的。趁这个时候,能买下几套房子就买几套。首先就要趁着徐丽萍家里缺钱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她家可就赚大发了。 谁知听夏之衍这话,竟然是在怪罪她家夏秋秋扰人学习了。 夏秋妮肚子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顿时忘记了初衷,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们兄弟俩学习好,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个省重点出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别考上个五六中,叫你妈气死。” 夏星竹有些不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夏之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将头转向夏秋妮,眼神里是一片冷冰冰的漠然,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夏秋妮心里打了个咯噔,仿佛心里盘算的肮脏算盘全都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一般,她心里十分不舒服,并且惊诧,这侄子到底怎么了,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但是绝对不可能啊,房子要拆迁的消息被政一府关的十分严实,要不是她老公在机关工作,也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一点儿风声。谁都不知道,夏之衍区区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破关系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心底稍稍放心,就听夏之衍道:“别阴阳怪气的了,我们成绩好不好不用您操心,您要是真的操心还不如把这时间放在夏秋秋身上,自己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用什么资格朝别人指手画脚。以及,房子是绝对不会卖的,我家里有钱,就算没钱我也能挣出来,能付葬礼费用和学费,不会让您嚼舌根,您收收这份心思吧。” 夏秋妮震惊得如同被当面扇了一巴掌,站在原地浑身血液朝大脑涌,气的发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自己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侄子说出来的话,这嘴皮子还真是顺溜,最气的是她居然足足有半分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顿时脏话的本能冲上喉咙想要骂人。 夏秋秋更是被夏之衍的气势给吓到了,他如今再迟钝,也发现了夏之衍变化太大了,以前一回家就关上房门不理会外面的世界,现在却像从壳子里冲出来,露出了极具压迫性的利爪。 他看着夏之衍居高临下地扫过来的一眼,不禁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夏秋妮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失声高亢道:“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这个有妈养没妈教的野——” 话还没说完,门再次被推开了,徐丽萍手里提着菜,蹙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鲜明的情绪,那是厌恶。 如果说之前差点被夏秋妮装出来的亲昵和亲和蒙蔽了双眼的话,这下子算是彻底认清对方了,像个泼妇一样站在别人家里破口大骂,能有什么好心帮她筹钱。徐丽萍想到早上的事情,她还差点把房子卖给这人了,但现在她宁愿卖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卖给她。 连带着对夏秋秋都烦了几分。 徐丽萍道:“要训人回家去,这里不欢迎。” 门还开着,邻居们已经被方才夏秋妮那高亢尖锐的声音给吵过来了,站在门口往里头打量,纷纷用看奇葩的目光看着夏秋妮。 母子两个再也呆不下去,气得眼前一黑,转身匆匆离开。 夏之衍接过徐丽萍手中的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整,平时这个时候徐丽萍会收摊回来,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徐丽萍听到夏秋妮失控地骂人,好叫徐丽萍彻底打消将房子卖给夏秋妮的心思。 除此之外,还得叫他妈收拾下把夏秋秋当亲儿子待的毛病了,现在早点把白养狼踢出门,省得以后难受。 只要守住这房子,不久之后,他们一家能迎来新生。 徐丽萍刚收摊回来,浑身疲惫,半句话都不想说,走过去看了眼夏星竹正在写的作业,便微一点头,反正她也不懂。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整理从工厂里带出来的东西。 夏之衍突然想到了什么,跟着走了过去。徐丽萍在郊外的一处手工袋工厂工作,这时候的审美还没有十二年后那么发达,普通人拿来装东西的全都是那种编织蛇皮袋,再多点儿花样,就是大小有区别。除此之外,就是塑料袋c牛皮袋c蛇皮袋。 就连颜色也没什么区别,清一色的灰白色。 徐丽萍偶尔会将工厂里扔掉的一些零角料拿回来,自己用针线缝好攒起来,然后下班后拿出去摆摊子卖。因为卖的便宜,销量还可以,但毕竟太累了,而且总共也挣不了几个钱。 夏之衍靠在门边,道:“妈,你一个袋子毛利润多少?” 徐丽萍头也没抬,道:“两毛。” 一个袋子从工厂里出去放在店里卖,就是两块钱,但要是徐丽萍卖,就只能卖三毛,原材料不需要什么成本,她把自己的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算少一点,便只赚两毛。一个晚上能卖出去三百个编织袋左右,那么就能赚六十多块钱。 这对于又要交学费,又要养活三口之家的她而言,实在太少了。 夏之衍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稍作改变就能卖出不一样的价格来?” 徐丽萍作为一个普通的工厂劳动工人,显然是听不懂他这话的含义的,因此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小孩子别瞎掺和,读你的书去,就埋下头继续干活儿了。 夏之衍张嘴打算继续说什么,徐丽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他道:“今天我下班回了趟家,有人开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子,送来一件东西,指名道姓给你的,我给放在你房间里了。”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道:“你放乖点,可别在外头招惹什么人了。” “放心。”夏之衍道,心里也有些好奇,转身回房间,见地上放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皮箱子,箱子很大,几乎可以装得下一个人,还是如今十分不常见的密码锁的。箱子拉链旁边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某个人一笔一划的字迹。 看得出来,他反复写了许多次,用心至诚。导致字迹有些可怜兮兮的娟秀,只不过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瞧出原本的锋芒来。 最下面一句话是怂哒哒的请求:夏同学,这是我手机号码,今天我们已经认识了,以后是不是可以互相发短信了呀。 紧跟着后面还画了个当下十分流行的爱心,画得含羞带怯。 —— 薛疏日记:想每一天说晚安,所以给他买手机了,紧张。 大佬日记:年少时期的我是不是傻,夏之衍心高气傲肯定会把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的! “哈哈,瞧秃头那样儿。” 赵长岭一瘸一拐,脸涨成了猪肝色,张口就想骂人,却硬生生堵回了嘴里。 唯独薛疏和夏之衍还剩在办公室里。 这人一少,整间办公室的空气立刻逼厥起来,薛疏面上燥热,也不敢拿眼睛瞅夏之衍,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暗搓搓地拿脚尖磨蹭瓷砖地面,无意识地发出些微刺耳的声音。 他自己还没感觉,整间办公室都感觉得到他的慌里慌张了,和方才狠戾的气势判若两人。 夏之衍偏头打量着对方,此时已经放学很久,正值燥热天气,外头正亮,几圈炙红色的光从纱窗上照进来落在薛疏耳畔,衬得那透明一处滴血般泛红。他低垂着头。 又重新看到薛疏意气风发的模样,夏之衍只觉得,真好。那时薛疏不再笑,白衬衣皱巴巴。夏之衍见过了对方殚精竭虑c狠戾冷漠的模样,会觉得这种少年意气是种很奢侈的东西,居然令他想再多看几眼。 赵长岭的那一巴掌他未必躲不掉,但是一瞬间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个念头,如果是薛疏的话,必定会不问青红皂白站在他身边。也只有他了。 抱着这样莫名奇妙的冲动,夏之衍居然一躲不躲。 “喂,同学。”他看向薛疏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这倒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眉眼英俊柔和,就像冷惯了的冰块陡然绽开里头的花骨朵一样。 薛疏仿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心鸡蛋,顿时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方。 他傻乎乎地应了一句:“啊?” “刚才谢谢你。”夏之衍故意道:“要不是你,赵老师那一巴掌就要打下来了,我的脸恐怕要肿上好几天,你的力气真大,是练过的吧。” 薛疏脸红了,蚊子声哼哼道:“没有,没关系不,是不用,不用谢。” 夏之衍对薛疏其实称不上了解,虽然那三个月朝夕相处,但他并没有试图去了解过这个人。所以这倒算得上是他二人第一次正式遇见。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夏之衍居然觉得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傻得冒泡的人,倒也不错。比起上一世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心思的薛疏,眼前这个少年时期的薛疏实在是可爱得多。 夏之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薛疏看着他,自动为他的笑容加了粉红泡泡,他明知道盯着对方看太久是不礼貌的行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冲动。薛疏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毒,只有好看的夏之衍才能解。 这学校的所有人怕都是瞎子吧不过瞎了也好。 夏之衍见过了许久薛疏仍然一动不动,他本意来办公室是找林要教辅资料,当着薛疏的面儿也不好谈话。本来以为事情了了薛疏就该转身出去了,谁知道这呆子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能多磨蹭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他不由得咳了咳,对薛疏道:“同学,要不你到外边去等我,我待会儿有话跟你说。” 薛疏耳边的红色蔓延到了脸上,右手掐着左手放在身前,小声而雀跃地说:“好。” 转身就飞快地出去了,贴着墙壁根站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罚站呢,罚他站的人就是夏之衍老师。 夏之衍将门关上,回过头来林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位老师年纪虽轻,但是深谙中庸之道,为人平和且善良,在夏之衍暗淡的中学时期,勉强称得上半道豁开乌云的光亮。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那另外照亮中学时期的人,自然便是陈沉,他后来为陈沉出生入死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罢了。 有些人总是受人滴水之恩,便涌泉相报,夏之衍上一世便是如此,只不过他的“涌泉”被陈沉弃如敝履。既然如此,这一世夏之衍选择从一开始便失去这个朋友。 很快收回了思绪,夏之衍走到林的办公桌前,道:“林老师,我想借几本教辅资料。” “教辅?你借回去做什么?”林扶了扶黑框眼镜,实在忍不住,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这也怪不得他,今天的夏之衍实在太反常了,抛开令赵秃吃瘪的事情不说,居然还主动找他要教辅资料来了。 夏之衍从升上初中以来,一直成绩中下游,最大的原因就是对方对学习根本不在乎的态度。在这之前,林数次旁敲侧击地提点过他,告诉他要好好学习之类的道理。但这些事情只能靠自己领会,没有经历过后世的坎坷,人总是安于现状。 他之所以对夏之衍另眼相看,是因为他觉得可惜。他他从对方漫不经心瞎写的作文中都时常能窥出灵性与洞见,如果拼一把,成绩绝不止步于此。 只可惜,夏之衍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久而久之,他也念叨烦了,他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懒得去多费那一道苦口婆心劝说的功夫。 因此当夏之衍说出这句话时,林顿时觉得彻底不认识他了,忍不住问道:“夏之衍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知道最近对你来说是道过不去的坎儿,但是要坚强,没有什么不会好起来,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就微微笑起来,道:“我现在就是想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林老师,我打算一个半月后考上省重点,在这之前,可能需要您的一些帮助,今天就是特地找您借教材来了。” 夏之衍有一阵子为了走红毯苦练过英语,语文英语这种文科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他将数学物理几本书仔细看过,欣喜地发现自己的基础居然还在。不过幸好是重生回到初三时期,这时候的数学无非是些简单函数,就连令人头疼的空间几何都不在考试范围内,夏之衍觉得自己恶补一阵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之所以要来借教材,还另有原因。 上一世夏之衍中考后学校里出了一件大事情,因为和林有关所以令他印象深刻。林的老婆同样在这所学校任教,是一名数学老师,两个人编写了好几年的教材,却因为没什么名气,不仅找不到出版社卖出去,还背地里受到学校其他老师的嘲笑。 但谁能想到,就是夏之衍中考的那一年,中考结束后,有学生发现林和他老婆那几本卖不出去的教辅资料,居然误打误撞碰对了三十几分的题目,三十几分!是什么概念。一百二十分的卷面,几乎是白拿四十分之一的分数了。 这在当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年的中考状元不是平时的全市第一名,反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那学生偶然做过一套林和他老婆的教辅资料,简直就像被从天而降的彩票砸中了,成为了当年的全市第一,还因此受到采访,提及了林的教辅资料。于是这件事情如同重石激起千层浪,在整个a市掀起滔天争议。 林也瞬间从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变成学生家长追捧的对象,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甚至接下来连续几年都被人专门请去编写押题的资料,因此生活也逐渐有了气色。夏之衍高三回到a市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当时他已经不再像现在这样灰扑扑的了,反而当上了市重点的副校长,整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很大改变。 这件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甚至在那个中考完后的暑假里,在本地台的新闻上天天播出,因此闹得就连一向对这种事情不甚感兴趣的夏之衍都知道了。 但夏秋秋显然像极了他的母亲,平生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别说吃几顿饭了,简直一放学后就赖在他们家里,电视随便看,零食随便吃,沙发随便踩,那沙发本来就做工不好,年数陈旧,被他赤着脏兮兮的脚踩来踩去,现在已经空下去了一大黑块儿。 上一世夏之衍就看不惯他,但是懒得多费口舌,此时又见讨厌的人,恶心劲儿简直从胃里泛酸,方才和薛疏在花坛旁边聊天儿的愉悦都被冲淡了。 “夏秋秋,你怎么在这儿。”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把怀中的那一摞书往地上重重一放,这声音立马吸引了夏秋秋回头看他一眼,视线在扫过他提着的拿袋子烤串儿时,立马如狼似虎般亮了起来。 “在在在,夏之衍,你买了什么?”他几乎是一瞬间,从沙发上跳下来,赤着脚冲到了夏之衍旁边,低下头嗅过去。 这夏秋秋还有个毛病,就是极其嘴馋。 徐丽萍偶尔发了薪水买来给两个孩子改善伙食的牛奶水果之类,能被他从各种角落找出来,好吃的不好吃的,全都抄进兜里。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瞧起来好像是没什么心眼,却在夏秋妮骗走这房子之后,趾高气扬地来夏之衍家倒打一耙,对徐丽萍说姨母你自己傻还赖别人,要我是你早不想活了。徐丽萍这么些年看他长大,不是亲生的也有半点儿感情来了,谁能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当即就一口气没扯上来,气得浑身发抖。 夏之衍回忆起这些,内心已经没有太多的波动,只是瞥了夏秋秋一眼,在他十分自然地扑过来抢袋子时,冷漠地移开了。 夏秋秋顿时愣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夏之衍走到夏星竹面前,道:“给你带了点儿烤串,好像有些冷掉了,吃不吃?” 夏星竹戴着厚厚的眼镜,遮住眼睛的笨重齐刘海,因为常年不说话的缘故,显得有几分笨拙和呆滞,他抬头看了一眼夏之衍,眼神里有些困惑,还有些讶异。 少年时期兄弟俩关系并不好,同在一个屋檐下几乎不说话,这里头的原因除了有夏星竹自闭症的缘故,还有夏之衍不懂事的缘故,这么一个生病的弟弟对当时敏感又自尊心极强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被人捏在手里用来嘲笑的把柄。 可以说在徐丽萍去世前,两兄弟的关系都是极其淡漠的。 后来夏之衍一夜长大,终于担负起整个家庭的重任,但那个时候夏星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没过几年就继承了徐丽萍的心血管疾病,住进了医院。 夏之衍想要好好照顾他,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望着夏星竹尚且有些懵懂纯粹的眼神,尚未被病痛折磨的秀气脸庞,夏之衍眼眶微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道:“不吃就不吃吧,太晚了,吃这些也不好,你继续写作业。” 夏星竹呆呆地看着他,圆珠笔在薄薄作业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随后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情绪。 夏秋秋愣在一边,都快不认识夏之衍了,不过他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他跳过来,伸手就去抢夏之衍手中的打包袋子,嘴里嚷嚷:“他不吃我吃,我吃,别浪费呀!” 彼时几根烤串儿对两家都有些捉襟见肘的家庭而言,算得上人间美味了,叫夏秋秋馋的直流口水。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打包袋子之前,夏之衍已经走到了垃圾桶旁边,面无表情地将烤串儿丢了进去。 夏秋秋:“” “我艹,你干嘛呢?”夏秋秋顿时炸了,他抬头愤怒地瞪向夏之衍,骂人还没来得及出口,却一瞬间看见夏之衍微抬的下巴,那样冷冰冰地睨着自己,顿时,他好像碰到了什么冰砖一样,被对方的气势逼得咽回了嘴巴里。 夏之衍个子高,身形修长,不像他,继承了夏秋妮的基因,整个人就一又矮又胖的冬瓜,像是出生时被什么从头脚两边压挤了似的。不仅如此,他面相又继承了他丑陋的父亲,塌鼻梁国字脸。 平时夏之衍看见他就像看见空气一样,他和对方说不上两句话,所以也没有留意。此时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之间地距离不超过一米,他才发现,他想要直视夏之衍,居然要把头仰到一个十分累的角度—— 他比夏之衍足足矮了十公分! 不止如此,他还能清晰地看见夏之衍高挺的鼻梁,黑沉的双眼,还有那比女孩子还要白皙的皮肤,俊脸上干干净净——不,这样的相貌,太过出类拔萃,怕是站在女孩子中间也没人比得上。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先前从没发现夏之衍长成这种俊样子,难不成是因为他很少抬头吗。 少年人总有种攀比之心,平时活得比较糙,没有注意,这会儿子注意了,夏秋秋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发现,除了家里比夏之衍稍微有钱一点,他居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比得上夏之衍。 不,还有一点,夏之衍成绩比不上他。老师们都说过了,成绩好才有未来,现在这个世界又不看脸,要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可以当饭吃么? 对,自己成绩更好。 夏秋秋脸色变来变去,青白红紫,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比夏之衍更甚一筹的地方,他怎么能不争一口气。 他顿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今天放学的时候,听说你又被你们班上那个赵秃训了,怪不得回来这么晚,怎么样,没事吧,他就是爱针对成绩不好的人,你上次月考成绩单垫底,肯定被他训得狗血淋头吧。” 夏之衍嗤笑一声,撇开头,自顾自地去拿了扫把,开始扫一地被夏秋秋制造出来的垃圾。他现在多干些活儿,徐丽萍下班回来后就不用那么累。 夏秋秋不服气,死死盯着他:“你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最看重的就是成绩,现在成绩好,就能考上好的高中,以后就能上好大学,出来后就能赚高工资娶漂亮媳妇儿。你说你成绩不好,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辍学去打工吗?那种一个小时几毛钱的小时工,嗨,我告诉你,没什么前途的”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兄弟两都没人理睬他一眼。 夏之衍面无表情地扫地,夏星竹勤勤奋奋地写作业,好像把他当成空气一样,还是那种非常聒噪讨人厌的空气。 夏秋秋像是吃了一块烙铁似的,膈在心口堵的慌。他不由得想到,夏之衍成绩是不好,可自己成绩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自己虽然贪玩,但夏秋妮总是鞭策着,自己也经常点灯熬夜写卷子到半夜几点,其实也有偷偷地努力了。 可是就算这样子,上个月的月考,名次也只是排在夏之衍上头五十多名而已,这点差距,实在太小了。 他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了会儿,本来打算走,谁知一眼看见了放在门口的教辅资料。为了他的学习,他妈给他几乎把书店里所有教辅资料都买遍了,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套封面。 “夏之衍,你这是什么?从哪里弄来的?”夏秋秋走到那堆资料旁边,心里按耐不住的好奇,还有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恐慌——夏之衍难不成在偷偷努力?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重生回来,在某种程度上预知未来,所以他能够知道这套资料中有两个月后中考的题目,能够借此改变自己和夏星竹的命运,可以说是一种机缘了。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夏秋秋的打算。说他自私也好,睚眦必报也罢,反正懒得多费口舌。 夏秋秋眼瞅着夏之衍不作声,越发觉得这教辅有什么厉害之处,焦急道:“你这闷葫芦,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从哪里买来的,哪家书店?多少钱,我上一套弄丢了,刚好想买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自动防盗。  薛疏抬头, 觉得这人就像站在天上一样。 “书重不重?你吃不吃辣?”夏之衍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薛疏,大热天的,对方抱着两摞厚重的书, 晶莹的汗珠清晰可见地从喉结上滚下来。他本来挽起了衬衣袖子, 被汗水汗湿了,掉到了手腕处。 薛疏赶紧道:“不重,吃。” 夏之衍看着他, 心想,这会儿倒是吃辣了? 夏之衍本人是十分吃辣的,上一世被迫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里,饭菜味道都特别鲜美重口, 简直就像是请来大厨师为他精心烹饪的,只可惜夏之衍当时并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但他记得薛疏是不吃辣的, 有一次吃过后难受了很久。 八成这会儿的薛疏已经调查过他的喜好了。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 夏之衍忽而有些想笑,倒退一步, 走到薛疏身边,随手将他的袖子重新挽了上去。 薛疏刹那间觉得人生圆满了,汗水流到了耳根旁边,灼热一片, 说:“我叫薛疏。” 夏之衍点点头, 似笑非笑道:“薛同学, 我没什么钱, 所以咱们两个省着点儿吃, 刚认识,客气点儿。” 薛疏笑了:“我有钱,我请你吧”他看了夏之衍一眼,又收回了这句话,紧张不安地改成:“这样,下次我请你。” 夏之衍:“好。” 薛疏满脸喜色,这头还在打着算盘,下次请夏之衍吃饭,又是一次接触的机会了,正在雀跃不已呢,就见夏之衍已经走到了烤串儿摊子前,打算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过去。 此时七八点的样子,天色已经全黑,烤摊儿前头亮着红色的星点,学校周围尽是喧闹嘈杂的各种摊子,卖零食糕点烤串冷饮的,吆喝的吵架的,人非常多,稍不注意就能被冲散。 薛疏见那些人全都汗流浃背的,顿时拉住夏之衍的手,说:“你等着,我去。” 夏之衍进了娱乐圈后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没,更别说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了,也有点儿不习惯,但他是知道薛疏的,对方有轻微洁癖。因此薛疏这么说,他不禁有点儿意外,也就没有注意到薛疏悄悄拉了自己的手,又悄悄地脸红了。 “你看着书。”薛疏把书往学校门口的花坛上一放,撸起衬衣袖子,十分强悍地就从烤串摊子前密密麻麻的排队人群中挤进去了,幸好他个子高,否则转瞬消失在人群中。他如同被挤在罐头中的沙丁鱼,觉得呼吸困难,冲着人群外的夏之衍喊道:“你想吃什么?” “牛肉丸子,烤鱼,各来几串好了。”夏之衍想了想,又说:“我不吃辣的。” 薛疏有点奇怪,他爸的下属秦力给他呈递上来的资料可不是这样的,资料上夏之衍是喜欢吃辣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掏出票子递给老板,也没等找零,就十万火急地举着十几串烤串儿从人群中挤出来,像生怕谁不见了似的。 他身上的黑衬衣已经皱巴巴得不成样子了。 两个人在学校花坛旁边坐着,长腿懒洋洋的摊开伸长了,吃得十指流油,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毕竟是两个长得十分令人注目的少年。 聊了会儿天,薛疏呼吸终于顺畅了不少,红了一路的脸色也终于渐渐恢复正常,一口咬掉一串烤羊肉,觉得味道非常好c很香。他没吃过这些东西,不知道这么好吃,不过也有可能是身边的人的缘故。 夏之衍一见他恢复正常,就忍不住想逗他:“你在看台上,为什么突然转身跑掉?”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薛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血液再次冲到了脑门儿顶上,嘴角都是油,吭吭哧哧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句话来。这实在怪不得他,他先前也来学校偷瞥过夏之衍数次,但是对方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漠然不关心,所以眼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这是他偷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当场抓包,能不吓尿吗,当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只想逃跑。 他脸色再次炸成天边的红云,火急火燎地转移话题:“你刚才不是问我在军事基地都学些什么吗?其实也没什么,文化课和普通学校一样,除此之外就是按照特种兵的训练任务来,算是特种后备役。” 夏之衍有些诧异:“这些不算机密?你和我说了没关系?” 薛疏有些骄傲,又有些羞涩,小声说:“你是我最亲密的好朋友,没关系。” 夏之衍:“” 刚认识这么一会儿,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直接跃过“朋友”变成“好朋友”了?还最亲密?问过另一个当事人了么。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此时的薛疏自信c敞亮,有种天生骄傲的酷劲儿,和后来殚精竭虑c阴郁狠戾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夏之衍从中午到现在就没吃什么,因此三下两下地将手上的烤串儿吃掉了,剩下还有几串烤鱼,分了两串给薛疏,剩下三串找老板要了个干净塑料袋打包。他打算带回家给夏星竹,上一世他妈还没去世的时候,他和夏星竹关系一直不怎么样,就连上下学都是分开走的。重新回来,夏之衍想要弥补许多从前的遗憾。 塑料袋扎紧,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薛疏看过来,有些奇怪:“带给谁?” 夏之衍道:“我弟弟。” 薛疏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留给夏星竹的三串烤串,上面总共有十二个丸子,又看看刚才他递给自己的两串烤串,上面总共只有八个丸子。 十二个你比八个多四个。 薛疏顿时有点郁闷,片刻后委屈巴拉道:“你和你弟弟的感情真好。” 夏之衍倒没听出什么古怪来,收拾干净手里的盒子后,走开几步扔进了垃圾桶,回头看了薛疏一眼,对方正傻乎乎地坐在原地,一副跟谁较劲的样子。他想了想,转身走进了学校门口一家药店。 赵长岭那一踹力道绝对不小,就算薛疏平时有练过防身技巧,他也仍然听到了骨头相撞清脆的响声,少不了要磕出点儿青紫来,说不定还肿着。夏之衍进药房买了些消肿的药,还有碘酒棉签之类的,用小袋子提着,转身出来。 出来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恭敬地站在薛疏面前,夏之衍走过去,只听他道:“薛少,你吩咐的事情都做好了,已经送过去了。” 这人虽然穿着便服,但夏之衍瞧他脊背挺直,站姿很稳,八成也是军官出身。 薛疏脸色好了许多,正要说话,抬头见夏之衍走了过来,赶紧挥挥手让西装男人下去不要做电灯泡。 西装男秦力十分识相地退到了马路对面,那里拐角处,不起眼的巷子里,停着一辆排气量可观的黑色商务用车。 “这是什么?”薛疏好奇地看着夏之衍手中的白色袋子,还没反应过来,夏之衍就在他面前蹲下,一只手撸起了他的裤腿,露出膝盖那处的青紫,另一只手在白色便利袋中翻了翻,随手找到消肿的药,涂了上去,冰冰凉凉的触感。 薛疏一瞬间,心里空白了。 还是那个秘密,关于夏之衍。 他第一次看见夏之衍的时候,他鼻涕混着眼泪,从车子上跳下来,膝盖在流血,从裤腿中一直淌下来,滴在了白色的雪地上。血黏糊糊地浆在膝盖上,变成一团乌黑的坨子,既僵硬又刺骨。 用黑色围巾挡住大半张脸的夏之衍随手从书包里掏出碘酒,沉默地蹲在他面前,将他的长裤从黑靴里扯出来,然后将药酒涂上去。 那个时候,药酒与棉签的触感是暖呼呼的。 路灯下,夏之衍察觉到薛疏的身体十分僵硬,于是速战速决,涂好药之后将他的裤管放下,擦了下手,道:“还疼吗?” 薛疏仰起头看他,流光溢彩的暖光融入眼底,低低道:“早就不疼了。” 夏之衍看见他眼底的悸动,心里某个角落也悄悄跳了两跳,敛住脸上的表情,弯腰抱起还放在花坛旁边的那一摞书,道:“那我先回去了。” 薛疏流连忘返,傻笑一下:“下次见。” 夏之衍也道:“下次见。” 薛疏目送他离开,直到路的尽头看不到夏之衍的身影,还呆坐了好一会儿,才举着两根还没吃完的烤串,一瘸一拐地穿过马路,回到车上。秃子那一脚对他算不上什么,膝盖就是看着肿了可怖了点儿,其实是没多少痛觉的,但是夏之衍给他涂了药,他怎么着也必须一瘸一拐以示庄重不是。 薛疏想着想着就傻乐起来,蹦蹦跳跳上车子后座,长手长脚摊开随便一躺。 如果空间足够大,他还能后空翻c前空翻,翻到夏之衍怀里去。 车子开向郊外。 秦力道:“薛少,张厅长让你过去一躺,咱们该回基地了。” 薛疏没有反应,秦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手里居然还紧紧捏着那两串烤串儿,弄得整个车子里都是那味道。 车子颠簸,秦力生怕烤串掉到真皮座椅上,到时候这薛少爷啥事不管,他特么却又要去辛辛苦苦地洗车了。于是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从驾驶座上转过身来,伸长了手,打算将薛疏手里的烤串拿出来。 他却不知道,薛疏并非睡着了,而是一瞬间脑子里如同巨浪搅动,痛得几乎炸裂。千万道记忆碎片犹如玻璃朝他脑仁刮来。 再度睁开眼时,薛疏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些复杂。 他又重生了——这样描述并不准确。 三天前薛疏也重生过来一次,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夏之衍,他必须提前阻止那个人的死亡,可是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在院子里头就头疼欲裂晕倒了。 再次醒过来时,便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依然有意识,只是隐藏在了少年时期的自己的思维之下。也就是说,他的的确确是重生了,可重生回来后,却变成了自己的第二个人格,并且就目前来看,少年时期的他是主人格。 主人格还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 他今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上校请了假,跟着张厅长过来找夏之衍,这种事情他做过无数次了,也十分确认,从没有一次夏之衍抬头看过他哪怕一眼,更别说突然和他对视了——可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隔着操场偌多的人潮,夏之衍那样看向自己。 别说少年时期的他当时就傻了,就连他自己,也讶异至极。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长出了两颗心脏,同时为那个人撞上南墙。 接下来的一切都完全偏离了记忆中的轨道,上一世他站在夏之衍身后许久许久,那人从未回头看过一眼,直到遭到陷害身败名裂之时,他为了不让对方遭受舆论与谩骂,将对方困在自己身边,然后着手处理那些攻击夏之衍的流言蜚语。上一世直到夏之衍死,或许都没有多看过他一眼。 可这一世究竟怎么回事,两个人不仅对视了,还认识了,还说话了,还牵手了。 薛疏缓缓抬起手,按住太阳穴,那里连着心脏,正疯狂跳动,血液中蹿动着一种名为欣喜若狂的东西。 于是秦力伸手过来拿走薛疏手中烤串时,出乎意料地是,那两根竹签子牢牢捏在薛疏的手里,他连拔都拔不动。他不禁讶异地看了一眼薛疏,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秦力倏地愣住了。 薛疏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少了天真少年气,少了真诚骄傲,却多了晦暗不明的冷傲阴鸷,这样一动不动地看过来时,莫名让人浑身发寒。秦力也算见过世面,顿时却只想叫“大佬”。 秦力的手还停留在竹签上。 他整个人被薛疏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摄人气势给冻住了,不敢继续伸出手,也不敢缩回手,薛疏不言不语,可双眼气势凌人地睨过来,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找死吗。” 秦力打了个哆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少一瞬间变得不像是薛少。 薛疏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烤串,吊了吊唇角,道:“继续开车。” 车窗倒映出他英俊的侧脸,片刻后,他淡淡道:“给我找三个人的资料,陈沉c林清c武平。” —— 薛疏日记:2005/5/6 今天的空气是甜的!他居然不吃辣,看来资料有误。 大佬日记:2005/5/6 少年时期的我是不是傻白甜?夏之衍居然肯为了我不吃辣?嫉妒我自己:)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么,他艰难地开口,不确定地唤了声:“妈?” 这声音也带着发育期的青涩感。 “快起来,都五点半了!”外面又不耐烦地说了句,徐丽萍因为多年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十分艰辛疲倦,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厌倦感。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自动防盗。 薛疏感觉到旁边夏之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抖了三抖,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腹下。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他受不了了, 简直想逃跑。 强作镇定, 薛疏不耐烦道:“你辞不辞。” 赵秃头他活了四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不止如此, 脖颈上的那双手指掐得愈发紧了, 令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死命挣扎转动脑袋, 就对上夏之衍冷漠的一双眼睛。 不止如此,还有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平时一口一个主任c对自己恭维至极的那个此时用教案挡着脸看好戏, 满是落井下石的嘴脸, 这样倒也罢了, 赵秃头一转眼就看到林脸上的怜悯。 赵秃头终于爆发了, 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几乎崩溃,抬腿朝后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开我!辞职你妈逼,我辞个屁!” 在场没有人身手能快得过在军事基地专门训练了好些年的薛疏, 赵秃子这一腿他本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躲过, 并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夏之衍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 下意识地抓住薛疏的手, 往自己这边一拽—— “喂, 小心点儿。” 这话一出, 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顿时有几分不自在,放开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这么转瞬即逝地一牵手,手指尖温润的触感沿着神经传来,密密麻麻如同针尖扎在腰间,上下渲染过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丢了七魄,什么闪躲格斗动作都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哐当砸在脑袋上,夭寿啦,夏之衍牵他手啦。 于是这一脚反而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膝盖上。 发出骨头几乎要断裂的清脆响声。 薛疏傻站在原地,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秃子就捂着脚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里头的动静令张厅长再次转身回来,校长本想拽着对方赶紧离开这地儿,但见对方眉头威武一皱,顿时客套寒暄虚以逶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赵秃抬脚踹薛疏的场面。 校长两条腿一软,真的差点要当场跪下了,这赵秃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踹薛疏!还是当着张厅长的面!到底有没有人来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怕是不仅不想要仕途了,还不想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校长哑然。 赵秃抱着脚坐在地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踢到了钢板还是什么,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虚汗一颗颗从脑门儿上掉下来。此时见到张厅长去而复返,再也顾不上面子了,心里恨极了,满门心思都是把这两个学生给弄死。 他脸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这秃头老师八成还不知道薛少是什么人,就连张厅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在军事基地里也没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惧他背后的身份,还实在是因为连拳脚都打不过他。整个军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稳赢钱,就压薛疏! 就他一个小小学校的小小主任,还不是正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地痞流氓,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后半句话自然是冲着薛疏来的。 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两名军官几乎要笑出声来。 校长满头大汗,大声呵斥道:“闭嘴!” 赵秃被这一喝给弄得的一激灵,校长平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脾气,哪里这么强硬地斥骂过别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这样欺负,难不成真让这两个崽子骑到头上去。顿时心头怒火腾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说。 张厅长却突然开口了,叫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校长,短短时间内,这位老师这样嚣张,连打两个学生,扇耳光,拿脚踹,我倒是想知道这都不算打,难不成非得把学生送进医院,贵学校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张厅长皱着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懒得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薛疏是薛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万一回家去说上几句,保不准要牵扯到他的乌纱帽。他虽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亲的生死之交,但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平时把薛疏当做自己侄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那只是玩笑话,还真把别人当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势力来讲,他给薛疏父亲当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长抹了把汗,张了张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有保车弃卒,决绝道:“咱们学校绝不姑息养奸,厅长说的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师已经失去师德了。赵长岭,你起来,这三个月你先回去思过,记一次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这副主任你也不用当了,三个月后看你悔过情况再说。” 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足以整个学校再无他立足之地了,平时他得罪了多少人,这三个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话,指不定用什么嘴脸对他。这次副主任的官职没了,他都四十好几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瞬间变泡影了。 赵长岭顿时瘫软在地上,看着校长,又看着张厅长,最后视线回过来看着夏之衍,看着薛疏,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他是老师,他有权利,该对他吹嘘逢迎的是那些想让成绩提高的学生和家长,该站在他这边的应该是沆瀣一气的校长。那位厅长年纪不过四十,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一路上肮脏勾当也干了不少,也应该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到底为什么,他落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他到这件事情结束,还不知道薛疏的身份的话,或许他还能抱着怨天尤人的想法,心里好受点。可是紧接着,他就见张厅长走过去,拍了拍那名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的肩膀,方才还沉着的一张脸居然和缓了几分,问:“你没事吧。” 反而是少年,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 赵长岭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反应过来这前后的关系,也明白自己到底真正得罪了谁。 怪不得这少年这样嚣张,一上来对自己就是擒拿式。 他是不是傻!有眼不识。 赵长岭面如死灰,虽然仍然想要挣扎一下,却也知道此时再多说,也不过自甘堕落c丢掉最后一层脸面罢了。他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珠愈发浑浊。 张厅长一触碰到薛疏的肩膀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孩子怎么回事,浑身都绷紧得不行,难不成刚才受伤了?张厅长毕竟教导了薛疏有两个年头了,对他也有几分关怀,顿时眉头一皱,见对方右手紧捏着左手,还以为对方伤到了手,顿时就去掰开薛疏的手,问:“手受伤了?” 不对啊,赵长岭踢到的分明是薛疏的膝盖,他死死捏着手干什么。 却见薛疏动作迅即地倒退一步,耳畔微微红着,将左手握成拳头放进了裤兜,当作什么珍宝一样藏了起来。 张厅长:“”这孩子越来越古怪了。 他边说,边朝着薛疏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孩子越来越奇怪了,三番两次从军事基地里偷偷跑出去,要不是薛疏是他上司的儿子,他早就想把薛疏按着训一顿了。这次他过来视察,薛疏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居然也要求跟过来,不知道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校长擦了把冷汗,忙不迭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薛疏跟个飞奔的兔子似的,一反方才优雅的姿态,火急火燎蹿得飞快,夏之衍铁定追不上,不过他也没打算追上。 他回到教室里,脑子还有点发懵。 他没有想回来的第一天就能遇见薛疏,不过这倒是应证了他的猜测,他上一世的时候就经常有被跟踪的感觉,但那段时间刚好被夏秋妮坑了把,全家换了破处旧房子,他还以为被拦路抢钱的混混盯上了,一放学就拉着夏星竹快速回家,不在路上多停留。 现在想起来,很有可能就是薛疏这小神经病。 但薛疏家里在望都呼风唤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二线城市里。夏之衍在脑子里搜罗一番,也想不出周围能有什么私立学校接收这尊大神,况且以陈沉的身家,在这个城市里已经足够闻名,像薛疏的身世,又怎么会籍籍无名?除非他是待在对外封闭的军事学校里,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夏之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人原先你并没有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些厌恶,但有一天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其实那个人是块宝,只是自己不能慧眼识珠而已。 他现在就是重生回来以后,发现自己这块宝还在。 心里莫名奇妙地有点儿开心,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下节课的铃声响起,夏之衍记忆还有些模糊,一开始没记起来自己在哪间教室,好不容易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子,走到了三楼西侧,教室门口挂着初班的白色牌子。 前面那个小子踩着点儿冲进教室,轮到夏之衍时,却刚好迟到好几秒了,讲台前秃顶的中年男人不依不饶,说:“站住。” 夏之衍抬起头来,朝他看了眼,记起来这是自己中学时期的数学老师。 之所以能一眼记起,实在是因为这个秃顶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是片噩梦般的阴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自动防盗。  夏之衍瞥了那只箱子一眼, 发现里头还有东西,居然是一些游戏机d机c光碟之类的东西,薛疏似乎是把自己最喜欢的都当成珍宝捧到他面前来了, 其中一些电影碟片居然还是夏之衍喜欢的类型,不过在后世他已经看过许多遍了,但由此来看,薛疏倒是把他调查得很彻底。 再往下是几个包装精致的纸袋, 里面放着一些量身定做的衣服。夏之衍随手翻了翻, 莫名有了种被金主包养的感觉—— 上一世薛疏看上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用钱砸过来, 偷偷定制价值不菲的对戒。有一天早上夏之衍醒过来后发现手指上多了个戒指, 死都摘不下来, 气得要死,差点没把手剁掉。 未来的薛疏俨然是现在的薛疏的进化加强版。 不知道对此时的薛疏说一句“你没有未来的你大方”, 他会有什么反应。 夏之衍啼笑皆非,除了将手机拿出来外,将其他东西都放回原位置。 许久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夏之衍干脆将手机锁进了抽屉里, 强行阻止自己不停朝手机伸过去的手。 他把脏衣服洗好,把资料中的两本交给夏星竹, 道:“我们老师透露下周月考可能会考里头的内容, 你这周好好看看, 下周争取考个好成绩。” 他没有告诉夏星竹更多, 只是说下周校内考试会考, 这样也能逼着夏星竹在一周之内看完。 他这个弟弟很努力,除了身体健康之外,别的地方根本不用他操心。 夏星竹乖乖地点了点头。 夏之衍去阳台晒衣服。徐丽萍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蜷缩在沙发一角,神情麻木地看电视,她一整天只有这么一会儿可以放松下来,可以揉一揉酸痛的胳膊和脚踝。于是夏之衍没有打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在经过之时,忽而听见徐丽萍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投一票还要收一条短信费,这些人可真会赚钱。” 夏之衍顺着她的目光往电视机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怔住了。屏幕里正在放一个选秀节目,舞台中央霓虹灯光倾泻而下,周围闪光灯咔嚓亮起,一切都让夏之衍觉得遥远而陌生,那竟然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那是一个光鲜亮丽却生存竞争极其残酷的世界。 站在台上的选手被灯光c呐喊c喧嚣c掌声包围着,在那一刻,他仿佛就是世界的中心,被所有人追捧,获得万千崇拜。这种感受一旦有过,便会像上了瘾般,无法脱离。会叫人全身血液上涌,仿佛站在云巅之上。只可惜上一世夏之衍努力了很久,仍然没能在那个圈子里出头露角。 正在演唱的那个选手,夏之衍还认识,后来和他签约了同一家公司。此时对方闭着眼睛,柔情似水的歌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如同潮水般涌进所有观众耳朵里,他的脸像现在这样通过电视机映入家家户户平凡百姓的眼睛里。 徐丽萍按了下遥控器,起身打算去睡觉。电视机突然黑了,夏之衍一眼就看见提着脏衣服站在原地的自己,身上挂着一件洗旧发白的背心汗衫,与方才万千瞩目的那人比起来,显得平凡如蝼蚁,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上一世他随波逐流,毫无目的,为了钱才匆匆挤进娱乐圈里,可想而知,事业回报他的也是波澜不惊毫无起色如同死人般的心电图。他本来就不是专业科班出身,仅仅靠着一副好皮囊才吸引一些为他花钱的粉丝,一开始就比所有人都低一些。这注定了他要耗更多的时间来追上别人的起跑线,更别说和别人同台竞跑了。 虽然有钱支付夏星竹的医药费,也不愁吃不愁穿,可从未享受过真正成就事业的快感。现在想来,这个圈子如同大浪淘沙,夏之衍上一世就是被淘下来的那批人。 可为什么站在高处的就不能是他呢? 只有在那个能够俯瞰一切位置,才能游刃有余!也不会因为挡了别人的路,就被当作棋子除去,更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还要靠薛疏的庇护。 与其靠别人庇护,不如把自己变成庇护别人的人。 徐丽萍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夏之衍,表情似乎有些异样,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最近怪怪的,忍不住皱眉:“还想看电视?快去睡觉!” 她话音刚落,忽然家里的座机响起来,这座机装了有些年头了,铃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时常接不到,这会儿在客厅里响得格外突兀。 夏之衍也回过神来,问:“妈,你怎么不接?” 徐丽萍一贯把心事藏得很好,此时瞧起来却像是老了十岁,满脸愁容。 她不接电话,这铃声便如同催命符一般响了起来,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夏星竹也有些怯怯地站在门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之衍皱了皱眉,过去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阵谩骂,从一连串含糊不清的话里他听懂了两个字“还钱”,这段日子家里事情接二连三,徐丽萍先前火化夏父时就花了不少钱,都是借的。这阵子工资预支了几个月,本来打算用来还钱,谁知又被亲戚逼着安排葬礼乐队,于是她只能按住这笔钱,暂时没有还。 徐丽萍脸上挂着疲惫,挥挥手道:“你们别管了,先去睡觉,我有办法。” 夏之衍如今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为家里支撑起半边天了,他道:“妈,你手里攒的钱不如先还。但葬礼乐队也要办,免得叫那群人嚼舌根,不过我来想办法。” 请不请乐队他自然都无所谓,他不在意亲戚们的眼光,但他不能让这件事情成为徐丽萍的一桩心病,纯粹当作花钱消灾。 他语气笃定,说完就转身进卧室了,倒是叫徐丽萍怔怔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一方面欣慰儿子终于能替自己操心一二,另一方面却只把夏之衍说的话当作笑话,不过十五来岁的少年罢了,初中都没毕业,能用什么法子赚到学费呢。 她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手心里。 夏之衍回到房间里,心里也有点憋气,知道当务之急是拿到钱还债。能找薛疏吗,不能,他有手有脚,干嘛要去当乞丐。他还有别人没有的东西,那些年在娱乐圈里混,所有跳舞声乐技能,他全都会了。 一个人拥有的才华和技能,才是最大的财富。 他本来想在徐丽萍拿出去卖的编织袋上稍作改动,卖出更高的价格,但是仔细一寻思,这都是需要成本和本金的。现在家里别说捉襟见肘了,就算不那么艰难,徐丽萍也不会信任他一个小孩子,拿出钱来放心让他折腾的。 那么只能靠他自己挣到足够的本金了。 他站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以十二年后的眼光来看待,自然看哪儿都不觉得满意。头发太长了,遮住了眼睛,显得有几分阴郁。衣柜里衣服也除了校服就是旧得发黄起渣的汗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别说赵秃总是拿这个来刺激他的自尊心了,就连他瞧着,也有些不顺眼。 他如今早过了少年敏感的年纪,倒不是很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这样出去,阶层一目了然,很难找到事情做。 于是,夏之衍从薛疏送过来的衣服中,随手挑了两件黑色长裤和白衬衣,换上了,打算日后赚钱后还给他。薛疏的品味很好,高档的布料和精致低调的暗纹,即便是在十来年后也并不过时。也并非很正儿八经很刻板的衬衣,而是宽松休闲型,很舒适。 这刘海太碍事了,想了想,他找了把剪刀,对着垃圾桶把额前头发给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一看,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 第二日便是周末,夏之衍一早出门,手里攥着几张名片。 夏星竹还在睡觉,徐丽萍一清早就出门摆摊去了,因此他一路下来,自己买了早饭。楼下有家面摊,下面条的姑娘比夏之衍大上几岁,本来边打着呵欠边盛面,谁知眼睛落到夏之衍身上,顿时脸红得滴血。 不止是她,来面摊这儿的都是一栋楼的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素来知道五楼家徐丽萍有两个俊俏儿子,但是这俩孩子平时都低着头匆匆走过,不见人的。难不成坐着的这个就是?这可比邻里嘴里说的要帅气上太多了,都不用拾掇,便可以直接拉去当明星了。 下面条的姑娘将一碗面条轻轻地放在夏之衍身前,脸上红晕还未褪去,悄悄地站到摊子后面打量他。只见对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沉默寡言的阴郁一扫而光,脊背很挺,身形很修长,往那里一坐,衬得小小面摊子瞬间变得简陋了。 夏之衍掰开筷子,注意到碗里牛肉都比平时多了好些,覆盖了一整碗,居然无从下嘴。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么,他艰难地开口,不确定地唤了声:“妈?” 这声音也带着发育期的青涩感。 “快起来,都五点半了!”外面又不耐烦地说了句,徐丽萍因为多年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十分艰辛疲倦,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厌倦感。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夏之衍伸手捂住了眼睛,感觉泪腺隐隐作疼。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周围。巴掌大一块儿地方,墙角堆了几只箱子,充当书架和衣柜。窗帘是那种最老旧的泛黄的报纸,勉强挡住从外面照进来的刺目的光芒。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 夏之衍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书桌上的日历,时间指向十二年前。 他这是,被一场陈沉设计的车祸,粉身碎骨撞回十五岁了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夏之衍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腿,但他拍打戏出身,平衡性很好,立刻站稳了。他从镜子中瞥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有些长,挡住了眼睛。身体很健康,不像后来他在娱乐圈里浮沉几年,因为骑马打戏淋雨落下了一身病根。 此时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是最鲜活最健康的状态。 夏之衍蹲下去拉开抽屉,乱七八糟翻了一通,时隔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他不太记得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但是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张初三开学时全校同学站在一起的照片。 一眼望去,全都是相同的校服,脸庞也十分模糊。 夏之衍先是第一眼在里头找到了陈沉,站在他身边,搭着他肩膀,笑容明朗,吸引了周围一大半女孩子不看镜头朝他看。 这就是陈沉,人群中的聚光点,从小夏之衍为他写作业,上课打掩护,一直到进了娱乐圈后,还顶着舆论压力替他解释他父亲吸一毒的传闻。夏之衍以为两个人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旦信任出现危机,陈沉翻脸的速度谁都望尘莫及。可是现在自己重生了,一切都将重新洗牌,那些悲剧还能再次发生吗? 夏之衍手指微微缩紧。 但是现在他要找到的不是陈沉。 他想找到的是那个为自己豁出生命的人。 夏之衍从左到右,视线在每一张模糊的脸上逡巡,但是并没能找到薛疏。也是,以薛疏超过陈沉百倍的身家,怎么会和他们读同一所学校。要真的在同一所学校,这种人物绝对不会籍籍无名,他怎么会对薛疏毫无印象。 说起来他和薛疏不过是在一次酒会上有一面之缘,在那之前,他虽然知道望都有权有势的世家中有薛疏这么一号人物,却对他知之甚少,所以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薛疏偏偏对自己那么执着。 但是在火化时看到了那张照片,他猜,是不是薛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夏之衍不知道,现在自己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世界的薛疏怎么办,已经火化了吗,还有什么遗言自己不知道吗。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自己报了仇,就觉得再无留恋吗。 夏之衍死后待在薛疏身边三个月,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报仇。一开始夏之衍看着陈沉被摆了道子忙得焦头烂额,也觉得大快人心,但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同时也瞧见了薛疏不再鲜活的双眸和疲惫的神情。 他浪费了薛疏的时间和生命,却没有对他的感情做出过任何回应,甚至薛疏临死前,也只以为这是段无望的感情。 像薛疏那种人,生来就是人上人,穿着白衬衫本应该气宇轩昂,却在一夕之间落魄无比。 值得吗? 当薛疏倒在血泊中时,夏之衍很想问问他。 但现在一切都重头开始,是不是这一次可以当面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夏之衍想了很多很多,车祸时身体被压扁撕扯的痛苦还埋藏在意识里,时不时窜出来,令他一身冷汗,他仿佛从什么梦靥中逃了出来,挣扎的过程十分之痛苦,但他窥见了一丝天光。 夏之衍闭了闭眼睛,将照片收起来,然后穿上衣服。他少时家里情况不好,父亲不管事,母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经济情况也十分捉襟见肘。一如这没有粉刷的裂缝灰墙,他的衣箱子里也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汗背心,就连这校服也是徐丽萍出了好几个月的夜市攒来的。 为了他和弟弟的学费,徐丽萍出去在工厂上班之外,还偷偷打了好几个工,就是这样才一天天把身体拖垮的。以前他年少不更事,虽然知道家里情况不好,却只会心烦徐丽萍永远都是一副疲惫冷淡的神情,更没想过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为这个家担当一些,直到徐丽萍去世后,他才猝不及防地被迫长大,一夜之间好像天都变了。 现在既然他重新回来了,自然要改变些什么。至少,不能再让母亲和弟弟落得上一世的下场。 就这么一会儿,外面突然吵了起来,铁门哐当一声,好像是几个人进来了。紧接着是一个腔调土气的女人声音:“我说孩子他妈,孩子他爹还在世上的时候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人都没了,你还攥紧那几个钱紧巴巴地不肯放,连葬事都不肯为他办一场不成” 屋子外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好像在劝说着什么。但徐丽萍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 夏之衍站在房间里头,也反应过来了,又多看了一眼日历,他这是回到了什么时候,居然是回到了他爸死后的第三天。之所以没想起这茬,是因为他这个便宜爹对于这个家而言,基本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来说,夏之衍宁愿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这人丢下两个孩子和徐丽萍单身一人,卷了铺盖离开家乡多年,等到徐丽萍含辛茹苦地将两个孩子养到十来岁的时候,他才不知从哪个疙瘩处冒了出来,这之后更是烂泥扶不上墙,除了找徐丽萍要钱赌博就是恶声恶气地骂夏星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自动防盗。  十几年前, 整个城市还尚在建设当中, 没有后来那样遍地都是的娱乐场所。整个a叫得上名字的咖啡吧不过三家, 而且招服务生的比较多, 比钢琴师的薪水报酬还要更多。毕竟此时经济远没有后来那么发达,大多数人没那个闲情逸致。但夏之衍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他去的第一家店名叫“一九九五”, 这家店在后来十分有名,开了许多连锁店, 此时还是刚起步。但夏之衍觉得能够将咖啡酒水行业做成业内巨头,必定有眼光独到之处。 “一九九五”处于商业街中心,周围是意大利式建筑,里头环境不错, 但很冷清。夏之衍乍一进去, 里头的服务员还以为他是来消费的客人,登时迎上来。直到夏之衍朝对方说明来意后, 对方态度顿时消极了, 让他在休息区稍等片刻。 夏之衍坐下来, 朝咖啡厅中间的三角架钢琴看过去。黑色琴身十分有质感, 发出淡淡的光泽感, 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瞧不清是什么牌子的钢琴, 但应该也是咖啡厅老板花了大价钱的。 坐在钢琴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忽而抬头来仓促地看他一眼。他似乎以为夏之衍刚才在看他,于是不安地挪了挪身体, 手一边抓紧了旁边的包。这动作还挺奇怪的, 夏之衍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上一世因为半路出家, 演技不好,被经纪人送去跟着老师学了一些班。演员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职业,要想演好一个角色,你首先得变成这个人。于是必须研究不同职业c不同性格c甚至不同出身的人,才能够自我代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演员是一种心理学范畴的职业。 夏之衍又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对方突然将包拿到怀里。 就是在这时,夏之衍听到了吧台后面厨房里的一阵争吵。 “还有谁能靠近收银台,不是你是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从他的视线望过去,勉强可以看见,那里站了几个服务员,其中穿着深色西装的似乎是这里的经理之类的,站在她对面垂着头的是一个穿着黑白侍应生服装的清瘦少年。那少年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夏之衍顿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他班上的一个同学。 除了陈沉之外,夏之衍与班上其他的人都没有深交,因此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叫周恒。 周恒是个学霸,永远坐在教室第一排埋头刷题的那种。 “我没有偷。”周恒哭着说,说话间似乎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红通通的眼睛转过来,与夏之衍的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脸色立刻涨红了,是羞耻得无地自容得那种。 夏之衍坐着没动,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外头的侍应生听说出了一个小偷,都纷纷围过去看,一时之间整个咖啡厅只剩下零落地坐着的几个客人了。 就在这时,靠近门边的那个人紧紧抓住公文包,打算走了。 夏之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见他步伐微乱,明明咖啡厅里开着冷气,他耳根旁边还渗出汗水来—— 电光火石之间,夏之衍猛然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腾地起身,他个字高,这动作动静委实大。那中年男人本来就已经靠近了门边,见此异状,忽的冲出了咖啡厅。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那经理这才反应过来真正的小偷已经趁着混乱之际溜出去了,慌忙喊人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侍应生追到门边,只能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追了出去。 “真他妈不想拍了!”王跃把手里的分镜剧本往茶几上一扔,猛地拿起茶几上的冷饮狂吸几口,一脸烦躁。站他旁边的摄影师苦着脸看了看腕表,这都上午十点了,微电影的男主角还没有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烈日下等上数十个小时了,作为总监制和导演的王跃都不耐烦了。 他们是艺术学院这一届的导演系毕业生,为了毕设煞费苦心,几个人从家里掏了钱请来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挑大梁,谁知道这年头十八线也有架子,半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行人围着这个十八线忙前忙后十来天,全都是一肚子气,但自己脑子进的水,现在不管怎样都要继续拍下去,不然毕业证想不想拿了? 正在赵清十分怨念地摆弄着镜头时,两条身影忽然映入镜头中,他眼神变了变,出于摄影师的敏感度,立刻扛着摄像机追了过去。 那名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约莫十几岁,步子迈得很快,没跑一段距离就从后面追上前面一个中年男人。那名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文件包,跑得一头汗,回头来一看,瞳孔顿时一阵猛缩,膝盖都开始发抖。 映入赵清镜头里的,是那个跑起来带风的少年,在意大利式的建筑群里跑起来,整个人宛如画报,这么远的距离瞧不见对方的正脸,但光看背影,有种特殊的气质。 等真正看见了对方的正脸,赵清立刻怔住了,眼眸倏然兴奋地亮了起来。那是一张十分上镜的脸,眉眼漆黑,皮肤却白皙到不用上妆,在阳光下莹白发亮,五官立体有阴影,难得一见的英俊,而且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抓镜头感,就仿佛曾经在闪光灯下待过许多年一样。 有了这张脸,特么还请那个十八线干什么。 少年三下两下追上前面的中年男人,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似乎身手也非常好,看起来有练过。 不止如此——这边站着的几个人中,有个体育学院学习武术的,在这个临时剧组里充当武术指导。他只觉得奇怪,这少年身形全然不像散打跆拳道一类,反而像是半路从剧组里的武术指导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动作。 而且动作颇有古意,行云流水,还十分照顾镜头。简直神奇了。 “喂喂,赶紧拍下来!”武指焦急道。 赵清举着摄像头,眼神发光:“我这不是拍着呢嘛!” 中年男人脸色发白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夏之衍揉了揉手腕,也觉得有些痛了。他拍打戏出身,一招半式自然是会的,但剧组里教的都是些花拳绣腿,样子好看,却实际没什么太大作用。换作薛疏真拳实腿上来,这男人八成挺不了这么久。 咖啡厅里冲出几个侍应生,七手八脚地将中年男人围起来。 “愣着干什么,报警!”经理踩着高跟鞋也冲了出来,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手提包,急急忙忙地清点数目,见和丢失的钱财分文不差,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这才落到站在一边的夏之衍身上。 李经理眼神晃了晃,对方身上被汗水湿透了,但站在那里有种很冷的气势,看起来不像一般少年。不由得就多盯了几眼,直到对方漆黑的眼睛看过来:“你好,你们这儿是不是在招弹钢琴的,我过来试一试。” 对方话音落下,李经理才反应过来,身后几个小姑娘侍应生已经红着脸窃窃私语了,她眉头皱起,朝身后瞪了一眼,才将头转回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之衍。” “刚才多谢你帮忙了,那跟我进来试一下吧,要是弹得还不错,就你了。”李经理琢磨着以这少年即便弹得不好,以这张脸怎么着也可以吸引些女顾客,这买卖不亏,于是暂时答应了下来。这会儿警察还没到,她便先带着夏之衍往咖啡厅里头走,边让旁边的侍应生简单介绍下这里的营业时间。 方才出了这么一桩事,任谁心情都不会好。李经理一推门进去,瞧见周恒还傻不拉叽地站在门边儿上巴巴地望着,顿时心情更糟糕了,瞪他一眼:“站这儿碍手碍脚干什么,拿了薪水不去干活儿?” 周恒见真正的小偷被抓回来了,沉重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转身就朝厨房走。 李经理提着装钱的袋子正打算往收银台走,忽而听见身后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既然偷窃的不是他,你不是应该为刚才侮辱性的行为道歉么?” 周遭顿时都安静了,李经理猛地扭头盯着夏之衍。 站在前头的周恒却是脚步一顿,半天没敢动。夏之衍在班上的人缘一般,但比自己还是好多了,至少没人敢欺负他。以前周恒在班上也被诬赖欺负过,但从没见夏之衍有过任何表情。 今天他不知道夏之衍是怎么了,忽然变了一个人,还为自己出头。他有点想哭。 夏秋秋眼珠子顿时瞪直了,逼问道:“哪个同学,我看你就没有要好的朋友,这资料加起来好说也得几十,怎么可能有人白白送给你,不会是陈沉吧” 陈沉在学校里十分有名,就没有人不认识他。 见夏之衍爱理不理的,夏秋秋认定了这个答案,心里不禁有些微妙的嫉妒,毕竟同样姓夏,对方明明性格那么差,整天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样,居然还能结交陈沉那种朋友。 既然这样,他自个儿上街去买不就得了,夏秋秋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子一转,就将这几本教辅的名字和封面模样记在心里,打算就趁这个周末去买回来。但是看到教材编纂者的名字叫做“佚名”的时候,他不禁有点奇怪,可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编篡者啊。 夏之衍见他如同老鼠般窃别人的东西,也懒得搭理,更懒得提醒——林这套教辅资料根本没有出版,当时自费印刷了十来套,一套都没卖出去,都堆他家里边儿积灰尘了,知道这教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夏秋秋根本就不可能在市面上找到,绝不可能。 不过徒劳费工夫罢了。 就在这时,门被重重拍了几下,夏秋妮在外头操着大嗓门儿道:“夏秋秋,你怎么还不回来?” 夏之衍眉头一皱,就站在门边儿上的夏秋秋立马扑过去开门了,门一开,夏秋妮立刻冲了进来,揪住夏秋秋的耳朵,吼道:“你看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了,还不回去,作业不写了?” 平时夏秋秋也不是没有在他家赖到大半夜的,甚至偶尔赖在这里打游戏打通宵的都有,但就没见夏秋妮上门来找过一次,仿佛对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似的,这会儿突然上门,不是因为那房子的事情还能因为什么? 先前因为夏之衍在徐丽萍那里吃了一次鳖,终究还是不死心。 这事儿换了别人也无法死心,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简直恨得牙痒痒。更何况这还不是鸭子,这是价值几十万的房子,有了这房子,她家就不用蜗居在巴掌大一块儿地方了,再不济,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个满钵,以后出去打麻将都有了底气。 夏秋妮还没得到这房子之前,就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是激动的,想着拿到房子以后卖多少钱,该买哪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出去和那群朋友装阔。 谁知全被夏之衍搅和了,眼看着徐丽萍就要动心的! 夏之衍心知肚明,放下扫帚,道:“姑姑,你既然来了,就快点领夏秋秋回家吧,他要写作业,我家夏星竹也写作业,受不了有人吵。” 夏秋妮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打算震一震夏之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些门门道道,八成听见能靠这房子赚多少钱,能换多少好东西吃,就能同意了。 毕竟此时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这片房子即将拆迁的事情,其他原住民是一概不知的。趁这个时候,能买下几套房子就买几套。首先就要趁着徐丽萍家里缺钱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她家可就赚大发了。 谁知听夏之衍这话,竟然是在怪罪她家夏秋秋扰人学习了。 夏秋妮肚子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顿时忘记了初衷,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们兄弟俩学习好,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个省重点出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别考上个五六中,叫你妈气死。” 夏星竹有些不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夏之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将头转向夏秋妮,眼神里是一片冷冰冰的漠然,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夏秋妮心里打了个咯噔,仿佛心里盘算的肮脏算盘全都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一般,她心里十分不舒服,并且惊诧,这侄子到底怎么了,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但是绝对不可能啊,房子要拆迁的消息被政一府关的十分严实,要不是她老公在机关工作,也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一点儿风声。谁都不知道,夏之衍区区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破关系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心底稍稍放心,就听夏之衍道:“别阴阳怪气的了,我们成绩好不好不用您操心,您要是真的操心还不如把这时间放在夏秋秋身上,自己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用什么资格朝别人指手画脚。以及,房子是绝对不会卖的,我家里有钱,就算没钱我也能挣出来,能付葬礼费用和学费,不会让您嚼舌根,您收收这份心思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自动防盗。  说起来夏之衍和他的矛盾还在于初二时期的一次教学评估, 当时几乎整个五班把优秀教师的一票投给了秃头,就夏之衍和少数几个人投给了语文老师。林上课的时候旁征博引,十分受学生欢迎。但毕竟秃头是班主任,掌控着学生的综合评估成绩,不怕死的谁敢不投这一票给他。 偏偏陈沉一行人就这么不怕死。 但夏之衍也实在是涉世未深了,他能和陈沉那一行星二代富二代比么。秃头也不敢挤兑陈沉等人,还不得寻他发泄发泄。一来二去,就结下梁子了。 秃头越看林越冒火,顿时冷哼一声:“还能是谁,还不是班上那些刺头, 就是那个,夏之衍,林老师你知道吧,你天天夸奖的那个, 上学期还推荐去参加作文竞赛的那个。成绩差就算了, 天天迟到,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啊林老师,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做老师的最忌讳断定学生的未来, 这话委实严重, 林正在批改作业, 他脾气温吞, 但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他没什么资历, 也不敢和秃头硬怼,只是尴尬笑笑:“赵老师,你这样说不太好吧,那小孩最近家里有人离开了,难免成绩下降,过阵子补起来就好了。” 赵秃头本来就和林对头,仇敌喜欢的一切他都忍不住严厉抨击,更何况夏之衍本来就是他的眼中钉。想到今天夏之衍拿嘲讽的眼神睨着他光秃秃的头顶,这林与其同仇敌忾,说不定也在私底下嘲笑自己多少回了。这下子更加按耐不住情绪了,声音大起来恨不得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叫他们知道夏之衍这个学生有多么不尊师重道。 他讽刺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办公室外:“扶不起的阿斗罢了,初一初二成绩一塌糊涂,难不成也是家里有人死了?这种拖后腿还挑衅老师的人,我真是带不起。爹是酒鬼赌徒,儿子将来能混成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他话匣子打开了,就如洪水一般收不住,积攒许久的怒气也陡然倾泻,越发口不择言:“终日土里土气,在我跟前晃,居然还有个自闭症的弟弟,俗话说上辈子不积德下辈子才会落魄还债,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夏之衍就在外边儿听着,他本来是过来找林拿卷子,回去复习一番,却没想到听到这番高谈阔论。旁边还站了几个其他班的学生在听墙角,见夏之衍脸色有异,都纷纷古怪地打量着他,心里八成也明白过来他就是赵秃头口中的“土里土气”。 这种刺耳的言论真是想象不出会出自一名教师的口,要是此时这副躯壳里的还是当年的夏之衍,只怕要气得浑身发抖了,但对于如今经历过娱乐圈百倍千倍恐怖谩骂的夏之衍而言,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可是,即便是微小的针,扎在身上难道不会痛吗。 听到赵秃头提及夏星竹的时候,夏之衍再也忍不住,豁然推开了门。站在他身后听墙根的同学没料到他这样不怕死,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夏之衍表情很淡,步子很稳,走进来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顿时叫办公室里的泄愤戛然而止。赵秃头斜着眼睛睨过去,先下手为强的骂句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倏然吞了回去,夏之衍一反往日安静怯懦常态,眸子里的嚣张危险而具有震慑力,哪里是在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见得到的。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夏之衍身上发生的改变,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逼厥而来,令他喘不过气来,膈应得慌,与此同时坐立不安的感觉从尾椎骨升起来。 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赵秃毕竟身经百战,脸皮也厚到可想而知的程度,他迅速板起脸,厉声道:“你来干什么?” 这种外强中干谁都看得出来,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八个度,几乎破声。赵秃被区区一个学生震慑成这样,浑身也十分不自在,眼神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林和另一个老师瞥了一眼,结果瞧见这两个没眼色的还直盯着这边看,顿时眼里闪过一丝窘迫。 夏之衍见状,反而笑了,笑完双眼盯住赵秃头,平静地说:“教学多年没有任何成绩,人到中年膝下无子,勉强混上了个副主任当当,芝麻大的官就开始作威作福。”他顿了顿,听见办公室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是学生纷纷让开的声音,继续不咸不淡地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终日顶着秃头,在学生面前晃,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怕是赵老师您这种人吧” 赵秃头惊呆了,悚然失色的同时,怒火陡然窜上心头,他完全不敢置信,一向温吞沉默的夏之衍竟然敢对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反了。 别说是他惊呆了,就连自诩对夏之衍比较了解的林也吓住了,他的印象里夏之衍一向脾气温吞沉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句句戳中要害,专挑赵秃最扎心的地方捅。 这是怎么了,完全像变了个人。 办公室另一个老师则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 赵秃子气得发抖,你你你了个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抬起手就打算一巴掌扇过去。 门突然被推开,夏之衍脸上的嚣张收放自如,偏着头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你干什么?”有个声音吼了句。 空气陡然如同坟墓一般寂静,赵秃头被猛地冲进来的一人钳制住手腕,对方刮起一阵风,力气大得可怕,手腕上几乎断裂的痛觉传递进大脑,几乎叫赵秃子睚眦欲裂。 他下意识地就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一抬头撞上一张清冷狠绝的少年脸庞,对方抬眼盯着自己,居然有种杀声动地的危险感。瞬间赵秃子像是凭空失了声一样,什么话都吐不出嘴里了,只感觉手腕上的痛感一阵阵,脸色瞬间苍白。 “赵老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干什么,公然打学生?!”肥头大耳的校长赶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旁边还站了个拧着眉的男人,军装笔挺,背着双手如同铁桩子立在那里。 说话的是校长,捏住赵秃子手腕的却是个半大的少年。他今天上午没在学校,不知道张厅长一行人莅临。但他在教育界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不识货的人,眼瞅着门口那名军官身姿挺拔,肩膀上几条杠杠,且让校长这么恭迎,就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了,他哪里惹得起。顿时头上冷汗就下来了。 关键是怎么这么赶巧,他刚举起巴掌打算教训一下这兔崽子,从上头来巡视的军官就转到这里来了,八成还是夏之衍这臭小子使了什么计。赵秃子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怕,现在学校判的严,平时教训学生也就罢了,当着厅长的面打学生一巴掌,那还不是自寻死路。他脸上堆积的横肉顿时涨红,胆战心惊地抽搐了下。 赵秃子急急忙忙地辩解道:“这我,不是,校长,实在是这位同学把我气到了,哪怕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性,我为人师长好心好意教导他,谁知他出言不逊,脏言脏语来骂我” 他口齿不清地辩解的同时,夏之衍垂着眉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窗子外头照进来的落日余晖扫在他脸上,只剩下一片看不清的阴影,煞白而无力。 少年修长纤细的身形在发福粗壮的赵秃子面前,显得十分贏弱。 谁会相信他能说出什么脏言脏语? 赵秃子知道夏之衍不需要说什么,光是这副样子,就赢了。他本指望另外两个老师替他说两句实话,谁知目光朝那边求过去时,那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他不由得更加气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兔崽子有影帝的潜力呢,忍不住就气急败坏地道:“打都没打到你,装什么装” 话还没说完,手腕上又是一阵刺痛传来。 校长见赵秃子这副蠢样子,更是气急,生怕因为一颗屎坏了自己一锅粥,本来好不容易今天给张厅长留下了个好印象,现在八成是被赵秃子毁得差不多了。他顿时眼睛一竖,吼道:“怎么,你还想真打?为人师长,成什么样子,快给人家学生道歉。” 他这边教训完,抹了把汗,赶紧转头对张厅长道:“这位老师是脾气暴躁了些,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也绝对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严肃处理!” 张厅长看了眼薛疏,淡淡道:“那就必须严肃处理了。” 校长这番话本来是冠冕堂皇的门面话,说得好听罢了,人家张厅长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管你小小学校的一个小小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纠纷,却没想到张厅长居然真的为这个学生发话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目光一瞥,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赵秃子。真他妈是个祸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看在是他亲戚的份上,早就把这小肚鸡肠的赵秃子给弄下去了。 赵秃也面如死灰,心里知道八成今年的评优是没有机会了,搞不好这个主任也当不成了。他花了那么多年爬上这个位置,难不成真的要被一个小鬼头动摇。他实在是不甘心,当着众人的面只能隐忍不发,但心里恨夏之衍恨得牙痒痒。 这丫干脆别读书了,直接去演戏得了! 校长抹了把汗,既尴尬又胆战心惊,急忙转移话题:“咱们学校老师一向以节俭为主,这儿没有冷气,张厅长怕是热得慌,算起来也到了饭点儿了,要不今天我做东,咱们去吃个饭?” 张厅长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打算走,校长见此只觉得劫后余生,松了口气赶紧追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瞪赵秃子一眼。不过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猫腻,比如说赵秃子多年在教学上一事无成,还能当上个副主任和班主任,都是攀关系。校长还没真打算因为这件事就撤了他的职,毕竟赵秃子是他老婆娘家舅舅,这边动了他,那边就该哭天抢地了。 见张厅长和校长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外,赵秃子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向抓住自己手腕的少年。对方死扣着他不放,流畅的手臂线条蓄势待发,钳制在赵秃子粗壮的手腕上的修长手指十分有力,仿佛要将那块骨头捏碎。 赵秃还不知道薛疏是何人,他刚才的确被这少年眼神里的阴鸷给吓到了,但现在校长和厅长都走了,谁还怕谁不成?眼神再凶狠,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他当即脸色冷下来,另一只手指到了薛疏的鼻尖上,咬牙切齿道:“还不放开我。” 薛疏没说话,拽住他往桌子边拖,还小心翼翼地绕过夏之衍,生怕他踢到夏之衍。 赵秃子被粗暴地拽得发懵,脸皮丢了一地,瞬间暴怒:“你干什么?你哪个班的,校服都不穿!” 话还没说完,就被摁倒桌子前,头朝下对着桌面。桌面一张纸,一张笔。 薛疏一拍桌子:“写辞职证明,立刻。” 可乐瓶子被扔在地上。 他长腿一踢,一道弧线后,准确无误地正中教室后方的垃圾桶中心。 本来长得就惹眼,还这么招摇,这个年纪的女生们正值暧昧懵懂年纪,还不三下两下心都被骗走了?夏之衍朝四周瞥了一眼,突然捞起椅背上的校服往薛疏脸上一罩,淡淡道:“上课了,还不坐下。” 薛疏七手八脚接住他的校服,偷偷摸摸嗅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脸却已经红了。他走到夏之衍正后方。本来夏之衍后面是另一个男生的位置,不知道薛疏跟赵秃说了什么,今天一早赵秃就过来把那男生撵到了别的位置上。 薛疏还没坐下,斜里伸过来一只手,登时拎起他的衣领。 陈沉脸色无比阴沉:“你什么意思?” 薛疏挑眉,顿时有几分戾气,背对着夏之衍,用嘴型威胁道:“出去打一架?” 夏之衍没有看见,但周围有看见的都倒吸一口冷气。 班上的同学们纷纷心想,这位新同学长得倒是好,就是没脑子,来之前不懂做做功课。要知道这学校里什么人不能惹,什么人可以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自动防盗。  梁生才对于一切能够赚钱的事情都异常激情, 他手里头到底有多少钱夏之衍不知道,只知道他为了这事儿立马拿了一百五十万流动资金出来。在这个时候一百五十万简直可以买五套房子了,也等于普通家庭十来年的开支。可见他对夏之衍的话有十足的信任了。 夏之衍知道此时炒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苦于手头没钱, 即便有点钱, 基数不大,放长线钓不到大鱼。所以还是得脚踏实地从雪球滚起。 等他回去上学后,梁生才跑去原产地找了好几家工厂, 收了几批货仔细进行对比。原本还想收一批单反和广角镜头什么的,立刻被夏之衍在电话里拒绝了, 他道:“你想啊, 人家买这个, 首先无非图个乐子, 能看到前所未见的日食盛况, 其次买得起说明有钱, 谁不喜欢在邻居朋友面前显摆一回, 你得满足他们这显摆心理,但价格不能定太高,超过心理预期就不行了, 最好是进一批外观精致高大上,功能简单的货” 梁生才是个生意精,一被点拨立刻懂, 虽然他之前没有从事过这一行业, 但所有赚钱的法子都是相通的。不仅如此, 只要想往上爬,道理都一样。 等他按照夏之衍的说法,收了一批货之后,夏之衍又让他去另外一家工厂,收一批更加便宜,看起来却没有第一批货那么高大上的货。 这次不用夏之衍说,梁生才是个神队友,立刻明白其中门道。光是利用这些人的攀比之心还不够,还得把人群区分开。一旦开始有人买了第一个摄影器材,他就会觉得自己有钱,与众不同,而一旦有人买了上等货,又会觉得自个儿和那些买下等货的人不一样 俗话说同一杯水换个包装价值立刻不同。梁生才也在外观包装上颇费了些心思。一想到即将兑现在手里的钱,他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不过等他把这些全都忙完之后,夏之衍让他留出三分之一的钱,买了大量凳子c矿泉水饮料c风扇c蚊香c墨镜c防晒衣等东西。这些货足足装了十来车,梁生才找运输车队的时候都觉得肉疼,这可又是一大笔花销。 薛疏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含着金汤匙长大,从来没有尝过没钱的滋味,乍一开始能自己赚钱了,比谁都投入。周恒也主动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他记性最好,账房先生非他莫属。 三个人由于这件事情迅速成了一个小圈子,放学后去薛疏家里写作业。 “你家怎么离夏之衍他家这么近啊,半条街道的距离啊,你们都可以互相串门了。”周恒站在门口,嘀咕道。 薛疏掏出钥匙开门,含糊其辞道:“巧呗。” 夏之衍跟在后头,默默想起了前几天上微机课,三页吊扇头顶嗡嗡响,他坐在薛疏后面一排,看他满头大汗地搜了一整节课渝水路三维地图。 房子很大,薛疏一个人住,周恒有点奇怪,但薛疏对他不冷不热的,他也就没问出口。三个人在书房里写作业,黑色长桌,很宽。周恒把书包放下来,在一边坐下,把另一张椅子搬到自己身边,正打算招呼夏之衍过来坐。 薛疏坐在对面,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突然长腿一伸一勾,把他身边的椅子从桌子下面“刺溜”一声勾过去了。 周恒:“” 夏之衍端着两杯水过去,一杯放在薛疏面前:“喝水吧你。” 薛疏兴冲冲地抱起水杯:“好。” 周恒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没有他的啊。他认识夏之衍也不比薛疏晚几天啊。 于是夏之衍很顺其自然地坐在了薛疏身边,两个人的手肘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一起。 几小时下来,夏之衍和周恒倒是认真写作业,唰唰几页奋笔疾书,就薛疏一个人面红耳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书半天没翻一页。 周恒不愧是个学霸,在学习上简直天赋异禀,花了几小时的时间给夏之衍把初中三年的所有重点划了一遍,并且将知识点串讲了一遍。有人讲就相当于把思路从前到后顺了一遍,可比自己慢慢看书来得快多了。 夏之衍本来对知识只是有些遗忘,其实基本功还在那里,怎么着函数这些东西也能够轻轻松松解出来,就是概念性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被周恒这么一顺,脑子里也清晰起来了。那种大脑里一点点充盈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早知道你这么会讲,我就把我弟弟带过来了。”夏之衍没忘了夏星竹。 周恒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学习,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地说:“下次让他过来也是一样的。” 薛疏看着两个人,憋了半天,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也会。” 夏之衍挑挑眉,翻到卷子后面最难的一道大题,把卷子和笔递给他:“那你给我讲讲。” 薛疏拿过笔,和夏之衍指尖碰到了一起,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平静了会儿,然后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刷刷刷落笔解题步骤。他写得很快,几乎不用计算器,全靠心算,却又和周恒那种脚踏实地的解法不一样。他仿佛是全凭感觉,就像嗅到了腥味便一往直前的小野兽。 夏之衍撑着脑袋,歪头看他。比起自己,他倒更像是个少年,眉眼漆黑如星,低垂的时候,有种异样的认真。 房间冷气太盛,夏之衍和周恒穿着长袖没觉得有什么,但薛疏线条流畅的手臂上好像细小绒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 夏之衍看着,起身从薛疏的衣柜里翻了条羊绒毯出来,抖了三下,披到薛疏肩膀上。 他这动作做得很是自然顺畅,上一世夏星竹生病的时候,全都是他照顾的,脾气早就被磨没了。 “啪!”薛疏手上的铅笔突然断裂了。 周恒:“” 薛疏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然后仰起头看着夏之衍:“之衍,这题我已经解完了,给你讲。” “等下。”夏之衍走过去时顺手按了下他的脑袋,道:“冰箱里有水果吧,我去洗点过来。” 薛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周恒看着他继续在卷子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也不知道铅笔的断裂口很尖锐,把一整张卷子都划破了。 —— 2005/05/27 薛疏日记:很纠结,要不洗头吗,夏之衍会嫌弃的吧 大佬日记:到底为什么计算一道题要花那么久,丢脸死了。 他蜷缩在救护车角落,盯着在心脏起搏器下被电击的薛疏,一下,两下,十几下,薛疏却仍然没能睁开眼睛。他失血太多,原本莹白的脸庞此刻惨无人色,此时的救治不过是徒劳。最后一次电击后,他的手腕从手术台上垂落。 那两个为他进行急救的医生叹息了声,结局不言而喻。 夏之衍有些呆滞,站到薛疏身边,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手指却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体。 成为鬼魂三个月以来,夏之衍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与绝望。 他费劲地弯下僵硬的腰,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将自己的脸贴在薛疏冰冷的手指上,小声道:“我现在让你摸一下脸,你快醒过来。” 没有醒。 也没有跳起来用那种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他。 夏之衍坐到地上,茫然地抱着脑袋,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个月前,夏之衍还没有死。 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虽不至于大红大紫,却也衣食无忧,经纪人好不容易给他拿到了一纸重要合约,他还在心底里期盼着自己即将咸鱼翻身,但没想到,要往上爬那么难,被一个浪头掀翻下去,却那么简单。 被恶意合成照片c沾染桃色绯闻,紧接着圈内人爆料c恶意诽谤,紧紧是一夜之间,他就被推上了非议与舆论的风口浪尖,承受所有扑面而来的恶毒谩骂。公司迅速放弃了他,夏之衍向来知道在娱乐圈里混犹如在风雨中飘摇浮沉,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打击他事业的罪魁祸首,说出来荒谬至极,根本无法启齿。 他在圈子里混久了,也听过不少金主包养小明星的事情,男男女女都有,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长相十分俊朗,却并非散发骚气的小零一类。他不知道薛疏是何时何地看上了他,用这种手段毁掉他的名声,折磨他的傲气,逼他就范。 毁了他的事业后,薛疏囚禁了他整整三个月。 他本来以为,薛疏绑了他,无非想一场欢爱。 但是他想错了,整整三个月,薛疏没有碰过他一次。而只是每天坐在一边,用炙热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还时不时脸红。 夏之衍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个神经病。 而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爬薛疏的床时,薛疏除了俊脸烫红之外,还大发雷霆,十分生气,生气的后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被绑在床上,由薛疏亲自喂饭喂水。有一次薛疏有事出去,夏之衍让他的一个下属替自己倒一杯水,两个人仅仅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薛疏撞见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可怕。 这之后,夏之衍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下属。 甚至于,夏之衍上厕所双手双脚也是被绑住的,薛疏抱他进厕所,替他拉开裤子拉链,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脸。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薛疏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被囚禁的三个月里,夏之衍刚开始愤怒c谩骂c挣扎c怒吼,到了后来逐渐沉默c崩溃c绝望。也终于弄清楚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是希望他喜欢上他。可怎么可能,他对薛疏,除了厌恶,就是深刻的恐惧。 ——至少是那个时候。 夏之衍怔怔地盯着医生给薛疏盖上白布,薛疏脸上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露出干净的脖颈来,右侧还有一处浅浅伤疤,十分熟悉。 是那个晚上,他划开了薛疏的脖颈,才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发了疯似的在路上狂奔一阵子后,才想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亲人几年前都不在了,身边无人可求助,他那时混乱的情绪像暴风骤雨一样搅弄在脑子里,令神经都快要崩溃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找十几年的好朋友,陈沉。 他和陈沉虽然从小认识,也同在娱乐圈,但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个行业都是二八原则,只有金字塔尖上的人才过得风光。比如陈沉,他生来就是聚光体,有身为钢琴家的父亲和影后母亲的身份加持,在演艺道路上走得很顺,年仅二十七就获得百金影帝,未来不可限量。 而夏之衍则是个倒霉蛋,当时家里情况并不好,为了给弟弟治病,一脚蹚进了这个听说是来钱快的娱乐圈。 在娱乐圈里赚到的第一桶金,去给弟弟治病的时候,却又因为陈沉在酒吧滋事给耽搁了,最后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他这么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他没有立场怪陈沉,只能反复怨恨自己。 弟弟去世后,他一头扎进事业里,本来三个月前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还兴冲冲地打电话跟陈沉讲,谁知一夜之间就被现实拍回自己的泥巴坑里。 他找到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给陈沉,倒是没有多加赘述,陈沉立刻给他提供了一个地址和一辆车子。他找到陈沉所说的停车场,在大雨里往山上的别墅赶。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会死掉,当时大雨倾盆,乌云阴沉沉,没有一丝光。 路过盘山口的时候,山上滑坡,副驾驶座上陈沉特意为他留的那只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说:“你这么心急赶过来,难不成,以为我是真的想帮你?”陈沉骨子里傲慢,可很会做人,即便生气也很少动怒,声音大多数时候都很是温柔。 这时,夏之衍却从这话里听出了陌生的嘲讽。 “什么意思?”他懵了。他一开始并不想把陈沉牵扯进薛疏的这趟浑水中来。 从小到大,他帮过陈沉不计其数。无论是三番五次替他揽过绯闻c背锅收拾烂兜子,还是替陈沉出面去监狱看望他父亲。他擅长打掉牙往腹里咽,却不擅长求助于别人。 但这次穷途末路,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求助于陈沉,却没想到他这番话中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电话那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有几分清浅悦耳。夏之衍在娱乐圈里混迹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敬业,但凡拍过的电视剧都自己经手配音,对声音练就了几分敏感度。要说别人的声音,他还有可能听不出来,但这人在圈子里就是以声音清脆如玉石出名,声音都可以拿来单飞了。夏之衍怎么会听不出来。 “林清也在你那边?”夏之衍握紧了方向盘。 说起来这个林清还和他颇有纠葛,一年前一同拍戏,他只觉得对方不好相与,便没有与其深交。但是在一个剧组,难免会发生一点摩擦,尤其他和林清的戏路差不多。后来警方抓到陈沉父亲聚众赌博吸麻,判了几年刑,陈沉消沉了好一阵子,夏之衍去看望他时,也遇见了林清。 陈沉没有回答,只是问:“我爸的消息是你卖出去的?” 夏之衍这下彻底手脚冰凉了,他突然明白刚才陈沉是什么意思了,道:“怎么会是我,你怀疑我?” “只能是你,背叛朋友就为了换来一纸合约,之衍,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是为了看我倒下的一天。”陈沉声音平和,然而说出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 夏之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压着怒火问:“是不是林清跟你说了什么?” 陈沉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拉别人下水。” 那边又传来林清的声音,他在问陈沉要不要吃水果。 夏之衍深吸了口气,踩下油门,直直盯着前方:“陈沉,我和你认识十几年,你现在听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吹几句耳边风,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怎么可能泄露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陈沉的声音道:“三个月前,你的绯闻,是我做的。” 夏之衍:“” 大雨砰砰砸在车盖上,夏之衍听见空气中一声断裂声,不知道是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还是别的什么。要说刚才还十分愤怒,想要解释什么,所有的话却瞬间被陈沉这句话给打没了。 一夜之间,他的事业全毁了。他在这个泥潭中努力过c挣扎过c往上爬过,尽管他卑微的事业对于那些随便一个镜头就是几千万的当红巨星不足为道,可那也是他用一双手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在毁灭性的绯闻出来的前一天,他还和经纪人碰杯打趣,说是摸爬滚打多年总算要翻身了,没想到,这身都没有翻,就直接一无所有了。 十年努力付诸东流,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他还以为是薛疏做的。 却原来是他的好朋友陈沉。 隔着电话,夏之衍不知道那一头陈沉的表情。他只知道车子越来越快,刹车却仿佛断了一般,忽然失灵,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像是生死时速一般,从大雨里一头冲进了白光当中,撞上前方山壁,碎石和泥土一道从山上滚落了下来。 玻璃窗炸开,大雨不停混着血水从夏之衍鼻尖上淌下来。 夏之衍眼前一黑,还听见陈沉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刹车失灵。 夏之衍浑身被碾压般的疼痛,仿佛被冲刷在大雨里面,还能勉强看到救护车灯的刺目光芒,只是睁不开眼睛,这白光透过眼皮便变成了刺目橙光。他的脑子犹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旧机器,缓慢运转。他痛得没有办法去思考,到底为什么陈沉要做到这一步。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但去他妈的误会,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是想,他和陈沉从青葱时代到现在的友情,互相扶持,都是个笑话。 他的魂魄没有和他想象中的那样,立即消散,而是飘荡在原地。然后他看见了更多先前看不到的事情。 比如此时即将被推进火化箱的薛疏。 夏之衍没想到,薛疏在他死后,还给他办了葬礼。他本来以为薛疏就算真的喜欢自己,也不过玩玩而已。 但是接下来,很多事情夏之衍都没想到,更没办法阻止。 他亲眼目睹薛疏闹得满城风雨,给他洗白了名声,倒是有些讽刺,他活着的时候没能大红大紫,死了后倒是炒作了一把,除了被薛疏逼迫着给他跪地磕首的人之外,居然还颇有些人真心实意地纪念起他来了。 事情结束后,薛疏消失了一阵子,再回来的时候,陈沉家里垮了一大半。不知为何,夏之衍的灵魂无法离开薛疏身边,便只能亲眼看见他每夜睁着眼睛失眠,胡渣不刮,脸色憔悴,他年纪轻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眼神里再也没有那种熠熠生辉了。夏之衍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薛疏会待自己到这个地步,他就好像自我折磨一般。 先前被关三个月的时候夏之衍从没正眼看过薛疏一眼,这时候天天不能去别的地方,被迫与他朝夕相处,却忍不住每天看着他的脸发呆了——尽管对方并不能看见自己。 然后就是现在,一场混乱枪战,薛疏亲手把陈沉那畜生弄死,但是他也死了。 夏之衍目睹这一切,在他尸身旁边试图找到他抽离出来的灵魂,但是没有找到,也没有找到别人的。不知道为何,别的人死后都没有灵魂,就夏之衍一个人,死掉后灵魂还存活这么久。 薛疏正在被火化。 夏之衍看到薛疏的下属走进来,说是根据薛疏的遗嘱,将夏之衍的骨灰盒放在一边,准备待会儿和薛疏的骨灰放在一起。他手上还拿着几件东西,包括夏之衍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内,用过的牙刷浴巾等物,一并扔进去和薛疏一起烧了。 夏之衍看到还有一张陈旧的照片,似乎是薛疏的毕业照,勉强看得出穿的校服和他中学时期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看到一只小型录音笔被丢进去,一直挂在薛疏衣襟前的那支。 夏之衍飘过去,在录音笔未掉进火光之前,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之衍,因为我喜欢你” “滚。” 夏之衍靠着火化箱坐着,将脑袋埋进掌心里,心里终于坍塌,像被什么铁锹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这之后,夏之衍陷入了漫长的黑暗当中,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遮住眼睛。可是随即愣住了。那手指很干净,还戴着露出五根手指头的毛线手套,是他的手,却又十分陌生,不是他被威亚割过留下浅浅疤痕的手—— 他体质虚寒,小时候畏冷,才会戴着手套睡觉。后来到什么地方都有空调暖气,就改了这个习惯。 他迷惘之际,门忽然被敲了三下,外面疲惫苍老的声音在说:“夏之衍,起床。” 是他妈的声音,但是他妈已经去世多年了。 赵秃头差点一口气哽在脖子里背过气去。白纸黑字拍在自己眼前,这学生当真无法无天,居然用武力胁迫自己辞职,疯了吗! 他被头朝下摁在那里,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血液涌到头顶,气得发抖。 薛疏感觉到旁边夏之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抖了三抖,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腹下。这距离实在太近了,他受不了了,简直想逃跑。 强作镇定,薛疏不耐烦道:“你辞不辞。” 赵秃头他活了四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不止如此,脖颈上的那双手指掐得愈发紧了,令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死命挣扎转动脑袋,就对上夏之衍冷漠的一双眼睛。 不止如此,还有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平时一口一个主任c对自己恭维至极的那个此时用教案挡着脸看好戏,满是落井下石的嘴脸,这样倒也罢了,赵秃头一转眼就看到林脸上的怜悯。 赵秃头终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几乎崩溃,抬腿朝后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开我!辞职你妈逼,我辞个屁!” 在场没有人身手能快得过在军事基地专门训练了好些年的薛疏,赵秃子这一腿他本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躲过,并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夏之衍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薛疏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 “喂,小心点儿。” 这话一出,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顿时有几分不自在,放开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这么转瞬即逝地一牵手,手指尖温润的触感沿着神经传来,密密麻麻如同针尖扎在腰间,上下渲染过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丢了七魄,什么闪躲格斗动作都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哐当砸在脑袋上,夭寿啦,夏之衍牵他手啦。 于是这一脚反而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膝盖上。 发出骨头几乎要断裂的清脆响声。 薛疏傻站在原地,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秃子就捂着脚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里头的动静令张厅长再次转身回来,校长本想拽着对方赶紧离开这地儿,但见对方眉头威武一皱,顿时客套寒暄虚以逶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赵秃抬脚踹薛疏的场面。 校长两条腿一软,真的差点要当场跪下了,这赵秃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踹薛疏!还是当着张厅长的面!到底有没有人来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怕是不仅不想要仕途了,还不想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校长哑然。 赵秃抱着脚坐在地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踢到了钢板还是什么,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虚汗一颗颗从脑门儿上掉下来。此时见到张厅长去而复返,再也顾不上面子了,心里恨极了,满门心思都是把这两个学生给弄死。 他脸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这秃头老师八成还不知道薛少是什么人,就连张厅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在军事基地里也没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惧他背后的身份,还实在是因为连拳脚都打不过他。整个军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稳赢钱,就压薛疏! 就他一个小小学校的小小主任,还不是正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地痞流氓,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后半句话自然是冲着薛疏来的。 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两名军官几乎要笑出声来。 校长满头大汗,大声呵斥道:“闭嘴!” 赵秃被这一喝给弄得的一激灵,校长平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脾气,哪里这么强硬地斥骂过别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这样欺负,难不成真让这两个崽子骑到头上去。顿时心头怒火腾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说。 张厅长却突然开口了,叫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校长,短短时间内,这位老师这样嚣张,连打两个学生,扇耳光,拿脚踹,我倒是想知道这都不算打,难不成非得把学生送进医院,贵学校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张厅长皱着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懒得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薛疏是薛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万一回家去说上几句,保不准要牵扯到他的乌纱帽。他虽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亲的生死之交,但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平时把薛疏当做自己侄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那只是玩笑话,还真把别人当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势力来讲,他给薛疏父亲当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长抹了把汗,张了张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有保车弃卒,决绝道:“咱们学校绝不姑息养奸,厅长说的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师已经失去师德了。赵长岭,你起来,这三个月你先回去思过,记一次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这副主任你也不用当了,三个月后看你悔过情况再说。” 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足以整个学校再无他立足之地了,平时他得罪了多少人,这三个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话,指不定用什么嘴脸对他。这次副主任的官职没了,他都四十好几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瞬间变泡影了。 赵长岭顿时瘫软在地上,看着校长,又看着张厅长,最后视线回过来看着夏之衍,看着薛疏,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他是老师,他有权利,该对他吹嘘逢迎的是那些想让成绩提高的学生和家长,该站在他这边的应该是沆瀣一气的校长。那位厅长年纪不过四十,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一路上肮脏勾当也干了不少,也应该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到底为什么,他落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他到这件事情结束,还不知道薛疏的身份的话,或许他还能抱着怨天尤人的想法,心里好受点。可是紧接着,他就见张厅长走过去,拍了拍那名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的肩膀,方才还沉着的一张脸居然和缓了几分,问:“你没事吧。” 反而是少年,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 赵长岭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反应过来这前后的关系,也明白自己到底真正得罪了谁。 怪不得这少年这样嚣张,一上来对自己就是擒拿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自动防盗。 里面的软件倒是许多, 明晃晃地搁在桌面的就是一个偌大的企鹅软件, 好像在等着谁戳似的。这会儿这种聊天工具刚刚兴起,玩儿的人还挺多,只是比起十二年后, 功能显得有些陈旧和单调了。 薛疏的意图已经欲盖弥彰了, 就差没在脸上写几个大字:加个好友呗。 夏之衍坐到床上, 打开企鹅软件,果然,里面已经登陆了一个号, 应该是为他注册的, 黄钻绿钻紫钻会员各种什么的全都充值好了。这会儿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除了足球篮球之外, 能玩的东西非常少, q刚出世的时候, 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往里面投钱的, 也可谓红极一时了。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 他上一世活到二十七岁,从未有过恋爱经验。在娱乐圈里倒是有人追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感情很淡,不会有那种少年人的青涩和朦胧。 他万万没想到, 重生回来, 还能尝试一把这种小孩子小心翼翼谈恋爱的感觉。但薛疏明显就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什么也不懂, 追人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有钱,跟我走”了。 年少时期的薛疏还挺可爱,夏之衍来了兴致,突然想多了解对方一点,于是点开了他的空间。 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被对方充分利用,主题装饰什么的全都用的最贵最奢华的,一股子有钱飞扬的气息,最下边儿的相册放了好些照片,角落里写着“仅对部分来访者可见”,但既然夏之衍能看见这行子,就说明他就是能看见的那部分来访者了。 夏之衍将屏幕放下翻,打开相册,发现分门别类的以年份标注了,从2001年一直到2005年,他点开第一个相册,里头仿佛一闪而逝自己的照片,可还没看清,这组照片就突然不见了,紧接着显示“你所查看的照片已被锁定,暂无访问权限”。 他退出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相册里的照片都被锁起来了。 夏之衍:“” 黑夜的国道上,一辆车子飞驰。军事基地离a市有几十公里,他们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秦力开着车子,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眼,不是他冒犯,但今晚的薛少实在太奇怪。 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手机,瞧着也没人给他发信息过来啊,空盯着几个小时不嫌累么。就连张厅长打来的电话也没接,一心一意地盯着手机。不仅如此,方才脸色还很诡异地变了一下,飞速地按了什么按键,秦力余光瞥过去,只能看见“删除”两个字。 薛疏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淡淡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自己居然如此冒进,刚认识就送东西去夏之衍家里。等他醒过来时,夏之衍母亲已经收到了礼物,并且拿了回去,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还在前两天熬夜写了大半晚上的卡片,因为想表现得端庄稳重一点,居然还把字写成秀气的正楷。到底能不能矜持一点,上来就想和人家做朋友,人家想和你做朋友么? 人随着年龄变化,总是在成长的。但是薛疏没想到少年时代的自己居然如此不成熟。 原本他以为以夏之衍的性格,看见了礼物,也视之不理,放在一边随他去了。 但,夏之衍把手机打开了。 事态到这里就严重了。 他在手机收到特别关心对象上线的提醒那一刻,猛然想起来空间里有许许多多张夏之衍的照片,另一个他还乐滋滋的等着夏之衍发现这份惊喜,全然不知夏之衍对于被偷拍一事十分抗拒。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八成要被少年时期的自己这个蠢蛋给折腾完蛋了! 他一拧眉,就把照片全都上了锁。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夏之衍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首先是不喜欢吃辣,人的口味在不同时期总会发生变化,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再就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温和? 薛疏上一世一直在夏之衍身后远远观望,直到他遇难时,才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次,却没想到,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靠近,就弄得两人两败俱伤。 他和夏之衍之间隔着一道门,有千斤铁重,从他这头根本无法推开。而夏之衍那头,有门把锁,可以轻易推开。可夏之衍并不想推开,他只要不逃跑就很好了,薛疏就能用不管不顾的决心去推门。 但是上一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这道门推开,如今,年少时期的自己却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将这门戳破了。 薛疏真是嫉妒。早知道夏之衍更喜欢少年时期的自己,他就一直保持少年时候的性格不变就好了,可是人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性格哪能保持一成不变。这根本是个妄想。 而这嫉妒,在夏之衍发来短信时,达到了接近怒意的程度。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晚安,我先睡了。” 秦力只能从后视镜中看见,薛少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忽而变红了。 赵秃头他活了四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不止如此,脖颈上的那双手指掐得愈发紧了,令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死命挣扎转动脑袋,就对上夏之衍冷漠的一双眼睛。 不止如此,还有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平时一口一个主任c对自己恭维至极的那个此时用教案挡着脸看好戏,满是落井下石的嘴脸,这样倒也罢了,赵秃头一转眼就看到林脸上的怜悯。 赵秃头终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几乎崩溃,抬腿朝后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开我!辞职你妈逼,我辞个屁!” 在场没有人身手能快得过在军事基地专门训练了好些年的薛疏,赵秃子这一腿他本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躲过,并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夏之衍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薛疏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 “喂,小心点儿。” 这话一出,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顿时有几分不自在,放开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这么转瞬即逝地一牵手,手指尖温润的触感沿着神经传来,密密麻麻如同针尖扎在腰间,上下渲染过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丢了七魄,什么闪躲格斗动作都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哐当砸在脑袋上,夭寿啦,夏之衍牵他手啦。 于是这一脚反而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膝盖上。 发出骨头几乎要断裂的清脆响声。 薛疏傻站在原地,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秃子就捂着脚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里头的动静令张厅长再次转身回来,校长本想拽着对方赶紧离开这地儿,但见对方眉头威武一皱,顿时客套寒暄虚以逶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赵秃抬脚踹薛疏的场面。 校长两条腿一软,真的差点要当场跪下了,这赵秃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踹薛疏!还是当着张厅长的面!到底有没有人来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怕是不仅不想要仕途了,还不想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校长哑然。 赵秃抱着脚坐在地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踢到了钢板还是什么,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虚汗一颗颗从脑门儿上掉下来。此时见到张厅长去而复返,再也顾不上面子了,心里恨极了,满门心思都是把这两个学生给弄死。 他脸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这秃头老师八成还不知道薛少是什么人,就连张厅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在军事基地里也没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惧他背后的身份,还实在是因为连拳脚都打不过他。整个军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稳赢钱,就压薛疏! 就他一个小小学校的小小主任,还不是正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地痞流氓,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后半句话自然是冲着薛疏来的。 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两名军官几乎要笑出声来。 校长满头大汗,大声呵斥道:“闭嘴!” 赵秃被这一喝给弄得的一激灵,校长平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脾气,哪里这么强硬地斥骂过别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这样欺负,难不成真让这两个崽子骑到头上去。顿时心头怒火腾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说。 张厅长却突然开口了,叫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校长,短短时间内,这位老师这样嚣张,连打两个学生,扇耳光,拿脚踹,我倒是想知道这都不算打,难不成非得把学生送进医院,贵学校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张厅长皱着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懒得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薛疏是薛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万一回家去说上几句,保不准要牵扯到他的乌纱帽。他虽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亲的生死之交,但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平时把薛疏当做自己侄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那只是玩笑话,还真把别人当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势力来讲,他给薛疏父亲当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长抹了把汗,张了张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有保车弃卒,决绝道:“咱们学校绝不姑息养奸,厅长说的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师已经失去师德了。赵长岭,你起来,这三个月你先回去思过,记一次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这副主任你也不用当了,三个月后看你悔过情况再说。” 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足以整个学校再无他立足之地了,平时他得罪了多少人,这三个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话,指不定用什么嘴脸对他。这次副主任的官职没了,他都四十好几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瞬间变泡影了。 赵长岭顿时瘫软在地上,看着校长,又看着张厅长,最后视线回过来看着夏之衍,看着薛疏,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他是老师,他有权利,该对他吹嘘逢迎的是那些想让成绩提高的学生和家长,该站在他这边的应该是沆瀣一气的校长。那位厅长年纪不过四十,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一路上肮脏勾当也干了不少,也应该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到底为什么,他落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他到这件事情结束,还不知道薛疏的身份的话,或许他还能抱着怨天尤人的想法,心里好受点。可是紧接着,他就见张厅长走过去,拍了拍那名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的肩膀,方才还沉着的一张脸居然和缓了几分,问:“你没事吧。” 反而是少年,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 赵长岭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反应过来这前后的关系,也明白自己到底真正得罪了谁。 怪不得这少年这样嚣张,一上来对自己就是擒拿式。 他是不是傻!有眼不识。 赵长岭面如死灰,虽然仍然想要挣扎一下,却也知道此时再多说,也不过自甘堕落c丢掉最后一层脸面罢了。他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珠愈发浑浊。 张厅长一触碰到薛疏的肩膀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孩子怎么回事,浑身都绷紧得不行,难不成刚才受伤了?张厅长毕竟教导了薛疏有两个年头了,对他也有几分关怀,顿时眉头一皱,见对方右手紧捏着左手,还以为对方伤到了手,顿时就去掰开薛疏的手,问:“手受伤了?” 不对啊,赵长岭踢到的分明是薛疏的膝盖,他死死捏着手干什么。 却见薛疏动作迅即地倒退一步,耳畔微微红着,将左手握成拳头放进了裤兜,当作什么珍宝一样藏了起来。 张厅长:“”这孩子越来越古怪了。 见夏之衍爱理不理的,夏秋秋认定了这个答案,心里不禁有些微妙的嫉妒,毕竟同样姓夏,对方明明性格那么差,整天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样,居然还能结交陈沉那种朋友。 既然这样,他自个儿上街去买不就得了,夏秋秋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子一转,就将这几本教辅的名字和封面模样记在心里,打算就趁这个周末去买回来。但是看到教材编纂者的名字叫做“佚名”的时候,他不禁有点奇怪,可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编篡者啊。 夏之衍见他如同老鼠般窃别人的东西,也懒得搭理,更懒得提醒——林这套教辅资料根本没有出版,当时自费印刷了十来套,一套都没卖出去,都堆他家里边儿积灰尘了,知道这教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夏秋秋根本就不可能在市面上找到,绝不可能。 不过徒劳费工夫罢了。 就在这时,门被重重拍了几下,夏秋妮在外头操着大嗓门儿道:“夏秋秋,你怎么还不回来?” 夏之衍眉头一皱,就站在门边儿上的夏秋秋立马扑过去开门了,门一开,夏秋妮立刻冲了进来,揪住夏秋秋的耳朵,吼道:“你看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了,还不回去,作业不写了?” 平时夏秋秋也不是没有在他家赖到大半夜的,甚至偶尔赖在这里打游戏打通宵的都有,但就没见夏秋妮上门来找过一次,仿佛对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似的,这会儿突然上门,不是因为那房子的事情还能因为什么? 先前因为夏之衍在徐丽萍那里吃了一次鳖,终究还是不死心。 这事儿换了别人也无法死心,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简直恨得牙痒痒。更何况这还不是鸭子,这是价值几十万的房子,有了这房子,她家就不用蜗居在巴掌大一块儿地方了,再不济,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个满钵,以后出去打麻将都有了底气。 夏秋妮还没得到这房子之前,就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是激动的,想着拿到房子以后卖多少钱,该买哪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出去和那群朋友装阔。 谁知全被夏之衍搅和了,眼看着徐丽萍就要动心的! 夏之衍心知肚明,放下扫帚,道:“姑姑,你既然来了,就快点领夏秋秋回家吧,他要写作业,我家夏星竹也写作业,受不了有人吵。” 夏秋妮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打算震一震夏之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些门门道道,八成听见能靠这房子赚多少钱,能换多少好东西吃,就能同意了。 毕竟此时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这片房子即将拆迁的事情,其他原住民是一概不知的。趁这个时候,能买下几套房子就买几套。首先就要趁着徐丽萍家里缺钱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她家可就赚大发了。 谁知听夏之衍这话,竟然是在怪罪她家夏秋秋扰人学习了。 夏秋妮肚子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顿时忘记了初衷,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们兄弟俩学习好,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个省重点出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别考上个五六中,叫你妈气死。” 夏星竹有些不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夏之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将头转向夏秋妮,眼神里是一片冷冰冰的漠然,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夏秋妮心里打了个咯噔,仿佛心里盘算的肮脏算盘全都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一般,她心里十分不舒服,并且惊诧,这侄子到底怎么了,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但是绝对不可能啊,房子要拆迁的消息被政一府关的十分严实,要不是她老公在机关工作,也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一点儿风声。谁都不知道,夏之衍区区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破关系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自动防盗。 夏之衍拍了下他肩膀, 转过身打算往班里走,拒绝王跃几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指和赵清二人自是不甘心, 怎么想也想不通,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对明星演员狂热崇拜的时候, 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得多牛逼啊, 整天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夏之衍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就算对演戏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光是那五十万的报酬, 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夏之衍对自己有一条规划好的路, 即便这蓝图现在不甚清晰, 可他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以一部微电影出现在观众视野中, 并不算什么一飞冲天的开头。 夏之衍已经走开了几步。 赵清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正对着少年找镜头感的单反,转过身去接了个电话。 “谁啊?”王跃脸色有些不大好。 赵清哼了一声,小声道:“还不是林正义的那个屁股翘天上去的助理, 前几天还以为多牛逼呢,结果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 知道我们想另找他人, 就着了火似的找上来, 这不, 一上午都打了十几通电话了。说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角色, 有本事真不在乎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原先请的那位男主演,叫林正义吗?” 赵清有些愣:“是啊。” 夏之衍站在那里,半晌没吭声。刹车失灵之时,脑袋撞上车玻璃的那股尖锐疼痛还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拜林清和陈沉二人所赐,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和林清没有深交,只在同一个剧组待过数月,发生过几次摩擦。他虽然记不起来和林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天真到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 如果有只苍蝇,跟你走一样的戏路,艹一样的人设,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发通稿声称从演技到长相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艳压你,即便没有被他真正打击到事业,也快被膈应到反胃了。 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林清就是这只苍蝇。他第一次接男主的戏,林清是男二,从此以后在各大新闻通稿里对方就犹如牛皮藓一样,黏住了就撕不掉了。夏之衍的经纪人不止一次地后悔给夏之衍接了这么一部不讨好的戏,却也是买不来后悔药,无计可施了。 再有一次被牛皮藓黏上来的机会,有人会选择退避三舍,哪怕忍让,也眼不见为净,也有人会选择将牛皮藓踩在脚下,踏过去。很可惜,死过一次,并且亲眼见过薛疏为自己而死的夏之衍,是后者。 而林正义是谁,正是林清的堂哥。这两年以选秀第八名出道,只不过后来混得不温不火,导致后来在娱乐圈连一席之地都没有。夏之衍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跟在林清后头鞍前马后,人前趾高气扬的一家伙。 不知道他抢了这个机会,林正义会有什么反应。 赵清见夏之衍停住了脚步,还以为这事有戏,于是眼巴巴地等着,谁知半天对方也没个反应,悬得老高的心脏顿时又落下来了。 一行人中,王跃最是心高气傲,被当众拒绝,脸上挂不住,心里也郁闷极了。别人不肯演,也不能摁住别人脖子逼别人演不是,只是他们实在为这次微电影准备太久了,从剧本到后期磨合,全都是找的能力范围之内最牛逼的团队,要是真的败在演员这一环节,太不甘心了。 他们正无奈地打算收拾东西走,谁知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这样吧,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几人顿住脚步,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兴奋。 赵清猛地回过头来,惊喜万分地望过去——少年微微扬起嘴唇,天生剑眉,干净温润的笑容却并不阳光也不天真,如同半明半暗的风席卷而来,令人捉摸不透,眸子里深沉的情绪一闪而逝。那是最抓人眼球的一种气质,纤细复杂多变,饶是拍过许多模特硬照的赵清也看呆了。 他在心中微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笑,谁能说不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呢? 这一天直到放学,整个班上都很安静,安静中却又暗潮汹涌。 无数双眼睛悄悄从课本中抬起头,打量夏之衍,以及他身后的薛疏。可二人仿佛十分有默契,一个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待过太久,对旁人目光视若无睹。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我行我素,只在乎想在乎的人,哪管你哭你笑。 放学时,薛疏被班主任带出去办理入学手续。 夏之衍开始收拾书包,正要将课本放进包里,谁知一只少年骨骼修长的手,忽地按住了那本书。 他抬眸,撞上陈沉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对方手指用了很大力道,将那本书摁在桌上一动不动。随即身子往前一趴,两只手按在桌上,咄咄逼人的姿态,面上却很平静:“夏之衍,我们聊聊?”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平时和陈沉玩得极好的男生倚在门边,手里抱着只篮球:“陈沉,不是说放学打篮球吗,来不来啊?” 陈沉头也没回,眼角上提:“滚!”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夏之衍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从陈沉手下抽出那本书,对方倒也没拦着,只是撩起眼皮,从下往上盯着他。 接二连三遭遇冷脸,陈沉要是再意识不到什么,他可能就有点傻缺了。 只是,聊一聊,还能聊什么。 二人从小结识,后来走向陌路,在娱乐圈起伏十来年,谁都不可能一尘不染,也不可能一尘不变。当知晓了结局之后,再回头来看少年时期的这点友情,就会觉得有些失真了。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这份友情在夏之衍心中的分量也早已不再重要。 没有什么比一方还惦记着,另一方却已经悄然退场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了。陈沉憋了数天,终于憋不住,虽然有点伤自尊心,但决心问个清楚。 夏之衍没由来觉得一阵烦躁,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就聊一聊吧。” 陈沉追问:“什么时间?”这几天他堵过夏之衍数次,但都不见对方人影,对方好像特地避开他了。 难道要绝交吗? 夏之衍道:“中考后吧。” 中考后便说清楚,这一世他不再想和陈沉有任何纠葛,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沉此时还不知夏之衍心里的想法,他终于站直身子,舒了口气,定定地盯着夏之衍,道:“那就一言为定。” 他话音刚落,薛疏哐当推开门走进来,脸上一脸风雨欲来,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身边,却突然敛了敛神色。 他拽过夏之衍书包,利落往肩膀上一扔,道:“走吧。” 书包里装着书,沉甸甸的,撞上陈沉的肩膀,把人往后撞去。陈沉腾地火气就上来了,但还是忍了忍,退了一步。 薛疏和夏之衍离开教室,两人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夏之衍注意到薛疏背着两个人的书包,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一段距离,便道:“你又怎么了?” 薛疏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嘀咕道:“天天在教室里就知道说话,装书包装那么慢,几分钟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他那么帅那么有人气,班上的同学都喜欢” 夏之衍没听见,有点懵,喊了句:“你磨蹭什么呢,说什么呢?” 薛疏跑过来,力气很大,一下子给他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提出来了,说:“我刚才说,之衍你自行车真好看呀,真有品味,你中考后就要去拍戏了,以后肯定会红,我可不可以提前排队,当你助理呀?” 夏之衍道:“不当助理。” 薛疏有点委屈,头怂哒哒地垂了下去:“连助理都不让我当,那我当什么?” —— 2017/05/19 薛疏日记:办理入学登记的时候偷了好几张夏之衍的成绩单。:) 大佬日记:蠢疯了。 到手的鸭子飞了,心里有多郁闷可想而知。 徐丽萍这几天有些手足无措,总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晚上揣着户口本睡觉,生怕半夜被谁偷走了。直到几天之后,城建局的人亲自上门来,和她签署了房产转让协议,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签合同的时候,她还很担心,把夏之衍从学校叫了回来,让他仔细看看合同。毕竟徐丽萍认识字不多,对法律也不太清楚。原本家里这些事情,她都不会让两个孩子过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日子以来,她觉得夏之衍仿佛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让她感觉到,家里的主心骨正在逐渐转移。 盯着一式三份的合同,徐丽萍眼泪几乎掉了下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渝水路正在陆续改迁,她家还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一个月,但是赔偿金已经下来了,根据房子估值,她家被赔偿了整整三十五万。 徐丽萍几乎一辈子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当即找上工厂里的主任陪同,去市中心办了一张卡,存了二十万定期,打算以后留给两个孩子。剩下十五万,将葬礼费用付了之后,还绰绰有余,接下来高中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自动防盗。 他去的第一家店名叫“一九九五”, 这家店在后来十分有名,开了许多连锁店, 此时还是刚起步。但夏之衍觉得能够将咖啡酒水行业做成业内巨头,必定有眼光独到之处。 “一九九五”处于商业街中心,周围是意大利式建筑, 里头环境不错,但很冷清。夏之衍乍一进去, 里头的服务员还以为他是来消费的客人,登时迎上来。直到夏之衍朝对方说明来意后, 对方态度顿时消极了,让他在休息区稍等片刻。 夏之衍坐下来, 朝咖啡厅中间的三角架钢琴看过去。黑色琴身十分有质感,发出淡淡的光泽感,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瞧不清是什么牌子的钢琴, 但应该也是咖啡厅老板花了大价钱的。 坐在钢琴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忽而抬头来仓促地看他一眼。他似乎以为夏之衍刚才在看他,于是不安地挪了挪身体, 手一边抓紧了旁边的包。这动作还挺奇怪的,夏之衍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上一世因为半路出家, 演技不好, 被经纪人送去跟着老师学了一些班。演员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职业, 要想演好一个角色, 你首先得变成这个人。于是必须研究不同职业c不同性格c甚至不同出身的人, 才能够自我代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演员是一种心理学范畴的职业。 夏之衍又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对方突然将包拿到怀里。 就是在这时,夏之衍听到了吧台后面厨房里的一阵争吵。 “还有谁能靠近收银台,不是你是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从他的视线望过去,勉强可以看见,那里站了几个服务员,其中穿着深色西装的似乎是这里的经理之类的,站在她对面垂着头的是一个穿着黑白侍应生服装的清瘦少年。那少年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夏之衍顿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他班上的一个同学。 除了陈沉之外,夏之衍与班上其他的人都没有深交,因此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叫周恒。 周恒是个学霸,永远坐在教室第一排埋头刷题的那种。 “我没有偷。”周恒哭着说,说话间似乎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红通通的眼睛转过来,与夏之衍的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脸色立刻涨红了,是羞耻得无地自容得那种。 夏之衍坐着没动,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外头的侍应生听说出了一个小偷,都纷纷围过去看,一时之间整个咖啡厅只剩下零落地坐着的几个客人了。 就在这时,靠近门边的那个人紧紧抓住公文包,打算走了。 夏之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见他步伐微乱,明明咖啡厅里开着冷气,他耳根旁边还渗出汗水来—— 电光火石之间,夏之衍猛然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腾地起身,他个字高,这动作动静委实大。那中年男人本来就已经靠近了门边,见此异状,忽的冲出了咖啡厅。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那经理这才反应过来真正的小偷已经趁着混乱之际溜出去了,慌忙喊人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侍应生追到门边,只能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追了出去。 “真他妈不想拍了!”王跃把手里的分镜剧本往茶几上一扔,猛地拿起茶几上的冷饮狂吸几口,一脸烦躁。站他旁边的摄影师苦着脸看了看腕表,这都上午十点了,微电影的男主角还没有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烈日下等上数十个小时了,作为总监制和导演的王跃都不耐烦了。 他们是艺术学院这一届的导演系毕业生,为了毕设煞费苦心,几个人从家里掏了钱请来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挑大梁,谁知道这年头十八线也有架子,半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行人围着这个十八线忙前忙后十来天,全都是一肚子气,但自己脑子进的水,现在不管怎样都要继续拍下去,不然毕业证想不想拿了? 正在赵清十分怨念地摆弄着镜头时,两条身影忽然映入镜头中,他眼神变了变,出于摄影师的敏感度,立刻扛着摄像机追了过去。 那名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约莫十几岁,步子迈得很快,没跑一段距离就从后面追上前面一个中年男人。那名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文件包,跑得一头汗,回头来一看,瞳孔顿时一阵猛缩,膝盖都开始发抖。 映入赵清镜头里的,是那个跑起来带风的少年,在意大利式的建筑群里跑起来,整个人宛如画报,这么远的距离瞧不见对方的正脸,但光看背影,有种特殊的气质。 等真正看见了对方的正脸,赵清立刻怔住了,眼眸倏然兴奋地亮了起来。那是一张十分上镜的脸,眉眼漆黑,皮肤却白皙到不用上妆,在阳光下莹白发亮,五官立体有阴影,难得一见的英俊,而且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抓镜头感,就仿佛曾经在闪光灯下待过许多年一样。 有了这张脸,特么还请那个十八线干什么。 少年三下两下追上前面的中年男人,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似乎身手也非常好,看起来有练过。 不止如此——这边站着的几个人中,有个体育学院学习武术的,在这个临时剧组里充当武术指导。他只觉得奇怪,这少年身形全然不像散打跆拳道一类,反而像是半路从剧组里的武术指导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动作。 而且动作颇有古意,行云流水,还十分照顾镜头。简直神奇了。 “喂喂,赶紧拍下来!”武指焦急道。 赵清举着摄像头,眼神发光:“我这不是拍着呢嘛!” 中年男人脸色发白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夏之衍揉了揉手腕,也觉得有些痛了。他拍打戏出身,一招半式自然是会的,但剧组里教的都是些花拳绣腿,样子好看,却实际没什么太大作用。换作薛疏真拳实腿上来,这男人八成挺不了这么久。 咖啡厅里冲出几个侍应生,七手八脚地将中年男人围起来。 “愣着干什么,报警!”经理踩着高跟鞋也冲了出来,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手提包,急急忙忙地清点数目,见和丢失的钱财分文不差,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这才落到站在一边的夏之衍身上。 李经理眼神晃了晃,对方身上被汗水湿透了,但站在那里有种很冷的气势,看起来不像一般少年。不由得就多盯了几眼,直到对方漆黑的眼睛看过来:“你好,你们这儿是不是在招弹钢琴的,我过来试一试。” 对方话音落下,李经理才反应过来,身后几个小姑娘侍应生已经红着脸窃窃私语了,她眉头皱起,朝身后瞪了一眼,才将头转回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之衍。” “刚才多谢你帮忙了,那跟我进来试一下吧,要是弹得还不错,就你了。”李经理琢磨着以这少年即便弹得不好,以这张脸怎么着也可以吸引些女顾客,这买卖不亏,于是暂时答应了下来。这会儿警察还没到,她便先带着夏之衍往咖啡厅里头走,边让旁边的侍应生简单介绍下这里的营业时间。 方才出了这么一桩事,任谁心情都不会好。李经理一推门进去,瞧见周恒还傻不拉叽地站在门边儿上巴巴地望着,顿时心情更糟糕了,瞪他一眼:“站这儿碍手碍脚干什么,拿了薪水不去干活儿?” 周恒见真正的小偷被抓回来了,沉重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转身就朝厨房走。 李经理提着装钱的袋子正打算往收银台走,忽而听见身后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既然偷窃的不是他,你不是应该为刚才侮辱性的行为道歉么?” 周遭顿时都安静了,李经理猛地扭头盯着夏之衍。 站在前头的周恒却是脚步一顿,半天没敢动。夏之衍在班上的人缘一般,但比自己还是好多了,至少没人敢欺负他。以前周恒在班上也被诬赖欺负过,但从没见夏之衍有过任何表情。 今天他不知道夏之衍是怎么了,忽然变了一个人,还为自己出头。他有点想哭。 夏秋秋眼珠子顿时瞪直了,逼问道:“哪个同学,我看你就没有要好的朋友,这资料加起来好说也得几十,怎么可能有人白白送给你,不会是陈沉吧” 陈沉在学校里十分有名,就没有人不认识他。 见夏之衍爱理不理的,夏秋秋认定了这个答案,心里不禁有些微妙的嫉妒,毕竟同样姓夏,对方明明性格那么差,整天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样,居然还能结交陈沉那种朋友。 既然这样,他自个儿上街去买不就得了,夏秋秋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子一转,就将这几本教辅的名字和封面模样记在心里,打算就趁这个周末去买回来。但是看到教材编纂者的名字叫做“佚名”的时候,他不禁有点奇怪,可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编篡者啊。 夏之衍见他如同老鼠般窃别人的东西,也懒得搭理,更懒得提醒——林这套教辅资料根本没有出版,当时自费印刷了十来套,一套都没卖出去,都堆他家里边儿积灰尘了,知道这教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自动防盗。  夏之衍看他一眼, 低头笑了下。 “你笑什么”薛疏顿时脸上红通通,气势都没了。 夏之衍拍了下他肩膀,转过身打算往班里走, 拒绝王跃几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指和赵清二人自是不甘心, 怎么想也想不通,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对明星演员狂热崇拜的时候, 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得多牛逼啊, 整天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夏之衍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就算对演戏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 光是那五十万的报酬,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 夏之衍对自己有一条规划好的路,即便这蓝图现在不甚清晰, 可他想要做的事情, 一定要做到最好。以一部微电影出现在观众视野中,并不算什么一飞冲天的开头。 夏之衍已经走开了几步。 赵清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正对着少年找镜头感的单反, 转过身去接了个电话。 “谁啊?”王跃脸色有些不大好。 赵清哼了一声,小声道:“还不是林正义的那个屁股翘天上去的助理,前几天还以为多牛逼呢,结果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 知道我们想另找他人, 就着了火似的找上来, 这不,一上午都打了十几通电话了。说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角色,有本事真不在乎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原先请的那位男主演,叫林正义吗?” 赵清有些愣:“是啊。” 夏之衍站在那里,半晌没吭声。刹车失灵之时,脑袋撞上车玻璃的那股尖锐疼痛还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拜林清和陈沉二人所赐,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和林清没有深交,只在同一个剧组待过数月,发生过几次摩擦。他虽然记不起来和林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天真到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 如果有只苍蝇,跟你走一样的戏路,艹一样的人设,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发通稿声称从演技到长相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艳压你,即便没有被他真正打击到事业,也快被膈应到反胃了。 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林清就是这只苍蝇。他第一次接男主的戏,林清是男二,从此以后在各大新闻通稿里对方就犹如牛皮藓一样,黏住了就撕不掉了。夏之衍的经纪人不止一次地后悔给夏之衍接了这么一部不讨好的戏,却也是买不来后悔药,无计可施了。 再有一次被牛皮藓黏上来的机会,有人会选择退避三舍,哪怕忍让,也眼不见为净,也有人会选择将牛皮藓踩在脚下,踏过去。很可惜,死过一次,并且亲眼见过薛疏为自己而死的夏之衍,是后者。 而林正义是谁,正是林清的堂哥。这两年以选秀第八名出道,只不过后来混得不温不火,导致后来在娱乐圈连一席之地都没有。夏之衍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跟在林清后头鞍前马后,人前趾高气扬的一家伙。 不知道他抢了这个机会,林正义会有什么反应。 赵清见夏之衍停住了脚步,还以为这事有戏,于是眼巴巴地等着,谁知半天对方也没个反应,悬得老高的心脏顿时又落下来了。 一行人中,王跃最是心高气傲,被当众拒绝,脸上挂不住,心里也郁闷极了。别人不肯演,也不能摁住别人脖子逼别人演不是,只是他们实在为这次微电影准备太久了,从剧本到后期磨合,全都是找的能力范围之内最牛逼的团队,要是真的败在演员这一环节,太不甘心了。 他们正无奈地打算收拾东西走,谁知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这样吧,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几人顿住脚步,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兴奋。 赵清猛地回过头来,惊喜万分地望过去——少年微微扬起嘴唇,天生剑眉,干净温润的笑容却并不阳光也不天真,如同半明半暗的风席卷而来,令人捉摸不透,眸子里深沉的情绪一闪而逝。那是最抓人眼球的一种气质,纤细复杂多变,饶是拍过许多模特硬照的赵清也看呆了。 他在心中微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笑,谁能说不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呢? 这一天直到放学,整个班上都很安静,安静中却又暗潮汹涌。 无数双眼睛悄悄从课本中抬起头,打量夏之衍,以及他身后的薛疏。可二人仿佛十分有默契,一个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待过太久,对旁人目光视若无睹。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我行我素,只在乎想在乎的人,哪管你哭你笑。 放学时,薛疏被班主任带出去办理入学手续。 夏之衍开始收拾书包,正要将课本放进包里,谁知一只少年骨骼修长的手,忽地按住了那本书。 他抬眸,撞上陈沉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对方手指用了很大力道,将那本书摁在桌上一动不动。随即身子往前一趴,两只手按在桌上,咄咄逼人的姿态,面上却很平静:“夏之衍,我们聊聊?”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平时和陈沉玩得极好的男生倚在门边,手里抱着只篮球:“陈沉,不是说放学打篮球吗,来不来啊?” 陈沉头也没回,眼角上提:“滚!”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夏之衍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从陈沉手下抽出那本书,对方倒也没拦着,只是撩起眼皮,从下往上盯着他。 接二连三遭遇冷脸,陈沉要是再意识不到什么,他可能就有点傻缺了。 只是,聊一聊,还能聊什么。 二人从小结识,后来走向陌路,在娱乐圈起伏十来年,谁都不可能一尘不染,也不可能一尘不变。当知晓了结局之后,再回头来看少年时期的这点友情,就会觉得有些失真了。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这份友情在夏之衍心中的分量也早已不再重要。 没有什么比一方还惦记着,另一方却已经悄然退场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了。陈沉憋了数天,终于憋不住,虽然有点伤自尊心,但决心问个清楚。 夏之衍没由来觉得一阵烦躁,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就聊一聊吧。” 陈沉追问:“什么时间?”这几天他堵过夏之衍数次,但都不见对方人影,对方好像特地避开他了。 难道要绝交吗? 夏之衍道:“中考后吧。” 中考后便说清楚,这一世他不再想和陈沉有任何纠葛,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沉此时还不知夏之衍心里的想法,他终于站直身子,舒了口气,定定地盯着夏之衍,道:“那就一言为定。” 他话音刚落,薛疏哐当推开门走进来,脸上一脸风雨欲来,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身边,却突然敛了敛神色。 他拽过夏之衍书包,利落往肩膀上一扔,道:“走吧。” 书包里装着书,沉甸甸的,撞上陈沉的肩膀,把人往后撞去。陈沉腾地火气就上来了,但还是忍了忍,退了一步。 薛疏和夏之衍离开教室,两人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夏之衍注意到薛疏背着两个人的书包,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一段距离,便道:“你又怎么了?” 薛疏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嘀咕道:“天天在教室里就知道说话,装书包装那么慢,几分钟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他那么帅那么有人气,班上的同学都喜欢” 夏之衍没听见,有点懵,喊了句:“你磨蹭什么呢,说什么呢?” 薛疏跑过来,力气很大,一下子给他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提出来了,说:“我刚才说,之衍你自行车真好看呀,真有品味,你中考后就要去拍戏了,以后肯定会红,我可不可以提前排队,当你助理呀?” 夏之衍道:“不当助理。” 薛疏有点委屈,头怂哒哒地垂了下去:“连助理都不让我当,那我当什么?” —— 2017/05/19 薛疏日记:办理入学登记的时候偷了好几张夏之衍的成绩单。:) 大佬日记:蠢疯了。 夏之衍仔细在记忆里逡巡一下,没有想到什么,于是把箱子打开,果然,里面放着一支手机,还是此时的最新款,白色翻盖的,屏幕很大。此时的智能机还没有那么发达,按键一按还会发出轻轻的水泡声。 里面的软件倒是许多,明晃晃地搁在桌面的就是一个偌大的企鹅软件,好像在等着谁戳似的。这会儿这种聊天工具刚刚兴起,玩儿的人还挺多,只是比起十二年后,功能显得有些陈旧和单调了。 薛疏的意图已经欲盖弥彰了,就差没在脸上写几个大字:加个好友呗。 夏之衍坐到床上,打开企鹅软件,果然,里面已经登陆了一个号,应该是为他注册的,黄钻绿钻紫钻会员各种什么的全都充值好了。这会儿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除了足球篮球之外,能玩的东西非常少,q刚出世的时候,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往里面投钱的,也可谓红极一时了。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他上一世活到二十七岁,从未有过恋爱经验。在娱乐圈里倒是有人追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很淡,不会有那种少年人的青涩和朦胧。 他万万没想到,重生回来,还能尝试一把这种小孩子小心翼翼谈恋爱的感觉。但薛疏明显就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什么也不懂,追人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有钱,跟我走”了。 年少时期的薛疏还挺可爱,夏之衍来了兴致,突然想多了解对方一点,于是点开了他的空间。 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被对方充分利用,主题装饰什么的全都用的最贵最奢华的,一股子有钱飞扬的气息,最下边儿的相册放了好些照片,角落里写着“仅对部分来访者可见”,但既然夏之衍能看见这行子,就说明他就是能看见的那部分来访者了。 夏之衍将屏幕放下翻,打开相册,发现分门别类的以年份标注了,从2001年一直到2005年,他点开第一个相册,里头仿佛一闪而逝自己的照片,可还没看清,这组照片就突然不见了,紧接着显示“你所查看的照片已被锁定,暂无访问权限”。 他退出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相册里的照片都被锁起来了。 夏之衍:“” 黑夜的国道上,一辆车子飞驰。军事基地离a市有几十公里,他们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秦力开着车子,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眼,不是他冒犯,但今晚的薛少实在太奇怪。 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手机,瞧着也没人给他发信息过来啊,空盯着几个小时不嫌累么。就连张厅长打来的电话也没接,一心一意地盯着手机。不仅如此,方才脸色还很诡异地变了一下,飞速地按了什么按键,秦力余光瞥过去,只能看见“删除”两个字。 薛疏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淡淡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自己居然如此冒进,刚认识就送东西去夏之衍家里。等他醒过来时,夏之衍母亲已经收到了礼物,并且拿了回去,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还在前两天熬夜写了大半晚上的卡片,因为想表现得端庄稳重一点,居然还把字写成秀气的正楷。到底能不能矜持一点,上来就想和人家做朋友,人家想和你做朋友么? 人随着年龄变化,总是在成长的。但是薛疏没想到少年时代的自己居然如此不成熟。 原本他以为以夏之衍的性格,看见了礼物,也视之不理,放在一边随他去了。 但,夏之衍把手机打开了。 事态到这里就严重了。 他在手机收到特别关心对象上线的提醒那一刻,猛然想起来空间里有许许多多张夏之衍的照片,另一个他还乐滋滋的等着夏之衍发现这份惊喜,全然不知夏之衍对于被偷拍一事十分抗拒。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八成要被少年时期的自己这个蠢蛋给折腾完蛋了! 他一拧眉,就把照片全都上了锁。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夏之衍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首先是不喜欢吃辣,人的口味在不同时期总会发生变化,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再就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温和? 薛疏上一世一直在夏之衍身后远远观望,直到他遇难时,才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次,却没想到,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靠近,就弄得两人两败俱伤。 他和夏之衍之间隔着一道门,有千斤铁重,从他这头根本无法推开。而夏之衍那头,有门把锁,可以轻易推开。可夏之衍并不想推开,他只要不逃跑就很好了,薛疏就能用不管不顾的决心去推门。 但是上一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这道门推开,如今,年少时期的自己却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将这门戳破了。 薛疏真是嫉妒。早知道夏之衍更喜欢少年时期的自己,他就一直保持少年时候的性格不变就好了,可是人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性格哪能保持一成不变。这根本是个妄想。 而这嫉妒,在夏之衍发来短信时,达到了接近怒意的程度。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晚安,我先睡了。” 秦力只能从后视镜中看见,薛少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忽而变红了。 薛疏放开那同学,顺势抬眸,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所有人都噤声了。再加上校长又乱七八糟一吼一轰,走廊里好奇看戏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薛疏才走到夏之衍身后,散淡地抱着双臂。 也不说话,往那儿一站,就像什么后盾一样。 夏之衍看他一眼,低头笑了下。 “你笑什么”薛疏顿时脸上红通通,气势都没了。 夏之衍拍了下他肩膀,转过身打算往班里走,拒绝王跃几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指和赵清二人自是不甘心,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对明星演员狂热崇拜的时候,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得多牛逼啊,整天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夏之衍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就算对演戏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光是那五十万的报酬,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夏之衍对自己有一条规划好的路,即便这蓝图现在不甚清晰,可他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以一部微电影出现在观众视野中,并不算什么一飞冲天的开头。 夏之衍已经走开了几步。 赵清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正对着少年找镜头感的单反,转过身去接了个电话。 “谁啊?”王跃脸色有些不大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自动防盗。 薛疏感觉到旁边夏之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抖了三抖, 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腹下。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他受不了了, 简直想逃跑。 强作镇定, 薛疏不耐烦道:“你辞不辞。” 赵秃头他活了四十几年, 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 不止如此,脖颈上的那双手指掐得愈发紧了,令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死命挣扎转动脑袋, 就对上夏之衍冷漠的一双眼睛。 不止如此, 还有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 平时一口一个主任c对自己恭维至极的那个此时用教案挡着脸看好戏,满是落井下石的嘴脸,这样倒也罢了, 赵秃头一转眼就看到林脸上的怜悯。 赵秃头终于爆发了, 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几乎崩溃, 抬腿朝后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开我!辞职你妈逼, 我辞个屁!” 在场没有人身手能快得过在军事基地专门训练了好些年的薛疏,赵秃子这一腿他本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躲过,并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夏之衍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薛疏的手, 往自己这边一拽—— “喂, 小心点儿。” 这话一出, 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顿时有几分不自在,放开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这么转瞬即逝地一牵手,手指尖温润的触感沿着神经传来,密密麻麻如同针尖扎在腰间,上下渲染过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丢了七魄,什么闪躲格斗动作都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哐当砸在脑袋上,夭寿啦,夏之衍牵他手啦。 于是这一脚反而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膝盖上。 发出骨头几乎要断裂的清脆响声。 薛疏傻站在原地,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秃子就捂着脚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里头的动静令张厅长再次转身回来,校长本想拽着对方赶紧离开这地儿,但见对方眉头威武一皱,顿时客套寒暄虚以逶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赵秃抬脚踹薛疏的场面。 校长两条腿一软,真的差点要当场跪下了,这赵秃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踹薛疏!还是当着张厅长的面!到底有没有人来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怕是不仅不想要仕途了,还不想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校长哑然。 赵秃抱着脚坐在地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踢到了钢板还是什么,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虚汗一颗颗从脑门儿上掉下来。此时见到张厅长去而复返,再也顾不上面子了,心里恨极了,满门心思都是把这两个学生给弄死。 他脸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这秃头老师八成还不知道薛少是什么人,就连张厅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在军事基地里也没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惧他背后的身份,还实在是因为连拳脚都打不过他。整个军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稳赢钱,就压薛疏! 就他一个小小学校的小小主任,还不是正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地痞流氓,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后半句话自然是冲着薛疏来的。 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两名军官几乎要笑出声来。 校长满头大汗,大声呵斥道:“闭嘴!” 赵秃被这一喝给弄得的一激灵,校长平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脾气,哪里这么强硬地斥骂过别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这样欺负,难不成真让这两个崽子骑到头上去。顿时心头怒火腾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说。 张厅长却突然开口了,叫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校长,短短时间内,这位老师这样嚣张,连打两个学生,扇耳光,拿脚踹,我倒是想知道这都不算打,难不成非得把学生送进医院,贵学校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张厅长皱着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懒得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薛疏是薛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万一回家去说上几句,保不准要牵扯到他的乌纱帽。他虽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亲的生死之交,但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平时把薛疏当做自己侄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那只是玩笑话,还真把别人当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势力来讲,他给薛疏父亲当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长抹了把汗,张了张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有保车弃卒,决绝道:“咱们学校绝不姑息养奸,厅长说的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师已经失去师德了。赵长岭,你起来,这三个月你先回去思过,记一次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这副主任你也不用当了,三个月后看你悔过情况再说。” 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足以整个学校再无他立足之地了,平时他得罪了多少人,这三个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话,指不定用什么嘴脸对他。这次副主任的官职没了,他都四十好几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瞬间变泡影了。 赵长岭顿时瘫软在地上,看着校长,又看着张厅长,最后视线回过来看着夏之衍,看着薛疏,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他是老师,他有权利,该对他吹嘘逢迎的是那些想让成绩提高的学生和家长,该站在他这边的应该是沆瀣一气的校长。那位厅长年纪不过四十,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一路上肮脏勾当也干了不少,也应该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自动防盗。 薛疏中枪这件事情很快便会不胫而走, 引来各界人士躁动。他在望都的祖业c家产只怕会瞬间落入虎狼之手,这些薛疏在做这件事情之前, 未必没有想过,可是他此时躺在血泊中, 神情竟然带着完成一切的安稳平和。 夏之衍茫然地站在人群外围, 遥遥的看着。 救护车呼啸而来,他挤在手忙脚乱的救治医生之中,跟着上了车。 他蜷缩在救护车角落, 盯着在心脏起搏器下被电击的薛疏, 一下,两下,十几下,薛疏却仍然没能睁开眼睛。他失血太多,原本莹白的脸庞此刻惨无人色, 此时的救治不过是徒劳。最后一次电击后,他的手腕从手术台上垂落。 那两个为他进行急救的医生叹息了声,结局不言而喻。 夏之衍有些呆滞,站到薛疏身边,伸出手, 想要捂住他的伤口, 手指却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体。 成为鬼魂三个月以来,夏之衍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与绝望。 他费劲地弯下僵硬的腰, 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将自己的脸贴在薛疏冰冷的手指上, 小声道:“我现在让你摸一下脸, 你快醒过来。” 没有醒。 也没有跳起来用那种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他。 夏之衍坐到地上,茫然地抱着脑袋,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个月前,夏之衍还没有死。 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虽不至于大红大紫,却也衣食无忧,经纪人好不容易给他拿到了一纸重要合约,他还在心底里期盼着自己即将咸鱼翻身,但没想到,要往上爬那么难,被一个浪头掀翻下去,却那么简单。 被恶意合成照片c沾染桃色绯闻,紧接着圈内人爆料c恶意诽谤,紧紧是一夜之间,他就被推上了非议与舆论的风口浪尖,承受所有扑面而来的恶毒谩骂。公司迅速放弃了他,夏之衍向来知道在娱乐圈里混犹如在风雨中飘摇浮沉,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打击他事业的罪魁祸首,说出来荒谬至极,根本无法启齿。 他在圈子里混久了,也听过不少金主包养小明星的事情,男男女女都有,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长相十分俊朗,却并非散发骚气的小零一类。他不知道薛疏是何时何地看上了他,用这种手段毁掉他的名声,折磨他的傲气,逼他就范。 毁了他的事业后,薛疏囚禁了他整整三个月。 他本来以为,薛疏绑了他,无非想一场欢爱。 但是他想错了,整整三个月,薛疏没有碰过他一次。而只是每天坐在一边,用炙热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还时不时脸红。 夏之衍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个神经病。 而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爬薛疏的床时,薛疏除了俊脸烫红之外,还大发雷霆,十分生气,生气的后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被绑在床上,由薛疏亲自喂饭喂水。有一次薛疏有事出去,夏之衍让他的一个下属替自己倒一杯水,两个人仅仅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薛疏撞见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可怕。 这之后,夏之衍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下属。 甚至于,夏之衍上厕所双手双脚也是被绑住的,薛疏抱他进厕所,替他拉开裤子拉链,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脸。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薛疏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被囚禁的三个月里,夏之衍刚开始愤怒c谩骂c挣扎c怒吼,到了后来逐渐沉默c崩溃c绝望。也终于弄清楚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是希望他喜欢上他。可怎么可能,他对薛疏,除了厌恶,就是深刻的恐惧。 ——至少是那个时候。 夏之衍怔怔地盯着医生给薛疏盖上白布,薛疏脸上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露出干净的脖颈来,右侧还有一处浅浅伤疤,十分熟悉。 是那个晚上,他划开了薛疏的脖颈,才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发了疯似的在路上狂奔一阵子后,才想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亲人几年前都不在了,身边无人可求助,他那时混乱的情绪像暴风骤雨一样搅弄在脑子里,令神经都快要崩溃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找十几年的好朋友,陈沉。 他和陈沉虽然从小认识,也同在娱乐圈,但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个行业都是二八原则,只有金字塔尖上的人才过得风光。比如陈沉,他生来就是聚光体,有身为钢琴家的父亲和影后母亲的身份加持,在演艺道路上走得很顺,年仅二十七就获得百金影帝,未来不可限量。 而夏之衍则是个倒霉蛋,当时家里情况并不好,为了给弟弟治病,一脚蹚进了这个听说是来钱快的娱乐圈。 在娱乐圈里赚到的第一桶金,去给弟弟治病的时候,却又因为陈沉在酒吧滋事给耽搁了,最后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他这么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他没有立场怪陈沉,只能反复怨恨自己。 弟弟去世后,他一头扎进事业里,本来三个月前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还兴冲冲地打电话跟陈沉讲,谁知一夜之间就被现实拍回自己的泥巴坑里。 他找到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给陈沉,倒是没有多加赘述,陈沉立刻给他提供了一个地址和一辆车子。他找到陈沉所说的停车场,在大雨里往山上的别墅赶。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会死掉,当时大雨倾盆,乌云阴沉沉,没有一丝光。 路过盘山口的时候,山上滑坡,副驾驶座上陈沉特意为他留的那只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说:“你这么心急赶过来,难不成,以为我是真的想帮你?”陈沉骨子里傲慢,可很会做人,即便生气也很少动怒,声音大多数时候都很是温柔。 这时,夏之衍却从这话里听出了陌生的嘲讽。 “什么意思?”他懵了。他一开始并不想把陈沉牵扯进薛疏的这趟浑水中来。 从小到大,他帮过陈沉不计其数。无论是三番五次替他揽过绯闻c背锅收拾烂兜子,还是替陈沉出面去监狱看望他父亲。他擅长打掉牙往腹里咽,却不擅长求助于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自动防盗。  夏之衍坐到床上, 打开企鹅软件,果然, 里面已经登陆了一个号,应该是为他注册的,黄钻绿钻紫钻会员各种什么的全都充值好了。这会儿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除了足球篮球之外, 能玩的东西非常少, q刚出世的时候, 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往里面投钱的, 也可谓红极一时了。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 他上一世活到二十七岁, 从未有过恋爱经验。在娱乐圈里倒是有人追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很淡,不会有那种少年人的青涩和朦胧。 他万万没想到,重生回来,还能尝试一把这种小孩子小心翼翼谈恋爱的感觉。但薛疏明显就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什么也不懂,追人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有钱,跟我走”了。 年少时期的薛疏还挺可爱, 夏之衍来了兴致,突然想多了解对方一点, 于是点开了他的空间。 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 被对方充分利用, 主题装饰什么的全都用的最贵最奢华的,一股子有钱飞扬的气息,最下边儿的相册放了好些照片,角落里写着“仅对部分来访者可见”,但既然夏之衍能看见这行子,就说明他就是能看见的那部分来访者了。 夏之衍将屏幕放下翻,打开相册,发现分门别类的以年份标注了,从2001年一直到2005年,他点开第一个相册,里头仿佛一闪而逝自己的照片,可还没看清,这组照片就突然不见了,紧接着显示“你所查看的照片已被锁定,暂无访问权限”。 他退出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相册里的照片都被锁起来了。 夏之衍:“” 黑夜的国道上,一辆车子飞驰。军事基地离a市有几十公里,他们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秦力开着车子,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眼,不是他冒犯,但今晚的薛少实在太奇怪。 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手机,瞧着也没人给他发信息过来啊,空盯着几个小时不嫌累么。就连张厅长打来的电话也没接,一心一意地盯着手机。不仅如此,方才脸色还很诡异地变了一下,飞速地按了什么按键,秦力余光瞥过去,只能看见“删除”两个字。 薛疏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淡淡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自己居然如此冒进,刚认识就送东西去夏之衍家里。等他醒过来时,夏之衍母亲已经收到了礼物,并且拿了回去,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还在前两天熬夜写了大半晚上的卡片,因为想表现得端庄稳重一点,居然还把字写成秀气的正楷。到底能不能矜持一点,上来就想和人家做朋友,人家想和你做朋友么? 人随着年龄变化,总是在成长的。但是薛疏没想到少年时代的自己居然如此不成熟。 原本他以为以夏之衍的性格,看见了礼物,也视之不理,放在一边随他去了。 但,夏之衍把手机打开了。 事态到这里就严重了。 他在手机收到特别关心对象上线的提醒那一刻,猛然想起来空间里有许许多多张夏之衍的照片,另一个他还乐滋滋的等着夏之衍发现这份惊喜,全然不知夏之衍对于被偷拍一事十分抗拒。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八成要被少年时期的自己这个蠢蛋给折腾完蛋了! 他一拧眉,就把照片全都上了锁。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夏之衍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首先是不喜欢吃辣,人的口味在不同时期总会发生变化,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再就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温和? 薛疏上一世一直在夏之衍身后远远观望,直到他遇难时,才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次,却没想到,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靠近,就弄得两人两败俱伤。 他和夏之衍之间隔着一道门,有千斤铁重,从他这头根本无法推开。而夏之衍那头,有门把锁,可以轻易推开。可夏之衍并不想推开,他只要不逃跑就很好了,薛疏就能用不管不顾的决心去推门。 但是上一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这道门推开,如今,年少时期的自己却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将这门戳破了。 薛疏真是嫉妒。早知道夏之衍更喜欢少年时期的自己,他就一直保持少年时候的性格不变就好了,可是人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性格哪能保持一成不变。这根本是个妄想。 而这嫉妒,在夏之衍发来短信时,达到了接近怒意的程度。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晚安,我先睡了。” 秦力只能从后视镜中看见,薛少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忽而变红了。 他一出门,外头走廊上还凑着几个偷听热闹的学生,见他一出来全都做鸟兽状,小孩子可比大人不留情面,再加上赵长岭平日仗着副主任的身份,将整个年级搅得乌烟瘴气,这些少年早就看不惯他了,当着他的面儿就忍不住嘻嘻哈哈推搡过去,勾肩搭背说悄悄话去了。 “刚才办公室里那个,夏之衍,是不是初班的,平时怪不起眼的,怎么突然这么牛逼?” “另一个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今天在看台上瞧见他了,估计又是什么达官贵子呗,反正不是和我们一个路数的。” “哈哈,瞧秃头那样儿。” 赵长岭一瘸一拐,脸涨成了猪肝色,张口就想骂人,却硬生生堵回了嘴里。 唯独薛疏和夏之衍还剩在办公室里。 这人一少,整间办公室的空气立刻逼厥起来,薛疏面上燥热,也不敢拿眼睛瞅夏之衍,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暗搓搓地拿脚尖磨蹭瓷砖地面,无意识地发出些微刺耳的声音。 他自己还没感觉,整间办公室都感觉得到他的慌里慌张了,和方才狠戾的气势判若两人。 夏之衍偏头打量着对方,此时已经放学很久,正值燥热天气,外头正亮,几圈炙红色的光从纱窗上照进来落在薛疏耳畔,衬得那透明一处滴血般泛红。他低垂着头。 又重新看到薛疏意气风发的模样,夏之衍只觉得,真好。那时薛疏不再笑,白衬衣皱巴巴。夏之衍见过了对方殚精竭虑c狠戾冷漠的模样,会觉得这种少年意气是种很奢侈的东西,居然令他想再多看几眼。 赵长岭的那一巴掌他未必躲不掉,但是一瞬间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个念头,如果是薛疏的话,必定会不问青红皂白站在他身边。也只有他了。 抱着这样莫名奇妙的冲动,夏之衍居然一躲不躲。 “喂,同学。”他看向薛疏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这倒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眉眼英俊柔和,就像冷惯了的冰块陡然绽开里头的花骨朵一样。 薛疏仿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心鸡蛋,顿时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方。 他傻乎乎地应了一句:“啊?” “刚才谢谢你。”夏之衍故意道:“要不是你,赵老师那一巴掌就要打下来了,我的脸恐怕要肿上好几天,你的力气真大,是练过的吧。” 薛疏脸红了,蚊子声哼哼道:“没有,没关系不,是不用,不用谢。” 夏之衍对薛疏其实称不上了解,虽然那三个月朝夕相处,但他并没有试图去了解过这个人。所以这倒算得上是他二人第一次正式遇见。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夏之衍居然觉得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傻得冒泡的人,倒也不错。比起上一世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心思的薛疏,眼前这个少年时期的薛疏实在是可爱得多。 夏之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薛疏看着他,自动为他的笑容加了粉红泡泡,他明知道盯着对方看太久是不礼貌的行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冲动。薛疏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毒,只有好看的夏之衍才能解。 这学校的所有人怕都是瞎子吧不过瞎了也好。 夏之衍见过了许久薛疏仍然一动不动,他本意来办公室是找林要教辅资料,当着薛疏的面儿也不好谈话。本来以为事情了了薛疏就该转身出去了,谁知道这呆子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能多磨蹭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他不由得咳了咳,对薛疏道:“同学,要不你到外边去等我,我待会儿有话跟你说。” 薛疏耳边的红色蔓延到了脸上,右手掐着左手放在身前,小声而雀跃地说:“好。” 转身就飞快地出去了,贴着墙壁根站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罚站呢,罚他站的人就是夏之衍老师。 夏之衍将门关上,回过头来林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位老师年纪虽轻,但是深谙中庸之道,为人平和且善良,在夏之衍暗淡的中学时期,勉强称得上半道豁开乌云的光亮。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那另外照亮中学时期的人,自然便是陈沉,他后来为陈沉出生入死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罢了。 有些人总是受人滴水之恩,便涌泉相报,夏之衍上一世便是如此,只不过他的“涌泉”被陈沉弃如敝履。既然如此,这一世夏之衍选择从一开始便失去这个朋友。 很快收回了思绪,夏之衍走到林的办公桌前,道:“林老师,我想借几本教辅资料。” “教辅?你借回去做什么?”林扶了扶黑框眼镜,实在忍不住,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这也怪不得他,今天的夏之衍实在太反常了,抛开令赵秃吃瘪的事情不说,居然还主动找他要教辅资料来了。 夏之衍从升上初中以来,一直成绩中下游,最大的原因就是对方对学习根本不在乎的态度。在这之前,林数次旁敲侧击地提点过他,告诉他要好好学习之类的道理。但这些事情只能靠自己领会,没有经历过后世的坎坷,人总是安于现状。 他之所以对夏之衍另眼相看,是因为他觉得可惜。他他从对方漫不经心瞎写的作文中都时常能窥出灵性与洞见,如果拼一把,成绩绝不止步于此。 只可惜,夏之衍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久而久之,他也念叨烦了,他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懒得去多费那一道苦口婆心劝说的功夫。 因此当夏之衍说出这句话时,林顿时觉得彻底不认识他了,忍不住问道:“夏之衍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知道最近对你来说是道过不去的坎儿,但是要坚强,没有什么不会好起来,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自动防盗。 薛疏放开那同学, 顺势抬眸, 扫了一眼周围的人, 所有人都噤声了。再加上校长又乱七八糟一吼一轰,走廊里好奇看戏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薛疏才走到夏之衍身后, 散淡地抱着双臂。 也不说话,往那儿一站, 就像什么后盾一样。 夏之衍看他一眼, 低头笑了下。 “你笑什么”薛疏顿时脸上红通通,气势都没了。 夏之衍拍了下他肩膀,转过身打算往班里走,拒绝王跃几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指和赵清二人自是不甘心, 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对明星演员狂热崇拜的时候,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 得多牛逼啊,整天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夏之衍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就算对演戏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 光是那五十万的报酬, 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 夏之衍对自己有一条规划好的路,即便这蓝图现在不甚清晰,可他想要做的事情, 一定要做到最好。以一部微出现在观众视野中, 并不算什么一飞冲天的开头。 夏之衍已经走开了几步。 赵清裤兜里的忽然响了起来,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正对着少年找镜头感的单反,转过身去接了个。 “谁啊?”王跃脸色有些不大好。 赵清哼了一声,小声道:“还不是林正义的那个屁股翘天上去的助理,前几天还以为多牛逼呢,结果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我们想另找他人,就着了火似的找上来,这不,一上午都打了十几通了。说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角色,有本事真不在乎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原先请的那位男主演,叫林正义吗?” 赵清有些愣:“是啊。” 夏之衍站在那里,半晌没吭声。刹车失灵之时,脑袋撞上车玻璃的那股尖锐疼痛还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拜林清和陈沉二人所赐,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和林清没有深交,只在同一个剧组待过数月,发生过几次摩擦。他虽然记不起来和林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天真到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 如果有只苍蝇,跟你走一样的戏路,艹一样的人设,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发通稿声称从演技到长相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艳压你,即便没有被他真正打击到事业,也快被膈应到反胃了。 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林清就是这只苍蝇。他第一次接男主的戏,林清是男二,从此以后在各大新闻通稿里对方就犹如牛皮藓一样,黏住了就撕不掉了。夏之衍的经纪人不止一次地后悔给夏之衍接了这么一部不讨好的戏,却也是买不来后悔药,无计可施了。 再有一次被牛皮藓黏上来的机会,有人会选择退避三舍,哪怕忍让,也眼不见为净,也有人会选择将牛皮藓踩在脚下,踏过去。很可惜,死过一次,并且亲眼见过薛疏为自己而死的夏之衍,是后者。 而林正义是谁,正是林清的堂哥。这两年以选秀第八名出道,只不过后来混得不温不火,导致后来在娱乐圈连一席之地都没有。夏之衍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跟在林清后头鞍前马后,人前趾高气扬的一家伙。 不知道他抢了这个机会,林正义会有什么反应。 赵清见夏之衍停住了脚步,还以为这事有戏,于是眼巴巴地等着,谁知半天对方也没个反应,悬得老高的心脏顿时又落下来了。 一行人中,王跃最是心高气傲,被当众拒绝,脸上挂不住,心里也郁闷极了。别人不肯演,也不能摁住别人脖子逼别人演不是,只是他们实在为这次微准备太久了,从剧本到后期磨合,全都是找的能力范围之内最牛逼的团队,要是真的败在演员这一环节,太不甘心了。 他们正无奈地打算收拾东西走,谁知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这样吧,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几人顿住脚步,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兴奋。 赵清猛地回过头来,惊喜万分地望过去——少年微微扬起嘴唇,天生剑眉,干净温润的笑容却并不阳光也不天真,如同半明半暗的风席卷而来,令人捉摸不透,眸子里深沉的情绪一闪而逝。那是最抓人眼球的一种气质,纤细复杂多变,饶是拍过许多模特硬照的赵清也看呆了。 他在心中微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笑,谁能说不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呢? 这一天直到放学,整个班上都很安静,安静中却又暗潮汹涌。 无数双眼睛悄悄从课本中抬起头,打量夏之衍,以及他身后的薛疏。可二人仿佛十分有默契,一个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待过太久,对旁人目光视若无睹。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我行我素,只在乎想在乎的人,哪管你哭你笑。 放学时,薛疏被班主任带出去入学手续。 夏之衍开始收拾书包,正要将课本放进包里,谁知一只少年骨骼修长的手,忽地按住了那本书。 他抬眸,撞上陈沉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对方手指用了很大力道,将那本书摁在桌上一动不动。随即身子往前一趴,两只手按在桌上,咄咄逼人的姿态,面上却很平静:“夏之衍,我们聊聊?”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平时和陈沉玩得极好的男生倚在门边,手里抱着只篮球:“陈沉,不是说放学打篮球吗,来不来啊?” 陈沉头也没回,眼角上提:“滚!”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夏之衍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从陈沉手下抽出那本书,对方倒也没拦着,只是撩起眼皮,从下往上盯着他。 接二连三遭遇冷脸,陈沉要是再意识不到什么,他可能就有点傻缺了。 只是,聊一聊,还能聊什么。 二人从小结识,后来走向陌路,在娱乐圈起伏十来年,谁都不可能一尘不染,也不可能一尘不变。当知晓了结局之后,再回头来看少年时期的这点友情,就会觉得有些失真了。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这份友情在夏之衍心中的分量也早已不再重要。 没有什么比一方还惦记着,另一方却已经悄然退场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了。陈沉憋了数天,终于憋不住,虽然有点伤自尊心,但决心问个清楚。 夏之衍没由来觉得一阵烦躁,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就聊一聊吧。” 陈沉追问:“什么时间?”这几天他堵过夏之衍数次,但都不见对方人影,对方好像特地避开他了。 难道要绝交吗? 夏之衍道:“中考后吧。” 中考后便说清楚,这一世他不再想和陈沉有任何纠葛,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沉此时还不知夏之衍心里的想法,他终于站直身子,舒了口气,定定地盯着夏之衍,道:“那就一言为定。” 他话音刚落,薛疏哐当推开门走进来,脸上一脸风雨欲来,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身边,却突然敛了敛神色。 他拽过夏之衍书包,利落往肩膀上一扔,道:“走吧。” 书包里装着书,沉甸甸的,撞上陈沉的肩膀,把人往后撞去。陈沉腾地火气就上来了,但还是忍了忍,退了一步。 薛疏和夏之衍离开教室,两人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夏之衍注意到薛疏背着两个人的书包,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一段距离,便道:“你又怎么了?” 薛疏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嘀咕道:“天天在教室里就知道说话,装书包装那么慢,几分钟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他那么帅那么有人气,班上的同学都喜欢” 夏之衍没听见,有点懵,喊了句:“你磨蹭什么呢,说什么呢?” 薛疏跑过来,力气很大,一下子给他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提出来了,说:“我刚才说,之衍你自行车真好看呀,真有品味,你中考后就要去拍戏了,以后肯定会红,我可不可以提前排队,当你助理呀?” 夏之衍道:“不当助理。” 薛疏有点委屈,头怂哒哒地垂了下去:“连助理都不让我当,那我当什么?” —— 2017/05/19 薛疏日记:入学登记的时候偷了好几张夏之衍的成绩单。:) 大佬日记:蠢疯了。 梁生才对于一切能够赚钱的事情都异常,他手里头到底有多少钱夏之衍不知道,只知道他为了这事儿立马拿了一百五十万流动资金出来。在这个时候一百五十万简直可以买五套房子了,也等于普通家庭十来年的开支。可见他对夏之衍的话有十足的信任了。 夏之衍知道此时炒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苦于手头没钱,即便有点钱,基数不大,放长线钓不到大鱼。所以还是得脚踏实地从雪球滚起。 等他回去上学后,梁生才跑去原产地找了好几家工厂,收了几批货仔细进行对比。原本还想收一批单反和广角镜头什么的,立刻被夏之衍在里拒绝了,他道:“你想啊,人家买这个,首先无非图个乐子,能看到前所未见的日食盛况,其次买得起说明有钱,谁不喜欢在邻居朋友面前显摆一回,你得满足他们这显摆心理,但价格不能定太高,超过心理预期就不行了,最好是进一批外观精致高大上,功能简单的货” 梁生才是个生意精,一被点拨立刻懂,虽然他之前没有从事过这一行业,但所有赚钱的法子都是相通的。不仅如此,只要想往上爬,道理都一样。 等他按照夏之衍的说法,收了一批货之后,夏之衍又让他去另外一家工厂,收一批更加便宜,看起来却没有第一批货那么高大上的货。 这次不用夏之衍说,梁生才是个神队友,立刻明白其中门道。光是利用这些人的攀比之心还不够,还得把人群区分开。一旦开始有人买了第一个摄影器材,他就会觉得自己有钱,与众不同,而一旦有人买了上等货,又会觉得自个儿和那些买下等货的人不一样 俗话说同一杯水换个包装价值立刻不同。梁生才也在外观包装上颇费了些心思。一想到即将兑现在手里的钱,他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不过等他把这些全都忙完之后,夏之衍让他留出三分之一的钱,买了大量凳子c矿泉水饮料c风扇c蚊香c墨镜c防晒衣等东西。这些货足足装了十来车,梁生才找运输车队的时候都觉得肉疼,这可又是一大笔花销。 薛疏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含着金汤匙长大,从来没有尝过没钱的滋味,乍一开始能自己赚钱了,比谁都投入。周恒也主动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他记性最好,账房先生非他莫属。 三个人由于这件事情迅速成了一个小圈子,放学后去薛疏家里写作业。 “你家怎么离夏之衍他家这么近啊,半条街道的距离啊,你们都可以互相串门了。”周恒站在门口,嘀咕道。 薛疏掏出钥匙开门,含糊其辞道:“巧呗。” 夏之衍跟在后头,默默想起了前几天上微机课,三页吊扇头顶嗡嗡响,他坐在薛疏后面一排,看他满头大汗地搜了一整节课渝水路三维地图。 房子很大,薛疏一个人住,周恒有点奇怪,但薛疏对他不冷不热的,他也就没问出口。三个人在书房里写作业,黑色长桌,很宽。周恒把书包放下来,在一边坐下,把另一张椅子搬到自己身边,正打算招呼夏之衍过来坐。 薛疏坐在对面,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突然长腿一伸一勾,把他身边的椅子从桌子下面“刺溜”一声勾过去了。 周恒:“” 夏之衍端着两杯水过去,一杯放在薛疏面前:“喝水吧你。” 薛疏兴冲冲地抱起水杯:“好。” 周恒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没有他的啊。他认识夏之衍也不比薛疏晚几天啊。 于是夏之衍很顺其自然地坐在了薛疏身边,两个人的手肘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一起。 几小时下来,夏之衍和周恒倒是认真写作业,唰唰几页奋笔疾书,就薛疏一个红耳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书半天没翻一页。 周恒不愧是个学霸,在学习上简直天赋异禀,花了几小时的时间给夏之衍把初中三年的所有重点划了一遍,并且将知识点串讲了一遍。有人讲就相当于把思路从前到后顺了一遍,可比自己慢慢看书来得快多了。 夏之衍本来对知识只是有些遗忘,其实基本功还在那里,怎么着函数这些东西也能够轻轻松松解出来,就是概念性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被周恒这么一顺,脑子里也清晰起来了。那种大脑里一点点充盈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早知道你这么会讲,我就把我弟弟带过来了。”夏之衍没忘了夏星竹。 周恒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学习,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地说:“下次让他过来也是一样的。” 薛疏看着两个人,憋了半天,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也会。” 夏之衍挑挑眉,翻到卷子后面最难的一道大题,把卷子和笔递给他:“那你给我讲讲。” 薛疏拿过笔,和夏之衍指尖碰到了一起,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平静了会儿,然后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刷刷刷落笔解题步骤。他写得很快,几乎不用计算器,全靠心算,却又和周恒那种脚踏实地的解法不一样。他仿佛是全凭感觉,就像嗅到了腥味便一往直前的小野兽。 夏之衍撑着脑袋,歪头看他。比起自己,他倒更像是个少年,眉眼漆黑如星,低垂的时候,有种异样的认真。 房间冷气太盛,夏之衍和周恒穿着长袖没觉得有什么,但薛疏线条流畅的手臂上好像细小绒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 夏之衍看着,起身从薛疏的衣柜里翻了条羊绒毯出来,抖了三下,披到薛疏肩膀上。 他这动作做得很是自然顺畅,上一世夏星竹生病的时候,全都是他照顾的,脾气早就被磨没了。 “啪!”薛疏手上的铅笔突然断裂了。 周恒:“” 薛疏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然后仰起头看着夏之衍:“之衍,这题我已经解完了,给你讲。” “等下。”夏之衍走过去时顺手按了下他的脑袋,道:“冰箱里有水果吧,我去洗点过来。” 薛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周恒看着他继续在卷子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也不知道铅笔的断裂口很尖锐,把一整张卷子都划破了。 —— 2005/05/27 薛疏日记:很纠结,要不洗头吗,夏之衍会嫌弃的吧 大佬日记:到底为什么计算一道题要花那么久,丢脸死了。 薛疏往校门口看了一眼,抓住自行车把的手紧了紧,问:“他又是谁?” 夏之衍道:“我们班上的学霸,叫周恒。” 三个人在校门口汇合,周恒把手里的烤鱼递给夏之衍,被薛疏瞟了一眼后,也有点舍不得地把另外一串递给薛疏。 薛疏还有点傲,接过烤鱼后半天不吃。 周恒本来想和夏之衍单独说几句话,为那天的事情道谢,但这个新来的跟个桩子似的杵在他和夏之衍中间,他半天不好意思开口。 憋了半天,隔着一根姓薛的桩子,周恒道:“那天的事情,谢谢你。” “没事。”夏之衍说完,瞥了一眼薛疏,主动解释道:“前几天我和周恒在市中心的咖啡厅遇见”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举着烤鱼点点头:“也挺帅,活泼可爱,学习成绩还好,没毛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自动防盗。  当着所有人的面,李经理面子挂不住, 顿时脸色冷了下来:“他是员工, 我是上司,他没守住自己的本分, 没照看好收银台, 还反倒怪我不是了?” 咖啡厅里的员工们不敢上前说话, 空气如同冰封了般逼厥。周恒心想夏之衍是为他说话, 却反遭经理的冷言冷语,而他什么也不敢做,顿时有些愧疚。 “他在厨房, 看顾收银台是收银员的责任。”夏之衍揉着手腕,似乎懒得看她。出了事就推锅, 看这位经理这剽悍模样, 怕是也走不长远的。真正爬的高的反而越是会做人, 无论对上对下都用同一张笑脸,而非对上逢迎对下排挤。 这种态度顿时让李经理火气上来了,她脸都拉了下来,语气更比刚才冷上几分:“看在你们两个还是孩子,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你不是要弹琴吗,现在你就上去弹, 弹出来看看,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打工捞钱的。” 语气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 周恒垂着头, 感觉自己连累了夏之衍, 眼圈悄悄的红了。 李经理这话一说, 所有员工也不干活儿了,都围了过来。 李经理本来应该呵斥几句,把她们赶回原地,此时却有种刻意放任的意思。都过来才好呢,都过来看这小子丢丑。这小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左右,她才不相信对方能弹得有多好呢,要是弹得好,还来这里干嘛,不早就登上报刊了么。 但同时心里又有些心虚,瞧这小子身上穿衣打扮皆是不错,家庭条件似乎不错,或许从小学钢琴也说不定呢,自己要是太过武断,待会儿说不定闹出笑话。但李经理硬是憋不下这口气,看这小子不顺眼,也就不觉得他会弹出什么玩意儿来。 夏之衍也没废话,径直走到钢琴边上,往那儿一坐。 他脊背挺直,身形优雅,手腕轻抬,几个简单的动作拂动光影,居然叫人有些呆了,仿佛并不像坐在他们面前的人,而是坐在屏幕里,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的距离。 明星和路人即便长着同一张脸,只因气质不同,便会有着天壤地别的距离。前者气质经过数年的锤炼打磨,出落得犹如天上星c盘中玉,即便演起乞丐来,也会叫人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乞丐。而后者即便长着美颜不可方物的脸,却因少了气质,而仅仅凡间摊贩上普通烟火一支。 坐在钢琴面前的少年与黑白琴键融为一体,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实在好看,只能用钟灵毓秀来形容。这一刻,咖啡厅里所有人纷纷怀疑起夏之衍是不是某个已经出道了的艺人,跑来这里寻他们找消遣。 可是一连串琴音从夏之衍手下流窜而出时,李经理绷住的神情立刻崩了。 这弹的什么鬼,完全是几个破碎凌乱的音阶任意组合,毫无音律感。 叮叮咚咚叮叮咚,一会儿重如锤鼓,钢琴都要被他砸烂了,一会儿手指绵软,气若游丝的。 不仅是她,周围人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失望来,原本以为这人弹得会很好,结果浪费了他那张脸啊。 周恒表情瞬间塌下来。 李经理反倒有种翻身的感觉,脸上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对周恒道:“这样,选新员工是件大事,光我评定哪里够啊,你去旁边写字楼把老板叫过来,一起观摩观摩。” 周恒脸色很难看,夏之衍弹得这么差,怕是要被老板轰出去吧,更别说给他工作的机会了。 “去啊!”李经理催促道。 周恒仍是没动,旁边一个非常懂眼色的小侍应生跑过去了。 咖啡厅的老板是个戴着黑镜框的中年男人,方才抓小偷时,李经理怕承担责任,没敢惊动他,这会儿为了一个小小的弹钢琴的职位,倒是特意惊动他一番了。老板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此时没有计较。 夏之衍望了一眼来人,正是那张日后会出现在各大财经杂志封面的脸,此时头发凌乱,微胖啤酒肚,胡子拉碴,不过普通商人一个,谁能想到以后会成为全球知名的连锁店“一九九五”的创始人。 夏之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 忽地手腕一抬,乱七八糟的琴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手腕轻轻落下,手指却力沉千均地落下第一个音。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周遭空气寂静了一秒,众人屏住呼吸,没有预料到的是,一连串行如流水的音乐如同天籁流进耳朵里,和方才那乱七八糟的叮咚完全不同—— 弹奏出的画面就这么倏然一变,仿佛凌乱的房间脏兮兮的角落被神奇之手在刹那之间收拾整洁。一挥手之间,前后变化天差地别。音乐犹如神来一笔,弹奏出极具节奏感的画面感来。 无人的思维不跟着他的指尖在走,紧张c惊诧c震惊,在最后一个琴键戛然而止时,如同滑翔翼猛然在空中崩断,直直坠落,眼前万丈高楼即将置之死地—— 可是紧随其后的又是一连串浅淡尾声,犹如劫后余生。 夏之衍弹完了,可是所有人呼吸都仍不敢变重一点。 周恒感觉自己在这琴音里几乎走过了一个轮回,烦躁c安心c恐惧c死亡,又是新生。他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战栗的感觉,只是眼眶通红,直直盯着夏之衍。心里同时涌起一丝无法言喻的感觉,他从没见过夏之衍的这一面,居然是这样令人震撼的一面。 静谧的咖啡厅里倏然出现鼓掌声,却是这家店的老板梁生才,他过于激动,几乎是瞬间就上前一步拉住夏之衍的手,导致见惯了老板疲颓一面的李经理吓了一跳,她从方才的琴声中缓过神来后,就立刻脸色变了变,心道不好。 果然看走眼了,这少年居然还是个狠角色,一开始乱七八糟的弹奏难不成还是装出来的! 梁生才激动之情已经无法按耐,他是个商人,此时瞧见夏之衍已经犹如瞧见活生生的摇钱树。想到的也绝不是让夏之衍在这个区区咖啡厅做一个弹钢琴的,大材小用是蠢材才会干的事情,他想到的,是更长远的计划和更宏大的发财宏图! 只是,他将脑子里一瞬间的冲动念头硬生生咽进了喉咙里,他以为站在自己对面的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十五岁少年,哪里懂那么多,于是只是道:“就你了,就你了,明天就过来。” 夏之衍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问:“薪水?” 梁生才是个暴发户,最不缺的就是钱,缺的只是钱生钱的契机。此刻有了摇钱树在手里,前期投入再多的钱都不是问题。他立刻道:“你要多少,我这里就开多少。” 夏之衍其实也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对方有钱,他有技能,如果能互相利用,再好不过了。而且他对梁生才以后的经历十分了解,对方虽然是个暴发户,在商业上却极具头脑,擅长幕后操盘运作。这样的头脑已经非常难得了,关键是他还挺讲义气。 梁生才也是极其圆滑之人,把周恒拉过来,就道:“你同学的薪水,我也给涨三倍。” 三倍是什么概念,已然超过李经理的薪水了,周围的侍应生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俨然看到了现场版的一人飞升鸡犬升天。此时,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方才咄咄逼人的李经理了,而李经理僵硬地站在一边,心里一直沉沉地落下去。 街对面拍摄微的几个人却发生了争执,那名十八线演员姗姗来迟,按照惯例开始耍大牌,称天气太热,要求导演王跃给他往现场运一台空调过来。 这几个大学生能有钱拍的起,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都在这儿晒大太阳等你几小时了,居然一来就给人摆脸色,谁能忍? 武指脾气最炸,顿时撂摊子就不想干了,嘴里嚷嚷:“请他来个屁,还不如请刚才那个追小偷的小孩呢!” “还不如谁?你说清楚!”十八线还没说话,他的助理已经指头戳上脸了。这里除了姗姗来迟的十八线一行人,剧组里其他人都看到了刚才夏之衍追小偷的那一幕。于是少不了有多嘴多舌的人在十八线面前添油加醋渲染一遍。 十八线听完,脸已经黑了。 这一天本来打算拍全场的戏,末了耽误大半天,只拍了半场,效果还不尽如人意。 赵清两头劝,打圆场,头都要大了,想到方才那小孩那么上镜,心里其实也动了心思。等收工后,就单独去咖啡厅找了回人,谁知道人家早就走了。 夏之衍回到家后,就把薛疏送的衣服脱了下来,洗干净晾起来。梁生才给他开的薪水很高,还预支了一个月薪水,就像好不容易揪到一棵摇钱树,生怕夏之衍跑了。 他冲了个凉水澡,穿着件凉快的白背心出来,数了数信封里的钱,刚好还徐丽萍之前欠下的那些,于是趁着徐丽萍还在外头摆摊没回来,一一打过去,骑着他那辆哐当响的旧自行车,把钱给还了。 都说欠钱的是大爷,借钱的是孙子,但到了夏之衍这里,却都掉了个个儿,他去还钱整得和孙子一样,好几个人见是他一小孩来还钱,都怀疑钱是不是假的,当即揪着夏之衍去市中心银行柜台验证一番,确认是真的才放夏之衍走。 一圈子转下来,钱是彻底还完了,夏之衍也快要瘫了。 一夜无梦。 等到他背着书包冲进教室的时候,再次迟到。讲台上站的赫然是赵秃头,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仅半句嘲讽都没有,还态度和蔼得可以给他颁个亲和大奖,就差没亲自把夏之衍领到座位上去了。 变化之大,夏之衍不是不明白。 赵秃头怕是后知后觉地打探到薛疏究竟是什么人了,没吓尿裤子就算他心态好了。 周围的同学倒是大多数没有亲眼见到当日情形,只是道听途说,听说夏之衍当着校长的面怼了赵秃一面,于是看向夏之衍的眼神有些异样。上次夏之衍进教室时,这些人没注意,此时将探寻的目光放在夏之衍身上时,才发现,他真的变化太大了。 那种变化,就像是蒙尘的珍珠一朝抖落了灰尘一样。 夏之衍一概不理,坐下来就开始翻书。 上课没一会儿,从前边就偷偷传过来一本笔记,用正楷字体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还用红色的笔标注了重点c易错点c易考点。 夏之衍抬头一看,周恒已经怯怯地缩回了头。 他表情淡淡,没说什么,收下了,反正他也帮了周恒。 陈沉没有心思听讲,他一直盯着夏之衍,自从夏之衍前几天故意忽视他以后,他就没再理会过夏之衍了,就像是赌气一样,心里很烦躁。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就像是一朝之间变了个人一样。 而他分明什么也没做错! 可他赌气不理夏之衍,夏之衍便也再没来找过他了。 原先本来是最亲密的朋友,忽然之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隔阂横了进去。 陈沉心里怪不舒服的,几乎如鲠在喉,他游戏没有通关c考砸了c被他爸骂了,都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好像失去了本来紧握在手里的东西,而并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一下了课,他立刻站了起来。 他在犹豫,要不要道一次歉,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的什么事情,至少让夏之衍开口跟他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朝周围看了看,手心紧张得冒汗,但幸好没人看过来,于是抓起桌上的高瓶可乐,走到夏之衍桌边,匆匆往他桌上一放。 “请你喝的。”陈沉本来不想语气冷冰冰的,但他忍不住,一说出来就有些挑衅的味道。 说完就赶紧回了位子上。 但是夏之衍没有动,也没有碰可乐,垂着头飞快地在纸上演算题目,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所作所为似的。 陈沉手指掐进了掌心,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大声提醒一下。 就在这时,讲台前面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好像有人转学过来了!”教室里立刻一片起哄“男的女的?” 喧闹当中,赵秃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个人进来了,率先进门的是笔直的长腿,紧接着是一张眉目如星的脸。这人实在贵气,和教室格格不入,众同学都安静了,埋头写题的女生都纷纷抬起了头,正在猜想着他会坐在哪儿,就见对方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下来—— 薛疏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桌子旁边,瞪了陈沉一眼,然后单手把可乐瓶给开了,咕噜咕噜全灌进了自己肚子里。 —— 薛疏日记: 2017/05/17 央求我爸好久,他说如果能一分钟单手做两百个俯卧撑,就同意我转学。 于是我做了四百个。:) 许多事情都是连环相扣,称之为命运,如果不是夏父欠了一屁股债之后去世,夏秋妮骗走了他们的房子,或许之后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没能去心仪的高中,夏星竹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内心里其实是非常失落的。 而这件事情在很大程度上,也成为夏之衍一辈子的遗憾。 他收回思绪,抬眸看着林,对方显然已经被他方才那一段轻描淡写却不亚于炸弹威力话给惊呆了,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这孩子说的不是“想考”,而是“打算考上”,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样,那种运筹帷幄的姿态,和印象里的夏之衍简直判若两人。 林只知道夏之衍不爱说话,性格上可以称之为孤僻,可却不知对方也能说出这样一番分明没什么豪言壮语,却令人莫名心血沸腾的话来。 旁边另一个老师李廷没有带过夏之衍的班,反应远没有林那样强烈,只当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从教案中抬起头来瞥了夏之衍一眼,哂笑一下,道:“你这孩子,你知道省重点意味着什么吗?每年千军万马过独木舟,有多少人能冲过去,又有多少人挤得头破血流!咱们学校在整个a市算是不错啦,就算如此,也两三年才能出一个考上省重点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手高眼低了,要真想学好,先把目标放在市重点就很不错了。”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勾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林方才被激发出来的热血也被泼了一盆冷水,是啊,他当老师十来年了,就没有教出一个上省重点的,还是别做梦了,小孩子不懂事,自己怎么也跟着瞎折腾凑热闹。 但他不会像李廷那样打击学生的自尊心,只是有些尴尬,咳了声道:“不管怎么样,有目标就是好事情,但是之衍啊,老师劝你一句,脚踏实地远比展望未来更重要,你明白吗?” 他道:“我教过很多学生,其中大多数也并非不聪明,反而很聪明,聪明得很,也给自己设置了很多纸上谈兵的目标,可太容易放弃了!遇上一道不会做的题目,放弃,遇上一节听不懂的课,放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久而久之便那样了,等到真正悔悟时已经来不及,干脆腿一跷,为彻底放弃找到借口。总是眼高手低,是没有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章 自动防盗。 他比较腼腆, 没朋友的时候, 孤零零的坐在角落,自己骗自己不需要朋友。但一旦有了朋友, 真的恨不得朝夕相处,多说几句话都是好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的很感激夏之衍,打从心底里的那种。如果有机会, 他真的很愿意帮助夏之衍做些什么,但他一穷二白,天生一副死脑筋, 只会学习。这令他有点沮丧。 自从微过来选角一事之后, 夏之衍在班上就有点微妙,大家根本没法忽视他, 但也没法和他很好的相处。他整个人有点格格不入的。不过他也不在意,他现在很清楚什么对他是最重要的。而薛疏呢,更别提了, 整个一鹤立鸡群。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小卖部,一起在操场跑圈,一起迟到, 班上同学有些犯嘀咕。 陈沉坐在夏之衍斜后方,无数次朝他那边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但上次和夏之衍说好了中考之后再谈, 他也就没再找过夏之衍说话了。只是晨读的时候, 他无意中多看夏之衍那边一次,薛疏念古诗词的时候就故意抑扬顿挫一次,整得跟断了气似的,一惊一乍的。陈沉就坐在薛疏旁边,被他整得一早上一篇文章都没背下去,气得要死。 这也就算了,上午数学老师点陈沉起来回答问题,本来他在心里已经计算好了是“五”,薛疏那小子在旁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一直“八八八八八”地念叨着,他脑子顿时没转过来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八”,闹了个大笑话。 陈沉憋了一肚子火,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赵秃头这段时间也是能绕着薛疏走,就尽量绕道而走,毕竟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只是不敢惹薛疏,他更是尽量和夏之衍不要有眼神对视。他本来也是个暴脾气的人,要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这么怂包。实在是上次被整得狠了,丢了主任的官职不说,好说歹说,就差没在校长面前跪下了,才保住了教师的职位,要不他这一大把年纪,离了职还去哪儿再就业? 只是他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又在夏之衍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情,令他整个人震惊不已。 与其说是震惊不已,不如说是如丧考批。他万万没想到,也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中考前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 每次模拟考之后,教学楼底下的过道上会张贴一条长长的红榜,从教学楼东边延伸到西边,从第一名排到最后一名。整个年级二十二个班,一千多号人,做完课间操后回来,都能看到。是马是驴子,都在这个时候牵出来溜溜。 而这一次,红榜上几千个名字,夏之衍三个字位于第一列第三排。 也就是说,全年级第三名! 他以前的成绩平平,在全年级中不过中游,五百名左右,居然在短短时间内能窜到前三甲。简直宛如一只突然杀出来的黑马,令整个年级的老师全震惊了。平时整个年级的尖子生也就那些,有潜力考省重点的也就那几个,老师们大多都在一个办公室,都一清二楚。可如今,见到这个凭空窜出来的名字,当真是重新认识了。 而夏之衍越是往上走,赵秃的境地就越发难堪。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是不是卷子批改错了,特意在密封卷子开封之后,找出夏之衍的卷子来,和年级第一的卷子仔细对比。然而越是对比,越是觉得心里发虚。夏之衍的解题思路哪里是一个中学生有的—— 就拿数学来说,有些二次函数之类的知识根本是初中生没有学过的,夏之衍却信手拈来。他偶有出错的地方,反而都是那些死记硬背的概念性知识。真正需要动脑子的难题,解题步骤反而比标准更加简单凌厉。 整张卷子给赵秃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高级玩家进了新手村。 除此之外,物理皆是满分。赵秃甚至特意找了关系比较好的老师来看,对方一听说这是初中学生写出来的作文就啧啧称奇,说词汇量完全已经达到了专业八级出国深造的标准。 赵秃:“”他走回教室的时候感觉脚步都是虚浮的。 临近中考,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操场上蝉声聒噪不已。夏之衍和薛疏两人在学校外面吃完饭,就举着雪糕慢吞吞地走回教室。本来夏之衍一向是在食堂吃饭的,但薛疏非说吃不惯食堂的饭,死缠烂打要去学校外面吃,夏之衍也就由他去了。 关键是,在食堂吃饭,一顿饭只吃二十分钟,在外面吃,一顿饭得磨蹭一小时。也就多出了从菜单上挑菜时斗几句嘴,薛疏筷子一不小心夹到他的汤勺,饭后并肩走回来等等琐碎之事。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教室里吊扇嗡嗡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许多奋笔疾书的学生脖子上会挂一条毛巾,去小卖部的冰柜里冰冻一会儿,再拿出来可以凉快一整节课。 夏之衍也有一条毛巾,写着他的名字,这一世回来后根本忘了这茬,没用过。前两天两个人去小卖部买水的时候,薛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了,然后在脖子上傻不拉叽地挂了两三天。 刚才吃饭前又给了老板一张钱,单独包了个小冰柜,放进去冷藏了。 两个人走到操场上,夏之衍就看到夏星竹脚步匆匆地从食堂回来,他平时学习很努力,争分夺秒地写卷子,这时走得很急,也没看见两人。 夏之衍喊了声,把他叫过来,把还没拆封的那只雪糕塞他手里。 夏星竹愣了下,伸手擦了把汗,乖乖地接过去了。 “放轻松点儿,压力别太大了。”夏之衍拍了拍夏星竹的肩膀,又看他满头大汗,下意识地就把薛疏肩膀上的毛巾扯下来,给挂他弟弟的脖子上了:“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我放学了买回去。” 夏星竹点点头,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回教室去了。 夏之衍继续吃手里的另一支雪糕,走出几步,发现薛疏绞着手站在原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半天不动。 “快打铃了。”夏之衍提醒道。 薛疏这才跟上来。 到了教室,按照惯例,每次模拟考后班上各科卷子发下来后,班主任会开一个小会。夏之衍一走到自己位置上,卷子却不在自己桌上,几个班上平时学习成绩不错的同学,围在他座位那里交头接耳,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夏之衍的卷子。 “这怎么可能啊” “关键看起来也不像是抄的,不然抄谁的去啊,咱们班上又没人比他考得好。” “不会是周恒给他补成这样的吧,那周恒可真够牺牲自我的啊。” 一见他过来,这几个同学表情都有点讪讪的,丢下他卷子转身走了。留下几张卷子飘在夏之衍桌上,被电风扇轻轻卷动着。 陈沉假装若无其事地往那边瞟了一眼,顿时愣住。 分数简直高得离谱。 林抱着分数登记本走进教室,第一眼率先就落在了夏之衍身上,见考了年级第三的本人正淡定地坐在那里,左手拿着垫板扇风,右手捏着笔,刷刷做题。整个人的从容姿态简直可以说赏心悦目。 林简直不敢置信,他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就没见过像夏之衍这样后劲这么足的。他见过用一整年将前三年知识全部补起来的,也见过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将成绩提升几百名的。但像夏之衍这样在短短十几天内,一跃成为年级第三,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听过那天夏之衍对他说的那样一番话之后,又莫名奇妙地觉得,如果是发生在夏之衍身上,就没什么不可能了。仿佛有什么润物细无声的力量积攒在了夏之衍身上,一朝厚积薄发,便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因为夏之衍,林仿佛也变得振奋起来,浑身上下的热血因子被激发起来。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教案,也萌生了沉积许多年的想法,即便先前编篡的教材不被人看中,他也不应该就此消极下去 他走上讲台,照例和每一次模考结束以后一样,从头到尾开始念起了学生成绩与名次。 在念到夏之衍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念了下去。只是,下面坐的所有同学,心情却没有林那样平静。 薛疏没有参加模拟考,也就没有名次。夏之衍从兜里摸出两颗酸梅糖,都快被这炎热天气给化掉了,好像是早上出来的时候徐丽萍塞他书包里的。 他往后桌上靠了靠,放了一颗在薛疏桌上,推了推。 结果薛疏半天没接,夏之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但教室里很安静,他也不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声音。 薛疏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 夏之衍小声道:“你不会吃坏肚子了吧?” 薛疏说:“没有。” 夏之衍说:“我有酸梅糖,你要吗?” 薛疏:“不要。” 夏之衍真是奇了怪了,又回头瞥了一眼,问:“那你喝水吗,待会儿下课和我一起去买。” 薛疏:“不喝。” 夏之衍:“” 林看了他一眼,他便离开了后桌,正打算坐好时,后领突然被身后的人轻轻勾住。 薛疏还是趴在那里,头也没抬,闷闷地说:“等下了晚自习,能不能让你弟把我毛巾还我呀?” 夏之衍:“”那不是我毛巾吗? ? 赵秃头差点一口气哽在脖子里背过气去。白纸黑字拍在自己眼前,这学生当真无法无天,居然用武力胁迫自己,疯了吗! 他被头朝下摁在那里,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血液涌到头顶,气得发抖。 薛疏感觉到旁边夏之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抖了三抖,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腹下。这距离实在太近了,他受不了了,简直想逃跑。 强作镇定,薛疏不耐烦道:“你辞不辞。” 赵秃头他活了四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不止如此,脖颈上的那双手指掐得愈发紧了,令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死命挣扎转动脑袋,就对上夏之衍冷漠的一双眼睛。 不止如此,还有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平时一口一个主任c对自己恭维至极的那个此时用教案挡着脸看好戏,满是落井下石的嘴脸,这样倒也罢了,赵秃头一转眼就看到林脸上的怜悯。 赵秃头终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几乎崩溃,抬腿朝后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开我!你妈逼,我辞个屁!” 在场没有人身手能快得过在军事基地专门训练了好些年的薛疏,赵秃子这一腿他本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躲过,并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夏之衍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薛疏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 “喂,小心点儿。” 这话一出,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顿时有几分不自在,放开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这么转瞬即逝地一牵手,手指尖温润的触感沿着神经传来,密密麻麻如同针尖扎在腰间,上下渲染过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丢了七魄,什么闪躲格斗动作都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哐当砸在脑袋上,夭寿啦,夏之衍牵他手啦。 于是这一脚反而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膝盖上。 发出骨头几乎要断裂的清脆响声。 薛疏傻站在原地,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秃子就捂着脚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里头的动静令张厅长再次转身回来,校长本想拽着对方赶紧离开这地儿,但见对方眉头威武一皱,顿时客套寒暄虚以逶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赵秃抬脚踹薛疏的场面。 校长两条腿一软,真的差点要当场跪下了,这赵秃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踹薛疏!还是当着张厅长的面!到底有没有人来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怕是不仅不想要仕途了,还不想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校长哑然。 赵秃抱着脚坐在地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踢到了钢板还是什么,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虚汗一颗颗从脑门儿上掉下来。此时见到张厅长去而复返,再也顾不上面子了,心里恨极了,满门心思都是把这两个学生给弄死。 他脸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这秃头老师八成还不知道薛少是什么人,就连张厅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在军事基地里也没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惧他背后的身份,还实在是因为连拳脚都打不过他。整个军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稳赢钱,就压薛疏! 就他一个小小学校的小小主任,还不是正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后半句话自然是冲着薛疏来的。 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两名军官几乎要笑出声来。 校长满头大汗,大声呵斥道:“闭嘴!” 赵秃被这一喝给弄得的一激灵,校长平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脾气,哪里这么强硬地斥骂过别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这样欺负,难不成真让这两个崽子骑到头上去。顿时心头怒火腾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说。 张厅长却突然开口了,叫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校长,短短时间内,这位老师这样嚣张,连打两个学生,扇耳光,拿脚踹,我倒是想知道这都不算打,难不成非得把学生送进医院,贵学校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张厅长皱着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懒得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薛疏是薛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万一回家去说上几句,保不准要牵扯到他的乌纱帽。他虽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亲的生死之交,但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平时把薛疏当做自己侄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那只是玩笑话,还真把别人当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势力来讲,他给薛疏父亲当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长抹了把汗,张了张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有保车弃卒,决绝道:“咱们学校绝不姑息养奸,厅长说的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师已经失去师德了。赵长岭,你起来,这三个月你先回去思过,记一次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这副主任你也不用当了,三个月后看你悔过情况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七十章 自动防盗。 说实话老师无德对一个孩子的影响非常大, 若是上一世的夏之衍还得小心翼翼c惴惴不安, 可现在的夏之衍今非昔比, 知道不要与傻逼计较, 于是也就把他当空气, 自顾自看自己的教科书。 他这副视若无睹的模样,反而愈发激怒了秃头。就像一拳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对方不反弹不激动, 只是拿看傻逼的眼神瞧你,你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像傻逼了。 秃头心里憋闷, 一下课就匆匆夹着教科书回办公室去了,他脸色阴沉,将椅子刺啦一声拉开。办公室里有好事者立刻端上一杯茶,问他怎么了, 又是哪个不听话的学生惹到了他。 秃头年已四十好几,只是个副主任,仕途生涯早就憋得冒火了, 被这个同事端茶送水的举动微妙地取悦到了, 脸色不禁稍加舒缓。喝了口茶转眼又瞥见办公室里还有一人,五班的语文老师林,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冲上心头。 说起来夏之衍和他的矛盾还在于初二时期的一次教学评估,当时几乎整个五班把优秀教师的一票投给了秃头,就夏之衍和少数几个人投给了语文老师。林上课的时候旁征博引, 十分受学生欢迎。但毕竟秃头是班主任, 掌控着学生的综合评估成绩, 不怕死的谁敢不投这一票给他。 偏偏陈沉一行人就这么不怕死。 但夏之衍也实在是涉世未深了,他能和陈沉那一行星二代富二代比么。秃头也不敢挤兑陈沉等人,还不得寻他发泄发泄。一来二去,就结下梁子了。 秃头越看林越冒火,顿时冷哼一声:“还能是谁,还不是班上那些刺头,就是那个,夏之衍,林老师你知道吧,你天天夸奖的那个,上学期还推荐去参加作文竞赛的那个。成绩差就算了,天天迟到,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啊林老师,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做老师的最忌讳断定学生的未来,这话委实严重,林正在批改作业,他脾气温吞,但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他没什么资历,也不敢和秃头硬怼,只是尴尬笑笑:“赵老师,你这样说不太好吧,那小孩最近家里有人离开了,难免成绩下降,过阵子补起来就好了。” 赵秃头本来就和林对头,仇敌喜欢的一切他都忍不住严厉抨击,更何况夏之衍本来就是他的眼中钉。想到今天夏之衍拿嘲讽的眼神睨着他光秃秃的头顶,这林与其同仇敌忾,说不定也在私底下嘲笑自己多少回了。这下子更加按耐不住情绪了,声音大起来恨不得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叫他们知道夏之衍这个学生有多么不尊师重道。 他讽刺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办公室外:“扶不起的阿斗罢了,初一初二成绩一塌糊涂,难不成也是家里有人死了?这种拖后腿还挑衅老师的人,我真是带不起。爹是酒鬼赌徒,儿子将来能混成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他话匣子打开了,就如洪水一般收不住,积攒许久的怒气也陡然倾泻,越发口不择言:“终日土里土气,在我跟前晃,居然还有个自闭症的弟弟,俗话说上辈子不积德下辈子才会落魄还债,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夏之衍就在外边儿听着,他本来是过来找林拿卷子,回去复习一番,却没想到听到这番高谈阔论。旁边还站了几个其他班的学生在听墙角,见夏之衍脸色有异,都纷纷古怪地打量着他,心里八成也明白过来他就是赵秃头口中的“土里土气”。 这种刺耳的言论真是想象不出会出自一名教师的口,要是此时这副躯壳里的还是当年的夏之衍,只怕要气得浑身发抖了,但对于如今经历过娱乐圈百倍千倍恐怖谩骂的夏之衍而言,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可是,即便是微小的针,扎在身上难道不会痛吗。 听到赵秃头提及夏星竹的时候,夏之衍再也忍不住,豁然推开了门。站在他身后听墙根的同学没料到他这样不怕死,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夏之衍表情很淡,步子很稳,走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顿时叫办公室里的泄愤戛然而止。赵秃头斜着眼睛睨过去,先下手为强的骂句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倏然吞了回去,夏之衍一反往日安静怯懦常态,眸子里的嚣张危险而具有震慑力,哪里是在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见得到的。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夏之衍身上发生的改变,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逼厥而来,令他喘不过气来,膈应得慌,与此同时坐立不安的感觉从尾椎骨升起来。 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赵秃毕竟身经百战,脸皮也厚到可想而知的程度,他迅速板起脸,厉声道:“你来干什么?” 这种外强中干谁都看得出来,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八个度,几乎破声。赵秃被区区一个学生震慑成这样,浑身也十分不自在,眼神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林和另一个老师瞥了一眼,结果瞧见这两个没眼色的还直盯着这边看,顿时眼里闪过一丝窘迫。 夏之衍见状,反而笑了,笑完双眼盯住赵秃头,平静地说:“教学多年没有任何成绩,人到中年膝下无子,勉强混上了个副主任当当,芝麻大的官就开始作威作福。”他顿了顿,听见办公室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是学生纷纷让开的声音,继续不咸不淡地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终日顶着秃头,在学生面前晃,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怕是赵老师您这种人吧” 赵秃头惊呆了,悚然失色的同时,怒火陡然窜上心头,他完全不敢置信,一向温吞沉默的夏之衍竟然敢对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反了。 别说是他惊呆了,就连自诩对夏之衍比较了解的林也吓住了,他的印象里夏之衍一向脾气温吞沉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句句戳中要害,专挑赵秃最扎心的地方捅。 这是怎么了,完全像变了个人。 办公室另一个老师则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 赵秃子气得发抖,你你你了个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抬起手就打算一巴掌扇过去。 门突然被推开,夏之衍脸上的嚣张收放自如,偏着头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你干什么?”有个声音吼了句。 空气陡然如同坟墓一般寂静,赵秃头被猛地冲进来的一人钳制住手腕,对方刮起一阵风,力气大得可怕,手腕上几乎断裂的痛觉传递进大脑,几乎叫赵秃子睚眦欲裂。 他下意识地就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一抬头撞上一张清冷狠绝的少年脸庞,对方抬眼盯着自己,居然有种杀声动地的危险感。瞬间赵秃子像是凭空失了声一样,什么话都吐不出嘴里了,只感觉手腕上的痛感一阵阵,脸色瞬间苍白。 “赵老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干什么,公然打学生?!”肥头大耳的校长赶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旁边还站了个拧着眉的男人,军装笔挺,背着双手如同铁桩子立在那里。 说话的是校长,捏住赵秃子手腕的却是个半大的少年。他今天上午没在学校,不知道张厅长一行人莅临。但他在教育界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不识货的人,眼瞅着门口那名军官身姿挺拔,肩膀上几条杠杠,且让校长这么恭迎,就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了,他哪里惹得起。顿时头上冷汗就下来了。 关键是怎么这么赶巧,他刚举起巴掌打算教训一下这兔崽子,从上头来巡视的军官就转到这里来了,八成还是夏之衍这臭小子使了什么计。赵秃子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怕,现在学校判的严,平时教训学生也就罢了,当着厅长的面打学生一巴掌,那还不是自寻死路。他脸上堆积的横肉顿时涨红,胆战心惊地抽搐了下。 赵秃子急急忙忙地辩解道:“这我,不是,校长,实在是这位同学把我气到了,哪怕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性,我为人师长好心好意教导他,谁知他出言不逊,脏言脏语来骂我” 他口齿不清地辩解的同时,夏之衍垂着眉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窗子外头照进来的落日余晖扫在他脸上,只剩下一片看不清的阴影,煞白而无力。 少年修长纤细的身形在发福粗壮的赵秃子面前,显得十分贏弱。 谁会相信他能说出什么脏言脏语? 赵秃子知道夏之衍不需要说什么,光是这副样子,就赢了。他本指望另外两个老师替他说两句实话,谁知目光朝那边求过去时,那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他不由得更加气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兔崽子有的潜力呢,忍不住就气急败坏地道:“打都没打到你,装什么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一章 自动防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真的很感激夏之衍, 打从心底里的那种。如果有机会, 他真的很愿意帮助夏之衍做些什么, 但他一穷二白,天生一副死脑筋,只会学习。这令他有点沮丧。 自从微过来选角一事之后,夏之衍在班上就有点微妙,大家根本没法忽视他,但也没法和他很好的相处。他整个人有点格格不入的。不过他也不在意, 他现在很清楚什么对他是最重要的。而薛疏呢,更别提了, 整个一鹤立鸡群。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小卖部, 一起在操场跑圈,一起迟到, 班上同学有些犯嘀咕。 陈沉坐在夏之衍斜后方,无数次朝他那边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但上次和夏之衍说好了中考之后再谈, 他也就没再找过夏之衍说话了。只是晨读的时候,他无意中多看夏之衍那边一次,薛疏念古诗词的时候就故意抑扬顿挫一次, 整得跟断了气似的, 一惊一乍的。陈沉就坐在薛疏旁边, 被他整得一早上一篇文章都没背下去, 气得要死。 这也就算了,上午数学老师点陈沉起来回答问题,本来他在心里已经计算好了是“五”,薛疏那小子在旁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一直“八八八八八”地念叨着,他脑子顿时没转过来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八”,闹了个大笑话。 陈沉憋了一肚子火,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赵秃头这段时间也是能绕着薛疏走,就尽量绕道而走,毕竟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只是不敢惹薛疏,他更是尽量和夏之衍不要有眼神对视。他本来也是个暴脾气的人,要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这么怂包。实在是上次被整得狠了,丢了主任的官职不说,好说歹说,就差没在校长面前跪下了,才保住了教师的职位,要不他这一大把年纪,离了职还去哪儿再就业? 只是他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又在夏之衍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情,令他整个人震惊不已。 与其说是震惊不已,不如说是如丧考批。他万万没想到,也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中考前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 每次模拟考之后,教学楼底下的过道上会张贴一条长长的红榜,从教学楼东边延伸到西边,从第一名排到最后一名。整个年级二十二个班,一千多号人,做完课间操后回来,都能看到。是马是驴子,都在这个时候牵出来溜溜。 而这一次,红榜上几千个名字,夏之衍三个字位于第一列第三排。 也就是说,全年级第三名! 他以前的成绩平平,在全年级中不过中游,五百名左右,居然在短短时间内能窜到前三甲。简直宛如一只突然杀出来的黑马,令整个年级的老师全震惊了。平时整个年级的尖子生也就那些,有潜力考省重点的也就那几个,老师们大多都在一个办公室,都一清二楚。可如今,见到这个凭空窜出来的名字,当真是重新认识了。 而夏之衍越是往上走,赵秃的境地就越发难堪。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是不是卷子批改错了,特意在密封卷子开封之后,找出夏之衍的卷子来,和年级第一的卷子仔细对比。然而越是对比,越是觉得心里发虚。夏之衍的解题思路哪里是一个中学生有的—— 就拿数学来说,有些二次函数之类的知识根本是初中生没有学过的,夏之衍却信手拈来。他偶有出错的地方,反而都是那些死记硬背的概念性知识。真正需要动脑子的难题,解题步骤反而比标准更加简单凌厉。 整张卷子给赵秃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高级玩家进了新手村。 除此之外,物理皆是满分。赵秃甚至特意找了关系比较好的老师来看,对方一听说这是初中学生写出来的作文就啧啧称奇,说词汇量完全已经达到了专业八级出国深造的标准。 赵秃:“”他走回教室的时候感觉脚步都是虚浮的。 临近中考,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操场上蝉声聒噪不已。夏之衍和薛疏两人在学校外面吃完饭,就举着雪糕慢吞吞地走回教室。本来夏之衍一向是在食堂吃饭的,但薛疏非说吃不惯食堂的饭,死缠烂打要去学校外面吃,夏之衍也就由他去了。 关键是,在食堂吃饭,一顿饭只吃二十分钟,在外面吃,一顿饭得磨蹭一小时。也就多出了从菜单上挑菜时斗几句嘴,薛疏筷子一不小心夹到他的汤勺,饭后并肩走回来等等琐碎之事。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教室里吊扇嗡嗡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许多奋笔疾书的学生脖子上会挂一条毛巾,去小卖部的冰柜里冰冻一会儿,再拿出来可以凉快一整节课。 夏之衍也有一条毛巾,写着他的名字,这一世回来后根本忘了这茬,没用过。前两天两个人去小卖部买水的时候,薛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了,然后在脖子上傻不拉叽地挂了两三天。 刚才吃饭前又给了老板一张钱,单独包了个小冰柜,放进去冷藏了。 两个人走到操场上,夏之衍就看到夏星竹脚步匆匆地从食堂回来,他平时学习很努力,争分夺秒地写卷子,这时走得很急,也没看见两人。 夏之衍喊了声,把他叫过来,把还没拆封的那只雪糕塞他手里。 夏星竹愣了下,伸手擦了把汗,乖乖地接过去了。 “放轻松点儿,压力别太大了。”夏之衍拍了拍夏星竹的肩膀,又看他满头大汗,下意识地就把薛疏肩膀上的毛巾扯下来,给挂他弟弟的脖子上了:“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我放学了买回去。” 夏星竹点点头,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回教室去了。 夏之衍继续吃手里的另一支雪糕,走出几步,发现薛疏绞着手站在原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半天不动。 “快打铃了。”夏之衍提醒道。 薛疏这才跟上来。 到了教室,按照惯例,每次模拟考后班上各科卷子发下来后,班主任会开一个小会。夏之衍一走到自己位置上,卷子却不在自己桌上,几个班上平时学习成绩不错的同学,围在他座位那里交头接耳,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夏之衍的卷子。 “这怎么可能啊” “关键看起来也不像是抄的,不然抄谁的去啊,咱们班上又没人比他考得好。” “不会是周恒给他补成这样的吧,那周恒可真够牺牲自我的啊。” 一见他过来,这几个同学表情都有点讪讪的,丢下他卷子转身走了。留下几张卷子飘在夏之衍桌上,被电风扇轻轻卷动着。 陈沉假装若无其事地往那边瞟了一眼,顿时愣住。 分数简直高得离谱。 林抱着分数登记本走进教室,第一眼率先就落在了夏之衍身上,见考了年级第三的本人正淡定地坐在那里,左手拿着垫板扇风,右手捏着笔,刷刷做题。整个人的从容姿态简直可以说赏心悦目。 林简直不敢置信,他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就没见过像夏之衍这样后劲这么足的。他见过用一整年将前三年知识全部补起来的,也见过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将成绩提升几百名的。但像夏之衍这样在短短十几天内,一跃成为年级第三,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听过那天夏之衍对他说的那样一番话之后,又莫名奇妙地觉得,如果是发生在夏之衍身上,就没什么不可能了。仿佛有什么润物细无声的力量积攒在了夏之衍身上,一朝厚积薄发,便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因为夏之衍,林仿佛也变得振奋起来,浑身上下的热血因子被激发起来。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教案,也萌生了沉积许多年的想法,即便先前编篡的教材不被人看中,他也不应该就此消极下去 他走上讲台,照例和每一次模考结束以后一样,从头到尾开始念起了学生成绩与名次。 在念到夏之衍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念了下去。只是,下面坐的所有同学,心情却没有林那样平静。 薛疏没有参加模拟考,也就没有名次。夏之衍从兜里摸出两颗酸梅糖,都快被这炎热天气给化掉了,好像是早上出来的时候徐丽萍塞他书包里的。 他往后桌上靠了靠,放了一颗在薛疏桌上,推了推。 结果薛疏半天没接,夏之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但教室里很安静,他也不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声音。 薛疏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 夏之衍小声道:“你不会吃坏肚子了吧?” 薛疏说:“没有。” 夏之衍说:“我有酸梅糖,你要吗?” 薛疏:“不要。” 夏之衍真是奇了怪了,又回头瞥了一眼,问:“那你喝水吗,待会儿下课和我一起去买。” 薛疏:“不喝。” 夏之衍:“” 林看了他一眼,他便离开了后桌,正打算坐好时,后领突然被身后的人轻轻勾住。 薛疏还是趴在那里,头也没抬,闷闷地说:“等下了晚自习,能不能让你弟把我毛巾还我呀?” 夏之衍:“”那不是我毛巾吗? 相反的,赔偿下来的一套房子所在的地皮正是以后的市中心,短期内虽然看不到前景,但日后价值却会翻上几倍。这样一来,住的地方有了,赔偿的也能够用来补上以前的债务,以及接下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徐丽萍也不需要为了生计那么辛苦了。 夏秋妮已经成功地将话头转移到了卖房子上,也成功地令徐丽萍动心了,就等着徐丽萍犹豫再三后,问出了她想要听到的话:“可是这房子咱们家住很久了,谁会想要买呢” 夏秋妮顿时咽了下口水,竭力不让自己的喜色那么明显,她把徐丽萍的手背一拍,拍着胸脯打包票道:“这不是有我吗,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卖,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这时她老公在旁边一唱一和了:“对了,咱们家秋秋不是马上要读高中了吗,这里离他学校近,要不咱们买下来做陪读房” 夏秋秋比夏之衍大一岁,小学留过级,现在都上初三,一所学校不同班级。 徐丽萍双手交握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表态。 夏之衍知道自己该开口了,他走过去,终于开口道:“姑姑家里也不宽裕吧,要想买这房子少说也要一次性拿出十来万吧。” 他从小性格沉闷冷淡,亲戚只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很少在意他。刚才他从房间里出来,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此时却全都朝他看了。夏秋妮隐隐觉得几天不见这个侄子,哪里有点不对劲,却觉察不出来更多了。 只见夏之衍也轻抬着头,平静地回视。 她愣了一下,有些心虚,道:“这些事情你小孩子不懂,也不需要你操心,姑姑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实在不行可以去借,还不都是你表哥闹着学校太远,不肯去上学么。再者,不管怎样,你家现在这样子的情况,我还是要帮衬一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二章 自动防盗。 薛疏放开那同学, 顺势抬眸,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所有人都噤声了。再加上校长又乱七八糟一吼一轰,走廊里好奇看戏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薛疏才走到夏之衍身后, 散淡地抱着双臂。 也不说话,往那儿一站,就像什么后盾一样。 夏之衍看他一眼, 低头笑了下。 “你笑什么”薛疏顿时脸上红通通,气势都没了。 夏之衍拍了下他肩膀,转过身打算往班里走,拒绝王跃几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指和赵清二人自是不甘心,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对明星演员狂热崇拜的时候, 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 得多牛逼啊,整天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夏之衍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就算对演戏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 光是那五十万的报酬,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 夏之衍对自己有一条规划好的路,即便这蓝图现在不甚清晰, 可他想要做的事情, 一定要做到最好。以一部微出现在观众视野中, 并不算什么一飞冲天的开头。 夏之衍已经走开了几步。 赵清裤兜里的忽然响了起来,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正对着少年找镜头感的单反,转过身去接了个。 “谁啊?”王跃脸色有些不大好。 赵清哼了一声,小声道:“还不是林正义的那个屁股翘天上去的助理,前几天还以为多牛逼呢,结果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我们想另找他人,就着了火似的找上来,这不,一上午都打了十几通了。说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角色,有本事真不在乎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原先请的那位男主演,叫林正义吗?” 赵清有些愣:“是啊。” 夏之衍站在那里,半晌没吭声。刹车失灵之时,脑袋撞上车玻璃的那股尖锐疼痛还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拜林清和陈沉二人所赐,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和林清没有深交,只在同一个剧组待过数月,发生过几次摩擦。他虽然记不起来和林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天真到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 如果有只苍蝇,跟你走一样的戏路,艹一样的人设,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发通稿声称从演技到长相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艳压你,即便没有被他真正打击到事业,也快被膈应到反胃了。 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林清就是这只苍蝇。他第一次接男主的戏,林清是男二,从此以后在各大新闻通稿里对方就犹如牛皮藓一样,黏住了就撕不掉了。夏之衍的经纪人不止一次地后悔给夏之衍接了这么一部不讨好的戏,却也是买不来后悔药,无计可施了。 再有一次被牛皮藓黏上来的机会,有人会选择退避三舍,哪怕忍让,也眼不见为净,也有人会选择将牛皮藓踩在脚下,踏过去。很可惜,死过一次,并且亲眼见过薛疏为自己而死的夏之衍,是后者。 而林正义是谁,正是林清的堂哥。这两年以选秀第八名出道,只不过后来混得不温不火,导致后来在娱乐圈连一席之地都没有。夏之衍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跟在林清后头鞍前马后,人前趾高气扬的一家伙。 不知道他抢了这个机会,林正义会有什么反应。 赵清见夏之衍停住了脚步,还以为这事有戏,于是眼巴巴地等着,谁知半天对方也没个反应,悬得老高的心脏顿时又落下来了。 一行人中,王跃最是心高气傲,被当众拒绝,脸上挂不住,心里也郁闷极了。别人不肯演,也不能摁住别人脖子逼别人演不是,只是他们实在为这次微准备太久了,从剧本到后期磨合,全都是找的能力范围之内最牛逼的团队,要是真的败在演员这一环节,太不甘心了。 他们正无奈地打算收拾东西走,谁知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这样吧,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几人顿住脚步,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兴奋。 赵清猛地回过头来,惊喜万分地望过去——少年微微扬起嘴唇,天生剑眉,干净温润的笑容却并不阳光也不天真,如同半明半暗的风席卷而来,令人捉摸不透,眸子里深沉的情绪一闪而逝。那是最抓人眼球的一种气质,纤细复杂多变,饶是拍过许多模特硬照的赵清也看呆了。 他在心中微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笑,谁能说不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呢? 这一天直到放学,整个班上都很安静,安静中却又暗潮汹涌。 无数双眼睛悄悄从课本中抬起头,打量夏之衍,以及他身后的薛疏。可二人仿佛十分有默契,一个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待过太久,对旁人目光视若无睹。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我行我素,只在乎想在乎的人,哪管你哭你笑。 放学时,薛疏被班主任带出去入学手续。 夏之衍开始收拾书包,正要将课本放进包里,谁知一只少年骨骼修长的手,忽地按住了那本书。 他抬眸,撞上陈沉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对方手指用了很大力道,将那本书摁在桌上一动不动。随即身子往前一趴,两只手按在桌上,咄咄逼人的姿态,面上却很平静:“夏之衍,我们聊聊?”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平时和陈沉玩得极好的男生倚在门边,手里抱着只篮球:“陈沉,不是说放学打篮球吗,来不来啊?” 陈沉头也没回,眼角上提:“滚!”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夏之衍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从陈沉手下抽出那本书,对方倒也没拦着,只是撩起眼皮,从下往上盯着他。 接二连三遭遇冷脸,陈沉要是再意识不到什么,他可能就有点傻缺了。 只是,聊一聊,还能聊什么。 二人从小结识,后来走向陌路,在娱乐圈起伏十来年,谁都不可能一尘不染,也不可能一尘不变。当知晓了结局之后,再回头来看少年时期的这点友情,就会觉得有些失真了。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这份友情在夏之衍心中的分量也早已不再重要。 没有什么比一方还惦记着,另一方却已经悄然退场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了。陈沉憋了数天,终于憋不住,虽然有点伤自尊心,但决心问个清楚。 夏之衍没由来觉得一阵烦躁,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就聊一聊吧。” 陈沉追问:“什么时间?”这几天他堵过夏之衍数次,但都不见对方人影,对方好像特地避开他了。 难道要绝交吗? 夏之衍道:“中考后吧。” 中考后便说清楚,这一世他不再想和陈沉有任何纠葛,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沉此时还不知夏之衍心里的想法,他终于站直身子,舒了口气,定定地盯着夏之衍,道:“那就一言为定。” 他话音刚落,薛疏哐当推开门走进来,脸上一脸风雨欲来,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身边,却突然敛了敛神色。 他拽过夏之衍书包,利落往肩膀上一扔,道:“走吧。” 书包里装着书,沉甸甸的,撞上陈沉的肩膀,把人往后撞去。陈沉腾地火气就上来了,但还是忍了忍,退了一步。 薛疏和夏之衍离开教室,两人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夏之衍注意到薛疏背着两个人的书包,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一段距离,便道:“你又怎么了?” 薛疏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嘀咕道:“天天在教室里就知道说话,装书包装那么慢,几分钟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他那么帅那么有人气,班上的同学都喜欢” 夏之衍没听见,有点懵,喊了句:“你磨蹭什么呢,说什么呢?” 薛疏跑过来,力气很大,一下子给他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提出来了,说:“我刚才说,之衍你自行车真好看呀,真有品味,你中考后就要去拍戏了,以后肯定会红,我可不可以提前排队,当你助理呀?” 夏之衍道:“不当助理。” 薛疏有点委屈,头怂哒哒地垂了下去:“连助理都不让我当,那我当什么?” —— 2017/05/19 薛疏日记:入学登记的时候偷了好几张夏之衍的成绩单。:) 大佬日记:蠢疯了。 夏之衍坐下来,朝咖啡厅中间的三角架钢琴看过去。黑色琴身十分有质感,发出淡淡的光泽感,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瞧不清是什么牌子的钢琴,但应该也是咖啡厅老板花了大价钱的。 坐在钢琴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忽而抬头来仓促地看他一眼。他似乎以为夏之衍刚才在看他,于是不安地挪了挪身体,手一边抓紧了旁边的包。这动作还挺奇怪的,夏之衍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上一世因为半路出家,演技不好,被经纪人送去跟着老师学了一些班。演员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职业,要想演好一个角色,你首先得变成这个人。于是必须研究不同职业c不同性格c甚至不同出身的人,才能够自我代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演员是一种心理学范畴的职业。 夏之衍又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对方突然将包拿到怀里。 就是在这时,夏之衍听到了吧台后面厨房里的一阵争吵。 “还有谁能靠近收银台,不是你是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从他的视线望过去,勉强可以看见,那里站了几个员,其中穿着深色西装的似乎是这里的经理之类的,站在她对面垂着头的是一个穿着黑白侍应生服装的清瘦少年。那少年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夏之衍顿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他班上的一个同学。 除了陈沉之外,夏之衍与班上其他的人都没有深交,因此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叫周恒。 周恒是个学霸,永远坐在教室第一排埋头刷题的那种。 “我没有偷。”周恒哭着说,说话间似乎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红通通的眼睛转过来,与夏之衍的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脸色立刻涨红了,是羞耻得无地自容得那种。 夏之衍坐着没动,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外头的侍应生听说出了一个小偷,都纷纷围过去看,一时之间整个咖啡厅只剩下零落地坐着的几个客人了。 就在这时,靠近门边的那个人紧紧抓住公文包,打算走了。 夏之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见他步伐微乱,明明咖啡厅里开着冷气,他耳根旁边还渗出汗水来—— 电光火石之间,夏之衍猛然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腾地起身,他个字高,这动作动静委实大。那中年男人本来就已经靠近了门边,见此异状,忽的冲出了咖啡厅。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那经理这才反应过来真正的小偷已经趁着混乱之际溜出去了,慌忙喊人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侍应生追到门边,只能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追了出去。 “真他妈不想拍了!”王跃把手里的分镜剧本往茶几上一扔,猛地拿起茶几上的冷饮狂吸几口,一脸烦躁。站他旁边的摄影师苦着脸看了看腕表,这都上午十点了,微的男主角还没有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烈日下等上数十个小时了,作为总监制和导演的王跃都不耐烦了。 他们是艺术学院这一届的导演系毕业生,为了毕设煞费苦心,几个人从家里掏了钱请来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挑大梁,谁知道这年头十八线也有架子,半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行人围着这个十八线忙前忙后十来天,全都是一肚子气,但自己脑子进的水,现在不管怎样都要继续拍下去,不然想不想拿了? 正在赵清十分怨念地摆弄着镜头时,两条身影忽然映入镜头中,他眼神变了变,出于摄影师的敏感度,立刻扛着机追了过去。 那名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约莫十几岁,步子迈得很快,没跑一段距离就从后面追上前面一个中年男人。那名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文件包,跑得一头汗,回头来一看,瞳孔顿时一阵猛缩,膝盖都开始发抖。 映入赵清镜头里的,是那个跑起来带风的少年,在意大利式的建筑群里跑起来,整个人宛如画报,这么远的距离瞧不见对方的正脸,但光看背影,有种特殊的气质。 等真正看见了对方的正脸,赵清立刻怔住了,眼眸倏然兴奋地亮了起来。那是一张十分上镜的脸,眉眼漆黑,皮肤却白皙到不用上妆,在阳光下莹白发亮,五官立体有阴影,难得一见的英俊,而且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抓镜头感,就仿佛曾经在闪光灯下待过许多年一样。 有了这张脸,特么还请那个十八线干什么。 少年三下两下追上前面的中年男人,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似乎身手也非常好,看起来有练过。 不止如此——这边站着的几个人中,有个体育学院学习武术的,在这个临时剧组里充当武术指导。他只觉得奇怪,这少年身形全然不像散打跆拳道一类,反而像是半路从剧组里的武术指导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动作。 而且动作颇有古意,行云流水,还十分照顾镜头。简直神奇了。 “喂喂,赶紧拍下来!”武指焦急道。 赵清举着头,眼神发光:“我这不是拍着呢嘛!” 中年男人脸色发白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夏之衍揉了揉手腕,也觉得有些痛了。他拍打戏出身,一招半式自然是会的,但剧组里教的都是些花拳绣腿,样子好看,却实际没什么太大作用。换作薛疏真拳实腿上来,这男人八成挺不了这么久。 咖啡厅里冲出几个侍应生,七手八脚地将中年男人围起来。 “愣着干什么,报警!”经理踩着高跟鞋也冲了出来,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手提包,急急忙忙地清点数目,见和丢失的钱财分文不差,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这才落到站在一边的夏之衍身上。 李经理眼神晃了晃,对方身上被汗水湿透了,但站在那里有种很冷的气势,看起来不像一般少年。不由得就多盯了几眼,直到对方漆黑的眼睛看过来:“你好,你们这儿是不是在招弹钢琴的,我过来试一试。” 对方话音落下,李经理才反应过来,身后几个小姑娘侍应生已经红着脸窃窃私语了,她眉头皱起,朝身后瞪了一眼,才将头转回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之衍。” “刚才多谢你帮忙了,那跟我进来试一下吧,要是弹得还不错,就你了。”李经理琢磨着以这少年即便弹得不好,以这张脸怎么着也可以吸引些女顾客,这买卖不亏,于是暂时答应了下来。这会儿还没到,她便先带着夏之衍往咖啡厅里头走,边让旁边的侍应生简单介绍下这里的营业时间。 方才出了这么一桩事,任谁心情都不会好。李经理一推门进去,瞧见周恒还傻不拉叽地站在门边儿上巴巴地望着,顿时心情更糟糕了,瞪他一眼:“站这儿碍手碍脚干什么,拿了薪水不去干活儿?” 周恒见真正的小偷被抓回来了,沉重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转身就朝厨房走。 李经理提着装钱的袋子正打算往收银台走,忽而听见身后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既然偷窃的不是他,你不是应该为刚才侮辱性的行为道歉么?” 周遭顿时都安静了,李经理猛地扭头盯着夏之衍。 站在前头的周恒却是脚步一顿,半天没敢动。夏之衍在班上的人缘一般,但比自己还是好多了,至少没人敢欺负他。以前周恒在班上也被诬赖欺负过,但从没见夏之衍有过任何表情。 今天他不知道夏之衍是怎么了,忽然变了一个人,还为自己出头。他有点想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三章 自动防盗。 自从微过来选角一事之后, 夏之衍在班上就有点微妙, 大家根本没法忽视他,但也没法和他很好的相处。他整个人有点格格不入的。不过他也不在意,他现在很清楚什么对他是最重要的。而薛疏呢,更别提了, 整个一鹤立鸡群。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小卖部, 一起在操场跑圈,一起迟到,班上同学有些犯嘀咕。 陈沉坐在夏之衍斜后方, 无数次朝他那边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但上次和夏之衍说好了中考之后再谈,他也就没再找过夏之衍说话了。只是晨读的时候,他无意中多看夏之衍那边一次, 薛疏念古诗词的时候就故意抑扬顿挫一次,整得跟断了气似的, 一惊一乍的。陈沉就坐在薛疏旁边,被他整得一早上一篇文章都没背下去,气得要死。 这也就算了, 上午数学老师点陈沉起来回答问题, 本来他在心里已经计算好了是“五”, 薛疏那小子在旁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 一直“八八八八八”地念叨着, 他脑子顿时没转过来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八”, 闹了个大笑话。 陈沉憋了一肚子火,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赵秃头这段时间也是能绕着薛疏走,就尽量绕道而走,毕竟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只是不敢惹薛疏,他更是尽量和夏之衍不要有眼神对视。他本来也是个暴脾气的人,要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这么怂包。实在是上次被整得狠了,丢了主任的官职不说,好说歹说,就差没在校长面前跪下了,才保住了教师的职位,要不他这一大把年纪,离了职还去哪儿再就业? 只是他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又在夏之衍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情,令他整个人震惊不已。 与其说是震惊不已,不如说是如丧考批。他万万没想到,也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中考前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 每次模拟考之后,教学楼底下的过道上会张贴一条长长的红榜,从教学楼东边延伸到西边,从第一名排到最后一名。整个年级二十二个班,一千多号人,做完课间操后回来,都能看到。是马是驴子,都在这个时候牵出来溜溜。 而这一次,红榜上几千个名字,夏之衍三个字位于第一列第三排。 也就是说,全年级第三名! 他以前的成绩平平,在全年级中不过中游,五百名左右,居然在短短时间内能窜到前三甲。简直宛如一只突然杀出来的黑马,令整个年级的老师全震惊了。平时整个年级的尖子生也就那些,有潜力考省重点的也就那几个,老师们大多都在一个办公室,都一清二楚。可如今,见到这个凭空窜出来的名字,当真是重新认识了。 而夏之衍越是往上走,赵秃的境地就越发难堪。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是不是卷子批改错了,特意在密封卷子开封之后,找出夏之衍的卷子来,和年级第一的卷子仔细对比。然而越是对比,越是觉得心里发虚。夏之衍的解题思路哪里是一个中学生有的—— 就拿数学来说,有些二次函数之类的知识根本是初中生没有学过的,夏之衍却信手拈来。他偶有出错的地方,反而都是那些死记硬背的概念性知识。真正需要动脑子的难题,解题步骤反而比标准更加简单凌厉。 整张卷子给赵秃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高级玩家进了新手村。 除此之外,物理皆是满分。赵秃甚至特意找了关系比较好的老师来看,对方一听说这是初中学生写出来的作文就啧啧称奇,说词汇量完全已经达到了专业八级出国深造的标准。 赵秃:“”他走回教室的时候感觉脚步都是虚浮的。 临近中考,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操场上蝉声聒噪不已。夏之衍和薛疏两人在学校外面吃完饭,就举着雪糕慢吞吞地走回教室。本来夏之衍一向是在食堂吃饭的,但薛疏非说吃不惯食堂的饭,死缠烂打要去学校外面吃,夏之衍也就由他去了。 关键是,在食堂吃饭,一顿饭只吃二十分钟,在外面吃,一顿饭得磨蹭一小时。也就多出了从菜单上挑菜时斗几句嘴,薛疏筷子一不小心夹到他的汤勺,饭后并肩走回来等等琐碎之事。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教室里吊扇嗡嗡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许多奋笔疾书的学生脖子上会挂一条毛巾,去小卖部的冰柜里冰冻一会儿,再拿出来可以凉快一整节课。 夏之衍也有一条毛巾,写着他的名字,这一世回来后根本忘了这茬,没用过。前两天两个人去小卖部买水的时候,薛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了,然后在脖子上傻不拉叽地挂了两三天。 刚才吃饭前又给了老板一张钱,单独包了个小冰柜,放进去冷藏了。 两个人走到操场上,夏之衍就看到夏星竹脚步匆匆地从食堂回来,他平时学习很努力,争分夺秒地写卷子,这时走得很急,也没看见两人。 夏之衍喊了声,把他叫过来,把还没拆封的那只雪糕塞他手里。 夏星竹愣了下,伸手擦了把汗,乖乖地接过去了。 “放轻松点儿,压力别太大了。”夏之衍拍了拍夏星竹的肩膀,又看他满头大汗,下意识地就把薛疏肩膀上的毛巾扯下来,给挂他弟弟的脖子上了:“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我放学了买回去。” 夏星竹点点头,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回教室去了。 夏之衍继续吃手里的另一支雪糕,走出几步,发现薛疏绞着手站在原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半天不动。 “快打铃了。”夏之衍提醒道。 薛疏这才跟上来。 到了教室,按照惯例,每次模拟考后班上各科卷子发下来后,班主任会开一个小会。夏之衍一走到自己位置上,卷子却不在自己桌上,几个班上平时学习成绩不错的同学,围在他座位那里交头接耳,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夏之衍的卷子。 “这怎么可能啊” “关键看起来也不像是抄的,不然抄谁的去啊,咱们班上又没人比他考得好。” “不会是周恒给他补成这样的吧,那周恒可真够牺牲自我的啊。” 一见他过来,这几个同学表情都有点讪讪的,丢下他卷子转身走了。留下几张卷子飘在夏之衍桌上,被电风扇轻轻卷动着。 陈沉假装若无其事地往那边瞟了一眼,顿时愣住。 分数简直高得离谱。 林抱着分数登记本走进教室,第一眼率先就落在了夏之衍身上,见考了年级第三的本人正淡定地坐在那里,左手拿着垫板扇风,右手捏着笔,刷刷做题。整个人的从容姿态简直可以说赏心悦目。 林简直不敢置信,他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就没见过像夏之衍这样后劲这么足的。他见过用一整年将前三年知识全部补起来的,也见过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将成绩提升几百名的。但像夏之衍这样在短短十几天内,一跃成为年级第三,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听过那天夏之衍对他说的那样一番话之后,又莫名奇妙地觉得,如果是发生在夏之衍身上,就没什么不可能了。仿佛有什么润物细无声的力量积攒在了夏之衍身上,一朝厚积薄发,便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因为夏之衍,林仿佛也变得振奋起来,浑身上下的热血因子被激发起来。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教案,也萌生了沉积许多年的想法,即便先前编篡的教材不被人看中,他也不应该就此消极下去 他走上讲台,照例和每一次模考结束以后一样,从头到尾开始念起了学生成绩与名次。 在念到夏之衍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念了下去。只是,下面坐的所有同学,心情却没有林那样平静。 薛疏没有参加模拟考,也就没有名次。夏之衍从兜里摸出两颗酸梅糖,都快被这炎热天气给化掉了,好像是早上出来的时候徐丽萍塞他书包里的。 他往后桌上靠了靠,放了一颗在薛疏桌上,推了推。 结果薛疏半天没接,夏之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但教室里很安静,他也不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声音。 薛疏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 夏之衍小声道:“你不会吃坏肚子了吧?” 薛疏说:“没有。” 夏之衍说:“我有酸梅糖,你要吗?” 薛疏:“不要。” 夏之衍真是奇了怪了,又回头瞥了一眼,问:“那你喝水吗,待会儿下课和我一起去买。” 薛疏:“不喝。” 夏之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四章 自动防盗。  他这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反而愈发激怒了秃头。就像一拳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对方不反弹不激动,只是拿看傻逼的眼神瞧你,你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像傻逼了。 秃头心里憋闷, 一下课就匆匆夹着教科书回办公室去了,他脸色阴沉,将椅子刺啦一声拉开。办公室里有好事者立刻端上一杯茶, 问他怎么了,又是哪个不听话的学生惹到了他。 秃头年已四十好几, 只是个副主任, 仕途生涯早就憋得冒火了,被这个同事端茶送水的举动微妙地取悦到了,脸色不禁稍加舒缓。喝了口茶转眼又瞥见办公室里还有一人, 五班的语文老师林,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冲上心头。 说起来夏之衍和他的矛盾还在于初二时期的一次教学评估,当时几乎整个五班把优秀教师的一票投给了秃头,就夏之衍和少数几个人投给了语文老师。林上课的时候旁征博引,十分受学生欢迎。但毕竟秃头是班主任, 掌控着学生的综合评估成绩,不怕死的谁敢不投这一票给他。 偏偏陈沉一行人就这么不怕死。 但夏之衍也实在是涉世未深了,他能和陈沉那一行星二代富二代比么。秃头也不敢挤兑陈沉等人, 还不得寻他发泄发泄。一来二去, 就结下梁子了。 秃头越看林越冒火, 顿时冷哼一声:“还能是谁, 还不是班上那些刺头,就是那个,夏之衍,林老师你知道吧,你天天夸奖的那个,上学期还推荐去参加作文竞赛的那个。成绩差就算了,天天迟到,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啊林老师,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做老师的最忌讳断定学生的未来,这话委实严重,林正在批改作业,他脾气温吞,但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他没什么资历,也不敢和秃头硬怼,只是尴尬笑笑:“赵老师,你这样说不太好吧,那小孩最近家里有人离开了,难免成绩下降,过阵子补起来就好了。” 赵秃头本来就和林对头,仇敌喜欢的一切他都忍不住严厉抨击,更何况夏之衍本来就是他的眼中钉。想到今天夏之衍拿嘲讽的眼神睨着他光秃秃的头顶,这林与其同仇敌忾,说不定也在私底下嘲笑自己多少回了。这下子更加按耐不住情绪了,声音大起来恨不得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叫他们知道夏之衍这个学生有多么不尊师重道。 他讽刺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办公室外:“扶不起的阿斗罢了,初一初二成绩一塌糊涂,难不成也是家里有人死了?这种拖后腿还挑衅老师的人,我真是带不起。爹是酒鬼赌徒,儿子将来能混成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他话匣子打开了,就如洪水一般收不住,积攒许久的怒气也陡然倾泻,越发口不择言:“终日土里土气,在我跟前晃,居然还有个自闭症的弟弟,俗话说上辈子不积德下辈子才会落魄还债,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夏之衍就在外边儿听着,他本来是过来找林拿卷子,回去复习一番,却没想到听到这番高谈阔论。旁边还站了几个其他班的学生在听墙角,见夏之衍脸色有异,都纷纷古怪地打量着他,心里八成也明白过来他就是赵秃头口中的“土里土气”。 这种刺耳的言论真是想象不出会出自一名教师的口,要是此时这副躯壳里的还是当年的夏之衍,只怕要气得浑身发抖了,但对于如今经历过娱乐圈百倍千倍恐怖谩骂的夏之衍而言,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可是,即便是微小的针,扎在身上难道不会痛吗。 听到赵秃头提及夏星竹的时候,夏之衍再也忍不住,豁然推开了门。站在他身后听墙根的同学没料到他这样不怕死,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夏之衍表情很淡,步子很稳,走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顿时叫办公室里的泄愤戛然而止。赵秃头斜着眼睛睨过去,先下手为强的骂句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倏然吞了回去,夏之衍一反往日安静怯懦常态,眸子里的嚣张危险而具有震慑力,哪里是在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见得到的。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夏之衍身上发生的改变,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逼厥而来,令他喘不过气来,膈应得慌,与此同时坐立不安的感觉从尾椎骨升起来。 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赵秃毕竟身经百战,脸皮也厚到可想而知的程度,他迅速板起脸,厉声道:“你来干什么?” 这种外强中干谁都看得出来,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八个度,几乎破声。赵秃被区区一个学生震慑成这样,浑身也十分不自在,眼神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林和另一个老师瞥了一眼,结果瞧见这两个没眼色的还直盯着这边看,顿时眼里闪过一丝窘迫。 夏之衍见状,反而笑了,笑完双眼盯住赵秃头,平静地说:“教学多年没有任何成绩,人到中年膝下无子,勉强混上了个副主任当当,芝麻大的官就开始作威作福。”他顿了顿,听见办公室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是学生纷纷让开的声音,继续不咸不淡地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终日顶着秃头,在学生面前晃,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怕是赵老师您这种人吧” 赵秃头惊呆了,悚然失色的同时,怒火陡然窜上心头,他完全不敢置信,一向温吞沉默的夏之衍竟然敢对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反了。 别说是他惊呆了,就连自诩对夏之衍比较了解的林也吓住了,他的印象里夏之衍一向脾气温吞沉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句句戳中要害,专挑赵秃最扎心的地方捅。 这是怎么了,完全像变了个人。 办公室另一个老师则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 赵秃子气得发抖,你你你了个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抬起手就打算一巴掌扇过去。 门突然被推开,夏之衍脸上的嚣张收放自如,偏着头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你干什么?”有个声音吼了句。 空气陡然如同坟墓一般寂静,赵秃头被猛地冲进来的一人钳制住手腕,对方刮起一阵风,力气大得可怕,手腕上几乎断裂的痛觉传递进大脑,几乎叫赵秃子睚眦欲裂。 他下意识地就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一抬头撞上一张清冷狠绝的少年脸庞,对方抬眼盯着自己,居然有种杀声动地的危险感。瞬间赵秃子像是凭空失了声一样,什么话都吐不出嘴里了,只感觉手腕上的痛感一阵阵,脸色瞬间苍白。 “赵老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干什么,公然打学生?!”肥头大耳的校长赶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旁边还站了个拧着眉的男人,军装笔挺,背着双手如同铁桩子立在那里。 说话的是校长,捏住赵秃子手腕的却是个半大的少年。他今天上午没在学校,不知道张厅长一行人莅临。但他在教育界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不识货的人,眼瞅着门口那名军官身姿挺拔,肩膀上几条杠杠,且让校长这么恭迎,就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了,他哪里惹得起。顿时头上冷汗就下来了。 关键是怎么这么赶巧,他刚举起巴掌打算教训一下这兔崽子,从上头来巡视的军官就转到这里来了,八成还是夏之衍这臭小子使了什么计。赵秃子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怕,现在学校判的严,平时教训学生也就罢了,当着厅长的面打学生一巴掌,那还不是自寻死路。他脸上堆积的横肉顿时涨红,胆战心惊地抽搐了下。 赵秃子急急忙忙地辩解道:“这我,不是,校长,实在是这位同学把我气到了,哪怕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性,我为人师长好心好意教导他,谁知他出言不逊,脏言脏语来骂我” 他口齿不清地辩解的同时,夏之衍垂着眉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窗子外头照进来的落日余晖扫在他脸上,只剩下一片看不清的阴影,煞白而无力。 少年修长纤细的身形在发福粗壮的赵秃子面前,显得十分贏弱。 谁会相信他能说出什么脏言脏语? 赵秃子知道夏之衍不需要说什么,光是这副样子,就赢了。他本指望另外两个老师替他说两句实话,谁知目光朝那边求过去时,那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他不由得更加气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兔崽子有的潜力呢,忍不住就气急败坏地道:“打都没打到你,装什么装” 话还没说完,手腕上又是一阵刺痛传来。 校长见赵秃子这副蠢样子,更是气急,生怕因为一颗屎坏了自己一锅粥,本来好不容易今天给张厅长留下了个好印象,现在八成是被赵秃子毁得差不多了。他顿时眼睛一竖,吼道:“怎么,你还想真打?为人师长,成什么样子,快给人家学生道歉。” 他这边教训完,抹了把汗,赶紧转头对张厅长道:“这位老师是脾气暴躁了些,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也绝对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严肃处理!” 张厅长看了眼薛疏,淡淡道:“那就必须严肃处理了。” 校长这番话本来是冠冕堂皇的门面话,说得好听罢了,人家张厅长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管你小小学校的一个小小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纠纷,却没想到张厅长居然真的为这个学生发话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目光一瞥,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赵秃子。真他妈是个祸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看在是他亲戚的份上,早就把这小肚鸡肠的赵秃子给弄下去了。 赵秃也面如死灰,心里知道八成今年的评优是没有机会了,搞不好这个主任也当不成了。他花了那么多年爬上这个位置,难不成真的要被一个小鬼头动摇。他实在是不甘心,当着众人的面只能隐忍不发,但心里恨夏之衍恨得牙痒痒。 这丫干脆别读书了,直接去演戏得了! 校长抹了把汗,既尴尬又胆战心惊,急忙转移话题:“咱们学校老师一向以节俭为主,这儿没有冷气,张厅长怕是热得慌,算起来也到了饭点儿了,要不今天我做东,咱们去吃个饭?” 张厅长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打算走,校长见此只觉得劫后余生,松了口气赶紧追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瞪赵秃子一眼。不过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猫腻,比如说赵秃子多年在教学上一事无成,还能当上个副主任和班主任,都是攀关系。校长还没真打算因为这件事就撤了他的职,毕竟赵秃子是他老婆娘家舅舅,这边动了他,那边就该哭天抢地了。 见张厅长和校长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外,赵秃子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向抓住自己手腕的少年。对方死扣着他不放,流畅的手臂线条蓄势待发,钳制在赵秃子粗壮的手腕上的修长手指十分有力,仿佛要将那块骨头捏碎。 赵秃还不知道薛疏是何人,他刚才的确被这少年眼神里的阴鸷给吓到了,但现在校长和厅长都走了,谁还怕谁不成?眼神再凶狠,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他当即脸色冷下来,另一只手指到了薛疏的鼻尖上,咬牙切齿道:“还不放开我。” 薛疏没说话,拽住他往桌子边拖,还小心翼翼地绕过夏之衍,生怕他踢到夏之衍。 赵秃子被粗暴地拽得发懵,脸皮丢了一地,瞬间暴怒:“你干什么?你哪个班的,校服都不穿!” 话还没说完,就被摁倒桌子前,头朝下对着桌面。桌面一张纸,一张笔。 薛疏一拍桌子:“写证明,立刻。” 他去的第一家店名叫“一九九五”,这家店在后来十分有名,开了许多连锁店,此时还是刚起步。但夏之衍觉得能够将咖啡酒水行业做成业内巨头,必定有眼光独到之处。 “一九九五”处于商业街中心,周围是意大利式建筑,里头环境不错,但很冷清。夏之衍乍一进去,里头的员还以为他是来消费的客人,登时迎上来。直到夏之衍朝对方说明来意后,对方态度顿时消极了,让他在休息区稍等片刻。 夏之衍坐下来,朝咖啡厅中间的三角架钢琴看过去。黑色琴身十分有质感,发出淡淡的光泽感,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瞧不清是什么牌子的钢琴,但应该也是咖啡厅老板花了大价钱的。 坐在钢琴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忽而抬头来仓促地看他一眼。他似乎以为夏之衍刚才在看他,于是不安地挪了挪身体,手一边抓紧了旁边的包。这动作还挺奇怪的,夏之衍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五章 自动防盗。  全都是血。 躺在血泊中间的那个年轻男人俊脸上全都是血污, 大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紧闭着眼睛, 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他的左胸口被子弹射中了一个大洞,鲜血从中流出,发出生命迅疾逝去的声音。 他的身边跪了一群人,哭声恸天,呼天抢地。 薛疏中枪这件事情很快便会不胫而走,引来各界人士躁动。他在望都的祖业c家产只怕会瞬间落入虎狼之手, 这些薛疏在做这件事情之前, 未必没有想过, 可是他此时躺在血泊中, 神情竟然带着完成一切的安稳平和。 夏之衍茫然地站在人群外围, 遥遥的看着。 救护车呼啸而来,他挤在手忙脚乱的救治医生之中,跟着上了车。 他蜷缩在救护车角落,盯着在心脏起搏器下被电击的薛疏,一下,两下,十几下,薛疏却仍然没能睁开眼睛。他失血太多,原本莹白的脸庞此刻惨无人色, 此时的救治不过是徒劳。最后一次电击后, 他的手腕从手术台上垂落。 那两个为他进行急救的医生叹息了声, 结局不言而喻。 夏之衍有些呆滞,站到薛疏身边,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手指却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体。 成为鬼魂三个月以来,夏之衍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与绝望。 他费劲地弯下僵硬的腰,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将自己的脸贴在薛疏冰冷的手指上,小声道:“我现在让你摸一下脸,你快醒过来。” 没有醒。 也没有跳起来用那种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他。 夏之衍坐到地上,茫然地抱着脑袋,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个月前,夏之衍还没有死。 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虽不至于大红大紫,却也衣食无忧,经纪人好不容易给他拿到了一纸重要合约,他还在心底里期盼着自己即将咸鱼翻身,但没想到,要往上爬那么难,被一个浪头掀翻下去,却那么简单。 被恶意合成c沾染,紧接着圈内人爆料c恶意诽谤,紧紧是一夜之间,他就被推上了非议与舆论的风口浪尖,承受所有扑面而来的恶毒谩骂。公司迅速放弃了他,夏之衍向来知道在娱乐圈里混犹如在风雨中飘摇浮沉,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打击他事业的罪魁祸首,说出来荒谬至极,根本无法启齿。 他在圈子里混久了,也听过不少金主包养小明星的事情,男男女女都有,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长相十分俊朗,却并非散发骚气的小零一类。他不知道薛疏是何时何地看上了他,用这种手段毁掉他的名声,折磨他的傲气,逼他就范。 毁了他的事业后,薛疏囚禁了他整整三个月。 他本来以为,薛疏绑了他,无非想一场欢爱。 但是他想错了,整整三个月,薛疏没有碰过他一次。而只是每天坐在一边,用炙热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还时不时脸红。 夏之衍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个神经病。 而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爬薛疏的床时,薛疏除了俊脸烫红之外,还大发雷霆,十分生气,生气的后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被绑在床上,由薛疏亲自喂饭喂水。有一次薛疏有事出去,夏之衍让他的一个下属替自己倒一杯水,两个人仅仅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薛疏撞见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可怕。 这之后,夏之衍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下属。 甚至于,夏之衍上厕所双手双脚也是被绑住的,薛疏抱他进厕所,替他拉开裤子拉链,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脸。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薛疏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被囚禁的三个月里,夏之衍刚开始愤怒c谩骂c挣扎c怒吼,到了后来逐渐沉默c崩溃c绝望。也终于弄清楚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是希望他喜欢上他。可怎么可能,他对薛疏,除了厌恶,就是深刻的恐惧。 ——至少是那个时候。 夏之衍怔怔地盯着医生给薛疏盖上白布,薛疏脸上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露出干净的脖颈来,右侧还有一处浅浅伤疤,十分熟悉。 是那个晚上,他划开了薛疏的脖颈,才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发了疯似的在路上狂奔一阵子后,才想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亲人几年前都不在了,身边无人可求助,他那时混乱的情绪像暴风骤雨一样搅弄在脑子里,令神经都快要崩溃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找十几年的好朋友,陈沉。 他和陈沉虽然从小认识,也同在娱乐圈,但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个行业都是二八原则,只有金字塔尖上的人才过得风光。比如陈沉,他生来就是聚光体,有身为钢琴家的父亲和影后母亲的身份加持,在演艺道路上走得很顺,年仅二十七就获得百金,未来不可限量。 而夏之衍则是个倒霉蛋,当时家里情况并不好,为了给弟弟治病,一脚蹚进了这个听说是来钱快的娱乐圈。 在娱乐圈里赚到的第一桶金,去给弟弟治病的时候,却又因为陈沉在酒吧滋事给耽搁了,最后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他这么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他没有立场怪陈沉,只能反复怨恨自己。 弟弟去世后,他一头扎进事业里,本来三个月前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还兴冲冲地打跟陈沉讲,谁知一夜之间就被现实拍回自己的泥巴坑里。 他找到公用亭,打了给陈沉,倒是没有多加赘述,陈沉立刻给他了一个地址和一辆车子。他找到陈沉所说的停车场,在大雨里往山上的别墅赶。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会死掉,当时大雨倾盆,乌云阴沉沉,没有一丝光。 路过盘山口的时候,山上滑坡,副驾驶座上陈沉特意为他留的那只响了起来。那头说:“你这么心急赶过来,难不成,以为我是真的想帮你?”陈沉骨子里傲慢,可很会做人,即便生气也很少动怒,声音大多数时候都很是温柔。 这时,夏之衍却从这话里听出了陌生的嘲讽。 “什么意思?”他懵了。他一开始并不想把陈沉牵扯进薛疏的这趟浑水中来。 从小到大,他帮过陈沉不计其数。无论是三番五次替他揽过c背锅收拾烂兜子,还是替陈沉出面去监狱看望他父亲。他擅长打掉牙往腹里咽,却不擅长求助于别人。 但这次穷途末路,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求助于陈沉,却没想到他这番话中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那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有几分清浅悦耳。夏之衍在娱乐圈里混迹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敬业,但凡拍过的电视剧都自己经手配音,对声音练就了几分敏感度。要说别人的声音,他还有可能听不出来,但这人在圈子里就是以声音清脆如玉石出名,声音都可以拿来单飞了。夏之衍怎么会听不出来。 “林清也在你那边?”夏之衍握紧了方向盘。 说起来这个林清还和他颇有纠葛,一年前一同拍戏,他只觉得对方不好相与,便没有与其深交。但是在一个剧组,难免会发生一点摩擦,尤其他和林清的戏路差不多。后来警方抓到陈沉父亲聚众赌博吸麻,判了几年刑,陈沉消沉了好一阵子,夏之衍去看望他时,也遇见了林清。 陈沉没有回答,只是问:“我爸的消息是你卖出去的?” 夏之衍这下彻底手脚冰凉了,他突然明白刚才陈沉是什么意思了,道:“怎么会是我,你怀疑我?” “只能是你,背叛朋友就为了换来一纸合约,之衍,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是为了看我倒下的一天。”陈沉声音平和,然而说出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 夏之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压着怒火问:“是不是林清跟你说了什么?” 陈沉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拉别人下水。” 那边又传来林清的声音,他在问陈沉要不要吃水果。 夏之衍深吸了口气,踩下油门,直直盯着前方:“陈沉,我和你认识十几年,你现在听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吹几句耳边风,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怎么可能泄露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头陈沉的声音道:“三个月前,你的,是我做的。” 夏之衍:“” 大雨砰砰砸在车盖上,夏之衍听见空气中一声断裂声,不知道是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还是别的什么。要说刚才还十分愤怒,想要解释什么,所有的话却瞬间被陈沉这句话给打没了。 一夜之间,他的事业全毁了。他在这个泥潭中努力过c挣扎过c往上爬过,尽管他卑微的事业对于那些随便一个镜头就是几千万的当红巨星不足为道,可那也是他用一双手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在毁灭性的出来的前一天,他还和经纪人碰杯打趣,说是摸爬滚打多年总算要翻身了,没想到,这身都没有翻,就直接一无所有了。 十年努力付诸东流,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他还以为是薛疏做的。 却原来是他的好朋友陈沉。 隔着,夏之衍不知道那一头陈沉的表情。他只知道车子越来越快,刹车却仿佛断了一般,忽然失灵,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像是生死时速一般,从大雨里一头冲进了白光当中,撞上前方山壁,碎石和泥土一道从山上滚落了下来。 玻璃窗炸开,大雨不停混着血水从夏之衍鼻尖上淌下来。 夏之衍眼前一黑,还听见陈沉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刹车失灵。 夏之衍浑身被碾压般的疼痛,仿佛被冲刷在大雨里面,还能勉强看到救护车灯的刺目光芒,只是睁不开眼睛,这白光透过眼皮便变成了刺目橙光。他的脑子犹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旧机器,缓慢运转。他痛得没有办法去思考,到底为什么陈沉要做到这一步。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但去他妈的误会,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是想,他和陈沉从青葱时代到现在的友情,互相扶持,都是个笑话。 他的魂魄没有和他想象中的那样,立即消散,而是飘荡在原地。然后他看见了更多先前看不到的事情。 比如此时即将被推进火化箱的薛疏。 夏之衍没想到,薛疏在他死后,还给他办了葬礼。他本来以为薛疏就算真的喜欢自己,也不过玩玩而已。 但是接下来,很多事情夏之衍都没想到,更没办法阻止。 他亲眼目睹薛疏闹得满城风雨,给他洗白了名声,倒是有些讽刺,他活着的时候没能大红大紫,死了后倒是炒作了一把,除了被薛疏逼迫着给他跪地磕首的人之外,居然还颇有些人真心实意地纪念起他来了。 事情结束后,薛疏消失了一阵子,再回来的时候,陈沉家里垮了一大半。不知为何,夏之衍的灵魂无法离开薛疏身边,便只能亲眼看见他每夜睁着眼睛失眠,胡渣不刮,脸色憔悴,他年纪轻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眼神里再也没有那种熠熠生辉了。夏之衍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薛疏会待自己到这个地步,他就好像自我折磨一般。 先前被关三个月的时候夏之衍从没正眼看过薛疏一眼,这时候天天不能去别的地方,被迫与他朝夕相处,却忍不住每天看着他的脸发呆了——尽管对方并不能看见自己。 然后就是现在,一场混乱枪战,薛疏亲手把陈沉那畜生弄死,但是他也死了。 夏之衍目睹这一切,在他尸身旁边试图找到他抽离出来的灵魂,但是没有找到,也没有找到别人的。不知道为何,别的人死后都没有灵魂,就夏之衍一个人,死掉后灵魂还存活这么久。 薛疏正在被火化。 夏之衍看到薛疏的下属走进来,说是根据薛疏的遗嘱,将夏之衍的骨灰盒放在一边,准备待会儿和薛疏的骨灰放在一起。他手上还拿着几件东西,包括夏之衍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内,用过的牙刷浴巾等物,一并扔进去和薛疏一起烧了。 夏之衍看到还有一张陈旧的,似乎是薛疏的毕业照,勉强看得出穿的校服和他中学时期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看到一只小型录音笔被丢进去,一直挂在薛疏衣襟前的那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六章 自动防盗。  “他在厨房, 看顾收银台是收银员的责任。”夏之衍揉着手腕, 似乎懒得看她。出了事就推锅,看这位经理这剽悍模样, 怕是也走不长远的。真正爬的高的反而越是会做人, 无论对上对下都用同一张笑脸, 而非对上逢迎对下排挤。 这种态度顿时让李经理火气上来了, 她脸都拉了下来,语气更比刚才冷上几分:“看在你们两个还是孩子, 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你不是要弹琴吗, 现在你就上去弹, 弹出来看看, 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打工捞钱的。” 语气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 周恒垂着头, 感觉自己连累了夏之衍, 眼圈悄悄的红了。 李经理这话一说,所有员工也不干活儿了, 都围了过来。 李经理本来应该呵斥几句,把她们赶回原地, 此时却有种刻意放任的意思。都过来才好呢, 都过来看这小子丢丑。这小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左右, 她才不相信对方能弹得有多好呢, 要是弹得好,还来这里干嘛, 不早就登上报刊了么。 但同时心里又有些心虚, 瞧这小子身上穿衣打扮皆是不错, 家庭条件似乎不错,或许从小学钢琴也说不定呢,自己要是太过武断,待会儿说不定闹出笑话。但李经理硬是憋不下这口气,看这小子不顺眼,也就不觉得他会弹出什么玩意儿来。 夏之衍也没废话,径直走到钢琴边上,往那儿一坐。 他脊背挺直,身形优雅,手腕轻抬,几个简单的动作拂动光影,居然叫人有些呆了,仿佛并不像坐在他们面前的人,而是坐在屏幕里,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的距离。 明星和路人即便长着同一张脸,只因气质不同,便会有着天壤地别的距离。前者气质经过数年的锤炼打磨,出落得犹如天上星c盘中玉,即便演起乞丐来,也会叫人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乞丐。而后者即便长着美颜不可方物的脸,却因少了气质,而仅仅凡间摊贩上普通烟火一支。 坐在钢琴面前的少年与黑白琴键融为一体,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实在好看,只能用钟灵毓秀来形容。这一刻,咖啡厅里所有人纷纷怀疑起夏之衍是不是某个已经出道了的艺人,跑来这里寻他们找消遣。 可是一连串琴音从夏之衍手下流窜而出时,李经理绷住的神情立刻崩了。 这弹的什么鬼,完全是几个破碎凌乱的音阶任意组合,毫无音律感。 叮叮咚咚叮叮咚,一会儿重如锤鼓,钢琴都要被他砸烂了,一会儿手指绵软,气若游丝的。 不仅是她,周围人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失望来,原本以为这人弹得会很好,结果浪费了他那张脸啊。 周恒表情瞬间塌下来。 李经理反倒有种翻身的感觉,脸上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对周恒道:“这样,选新员工是件大事,光我评定哪里够啊,你去旁边写字楼把老板叫过来,一起观摩观摩。” 周恒脸色很难看,夏之衍弹得这么差,怕是要被老板轰出去吧,更别说给他工作的机会了。 “去啊!”李经理催促道。 周恒仍是没动,旁边一个非常懂眼色的小侍应生跑过去了。 咖啡厅的老板是个戴着黑镜框的中年男人,方才抓小偷时,李经理怕承担责任,没敢惊动他,这会儿为了一个小小的弹钢琴的职位,倒是特意惊动他一番了。老板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此时没有计较。 夏之衍望了一眼来人,正是那张日后会出现在各大财经杂志封面的脸,此时头发凌乱,微胖啤酒肚,胡子拉碴,不过普通商人一个,谁能想到以后会成为全球知名的连锁店“一九九五”的创始人。 夏之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 忽地手腕一抬,乱七八糟的琴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手腕轻轻落下,手指却力沉千均地落下第一个音。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周遭空气寂静了一秒,众人屏住呼吸,没有预料到的是,一连串行如流水的音乐如同天籁流进耳朵里,和方才那乱七八糟的叮咚完全不同—— 弹奏出的画面就这么倏然一变,仿佛凌乱的房间脏兮兮的角落被神奇之手在刹那之间收拾整洁。一挥手之间,前后变化天差地别。音乐犹如神来一笔,弹奏出极具节奏感的画面感来。 无人的思维不跟着他的指尖在走,紧张c惊诧c震惊,在最后一个琴键戛然而止时,如同滑翔翼猛然在空中崩断,直直坠落,眼前万丈高楼即将置之死地—— 可是紧随其后的又是一连串浅淡尾声,犹如劫后余生。 夏之衍弹完了,可是所有人呼吸都仍不敢变重一点。 周恒感觉自己在这琴音里几乎走过了一个轮回,烦躁c安心c恐惧c死亡,又是新生。他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战栗的感觉,只是眼眶通红,直直盯着夏之衍。心里同时涌起一丝无法言喻的感觉,他从没见过夏之衍的这一面,居然是这样令人震撼的一面。 静谧的咖啡厅里倏然出现鼓掌声,却是这家店的老板梁生才,他过于激动,几乎是瞬间就上前一步拉住夏之衍的手,导致见惯了老板疲颓一面的李经理吓了一跳,她从方才的琴声中缓过神来后,就立刻脸色变了变,心道不好。 果然看走眼了,这少年居然还是个狠角色,一开始乱七八糟的弹奏难不成还是装出来的! 梁生才激动之情已经无法按耐,他是个商人,此时瞧见夏之衍已经犹如瞧见活生生的摇钱树。想到的也绝不是让夏之衍在这个区区咖啡厅做一个弹钢琴的,大材小用是蠢材才会干的事情,他想到的,是更长远的计划和更宏大的发财宏图! 只是,他将脑子里一瞬间的冲动念头硬生生咽进了喉咙里,他以为站在自己对面的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十五岁少年,哪里懂那么多,于是只是道:“就你了,就你了,明天就过来。” 夏之衍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问:“薪水?” 梁生才是个暴发户,最不缺的就是钱,缺的只是钱生钱的契机。此刻有了摇钱树在手里,前期投入再多的钱都不是问题。他立刻道:“你要多少,我这里就开多少。” 夏之衍其实也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对方有钱,他有技能,如果能互相利用,再好不过了。而且他对梁生才以后的经历十分了解,对方虽然是个暴发户,在商业上却极具头脑,擅长幕后操盘运作。这样的头脑已经非常难得了,关键是他还挺讲义气。 梁生才也是极其圆滑之人,把周恒拉过来,就道:“你同学的薪水,我也给涨三倍。” 三倍是什么概念,已然超过李经理的薪水了,周围的侍应生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俨然看到了现场版的一人飞升鸡犬升天。此时,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方才咄咄逼人的李经理了,而李经理僵硬地站在一边,心里一直沉沉地落下去。 街对面拍摄微的几个人却发生了争执,那名十八线演员姗姗来迟,按照惯例开始耍大牌,称天气太热,要求导演王跃给他往现场运一台空调过来。 这几个大学生能有钱拍的起,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都在这儿晒大太阳等你几小时了,居然一来就给人摆脸色,谁能忍? 武指脾气最炸,顿时撂摊子就不想干了,嘴里嚷嚷:“请他来个屁,还不如请刚才那个追小偷的小孩呢!” “还不如谁?你说清楚!”十八线还没说话,他的助理已经指头戳上脸了。这里除了姗姗来迟的十八线一行人,剧组里其他人都看到了刚才夏之衍追小偷的那一幕。于是少不了有多嘴多舌的人在十八线面前添油加醋渲染一遍。 十八线听完,脸已经黑了。 这一天本来打算拍全场的戏,末了耽误大半天,只拍了半场,效果还不尽如人意。 赵清两头劝,打圆场,头都要大了,想到方才那小孩那么上镜,心里其实也动了心思。等收工后,就单独去咖啡厅找了回人,谁知道人家早就走了。 夏之衍回到家后,就把薛疏送的衣服脱了下来,洗干净晾起来。梁生才给他开的薪水很高,还预支了一个月薪水,就像好不容易揪到一棵摇钱树,生怕夏之衍跑了。 他冲了个凉水澡,穿着件凉快的白背心出来,数了数信封里的钱,刚好还徐丽萍之前欠下的那些,于是趁着徐丽萍还在外头摆摊没回来,一一打过去,骑着他那辆哐当响的旧自行车,把钱给还了。 都说欠钱的是大爷,借钱的是孙子,但到了夏之衍这里,却都掉了个个儿,他去还钱整得和孙子一样,好几个人见是他一小孩来还钱,都怀疑钱是不是假的,当即揪着夏之衍去市中心银行柜台验证一番,确认是真的才放夏之衍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七章 自动防盗。 夏之衍仔细在记忆里逡巡一下, 没有想到什么, 于是把xiāng zi打开, 果然, 里面放着一支sh一u ji,还是此时的最新款, 白色翻盖的,屏幕很大。此时的智能机还没有那么发达,按键一按还会发出轻轻的水泡声。 里面的ruǎn jiàn倒是许多, 明晃晃地搁在桌面的就是一个偌大的企鹅ruǎn jiàn, 好像在等着谁戳似的。这会儿这种聊天工具刚刚兴起,玩儿的人还挺多,只是比起十二年后, 功能显得有些陈旧和单调了。 薛疏的意图已经欲盖弥彰了, 就差没在脸上写几个大字:加个好友呗。 夏之衍坐到床上, 打开企鹅ruǎn jiàn, 果然, 里面已经登陆了一个号, 应该是为他注册的,黄钻绿钻紫钻会员各种什么的全都充值好了。这会儿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除了足球篮球之外, 能玩的东西非常少, q刚出世的时候, 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往里面投钱的, 也可谓红极一时了。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 他上一世活到二十七岁,从未有过恋爱经验。在娱乐圈里倒是有人追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很淡,不会有那种少年人的青涩和朦胧。 他万万没想到,重生回来,还能尝试一把这种小孩子小心翼翼谈恋爱的感觉。但薛疏明显就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什么也不懂,追人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有钱,跟我走”了。 年少时期的薛疏还挺可爱,夏之衍来了兴致,突然想多了解对方一点,于是点开了他的空间。 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被对方充分利用,主题装饰什么的全都用的最贵最奢华的,一股子有钱飞扬的气息,最下边儿的相册放了好些zhà一 piàn,角落里写着“仅对部分来访者可见”,但既然夏之衍能看见这行子,就说明他就是能看见的那部分来访者了。 夏之衍将屏幕放下翻,打开相册,发现分门别类的以年份标注了,从2001年一直到2005年,他点开第一个相册,里头仿佛一闪而逝自己的zhà一 piàn,可还没看清,这组zhà一 piàn就突然不见了,紧接着显示“你所查看的zhà一 piàn已被锁定,暂无访问权限”。 他退出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相册里的zhà一 piàn都被锁起来了。 夏之衍:“” 黑夜的国道上,一辆车子飞驰。军事基地离a市有几十公里,他们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秦力开着车子,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眼,不是他冒犯,但今晚的薛少实在太奇怪。 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sh一u ji,瞧着也没人给他发信息过来啊,空盯着几个小时不嫌累么。就连张厅长打来的diàn huà也没接,一心一意地盯着sh一u ji。不仅如此,方才脸色还很诡异地变了一下,飞速地按了什么按键,秦力余光瞥过去,只能看见“删除”两个字。 薛疏紧握着sh一u ji,屏幕上淡淡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自己居然如此冒进,刚认识就送东西去夏之衍家里。等他醒过来时,夏之衍母亲已经收到了礼物,并且拿了回去,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还在前两天熬夜写了大半晚上的卡片,因为想表现得端庄稳重一点,居然还把字写成秀气的正楷。到底能不能矜持一点,上来就想和人家做朋友,人家想和你做朋友么? 人随着年龄变化,总是在成长的。但是薛疏没想到少年时代的自己居然如此不成熟。 原本他以为以夏之衍的性格,看见了礼物,也视之不理,放在一边随他去了。 但,夏之衍把sh一u ji打开了。 事态到这里就严重了。 他在sh一u ji收到特别关心对象上线的提醒那一刻,猛然想起来空间里有许许多多张夏之衍的zhà一 piàn,另一个他还乐滋滋的等着夏之衍发现这份惊喜,全然不知夏之衍对于被t一u pāi一事十分抗拒。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八成要被少年时期的自己这个蠢蛋给折腾完蛋了! 他一拧眉,就把zhà一 piàn全都上了锁。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夏之衍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首先是不喜欢吃辣,人的口味在不同时期总会发生变化,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再就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温和? 薛疏上一世一直在夏之衍身后远远观望,直到他遇难时,才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次,却没想到,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靠近,就弄得两人两败俱伤。 他和夏之衍之间隔着一道门,有千斤铁重,从他这头根本无法推开。而夏之衍那头,有门把锁,可以轻易推开。可夏之衍并不想推开,他只要不逃跑就很好了,薛疏就能用不管不顾的决心去推门。 但是上一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这道门推开,如今,年少时期的自己却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将这门戳破了。 薛疏真是嫉妒。早知道夏之衍更喜欢少年时期的自己,他就一直保持少年时候的性格不变就好了,可是人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性格哪能保持一成不变。这根本是个妄想。 而这嫉妒,在夏之衍发来短信时,达到了接近怒意的程度。他死死盯着sh一u ji屏幕上那一行字:“晚安,我先睡了。” 秦力只能从后视镜中看见,薛少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忽而变红了。 周恒垂着头,感觉自己连累了夏之衍,眼圈悄悄的红了。 李经理这话一说,所有员工也不干活儿了,都围了过来。 李经理本来应该呵斥几句,把她们赶回原地,此时却有种刻意放任的意思。都过来才好呢,都过来看这小子丢丑。这小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左右,她才不相信对方能弹得有多好呢,要是弹得好,还来这里干嘛,不早就登上报刊了么。 但同时心里又有些心虚,瞧这小子身上穿衣打扮皆是不错,家庭条件似乎不错,或许从小学钢琴也说不定呢,自己要是太过武断,待会儿说不定闹出笑话。但李经理硬是憋不下这口气,看这小子不顺眼,也就不觉得他会弹出什么玩意儿来。 夏之衍也没废话,径直走到钢琴边上,往那儿一坐。 他脊背挺直,身形优雅,手腕轻抬,几个简单的动作拂动光影,居然叫人有些呆了,仿佛并不像坐在他们面前的人,而是坐在屏幕里,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的距离。 明星和路人即便长着同一张脸,只因气质不同,便会有着天壤地别的距离。前者气质经过数年的锤炼打磨,出落得犹如天上星c盘中玉,即便演起乞丐来,也会叫人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乞丐。而后者即便长着美颜不可方物的脸,却因少了气质,而仅仅凡间摊贩上普通烟火一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七十八章 自动防盗。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 他上一世活到二十七岁, 从未有过恋爱经验。在娱乐圈里倒是有人追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很淡,不会有那种少年人的青涩和朦胧。 他万万没想到, 重生回来, 还能尝试一把这种小孩子小心翼翼谈恋爱的感觉。但薛疏明显就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什么也不懂, 追人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有钱, 跟我走”了。 年少时期的薛疏还挺可爱,夏之衍来了兴致, 突然想多了解对方一点,于是点开了他的空间。 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 被对方充分利用,主题装饰什么的全都用的最贵最奢华的,一股子有钱飞扬的气息, 最下边儿的相册放了好些zhà一 piàn, 角落里写着“仅对部分来访者可见”, 但既然夏之衍能看见这行子, 就说明他就是能看见的那部分来访者了。 夏之衍将屏幕放下翻,打开相册, 发现分门别类的以年份标注了, 从2001年一直到2005年, 他点开第一个相册, 里头仿佛一闪而逝自己的zhà一 piàn,可还没看清,这组zhà一 piàn就突然不见了,紧接着显示“你所查看的zhà一 piàn已被锁定,暂无访问权限”。 他退出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相册里的zhà一 piàn都被锁起来了。 夏之衍:“” 黑夜的国道上,一辆车子飞驰。军事基地离a市有几十公里,他们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秦力开着车子,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眼,不是他冒犯,但今晚的薛少实在太奇怪。 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sh一u ji,瞧着也没人给他发信息过来啊,空盯着几个小时不嫌累么。就连张厅长打来的diàn huà也没接,一心一意地盯着sh一u ji。不仅如此,方才脸色还很诡异地变了一下,飞速地按了什么按键,秦力余光瞥过去,只能看见“删除”两个字。 薛疏紧握着sh一u ji,屏幕上淡淡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自己居然如此冒进,刚认识就送东西去夏之衍家里。等他醒过来时,夏之衍母亲已经收到了礼物,并且拿了回去,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还在前两天熬夜写了大半晚上的卡片,因为想表现得端庄稳重一点,居然还把字写成秀气的正楷。到底能不能矜持一点,上来就想和人家做朋友,人家想和你做朋友么? 人随着年龄变化,总是在成长的。但是薛疏没想到少年时代的自己居然如此不成熟。 原本他以为以夏之衍的性格,看见了礼物,也视之不理,放在一边随他去了。 但,夏之衍把sh一u ji打开了。 事态到这里就严重了。 他在sh一u ji收到特别关心对象上线的提醒那一刻,猛然想起来空间里有许许多多张夏之衍的zhà一 piàn,另一个他还乐滋滋的等着夏之衍发现这份惊喜,全然不知夏之衍对于被t一u pāi一事十分抗拒。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八成要被少年时期的自己这个蠢蛋给折腾完蛋了! 他一拧眉,就把zhà一 piàn全都上了锁。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夏之衍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首先是不喜欢吃辣,人的口味在不同时期总会发生变化,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再就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温和? 薛疏上一世一直在夏之衍身后远远观望,直到他遇难时,才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次,却没想到,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靠近,就弄得两人两败俱伤。 他和夏之衍之间隔着一道门,有千斤铁重,从他这头根本无法推开。而夏之衍那头,有门把锁,可以轻易推开。可夏之衍并不想推开,他只要不逃跑就很好了,薛疏就能用不管不顾的决心去推门。 但是上一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这道门推开,如今,年少时期的自己却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将这门戳破了。 薛疏真是嫉妒。早知道夏之衍更喜欢少年时期的自己,他就一直保持少年时候的性格不变就好了,可是人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性格哪能保持一成不变。这根本是个妄想。 而这嫉妒,在夏之衍发来短信时,达到了接近怒意的程度。他死死盯着sh一u ji屏幕上那一行字:“晚安,我先睡了。” 秦力只能从后视镜中看见,薛少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忽而变红了。 渝水路正在陆续改迁,她家还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一个月,但是赔偿金已经下来了,根据房子估值,她家被赔偿了整整三十五万。 徐丽萍几乎一辈子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当即找上工厂里的主任陪同,去市中心办了一张卡,存了二十万定期,打算以后留给两个孩子。剩下十五万,将葬礼费用付了之后,还绰绰有余,接下来高中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几乎是一朝之间,徐丽萍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当天晚上夏之衍和夏星竹很早回到了家,徐丽萍一扫先前的疲惫,没有出去摆摊,而是买了许多菜回来,甚至十分难得地换上了最好的一条裙子,在厨房里杀鱼。 夏星竹放下书包后,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套全新的文具,还有一只全新的书包。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攀比之风最甚的时候,夏星竹很乖,平时很少说话,更很少提要求,但是怎么会不想要新鲜东西呢。 夏之衍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边,看着他把书包翻来覆去地背在身上照镜子,笑了下,道:“好了,快点洗手,出来吃饭了。” 夏星竹脸红了下,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收起来,然后哒哒地飞奔到厨房去,系上围裙,给徐丽萍帮忙了。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徐丽萍的声音:“去去去,小孩子做这些粗活儿干嘛,出去看电视去。” 夏星竹不理会,手脚很利落地切菜。 夏之衍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十二年前的综艺还没彻底兴起,不过这个时候倒是选秀最火热的时候,一连换了好几个台,都在转播第一频道的歌唱选秀节目。夏之衍看着,觉得有些没意思,能够进入海选的这些选手,无疑在人群中很出挑了。但是经历过十几年后竞争激烈的娱乐圈,再回过头来看这个时候,就会觉得要出头实在太容易了。随便唱几首歌,长得好一点,就能吸引许多粉丝。 他换了个新闻频道,忽然腰杆子直了起来,双眼紧盯着电视——里面主播提及,过几日中部可能会有日食出现。 这短短几句新闻一下子唤起了夏之衍的回忆,他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日食,可是万人空巷。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正值快要中考,出现了日食后,整个学校都沸腾了,导致学校不得不临时做出放一天假的决定。事后夏之衍无意中看到新闻,说是隔壁市有人利用这次日食的机会倒卖摄影器材,赚了很多钱。 这和娱乐圈里的营销手段差不多,有时候正好逢上了一个契机,戳准了受众的需求,一朝翻身,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夏之衍盯着屏幕,把这条新闻从头到尾看完了。 徐丽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夏之衍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你又在瞎琢磨什么呢,光顾着看电视,怎么不跟你弟弟学着点儿,过来端菜。” 夏之衍从沙发上跳起来,进厨房去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温馨。 徐丽萍往日下班后急着去摆摊,晚饭都是中午就做好,让两个孩子回来后热一下吃。放了几个小时的饭菜毕竟没有新鲜的好吃。更何况平日顶多只有三个菜,今天居然做了八个菜,全是荤的,整整一桌。 夏星竹埋头吃饭,蹭蹭蹭连盛三碗,把整整一盘子红烧肉都吃光了。 夏之衍倒是吃得很慢,重新回来后,又能吃到他妈做的饭菜,他觉得心里有种酸胀感,怅然若失,却又失而复得的感觉。 徐丽萍见两个孩子吃得多了,心里也高兴,神情轻松许多。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夏之衍:“你上次怎么说来着,你说我卖编织袋从哪里下手改变一下,就能多卖出去几个?” 原本她没有把夏之衍的话当一回事,毕竟在她眼里夏之衍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但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夏之衍比她这个成年人还有担当,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和他商量了。 见徐丽萍也对这件事情上心了,夏之衍突然有了个主意,道:“妈,这件事情等我周末回来说,你这几天先别出去摆摊了,把手上的编织袋都留着。” 夏星竹抬起头听着他哥和他妈对话,咬着筷子有些迷茫。夏之衍拍了下他脑袋,笑道:“你呢,你就什么都不用管,给我吃饭睡觉学习,开心点。” 摄影器材这件事情虽然不是长久营生之计,但是逢上时机可以大赚一笔,至少可以作为第一桶金了。有了第一桶金,日后再想做什么,就有底气了,也有资本了。以后进入娱乐圈后,也可以自己为自己铺路。 他靠别人做什么呢,他完全可以自己做自己的金主。 徐丽萍手里能hu一 d一ng的只有十五万,她素来谨慎,肯定是不会拿钱出来让小孩子折腾。所以夏之衍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儿得找梁生才。 梁生才早就盼着夏之衍去了,他心里的计划是等夏之衍中考后,和他商量一下让他去参加选秀。这年头选秀综艺刚刚兴起,正是一片蓝海。凭夏之衍的资质,一定能火起来。而一旦火起来,躺着靠粉丝吸金,赚钱的方式就千姿百态了。到时候他作为最先的伯乐和发掘者,还不是跟着升天。 只是这话他还没和夏之衍说,担心影响人家小孩子中考,也怕吓着人家小孩儿。 谁知夏之衍找上来,跟他大刀阔斧地提起借着商机购买摄影器材之事的时候,反而是他被吓到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过几天有日食,所以要拿摄影器材出去卖,难不成要在街上吆喝,这样能赚几个钱”梁生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倒不是不相信会有日食这件事情,而是根本觉得靠着这法子根本赚不了钱。 夏之衍不答反问:“你手上的咖啡厅,生意怎么样,一年下来盈利多少?” 梁生才迟疑了下,才道:“盈利还行,可是经营起来也是件辛苦活儿,每年五湖四海到处跑,探查咖啡豆的销量和产地,发掘厂商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且不说咖啡厅占地的租金有多贵,就是咖啡豆从原产地租船运回来,就是好大一笔费用” 夏之衍道:“所以总的来说,赚的是血汗钱。资金一点点流入,一年到头转不开,也赚不了什么钱。我上次来就想说,你经营方式太传统了,开一间咖啡厅,就老老实实地守在这里,只管改善咖啡质量和环境,等待顾客shàng én。再不顶多就是发传单,打些不痛不痒的小广告” 梁生才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夏之衍简直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思想和说话方式都远比同龄人成熟太大一截了。上次还只是觉得这孩子长相好,弹钢琴的气质姿态着实震撼人,以后必定不凡。这会儿才发现对方原来肚子里也有货。 他的确是靠着咖啡厅赚不了什么钱,甚至隐隐还有些赔本的趋势,所以才萌生了把夏之衍送去选秀舞台的心思,毕竟以他商人的眼光看来,夏之衍是件只赚不赔的商品,投入最少,收益最大。 “那你觉得怎么办,买一批货回来,怎么卖?”梁生才也心血来潮了,毕竟他一听到和钱有关的事情,就兴奋不已。 “a市里有钱人已经逐渐多了,买个一次性的望远镜不成问题。到时候日食一出来,人群全都一窝蜂涌到大街上,只要有一个人买,就有其他人想要买了。这还不够,你得提前安排人手做个市场细分,最好是把街道给我标出来,这样给我分一下,哪里小康多,哪里知识分子多,哪里有孩子的家庭多,平时消费水平如何,最好是找政府户口办事处要个数据不过这个不用你来了,我找人要。” 夏之衍顿了顿,说:“你手里有多少流动的钱,这是现在的问题。” 听夏之衍这么一说,梁生才也很是心动了,觉得夏之衍有两把刷子,这笔生意应该错不了。而且这完全是需远远大于求的生意,到时候赚多少,完全取决于他们的货有多少。不过也不能备多了,得提前计划好。 “但是你从哪儿搞数据,难不成你认识上头的人?”梁生才想起来这茬。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玻璃门外就进来两个少年,周恒领着薛疏过来了。外面天气很热,薛疏莹白的脸上挂着汗,进来就掀起衣服擦了把汗,边擦边兴高采烈地道:“之衍,我把你卫生都做完了。” 今天本来是夏之衍做值日,打扫卫生。他们班上一天轮到一个人打扫,要打扫两次,清晨和放学后。 早晨夏之衍第一个去教室,就发现窗子被人打开了,显然是有人从那儿翻了进去。他心里一咯噔,还怕是进去了小偷,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薛疏拎着垃圾桶,正打算去倒垃圾。 教室里干干净净,薛疏不知道提前多久来,全都打扫好了。 夏之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陪着他一起去把垃圾给倒了。 等回到座位上时,又发现桌子里头多了一条阿尔卑斯糖,还是香草可乐味的,夹在两本书之间。他一抽出,就咕噜咕噜地掉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九章 自动防盗。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 夏之衍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书桌上的日历, 时间指向十二年前。 他这是, 被一场陈沉设计的车祸,粉身碎骨撞回十五岁了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 夏之衍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腿, 但他拍打戏出身,平衡性很好,立刻站稳了。他从镜子中瞥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有些长, 挡住了眼睛。身体很健康,不像后来他在娱乐圈里浮沉几年,因为骑马打戏淋雨落下了一身病根。 此时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是最鲜活最健康的状态。 夏之衍蹲下去拉开抽屉,乱七八糟翻了一通, 时隔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他不太记得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但是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张初三开学时全校同学站在一起的zhà一 piàn。 一眼望去, 全都是相同的校服, 脸庞也十分模糊。 夏之衍先是第一眼在里头找到了陈沉, 站在他身边, 搭着他肩膀, 笑容明朗, 吸引了周围一大半女孩子不看镜头朝他看。 这就是陈沉, 人群中的聚光点,从小夏之衍为他写作业,上课打掩护,一直到进了娱乐圈后,还顶着舆论压力替他解释他父亲吸一毒的传闻。夏之衍以为两个人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旦信任出现危机,陈沉翻脸的速度谁都望尘莫及。可是现在自己重生了,一切都将重新洗牌,那些悲剧还能再次发生吗? 夏之衍手指微微缩紧。 但是现在他要找到的不是陈沉。 他想找到的是那个为自己豁出生命的人。 夏之衍从左到右,视线在每一张模糊的脸上逡巡,但是并没能找到薛疏。也是,以薛疏超过陈沉百倍的身家,怎么会和他们读同一所学校。要真的在同一所学校,这种人物绝对不会籍籍无名,他怎么会对薛疏毫无印象。 说起来他和薛疏不过是在一次酒会上有一面之缘,在那之前,他虽然知道望都有权有势的世家中有薛疏这么一号人物,却对他知之甚少,所以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薛疏偏偏对自己那么执着。 但是在火化时看到了那张zhà一 piàn,他猜,是不是薛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夏之衍不知道,现在自己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世界的薛疏怎么办,已经火化了吗,还有什么遗言自己不知道吗。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自己报了仇,就觉得再无留恋吗。 夏之衍死后待在薛疏身边三个月,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报仇。一开始夏之衍看着陈沉被摆了道子忙得焦头烂额,也觉得大快人心,但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同时也瞧见了薛疏不再鲜活的双眸和疲惫的神情。 他浪费了薛疏的时间和生命,却没有对他的感情做出过任何回应,甚至薛疏临死前,也只以为这是段无望的感情。 像薛疏那种人,生来就是人上人,穿着白衬衫本应该气宇轩昂,却在一夕之间落魄无比。 值得吗? 当薛疏倒在血泊中时,夏之衍很想问问他。 但现在一切都重头开始,是不是这一次可以当面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夏之衍想了很多很多,车祸时身体被压扁撕扯的痛苦还埋藏在意识里,时不时窜出来,令他一身冷汗,他仿佛从什么梦靥中逃了出来,挣扎的过程十分之痛苦,但他窥见了一丝天光。 夏之衍闭了闭眼睛,将zhà一 piàn收起来,然后穿上衣服。他少时家里情况不好,父亲不管事,母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经济情况也十分捉襟见肘。一如这没有粉刷的裂缝灰墙,他的衣xiāng zi里也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汗背心,就连这校服也是徐丽萍出了好几个月的夜市攒来的。 为了他和弟弟的学费,徐丽萍出去在工厂上班之外,还偷偷打了好几个工,就是这样才一天天把身体拖垮的。以前他年少不更事,虽然知道家里情况不好,却只会心烦徐丽萍永远都是一副疲惫冷淡的神情,更没想过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为这个家担当一些,直到徐丽萍去世后,他才猝不及防地被迫长大,一夜之间好像天都变了。 现在既然他重新回来了,自然要改变些什么。至少,不能再让母亲和弟弟落得上一世的下场。 就这么一会儿,外面突然吵了起来,铁门哐当一声,好像是几个人进来了。紧接着是一个腔调土气的女人声音:“我说孩子他妈,孩子他爹还在世上的时候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人都没了,你还攥紧那几个钱紧巴巴地不肯放,连葬事都不肯为他办一场不成” 屋子外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好像在劝说着什么。但徐丽萍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 夏之衍站在房间里头,也反应过来了,又多看了一眼日历,他这是回到了什么时候,居然是回到了他爸死后的第三天。之所以没想起这茬,是因为他这个便宜爹对于这个家而言,基本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来说,夏之衍宁愿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这人丢下两个孩子和徐丽萍单身一人,卷了铺盖离开家乡多年,等到徐丽萍含辛茹苦地将两个孩子养到十来岁的时候,他才不知从哪个疙瘩处冒了出来,这之后更是烂泥扶不上墙,除了找徐丽萍要钱赌博就是恶声恶气地骂夏星竹。 在夏之衍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喝多了酒走夜路被车撞死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但是却又留下了个烂摊子给徐丽萍。在家乡这边有个惯例,便是人死后为了表现“哀荣”,十分讲排场,出殡时要有乐队,还要有灵车。即便是再穷的家庭,都会勉强租来一支简陋的乐队,聊以慰藉死人。如果没能做到这一点,是要被方圆几里的邻里给戳脊梁的,他们会说,徐丽萍不尊重死人,说不定心里早巴望着丈夫死了。 但夏之衍心里清楚,自己家里现在的处境,别说请一支专门的乐队送葬了,就连棺材本拿得都很费力。更何况马上又要交下学期的学费,还一次性要交两个孩子的,徐丽萍现在犹豫,就是犹豫这一点。 夏之衍推开门走出去。 徐丽萍坐在掉了皮的沙发上,手指紧紧蜷着。旁边几个人便是夏之衍的姑姑,以及他爸这边的亲戚。平时家里米缸空空如也时,都不见这几个人的人影,这会儿一出了事,就都闻风而来了。 在这几个人连番劝说怂恿下,徐丽萍的神情已经有所松动,她犹豫着道:“我自然也想办场风光的葬礼,不让别人背后说道,只是现在实在是困难,两个孩子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见徐丽萍已经明显动摇了,夏秋妮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她坐到徐丽萍身边,十分罕见地亲昵地环住她的胳膊,劝说道:“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你想呀,这家里少了一口人,不是空出一间房么,你们一家三口哪里需要住一百平米的房子,这不是白白浪费么” 她朝旁边站着的几个男人使了个眼色,这几个亲戚立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起来。说得煞有介事,无非是让徐丽萍把这房子卖掉。徐丽萍乍一听见卖房子,心里还有点发怵,但是一细想,也觉得夏秋妮说得对,换个小一点的地方住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拿这些钱不仅可以办葬礼,还可以交两个孩子两三年的学费了。 这房子是徐丽萍在工厂里干满二十年工龄,分配到的一处一百平米整的商品房。这么大点儿地方住了四个人,在十年以后不愁吃穿的夏之衍看来,或许还没有酒店一个套间大,但是对于这个时候的经济条件而言,已经非常令周围人艳羡了。虽然房子破旧,但以这个时候的房价,卖出去也能卖个十来万。 现在夏秋妮劝说徐丽萍卖房子,绝非无缘无故地好心支招。 卖房子?徐丽萍一无人脉二不会找中介,上哪儿找卖家,最后还不是卖给夏秋妮。 夏之衍冷眼看着自家几个亲戚,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许只有他知道,自家姑姑是什么心思。上一世便是这个情况,徐丽萍最后将房子以十一万块卖给了夏秋妮,当时一家三口还非常开心,徐丽萍十分难得地买了卤猪肉回来庆祝,下学期的学费也有了,夏之衍和夏星竹也轻松许多。 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半个月后,这处老旧的竹筒商品房即将迎来拆迁。由于是危房,所以给原住户的赔偿是一套等值的房子和等值的钱。也就是说夏秋妮用十一万块买了这房子,等到拆迁时,却转手赚了三十万。她丈夫在政一府工作,似乎有点门路,提前得知了这消息,于是就打上了徐丽萍一家的主意。 当时徐丽萍这种平民百姓是直到半个月后才直到拆迁消息,还花了好大一阵子才弄清楚这中间的逻辑,她虽然也知道自家亏大了,却也无可奈何,根本找不到夏秋妮的人,讨不到个说法。每次找上去,对方要么闭门不见,要么破口大骂。 边哭边想,谁规定他不能哭啦,他偏要哭。 于是越想越委屈,揉着膝盖,眼泪鼻涕混着掉下来,冻在脸上都快结成冰坨子了。 破烂的马路上人车川流不息,正值冬天,下大雪,他脸颊冻得通红。夏之衍骑着一辆不合衬的黑色自行车放学回家,穿了一身雪白的羽绒袄,黑色围巾遮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双干净沉默的眼睛,淡淡的视线从上而下扫过蹲在地上的他。 薛疏抬头,觉得这人就像站在天上一样。 “书重不重?你吃不吃辣?”夏之衍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薛疏,大热天的,对方抱着两摞厚重的书,晶莹的汗珠清晰可见地从喉结上滚下来。他本来挽起了衬衣袖子,被汗水汗湿了,掉到了手腕处。 薛疏赶紧道:“不重,吃。” 夏之衍看着他,心想,这会儿倒是吃辣了? 夏之衍本人是十分吃辣的,上一世被迫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里,饭菜味道都特别鲜美重口,简直就像是请来大厨师为他精心烹饪的,只可惜夏之衍当时并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但他记得薛疏是不吃辣的,有一次吃过后难受了很久。 八成这会儿的薛疏已经调查过他的喜好了。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夏之衍忽而有些想笑,倒退一步,走到薛疏身边,随手将他的袖子重新挽了上去。 薛疏刹那间觉得人生圆满了,汗水流到了耳根旁边,灼热一片,说:“我叫薛疏。” 夏之衍点点头,似笑非笑道:“薛同学,我没什么钱,所以咱们两个省着点儿吃,刚认识,客气点儿。” 薛疏笑了:“我有钱,我请你吧”他看了夏之衍一眼,又收回了这句话,紧张不安地改成:“这样,下次我请你。” 夏之衍:“好。” 薛疏满脸喜色,这头还在打着算盘,下次请夏之衍吃饭,又是一次接触的机会了,正在雀跃不已呢,就见夏之衍已经走到了烤串儿摊子前,打算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过去。 此时七八点的样子,天色已经全黑,烤摊儿前头亮着红色的星点,学校周围尽是喧闹嘈杂的各种摊子,卖零食糕点烤串冷饮的,吆喝的吵架的,人非常多,稍不注意就能被冲散。 薛疏见那些人全都汗流浃背的,顿时拉住夏之衍的手,说:“你等着,我去。” 夏之衍进了娱乐圈后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没,更别说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了,也有点儿不习惯,但他是知道薛疏的,对方有轻微洁癖。因此薛疏这么说,他不禁有点儿意外,也就没有注意到薛疏悄悄拉了自己的手,又悄悄地脸红了。 “你看着书。”薛疏把书往学校门口的花坛上一放,撸起衬衣袖子,十分强悍地就从烤串摊子前密密麻麻的排队人群中挤进去了,幸好他个子高,否则转瞬消失在人群中。他如同被挤在罐头中的沙丁鱼,觉得呼吸困难,冲着人群外的夏之衍喊道:“你想吃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八十章 自动防盗。 陈沉在学校里十分有名, 就没有人不认识他。 见夏之衍爱理不理的, 夏秋秋认定了这个dá àn, 心里不禁有些微妙的嫉妒,毕竟同样姓夏, 对方明明性格那么差,整天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样,居然还能结交陈沉那种朋友。 既然这样, 他自个儿上街去买不就得了, 夏秋秋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子一转, 就将这几本教辅的名字和封面模样记在心里, 打算就趁这个周末去买回来。但是看到教材编纂者的名字叫做“佚名”的时候, 他不禁有点奇怪, 可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编篡者啊。 夏之衍见他如同老鼠般窃别人的东西, 也懒得搭理, 更懒得提醒——林这套教辅资料根本没有出版, 当时自费印刷了十来套, 一套都没卖出去,都堆他家里边儿积灰尘了,知道这教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夏秋秋根本就不可能在市面上找到,绝不可能。 不过徒劳费工夫罢了。 就在这时, 门被重重拍了几下, 夏秋妮在外头操着大嗓门儿道:“夏秋秋, 你怎么还不回来?” 夏之衍眉头一皱, 就站在门边儿上的夏秋秋立马扑过去开门了,门一开,夏秋妮立刻冲了进来,揪住夏秋秋的耳朵,吼道:“你看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了,还不回去,作业不写了?” 平时夏秋秋也不是没有在他家赖到大半夜的,甚至偶尔赖在这里打游戏打通宵的都有,但就没见夏秋妮shàng én来找过一次,仿佛对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似的,这会儿突然shàng én,不是因为那房子的事情还能因为什么? 先前因为夏之衍在徐丽萍那里吃了一次鳖,终究还是不死心。 这事儿换了别人也无法死心,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简直恨得牙痒痒。更何况这还不是鸭子,这是价值几十万的房子,有了这房子,她家就不用蜗居在巴掌大一块儿地方了,再不济,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个满钵,以后出去打麻将都有了底气。 夏秋妮还没得到这房子之前,就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是激动的,想着拿到房子以后卖多少钱,该买哪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出去和那群朋友装阔。 谁知全被夏之衍搅和了,眼看着徐丽萍就要动心的! 夏之衍心知肚明,放下扫帚,道:“姑姑,你既然来了,就快点领夏秋秋回家吧,他要写作业,我家夏星竹也写作业,受不了有人吵。” 夏秋妮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打算震一震夏之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些门门道道,八成听见能靠这房子赚多少钱,能换多少好东西吃,就能同意了。 毕竟此时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这片房子即将拆迁的事情,其他原住民是一概不知的。趁这个时候,能买下几套房子就买几套。首先就要趁着徐丽萍家里缺钱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她家可就赚大发了。 谁知听夏之衍这话,竟然是在怪罪她家夏秋秋扰人学习了。 夏秋妮肚子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顿时忘记了初衷,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们兄弟俩学习好,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个省重点出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别考上个五六中,叫你妈气死。” 夏星竹有些不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夏之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将头转向夏秋妮,眼神里是一片冷冰冰的漠然,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夏秋妮心里打了个咯噔,仿佛心里盘算的肮脏算盘全都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一般,她心里十分不舒服,并且惊诧,这侄子到底怎么了,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但是绝对不可能啊,房子要拆迁的消息被政一府关的十分严实,要不是她老公在机关工作,也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一点儿风声。谁都不知道,夏之衍区区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破关系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心底稍稍放心,就听夏之衍道:“别阴阳怪气的了,我们成绩好不好不用您操心,您要是真的操心还不如把这时间放在夏秋秋身上,自己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用什么资格朝别人指手画脚。以及,房子是绝对不会卖的,我家里有钱,就算没钱我也能挣出来,能付葬礼费用和学费,不会让您嚼舌根,您收收这份心思吧。” 夏秋妮震惊得如同被当面扇了一巴掌,站在原地浑身血液朝大脑涌,气的发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自己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侄子说出来的话,这嘴皮子还真是顺溜,最气的是她居然足足有半分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顿时脏话的本能冲上喉咙想要骂人。 夏秋秋更是被夏之衍的气势给吓到了,他如今再迟钝,也发现了夏之衍变化太大了,以前一回家就关上房门不理会外面的世界,现在却像从壳子里冲出来,露出了极具压迫性的利爪。 他看着夏之衍居高临下地扫过来的一眼,不禁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夏秋妮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失声高亢道:“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这个有妈养没妈教的野——” 话还没说完,门再次被推开了,徐丽萍手里提着菜,蹙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鲜明的情绪,那是厌恶。 如果说之前差点被夏秋妮装出来的亲昵和亲和蒙蔽了双眼的话,这下子算是彻底认清对方了,像个泼妇一样站在别人家里破口大骂,能有什么好心帮她筹钱。徐丽萍想到早上的事情,她还差点把房子卖给这人了,但现在她宁愿卖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卖给她。 连带着对夏秋秋都烦了几分。 徐丽萍道:“要训人回家去,这里不欢迎。” 门还开着,邻居们已经被方才夏秋妮那高亢尖锐的声音给吵过来了,站在门口往里头打量,纷纷用看奇葩的目光看着夏秋妮。 母子两个再也呆不下去,气得眼前一黑,转身匆匆离开。 夏之衍接过徐丽萍手中的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整,平时这个时候徐丽萍会收摊回来,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徐丽萍听到夏秋妮失控地骂人,好叫徐丽萍彻底打消将房子卖给夏秋妮的心思。 除此之外,还得叫他妈收拾下把夏秋秋当亲儿子待的毛病了,现在早点把白养狼踢出门,省得以后难受。 只要守住这房子,不久之后,他们一家能迎来新生。 徐丽萍刚收摊回来,浑身疲惫,半句话都不想说,走过去看了眼夏星竹正在写的作业,便微一点头,反正她也不懂。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整理从工厂里带出来的东西。 夏之衍突然想到了什么,跟着走了过去。徐丽萍在郊外的一处手工袋工厂工作,这时候的审美还没有十二年后那么发达,普通人拿来装东西的全都是那种编织蛇皮袋,再多点儿花样,就是大小有区别。除此之外,就是塑料袋c牛皮袋c蛇皮袋。 就连颜色也没什么区别,清一色的灰白色。 徐丽萍偶尔会将工厂里扔掉的一些零角料拿回来,自己用针线缝好攒起来,然后下班后拿出去摆摊子卖。因为卖的便宜,销量还可以,但毕竟太累了,而且总共也挣不了几个钱。 夏之衍靠在门边,道:“妈,你一个袋子毛利润多少?” 徐丽萍头也没抬,道:“两毛。” 一个袋子从工厂里出去放在店里卖,就是两块钱,但要是徐丽萍卖,就只能卖三毛,原材料不需要什么成本,她把自己的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算少一点,便只赚两毛。一个晚上能卖出去三百个编织袋左右,那么就能赚六十多块钱。 这对于又要交学费,又要养活三口之家的她而言,实在太少了。 夏之衍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稍作改变就能卖出不一样的价格来?” 徐丽萍作为一个普通的工厂劳动工人,显然是听不懂他这话的含义的,因此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小孩子别瞎掺和,读你的书去,就埋下头继续干活儿了。 夏之衍张嘴打算继续说什么,徐丽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他道:“今天我下班回了趟家,有人开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子,送来一件东西,指名道姓给你的,我给放在你房间里了。”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道:“你放乖点,可别在外头招惹什么人了。” “放心。”夏之衍道,心里也有些好奇,转身回房间,见地上放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皮xiāng zi,xiāng zi很大,几乎可以装得下一个人,还是如今十分不常见的密码锁的。xiāng zi拉链旁边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某个人一笔一划的字迹。 看得出来,他反复写了许多次,用心至诚。导致字迹有些可怜兮兮的娟秀,只不过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瞧出原本的锋芒来。 最下面一句话是怂哒哒的请求:夏同学,这是我sh一u ji号码,今天我们已经认识了,以后是不是可以互相发短信了呀。 紧跟着后面还画了个当下十分流行的爱心,画得含羞带怯。 —— 薛疏日记:想每一天说晚安,所以给他买sh一u ji了,紧张。 大佬日记:年少时期的我是不是傻,夏之衍心高气傲肯定会把sh一u ji摔得四分五裂的! 梁生才是个生意精,一被点拨立刻懂,虽然他之前没有从事过这一行业,但所有赚钱的法子都是相通的。不仅如此,只要想往上爬,道理都一样。 等他按照夏之衍的说法,收了一批货之后,夏之衍又让他去另外一家工厂,收一批更加便宜,看起来却没有第一批货那么高大上的货。 这次不用夏之衍说,梁生才是个神队友,立刻明白其中门道。光是利用这些人的攀比之心还不够,还得把人群区分开。一旦开始有人买了第一个摄影器材,他就会觉得自己有钱,与众不同,而一旦有人买了上等货,又会觉得自个儿和那些买下等货的人不一样 俗话说同一杯水换个包装价值立刻不同。梁生才也在外观包装上颇费了些心思。一想到即将兑现在手里的钱,他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不过等他把这些全都忙完之后,夏之衍让他留出三分之一的钱,买了大量凳子c矿泉水饮料c风扇c蚊香c墨镜c防晒衣等东西。这些货足足装了十来车,梁生才找运输车队的时候都觉得肉疼,这可又是一大笔花销。 薛疏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含着金汤匙长大,从来没有尝过没钱的滋味,乍一开始能自己赚钱了,比谁都投入。周恒也主动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他记性最好,账房先生非他莫属。 三个人由于这件事情迅速成了一个小圈子,放学后去薛疏家里写作业。 “你家怎么离夏之衍他家这么近啊,半条街道的距离啊,你们都可以互相串门了。”周恒站在门口,嘀咕道。 薛疏掏出钥匙开门,含糊其辞道:“巧呗。” 夏之衍跟在后头,默默想起了前几天上微机课,三页吊扇头顶嗡嗡响,他坐在薛疏后面一排,看他满头大汗地搜了一整节课渝水路三维地图。 房子很大,薛疏一个人住,周恒有点奇怪,但薛疏对他不冷不热的,他也就没问出口。三个人在书房里写作业,黑色长桌,很宽。周恒把书包放下来,在一边坐下,把另一张椅子搬到自己身边,正打算招呼夏之衍过来坐。 薛疏坐在对面,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突然长腿一伸一勾,把他身边的椅子从桌子下面“刺溜”一声勾过去了。 周恒:“” 夏之衍端着两杯水过去,一杯放在薛疏面前:“喝水吧你。” 薛疏兴冲冲地抱起水杯:“好。” 周恒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没有他的啊。他认识夏之衍也不比薛疏晚几天啊。 于是夏之衍很顺其自然地坐在了薛疏身边,两个人的手肘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一起。 几小时下来,夏之衍和周恒倒是认真写作业,唰唰几页奋笔疾书,就薛疏一个rén iàn红耳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书半天没翻一页。 周恒不愧是个学霸,在学习上简直天赋异禀,花了几小时的时间给夏之衍把初中三年的所有重点划了一遍,并且将知识点串讲了一遍。有人讲就相当于把思路从前到后顺了一遍,可比自己慢慢看书来得快多了。 夏之衍本来对知识只是有些遗忘,其实基本功还在那里,怎么着函数这些东西也能够轻轻松松解出来,就是概念性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被周恒这么一顺,脑子里也清晰起来了。那种大脑里一点点充盈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早知道你这么会讲,我就把我弟弟带过来了。”夏之衍没忘了夏星竹。 周恒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学习,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地说:“下次让他过来也是一样的。” 薛疏看着两个人,憋了半天,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也会。” 夏之衍挑挑眉,翻到卷子后面最难的一道大题,把卷子和笔递给他:“那你给我讲讲。” 薛疏拿过笔,和夏之衍指尖碰到了一起,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平静了会儿,然后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刷刷刷落笔解题步骤。他写得很快,几乎不用计算器,全靠心算,却又和周恒那种脚踏实地的解法不一样。他仿佛是全凭感觉,就像嗅到了腥味便一往直前的小野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八十一章 走廊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薛疏也察觉了身后的动静, 动作顿时停止。 夏之衍浑身僵硬,把薛疏推开, 下意识把他挡到身后, 叫了声:“妈。” 徐丽萍看起来有点站不稳,过了会儿,点了下头, 蹲下去把掉到地上的菜袋子捡起来, 匆匆地说:“小薛,回来了啊。” 薛疏赶紧应了声。 徐丽萍又看他一眼, 问:“吃饭了没?” 薛疏:“还没。” “进来一起吃。”徐丽萍点点头, 看也没看夏之衍一眼,径直走到门边开门, 就进去了。 薛疏和夏之衍两个人跟着进去, 薛疏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安, 用嘴型没发出声音地对夏之衍说:“你妈早就知道了吗?” 夏之衍惊疑不定地摇摇头, 按道理来讲, 他妈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他想过迟早要坦白, 也做好准备承受徐丽萍的怒火,但他妈现在这么镇定, 反而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徐丽萍提着菜, 转身就进厨房择菜做饭去了, 水龙头哗哗响, 听不见她有什么声音。 夏之衍担心徐丽萍心里难过, 毕竟这件事情对于徐丽萍而言应该很难接受, 是一桩很大的打击。他想进去看看,但又站在客厅里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开口。 薛疏看他脸色难看,便站起来,小声说:“我去看看。” 他借口进厨房要帮忙,没几秒钟,就被徐丽萍直接给推出来了,说是碍手碍脚。 “看起来还正常,没躲起来抹眼泪。”薛疏出来了,对夏之衍小声咬耳朵。 夏之衍松了一口气,全身瘫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小声说:“你也别在意,我们得给她点儿接受的时间。” 薛疏小声问:“一年不接受呢?” 夏之衍说:“那就等一年。” 薛疏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十年不接受呢?” 夏之衍说:“那就慢慢耗着,反正日子还长。而且你从中学就开始在我家待了,别看我妈现在这样,她对你印象其实很好的。等过阵子再和我回去一趟,买些礼物回去再加上我家里又不是只我一个人,还有我弟弟,压力就少了,她也没有必要非逼着我结婚生孩子。” 薛疏忽然就笑了。 他靠过去,下巴搁在夏之衍颈窝上。 “你笑什么?”夏之衍莫名奇妙,低声问。 薛疏揽紧了夏之衍,说:“我就是高兴。” 他没想到夏之衍肯为他想这么远,他本来还以为要撒一个拙劣的谎,把两个人在门外亲嘴的事情瞒过去。 “我”夏之衍抬眸看着薛疏,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过了会儿才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早就想过和我家里坦白这件事情了,我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上别人了,所以这是迟早的事。” 薛疏盯着自己脚尖,脸红红的:“我知道了。” 等徐丽萍把饭做好,端着汤出来时,两个人又迅速做贼心虚地分开了。三个人坐上餐桌,薛疏和夏之衍面对面坐着,他没怎么说话,都听着夏之衍和徐丽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家常了。 徐丽萍只字不提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夏之衍也不知道她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吃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吃完饭后,夏之衍主动去把碗给洗了。 “阿姨。”薛疏走到沙发一侧,把递过去,说:“要是累的话就早点儿休息吧。” “我早就知道了。”徐丽萍突兀地开口,语气不咸不淡的。 薛疏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顿时也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不该坐下。 徐丽萍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表情:“去年之衍单独回来的时候,邻居家的女孩子找他出去玩,他在楼底下说他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善妒缠人。” 薛疏:“” 徐丽萍说:“当时我刚好下楼,就听到了,还高兴得很,想着养了多年的猪总算开窍了,会去拱人家的大白菜了。我本来想问问他是哪个姑娘,有没有zhà一 piàn的,但我旁敲侧击地一问,他都很含糊,说没有女朋友。这和在外边儿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我后来就去他房间看了看,发现根本没什么女孩子的zhà一 piàn,桌子里只有你的zhà一 piàn,一张破zhà一 piàn还用小相框裱起来了放在抽屉里。我不死心,都快气死了,又翻了翻他sh一u ji短信,发现短信里存的” 徐丽萍越说越激动,越愤怒,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薛疏在那边红着脸咧开嘴笑。 徐丽萍:“” 夏之衍也听见外面有声音,听起来像是徐丽萍在呵斥人一样。他赶紧擦干净手出来了:“妈,你别说他,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怪就怪我吧。” 徐丽萍气得不想说话了,她指着薛疏道:“你问问他,我刚才说他半句了吗?” 薛疏忍不住笑意,赶紧道:“没有,阿姨脾气一直很好。” 夏之衍点点头,不放心地又看了两个人一眼,对徐丽萍说:“妈,那你早点睡。” “我睡这间,那你们俩今晚睡一起吗?”徐丽萍问。 夏之衍不知道刚才徐丽萍和薛疏说的话,他有点尴尬,正犹豫着是点头呢,还是不点头,或者还是让薛疏出去找个酒店住一晚,毕竟当前最要紧的是照顾徐丽萍的心情。 正当他考虑的时候,薛疏极为不好意思,又极为坦然地说:“阿姨,我和之衍一直都睡一起的,要是突然分房,他晚上睡不好。” 徐丽萍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转身进了卧室。 夏之衍:“???” 薛疏背对着徐丽萍,用嘴型对他道:“你妈早就知道了。” 夏之衍:“” 徐丽萍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虽然早就接受了这件事情,但是当面看到儿子和另外一个男人接吻,视觉上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心里也有点儿难受。不过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夏之衍薛疏两个人闹得不愉快,毕竟日子是他们的,而她过几年过十来年说不定就不在了,还能管那么久吗。 她进屋去拿睡衣了。 薛疏主动去卫生间给她把热水打开,还给她把毛巾沐浴露都准备好了。 徐丽萍这才气顺了一点。 夏之衍内心还在震惊当中,忍不住反思自己到底什么时候露了马脚。这分明是他和薛疏第一次在徐丽萍面前露马脚,按道理来说,徐丽萍之前肯定是不知道他和薛疏的事情的。他回去把碗洗完,一回过头就见薛疏抱着臂靠在门框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干什么?”夏之衍瞥他一眼。 “没什么。”薛疏突然快步走过来,两只手飞快地抱住夏之衍的腰,一下子把人抱在怀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就是突然很想抱着你转一圈。 夏之衍被他莫名奇妙的举动弄得眩晕,他又脸红红地出去了。 徐丽萍花了几天的时间,来适应夏之衍和薛疏在一起了这个事实。这几天薛疏甚至抽出时间来带着她去景点逛了逛,等两个人回来之后,感情俨然比先前更好了。吃饭的时候,徐丽萍把最大的一块排骨夹给了薛疏。 又过了七八天,徐丽萍放心不下a市那边的店铺,打算先回去了。于是夏之衍从剧组里请了半天假,和薛疏一起送她上飞机。 徐丽萍走后,薛疏轻松多了,几乎如释重负。 虽然的确想和丈母娘处好关系,但更想和夏之衍有二人世界。 接下来一段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薛疏工作完后就去接夏之衍收工,不过外面人多嘴杂的,他只能等在车厢里面,也顺便靠着座椅眯一会儿,因为白天高强度的工作也很累了。夏之衍收工时间非常不定时,得看当天的戏卡了多少次。如果早的话倒是能按时收工,但有好几次收工都半夜了。 《斩风》大部分拍摄都在各地飞来飞去,最后一段戏是在隔壁影视城完成的。剧组里的人瞧着旁边树林里总是停着辆车子,大半夜的等着夏之衍,还以为是夏之衍的司机在那里等着。赵琳还跟夏之衍说过一次,夸夏之衍的司机太尽职了,雨打雷劈的都按时过来。 夏之衍笑了笑,没多说,就收拾东西上车了。 薛疏睡眠很浅,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半张脸在橘huáng sè的灯光下,轮廓分明。夏之衍一上去,小刘就递过来一张毯子,说:“薛哥给你准备的。” 夏之衍点点头,在薛疏旁边坐下,把毯子盖在了薛疏身上。 他觉得薛疏好像在很短的时间内成熟了很多,考虑的事情也多多了。之前冬天薛疏来剧组里等他,一直都很高调张扬,都是直接等在剧组人最多的地方的,尽被人围观。不过那时候夏之衍的人气也没现在高,fēi én也没现在这么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薛疏都不直接在剧组里露面了,说是免得惹人猜疑。 而是待在并不那么舒服的车子里。 车子开到一半,夏之衍也有些昏昏欲睡了,正打算靠着薛疏肩膀眯一会儿,薛疏sh一u ji就响起来了,把两个人都惊醒了。 diàn huà是薛疏他爸打来的,薛疏接通了。 夏之衍在旁边隐隐约约听得见薛疏父亲的声音,非常严厉,和上次同自己说话的那个威严却不失温度的中年男人截然不同。看来薛父上次说和薛疏关系不太好,是真的。 没说上几句话,薛疏顶了几句嘴。 夏之衍坐在旁边,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大概是有两条船出了点儿问题,没有按时到港,附近的工厂负责人找不到人。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薛父让薛疏赶紧过去一趟,处理一下。薛父脾气不怎么好,在diàn huà里语气自然也不太好,他又忍不住说起薛疏先前一个月一直都对公司的事情应付自如,这个月完全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所以不如上个月。 薛疏心里门儿清,知道上个月对公司的事情应付自如的那个并非二十一岁的自己,而是二十七岁经验丰富的自己。一提到这个问题,他就有点儿烦躁。 父子两个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过半分钟薛疏就把diàn huà挂掉了。 夏之衍凑过去给他揉揉太阳穴,说:“没出什么大事吧?”他闭口不提薛疏两个人格的事情。 薛疏摇摇头:“没事。”薛疏对此也闭口不提,就当做翻篇儿了。但夏之衍隐隐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就像有什么堵在心里,尚未完成解决,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似的。 两个人回到家,薛疏下了车,站在车库里:“我就不上去了,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夏之衍点点头:“让小刘送你过去?” 小刘从驾驶座上往回看,说:“对啊,我送你过去吧。” 薛疏掏出自己的钥匙,走向自己的车子,笑着说:“算了,你也疲劳驾驶了,我自己开车更方便。” 他上了车,把车子倒出车库,夏之衍双手放在口袋里一直跟着他的车子出车库。 薛疏隔着层车窗玻璃看着夏之衍,忽然忍不住熄火下车,把夏之衍逼退几步按在墙上,狠狠吻了一会儿。夏之衍猝不及防,不过还是很顺从地抱住薛疏的脖颈。反正这会儿都已经深更半夜了,又是在车库里,不会有人看见。 两个人突然拥吻,看得小刘一愣一愣的。 薛疏吻完了人,自己又脸红红的,想了会儿说:“我已经答应你,不吃那种药片了。” 夏之衍愣了下,迅速捧住他的脸,道:“说到做到。” “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答应我了的事情没有做?”薛疏盯着夏之衍的下巴,脚尖踢踢墙面,嗫嚅着小声说。 夏之衍反应过来了,笑着在他嘴角啄了一下,说:“最爱你了。” 薛疏满意了,满面通红地回车子上去了。 夏之衍看着他开着车子离开,这才回到楼上去。 —— 2008/11/15 薛疏日记:感觉有点膨胀,原来去年夏之衍就和别人说我是他女朋友了!四舍五入就是男朋友! 大佬日记:我也最爱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八十二章 自动防盗。 如果能得到拆迁的补偿, 他们本可以生活得更好,至少不用搬到那处脏兮兮的落后胡同里。那里房租便宜, 所以常年聚集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 导致夏之衍和夏星竹二人少年时期总是提心吊胆—— 既担心晚上睡觉到一半被小偷破门而入,又担心同学们知道自己家里的处境。少年时期总是有些不必要的自尊心,成为一根牢固的刺, 令人头颅无法抬起来。 这件事情更是让本来就活得非常不顺遂的徐丽萍再次感受到生活的艰难, 如同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令愈发她喘不过气来。 相反的, 赔偿下来的一套房子所在的地皮正是以后的市中心, 短期内虽然看不到前景,但日后价值却会翻上几倍。这样一来, 住的地方有了, 赔偿的xiàn j也能够用来补上以前的债务, 以及接下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徐丽萍也不需要为了生计那么辛苦了。 夏秋妮已经成功地将话头转移到了卖房子上, 也成功地令徐丽萍动心了, 就等着徐丽萍犹豫再三后,问出了她想要听到的话:“可是这房子咱们家住很久了, 谁会想要买呢” 夏秋妮顿时咽了下口水, 竭力不让自己的喜色那么明显, 她把徐丽萍的手背一拍, 拍着胸脯打包票道:“这不是有我吗, 你不用担心, 只要你想卖,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这时她老公在旁边一唱一和了:“对了,咱们家秋秋不是马上要读高中了吗,这里离他学校近,要不咱们买下来做陪读房” 夏秋秋比夏之衍大一岁,小学留过级,现在都上初三,一所学校不同班级。 徐丽萍双手交握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表态。 夏之衍知道自己该开口了,他走过去,终于开口道:“姑姑家里也不宽裕吧,要想买这房子少说也要一次性拿出十来万吧。” 他从小性格沉闷冷淡,亲戚只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很少在意他。刚才他从房间里出来,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此时却全都朝他看了。夏秋妮隐隐觉得几天不见这个侄子,哪里有点不对劲,却觉察不出来更多了。 只见夏之衍也轻抬着头,平静地回视。 她愣了一下,有些心虚,道:“这些事情你小孩子不懂,也不需要你操心,姑姑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实在不行可以去借,还不都是你表哥闹着学校太远,不肯去上学么。再者,不管怎样,你家现在这样子的情况,我还是要帮衬一二的” 夏之衍淡淡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家有这么多存款,还要借钱,打算借多少呢。背债也要买这房子,真奇怪。” 他这话口吻看似平静,仔细一听,却有几分咄咄逼人,夏秋妮顿时斥责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气氛一下子冷凝了下来。 姑爷强笑着打圆场,说:“小衍是不是在这里住久了,住出感情来啦,但你家里现在有困难,不能这么任性。” 夏之衍说道:“我和星竹两个人也马上上高中了,这会儿搬家要搬去哪里,再说这里住惯了,方便,我觉得很好,不想卖。” 徐丽萍看着夏之衍,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爷还想要说些什么,徐丽萍截过话:“你弟弟已经出门了,你怎么还不去上学。” “这就去。”夏之衍看了他妈一眼,见徐丽萍蹙起眉,身体微微歪向沙发另一侧,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夏秋妮的距离,就知道他这一出旁敲侧击起到作用了。 徐丽萍不是什么傻子,否则也不能一个单身女人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虽然常年勤苦劳作使她思维变得稍微迟钝,但她本来就对夏家的亲戚没什么好感,也素来知道夏秋妮为人,爱占小便宜,这种人怎么会好心shàng én给自己解决难题呢。 也许会一时昏了头,但夏之衍这么一说,她也琢磨出点儿不对劲来了。 “还不走?”徐丽萍推了夏之衍的胳膊一下。 一旁的夏秋妮脸色很不好,尴尬地拧着自己衣角。 夏之衍点点头,走到门口去穿鞋。其中利弊现在当着这么多rén iàn,他还不好和徐丽萍说,但是看他妈的反应,应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卖这房子了,这下夏之衍就放心了。 他穿好鞋子,往回看了一眼,见徐丽萍正在揉眉心,不由得心里微微酸涩。 突然,他走回徐丽萍身边,紧紧抱了她一下。 徐丽萍愣住了,她和两个孩子并不亲密,夏之衍性格沉默,夏星竹天生有点自闭,家里一向是暗淡压抑的,自从夏之衍长成少年后,从不曾和她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又怎么了,泥巴都踩进来了。”她抱怨了句,在夏秋妮这些亲戚的面前被孩子抱住,怪不好意思的,但语气却稍稍和缓下来。 见徐丽萍不过五十岁刚出头,头顶贴着头皮的那一块儿全白了,夏之衍心里有许多情绪,哽在喉咙里翻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片刻后,转身走了:“我去上学了。” 果然,等到夏之衍一走,徐丽萍就说该去上班了,卖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弄的夏秋妮大失所望。她还打算再劝说几句,徐丽萍却直接走到门口打算锁门,显然是下逐客令了。 几个亲戚碰了一鼻子灰,心情很糟糕,却不得不顾着面子寒暄几句,走了。 夏之衍骑着黑色生了铁锈的大自行车,穿过几条街道c长巷,朝着学校奔去。这学校算是省重点,在市中心最繁荣的路段,沿路街道也不再像家那边那么嘈杂凌乱。 这个世界发展得很快,此时商铺摊贩罗布,大声吆喝也无人来管,路上柏油路面尚未修建好,坑洼不平,谁能想到十二年后,高楼大厦林立,智能网络遍布各地,娱乐至死,有的明星拍一部戏能赚几千万。 夏之衍恍惚地感受着这一切变化,骑着车子进到车棚里,仰起头看了教学楼一眼,果然是记忆中熟悉的灰白色。他正努力记起来自己班级在哪一层楼,身后就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背。 “还愣着干什么,第一节体育课,你又想翘课?”说话的是个小个子女生,正仰头看他,戴着方框眼镜,言语间颇有些凶悍的男孩子气。 夏之衍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才记起来,应该是他初中班上的学习委员。他学习成绩一直不好,陈沉家里有钱,他又跟着陈沉混,还以为和对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殊不知对方进大学进娱乐圈进剧组可以用买的,而他,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 只是年少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 他和陈沉在一起玩,自然就属于他那个圈子的人。而学习委员这类属于另一个圈子的人,试图靠勤奋学习拼取一个未来。他上一世有些可笑,还在心里看不起这类同学,学习能有什么用,知识从来改变不了命运。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未免太过幼稚,见识太短浅。 “操场在哪儿?”夏之衍还是长个子的年纪,但在同龄人中间已经很高了,至少万玲这么认为。 她看着夏之衍黑发有些凌乱,一条腿从自行车上下来,慵懒淡定,不知怎么,想到刚才夏之衍拿漆黑的双眼盯了她好一会儿,就微微有些脸红了。 “在那边,你怎么搞的,放个五一节的假回来就连操场都不记得了。”万玲说。 “谢谢。”夏之衍挎着包,慢吞吞地朝着操场那边过去了。 万玲站在后面看着他,觉得今天夏之衍好像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好像衣服整洁了些,平时女生们也说他长得好看,但是气质干瘪,不来劲儿。但是今天他也是穿着校服,莫名就把校服穿好看了,说话走路的方式好像也变了,平时有些驼背,这会儿也挺拔起来了,显得少年身形更加修长。 她并不能认识到夏之衍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嗓音是不是像公鸭嗓,应该再柔和点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八十三章 自动防盗。 薛疏跟个飞奔的兔子似的, 一反方才优雅的姿态, 火急火燎蹿得飞快,夏之衍铁定追不上,不过他也没打算追上。 他回到教室里,脑子还有点发懵。 他没有想回来的第一天就能遇见薛疏,不过这倒是应证了他的猜测,他上一世的时候就经常有被跟踪的感觉,但那段时间刚好被夏秋妮坑了把,全家换了p一 chu旧房子, 他还以为被拦路抢钱的混混盯上了,一放学就拉着夏星竹快速回家,不在路上多停留。 现在想起来,很有可能就是薛疏这小神经病。 但薛疏家里在望都呼风唤雨, 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二线城市里。夏之衍在脑子里搜罗一番, 也想不出周围能有什么私立学校接收这尊大神, 况且以陈沉的身家, 在这个城市里已经足够闻名, 像薛疏的身世,又怎么会籍籍无名?除非他是待在对外封闭的军事学校里,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夏之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人原先你并没有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些厌恶,但有一天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其实那个人是块宝, 只是自己不能慧眼识珠而已。 他现在就是重生回来以后, 发现自己这块宝还在。 心里莫名奇妙地有点儿开心,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下节课的铃声响起,夏之衍记忆还有些模糊,一开始没记起来自己在哪间教室,好不容易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子,走到了三楼西侧,教室门口挂着初班的白色牌子。 前面那个小子踩着点儿冲进教室,轮到夏之衍时,却刚好迟到好几秒了,讲台前秃顶的中年男人不依不饶,说:“站住。” 夏之衍抬起头来,朝他看了眼,记起来这是自己中学时期的数学老师。 之所以能一眼记起,实在是因为这个秃顶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是片噩梦般的阴影。 他成绩本就一般,在初三下学期中考最紧要关头,家里又接二连三发生了父亲去世c被姑姑骗走了房子这样的惨事。徐丽萍受到重大打击,已经顾不上在孩子面前掩饰了,每日愁云惨淡的氛围令夏之衍的成绩更是直落千丈。因此更加成为秃顶的眼中钉肉中刺。 像秃顶这种人本来就是势利眼,社会上数不胜数。学生时代就是社会的缩影,受欢迎的永远只有两种,一种陈沉那种牛逼哄哄的家世好的,另一种是成绩名列前茅能为老师争取荣光的。很可惜,夏之衍哪种都不沾边儿,虽然称不上边缘人,可确实和大多数同学关系淡漠。要是他也就这么稀松平常下去的话,还不太有人注意他,偏偏他又和陈沉关系好,难免让人想到抱大腿三个字,这就令别人不齿了。 尤其是秃顶,对他恨得牙痒痒,三番两次找他麻烦。 此时秃顶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眼,最后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夏之衍脚上的凉鞋上头,拧起眉头眼中鄙夷尽露:“干什么去了,还上不上课了?” 夏之衍家里只有徐丽萍一人维持收入来源,和这所学校的绝大多数家境小康以上的孩子比,自然是比不上的。凉鞋不是名牌,很便宜,夜市上十五块钱一双,穿着舒服。但秃顶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极尽一切可能,来刺激夏之衍的自尊心,借此达到某种令自己爽快的目的,并且毫不掩饰。 以夏之衍如今的眼界来看,完全不会把这种冷嘲热讽当回事,他可以付诸一笑,但是上一世他尚且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心境不成熟,受不了这种打击。人的性格和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夏之衍出身不好,这就导致了他身处娱乐圈后,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学会泰然自若的优雅姿态,然而,他拼命学习的这些,却是有些人骨子里就生而俱来的。 也许正因此,夏之衍具有一副好皮囊,却始终没办法在娱乐圈真正地火起来。摄影师说他在镜头前面没有气质,太温吞,没有攻击性,没有灵魂。这话说得还算含蓄了,潜在的意思夏之衍再清楚不过了,说白了就是说他太缩手缩脚,不大气洒脱。 在镜头面前,人的神情动作可以虚张声势,内心的自卑不安却一览无遗。 这也是他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可这一世,他难道还会继续缩手缩脚地活着吗。 “我迟到了,不好意思。”夏之衍淡淡地看了秃头一眼,说这话的语气却十分之坦然。秃头本来以为他会窘迫不安地缩起脚趾,面上燥热羞耻,却见他一动不动地将视线反过来投在自己身上,盯着自己头顶仅剩的几根头发。 嘴角还不冷不热地勾着,淡定得不像话。 说起来人还没到中年就地中海了,一直是秃头最大的痛点,摸着光秃秃的头顶,整个人感觉好像老了十岁,他砸了许多钱在这上面,但从娘胎里带来的基因根本无解。他恨不得戴假发来掩饰这个缺陷。平时他十分严厉,学生们同事们哪里敢正大光明的议论他的秃顶,但尽管如此,这些人在背后嘲讽议论的又有多少呢。 夏之衍黑眸沉静,面无表情,但秃头怎么看都觉得他眼里写满了嘲讽,顿时怒从心起。 先撩者没能达到令自己爽快的预期,反而被不动声色地将了一军。秃头印象中夏之衍只是个沉默寡言的软包子,找不到人打扫卫生就交给他来做,揪不出陈沉一行人就找他来顶罪,今天却感觉他真是不对劲,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秃头憋了一肚子气,但顾及到底下一群同学一无所知,他怎么着也不能在这里爆发,于是沉着脸说了句:“赶紧回你位子,上课了。” 夏之衍嘴角弧度平了下去,漠然地回到自己位子上。 说实话和这种秃头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很快从书包里翻出数学书,看了下里面的内容,顿时两眼一抹黑。现在已经初三下学期了,还有一两个月就中考。 上一世夏之衍没考上市重点,几乎称得上他命运的第一次转折点了。徐丽萍对他和夏星竹一直抱有期待,希望他们考上好的大学,从此脱离庸碌的人生。那时候夏之衍还没动进娱乐圈的心思,因此进了普通高中,面临的又是高昂的学费和住宿费。从这个时候开始,徐丽萍身体开始不好,失眠,半夜醒来一身冷汗,吃药。 只是那个时候夏之衍在学校住读,两周回去一次,没能敏锐地察觉到,等到他发现后,他妈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徐丽萍死后,夏之衍一夜之间成熟起来。不过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这一世不管如何,夏之衍一定得考上市重点。好的学校读书氛围终究不一样,而这些类似于氛围的东西,在成长环境中,会成为教养渗入骨髓,成为日后铺垫人生道路的路基。 秃头讲完课,在台上坐着昏昏欲睡,这时候,一个小纸团从后面丢到了夏之衍的眼前。 他连眼皮都不用撩,就知道是谁传过来的。 陈沉在靠窗倒数第二排,主角的标准位置,而他在倒数第四排,陈沉的斜右方。 刚才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时,陈沉靠着墙壁,手上拿着块垫板扇风,一直盯着自己看,表情有点不开心。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在操场上没有理他? 这时候的陈沉还没有在娱乐圈里浮沉那么些年,待人接物也不像以后那么圆滑。不过他从小就会做人,情商高,能吸引一大帮人为他鞍前马后,在学校的时候也不例外,但终究没有十几年后那么老辣。 现在还是嫩了点儿,所以情绪很轻易地就写在了脸上。 尤其是在对着夏之衍的时候。 他这个时候不把夏之衍当外人,但对于夏之衍来说,这个“不当外人”就有点讽刺了。 纸条上写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本人还不自知。 陈沉还不能理解,昨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夏之衍还和他一起去小卖部买冷饮,还帮他抄作业,今天一来,怎么突然像不认识了他一样。两个人之间的感觉顿时好像生疏了不止十倍。 他盯着夏之衍的背影,盯了整整一节课,都没心思干别的了。本来以为夏之衍会找机会回自己的小纸条,但是却见夏之衍始终一动不动。 他皱起眉,示意夏之衍的后桌踢了几下夏之衍的凳子。 然后就见夏之衍把凳子一拖,坐到前面去了。 陈沉前半节课,还以为夏之衍是胆子小,怕被秃头瞧见,于是焦躁地等着。但是没想到,直到放学了,夏之衍都没有回他的纸条,也没有回头来看过一次。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薛疏推着自行车走在他身边。 “别背着了,累。”夏之衍拿下他肩膀上的书包,扔进了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你干嘛跟着我朝这方向走,你家哪个方向?” 薛疏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等夏之衍推他一下,他才抬头道:“对了,刚才那个叫陈沉的是不是你好朋友,还挺帅的啊。” 夏之衍:“” 两人话还没说完,校门口有人喊:“夏之衍,这边!” 居然是周恒,他背着双肩书包,举着几串烤鱼,特意等在校门口。这个年纪的少年能表达友情的方式,无非一起网吧打游戏,一起喝酒划拳,放学后一起买点零食边吃边走回家。 周恒感激夏之衍,但不好意思说,只能用这个方式朝对方小心翼翼地表示友好。 薛疏往校门口看了一眼,抓住自行车把的手紧了紧,问:“他又是谁?” 夏之衍道:“我们班上的学霸,叫周恒。” 三个人在校门口汇合,周恒把手里的烤鱼递给夏之衍,被薛疏瞟了一眼后,也有点舍不得地把另外一串递给薛疏。 薛疏还有点傲,接过烤鱼后半天不吃。 周恒本来想和夏之衍单独说几句话,为那天的事情道谢,但这个新来的跟个桩子似的杵在他和夏之衍中间,他半天不好意思开口。 憋了半天,隔着一根姓薛的桩子,周恒道:“那天的事情,谢谢你。” “没事。”夏之衍说完,瞥了一眼薛疏,主动解释道:“前几天我和周恒在市中心的咖啡厅遇见”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举着烤鱼点点头:“也挺帅,活泼可爱,学习成绩还好,没毛病。” 夏之衍:“” 周恒还以为在夸自己,扶了扶黑框眼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本来还以为薛疏人很傲,很难对付,没想到是个好人。 周恒家在另外一个方向,跟着二人走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他看着夏之衍,目光很诚挚,突然不太好意思地说:“今天找上班上的那几个人,我觉得你该答应,等以后你红了,我可以当你助理吗?” 夏之衍看了眼薛疏,觉得有些乐,笑着说:“好啊。” 薛疏脸都黑了。 等周恒走后,薛疏半天没说话,他推着自行车,走在靠近马路的那一边。这个时候刚放学,人潮多的很,但由于是盛夏天气,天光还大亮着。 薛疏突然问:“平时你们放学后,都会三三两两的出来,一起吃烤串吗?” 夏之衍道:“也不是总这样,一般只和熟悉的人一起吃。” 薛疏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你和陈沉经常一起吃吧?” 夏之衍:“” 薛疏若无其事地拽了拽快要滑下去的书包。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说:“人和人相处是不一样的,我和陈沉相处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很寡淡,像白开水。” 薛疏道:“所以呢,白开水很好喝吧。” 夏之衍深吸一口气:“你说的都对。” 夏之衍家距离学校很远,平时骑自行车也得半小时才能到。两个人居然一路上用腿走了回去,偌大的自行车只挂了两只书包,仿佛是摆设。一路走,太阳一路西下,变成夕阳黄。两个人的影子也逐渐被拖长,中间两只书包靠在一起晃晃荡荡。 等到薛疏和夏之衍站在竹筒楼下时,天都快黑了。 薛疏把书包递给他,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道:“我家在那边,周末过去写作业吧。” 夏之衍道:“好。” 薛疏不怎么透露自己家里的情况,他应该只是在a市租了房子而已。夏之衍对他家里的背景有些了解,但也没有多问,这个时候的薛疏还很单纯,不想说就只是忘了说而已,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 薛疏站在楼下路灯下,看着夏之衍上楼,挥了挥手道:“明天见。” 夏之衍也道:“明天见。” 刚转身朝楼道口走出几步,就听见薛疏在他背后不痛不痒地补了一句:“回去多喝点白开水。” 夏之衍:“” 他回过头来,看了薛疏一眼,薛疏也忍着委屈仰头看他,头顶披着一层温润的光。 夏之衍招手:“你过来一下。” 薛疏飞快地走过去。 夏之衍看着他,眼里有戏谑:“那你回家后也记得刷个牙,今天那可乐,我开了瓶子喝过一口的。” 薛疏:“”他顿时脸上的表情像是冒气的可乐一样,咕噜咕噜一下炸了,冒出来的绯红,舔一口是甜的。 然后倒退两步,缩着两只红耳朵,朝着巷子左边跑了。 夏之衍笑了下,抬步朝楼道上走,等他上了几步台阶,又听见薛可乐飞快地跑了回来,埋着头冲向了另一边,原来是跑错方向了。 夏之衍推门进家时,家里气氛沉沉的,并且没有开灯。平时这个时候他弟弟早在客厅写作业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门口脱下鞋子,开灯,就见徐丽萍坐在沙发上。 “回来了。”徐丽萍回头,眼神严厉地看着他:“你给我过来,好好说清楚那些钱怎么来的。” 夏之衍也明白过来了,他给家里还了债,但他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在徐丽萍眼里,是没有能力去赚那么多钱的。这年头即便打零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出那么多钱,要不是靠偷靠抢,哪儿来的钱。 “我周末去打工了,老板预支了薪水。”夏之衍放下书包,把sh一u ji递过去,道:“老板联系方式在里头,你不信的话打diàn huà过去。” 徐丽萍看了一眼他的sh一u ji,更加生气:“这又哪儿来的?上次你那个同学送的?别人再有钱你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以后都是债!” 夏之衍知道自己越是说话,他妈越是生气,便没吭声。 “早跟你说过,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你干嘛去了,打工?谁让你打工的?丢不丢人?”徐丽萍脸上怒意压不住。她没想到夏之衍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早熟懂事了,她感到讶异且怜惜,但那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无力改变生活的悲哀和愤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八十四章 自动防盗。  陈沉登时愣住, 刚准备伸出去与对方握手的那只手不自在地缩了回来, 竭力自然却又十分不自然地插回了裤兜里。 不止他愣住了,围在这里的所有人的愣住了。 谁? 旁边一单细胞男生搭着陈沉的肩膀,有些不解地问:“你们难道不是来找陈沉的吗?” “什么陈沉?” “三点水的沉,就是我身边这位。”男生还不知死活地把陈沉往前面一推。 “不是啊。”赵清看了看手上梁生才给他的名片, 那天他去咖啡厅找那个抓小偷的少年, 但是没找到,老板就把名字写给他了, 让他来这所学校找。他问身边的王跃:“我们没弄错吧,梁老板说的那小孩儿是叫夏之衍吧?” 这声音不大, 但挤在门口的学生很多,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下意识地就朝陈沉看过去。原本闹哄哄的走廊,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陈沉整张脸都黑了,掉头就往教室里走。 王跃道:“夏之衍是不是不在你们班上?”要不怎么都没人进去叫一声。 他旁边那男生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拽住陈沉, 道:“有倒是有夏之衍这个人, 但你们确定你们没有找错人?” 不然有陈沉在这里, 怎么会找夏之衍啊。陈沉从小受家世背景的熏陶,没演过戏也多少有点儿天赋, 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反观夏之衍, 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拿手的才艺啊。 赵清尴尬地笑了笑, 说:“没找错人。” 陈沉甩掉那男生的手, 骂了句:“你是不是傻逼啊!” 那男生懵了,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狗拿耗子了一把,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教室门口挤满了从各个班赶过来看热闹的人,本来他们也不指望自己能被选中群众演员,只不过来瞧瞧到底谁这么牛逼,被校长和剧组亲自来找。见剧组冲着五班来,他们都以为是来找陈沉的了,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除了来找陈沉,还能找谁。 结果,板上钉钉子,一下子把这块板子砸穿了。众人心中惊诧不输于看到最穷的同学突然中了彩票,各种心情都有,复杂,嫉妒,羡慕,好奇,诧异,冷眼旁观。居然是夏之衍?居然找的是他?他会演戏吗?谁也没发话,因为都觉得莫名奇妙,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情况之内。 这么一闹,陈沉面子都丢大了,沉着脸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赵清又扯着喉咙喊了句:“夏之衍同学,请出来一下。” 夏之衍本来戴着耳机在疯狂写作业,开什么玩笑,他要用几周的时间学完整个初中的课程,简直争分夺秒。另一只耳机跨过前后桌,戴在薛疏的耳廓上,他也没听见。 直到万玲跑过来推了一下夏之衍,他才抬起头来,摘下耳机,所有人都看着他,什么眼神都有。 万玲有点佩服地看着夏之衍淡定自若地走出去,教室里六十几双眼睛,包括站在台上的林老师,以及围在窗口门边上其他班的学生,加起来一百来号人,全都盯着他,他居然面色如常。换了这班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吧,只见他半点紧张瑟缩都没有,大方利落得简直不像同龄人。 夏之衍接过名片,这才搞清楚状况。王跃和赵清一行人是a市大学研究生,打算拍一部微diàn yg做毕设,几个人家中有钱,也豪气得很,没拍这微diàn yg之前就买了很多本市的广告位,包括地铁公交以及报刊杂志什么的。但眼瞅着钱都投进去了,和宣方也商量好了,结果在男主演身上出了问题。 赵清一见到夏之衍,眼睛就如狼似虎地亮了,抱着shè xiàng机的手拼命忍住想要按下快门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虽然穿着校服,但就是感觉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种在闪光灯下待过很多年的气质。 有的圈内人把这个称作镜头感,也俗称会找角度,不是随随便便谁都有的。 很多刚出道的小明星畏手畏脚,小家子气,等红了火了,又容易暴发户气质。而像他这种乍一看就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十分难得。 要不是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赵清几乎要以为对方在娱乐圈待过七八年以上了。居然这么上镜,举手投足都老练得像专门训练过似的,简直完美。 这张脸!这种身段!这种气质!不进娱乐圈简直暴殄天物! “原本请了个小明星,就是上一届选秀火起来的那个,但他刚出道业务能力不行,脾气还大,跟没见过钱似的张口就是五十万,我去,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旁边的武术指导早就想换掉原先的小明星了,张口就抱怨。 “扯那些做什么,现在说正事。”王跃盯了他一眼,武指才住口。 但是倒没有人关注原先那个小明星是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五十万”三个字吸引了,这年头不像十二年后,物价没那么膨胀,五十万可以在a市买两套房子了。一部微diàn yg充其量也就半小时,就算拍得再认真细致,也不过半个月一个月吧,这么短时间就能赚“五十万”? 周围的学生瞠目结舌,就连校长和林也有些吓到了。 他们迅速在心里琢磨,要是真的让夏之衍演,也就是说夏之衍才十五岁就可以挣五十万这么多钱?那以后十年内怕是不愁吃穿了吧,高中学费大学学费都躺着来了。 夏之衍也怀疑这几个人怕不是人傻钱多吧,这会儿娱乐圈没那么膨胀,五十万可以请一个好一点的小明星了。 “你们想找我演什么?要是演个路人,不用这么多人来找吧。”他把名片还回去,脸上表情淡淡的。 王跃稍微稳重些,直接点明:“是男主角,不是什么路人角色,上次在梁老板那儿见过你,觉得你气质符合这个剧本。” 凡事只说三分,其实夏之衍岂止是气质符合剧本,简直从头到脚都是为这个剧本量身定做的!不,或者说,这个剧本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原本只是见对方脸好气质好,也不至于让这几个研究生这么热切地想要找到他,最重要的是,他们亲眼看见了夏之衍弹钢琴。 这简直是天意。 当时几个人虽然嘴里不说,但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和不敢置信。 这个剧本讲的就是一个弹钢琴的少年手受伤后,心灰意冷一路沉沦,变成街头小混混,却又在遭遇了更大的变故之后,逐渐成熟,与世界对抗的故事。前半部分可以说很丧,却又很文艺,很颓废,需要一张清冷的脸来撑住,单单是帅还不行,不需要那种非常阳光俊朗的帅气。后半部分逐渐爆发,需要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场,而他们在夏之衍的弹奏中看到了这一点。 几乎当天,三人就已经确定了非得眼前这少年来出演不可,那可是他们祭奠青春的diàn yg,怎么能任由一个连钢琴都不会的小演员来搞砸? 可是,这些激动的心情,他们是绝对不会露出半分的。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原先的那个演员,你们打算和他毁约吗?” 王跃笑了:“我们和之前的演员还没签合同,也就是说男主角的位置还是待定的。当然,不过是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而已,但是你要演不好的话,我们事先说好,也没有时间培养一个中学生” 他习惯了谈判,先把自己摆到高姿态的位置,但他还没说完,夏之衍道:“我马上要中考了,试镜还是找别人吧,没时间。” 王跃c赵清:“” 两人尚在震惊至极,还没说话,武指已经按捺不住,急忙道:“不不不,你不要这么快下决定,等你中考完后再来拍,我们《少琴音》剧组也来得及!” 他浑然不知这话一说出口,完全是暴露了内心急切的心思,多叫人不可思议。本来a大研究生最重要的毕设特地来他们一所中学找夏之衍演,就已经很令人震惊了,居然还是演男主,居然还被夏之衍拒绝了,居然被拒绝后还一副被迫分手死缠烂打的模样? 一时之间走廊里有些寂静。 其他班围过来的同学已经把这个“传说中的夏之衍”给从头到脚打量遍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陡然一横空出世,就这么石破天惊。他们是不是太孤陋寡闻了。落在夏之衍身上的目光成吨增加,几乎将他扎穿。 “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点?应该是根本听不懂演戏是什么,怕丢脸,才这么快拒绝吧,不然那么多钱的报酬”班上有人小声嘀咕道,这几天,夏之衍从头到脚像是变了一个人,可为什么就连命运都好像给变了似的。拍戏c当演员c赚五十万。他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居然拒绝了。 校长有些尴尬,毕竟此时的立场上,他是代表夏之衍的监护人的,这几个窃窃私语的学生暗示夏之衍不行,就是暗示他不行。 他刚想要开口缓和几句,教室里腾地站起来一个人,逆着光过来,脸上有杀气。 “你懂什么,你演戏吗,你这么会演怎么没人找你啊。”薛疏漆黑的眉眼上挑,揪住那人衣领,猝不及防把他从窃窃私语的角落拽了出来。 刚才还说夏之衍嚣张,这会子才见到真正嚣张的人,那同学顿时腿软了。 —— 2005/05/19 薛疏日记:虽然不想在夏之衍面前太凶,但忍不住了。qaq 大佬日记:少年时期的我哪儿都不顺眼,不成熟,不稳重,不知道夏之衍为什么会对他比我好。:) 咖啡厅里的员工们不敢上前说话,空气如同冰封了般逼厥。周恒心想夏之衍是为他说话,却反遭经理的冷言冷语,而他什么也不敢做,顿时有些愧疚。 “他在厨房,看顾收银台是收银员的责任。”夏之衍揉着手腕,似乎懒得看她。出了事就推锅,看这位经理这剽悍模样,怕是也走不长远的。真正爬的高的反而越是会做人,无论对上对下都用同一张笑脸,而非对上逢迎对下排挤。 这种态度顿时让李经理火气上来了,她脸都拉了下来,语气更比刚才冷上几分:“看在你们两个还是孩子,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你不是要弹琴吗,现在你就上去弹,弹出来看看,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打工捞钱的。” 语气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 周恒垂着头,感觉自己连累了夏之衍,眼圈悄悄的红了。 李经理这话一说,所有员工也不干活儿了,都围了过来。 李经理本来应该呵斥几句,把她们赶回原地,此时却有种刻意放任的意思。都过来才好呢,都过来看这小子丢丑。这小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左右,她才不相信对方能弹得有多好呢,要是弹得好,还来这里干嘛,不早就登上报刊了么。 但同时心里又有些心虚,瞧这小子身上穿衣打扮皆是不错,家庭条件似乎不错,或许从小学钢琴也说不定呢,自己要是太过武断,待会儿说不定闹出笑话。但李经理硬是憋不下这口气,看这小子不顺眼,也就不觉得他会弹出什么玩意儿来。 夏之衍也没废话,径直走到钢琴边上,往那儿一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八十六章 自动防盗。 夏之衍茫然地站在人群外围,遥遥的看着。 救护车呼啸而来, 他挤在手忙脚乱的救治医生之中, 跟着上了车。 他蜷缩在救护车角落,盯着在心脏起搏器下被电击的薛疏, 一下,两下,十几下,薛疏却仍然没能睁开眼睛。他失血太多,原本莹白的脸庞此刻惨无人色, 此时的救治不过是徒劳。最后一次电击后, 他的手腕从手术台上垂落。 那两个为他进行急救的医生叹息了声, 结局不言而喻。 夏之衍有些呆滞, 站到薛疏身边, 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 手指却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体。 成为鬼魂三个月以来,夏之衍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与绝望。 他费劲地弯下僵硬的腰,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将自己的脸贴在薛疏冰冷的手指上, 小声道:“我现在让你摸一下脸,你快醒过来。” 没有醒。 也没有跳起来用那种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他。 夏之衍坐到地上,茫然地抱着脑袋, 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个月前, 夏之衍还没有死。 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 虽不至于大红大紫, 却也衣食无忧,经纪人好不容易给他拿到了一纸重要合约,他还在心底里期盼着自己即将咸鱼翻身,但没想到,要往上爬那么难,被一个浪头掀翻下去,却那么简单。 被恶意合成zhà一 piànc沾染tá一 sèfēi én,紧接着圈内人爆料c恶意诽谤,紧紧是一夜之间,他就被推上了非议与舆论的风口浪尖,承受所有扑面而来的恶毒谩骂。公司迅速放弃了他,夏之衍向来知道在娱乐圈里混犹如在风雨中飘摇浮沉,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打击他事业的罪魁祸首,说出来荒谬至极,根本无法启齿。 他在圈子里混久了,也听过不少金主包养小明星的事情,男男女女都有,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长相十分俊朗,却并非散发骚气的小零一类。他不知道薛疏是何时何地看上了他,用这种手段毁掉他的名声,折磨他的傲气,逼他就范。 毁了他的事业后,薛疏囚禁了他整整三个月。 他本来以为,薛疏绑了他,无非想一场欢爱。 但是他想错了,整整三个月,薛疏没有碰过他一次。而只是每天坐在一边,用炙热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还时不时脸红。 夏之衍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个神经病。 而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爬薛疏的床时,薛疏除了俊脸烫红之外,还大发雷霆,十分生气,生气的后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被绑在床上,由薛疏亲自喂饭喂水。有一次薛疏有事出去,夏之衍让他的一个下属替自己倒一杯水,两个人仅仅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薛疏撞见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可怕。 这之后,夏之衍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下属。 甚至于,夏之衍上厕所双手双脚也是被绑住的,薛疏抱他进厕所,替他拉开裤子拉链,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脸。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薛疏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被囚禁的三个月里,夏之衍刚开始愤怒c谩骂c挣扎c怒吼,到了后来逐渐沉默c崩溃c绝望。也终于弄清楚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是希望他喜欢上他。可怎么可能,他对薛疏,除了厌恶,就是深刻的恐惧。 ——至少是那个时候。 夏之衍怔怔地盯着医生给薛疏盖上白布,薛疏脸上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露出干净的脖颈来,右侧还有一处浅浅伤疤,十分熟悉。 是那个晚上,他划开了薛疏的脖颈,才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发了疯似的在路上狂奔一阵子后,才想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亲人几年前都不在了,身边无人可求助,他那时混乱的情绪像暴风骤雨一样搅弄在脑子里,令神经都快要崩溃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找十几年的好朋友,陈沉。 他和陈沉虽然从小认识,也同在娱乐圈,但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个行业都是二八原则,只有金字塔尖上的人才过得风光。比如陈沉,他生来就是聚光体,有身为钢琴家的父亲和影后母亲的身份加持,在演艺道路上走得很顺,年仅二十七就获得百金yg di,未来不可限量。 而夏之衍则是个倒霉蛋,当时家里情况并不好,为了给弟弟治病,一脚蹚进了这个听说是来钱快的娱乐圈。 在娱乐圈里赚到的第一桶金,去给弟弟治病的时候,却又因为陈沉在酒吧滋事给耽搁了,最后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他这么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他没有立场怪陈沉,只能反复怨恨自己。 弟弟去世后,他一头扎进事业里,本来三个月前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还兴冲冲地打diàn huà跟陈沉讲,谁知一夜之间就被现实拍回自己的泥巴坑里。 他找到公用diàn huà亭,打了diàn huà给陈沉,倒是没有多加赘述,陈沉立刻给他ti g一ng了一个地址和一辆车子。他找到陈沉所说的停车场,在大雨里往山上的别墅赶。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会死掉,当时大雨倾盆,乌云阴沉沉,没有一丝光。 路过盘山口的时候,山上滑坡,副驾驶座上陈沉特意为他留的那只diàn huà响了起来。diàn huà那头说:“你这么心急赶过来,难不成,以为我是真的想帮你?”陈沉骨子里傲慢,可很会做人,即便生气也很少动怒,声音大多数时候都很是温柔。 这时,夏之衍却从这话里听出了陌生的嘲讽。 “什么意思?”他懵了。他一开始并不想把陈沉牵扯进薛疏的这趟浑水中来。 从小到大,他帮过陈沉不计其数。无论是三番五次替他揽过fēi énc背锅收拾烂兜子,还是替陈沉出面去监狱看望他父亲。他擅长打掉牙往腹里咽,却不擅长求助于别人。 但这次穷途末路,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求助于陈沉,却没想到他这番话中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diàn huà那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有几分清浅悦耳。夏之衍在娱乐圈里混迹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敬业,但凡拍过的电视剧都自己经手配音,对声音练就了几分敏感度。要说别人的声音,他还有可能听不出来,但这人在圈子里就是以声音清脆如玉石出名,声音都可以拿来单飞了。夏之衍怎么会听不出来。 “林清也在你那边?”夏之衍握紧了方向盘。 说起来这个林清还和他颇有纠葛,一年前一同拍戏,他只觉得对方不好相与,便没有与其深交。但是在一个剧组,难免会发生一点摩擦,尤其他和林清的戏路差不多。后来警方抓到陈沉父亲聚众赌博吸麻,判了几年刑,陈沉消沉了好一阵子,夏之衍去看望他时,也遇见了林清。 陈沉没有回答,只是问:“我爸的消息是你卖出去的?” 夏之衍这下彻底手脚冰凉了,他突然明白刚才陈沉是什么意思了,道:“怎么会是我,你怀疑我?” “只能是你,背叛朋友就为了换来一纸合约,之衍,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是为了看我倒下的一天。”陈沉声音平和,然而说出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 夏之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压着怒火问:“是不是林清跟你说了什么?” 陈沉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拉别人下水。” 那边又传来林清的声音,他在问陈沉要不要吃水果。 夏之衍深吸了口气,踩下油门,直直盯着前方:“陈沉,我和你认识十几年,你现在听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吹几句耳边风,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怎么可能泄露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diàn huà那头陈沉的声音道:“三个月前,你的fēi én,是我做的。” 夏之衍:“” 大雨砰砰砸在车盖上,夏之衍听见空气中一声断裂声,不知道是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还是别的什么。要说刚才还十分愤怒,想要解释什么,所有的话却瞬间被陈沉这句话给打没了。 一夜之间,他的事业全毁了。他在这个泥潭中努力过c挣扎过c往上爬过,尽管他卑微的事业对于那些随便一个镜头就是几千万的当红巨星不足为道,可那也是他用一双手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在毁灭性的fēi én出来的前一天,他还和经纪人碰杯打趣,说是摸爬滚打多年总算要翻身了,没想到,这身都没有翻,就直接一无所有了。 十年努力付诸东流,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他还以为是薛疏做的。 却原来是他的好朋友陈沉。 隔着diàn huà,夏之衍不知道那一头陈沉的表情。他只知道车子越来越快,刹车却仿佛断了一般,忽然失灵,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像是生死时速一般,从大雨里一头冲进了白光当中,撞上前方山壁,碎石和泥土一道从山上滚落了下来。 玻璃窗炸开,大雨不停混着血水从夏之衍鼻尖上淌下来。 夏之衍眼前一黑,还听见陈沉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刹车失灵。 夏之衍浑身被碾压般的疼痛,仿佛被冲刷在大雨里面,还能勉强看到救护车灯的刺目光芒,只是睁不开眼睛,这白光透过眼皮便变成了刺目橙光。他的脑子犹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旧机器,缓慢运转。他痛得没有办法去思考,到底为什么陈沉要做到这一步。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但去他妈的误会,他已经不在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八十七章 自动防盗。 薛疏感觉到旁边夏之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抖了三抖,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腹下。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他受不了了, 简直想逃跑。 强作镇定, 薛疏不耐烦道:“你辞不辞。” 赵秃头他活了四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不止如此,脖颈上的那双手指掐得愈发紧了, 令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死命挣扎转动脑袋,就对上夏之衍冷漠的一双眼睛。 不止如此, 还有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平时一口一个主任c对自己恭维至极的那个此时用教案挡着脸看好戏,满是落井下石的嘴脸,这样倒也罢了, 赵秃头一转眼就看到林脸上的怜悯。 赵秃头终于爆发了, 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几乎崩溃, 抬腿朝后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开我!ci zhi你妈逼, 我辞个屁!” 在场没有人身手能快得过在军事基地专门训练了好些年的薛疏,赵秃子这一腿他本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躲过,并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夏之衍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 下意识地抓住薛疏的手, 往自己这边一拽—— “喂, 小心点儿。” 这话一出, 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顿时有几分不自在,放开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这么转瞬即逝地一牵手,手指尖温润的触感沿着神经传来,密密麻麻如同针尖扎在腰间,上下渲染过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丢了七魄,什么闪躲格斗动作都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哐当砸在脑袋上,夭寿啦,夏之衍牵他手啦。 于是这一脚反而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膝盖上。 发出骨头几乎要断裂的清脆响声。 薛疏傻站在原地,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秃子就捂着脚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里头的动静令张厅长再次转身回来,校长本想拽着对方赶紧离开这地儿,但见对方眉头威武一皱,顿时客套寒暄虚以逶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赵秃抬脚踹薛疏的场面。 校长两条腿一软,真的差点要当场跪下了,这赵秃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踹薛疏!还是当着张厅长的面!到底有没有人来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怕是不仅不想要仕途了,还不想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校长哑然。 赵秃抱着脚坐在地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踢到了钢板还是什么,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虚汗一颗颗从脑门儿上掉下来。此时见到张厅长去而复返,再也顾不上面子了,心里恨极了,满门心思都是把这两个学生给弄死。 他脸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这秃头老师八成还不知道薛少是什么人,就连张厅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在军事基地里也没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惧他背后的身份,还实在是因为连拳脚都打不过他。整个军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稳赢钱,就压薛疏! 就他一个小小学校的小小主任,还不是正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di piliu áng,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后半句话自然是冲着薛疏来的。 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两名军官几乎要笑出声来。 校长满头大汗,大声呵斥道:“闭嘴!” 赵秃被这一喝给弄得的一激灵,校长平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脾气,哪里这么强硬地斥骂过别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这样欺负,难不成真让这两个崽子骑到头上去。顿时心头怒火腾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说。 张厅长却突然开口了,叫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校长,短短时间内,这位老师这样嚣张,连打两个学生,扇耳光,拿脚踹,我倒是想知道这都不算打,难不成非得把学生送进医院,贵学校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张厅长皱着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懒得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薛疏是薛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万一回家去说上几句,保不准要牵扯到他的乌纱帽。他虽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亲的生死之交,但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平时把薛疏当做自己侄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那只是玩笑话,还真把别人当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势力来讲,他给薛疏父亲当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长抹了把汗,张了张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有保车弃卒,决绝道:“咱们学校绝不姑息养奸,厅长说的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师已经失去师德了。赵长岭,你起来,这三个月你先回去思过,记一次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这副主任你也不用当了,三个月后看你悔过情况再说。” 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足以整个学校再无他立足之地了,平时他得罪了多少人,这三个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话,指不定用什么嘴脸对他。这次副主任的官职没了,他都四十好几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瞬间变泡影了。 赵长岭顿时瘫软在地上,看着校长,又看着张厅长,最后视线回过来看着夏之衍,看着薛疏,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他是老师,他有权利,该对他吹嘘逢迎的是那些想让成绩提高的学生和家长,该站在他这边的应该是沆瀣一气的校长。那位厅长年纪不过四十,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一路上肮脏勾当也干了不少,也应该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到底为什么,他落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他到这件事情结束,还不知道薛疏的身份的话,或许他还能抱着怨天尤人的想法,心里好受点。可是紧接着,他就见张厅长走过去,拍了拍那名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的肩膀,方才还沉着的一张脸居然和缓了几分,问:“你没事吧。” 反而是少年,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 赵长岭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反应过来这前后的关系,也明白自己到底真正得罪了谁。 怪不得这少年这样嚣张,一上来对自己就是擒拿式。 他是不是傻!有眼不识。 赵长岭面如死灰,虽然仍然想要挣扎一下,却也知道此时再多说,也不过自甘堕落c丢掉最后一层脸面罢了。他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珠愈发浑浊。 张厅长一触碰到薛疏的肩膀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孩子怎么回事,浑身都绷紧得不行,难不成刚才受伤了?张厅长毕竟教导了薛疏有两个年头了,对他也有几分关怀,顿时眉头一皱,见对方右手紧捏着左手,还以为对方伤到了手,顿时就去掰开薛疏的手,问:“手受伤了?” 不对啊,赵长岭踢到的分明是薛疏的膝盖,他死死捏着手干什么。 却见薛疏动作迅即地倒退一步,耳畔微微红着,将左手握成拳头放进了裤兜,当作什么珍宝一样藏了起来。 张厅长:“”这孩子越来越古怪了。 夏之衍看着他,乐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干嘛这么早开始操心。”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薛疏推着自行车走在他身边。 “别背着了,累。”夏之衍拿下他肩膀上的书包,扔进了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你干嘛跟着我朝这方向走,你家哪个方向?” 薛疏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等夏之衍推他一下,他才抬头道:“对了,刚才那个叫陈沉的是不是你好朋友,还挺帅的啊。” 夏之衍:“” 两人话还没说完,校门口有人喊:“夏之衍,这边!” 居然是周恒,他背着双肩书包,举着几串烤鱼,特意等在校门口。这个年纪的少年能表达友情的方式,无非一起网吧打游戏,一起喝酒划拳,放学后一起买点零食边吃边走回家。 周恒感激夏之衍,但不好意思说,只能用这个方式朝对方小心翼翼地表示友好。 薛疏往校门口看了一眼,抓住自行车把的手紧了紧,问:“他又是谁?” 夏之衍道:“我们班上的学霸,叫周恒。” 三个人在校门口汇合,周恒把手里的烤鱼递给夏之衍,被薛疏瞟了一眼后,也有点舍不得地把另外一串递给薛疏。 薛疏还有点傲,接过烤鱼后半天不吃。 周恒本来想和夏之衍单独说几句话,为那天的事情道谢,但这个新来的跟个桩子似的杵在他和夏之衍中间,他半天不好意思开口。 憋了半天,隔着一根姓薛的桩子,周恒道:“那天的事情,谢谢你。” “没事。”夏之衍说完,瞥了一眼薛疏,主动解释道:“前几天我和周恒在市中心的咖啡厅遇见”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举着烤鱼点点头:“也挺帅,活泼可爱,学习成绩还好,没毛病。” 夏之衍:“” 周恒还以为在夸自己,扶了扶黑框眼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本来还以为薛疏人很傲,很难对付,没想到是个好人。 周恒家在另外一个方向,跟着二人走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他看着夏之衍,目光很诚挚,突然不太好意思地说:“今天找上班上的那几个人,我觉得你该答应,等以后你红了,我可以当你助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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