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故事之青泥洼传奇》 正文 大连故事之 青 泥 洼 传 奇 第一章 风雪路遇 第一章风雪路遇 初冬的下午,天阴沉沉的,呼呼的北风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遮住了远处的山,也盖住了眼前的路,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那雪花落在人脸上身上和地上,变成冰冷的水,然后很快就又变成了冰。虽然刚刚过午,但是到处都是白茫茫雾蒙蒙的,根本看不到太阳,好像很快就要天黑了似的。站在路上朝四周望去,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远处不时的传来几声沉闷的炮声。一辆破旧的驴车顶着风,迎着雪,在泥泞湿滑的路上艰难的移动着。本来是套着驴的车辕里,却是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汉子在吃力地拉着车。车上坐着女人和两个孩子,还有一些可以叫做细软的家庭物件,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是大人孩子的衣服和几件用惯了舍不得扔掉的家什。 “就这么走,得啥时候到啊?” 女人怀里抱着刚出满月的孩子,望着猫着腰拉车的丈夫,嘴里唠叨着,把干瘪的塞进哭闹不停的婴儿嘴里,那奶水早就没有了,孩子仍旧拼命的吸吮着。身边的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蜷缩着裹在爸爸的大棉袄里,依偎在妈妈身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样子,听见妈妈跟爸爸说话,抬起头看看外面飘着的雪花。问道: “妈妈,姥姥家还有多远啊?咋还没到,我肚子都饿了,你摸摸,瘪瘪的。” 雪花飘落在地上,又湿又滑,拉车的男人脚下一出溜,一个腚蹲,滑倒在地上,车子一侧歪,小孩子没坐稳,从车上出溜下来,连雪带泥滚了一身,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起来。 男人放下车辕,过来抱起儿子放到车上,冲着媳妇说道: “着急有啥用?这鬼样的天气,走了这么远,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实在是拉不动。今个儿也真够倒霉的,早不走玩不走,偏偏就赶上这么个天气。要是那驴不被日本人抢去也还好,谁知道出门就遇到他们。真是藏也不是躲也不是,这什么年月。” 女人扯过一件衣服,把怀里的孩子裹得更严实些,看着筋疲力尽得丈夫,叹了口气说: “要不就先歇一会吧,反正是要贪黑了。那个包里有饼子,你拿出来跟顺子俩吃两口。” 正说着话,影影绰绰的从旁边的岔道上走过一个人来,走近一看,是个挑着八股绳走乡串户卖杂货的货郎,那人年纪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得样子,四方大脸平头圆脑的,那身板和拉车汉子一比,简直能把他装进去。货郎大概也是风雪中独自一人走了好久,看见路上有人有车,便走过来搭讪道。 “大哥,你们这是上哪去啊?” “这样的天,还能去哪,不是她家就是我家呗。” 中年汉子一边答话,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体壮如牛的货郎。心里暗想着,自己要是有这么一副好身板该多好。活这么大,东西也没少吃,他妈的就是不长肉。都是爹妈养的,人家怎么就长的那么人高马大,自己缺是一根狼不吃狗不啃的高粱杆,老天爷他不公平。 “大哥是从旅顺那边过来,往大连去吧?” “可不,从旅顺过来,要去市内小孩姥姥家呢。” “这可真够远的了,现在才走一半。” 货郎望着满天的飞雪,看了看车上的女人孩子,又瞅瞅累得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明白要是不帮他们个忙,这一家子说不定就得在路上过夜了。于是放下担子说道: “大哥要不这样吧,我来帮你拉车,反正我也要进城回家的,咱们顺路。” “敢情你也是大连的,住城里啊?” “是啊,我住石道街那边。” 听了货郎的话,没等男人应声,媳妇在车上赶紧说道: “大兄弟,太好了,你就帮帮忙吧,你大哥身子弱,这几天又不舒服,走了这么远,实在是拉不动了。要不是急着逃命,说啥也不出来遭这份罪。” “没啥,大嫂,反正我也是赶路,还不是一样的走。” 货郎撂下挑子,先把地上的男孩子抱到车上,再把自己的东西放到车尾巴上绑好,从男人手里接过拉车的绳套,往肩上一挎,那虎背熊腰略微一弯,车就行动了。看得一旁的男人羡慕不已。 男人也在侧面拴了个绳子,和货郎一起拉车,俩人边走边唠。 “大哥,你这车也不是用人力拉的啊,牲口呢?” “哎,别提了,从家出来本是套着驴的,谁知道刚过了白银山,走到塔河湾那,就听日本人放大炮,炮弹落在东鸡冠山上,那声音跟炸雷似的,驴一下子就毛了,尥蹶子乱蹦,我死死的拽住车,结果它挣掉缰绳跑了,追也没追回来。” ”日本人那大炮响声大着呢,老远听着都震耳朵。别说一个牲口,就是人听见了心里都发毛。我看嫂子坐月子出满月没几天吧,怎么这个天往外走呢?” “还不是要躲灾星,你看日本人和老毛子打了这么多天,估计用不了几天就攻进去了。那日本鬼子都打仗打得红了眼,要是进了旅顺,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再杀上几万个人,把咱们都灭光了,谁能说得准啊?不瞒你说,上次日本人发了疯似的见人就杀,那真的是血流成河啊。光我们老于家就给杀了十几口子,就剩我和我叔因为回山东去串亲戚,没在家,才躲过一劫。想想那情景,谁不心惊肉跳,说不害怕都是假的。现在城里面基本空了,除了老毛子,中国人能跑的都跑了。我这是赶上你嫂子做月子,想走走不了,才拖到今天。” “大哥也是山东人啊,什么地方呢?我烟台桃村的。” “原来是老乡呢,我老家张店,咱们离得不远。老弟贵姓?” “我免贵姓沈。” “说真格的,这兵荒马乱炮火连天的,人家都往外跑,你怎么还挑着个担子来回窜?” “还不是为了挣几个钱养家过日子么。说实话,看到那些一群一群的日本兵,听见一连串震耳朵的炮响,也是害怕,心里胆突的。可是过来这么几年,也没遇到啥机会,更没攒下几个钱,一天不动弹,就没有进项,冒点险也得干啊。” 风一直刮着,雨夹雪一直在下,俩人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滑刺溜摔个跟头。好在身边有个人说话唠嗑,不知不觉的就过了岭。 过了岭是下坡路,货郎说: ”大哥你也上车歇一会吧,这会是下坡,用不着拉,我自己扶着就行了。” “那哪行,要是不遇到你,这个岭我自己估计累死也爬不上来了。我还是跟着你,咱俩边走边唠,不觉得累还走的快。” 俩人正说着话,就见一队日本兵赶着马,拉着大炮飞驰而来,赶紧拉车躲到路边的沟里。那长长的炮筒巨大的炮身看得俩人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看着匹匹高头大马拉着这巨物飞驰而过,溅起的泥水喷了他们一身,连车上的孩子大人也没能幸免。 “怪不得炮声动静那么大,看那炮筒子,又粗又长,不知能打多远呢,一定近不了。我看旅顺老毛子挺不了几天了。”男人望着炮队远去的影子说道。 “这时候你还操心那事呢,管他谁呢,打完了消停就好。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天眼瞅就要黑了。不知道家里人咋惦记呢。”车上的女人抱着孩子着急的说。 货郎重新把车拉到路上来,接过话头说: “嫂子别急,前面的路好走多了,咱们走快点,估计天黑前能到。” 风渐渐小了,雪花也越飘越稀,过了河口,路边能看到有人家,道上行人也逐渐能遇到几个了。小孩子又在车上喊饿。男人找个人家门口停下来,讨了一碗热水,妈妈叫他就着热水咬几口家里带出来的馍馍,一家人就又急着赶路。等到了孩子姥姥家住的刘屯,天已经是完全黑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发洋财 刘屯小山,已经是上灯时分,雨雪虽停,风也住了,天依旧阴沉沉的,漆黑的夜空像一幅无比巨大的黑布罩在城市上空,从低矮的临街平房里透出的灯光,照在结冰后又铺满了雪花的路面上,天冷路滑,几乎看不到有人来往。 绸布庄何掌柜家,老两口等着女儿从旅顺来回娘家,一早上就起来忙乎了。收拾屋子,给大人孩子准备吃的用的。可盼了一整天,天都黑了也没见到人影。当妈的惦记正坐月子的闺女和俩孩子,天这么冷,又是风又是雪,尤其是那边日本人和老毛子还在打仗,真怕路上出点什么事。急得老太太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去门口张望了多少回,嘴里一个劲的叨咕,不住的念佛,还在柜子上观音菩萨的像前点了三柱平安香。男人心里也急,但不愿听女人唠叨,搬个凳子坐到门口抽烟,时不时的朝来的路上望几眼。天越来越黑,外面路边为数不多的几盏路灯下,终于看到恍恍惚惚的有人拉着车过来,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来了。”便急忙起身迎上前去接人。 “诶呀呀,可算到了,怎么现在才到?道不好走咋不早点从家出来啊。你妈都该急死了。” 老太太听到外面老头喊,赶紧从屋里出来。这功夫车已经到了门口。当姥姥的先接过孩子,掀开小被子瞧了瞧,孩子还好,睡着了。。 “一定是冻坏了吧,这样的天,走这么远的道。” “还说孩子呢,大人都该冻挺了。能到家就不错,差点没扔到半路上。” 闺女见了妈,满肚子都是委屈。小男孩看到姥爷,张口就喊: “姥爷,我饿了,我要吃饭,还要吃肉。” “好好,进屋吃,你姥姥都预备好了。” 何老板上前抱起车上冻得蜷成一团的外甥预备往屋里走,看见在一边帮着卸东西的货郎,就问女婿: “这位是谁啊?” “爹,别提了,今天多亏了这位沈兄弟帮忙,要不真就撂倒在半路上了。” 女婿把半路上跑了驴,幸亏遇到货郎事学说了一遍。何掌柜赶紧向屋里让道: “那可得好好谢谢大侄子,快进屋去歇会。” “这不算啥啊,就是顺路,说起来还都是老乡呢,山不亲水亲,更没啥说的。” 货郎说着,挑起自己的担子准备要走。男人一把拉住他说: “兄弟别走,进去歇会,就是喝口水你也得进去坐坐。” 刚下车准备进屋的女人听见他俩说话,也招呼到: “大兄弟,进来吧,吃了饭再走。今天多亏是遇到你了,要不然这功夫还不知道在哪呢” 货郎见推辞不过,便撂下挑子,帮着搬东西,随男人一起进了屋。 何家前面两间门房是店铺,一间摆着绸布衣料,另一间放着裁剪案子c缝纫机。后面还有两间是住屋和厨房。 卸完车,把东西搬进来收拾放好,三个男人坐下来吃饭。炕桌上早准备好了饭菜,只是时间长,放的凉了,女人端下去又热了一回,三个男人坐下来边吃边聊些闲嗑。先唠唠山东老家,再说说眼下打仗的事,然后就顺理成章就说到买卖上来。何掌柜听货郎还在挑着担子走村串乡卖货,便问他怎么不找个地方开个店面。 “你老这么做买卖还能?,眼下这么乱,到处跑,挣多少不说,多危险啊?” “也是没法子的事啊,过来这几年,买卖小,也没攒下几个钱,也想过弄个地方卖点啥,哪有那么多本钱呢,一直都这么凑乎呢。” 何掌柜听他这样讲,便说道: “你这倒是实话,我还不是和差不多,也是这么过来的,慢慢来吧。不过你要真想开个店的话,眼下可是难得的机会。青泥洼那边有些毛子开的店,他们见日本人来了,觉得待下去怕不好,所以急着要走,都在张罗把店面往外兑,差不多给钱就卖。我昨天就刚谈好了一家,准备把铺子搬过去呢。要不明天你也去试试,看有没有合适的,这可是个机会。” “大叔这么说,那我明天就过去看看。”货郎一听何掌柜的话,心就动了。自己做梦都想着有那么一天,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铺子啊,要是真能便宜的盘下个店来,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货郎吃过饭,辞过何掌柜一家,挑着单子,踩着路面的积雪,一边走一边想着何掌柜说的事,回到石道街的住处,已经是半夜了。他和弟弟俩人租住的是人家房山边上一间偏厦子,去了放两副挑子的地方,勉勉强强能容俩人睡觉。兄弟也和哥哥挑担卖货,不过今天回来早,因为屋里太冷,回来就钻被窝睡下了。货郎进屋坐下,心里想着明天去看店铺的事,叫醒兄弟跟他说了,兄弟自然也是高兴。但有担心钱没着落。 “青泥洼桥那样的地脚,再怎么便宜,也得是个数,咱们上哪弄那么多钱去?” “不管咋地,先去看看再说,要不兴许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是真有合适的,咱先订下,再想钱的事。” “那也好,横竖咱们不能总是挑这八股绳啊!没准这就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机会呢。”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便来到青泥洼,按照昨晚何掌柜说的,找到了他新盘下的那家店铺。只看一眼,就服了人家那老生意人的眼光。真真的选了一个好地脚,那铺子门前是交叉路口,马路对面不远处就是秋林大厦,再往前一点就是大市场。门前的马路上,一大早就人来人往的了。这么好的地脚,做生意想不好都不行。哥俩真是羡慕的不得了。 何掌柜和女婿早在自家铺子里面等候他们了,见过面便领二人来到要看的那家铺子。这家铺子位置也很不错,与何家的铺子隔了条胡同,门前同样是大马路,车来人往。何掌柜的说,这家店主是在沙俄的衙门里做事的,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也许是死了,没人知道,反正现在就剩下个女人带个孩子,要回俄国那边去,所以急着出兑。店里没见到那女人,只有个负责看铺子的中国伙计。兄弟俩对铺子很是中意,就关心能要多说钱。何掌柜依据自己那个铺子的价格替他们报了个数。兄弟俩都觉得便宜,很核算。那伙计说,等他和女主人去说,行不行回头给信。 哥俩随何掌柜回到铺子,又说了一会话,请何掌柜多多帮忙,如果这家铺子不行,就帮着再问问别家。然后谢过了何家翁婿二人,回到住处,合计怎么张罗钱的事。两人虽说过来也有几年了,刚开始就是给人打杂,后来自己挑担子做点小买卖,虽说多少也挣了些钱,但去了寄回老家的,实在是没攒下几个钱。要兑那个铺子,算来算去还是不够。 “要不先和何掌柜的借点吧?行不行?”弟弟说。 哥哥听了摇摇头说: “这刚认识,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天,就张口和人家借钱,能行?” “那你说咋办?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真是可惜。” “钱还是要借的,不过咱想想有没有别人能借。” “那你说,还有谁能借钱给咱们的?” “这么着吧,我到孙化堂那去看看,咱们认识的人里,也就他算是有钱的,估计好好和他说,兴许能借来。” 哥哥说的孙化堂也是个山东人,是相离不远的老乡。不过这人过海来比较早,买卖做的也大,城里有货栈,夏家河子那边还买地修了房子。哥俩平时挑担子卖的东西多数都是从他那里进的。所以算是比较熟悉c走动也比较近的老乡朋友。 “那你就抓紧时间过去问问唄,人家这边估计不会等太久的。” “好,我现在就是打听,看他在不在城里,你也别走远了,就在近处转转吧,旅顺那边还在打呢。” “你去吧,我今天不远走,早点回来听你信。” 兄弟俩分手,老大就直奔东关街的孙记货栈。先到门房打听老板在不在,说是赶巧了,老板刚到,正在里面和人说话呢。因为是熟人,也不用禀报传话,直接就进了里面院子找人。老远就听见孙化堂大嗓门在哈哈大笑。看来是心情不错,看来自己今天运气不错,借钱的时也许有门。 敲门进屋,只见孙化堂正和一个穿着洋服的人在说着什么事,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口袋,冲那人连连点头,满脸都是笑容。见沈家老大进来,摆摆手叫他过来,指着那人对他说道: “还认识不,这是高桥先生。” 货郎仔细打量一下,果然是自己以前认识的日本人高桥。心想这人好久都不见了,今天怎么上这来了呢?赶紧打招呼: “是高桥先生啊,好就看不到你,还以为你回国了呢。” 日本人起来朝货郎鞠了一躬,说: “沈先生,养病的事,多谢孙老板和你的关照,谢谢了。” 不等货郎搭话,孙化堂结果话头就说: “谢什么,这以后我们都要请你多多关照呢!” 高桥转身告辞。孙c沈二人把他送到货栈门外。回到屋里孙化堂问货郎有什么事。货郎便跟他讲了要兑个铺子借钱的事。孙化堂听后,皱了皱眉头。 “按理说呢,凭着乡亲和这么多年生意上来往的交情,这点钱我应当借。可我眼下正要做一笔大买卖,也正是用钱的时候,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给你。”说到这,他看了看沈家老大,话头一转。 “不过你今天来的可说是正好,有天大的好事等你做,就像地上捡钱一样。现在有笔生意,你要是想做,保你能挣一大笔钱,兑铺子的钱,也许根本就不算个啥。你想不想做?” “什么事啊?”货郎听了他前一句,知道想借钱是没戏了,但听后面的话又觉得好像还有点希望。。 孙化堂笑了笑,拍拍桌子上的牛皮口袋说:“这有一笔大买卖,是日本人缴获的老毛子的东西,他们要处理,价格便宜得很。要是弄下来倒腾到北边去,一定能赚大钱。” “日本人那边能行吗?要去北面,一路上可都是日本人啊。”货郎有些疑惑,毕竟日本人刚来,还没怎么打交道呢,心里没底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知道高桥来干啥吗?他把事情都弄好了,咱们只管跟货车去那边卖就行了。你知道他现在他是干啥的吗?人家现在是日本关东州厅的特高课长。” “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商人呢。” “谁干啥还在脸上贴个贴不成?” 这个日本人高桥,原先也是在这里做小买卖的,卖一些东洋的日常用品。有时候还和沈家老大一起挑担子走乡串寨的去卖货。有年夏天忽然得了重病,看样子奄奄一息都不行了。是孙化堂找人给他看的病,又让沈家兄弟把他送到夏家河子家里修养。自那时起,俩人关系十分密切,这些老大都清楚。今天看来,从前经商的事就是个幌子,做掩护的,这小日本真是精透了。 “少扯别的,这生意你是做还是不做?” “做,做。跟着你,再加上还有高桥,这生意还能不做?” “那你回去赶紧准备准备,明后天,最晚大后天就走。高桥这边车和货都准备妥当了。你北边不是有亲戚朋友吗?多联系几个,记住,我们可是只卖不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永昌货栈 第三章永昌货栈 沈家货郎心里想过,这回跟孙化堂去北边,一定是笔大生意,东西肯定少不了。等到了火车站东货场,看到像小山一样装得满满两车皮的货,还是吃了一惊。这家伙,高桥和孙化堂这是要把俄国人的仓库拉着走啊。 车上货虽然很多,但跟车去的人却只有三个人,除了孙化堂,只有沈家货郎和一个货栈里的伙计。沈家老大心里核计,孙化堂和高桥他们一定是不想这买卖让更多人知道吧,这样的买卖他能带上自己,这说明是人家心里有咱啊。想到这那借钱未成的一点遗憾就全没了,心里想着只要回来拿到钱,就去兑那铺子,再往后生意就会越来越好做,这挑着八股绳走村串乡的营生终于有个头了。 孙化堂这次生意带上沈家老大,并不是一时的决定,也是反复思量仔细斟酌过的。眼下战事还没完全消停,日本人和老毛子在旅顺那边还在打仗,要带这一大批货去北边,别说都是俄国人的东西,就是普通货物,也是件冒险的事。虽说有高桥的关系,日本人这边问题不大,但是各地的强盗胡子什么的,可是不得不防,要真遇到一个俩的,那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人财两空。这事人多了不好,跑风露馅,人少了也不行,联系买家c分货收钱都得有人。那天正和高桥谈事c也是正在核计用什么人。恰好沈家老大前来借钱,当下就觉得眼前一亮,心想这人不用找,自己上门来了。眼前这人既精明能干,又知根知底的,是最合适的人选。带上他,一个能顶俩人用。钱的事没商量,做生意可以带着,这样,既有了好帮手,又顺水推舟送他一个挣钱的人情。 俄国人的东西都是衙门和军队上用的,吃穿用齐全。沈家老大原本以为这么多货,怎么也得个十天半月的才能卖得掉,弄不好路上遇到点麻烦,个月期程也不一定。谁知道,卖货出货却想不到的顺利。一来是毛子的东西好,都是实用的日常用品。二来价格也的确便宜,一样的东西要比市场上低三到五成。所以货车刚到大石桥,就有营口c牛庄的商家在那等着了,沈阳买的人更多,四平c长春c公主岭也是一样,等到了哈尔滨,基本上就卖的差不多了。 ,都是一手钱一手货的交易,所以货出净了,手里拿着钱,又有现成的车皮,孙化堂不想放空回来,就在哈尔滨多待了几天,收了一批山货,又拉了一车木材,这才返回大连。 下了火车,沈家老大拿着孙化堂给的份钱,当场又批了一些带回来的山货,兴冲冲地回到住处。一看老二没有也出挑,正在收拾东西。 “你这是咋了?不出去卖货,怎么想起来收拾东西?” 老二看到哥哥回来,笑嘻嘻的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在哥哥面前了晃: “何掌柜的跟那个店家说好了,不够的那部分钱他替咱们先垫上。你看,我把铺子的钥匙都拿到手了。你再不回来,我今天就搬过去住了。” 哥哥一听,自然是喜上眉梢,心想真是老天开眼了啊,这些天什么事情都觉得顺,不光是遇到何掌柜这样的热心肠的好乡亲,还有孙化堂那边挣钱的好机会,做梦都想能拥有的铺子,现在真的到手了。来这边混了这些年,这些好事都集中到一块了这是。 兄弟俩收拾好东西,各自挑着担子,心情舒畅,脚下生风,一路就说些今后买卖的事。来到青泥洼,开门进了自家店铺,放下东西,先把铺子里外前后都瞧了一遍,那俩人心情一样,就是高兴。随后便带了些北边的山货,来到何掌柜的绸布店,见面说了许多感激不尽的话,还了垫付的兑铺子钱。 回到店铺,揣着一肚子的欢喜,兄弟俩开始收拾屋子。店铺里格局就打算维持原样不动,前面两间照旧是做店面,台面和货柜架子也都用原来的,把自家的东西放上去就行了。后面有两间偏厦子,原是仓库和伙计的住处,就收拾了一间做卧室兼仓库,另一间准备打个炉灶,用来烧火做饭,再做些五香花生c炸糖葫芦什么的在店里卖。 弟弟一边干活,一边喜滋滋的对哥哥说: “哥,这都收拾好了,咱选个好日子就开张吧!” “你不觉得咱们这几天啥事都特顺吗?真觉得天天都是好日子呢。” “我也觉得是呢。那选日不如创日,咱明天就开张吧。好不好?” 弟弟有点等不及了,这么些年都是挑着那八股绳担子在外面跑来跑去,真想早点尝尝坐在自家店里,当掌柜卖货的滋味。 “好,就把咱现有的货先摆上,一会我去买点家伙什,晚上咱就弄五香花生和糖葫芦,这些东西随做随卖。明后天我去孙化堂那里再批货一些回来。咱尽量把东西弄得全一点。” “哥你说咱这个店,该叫个啥名字好呢?” “这事我想了,咱家谱里上辈用的是永字,这辈用的是昌字,我们把这俩字合起来,就叫永昌货栈,好不好?” “好好好,这名字听着挺入耳的,就叫这个。一会儿我去找人把它先写下来贴上去,过后再找对面的韩木匠,让他给做个正八经的牌匾挂上,一定整的像个样子。” “叫啥好听名字也都是虚的,这以后的生意可得用心做呢。” “这个哥你就放心吧,咱们的好运气不是来了吗?我觉得以后肯定是越来越好。等生意做顺当了,过几年,你回去把嫂子和侄儿接过来,那咱们的日子就更没啥了。” “再说吧,这八字连一撇还没描上,还想那么远?” 第二天,得知这边铺子开张了,何掌柜的过来道喜,看了门口的店铺名字,连声说起的好。“好运永驻,兴盛昌达。这名字不错。” 沈家老大听了笑笑: “何掌柜真会说话,让你这么一讲,真成好名字了。我们哥俩都没进过学堂,不识几个字,随便起了这么个名,图个好听就是了。” “真格的,起的不错,祝你们哥俩生意就如这名字,财运通达,生意兴隆,一直好下去。”何掌柜说着话,拱手行礼,递过准备好的红包。 沈家老大接过红包,连忙还礼。 “何掌柜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兄弟能盘下这个店,还不全亏了你帮忙啊。真不知道该咋谢你才好呢?” “说啥谢不谢的,俗话说好,远亲不如近邻,这以后铺子挨着铺子,咱们互相照应,一起发财。从今往后要称呼你们二位大掌柜二掌柜的了。”何掌柜笑着说道。 “什么掌柜不掌柜的,就这么大个店,还不知将来咋样。” “放心吧,错不了。凭你们哥俩的劲头,在加上这么好的运气,生意不好才怪呢!” “好好,借你吉言,一起发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木匠父女 第四章木匠父女 北风裹着雨,呼啸着刮了一宿,一直到天亮才住。因为昨晚上一个人弄五香花生,忙乎了大半夜,二掌柜一觉睡过了头。醒来一看,太阳已经老高了,赶紧起来收拾铺子。先去开了店门,摘掉外面的窗板,放在窗下摞好,就听见不远处常盘桥那边传来一阵呼喊叫骂声。转身回头望去,只见几个夜里在桥洞躲风避雨的流浪汉,像老虎吃羊一样,被巡警从里面赶了出来。流浪汉前面跑,警察在后面追,腿脚利索跑得快的,躲过了鞭打脚踢,几个跑得慢了点,落在后面,就被穿着大皮靴的脚踢了屁股,还挨了几鞭子。 “这群狗子,刮风下雨也不歇歇,一大早就出来咬人。” 二掌柜的心里骂着,放好窗板,刚抬脚进到屋里,就听身后有人说道: “二掌柜的,太阳升这么高,你他妈的怎么才开门啊!” 回头一看,一身警服,头顶大盖帽,脚蹬黑皮靴,腰中挎着刀,手里拿着鞭,拍个照片贴门上,一准的能辟邪。原来是刚才追赶流浪汉的警察跟在身后,进了店门。 “哎吆,马大巡长,我真没你长官大人起得早啊。我是草窝里兔子,好吃贪睡,哪比你虎大王下山,撵的一群羊屁滚尿流,威风八面,勤劳俸士啊,辛苦辛苦。” “少扯他妈的蛋,你就不会说点人话?” “我赶车的出身,说人话那牲口也不懂。” “我看你小子是欠揍吧?等我把你整进小黑屋子,关你几天,保准就老实了。” “那地方悠闲自在,有吃有喝,还是留着你们长官享受吧,窝可没那福气。再说我是良民,不犯事,你也没道理抓我。” “你是良民?信不信我在你店里搜一搜,要是被我发现了有州厅管制的东西,立马就捆了你。” “我胆子小,你别吓唬我。” “少跟我扯用不着的,有没有好烟卷,给我拿两条。” 警察一边说,一边跟在二掌柜身后进了铺子。 “没啥好烟,我家老大回山东了,店里就我自己,没空去进货。” “咋地?怕我不给钱啊?爷是那样人吗?小气鬼。” “我可没那么想,的确是没啥好烟,你看看柜子里,就这几样。” 二掌柜指指警察面前的柜子。 “那就这个吧,我将就一下。拿两条,找张纸给我包起来。” 警察用手中的皮鞭指了指里面的洋牌子烟卷。二掌柜说: “这个就剩一条了。” “那就先拿一条,明天有货了,我再过来拿。” 二掌柜虽心里骂娘,但明里人家也是店里客,更是惹不起不能惹的主,只好给他包起来,递过去。警察接过烟,往腋下一夹,说了句: “先记账,过后一块算。” 转身抬脚要走,就见有人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原来是胡同里木匠铺韩木匠的女儿玉莲,手里拎着饭匣子。 “行啊,二掌柜的,你小子真他妈的有福气,坐在家里有人送饭上门。玉莲啊,我看看都什么好吃的啊?什么时候你也给我做顿饭吃唄。” “等你把牙长齐了,就给你做。” 玉莲推开巡长伸过来要掀饭匣子的手,把饭匣子放到桌子上。 “嘿嘿,瞧你们俩这小样,别急,这饭我早晚有得吃。” 警察回头看了二掌柜一眼,讪笑着,推开店门,咯噔咯噔地踩着大皮靴,扬长而去。 二掌柜冲着巡警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吐一口吐沫: “真倒霉,一早上起来就被狗给咬了一口,一条烟没了,晦气。” “骂也没用,财去人安就好。你可别招惹他们,要是真的被他看上,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呢。来,先吃饭吧。” 玉莲拉开饭匣子,將饭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二掌柜的说: “你不来,我正想去对面的饭铺吃一口呢。” “就那饭铺的饭,成天吃没够?” “够有啥法?我们俩爷们,总不能整天围着锅台转啊?不说没功夫,有功夫我也懒得做。等我哥把嫂子接来,家里有人做饭就好了。” “你自己就没打算找个人做饭吃?总不能跟你哥你嫂子过一辈子吧?” 玉莲说着话,脸朝向门外,却拿眼睛瞥着狼吞虎咽的二掌柜。 “早呢,没想,有吃饭吃就行呗。” 二掌柜咬了一口馒头,抬头看着玉莲说。 “那你别吃了,等着吃你嫂子做的饭吧。” 玉莲说着,假装伸手要夺筷子。二掌柜伸手一搪,碰翻了菜碗,汤水撒了一桌子,玉莲赶忙拿抹布过来擦。这时就听见外面有小孩子大声喊: “快跑啊,韩老三来了。韩老三又耍酒疯了。” 俩人隔着玻璃往窗户外面望去,只见几个上学的小孩子背着书包,一边喊一边猫腰捡石头往后面追赶的韩木匠身上扔。 “韩老三,韩老三,喝大酒,抽大烟。” 玉莲的爹手里拎着个酒瓶子,踉踉跄跄地摇晃着身子,猫着腰满地找东西追打那几个小孩。 “小兔崽子,韩老三的名字是你们叫的?回家问问,谁不知道我韩木匠。叫我抓住不剥了你的皮。” 昨夜刚下过雨,路上湿滑,追着追着,脚下一出溜,韩木匠一个趔趄,跌坐在泥坑里。引得小孩子一阵哈哈大笑,趁机又扔了几块石头,笑着跑开了。 “你爹这是又出去耍钱喝酒了吧”二掌柜问。 “可不是呗,一晚上没回家,指定是又耍了一宿。”玉莲答道。 俩人赶紧跑出铺子,上前扶起坐在泥坑里的韩木匠。玉莲看着自己爹身上又是泥又是水,右脚上的鞋也掉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又羞又气。 “喝喝喝,一天到晚除了耍就是喝,你还有完没完啊?” 韩木匠却笑嘻嘻地看着女儿,从怀里掏出几张票子来。 “你看看,爹昨晚手气忒好,这不赢钱了?今个儿立冬,去买点肉,咱回家包饺子吃。” “行了行了,东西我早就预备好了,咱快回家,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啥,你说你爹丢人现眼?你打听打听,青泥洼这一块,要提起我韩木匠的手艺,谁能比的上。不服的试试。” “好好,人家都知道你,咱快回家吧。” 二掌柜扶着韩木匠,帮他找到丢掉的那只鞋。玉莲进铺子收拾了碗筷,拎着饭匣子出来,两人连拖带扶地拉着韩木匠过了马路。看着他们父女逐渐远去的背影,二掌柜心中一阵叹息。人这一辈子,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咋样。这韩木匠的确是有一副好手艺,不说远近闻名,至少青泥洼这一带是数得着的。原来家景也是不错,不光有有自己的店面,还雇了两个伙计。只是因玉莲娘生了几年的病,四处投医也没治好,最后还是没了。自打那时起,心情老是好不起来,一个人喝点闷酒,不知怎么还迷上了耍钱的营生,三天两头往那地方跑,整夜整夜的不回家。不仅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原有的一点家里也败化的差不多了,就全靠玉莲给成衣铺做些手工维持着。 二掌柜回到店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买东西。随着太阳不断升高,进店的客人也多了起来。一个人跑前跑后的照应客人,收钱付货,不知不觉就过了晌,也没得空出去吃饭,只能把早上的剩饭热一热,趁空吃了几口。直到玉莲送了饺子过来,替他照看着铺子,这才消停的吃了顿饭。问问玉莲,他爹回家咋样。玉莲说: “回家就睡了,现在还没见醒呢。”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二掌柜连忙劝说: “快别这样,哭有啥用。等我哥回来再让他去好好劝劝你爹,兴许慢慢就好了呢!” 送走玉莲,二掌柜抬头瞧了瞧墙上的阳历牌,数一数哥哥已经走了快十天了,还一点影也没有。这么多天没进货,店里有些东西已经断货。哥哥明天再不回来,关了店门也得去进货了。正低头琢磨着,猛一抬头,看见俩日本人一前一后走进店来。前面的矮矮胖胖,剃得光亮的脑袋,穿着和服,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后面跟着的是身穿制服,头戴大檐帽,脚蹬一双乌黑锃亮高筒军靴的宪兵!二掌柜不由得心中一惊,今天这是咋的啦?上午刚送走个警察,下午就来了个宪兵,真是撞到鬼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码头遇险 第五章码头遇险 二掌柜怔怔地看着俩日本人走进店来,一时猜不透他们的来意。虽说店铺开在青泥洼这热闹地方,但经营的都是一般的日常食品杂货,出来进去的都是中国人,除了偶尔有衙门机关里的官员来检查巡视之外,日本人是不会进来光顾的。今天忽然来了这么个穿和服戴眼镜的,后面还跟着个宪兵,着实让二掌柜摸不着头脑,有点发蒙,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竟忘了上前打招呼。 穿和服的日本人进来冲二掌柜就是一鞠躬,后面的宪兵竟也跟着行礼,这更是让二掌柜不知所措,只能机械地跟着鞠躬还礼。瞧见二掌柜的发愣的样子,和服男子先朝他笑了笑,摘下了鼻子上架的金丝眼镜,说道: “二掌柜的,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渡边一郎啊?” 二掌柜听那日本人张口说中国话,又仔细看了看,这才认出是以前生意上来往过的日本商人渡边。反应过来连忙迎上前招呼,一边嘴里说些客气话,一边不停地往渡边后面的宪兵身上看,还是猜不出这俩人的来意。渡边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回身指着宪兵说道: “这是我的弟弟义雄。”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年要去东京念书的吧?” “是的。你还记得?” “记得,记得。渡边先生不是回日本了吗?几时又回来了呢?” “是这样,义雄毕业了,来关东州宪兵本部这里做事,家里老母亲也过世了,再没什么牵挂,我就随义雄一起回这边来,继续做生意。” “哦,是这样啊,瞧你这一身打扮,戴上眼镜不说,还领着个宪兵,可是吓了我一跳啊。” 二掌柜搬过椅子,请渡边坐下,又示意请他弟弟也坐。宪兵示意感谢,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柜台上,便站在哥哥身后。 这渡边一郎原是在大连经商的一个小商人,在市内开有一家货栈,卖一些日本来的日用品,同时也收些本地和北面的特产。而沈家店铺正是与之相反的生意,所以常去他那里进货销货,一来二去,彼此就混得很熟。那年渡边在日本国内的母亲生了病,弟弟又要去东京上学,两件事赶到一起,急需一笔钱。偏偏那阵渡边的生意不是太好,手里压了很多货,一时出不了手,有点束手无策。无奈之中向沈家老大求助。老大先是借钱给他救急,然后又联系了远近熟悉的生意朋友,帮他出清了货及时回国,渡边自然是感激不尽。这次重回大连,想着当年的友情,今天是特意带着弟弟前来表示谢意的。 渡边进店不见沈家老大,问二掌柜哥哥怎么不在店里。二掌柜告诉他,哥哥回山东老家接嫂子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渡边见老大不在,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让二掌柜转告哥哥,他在浪速町那里新开了店,请他回来后过去看看。 二掌柜应承着,将渡边哥俩送到店外,看着他们远去。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瓦蓝瓦蓝的像透明的玻璃一样,的确是个好天。心想这风也停雨也住了,哥哥估计是快回来了吧 二掌柜不知道,隔着一片海,哥哥心里比他还急呢。 山东烟台码头,小小的候船厅里挤满了等船的人们。沈掌柜带着老婆孩子,也挤在候船的人群中。因为惦记铺子里的生意,沈掌柜其实在家没待几天,简单的收拾下东西,又顺便采买了些货,就赶到码头这里等着坐船回去。可在这里窝了三天了,还没能上船,急得沈掌柜火急火燎的,嗓子冒烟嘴角起泡。因为海上接连几天刮大风,船一直不能开,到底什么时候能走,也没个准信儿,真是干着急没办法。心里边始终惦记着店里的生意,这些天不知道是个什么样。世道那么乱,军警宪特,三教九流,买卖虽小也都得应付。老二岁数还小,办事又毛手毛脚的,历来让他不放心。虽然临走之前嘱咐了又嘱咐,但心里还是放不下,生怕他不小心给捅出个漏子来。小本生意禁经不起折腾,万一有个闪失,几年的辛苦要说打水漂那可容易,真是越想越闹心。 五岁的儿子东升在娘怀里睡觉,醒了喊要撒尿。东升娘和坐在一边的小媳妇唠嗑唠的正欢,就喊爸爸带孩子去。沈掌柜领着儿子,来到候船厅外面的茅房撒了尿,回来路过杂货摊,小孩子看到好多没见过的稀奇玩意,站在那里不肯走,非要爹爹给买一个。沈掌柜心里窝火正没好气,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见什么都想要,哪来的穷毛病” 孩子耍熊,不给买坐地上不肯起来,又被爹踢了一脚,拽着胳膊托回候船厅里。当娘的看着儿子哭着回来,屁股底下都是沾的泥土,忙问是咋回事。儿子哭着说要东西爹不肯给买。媳妇数落道: “成年累月的不在家,孩子连个影都见不着你,就要个玩的吃的,能有几个钱,咋就不能给买?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 “刚出来就想看啥要啥,惯成毛病,那边东西多着呢,到时候你想管也管不过来。”沈掌柜没好气的说。 孩子委屈,一个劲地哭,沈掌柜倒背着脸,任凭老婆怎么说,坐着就是不动。一边小媳妇的男人看了,过来拉着东升的手说: “来,领小叔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俩人来到外面杂货摊,东升相中了摊子上的小面人,男人给买了一个,又买了一块梨膏吃。回到候船厅,东升娘连声说道: “真谢谢你,大兄弟,让你破费了。” 男人笑笑说没啥,继续逗着孩子玩。旁边的媳妇说: “他就是喜欢小孩,在家里也是,整天和一帮孩子上树捉鸟下河捞鱼,还练什么猴头蛤蟆拳,就像个孩子头。” 沈掌柜也掉过脸来和男人唠起家常。 “我姓沈,兄弟贵姓啊,也是去大连吗?” “我姓张,去大连。大哥也是吧。” “是啊,我在那边做点小买卖,回家来接她们娘俩。你们走亲戚啊还是干啥呢?” “想过去找点事做,我姐夫和姐在那边厂子里,来信说让我们也去。” “哦,听呢媳妇话,你会手艺啊?” “呵呵,哪会什么手艺,就有点力气,等过去了想学呢。” 俩人越唠越近便,说来说去,不光两个男人的家离的近,就隔了一条河,俩女人的娘家竟然是一个堡子的。怪不得唠得这么粘糊,沈掌柜心里想着,就听见前面有人喊: “要开船了,预备检票。” 候船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纷纷拿起东西涌向检票口。沈掌柜一家也赶紧起来收拾。大包小包好几个,前后背着左右拎着,可地上还有没拿起来的。沈掌柜又忍不住抱怨: “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要拿,就差按个轱辘把家推着走。” 东升娘抱着孩子,手里也没空着,拎着两个个包袱。回敬道: “你按不上,按上了我就推着。过去是过日子,你知道啥东西什么时候用得着?” 小媳妇见了,忙说: “嫂子你别急,我们东西少,让他帮你们拿。”回头招呼丈夫: “轩子,你别着急走,来帮大哥拿东西。” 多亏有小俩口帮忙,一家子顺利上了船,沈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俩口是第一次出远门,更是头一回坐船,上了船放下东西,就跑前跑后看光景。末了回到艙里,围着沈掌柜的问些大连的事情,筹划着到了以后的要干点啥。 “到了那,我就跟姐夫去学手艺,你在家烧火做饭。”男人说。 “美的你啊。我才不在家整天伺候你呢。那信上不是说了?你姐在什么纺织厂干活,她能干,我也去。” 沈掌柜看着笑了,问道: “你俩结婚时间不长吧?” “刚好俩半月,要不为了一起去大连,还不急呢。” 到底是年轻人,真的是无忧无虑的。沈掌柜看着眼前的小两口,想到自家老二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得找人和韩木匠提提亲,合适的时候把婚事办了,免得家里二老惦记,也让老二收收心,不能老是长不大似的。 一路上,风平浪静,船很顺利到了大连。可谁能想到,码头上迎接他们得却是一场风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虎口逃生 第六章虎口逃生 汽笛鸣叫,船渐渐的靠上码头。有性急的旅客已经拿着东西去艙口等着下船了。 沈掌柜一家收拾起东西,由轩子两口帮着,随下船的人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舱外面有人大声的吆喝,前面着急下船的人又都被赶了回来。沈掌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向一边的人打听。说是有警察跟日本宪兵上船来搜查,要看入境证明什么的。小两口一听就急了。 “大哥,什么是入境证明啊,坐船不是买票就行了吗?我们没有可咋办?”轩子说。 “别着急,不会有啥事。像我这样在这住的人才有居住证,你们这样刚来的,都要登记才让下船。因为这里归日本人管辖,这是人家的规矩。不过不妨事的,这船上的人还不都跟你们一样,就连你嫂子她娘俩也没有,我就说咱都是一家人,估计就能过去了。”沈掌柜早先就听人说过,从外面来大连,下船时候要办证明的事,因此觉得不会有啥问题。 “在家里出来进去的,从没听说过还有什么证,姐夫信里也没讲这些。”轩子还是有点不解。 “傻兄弟,这里现在是日本人的地方啊,人家说咋地就咋地呗。” “大哥,你到时候就替我们好好说说吧,我俩头一次出远门,啥都不知道。”小媳妇有点害怕,向沈掌柜央求。 东生娘赶紧安慰她: “妹子你别着急,你没听大哥说吗,没事的。等下了船咱们一起走。” 正说着,就见几个穿着警服的中国人进来,后面跟着拿枪的日本宪兵,开始挨个检查。前面的人差不多都通过了检查,拿着东西下船去了。 “看来真的没啥事,你看前面的人都下去了,你俩不用担心。”沈掌柜对身后的小两口说。 但轩子看到也有几个人不知道为啥,被警察扒拉到一边,交给宪兵拿枪拦着,不让下船,站在那里不准动,心里不免还是有点打鼓。 轮到沈掌柜这里,他掏出自己的居住证给警察看,又指着身边的几个人,说是自己家人,老婆孩子c兄弟和弟妹,刚从山东接过来的。警察扫了一眼他的证件,踢了几下地上的包裹,斜眼瞅了瞅轩子,朝宪兵那边摆摆手。轩子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就站着没动。那警察伸过手来,一把拽住他胳膊,说声“过去那边站着。”將他推到了宪兵身后站着的人堆里。然后朝沈掌柜挥挥手,叫他们下船。 轩子媳妇见自己的男人被拉到一边,说什么不肯自己走,哭喊着扑过去要拉人。警察眼睛一瞪,抬腿一脚,將女人踢倒在地上。轩子想冲过来扶自己媳妇,被宪兵拿枪逼了回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东生娘见状,赶紧过去把她拉起来,一只手领着孩子,另一只手拽着她,跟着沈掌柜往艙口走。轩子媳妇哭着,一步一回头看自己的男人,没有办法,只好随着他们下了船。 “妹子你别哭,咱先下船找人问问是咋回事,然后再想法。”东生娘一路劝说着,自己也跟着掉泪。 沈掌柜先把她们送到码头上,回头又上船来拿剩下的东西。就见已经有十几个人和轩子一样被宪兵看着,都是些年轻力壮的男人。自己也不敢上前去说话,只是朝轩子那里看了几眼,用手指了指艙口,意思告诉他媳妇和我们走了。也不知道轩子是不是明白,赶紧拿着东西下了船。 沈掌柜领着两个女人和孩子出了码头,来到外面街上,叫她们在路边等着。过去叫了一辆马车,先去取随船托运的货,回来装好东西,招呼东生娘俩上车。 东升娘瞅着蹲在地上,一直在哭的轩子媳妇说: “我们走了,这妹子咋办啊?” 沈掌柜摇了摇头,叹口气: “能有啥法?这地方可不像老家那堡子,只要拐个弯,谁都能认识。码头上没有咱认识的人,警察宪兵那边更不用说,连打听都不知道找谁打听。也就怪了,咋能遇到这样的事呢?以前真还没听说过。” 东升娘拉着轩子媳妇劝她: “妹子你老在这哭也不济事啊。要不你先去找找亲戚,说不定他们能有什么法子呢。” 轩子媳妇听了,哭的更厉害: “我啥都不知道,也不认得道,上哪找他们啊,都在轩子拿的信上写着呢。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他出来。” “唉,傻妹子。你知道他啥时候给放出来啊?要不这样,妹子你先跟我们去吧。等到了店里,让你大哥托托人,说不定谁能跟这里说上话呢。等打听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再看有没有法子。” 东生娘说着话,抬头看了看丈夫。事情已经这样,沈掌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总不能把这媳妇一个人扔在这码头的大街上。老婆这样说了,他也只能点头同意。 轩子媳妇这功夫六神无主,除了哭,心里哪还有什么主意。听了东生娘的话,想想也只能这样了,眼下除了跟前这两个人,自己两眼一抹黑,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实在没地方可去。于是被东生娘拉着,抹着眼泪上了车。 青泥洼,二掌柜在店里正一边卖货一边张望着呢,看到外面有辆车停在门口。跑出来一看,是哥哥嫂子和侄儿到了,真是喜出望外。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人盼到了。先上前抱下东生,把侄儿好一顿亲。见车上坐着哭天抹泪的轩子媳妇,就问是谁,怎么回事。嫂子把事情经过一学说,二掌柜也跟着叹息。搬东西进屋,沈掌柜的忙着前后查看铺子,直到吃饭时才坐下来。东生娘招呼轩子媳妇也过来吃饭。 “妹子,你不能这样一个劲的哭啊,别说它不顶事,要是哭坏了身子,不更闹心了?” 二掌柜看着一直哭个不停的轩子媳妇,想了想对哥哥说: “好像那边何掌柜家里有个亲戚,在码头水上警署做事,要不咱过去问问,看能不能打听一下,帮个忙。” 东生娘一听,立刻说: “去去去,赶紧过去问问,老二你咋不早点说呢?你看这妹子,自打下船,眼泪就没干过。” “那得让我哥去。” 沈掌柜看看墙上挂钟,说: “去,今天也晚了,何掌柜肯定不在店里,明早吧。” 看到柜子里有日本点心盒子,沈掌柜问老二这是哪来的。二掌柜把渡边兄弟过来看他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 “对了,渡边说他兄弟在宪兵本部呢,要是何家那个亲戚不行,能不能找找渡边啊?” 沈掌柜瞪了兄弟一眼。 “那日本人是你随便求的?还是先找何掌柜的吧,等弄明白咋回事再说。” 虽然有东生娘在一边不停得劝说,轩子媳妇还是哭了一宿。东生娘也没怎么睡,就一直陪着。看着那哭天抹泪的可怜样,想想刚结婚的小两口才到这里,想好的日子还一天没过呢,就活生生被拆散了,也忍不住一阵阵的揪心。天刚一放亮就起来做饭,催沈掌柜早点吃,吃完过何家铺子去问。沈掌柜说: “你也不看看钟点,去这么早有啥用,再怎么急也得铺子开门不是,人家现在还没来呢。” 嘴里虽然这么说,还是抓紧时间吃了早饭,嘱咐老二看着铺子,拎了点山东老家带来的东西,来到何家店铺。见到何掌柜的,直接就把轩子的事跟他讲了。说那小媳妇哭得都不行了,实在是可怜,无论如何请亲戚帮忙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叫人出来。二掌柜没说错,何家的确是有亲戚在码头上做事,是何掌柜的妻侄在水上警察署里当警察。何掌柜答应回去跟家人说说,正好这些日子女儿在家,就让她去找表哥给打听一下。 沈掌柜回来把经过一学说,大家都觉得这事有希望,心里稍稍松了那么一口气。轩子媳妇也听东生娘的劝,不再哭的那么厉害。一边帮东生娘收拾家里,一边等着听信儿。 再说轩子在船艙里,眼看着船上的旅客都下完了,就剩他和十几个被扣的人,被宪兵看着不让动。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觉得这船又开了,离开了码头,等再停下来的时候,便被宪兵赶着下了船。四处一看,不是原来停靠的那个码头,换了地方,是一片大货场,一堆一堆的货,都用东西盖得严严实实。还有几个大房子吗,像是仓库。十几个人被赶着,进了其中一间房子。刚进去,就听咣当一声,身后的大铁门就关上了。里面黑乎乎的,只有离地面很高的地方才有几个透气的小窗户,稍微射进来一点光亮,什么也看不清楚。过了一会,眼睛慢慢适应了,轩子才发现这屋里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坐着都是人,算上他们刚来的这些,估摸有二三十个的样子,好像都是些男人。轩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心里乱七八糟的,也理不出个头绪。自己买了票,坐着船,怎么稀里糊涂就被弄到这地方来了呢?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心里惦记着媳妇桂芝,也不知道她咋样了,这功夫在哪里,她自己肯定找不到姐夫姐姐的。要是跟沈大哥去了,也许能好点,毕竟有个照应。 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身边躺着的人不断地呻吟,两只手乱扑乱抓,嘴里嘟囔着,“水,水,给我点水”。旁边有人叹着气说:“这里就像个大棺材,关了这么久,水米没打牙,连尿都尿不出来,哪来的水啊!” 又过了一阵,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咋地,就听那人慢慢的没了动静。轩子大着胆子伸手过去摸了摸,吓了一跳,那人的手冰凉冰凉的,已经死了。轩子长这么大,还没离死人这么近过,心里有点害怕,想站起来挪个地方。这时忽然灯亮了,大门打开,进来几个宪兵警察,赶着大家往外走。瞧见地上躺着一个,警察上去踢了几脚,发现已经死了。上前和宪兵说了几句,只见宪兵摆了摆手。警察便喊住走在后面的轩子和另一个人,让他俩把尸体抬上。出了门,见外面已经是黑天,还飘着雾。这群人拿枪的宪兵赶着走向海边,那里停靠着一艘很大的船,灯光下看能到船上挂的太阳旗。轩子和那人抬着尸体走得慢,就听身后俩警察说话。 “这个死的怎么办?” “怎么办,老规矩,扔海里喂鱼去唄,这也不是第一个。” “这边死了也好,省得到那边遭罪。” 轩子一听这话头,心里更害怕了。这要是上了船,不知道给弄到什么地方去,说不定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一定得想法子逃命才行。一边走琢磨,偷偷地四处看,周围都是雾,模模糊糊黑咕隆咚的,后面是货场那里有房子有灯光,前面是大海,看过去黑乎乎一片。心想要逃命也只有前面一条路了,死活也得走。 到了海边,一个警察吩咐说: “抬那边去扔,别离船太近了。” 轩子心里暗喜,正巴不得走的远点呢。见警察没跟过来,只在后面看着。轩子抓紧时间对那人说: “大哥,咱们赶紧跳下去逃命吧,上了船我估计就回不来了。” 那人看着前面的海说:“不行啊,兄弟,海这么大这么深,我不会水,下去也是死啊”。 俩人把死尸往海里一扔,轩子说: ”大哥,横竖也是死,那我就自己走了。” 说完不等那人答话,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后面的警察见有人跳海,冲过来揪住那人。 “咋回事想跑吗?” “他自己不想活,跳下去了。” 警察听了那人的话,朝水里看了看,骂了声: “妈的,年轻轻的就活够了,想死啊。” “死就死了呗,早死早托生。再说两个一起死,他们还有伴了。” 两个警察说笑着,押着那个人上船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先悲后喜 第七章先悲后喜 轩子一个猛子扎下去,水太深了,够不着底似的,而且水里更暗更黑,什么也看不见,分不出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游。只好憋着一口气,在水里静静地待着。浮上来换口气的时候,听到岸上还有人说话,赶紧又沉下去,贴着水泥堤墙待着。又过了一会儿,再次浮上来换气时,听听上面再没动静,估计是警察走远了。于是轻轻地划着水,背着后面那船上的灯光,顺着堤岸往前游。虽然也不知道前面有啥,但就想着游的离这船越远越好。找到没有灯没有船的地方的地方可能就安全了。 就这样一直往前游,不知道游出了多远,直到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实在是游不动了,回头看看,码头上的灯光和船只都看不见了,水泥堤岸也到了头。雾正渐渐散去,露出天上斜挂的半个月牙。眼前是一片不大的沙滩,一只小木船在水边停放着。影影绰绰的看到岸边不远处好像有个窝棚。轩子试着站起来,还好能够着水底,脚下踩到水下的沙石了,于是踉踉跄跄朝岸上走去,每抬一下脚,似乎都有千斤重,也不知在水里摔了几个跟头。初冬十月,寒冷的海风吹在身上,冻得轩子接连打了几个寒战,就想赶紧钻进那窝棚里暖和暖和。 走近窝棚,发现里面有亮光,原来里面有人。轩子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害怕,心想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要还是警察宪兵什么的,自己可是再跑不了啦。转身想要离开,可是身上太冷了,冻的一个劲打哆嗦,两条腿不听使唤。里面的人大概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喊了一声。 “谁?谁在外面?” 随着问话声,一个人推开草帘子从窝棚里钻了出来。轩子一看,是个老头,心里立刻踏实了不少。忙说: “大叔,是我。” 老头看着浑身打着颤的轩子,问道: “你这大半夜的跑到这里下海去干嘛?是不是要找死啊?啊?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轩子跟着老头进了窝棚。里面空间很小,头上挂了一盏手提马灯,靠门口有个火盆,看里面还有些火星。靠里面地上铺着草垫子,边上有一双粘着补丁的高腰水靴,还有几件钩子耙子什么的家什。老头说: “你把湿衣服脱了吧,我这也没啥可穿的,就草垫上的麻袋片,你先披上。” 轩子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披上老人递过来的麻袋片。蹲在地上,守着火盆,身子一点点缓过劲来。老头又问他干什么半夜跑这来下海。轩子就把山东坐船过来,船上被劫,跳海逃生的过程说了一遍。老头说: “放着山东老家那边稳当的日子不过,大老远的跑这来,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啊?日本人那是爷,要是中国人,你得有钱有势才行,你要啥都没有,就是个三孙子,上街连人家坐的车都不让你上。” 说完又问轩子: “那你也好久没吃东西了吧?我这有两个饼子,火盆边上的水罐子里有水,你先吃点喝点,空着肚子更冷,吃点东西能好些。” 自从上了船就没吃过东西,轩子肚子里早就空了,接过老人递过来的饼子,狼吞虎咽的几口就下去了,然后又喝了点水。 肚子里有了东西,的确感觉身上暖和不少。两人接着就唠些闲嗑。轩子问老人怎么一个人在海边住窝棚。老头说他在海里放了蟹笼子,等着明天早上收笼子赶海。唠着唠着,轩子就睡着了。醒来的睁眼一看,自己身上盖着老头的大棉袄,外面天大亮,老头已经下海去了。走出窝棚看见自己脱下的衣服都搭在窝棚上晾着,再看看身上的大棉袄,不由心头一热,自己这真是遇到好人了啊。 老头从海里拖了一串蟹笼子上来,轩子上前去想帮忙。老头拦住他,说: “我这不用你帮忙,你看看衣服干没干,快穿上去找你媳妇吧,这会儿不咋着急上火呢。” 轩子要问他贵姓大名,老头笑了笑说: “你记这个干什么?我平时就在这东海头打鱼赶海,你往后有功夫过来就能见着了。你还是快去找家人吧,这离你去的青泥洼还老远呢。” 轩子见老人不肯说,喊了一声“大叔”,趴地上磕了一个头,眼里含着泪,顺着老人指点的方向,转身朝城里走去。 走了好一阵,才看到有房子有人家。再往前走,房子越来越密,还能看到一些楼房,街上行人也多起来。路边开始有挑担摆摊卖东西的,不断有吆喝声传进耳朵里。轩子无心细听细看,只是一门心思劲往前走,也不知道这青泥洼到底有多远。走着走着,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唤,腿上也渐渐乏力,那股饿劲又上来了。路过饭铺,不由自主的就往里看一眼,闻着门口蒸屉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子香味,忍不住往肚子里咽了几下口水。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口袋,心里一惊,里面怎么有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钱。明明浑身上下都被警察给搜光了的,这是哪来的啊?还记得那警察掏走的时候说,反正你也花不着了,留着也没用。这钱一定是老人晾衣服时给塞进口袋的。想到这,轩子眼睛又湿了,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像娘在家烧香拜佛那样,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娘总说好人有菩萨保佑,大叔,你就是活菩萨啊。 轩子拿钱买了两个包子,又和人家要了碗水喝,顿时觉得身上有劲,脚下轻松多了。又往前走了一阵,忽然听到远处咣当咣当的电车声,循声望去,看到了前面马路上正行驶的有轨电车。轩子心里一阵欢喜,大叔告诉他,看见电车了,就顺着电车道走,一直走到头,到了火车站,那就是青泥洼。想到这,脚下步子迈的就更快了。 桂芝在沈掌柜家等信儿。心里盼着去打听的人早点回来来,又怕盼来的不是什么好信儿,坐立不安,止不住的胡思乱想。看看天快黑,何掌柜的闺女终于来了。先和沈掌柜打招呼,然后进里屋见过东生娘,瞅瞅在一边看着东生的轩子媳妇,欲言又止,一副有话想说不好说的样子。东生娘明白她那意思,就拉她到外屋说话,问打听到什么了。 桂芝心里发惊,在里屋贴着门框,侧耳听着。 “我表哥说,船上抓的那些人,晚上就被整上船拉走了,去日本那边当劳工的。”何家女儿刚说完,东生娘不由得哎呀了一声。 “那不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咕咚一声,桂芝倒在地上,背过气,人事不省了。东生娘赶紧招呼丈夫过来,帮着把桂芝抬到炕上。 “妹子,妹子,你醒醒,醒一醒。” “快掐人中。不管用就拿针扎扎手指尖,再拿点酒,搓搓手心脚心,缓过气来就好了。” 沈掌柜指挥着东生娘跟何家闺女,二掌柜的忙着找酒找针。一屋子人都在忙着救人。这时候就听外面有人进来问: “这是沈大哥家吗?” 二掌柜的应道:“是啊,你找谁?” 沈掌柜闻声从屋里出来一看,喊了一声: “这不是轩子吗?我的天,你从哪来的呀!” 原来轩子到了青泥洼,只知道大哥姓沈,是山东的,在这里开店铺,刚回老家接家里人回来,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只好挨个店铺打听,等问到何掌柜那里,才得到个准信儿,赶紧找了过来。 东生娘听见丈夫在外面喊轩子,探出头来一看,果然是轩子站在铺子里。赶忙抱起桂芝,摇晃着。 “大妹子,你快看,是轩子,真的是轩子啊。” 桂芝这会稍微缓过一点气来,靠在家东生娘身上,睁开眼睛看看,的确是自己的男人,喊了一声”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轩子进屋,冲东生娘叫了一声大嫂,谢字还没出口,就被媳妇一把保住,死死地不肯松开。 东生娘说: “好了,好了,这回放量哭也没事了。我的老天爷,你可差点把人急死。再不来,可真要了你媳妇的命了。” 缓了一会儿,轩子把跳海逃生c遇人搭救路找来的经过述说一遍。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总算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了。沈掌柜说: “原来这样,也不能怪人家何家那边报的是谎信,你这是自己的造化啊。” “管它什么造化不造化呢,人回来的就是好事。大兄弟别走了,今晚就在住吧。我和桂芝现在就去做饭。” 看看天色已晚,东生娘说: “遇这么大事,今天应当给兄弟压压惊,吃个喜。” 二掌柜说,又问轩子: “咱俩谁大啊,我属龙的。” “那咱俩同岁,我生日小,腊月里小年的。” “我五月的生日。” “那你比我大,你是哥。” 两家人在一起,欢欢喜喜的吃了饭,唠了大半宿的嗑。 第二天早上,沈掌柜拉了辆板车,预备去孙家货栈那里进点货。轩子见了,说: “大哥,我和你一块去吧,帮你拉车。” “不用,你们早点去找亲戚吧,这都好几天了,不知道他们咋惦记呢!” “没事,等回来我俩下午走也不晚,白天他们上工,去了家里也是没人。” 沈掌柜带着轩子,拉着车,来到孙记货栈。一进门,看到新建的气派洋房,满院子堆得山一样的货,还有刚刚在街上见过,像蛤蟆一样的小汽车,轩子悄悄问沈掌柜。 “大哥,这姓孙的买卖真不小啊,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多东西,还有这么气派房子和汽车,这得值多少钱啊。” “这你才看到多少。人家的买卖,放量让你想也想不到。油坊c工厂c煤窑还有钱庄,知道吗,咱们从山东过来坐的船,都是人家的呢。” 沈掌柜说着,看见孙化堂的汽车停在院子里,知道他在里面,就带着轩子过去打个招呼。 一进屋,孙化堂刚吃完饭,过足了烟瘾,坐在那里养神呢。见沈掌柜带人进来,便问道: “你不是回山东老家去了吗?几时回来的?买卖做大了,雇伙计了啊?” “哪里来的伙计,就我那点生意,自己有时还闲着呢。这是老家坐船一块过来的轩子兄弟,他来这找亲戚的。” 沈掌柜又把轩子下船被抓,差点被送去做劳工的经过也说了。孙化堂嘿嘿笑了两下。 “就这么点事,早告诉我不就完了?还至于绕那么大弯子。” 说完,把轩子上下打量了几下。 “来这打算干点啥啊?” “还没想好呢,打算跟我姐夫学手艺,他是满铁工厂里做模子的。” “那手艺学了能挣几个钱。就没想做点别的?” 沈掌柜听出孙化堂这话里有话,心想他这是不是手下什么地方缺人,要让轩子干点什么呢?一边给轩子使眼色,一边接过话头说: “就是呢,学了手艺也不一定能咋样。要是你这用人的话,你看这小伙子,身板好,人又机灵,不论干啥,一定错不了。” 沈掌柜猜的没错,孙化堂确有这个意思。自打俩人一进来,心里就对沈掌柜身边的年轻人有几分喜欢。身材体格不错,人看上去也憨厚老实,刚进城,没见过啥世面,也就听话好使唤,没那么多心眼。又听说是山东老家来的,觉得更托底一些。自己身边正缺个这样的人,跑腿学舌打个杂什么的,用着放心。心里想着,就顺着沈掌柜的话头说: “我就是有心,也不知道本人愿意不愿意啊。兴许我这里水浅养不了大鱼呢。” 轩子看见沈掌柜接连给自己使眼色,明白他那意思。听了孙化堂的话,赶紧说: “我当然愿意,就怕刚来啥都不懂,让你操心,干不好给您舔麻烦。” “那倒没事,谁也不是一下生啥都会。那你安顿好了就来吧。” 沈掌柜拉着给孙化堂行了个礼。 “快谢谢孙经理,我这来进货的,倒把你给留在这了。呵呵,你真是好运气。” “谢什么,山不亲水还亲,谁让咱们是同乡呢。只要来了好好干,往后说不定有多大出息呢。你看沈掌柜哥俩,就靠挑那八股绳,还不是有那么大买卖了?” “得了得了,你就别拐着弯奚落我了。跟你比,我早该跳海了。” 轩子跟沈掌柜拉着货回到铺子,把在孙家货栈的事情一学说。大家都替他高兴。二掌柜说: “我就说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跟了孙化堂,保不准以后有多大前途呢。” 轩子笑笑。“二哥就是会说话,咱去了还不是给人家扶镫提鞋。” “那伺候皇上的太监也是官,不能号令三军也能管个三宫六院的呢。” 说笑着吃了午饭,轩子领着媳妇离开沈家店铺,去满铁厂子那边找姐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先喜后悲 第八章先喜后悲 送走轩子小两口,趁着店里空闲没客,沈掌柜一边看着这些天的往来账本,一边对正往货架上摆货的老二说: “你也老大不小了,跟玉莲的事咋样啊?用不用我找人去和韩木匠说说,早点定下来吧。” 二掌柜红着脸说: “还早呢,不着急。” 一旁的东生娘接过话去, “爹妈不在眼前,长兄为父。这事你还跟他商量啥,论年纪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岁数,要是俩人合适,就定下来,早点把事办了,来的时候东生他爷他奶还提这事呢。哪天让我看看老韩家的闺女啥样,我这当嫂子的也得做一半的主呢。” “那我明天去跟何掌柜说说,让他给做个媒,这样两边都熟悉的好说话。” 沈家老大把这事跟何掌柜一说,何掌柜满口应承。沈家老二熟得自不用说,玉莲也常来店里,拿些活计回家去做。两个年轻人彼此相好,那是早就看在眼里的,甭说什么门当户对,看着就觉得合适。那韩木匠还能有啥说的,这个媒人再好当不过了。 没过几天,何掌柜那就有回信儿,说跟韩木匠提过了,他没啥说的,也没啥讲究,只要自己闺女愿意就行了。玉莲那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同意。问到韩家提没提要点彩礼,何掌柜说没有,父女俩谁也没提这事。东生娘对沈掌柜哥俩说: “不管人家要不要,咱都得给点。人家闺女嫁一回人,还能没一点嫁妆,做身衣服还得钱呢。再说又是个没娘的孩子,咱更不能亏了人家。” 两头说好,选了个日子,沈掌柜做东,约了何掌柜跟韩家父女,又请了几个双方的亲戚朋友,一起吃了定亲酒。商定来年开春,就择个日子办喜事。当着众人面,沈掌柜拿出红包来,不讲是不是彩礼,只说是给玉莲的,让她自己去置买点东西。玉莲推说不要,何掌柜替她接过来,递给了韩木匠。 “拿着吧,这是沈家他大哥大嫂一片心意,不领还对了。” 喝完酒,散了席回家。韩木匠对玉莲说: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在外面溜达溜达一会儿。” 玉莲生怕他喝了酒,又去到处乱晃荡,没准再惹出点什么事来,要拉他回家。韩木匠挥挥手,对女儿说: “没事,今个儿爹高兴,我就在附近溜达,不远走,你不用惦着,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玉莲没法,只好自己先回去。 谁知韩木匠喝了点酒,就像被人用线牵着一样,不由自主地就奔他常去的地方了。 进了局子,里面坐着耍的都是常客。见韩木匠红着脸带着酒气进来,有人揶揄着说: “吆,今个有钱喝酒了!还有没有剩的来两圈啊?” “就那俩子都换马尿灌肚子了,这会儿兜里比脸还干净,还有钱玩。坐一边把眼都嫌晦气。” 喝酒耍钱的最怕人家杠他。韩木匠一听这话,那股赌性立刻就上来了。借着酒劲,把怀里的红包往桌子上一摔。 “妈的,说老子没钱,睁开你狗眼看看,晃瞎了你。” “好好,你有钱,今晚我们哥几个就陪陪你。” 那几个见了钱,互相丢了个眼色。即刻换上笑脸,让出地方,拉韩木匠坐下,摆开阵势,开始搬砖垒墙。 虽然四人落坐,其实三个对一。韩木匠莫说喝了酒,就是脑瓜子清醒也对付不过三个串通一气的油条痞子。不到一个时辰,老沈家那点彩礼钱就全换了主了。韩木匠发疯似的不肯离桌,非要继续赌。 痞子一边收钱,一边冷笑几声: “还想玩?,裤子也不想要了,光屁股回家啊!” “别以为我没钱,我那铺子值多少?” “值多少,你敢押吗?你要真敢,哥几个今晚就陪你到底。” “有什么不敢的,我自己的东西。” “那好,你立个字据。” “立就立,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韩木匠这功夫已经是红了眼,满脑子就是一个心思要把钱捞回来,什么也不顾了。岂不知自己是跳进陷阱的傻狍子,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韩木匠不清楚自己怎么走出局子的,连是不是被痞子架着推出门外的也不知道。脑袋迷糊着,身子晃晃悠悠,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来到街上,让迎面的冷风一吹,这才多少明白点事。想起怀里揣的彩礼红包,伸手去摸,哪里还有。抽出手来,看到手指头的红印,记起来立书画押的事。登时脑袋嗡的一下,胀得老大,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作孽啊,自己这一宿,不仅输光了女儿的彩礼钱,连自己的家底都输净了啊。自己这还算是个人吗?一边想着,骂着自己,一边抱着脑袋往墙上撞。 一辆有轨电车,咣当咣当的开了过来,车顶上的灯光照在铁轨上,像是两条发亮的蛇趴在那里。韩木匠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冲着迎面而来的电车,朝着马路中间的轨道扑了上去。 电车尖叫着紧急刹车,车轮子在铁轨上擦出一串火花。巨大的惯性把韩木匠撞的飞出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车头c铁轨和地上上,全是一片片殷红的血迹,整个人连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局子里的人听到外面喊“电车撞人了”,都跑出来看,有认出是韩木匠的,不由得叹息一番,好好一个手艺人,就这么耍钱喝酒,连命都搭上了。几个糊弄韩木匠得了钱的痞子,见这情形,拿着钱揣着字据,悄悄的溜了。 玉莲在家,边做针线边等爹爹回家,等到半夜,也没见人影,心想不知道又跑哪里去喝酒了,赌气不管他,自己先睡了。早上起来,看看爹床上还是没人,知道这是又在外面晃荡一宿。正打算做好饭出去找找,就有人敲门来送信儿,说“你爹出事了,快去看看吧。” 玉莲听了一惊,赶紧随人过来看,见到爹爹血肉模糊的尸体,忍不住号啕大哭,看得周围的人也跟着心酸。有知道内情的,说这姑娘可真是命不济,前些年没了娘,现在爹也死了,孤单一个人,今后的日子可咋过呢。 没多久沈家兄弟听说了,也急忙赶了过来。 人已经死了,你是自己撞车找死,人家自然是不管。巡警来了,叫赶快把死人弄走。沈掌柜找了几个人帮忙,弄来一辆板车,要把韩木匠拉到西山玉莲娘的坟边去埋。玉莲死活也要跟着去,心里虽恨爹爹不争气,还是不忍心他就这样浑身脏兮兮的下葬。哭着给爹擦净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挖坑把人埋了。看着爹娘两个坟头,玉莲哭天喊地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口口声声要他们带她一起走。沈家兄弟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才把她弄上车送回家。 东生娘担心玉莲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的想爹想妈,别再出什么岔头,每天过来看她,陪着唠唠嗑,顺便送点吃的。这天俩人正在屋里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咣咣砸门,出来一看,是几个街上的痞子,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拉着一副要上房揭瓦的架势喊。 “韩玉莲,赶快腾房子,我们要用。” “这是我家,我干嘛要腾出去。” “你爹把房子押给我们了,这房子现在是我们的。” “胡说,我爹才不会干那事,你们撒谎。” “不信是不是?这有你爹立的字据。” 痞子拿出那张纸来,在玉莲眼前晃了几下,又拿给围在一边的左邻右居们看。众人见了那字据,一时难断真假。几个痞子都是街上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人见人躲的货色,这情景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拦。 东生娘在一旁看着,实在是气愤不过。 “你们这帮该杀的,骗了钱,害死了人还不够,还来讹人家房子,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你不要血口喷人,他爹愿意赌愿意死,该我们什么事。你是什么人啊,上这来挡横。” “你管我什么人,今天就不让你们进。” 东生娘挡在门口,可那痞子一个个壮的跟牛犊子似的,她哪里能拦得住。痞子进屋,将东生娘和玉莲推出门外,噼里啪啦一阵折腾,把屋里的家什物件,韩木匠做活的工具,还有玉莲从绸布店拿回的衣服布料,一股脑都从窗户给扔了出来。 玉莲跳脚哭着骂着,要冲进去拼命,被挡在门口的痞子推个趔趄,到在地上。 气急眼的玉莲拿起被扔出来的煤油灯,用布料裹着朝地上使劲一摔,兜里掏出火柴来,点着了的布料,用力地往屋子里面扔去。靠外面这间屋子恰好正是韩木匠干活的地方,那地上都是些刨花和碎木料,一见火星,腾地一下,火就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莲儿玉碎 第九章莲儿玉碎 屋里的痞子见着了火,纷纷夺门而逃,被院子里扔的东西绊的七倒八歪,被玉莲追上去打了几下,一个个全都撒脚跑了。 火越烧越大,眼看就要上房顶,再烧下去隔壁铺子也要遭殃。原来围观的人这会儿都慌了神,一边赶紧报警,一边找水救火。辛亏消防车很快赶到,將火扑灭,火没有烧起来,邻家都没啥事。马巡长带着巡警到了现场,把玉莲拷走,去了警察署。 玉莲先是在警察署里关了一天,哭着作了笔供,就再也没人理她。直到第二天傍晚,马巡长将她带出拘留室,上了警车,来到另一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一排平房,还有一栋小楼,天黑了,但是里面都没有亮灯,也看不到有人出入。马巡长把玉莲带到楼上,打开电灯。 玉莲看到眼前和先前的拘留室完全不同,像是谁家的间卧室,看那摆设用件,应当是个有钱的主。 “这也不是警察署,你带我来这干什么?”玉莲觉得奇怪,不知道姓马的为什么带她来这。 马巡长坐下,翘起穿着马靴的脚,一边抽着香烟,一边瞧着玉莲。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杀人放火,那可是要做大牢的。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保出来。” “保出来你就让我回家,来这干什么?” “回家?你现在还有家啊?都被你一把火烧光了不是。打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好好伺候我,保证你天天吃香喝辣的,跟着我过好日子。” “呸,你想的倒美,跟你过日子,做梦吧你。” “你还惦记永昌的二掌柜啊,告诉你吧,没门。进了这个屋,就是我的人。去给我做饭吃,我这还饿着呢。” “少废话,赶快放我走。” 玉莲说着,起身就往外走。马巡长两手一伸,挡在门口。 “你还想走,你现在就是想飞也飞不出去了。” “那我可要喊人了。救命,来人啊!” “哈哈,你喊吧,你喊破嗓子也没人能听到,这大院除了看门的哑巴,就剩下你和我。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商好量的啥都好,别逼老子动硬的。” 玉莲硬要往外闯,被马巡长紧紧的抱住,任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撅着满是烟味的嘴硬往脸上凑。玉莲拼命的闪躲,还是被他亲了几下。玉莲又羞又气,就扳着他肩膀使劲咬了一口。巡长疼得哎吆一声,骂道: “小丫头片子,给脸不要脸,还敢咬人,今天不给你点厉害,你也不知道我马王爷三只眼。”说着,抱着玉莲扔到床上,像一条饿狼一样扑了上去。玉莲虽手抓脚蹬拼命挣扎,但哪里抵得住人高马大欲火焚心的巡长那股蛮劲,渐渐地便再无力反抗。 玉莲被带去警察署两天了,还没见给放出来。沈家都不放心,二掌柜到警察署来打听,能不能交个保放人。谁知一问才知道,人不在这里关着,已经给提走去别的地方了,具体是哪里,没人知道。二掌柜心中纳闷,觉得就点个火,还是被逼无奈,再说烧的也是自家房子,还能算什么大罪,给弄到什么地方去。虽心有疑问,但是在那里也问不出究竟来。出了警察署,琢磨着找谁能跟这里人说上话,打听到下落,把人保出来。抬头见轩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二哥,在这里做什么啊?”轩子看到二掌柜,上前问道。 二掌柜的把玉莲的事说给他听。接着问他来干什么。轩子说: “我来找巡长马占奎,他是孙经理三太太的兄弟,经理找他有事,叫他过去。二哥你别着急,玉莲姐的事咱慢慢打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准关几天就回家了。” “但愿是这样,可现在连人关在哪都不知道。轩子你也帮我打听着点。” “放心吧,二哥,有什么消息我立马告诉你。” 轩子目送二掌柜的走远,转身进警察署去找人。一问都说马巡长不在,两天没到暑里来了。 轩子回到孙家,禀报说没找到马占奎。孙化堂看着一旁的三姨太,气哼哼的说: “就你这兄弟,没事的时候一天八趟往这跑,赶到有事了,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三姨太见了,把轩子拉到一边,问他都去哪找了。轩子说: “警察署和下边的出张所我都去问过,家里我也去了,都说不知道他在哪。” 三姨太悄声说: “你到我们沙河口老宅子那里去看看,没准他人在那里。” 孙化堂娶了三房老婆,大老婆是童养媳,留在山东老家没带出来。来大连后娶的二太太,住在夏家河一那边,很少进城。常在身边的就是新娶的三姨太,满洲国高中毕业生,年轻漂亮,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话,里里外外都是孙化堂的帮手,好多事都离不了她。沙河口的老宅子是她刚嫁给孙化堂时住的,如今在南山那边新盖了别墅,这房子就一直闲着,做临时仓库放些东西。马占奎在警察署当巡长,借着工作方便,就常过去替姐姐看看,有时也在那里住上几天。 轩子按照三姨太吩咐来到老宅子,看门的是个哑巴。轩子比划着问他,有没有穿大皮靴戴大盖帽的在里面。哑巴认识轩子是孙家的人,指指楼上,比划了个睡觉的姿势。轩子明白意思是说那人在楼上睡觉,就上前敲门。 敲了好半天,才见马巡长敞着怀下来开门。见是轩子,就问有什么事。轩子告诉他,说孙经理要他去一趟,有要紧的事。马占奎让轩子先走,说他一会就过去。 轩子转身走到大门口,听到身后楼上有动静,似乎有人在里面哭喊,回头看去,马巡长已经关上了门,窗户都挂着帘,什么也看不见。也没多想,反正不该自己的事,直接回去禀报去了。 马占奎听说姐夫孙化堂找有事,心想是不是提升警佐的事有消息了,心里高兴,连忙赶了过来。轩子刚进屋见了三姨太,话还没说完,他就到了。 三姨太看兄弟来了,招手叫他过去,小声说: “这两天干嘛去了,急得你姐夫派人到处找你。” “啥事啊,这么急。” “我也不知道,你进去吧,他在里面等你呢。” 孙化堂看马占奎进来,气哼哼的说: “你还知道来啊?求我的时候跟腚转,轮到用你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我这不是来了吗?什么事,是不是我提警佐有信儿了?” 马占奎笑嘻嘻的凑近孙化堂,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就知道惦记自己那点事。这回你要是把事情给办好了,也许真有希望。” “不是这事,那是什么啊?还发这么大脾气。” 难怪孙化堂心情不好,这一次高桥要他帮办的事的确不那么容易。原来高桥有个东京士官学校的同学,做的军需生意,实际经营的是军队慰安所。这次找到高桥,要他帮助弄几个女子。高桥便把孙化堂叫去,將这事交付给他去办。要说孙化堂对日本人可谓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公司一共六艘船,就有四艘应调去供军用,平日里更是带头组织捐款捐物支援圣战。可要明火执仗的弄几个女人去做那个,还真有点打怵。要明着讲去给军队做事,任你说的再好听,怎样天花乱坠,打死几个也不会有人愿意去。想来想去,这事明来不行,只能暗做,只有通过警察署让马占奎去办,才比较稳妥。 马占奎听完姐夫的话,嘻嘻一笑: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弄几个人吗?也不过就是挑挑拣拣专门抓女的就是了。我们警察哪天不抓人。只要日本人那里说好了,警署这边好办。” “日本人那边你放心,有高桥呢,特高课和宪兵队都不会干涉,只要你不动日本人。” “那好,你就听我信儿吧,弄好了我告诉你。” 马巡长回到警察署,叫了几个手下巡警,只说宪兵队那边有指示,要抓几个女人过去审问。其中一个巡警立刻说道: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今天下午抓的那两个女学生还关着没放,正可以送去交差。”马巡长仔细一问,原来两个奉天的女学生要去山东,下火车准备转船,检查出带有违刊,被带到警署关着。心中一喜,这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一点都不用费事。就说两个不够,明天去火车站见合适的再抓俩。 商议好了,第二天早早到火车站出站口那里等着。见下车的人群中一对朝鲜女子正合心意,便上前拦住,强行检查,將事先准备的烟土塞进包里再翻出来,声称私带禁品,不由分说,拽上车即刻拉走。 到了警署,只说是要送去宪兵队,连同那两个学生,一遭送到孙家老宅子关了起来。 回头便到孙化堂这里来报信儿。孙化堂听了,焦躁了几天的心,登时平静了不少,连夸他这事干的利索。受到姐夫夸奖,马占奎也很得意。 “那你就破地破费唄,手下好几个兄弟跟着辛苦忙乎呢!” “好好好,给你钱,去请他们搓一顿,好好犒劳犒劳。我这就告诉高桥,让他今晚上把人弄走。你可别喝大了,早点回去等着,把人交出去那才算利索。” 散了饭局,马占奎醉醺醺的回到孙家宅子,一边上楼一边想着,这小妮子给关了好几天,现在也该服软了,今个高兴,要让她好好伺候伺候,快活一下。心里美滋滋的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刚刚一只脚迈进去,冷不防迎头一棒子打过来,顿时火冒金星,跌坐在门槛上。 玉莲自从被关进来,任凭马巡长软硬兼施,就是不肯顺从,不停的叫骂,还咬了他一口。被强暴之后,反抗更加激烈,死活再不让巡长近身。马占奎怕她寻死觅活寻机逃跑,离开时总是把手脚给捆起来,还用铁链子把门紧紧拴住。今天听轩子说孙化堂着急找他,匆忙出门,没有绑的那么认真,被玉莲自己一点一点的慢慢解开了。无奈房门紧锁,窗户又太高,出不去也不敢跳。就四处寻摸,找了个根木棒,预备着姓马的回来一开门,打倒他趁机逃出去。 玉莲扔下棒子,夺门而出,被马巡长一把拽住,两个人扭打着从楼梯上滚下来。气急败坏的马占奎把玉莲拖回楼上,一肚子怒气和野性的兽欲,借着酒劲在玉莲身上疯狂地发泄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二郎斩马 第十章二郎斩马 马巡长一通发泄之后,想想这小妮子这么难以驯服,留在手里今后也是棘手,总不能老这么关着,万一露出风去,亲朋好友或者沈家找上门来,肯定是个麻烦。不如借眼前这个机会,叫高桥把人带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不露马脚,不留痕迹,什么事都解决了。 当夜高桥那边来车来人,將那四个女子连同玉莲接走。孙家宅子复归平静,好像什么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马巡长更是得意,这一次在姐夫面前显示了办事能力,又帮了高桥的忙,那提警佐的事差不多十拿九稳了,下一步弄个署长当当也不是没有可能。 二掌柜这边接连又到警察署去了好几趟,打听玉莲的消息,都说是给押送宪兵队了,在那边候审呢。回来跟哥哥说,要他去渡边那里,让他弟弟给问问,人在那里咋样,会给个什么处罚,能不能交个保放出来。 沈掌柜也是着急,心里总惦记着这事,便过去找渡边说了。谁知渡边弟弟回话说宪兵队那里没有扣押这个人,不清楚这件事。沈家一听这信儿都慌了,警察署里不见,宪兵队里没有,那这人被弄哪去了呢? “平白无故一个大活人,怎么进了警察署,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东生娘不停的念叨,沈掌柜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二掌柜又跑到警察署,堵住马巡长,追问玉莲的下落。 姓马的爱搭不理的说: “你老上这来找啥呀,人在宪兵队里圈着呢!杀人放火那是重罪,你以为轻易就放出来了?” “你撒谎,宪兵队那边根本就收这个人。” “你进宪兵队去看了?谁告诉你说没在那?要是真的,那我可就更不知道了,你该问谁去问谁吧。” 马巡长说着,叫人將二掌柜赶出警署,任凭他外面再怎么喊,也没人理他。 回到店里,二掌柜整天无精打采,也不关心生意买卖,动不动就坐在那里发呆。沈掌柜看着兄弟这个样子,说也不是劝也不是,只好由着他,想过些日子等有了消息也许就好了。 日子过的快,一晃就过年了,正月初三轩子两口子来拜年。东生娘看桂芝挺着大肚子,问她怀了多久了,什么时候生。桂芝说有六个多月,等着春暖花开天暖和就该生了。说完看着二掌柜坐在那里,随口就问了一句: “二哥的喜事啥时候办啊,可别等我做月子,不能来喝喜酒。” 东生娘赶紧给她使眼色,桂芝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道是咋回事。二掌柜登时脸色就变了,一句话不说,起身到外面去了。轩子瞪了媳妇一眼,怪她不会说话。桂芝不知自己说错了啥,就问东生娘是咋回事。东生娘把玉莲的事说给她听,桂芝叹口气:“这姐姐可真是命苦。”隔着门看看二掌柜,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能去劝慰。 轩子跟着二掌柜来到外屋,借着媳妇的话头,问起玉莲的事。二掌柜摇摇头,说: “一点消息没有,整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可就怪了,天上飞个鸟还有影呢,。怎么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警署里没有,宪兵队那边也说没有。我合计着就是姓马的搞的鬼,可这家伙就是死活不认账。” “二哥要认准是马巡长,那我倒想起个地方,姓马的会不会把玉莲姐弄到那去藏起来啊?” 轩子听了二掌柜的话,就把孙家老宅子的事说给他。 二掌柜一听,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姓马的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手,惦记玉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管是不是藏在那,你都带我过去看看。我总觉得这事姓马的脱不了干系。” “那好,我明天就带你去。” 俩人约好了时间,第二天一起来到沙河口。哑巴看见轩子领着二掌柜,以为是孙家叫他领人来看房子,就打开各个房间让他们看。在平房里和楼下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俩人来到楼上,卧室里很凌乱,地上积了一层灰,看样子有些日子没收拾住人了,瞅瞅也没什么异常。二掌柜撩起床围子,看到下面丢着一只鞋,拿出来一看,认出是玉莲的东西。骂了一句: “这个王八羔子,真的把人弄这来过,看来一切都是他捣的鬼,这回老子跟他没完,逮着机会非杀了他不可。” 二掌柜恨不得立刻就去找马占奎拼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轩子见状忙劝道: “二哥你可别乱来,这事急不得,要仔细掂量才行。姓马五大三粗,又是个警察,背后靠的是日本人,弄不好咱们肯定吃亏。” “这事不能这样就算完了,我一定得找姓马的算账。” “账当然要算,不过咱得找合适机会。俗话说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什么时候逮着机会,咱俩一块收拾他。” “好吧,我听兄弟的。” 二掌柜答应轩子,自己先不动手,等找到机会俩人一起去。又对轩子说,你在孙家那边也留点心,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轩子点点头,俩人各自揣着心事,分手回家。 二掌柜在店里,天天想着找马巡长算账的事,一天到晚也说不上几句话,心里总是在琢磨什么时候动手。有空了就去警察署那边,借口打听玉莲的消息,察看马占奎的行踪。沈掌柜只当他还是放不下玉莲的事,也就没多过问。 这天轩子来了,说是出来办事打门前路过,进来看看。和沈掌柜打过招呼,又进里屋见了东生娘,逗逗东生。只有二掌柜知道他的来意,一定是那事有了机会。跟哥哥说出去和轩子走走,逛一逛小岗子市场。沈掌柜瞧弟弟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样子,巴不得他能出去散散心。嘱咐轩子,要是事情不忙,多跟二哥待一会。轩子答应着,随二掌柜出了店门,一路溜达着来到小岗子,俩人找了家茶铺进去喝茶。 一坐下,二掌柜就忙不迭的问是不是有机会了。轩子说: “对。后天孙家老爷子过生日,要庆七十大寿。先在群英楼吃饭,然后去天福大戏院看戏,马占奎一定会去的。” “我看这些天他弄了个洋车子,天天美滋滋地骑着呢。” “那是孙化堂在日本给他买的,听说值不少钱呢,说是全大连街上也没几辆。后天晚上,他要是骑着车子去吃饭看戏,就一定要走日本桥回家,咱们在那等他,合适的话就能下手。” “好,那就这么定。” 二掌柜回到家,见嫂子把哥过年穿的大褂拿出来晾着,旁边还放了一顶新买的帽子。一问才知道,沈掌柜也接到了孙化堂的寿诞请帖,这是预备去随礼时候穿的。 “这事孙化堂还惦记着咱们啊,他发财的时候咋没带着我们。” “你哪来那么多用不着的嗑,人家发人家的财,咱做自己的买卖,猪往前拱,鸡向后蹬,各有各的道道。人家请咱去,至少说明还没忘这些年的交情。” “好好,你去就是了,听说吃完酒席还要看戏呢。” 老爷子过生日,庆七十大寿,孙化堂讲足了排场。不光是要个脸面,更是要显示一下自己在大连商政两界的地位,也趁势扩展下自己的人脉。全市华商有头有脸的差不多悉数到场,还来了不少日本商人,连民政暑c警察署c宪兵队的日本官员也来了好几位,这让孙化堂很是得意。群英楼楼上楼下宾客满满,大摆筵席。饭后又全体去天福大戏院,由专门从天津请来的名角唱《龙凤呈祥》。 轩子跟着一群下人打杂,也在饭店和戏院里两头忙乎。心里想着晚上的事,特别留意马巡长一举一动。看着他將洋车子放在门口,随众人进了戏院,等台上锣鼓响起,大幕拉开,一切都稳当了,这才到日本桥与二掌柜会和。 二掌柜早已在桥头侯着,见面听轩子把情况一说,心想姓马的今天好日子到头了,老子要好好跟他算算账。 俩人先去桥头的茶铺坐了一会儿,看着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咣当咣当响的有轨电车也停了,估计戏院里也唱的差不多了,便重新回到桥头侯着。果然不一会儿戏院那边就有动静,有坐着汽车马车的客人回家从桥上经过。又等了一会儿,就见马巡长骑着车子,嘴里哼着小曲,一路摇晃着上了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喜得贵子 第十一章喜得贵子 轩子站起身来,冲上桥去。朝着车上的马占奎用力一推,巡长连人带车倒了下去,头嘭的一声撞在栏杆上,人晕了过去。二掌柜趁势上来,俩人将他拖到桥头暗处。二掌柜骑在姓马的身上,掏出怀里预备好的斧头,在他头上敲了几下。马占奎疼的醒过来,睁开眼认出是沈家二掌柜,张口道: “你小子想干什么?找死吗?” “我看你才是找死。我问你,你把韩玉莲整哪去了?” “不早告诉你了吗?在宪兵队,有本事你去那找啊。” “胡说,我知道你把她弄到沙河口,我问你,然后又弄哪去了?” “你去那里找过了?找着了吗?没有吧?趁早死了那份心吧。你那心上人这会儿正陪日本皇军快活呢!” 二掌柜一听这话,登时心头火起,不由分说,抡起手中斧头砸了下去,那红的血白的脑浆一齐喷了出来,溅在斧头和衣服上地上。轩子一看,马巡长的半边脑袋已经塌了下去,吃了一惊。 “二哥,他人死了吧?这咋办?” 事先没想那么周全,二掌柜一时也没主意,想了想说: “把他连人带车扔桥下去,让警察当他是喝多了自己骑车掉下去的,就没事了。” 轩子也没啥主意,就说: “好的,就这么办。” 俩人將马巡长拖到桥上,抬上栏杆,推了下去,黑暗中只听嘭的一声,马巡长重重地摔在桥下通往码头的火车铁轨上,这下姓马的即使不被二掌柜斧头砸死,也肯定是一命呜呼了。 轩子捡起马巡长的洋车子,也扔了下去。 二掌柜捡过路边一块破麻袋片,擦了擦地上和栏杆上的血迹,然后把斧头包起来。看看四周没有动静,趁着夜色掩护,赶紧和轩子离开日本桥分头回家。路上找个地方,挖个坑把斧子埋了。回到店里,不敢惊动哥嫂,怕他们又问这问那,直接就进了自己屋里去睡觉。 轩子到家的时候,姐姐正在家里和桂芝说话。看见轩子进屋,便说: “以后没事早点回家,别老在外面瞎逛。媳妇这么大肚子,不定啥时候说生就生了,身边没个人还行?” “知道知道,今天不是孙家那边办事么,忙了一整天。” 送走姐姐,轩子脱衣服上炕准备睡觉,桂芝一眼发现他衣服上有血迹,吓了一跳。 “这东西是怎么弄上的?你今天都啥了啊” “没干啥啊,就在饭店后厨帮忙来着,兴许是在那弄上的吧!” 轩子连忙掩饰,把衣服脱了,放到脸盆里,又用水泡上。桂芝将信将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是不是在外面做啥事了瞒着我?每回你脱下脏衣服都是一扔就得,今天怎么还泡上了呢?你可千万别再摊啥事啊,我可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 “看你说的,我这不是怕你身子不方便吗,我姐都说我了,这衣服明天我自己洗,别说了,快睡觉吧。” 桂枝见他不肯说,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带着疑问睡了。 早上一到孙家,轩子就被打发带人去周水子那边货场里提货。下午回来的时候,看着坐在客厅里的三姨太,两眼哭的跟桃子似的,知道姓马的是死定了。心里觉得有点那个,不知道是感到痛快解气呢,还是觉得三姨太可怜,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原本只是打算逼那小子说出玉莲的下落,没成想二掌柜一斧头把他砸死了。虽说姓马的做了坏事,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但是自己掺乎在里面,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正想找个借口出去,就见房东家的小保姆慧儿急急忙忙的跑来,进门就喊: “轩子哥,快回家吧,嫂子要生了。” 轩子跟孙化堂请了假,赶紧回家。房东大婶已经把接生婆给请来了,见轩子进来,说: “正生呢,男人别进屋。你先把炉子生上火,烧点热水一会用,屋里有我们女人呢。” 轩子没经过这事,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就一边烧水,一边和小慧唠嗑。 不一会儿,屋里传出来婴儿的哭声。大婶撩开门帘,招呼轩子把热水倒在盆里端进去。 “生了,恭喜你大侄子,是个大胖小子。” 轩子心里高兴,嘿嘿一笑,说: “谢谢婶子,多亏有你和小慧,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咋整。” “你谢我干嘛,你得谢你媳妇,遭这罪给你们老张家传宗接代,快进去看看吧。” 送走了接生婆,轩子张罗给桂芝做点东西吃,但又不知道做啥,就问桂芝想吃什么。大婶在一旁说: “坐月子的哪能随便吃东西,也真是的,娘家妈婆家妈没一个在身边,大老爷们儿咋会伺候月子,让小慧帮你弄吧。” 说完吩咐轩子出去买几样东西,给媳妇催奶下奶。 轩子买东西回来,跟小慧一起给桂芝做饭。在公学堂念书的房东儿子大强放学回来,一进门看到俩人在厨房忙乎,就问小慧在做啥好吃的。小慧说: “做啥也没你的份,这是给轩子嫂吃的。你还是去好好背你的书吧。说不定哪天念不好,那日本语老师还得打你。” “我才不怕呢!我现在学的可好了,不信我说给你听听。” “说你还嘴硬,前天是谁脸被打的像红苹果那样回来的。” “就你记性好,学堂里挨打的多了,换了你也一样。” “你在学校学日语啊?”轩子问大强。 “可不呗,天天学,没有一天不学的,出来进去见到老师都得说日本话,烦死了。” “哪天你也教我几句日本话唄,眼前常用的就行,我也想学学。” “你真想学啊,那我就先教你几句,你听好了。” “糖蘑菇是鸡蛋,咪西咪西是吃饭,够干够干是换换,八格牙路是浑蛋,一麻斯是滚蛋。记住没?” 小慧一听噗嗤一下就笑了。 “就你这日本话,我是先生也打你嘴巴子。” 轩子刚要说话,就听房东大婶在屋里吼了一句: “小兔崽子,你又胡说八道啥呢,给我滚进来。” 大强不知道他娘在家,嘟囔了一句,“她在家咋不告诉我呢”,怯生生地掀起门帘进了屋。就听他娘大声训他。 “拿钱供你去念书,就学这些玩艺儿吗?我看你是真的欠揍了。” “我是中国人,学那么多日本话有啥用?” “少扯用不着的。学日本话咋了?不管中国人日本人,你天天吃饭不?想吃饼子还是吃米饭?学得好吃米饭,学得差吃饼子,啥也不会你等着去喝西北风。” “我才不想去日本人办事呢!” “小兔崽子,这话让你爹听着,不打死你也扒你一层皮。” 话音未落,就听大强他爹田麻子在外头说话。 “吆,生了?恭喜你呀,当爹了。是丫头小子啊?” “是小子。” “好好,小子好。” 田麻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掀帘进屋。 “你们娘俩刚才喊什么来着,大门外都能听见大嗓门了。” 大强偷偷的一个劲给娘使眼色,生怕她说实话,自己又难免皮肉之苦。她娘瞪了他一眼,说: “我在让他背日语呢。” “是得好好学,将来有用处。我要是会说日本话,就不会干这两头受气的差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麻子挨揍 第十二章麻子挨揍 大强其实不用担心,他爹这会儿正为厂子里的事闹心,根本没心思管他。 田麻子在福华纺织厂当工头,手下管着织布车间的二百多个工人。这几天厂里不太平静。给工人发的关东州小洋贬值了,相比日本金票贬去两成多。可市面上的东西都是用金票计价的,连食堂里的饭菜也只收金票不收小洋。工人到手的钱还是那些小洋,数量没变,但能买的东西却少了。工人因此提出要求增加工资,被厂方一口拒绝。大家非常气愤,推举代表找厂方谈判,提出增加薪资,改善待遇,不准随意打骂工人等项要求,不答应就罢工。 日本厂长角野原个军人,战场上让炮弹皮蹦瞎了一只眼,成了独眼龙,退伍后日本被总部派到大连来管理工厂。这家伙平日耀武扬威,总是摆出一副军官的架势,横行霸道说一不二,对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工人们又恨又怕,背后都叫他魔头角野。他不仅蛮横的拒绝了代表们提出的各项要求,还威胁打电话要警察署来抓工人代表。 “不干的走路,支那苦力大大的有。” 代表们回去把角野的态度对大家一说,工人们极为愤慨,忍无可忍,关了工厂总电闸,拉响汽笛,上千冲出厂门,开始了大罢工。 角野根本没把工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那些苦力工人,尤其是童工女工,只要他一吓唬,显示一下威严,都会老老实实的干活。没料到工人竟会不理他的威胁,真的把罢工付诸实际。气急败坏的角野把各车间的工头们召集到办公室,先是痛骂了一顿,说低下无能,管理不力。然后叫他们回去想办法让工人复工,找出谁是领头人,向他报告。又给警察署打电话,说工人闹事,督促他们过来抓人。 几天过去,工头们也想了各种办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但是工人们就是不买账,没有一个回厂回车间的。警察署来人,抓走了领头罢工的谈判代表。工人们也没有被吓唬住。地下党及时派人来,参与组织领导,更增加了工人们的信心。 角野虽然口气强硬,毫不退让,眼看着偌大的厂区空空荡荡,几百台机器在那闲着,一天天过去,一只纱一寸布也出不来。日本总部那边不断打电话来催问情况,他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换了一副嘴脸,想出个缓兵之计,又叫几个工头去做工作,劝工人回来干活,答应每天涨三分工钱。 几个工头知道,就这样的条件,去说也没用,工人根本不会答应回来。但日本老板发话了,硬着头皮也得去。果然,见面刚提涨钱复工的事,就被工人一顿话呛了回来。“一天干12个钟头的活,到手的钱又不断贬值,伙食费却往上涨,住宿连电灯费都要收,动不动还要忍受日本人欺辱打骂。你说我们那条要求不在理?就涨三分钱想让我们复工?能行吗?亏你们还是中国人,不但不替我们说话,反过来还劝我们去复工。说得过去吗?” 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一汇报,角野接连骂了几声“饭桶”,可也没什么办法,急的在办公室里转圈。琢磨来琢磨去,又想出个主意。这些工人不做工,可以招收新工人代替,支那这里人多,不愁没人来。于是他叫人找来周水子会长,要他在附近找些人来工厂干活。同时,角野再次把工头们叫来,命令他们去金州普兰店庄河一带去招收新工人,并且许诺每招来一个人给两个金票的赏钱。 田麻子回到家,想着替日本人招工的事,心里没个头绪,一个人坐着喝闷酒。看到给他炒菜的小慧,想起她家是皮口的。就问小慧,要是厂里招工的话,家里那边会不会有人愿意来。有吃有住,工钱也不少,去招工的人还能得赏钱。小慧哪知道他厂里那些事,就说: “这么好的事,应当有人来。” 小慧是大强舅舅家表姐的闺女,因为家里兄弟姊妹多,日子过得艰难,送到表姨这里帮助做家务得口饭吃。大强妈和小慧一样,对厂里罢工那些事毫不知情,只听丈夫说的这么好,也撺掇小慧: “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就和你姨夫回去一趟,先可咱自家三亲六故的来,能招几个就招几个。” 小慧听了,觉得姨夫大姨说的都有道理,自己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家看看。赶紧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就领着田麻子去了皮口。 因为厂里罢工,轩子姐姐淑英在家没事,过来看桂芝和孩子。轩子看到姐姐有空过来,问: “你咋没上班啊,是歇工吗?” “不是歇工,是罢工了。” “罢工干什么啊?不想干了?” 轩子不明白,淑英就厂子的事给他说了说。 “原来这样啊,桂枝还一直打算跟你一起去做工呢,幸亏是没去。” “那我以后也去找别的地方干活,整天在家呆着,多没意思。” “还想干活呢,孩子咋办?” “咋办,他还能一直不长大啊?大一点我就把他送老家去,反正我得出去,要不然,我还不和你来这呢。” “好好好,依着你,你就让他快点长吧!” 淑英告诉轩子,她这些天不上班,家里也没啥事,就过来照顾桂芝坐月子,让他去上班。轩子说: “怪不得对面屋的田叔要去招工呢,原来是你们厂子里没人干活了。” 淑英一听,忙问他是咋回事。轩子就把田麻子带小慧去皮口招工的事说给她听。淑英觉得这消息很要紧,日本人和田麻子他们这是变着法破坏罢工呢,得赶快回去让大伙知道,不能让他们得手。 罢工指挥部接到淑英的报告,同时也听说了日本人找周水子会长,要他帮忙招收工人的消息。立派人到附近几个村屯进行宣传,讲明罢工缘由,劝村民支持罢工,不上日本人的当。又组织了纠察队,在几个通往厂区的主要路口,堵截出去招工的工头。 因为有小慧家里人帮忙,田麻子在皮口那边很顺利,一下子就招了二十多个人,很是得意。雇了两辆马车拉着,兴冲冲的往大连来。谁知还没进城,在路口被工人纠察队给截住了。车上的人起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工人把罢工的事情一说,纷纷表示不去了,早知道这事就不会跟着来,车一调头,人都原路返回了。 田麻子一看,自己辛苦一趟,好容易招来的人,几句话就被打发回去了,立刻急了眼,麻子脸涨的通红,张口骂道: “妈拉个巴子,你们不想干,还不让别人干啊?还无法无天了呢!” 当个工头,平日里对日本人点头哈腰的,唯命是从。可在工人面前却又是一副嘴脸,欺负打骂,克扣工钱,没少占大家的便宜,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恨。如今在这个场合还想耍威风,殊不知离了厂子,谁还当你是个工头。工人们那吃他那一套,上来几个人揪住田麻子,按在地上就是一顿胖揍。心中夹着昨天仇今日恨,一股脑都集中在拳头和脚上,打得田麻子哭爹喊娘,连连求饶,那一点点盛气凌人的威风早就无影无踪了。小慧哪见过这场面,在一旁看着吓得一个劲哭。 田麻子被小慧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进了屋一头扎到炕上,好半天缓不过劲来,捂着屁股一个劲喊疼。大强妈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半路上遇到了胡子劫匪。听小慧学说了事情经过,禁不住又气又恨。这些闹罢工的,怎么就这么不讲理,下手也太狠了点。罢工就罢工,自己不想干还不准别人干,这是哪门子理。老头子也是,都说众怒难犯,你干嘛非要和大家伙作对,能有好果子吃?日本人的话咋就那么好用,给个烧火棍子也能当枪使。 田麻子正疼得难受,听着老婆絮絮叨叨,更让他心烦,没好气的说: “老娘们家知道个啥,端着人家饭碗,看人家眼色吃饭,不听人家的,听你的啊?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淑英正在屋里洗尿布,看着桂芝给孩子喂奶。听对面那屋里田麻子两口子打嘴仗,又解气又好笑。心想你们这些工头,平时里想法子欺负工友们不算,现在还帮着日本人来破坏罢工,明摆着就是找打,没打断胳膊腿都算你走运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大强挨打 第十三章大强挨打 轩子下班回家,看小慧在院子里洗衣服,说了一句:“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小慧不说话,只是撅着嘴冲他点点头。轩子有点纳闷,这回家一趟咋还不高兴了。进了屋,桂芝告诉他因为去招工的事,田麻子挨打了,这会儿正在炕上躺着呢。 “怪不得进来看小慧撅着嘴,一脸不欢喜的样。他们俩这是白跑一趟不算,还挨了一顿揍,真是划不来。” “什么划来划不来,就是活该倒霉,你不知道,他们这些工头在厂子里可霸道着呢,欺负工人,尤其是我们女工和小工,邪乎劲大了去。张口就骂举手就打,克扣我们工钱,什么坏事都干。就在日本人面前听话,像条狗似的。”淑英一想到那些遭人恨的工头被工友们揍了,心里感觉就特别解气。 “工头差不多都那样,我们周水子货场那边管事的姓阎,也是横的很,特别的霸道,拿打骂欺负人不当个豆,干活的人都怕他,背后都管他叫阎王。” “那你可尽量离他远一点,千万别招惹他。” 桂芝就怕轩子在外面出点什么事,一听见他俩说这些嗑心里就不踏实,赶紧嘱咐他。 “你别乱操心了,我跟着孙经理这边,又不在他手下干活,他再怎么厉害也管不着我。你就是瞎操心,就那么一回把你吓怕了,还能总碰上那种事” 轩子很不以为然,淑英说: “你也别怪桂芝胆小,真摊上事谁不害怕。就你姐夫整天在外面跑,我也是替他担心。” “我今天在车上路过,看到姐夫在街上领人给罢工的工人搞募捐呢。” “他这些天一直在罢工指挥部那边忙乎,帮道远不能回家和生活困难的工友筹生活费。前些日子他还要找你来着,说是有什么事打听。这会儿忙罢工的事,估计暂时顾及不上了。” “今天在车上,也没下去和他说话,那会儿忙着去送货。你们这罢工到什么时候啊?”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也得厂里日本人答应了条件才行吧。反正大家都受够了,这回豁出去,大不了都回家再找别的生路唄。” 淑英帮轩子把桂芝娘俩吃的用的都预备妥当,准备回家。桂芝要轩子要留姐姐吃完饭再走。 “不了,我早点回去,你姐夫今天来街里这边,说不定晚上回家吃饭呢。我回去看看明天再过来。” “那你回去,想着让我姐夫给孩子起个名。”轩子说, 淑英答应着,起身往外走,一掀门帘,见丈夫长河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瞧瞧,这人真不识念叨,刚说他,人就到了。” “念叨不念叨,该来也得来。我这是打这路过,进来看看小家伙。”长河笑着说。 淑英从桂芝怀里接过孩子,抱给长河看。长河摸着孩子胖乎乎的小手小脚丫,说: “小家伙挺胖呢,胖乎乎的有股结实劲,像他爹,长大了又是个山东汉子,呵呵。”又问轩子: “起名没,叫啥啊?” “这不刚才就念叨着等让你给起名呢,我说叫铁蛋c拴柱或者来福什么的,好养活,桂芝都不喜欢,说在老家叫这个一群一群的,来到城里了,得起个时兴一点的名字。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也没念过几天书,又不懂生辰八字什么的,哪会起名。要非让我说,老张家大连生的娃,就叫张连生怎么样,叫着顺口,听着也响亮些,别的我也想不出啥好听的名字来。” “行,就叫这个,我看挺好的。”桂芝首先表示同意,轩子也赞成。 “正好今天你们俩都在这,就留下咱们一起吃顿饭吧。自打我们来了,姐夫还没端过我们饭碗呢。” 桂芝要轩子留他们俩人吃饭,长河冲轩子摆摆手说: “今天不得空,我还有事,等过几天,我过来喝满月酒吧。” 轩子送他们出门,长河一边走一边问身后的轩子: “你姐说经常送货去码头,是吗?” “是啊,差不多三天两头的去那里,我现在就是跟车送货接货,在码头和周水子货场两头来回跑。” “那你码头里面很熟悉了吧。我那边有几个朋友,什么时候方便了替我捎点东西过去。” “那没问题,孙经理跟码头那边往来特别熟,往来业务也多,我们的车出来进去都挺痛快的。” “那好,这事也不急,等到时候我找你。” 轩子把姐姐姐夫送到电车站,回到院子里,正遇小慧端着一大盆衣服出来晾,就上前去帮忙。大强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放学回来进了院子。只见他左边半拉脸肿着,鼻子下面有流血的印记,衣服大襟上带着血点子,扣子也掉了一个。小慧问他: “你这是咋啦?怎么弄成这个模样回来啊?” 大强不理小慧的问话,一声不吭,低头进了屋。就听他娘在里面大呼一声。 “我的祖宗,你这是咋整地啊?跟人家打架了?” “没有,我没打架。” “没打架,咋整的这么个熊样?又是书没背出来让老师打吗?” “老师打的,但不是因为背书。” “那为啥?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打人啊!” “因为中午吃饭前要喊‘感谢皇恩’。” “那就喊唄,也不至于打你。” “喊完了,我假装放了一个屁,有人笑,让老师听见了。” 小慧一听,忍不住扑哧下就笑了,轩子也差点跟着笑出声来。屋里面大强被他娘用手指头在额头狠狠地戳了一下。 “孽障,你这不是作死吗?才挨过打没几天,也不长个记性。瞧瞧你们爷俩,一个炕上一个地下,全都是打着灯笼捡粪,自己找死。想烧香佛爷都掉腚,今天就是你们老田家挨打的日子。” 大强妈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田麻子躺在炕上,听老婆子数落儿子,没好气的说: “你还有个完没有?蛤蟆不长毛,天生是那个种,还不都是你平时惯的。我他妈的为了谁,还不是你们娘俩?干嘛扯到一块去。少说那些没用的,都饿着呢,有这功夫去弄点吃的吧!” “就这样,还惦记着吃。” 大强妈嘟囔着,喊小慧去医院,把当护士的大闺女找来,让她回家给他爹看看,用点什么药。自己去厨房里做饭。 轩子对桂芝说:“这爷俩真是被打的不轻呢,我过去看看。” 来到对面屋里,只见田麻子头朝里在炕上躺着,露在外面的小腿上带着淤青,脚丫子也磨破了皮,沁出血来了,嘴里不时地哼上几声,看来真是吃了不少苦头。轩子不方便问事情缘由,就简单说些安慰的话。小慧领着田家大闺女回来了,给她爹看看伤,说没啥大事,皮里肉外的,没伤到骨头,上点药,养几天就好。轮到弟弟大强,看也不看,就骂他该打,不好好念书,看你将来有啥出息。 大强赌气一掀门帘,走出屋外,来院子里坐着。轩子跟着出来,拉他进了自己屋。桂芝往脸盆里倒点热水,拿毛巾给他擦擦红肿的脸,看着鼻子底下两道血迹,问他: “你怎么老是挨打啊?老是看不上你是咋地?” 谁知大强笑了,说:“我刚才是骗他们呢,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货场风波 第十四章货场风波 原来今天上午是日语课,这是大强最头疼的。尤其是日语老师井上好像盯上他了,差不多每次都要他起来背一遍课文,背的不满意上来就打,大强一见他心里就打怵。于是早上到学校把书包一放,找个借口就溜出来了。一个人跑到小岗子露天市场里瞎逛,看杂耍c听大鼓书,又看皮影戏,溜溜逛了大半天,快吃中午饭了才回去。下午是大强喜欢的体育课,大家集合排好队,教官喊立正,大强还在想上午看的那些热闹,精神一溜号,没有听到喊声。日本教官平川看到了,上来当胸就是一拳,还没等站稳,又揪着衣襟连续搧了几个大嘴巴子,登时鼻口窜血,凶神恶煞般的眼睛瞪的溜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打了不算完,还罚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一直到下课。 “真不亏你娘和姐说你,你这不是找打还是啥。”桂芝说。 “我正不想念了呢,觉得上学就是遭罪。轩子哥,你们那缺人不,我去跟你干活吧!” “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干活,放着书不好好念,净整些用不着的。你不知道这不识字有多憋屈,我天天跟车跑,交接货连个单子也看不懂,都该愁死了。要是能行,我倒想和你换换个呢。” 大强还想说点什么,就听他娘在对面屋里喊: “小兔崽子,还不回来吃饭。” 看着大强乖乖地回去吃饭,轩子跟媳妇说: “等咱们孩子长大了,可得让他多念点书,学点本事。沈大哥总说,一块过来的海南丢,瞧瞧人家孙化堂那买卖做的,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各有各的命。你惦记的倒早,成葫芦瘪葫芦,这孩子将来还不知道咋样呢。” “不管咋样,比他爹妈强就行。” “不说这些将来的事了,想好不得好,说多了就犯事。你忘了在船上那时候,净想着如何如何好,结果弄了那么一场,吓死个人。” “事情都过去了,咋还记着那事,再说还能啥事都叫咱摊着啊。不说就不说,今天累了,早点睡觉。” 早上,轩子起来给桂芝做饭,孩子好像有点不舒服,一个劲哭闹,桂芝喂奶也不肯吃,就让大人抱着。轩子不放心,等姐姐来了才准备走,比平日晚了一会儿。就见孙化堂打发人来找他,要他赶紧随着去周水子货场,那边有急事。 到了货场,还没进门,轩子就觉得不大对劲,气氛十分紧张。不仅货场大门紧闭,门口还有两个日本宪兵把守着,与往常大不一样。进门一看,孙化堂的黑色蛤蟆车停在院子里,他这么早到货场来更是少有的事,看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轩子猜不出是什么事,也不清楚是否和自己有关,心里就像当初在船上被扣一样,七上八下的捞不着底。 进了办公室,只见孙化堂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日本警长宫本,警服c皮靴c大盖帽,双手把着杵在地上的指挥刀,两眼凶光毕露,直盯盯的逼视着站在跟前的人。身边蹲着张嘴吐舌的大狼狗,也瞪着眼珠子,就等主人一声命令一个手势立刻扑上去咬人。轩子知道这个人是周水子警察的暑长,一个光提他的名字都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的狠主,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据说他曾经为了试试自己新的军刀快不快,就活生生的绑上十来个中国人砍杀试刀。他身边那只大狼狗,更是像主人一样凶狠,被它撕咬过的也不知有多少了。 货场的工头阎王站在孙化堂身边,看到轩子进来,低头说了些什么。孙化堂就问轩子: “你这几天是不是都跟车从码头往这拉货来着?” “是啊,连着拉三天了。”轩子回答。 “那一车拉多少货一共拉几车你都该知道了吧?” “我记着呢,一天拉两趟,一共拉了三天,总共是六车货。”轩子虽不识字,但是记性好,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一共多少件你记得吗?” “这个我记不太清了,装车卸车都有单子的。” “你知不知道,有三十件货不见了?” 轩子一听,立马就慌了,连忙说: “这怎么可能呢。虽然里面包的是啥不清楚,可那是从码头特别仓库装车的,我知道都是军队用的东西,你说过这样的货要格外小心的。装车卸车,一路上拉回来,都没停过车,我一直都在跟前的。” 孙化堂听了轩子的话,相信他没撒谎。轩子平时做事听话c仔细,他还是放心的。那要是码头和路上没问题,就是货场这边的事了。孙化堂转过脸去和宫本说了一通日本话,轩子也不知道说的是啥,就见宫本一挥手,上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宪兵,不由分说把几个货场工人拷了起来,拉着就往外走。轩子和开车的司机虽没有被拷,也被宪兵拿枪逼着,跟在后面 孙化堂觉得虽然路上丢失的可能性不大,但丢的是日本人的军需品,事关重大,容不得闪失,先把所有的关系人都扣起来,等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因此他叫宫本把轩子和司机也带去了警察署。 到了警察署,轩子和司机被关进拘留室,那几个工人则被带到隔壁审讯室去审问。不一会,就从那里传来一阵鞭打和惨叫声,伴着几声狼狗的狂吠,人的叫声更加撕心裂肺。听得轩子心里一阵阵发颤,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轮到自己,感觉比下船被关在仓库里还可怕。 过了好一阵,那边打人声c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慢慢的就听不到了。越静就越可怕,轩子的心一直在嗓子眼这里提溜着,眼睛紧盯着门,觉得只要门一开,那就是轮到自己了。旁边的司机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起不来了。正在提心吊胆胡思乱想的,见工头阎王跟着俩宪兵过来打开门,说: “出来吧,没事了。” 一听说没事了,轩子登时出了一口长气,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扶起坐在地上的司机,搀着他走出拘留室。来到院子里,只见阎王领来的工人,正把审讯室里挨打的人往板车上抬。一个个都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模样来了,连是死是活都不能肯定。看得轩子心里一阵翻腾,差点就吐出来。 回到货场,孙化堂还在,只是换了一副笑脸。他告诉轩子,事情弄清楚了,货物没有丢,还在码头仓库里。叫他和司机过去,赶快把东西拉回来。 原来货场和码头两边把数记错了。码头那边记的是六垛货,每垛三十五件,一共二百一十件。货场这边记做六车c二百一十件,而轩子他们实际每车只拉了三十件,一共拉了六车,里外里差了一车的货。一个是垛,一个是车,轩子不识字,分不清单子上这俩字,只认得那数字6,也没想到更多,只觉得出库入库一样就没事。阎王早上到场巡查,发现数量不对,不待细查,赶紧报告给孙化堂。孙化堂一听军需品丢失,也不敢怠慢,便一边叫阎王把人都找来盘问,一边报告了宫本。直到中午,码头那边不见这边去车拉货,来电话询问,孙化堂才知道是场乌龙,先是把阎王骂了一顿,再通知宫本放人。 轩子带着司机开车去码头,把剩余的货拉回货场,和阎王这边交割清楚。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比平时晚了不少。因他一早就被人急匆匆的叫走,到平时下班的时候也不见回家,桂芝正在担心,姐姐淑英也没走,等着轩子回来,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事。 轩子进屋,怕她们受惊害怕,只说是今天货多,比平时多跑了一趟,所以回来的晚,被关的事一个字也没敢提。送走姐姐,三扒两咽的把饭吃了,上炕倒头就睡。桂芝只当他累了,也就没有多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上庙遇劫 第十五章上庙遇劫 事情虽说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轩子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来。那一声声的惨叫老是在耳朵边响,闭上眼睛就是那些遍体鳞伤的工友,惨痛的景象挥之不去。不论是日本人还是工头阎王c孙化堂,都没拿工人当个人待。事情没弄明白,就把人关起来打成那样,过后就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把人给打发走了,这个世道真是没一点道理可讲。 轩子思量这事前前后后,心里也有点后怕。真要有那么一点闪失,自己也逃不了那一顿鞭打狗咬,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一定。几天来一直在琢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自己这边究竟什么地方没弄好。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识字是个大问题,出库入库的单子看不明白,六车六垛分不清,往后说不定还会遇到这样的事。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自己要是能写会认,事情就会好多了。轩子因此下了决心要学习认字。 下班回家见了大强,拉他到屋里坐下,一本正经的和他说,要跟他学习认字。大强看他认真的劲,不像是说着玩,就说: “我能教你啥啊?我自己还没学好呢!” “你就把自己在学堂学会的教给我就行。” 大强明白轩子是来真格的,实心实意的要学,便答应教他,但提了一个条件。 “我教你认字可以,那你得教我打拳练功,我知道你会那个。” “行,不过我那都是野把式,没正经拜过师傅的,也就是两把刷子,算不上真正的武功。” “没关系啊,我只要学会了,不受人欺负就行。” “那好吧,咱们今天就开始。” “你等着,我去把我以前的课本找出来给你。” 大强拿了书,和轩子来到院子里,俩人念一会书,然后起来摆两个架势。看得小慧一个劲的笑,说: “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又念词又练把式的。” “我们唱的是武二爷教徒弟,你没看过吧?”大强说。 “拉倒吧,我就听说有三娘教子,没听说有你这一出。”小慧不屑地说。 “我们这是你教我学,拿长补短,哥俩好。”轩子笑着说。 “这还差不多。你们都好好学,学好了也教教我。” 轩子随身带了一个小本,把大强教过的字写在上面,有空了就拿出来看几眼。三姨太看他这么认真好学,有空的时候就也教他认些字和几句日本话。 弟弟占奎摔死在日本桥下,警察署查了几天,也没弄出个究竟,只说是他酒后骑车自己摔下去的,不了了之。三姨太让孙化堂去警署催问了几回,也没啥音信,虽然心有不甘,也没办法。看看七七将至,打算去庙里做场佛事,超度他的亡灵,尽今生今世姐弟之情,助他脱离恶道消除业障早日往生净土。定了主意,先打发人去西郊朝阳寺定下日期,然后提前三天停荤吃素,净身净口。叫轩子置买超度用的贡品水果蜡烛等物。第四天,轩子早早从家过来,带着事先安排好的车,先去露天市场买来放生的鱼和鸟,回头请三姨太上车,带上贡品,直奔朝阳寺。 这朝阳寺位于西郊柳条沟内,大北顶山麓,坐北朝南,周围翠峰相拥,绿树掩映,碧水为伴,香火鼎盛,孙家年节都有捐赠,平常亦多有供养,每遇佛事,也多数在这里举行。得知三姨太太要来为弟弟做超度,全寺上下提早做好各项准备,要由方丈亲自主持。 车到庙上,将近中午,僧人出来迎接。依照庙里的安排,先去放生,下午再做超度。轩子陪着三姨太随僧人去寺门前池塘,将那些早上买来的那些鲫鱼c泥鳅和麻雀c斑鸠放掉。轩子听着身边和尚跟三姨太念念有词,心想不知这玩意有没有用,不过看着那些鱼儿鸟儿入了水出了笼,都撒着欢飞去游走了,心里倒真是觉得挺舒坦。马巡长的亡灵要是真在的话,就希望他早点往生吧,下辈子做个好人多做善事。 放生完毕,回到庙里吃了午间斋饭,三姨太被请去客房休息,轩子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天王殿c大雄宝殿c卧佛殿,钟鼓楼c观音殿c文殊殿,一处一处的看。想起早上桂芝知道他要上庙,让他顺便也烧个平安香。于是去请请香处,请了三炷香来,在大雄宝殿前香炉上点燃,学着娘在家烧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也想不出什么特别要许要求的愿,只是家里孩子大人亲戚朋友平安就好吧。 大殿里除了几尊佛像,只有一个值守的僧人,也像泥像一样端坐在那里,眼睛似睁似闭,一动不动。轩子將准备好的果品蜡烛拿来,不知如何布置,上前问和尚: “阿弥陀佛,师父,这些贡品怎么个摆法?” 和尚起身说道:“这个让我来吧!” 轩子随着和尚摆好水果,点燃蜡烛。和尚问他: “施主方才三炷香礼佛,许的什么愿呢?” “也没啥大愿,只求个平安如意就好。” “施主这是大愿啊。人生一世,即使大富大贵,若无平安也难幸福。如虽贫穷但有平安,也是快乐。” “师父说得在理。我这人没啥大富大贵的命,能过个安稳日子就知足了。师父,我有句话想问,但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施主但说无妨。” “这做法事超度什么的,有用吗?灵不灵啊?” “施主,佛在心,心是佛。信则灵,诚则真。广种佛田,必收善果。要说有没有用,灵不灵,只有那往生者才知道。” “那是不是做坏事横死的人才需要超度呢?” “超度亡灵,让罪深者减罪,福浅者添福,善根者往生净土,每个亡灵都需要的。” 和尚的话,轩子似懂非懂。就觉得这超度对死了的人还是有好处的,三姨太花这么多钱跑这么远来做这法事,那马占奎在阴间也要感谢姐姐,早点托生才是。 贡品摆好,蜡烛点燃,方丈带众僧人进殿就坐,法事开始。轩子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这个,老家附近那个小庙,只有一老一小俩和尚,虽然常过去玩,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排场。娘在家烧香拜佛,总说的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那两句话。这么多和尚一起念经,声音洪亮悦耳抑扬顿挫的,简直像唱歌,就是连一个字也没听懂。 法事完毕,离庙下山,方丈带着一众僧人送至寺外。车行至沟口,不知哪来的几块大石头落在道上,挡住了去路。轩子下车看了看,不像是从山上滚落,倒像什么人特意摆放在此的。心中疑惑,朝四周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动静。就弯腰搬起一块石头,预备扔到河沟去。忽见路边树上跳下三个人来,手里挥着刀棒,直奔车子而来。那个拿刀的冲到抱着石头轩子跟前,用刀指着他的脑袋,恶狠狠喝道: “站着别动,动一动老子用刀劈了你。” 另两个冲到车前,拉开车门,当头一棒将司机打晕过去。接着便上车搜寻,找值钱的东西。先夺了三姨太手里的包,撸去项链手镯,又问她身上有没有带钱。三姨太带的钱都留给了庙里,这会身上的确没有。两个劫匪心有不甘,明明是个有钱的主,收获不多,岂能轻易放过。不由分说,把她拽下车来,往树林子里拖。 轩子瞧见司机被打,三姨太被拖走,情急生智,朝面前拿刀劫匪身后大喊一声“哎!”那人不知是计,本能地回头去看,轩子趁机將石头用力砸在他的脚上。那人疼得倒在地上,丢了刀,抱着脚打滚的叫唤。轩子捡起刀来,飞身朝三姨太那边追去。俩劫匪看到轩子挥着大刀追上来,慌忙丢下三姨太,钻进树林,往山坡上跑去。 轩子还要往前追,三姨太在后面喊他: “轩子,别追了,跑远追不上算了。” “东西还在他们手上呢。” “不要了,没啥值钱的,命要紧,咱们还是快走吧,赶快离开这,他们要是带人回来就糟了。” 轩子扶着三姨太回到车上,把司机摇晃醒,问他还能不能开,司机睁开眼,点点头说行。轩子发动车子,自己下车去搬石头。那个被他砸坏了脚的劫匪还在路边呻吟,以为轩子下来要收拾他,一个劲的求饶。轩子不理睬他,搬开路上的石头,让司机开车过来,上了车,一路疾驰回家。 三姨太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劳累带惊吓,又加上多日来的悲痛忧伤,身子吃不消,病倒住进了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码头大火 第十六章码头大火 轩子回家,自然不敢跟桂芝说起遭遇劫匪的事,只在认字练拳的时候,悄悄的和大强说了。大强听了,心中更加佩服轩子。觉得轩子哥不仅功夫厉害,说话也入心入耳的中听。不像娘除了唠就是唠叨,听着就是心烦。爹也就张口骂再就举手打,跟他也讲不出什么道理来。自打俩人约好结了对子,大强玩心收敛不少。不止学拳努力,就是上学也比以前用心多了。不光不再逃学躲课,偶尔还得个奖励什么的拿回家。他娘见了,高兴的不得了,对桂芝说: “你说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他爹怎么骂怎么打都不好使,我这嘴皮子也快磨破了,也啥事不顶。就愿意听轩子的,你说怪不。” “他在我们老家村子里,就是一个孩子头,整天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小屁孩,跑来跑去的疯,没啥正经的。” 桂芝笑笑。小慧接过话头说: “轩子哥就是有本事,你们没看他学字那劲头,可认真呢,大强都說要是再不用功,就要被他撵上了,所以暗地里憋着劲呢。” “再怎么学也不行,岁数在那摆着呢,还能和大强比。” “那可没准,我看轩子哥做事这么用心,又跟着孙化堂那样又本事的人干,将来也会是个大老板。” “还大老板呢,就是一个跑腿学舌的伙计,能干好就不错了。” “话撂到这,桂芝姐,等轩子哥当了大老板,你和连生吃香喝辣的,可别忘了我们。” “好好,真有那么一天,我天天让你们喝香油吃辣椒,行不行?” 说着说着,三个女人都笑了。 轩子跟在孙化堂身边,做事认真仔细,老实听话,叫干啥就干啥,从来也不知道偷奸耍滑,让孙化堂很是满意。最近接连发生的两件事,也让他对轩子信任有加。货场的事虚惊一场,差点错怪他,上庙的事又亏他出手,救了三姨太。再看平时识字学习那劲头,让孙化堂更加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 轩子跟孙化堂说要请一天假,孩子过百岁,请亲朋好友的吃饭。孙化堂一口答应,还叫人包了红包送他,又拿了两瓶日本洋酒让他回去待客。 轩子一只手拎着酒,另一只手拎着买的鱼和肉,兴冲冲的走进院子。小慧看了,说: “轩子哥,你这是打算过节呢还是过年啊?” “不过年也过节,明天不是连生过百岁吗?咱们一起吃顿饭。” “真的啊?都叫谁来啊?” “也没有谁,就是咱们自己家这些人,我姐和沈大哥他们过来,再就是几个和我一起干活的伙计。” “那你先放把鱼放着,等一会儿我收拾吧。” 轩子进屋,桂芝问他: “姐夫姐夫还有沈大哥他们你都告诉到了吗?” “都告诉了。姐夫他们俩都来,沈大哥那边就留大哥看铺子,嫂子和二哥领着东生来。这边我一会过去告诉田婶。” 第二天一早,轩子起来去市场买了些青菜c水果,回来就和小慧忙乎做菜。大强也跟着忙乎,在院子里银杏树下面摆上桌子凳子,烧水沏茶。 长河两口子先到,随后东生娘和二掌柜领着东生也到了,又来了几个和轩子一起干活的伙计。男人们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几个女人在屋里一边说话,一边给孩子打扮。穿上大强妈买的衣服c淑英买的虎头鞋,戴上二掌柜给买的小圆帽。桂芝笑着说: “姥姥的衣服,姑姑的鞋,舅舅的帽子,哈哈,这回齐全了。”打扮好孩子,抱着一同来到院子里。 田麻子为首,长河c二掌柜c伙计和大强等几个男人坐了一桌,大强妈带着几个女人和东生坐另一桌。饭菜上齐,轩子起身给大家倒酒,就听大门外有汽车喇叭响。大强跑出去,领着三姨太进了院子。轩子连忙上前去迎,众人一看来了贵客,也都跟着站了起来,几个女人全盯着三姨太那身入时的打扮,上下的打量。 三姨太朝大家摆摆手,说: “你们大家都别动,继续喝吧,我看看孩子。” 走到桂芝身边,递过给孩子买的衣服玩具,抱过孩子亲亲小脸蛋。 “瞧着浓眉大眼的,挺像轩子的呢。” 把孩子还给桂芝,兜里又掏出个红包来,说是让给孩子买点东西。轩子搬来凳子请她坐下。三姨太说: “不坐了,我还有事,你好好招待客人吧。” 轩子送三姨出门,一众人看着她上了轿车离去。轩子回到桌上,田麻子说: “轩子你真行,儿子过百岁,经理送酒给红包,太太还特意过来看,这是的多大的面子啊!要不是你住这,我这门口什么时候能停轿车。” “我也没做啥,就是吃人家饭拿人家钱,好好干活唄。” “干得好也得有人赏识才行,跟着孙经理这样有名的大老板,将来一定错不了。” 日本厂方答应了工人提出的条件,三个多月的罢工结束,厂里生产恢复正常,田麻子这几天心情特别的好,多喝了几杯,那日本洋酒又特别容易上头,喝着喝着头就大了,晕乎乎的被轩子和大强扶进屋里去睡觉。 东生缠着娘和二掌柜,要去露天市场那里看热闹,几个伙计也喝的差不多了,张罗着走。轩子送走他们,回来和小慧在院子里收拾东西。长河把他拉到一边,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轩子,小声说: “这个你明天去码头带进去,要小心,千万别出差错。” “是什么啊?给谁的?” “你别看,按我说的,带进去放在你车上,会有人拿。” 长河做了一个点火的手势。轩子眼睛立刻睁得溜圆。 “你是”赶紧自己捂住嘴,把后面放火团几个字咽了回去。 长河叫他别问太多,更不要和人讲这些事。又说: “往后干活多留点心,孙化堂毕竟是在帮日本人做事,不要什么都和他一个心眼,太实诚了不行。” 轩子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日本人坏着呢,在周水子警察署亲眼看到的,简直不拿咱们当人待。 轩子小心地把东西收好,送走姐夫姐姐,回头找出自己每天干活带的布兜,仔细的把东西放进去。东西不大,从外面也看不出摸不透是什么。但凭姐夫那个手势,轩子猜测一定跟放火有关。一想到自己竟跟放火团关系上,轩子觉得自己心跳快了不少。 真想不到姐夫竟是放火团的人。这些人可是厉害。听码头上的人说,已经着过几场大火了,每次都烧掉不少东西,都说是放火团干的。宪兵队和水上警察署查了很久,还抓了人,但愣是没找到一个放火团的人。 第二天,轩子跟往常一样,跟车来码头拉货。因为是几乎每天都来拉货的车,门岗检查没那么严,很顺利的把东西带了进来。按照长河的吩咐,装货的时候,將包悄悄放在车门边踏板上,等着人来取。可是货快要装完,也没见有人上前。轩子看看周围,所有人都在干着自己的活,根本就没人注意他和身边个包。轩子心里琢磨,那个取东西的神秘人会不会不来拿了呢,真想看看放火团的人是什么样子。货物装完,理货的人叫他过去在出库单上签字。回来一瞧,就这一眨眼功夫,那东西不见了。轩子举目四看,一切如常,跟前一个人也没有。干活的人还在干活,看不出什么异常。没有任何人给他一个暗示甚至一个眼神什么的。离了码头,坐在车上,轩子一直在琢磨,这人真是手快,太神了,放火团真的不简单。 接下来几天,轩子每次过来,都留意码头上的动静,心里期待着那把火早点烧起来。可是三天过去了,一切都很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轩子觉得是不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码头里日本人看得那么严,又是警察又是宪兵,想放火哪有那么容易。到了第四天早上,刚到公司,就听说码头那边出事了,昨晚着了大火。轩子心里一阵兴奋,这火到底还是烧起来了。 到了码头,果然气氛十分紧张,不但门口增加了站岗的宪兵,装货卸货也都有宪兵在一边看着。远远看去,那着火的仓库烧的黑乎乎一片,消防车还在不停的喷水,周围拉起了警戒线,老远的就不让人靠近。 小日本这回又损失不小,轩子心里暗暗高兴,觉得就像抽了周水子那边鬼子署长宫本几鞭子一样,解恨。 从码头卸货回来,打小岗子露天市场路过。轩子下了车,准备买点东西回家。 沿着马路往市场里走,一路看着街道两旁的光景。冷不防斜刺里跑出个人来一头撞在轩子身上,差点把他撞个趔趄。轩子拽住那人定睛一看,叫了声: “二哥,怎么是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彩花择嫁 第十七章彩花择嫁 追出来的人恶狠狠地吼着:“再上这来捣蛋,打断你的狗腿。”后面跟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也跟着喊“揍他,看他还敢不敢来。” 轩子抬头看看那人身后的“翠红楼”招牌,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主,赶紧拉着二掌柜离开。找个茶铺进去,选个僻静地方坐下,轩子问: “二哥,你怎么上哪里去了?” “兄弟,你别误会,哥不是去干那个。我是听他们说,这家新来个叫玉莲的,心想是不是姓马的小子把玉莲给弄这来了,想进去看看。” “二哥你真糊涂,姓马的再胆大,也不敢把玉莲姐弄到眼皮底下干这个啊。” “你不知道,那小子坏透了,什么粑粑拉不出来?” “那你看着了” “就是刚才跟着追出来骂人的那个,叫什么花玉莲。兄弟你今天怎么也上这边来了啊?” “我跟车去码头送货,没事了在这下车,想买点东西回家,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离着不远,我自己回去,刚才就是被那王八蛋踹了一脚,没事。” “那你好好走,别再到处乱转了,大哥他们知道了不咋担心呢!” 二掌柜跟轩子分手回到家,沈掌柜一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明白又上什么地方乱转去了。心里面又是疼又是气,有心数落几句,看着可伶,又说不出口,想安慰安慰,又觉得没啥可说,便打发他去学堂接东生放学。东生娘看着二掌柜转身出门,对丈夫说: “他二叔不能老这样啊,这事过去都快对头一年了,总是放不下,啥时候是个头。要不我看咱找人再给他介绍一个,反正玉莲是没有指望了,再找一个也是早晚的事。” 沈掌柜想想也是,兴许有了新的,他才会慢慢的把玉莲的事忘了。 “可一时半会儿上哪找那么合适的去。” “咱慢慢找唄,你多托几个人,凭咱老二的条件和咱这家庭,不怕没人跟。” 都说老嫂赛母,这话不假。东生娘出来进去看着二掌柜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比他哥哥还急。逮着合适机会就和人提二掌柜的事。这天在何掌柜的店里裁布做衣裳,又跟何家两口子说这事。何掌柜家里的听了,就说: “要说合适的,还真有一个。我大哥家的彩花就行。属虎的,比你家老二大两岁,人是没的挑。就是这丫头心气高,挑三拣四的,到现在二十好几了,也没找到合适的。” 东生娘听了,赶紧说: “差两岁不算大,女的大一点才知道疼人。只要俩人投缘,别的都在其次,大婶你给当个事,有空了回去问问。” 何掌柜家里的也觉得这是庄好事,于是便答应下来。 何掌柜家里的娘家姓胡,金州三十里堡的。乡下女孩子,五岁就开始裹了脚,没念过一天书,甚至连个大名都没有。民政暑登记居住人口,就报了个何胡氏做名字。个子不高,一双小脚,做事倒是麻利,也是个热心肠。自打东生娘托付了二掌柜的事,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一天家里没啥事,就出门坐上电车奔哥家里来。 娘家哥是个厨子,原先在一家日本人开的饭店做厨师,干了十多年。后来出来自己做,在岭前那边开了一间日餐馆。虽说都在一个城里边住着,但平时都忙着自家那些事,除了逢年过节串串门,走动走动,兄妹间平时除非有事,要不然也难得见面。 哥哥嫂子见妹子过来,就知道是有什么事由。一听是给二姑娘提媒,正是求之不得的事。胡家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两头是哥弟,中间俩姐妹。大儿子就是在码头水上警察署的那个,大女儿在姑父店里学手艺,经何掌柜的介绍,嫁给一个杭州的丝绸商人,跟着去了上海。小儿子是个跑船的,虽说一年到头不着家,倒也不用怎么惦记。唯独这个二闺女,在邮便局当个小职员,二十七八,眼看就奔三十的人了,高不成低不就,就是嫁不出去,两口子一提这事就闹心。听妹子说了沈家情况,夫妻俩都很满意。哥哥说: “这人家应当是没啥挑的,年龄岁数也合适,我看行。” “就怕这丫头又挑肥拣瘦的不愿意,先头提的那几个,也都挺好的,愣是连看都不看。”嫂子不放心,又对妹子说: “要不你这样,既然来了,就多待一会儿,等二丫头下班回来,你和她唠唠再走。她下班早,一会儿就回来了。” 何胡氏想想也是,既然来了,当面跟她说说,回去也是个实信。就坐下来跟哥嫂一边唠唠家常一边等着。二女儿彩花回家,看到她大姑来了,就过来打招呼: “大姑,你咋有空过来了?” “你大姑来给你提亲呢。” 当妈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女儿的脸立刻就撂了下来。 “你们就不会说点别的?三天两头提这个,就想早点赶我走是不?” “死丫头,怎么跟你大姑说话呢。我们这还不都是为你好吗?” “为我好,谢谢你们,谢谢大姑,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彩花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任凭她娘怎么召唤,再也不出来。 何胡氏兴冲冲的跑来,却被侄女呛白了一顿,觉得很是没趣。哥哥嫂子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把妹子送上电车,一再说: “妹子你别往心里去,二丫头就那个脾气,等我们再劝劝她,过后给你个信儿。” 彩花把自己关在屋里,半天不出来,爹妈生气,索性也不管她。临到吃晚饭,当妈的还是心疼闺女,上前敲敲门: “死丫头,吃饭了还不出来。” 彩花这才撅着嘴走出门来,一声不吭坐下就吃。他爹忍不住又数落两句。 “老大不小了,你咋就那么不懂人情。你大姑老远跑来,就是不愿意,也得让人家把话说完,讲个客气话不是?” “你们还有完没完?让人家吃饭不?” “别一说你就扎刺,你爹跟我,还有你大姑,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别不知好歹。” “好好好,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早点找个主吗?我明天给你们领家一个来,让你们看看,然后我就嫁了,离你们远远的,省得你们心烦。” “别净说气话,你要真有,就让我们看看,合适的话就定下,早点把婚结了,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的,愿意替你操这份心啊!” “那你们等着吧,我明天领他来。说好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们别瞎掺乎。” “你这丫头,自己有人,为啥不早说。” “谁让你们咸吃萝仆淡操心了,自己找的不是?” “得得,老人替儿女着想,反倒成了罪过,你这是哪门子歪理。行了行了,不跟你争讲这个,明天领来我们看看就行。” 上床睡觉,老婆子对老头说: “你说二丫头这孩子,平时蔫声不打语的,一提那事她就叽歪,原来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当爹的半信半疑,说: “你也别净信她的,成葫芦瘪葫芦,还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等看了再说吧。” 早饭桌上,老两口又一次嘱咐闺女,下班带人回来一起吃饭。彩花嗯了一声说“知道”,上班去了。 老两口在家开始忙乎,拾掇屋子,准备饭菜。虽不知是什么样人,毕竟头一回来,怎么也得像个样子,不能太随便了。老头子特意做了几个拿手菜,预备款待未来的女婿。 终于等到下班时候,老远就看见女儿果真领个人回来,连忙开门迎接。进屋一看,却原来是她那个邮便所的所长日本人斋藤。这人五十多岁,矮矮胖胖的,光头圆脸,一对总是笑眯眯的杏核眼。以前来店里吃过饭,所以认得。今天过来没穿制服,一身和服踏着木屐,一副精心打扮的样子。 “这丫头,是不是怕咱们不同意,让他来做说和人的?” 迎进屋来,坐下喝了一会儿茶。闺女说: “不是说好了吃晚饭吗?咋还不拿上来,肚子早就饿了。” 女儿说话了,不好问别的,只有端上饭菜,边吃边等了。饭吃完了,斋藤起身告辞。送客回来,他爹问彩花: “你说的人呢?咋没来?” 胡彩花一句话,差点让她爹背过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世贵出事 第十八章世贵出事 送走斋藤,老两口回到屋里,心里纳闷,问彩花: “你说的人呢?怎么没来呀?” “咋没来,那不是刚走吗?” “敢情你说的是他?” “就是他怎么了?不行吗?” “我的祖宗,你也不看看他那岁数,都快赶上你爹了。那么多门当户对的你看不上,找这么个老头子,你脑子有毛病啊?” “我就看上他了,咋地。不缺胳膊缺腿的,管多大岁数干啥。你们不是整天盼着我嫁出去吗?这回定了,我就嫁他。“ “死丫头,我看你是吃了迷糊药了,分不清个好歹。他一个日本人,你知道他那边家里怎么样啊?” “我嫁的是他,又不是他们家,管他猫三狗六呢,我明天就和他走。” “别等明天,你现在就给我滚,混账东西,气死我了。” 老头子气得七窍生烟,眼珠子差点要冒出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饭桌,杯碗盘碟摔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走就走,这个家我待够了,天天听你们念叨心烦。” 胡彩花毫不示弱,进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着包开门就走。她大哥世新正从外面进来,见妹妹怒气冲冲朝外走,一把拉住,问了声: “你这是干啥?上哪去?” “我上哪去,你们都别管。反正这个家我是不能待了,你让我走。” 彩花一甩胳膊,挣开哥哥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爹在后面喊: “你走,有种你再也别回这个家。” 世新进了屋,看两个老的气得不行,问是怎么回事。他爹正在气头上,低着头一声不吭。他娘把事情经过给他学说了一遍。 “你说说,这几年上门提亲说媒的有多少,左一个右一个就是看不上,结果找了个日本人,还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丢不丢死个人。” “她这么任性,还不都是你们从小惯的,现在管不了了,生气有什么用。” “照你这么说,左右都是我们的毛病,真是养儿养女落下的啊。” “行了,你们就别替她操心了。既然她自己看上的,就随她去好了,享福受罪都是她自己的事,你们还能管她一辈子?再说我这有更要紧的事呢。” 老两口一听大儿子说有更要紧事,顾不得再去想二丫头,连忙问: “什么事,你快说。” “我说了,你俩可别着急上火。我刚听到信,说是世贵他们的船出事了。” 当妈的一听儿子出事,脑袋登时嗡的一声,两腿一软,立马瘫坐在了地上。他爹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大儿子,老半天才缓过神来,问: “咋回事,老二他们出的什么事情?” “我也是刚刚听署里面说的。他们船载的日本人军需,往上海那边去,驶到山东荣成附近失踪了,好几天联系不上,到现在还没有下落,日本人和船公司正在找呢。” 世新娘被儿子扶起来坐在椅子上,眼泪刷刷的一个劲往下流。 “这可咋办啊?他们能找着吗?” “娘你别急,他们的船是在近海,又不是大洋里头,没那么容易出事,兴许过个一两天就有信了。我这会儿就是过来告诉你们一声。要不然你们从别的地方听说了,肯定更得担心。” 世新劝着他娘,他爹在一边说: “那你在署里听着点,我去轮船公司那边去看看。” “你别去了,那边知道的署里也肯定知道。再说我娘这样,跟前也离不开人。” “那你别待了,赶快回署里去吧,一旦有信,不管好坏,都早点让我们知道。” 大儿子答应着走了。老两口收拾了地上破碎的家什,想想气死人的丫头和不知下落的小儿子,老太太又哭起来。老头的烟一根接一根的抽,弄得满地的烟头,一屋子烟气。有心劝老伴几句,自己也是又担心又生气。勉强上了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烙大饼,俩人整整一宿都没合眼。早上一起来,老头子实在坐不住了,说: “不行,我得去轮船公司去看看,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能有啥消息。” “你去吧,我一个人在家没事。” 老太太的眼睛哭的发红,泪水不断,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起身有点费劲。老头不放心,怕家里没人不行,就去饭店里叫来个伙计,在家陪她,自己出门叫了辆马车,坐着直奔轮船公司。 轮船公司门口,已经有好多听到信儿的船员家属,聚集在那里等消息。一个个心急如焚,互相打听,但具体的谁也说不清楚咋回事。公司里几个在班的,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是正在联系寻找。 轩子早上一上班,就被三姨太打发到轮船公司来查问情况。这几天孙化堂没在家,得了眼疾,去日本做手术,走了十多天了。家里边的事都是三姨太在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日本人那边不停地来追问,公司这边一群家属坐着不走,免不得有些手忙脚乱,有点焦头烂额。一边给孙化堂去电,叫他赶快回来,一边叫轩子带人安抚家属,别闹出什么事来。 接连几天,不论轮船公司还是大儿子警署那边,都是毫无消息。胡家老两口吃不下睡不着,真的是度日如年。老头天天往轮船公司跑,又上大儿子那里去问,结果都一样,啥信儿没有。老太太躺在床上,哭的两眼肿的像桃子似的,眼泪早就没有了。店里伙计看不下去,私下里跑去找彩花,说你弟弟出事了,快回家看看你爹妈吧。彩花这才知道,自己几天没回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再也顾不上怄气,赶紧回家。见了爹妈也不敢多问弟弟的事,就悄么声的干点活,收拾收拾家里,做点饭菜。爹娘也没心思搭理她,只当是自己回心转意回家了。左邻右听说了,都过来劝说安慰。何掌柜那边知道了,也打发闺女和女婿两口子过来看望舅舅舅妈。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心里那点希望越来越小,老太太终于挺不住,躺在床上,胸口上像压了块大石头,喘气费劲。彩花忙叫伙计去请医生,医生来了,打了一针,留下吃的药,嘱咐让病人好好休息。 医生刚走,大儿子世新来了。进屋就说:“放心吧,有信儿了,人都好好的,跟着船回来了。” “谢天谢地,可回来了,下船了吗?”老爷子长出一口气。 世新又说:“船一到,人就被宪兵队带走了,这会儿在那边关着呢。” 众人一听,刚放下去的心立刻又提溜起来了。 “那可咋办?这不是才出狼窝又进虎口了吗?” “日本人丢了那么多东西,肯定要查一查的。要是没船员的事,过几天也许就能保出来了。” 原来世贵他们的船从大连这出发,航行到山东附近海域,遇到抗日军民的阻击,被劫持到荣成港口,卸下了货物,將空船和船员放了回来。船到大连一靠岸,人就被带走,关进了宪兵队拘留所。 那些望眼欲穿的船员家属,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却见不到面,回不了家,就还聚集在轮船公司那里,要求公司出面把人保出来。 轩子在轮船公司,一直被船员家属们围着。有人提出要他领着去见经理孙化堂。轩子给大家说,孙经理去日本治病去了,得到消息正在往回赶,现在家里是太太主事,已经派人去宪兵队问情况去了。经理回来就会有安排的,大家都别着急。说着话,看见二掌柜领着人从外面进来,忙起身迎上前去。 “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这是何家大婶的哥哥,他家小儿子也在那船上干活。出了这样事,心里没底,这不听说你在这里,让我领着来,想问问详细情况。” “太多的事我也不知道。回来的船员都关在宪兵队那边,等着核实情况,公司也没见到人。这边孙经理不在家,有些事太太做不了主,得等经理回来,好像今天晚上就到家了。” “那公司会不会出面保人啊?”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经理电话里跟太太说,家属这边安抚着点,日本人那边等他回来去商量。要是没啥别的事,查清了丢货跟船员没啥关系的话,我估计公司会出面的。” 正说着,有人过来告诉轩子,说太太来电话,让他带车车去码头接人,孙经理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化堂献画 第十九章化堂献画 轩子带着车来到码头,日本来的客船已经靠岸,孙化堂左眼上戴着眼罩,由人陪着下了船,在候船厅贵宾室里等着。 上了车,轩子问: “经理,咱们去哪?先回家还是去公司?” “你说呢?”孙化堂问轩子。 “要我说咱先回家吧,公司那边好多家属,再说去了也没用。” “那好,就听你的,先回家。你先把事情大概给我说说。” “我也不知道多少。好像那船走到山东那里,遇到大雾,在近海暂停了一阵,就被人劫了,带到荣成,卸走了货,把船和人放了。船上一共十五个人,十二个船员还有仨日本人。有三个船员说是回山东老家了,剩下的都和日本人一起随船回来了,在宪兵队里关着。那些家属在公司等着呢,要咱们去保出来。” “想保人,那有那么简单。那一船货上千吨,凭空就让人弄走了,日本人还不查个究竟?” “船是他们调用的,货是他们装的,他们又派人跟船押着,跟咱们人有啥关系。” “事是那个事,这个理你可没处说去。轩子我问你,你要是在船上给当内线的,敢跟船回来不?” “真有那个人的话,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回来吧,那不是找死吗?” “那照你的意思是公司应当去保人了。” “这我哪敢说。我就觉得,回来的这些船员,应当是不牵涉那些事的。毕竟他们还把咱们的船开回来了,那些货也不是咱家的。何况船上还有仨日本人押货,他们干啥吃的啊?” “你这小子,这话让日本人听到,还不把你也抓进去。” “我不是就在这说说嘛。你看那些家属,老老少少在那哭哭啼啼的,好几天了,一个个瞅着怪可怜的。” “日本人可不会像你这么想,不查出个所以然来,不会轻易放人的。” “所以三姨太都说了,这事得经理出面才行,除了你,也没谁能跟日本人说上话。”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你们不知道日本人有多黑。有些干活的吃里扒外,也不值得可怜。” 孙化堂到家,三姨太嘘寒问暖,先问病情。孙化堂说: “没大事,在这觉得毛病不小,到人家那,小事一桩,在门诊部就把手术做了,要不然也不会回来的这么快。” “幸亏你回来了,我真不知道该咋办好。天天那边催这边闹,我算知道什么是焦头烂额了。” “到底是妇道人家,经不起大事。这点事算啥,还至于急成那个样。” “那么大一艘船,上千吨的货,还有十几个人,找不到下落,能不着急?这可倒好,人回来了又关着不放,咋办呢,总不能不管吧?” “当然得管,养只猫丢了还得找找呢。虽说现在是日本人天下,可毕竟这是中国的地儿,要干活还得指着中国人。这事要不出头,往后不好用人。再说华商会里看眼的多着呢,弄不好拿这事挤兑咱,我这会长也不好当了。” “那你想好主意了?日本人可没那么好说话,要是就不放人咋办?”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你去把前些日子从北京弄来的那画拿出来,我这会儿给高桥打个电话。” “你要把那画送他啊,那可是半个船的价钱买来的。” “看看,又妇人之见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幅画算啥,抱住日本人大腿做生意,我能买下它半个北京琉璃厂。” 三姨太去内室里,端出个雕刻精美的盒子来。孙化堂这边和高桥通了电话,问是否方便现在过去。得到高桥肯定的答复,撂下电话,让三姨太找东西把盒子包好,喊轩子进来,让他抱着盒子,跟着上车,一路奔高桥寓所而来。 车到高桥别墅门前,轩子跟着孙化堂下了车。门口有警卫站岗,孙化堂上前报了自己名姓,警卫事先已经知道,示意他可以进去,叫轩子在外面等着。 轩子没事,又不敢走远,就在附近溜达着看看光景。这周围一带住的都是日本人,一座座小洋楼,被花草绿树围着,又漂亮又安静。轩子来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到这地方来溜达。一边看一边琢磨,住在这和小岗子,真是一个城,两个天地啊。 里面,高桥把孙化堂迎进客厅,先问他眼病治疗如何。孙化堂指一指戴着眼罩的左眼,说: “没有大毛病,就是个小手术,大夫说几天就好了。今天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递过盒子去。高桥打开盒子一看,不禁喜上眉梢。 “唐寅的《清溪松照图》,真是好东西。这样的宝贝,我们特高课想了好多办法都没弄到手,你是怎么搞来的?” “你虽然是中国通,特高课也算神通广大,但你们毕竟还是外国人,有些事还是我们自己熟悉门路。” “该不是赝品吧?山本四太郎费那么大劲搞到的《金山胜迹图》都是假的呢!” “这个你是专家喽。这可是在北京琉璃厂里弄到的,来自皇宫的珍藏,我不说你自己看,连乾隆皇帝的御印都在上面呢。” “要论鉴赏这个,你这个中国人也不及我了。孙君,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你有什么要求吶?” 高桥明白,孙化堂不会无缘无故送他这样的宝贝,必有所求,心知肚明,他是明知故问。孙化堂也不隐瞒,就说: “那我就直说了吧。山东船上回来的那几个船员是不是可以放了啊?” 高桥猜他为的就是这件事,八字胡一翘,笑了笑说: “孙君原为这事而来。日本军方损失一船的军需,事关重大,必得查清才行,哪能轻易放人。” “那现在情况如何呢?” “清查的结果,船员与山东八路劫持武装没有联系,船上的日本人员作证。” “这么说,应当可以放人了。” “我已经和宪兵本部那边协商,同意轮船公司做保放人,一会儿你就可以把人领回去了。” 孙化堂原本想到会放人,但没料到高桥答应的这么痛快。想必日本人也清楚,这船c货c人其实都是由他们调配的,在他们控制之下,出了这事,应当与船公司关系不大,轩子其实说的没错。刚从日本回来还没得空休息,现在这事有了结果,孙化堂准备回去好好歇歇。于是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对送他出来的高桥说: “听说群英楼新来了个御厨,专做宫廷菜,改天一起去尝尝如何?” “好好,孙君安排。” 出了高桥的别墅,孙化堂就告诉轩子: “送我回家,然后你就去宪兵队那边领人吧。” 轩子一听,还是经理厉害,这么大个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解决了。把孙化堂送到家,立马去公司叫了一辆车,去把宪兵队把人接了回来。这边家属们见了自家亲人,各个喜至悲尽,高兴的不得了。听轩子讲了经理亲自出面的事,对孙化堂更是感激不尽,连称好人好人。有人提议到孙经理家当面去谢,给轩子拦下了。 “大家的心意我替经理领了。经理刚从外面回来,到了家就忙乎这事,还没好好休息,就别去打扰他了。” 世贵爹领着儿子,也过来向轩子道谢。轩子叫他们赶快回家,好好歇歇,说不定过几天还要上船干活的。这爷俩回到家,老太太一见儿子,那病立刻去了一大半。世贵听说二姐找了个日本老头,气得火冒三丈,非要去找斋藤揍他不可。二老经这一番折腾,心早凉了,不再想管她的事。跟儿子说: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姐那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人,随她去吧。我们都管不了的事,你就别跟着掺乎了。” 孙化堂回到家,三姨太听说事情圆满解决,也是高兴。孙化堂出国治病这些天,她一个人寂寞,从辽阳老家叫来朋友秦月陪她。俩人家是邻居,自小一起念书,读到国高毕业,是名副其实的闺蜜。这俩人一齐下厨,做了几个孙化堂爱吃的菜。孙化堂心情好,吃得高兴,连夸她俩厨艺好。又说: “我今天约了高桥,去群英楼吃宫廷御膳,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世贵闹婚 胡彩花婚事得到父母首肯,自是高兴,便张罗要举行婚礼。爹妈其实心里不满意这门亲事,只不过知道拧不过丫头,不得已的默许罢了,不打算操办这事。悄悄的嫁过去就算了,免得让亲朋好友的说三道四,脸面上不好看。谁知彩花坚决不同意。 “干啥啊,我虽然没经三媒六聘,可也是明媒正娶,又不是两下私奔,正大光明的嫁人,怎么连个婚礼都不给我操办,整得偷偷摸摸的,好像是见不得人似的,你们就想这么把我打发了啊?没门。” “你要非得操办,就在咱自家饭店搞一个,摆几桌,招待下实在亲戚。” 父母没法,只好让了一步,不想彩花还是不同意。 “不行,差啥啊?我姐我哥结婚都去的的外面饭店,到我这怎么就得在家里凑乎了至少得和他们一样,难道我不是亲生,是大道上捡来的啊。” “你这丫头,净说歪理。你要听我们的话,找个可心主的嫁出去,大连街上那三楼一阁,随你挑,我去给你摆婚宴。” “说来说去,还是看不上他,是不?不缺胳膊少腿的,不就岁数大点,是个日本人吗?是我嫁他又不是你们,管那么多干啥?你要真没说,我还就选群英楼不可了,非那不行。” “死丫头,要账的鬼,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你们自己愿意找气生,我有什么办法?我嫁回人,连这点事都不行吗?” 当老的拧不过自己儿女,再想想孩子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别的事都依了,也不差这一件,做妈的首先心软了。 “那你有本事就自己张罗吧,我这身子没好利索,你爸也离不开,亲戚就告诉你姑你舅和叔叔大爷几家就行了。让世贵去告诉他们,这总行了吧?” 世贵心里也不满意姐姐的婚事,想不通她为啥一定要嫁那么个人。但父母二老都妥协让步了,他也不好再说啥。这几天在家呆着没事,又禁不住姐姐几句好话,就替她跑腿。先去群英楼那里订了日期,又去通知住在市内,离得较近的亲戚,邀请他们参加婚礼。还特意告诉几个堂兄弟表兄弟姊妹,一定要去,到时候有好吃的好玩的,还能得红包。 彩花来到到何掌柜的绸布店,求姑父做几套出嫁穿的衣服。姑姑c姑父听说她终于有了主,预备结婚,都替哥哥嫂子高兴,老姑娘出嫁,了家里一件大事。又听世贵说嫁的是个日本人,要在群英楼办婚礼,更是觉得这老两口对二丫头宠的不得了,老胡家这次又要风光一回了。 婚礼这天,世贵带着二老早早到群英楼候着,大哥领着一家子也提前来了,忙着招呼客人。世贵把一帮来参见婚礼的小弟小妹叫到一边,悄悄的安排一件事,叫他们如何如何,听他号令,看眼色行事。彩花跟着斋藤来到饭店,众亲友见她嫁的这么大个日本老头,嘴上不说,心里头有点替她惋惜。心高气傲的挑来挑去,找了这么个人。何家大姑见了,更不以为然。胡家二老也觉得不自然,就说都是实在亲戚,女婿又是日本人,礼节不一样,咱就什么规矩都免了,坐下吃顿饭喝点酒就完事。 胡家二老带着新人和姑姑舅舅坐一桌,世新两口子和其余的亲戚坐了另外几桌,世贵带着一帮兄弟姊妹单独坐了一桌。彩花领着斋藤给大家敬酒,敬过了大人们那几桌,来到世贵他们这里。世贵按事先安排好的,给大家使了个眼色,这些小舅子小姨子一拥而上,围住斋藤,拽衣服,扒鞋子,,掐鼻子,揪耳朵,口口声声叫姐夫要红包。斋藤哪有这个准备,也没见过这样阵势,被小孩子们生拉硬拽,按到了桌子底下。世贵趁着混乱,伸出脚去,在斋藤屁股上狠狠踢了几下。彩花急得大叫: “这是干什么,世贵,快让他们别闹了,别闹了。” 一旁的大人们见了,赶紧吆喝着过来把发疯的孩子们拉开。斋藤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和服袖子被拽掉了,脸划破了,鼻子流出了血,脚上的鞋也不知哪去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 “都是你撺掇的,哪有这么闹的。”彩花扶起斋藤,又气又恼,冲着弟弟瞪眼 “姐夫小舅子小姨子就是带闹的嘛,这你生啥气。”世贵不以为然,一脸的坏笑。 斋藤虽然样子狼狈,心里也很恼火,但似乎也知道些这样的风俗,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泄,至少是表面上依旧矜持体面,维持着斯文。 婚礼结束,一回到家里,斋藤立马像换了个人,一肚子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对着彩花一阵咆哮,破口大骂。彩花自知解释不清,不敢吭声,只好忍着。到了晚上,脱衣上床,斋藤更是兽性大发,整整一宿没让彩花消停,逼着她满足自己各种稀奇古怪的。有些要求彩花实在无法接受,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到她屈从顺服,让其满足为止。胡彩花无力反抗,只得含污忍垢,有多少屈辱的眼泪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心要嫁的如意郎君,竟是个十足的色棍。更没有想到的是,新婚之夜的梦魇,只是自己苦难日子的开始。自打结婚开始,斋藤便不准彩花离家上班,平日外出也得他事先同意方可。白天要精心整理家务,伺候他饮食起居。晚上任他姿意淫弄,发泄兽欲。稍有不满,非打即骂。偶尔回一次娘家,必得当日返回,绝不准在家过夜。 彩花回家,见了父母弟弟,强装欢笑,受罪的事一个字也不敢说。说出来怕爹妈担心,更怕弟弟知道了去找斋藤算账,惹出什么事情来。怨只怨自己瞎了眼,挑来挑去找了这么个货色,脚上的泡自己走的,怪不得别人,就算把肠子悔青,也是晚了,只好默默的认命,只是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世贵在家待了半个多月,这天接到公司通知,上船接货,准备出海。 来到码头,正遇轩子陪着孙化堂来船上察看。几个被保出来的船员见到老板,齐声问好道谢。孙化堂对众人说: “别光嘴说,都好好干活。运日本人的东西,又都是军需品,要格外小心才是。这次保了你们,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再有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孙华堂在船上转了一圈,把船员召集在一起,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下了船,坐车从海港出来,沿着山县通走到大广场,孙化堂想起请高桥吃御膳的事来,便叫司机调头拐弯去群英楼。到了饭店门前,打发轩子下车,进去订个包间,晚上过来吃饭。 回到公司,先给高桥打电话,告诉他饭店订好了,约了晚上六点,群英楼见。这边再打电话通知家里两个女人,做好准备,让轩子过去接她们,先去饭店候着。 高桥如约到达,车到饭店门前,孙化堂带着两个精心打扮的女人出来迎接。上楼进入包房落坐。孙化堂对高桥说: “自己眼疾刚好,不能喝酒,今天让两位女士陪你。” 于是请高桥做在正席,三姨太和秦月一左一右陪着,自己坐在对面。三姨太和秦月都是国高毕业,精通日语,就和高桥用日语聊天说话。 三姨太给高桥介绍秦月,说是自己自小的朋友c同学c闺蜜,国高的高材生c校花。高桥自打一坐下,眼睛就不停地打量身边这个美女,面对这人间尤物,嘴里的哈喇子差点就流出来了。听完三姨太介绍,说: “叫秦月,好名字啊。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將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你的名字很好听,一轮明月照射巍峨的雄关,多美的景色。只是你是明月,那雄关在哪里呢?” “高桥先生真厉害,作为一个日本军人,汉语水平这么高,还懂唐诗。她是明月,你是雄关。美人陪英雄,御膳配佳酿,你们今天好好喝一顿。” 三姨太一半赞叹一半献媚。高桥说: “那我要改一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不携美人誓不还,怎么样?” 说完眼睛朝着孙化堂那边瞟了一下。孙化堂是什么?那是高桥肚子里的蛔虫。只要高桥心眼一动,他马上就能知道。只这一句一眼,孙化堂对高桥的心思,已经完全心知肚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月落高桥 第二十一章月落高桥 孙化堂听着他们三人用日本话聊天,一半懂一半听不懂,听高桥念唐诗,改句子,拍着手说: “改的好,改的好。别看你们俩是国高毕业,要论文学书画古玩什么的,他可以当你们的先生。明月照雄关,这是绝配。你们把这个撂下,一会说,咱们现在先喝酒。” 开始上菜,头道菜,乾隆皇帝最爱吃的松鼠鳜鱼,接着是御用佛跳墙c黄焖鱼翅,然后是雍亲王府烧鹿筋,清宫万福肉,还有慈禧太后喜欢的清炖肥鸭跟清汤虎丹。可谓道道珍品,款款佳肴。每上一道菜,三姨太就把从厨子那里听来的故事给高桥学说一遍。孙化堂在一旁不停的给他夹菜,频频劝酒。高桥每喝一口,必拉着一旁的秦月陪他。一桌山珍海味,难拴心猿意马,满屋酒香,亦不及月色迷人,高桥人在桌上,嘴里吃菜喝酒,那心思却早已不在这菜上酒里,有些神不守舍。秦月本就酒量有限,拒不得高桥的劝,又禁不住三姨太的撺掇,一连接着喝了几杯,渐渐的就醉了,迷迷糊糊的靠在高桥身上,被他搂在怀里。高桥虽有酒量,也是醉意渐浓。搂着美女在怀,无心什么御膳佳肴,只想着那月照雄关。这俩人,一个美酒上头,一个色酒烧心。一个是不胜酒力,一个是酒助淫兴。那俩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乐见其成。高桥醉意朦胧,推杯弃筷,起身告辞欲走,身子摇晃脚下有些不稳,孙化堂赶忙上前扶持。又让三姨太喊轩子进来,扶着秦月下楼。高桥一路趔趄,却手拉着秦月不放。出了饭店,轩子要扶秦月上车,高桥却紧紧拽着,径直將她拉进自己车内。轩子见了,不知道咋办。回头看看,见孙化堂没有任何表示,眼见着高桥把人带走了。 上车回家,三姨太说: “你看高桥那样,让他把秦月带走了,好吗?” “有什么不好?要是高桥真看好她,成了美事,说不好以后怎么感谢你呢!” “那要是不好,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和她家里人交代。” “人各有各的造化,她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要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用不着。” 车上还有轩子和司机,三姨太也不方便多说,一路无语。 秦月酒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见房间宽敞,整洁雅致,日式格调,却放些中式的摆设,挂了几幅画,既有中国山水,也有日本武士仕女字。起身走到窗前,撩开窗帘,推窗向外看去,月光朦胧,树影婆娑,不是城里,看不见高楼大厦,周围建筑很少。倒像是郊外什么地方,离海似乎不远,吹进来的空气里带着海水淡淡的的潮气。楼下绿树掩映,灯光稀疏。秦月被风一吹,记起酒桌上那些事,却想不出自己如何来到这里。正迷惑中,楼下隐约传来一阵乐器声。开门下楼,见是高桥坐在那里拨弄古琴,一声高一声低的,听不出是个什么调调。 高桥见秦月下楼来,放下琴说: “秦小姐,休息好了吗?要不要喝点吃点什么?” “你把我带到来这干什么?赶快送我回去。” “秦小姐别误会,你想走,随时可以,我不会为难你。只这优雅环境,美丽月夜,你我一起共度这月照雄关的良宵美景,秦小姐不该流连忘返吗?” “你想的倒好,你这是强人所难,逼人就范,流氓行为。” “不不不,秦小姐言重了,我高桥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对秦小姐做那样的事,美宅美景,请美人赏住,仅此而已。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一定要走的话,我明天送你回去。我这就告辞,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门口有警卫和佣人,随时听候你的命令。” 高桥离去,秦月走到门前,只见门外檐廊下站着个宪兵。伸手拉拉门,已是关的紧紧的。只这一顿饭,自己现在成了高桥笼中的鸟,插翅也难飞掉了。 高桥將秦月弄回来,绝非是当只鸟儿来圈养观赏。如此美人,他是志在必得,岂能放过。只是觉得要得人先得心,若要强行逞勇,虽求得一时之快,必不能长久占有,此乃非他所求。他要的是怀中美人身相从心相属,完完全全的占有。所以他不忙,笼中之鸟网里的鱼,飞不走跑不掉的。 秦月无奈,只好上楼回到房间,预备明天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早上起来,有佣人送来早餐,收拾房间。来到楼下,吓了一跳,只见大厅里简直如同一个百货商场,衣服鞋子洗漱化妆等等生活用品,甚至还有鲜花水果和各种书籍,满满当当摆了一地。但是整整一天,高桥都没有出现。除了那个日本佣人和门口站岗的宪兵,看不到一个人。摇了摇电话,也是连个嗡嗡的动静都没有。 吃过晚饭,高桥来了,先问送的东西是否中意,以后每天都会送来一批,请任意挑选享用,有任何需求都尽管说。接着坐下陪她说话,看书,观赏字画,还要秦月教他弹琴,只是闭口不谈离开的事,直到送她上楼休息才走。一连十几天都是如此,只要秦月一提回去的事,他便立刻转移话题,避开不谈。秦月实在忍耐不住,说: “你不放我走,不如把我一枪打死算了,免得我在这生不如死。” “秦小姐何出此言?我高桥虽是一介武夫,战场上可以杀人如麻,但绝不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下手,更何况是这样闭月羞花的美人呢。我不会让你走,更不会让你去死,就要你和我一起在这里住下去,我会一直等到那一天,你想明白了,回心转意为止。” “你不杀,我就自己死给你看,到时候我的家人和朋友一定会找你算账。” “秦小姐大可不必这样。像你这样貌美才秀,一定也想找个配得上的如意郎君。凭我的身份地位,你我结合,恰是天造地设,不知令多少人羡慕嫉妒呢。外面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孙先生转告你的家人,你在我这里很好,我们喜结良缘,欢迎他们前来做客探望。” 秦月听了,又羞又恼,想不到他这样费尽心机,早就断了自己的后路。如今自己就是死在这里,也丢不掉这个名分了。一时间那眼泪夺眶而出,伸手将面前的桌子用力一掀,果盘花瓶杯盏碎了一地。高桥却不生气,反到上前柔声细语的安慰,踢她擦脸抹泪,并趁势將她搂进怀里亲抚。秦月拼命躲闪,怎奈高桥紧紧搂住不放。渐渐的力气用尽,无力挣扎,高桥亦得寸进尺,不顾秦月的闪躲,递过嘴去,在她挂着泪痕的脸上一阵亲咂。 “你是月,我是关,明月一定要照在雄关上才是最美的。就像关东州要归属日本国,你秦月就是属于我高桥的,用你们中国话说,这是天意。” 秦月心神恍惚,默默地承受着,屈辱的泪水顺着两腮流过嘴角,一滴接一滴落在衣襟上,她无力去擦也不想去擦。做梦想不到,自己一向清高自傲,竟让人逼到这个份上。过了好一会儿,她说: “我要给孙太太打个电话,让她告诉我家里,我在这还好。” “打吧,电话就在那里。” “那个根本就没连线,怎么打。” “你打过了?再试试,现在肯定可以的。” 秦月走过去,拿起电话,试一试果然连着线。要通了三姨太的电话,忍住眼泪,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告诉她自己很好,让她转告辽阳家人不要担心她。撂下电话,倒在沙发上止不住又哭,高桥则趁机上前搂住又亲热起来。 三姨太放下电话,把秦月的话说给孙化堂听,孙化堂说: “我就说嘛,人各有造化。那么好的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她还能错过?混好了,以后咱们有些事也要靠她呢。” “你呀,没有你想不到用不到的人,这也真是没谁了。” 又过了些天,秦月一个人实在觉得闷得慌,说要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高桥问她想去哪,秦月也想不出要去的地方,就是想和人唠唠嗑说说话。高桥说: “那还不好办,明天叫孙太太过来,陪你唠一天就是了。” 高桥心里也清楚,这样將她圈在家里不是长远之计,但现在还不到放出去的时候。好比那笼子里的金丝雀,要养它训它,直到打开笼门让它飞,出去转上一圈,还会自己飞回来。到那时,你就是敞门不关,它也不会飞走,因为它习惯了笼子里的生活,甘心情愿的不离开了。 三姨太接到高桥电话,心里也惦记着秦月,不知道她这些天是什么情况,正好借着机会过去看看。又听说是住在小平岛那边,实在是离得比较远,心里有点打怵。自从上庙被劫,她现在轻易不敢出远门。于是叫轩子跟着,上车奔高桥远郊的别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再遇恩人 第二十二章再遇恩人 秦月见了三姨太,抱头痛哭一场。哭得三姨太心里也酸酸的,跟着掉眼泪。 “秦月,姐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叫你来,就不会有这事了。” “姐,我不怪你,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这么些天,我也想了,我怎么做,都逃不出他手掌心,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那也不能让他太欺负你了。” “嗯,慢慢来吧,现在他倒没太什么。” “那就好,咱们女人啊,跟谁都是一辈子。” 秦月想留三姨太吃了晚饭再走,孙化堂那边就来电话,说有事,催着轩子赶快回去。 原来码头那边刚到了一批货,都是日本军用的物资,要转到周水子货场存放。因为有上次闹的乌龙,尤其是码头刚刚被放火团烧了仓库,海上又丢失一船的货物,这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孙化堂有点闹心,就怕再出点什么闪失。把轩子叫来,反复叮嘱,让他两头盯着,一定要小心仔细,不能出错。 轩子更是是不敢掉以轻心,跟着车码头货场来回跑,装车卸货都要亲自查看核对,生怕一眼照顾不到出点纰漏,担当不起。不论阎王还是小鬼,两边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装货的码头6号仓库,靠近东海头。中午跟着几个司机到寺儿沟那里的饭铺吃饭,轩子又想起东海头的大叔来。每次来这边拉货,轩子都要打听打听那个大叔的情况,总想着能见上一面,谢谢他老人家,可是每次都没有结果。问过周边的人,都说好像有这么个人。但是最近码头扩建,东海头那里被圈起来,不让赶海,那个人就不知道哪去了,是不是换了地方到别处去说不好。轩子听了这些,总是很失望。心里盼望能有一天见到那个大叔,给他问个好,请他吃顿饭。死里逃生寒夜里的一盆火块饼子,肚子最饿时口袋里的两个小洋,轩子始终忘不掉。 吃完饭,轩子情不自禁地又到卖海鲜的地方转一转,那个心中盼望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来问的次数多了,连几个卖海鲜的都知道他是来找人的。一个卖海蛎子的大婶见他过来,说道: “你还在找那个人啊?不知道你找的是不是老刘头。他以前常在东海头那边搭窝棚赶海的。前两天我遇到他了,说是这阵子在小岗子那边闺女家呢。” 轩子一听,赶紧问道:“他闺女是做啥的啊,大婶,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他女婿家好像是开饭店的,具体在哪,叫啥名就不知道了。你去那边打听看看。” 心中要找的人虽然还是没找到,但毕竟有了一点消息,轩子还是很高兴,就等着有空去小岗子转转,说不定哪天就打听到了。下班回家,又跟桂芝说起这事,希望早点找到那个大叔。桂芝也说,要是找到了,咱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轩子看见小慧端了一大筐咸鱼干,摆在院子里的竹帘上晾晒。问她: “在哪买的这么多咸鱼干,你这是要当贩子啊?” “不是买的,咱们家老爷子就愿意吃这咸鱼饼子,这是大姐家的刘叔送来的。” 俩人说着话,大强妈从屋里送出个客人来。轩子瞧了那客人一眼,觉得面熟,似乎在哪见过,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喊了一声: “大叔,怎么是你啊?” 轩子一声喊,让所有人都是一怔,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嗓子。 轩子一步上前拉住那人的手,说: “大叔,是我啊,你不记得了?咱们在东海头见过面的。” 那人看看轩子,摇摇头说: “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有点想不起来,你是海碰子吗?” “不是,我不是海碰子,我是那个山东过来下船被扣,半夜里跳海逃命的。你忘了,两年前在东海头,你让我进窝棚里烤火,给我东西吃,完了还给我兜里塞了俩小洋。” 轩子这么一说,那人想起来了。 “这么说,前几天在寺儿沟市场那边打听我的就是你啊?他们跟我说了。就那么点事,你还记得啊。我那窝棚,吃过喝过的海碰子多了,我都没当回事。” “那怎么能忘啊,大叔,要不是遇到你,那大冷的天,从冰凉的海水里出来,又冷又饿的,我得遭多少罪。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打听找你呢。真想不到,这满世界找都找不到,竟在家里遇到了。” 轩子拉着大叔的手,激动地朝屋里喊: “桂芝,桂芝,你快出来。” 桂芝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问有啥事。轩子说: “找到了,找到了,你过来,这个就是救我的那个大叔啊。” 桂芝听了,先是一愣。怎么刚才说有了点信儿,这么一转身就说找到了?仔细一看,就说: “这不是大姐家的刘叔吗?我见过啊”。 “他就是我要找的东海头那个大叔。” “是吗?哎呀,大叔,敢情轩子在海边遇到的是你啊。他想起来就念叨,一直想找你呢,今天可算是遇到了。快让大叔进咱屋坐会儿。” “原来是这么实在的亲戚,那大叔平时肯定没少来过,怎么以前就没碰上过呢。” 轩子觉得有点纳闷,大强妈在一旁插话说: “他一年到头在海边待着,来不上几回,这不是给你大叔送咸鱼干才过来的。” “实在是太巧了,真的做梦也想不到在这遇见你。大叔今天别走了,一定要在我住两天。” 大叔说:“不了,我这阵子在闺女家,给她们饭店帮忙。离这很近,等我改天再过来。” 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遇上了,轩子哪肯放他走,非要留他吃饭。大强妈也跟着劝。 “你看孩子找你这么久,好不容易见面了,就留下多唠会嗑,吃顿饭再走有啥不行的。” “这会儿知道了,离得又不远,过后有的是时间呢。” “你这人啊,就是这个犟劲,就多待一会儿又能咋地。这么大岁数了,就别老在海边呆着,也别老在闺女那忙乎,知道的是你自己愿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闺女对你不好似的。” “大妹子,瞧你说的,这都哪跟哪啊?你不知道,这在海边呆惯了,让我整天在家猫着,那比蹲笆篱子还难受,要是在家啥都不干,更不行。” 田麻子下班回来,遇见三个人正在争让。听大强妈把事情经过一学说,立刻把手一挥,说: “就这好事,难得一遇,还不喝一顿庆贺庆贺等啥?不住可以,至少吃了饭再走嘛。走,回去进屋咱们先喝茶,好好唠唠嗑,让她们整菜做饭。” 田麻子拉着亲家进了屋,女人们张罗做饭。桂芝把孩子交给田婶,说: “大婶,你看孩子,我和小慧做饭吧。” 轩子要去街上买酒,田婶抱着孩子,说:: “大强在那闲着,让他去买,顺便再买点别的东西。你进去跟他俩唠嗑去吧。” 大强应声过来,拿了钱出去,很快便把东西买了回来。酒菜上桌,三个爷们坐在炕上,边喝边唠。轩子一连敬了刘叔三杯,说了许多感激不尽的话。田麻子陪着亲家,也接连喝了几杯,又夸轩子,实在c精明c能干c又出息。进来敬酒的桂芝听了,说: “田叔你老是夸他,他有啥本事啊,你看,干了两年多,还不是一直给人家跑腿。” “别急啊,你看我,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还不就是个小工头,没管几个人。我就看轩子大侄有出息,将来一定差不了。” 刘叔也说,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值得交。 轩子喝点酒脸就红,再一听别人夸奖,就更红的厉害。 “我没啥本事,来到这里,原本除了我姐,就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就多亏遇到你们这些好人,田叔刘叔,还有青泥洼那边沈哥他们,真的都帮我不少。你看我住在田叔这,简直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要没有这些,说不定是什么情景呢。” “大家帮你,也是看着你待人亲才帮你,像我们家姑爷那样待人恨的,你怎么帮他,都是枉费心机。” 刘叔提起姑爷来,叹了一口气。田麻子也知道他那女婿是个不着调的人,自小就是游手好闲,原来家里也是做买卖的,底子不薄,但经不起他又抽又赌的折腾,混到现在,都败化的差不多了。 “那周三儿还是老样子啊,老大不小的也该收收心改一改了。” “是狗改不了吃屎,我看他是一辈子也改不了那德性。就可怜我家淑琴,嫁了这么个人,整天打着过日子,不知啥时候才是头。大妹子说我这么大岁数还在海边呆着,我是不愿意看她们,躲得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啊。” 三个人正喝酒说话,就听外面有人进来问: “田姥姥,我姥爷在这吗?” “哎呀,是柱子啊,快进来,你姥爷在这喝酒呢!” 进来的是刘老汉的外甥来柱,进屋就冲着他姥爷说: “姥爷你快回家吧,我妈跟我爸又打架呢,谁都拉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周三断指 第二十三章周三断指 刘老汉撂下碗筷,跟着外孙急急忙忙往回走。还没进家,就听见闺女淑琴在里面号啕大哭。进屋一看,一片狼藉,箱子衣柜都敞开着,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墙上的镜子打得粉碎,满地都是玻璃碴子。淑琴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喊地,口口声声这日子没法过了。问过才知道,周三儿出去在外面逛荡了十多天,今天突然回来了,进门就跟淑琴要钱,不给就翻箱倒柜的找。淑琴知道他那德性,早防着他,不光是钱,但是值点钱的东西都不敢在家里放着。周三儿翻不到,就追着淑琴要。淑琴不给,动手就打,还扬言不给他钱,就把饭店兑出去。两个人撕打了半天,淑琴抵挡不住,带在身上的准备给饭店采购的钱被他搜出来抢走了。 刘老汉听了,恨的牙根痒痒的,巴不得立刻逮住那畜牲,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他一顿。这没人性的东西,越来越不着调了。就问闺女,他人哪去了。淑琴说: “这会儿手里有了钱,不是找地方抽大烟就是耍钱去了。” 当爹的心疼闺女,可摊上这样的女婿,除了生气,也没啥办法。 淑琴没说错,周三儿拿了钱,离开家里,就来到韩木匠的铺子。这里自从韩木匠死了,玉莲被带走,就成了痞子们的地儿。周三儿正是那几个骗木匠撵玉莲的痞子中的一个,整天不着家就在外面混。有钱了,就又抽又赌,没钱了,不是想歪门邪道,就是回家闹一场。几个痞子占了木匠铺,惦记着卖出去换成钱。信儿传出去,也有过来看的。有看好这地角,有意想买的主,一打听这房子不是好道上来的,都怕惹上麻烦,谁也不敢下手。因此这里就成了个痞子窝。几个痞子聚在这里,私下设赌,暗贩烟土,又招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起鬼混,乌烟瘴气,搅得四邻不得安宁。 沈家铺子离得近,一天到晚看着这些混混们出来进去,有时候还进到铺子里来买东西,二掌柜的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你们设局害死了韩木匠,玉莲也不会死不见尸活不见人。衙门警察里不管,老天也不长眼,这样的人渣怎么就没有报应呢?忍不住想上去放它一把火,烧死这些王八蛋,解一解心头之恨。虽然如此,终究是不敢下手,杀人放火毕竟不是小事,弄不好连累家人,自己还得搭进去。一天到晚这样心里恨着,脑子里琢磨着,那复仇的火一刻也不曾熄灭。这天痞子又来铺子里买东西,吃的喝的买了一堆,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听书看戏,都说巴豆厉害,吃了会让人拉稀跑肚,折腾大了还会要命。这东西要是弄来,想法叫痞子们吃了,要不了他们的狗命也扒掉一层皮,肯定够他们受的。 想来想去,觉得这主意可行,就去药房买了十几顆巴豆,回来用水煮了,放进花生泡了半天。制作五香花生的时候,拿这些泡过的花生单独做了一锅,包好找个地方放起来,只等痞子再上门就想法卖给他。没几天,痞子又过来买烟买酒。就主动问,有刚加工好的五香花生要不要来点,正好下酒。痞子自然想不到那些勾当,说那就来半斤吧。二掌柜拿出专门制作的那一包,给痞子称好,看着他拎东西出门,心里想着,回去吃吧,等着看你们的好戏。 痞子回去,四个人打着牌,又吃又喝,那药性借着酒劲不久便发作起来。一个个提溜着裤子轮番往厕所跑,这个还没出来,外面已经排着队在等了。实在憋不住就蹲在外面拉,弄的厕所里外甚至院子里都是秽物。一开始拉稀便,后来拉水,再后来感觉连肠子都要拉出来了,痞子被折腾了整整一夜,死的心都要有了。好容易熬到天亮,挣扎着捱到到门口,央求路人帮忙叫了辆车,爬上去拉到西崛医院。下了车,摇摇晃晃地进了诊室,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瘫坐在地上c椅子上起不来。 诊室里坐着个中国医生,过来看看这几个人,问了问情况,说问题不大,吃错什么东西了,开点药回去吃,调理调理就好了。痞子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跟前又没什么人陪护,坐着不肯起来,哼哼唧唧央求医生留在医院治疗。这功夫进来个日本大夫,问了问情况,进去打了一通电话,回来说可以收治住院。痞子一听满心的感激,斜眼看看那个中国医生,亏你还是个中国人,对待自己同族同宗就这么冷啊,还不如一个日本人。 日本大夫叫护士找来轮床,指示把病人弄到病房去。周三儿趴在病床上,被人推着去坐电梯。走廊里遇到下夜班要回家的田英,呻吟着叫了一声嫂子。田英见婆家妹夫躺在床上,被人推着走,跟前没有一个家人陪护,忙问怎么了。周三儿指指肚子,说: “肚子疼,拉肚,大夫说吃错东西了” 田英问护士要去哪个病房。推车的护士说要去特别隔离区,进试验病房。田英一听,觉得不对劲,一个普通拉肚子,怎么要去那里。那个地方是医院里的神秘之处,连无关的医生护士都不能去,送进去的病人很少看到有出来的。田英感觉这四个人进去也是凶多吉少。虽然也知道这周三儿五马六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还是自家亲人,还是不能眼见着他被往虎口里送。赶紧上前拦住,说: “这个人是我家亲戚,让我来照顾吧。” 车子推到电梯门口,前面有人排着队在等。田英故意排在最后,等前面几个护士推车进了电梯,就说人多了太挤,我们乘下一趟。等电梯门一关上,立刻推着轮床飞奔到走廊另一端的电梯口。上了电梯,直奔自己负责的病区,找了个有空床的房间推了进去。示意周三儿不要出声,悄悄躺到床上去,找了件病号服换上。低头贴近耳朵,小声说道: “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进了鬼门关。要叫她们推走,天知道会怎么样。现在躺着别动,别说话,等我叫人来赶快把你接走,等他们发现找到就麻烦了。” 田英叫来个护士同伴,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家人,要她一定把这个病人看住,她去去就来。她不回来,千万别让病人出这个房间,谁说也不行。然后急急忙忙出了医院,直奔小岗子妹夫家。见了公公和小姑,把情况一说。淑琴那气还没消,就说不管,真死了到落个心净。田英说: “别净说气话,他要真的进去让日本人弄死或者整个残废出来,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赶紧找个车去把他接回来,时间久了,我可保不准不出事。” 嫂子这么说,淑琴才勉强答应着,出去找了一辆拉货的马车,跟着嫂子和父亲一起来到医院楼下。田英让他们在外面侯着,自己上楼,悄悄地进了病房,让同伴帮忙把周三儿推了出来。周三儿已经泄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如同一滩烂泥,被几个人架着,好不容易才弄上车。回到家里,也是被淑英c岳父和儿子三个人连托带拽的拖进屋里,掫到床上。田英告诉小姑,他就是吃错东西了拉肚子,脱水了,弄点小米粥c鸡蛋羹给他喝,调理几天就好了。 周三儿在床上一连躺了三天,这才渐渐恢复点元气,能起来下床活动活动。田英下了班,两口子过来看妹夫。大舅哥不客气,逮着了这个机会,数落妹夫的不是。 “你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净整些用不着的,好好的一个家,瞧这几年让你败祸的,还像个家吗?这次要不是遇到你嫂子,你小子连命都没了。你去打听打听,那三个和你一块进去的,有人看到活着出来了吗?” 周三儿这几天躺在床上,媳妇每天端屎端尿的伺候,想想自己平时的那些作为,不免心中有些惭愧。听到舅哥数落,更是无地自容。 “哥,你别说了,今天你和嫂子都在,我周三儿保证,要是今后再不痛改前非,不走正道,就不是人。” 淑琴见他又起誓发愿,满脸的不屑。 “这话说过无数遍了,听得人耳朵都起老茧,现在还有人信吗?” 周三儿被媳妇一激,起身跑到厨房,抄起一把菜刀来,大喊: “我周三儿对天发誓,要是再抽再赌,遭天打五雷轰。” 说罢,两眼一闭,一刀下去,只见鲜血飞溅,左手三个手指被齐刷刷垛了下来。接着一声惨叫,人倒在地上。 一屋子人立马都慌了,田英赶紧拽了条毛巾,上前包住伤手,喊淑琴快撕个布条扎住胳膊止血。舅哥忙着出去找车去医院,刘老汉在一边气得跺脚。 “你这是干啥呢?你要真心悔改,往后好好做就是了,犯得上这么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玉莲有信 第二十四章玉莲有信 痞子们去了医院,始终没见回来。街坊邻居落得个清净,没人关心几个混混的去向下落。二掌柜用几颗巴豆半斤花生送走了冤家,心里也是解气,暗自高兴。姓马的死了,痞子们也滚了,这仇该报的差不多都报了,就是玉莲还没有消息,不知道在哪里,是死是活也不清楚。姓马的临死说在跟日本皇军快活,不明白是啥意思,可惜一斧头就打死了他,没能问出个究竟。找不到人解不开这个迷,二掌柜的心始终不落地。 春去秋至,寒来暑往,一晃就是一年,转眼又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沈家铺子也比平时忙碌,进进出出客人不断。哥俩前店后厂,里外的忙乎。白天照顾生意,晚上炒花生c瓜子,做年糕c糖瓜。这样一天到晚不得闲空,二掌柜没功夫想那些事,倒就觉得好过一些。 这天一早,沈老大去进组合那里货,东升娘在后面收拾东西,二掌柜忙着整理铺子,把晚上加工好的东西往柜上摆,听见在门口玩的东生朝屋里喊: “二叔,咱家来客人了。” 二掌柜抬头,看见轩子拉着东生的手,走进店里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轩子一进门,就大声说: “二哥,喜事,玉莲姐有信了。” 二掌柜听了,心中一震,眼睛立刻睁得老大,手里的东西一撂,忙问: “啥,你说啥?” “我说玉莲姐姐有信了。这是给我们公司送货的老陈,刚从北边过来,玉莲姐托他捎信来了。” 轩子止不住心里的兴奋,指着身后的人对二掌柜说。东生娘在里屋听见了,也连忙出来问咋回事,让二掌柜搬过椅子,请轩子和老陈坐下慢慢说。老陈说: “是这么回事,我家附近有个叫般若寺的姑子庙,我媳妇常去那上香。庙里个尼姑,听说我常往大连这边送货,就让我媳妇回家问我知道有个孙记公司不,我说我就是那个公司来送货的。她就说有件事求我,让媳妇交给我一个包,说是到了这边公司打听找轩子,就说韩玉莲托付他转二哥的。我昨天刚到这,今天早上找到轩子,就把我领这来了,别的细节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这么说你没见过那个尼姑啊?”东生娘问。 “没有,我没见过,我只听媳妇说,好像她是从火车上跳下来摔坏了,正好遇到尼姑庙的师傅,带到庙里养伤,留在那里的。” 轩子把老陈给他的白布包递给二掌柜。二掌柜接过包来,用手摸着,觉得里面包着什么样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只玉镯,还有一封信。二掌柜认出那玉镯是定亲的时候他给玉莲买的,当时说要两个人各保存一只,这样才是一对儿。二掌柜从兜里掏出自己保存的那一只放在一起,众人一看,正是一对儿。二掌柜拿起信来,见上面写到: “二哥,分开几年了,不知道你们是否都好。我自从被带到警署,转了几个地方,吃了许多苦,几经波折,来到这里。如今万念俱灰,已入佛门,落发为尼。二哥,我们今世无缘,只有来世再聚。代我问大哥大嫂好。玉莲” 二掌柜看完信,默默无语,过了好一会,才问老陈那庙在什么地方,立马就要去找玉莲。老陈说: “你找不到她,她现在不在那里。日本人在我们那搞并屯,尼姑庙也不能留,听说她们都去南方了。” 二掌柜听了,长叹一声,双眼发怔,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东生娘不知道信上写的啥,让轩子说给她听。听完也叹了口气,眼眶里泪水打转。送走了轩子和老陈,回来看着发呆的二掌柜,说: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什么样的苦,要走这条道。老二你也别上火了,好歹是有了下落,人还在就好。你们俩这是没缘分,也是命里注定,强求不得。” 沈掌柜回来听说了,心里也是有悲有喜。喜的是这孩子终于有了下落,悲的是两个年轻人从此彻底断了姻缘,再没机会到一起了。就劝二掌柜,她既然这么决绝,你也就别再有啥念想了,人总不能可一棵树吊死,往后再找合适的吧。二掌柜听了,闷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青云山般诺寺里,僧尼们点燃佛前最后一支香,关了山门,一众随着师父下山,上了火车。玉莲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田野和村落,听着耳边车轮咣当咣当的响声,又想起几年前那个漆黑的夜里,自己被人弄上火车那些事来。 那是一辆闷罐车,没有车窗,只在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有几个透气的小窗户。地上铺着干草,她和另外四个女人被一个日本人看着,只听见车轮咣当咣当响,不知道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心里觉得是凶多吉少。自打被姓马的强暴以后,玉莲就没打算再活下去,可是眼下连个寻死的机会都没有。那个日本人叽里咕噜说的日本话,她一句也听不懂。两个朝鲜妇女好像能听懂一点,就又哭又骂,被日本人揪着头发打了几个耳光。两个女学生吓得躲在角落里哭天抹泪,一动不敢动。车走了一夜,停下来加煤加水。日本人打开了车门,让她们下去透透气,方便一下。前面的车厢拉的都是日本兵,看见这边有女人,立刻围拢过来,一边淫笑一边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吓得女人们赶紧回到车厢里。日本人站在门口,大声呵斥士兵,將他们赶走。士兵走后不一会儿,过来个军官,把日本人叫下车,指着车里,跟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阵。日本人开始似乎不愿意,那军官很生气,揪着他衣领,挥着拳头想揍他的样子,日本人害怕了,频频点头。那军官松开他,转身一挥手,呼啦下过来一群日本兵,扒着车门蜂拥地往上挤,一个个像饿狼一样向女人们扑过去。 玉莲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又开动了。她浑身疼的像要散架一样,胳膊和腿都不听使唤,衣服被扯得粉碎,直觉得身下冰冷精湿的一片。两个朝鲜女人搂在一起哭着,那两个学生躺在地上也在呻吟。日本人坐在车门口,数着面前纸盒子里的钱。玉莲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感觉火车又停了。日本人打开车门向外张望,玉莲挣扎着爬到门口,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车厢里大小便的骚臭混合着说不出来的腥气呛得人透不过气来。日本人大概也觉得车厢里气味难闻,火车开动了,他也没关车门,倚在那里坐着。玉莲看准了机会,咬紧牙关,双手手扳着车门,两脚用力一蹬,不顾一切地从车上滚了下去。日本人见状大喊大叫,但车速越来越快,他也不敢下车,只能干瞪眼。 玉莲重重的摔在地上,当时就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浇醒了趴在路基上的玉莲。她挣扎着坐起来,看看四周。这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大雨中只看到铁路两旁的庄稼和树木,见不到人家,更没有一个人影。一列火车如同张着巨口的黑色怪兽,带着刺耳的尖叫,呼啸着从身边掠过,震的大地一阵颤抖。玉莲试了试想站起来,但是不行,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就用手抓着地上的草,一步步连滚带爬的下了路基,看见一个桥洞,钻进去避雨。桥洞里又冷又湿,过堂风吹得玉莲蜷缩成一团。外面雷雨一停,乌云散去,太阳一出来,赶紧爬出来晒晒,暖和暖和身子。 一辆马车从桥洞下经过,车上坐着般若寺里被人请去做法事的静慧法师和徒弟。看见路边躺着一个人。车夫停车,来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玉莲身边看看。法师问他,是活人死人,车夫说“还活着”。法师说: “阿弥陀佛,那就把她抬上来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徒弟下车,与车夫一起把玉莲抬上马车,带回寺中。静慧师父替玉莲洗净身子,用了些草药为她疗伤,并嘱咐徒弟好好照顾伤者,这一定是个受尽摧残的苦命之人,就让她在寺里休养休养吧。玉莲经尼姑悉心照料,身体慢慢得到恢复。跟静慧法师说了自己的身世,尤其是最近这些天的遭遇。想要留在寺中,出家为尼,请求法师收留。静慧法师说: “凡是今生的苦痛,都是前世的业果。你可以暂时留在寺中,落发的是慢慢计议,那不只要有决心,还需有缘分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周水烈焰 日本人为了围剿抗联,强行并村,般若寺里也不准留人。静慧法师准备弃庙去南方云游,另寻安身修行之处。身边几个徒弟有愿意随同的,也有转投附近其它寺庙的,还有还俗回家的。叫来玉莲,问她打算怎么办。玉莲自从托人捎走信和手镯,断了那点思念,心里已经再无牵挂。师父问起她的打算,就说: “师父,玉莲家破人亡,一切俗缘都已断绝,无处可去,现在只想跟着您好好修行,师父去哪玉莲跟到哪,你就带着我吧。” 静慧法师见她口气坚定,往日戴在手腕上的玉镯也不见了,知其心意已决,便叫人去取来刀剪,亲自给她剃了头发,正式收她为徒。 玉莲跟随师父上了火车,并不知道究竟去哪,师父没有说,她也没问,心想跟着师父走就是了。也许师父也不知道最终能在哪里落脚,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要找个清净的地方修行,不是件容易的事。百年香火的般若寺,日本人一个令,还不是说关门就关了。但是玉莲怎么也没想到,火车到达终点,随着师父走出车站,竟是大连。 “师父,我们去南方,怎么到这来了?” 玉莲有些迷惑不解。师父说: “我们在这换船啊,先去山东,再往南走。” 静慧法师看了看玉莲,又说: “这到你家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玉莲看着周围熟悉的街道c广场c建筑,想起死去的父母和曾经的家,眼泪止不住又流出来了。对师父说: “玉莲无兄无妹,父母双亡,早就没有家了。要是师父允许,我想去爸爸妈妈的坟上看看,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去吧,这是应当的,出家人也是父母所生,父母之恩就是佛恩,心中有佛,也要有父母。让师姐陪你一起去,我在码头等你们。” 玉莲来到父母坟前,忍不住又大哭一场。摆上贡品,烧了纸钱,又到附近人家借了家什,重新给坟添了新土。跪在地上,给爸爸妈妈磕头,女儿这一去,千山万水,也许不会回来了,但愿来世还做儿女,再奉伺二老。从西山回来,在青泥洼等电车去码头,远远望一眼胡同里自家的房子,曾经的幸福c屈辱c悲愤一起涌上心来,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赶紧拉着师姐上车,奔码头去找师父。 要过年了,家家户户上坟烧纸,祭奠故人。二掌柜想着玉莲家里已经没人,韩木匠老两口的坟冷冷清清的,就带了些东西过来给他们上坟,顺便告诉他们玉莲的下落。来到坟前,看到新添的土,烧过纸,不由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韩家二老从河北来到大连,这里没有家族亲友,谁会来给他们烧纸呢?莫不是玉莲回来过了?这又怎么可能?实在想不明白。下了山直接就去找轩子,想再问问老陈,打听打听详细情况,是不是还有啥事漏了没有说。轩子说老陈已经回去了,他在那边管收山货,平时三月俩月甚至半年才过来一趟。二掌柜听了,心中一片怅然。原以为真情,却不料仍然还是个迷。只觉得这个姻缘真的是彻底断了,一点念想也没留下。 轩子回家,跟桂芝说起玉莲的事,桂芝好一顿惋惜。 “那玉莲姐姐多好的一个人,长的好,活也好,真的是心灵手巧,怎么就命这么不济呢?沈家二哥知道了,又得伤心些日子。” “那还用说,本来好好的一对儿,说拆散就拆散了,这回二哥该断念想,死心了。” 俩人正吃着饭,长河两口子来了。姐姐惦记着弟弟,不知道过年的东西预备的咋样,给连生买了衣服鞋袜,又带来些米面鱼肉吃的东西。轩子说: “这些东西还用你们操心?我们自己都能置买,现在啥都不缺。” “你姐不是看你成天上班,也没个星期天,桂芝又带着孩子出不去,办年货时就一遭给你们买了,你还客气个啥。” 长河说着话,顺便又问轩子最近拉什么货,忙不忙,紧不紧。轩子说: “真让你说对了,最近这些日子特别忙,接连卸了两船的货,都是带军字标记的,全往周水子货场送。自打上次着火,码头那边日本人看得特别紧,出来进去查的相当严,真是连打个盹都不敢。” “周水子货场那边咋样?” “货场那边也比往常紧,现在都是宪兵警察看守,一到晚上,货场里一个干活的苦力都不让留。” 长河没有往下问,轩子以为还像上次那样,要他捎带什么东西进去。但长河只是嘱咐他要多留心,不论货场还是码头,日本人要是有什么动静,就想法告诉他,再没说别的。 轩子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三,过了小年,总算把两船货都倒腾完了。远道的工友都已经回家过年了,剩下几个家在附近的,最后再整理一下货物,打扫下货场,又忙乎了两天,也都放假回去过年。轩子松口气,终于可以歇一歇。抽空去露天市场里转了转,给桂芝扯了几块布料坐衣服,自己买了双新鞋,又买了些年货回来。孙化堂带三姨太去了夏家河那边过年,嘱咐轩子在这边照看公司,不论有事没事,每天都过来看看。大强放假在家闲着没事,就一天到晚跟着轩子。公司里除了看门的没有别人,他俩就一会学字一会练拳,待够了回家吃饭。 腊月二十八,家家把面发。桂芝让轩子早点回来,她也要发面,蒸一笹大馒头。冬天日短,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桂芝在外面厨房里忙着蒸馒头,轩子在屋里炕上逗儿子玩。就听大强在院子了喊: “轩子哥,你快出来看,有人放花了,可亮了。” 轩子抱着连生来到院子里,一看东北方向上,真的火光冲天,一片光亮。心里一激灵,就说: “傻子,那哪是放花,那是着火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消防车呼啸着飞驰而过,往着火的方向奔去。大强问: “那会是哪里着火啊?这么大。” 轩子看着那起火的方位,猜出来十有是周水子货场,但是他没说,只应了声: “看样子是周水子那边吧,说不定是哪,看样子火势够大的。” 桂芝在屋里见轩子半天没进屋,喊他: “还不快进来,风那么大,别把孩子冻着。” 西北风整整刮了一个晚上,东北方那半边天始终都是亮的。第二天一早,轩子来到公司,一看周水子货场工头阎王已经在那里坐着,心想你不在货场,跑这里来干什么呢?打过招呼才知道,他是来这等孙化堂的。孙化堂听说货场着火,急着回来,现在正在回市内的路上。 孙化堂到了,向阎王问了问情况,便带着他和轩子一起去货场。那里大火还在烧着,不光露天堆放的货物被烧着了,连放在仓库里的也未能幸免,整个货场基本上都被大火覆盖了,到处是浓烟烈火。轩子忽然记起和大强一块看的那个皮影戏,叫火烧连营,心里想,这回看到真的了。 货场周围都是警察和宪兵,什么人都不允许进。孙化堂领着阎王去了警察署找宫本,去了很久才回来,轩子一直在车里等着。临走就听孙化堂吩咐阎王: “你就按宫本说的那么做,争取早点整出个头绪来。这事你再整不利落,日本人那里可不好交待了。” 阎王频频点头应着,整个货场都烧没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他也是怕日本人和孙化堂怪罪他,着急做点什么好好表现表现。只是现在货场里没有一个工人,大家都回去过年了,整个货场都是宪兵警察看守着,不知道他能干点啥。 回到公司,孙化堂椅子没坐热乎,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去见高桥,看来这个年他是注定过不好了。 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大强乐呵呵的说: “今年过年不用放炮了,这大火看着比啥炮都过瘾。” 田麻子听了,骂他: “小杂种,别给我出去乱讲,让日本人听着,打不死你扒层皮。” 轩子听了笑笑。虽然不知道这火是不是长河他们放火团放的,但日本人损失这么大,一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招数来。想想上次在警察署经历的那些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倒不是担心自己,怕的是不知哪个工友要是被他们瞄上,一顿酷刑又躲不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长河不屈 第二十六章长河不屈 过了年一上班,看到烧得满地的灰烬,众人心里都在打鼓,这一把损失这么大,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几天过去,却没看到什么动静。警察署把人轮番叫去问问,就都放回来了。毕竟着火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在班上,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多了几个新来的工人,轩子这边车队里也插进来两个。日子一久,日本人不找,阎王不提,大火的事好像就过去了。货场清理干净,很快就又堆满了。烧塌的仓库也都重新翻盖,装进了新货。工人该干活的干活,新来的也彼此熟悉了,平时唠嗑偶尔说起着大火的事,也都觉得没啥。忽然这天一大早上就来了队警察,带走了一个叫冯顺才的工人。大家一开始还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谁也没往大火那上想。到了下午,警察又过来,抓走一个叫查学礼的。这下众人开始心慌了,感觉不太妙,但还不知道这俩人究竟犯了什么事。阎王去了一趟警察署,回来时一脸的得意,咧着嘴露出两排大金牙,对众人说: “想知道俩混蛋为啥被抓是吧?除了放火团,还能是什么。想在我阎某人眼皮底下整事,给我上眼药,真他妈的胆肥了。放火团再怎么鬼道,你就是孙悟空,能翻个十万八千里,也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藏得再深,最后还是被逮住了。怎么样?管你是铁嘴钢牙,到了警察署,大刑一上,都他妈有啥说啥。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少他妈扯淡,弄不好都给你们整进去尝尝。”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姓冯的工友是放火团的人,被抓去禁不住折磨,看样子是如实招供了。再看那几个新来的,一个都不见了。明白过来那是阎王和日本人派来卧底的,大家平时说话唠嗑,说不定哪句话被人家套去了。尤其听了阎王得话,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会不会牵涉到自己头上。这狗要是疯了,可是逮着谁咬谁。 轩子随车过来送货,听说警察来抓走了俩放火团的,心想不好,这事要早点让长河知道才行。要是他和这些人有联系,叫日本人知道,那可就危险了,得让他早点防备。下了班没回家,急急忙忙就去找长河。路过满铁工厂,看到门口停着警车,有警察在把守,心里更加着急,一路小跑奔姐姐家。 一进门,就知道自己来晚了,长河一定出事了。只见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衣物家什扔的到处都是,姐姐坐在地上,两眼无神,一脸的泪水,看着进来的弟弟,哭着说: “轩子,你姐夫被日本人抓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刚才,我下班才进家,他就被人绑着从外面进来了,跟着几个警察,上来二话不说满屋子乱翻,要找东西,结果啥也没找到,就把人带走了。” 轩子恨得一跺脚,就差这么一会儿,要是想法早点告诉他,也许就有机会逃出去了。又问姐姐: “我姐夫的事,你知道吗?日本人为啥抓他?” “我啥也不知道,在家里他从来什么都不说,我也没问过,就知道他整天在工学会那边忙乎。” 轩子知道姐夫是个仔细的人,什么事都轻易不会漏口风的。姐姐也许真的什么都不清楚,甚至都没有自己知道得多。他把姐姐扶起来坐到炕上,将翻乱的东西收拾收拾,跟姐姐说: “要不你到我家去吧,剩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姐姐摇摇头,擦擦脸上得泪水,说: “我哪也不去,你不用担心,这隔壁邻居都是工友,有他们呢,不会有啥事。你回去抽空打听打听,看你姐夫关在哪,究竟是什么事,什么时候能放人。” 轩子答应着,心里想,长河要真是放火团的,那日本人绝对不会轻易放人的,说不定会怎么处置呢,注定是凶多吉少。自己心里这么琢磨,但不敢当姐姐面说出来。嘴上应着姐姐的话,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回家。 长河其实知道最近很危险,接连几场大火,让日本人损失惨重,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查找原因,抓不到放火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通知了相关人员一定要小心,暂时不要彼此联系,自己也认真防备着,把所有能引起怀疑的东西都处理掉了。但还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谁那里,但好在平时都是单线联系,彼此间能知道的非常少,自己这边又没留下任何东西,日本人找上门来,得不到什么证据,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长河没有想到,一到警察署,日本人不仅认定他是放火团的,而且知道他是负责人。长河这才明白,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但自己的实际身份这里并没有人清楚,即使是内部,他也没有和谁直接联系过,估计把他供出来的人也是猜测。于是一口否认,就说一切都是误会,自己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跟放火团没有任何关系。日本人带来冯顺才当面指认,长河一口咬定不认识这个人,和他没有任何来往。又说自己在工学会帮忙,联系的人特别多,他一定是认错人了。冯顺才的确没有和长河直接联系过,只是偶尔听查学礼说过有这么个人,因为受刑不过,急于立功表现,就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具体的东西什么也不能指证。 日本人吃够了放火团的苦头,好不容易抓住几个人,有了一点线索,岂能轻易放过,恨不能把所有的放火团一网打尽。冯顺才能交待的太少,查学礼和长河又坚决不可说。日本人见在警察署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就把二人长河转送到宪兵队审问。一到那里,没有片刻等待,马上被拉进审讯室开始审问,长河依旧是坚决否认,就说你们抓错人了,我跟放火团没有任何关系。负责审讯的日本人冷冷一笑,和翻译官叽里咕噜说了一阵。翻译官上来说: “宋长河,你别装糊涂了,你以为能蒙混过关啊?我们跟你好久了,知道不?就在几天前你还和姓查的见过面,对不对?” “见面了是不含糊,那是他打算要跟我学习做模型,他是我在工学会夜校里的学徒。” “你就别瞎编了,要没有点真凭实据,警察会抓你?识相的话就痛快说出来,还有谁是放火团的,你都和谁联系。要就是不肯说,可有好受的等着你。”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们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来啊!”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宪兵队的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你要是死不认账,就等着家里人来收尸吧。” 翻译官说罢,把头一摆,上来俩如狼似虎的日本宪兵,一边一个,架着长河推向刑讯室。一进去,迎面就听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原来查学礼已经在这里被用刑了。浑身被打的血肉模糊,脸都变了型,已经看不出模样来。长河被反綁住双手吊起来,逼他看着给查学礼用刑。两个宪兵举着竹竿子,轮着打被绑在凳子上的查学礼,在受刑人的惨叫中,竹竿子都打断了。翻译官凑上前去,问: “说,你为什么放火?同伙里还有谁?” “为啥?日本人为啥侵略中国?为啥占领东北?为啥统治大连?我没有同伙,火都是我放的。” “臭小子,让你嘴硬,看来事打得轻,再给他点厉害尝尝。” 随着翻译官得手势,宪兵抡起手里的竹竿又打了下去。几声惨叫过后,查学礼疼得昏了过去。 狗翻译又凑近长河,狞笑着说: “看到没,这就是不说的好处。你要是识相,说出来还有谁是放火团,你都和谁联系,啥事没有,放你回去,要是不说,不光挨这个,还有更好的让你享受。” “我啥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打死我也没有用。” “好,你小子比他嘴还硬。来,先给他松松筋骨肉。” 翻译官挥挥手,两个凶神恶煞的宪兵立刻过来,抡起竹竿雨点一般向长河身上打来。长河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挺着,就是一声不吭,不一会儿便也疼昏了过去。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凳子上,狗翻译低头弯腰,冲他说: “怎么样?好受不?这会想不想说?” “你个混账王八蛋,我日你祖宗,我不知道的事,你让我说什么?” “你小子有种,那吃完肉再给他灌点啤酒,让他酒足饭饱,好好受用一回。” 翻译官被长河骂的恼羞成怒,喊着让宪兵继续用刑。 宪兵用铁铲撬开长河紧咬的牙关,把个漏斗样的家什塞进他嘴里,举着水桶,拼命的往里面灌水。长河的肚子很快被水灌满,胀得溜圆。一个宪兵上去用双手使劲按压,水又从嘴里喷出来,接下来再继续灌。两个宪兵累得筋疲力尽,长河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狗翻译又凑上前去。 “怎么样,姓宋的,好受吧,这回想不想说?” 长河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副丑得不能再丑的狗脸,憋足一口气,将嘴里的水用力一喷,狗翻译满脸都是带着的水,气得大叫: “真他妈的茅坑石头,又臭又硬,再给他换个好的,让他尝尝老虎凳。今天你不说,就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化堂奴颜 第二十七章化堂奴颜 残酷的刑讯从白天持续到深夜,长河跟学礼俩人都被折磨的不知昏死过多少回,施刑的宪兵也累得筋疲力尽,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狗翻译一筹莫展,气急败坏,恨不能弄个东西直接去肚子里把东西掏出来。。 “妈的,没见过这么硬的骨头,你就是铁打的也快被碾成末了。再来,就算是石头,今天也得挤出点水来,我就不信撬不开你们俩的嘴。” 主持审讯的日本人走进刑讯室,看看两个奄奄一息的受讯者,下令暂停用刑,拖出去先关押起来。日本人担心用刑过猛,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就把人弄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此断掉。要留着活口,想办法把需要的情报弄出来,去除放火团这心头之患。 两个多月过去,长河已经记不清被提审了多少次,喝凉水c坐老虎凳,烟火灸c皮鞭打c竹筷夹,日本人用尽了各种手段,仍然没有从他嘴里掏出一个有用的字来。查学礼也是一样,受尽了严刑拷打,就是闭口不言。除了冯顺才供出来的那点东西,日本人始终一无所获。 自从长河被抓,轩子到处打探,想要知道姐夫在里面情况如何。想了好多法子,都没有一点消息。只知道由警察署转去了宪兵队,连关在什么地方都打听不到。姐姐在家里惦记着丈夫,一天到晚心不落地,上班去还好一点,回到家想起来就哭上一阵。轩子看着,心疼姐姐,但是干着急上火,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这样的日子熬过三个多月,终于有了一点消息。关东州法院那边以放火罪判了长河七年徒刑,查学礼十年,要送往旅顺监狱服刑。临走前允许家属见上一面。 在宪兵队拘留所,轩子带着姐姐终于见到了日夜思念的亲人。原本高大魁伟的长河已经被折磨的皮包骨头,头发都掉光了,两手全是脱皮之后长出的鲜肉,戴着手铐脚链,走路一步三晃,一阵风就能刮倒的样子。姐姐一看就哭了,看着丈夫说不出话来。长河隔着铁栅栏,忍着痛,故意笑着说: “别哭,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就是掉了几斤肉。到那边呆上七年,然后就回来了。轩子,你好好照顾你姐,我一定回来的。” 轩子看着姐夫倍受摧残的样子,心里也是揪心地疼,眼里含着泪水,点点头,答应着说: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姐的,不管多久,我们都等你回来。” 轩子紧紧抱住放声大哭的姐姐,望着远去的警车,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心里充满了对姐夫的敬佩,放火团的人,真是好样的,被整成那个样子也没屈服。又在心里暗暗的骂道: “缺德的小日本,这也太狠了,真是丧尽天良,这笔账早晚是要还的。” 回到公司,遇到笑嘻嘻的阎王,不知道跑过来干什么。 货场那边抓住了放火团,孙化堂别提多高兴。一场大火,搅得他连年都没过好。现在放火的抓到了,总算对日本人有了交待。他把阎王叫来,着实的夸奖了一番。给了他一百个金票做奖赏,又嘱咐回去要把干活的看得紧一点,不能让放火团再钻了空子。阎王因为自己帮助抓了俩放火团,日本人夸赞,老板奖赏,一时间神气的不得了。不光在货场里耀武扬威,喝五吆六,到了外面也是洋洋得意,神气活现。从孙化堂那里得了赏钱,便想着如何潇洒一番。招呼了一群狐朋狗友,到泰华楼一顿海吃海喝。酒足饭饱之后,又到怡春院那里鬼混了半宿,抽足耍够了,这才摸着黑摇摇晃晃往家走。 到了自家门前,一只脚刚踏上台阶,就听身后一阵风响。黑影里扑出两个人,上来把嘴一堵,口袋往他头上一套,拖着就走。阎王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人,想求饶也说不出话来,嘴里呜呜着,两条腿胡乱地蹬踏。被拖着走了一会儿,就听一个人说:“别走了,就在这做了吧。” 阎王一听这话,觉得自己死期到了,这俩人是要他的命,吓得浑身哆嗦,趴在地上捣蒜似的磕头。一个人拿棒子使劲敲敲他的脑袋,说: “姓阎的,你听着,今天爷们只断你一条腿,今后你要是再帮鬼子祸害中国人,就要你的命。” 话音落,棍棒抡起,就听咔嚓一声,棍子打断了,阎王啊的一声惨叫,登时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扒掉头上的口袋,发现天快要亮了,那两个人早已无影无踪。自己被打断的右腿血流了一地,要说这人下手也真够狠的,整条腿被打得断成两截,连骨头茬子都露出来了。阎王扯掉塞在嘴里东西,拼命的大喊“救命。”好在离家不远,街坊邻居听到喊声,出来看见是他,知道一定是遭人暗算了,样子好惨。招呼了他家人,弄辆车拉着去了医院。 打发走了阎王,孙化堂叫轩子准备车,他要去拜见关东州厅长官。过去这一年,一连串的事让他闹心。先是在海上丟了一船的货物,接着就是周水子一场大火烧了军需物资,然后手下工人里又查出了放火团,所有这些都戳在日本人的痛处。虽说自己跟随他们这么多年,没少出钱出力,也有高桥这样坚实的靠山,但究竟不是同宗同族,差着那么一层。主子不是老子,若要主子亲,就得抱的紧。这些事日本人明里还没说什么,商会里那些本地的对头暗地已经放风,要搞什么动静了,绝不能给这些人可乘之机。想撬我孙化堂的行,没那么容易的事。我这就让你们出出血,顺便牢固下我的根基。原来日本天皇寿诞將到,孙化堂打算自己带头,发动全市商户捐献寿礼,向天皇进贡,表达忠心。如此做来,势必州厅满意,天皇赏识,他孙化堂在日本人眼里会更红更可靠,在关东州的地位会更稳 固,那买卖跟事业自然是好上加好,捐出去的那点钱,他会十倍百倍的捞回来。 州厅长官听了孙化堂的想法,大加赞赏,要他尽快实行,多多益善,州厅会大力配合,并向东京禀报,积极宣扬。 得到长官赞赏支持,孙化堂欢欣鼓舞。回来便召集市内各大商家开会,自己先带头捐献十万,打了个样。其余商家见这捐献名目冠冕堂皇,会长又亲自做了榜样,都在日本人手下做生意,遇到这事哪敢怠慢,多的捐三万五万,少的一万两万,不管心里是否情愿,不捐少捐都过不了关。这还不算,孙化堂通过商会,派人下去到各个市场,要求小商小贩也必得捐献。规定下限,许多不许少。还在报上刊登广告,鼓励一般市民也踊跃捐款。一时间,搞得全市上下无店不捐,无人不献。 献款凑齐,送到东京,日本政府十分满意,发来邀请,让孙化堂赴日参加天皇寿诞。消息传来,孙化堂真是喜出望外,自己一个小小的主意,一点点破费,竟收到如此大的效果。能有机会去东京参加天皇寿诞,关东州的中国人也就他仅此一位,这岂止三生有幸,是祖辈的荣耀,花的多少钱也买不来啊。孙化堂越想越得意,一辈子没这么高兴过。吩咐三姨太置办行装,做好准备。日期一到,带着三姨太,由关东州厅长官亲自陪着去了东京。 逛东京,游京都,进皇宫,拜天皇。孙化堂在日本待了七天,受到主子隆重热情的款待,更没预料到的是,天皇还授予他五等勋章,并奖励金牌一面。孙化堂受宠若惊,自我感觉一步登天,做奴之心自此更加坚定不移。回到家里,將受天皇接见的照片悬挂在宅中大堂之上,勋章和金牌亦置于醒目之处,时时不忘炫耀自己的这番经历。这还不算,从东京回来,意犹未尽,叫轩子去泰华楼订了酒席,邀请军政要员c商界同仁c社会名流,齐聚一堂,摆宴庆贺,更把场面办到极致。赴宴宾客乘坐的大小车辆,停满了饭店前后两条街。轩子里外忙乎,接待客人,安顿车辆,直到宾朋入座,宴席开始,方才有时间坐下来喘口气。可是屁股还没坐稳当,就听外面大喊: “着火啦!着火啦!” 紧忙跑出店门一看,只见孙化堂停在门口的黑色大轿车着起了火,火苗子从车底下和车窗里一起往外冒,那可是他刚刚从英国花了大钱买回来的。那火烧的快,越烧越大,完全等不及施救,只一会儿,斩新的轿车就烧得只剩下个铁架子。前后左右相邻的车子也遭了秧。赴宴的客人此时顾不得享受那美酒佳肴,纷纷逃离,各个做鸟兽散,一场喜庆宴席草草收场。轩子护送着孙化堂回到家里,只见大门两侧的院墙上,在路灯的照耀下,十分醒目地用油漆刷着大大的“汉奸”两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老大被坑 第二十八章老大被坑 永昌货栈,沈掌柜的觉得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日本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控制起来了,不是专卖就是管制。进货必须去组合,而那里的东西不光是少的可怜,有数的那几种还都是限制数量。各种各样的税,多的几乎数不过来,睡一宿觉,一早醒来不知道今天又会来收什么税。打仗要收事件特别税,战争特别税,出门坐车坐船要收税,进戏院看戏也要收税,连东生去体育场看了一回球赛,也被收了税。这边日本人还没完,姓孙的又来凑热闹,搞什么捐献。真是骑驴不知赶脚的苦,他靠着日本人挣钱容易,真金白银大把大把的进,哪知道这小本生意挣点钱有多难,忙乎了一个腊月,挣点钱还不够交税捐献的。二掌柜的听哥哥一天到晚磨叨这些嗑,很不以为然,就说: “钱不好挣,想法啊?成天磨叨有啥用?” “嫌我磨叨没用,你有好办法啊?” “我有法你也不敢用,你看对面那烟馆,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多好的生意,你去做呗“ “那钱咱是挣不来,也不敢挣,怕咬手。咱祖上可没缺那份德,挣钱害人的事,不是咱们干的。“ “这不就得了?我就知道你没那个胆。要不一块挑八股绳的,人家孙化堂咋就那么发达了?人啊,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咱就认命算了。” “少没事净说些风凉话。咱没发那么大的财,也没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祖宗,晚上睡觉也不担心有人放火打劫。” 东生娘从屋里出来,听他们哥俩又打嘴仗,对二掌柜说: “你们有功夫闲磨牙,还不如找点事情干呢,后面偏厦子都好几天没收拾,快下不去脚了。” 二掌柜的说,“不着急,等我先送东生去踢球,回来就收拾。” 东生迷上了踢足球,一放学就去中央公园空地里和一群孩子踢着玩。东生娘不放心他一个人乱跑,就让二掌柜的跟着。二掌柜也乐得和侄子一起去玩,一去就是半天,爷俩不疯够了不回来。 二掌柜和东生叔侄俩刚走,店外走进一个人来,头戴一顶皮帽,身上穿着厚布短衫,胳肢窝里夹了个布包,脚上是一双胶鞋,像工地上干活的,又像是管点事的样子。进门就问有没有盖房子用的钢丝铜线。沈掌柜摇摇头。 “那东西都是管制物资,我这小店只卖铁钉合叶门锁什么的小五金,那东西你得去组合里采购。” “组合那里我去过了,买了一批,没货了,还缺一点,现在干活急等着用,你这要是有的话就好了。我在这里转了一圈,都没有。你要是能知道上有卖的,帮我联系联系,价钱好商量,我这急用。” 来人临走留下话,说是下午或者明天再过来看看,让沈掌柜帮助打听着点。 沈掌柜本来没拿这个人的话当回事,他要的那些东西,都不是市面上可以随便买卖的,跟自己关系不大。谁知事有凑巧,那人刚走不久,又来了个客人,也算是个同行,露天市场那边开铺子的,虽然不是很熟,但平时见面也是点头打招呼的。那人进了铺子,和沈掌柜先聊了几句家常,然后转到生意上来。问沈掌柜这边最近怎样。 沈掌柜指指身后的货架子,叹口气说: “还能咋样?就这情形你也看到了,冷冷清清的,半天也见不到有人进来,再说就是有人来了,也没啥可卖的,一天到晚就是在这干靠着呢。你那边比我强吧?” 那人摇着头说:“我那还不如你呢,这不正好我老家那边家里有点事,我要回去,铺子兑出去了,就剩下一些货还没处理,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都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你店里这些,小五金呗,钉子c合叶c油漆,铁丝铜线什么的,都是以前进的存货,现在还不好弄的。要不是急着回家,我还不打算卖。” 沈掌柜听了,脑子一热,这不是送上门的买卖吗?刚刚有人来买,现在又有来卖的,只要倒倒手,这买卖就做成了。想到这,就说: “那你把货拉过来吧,我看看东西,然后咱们再说价钱。” 那人答应着,回去很快就把货拉了过来。沈掌柜看了,同意留下。那人价钱上也没怎么计较,拿了钱就告辞走了。 沈掌柜高兴,只等着那个采购的明天上门,货一出手就完事大吉,虽说有些是管制品,就这么半天一晚上,也不会有啥事。 二掌柜跟东生踢球回来,看到堆在后院的东西,问哥哥是哪来的。沈掌柜把来由一说,二掌柜觉得不好。 “这个铜线铁丝都是管制的东西,要是遇到检查,可就麻烦了” “你们都说我胆子小,怕事,你这胆也不比我大到哪里去。就这点东西,顶多存个半天一宿,明天就拿走了,能有啥事。” 正说着话,就有人走进店来。还以为是那采购的人,不料却是俩穿制服的警察。进门就问: “店里有没有违禁品?我们要检查。” 沈掌柜一听,心登时砰砰乱跳,脸刷下子就白了。赶紧说: “你们二位都是熟人,我这小本经营,一贯奉公守法,哪有那样东西” 一边说,一边忙着让座,叫二掌柜的沏茶,心想着今天怎么能遮掩过去。 警察不听他说,分明是有备而来,直奔后院,看见地上堆的货物,指着铜线说道: “还说没有,这是什么?违反禁令,私售管制品,你这罪名可大了。走,带着走。” 警察不由分说,拉过沈掌柜,铐上手就要带着走。 二掌柜急忙拉住一个,分辨说: “吕巡长,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那东西是别人寄存的,不是卖的。” 姓吕的甩开二掌柜,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把手一挥。 “别他妈跟我说些废话,有话到署里头说去。” 转身喝令将人带走,又叫人进来,把东西装上车,一齐带着去了警察署。东生娘听到有人吆喝,从屋里出来,追到店外,眼看着丈夫被警察带走,不清楚犯了啥事。听二掌柜的说了原委,急着说: “他二叔,这可咋办啊?这人进了那里,可别跟老韩家姑娘似的,回不来啊?” 二掌柜心里也没底,嘴上安慰嫂子说: “没那么邪乎,就是卖个违禁品,想法子罚几个钱就是了,等我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那你快去,打听清楚了,真的就是罚钱的事,咱好早点张罗,别让你哥在里面遭罪。” 二掌柜答应着,赶紧追着去了警察署。到了警署,也不认识几个警察,想想还是得找姓吕的,毕竟算个脸熟。候了半天,等吕巡长出来,赶紧上前打招呼,问哥哥的事咋处理。吕巡长斜眼瞧了瞧二掌柜,说: “你哥这事只有两条道,一是交钱二是关人,你们选吧。” “那自然是交钱了,要交多少才能放人啊” “最少是二百金票” “怎么要那么多啊?” “嫌多那就别交,关起来判个年,哪个合适,你们自己琢磨去吧,你以为买卖违禁品那么简单啊?” 二掌柜知道这事没得商量,赶紧回家跟嫂子说了。东生娘一听,就说:“那赶紧张罗钱吧,看看家里有多少,然后想法出去借。” 东生娘平时不管家里的钱,也不知道有多少。二掌柜看了看钱匣子,里面没有多少,都让哥哥付了货款了。东生娘急的不得了。 “这可咋办?那么多的钱上哪去找谁借啊?” “嫂子你别着急,咱慢慢想办法,你在家看着铺子,我先出去找人张罗张罗。” 出了店铺,想想自家在这里没几家亲戚,也想不出找谁去借,就先奔何家的铺子,惦记找何叔商量商量。见了何掌柜,把事情一说,何掌柜立刻说道: “你哥这是遭人算计了。一定是露天市场姓宋的小子干的,他这套把戏骗了好几个人了,警察那边也都是串通好了的。你哥那么仔细的人,怎么也上了他的套呢?” “我也觉得有点怪,怎么那么巧,前面有人问,后脚跟着就有人来卖,哪有这么容易的买卖。我哥也是一时迷了心窍,现在说啥也都晚了,人家挖好的坑,咱跳进去就出不来了。” 生意都不好,何掌柜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二掌柜在外面转了一圈,亲朋好友能想到的都去了,连一半也没凑够。回到家里,东生娘急得不行,这钱要是凑不够可咋办?真要是关上年,这个家不就完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患难真情 第二十九章患难真情 钱凑不够,二掌柜一筹莫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借到钱。东生捧着自己装压岁钱的盒子出来,说: “二叔,钱不够,我这盒子里有,你都拿去吧,早点把我爹领回来” 二掌柜看着嫂子,瞅瞅侄子,用拳头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恨自己无能。连孩子都在想办法,自己却拿不出个主意来,真不枉哥哥老说自己不长进。看到东生手里的日本点心盒子,想起那是渡边上次来时送的礼物。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去渡边那里看看。虽说不一定能借到,但终归要去试试运气,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有渡边的兄弟是宪兵队的,据说大小还是个官,要让他给问问哥哥的事,日本人说句话,没准说不定能管用,反正是张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想到这里,二掌柜摸摸东生的头,对嫂子说: “我去渡边那里去说说,看他能不能帮忙,借点钱给咱们,顺便让他跟兄弟说说,给警察署过个话,也许能顶点用。” 东生娘也知道他们哥俩认识这么个日本人,可这事人家能不能帮忙,她觉得没啥指望,毕竟差的不止一层两层呢。二掌柜虽然也不敢抱多大希望,但事到如今,就好比身陷茫茫大海,见块木头片子也得拼命抓住了。 二掌柜找出过年的长布衫穿上,换了双嫂子给做的新布鞋,戴上哥哥的礼帽,去洋人的店,不能太随便,总得有个样子才行。来到浪速町渡边的店,眼睛真的有点不够用。店里的装饰摆设都是富丽堂皇,摆放展示的一色都是洋货,和自家店铺一比,真是天上地下。店里客人不多,都是和服木屐的日本人。突然进来一个穿长布衫的中国人,渡边一眼就认出来是沈家的二掌柜。很客气地迎上前来,让座请茶。二掌柜示意他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渡边明白他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便带二掌柜上了二楼。二掌柜把哥哥被人坑骗的事说给渡边听,求他跟兄弟说说,给警察署那边递个话,再帮忙借点钱,去把哥哥赎出来。渡边的汉话虽说得不太好,但二掌柜讲的完全能听的懂。听他说完,二话没说,转身去柜台那里取了二百块钱来,递给二掌柜,说: “你的哥哥,我的了解,是个好人,不会做不好的事。这个钱你拿去,赎回哥哥。我回家跟一雄说,让他去跟警察署讲,放你哥哥回家。” 二掌柜拿着钱,一时怔在那里,他想到渡边也许会帮帮忙,借点钱,求他兄弟的事,不一定能行。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而且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缓一缓神,站起来给渡边鞠了一躬,说: “渡边先生真是太好了,我和哥哥一家不知道如何感谢你。这钱我只需要一半就够了,家里边已经张罗了一部分,谢谢渡边先生,真是太感谢了。” 渡边扶着肩,叫二掌柜坐下,摇摇头说: “这钱你拿回去用,不要着急还我。要说感谢,我也应当感谢你哥哥当年帮助我度过难关啊。人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这才是朋友呢。” 永昌这边,二掌柜刚走,吕巡长就踮了进来。进门就问交保的钱张罗得怎么样了。东生见来了个穿制服戴大盖帽的警察,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东生娘忙不迭的给巡长让座倒水请烟,说: “正张罗着呢,这么多钱,一时半会的凑不齐,您就多宽限几天。他二叔这几天一直都在外面跑这事,这年头生意不好做,钱难借啊!” “少他妈在我面前哭穷,谁让你男人犯事啊?快点张罗够了,早点送过去,人就放回来了。要是送晚了,人被押送去宪兵队,吃苦受刑不说,再判关上三年五载的,到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 东生娘一个女人家,从来没经过这样的事。自从丈夫被带走,心里就一直不落地,听姓吕的这么一说,更是把心提溜到嗓子眼上来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巡长走了好一阵,也没缓过神来。 二掌柜回来,东生娘把吕巡长的话学给他听,说着说着就哭了。二掌柜忙安慰她。 “嫂子你别着急,我已经把钱借够了,今天晚了,我明天一早就去交。” 东生娘听二掌柜说了向渡边借钱的经过,抹抹眼泪,说: “这人和人可真不一样啊!你看那警察,还是个中国人,咋就跟个要账的催命鬼似的,简直寅时不等卯时。日本人里倒还有渡边这样的好人,这个节骨眼肯帮忙,愿意借钱给咱们,这得多大的面子啊?” 东生在一边说:”二叔,这回钱够了,我爹该回来了吧?” “快了,二叔这就去警察署那边交钱,交完钱,就能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二掌柜起来先收拾了店铺,吃完饭,估计警署那边该上班了,把钱装好,正准备要走,就见何掌柜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进来就说: “快来看看,那个姓宋骗人的家伙给逮住了。” 二掌柜认字有数,东生娘更是大字不识一个,何掌柜念给他们听。上面说露天市场一个宋姓商贩,做生意不走正道,和人勾结敲诈陷害同行,本市已有多个商铺受骗上当。昨日故伎重演再施骗术时,被人识破,联系以前受害者,共同将其扭送警署。目前已被警方拘留,据传宋某作案亦有警员配合参与,警方正在调查之中,相信不久将有结果公布。 念完了,东生娘没怎么听明白,就问何掌柜:“大叔,这都是啥意思啊?” “就是说骗咱们的那个人抓到了,在警察署关着,有警察跟他们串通一气,正在查呢。” “骗子可恨,狗子也不是好东西。不论死马活驴,都是四条腿的畜生,一个比一个坏。” 二掌柜听说抓住了骗子,很是高兴,骂了几句解恨。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大叔,我这正要去警署那边交钱去,现在抓住骗子了,我还用去不去啊” “我正为这事过来的。依我看,既然骗子抓到了,那勾搭连环的警察也跑不了,如果弄明白了咱们是上当受骗的,也许就把人放了不一定。所以我觉得先不着急去交钱,等一等再说。” “那要是就关着不放,咱不去交钱,他爹会不会在里面遭罪啊?” “我这么想不会,已经知道了咱是被骗的,那就是没有犯法,那姓吕的警察怕也不会希望把事情搞大,人是他抓去的,老关着的话,还不连带他啊?我看顶多一两天就有准信了。“ 二掌柜觉得何叔说的有道理,但东生娘还是不放心。二掌柜就说: “那我先不带钱,去警察署那里打听打听,看他们怎么说,回咱们再定。” 东生娘跟何掌柜都觉得这么做比较妥当,就督促他快去,争取讨个准信回来。二掌柜换了衣服鞋子,刚准备要出门,不料从外面进来的哥哥撞了个对头面。 一屋子人谁也没想到沈掌柜这样快就回来了。东生迎上前扑进爹爹怀里,二掌柜赶紧搬个椅子让哥哥坐下,东生娘给丈夫倒了杯水,看他身上那衣服搓搓的不成样子,猜想在这人里边肯定是受了折磨。何掌柜说: “我们正在这念叨你呢,寻思可能给放回来,可没想到这么快。” 沈掌柜坐下,搂着儿子,喘口气,喝了点水,说: “今儿一早,姓吕的来了,被署长叫去训了一顿,回来就开了门,说让我回家。我也不知道为啥,反正让走赶紧就走,那个鬼地方,不是人能待的。” “对对对,回来就好。” 何掌柜的见沈家老大回家,自己也就放心了,告辞回了店铺。沈掌柜进屋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出来查看查看铺子。二掌柜问他在里面咋样,有没有挨打什么的。沈掌柜的说: “那倒没有,就是和几个街上抓来的小偷和痞子关在一起,他们不闲着,老是折腾,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睡觉。那姓吕的就是让催家里赶快送钱。对了,今天走时,他没提钱的事。” “你不知道,骗你的那俩人和姓吕的都是一伙的,一起合谋做扣坑人,连咱们算上坑了好几家了。现在被抓去关着呢,那姓吕的一定是看着不好才放了你,他哪还敢再要钱啊?” “我这是好比常年打猎的,被个麻雀啄了眼,不小心上了这么几个小人的当。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越是生意难做,越是小人难防。” “事情过去了,就当是花钱消灾吧。小人啥时候都有,但好人也不少呢。” 二掌柜把这几天出去借钱的事跟哥哥说了一遍,讲到何叔的关心,渡边的慷慨,沈掌柜听了,一阵感慨。 “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几个朋友真是没有白交。那钱用不着了,咱早点给人家送回去。” “这事等你歇过来了去吧,当面好好谢谢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顺子学徒 第三十章顺子学徒 沈掌柜先去了浪速町渡边那里。见了渡边,千恩万谢,说了好多感激不尽的话,还了钱。渡边告诉他,那天二掌柜来过之后,他回家就和一雄说了,弟弟马上就给警署那边打电话,询问了情况,要他们查清楚是否受骗上当,要是情况属实就尽快放人。沈掌柜这才知道,自己那么快被放回家,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心中更是感激,让渡边向弟弟转达自己的谢意。回头来到何掌柜的绸布店,见了何掌柜,自然又是感激一番,也把借的钱还了。唠起生意上的事来,共同的感觉这买卖是越来越不好做。 “也难怪那姓宋的做那种事,这正经八景的钱是越来越难赚。可话说回来,再难也不能走歪门邪道啊。” “就是就是,我这回要不是贪图那点小利,也不至于上当,让他们给坑了,真是花钱买个教训。” 看到店里有新来的小姑娘在干活,沈掌柜问: “这是新来的学徒啊?” “哪啊,这是大闺女家的玲玲,你不记得了?那年下雪,你拉车把她们娘仨送回来的。” “是吗?几年功夫,长成大姑娘,我都不敢认了。好久没见着那边大哥他们,都挺好的吧,还有个小子,叫顺子,是不是?也成大小伙子了吧。” “我那女婿身子弱,一年到头病病殃殃的,干不了什么活,整个小买卖也是清淡的很,维持个吃喝都困难。这不是,俩孩子都想出来干活,玲玲来我这了,他哥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地方呢。” “现在是生意不好做,活也不好找,等我哪一天遇到轩子,给你问问吧。看看孙化堂那边有没有合适的,毕竟他家买卖大,用人的地方多。” “那敢情好,也不指望他挣多少钱,找个地方学点什么,有口饭吃就行。” 沈掌柜回到家里,想不到看见轩子正在和二掌柜唠嗑。原来轩子现在认字多了,有空也看看报纸。看到姓宋的骗人被抓那新闻,又听人说被骗的有青泥洼一带的商户,想着沈家也是做这方面生意的,不知道有没有牵连,就过来看看。来了听二掌柜一说,想不到竟是真的。俩人正说着话,见沈掌柜的进来,关心的问问身体咋样,劝劝这事别太上火,沈掌柜就说还好,吃一亏长一智吧。事情已经过去,再说又是掉链子的勾当,也不便多说多问,轩子就转过话题,唠些家常嗑。沈掌柜顺便提起刚才何掌柜外甥找活的事来。轩仔说: “最近找活的人多,码头和货场都有不少从山东河北过来的人。但老是打仗,什么都管制,机会真的很少,孙家那边有些生意也不好做,要去的话,估计也就是油坊和当铺里当个学徒什么的。等我回去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轩子回去,找个机会先和三姨太说了。三姨太满口答应,说: “一个年轻小伙子找点活还不容易,干点啥不行?等哪天你把人带来,让我瞧瞧,看能让他干什么,合适的话,我和当家的说。” 轩子去码头那边拉货,路过青泥洼,下车去跟沈掌柜的说了。沈掌柜立马过去何掌柜的店里,告诉他带外甥过来人家要看人。何掌柜一听,自然是高兴,打发玲玲回旅顺去叫哥哥赶快过来。 轩子带着何掌柜领着顺子来见三姨太,小伙子眉清目秀的,说话唠嗑口齿伶俐,一问念过4年初学堂,还能说点日语,就是看上去身材单薄了一点。三姨太说: “看小伙子精神头还行,不过这身板要去油坊干活的话,恐怕力气不大够。我看看和当家的说说,去当铺做个学徒吧,先回去听信儿,要是当家的也说行,就让轩子告诉你们。“ 孙化堂听说是轩子领来的,三姨太看着可以,又是旅顺当地人,有家有业的,觉得用着问题不大,用不了几个钱就能使唤,就说: ”你们看好就行了,不过要按规矩来,事先都讲好,别到时候刺毛撅腚的,不听使唤,说不干就不干。“ 孙化堂说的规矩,就是入铺学徒,先要立个字据,还找两个商人作证担保才行。何掌柜领着外甥来到孙家的合升当,沈掌柜也跟来作保。掌柜拿出事先印制好的契约,递给轩子。上面的字轩子能看懂个大概,写着今保到于洪顺在合升号学徒三年,不得中途离开,不得营私舞弊,偷窃和损毁,如有过错造成经济损失,由承保商负责赔偿。薪酬是第一年是每月三元(金票),第二年四元,第三年六元。吃住在店铺,一年三节放假休息。下面要盖当铺章和掌柜的印章,还要承保商号和连带商号的印章跟签字。轩子看了薪酬,真是太少了,核计起来还不到一个跟车工人的一半。他抬头看看何掌柜,怕他嫌少不愿意。沈掌柜也觉得太少,就小声问何掌柜: ”你看这么立契约行吗?是不是少了点?” “没事,这三年就当是他念书了,在这学点本事,还不比在学堂里强?” 既然姥爷这么说了,又在姥姥家门口干活,顺子也没啥意见,当下就签了字据,留在当铺上工。何掌柜临走对外甥又嘱咐了一遍,在店里不像在家,手脚麻利勤快点,听掌柜的话,好好干,想家了就抽空去姥姥家看看,又跟钱庄掌柜的说了好些请多关照的话,这才和沈掌柜一起回了店铺。 顺子人聪明,脑子灵活,念过书的人,记账那点事不在话下,在家里看着父母做生意,有些事触类旁通的,当铺的业务也学得很快。记着姥爷的话,听话好好干活,爸爸妈妈也说了,找个活不容易,别干不好给姥爷丢脸。当铺掌柜姓魏,看着顺子手脚勤快,嘴巴又甜,很是喜欢这个年轻人,再加上是孙经理身边的人介绍来的,格外高看一眼。在后堂里扫地烧水收拾仓库,干了不到半年,就让上柜台给掌柜打下手,一年出头,当铺的业务就差不多都熟了,能替掌柜的独挡一面。虽然干的不少,只是薪酬还是那么一点,因为有契约在,也不敢和掌柜的说。还有别的钱庄当铺的看好要他过去,更是提也不敢提。 坐在当铺里,守着三尺柜台,这一年365天,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能见着。有长袍马褂西服革履的生意人带着东西来当,解决资金周转的。更多的是普通家庭,居家过日子,遇到了难题,或长病生灾,或遭遇变故,手头一时紧张,求贷无门,只好来这里以求解燃眉之急的。 隔着一条胡同,当铺对面是一家烟馆。经常有人这家出,那家进。带来东西当了,拿了钱转身就去那里吞云吐雾。来的人老少都有,当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有拿金银首饰的,也有拎个家中值钱的物件的,还有的实在没东西可当,又烟瘾难耐,大正月非要脱下过年新做的棉衣当了,光着膀子奔那烟馆的。顺子就像看戏的,隔三差五就能见到几出这类光景。 这天掌柜有事外出,让顺子在柜台前接待。忽然店门被人一脚踢开,警察押着个人闯了进来。顺子认得为首的是警署特高科外号叫做“海怪”的巡长,另外两个是常在街上游荡的腿子。被铐着人顺子也认得,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经常来这里当些东西,算是个熟客。见来了警察,还押着人,顺子赶忙起身,奉着笑脸,迎上前去,让座倒茶。那海怪生的一身肥膘,满脸横肉,瞪着一对蛤蟆眼,一屁股坐下去,压的椅子嘎吱嘎吱一个劲响,像随时可能散架一样。不喝茶,不接烟,口口声声只要掌柜的出来。顺子说掌柜的有事出去了,不在铺里。海怪气哼哼的掏出一张当票,问顺子: “这个东西在哪?赶快拿出来。” 顺子一看,那是一张过期的当票。就说这东西已经过期出号,变卖处理掉了。海怪一听,不由分说,上来揪住顺子衣领,伸手就是啪啪两个大耳光。打得顺子眼冒金星,两个耳朵嗡嗡作响,半天听不到动静。海怪打完人,厉声说道: “这东西是赃物,没有了可不行。告诉你们掌柜的,明天到警察署去一趟。” 海怪说完,起身伸出穿着大皮靴的脚,踢开门,领着腿子,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掌柜回来听顺子说了这事,骂道: “妈的,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买卖,太岁头上也敢动土。别怕,他一个小巡长起不了多大刺。“ 在关东州这地方,想开钱庄当铺,不光是要有资本,更得有靠山才行。合升号的资本金就一多半是孙家的,商会里几个主事的也有股份,而且不单是有孙化堂这样的大股东,魏掌柜的小舅子还是警察部特高科的刑事。魏掌柜的自恃有这样的背景,没把海怪放在眼里。告诉顺子不用害怕,只当没事一样,看他海怪能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合升当铺 第三十一章合升当铺 隔了一天,海怪那边没见到当铺里去人,就又气势汹汹找上门来,拿着封条,二话不说就要封门。魏掌柜一看这架势,来者不善,知道硬顶着不行,就低声下气的说些好话,找个借口说外出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许诺明早一定到署,好歹把海怪打发走。原来那贼偷的是日本人的东西,而且是个州厅衙门里的官员。海怪替日本人找东西,那霸气照平日又增加了几分,管你谁开的店,有什么靠山背景,日本主子爷面前都是孙子。竟敢招之不到,置之不理,真是找病。 魏掌柜一看事情闹大,也慌了神。赶紧打发人去找在警察部特高科里当刑事的小舅子,通过那边的日本人,找到这边警察署的日本署长说情。担心孙化堂知道了受责备,怪罪办事不力,压下了没敢告诉,自己琢磨怎么想办法摆平这事。打听了一圈,听说对面开烟馆的老板是海怪的亲戚,就过去求他给做个说客,私下里送了一百元金票,另外赔偿了日本人的损失。海怪打着日本人旗号张狂,也不过是为了多诈几个钱。钱一到手,目的达到,也就没了下文。 魏掌柜花钱送走了瘟神,舒了一口气。顺子还是觉得冤枉,不光是因为自己被海怪打了两耳光,更主要的是认为自己这事没做错。那人拿东西来当,谁知道他是偷来的?过期出了也不能怪我啊?伸手就打人,这也太不讲理了。掌柜的说: “你还指望警察跟你讲理啊?那身皮一穿,大盖帽一戴,大皮靴子一蹬,除了日本主子爷,他们眼里有谁啊?一会儿我那小舅子来了你看看,都是那一副德性。咱们做生意的,就只能靠着罩着,顺着忍着,不委屈,难求财啊。” 说着话,掌柜的刑事小舅子项成林就进了铺子。顺子一看,果然像掌柜说的,跟海怪一样,身穿制服,头上大盖帽,脚蹬黑皮靴,同是一副傲睨一切的神态。个子比海怪更高,身子也魁梧,那神气就是海怪在场,也得让他一头。进来就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掏出手帕来,擦那乌黑锃亮的大皮靴上沾的灰土。头不抬眼不瞧的对姐夫说: “你怎么整的?就那么点破事,还让我找人去和署长说。就他们署里那几个下三滥,用得着怕吗?” “你说的倒轻巧,没看昨天那架势,横眉竖眼的,立马就要封门关铺呢。要不是我说尽了好话,用了缓兵之计,连我也抓去关号子了。” “他不知道咱这关系,你跟他提提我不就得了?” “我提了也没管用。那家伙仗着是给日本人讨要,橫着呢,说啥都不好使。不过好歹是过去了,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把事情摆平了。” “那就是条疯狗,见了肉,不管谁都咬。花钱了吧?有那钱干啥不好?打水漂了。我也不管这些,反正你有钱。这几天小红过来没有?我怎么一直看不到她人呢?” “我也没看到,说不定又跑哪疯去了吧?没准又和孙家少掌柜的在一块呢。” “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整天和人家在一块混。我跟她提福顺来油坊那少掌柜的事,就是不打拢。明天你得叫我姐说说她,多好的事,那么大家业,就一根独苗,上哪找去啊?” 顺子看着项成林踩着大皮靴蹬蹬地走了,对掌柜的说: “这大舅是什么官啊?瞧那架势,能管着海怪他们吧!” “其实也不大,就是特高科里的高级刑事,比海怪稍微高那么一点点。你没看那架势,往那一坐,一副六亲不认的嘚瑟样,他亲爹老子在这,能看在在眼里不?” 掌柜的进里屋去做账,顺子一个人坐在前台。一个姑娘风风火火的走进铺子,看年纪,十七,像个学生,看打扮,长袜短裙,皮鞋凉帽,又像公司里做事的。掀开台板就想往柜台里面进。顺子忙拦住她,说: “你别进里面啊,你想当啥?” 那姑娘张口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大声说: “凭啥不让我进啊?我当啥?我当人,行不?” 掌柜的听见外面大声说话,出来一看,对顺子说: “你让她进来,这是我家孩子他姨小红。刚才那刑事是她哥,知道了吧?” 小红姑娘进了里屋,就听她说: “我哥来过啊,他来干啥?不是又管闲事吧?当上个刑事,就没他不想管的了。” “你别说,他还真的说你来着。问你和孙家少掌柜的事,我也想知道,那事怎么样啊?” “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啊?我跟他俩的事,你们那么关心干什么?告诉你吧,成不了。要不是他死皮赖脸的追着我,早就不理他了。” “他那样的你都看不上,想找什么样的啊?全大连有几个能比得上孙家的。” “孙家是他的啊?人家他俩哥都有油坊钱庄什么的管着,就他一天到晚在交易所里混,他爹给的那点钱,早就赔的差不多了。” 里面的俩人正吵吵着,顺子听到门响,一抬头,看到是轩子哥开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就朝屋里喊了声: ”掌柜的,来客人了。” 魏掌柜出来,一看是孙化堂,赶忙迎上前去,让顺子搬椅子沏茶,请经理坐下。原来没有不透风的墙,警察来要封铺的事孙化堂还是听说了,不放心特意过来看看。魏掌柜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是把花出去的钱少说了一半。孙化堂听了没说什么,那些警察腿子见缝下蛆,吃拿卡要的,他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嘱咐魏掌柜的,日本人的东西尽量少碰,时局这么紧,管制越来越严,可千万别踩个雷,不小心惹出什么篓子来。 小红从屋里出来,端了茶杯来倒水喝。孙化堂看见了,问掌柜的。 “这是谁家姑娘啊,怎么也在铺子里。” 掌柜的心里想,这是谁,这没准是你将来的儿媳妇呢,嘴上赶紧应道: “这是我妻妹,没事过我这边来看看。” 小红听见客人问到她,就把头一扭,大声问道: “你是谁啊?管那么多。” 魏掌柜怕孙化堂听了生气,赶紧打圆场。 “这丫头,别这么没礼貌,这是孙记公司的孙经理,还不过来问个好。” “哦,你就是孙化堂啊?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大老板呢。” 瞧着小姨子没大没小的说话,魏掌柜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孙化堂倒不在乎,两只眼睛盯着如花似玉的姑娘,笑咪咪的说: “那咱俩认识认识啊?改天我请你吃饭行不?” “行啊,你可要说话算数,我喜欢吃的东西多着呢。” “没问题,大连街上的饭店由着你挑,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吃啥就吃啥。” 孙化堂看没啥大事,就起身要走,临出门又回头看了看小红。 魏掌柜把孙化堂送上车,回到铺里,冲小姨子说: “你也太没深没浅了,那孙化堂大名是你能当面叫的?说不定那可是你未来的老公公呢。” “得了吧,谁稀罕他那窝囊废儿子,我跟他没戏。别扯这些用不着的了,借我点钱,行不?” “你借钱干啥” “我要买身衣服,换换鞋,你看我这一身,哪像个在交易所里干活的,跟街上捡破烂的差不多。我跟家里说,他们谁也不管我。你先借我五十个金票,等我正式上班了就还你。” 小红在商学堂里念书要毕业了,这些日子在交易所里当实习生。在那出来进去和人家一比,觉得自己的衣着太寒酸,一心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借那么多,你买龙袍凤衣啊?” “少废话,你借还是不借吧?你要不借,我就真的把自己当了换钱去。” “好好好,先给你三十吧,我这刚出过事,钱都花出去了。” 魏掌柜知道现在不借,回到家过不了老婆那一关。就拿出钱来递给小红,看着她出门上了电车。对在一旁看着的顺子说: “你瞧瞧这兄妹俩,一个横,一个娇,不知天高地厚,不清楚自家有几亩地几斗米,就知道拽根绳子想上天。” 顺子这半天就坐在一旁看光景了,警察,美女,大老板,一个接一个进来,今天铺子里可真热闹。听了掌柜的话,心里想,人家横也好娇也好,有本钱啊,像自己这样,要啥没啥,想上天,连绳子也找不到呢,也只有羡慕的份。 过了几天,孙化堂打发轩子过来,说让魏掌柜过去一趟。掌柜的不知道有啥事,担心海怪那事又有什么波折,赶紧就跟轩子来到公司。不料孙化堂见了他,没提那事,倒是很客气,简单地问问铺里的情况,话题就转到小红身上来。 “那天在铺子遇到的你小姨子,多大啊?现在做啥呢?有没有人家啊?” 魏掌柜想不到孙化堂会问这些事,心想是不是他知道了小红和他儿子的事,想打听女方家里情况呢。就说: “那丫头虚岁十九,前几天刚过的生日,在商学堂念书,这阵子在交易所那边当实习生,找婆家的事,有提的,但都没定呢。” 魏掌柜不清楚孙化堂是否知道两个年轻人的事,所以留个活口,没有直说。 不料孙化堂接下来的话竟让他吃惊不小,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对。孙化堂说: “她要是还没有主,我想纳她做个小,你看怎么样啊?行的话,你给说和说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父子争美 第三十二章父子争美 魏掌柜一听这话,有点发蒙。怎么也想不到孙化堂找他来竟为的这事。心里合计,这也太出格了吧,你都要做她老公公了。你大小老婆都娶仨了,怎么还想讨小呢。话到嘴边不敢说出来。又一想,有钱的人哪个不想三妻六妾,这小红要是攀上这一高枝,不光她今后富贵荣华,自己也能跟着借不少光。再说孙化堂这说话口气,哪是商量啊,就是直接吩咐,哪有回旋的余地。孙化堂见魏掌柜不说话,就说: “你不说话,是不是不愿意做这门亲戚啊?” 魏掌柜一听这话音,知道这事如果不应承,自己今天恐怕不好出这个门。孙化堂喜欢女人那是有名的,何况他又是说一不二的脾气,要是拒绝这事,驳了他的面子,以后肯定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能不能继续在铺子干都难说。想到这里,说: “不是我不愿意,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小红要是跟了你,那是她的福分。只是我听说,她好像和你家少爷好着呢。” “有这事啊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是才知道不几天,年轻人的事,她们不愿意让人多管。” “要是就这个原因,你不用担心,我去跟小子说。你就去和老丈人那边讲,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只要他们能答应,我保证不让他闺女吃亏就是了。” 说到这个份上,魏掌柜不答应也不行。就说回去一定好好说和,让经理放心,等他的回信。 魏掌柜回到家,先跟老婆说了。老婆觉得能嫁给孙家,那真是小红的福气。当然最好是嫁给少掌柜的,孙化堂毕竟岁数大,又是做小,肯定不如当个少夫人体面。魏掌柜觉得那样可能性不大,一来孙化堂喜欢上了小红,以他的脾气秉性,做事的手段,不弄到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二来小红也不喜欢孙家少掌柜,两人估计成不了。 “那就嫁给老的也行,只要进了孙家的门,做大做小还不是一样,吃香喝辣的享福。” 魏掌柜两口子商量好了,回家跟父母一说,老人一开始不同意。自己家境也不算太差,养个闺女去送给人家做小,虽然有钱有势的,毕竟听起来不那么好。女儿女婿反复的劝,做小有什么不好的,有钱人娶个三房四房的不有的是。再说人家也是明媒正娶,进了门就是堂堂正正的四夫人。这事成了不光小红一辈子享受富贵荣华,咱一家子也都跟着沾光。反过来要是不成的话,孙化堂不高兴,当铺里的生意恐怕也不能做了。老两口经不住劝,最后说: “那你们去问小红吧,她自己要是愿意就行。” 魏掌柜把小红叫到家里,让她姐姐跟她说,自己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小红自己没啥想法,姐姐姐夫都说好,那天看见孙化堂,觉得人挺和气,不像他儿子那么讨厌,就是岁数大了,心里觉得不是很得劲。想想自己要是嫁给他,除了年龄差的多,别的啥都不会缺,做小也没什么不好。身边追着的那几个男人,没她看上眼的,不是人不行就是家里穷,她可不想一辈子过那种穷酸的日子。既然姐夫姐姐都这么说,她也就默认了。 谁知项成林回家听父母说了,气得暴跳如雷,一口八个不行,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大骂姐夫姐姐见利忘义,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又说小红不知好歹,放着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不去当,却要给人做小,扬言要是真敢嫁,回家就打断她的腿。小红听说了,知道她哥哥那火爆子脾气,说得出做得到,急眼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索性躲在姐姐家里不回去。 孙化堂三房老婆,除了三姨太没有生育,大老婆和二太太各有两个孩子,三男一女。大老婆生的两个儿子,老大在山东负责那边的生意,照顾留在老家的人。老二在哈尔滨,负责经营北面的几个油坊c面粉厂和特产收购站。女儿在长春,嫁给一个家是金州的满洲国司法部副部长。眼前这个儿子孙景业是二太太所生,排行老四。在上海念完大学,回到大连,不愿意跟他爹搞实业,口口声声要做资本买卖。整天泡在交易所,买进卖出,投机倒把。孙化堂说不了他,又不愿看他到处乱晃,索性就给点钱,让他在里边折腾。听魏掌柜的说他在追小红,就叫过来问他,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景业听他爹问起这事,就说: “是啊,有这么回事。他是商业学堂学生,在交易所实习呢。你怎么也知道她啊?” ”从今往后你就别找她了,姑娘有的是,你再找别的吧。” “为什么啊?那姑娘长的漂亮,性格也好,特招人喜欢,听说还是校花呢。” “不为什么,你今后别找她就是了。我前天在当铺看到她了,是挺待人亲的,我要娶她做小,已经找人说和去了。” “原来这样啊。那你就娶吧。反正她也不待见我,从来都是爱搭不理的。” 孙景业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追人家的,人家追他的,拿鞭子赶都赶不过来。他追着小红,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如今老爹相中了,就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借这个机会,要求再给他拨点钱去投资,孙化堂连奔儿也没打,立马就答应给了。 小红躲着不敢回家,孙化堂又来催问事情办得咋样。魏掌柜过去,就实话实说。姑娘本人没啥意见,父母那边也说通了,就是舅哥挡横,死活不同意。孙化堂说这还不好办?只要本人愿意就行,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他哥不就是个刑事吗,这个我来办。先给魏掌柜五千金票,让他帮小红置办嫁妆,又送了三千给她父母。这边选了处新宅,叫人收拾房子,定下日子,选好了酒店。然后亲自去州警察本部,找到部长山本四郎,让他安排项成林去长春出差办案子。人一走,这边就张罗办事。酒店里摆了几桌,请来亲朋好友,州厅衙门官员,往来商界的头面人物,喜酒一喝,虽然是走走过场,倒也算是明媒正娶,给了项家应有的面子。等项成林从长春回来,孙化堂已经带着新人去日本度蜜月了。 项成林回到家,一听妹妹已经嫁出去了,自己不光没能阻止得住,连婚礼仪式都没捞得着参加,整个被人蒙在鼓里,甩在一边。气得七窍生烟,跺着脚骂人。先骂妹妹小红不听话,死丫头任性,不知好歹。又骂孙化堂老不死不是东西,早晚不得好死。接着骂魏掌柜两口子黑了心肠,拿自己妹妹送人情。就连爹妈也没放过,说他们为了几个钱卖了自己闺女。口口声声咽不下这口气,发誓要给所有这些人一个好看瞧瞧。 但是孙化堂自打从日本度蜜月回来,就把小红关在宅子里,派了专人伺候,一天到晚都不出门。项成林打听到新宅地址,找上门去,闹腾了几回,连门都没进去,人更是连影也没见着,别提心里有多郁闷。宅子进不去,就又转到孙记公司这边来,想找孙化堂说道说道。在大门口又被挡住,说孙经理不在公司,亮出自己刑事的身份也不管用。就在那里大声喊,要孙化堂出来。三姨太听到外面有人吵吵,打发轩子出来看是怎么回事。轩子回来说,是个警察,说是四太太的哥哥,要找孙经理。三姨太听了,说: “就是那个挡横不同意婚事的警察是不?怎么还找找到公司来了,叫他进来,让我会会这个大舅哥。这在公司门口大吵大嚷的成什么事。” 轩子出去,让门卫放项成林进来,对他说: “孙经理真的不在公司,我们三太太说见见你。” 项成林听了,姓孙的不在,管你什么人呢,只要是孙家的人,先见了再说。就跟着轩子进了楼,到了会客室,见沙发上坐着个女人,看年龄大约三十左右,穿着打扮既时髦又得体,一副有钱人家阔太太的样子。轩子介绍说,这是我家三姨太,有事你可以在这说。 三姨太见项成林进来,坐在沙发上身子没动,摆摆手叫他坐下,说: “你是小红的哥哥,怎么婚礼上我没见过啊?来找我们当家的有什么事吗” 项成林看着眼前风姿俏丽的女人,心里骂孙化堂得陇望蜀,身边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还不满足,非要娶个更小的做妾。 “事倒没什么,我就想问问,我妹子出嫁,为啥要躲着我,婚礼没赶上,现在连人都见不着,这是啥意思?” “就为这事啊?那我问你,你妹子嫁人,你凭啥挡横不让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还能把你妹子在家留一辈子?是不是嫌进门做偏房啊?现今凡有钱娶得起的人家,三房四妾的不有的是吗?你那妹妹进了孙家还不满意,那还想嫁什么样的,进皇宫当娘娘吗?再说了,当爹妈的都同意,你这哥哥算什么啊?我听说还立愿发誓要怎么怎么的,你犯得着吗?” 项成林本来是气势汹汹的进来,现在被三姨太一顿抢白,一肚子怒气再也鼓不起来,就连平时警察刑事的霸气也丢了一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龙塘赏花 第三十三章龙塘赏花 项成林听了三姨太的话,很不以为然。 “你说得倒好,我妹子岁数小,又没啥心眼,进了门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怕她只有受气的份。” “瞧你说的,我们当家的拿你妹子当宝贝似的,含着怕化了,捧着怕吓着,她还能有气受?我和大太太二太太这些年,虽说不在一起,也是常来常往的,都是亲姐热妹,相敬如宾,没红过脸,怎么到小红这就能有事?不论大小,家里家外,各有个的身份地位,自己守住就行了。” 三姨太看着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警服皮靴威风十足的项成林,又说: “你看你,堂堂一个高级刑事,怎么就这么看不开事。你没看到,婚礼上,坐在我们当家左手的是宪兵本部的岩田队长,右手坐的就是你们警察本部的山本部长。你总不能一辈子就当个刑事吧,那要想升个警长科长什么的,我们当家的说句话可是走道的。要给你使使劲,还能费事吗?别放着好不想好,钻牛角尖里不出来。” 项成林被三姨太说得没话答对,心想小红将来要是真的跟这个三姨太似的,在孙家能有个身份地位,自己说不定真就能借点光,要是那样,可也真的不比嫁给福顺来那少掌柜的差。想到这,自己也没啥更多说的,就站起身要走。 “你们当家的孙经理不在,我就先回去了,等哪天我得去看看小红。” “那还不行?看你方便,随便哪天,我叫当家的请你吃饭,把喜酒补上。” 三姨太让轩子包上两条洋烟,又带上一罐好茶,送项成林出门。看着那穿着警服皮靴的身影,听着咯噔咯噔的皮靴声,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弟弟来。这人虽然鲁莽,甚至有点蛮横,可是总还知道护着自己妹妹,小红有这样的哥哥,也是她的福分。 送走了项成林,三姨太接了个电话,是秦月打来的,问她最近忙什么,有没有空闲,想找个地方,一起出去散散心。孙化堂自打娶回小红,除了有事要来公司处理,才露面待上那么一会儿,其它时间基本看不到他,三姨太那里更是压根没回去过。三姨太一个人独守空房,也是百无聊赖。白天就有事没事都待在公司里,晚上回去靠看书听戏匣子打发时间。秦月的想法正和她的心思,就问她想去什么地方。秦月说: “听说龙王塘水库那里樱花开了,很好看的,我们去那里看樱花吧。” 秦月和高桥在一起这些日子,对外交往活动范围始终都很有限,表现也是很顺从的,高桥对她也就不再看管的那么严,有时候允许她出去久一点,走的远一点,前提是绝对不准在外面过夜。 三姨太也觉得龙王塘是个好去处,离开喧嚣的市区,到郊外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看盛开的樱花,真是太好不过了。 秦月跟高桥说要和三姨太去龙王塘看樱花。高桥听了,没有反对。这些天高桥也是特别忙,宪兵队里有重要的案子在处理,回到家里也不得休息,电话一个接一个,自然顾及不到秦月。听她说要出去,和孙太太一起去观赏樱花,表示可以。只说路有些远,就两个女人去会不安全。秦月说,这你不用担心,孙太太那边会带人去的。高桥还是觉得不够把握,就安排了她们坐自己的车去,这样更安全一些。三姨太本来叫轩子安排好了车辆,听秦月说高桥要派宪兵队的车去,也觉着走得远,在外面时间长,有宪兵开车更好些,就同意了。但预计中午要在那里野餐,那些吃的喝的用的东西也得有人拿,就叫轩子跟着一起去。 正是大地苏醒万物重生的季节,樱花园里一片烂漫,如云似霞。尤其那株星花玉兰,灿烂芳华,开的格外妖艳。轩子将毯子铺在玉兰树下,将带来的点心水果水和饮料放好。三姨太和秦月俩人拿着照相机到处去拍照。拍完了樱花,又跑到大坝上去拍风景。两个女人平时都在家里圈的发闷,来到这春意盎然景色如画的郊外,恨不得像那树上的小鸟,长个翅膀飞起来。坝上坝下,园里园外,跑了个遍,甚至还到附近的村子里转了一圈。累了回到玉兰树下席地而坐,边吃边喝边聊,撂下各自心中的烦恼,专拣一些愉快的话题来说。轩子拿了吃的喝的,来到车前,邀请宪兵司机一起享用,用从大强和三姨太那学的几句日本话,连说带比划,跟他聊天。宪兵叫后藤,是个小伙子,年龄比轩子还小几岁。轩子问他,日本是不是有很多樱花。后藤比划着说,有很多很多。这个季节在他的家乡,樱花开的漫山遍野,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他指一指眼前的星花玉兰,摇摇头,表示不稀奇。轩子说,那一定是起雷一,套特毛套特毛,听得后藤哈哈大笑。三姨太在那边听见他们俩又说又笑,过来问他们在说些啥。后藤用日本话告诉她轩子刚才说的话,三姨太也忍不住笑了,说: “我是那么教你的吗?好好的日本话硬是让你说糟蹋了。还套特毛呢,掏耳勺得了。” “我的小本子上就是这么记的啊,这是我房东家小强教我的。你看,不管是不是掏耳勺,他还听明白了呢。” 轩子整天跟着车来回拉货,看着人家开车,心里发痒,也有心想学。抽空就摆弄几下。现在大货车摆弄的差不多了,小轿车接触的机会少。趁着这机会,就向后藤讨教。后藤是吃了人家东西嘴短,加上又和轩子唠的投机,就手把手教他,怎么发动车子,踩离合,挂档,转向,还打开机关盖子给他讲里面的东西,发动机·化油器·风扇·水箱。轩子觉得这小车不比那大货复杂,好像还更好开呢。见后藤说得头头是道,就夸他是个先生,后藤说自己入伍前是个学徒,在汽车修理厂干活。 “我可不是先生,在日本的话,可不是谁都可以叫先生的。” “你懂的多,你教我这些,你就是先生,是我师傅。” 后藤看轩子说的诚恳,学的认真认真,就拿出一本书来给他。轩子接过来翻翻,看里面的图片,知道是关于汽车驾驶修理的。冲后藤伸出大拇指,说了一句阿利嘎涛,逗得后藤又笑了。轩子大着胆子在园子外面的道上开了一段,算是过了把手瘾。 一阵清风吹过来,摇动树枝,几朵花瓣掉下来,落在三姨太的身上。她将花托在手心里看着。 “这玉兰花真好看,的确跟别的花不一样。你看,别的花都是六个花瓣可它有这么多花瓣,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哎呀,二十四个瓣,这么多,真不可思议,听说这棵树还是从东京移栽过来的呢。” 秦月听了,却叹口气说: “好看是好看,可惜这花一落,却结不出好的果实。你看那山坡上的苹果树,花虽然没这个艳丽,可结出的果实又大又好。我倒是宁可要平淡点的花,然后结个好的果实,那样才更实在,更美好。” “你是不是又才思潮涌啊?我的大才女。别那么多愁善感的,这么美的景,这么漂亮的花,干嘛不好好欣赏享受,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怎么没用啊?你想想,你现在是什么都有,出来进去是名正言顺的孙太太。可我算是什么啊,整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将来能是什么结果呢?” “快别说这些没用的。日本人要在这里要常驻不走,高桥也不会轻易就回去,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三姨太嘴上劝着秦月,自己心里也是郁闷苦恼。自己表面风光,内心里的幽怨寂寞又有谁知道呢?如今娶了四房就一个多月没见人影,要是再来个五房六房,还不像对待老大一样,扔到七沟八岭没人的地方去。就这得陇望蜀的习性,吃着锅里想着碗里的,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满足。 看看太阳偏西,天色不早,回市内的路又不近,三姨太招呼轩子收拾东西往回走。看见他和后藤俩人在车里比划着鼓捣,轩子手里还拿着本书,就说轩子: “你这是想学开车吗?你是什么都想学啊。” “学着玩呗,反正技多不压身。别看他岁数不大,知道的可真多,是个行家呢,我今天没白来,遇到个好师傅。” “你学吧,学会了,等明天让经理弄辆车给你开。” “那还早着呢。我现在要是开,估计没谁敢坐。” 说笑着上了车往回走。到了黄泥川洞,看见有宪兵把守着,所有车辆都不准通行。后藤下车上前去问,回来说有警车要通过,现在隧道封锁了,什么车辆都不准进,我们的车也不行。四个人只好坐在车里等着。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警车响着尖叫的警笛声,从隧道里开出来。前面是一车荷枪实弹的宪兵开道,后面跟着拉囚犯的铁罐车,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一一一一一一,轩子数着,竟整整过去十辆囚车,不知哪里抓来的这么多犯人。后藤说,这些犯人是从山东坐船过来的抗日分子。宪兵队接到了联络员的线报,下船时扣留了他们,一直关在宪兵队,现在是要送到旅顺监狱里去。秦月听了,才知道高桥这几天是在忙着这个事情。就说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一下子就被抓了这么多,送到监狱里之后会咋样呢?后藤听了,用手在脖子上一比画,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吓得三姨太赶紧说: “快别唠这个了,多吓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火烧狼窟 第三十四章火烧狼窟 因为路上耽搁,秦月回来晚了一些,原本担心高桥会不高兴。进屋一看,高桥正在听着音乐,一个人自斟自饮,看上去心情特别好。见秦月进来,问她为什么回来的晚。秦月告诉他,在黄泥川洞遇到宪兵封锁,要避让警车,耽搁了时间。高桥轻轻喔了一声,好像事先知道这事,再没有多问。他叫秦月过来,挨着他坐下,端起一杯酒,搂着她非要她喝一口。秦月拗他不过,就轻轻舔了一下,高桥笑着把余下的酒一饮而尽。秦月不知他今天为啥这样高兴,又不好打听询问。就说在路上看到有很多警车拉着人去了旅顺,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高桥接过话说: “我就为这事高兴呢。二十个抗日分子,都是从延安派往满洲的重要干部,被宪兵队一网打尽,全部送到旅顺监狱处决,特高课为此受到本部特别嘉奖,东京方面都通令表彰了。” 秦月听了,不觉心里一阵狂跳,脊背发凉。二十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一下子被扼杀了,而他却在这里悠然自得,饮酒欢庆,不但毫无怜悯之心,倒满怀洋洋得意,他那心也是肉长的吗?。想到这些,秦月心中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推说今天游玩累了,要早点休息。高桥却不肯放她上楼,要她陪着喝酒,弹琴给他听。喝着酒还来了雅兴,打开保险柜,拿出收集的古玩字画来,拉着秦月一块欣赏。秦月玩了一天,本身就觉得累,再加上心里老想着那被警车拉去枪杀的人,不知怎地,心情一直沉重,总觉得那事和她有什么关联似的。实在是没有心情陪他在这作乐,一心想赶快上楼去睡觉。怎奈高桥兴致正浓,一点困意没有。直闹腾了大半夜,好容易上了床,高桥又搂着她求欢,翻云覆雨,逼着秦月满足他那野性的兽欲。秦月虽心中极度反感,却又不能反抗,只好闭着眼睛,像个木头人一样听他摆布。高桥只当是她身体疲乏没有兴趣,就借着酒兴,不顾一切地任意发泄。谁知乐极生悲,高桥这些天忙着抓人,又连续的审讯,也是劳累,没有好好休息。这一番疯狂的折腾,身体渐渐吃不消,趴在秦月身上慢慢的不动了。秦月睁开眼睛一看,高桥脸色苍白,喘气无力,两眼发直。顿觉不好。将他推开一旁,赶紧起身穿上衣服,跑到楼下警卫室,告诉警卫先生得了急病,要他马上打电话叫医生。赶来的宪兵队医做了一些处置,说情况不好,要立刻送往医院。于是又打电话叫救护车来,拉着去了医院。 秦月白天玩的累,回来又被高桥一阵折腾,感觉浑身无力,疲乏的很,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睡梦里似乎又听到了警车尖叫,仿佛看到倒在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惊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心慌口渴,昏沉沉的下楼来找水喝。看到保险柜的门竟然没有关上。高桥所有心爱的宝贝和秘密都在那里,平时是十分谨慎小心的,甚至从来不当着秦月的面开启。这一次实在是得意忘形,酒后发晕,才忘记没关。秦月心中好奇,便上前打开来看。里面大都是高桥弄来的字画古董c金条元宝等物品,几乎塞得满满当当。搁架上放着一个标着秘密的文件袋,秦月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是一份名单,下面是一叠照片。扫了一眼名单,一个熟悉的名字跳进她的眼帘:麻兆华。一到这三个字,秦月的心差点从胸口跳出来,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心想会不会是他,期望千万别是他,一定是重名重姓!忐忑不安地翻看下面的照片,一张两张三张,忽然,那张此刻最不希望见到的脸出现在眼前。真的是他,虽然分手已有七八年,照片上的他依然那样英俊,显得比从前更加成熟,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自己,似乎在问: “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秦月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差点倒在地上。泉水一般的泪夺眶而出,滴在手中的照片上。自己日夜思念的人近在咫尺,但却是阴阳两隔,再也没有机会重逢。国高毕业的时候,大家要各奔前程。临别的那个晚上,他说,他要去延安,加入抗日的队伍,拯救自己的祖国。她说,她会等他回来,哪怕就像王宝钏苦守寒窑那么久。可是如今,他为抗日救国慷慨赴死,自己却在这里苟且偷生,与杀他的魔鬼同床共枕。想到这里,秦月只觉得这里如同狼窝狗洞,一时一刻也不能多待。高桥不在,正是逃离这魔窟的好机会。也许这正是天意要她离开。于是,上楼找来自己的行李箱,将暂时不穿的衣物扔掉,箱子腾空,把保险柜中的东西只要能装得下,就都塞了进去。这些东西都是他不择手段搜刮来的,一件也不能留。还有那些文件,隐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要带上,有朝一日要让这些东西大白天下。这还不够,这个狼窝里有自己太多的痛苦,也不能就这样离去。去楼下厨房里拿了个电炉,放在卧室床下,插上电源。再将所有衣物被褥容易燃烧的东西都抱来堆到床上,出来把卧室的门用锁锁上,钥匙从走廊窗户里扔了出去。拎着箱子,来到门口警卫室,恰好看到后藤在那里,极力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对他说先生来电话,需要一些东西,要她送过去。后藤只当是真,便开车送她到医院。下了车,秦月告诉后藤不用等她,她要在医院里陪护先生。看着后藤开车离开,秦月立刻转身进楼,穿过候诊大厅,从侧门出了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叫了一辆等人的马车。在车上问车夫,市内哪家车行可以雇车去庄河。车夫于是将她送到了小岗子一家车行。秦月问车行老板,有没有去庄河方面的车,因为老家有急事,需要立刻赶回去。老板见她着急,就说现成的车没有,要是肯出钱,可以给她去找,价钱自然要多一些。秦月说价钱好商量,只是着急,现在就走。老板张口要了二十金票,秦月也没有还价,一口答应。老板收了钱,出去转了一圈,找来一辆车。秦月一看,是一辆拉货的卡车,而且很破旧的样子,车门的风挡玻璃都碎了。老板说这车虽破一点,跑庄河还是没有问题,你着急,现在就只能将就了。秦月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现在就是一心要马上离开大连,走的越快越远越好。至于车子能不能跑到庄河那么远,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月想去庄河,有她的打算。要走出大连,坐船坐火车都太危险了,到处都是高桥他们的眼线,很容易就被发现给抓回来。而坐汽车马车什么的,先去偏远一点的农村,可能更安全一些。庄河那边有个远房的亲戚在花儿山,可以去那里找他们先避避风头,等过了这个劲再说。估计高桥想不到这一点,连三姨太也不知道她这边还有亲戚。 司机是个中年人,上了车,问秦月去庄河什么地方。秦月说要去花儿山。他说只能送她到庄河县城,他去那里拉货,去不了花儿山。秦月现在着急的是赶快离开大连,就说那也行,只是要快点走,家里有事着急。司机倒是不慌不忙,先去给车子加油,又到市场里买了点东西。急的秦月火烧火燎,一个劲的催促他快点。那边的电炉子一旦引燃了床铺,火烧起来就会有人来救火,发现她不在就会报告高桥。而高桥一旦知道她逃走,必然会想尽办法来追铺抓她,真要被他抓回去,那结果秦月连想都不敢想。等司机终于把车子开出了城区,驶上通往庄河的公路。看着背后的城市越来越远,秦月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来。走着走着,看看路两旁几乎不见村庄人家,秦月开始有些害怕。自己一个女子,路途这么远,要是司机起了坏心,岂不是刚出狼窝有进了虎口。好在司机是个实诚人,一边开车一边和秦月唠些家常。问她为啥这么急着回庄河。秦月编了个谎,说家里老人得了急病,她是来大连买药的,所以着急赶回去。司机说: “怪不得你这么着急,人命关天啊。大妹子,你放心,我也是庄河人,我会把你送到地方的。” 秦月一听这话,知道遇到的是个好人,心里立刻踏实了不少,就说: “那真的谢谢大哥了。到地方,我再另外付你车钱吧!” “不用不用。那车行老板收你不少吧” “他要了我二十金票,我也不知道是多还是少。” “那家伙真够黑的,像你这样坐个蹭车捎脚的,两个金票都是多的。我说他怎么那么大方给了我三个金票呢。原来是狠狠砸了你一杠子。” “我也是着急,没跟他讨价还价。家里急等着用这药,心想买药那么多钱都花了,要不及时送到,这药就白买了。” 秦月撒谎开了头,就只好一路编排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怒气冲天 第三十五章怒气冲天 高桥病情刚有好转,接到报告说寓所起火,立刻赶了回来。只见别墅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烧焦的木头和掉落的瓦片,房顶已经坍塌,焦黑的横梁像歪倒的十字架,孤零零的靠在熏黑了的墙上。二楼以上基本烧光了,除了四面山墙,什么都没剩。一楼略好一点,但地上到处是救火喷洒的水和烧坏的家具。保险柜被埋在瓦砾中间,外面也被熏得变了颜色。上前打开一看,惊得高桥目瞪口呆,差点没再晕过去。只见里面空空荡荡,他那些心爱的宝贝,还有那些秘密文件,全都无影无踪,留下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个大大的“恨”字。高桥只觉得气冲脑门,火冒三尺,七窍生烟。立马叫来警卫,询问秦月的去向。后藤报告说载她去了医院,高桥一听,明白这女人已经借机逃离了这里。立即下令宪兵队全城搜查,派人去码头c车站,查清秦月的去向,一定要缉拿归案。他料定一个女人,带着那么多东西,这么短的时间,肯定走不远。接着又派人去孙化堂那里,找三姨太询问情况,看秦月在这里还有没有可能的落脚之处。 三姨太听说秦月从高桥那里逃走,也吃了一惊。虽然知道秦月随他并非心甘情愿,但没想到她竟如此去意绝决,不仅自己出走,竟还放火烧了房子,真是一点没看出来。不过秦月能去哪里,她一点也猜不到。据她所知,秦月在大连没有其他亲戚朋友,也没见过她和谁有过联系。孙化堂听说秦月跑了,还带走了东西烧了房子,就说: “古语说的一点不错,真是唯女子及小人难养啊!那么好的事情,不知道享受,却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到处都是日本人的天下,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三姨太也觉得秦月是凶多吉少。这里三面都是海,她要离开大连,只能北去坐车南去坐船。可是不论是车是船,只要她一上去,还能躲过宪兵的搜捕吗?但不坐车船离开大连,又实在想不出她能藏到什么地方去。她不敢想象要是秦月被抓回来,高桥会如何处置她,这个心黑手辣的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心里祈祷着自己的朋友跑的越远越好,千万别被逮住,抓回来可就惨了。 宪兵在市内搜查个遍,特高科更是全员出动,车站码头宾馆酒店,凡是能走能藏的地方,全都派人查看过了,就是没有秦月的踪影。高桥连气带恼,又住进了医院。孙化堂带着三姨太前来看望,见他一副身心交瘁的样子,劝他不必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动气。高桥摇摇头。 “女人自然不值得惋惜,重要的是机密材料和那些珍贵的字画珠宝,不论特高科和我本人,损失实在是太大了,这个女人真的是很可恶,一定要抓住她严惩。” 三姨太这才知道,秦月不仅自己逃走,而且带走了宪兵队特高科的文件和高桥的珍宝,难怪他如此大动肝火。秦月这是挖了他的心肝割了他的肉啊。恐怕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弱弱的女子,竟给他如此狠狠的一击,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孙化堂告辞了高桥,离开病房,跟三姨太下了楼,刚出楼门,就见轩子急匆匆的过来,说: “经理,咱家少爷让人家打了,正在急诊室那边候诊呢。” 原来轩子一起跟车过来,经理和太太上楼去看高桥,他在楼下等着。看见有人被抬着进了医院,说是孙记公司少当家的被人打了。赶紧跟着过去看个究竟。一看果然是孙家少爷景业,被人打得不轻。满脸血葫芦似的,眼眶乌黑,腮帮子肿得老高,身上的西装被撕破了,上面是一块块的血迹,躺在病床上疼得一个劲哼哼。轩子问一边送来的人是怎么回事。说是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时,因为争包厢,被几个警察给揍了。 西广场的中央映画馆上映美国彩色电影,而且有影有声,年轻人都争抢着去看新奇。项成林和和警察本部的几个刑事同僚也来观看,嫌楼下人多拥挤,要去楼上包厢坐雅座。偏偏包厢满员,没有空闲。几个人就挨个包厢查看,寻找空座。找到孙家少爷的包厢,看到里面只有孙景业和一个女子两个人,其余座位都空着,便进去要坐。孙少爷哪允许别人打扰他的雅静,管你刑事警察还是谁,非要赶他们出去。一个坚决要赶,一个就是不走,于是吵吵起来。有同僚认得是孙家少爷,又知道项家姑娘新嫁了孙化堂,就对孙景业说: “别吵了,不是一家人吗?论起来这是你项家大舅呢,坐一起看看能怎么的?” 谁料孙景业一听这话,很不以为然,满脸的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 “谁一脚没踩住冒出个大舅了啊?我家老爷子操的人多了,都他妈的认,我还叫不过来了呢。” 项成林听到这话,气得就差没背过气去。二话不说,上来照着孙景业的面门就是一拳,打了个口鼻出血满脸开花。少爷岂能吃这个亏,张牙舞爪的就往刑事身上扑。怎奈项成林五大三粗膘肥体壮的,身边还有几个假拉架真帮忙的同僚,孙景业着着实实的挨了一顿胖揍,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影院的人看着不好,抬着送到了医院。 孙景业见了他爹,只说是几个刑事警察要争包厢,动手打了他,只字未提项家舅哥的事。孙化堂一看儿子被打的惨样,不由得火冒三丈。谁他妈竟如此胆大,太岁头上也敢动土。在关东州这地,老子只认日本人,其余的就是警察刑事又算个屁,这事绝不能善罢甘休。留下三姨太和轩子在医院,自己上车直接去警察本部,找到山本五郎部长,要他严惩打人凶手。 山本听说孙化堂儿子被警察刑事打坏了,躺在医院里。也觉得事情严重,虽然警察刑事打人那是常事,但这毕竟是孙化堂的公子,不是一般的州民。于是叫人速去调查,回来禀报说打人者是本部高级刑事项成林,又说项是孙的内弟。山本便请教孙化堂如何处置。孙化堂正在气头上,护犊心切,说无论是谁,都要严惩。山本于是下令让项成林停职反省,关禁闭十天。 山本给了孙化堂面子,让他出了一口气。项成林却很窝火,尤其听说是孙化堂亲自找到山本要求处置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刚刚生起的那么一点好感也跑到爪哇国去了,对孙化堂更加恨之入骨。自己满打算要借着登天的梯子,被他强行抽走,一点光借不上不说,还他妈送我进禁闭室。堂堂一个高级刑事的妹子,嫁给一个比他爹还老,并且有了三房老婆的人做小,怎么想都让他在众人面前很丢面子。 从禁闭室出来,因为停职,没有公事,每天就到处乱逛,寻着机会要找孙化堂算账。可去公司里总寻不着,宅子里又挡着进不去,虽急不可耐也没啥办法。自打从长春回来,就没见过妹妹小红的面,被孙化堂金屋藏娇,关得严严实实。又到合升当铺去闹,魏掌柜躲着不敢见他,由着他骂个够走人。回到家里,也是瞅哪都别扭,看啥都不顺眼,有事没事拿着两个老的撒气。足足闹腾了半个多月,见始终没人理他,才渐渐消停下来。 爹妈自打婚礼之后,也没看到过自己女儿,心中自然是想。打发魏掌柜两口子过去看,回来告诉说那里什么都好,没啥可惦记的,过些日子可以接回来住几天。转眼过了三个多月,小红奶奶七十岁寿诞,就借着庆生日的缘由,张罗接闺女回来看看。孙家那边也答应了,到时候一定回来。 老两口听说姑娘要回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忙着收拾房子,采买东西,鸡鸭鱼肉,烟酒糖茶,样样准备齐全,约请了私厨到时候来给做菜。通知亲朋好友,届时光临。又怕儿子到时候再起什么幺蛾子,就提前反复的打预防针,亲戚朋友都在场,要他好好待客,别惹事。项成林嘴上应着,心里核计,只要她人回来就好,借这个机会要好好说说,没准能说动那丫头片子回心转意也不一定。 小红离家这么多天,也是有点想家。跟孙化堂说要提前一天回来,在家里住两宿。孙化堂答应了,派轩子安排车,带着礼物,把她送回家里。项成林一心要和小红说话,可是小红总是在奶奶和父母身边,始终没找到合适机会。生日这天,魏掌柜两口子也早早就过来了,跟着忙乎招待客人。项家是本地人,还是个大家族,三亲六故七姑八姨的亲戚不少,又是给老人做寿,所以知道消息的就都来了,孩子大人加起来五六十号。里屋外屋摆了四张桌子还坐不下,又在院子里摆了两桌。小红一身洋气的打扮,来来回回的和人打招呼,也没忘了显显自己阔太太的身份。亲朋好友有羡慕这姑娘找了好人家,从此享受富贵荣华的。也有人私下嘀咕,好好的一个姑娘,人长的漂亮,又念过书有文化,哥哥还是警署里的刑事,偏偏去给人家做偏房,有钱又能怎么的?整天关在笼子里,端个金饭碗吃饭也不会香。项成林出来进去的招呼客人,这些言语都听在耳朵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只是忍着,不便发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血溅寿诞 第三十六章血溅寿诞 席终人散,赴宴的亲朋好友都走了,就剩下自家人和几个帮厨的。项成林把小红叫过来,当着父母和姐夫姐姐的面,开始数落妹妹,一肚子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劝她不要回去了,自己保证给她找个更好的人家。小红听得不耐烦,说: “我回来给奶奶过生日,又没求你帮我找主,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嫁谁用得着你管了?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省省吧。我听说你跟人打架,还被停职关了十来天,自己的事都整不明白,还有脸说我。” 姐姐也说他:“她都嫁过去了,你还非得逼她回来啊?真要嫁给你说的那个什么少爷,你就可心了是不?” 项成林被妹妹姐姐一顿抢白,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可着嗓门大喊: “我今天就是要管。你找这么个婆家,嫁个老不死的,不光老项家脸面让你丢尽了,连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你就得给我回来,要不然今天整死你。” “你还胆肥了呢!不就是个破警察吗?有啥了不起的。我这就走,这辈子都不想见你。” 小红说着,下地就要走。姐姐忙拉住劝她。魏掌柜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看见俩人越说越僵,就劝小舅子: “你看你,她回来给老太太过生日,这么喜庆的日子你非得扯这些干什么?” 项成林心中那火正旺着,听魏掌柜说话,张口就骂: “你他妈少在这放屁,要不是你从中扯篷拉纤的,能有这事?真想一枪崩了你。” “你看看,你这不是成了疯狗一样了?逮着谁咬谁。你敢崩我?不怕坐大牢啊?别当个刑事,成天张牙舞爪像个霸王似的,吓唬谁啊?我今天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魏掌柜的这些天被小舅子堵着门骂娘,心里也是没好气,当着岳父岳母的面,也趁机发泄一下。项成林正在火头上,被姐夫这么一刚,真就掏出枪来,推弹上膛,照他胸口就是一枪。魏掌柜扑腾一声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溅了周围的人一身,喷得炕上墙上全是。小红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项成林追上去,不由分说,又开了一枪,将妹妹打到在门槛上。这一下全屋里的人全吓傻了,一个个身子动弹不得,嘴里也说不出话来。院子里正在收拾家什的帮厨,听到枪响,看到倒在门口的小红,吓得大叫“杀人了!杀人了!”一边喊一边往大门外跑。 项成林拎着枪,来到院子里,一脚踢翻了桌子,锅碗瓢盆稀里哗啦摔了一地。他望望天,长叹一声,在椅子上呆坐了一阵,举起枪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连人带椅倒了下去,殷红的血喷出来,淌了一地,和着撒在地上的汤水,一直流到大门口。街坊邻居听到枪响,又看到有人跑出来大喊大叫,知道项家出了大事。过来一看,屋里屋外,躺着三个,都是一枪毙命,没了生息。炕上的几个人,一个个如同傻子一样,除了哭,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近处的亲戚赴完寿宴刚回到家,就听说这边出事了,又赶紧回来帮着善后。警察署也派人过来查看情况,向上报告。 孙化堂听说项家那边出了人命,赶紧打发轩子过去看。轩子回来说,项成林杀了小红和当铺的魏掌柜,自己也自杀了。孙化堂知道项成林对自己娶小红做妾的事不满,却没料到这小子会干出这样的事来,感觉得这事传出去对自己很不利。虽然项成林杀人自杀都在他自己家里,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事情起因毕竟是由他纳妾而起,细究起来也是难逃干系,难免让人说三道四。于是又让轩子过去,送了二百金票安慰项家,又送了三百给警察署,力求息事宁人。 三姨太听说了这事,就说: “那姓项的就是个顺毛驴子,认死理钻牛角尖,得顺毛摩挲才行。你们可倒好,不但不顺着说服他,反而处处呛着他,火上浇油,硬往那个道上逼他,事情到这个份上,弄出人命来,也不算稀奇。” 孙化堂在一边白了她一眼,说: “依你说顺毛摩挲就好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倒是整天摩挲,事事顺着,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不省心。蛤蟆不长毛,天生就是那个种。” 这几天孙化堂觉得自己诸事都是不顺,死个小妾倒是没啥,遇到喜欢的可以再娶,无非是破费几个钱。可小儿子景业事事不着调,又想不出啥好法子管教,这事却让他闹心上火。景业从自打从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回到大连,就一直混在交易所里,今天买多,明天卖空,翻来覆去的折腾,口口声声要做资本买卖。一开始只当是让他学些本事,就给点钱由他去耍。谁知过后就一直不断的要求增加,每次都是机会难得,一来二去,孙化堂钱投进去不少,可就是只进不出,始终也没见到回报。有时候也问问情况,数落几句,就被景业说他不懂,自己做的是金融买卖。上次被打住院,从医院回来,去夏家河子家里待了几天,就又跑到交易所去了。现在战事吃紧,日本当局管制很严,实体生意不好做,那个股票期货什么的风险更大。亏点小钱不要紧,就怕这小子捅出什么大娄子来。 怕处有鬼,痒处有虱,这话不假,该来的早晚会来。孙化堂正和三姨太说着话,轩子进来说: “经理,外面来了两个钱庄的人,说有要紧的事找您。” 孙化堂一听,叫赶紧进来。孙化堂开了十来家钱庄,山东烟台青岛,北边长春哈尔滨营口沈阳都有,市内有两家,金州也有一家。除了负责自己企业的资金周转运用,还依靠自己的庞大财力,对外开展存贷业务。钱庄有事,都不简单,孙化堂见了来人,忙问有什么事。 来的是市内两家钱庄的掌柜,说这几天有人来钱庄索保,原因是少爷在交易所用钱庄做交易担保人,现在赔钱了,本金不够,需要担保的出钱。因为数额太大,钱庄不敢做主,来请示经理怎么办。 孙化堂一听,肺都要气炸了,真的是怕啥来啥,这小子到底是整出事来了,就问多少钱。钱庄掌柜的说: “目前知道的我们两家是四十万,听说金州那边还有,具体多少不清楚。麻烦的是不仅交易所那边来要钱,许多客户听说这事,都跑到钱庄来取现,要是来人再多,发生挤兑,钱庄就支持不住了。” 孙化堂听了,觉得这事非同小可。真要是孙家钱庄出现挤兑,不光是钱庄的问题,对孙记公司其它业务,包括他本人在关东州的身份地位,影响不可低估。本地帮c河北帮c南方帮,还有成天骂他汉奸走狗的那些人,都有机会可乘,要是串连起来借这事对付他,麻烦可真就大了。事不宜迟,得赶紧采取措施应对。孙化堂先告诉两个钱庄掌柜,回去要想尽办法安抚人心。告诉交易所,孙记公司保证及时补交所有欠款。在柜台张贴告示,声明钱庄资金充裕,能保证所有兑付,一定要避免出现挤兑。接着就让三姨太赶紧联系山东和北边的钱庄,紧急调款过来,保证这边的需要。然后打发轩子去找儿子景业,无论在哪在做什么,立刻回来,不准耽搁。 轩子转了一圈,凡是能找能打听的地方都去了,也没看到孙景业的影子。交易所那边说自从爆了仓,找他追要保证金,他人就不见了。就是因为这个才去找担保的钱庄要钱。他在市内的住处屋门紧锁,没有动静。打电话问夏家河子,那里也说没回去。孙化堂听了,气得一个劲骂娘。恨这个不争气的杂种招惹事端,捅了娄子。又怕他一时想不开,再去寻个短见什么的,更是焦心。 夏家河子的二太太听说儿子找不到了,着急打电话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孙化堂拿起电话,一听是景业的妈,气不打一处来。 “你养的好儿子,放着正经事不干,到处给我惹篓子。没就没了,找他干什么?“ 说完把电话挂了,任凭铃声一个劲响,就是不接。三姨太过来,拿起电话,那头二太太还以为是当家的在听,哭着说: “再怎么不济也是儿子,你不要,我还要呢。不就是丢了几个钱吗?至于生那么大气。你不找,我自己过去找。他要真有个好歹,我和你没完。” “二姐你别担心,我们这正在找呢。景业他不会又什么事,你放心吧。年轻人没经过事,也许是捅了娄子害怕,在哪躲两天,慢慢就找到了,这边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二太太放下电话,心里琢磨,这三房说的到挺好,可儿子毕竟不是她的。当家的正在气头上,还得忙着堵窟窿,张罗那些事,他们能尽心尽力去找?想来想去,还得自己亲自出马,一定得尽快找到。那小崽子惹了麻烦,要是一时想不开再干点傻事,也说不一定。想到这,更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吩咐人赶快备车,她要进城去找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散财消灾 第三十七章散财消灾 车辆备好,二太太打扮整齐,收拾利落,出了门正要上车,屋里电话铃响起。接着就听佣人喊她: “太太,来电话了,长春的。“ 二太太一听,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屋里,拿起电话,就听那头女儿不满的说: “你们都咋回事啊?打了半天电话,不是打不通,就是不接。” “我们这不都在忙着吗,这都快火上房了。” “出了什么事吗?我给我爹打了半天电话,一直都是占线,总是正在讲话。究竟什么事这么紧要啊?” “还不是你兄弟景业惹的篓子。他在交易所那边赔了不少钱,人家逼着要,他吓跑了,现在还没找到下落。你爹正忙着张罗钱给他堵窟窿呢。” “是这事啊,怪不当他跑到我这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敢情是躲债来了。” “什么?景业在你那啊?啥时候去的,咋不和家里说一声呢?这孩子,真的让人操心,我都该急死了。不亏你爹骂他,恨他不争气。” “还不都是你们从小惯的,要星星不给月亮,事事都顺着他。现在大了,想管那么容易?” “行了,你别说了。你爹这功夫恨不得逮着他狠狠收拾呢。你就让他在你那好好待几天,过了这个劲再回来。” 知道了儿子下落,二太太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嘱咐女儿看好兄弟,别再让他干傻事,快点打电话告诉他爹,景业在她那里。放下电话,告诉下人把车开回车库去,今天不进城了,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是添乱。 孙化堂接了女儿电话,知道景业去了她那里,气还是有,但也就放了心。知道这小子其实也没啥地方可去,世界就这么大,他还能跑到天边去?可惹下的篓子可不那么容易堵。电话都打出去了,钱也很快就到,交易所无非是为了钱,款一到位,就不会再追讨。钱庄里资金充足了,挤兑的事也不会出现。当铺那里找了个新掌柜的主事,也没受啥影响。项家那边自己也明白,自家死了人,和孙家关系不大,所以好安抚。警察署拿了钱,便不再深查细究。这些孙化堂都不担心。麻烦的是,好事不出门,烂事传千里,这些事已经传出去了,由此带来的影响,一时半会消除不了。更糟糕的是,听人说关东日报的编辑长罗高章,准备把这些事写出来登在报上,还要写成书,编成戏,如此一来,这么一点溴事,弄得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孙化堂就像那个杨乃武小白菜,成了街谈巷议的谈资,茶余饭后的笑料。这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绝不能让这人坏了自己的名声。无论如何,想什么办法都得堵住他的嘴,按住他得手,不能让他对这事说一句话,写一个字出来。 三姨太知道孙化堂的心思,就说: “当家的,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去办,没啥大不了的,无非就是破费点,花几个钱。” “好啊,这事也就你办妥当一点,毕竟你们还算师生呢。你先联系,跟他说说。他要是答应了,给他两千三千都行。要是他还有啥要求,就找个地方,我和他见见面。日本社长那里也得有人去说,这个我让高桥去,日本人对日本人,还是好说话。” 关东日报的编辑长罗高章,江苏扬州人,自小聪明过人,十八岁考取清朝秀才,二十岁时赴日本留学,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回国先在北京南京上海等地教书,后受聘日本南满铁道株式会社,并任大连市役所议员和南满洲教育会编辑委员c满蒙文化协会顾问,也是关东州有声望的文化名人,交际颇广。关东日报社长冢善一是他早稻田大学的校友,欣赏他的才华,聘请他担任编辑长。此人才思敏捷,文笔出众,所写时论c杂谈c小说很受读者欢迎。听闻孙家一些传闻轶事,觉得有趣,有意编成故事小说在报上发表。本是文人一股情思,不意却正是孙化堂的痛处和忌讳。立意才出,未曾动笔,便引来孙家关注。罗高章曾受邀去国高讲学,三姨太听过他的课,由此也算是师生关系。一个是社会名流,一个是富豪阔太,社交场合自是经常碰面,又有着一点师生之谊,所以两人虽来往不多,也算是熟人。 三姨太来到报社,见到罗高章,先是一番寒暄,送上见面礼物。二人虽有师生之谊,日常也偶有往来,但此时非年非节,带着礼物前来,罗高章猜她一定有什么事。便请她直说。三姨太见他主动问了,也就开门见山,说: “罗先生,我们当家的听说你要写关于孙家的书和文章,让我来和您商量,想请您笔下留情,不要写这些东西,这会对孙记公司及他本人和家庭带来不利影响。如果您能同意,我们愿意出两千金票做您的报酬。” 不料罗高章听了三姨太的话,抬起头来瞧了她一眼,将头轻轻一摇,说: “你既称呼我先生,就是我的学生,也应当知道老师的为人。你觉得我会为了那些金票放下笔吗?我写这些,并不是要揭露孙家c孙记公司和他本人什么阴暗丑陋的东西,破坏你们的形象。我是要通过这些事情,警告世人,让大家明白,做人做事,从业教子,虽不必强求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但总要堂堂正正,谨小慎微,走正路,做实事。不要为一己私欲,不顾公德,巧取豪夺,到头来人才两空,害人害己。你要真的认我是你的老师,就听我的劝,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以后少做为大众不齿的事情,多为社会大众民族做些好事善事,那样的话,不但不用担心被人揭丑掀疤,还一定会有人肯为他著书立传,远强于这样拿钱来收买贿赂。” 三姨太听了,知道自己是白跑了一趟,上门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而归。孙化堂听说罗高章不肯停笔收钱,不给面子,嘴巴差点都气歪了,骂道: “这个不知好歹的臭秀才,真他妈又酸又硬。我要不收拾收拾他,他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给钱不要是不?敬酒不吃吃罚酒,走着瞧,看我让你在关东州能待下去才怪。” 孙化堂说完,立刻招呼轩子备车,要去高桥那里,和他商量这事。他相信只要日本人尤其是宪兵队一出手,那关东日报和小小的编辑长,像被掐脖子的小鸡一样,蹬踏不了几下子。 高桥因为丢失重要文件被上司训斥,又因秦月带走自己多年搜刮的珍藏而郁闷,身体欠佳,回日本国内修养了一段时间,俩人也是有些日子没见面了。高桥见孙化堂带了东西来访,便拿出刚从日本带来的清酒,二人边饮边聊。孙化堂听高桥讲些日本国内的新闻,又请教下对当前时局看法。见高桥身体好转,心情不错,就把话题转到自己的事情上来。高桥一回来就听说了孙家最近发生的事,见孙化堂要他想法制止罗高章,明白他是怕这些事情影响他的生意和身份形象。想到孙化堂这些年跟随自己,为日本国和关东州做事,忠心耿耿,是有功有用之人,理应支持保护,就表示理解此事,愿意帮忙。他告诉孙化堂,这个罗高章虽然在满铁和州厅有任职,是个本地知名人物,有些影响。但屡屡在报上发表一些不利州厅当局的言论,特别是最近,为了三十里堡农户和日商之间关于水田纠纷的事,竟替农民上书州厅长官,声称要求正义。州厅长官武藤对此十分不满,要宪兵队调查此人,估计他在这里也待不多久了。孙化堂听了这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你姓罗的小子再怎么有才,惹我还好说,惹恼了日本当局,肯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妈的,老子送钱你不要,这下子等着看日本人怎么收拾你。 罗高章送走三姨太,就被社长叫去,告诉他州厅对他在报上支持三十里堡农户讨要土地费用的言论很不满意,又说撤下了原计刊登的他批评满铁对待中日乘客不平等的文章,还要他今后注意自己的言论,不要再发表不和时宜的文章,避免给报社和他本人带来不利影响。罗高章听了,很不以为然,说: “我当时来报社,曾与你有约在先,关东日报是中国人办的报纸,理应替中国人说话,如遇两国争端和民间纠纷,要尊重事实,依理说话。如今你这样讲,有违我的初衷,也有损报纸的声誉。如果一切都依州厅当局旨意,不辨是非曲直,那我们岂不成了当政着的帮凶和喉舌?” “罗先生不要意气用事,关东日报虽是中国人所办,但毕竟是在关东州境内,要受州厅管辖和规定之约束,不能超越其上。你的正义我可以理解,但是要一意孤行,坚持这样做法,恐怕不是好主意,还是三思而行为妥。” 罗高章离开社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正遇见三十里堡来的农户代表在等他。见到他们手中的卖地字据,觉得价格的确是太低,尚不足实际价格的三分之一,实在是欺人太甚c强取豪夺。于是决计不听社长劝告,带着农户代表,拿上自己写就的请愿书,往关东州厅长官处要当面递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借桥驱罗 第三十八章借桥驱罗 罗高章领着农户代表来到州厅公署,要求面见公署长官。公署长官武藤信一正与一群军机要员开会,报告说关东日报的编辑长罗高章领人前来要递交请愿书,便喝令驱走不接见。旁边有人说这样直接拒绝不妥,这个罗高章在本地有些声望,如果此人回去散发不满言论,会影响很坏。不如派人出去,先接下请愿书,把人打发走,然后再做处理。武藤依允,派副官出去接见,说长官不在公署,留下请愿书,事后会有答复。罗高章等人见不到长官,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留下请愿书返回报社。社长听说他带人去了州厅公署,极为不满,大发雷霆,把罗高章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说他自私自利,一意孤行,只想提高自己声望地位,不顾报社利益,罗高章气得摔门而去。 三十里堡争议水田原是一片荒地,由当地农户多年垦殖而成,面积约 3000多亩,共有农民一百多户。关东州厅建立,宣布把土地c荒山c荒地c沼泽池塘等全部划归”官有”,然后再转给日商经营。有日本人岩田久造兄弟在附近开垦荒地,种植水稻。并对原有稻田垂涎三尺,千方百计想要占有。借州厅建立官营农事试验场为名,勾结金州民政署长官和田次郎,强行宣布全部水田归官方所有,农户若想继续种植,需将收成一半上缴州厅,或者以市价三分之一转让给岩田兄弟。农户强烈反抗此项无理要求,拒绝交出水田,集体到市内游行请愿,又到报社请求伸张正义。 和田听说农户由罗高章带领去州厅递交了请愿书,急召岩田兄弟商议对策。一方面指令警察署查清带头农户,严密监视,寻找借口伺机关押。另一方面上书州厅,倒打一耙,称农户拒绝官方命令,聚众闹事。还向法院提起诉讼,状告报社罗高章混肴视听,侮蔑政署官员。 州厅刚刚收下农户请愿书,就又接到民政署和田的报告。长官武藤即召集有关人员研究对策。因为农田争议一事早前关东日报有过报道,罗高章曾经撰文,揭露岩田兄弟和民政署相互勾结不择手段强占农田。且众多农户上街游行情愿,亦得到市民支持和同情,影响很大。如果强行驳回,恐怕矛盾不能化解,官有计划受到影响,日商也难以顺利经营。于是责成关东州法院派人前去调查核实,调解处理。同时命令警署和宪兵队联合行动,调查关东日报社及其相关人员,责令不准再登载有关农田纠纷报道,对于罗高章,以煽动舆论扰乱治安之名,勒令离开关东州,即刻驱逐处境。 高桥亲自带领宪兵奉命来到报社,先是搜查一番,然后叫来社长,训斥一顿,传达命令不准刊登农田纠纷事项,今后亦不允许随意评论时政,否则查封停办。随后派人去罗高章住所,递解出境。 罗高章听到州厅答应由法院出面调查调解的事,正在为自己帮农户争得权利而得意。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一个宪补领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宪兵。那宪补掏出驱逐令给他看,命令他收拾东西,马上离开。罗高章见状,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在他之前担任报社主笔的查先生,就是因撰文抨击当局被驱逐出境的,现在轮到他了。自己孤身一人在大连,也没什么家当,就是随身衣物书籍,简单收拾下,装进手提箱,跟着宪兵出门,被带上车,径直押送到码头,上了去山东烟台的船。 高桥给孙化堂打电话,告诉他罗高章被驱逐,已经离开大连,去了山东。孙化堂一听,去了一块心病,别提有多高兴。撂下电话,招呼轩子进来,拿出一个精心包裹的盒子来,叫他给高桥送过去,嘱咐他要小心拿着,别磕着碰着,一定要交给高桥本人。轩子接过盒子,拿在手里觉得很轻,但知道是值钱的贵重东西,小心翼翼的抱着,跟车送到了高桥的寓所。高桥收到东西非常高兴,送了轩子一盒日本点心做礼物。 轩子回来,见孙化堂不在公司,便告诉三姨太说东西送到了,高桥非常高兴,还送他一盒日本点心做礼物。三姨太说: “他当然会高兴,晚上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到手了,还不乐的嘴都合不上啊?这点心你拿回去给你家宝宝吃挺好的,我这还有船上从广州带回来的水果,你也拿点回去让孩子和媳妇尝尝,这么一堆,当家的回夏家河子了,估计这几天都不会回来,我自己也吃不完。” 原来孙景业自从出事逃去长春躲灾,一直不敢回来。转眼俩多月过去了,他姐几次打电话过来,让孙化堂派人去接他回来。孙化堂怒气未消,加上最近这些日子一连串的事搞得他心情烦乱,就是拖着不管。闺女一看总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就亲自把弟弟送回来了。二太太一上午打了三回电话,让他回去看看儿子,商量商量今后的事。孙化堂坳不过太太,又觉得儿子的事早晚也得有个安排,这才坐车回了夏家河子。 见了儿子,孙化堂先是把景业臭骂了一顿,发泄自己的怒气。景业自知是闯了大祸,又跑出去逃避责任,心中理亏,不敢吱声。当妈的心疼儿子,等当家的骂够了,说: “事情都过去了,他也知道错了,你光这样骂他也不顶事,看看今后让他干点啥,也好长点本事。” “就这个德行,你说他能干啥?让他跟我干,嫌屈才,非要搞什么金融投资,结果赔个底掉。花钱供他念书,就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回来。” 一旁的闺女见他爹怒气还没消,就劝着说: “爹你别生气了。景业这些天在我那,我没少说他,他现在也知道自己前面做得不好。我跟他谈过,你做的那些生意,他的确是不感兴趣,再说有我两个哥哥跟你做就行了。他跟我说,他还是想去念书,再学习学习。” “还念啊?念完大学还不够?我看再念多少也是白费。” “爹你不能这样说。咱家的人,你和我哥他们,都主要做的是实业,而且都是油坊轮船这些,其它行业都没涉及,钱庄的规模也小。要是往前看,想把事业做大做强,家业持续,就不能光靠这些。所以,让景业出去开阔开阔眼界,学习学习,是个好事,对咱们家将来的发展一定是有用的。他姐夫也这样说,同意我的想法。” 女婿是留过洋的人,见多识广,孙化堂听说女婿也是这个想法,觉得也许有道理,反正得给这小子一个出路。就问: “你是说让他去国外留洋吗?想去哪?去日本吗?” “是想出国留学,不过不想去日本。你看日本虽然比咱们先进,但是他们也在拼命学习欧洲和美国呢。要去就去欧洲,德国英国什么的,美国也行,学上几年,那眼界注定是不一样。” “你说的倒好,就怕是花了钱也学不到啥,那钱就又打水漂了。” “当家的,你就答应了吧。咱总不能眼瞅着让他在家就这么荒废了吧?再说兔子吃草狼吃肉,各走一径。他不喜欢你们这行当,也许在别处整出名堂来,也不一定呢。” 二太太看当家的有点松口,赶紧跟着说。孙化堂瞅瞅一旁的儿子景业。 ”既然你姐和你娘都这么说,你姐夫也这么认为,我也不拦着,你就去留学吧。我身边这水浅,养不了你这大鱼。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在外边混做乱耍,不干正经的,不好好学习,年过后回来还任嘛不是,可别怪我到时候不认你。”又对闺女说: “这主意可都是你们帮他出的,我只负责拿钱,你们帮他联系,找个好地方,争取学点正经本事。瞎了我的钱是小事,别让整个人都废了。” “爹瞧你说的,景业他是扶不起阿斗那样的人吗?我回去和他姐夫说,让他帮助联系,他在欧洲待过好几年,那里情况他都熟悉,爹你就放心吧,我娘也不用惦记,景业都这么大了,在上海待了好几年,又有这次的教训,怎么还不长点记性。” “但愿如此,别再丢人现眼,让我们失望。” 孙景业见他爹应许了自己出国留洋,心里高兴,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就等姐夫那边有了消息,早日离家,展翅高飞。 轩子下班回家,带着高桥送的点心和三姨太给的荔枝芒果香蕉,手里拎着一大包进院。小慧见他带回这么多东西,就笑着说: “轩子哥,你可真舍得花钱啊,这又是洋点心又是南方果,得多少钱啊?” “都不是买的,是人家送的。点心是日本人送的,水果是经理太太给的,都没花钱,来,你也尝尝。” “我可不吃,快留着给连生吃吧。你得活可真好,不光挣钱,还有这么多好处。怪不得大强整天说,等念完了书,就要跟你去干呢。” “我这就是个跑腿学舌得活,有什么好的。他要是念成了书,说不定将来干啥呢,注定是比我强多了。说真的,我这几天咋没见着他呢?” “他呀,这几天没在家,跟学堂里学生一起都去周水子机场那边勤劳奉仕干活去了,听说得干半个多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机场风波 第三十九章机场风波 关东州厅颁布了战时教育动员令,规定一切都要服从战争。学校要停课,组织学生“勤劳奉仕”,参加劳动。大强念书得学堂里,高年级年龄稍微大一点的,都被派去周水子参加修建机场跑道。白天挖土搬石头,推车运沙子,干的全是些力气活。大强身体壮实,个子也高,还能顶上一阵子。那些身子比较弱,个头小的同学,干了几天就吃不消了。一边干活,一边骂着小鬼子,想方设法的偷懒磨洋工。 白天干活累得不行,晚上住的条件也很差。宿舍是军队空闲的营房,没有床铺草垫,直接睡在地板上,跳蚤蚊子又特别的多,咬的人成宿成宿睡不着。伙食更是糟糕,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发霉长毛的苞米面饼子和萝卜咸菜,顿顿如此。吃在嘴里难以下咽,不吃又饿的难受。这样又累又困,再加上吃不饱肚子空,没干上几天,就有人不行了,躺在地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日本教官不但不管,反倒责骂训斥,逼着起来去干活。学生们怨气冲天,但又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一心盼着早点结束回家。 宿舍对面住着日本学生,也是“勤劳奉仕”来干活的。但他们干的是薅草平整场地等较为轻松工作,并且宿舍宽敞舒适,还可以每天洗澡,吃的是米饭面包。近在咫尺,天地相差。中国学生看在眼里,恨在心中,牙根都痒痒的。每逢相遇,都是怒目而视。日本学生又总是摆出高人一等居高临下的姿态,对着中国学生指手画脚,叽里咕噜用日本话笑话讥讽。这更加激起大家的愤怒和不满,一腔怒火如同休眠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 大强的铺位挨着晓滨,两个人都被蚊子跳蚤咬得睡不着,就爬起来,坐在窗台上聊天看星星。过来查夜的教官看见,训斥一通,将二人赶了下来。大强把被子卷成一个筒,又用衣服把头蒙上,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只露着嘴巴鼻子喘气,好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晓滨却总是睡不着,烙大饼一样翻来覆去,浑身难受。他身子平时身体就不大好,经常是长病生灾的,上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次硬是被拉来勤劳奉仕干活。吃不饱睡不好,干活又累,折腾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实在是起不来了,早饭也没去吃。教官过来骂他装病,叫起来去干活。晓滨有气无力地说,实在是起不来,干不了活。教官上来骂着踢了他两脚。大强见了,上前护住晓滨,冲着教官喊道: “他都这样了,起都起不来,你还逼他去干活,你还是老师呢,怎么这么狠心,不管学生死活?” “你少管别人闲事,你们到这里是勤劳奉仕来干活,不是来养病的。” 见日本教官如此蛮横,许多学生也都上来讲理,教官一看众怒难犯,这才作罢,丢下晓滨,赶着大家去干活。 大强个子高,身体好,被安排挖土,正猫着腰干着活,就听旁边有人喊: “打人啦,日本生打咱们了。” 原来两个运沙子的同学,推着车子路过干活的日本生旁边,日本生摇着手里的树枝,做出赶车的姿势,冲他俩喊: “快点干,用力拉啊!” 两个学生气不过,就用日语回敬,骂他们是小鬼子。日本生听了,冲过来打人。两人不甘示弱,也还了手。但日本生人多,都围上去帮忙,中国的学生寡不敌众,被打得鼻口撺血的回来了。看到自己同学无辜被打,大家都很气不过,加上这些天吃苦受累的怨气,就商量着如何报复日本生,给他们点颜色看,好让这些人包括那个教官不敢再随便欺负中国学生。 收工之后,班长安启东先召集班里几个平时有事领头的同学商量,结果一致赞成,又分头去和大家去说,并串连好其他班级一起行动。大家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如今有人带头,自然是一呼百应。于是纷纷四下寻找木棒铁棍石块砖头,预备好各项要用的家什。担心日本学生岁数大些,人也不少,一旦打不过他们,将会吃大亏。就又联系了住在旁边别的学校的中国学生和民众勤劳奉仕队的大人,让他们站脚助威做后盾,需要的时候上来帮忙。这两边同样受够了日本人的气,都爽快的答应了,一旦需要,招呼一声就过来支援。 熄灯号响过,工地上一片寂静,突然一阵响亮的冲锋号声传来。大家立即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武器”,冲出宿舍,高喊“打死小日本”,将日本生宿舍团团围住,石块砖头一齐砸向门窗,吓得里面的日本生鬼哭狼嚎的叫唤。大强和安启东几个体格壮实的学生带头冲进去,拉下电闸,趁着黑灯瞎火,不分青红皂白,轮着棒子猛砸一气,日本生被打得抱头鼠窜,躲在墙角旮旯不敢动弹。日本教官跑过来,用个个铁皮桶罩着脑袋,拿着手电筒四处乱照,大声喊叫,命令停止打架。日本生见来了教官撑腰,试图组织还手,结果激起一阵更猛烈的进攻,被打得老老实实,没了一点动静。教官头顶的铁皮桶也被石块砖头击中,打得叮当乱响,手电筒被打掉在地上也摔坏了。 气急败坏的教官,跑出去报警,说中国学生聚众打架,袭击日本人。中国学生打砸了一顿,出了气,觉得给了日本生应有的教训,就回到宿舍躺下休息。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来了很多警察和宪兵,堵在宿舍门口,一律不准出入。挨个把学生叫去审问,让交待谁是昨晚袭击日本生宿舍的带头人。有胆小怕事的,经不住威逼恐吓,说出了带头的班长安启东和大强等几个人。警察立刻过来,将他们拷上手铐,推上警车,带到了周水子警察署。 警察署长宫本带着人在机场查了半天,带回几个打砸东西袭击日本人的学生,虽然年纪都不大,十五六岁的孩子,用不得重刑,但是很可恨,小小年纪竟敢如此挑衅,还是要好好教训一顿。几个学生先被罚站,扇了一顿耳光,然后被带到刑讯室,每人挨了几鞭子,叫他们尝尝挨打的滋味,然后按在地上,逼着看给别人用刑。几个孩子听着受刑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看着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样子,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闭上眼睛,不敢往那边看。宫本觉得这还不够,一定要他们见见血,知道警察的厉害。正好最近刚从日本国内弄来一把新的军刀,决定今天试试刀锋快不快,借此机会威赫一下这些人,叫他们今后不敢轻易反抗破坏。于是命令将署里所有关押的人都带到外面院子里,蹬着锃亮的大马靴,挎着新军刀,牵着大狼狗,围着这些人转了一圈。然后从中挑出三个人来,绑到木桩上,用布条蒙上他们的眼睛,抽出腰间的军刀,高高举起,只见刀光闪过,随一声狼嚎,三颗人头接连滚落在地上,体内的鲜血从那被切断的脖腔里喷出来,染红了木桩,溅得周围地上一片血红。宫本得意的掏出白手帕,擦拭军刀上的血迹。被逼观看的人们全被这血腥场面吓坏了,有人瘫坐在地上起不来,被拖回关押室。几个学生更是吓得不轻,胆小的直接就吓哭了。大强硬挺着没哭,但是紧闭着双眼不敢看,心跳着几乎要从嗓子要里蹦出来。 勤劳奉仕劳动结束,大强妈看见别的学生都回到了家里,唯独不见自己的儿子。到学堂一问,才知道是被警察署抓去关起来了。大强妈听说儿子被关进了警察署,吓得不轻,腿立刻就软了,不知道这孩子犯了什么罪。赶紧打发小慧去找田麻子。 田麻子听说儿子被抓,也是吓了一跳。心里骂道,这小崽子整天混作乱闹,惹事生非,这回作大发,闹到警察署去了,注定得吃点苦头。凡住在周水子附近的,不分男女老幼,没人不知道警察署长宫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人,到他那里走一圈,不被整死也要扒去一层皮。连平时说话唠嗑诅咒一个人,都说不用你嘚瑟,叫你出门就遇见宫本。 田麻子骂归骂,恨归恨,心里还是惦记儿子,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样,无论如何得想法把人弄出来才行。想来想去,这事中国人都不行,还得求日本人帮忙。但是能和宫本说上话的日本人也不多,自己认识得就更少了。琢磨了半天,觉得厂长角野是最合适的人了。都是日本人,手里还都有权有势的,能说上话。想到这,赶紧奔厂部。怕自己日本话说不好,事情讲不清楚,就拉了车间另一个会说日语的工头,一起去找角野厂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大强上船 第四十章大强上船 田麻子见到厂长角野,说了儿子被警署关押的事,想请他做个保人,求宫本署长把人放出来。角野见手下的人为孩子的事求他,倒是很痛快。先给宫本打电话,问了问情况,然后就领着田麻子和那个充当翻译的工头,一起来到周水子警察署,当面请求宫本放人。角野未来福纺之前,是个军人,军阶比宫本高很多,两人又都是周水子地区日本人中的头面人物,日常往来不少。宫本见了角野,显得非常客气。大强几个人被抓,说穿了,也就是学生打群架,聚众闹事,算不上什么重要案件。本来再关几天,训诫一下,也就放了。既然角野厂长来保,是他手下人的亲属,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提前几天放人。宫本于是叫人带大强出来,跟着他们回去。 一直硬挺着刚强的大强,看见他爹就哭了,忍了几天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田麻子看见儿子的样,知道在里面是受了委屈。心想让你小孽障吃点苦头也好,看你往后还敢不敢混作乱耍,到处给我惹事生非,这回就当是警察替老子教训你了。一路上虎着脸,不理也不问。大强知道自己有错,溜溜地跟在后面走,也不敢吱声。 回到家里,大强妈见到儿子,先浑身上下打量一遍,问在里边挨打没有,大强摇摇头说没有。当娘的哪里肯相信,搂过儿子哭了一场。大强这会儿却没了眼泪,反倒一个劲劝他娘,直说没事没事,就是在里面给圈了几天,自己这不是好好吗?田麻子在一边看着,张口骂了一阵兔崽子,惹是生非,给老子丢人现眼。当妈的不愿听,说: “孩子被关了这么多天,刚到家,你就发飙开始数量啊?他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再说受人家欺负,就不兴他还还手?哪写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 “他那叫还手?那是逞能。你就惯着吧,让他成天作。如今局子里也关过了,学校也不能去了,我看你们咋办?” 学校因为打架的事,开除了大强和安启东等领头的学生。说到今后怎么办,大强妈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书念不成,就不念呗,找个地方干点啥。那书念多念少有啥关系,我看够用就行。你跟厂长说说,去你们那里干活,不行吗?” “就他这个熊样,去了能干啥?那厂子是你自家开的啊?说去就去。” 田麻子一想到为了儿子的事,厚着脸皮求了角野厂长,欠了人家人情,现在老婆又要他再去求厂长给找活干,一听这话就来气,立马顶了回去。大强扫了他爹一眼,看着他娘,说: “我才不去他们厂子呢。别说求人,让我去我都不去。我早想过了,不念书,我就让轩子哥跟孙经理说说,他们去船上干活。离你们远远的,省得惹你们生气,我现在就去跟他说去” 大强说着,起身来到轩子这边。轩子下班回来刚进家,正在吃饭。进门听桂芝说,大强被警署抓去放回来了,准备吃完饭过去看看。见大强过来了,就招呼他上炕,问大强吃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吃点。大强说: “吃过了,轩子哥,我找你有事。” 轩子问他什么事。大强就说自己被学堂开除,不能念书了,想让他跟孙化堂说说,到船上找个活干。 “轩子哥,你就跟孙经理说,让我干啥都行,打水扫地搬东西,啥我都能干。工钱多少我也不在乎。” 轩子先不答他这话,却问他: “怎么我听说你在机场工地那和人打架了?而且是把日本人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强听他问起这事,立马来了精神,说: “你不知道,那些日本人,不管是教官还是学生,都欺负咱们中国人,就差骑到脖颈上拉屎了。我们是实在忍受不了才动手的,那事要是搁你身上也一样,是人都受不了那个气。我可是把你教我的那些都用上了呢,打的真过瘾。” “我教你那些,可没让你去打架啊。真要是上了船,你也动不动就和人打架,那我怎么和经理说。” “轩子哥,看你说的,我是那样好打架的人嘛。要不是被逼急眼了,我才不会动手呢。你不是告诉我,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人要不惹你,你也别碰他,别人要惹了你,也不能轻易放过他,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好小子,绕来绕去绕到我头上来了。我是那么教你的吗?” “轩子哥,你就帮帮忙吧,求你了。我就想在船上干活,跟着船,今天在这,明天到那,哪都能去,多好啊。我爹管不到,我娘的唠叨也听不着,多心净。” “傻小子,等你离开这个家,爹妈都不在身边,什么事都没人管你,到那时候就知道家有多好,爹妈有多亲了。” 桂芝正在给连生喂饭,听大强说一心要离家上船,就说: “大强,你这些话可别当你爸妈的面说,让他们听了多伤心啊。你妈从小像我伺候连生这样。一点一点把你喂大,还指望你养老呢。你不能扔下他们不管,自己远走高飞,那可不行。” “我没说不管他们,等我出去,学了本事,挣了钱,就回来照顾他们。” 轩子禁不住大强磨他,上船干活这事他不知说过多少回,这孩子就迷上这个了。再说田叔田婶对自己又这么好,相处的像一家人一样,就答应大强,明天上班就给他问问。乐得大强蹦了一个高,警察署里关了几天积攒的怒火闷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跳上炕,坐在轩子身边,说: “我还没吃呢,这些天都没好好吃过饭,我的好好造一顿。” 轩子笑着,招呼桂枝给他找个碗盛饭。 “刚才问你吃饭没有,你还说吃过了,现在又说没吃。”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本来肚子是饱的,让你一说就全都空了。” 那边小慧做好了饭菜,过来招呼大强回去吃饭,一看人在炕上盘腿大坐吃得正香。就说: “不是说过来找轩子哥说话吗?怎么还上炕吃上了?” “轩子嫂做饭好吃,看到就不想走了,所以就吃呗。” “那好啊,嫂子做饭好吃,赶明天你就搬过来过吧,我还可以少做一个人的饭,省点劲。” 小慧假装生气,一撂门帘子就走了。回到对面屋里,故意大声说: “咱们吃吧,别管人家了。人家在那遇到投脾气的,说着唠着,又吃又喝,美着呢,这边就是鸡鸭鱼肉再好,人家也不稀罕。” 这边屋里四个人听着,除了连生都笑了。桂枝说: “这小慧的嘴,可真够一说的,割下来拿到市场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料小慧正在外面厨房里盛菜,耳朵尖听到了。 “好啊,你们吃着喝着还背后讲究人,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们仨。” 轩子听了接过话头,说: “不光是嘴巴厉害,耳朵也好使啊,要不一块儿卖了吧,哈哈。” 大强端着半碗饭回来,看到桌子上那些好吃的,狼吞虎咽的猛吃一顿,然后上炕睡觉,就等明天听轩子哥好消息。 景业留洋事办妥了,要去伦敦大学。孙化堂刚刚把他送上去上海的船,准备从那里坐飞机去英国。听轩子说房东家的孩子想上船干活,出去闯荡,就说: “现在这孩子咋都这样呢?这个家这几个老的,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长个腿逮着机会就想往外跑,恨不得离家越远越好。话说回来,可也是啊,你和我还不都是从山东跑出来的,要是一直在家守着,说不定是啥样子呢。既然那孩子一心想跑船,明天你领他过来我看看。瞧瞧是不是块料。行的话,就让他去干。” 轩子回家把孙化堂的话学给大强听,乐的大强满院子跑,一连翻了几个跟头。小慧说: “你是不是要学孙悟空啊,一个跟头翻出去十万八千里,再也不回来了?” “我就是孙悟空,现在就缺一根金箍棒,拿着去打日本小妖精。” “你别嘚瑟了,先去澡堂子洗个澡,回来找身好衣服明天穿,再想想见了大经理怎么说话,别到时候一身臭汗破衣烂衫的,又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让人家给赶回来,连轩子哥的脸都给丢了。” 大强妈在屋里听小慧数量大强,隔着窗户喊他过去。 “你小慧姐说的对,你赶快去洗澡去。我给你找衣服,等你爹回来,和轩子哥你们仨一起唠唠明天要说的话。” 大强应声走了,轩子笑着对小慧说: “你真行,谁都说不了他,就你的话好使。” “这你可没说对,大强最爱听的是你的话,你说一他不会说二,你没看那招式,连走路都在学着你的样子呢。他是孙悟空,你是唐僧,有紧箍咒管着他。” “哈哈,我还有那本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轩子正和小慧说笑,田麻子回来了。进屋听说孙化堂答应轩子带大强去见他,高兴地招呼轩子。 “大侄子,你过来,今晚咱们一起吃饭,喝二两,小慧你多整几个菜。” “这还没真正成呢,田叔。等真定下来了,咱们再喝,好好庆贺一回。” “没事,一码算一码的。他既然答应要见大强,就是差不离。这小子调皮是调皮,真要是上了道,干活还是行的,脑子不笨,身子也壮实,再说还有你的面子,我估摸着没啥大事。咱先喝一顿,反正没这事不也得吃饭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小慧择嫁 第四十一章小慧择嫁 知子莫如其父,孙化堂见了田大强,的确很满意。他问大强多大了,大强怕嫌他岁数小,多报一岁,说十六了。孙化堂说: “才十六,就这么大个子,看着像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咋不在学堂继续念书呢,这么早就着急出来干活?“ 大强不敢说因为打架被学堂开除的事,就说念书念够了,觉得没意思,想出去闯荡闯荡。孙化堂看小伙子说话利索,身板结实,又念过书,也算知情达理,上船干点活没啥问题。就让轩子领着去轮船公司那边,先找条船帮忙干点杂务,等过些日子适应了,再看看那个船缺人手,上去让他学点什么。 大强高高兴兴上了船,当娘的却心里空落落的。儿子一走,做啥都没心思。一辈子没坐过船,不知道那上面什么样。那船就那么大,一走就是好多天,那大海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遇到刮风下雨可咋办呢?桂枝是坐船过来的,就告诉她,那船老大了,在上面就跟在家里差不多,吃的用的啥都有,不用担心。田麻子说她就是操心的命,儿子大了,出去闯荡闯荡是好事,总不能一辈子把他拴在身边,圈在家里。大强妈抹了一把眼眶里的泪,说: “都说宁要讨饭的妈不要做官的爹,真是不假。儿子才多大,一出去就跑那么老远,多少天不回来,你就不惦记儿行千里母担忧,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不想,我可不行。” 田麻子不愿意听她唠叨,转身招呼在厨房做饭的小慧: “小慧,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小慧正在那收拾买来的鱼,隔着门帘问什么事,田麻子说: “你收拾完进屋来,我和你说。” 小慧不知道啥事,赶紧收拾利索,进屋来坐在炕沿上,挨着姑姑,问有什么事。田麻子说: “慧,你看大强都出去干活了,你比他还大,想没想要找个婆家啊?” 小慧没想到姑父会突然问起她找不找婆家的事,历时红了脸,说: “你是嫌我在这做的不好还是咋地,要撵我走啊?” “看你这孩子,咋这么说呢?姑父还不是为你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谁早晚还不是这样。” “你要是嫌我做的不好,想要撵走,就直说,我明天就回家,一天也不多待。” 小慧嘴一撅,起身下炕,撩开门帘就走。来到桂枝屋里,觉着嘴生闷气。桂枝一看她那样子,问她: “你这是咋地了?谁招惹你了啊?” “还有谁,是我姑父要撵我回家呢。” “不会吧?你在这做的好好的,他怎么会撵你?再说大强刚走,田婶一天到晚惦记着,啥都没心思做,这家里家外啥事不都是你张罗呢?这个当口他们怎么会让你走啊?不会是你听错了吧?给我说说,究竟是咋回事。” “他把我叫到屋里,啥话没说,就要给我找婆家,这不是明摆着要我离开这个家吗?” 桂枝一听,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轩子成天说你是个人精,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的,动不动就跟我说,你看人家小慧咋地咋地,弄得我都上老火了。今天你咋就犯迷糊了?田叔是为你好,替你着想呢。你都二十好几了,也到了考虑这事的时候。他这么问你,说不定是看到合适的人了呢。” 小慧被桂枝说的没话讲,但嘴上仍然不认账,就说: “反正我现在不想找,他看好谁也没用。” “别跟我嘴硬,我又不是没经过。说不定自己心里悄悄看上哪个了呢,我就不信你能当一辈子女光棍。真有的话,快说给我听听是谁?” 小慧被桂芝说破了心思,登时飞红了脸,抓起炕上的扫帚疙瘩去打她,一下子把连生吓哭了,又连忙扔了扫帚去哄孩子。 这边大强妈见小慧生气走了,就数量田麻子,说他说话办事不用脑子。 “人家一个大姑娘,你叫进来劈头盖脸就问人家想不想找婆家。好比进了一个人家,看见样东西,张口就问人家卖不卖。有你这么问的吗?她就是心里想着找,也不会告诉你。” “那你说怎么问好,我就是喜欢直来直去的,行就行,不行拉倒,干嘛还藏着掖着的。” “直来直去也得分啥事,就这事你像审贼似的问,谁能回答你。” “我问不行,那你问问她。我这有个人,各方面都不错,看着挺合适的。” “这事也就得我来问。你说的人是谁?干什么的啊?” 田麻子要说的人,就是那个随他去找角野厂长工头。此人姓万,四十多岁,老婆生孩子得了产后风,死了。田麻子说他人不错,会说日本话,在厂子里有人缘,日本人包括厂长角野都很得意他。小慧要是嫁给他,一辈子生活稳稳当当的,保证错不了。大强妈听了,觉得其它方面都行,就是岁数大,又是续弦,怕小慧不愿意。田麻子说: “岁数大点续弦有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有个女孩在老家由老人带着,也不在眼前,进门就当家,多好的事。你跟小慧好好说说,错过这个村,也许就没这个店呢。” “我试探着问问吧,这丫头主意正着呢。她要是不同意,谁也没办法。” 果然不出大强妈所料,小慧听姑姑一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是的,一连串的不行不行。还说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现在不想找。大强妈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要是有的话,姑姑看看,合适的话就给你定了。小慧一口要定说没有。大强妈见自己问不出结果来,就过去找桂芝,让她帮忙找机会透透小慧的话,看她究竟是啥心思。桂芝听了经过,说: “要这么看,我估摸着她是心里有人了,只是不敢太确定。等我哪天问问她吧,这丫头心眼子多着呢,那事就是有,也捂得严严实实,你不掏实底她是不肯说的。” 隔天中午,桂芝把连生哄睡了,趁着田叔田叔都不在家,就和小慧唠起找婆家的事来。小慧说: “你们这是咋地啦?忽然都关心起我嫁不嫁人的事了,逮着空就说这些。” “死丫头,这还不都是为你好。你难道一辈子都不嫁人,甘心在家当个老处女啊?你跟我讲心里话,田叔说的那个人你看不上,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就我这条件,能找个什么样的,就正经过日子的人家,人模狗样的差不多就行呗。” “那田叔说的姓万的,不挺好吗?除了岁数大点,家里什么都有,人也本分,挣钱还多,你咋不愿意呢?” “你让我嫁个半大老头啊,那人再大几岁就赶上我爹了,再说进门就当妈,条件再好我也不嫁。” “我想起来,上次田英大姐也给你说过一个,好像是他们医院那边的,你也没同意。今天你给我个实话,是不是看上哪个男人了?” “你们就知道瞎猜,哪有那么回事?我成天在家围着锅台转,上哪找男人去。” “死丫头,你不说,别以为人家就不知道。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早看透了,你要说出来,我兴许能帮帮你的忙,要不然憋在肚子里时间长了能生蛆。再说你总不放声,人家那边也不知道你的心思,万一娶了别人,你后悔不?” 小慧被桂芝说的低下头,摆弄着衣角,一声不吭。桂芝说: “怎么样?说你心里去了,是不是,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我要说了,你能真帮我啊?我就觉得没啥指望,说了也没用。” “你看你,不说出来,我咋帮你。你不说,不去做,哪来的指望。” “那个人你认识,你和轩子哥跟他都很熟的。” 桂芝一听就笑了,说: “你不用说了,我早猜着了,合计着就是他,是上咱家来过的永昌货栈的那个二掌柜,对不?” 小慧点点头,表示认可。桂芝接着说: “说你是人精,实在是不屈枉,真会挑。要是沈家二哥,那就好办了,这事交给你轩子哥最合适,他们俩好着呢,让他去说一包一个准。等他下班回来,你直接跟他说就行了。” “看看,刚才还说要帮忙呢,现在又让人家自己说。我要好意思说,还用你帮忙干啥?真讨厌。” “呵呵,我这是逗你呢,当真了?还能真让你自己说啊?放心吧,那边让他去说,这边我和田叔田婶说,这总行了吧?话说在前头,这事真成了,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人家谢媒婆都送个大猪头,我送你两个行吧?让你吃个够,长一身肥膘,跟猪八戒似的。” 俩人又说又笑,声音一大,把睡觉的连生都弄醒了。 轩子回来,桂芝就把小慧的事和他说了,轩子连说: “好事好事,我也觉得这俩人挺合适,既然小慧有这个心思,赶明天我就是说,沈家二哥那边估计也问题不大。大嫂还到处找人给他提媒呢,听到这信儿肯定高兴。” 大强妈听桂芝说了小慧的心事,沈家那边的情况,也多少了解一些,人也见过几回。买卖大小不论,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又知道和轩子桂芝得关系很好,便觉得很放心,说: “这丫头,有这心思,咋不跟我说,二十好几了,还等啥?既然自个心里有,说出来去问问,要是男方也没意见,就早点把事办了,也省得她爸她妈在家惦记。就是不知道人家那边有没有这意思呢?” “我让轩子抽空过去问了,咱们就等着听信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老二结婚 第四十二章老二结婚 轩子来到沈家,把小慧的事一说,东生娘一听,高兴的不得了。为了老二的婚事,当嫂子的没少操心,前前后后托了好些人,也有主动上门提亲的,但就是没遇到合适的。也不全是二掌柜的挑剔,有的连东生娘也没看上眼。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有玉莲在前面做个榜样,无形之中是把尺子,明知是不应该,但又总是拿她来比量。一来二去,就不大有人愿意提这事了。说到小慧,东生娘倒是眼前一亮。 “那姑娘我见过几回,心直口快,干活麻利,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年龄相当,模样也不错,我看挺合适。” 沈掌柜也觉得这门亲事可行,瞅瞅一边坐着的兄弟,说: “老二你看咋样?你要是没意见,咱就定了吧。既然姑娘人不错,自己又有这个意思,还有轩子和桂芝,知根知底的,咱还挑啥?轩子回去问问那边有啥要求,回头咱们准备准备就把事办了吧,别拖太久。” 二掌柜先是坐着不说话,听哥哥说了,却摇了摇头。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对这个女的没兴趣,她就是再好再合适我也不娶。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这辈子就打光棍,不结婚。” 沈掌柜一听就来了气,将手里端的茶杯乒的一声往桌上一撂,瞪着眼睛朝兄弟吼了一句: “你想咋的?你嫂子为你的事,东跑西颠的,张罗的几回了?左一个不合适,右一个不合适,你当自己是皇上啊?挑三拣四,有完没完?” 沈掌柜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东生娘说: “你去哪啊?轩子兄弟还在这呢,你怎么说走就走。” “我去组合看看货,你陪轩子待会,我嫌在家瞅着憋气。” 沈掌柜一甩袖子,出门走了。东生娘看着低头不语的二掌柜,说: “他二叔,我知道你心里还装着玉莲姑娘,可你想想,她都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再说上次把你们定情的信物都送回来了,明摆着是要断了姻缘,你再抱什么念想那不是犯傻吗?人总不能可着一棵树吊死吧?你都眼瞅着奔三十了,老是怎么游荡着,知道的是你自己不愿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哥嫂不给你张罗。再说老家那里两个老的也整天惦记这事,你也得替他们想想吧?” 轩子在一旁,看着二掌柜低头不语,也劝道: “二哥,这事的确挺合适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过来说。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有玉莲姐,可正如嫂子刚才说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老是割舍不开怎么行?上次你说坟上有人添土,那摆明着是玉莲姐回来过的。你想想,她回来上坟,家没回,连你也没见,一定是铁了心出家,没有俗念了。我想她那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说不定也是为你好,让你早日断了念想,再找一个。这小慧姑娘,你也见过,一点不必玉莲姐姐差,人也好,活也好,心直口快的,要是玉莲姐知道你找到这么个人,也会替你高兴。” 二掌柜坐在那里,听他们俩劝说了半天,一声没吭。急的东生娘提高了嗓门,冲他喊: “他二叔,我们说了这半天,你就一点不进咸淡味?人家轩子兄弟大老远特意跑来给你提这个,你也考虑考虑,别一条道跑到黑。我们还不全都是为你好。” 轩子说:“嫂子咱别着急,让我二哥想想再定也不晚。” 二掌柜抬起头来,看看轩子,又瞅瞅嫂子,说: “既然你们都说行,那就定吧。其实我也知道,就是一时半会拧不过这个劲来。想明白了,就是找个人一块过日子呗,跟谁还不一样。” “这么想就对了。你要是早这么说,你哥也不至于生气。轩子别走了,今晚在这吃饭,等东生他爹回来,咱们一块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办,真要弄起来,不少事呢。” 沈掌柜从组合回来,听说老二终于想通了,心里高兴,气也消了。留轩子一起吃了晚饭,商定了轩子回去跟田家说,找个日子过来相亲,要是没啥说的,就定下来,争取早点把事办了。 吃完饭,二掌柜出来送轩子回家。俩人边走边唠,一直走到电车站。轩子上了电车,二掌柜往回走,路过韩家胡同口,不由自主地拐了进去。胡同里没有路灯,夜深了,两边住户家里亮灯的也不多,行人更是不见一个。往里一走,却看见韩家的房子里亮着灯光,不由心头一怔。韩家的房子自从几个痞子去了医院,再没见回来,一直都是关门闭窗闲着没人住,怎么里面会有灯光?是进去贼了还是哪几个痞子又回来了?想到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推开院门,贴近窗户朝屋里望去,只见里面是一男一女正在收拾房子。隔着玻璃看不清楚,二掌柜想进去看看是谁,上前推推门是关着的,就故意大声咳嗽了两下。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二掌柜说自己是邻居,看到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多岁,听说是邻居,就把二掌柜让进屋。二掌柜一进来,就看到地上放着两个大行李包,看样子二人是刚下车船的。就问: “你们二位这是刚到,从哪来啊?” “河北乐亭,这不刚刚下的火车。” 中年男人一张口,二掌柜就听出来跟韩木匠一样的河北口音,心想这一定是韩家亲戚了。就又问: ”乐亭啊,那是玉莲她们老家啊。” “是啊,她爸是我三叔,我们家都是做木匠活的。就属三叔手艺最好,跑到这里来了,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没了。” “你们才知道信儿啊,都过去好几年了。” “可不,离得远,平时也不怎么联系,三叔过来后,就回过去一趟。出了事我们在家根本就不知道。这还是一个老乡回家跟我们讲了,我爹打发我们过来看看。兄弟你贵姓啊?” “我免贵姓沈,就在胡同口那开个铺子。从打她家开了这个木匠铺,我们就是邻居。” “对了,听我们那个老乡说,三叔和跟前开货栈的老沈家很好,还差点做了亲家,就是你们吧?多谢你们三叔死后照顾玉莲,过后有帮着照看着房子。我那妹子岁数小,爹娘都没了,身边没有旁人,也不知道和老家联系,幸亏有你们关照她。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有她的音信没有?” 二掌柜把自己知道的说了,说到玉莲出家做尼姑,又去了南方不知道的地方,她堂哥嫂都叹息了一阵。二掌柜瞧见地上的行李包,除了随身衣物,还有些木匠家什,知道这两口子是准备在这住下,韩家的木匠铺又要重新开张,只是自己心中那个人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说了一会儿话,二掌柜告辞回家。玉莲堂哥问他哪天有空,想请他带着去三叔三婶的坟前看看,给他们烧烧纸,祭奠一下,二掌柜答应了。 轩子回到家里,把事情经过跟桂芝说了,又过去告诉田婶和小慧,说沈家这边答应了婚事,让她们选个日子过去看看,就当是相亲。两人听了欢喜自不必说,就是田麻子也跟着高兴了一回。说: ”这丫头,这回随了自己的心,没啥说的了。往后不管享福受罪,可都是你自个选的,怪不得别人。要是吃香喝辣,日子过好了,可别忘了姑姑和姑父。” 大强妈听着觉得不顺耳。看着一边的侄女,对丈夫说: “瞧你说的,我侄女是那样人吗?你别扯用不着的,小慧从咱们家走,我就得像待自己闺女一样,整的像模像样的,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该张罗的都给她张罗好,你也别净䞍等着,必要的时候也帮帮忙。” “我能干啥?人她自己找的,事有你张罗,轮到我就是吃席喝酒,那边要是招待不好,我可以给他们找点毛病挑挑刺。” 田麻子坐在炕里,喝着小慧给他沏的茶水,笑着问她: “你妈你爸那边什么时候去说啊?这么大事,他们总该出头露面吧?” “我正想和你们说呢,我打算明天回去,跟家里说说这事,也让他们过来看看。” “对劲,不论相亲还是结婚,他们必得在场,儿女大事,他们不来还行。” “那我就收拾收拾回去一趟。” 小慧回家一说,她爸妈就跟着过来了。沈家这边请他们过去,一起吃了顿饭。两个人见了面,彼此感觉都好,两边家人也很满意。饭桌上就定了婚期。小慧自己做主,彩礼什么的都不要,婚礼酒席也都不办,找个人为的是过日子,能省的就都省了。她爹妈倒没说啥,田麻子笑着说她: “你这丫头,诚心不让姑父喝喜酒啊?我白让你吃我家那么多饭了。不知道我等了好多年了吗?这还没过门就替婆家打算了啊?” 小慧听了,端起酒壶,满满的到了一杯酒递给田麻子。 “姑父,那你今天就敞开喝,喝足了,把下顿的带出来吧。” 说得一桌子人都笑了。大强妈说: “这丫头,就是这张嘴,一点不饶人。” 倒是沈家过意不去,说该办的还得办,虽说孩子不要,但一辈子结一回婚,不能委屈了她们。执意给点钱,让她置办嫁妆。楼上邻居有间房子空着,租下来给他们做新房先住着,预备以后遇到合适的再挪。这样离得近,分开住彼此不影响,下来干活又方便。 日子一到,二掌柜上门去接,小慧谁也不让送,自己带着东西就跟过来了。进门放下东西,就帮着东生娘干活,到了晚上,又跟着忙乎炒花生,做梨膏。沈掌柜两口子见兄弟找了这么个好媳妇,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想着让老家的爹妈也看看,就筹划着,八月中秋过节的时候,让他们俩会一趟山东,见见父母二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海上风波 第四十三章海上风波 二掌柜带着小慧回山东看望老人,过中秋节,在老家待了半个多月。老两口见到几年没回家的小儿子,还带回个贤惠能干的媳妇,高兴的不得了。本来只打算住个十天八天就回去,两个老的舍不得让走,硬要留下多住几天。虽是来探亲,小两口也没闲着。回来时带了不少东西,二掌柜依照哥哥吩咐,跑了几个地方去卖,又采买些当地特产准备带回去。小慧在家,把屋里屋外全都收拾一遍,又把两个老人的衣物被褥都拆洗翻新,整理干净,整个家都是焕然一新的感觉。不光公公婆婆乐得合不上嘴,街坊邻居看了也是赞不绝口,这大连的媳妇真是好,不光人长得模样好,还这么孝顺能干,沈家老二算是有福气,娶了这么贤惠的好媳妇。越是觉得好,就越是舍不得,临走那天,两个老的泪水汪汪,送到村口,眼巴巴的看着儿子媳妇走远,看不见人影了还在那摆手,不肯回家。 二掌柜和小慧到了烟台,在码头排队等着上船。小慧眼尖,一抬头看见大强站在船上。光知道他在船上干活,没想到出来一趟,还真坐了他的船,真是赶巧了。俩人带的东西多,小慧又觉得身子有点不适,正愁着没人帮忙拿东西,这下放心了。大强听到码头上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慧姐。大强自从上船就很少回家,已经很久没见到姐姐,还是她结婚那时见过一面。前些日子回家,听娘说她和姐夫回山东老家了,没想到真就在船上遇到她们。赶紧跑下来帮着拿东西,带他们上船。小慧从婆家出来,一路上感觉都不好,头昏脑胀,恶心呕吐,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大强见姐姐身体不好,就先把他们带到船员休息室休息。俩人买的是通铺,舱里人太多,小慧吐个不停,根本没法进去。等旅客都上了船,大强去查舱,发现三等舱有两个人买了票却没上船,铺位闲着,于是把姐姐他们安排进去坐。舱里一共四个铺位,另外两个乘客也是一对男女夫妻。男的看样子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长袍马褂,戴个礼帽。女的看上去年轻一些,穿的旗袍坎肩,短发皮鞋。两人穿的体面,说话唠嗑也都很斯文。坐下来寒暄闲聊,男的说两人坐船去北面做生意,二掌柜怎么看这两人也不像是生意人,因为唠些生意买卖上的嗑,那俩人根本就不懂。但萍水相逢,各坐各的船,也不便细问。女的见小慧吐个不停,很关切的问是怎么回事。小慧也说不清,估计是晕船,可是来的时候却一点没晕的,这会儿还没上船就感觉不好。那女的问她结婚多久了,小慧说快五个月了。那女的就说: “妹子,你这可能是怀上了,有反应,不是什么毛病。” 二掌柜一听,又高兴又担心,这在船上要待一天一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折腾大了可咋办?那女的说不要紧,我是学医的,我来照顾她,你放心吧,没啥大事,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就行。 船上的二副喊大强过去,说是有事。二副姓潘,在船上负责客货舱管理的。他把大强叫去,吩咐他注意三等舱里穿马褂的男子和跟他一起的女子,一定要看住,到了大连码头,也要想办法先不让他俩下船。大强问为什么,二副说这你别管,负责看住就行了。等到了大连,我先下去找人,等查清了他俩的来历再说。这个二副平时为人霸道,在船上除了日本船长,谁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很没有人缘,船员们见了他都是能躲就躲,不愿意和他来往。只有大强是新来的,岁数小,并且家都在小岗子住,扯近了还算是街坊,所以有事了就喊大强。大强听二副要他看住这两个人,就问为啥。二副贴近他耳朵,神兮兮的说: “我看这俩人不地道,他们自己说是做买卖的,我看一点不像。等到了码头,我先下去叫警察,带他们去审审,要是有钱的主,就敲他一杠子。要是抗日分子,抓住了也有赏钱。反正是有油水。你看住了,到时候有你一份。” 大强听人说二副不是东西,黑道白道都混,但没想到他连这样的事也干,而且还要拉着自己。心里骂他不是东西,但知道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轻易惹乎他。就顺口答应二副,说没问题。这茫茫大海,他们不敢跳也不能跳,到岸下船又只有那一副桥板,你还怕他们跑了? 大强回到姐姐这边,看到小慧这会儿好了些,那个女的正在照顾她。他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想起在周水子警察署见到的那个情景。宫本军刀一挥,三个人头骨碌碌的滚到地上,鲜红的血液四处飞溅。一想到那个场面,浑身就起鸡皮疙瘩。眼前这两个人,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只要是进了警察署,肯定是好不了。要真是抗日的人,更是进去出不来,说不定就被宫本那样的日本人给杀了,那样就太可惜了。小日本要多可恨就多可恨,敢起来反抗他们的中国人太少了。不能眼看着他们落进日本人手里,应当把二副的事告诉他们,自己要做点什么才行。想到这,他凑近穿马褂的男子身边,悄悄的问道: “大哥,我问你一件事,你真是做买卖的吗?” 那人听了一怔,回问他: “小兄弟,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事?你看我不像吗?” “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啥。” 大强被他一问,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人觉得不对劲,看出来大强是心里有事,就说: “小兄弟,你有话就只管说吧,没事。” 二掌柜听见他们俩说的话,也觉得大强是有话想说就劝他: “大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他们俩都是好人。” 大强知道再也瞒不住,自己心里也的确想帮他们,就说: “有人盯上你们俩了,说你们不像是做买卖的人。” 那人问究竟怎么回事,大强就把二副怀疑他们,要他看住他俩,下了船要去找警察来审查的事说了 二掌柜和小慧一听都愣住,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心里替他俩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马褂男人瞅了瞅女伴,把大强拉到一边,对他说: “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真的不是生意人,也不是去做买卖,我们是上北面参加抗日去。我问你,你恨不恨日本人啊?” “恨,当然恨。我受他们老多欺负了。在学堂被教官搧耳光,和日本生打仗还被抓进警察署关了好几天。我亲眼看见过他们杀了好几个人,太可怕了。” “他们在关里杀人更狠更多。我们中国人要团结一心打败他们,将他们赶出中国去。小兄弟,你今天就帮帮我们的忙,好不好?” “我是想帮你们,要不然也不会和你们说这事。可是这是在海上,周围都是水,你们下不了船,也走不了啊。” “别着急,这船离到地方还早呢,咱们慢慢想办法。” 马褂男人问大强,还有谁知道这事。大强说,估计就是我和二副知道,大家平时都不愿理他,估计他也不会和别人说。 “那就好办。他不是让你看着我们吗?这回你看住他,等他一下船,趁他找人的空,我们立刻下去,不等他找来警察就离开。” “恐怕不行,你们俩这身打扮在船上太显眼了,离老远就能被人看出来。” 这时躺在铺上的小慧说: “不要紧,我们那包里有衣服,可以找合适的换上。要是不嫌弃,跟我们俩换也行。这样你们先下,我们在后边最后下,让他们以为是你们俩。反正我们是当地老百姓,就是去警察署也没啥事。” 二掌柜的还不放心,要是姓潘的二副想法提前告诉了警察,船一靠岸他们就在那等着,没机会下船可咋办? 大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 “我估计不会,他没有什么办法告诉那边,这船上他能说上话的没几个,再说他还怕知道的人多了,会跟他分赏钱呢。要真是那样的话,就只能顺着锚链滑着下海了。咱们到大连是后半夜,得天亮才能进港靠岸,那么做也有时间。我先把救生衣给你们预备好,看万一用得上。” 马褂男人说“好”。嘱咐大强盯着二副的动静,有事就来告诉一声。大强答应着去了,一路上没见二副有啥举动,倒是反复叮嘱大强看住马褂男旗袍女,打发他去舱里看了两回。大强转一圈,回去就说那俩人没事,睡觉呢。海上风大,船摇晃的厉害,小慧一直感觉不怎么舒服,那个女的就一路上照顾着她。到了大连码头,天还没大亮。船一靠岸,二副叫大强盯着三等舱,自己急急忙忙下船去警署报告。二副一走,大强赶紧过来,招呼马褂男和那女的下船。 “快走,二副下船了。咱们得抓紧。” 马褂男人和那女的已经跟二掌柜和小慧换好了衣服,大强看了,说: “你们俩就是穿上这身衣服,也不像是山东过来跑买卖的,把地上的包背上吧,那样才像个样子。” “那能行吗?这可是他们花钱买来,出去了放哪?可别弄丢了。” 那女的担心把货放外面给弄没了,二掌柜说: “你们就别管这些了,出去随便往地上一放就行,赶紧离开这地方,什么东西还能比命要紧。” 那俩人听了,也再顾不上说什么,跟着大强来到舱口,挤到下船的人群前面,随着第一拨乘客下了船,和带着警察上船的二副擦身而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田英离婚 第四十四章田英离婚 二副带着警察上了船,先问大强那两个人在哪。大强说还在舱里没出来。二副心里暗自高兴,叫大强跟着,领警察来到三等舱。二掌柜的正和小慧在低头慢腾腾的收拾东西,警察踢开舱门,大喝一声“不准动”。两个人慢慢地抬起头来。二副一看,不由得喊了一声: “不对,不是这两个人。原先穿这身衣服那两个人哪去了?谁让你们换的这身衣服?” “对面铺的那俩人非要和我们换,长这么大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不要白不要,我们就换了。咋地?不行啊?” 小慧装作一脸糊涂,大强在身后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说: “我看见的时候,就是他们俩一直穿这身衣服。一路上我始终看着呢。另外那两个做买卖的,我没管,他们下船走了。” 二副气急败坏,喊了一声“快追”,带着警察赶紧下了船。 二掌柜和小慧不慌不忙,最后下的船,大强把他们送到码头外边。下船的乘客都走光了,街道上已经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影。虽然明知道那俩人不会等他们,但真的不见东西不见人,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两个人只好带着剩下的东西,上了电车。回到家里,一进门,东生娘看见他俩的打扮,一个长袍马褂礼帽,一个旗袍坎肩皮鞋,觉得怪模怪样,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俩这是唱的哪出戏啊,在哪弄来这么一身打扮?结婚时都没打扮,这回一趟老家,整个就变这模样了啊?” 东生在跑过来拽这二掌柜的长袍大襟,转着圈喊: “快来看,二叔二婶像唱戏的啰,真好看。” 二掌柜摘下帽子,脱下长袍马褂,小慧也赶紧脱了旗袍,扔了脚上的皮鞋。 “这玩艺,就是看着好看,穿着一点都不舒服,就这么几步道,都把我的脚磨出泡了。” 沈掌柜看见他俩带回的行李包裹,觉得东西不多,就问二掌柜: “不是说让你采买货物吗?东西呢?没买到还是咋地?” 二掌柜把船上的事跟他们学说了一遍,沈掌柜说: “做的倒是好事,可惜那些货要是找不回来,你们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东生娘听说小慧身子不爽,赶紧叫她进去歇着,又怕没了东西,让当家的一说,他们俩上火,就说: “东西没了就没了,救人一命,胜过十年修行。钱是人挣的,早晚能回来。那要是两个人落到日本手里,说不定命就没了呢。他二叔二婶做得对,别为这事上火。” 正说着话,就听店铺外面有人喊道: “沈掌柜的在家吗?”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长袍马褂戴着礼帽的中年人走进店来。沈掌柜起身迎上前去,看着来人有些面熟,好像也是附近哪家铺子的掌柜,只是不熟,叫不上名姓来。来人笑着说: “你就是沈掌柜吧?家里是不是有人刚下船啊?我是小岗子瑞丰茶庄的,姓宗,有人托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 说着,回头招呼门外车上的人,搬进三个大包来。二掌柜一眼认出其中两个是他们的货包。说了声: “这是我们的东西啊,你在哪弄来的?” “你们在船上帮的人,是我的朋友。他们托我把东西交给你们,还再三要我替他谢谢你们。” 沈家兄弟赶紧让座请茶。寒暄聊天中,二掌柜试探着问宗掌柜: “你的朋友真是北边抗日的吧?一上船,我就看他不像是买卖人,倒像是个带兵打仗的。” 宗掌柜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 “他俩的确不是买卖人,是做大事情的。这回多亏你们帮忙,要是真被带去了警察署,麻烦就大了。” 小慧收拾东西,他们买的货都在,连换穿的衣服都送回来了。另外多出不少东西,还有一大包的茶叶。小慧把那些东西和茶叶放到一边,说: “这些东西不是我们的,你们拿错了。” “没拿错,那是他们让我送给你们的,表达一下谢意,要你们一定收下。我那边主要经营南货,以后你们要是想进南方的东西,特别是茶叶,尽管找我,保证东西好还便宜。咱们这回算是熟悉了,以后多多来往。“ 宗掌柜说罢起身告辞,沈家兄弟将他送到门外。回到店里,二掌柜看着地上的东西,对小慧说: “这俩人可真的不一般,你看咱们也没告诉他们地址姓名什么的,这么快就打发人把东西给送来了。” “那还用特意告诉,一路上唠嗑,你说着无意,人家听着有心,早就记住了。要不人家刚才那掌柜说他们是干大事的呢,一道上那大姐给我讲了好多东西。从前连听都没听过。咱们都没事,东西也回来了。不知道那姓潘的二副会不会怪罪大强。” 小慧有点担心弟弟因为这事得罪二副,二掌柜说: “不会的,你没听大强说吗?那姓潘的没敢告诉别人,再说大强也没留啥破绽,他抓不住什么把柄,就不能把大强怎么样。” 东生娘督促二掌柜带小慧早点回去歇着。小慧也的确感觉乏了,就回到住处早早躺下睡了。歇了两天,身体恢复元气,有了精神,就和二掌柜一起,带些山东老家的特产,来到姑姑家里串门。说到船上遇见大强,只说看他在上面干得挺好的,自己身子不舒服,多亏大强在船上照顾她,其它那些事一概没提。姑姑听说小慧有了身孕,嘱咐二掌柜好好照顾她,别再什么活都干,好好保养身子。二掌柜点点头。 “大姑,你放心吧,我嫂子待她,比亲妹子还好呢。还能屈了她?” “妯娌之间再好,也不是一个屋里的人,还是得你们自己注意才是。人都是两好搭一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和和气气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正说着话,大女儿田英领着孩子从外面进来了。见小慧和妹夫在,寒暄了几句,就坐在炕沿上一声不发。当妈得看见女儿脸色不好,眼圈发红,像刚刚哭过的样子,就问怎么回事。小孩子嘴快,张口就说: “我爸和我妈打架了,我爸还打我妈。” 田英嘴上说没事,别听孩子瞎嚷嚷,却忍不住又抹了一把眼泪。小慧见状,觉得她是有事,因为有旁人在场不好说,就借口过去看连生,拉着二掌柜出来,到桂芝这边来说话。 小慧两口子一走,大强妈一边哄着外甥女,一边又问女儿为什么打架,回家来哭天抹泪的,出了啥事。 田英没说话,一张嘴先哭出声来,眼泪哗哗往下流,急的当妈冲她喊: “我的祖宗,你倒是说话啊,究竟是咋的了,什么事哭的这么伤心。” “妈,我不能过了,我要跟他打八刀。” “怎么了?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想起离婚来了?” “好什么好啊!他背着我们娘俩,又找了个女的,两个人一块鬼混呢。” “你看着了还是听人家说的?别胡乱瞎猜,刘汉不像那样人啊” “还猜啥啊,两人都住到一起去了。只不过我太傻就是了,现在才知道。” “这刘汉怎么变得这样啊?这些年不都一直好好的吗?要不然让你爹找人去说说他,总不能说离就离啊,都十来年的夫妻了,再说还有孩子呢。你们离了,孩子咋办?跟谁?” “人要变坏还不快?属孙猴子的,嘴巴一抹,说变就变了模样了。你先别跟我爹说,他那火爆脾气,一听这事肯定得诈尸。” “这么大的事,你还能瞒得住他?早晚还不是知道。” “那你等我走了再跟他说,我可怕他瞪眼珠子要吃人的样子。我想在在家消停的住几天,行不?” “那有啥不行的。两口子打仗不过夜,消消气,过了劲就好了。” 大强妈对闺女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当田麻子的面,什么都没说。田麻子以为闺女是回娘家,带着孩子住几天,也就没过问。当妈得心里有事,总是放心不下,逮着个空,来到周三的饭店,找到田英的小姑,想打听一下真实情况。周三媳妇看到嫂子的妈过来,心里猜个不离十,准是为了哥嫂两口子要离婚的事。田婶一问,她就说: “大婶,我跟你说,这事全怪我哥,都是他不好,没我嫂子一点毛病。早先我也听到点风言风语的,私下里我也劝过他,不看大人还看孩子呢,放着好好得日子不过,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让街坊邻居知道了,都被人笑话。可是他现在就是走火入魔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我爸一年到头不在家,不知道这事。就是知道了恐怕也没用。除了生气他没办法,我哥就是什么盐味都不进。” “那可咋办呢?就没人能说说你哥,劝劝他?这十几年的夫妻,说离就离了?” 周三媳妇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法子可想。自己这边周三刚刚走上正道,稍微省点心,也还是一天到晚的看着盯着,生怕他又被人拉下水去。偏偏哥嫂这边又出这样的事,她实在也是没辙。 大强妈回到家,想来想去,这事不能再瞒下去,得和她爹说说,看他有没有办法,找什么人说和说和,能让女婿回心转意。田麻子一听这事,立马火冒三丈,大骂刘汉不是东西。起身下炕,穿衣蹬鞋就要去找这王八羔子算账。大强妈生拉硬拽,使足了吃奶的劲,才算把他拉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麻子训婿 第四十五章麻子训婿 田麻子听说女婿刘汉外面有了人,闺女要和他离婚,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出门要去找他算账,被大强妈费好大劲拽住了。气得坐在炕上一个劲骂娘,一口一个王八羔子,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大强妈知道这气头上,怎么劝也是没用。就把外甥女丽娜送到桂芝屋里,叫桂芝给照看着,自己躲到厨房去做饭。饭菜做好,田麻子也骂够骂累了,就趁吃饭时,跟他商量,能不能找找人,再说和说和,一旦还有点希望,能不离就不离。田麻子说: “找谁说去啊?他又没个妈,就那么一个爹,还一年到头不着个家。” “你说到他爹,我看这事还真得找找亲家,非他不行。别人的话听不进去,他爹说说或许能起作用。你就辛苦一趟,去找找他呗。女儿这事,可是大事。真要离了婚,你说她自己带个孩子可怎么过?” 田麻子虽然很生气,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听大强妈的话去找亲家。先到周三的店里问问老爷子在哪,说是在旅顺那边塔河湾搭窝棚住呢。于是找了一辆车,一路颠簸着来到塔河湾。到了海边,窝棚倒是找到了,但是里面却没人。瞅瞅衣物家什什么的都在,估计不是下海就是到什么地方去了,估计不会走远。就在周围转悠,看到不远处山头上有座小庙,就信马由缰的溜达着上去看看。走近庙门,只见上书“龙王观”三个字,原是个道观。进去一看,正殿供奉观音菩萨,龙王和药王分居两侧。不由得心想,一个小小道观,尚有几位菩萨神仙共享香火,怎么一个家里就容不下两个人呢?正一个人在那乱想,听到侧面屋里有人说话,进去一看,亲家正和道士在那里聊天喝茶呢。亲家看见田麻子走进屋来,十分惊讶,一脸的惊愕,问道: “你怎么也到这来了?这可是稀奇事。” “稀奇个啥,我找你呢。海边那窝棚里没人,谁知道你在求神拜佛呢。你家里出事了,知道不?走,咱们回去说。” 两人出了庙往回走,刘老汉就问田麻子,出了什么事。田麻子没好气的说: “你家刘汉在外面又找了女人,跟人家鬼混,和我家田英闹离婚呢。” “这混账东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扯什么王八犊子,等我回去非好好他槌棒一顿。” “叫你回去,就是让你好好说说他,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有个孩子呢,收收心,回家好好过日子。他要是死不回头,你不打他,我还要收拾他呢。” 刘老汉跟着田麻子回到市内,下了车直接就去儿子家,不料却扑了个空,房门紧锁,家中无人。问问邻居,说有些日子不见刘汉回家,媳妇也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去了,始终没看到回来。刘老汉无奈来到饭店,问女儿知不知道她哥去哪了。女儿一脸的不屑,说: “他还能去哪?我听说在香炉屯那边租了房子,和那妖精一起住呢。“ “具体是哪知道不,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啊?” “我不知道,没去过。你不会上他们银行那去找啊?“ “我为这事跑到他上班的地方去,要是让他同事知道了,他丢不丢死个人?” “你还怕他丢人啊?人家自己早就不要脸皮了,你到现在还护着他,替他着想呢。” 刘老汉被女儿一顿抢白,想想也没别的招见到儿子,就坐了电车,来到刘汉上班的银行沙河口出张所找儿子。顾及儿子的脸面,大小也是个管点事的官,不好直接进去找他。看看天色还早,没到下班时间,就在周边溜达转悠。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来到马路对面,隔着道看着出张所关了门,里面的人陆续出来下班回家。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看见儿子刘汉和一个女子手拉着手从里面出来,心想那个肯定就是小妖精了。看着俩人走过来,喊了声:“刘汉。”朝儿子摆摆手,招呼他过来。刘汉听到喊声,抬头看见是他爹。想不到他爹会到这里来找他,原本笑嘻嘻的脸登时就撂下来了,冲着他爹说: “你怎么上这来了?找我干啥?有事不能去家里说吗?” 刘老汉瞧见儿子这副模样,恨不得上去给他两巴掌。又怕在大街上,出张所门口,当着别人的面打他,有点丢人现眼。就说: “你还知道有家啊?我找你有要紧事,你过来我和你说。” “有什么要紧事,我现在没空,有话等我一会回家再说,你先回家等我吧。” 刘汉说着,也不管他爹听还是不听,拉着那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刘老汉骂也不好,打也不行,气得干瞪眼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他走远,转身回家去等着。 刘老汉回到家里,看到田英正在收拾东西,就说: “田英你回来了?丽娜呢?在她姥姥家吗?你回来就好,等一会刘汉也回来,我好好说说他。你们在一起,还得好好过日子,咋能说离就离呢!” 田英在娘家住了这么多天,回来拿些换洗衣服,听公公一说,就哭了。 “我想好好过又什么用,他现在铁了心要跟那个狐狸精在一块,谁说也没用。离了好,眼不见心不烦,各过各的日子。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干涉。” “你这孩子,这都是气话,好好一个家,不能说散就散,你们也得替丽娜想想才是。” “他心里早就没有我们娘俩了,还指望他替孩子着想个啥?” 两人正说着,刘汉回来了。进屋二话不说就问他爹: “你说有要紧事,究竟是啥事?” “啥事,我问你,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在外边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汉听他爹问起这个,瞅瞅一旁的田英,不耐烦的说: “就这事啊?你管这些干啥?我们两口子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合。要没别的事,我就走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刘老汉一听儿子这话,心里那股气直冲脑门,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抓起身边的扫地条帚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刘汉举着双手护住脑袋,嘴里喊着: “回你的海边呆着吧,别回来找气生,我的事不用你管。” 刘汉咣当一脚踢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混账东西,连点人味都没有了,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刘老汉拎着扫帚追到门口,气得跺脚大骂。田英收拾好东西,预备要走,说: “爹,你老也别生气了,骂他也没有用。我在我妈家住些日子,丽娜在那有我妈带着,你不用担心,没事。你自己在外面多注意身体,照顾好个人就行了。我们的事你也看到了,只能是好聚好散,我也不想和他再纠缠啥,一刀两断比啥都强,我走了。” 田英说完,开门也走了。剩下刘老汉一个人,又是气又是恨,坐在那里好半天缓不过神来。女儿不放心,打发儿子过来看。柱子进门看到姥爷坐在屋里发呆,喊了好几声也不答应,不知道是咋回事,赶紧跑回家去找妈妈。闺女过来一看这神态,知道是数落儿子,被呛白了一顿。怕他一时急火攻心,再闹出个好歹,出点意外,就硬拉着来到店里,好言好语的劝劝,悄悄嘱咐柱子,拉着姥爷去露天市场那边转转,让他散散心,消消气。 柱子拽着姥爷,爷俩逛玩完鱼花市,又去看拉洋片的,还去吃了一顿柱子最喜欢的煎饼果子,足足玩了大半天。但怎么玩怎么逛,看着柱子玩的高兴,刘老汉还是觉得心里不顺。回到家里,就和女儿说,要回海边自己的窝棚去。闺女拗不过他,知道他在外面一个人闲云野鹤的惯了,在家里待不住,心里有事更是不行,就由着他自己走了。 田英回到家,田麻子问她见到公公没有。田英就把刘老汉骂儿子被呛的事说给他听。 “我就说这事你们别管,谁说也是没用。他就是那铁锅里的石头,凭你怎么炒都不进油盐。水缸里扎猛子,想让他回头?没门。” 田麻子的秉性,哪能随随便便咽下这口气。这样的女婿,不收拾收拾,还留着他干啥?给他点教训,知道些好歹,也许还能作用。心里想着,下炕穿鞋,换上衣服,说出去溜达溜达。出门来到小岗子,找到露天市场里卖鱼的侄子,叫到一边,说了刘汉的事。要他找几个人,逮着刘汉揍他一顿。 “断胳膊断腿不怕,只是别打死出人命就行,让他尝尝苦头,长点记性。还有那个小妖精,也顺便给她点颜色看,叫她知道勾引人家男人没啥好处。” 侄子本身就是彪呼呼的主,给个棒槌能当针,又被当叔的一阵撺掇,许愿完事给钱让他领人去泰华楼好好吃一顿。侄子得令,真的就约了几个酒肉朋友,隔天下午,下班前到出张所门前候着。看到刘汉和那女的出了门,一路尾随,跟到僻静的地方,一拥而上,不顾脑袋屁股,一阵拳打脚踢。刘汉毫无防备,被几个人围着打,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着着实实挨了一顿胖揍。那女的也没能逃的了,被拽着头发,搧了几个耳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刘汉悲情 第四十六章刘汉悲情 刘汉被二彪子领人胖揍了一顿,胳膊腿儿虽然没断,小命没丢,但是皮里肉外也招实伤得不轻。女友被打了几个嘴巴子,捂着脸跑了。他自己一路踉跄,连滚带爬地回到家,一头扎在炕上,趴了一宿还起不了身。口渴的厉害,想喝口水,摇摇身边的水壶茶杯都是空的。挣扎着爬到水缸跟前,伸进手去拿杯子想舀点水,里面也是溜光干净,一滴水不见。手一松,空杯子掉进去,只听一声咣当一声,打个粉碎。 邻居早上起来,看到刘家房门大开,觉得奇怪,知道家里多日无人,怕是夜里进了贼,过来看看。进门瞧见趴在水缸跟前的刘汉,鼻青脸肿,浑身淤青,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他起来,扶到炕上,刘汉迷迷糊糊的喊“水,水,给我口水。”邻居转圈一看,这个家是龙王爷上天滴水全无,就跑回自家去取。刘汉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干,然后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气。邻居知道两口子在闹别扭,媳妇回了娘家,但瞧他这动弹不得的样子,跟前没人根本不行。知道他妹妹静茹家离这里近,就去那边喊人。妹妹来了一看,又气又恨,心里也骂他活该。虽然不知是被什么人打的,但都是自作自受。骂归骂,恨归恨,又不能眼看着不管,不管怎样也是自己亲哥哥。 先出去去打水,回来点燃炉灶烧热了,帮他洗干净手和脸,嘱咐在炕上躺着别动。回家去做了饭菜,让周三送了过来。周三见了舅哥的狼狈样子,觉得打的不轻,担心体内也受了伤,就问需不需要去医院找大夫看看,上点药。刘汉哼哼了两声说不用,里边没事,在家躺两天就好了。周三回家和媳妇说: “我看你哥那样不行,动弹不了,不能下地,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身边没个人怎么能行?你去老田家,把嫂子叫回来吧!” “你说得轻巧,他把人家心都伤透了,我能叫回来?” “你去试试呗,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不是还没离婚吗?她不回来,你让他舅一个人在炕上躺着,连喝口水都没有人给倒,更别说吃饭看病了,这个样子要是待上十天半月的,你说能好?” 静茹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不过让嫂子回来,她心里实在觉得太难。不过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听了周三的话,下决心去试一试,真要像他说的那样,嫂子能回心转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静茹来到田家,碰巧嫂子和田叔田婶都在家,就说明了来意。大强妈听说女婿被打得躺在炕上起不来,督促闺女赶紧回去看看。田麻子心里偷偷的暗笑,嘴上也跟着撺掇,让田英回去。那毕竟是丽娜她爸爸,没离婚就还是两口子,这个时候你不去照顾他,还有谁?田英的心早就凉透了,他那个人连自己亲爹都放在眼里,只怕是打得轻,死在炕上也不值得惦记。任凭爹妈和小姑子怎么说,就是不松口不动地方。田麻子见状,拉过外甥女丽娜,对她说: “丽娜,你妈不回去,你回去看看你爸吧,给他烧点水弄点饭吃什么的,要不他就要渴死饿死了。” 小孩一听,拉着妈妈就说: “妈妈,咱俩回家看看爸爸吧,他要是真饿死了咋办啊。” “他死不了,真死了也是活该。” 大强妈见闺女就是不肯动弹,就对静茹说: “要不我带丽娜过去看看吧。” 田麻子听了,眼睛一瞪。 “你去干什么?人家两口子打仗生气,一个赖着不走,一个躺炕不起,你丈母娘去算啥?赶快带孩子回去看看。这个节骨眼上不朝面,知道的是他做得不对,不知道没准就说你的不是了。离得这么近,我可不愿意让人家背后指手画脚。” 田英听见这话,瞅瞅她爹,心想说不定就是你背后做的手脚,找什么人打了他,编个理由让我回去。心里虽这样琢磨,也不好当面说出来。想想还是自己不好,摊上这么个男人,让两个老的操心。就拉着女儿,起身对小姑子说: “那我就回去看看吧,省得死在炕上放臭了没人知道。” 静茹不管嫂子说什么难听的,心想只要你回去就行,刀嘴豆腐心,进了门,看那惨样,再怎么气大心狠也不会不管。果然田英回到家,看了躺在炕上哼哼的丈夫,是又解气又可怜,绷着脸说: “你这是活该,自作自受,回这来干啥,接着嘚瑟呗,那边不是有小妖精伺候吗?不比在这躺着舒坦?” 虽然嘴里数量着,还是找出纱布药水来,给他擦去身上血迹,抹上药水,换了沾满血污泥土得脏衣服。又出去买了东西,回来做饭。刘汉这功夫身子动弹不了,嘴里啥也不好说,就乖乖的躺着。有事也不敢张嘴叫媳妇,就喊女儿拿这拿那。田英知道他这是自知有愧,张不开嘴,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拿正眼看他,就装作看不见听不到。 大强妈到底是不放心,还是过来看。刘汉看到丈母娘来了,就假装睡着了,躺着不敢吭声。大强妈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睡,自顾自的说话给两个人听。 “这才像个家不是?人都是有了大事小情才知道家好,长病生灾了才知道媳妇重要。收收心,好好过日子,两人都各让一步,事情就过去了,都别再计较。孩子这么大了,越来越懂事,大人整天闹来闹去的,别的不说,都对不起孩子。” 周三两口子也过来看,拎了不少吃的用的东西。看见田英把家里家外都收拾了,不像再走的样子,心里暗自替他们高兴,这一家子总算没散。刘汉也慢慢恢复了元气,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田英又是护士,知道怎么护理,休息休息,躺上几天就感觉好多了。在家待了一个礼拜,觉得身体没啥大碍,就来出张所上班。一进门就感觉几个同事的眼神异样,其中一个冲他使了个眼色,朝所长室那边努努嘴,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就被所长叫去,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上班,所里一下子缺了两个人,有些工作要他赶快去处理。回到自己座位,看到平时女友坐的地方空着,想到刚才所长说的一下子缺两个人,想必是她也没来上班。悄悄的问问旁边同事,果然是自他出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留在这里的东西还是托人取走的。下了班,去香炉屯租的房子那去看,里面东西都拿空了,什么也没留下。骂了几声婊子养的,真不是东西,在一起时那些甜言蜜语还在耳边呢,他妈的说跑就跑了。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瞎了眼睛,让人给耍了一圈。想想这些都是个人自作自受,也怨不得别人,只好悻悻地回家。 田麻子听说女儿女婿俩人和好了,很为自己的计谋得意,在家喝着酒,摇晃着脑袋,哼起不着调的《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大强妈只当他是为女儿女婿和好高兴,就说: “这下子两人和好了,咱是不是也得告诉亲家一声,说不定他那边还一直惦记着呢!” “惦记有啥用?就他那两把刷子,回来一趟,话没说上两句,就让儿子给呛跑了。我看他就是属那鱼鳖虾蟹的,在水里行,一上岸,就完蛋了。遇到真章的,还得我田某人出手才行。” “别又喝点猫尿,坐炕上吹牛。人家两口子好了,是因为缘分没断,跟你有啥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要不是我让二彪子找人揍了刘汉一顿,他能回心转意跟田英俩和好?” “啥?敢情刘汉是你找人打的啊?你可真够损的,净出些馊主意。二彪子那人心眼不全,下手没准,真要是把女婿打坏了咋办?到时候你后悔不?” “他还不是欠揍啊?打是应该的。再说不是没打坏吗?对付啥人就得用啥法,我田麻子整天就是琢磨着怎么管人的,知道不?” “行行行,这事就你知我知吧,可别让闺女和女婿知道了。要是他们知道了实情,不恨你才怪呢!” “怪啥?我这是老郎中偏方治大病,灵着呢。” 静茹看到哥哥嫂子和好,心里也是高兴。想到爸爸是带着气走的,一直都没回来过。还不知道这俩人又在一起和和气气过日子了,在那边一定是心里还打着结。就和周三商量,让他往塔河湾跑一趟,把家里事给老人说说,让他放心,顺便在那边给饭店进点海货回来。 周三起了个早,带着静茹给他爹预备得东西,坐车去了旅顺。可是天刚刚过午,就急匆匆的回来了,进门就说: “不好了,他姥爷在那边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大强回家 第四十七章大强回家 周三找了一辆去旅顺拉货的车,请人捎脚坐到塔河湾,一下车,就看见海边上聚着一群人,有女人坐在沙滩上放声大哭。近前一打听,说是有条出去碰海的船,被日本人的军舰给撞翻了,船上一共八个人,现在只回来三个,剩下的五个人生死不明。又问在这搭窝棚住的老刘头在哪,人家告诉他,就是老刘头带这些人出海的,他也是没回来中的一个。周三一听老丈人出了事,顾不上多问,赶紧就往回走。一进家门就说: “不好了,他姥爷那边出事了,带人出去碰海,人没回来。” 静茹一听,立刻慌了神,忙问究竟咋回事。周三把听到看到的事说了一遍,要她赶紧去找刘汉,然后一起去塔河湾找人。静茹撂下手里的活计,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匆匆去找哥哥。先来到家里,刘汉不在,上班去了。田英听说公公出了大事,生死不明,也跟着急,就让静茹先去出张所找刘汉,自己把丽娜送回家,然后去车行找车,一块去塔河湾。静茹见了哥哥把事情一说,刘汉也慌了,立马请了假回家。俩人回到家,田英正在收拾东西,问她车找到没有。田英说: “我回家碰到轩子,他听说了,也要跟咱们一起去塔河湾。叫我回家来等着,他去公司那边告诉一声,顺便找个车过来。”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车响,是轩子开着车来了。进了屋,招呼他们三个赶紧上车。一行人到了塔河湾,海边的人群还没散,落海的人也还是依旧没有音讯。驾船出去寻找的人回来说,翻扣的船倒是看到了,但是人不论活的死的都不见一个。这次他们走的比较远,那一带海流是往外走的,估计是被卷去深海的可能性大。刘汉问: “要是那样,是不是人死了,连尸首也看不到了啊?” 船上的人点点头,说: “可不是,这海里年年都有这样的事。你看对面山上那些坟,好多都是没有尸首的衣冠冢。人都说靠海吃海,不知道这海也吃人呢!” 周围的人听说他们是老刘头的家人,都说这老头好人啊,这一片下海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不论刮风下雨,起早贪黑,都能在他的窝棚里歇歇脚,喝点热水,换换衣服什么的,想不到成年累月在海边的他,最终还是被海带走了。刘汉站在窝棚前,望着眼前看不到边际的大海,想起自己气走父亲那一幕,肠子都要悔青了。扑通一声跪在沙滩上,放声大哭起来。口口声声“爹,儿子不孝,对不起你啊!”静茹也在一旁哭得泪干肠断,坐在地上,周三和田英两人一边一个拽着胳膊,怎么都拉不起来。最后被周三硬抱到车上,把着车帮子,朝着大海撕心裂肺得喊: ”爹,你快回来吧。家里这刚好点,你怎么就走了啊?爹。” 潮水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又退下去,寻人的船只回来了又出去,可是等到天黑,除了拖回来的空船,那五个人不见一点踪影。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毫无希望,海边上的人就都散了。周三和轩子帮助田英收拾了窝棚里的东西,拉着伤心欲绝的刘汉兄妹,也返回了市内。 轩子回到家,田麻子两口都过来打听情况。听说亲家在海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叹息惋惜了一阵。这老头子,老早就没了老伴,自己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成家立业,闹心事也都过去了,他却说走就走了,连个念想都没留下。就这么过这一辈子,罪没少遭,福却一天没享着,可怜啊!轩子心里也不好受,在海边看着刘汉兄妹哭的那么伤心,他也跟着落泪。想起自己刚来时在东海头那情景,尤其觉得难过。多好的一个人,却再也见不着了。 屋里的人正说着话,就听大强的声音在院子里喊: “妈,我回来了。” 大强妈听见儿子的声音,悲伤的脸立刻变成喜上眉梢,赶紧下炕,撩开门帘迎出门去。田麻子也随后跟了出来。 “我儿子回来了,这么多天没回家,可把妈想坏了。” 大强妈把儿子迎进屋,拉着手,左看右看,上上下下,把大强打量个遍。田麻子在一边笑眯眯的说: “你这是干啥呢?你儿子又不是玻璃陶瓷的,要看看有没有磕着碰着啊?” “老东西,这是我儿子,出去这么多天,差不多小半年,不光看磕碰,我还得看看身上少肉没有。船上吃的肯定不行,一会儿我得做点好吃的,给我儿子补一补。” 大强笑着伸开胳膊,又撩起衣襟让他娘看看肚子。 “娘你看,船上吃的挺好的,活也不累,你瞅瞅我,不光长个了,还涨了五斤多称呢!” 大强在船上待了几个月,的确变样了。不光长个增重,身子更壮实,像一个真正的小伙子。说话唠嗑也成熟多了,再也不是背着书包晃来晃去的学生模样。田麻子看了,也说, “这小子,出去几天,出息了不少。” 大强在屋里坐着,跟爹妈唠了一会儿嗑,说: “轩子哥在家干啥呢?我过去看看。” 轩子正在外间厨房里洗碗筷,听见了大强说话,就应道; “过来吧,我在这收拾家什,马上就完事了。” 大强拎着在上海给连生买的饼干和洋玩具,跟在轩子身后进了屋。桂芝看他拿着东西,就说: “你刚干活,哪有钱啊,还买这些东西。” “这没几个钱,给连生吃,让他玩呗。要不是我轩子哥给我找的,我哪有机会跑上海呀?” “真的?你们的船跑那么远啊” “不光是上海,广州和香港我也去了,还去了日本呢,真是大开眼界,好多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东西,都见着真的了。” 大强一提起在外面跑的地方,兴奋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他们。轩子问他: “你这是回来休假还是有别的事啊?” “我最近上了孙记公司新买的大船,来回运的都是日本军用的货物,连飞机坦克都有。这一趟是在日本装的,也是军队上的东西,昨晚刚到大连港,正等着卸货,我请假回家来看看。” “这么说,我们又有事干了。怪不得周水子那边这些天一直忙着腾库整理场地,可能就是预备放这些东西。” 轩子没有猜错,第二天一到公司,就看见孙化堂早早的来了。把几个管事的都叫去,周水子货场的工头阎王也被叫来了。看样子是有啥重要的事要安排。周水子货场着火,日本人抓了几个放火团,以为可以消停一阵子。没想到不过一个月,东码头上的七号油库就又被烧了,而且警察署和宪兵队挖地三尺,绞尽了脑汁,竟没发现一点线索,完全找不出原因。这一次军需品数量多,在货场预计存放时间要长,所以孙化堂格外小心,把这些人叫来,反复叮嘱,都要认真仔细,不准出任何的差错。再整出着火那样的事来,不论是谁,绝对不能放过。开完会,又把阎王单独留下,问了问货场那边的情况,仓库场地准备的如何,人手够不够。阎王拍着胸脯保证,一切都预备好了,请经理放心。孙化堂嘱咐他要和警察署宫本那边好好合作,不要让放火团钻空子,一定要万无一失。 阎王上次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在医院里又遇上个二百五大夫,住了半个多月院,手术了两次,还是没有接好。回家又躺了一个多月,下地一看,伤腿短了那么一寸,走路变得一拐一拐的,成了瘸子。这让他对放火团更加恨之入骨,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可又实在不知道是谁收拾的他,找不着下家。满肚子怒火怨气没处发泄,就拿手下工人来撒气。变得比以往更加心黑手辣,看谁不顺眼,非打即骂,找个理由就收拾一下。工人们简直恨透了他,背地里不知诅咒了多少回,希望放火团的下手再狠点,两条腿都敲断,要了他小命才好。 阎王回到货场,也把工人集中起来,先训斥一顿,说这回东西多,工作量大,事特别的重要,扬言这回谁要是敢出点差错,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妈的,都说放火团厉害,我姓阎的比他们厉害一百倍,不信你们等着瞧,谁敢试试?” 几十个工人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不论阎王说啥大家都不愿意搭声,唯恐沾上他的邪气,惹麻烦上身。阎王发完威风,赶工人去干活,他也背着手,围着货场转了一圈。毕竟事大,他自己也不敢掉以轻心。虽说上次抓了几个放火团,可是过后码头仓库c甘井子石油工厂又接连着了大火,让人觉得这放火团真是抓不尽逮不完,说不定什么时候在想不到的地方就会冒出来,再给你点上一把火。这一回可一定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真要再出点事,别说孙化堂不答应,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他。上次多亏自己抓了放火团做垫背的,将功折罪,要不然结果咋样还真不好说。回到办公室,正反复琢磨着这些事,听见外面有人喊: “头,宫本署长来了。” 随着一阵咔咔的皮靴声,警察署长宫本走了进来。阎王连忙起身让座。原来宫本也是接到上面指令,要严保这批军需物资安全,所以特意过来查看。阎王陪着宫本在货场上又查看了一圈,看看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便邀请宫本去家里吃饭。宫本也不客气,就跟着阎王来到他离货场不远的家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天良丧尽 第四十九章天良丧尽 屋里传出来欣欣挣扎的喊声,哭叫着“妈妈c奶奶,快来帮帮我。”阎王听着,倚在门上,丝毫不动。就听两个日本人在里面又唱又跳,然后伴着少女的哭喊,是一阵得意的淫笑。 欣欣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拿着菜刀从厨房冲出来,直奔倚在门口的阎王,照准他脑袋就砍。阎王身子一歪,躲过老婆的菜刀,顺势就是有力的一脚,将她踹出老远,重重的撞在墙上,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欣欣奶奶听见孙女哭喊,也跑过来使劲推阎王,要他让开,想进屋去救自己的孙女。被阎王提溜着脖领,像拎小鸡一样拖到院子里,扔在地上,踹了一脚。 “妈的,你们俩找死啊?有我当爹的在这,用得着你们管吗?” 阎王骂着,转身就往屋里走。老太太在后面地上喊: “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没有一点人性了,我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阎王身上扑去。阎王回身,拽住老太太的胳膊使劲一抡,就听“嘭”的一声,老太太一头撞在门框上。撞得迸出的血液溅在门上,染红了半扇门板,人登时趴在门槛上没了动静。阎王上前用脚把老太太踢到一边,骂道: “老东西,想死也不选个时候,找个地方,净他妈的在这障眼碍事。” 宫本和警佐笑嘻嘻的从屋里走出来,阎王媚笑着把两人送出大门外。欣欣妈这功夫已经醒了,爬起来进屋去看女儿。阎王进屋转了一圈,出来又踢了踢倒在门槛上的老太太,看看没有一点动静,觉得真的是死过去了。就拿了一把铁锨出了院子,看见邻居老程家的傻儿子正在门前游荡,招招手叫他过来,兜里掏出一块小洋来,跟他说: “你跟我去那边树林子里挖个坑,这钱就给你去买馍吃。” 二傻子看到阎王手里的钱,眼睛立刻亮了,听说给他买馍吃,大嘴一咧,嘿嘿笑着,接过钱,屁颠屁颠地跟着阎王来到树林里。按阎王指的地方,卖力地挖起来。阎王看挖得差不多了,转身回到院子里,把老太太拖了过来,扔进坑里,让傻子填土埋上。老太太撞得昏死过去,但是嘴里似乎还有一口气没咽。二傻子瞅着那血葫芦似的头,又看见两只手在胡乱的挥动,嘴里往外流着血沫子,吓得扔下铁锨一溜烟得跑了。阎王自己拿起铁锨,看也不看,闭着眼睛把坑填平了。 欣欣妈照顾好女儿,心里惦记着婆婆。欣欣听不到奶奶说话,也问妈妈奶奶在哪。娘俩互相搀扶着,出来找老太太。看见门槛门扇上喷溅的大片血迹,都吓了一跳,赶紧到奶奶的住屋去看,屋里没人。去别的屋瞅瞅也没有,院子四周查看了一遍,到处都不见其踪影。娘俩急了,过来问阎王,老太太哪去了。阎王端坐在屋里,叼着烟卷,喝着茶水,待搭不理地说: “她自个儿有腿,愿意哪去就哪去,你们找她干什么?把屋里炕上桌子家什都好好收拾收拾,我一会要睡觉了。” 娘俩见从阎王嘴里问不出所以然来,又到院里院外四处去找,左邻右居的也过去问了,都说没看到。一直寻到天黑,也没有结果。娘俩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么大个家,到处都找遍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奶奶是一双小脚,身上还带着伤,肯定走不远,究竟哪去了呢?回家想再问问阎王,进屋一看,他躺在炕上,像死猪一样,睡得正香。欣欣妈抄起扫帚疙瘩就想打他,被女儿拦住了。 “你打也没用,醒了他也啥都不会说的,反而会像疯狗一样咬咱们一顿,还是等天亮了在附近好好找找吧!” 阎王酒喝多了,半夜醒来,觉得口渴,下地找水喝。看见窗户上一片明亮,外面还有尖叫着的消防车飞驰而过。大叫一声“不好,又他妈出事了。”披上衣服,跻拉着鞋就往外跑。出门一看,真的是货场那个方向着了大火。火苗子窜出老高老高的,把那半边天都照得一片通红。阎王的心一下子沉进无底深渊,越怕事越出事,这回要是把日本人的军需物资都烧了,不光工头当不成,自己的小命也悬了。想着这些,阎王的瘸腿一阵发软,几乎迈不动步。挪蹭到货场门前,这才看清着火的不是货场,而是隔着铁道对面的飞机场的机库。他白天看到那里停了好几架新来的战斗机,银灰色的机身让阳光一照,锃亮锃亮的,特别的耀眼。现在可到好,都让火龙给吞没了。看着自己的货场没事,阎王悬着的心才稳当下来。心想这放火团真是神出鬼没啊,还学会了声东击西。上次烧货场,这回就改了烧机场。从码头到烧到周水子,烧完物资烧飞机,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处处和日本人较劲。也他妈的不长个记性,前面那几个被抓才几天啊,就又出来搞事。这回不知道又会逮住几个倒霉蛋,关起来大刑伺候,宫本他们又有事干了。 虽然和火场隔着铁道,那满天的黑烟和乱飞的火星也随风不断地刮到货场这边来,阎王不敢掉以轻心,领着几个人,围着货场转圈查看了一遍,大桶小桶都装满了水预备着,一直守到天亮。孙化堂听说周水子这边又着火了,一上班就打发轩子过来询问情况。轩子回去说是机场着火,飞机被烧了,货场没事,孙化堂这才放心。日本人的东西,烧的再多,只要不是在自己这边出的事,就犯不上操心。 欣欣娘俩一早起来,又继续出去找奶奶。先房前屋后找了一圈,还是不见一点影子。又到左邻右舍去打听,问有没有看到老太太哪去了。问到二傻子家里,看见他爹正拿着棍子打他,忙上前拉开,问为啥打孩子。二傻子爹气呼呼的说: “这孩子,不知道从哪偷来的钱,自己去买东西吃。” “不是偷的,我没偷钱,是那边大大给的,他让我买馍吃的。” “胡说,这不年不节的,平白无故他会给你钱买东西?别跟我撒谎。” “我没撒谎,他给我小洋,让我去挖坑,把奶奶埋了。” 欣欣妈听了二傻子这话,脑袋嗡的一下,赶紧问: “你说啥?他让你把奶奶埋了?埋哪了?快领我们去看看。” 二傻子领着欣欣娘俩来到小树林,指着填平了的土坑说: “就是这,我挖的坑,大大把奶奶拉过来,扔里面了,我害怕不敢看,就跑了。” 坑挖的不深,欣欣妈用手扒土,很快就露出一只向上伸出的手,一看手腕上绿色的手镯,马上认出是欣欣奶奶。娘两个不由得坐地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又把二傻子吓跑了。娘俩哭了一阵,人死了也没办法,只好回家端来水,给老太太洗了手脚擦擦脸,穿上她生前自己预备好的寿衣,重新填土埋上,堆起坟头来,摆上供品,烧了些纸钱,送奶奶上路,希望她能早日往生。 阎王回到家,欣欣娘俩谁也不理他。摸摸茶壶,水是凉的,看看灶间,锅是空的,没吃没喝没人搭理,阎王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你们俩啥也不干,这是在家坐着等死啊?老子在外面忙乎一天了,回到家他妈的什么都没有,你们俩找揍是不是?” “想吃想喝自己弄,没人伺候你。老太太从小把你拉扯大,临死你就那么把她埋了,你就不怕人家笑话?” 阎王一听这话,明白她们知道了老太太的事,冷冷地说道: “她愿意那么死,谁能管得着。人死了埋哪还不行,扔到乱葬岗去也一样。” “你还是个人不?自个姑娘眼瞅着让人欺负,自己的妈也给弄死就那么埋了,简直就是个畜生。” 阎王没吃没喝,肚子里全都是火,又听老婆骂他是畜生,更是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揪住头发,左右开弓,扇了两个耳光,骂道: “老子就不是人,我是阎王小鬼。你他妈的不服,今天就给你尝尝厉害,伺候不好老子,信不信我让你随老太太一起去。” “我就不做,你能怎么样?不信你能吃了我。” “妈的,今天吃错药了?跟我犟嘴,我让你嘴硬,不给你点颜色,我看你不知道自己是干啥的了。” 阎王说着,把欣欣妈按倒在地上,骑上身去,劈头盖脸的一顿打。这样觉得还不解气,又去门外找来根棍子,打得老婆满地翻滚。欣欣实在看不下去,上来抢她爹手里的棍子,央求说: “求求你,别打我妈了,我来给你做,还不行吗?” 阎王打够了,扔了棍子,踢了老婆一脚,又气又累,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粗气。欣欣把妈妈扶到炕上安顿好,转身去厨房烧水做饭。 饭菜做好了,摆上桌来。阎王在炕上盘腿一坐,倒了一壶酒,自斟自饮,吧嗒着嘴说: “到底还是我闺女,不光听话,手脚也勤快麻利,最合爹爹心意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隔着窗户玻璃,看到来了几个警察,后面还跟着宪兵,梆梆的使劲敲门。不论阎王还是欣欣,都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心立刻提溜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捐机捞油 第五十章捐机捞油 看到外面来了一群警察宪兵梆梆的敲门,欣欣害怕极了,上前抱住妈妈,浑身哆嗦着说: “妈。外面又来人了,好几个警察,还有宪兵。” 阎王也有点发蒙,不知道这些人来干什么。赶紧下地出去开门。一看领头的巡长是熟人,周水子警署的巡长,就问: “李巡长,你们这是做啥啊?” 姓李的见开门出来的是阎王,就说: “是阎头,你在家啊?机场那边出了事,我们奉命挨家挨户查看有没有可疑分子。你们家没有外人吧?” “除了院子里的猫狗,屋里就是老婆孩子,进来看看?” 阎王斜眼看了看他身后的警察和宪兵,他妈的,老子家也查啊?李巡长却不看他脸色,也管他说什么,带人进屋。 “例行公事,进去看看吧,回去好交差。” 巡长领人在屋里转了一圈走了,欣欣娘俩蜷缩在炕上一直没敢动弹。阎王回来上炕,继续喝他的酒。还没喝上两口,就有听见又有人敲门。说了声”妈的,连顿饭都吃不消停“,放下酒杯,再次下地开门,这回来的是货场的人,见了就说: “阎头,赶紧去货场吧,警察署来人了,在那里等着呢,说是所有人都必须得到场。” 阎王一听,这酒是喝不成了,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跟着来人到了货场。果然见货场里外不少警察,还有宪兵,把干活的人都拘到了一起。宫本坐阵,正把一个个叫过去盘问。宫本见了阎王,问了问昨晚的情况,让他把几个做眼线的悄悄地叫到一边,询问有没有发现啥异常情况,几个人都表示说没看到什么异常。阎王也说,自从上次抓了放火团,货场里一直很消停的。这回来了这么多军需品存放,更是倍加小心,早在下面布好眼线,都紧盯着呢,昨天晚上,他自己一直都守在货场的。宫本点点头,表示很满意,临走告诉阎王,一旦发现有什么线索,要立刻过去向他报告。 宫本带着人刚走,阎王打发众人去干活。孙化堂陪着高桥就来到了货场。最近前方战事吃紧,正是急需军火装备支援的时候,崭新的战机刚刚从日本运到大连,还未投入战场,就被大火烧趴了窝。东京军部十分恼火,电令及时破案,抓住破坏分子,要确保军需安全。还从日本国内派来了灭火专家,查看分析火情,寻找线索。警察署和宪兵队都急着破案,派出大批警察宪兵全城搜捕,抓了一批嫌疑人,但是真正的放火人始终没有任何踪影。孙记公司负责转运保管军需,又有过放火团活动,虽然这次出事不在这里,但任然是宪兵队注意的重点。高桥也是不放心,叫了孙化堂一起过来查看。两人由阎王陪着,在货场里转了一圈。看到货物整齐,平安无事,孙化堂夸奖了阎王几句,嘱咐他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严加防范,非常时期,这是大事,不能出任何岔子,尤其是手下人要看住,一旦发现什么,要赶紧报告警察署宪兵队。 孙化堂坐高桥高桥的车回市内,邀请他一起吃饭,到新开张的凌云阁大酒楼品海鲜。临来之前他就计划好了,打发轩子去订了包房,让他和三姨太在那里候着。这些日子,高桥事务多,比较忙,两人见面时候不多,孙化堂有些事情一直想和高桥说说,需要他出手帮忙。受战事影响,日本当局对各项物资管制越来越严格,最近酝酿要对油坊业加以整顿,除了日资企业经营的油坊之外,中国人开设的油坊,要么停业要么就合并,不准再分散生产。油坊是大连主业部门,大小不下上百家。同时也是孙记公司主项业务之一,要是归入日企或者被别人合并,损失就大了。孙化堂有意把中国人的油坊都收并到自己手中,但是有些油坊是本地一些富商开设,有些人的财力实力不在孙化堂之下,他们也觊觎这个合并的机会。孙化堂深知,这事要想办成,必得日本人支持帮助才行,而要得到日本人帮助,又非得借助高桥才能实现。这一大一小两条粗腿,关键时刻必得牢牢抱住,必要时可以不惜代价。 孙化堂带高桥到达酒楼,三姨太已经等候多时,饭菜也点好了。轩子在门口迎着两人,带到包房里入座。高桥的喜好,三姨太早已了然在心,所以点的尽是他喜欢的海鲜,还特意在家里带来了洋酒。其实高桥也好,孙化堂也罢,心思都不在菜上酒里。高桥明白,每逢孙化堂设饭局请酒,必有话要说,有事要商量,这次应当也不例外。所以就过三巡,话题自然转到正事上来。高 桥听了孙化堂的想法,说: “依照孙君的财力和地位,想统合这些油坊当不是很难。但是据我所知,本地那些人也在筹划这件事情,关东州厅还没有最后定夺,你要想赢得先机,必须在州厅这方面多下功夫才行。” 孙化堂听了高桥的话,觉得他话里有话,说道:“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我照办就是了。油坊这一块,不论出多大价钱,都得弄到手,要不然不光大连这里的生意受影响,北边的好多事也不能做了。” “孙君是个明白人,不用我多说。这次机场着火,加上货场的那次,军方损失是很大很大的。本土那边都非常重视,州厅这里压力很大。帝国正在进行圣战,各种军需都很紧张,眼下正是个机会,你若在这方面做出贡献,能让州厅和本部满意,合并油坊的事,岂不是小事一桩,唾手可得的?” 孙化堂听了,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连连点头。 “高桥君所言极是,我也想过这些,只是没有想好具体怎么做。你这么一提,我想就捐献战斗机给帝国空军,这边烧了五架,我就献上十架,怎么样?你看着,这一回我不止让州厅方面满意,一定要东京方面都高兴。不止我个人带头捐献,我再发动大连商界来一次“圣战献金”,所筹款项全部用来购买战机献给帝队,这样的话,恐怕二十架也止不住呢。” 高桥听罢,十分赞许,鼓励孙化堂早点实施,俩人又就具体事情商量了一番,决定酒后便去州厅长官处,面见州厅长官武藤,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孙化堂跟随高桥,来到州厅长官处,面见州厅长官武藤信一,表示自己愿为圣战出力,捐资购买十架战斗机献给帝队,同时在商界募集“圣战献金”,购买军机,支援圣战。州厅长官一听,喜形于色,连连称赞,夸奖他对天皇的忠心。表示一旦事情落实,他一定向东京方面禀报,请求天皇嘉奖。借着机会,孙化堂提出油坊合并的事,自己也想出一番力,协助州厅政府搞好生产经营。武藤长官一口答应下来: “以孙君的财力和能力,油坊合并经营一事,非你莫属。州厅这就下发指令,不论本地商人还是外地商人,除了日商经营的油坊之外,统统由你统一管理,对州厅政府负责,希望以后为帝国为圣战多多出力。” 孙化堂没想到武藤长官答应的这么痛快,自己用十架飞机和一个主意,换得合并油坊的美差,一下子就把全大连几十家大小油坊都改了姓孙,这笔生意简直是太划算了。从今往后,我孙家海上有船,陆上有厂,城外有地有矿,市内有公司钱庄,关东州里,除了日本人,管你山东帮此地帮,要想和我争锋夺势,门都没有。 孙化堂兴冲冲回到家里,三姨太一看他那神态,就知道事情一定是很顺利。听孙化堂说了经过,跟着高兴,又有点担心。 “捐献飞机和募集献金的事都好办,无非是出点钱和出出力。合并油坊可没那么容易,那些人都是经营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买卖了,一下子就被合并进来,怎么会甘心情愿啊?再说,大连此地帮那些人,也都不是善茬子,更不会随随便便就把生意交出来的,这个事恐怕要费点脑筋,弄不好也许有麻烦。” 孙化堂听了,很不以为然。 “咱手里有州厅的指令,身后有日本人撑腰,还怕他几个此地棒咋呼?这事就是荞麦地里抓王八——十拿九稳,没个跑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谨慎小心点好。咱跟日本人好,那些此地帮和日本人也近着呢,要是做点什么手脚,难免会生出些意外来。有些事该做的,你早点布置吧。” 孙化堂听了三姨太的话,觉得这个还有点道理,就点了几个人名,让轩子去找,叫过来开会。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对三姨太说: “你说的那些虽然也是个事,但是不用担心,很快州厅就会下令,所有中国人开的油坊,都必须合并经营。以后大豆和豆粕都实行专营了,一切进出都得经过组合才行。那些油坊没了原料,东西也不能随便卖,它还能活下去?归到我这里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谁要是不好好依着我,我就不要他,那时候他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受赏被揍 第五十一章受赏被揍 果然不出孙化堂所料,关东州厅限令一颁布,那些小油坊被两头掐断,原料成品都被管制,要统一进出,无法独立经营,为了生存,只好乖乖地归进孙记公司,成了孙记的加工车间。孙化堂最担心的几家本地大油坊,却一直没有动静。虽然手里握着州厅的指令,孙化堂心里还是没底。这几家油坊的老板,都是本地有名的富户,也都是有钱有势的主,若论和日本人的关系,那也是刚刚地,密不可分。油坊业又是他们产业中的大项,有的就是靠这个起家的,所以要他们归并进来,听命孙记,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绝不会那么轻易的拱手让出。孙化堂等了三天,仍不见这些人有啥动静,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悄悄的派人去打听,回来说,这几家油坊的老板,都不同意合并进孙记,想联合起来建立另一个组合,正在和州厅交涉呢。孙化堂一听,觉得不好,事情怕有变故。虽然自己和州厅有约在先,但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和州厅达成新的协议呢?自己可以捐机表示忠心,讨日本人喜欢,那些人也可以做同样的事,甚至做的更多更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衙门不拒送礼的,日本人得到好处,当然也会给他们一些回报,那合并的事,有点什么变故,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些,孙化堂有点坐不住,拿起电话,找高桥商量。高桥劝他不要担心,州厅既然发了指令,不会轻易改变。再说以孙君对帝国的忠心和奉献,加上在州里的地位和影响,没有能够取代。放下电话,孙化堂还在琢磨这事,就听轩子进来说,外面有州厅派来的人,说州厅长官请经理过去,有事情商量。 到了州厅长官处,进门看到长官武藤正在和几个本地油坊老板在说话,孙化堂心里立刻明白,油坊合并的事,一定是要有变化了。果然,一坐下,武藤便说: “请孙君过来,是关于油坊合并的事。油坊合并是州厅的指令,也是帝国政府的政策,不能变动。但这几位先生担心油坊数量众多,同时都归并进孙记一家公司,难免因为规模过大,管理上有困难,给大家带来损失。他们建议,山东c河北及其他非本地人开设的油坊可以并入孙记,本地人的油坊单独合并成另一家公司,两家公司同时和日本企业一起经营本州的油坊业。州厅经过考虑,决定同意他们的意见,孙君意下如何?” 孙化堂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骂娘,“妈的,真是变脸比脱裤子还快,说好的事,一回身说变就变了。”无奈当着武藤和众人的面,心里有话也不好说出来。日本人定的事,自己只有服从执行的份。况且眼前这几个本地老板,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平时明里暗里各个场合没少交手,若是单打独斗,尚能对付得了,而如今他们联手,又借日本人的力量,真要生拼硬打,坚持不肯让步,恐怕不是上策。就是把他们的油坊硬合进来,往后得生意也不会顺利。不如顺水推舟,送武藤和这些人一个人情,没有他们的加入,大连的油坊也三分之二姓孙了,要竞争起来,这些人也不是对手。于是说道: “既然武藤长官这样讲,又是州厅的意见,孙某人照办就是了。不过,今后两家公司经营,在原料和成品买卖价格上,要由孙记统一,向日资油坊看齐,不能随意自定。” “可以,就这样定了,以后诸君协力合作,共同发展,替帝国效忠,为圣战出力。” 武藤见孙化堂答应得痛快,很是高兴。几个本地油坊老板见目的达到,也心满意足,起来握手言欢。孙化堂笑着说: “你们几位伙计,什么打不了的事,还非得要武藤长官出面,合并的事,我是受州厅委托行事,也得靠各位协助帮忙才行。你们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不就行了。我作为本地商会会长,岂能不为大家考虑?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客,有财大家一起发,有事大家一起担才是。接下来为圣战捐款购战机,各位也要大力支持啊!我孙某人捐了十架,诸位都是财大气粗,家中铜山金穴,一定不在孙记之下的吧?不妨现在就跟武藤长官说说。” 那几个老板正为保住自家利益高兴,没料到孙化堂竟扯到这事上来,而且还要他们当着武藤的面表态,一个个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姓孙的真他妈会算计,心好毒啊。油坊没有被他全部吞掉,少吃了那么一口肉,马上就逼着人家出血,替他脸上增光抹粉。你靠着日本人挣钱,捐十架二十架也是应该,那钱哪来哪去。我们是小本经营,处处又受你们和日本人挤压,钱都叫你们赚去了,怎能和你比?像你一样捐。可是眼前这个场合,被孙化堂逼到这个份上,当着武藤长官的面,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又找不出理由推脱,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认捐,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说: “我们的财力家当,怎能和孙会长您比,哥几个加一块也抵不上你孙记一个角啊!不过为了帝国事业,也不能含糊,我们就联合一起,也捐上十架战机,支援圣战,效忠天皇陛下。” 武藤听了这话,高兴得嘴都合不上,连连夸奖眼前这些人。拍着孙化堂的肩膀,说: “孙君这次又为帝国立下大功,为州厅争得荣誉,我一定上奏东京,请求嘉奖。各位大力支援圣战,勇于捐献,都会得到奖赏,州厅以后会在各个方面支持帮助诸位大大发财。” 孙化堂听了眉开眼笑,喜不自禁。那几个本地油坊老板,心里虽然不很自在,也只好陪着一起笑,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 从州厅回到家,孙化堂把经过说给三姨太听。 “妈的,此地帮那几个土鳖子,想着自立门户,继续他们的油坊生意,他们也不想想这事是谁张罗的,有日本人在前面开道,我孙某人在后面打狼下套,还能跑了他们?这回算是让他们出血了,回家坐炕上哭去吧。” “当家的就是有主意,这事换了别人,谁也做不成,只有你。可是咱们也得悠着点,别把人家都逼急了,树敌太多可不是好事,再说天下的钱,咱也不能都挣来家,总得也要给人家机会才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的事。天下钱多,得有本事去挣。我孙某人要没有俩下子,能从挑八股绳的海南丢做到今天这个份上?瞧着吧,往后好事还多这呢,这才哪到哪。” 孙化堂越想越是得意,这一回,不光自己捞足了好处,还给了武藤长官面子,又送了那些老个板人情。从今往后,三分之二大连的油坊都归在了我孙记名下,加上轮船c货栈银号和矿山土地,自己这关东州第一的位置就算坐稳了。除了日本人,哪个都得看我孙化堂的眼色行事。想到这里,觉得募款捐机的事还要抓紧,现在有了二十架,要争取再弄它十架八架,让东京和天皇陛下都知道我孙化堂这个人,明白我对帝国和天皇的忠心。前面有这些大户带头捐了这么多,下面那些小商小贩的,也得想法让他们跟上。在这个地盘上,有日本人的令在手,替他们办事,没有做不成的。心里想着,喊轩子进来,吩咐他去商会那边通知几个办事的,都下去催收捐款,尽快收齐了报上来。 有州厅衙门的支持帮助,孙化堂又紧抓不放,手下的人也不敢怠慢,募款数额十分可观,很快又可以购买十架战机了。孙化堂得意的不得了。这些日子真是顺风顺水,这边油坊合并成功,那边募款捐机顺利。油坊合并让孙化堂发了财,扩大了势力,捐机募款,使他出名,巩固了地位。真是要风得风有,要雨得雨。不仅在州内显赫一时,在日本人眼里也是大红大紫。因募款捐机有功,东京再次邀他赴日,接受嘉奖。 孙化堂由州厅长官武藤陪同,来到东京,军部要员设宴款待,更受到天皇亲自接见,与上一次受奖不同,这一回他不仅被授予最高功劳勋章,同时还被授予日本国荣誉国民称号。孙化堂喜出望外,得意洋洋。来时穿的一身长袍马褂中式衣衫,在东京特意做了一身洋装穿着回到大连。三太太见了说他连喘气都带着洋味了,他自己也觉得心气与以往不同,做了大日本的荣誉国民,那感觉的确不一样呢。 孙化堂就包下了登云阁酒楼,大宴宾客,遍请关东州军政警宪要员和各界名流,展示自己的荣耀。酒店大堂中央,摆着天皇授予的金质奖章,两侧放着天皇接见和军部要员宴请的大幅照片,除此之外,还有一架所捐日本战机的模型。孙化堂一身洋装,三姨太也是一身洋打扮,二人站在门口,喜笑颜开的迎接着嘉宾,得意地向众人展示自己的荣耀。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酒足饭饱的客人相继散去,孙化堂叫轩子喊车过来,和三姨太回家。微醺的孙化堂有些疲倦,上了车就眯上眼睛打盹,脑子里还是那些让他兴奋不已的场景。就听嘎的一声,车子一个急刹,毫无防备的孙化堂嘭的一下装在前面座椅上。气得他刚要张口骂人,就见司机就被人拉开车门,拽下去一下打。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这侧车门也被人拉开了,一只手伸进来,将他拽出车外,不由分说,迎面就是一阵乱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慧得千金 第五十二章慧得千金 庆功宴散去,孙化堂喊轩子叫车过来回家。午夜的街道上,行人稀疏,司机车子开得很快。孙化堂招待了一天宾客,又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正靠在后背上睡觉。车行驶到大广场那里,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孙化堂毫无防备,巨大的惯性把他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又弹了回来,旁边得三姨太吓得一声尖叫。孙化堂捂着胸口爬起来,刚要张口骂人,就见前面有人拉开车门,揪出司机又打又骂。坐在副座上的轩子赶紧下车去拉架。孙化堂听见骂人的声音是日本话,也想下车去看看究竟。刚打开车门,就有人伸进手来,一把将他拉出车外,迎面就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刚要发火骂,抬头一看,面前是个日本军人,一脸的凶相,满嘴的酒气。原来车走到这里,正遇几个日本军人从大和旅馆居酒屋里出来,喝的醉醺醺要过马路,看见来车不但不避让,反倒站在马路中间挥手要车停下。孙化堂面对盛气凌人的日本皇军,本来冲到脑门的火气立刻消了,赶紧换成一副笑脸,说: “长官,别误会,我们不是有意冒犯,我也是大日本国民。” 日本兵听他说自己是日本国民,哈哈一笑,指着他鼻子骂道: “支那猪,你也敢说是帝国国民?混账东西,赶快滚开!” 日本兵说着,抬腿一脚,将孙化堂踹了个跟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脑袋撞在马路牙子上,登时就血流满面。轩子正在前面解救司机,那人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趴在车头上动弹不得。轩子推开打人的日本兵,将司机塞进车里。听见后边在骂人,回头一看经理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赶紧过来扶他起来。三姨太瞧见这阵势早就吓坏了,躲在车里不敢出来。轩子把孙化堂扶进车里,她一边找东西给男人擦血,一边叫轩子快上来,赶紧开车回家。司机急急忙忙发动车子,什么也顾不上,一脚油门,赶紧开车逃离这里。进了家门,孙化堂被轩子和三姨太搀扶着下了车,进了屋,一头扑在床上,嘴里哼哼着,叫三姨太吩咐轩子赶紧去找医生,白日里那股高兴得意的劲头,早都跑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了。 医生过来一看,说是头被马路牙子碰破了,口子不小,需要去医院缝上才行。轩子出去赶紧叫车,拉着来到医院。清洗伤口,缝了好几针,上点药,包扎好了,嘱咐回家好好休息。孙化堂是又气有累,伤口又疼,一连几天都能没起床。 高桥听说孙化堂被打,马上过来探望,表示会追究打人者。州厅知道消息,也派人过来慰问。警察署查明了打人者是去东京受训的士官,归队途中经过这里,已经离开大连去前线了。孙化堂知道,被日本人打了,还是几个军人,就是能找到肇事打人者,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自己这是高兴过了头,乐极生悲,活该遇着这么个灾星。一肚子气没处发泄,都落到司机身上,赶去货场当苦力。知道轩子也学会了开车,出来进去就让轩子开车接送。如此以来,轩子的事情就多了不少,三天两头的贪黑回家,偏偏桂芝又怀上了孩子。挺着个肚子烧火做饭,收拾家里,还要照顾连生,多亏有田婶帮忙,要不然有时连饭都吃不到嘴。 这天轩子又回来的晚,连生已经睡觉,做好的饭菜早就放凉了,桂芝要下地给他热一热。轩子说: “你别动,我自己来吧,瞅你猫腰那个费劲。” 田麻子正一个人在那喝酒,大强妈出来到厨房给他端菜,看见轩子要重新生火热饭,就说: “你别费那个事了,过来和你田叔一起吃吧,他那一个人正喝的没着没落地呢。” 田麻子听见她们在外屋说话,也在屋里招呼: “来来,过来一起喝两口,我正想有事问你呢。” 轩子端着饭碗进了屋,田麻子招呼他上炕,让大强妈拿过一个酒杯来,要给轩子倒酒。轩子连忙接过酒瓶子,说: “别着,田叔,我自己来吧。你看我在你们这住,给你们添了多少事,田婶一天到晚帮桂芝看孩子,我这又吃又喝,真比在家还强呢,我们一家子算是掉在福堆里了。来,田叔,我先敬你一杯。” 轩子先给田麻子满上,再给自己斟满,田麻子笑呵呵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 “说那些干啥,天下这么大,咱们能在一块住,这就是缘分。” 大强妈站在地上,看着他们俩一口一个的喝的欢,也接着田麻子的话头说: “轩子瞧你说的,你在我们这住,你叔和我从来都没拿你们当外人不是?大强在家,就拿你当亲哥哥一样,我们也只当时多了一个儿子,这出来进去的,大事小情,还少支使你们了?就像你叔刚才说的这都是缘分啊。” “就是就是,人都是两好搭一好,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关系好坏都是人处的,两口子一铺炕上睡觉,还有过不下去打八刀的呢,咱们爷们就是有缘分。” 田麻子喝点小酒,有人作伴,兴奋劲上来了,他问轩子: “听说孙化堂让日本人给打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们坐车在大广场那遇到几个当兵的,他被拽下车打了几下子,脑袋在马路牙子上撞破了,缝了好几针。” “他那么卖力,替日本人效忠,一个人光飞机就捐了十架,那得多少钱啊?怎么还有日本人揍他?” “听说是几个军官,从东京那边受训回来,路过大连这地方,那天晚上喝完酒从居酒屋出来,让我们碰上了,可能也是赶巧。要不也不会有日本人特意去打他。” “他这是拍马屁的让马踢了,哈哈。要说这日本人也的确是难伺候,就说我吧,当个破工头,看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其实就是两头受气的差事。手下的工人你管的严了,他们就骂你是汉奸,日本人的走狗。可是你要是管的松一点,活计干不出来,日本人就会找你的麻烦,给你颜色看。” “是的,你看他们平时挺展扬的,有时候,遇到什么事,日本人照样是一点不让呛,委曲婉转的也只能顺着,只不过咱外边人看不到就是了。” ”这地盘是人家的,当然是人家说了算,咱靠人家吃饭,还能咋地。” 大强妈坐在炕沿上,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扯闲篇,说: “不管咋地,人家那买卖就是做得大,日子过得好。咱要是有福气,能过上那样日子就好了,哪怕就过一天尝尝就行,比你们在这搁嘴说强百套。” “你知道啥?我们这是喝自己的酒,唠别人的嗑,不咸不淡,有滋有味,要不闲着干啥,你说是不,大侄子。” 俩人喝完酒,吃过饭,喝着茶水,又聊了一会儿,那边屋里连生醒了,喊着要下地撒尿,轩子赶紧过去给孩子把尿。桂芝说: “什么事啊,你跟田叔唠的这么黏糊?” “没啥正经事,都是酒嗑,扯闲篇呗。” “说正经的,沈家二嫂子做月子了,生了个女孩,哪天咱们得过去看看下奶啊?” “小慧生了啊?什么时候?我咋一点不知道呢?” “你现在一天到晚都不着家,回家就跟住店似的,吃饱了就睡,连个说话的空都没有,上哪知道这些事去?今天田婶去看了,说是挺胖的大丫头。你跟经理说说,请个假,咱们早点过去看看,别等人家都出满月了,咱还没露面,那多不好。” “好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跟经理说。东西是你买还是我买啊?” “我买吧,你也不知道买什么。我叫田婶帮我带一会儿连生,出去一趟就买回来了。” 隔天孙化堂被旅顺公学堂接去参加校庆典礼,顺便回了夏家河子的家。轩子得了空,和桂芝领着连生,坐电车到青泥洼,来看坐月子的小慧。小慧看见桂芝和轩子来看她,心里高兴,嘴上却说道: “都这些天了,也不早点来看我,再过几天,我闺女都该长大了。” 桂芝笑着抱起炕上的孩子,亲亲胖乎乎的小脸,说: “咋样?在家我就说,赶紧去,去晚了,小慧那张嘴,不知道会说什么呢?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这小胖丫头挺好看,长大了,给我们连生做媳妇吧。” “敢情你们这是来看我还是来抢亲啊?你们可是下蛋不多,占窝够早的。我闺女将来可是要当娘娘呢!” “唉呀,要是那样我们可高攀不上了,他们老张家祖坟没冒那么高的青气。” “你瞅瞅这俩人,到了一块除了掐架没别的,一点正经的都没有。” 东生娘看着她们斗嘴,笑着说道。 “她们俩啊,就是一对好斗公鸡,一天不掐架闲得慌。怎么没见我二哥啊?他去哪里了?” “他去旅顺送东生上学,还没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化堂求玲 第五十三章化堂求玲 见几个女人在一起唠得欢,连生在一边又直闹腾,轩子说:“你们唠吧,趁这机会,我领连生去电气公园那里玩一会,他还一次没去过呢。” 东生娘说:“去吧,带孩子好好玩玩,难得出来这么一回。今天你们别着急回家,等他二叔回来,你们吃了饭再走。” 轩子领着儿子,出了二掌柜家,走出不远,就进了电气公园。公园里有人很多,有大人领着孩子来玩,看鸟看花看动物的,喷水池旁边的钓鱼园里有人在钓鱼。还有排着队的学生来这里游玩,在音乐堂c演艺馆里看演出。成双成对在花坛边树荫下谈情说爱的男女情侣也不少。游乐场里尤其旋转木马那游人最多。连生还是头一回到这里来玩,一进来眼睛就不够用了,看到这么些好看好玩的,个个都是稀奇,兴奋地拉着爸爸到处走。孙化堂和三姨太常来这里的登瀛阁吃饭,轩子跟着来过几次,但都不敢走远,更不用说四处逛逛。那些花鸟虎兽什么的,都没到跟前看过。今天就随着连生看个够。爷俩先到大笼子那里去看鸟,瞧着人在逗巧嘴鹦鹉说话,连生乐得不得了。又去看关在笼子里的大老虎和熊圈里的大狗熊。走到旋转木马那里,连生就说啥也不走了,嚷嚷着一定要坐。轩子去买了票,扶着他坐了一回没坐够,骑在上面不肯下来。轩子没有办法,只好让他接连坐了两回。哄着他说过去看人钓鱼,买梨膏吃,这才下来。俩人在里面足足玩了大半天,看看天色要晚了才回到沈家。 二掌柜的从旅顺回来了,看到轩子一家子过来,格外的高兴。东生娘张罗要做饭,二掌柜说: “家里边这么乱,地方也小,还得买东西现做,我们到对面老刘家的饭店吃吧。” “那也好,你们出去吃,我们娘几个在家随便吃点就行了。也省的油啊烟的呛着坐月子的孩子大人。你们先走,我这就去替你哥看店,让他也过去。” 二掌柜领着轩子来到刘家饭店,都是邻居熟人,进门打个招呼,找个肃静的角落坐下,点了酒菜,沈掌柜来了,还领着何掌柜的。原来东生娘回到店里,正好何掌柜的过来在跟沈家老大商量事,听说要和轩子一起吃饭,沈掌柜的说: “你看有多巧,轩子今天正在这呢,你过去咱们一起吃饭,当面和他说说这事,省得我再跑一趟腿。” 何掌柜找老大要说的是外甥顺子的事。顺子在合升当铺做了三年学徒,干得不错,现在有家钱庄看好他,要他过去。但是当铺掌柜的不肯放他走。顺子不满意学徒期满,又干了两年多,始终不给涨一点工钱,说什么也要走。因为当年签约是何家跟沈家两家铺子做的保,又是托轩子的人情,何掌柜觉得就这样甩手硬走不太合适,就过来跟沈家老大商量,看能不能让轩子打个招呼,跟孙化堂说句话,把人放了。一听轩子在这,也就跟了过来,想请他再给说说。 轩子听说了,觉得问题不大,学徒签的是三年,既然期满了,要走要留都是正常的,应当没啥说的。一般这样细碎小事孙化堂不太过问,他可以回去说说看。看到何掌柜,轩子倒想起另外件事来,说: “孙家三太太想找人做几件衣服,原来常去的那家裁缝店老板关门去南方了,她要我替她再找一家,我就想何叔这应当是比较合适的了,能不能哪天过去看一看呢?” 没等何掌柜搭话,沈家老大就说: “这事还有问题?青泥洼这一片开裁缝店的,能跟何家比的有几家,那手艺,不属一也属二,你回去和太太说,保准让她满意就是。” 何掌柜更是自信满满,接过话头说: ”讲别的不敢说,就这手艺还行,说得过去。给孙家太太做东西,咱再仔细点,那一定是没问题的,大侄子放心好了。” “那好,就这么定,等我回去说好了,哪天过来招呼你们。” 吃过了饭,轩子带着老婆孩子回家。第二天上班,就和孙化堂说了顺子的事。孙化堂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 “我就最讨厌这样的人,吃里扒外,刚刚学会点东西,翅膀还没长硬呢,就他妈想飞了。不过这样人留着也没用,早晚也得走,留人不留心,是铁难成金。你告诉掌柜的,让他走吧。哪还找不来个当铺伙计。” 三姨太听说找好了裁缝,就让早点过来。有人从杭州那边给她捎来几件好布料,她想做几件旗袍,天气逐渐热了,想早点做出来穿上。 何掌柜带着玲玲过来给三姨太量尺寸,正好孙化堂也在家,三姨太就喊他也过来量一量,一同做上几件。孙化堂说: “这在日本做的那些洋服还没怎么穿,又做什么?算了吧。“ ”穿衣服你得看场合,洋服再怎么好,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穿的。这是杭州最上等的丝绸,做几件袍子马褂,总是用得着的。” 量过了尺寸,三姨太嘱咐何掌柜,做的时候用点心,这么好的料子,千万别糟蹋了。何掌柜说: “孙太太,你放心,凭我这十几二十几年的手艺,做出来保证让你满意就是。” 过了几天,何掌柜那边裁好了,打发玲玲过来给三姨太跟孙化堂穿样子,看看是不是合适。玲玲拿着裁好的衣服片,在孙化堂身上比量。孙化堂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睛滴溜溜的打着转,就问玲玲多大了,哪里的人,念过几年书。玲玲一一的都回答了。孙化堂说: “你旅顺人啊,那咱们还是老乡啊。我也住旅顺那边呢。” 玲玲干完活走后,孙化堂叫轩子过来,说: “我看刚才这裁缝店的姑娘不错,你去给我打听打听,现在有婆家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纳她做个偏房愿意不。如果是愿意,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轩子怎么也没想到孙化堂竟给他这么个差事。经理这个人也太什么了,那个项小红才死几天,这就又看上玲玲了。怎么娶个人就像买菜似的那么随便呢?这事我该怎么张嘴去问人家呢?从经理室出来,正低头琢磨着往外走,差点和进来的三姨太迎面撞上。三姨太问: “怎么低着个头走路,也不看道,刚才经理招呼你进去,什么事啊?” 轩子支支吾吾的觉得不好说出口,三姨太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说: “什么事情啊?还不好说吗?不会是他又看上人家姑娘,让你去说吧?” 轩子一听这话,抬起头说: “我还没出屋也没张嘴,你咋就知道了?” “我跟他这么多年,就他那点花花肠子,我还猜不透?从他看人家那眼神,我早就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去和人家说啊?” “我正琢磨呢,这事怎么开口问人家?人家可是个黄花大姑娘呢,我都不好意思张嘴。” “当家的想要,你有啥不好意思的。不过就是借你一张嘴去问问罢了。你不去问,他也能找到别人去办这事。你不用问她本人,问问她家里人就行,要是家里人愿意,自然会去问她,就是她本人不愿意,没准还能劝说劝说呢。” “那你这么说,我就去问问她姥爷何掌柜吧,经理等着我回话呢。” “你去好好说,都问明白,也让他们前后都想清楚,别想老项家那样,再弄那么一出。” 轩子答应着出了门,没敢提这姑娘的哥哥就是刚走的那个当铺伙计。心想这事也未必能成,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还不找个年龄相当的。孙家就是再好,再怎么有钱有势,毕竟孙经理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人家要是不愿意,这事也成不了。 轩子到了绸布店,何掌柜只当他是来催做衣服的事,不料却听他说到玲玲身上来。说了句: “这姓孙的真不是个东西,什么便宜都想占,什么草都要吃啊。” 轩子听了,觉得这事肯定没戏,就说: “要不我回去就说不行吧,家里面和本人都不愿意。” 何掌柜想了想,说道: “你先不用说,等我问问玲玲,还有她爸她妈。闺女毕竟是他们的,我这做姥爷的说了也不算。你等我问过了,再给你回信儿。” 轩子回去,把何掌柜的话跟孙化堂学了,孙化堂没说啥,就让他过几天再去问问。在他看来,这事是十拿九稳,没个不成的。他孙化堂喜欢上的东西,还没有弄不到手的呢。一个裁缝店的小学徒,进了我孙家,还不是掉进福窝了,想不进来,除非她是傻子。 何掌柜回家,先和老伴说了。何胡氏倒没啥意见,女孩子嫁谁还不是一样,只要过去能享福,过好日子就行。孙化堂就是岁数大,而且是做偏房,名声好像不太好,可名声那玩意好坏又怎么样,也不能当饭吃。老伴这么说,何掌柜就让她私下问问玲玲什么想法。玲玲听了姥姥的话,一开始死活不答应,还说自己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去给人家做偏房。何胡氏劝她: “这孩子,别说傻话。他就是岁数大点,别的还有啥?是他看上了你,又不是咱们主动攀高枝。他既然喜欢你,就不会亏待你,做偏房也不会吃亏,还怕什么?嫁过去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享福是真格的。” 玲玲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听大人的话,自己没拿过什么主意。姥姥这么一劝说,心里就活动了。何掌柜见她松了口,就给旅顺的女儿女婿捎信,要他们过来一趟,说有事商量。玲玲爸爸身体不好,不愿意动弹,玲玲妈一个人过来了。听爹妈说了玲玲的事,一开头也是不愿意,觉得自己闺女好歹也是识文断字的,手艺也学的不错,不愁嫁不出去,干嘛非得找个跟他爹岁数差不多的老头子做偏房。经爹妈一顿劝说,觉得也是,自己嫁了个病病殃殃的汉子,这大半辈子就是吃苦受累了,没享到一点福。闺女要是嫁进孙家,能不能借光另说,至少不会像自己这么遭罪。想到这里,也就认了,就说只要闺女自己愿意,就依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顺子顺财 第五十四章顺子顺财 孙化堂如愿以偿,把玲玲娶进了门。把娶小红时的宅子重新修缮了一番,换了一些屋里的东西,就又做了新房。老屋依旧,物是人非。玲玲从来没住过这样的豪宅,觉得每样东西都是好的,也没啥挑拣。就是院子太大,又没有几个人,觉得很寂寞。平时除了伺候孙化堂,再就没啥事了。偶尔出去走走,到姥爷的绸布店坐一会儿。在家里闲着没事,就拿些布料,随自己想法,做些手工,消磨时间。孙化堂给了她爸妈两千金票,两口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留下一些预备给儿子娶媳妇,其余的用来扩大自家的店面,置办了不少东西。又跟顺子商量,家里店面扩大,事情也多了,是不是回来帮助打理生意,就别再外面替人打工了。顺子在外面混了这些年,当铺和钱庄的业务都摸熟了,也有了点人脉,舍不得丢下。尤其刚到一家新的钱庄,掌柜的很赏识,业务做得很顺溜,说啥也不肯回来。父母没法,只好自己雇了个伙计在店里帮忙。 顺子新到的钱庄叫万福盛,老板姓万,是个山西人,是那边一个很有名望的富家子弟,刚来关东州这边发展业务不久,钱庄也是新开的,因此急着找些熟悉当地情况又精通业务的人手。顺子在当铺干的这几年,肯用心,下力气,也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当铺钱庄那一套业务和路子都烂熟在胸,做起来得心应手,这也是掌柜不愿意放他走的原因之一。可是虽然干得挺好,就是不给涨工钱,出了徒也还是拿原来那点报酬,壮着胆子和掌柜的提了几回,也都没顶事。所以这边万老板一撺掇,许了高薪,就毫不犹豫跳了过来。 这万老板五十来岁,娶了个金州女子做小老婆,比他小十多岁。因为在奉天c营口牛庄和关内都有生意,经常各地跑来跑去,所以并不常在大连,这里钱庄的业务,都交由小老婆管理。这女人虽然念过国高,文化不少,但买卖上的事情还是知之甚少,钱庄的业务更是一窍不通,基本上就是顺子在负责。就是看好顺子是当地人,精明能干,又熟悉业务,所以招了过来。除了大笔的交易他本人要过目,做出决定之外,日常的事务就让小老婆和顺子做主了。有老板的赏识和实力支持,顺子格外的用心卖力。加上自己的这些年学会的本事,积攒的人脉和各种关系,钱庄的业务做得顺风顺水,很快就在大连站稳了脚跟,在众多的钱庄中脱颖而出,成了一名新秀,连他本人在同行里也是小有名气。 春去冬来,到了年根底下,是银号钱庄结账盘算,查检一年的收益进项的时候。万福盛财源广进c获利丰厚。万老板看了账目,高兴的眉开眼笑,直夸顺子干得好,有成绩,这一年旗开得胜,明年要再接再厉,把钱庄业务做得更大更好。万家是个大户,家族产业遍及山西c河北c东北c京津等地,大连的钱庄只是个小生意,原本是为了给小老婆找个营生,让她有点事做。如今看到这里生意很好,觉得很有发展前途,就决定来年扩张规模,把业务做大,将北边营口牛庄c奉天甚至长春那边的一些业务都转到这里来做。 万老板在山西老家有妻室子女,因为常年跑外,又在几个地方金屋藏娇,养了几个小老婆。大连这个前年刚娶进门,姓毛,家里在金州也算个富户,跟万家在奉天长春那边有生意往来。女的在长春念书,偶尔在自家里公司里帮帮忙。因为会讲日语,万老板在和日本人打交道时,就常要她帮忙做个翻译。一来二去的就看上了,提出要娶她做个偏房。自觉是门当户对,毛家大人都没意见,女孩看中万家有财有势的,自己也愿意,就是不想过了门去山西那边,提出要在自己老家单立门户。其实这正中万老板下怀,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婚后在大连买了房子,还依她的意思设了个钱庄,倒没指望挣不挣钱,为的是让她有点事情做,自己过来住几天也有个借口。未曾想钱庄生意竟意外的好,效益不错。万老板高兴,对这女人刮目相看,觉得很有能力,对顺子也是更加欣赏信任,有意让他们把大连的生意进一步做起来。 有了老板的信任和支持,加上过去一年业务顺利,成效显著,顺子做得更加卖力,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不光把河北山西那一带客户业务揽了过来,就是本地帮和山东帮的地盘也挤进去不少。大连钱庄同行提起万福盛,都知道它实力雄厚,扩张迅速,是同业中的后起之秀。女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精明强干,也都是同行中的佼佼者。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背后算计的也不少。好在钱庄大事有老板把关定夺,资金上有家族企业做后盾,尤其是钱庄的主要客户,那些河北山西一带过来经商做生意的,都是万家的老关系,买卖又不错,因此业务规模虽然扩张很快,发展还算平稳,没有什么大的闪失,如此一来,万老板也就放了心,让毛女和顺子放手去做,他本人忙着照顾别处的生意,有时候两三个月也不过来一趟。 钱庄业务发展顺利,毛女和顺子接触也越加紧密。毛女不站柜台,不出面处理日常事务,只要万老板不在,钱庄的大事小情都是顺子这个二掌柜的出面打理,但必得向毛女报告请示方可实行。由此两人日日见面,事事商谈。一个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未婚男子。一个三十不到,常守空房的少妇,渐渐的便情窦萌生,到了一起。二人起初还在人前躲躲闪闪,生怕被人知道,传出去名声不好。但正如俗话所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强。时间一长,店里的伙计就瞧出来了,但是闭着眼睛装作看不见。一个是老板娘,一个是店里二掌柜,没人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无故的惹恼这一对。金州毛女娘家人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见面时也提醒劝告自家闺女,毛女都想法搪塞过去。只可惜肚子不争气,眼见着一天天鼓了起来,再怎么掩饰,连走路姿势都不一样了。万老板已经好几个月没过来了,说不定那天就会到。如果让他看见这个样子,想想他不知一次说过,凡是她要的,都依了她,但是一还一报,如果她要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可别指望他会手下留情。一想到这些,毛女就捧着肚子,两腿发软,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顺子看着毛女越来越显的身子,心里也是发毛。两人偷偷的核计了一番,觉得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只有远走高飞,离开大连,让万老板找不到人,才能躲过这场灾难,同时开始真正属于他们的生活。说走就得抓紧,因为万老板说不定那天就到了。想到以后有很多日子要过,走时能拿走多少是多少。恰好钱庄里有一批客户抵押的期票,顺子便拿了到别的钱庄那里承兑,只说是钱庄近日钱紧,外地的资金暂时未到,临时周转一下,并许以优厚的条件。同行里都知道万福盛这几年做得好,信誉没有问题,又是有利可图的事,就都留下了票据,兑付了现金。顺子拿了钱,一天也不敢再耽误,领着毛女,连夜就坐船悄悄地离开了大连。 钱庄的伙计第二天一上班,不见了二掌柜的,再找老板娘毛女也到处不见。知道事情不对,联系这俩人的私情,有可能是走人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找谁,去告诉谁,因为联系老板和金州那边都是老板娘和顺子的事,别人从来没接触过。所以只好暂时关了店门,对外就说是有事临时停业,坐等万老板过来再说。 万老板也是买卖大,事情多,又过了十几天才从长春那边过来。到了钱庄一看,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店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没有不说,查看一下钱柜,里面空空荡荡,连一毛钱也没有留下。问问伙计,说老板娘和二掌柜已经十多天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走之前什么也没说。那些拿着期票的钱庄听说万福盛老板来了,赶紧过来联系,问这些期票什么时候赎回,现在就到期了。万老板接过期票一看,肺几乎都要气炸了,那些期票加起来,足足又十万元之多,把整个钱庄都兑出去,也补不上这个窟窿。万老板简直怒不可遏,一边安抚那几个钱庄的人,承诺一定兑现期票,一面领着伙计到警察署报案,要求追查缉拿毛女和顺子二人。但是心里也明白,这两人现在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恐怕早就不在关东州地界之内了,找警察宪兵也都无济于事。心头怒火实在按奈不下,万老板找了一些人,来到金州毛家,口口声声要他们交出女儿来,赔偿他钱庄的损失。毛家也还是一直蒙在鼓里,万老板找上门来,才知道女儿跟钱庄二掌柜的携款私逃了。虽然对逃走的缘由心知肚明,但也不敢明说。只好委曲求全,给万老板说些劝慰的好话,答应给些赔偿。姓万的在金州闹了一通,觉得还不解气。又带着人来到旅顺,找到顺子家的店面,进门二话不说,乒乒乓乓一顿乱砸,顺子爸妈见家里突然进来这么一群凶神恶煞,全都吓坏了,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听万老板带来的人说顺子偷了钱庄的款带着老板娘跑了,这才知道是儿子惹的祸。姓万的要他们找到儿子,赔他十万块钱,否则就毁了他们的家,让他们扫地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世贵逃生 第五十五章世贵逃生 店铺被人砸的一片狼藉,货柜东倒西歪,满地碎玻璃碴子,东西也被丢的到处都是。万老板带这人翻箱倒柜,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搜去了,临走还没忘了威吓,说赶紧把儿子找回来,限半个月期限,把钱还了,否则就把这店给卖了还账。顺子爸身体本来就不好,被这一顿折腾,连急带吓就病倒了,腰膝酸软c头晕目眩c心里一阵阵的恶心,感觉气越来越不够用,躺在炕上起不来。顺子妈赶紧出去找医生。请来个中医大夫给看,说是过度惊吓加上急火攻心,导致体内脏器虚弱,给开了几副药,嘱咐好好静养休息,什么事想得开一点,这个病三分治七分养,急不得。 大夫说得倒是没错,可顺子爸哪能放下心养好病。不仅儿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不知道,更何况那十万块钱上哪弄去?找不到儿子弄不到钱,到日子人家要是真的来把店给卖了,往后就连这个窝也没有了,这日子还有个奔头吗?心里越想越上火,哪病不但不见好转,倒是一天比一天的重。吃不下睡不着,躺在炕上一个劲的胡思乱想,胸口上像压了块大石头,喘气越来越费劲,挣扎起来去趟茅厕,走一步就得喘上几口。坚持了几天,身子越来越弱,干脆就动弹不了了。顺子妈一看不好,赶紧打发伙计去给玲玲送信儿,叫她回家来看看。 玲玲在孙家那里,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回到家听说哥哥携款带人跑了,爸爸又病成这个样子,真是又气又恨。但要找哥哥筹钱这俩事,她也没有一点办法,帮不上忙。眼看着父母着急上火寝食不安的样子,只能陪着叹气掉眼泪。临来时孙化堂告诉她只允许在家里住两宿,所以第三天就打发人开车来接她回去。玲玲惦记着爹妈,想在家再多待几天,又怕孙化堂不高兴。妈妈也说,既然说了只让你住两宿,就先回去吧,反正离着也不远,过两天再回来。 玲玲回到孙家,心里放不下爸妈。担心姓万的要是再去要钱找人,不知道结果会咋样。孙化堂也听说了这事,还知道了携款带人逃走的那个人,就是在自家当铺辞职跳槽的伙计,也知道了顺子就是玲玲的哥。瞧见玲玲愁眉不展哭天抹泪的样,就说: “小小年纪,刚学会点本事,就不走正道。你爹妈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之子,一点光没借着,反倒要替他背这么大个黑锅,就那十万块钱,你们砸锅卖铁能还上啊?真他妈造孽。” 玲玲无话可说,只有默默地听着,坐在那里流眼泪。过了几天,实在是不放心,跟孙化堂说要再回家去看看,孙化堂答应了,并让轩子开车去送她。玲玲收拾好东西正要上车出门,见姥爷何掌柜的急急忙忙的跑来,说: “玲玲,快回家去,你妈捎信儿来,说你爸他不行了。” 玲玲一听,脑袋顿时嗡的一下,自己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也顾不上别的,就想着赶紧走,问姥爷: “我这一直惦记着,正要回去呢,刚要走。你跟我姥姥去不去啊?” “我走了店里没人,让你姥姥跟你小姨去吧,她们在家等着呢。” 轩子开车,把玲玲她们送到旅顺。玲玲爸人已经没了,家族里的人和左邻右居的正在给张罗后事。原来万老板那边眼看着几天过去,既不见钱也不见人,就过来直接把店给占了,将玲玲爸妈赶了出来。两口子没地方可去,只能在屋后的临时搭了个窝棚,又赶上下点雨,夜里冷风一吹,又冷又湿,玲玲爸挺不住,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老于家也是个大家族,祖坟就在东鸡冠山下,甲午屠城被杀的十几口子也都埋在这里,。几株稀疏的松树,一片乱草丛生的坟头。入葬的时候,爷俩一起躲过血灾的老叔也来给侄子送行,流着老泪,拍着棺材说: “可怜的孩子,躲过了屠城,可也没过几天舒心日子,如今就这么可怜巴巴的走了,真是命不济啊!” 玲玲妈没了丈夫,儿子不知所踪,店也没了,无处可去,只好跟着玲玲坐车回到市内,先在娘家住着,守着姑娘近点,经常过来看看,平时就在铺子里帮帮忙。这天正在店里做活,忽然看见大舅家的表弟胡世贵领着个姑娘走进店来,见了表姐,就问: “大姐,你在这啊?我姑父呢?” 何掌柜正在里面给客人量尺寸,听见外面说话,探出头来说: “是世贵啊?我在这,正忙着,你们先在那等我一会儿。” 玲玲妈见世贵领着个姑娘来这,心里猜出个大概,一边招呼他俩坐下,唠些家常,问问舅舅舅妈身体咋样,然后就说: “你们俩要做衣裳啊?是不是打算结婚穿?啥时候办事啊” 世贵笑了,点点头:“我爸他们正张罗呢,还得些日子,我先做好预备着。” “那可不,做起来也得几天呢,日子择好了吗?” “定了,下个月十八。到时候你们可都得去啊!” “那是一定,这么大的事,我们还能不去?” 何掌柜听说妻侄要来做新婚衣服,准备结婚了,就先让玲玲妈帮他们挑选衣料。三亲六故的晚辈当中,世贵是他特别喜欢的孩子,如今也要成家立业了,当姑父的高兴,亲自给两人量了尺寸,嘱咐过两天来店里试试衣服样子。量完尺寸,世贵说这阵子出海时间长,好久没过来了,顺便去家里看看大姑。出了绸布店,世贵领着未婚妻来到何掌柜家,告诉大姑自己要结婚了。何胡氏看到侄子领着未婚妻来看她,高兴的不得了。先夸侄子从小就有出息,招人喜欢。又夸姑娘长得漂亮,看得出来是个贤惠人,弄得两个年轻人不好意思。说着说着想起外甥来,就问世贵船平常都到什么地方去。世贵说不定规,很多地方都去。何胡氏便要他打听着点,看能不能找到顺子的下落。世贵忙问怎么回事,他不是在钱庄当掌柜吗?大姑把顺子拿了人家钱,拐了人家媳妇跑了的事说了,又说顺子爸爸没了,家里的店铺也被人占了。世贵这才知道表姐家出的这些事。 “我说表姐咋从旅顺那么远跑到姑父店里来干活呢,原来出了这么些事。你放心,大姑,我会想着打听的,一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们。” 俩人出了大姑家,女的对世贵说,想看看他干活的船是什么样子。世贵便带着她来到码头,港口进不去,就站在门口,隔着栅栏看正在卸货的船。正张望着,听见后面有人喊胡世贵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船上的二副在叫他。世贵过去问他有什么事,二副说: “咱们的船卸完货要去检修,估计至少得十天半月的。现在孙记103号要跑一趟香港,上面缺人,让咱们船上过去几个,你去不去?” 世贵听了,觉得下了船,在家待着也是没事,跑一趟就跑一趟,正好借这个机会到那边买点啥。等从香港回来,就差不多到婚期了,到那时候再好好休息一阵子。想到这,就说: “你去我也去,什么时候上船?”。 二副说那船正在装货,很快就装完了,让他回去准备准备。还差两个人,等他找齐了,明天下午在码头这里集合,一块上船。 孙记103号这次是被日本军方征用,要运一批军需去香港那边。船上装得满满当当,货物捂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看样子很重要,因为除了日本船长和几个日本船员,另外还派了十来个日本军人押送,中国船员只能在机舱和驾驶室里干活,一律不准到货舱和甲板上接触货物。 船离了大连港,头几天一切都很顺利。这103号是孙记轮船公司刚从英国卖回来的新船,设备好,速度快,加上天气也不错,海上风平浪静,一路顺畅,眼看过了广州,香港就近在眼前。忽然天上飞来几架飞机,在货轮上空盘旋。飞机飞得很低,甲板上的日本兵看到机身上的星条旗标志,端起手里的枪,比划着做出开枪射击的架势。那开飞机的驾驶员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转来转去,越飞越低,径直朝着货轮俯冲过来,对准甲板就是一阵猛烈扫射。刚才还在比划射击的日本兵被打得抱头鼠窜,拼命得往舱里跑,往货物底下钻。几架飞机一次次轮番俯冲扫射,很快甲板上的货物被集中,着起火来。有日本兵试图出去救火,马上被飞机上的炮火打了回来。眼看那火越烧越大,整个甲板成了一片火海。忽然船身猛烈一震,随着一声巨响,一股浓烟从舱口喷涌而出,是舱里的军火被引燃发生了爆炸。船上的人不顾一切,纷纷跳海逃命。世贵正在机舱里值班,发现不好,赶紧抓起救生衣,跑出舱口一看,船头已经倾斜入水,整条船正头朝下慢慢的往海水里扎去。世贵不敢犹豫,钻过甲板上的烟雾,翻身越过船舷,一个鱼跃,跳进了海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海上惊魂 第五十六章海上惊魂 世贵跳进水里,什么也不顾,就是一个劲拼命的往外游,就想着离船越远越好。这满船的军火,要是爆炸起来,不知道威力有多大,只有游得越远才越安全。果不其然,正游着游着,就听身后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回头望去,整条船都已经不见踪影,海面上是一片火海。世贵庆幸多亏自己游得快,捡了条性命。再往四周望望,茫茫大海,一片汪洋。蓝天之下,海面上看不到一片岛屿陆地,也不见任何过往的船只。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该往哪里游,也不清楚要在海上漂多长时间,好在入海时,抓到了一个救生伐。为了节省体力,世贵不再游动,就躺在救生伐上,先随海水漂着,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找到生路。 灸人的阳光毫无遮拦的照在海面上,刺得世贵睁不开眼。喉咙里渴得厉害,眼前又苦又咸的海水却喝不得,只好闭上眼睛忍着。远处的大火越来越小,太阳也渐渐落下,夜幕降临,周围变得漆黑一片。世贵不清楚自己漂流了有多远,黑暗中除了身边的海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耳边只有海浪起伏声音。一阵恐惧袭上心来。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里,自己就像一片树叶,不知道会被海水带到何处去,也许再也回不到岸上,见不到家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是怎么没有的,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想到这些世贵眼睛湿了,流出泪来,有点想哭。转念又一想,自己才二十多岁,不能就这么死了。现在身上还有力气,借着这个筏子,一定能游得很远,就是遇不到什么过往船只搭救,也许能看到岛子或者陆地,总之得想法子活着回去。不能就这么悄默声的死去。 漂了一夜,天渐渐亮了,太阳又升了起来。世贵在筏子上站起来往四外看看,忽然发现远处有一艘船,心里一阵惊喜,觉得自己有救了。那船虽然离得远,看不见他,但是说明自己是在轮船的航道附近,过往得船只肯定不止这一艘。游过去,坚持住,一定能等到有人发现来搭救。心中有了希望,身上也添了力气,世贵扶着筏子朝着船的方向游去。但是离得太远了,游着游着,那船就渐渐的远离看不见了。阳光一点点强烈起来,又变得灸热烤人,漂了一天一夜的世贵又累又饿又渴,逐渐觉得体力不支,趴在筏子上迷糊了过去。不知又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听到有汽笛声,睁开眼睛一看,一艘货轮停在不远处,船上的人正朝他这边呼喊比划着,大概是发现了他,但不知道是死是活。世贵立刻在筏子上坐起来,朝着船上拼命的挥手,然后跳进水里,扶着筏子朝那边游去。船上的人看他游到近处,能够得着了,扔下救生索来。抓住绳索的那一刻,世贵心头一阵激动,手上也来了力气,紧紧地抓住绳索,拼命地往上爬。船上的人将他拉上甲板,世贵顿时瘫倒在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救世贵的船属于营口一家轮船公司,也是被日本军方征用,从大连往香港这边运送军需的,只比世贵的孙记103号晚走了半天,相隔的不远。也同样受到了美国飞机的袭击,只是侥幸没怎么被击中,躲过了一劫。看见前面的孙记103号被打沉了,船长就没有再往前开,在周围海域慢慢的转圈,搜看是不是有什么人生还。世贵是他们救上来的第三个人,另外还有跟他一块上船的二副和一个押运的日本士兵。 世贵和二副两人随着营口的船到了香港,原以为这船卸了货也许能回大连,打算就跟着一块回去。不料这船离开香港,要去新加坡那边载货,俩人只好下了船。二副是个老跑船的,香港这边也来过很多回,算是比较熟悉情况,领着世贵到码头打听,问有没有大连方面过来的,或者是驶往大连去的船只。找了一圈没有结果,两个人身无分文,没饭吃没住处,走投无路地在码头游荡了一天。二副想起以前有个在船上干过活的船员,也是大连人,后来下了船,在香港这边娶媳妇定居了,曾经见过一回,好像就在码头上干什么活。冒蒙儿着去问问,也是天不绝人,竟然真的找到了。那人听了他俩的遭遇,既是老乡,又是昔日同事,格外的同情,就在码头上给他们找了个临时住处,弄了些吃的用的过来,并答应去港口那边问问,有没有大连方面的船。孙记公司好几十条船,又大都是替日本人运输,这里是经常过来的,劝他们不要着急。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着急也没有办法,除了等到有船跟着回去,没有其它办法可以回家。陆路不仅是太远,而且到处都在打仗,想都不用想。 在香港等了半个多月,终于等来一条孙记的船,孙记101号,也是运军需过来的。两人上了公司的船,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心里总算有了底。恰好这船上也是人手不足,二人就有了活干。101号在香港卸完货,回程又到上海装货往大连运,这样一来,世贵离开家就有一个月了。 世贵虽然不在家,家里人可是没闲着,紧锣密鼓的张罗着他的婚事。世贵在家时,就在离家不远的长春台那边找好了房子。家里请来匠人修缮了一下,屋里边按照女方的意见,所有的家具都换了新的。都说老儿子娶媳妇,家里大事完毕。胡家老两口也觉得小儿子一成家,就没什么心思了,家里的饭店生意也还可以,就依着没过门的媳妇,花钱上没怎么计较。想着两个年轻人翻一回身,花点就花点,只要他们高兴就好。起初老太太还有点不愿意,埋怨老头子大手大脚,太惯着孩子。老爷子说: “你咋就那么想不开?你攒多少将来还不都是人家的,你死了能带进棺材里去啊?再说孩子常年跑外,回到家还不弄得舒心点?只要两人成了家,好好过日子,对咱们孝顺点,啥都有了。” 世贵临走时告诉家里,这回是临时上船,就跑一趟香港,估计半个月,最多二十几天就回来了,不耽误婚礼。谁知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眼看结婚的日子就要到了,还没有一点音信。家里人开始着急,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世贵爹跑到轮船公司去打听,里面的人说,你儿子这次上的103号,被日本军队征用了,替他们干活,来去都听他们的调遣,我们也不知道情况。老爷子一听傻了眼,这替日本人干活,听他们使唤,还是军队上的事,现在要找人,可上哪去打听啊?想来想去,这是的得找大儿子,让他想法去打听打听,毕竟是警察署的,也许能得到些消息。世贵要是不能按时回来,家里也好有个安排。亲朋好友的都已经告诉过了,改日子得提前通知人家才行。要是婚礼那天客人到了场,世贵却没赶回来,那成什么事了。 老爷子急急忙忙来找大儿子。世新一看到他爹过来,就知道是因为世贵的事,一定是看他到现在没回来,有点着急了。其实世新心里也惦记着这事,眼瞅婚期就要到了,世贵现在还没回来。他去港口日本人那里打听过,说是去往香港方面的两艘运输军需的货轮,半路上遇到美军飞机轰炸,有一艘被击毁沉没了,但是具体是哪一艘,船上人员伤亡情况如何还不清楚。世新不敢告诉爹爹实情,就说世贵的船到香港了,可能还要去别的港口装货,所以要晚回来几天,告诉他不要着急,一有消息,会立马回家告诉他们。 “那是不是也得有个准日子啊?眼看再有几天就到日子了,实在赶不到家,改日子的话,咱也得提前告诉人家不是,亲朋好友的,还有亲家那边,都等着呢。” 老爷子叨叨着,心里还是不托底。世新说: “你们别着急,这不还有几天吗?真要是那天之前赶不回来,提前个一两天通知也来得及,反正是在自己家饭店办事,早一天晚一天没啥关系,要是觉得不好就再重新择个日子也不要紧。” 世新嘴上这样说,心中没底,送走他爹,又去港口里找人打听。这一问,他也慌了。人家告诉他,被击中沉没的正是孙记103号,而且船上的人,没听说有生还的。还说前往香港运军需的另一艘101货轮明天就回来了,他们可能知道具体情况。世新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弟弟这回是凶多吉少,整条都船没了,又没发现生还的人,那世贵回来的可能几乎也就没有了。这要是真的,不知道回家去怎么和老人说。眼瞅着就要结婚,这人却没有了,两个老的要是知道了,怎么能受得了。心想还是别告诉他们,等明天那船回来,打听清楚了再说。谁知刚回到警察署,就看见世贵的岳父在那等他。原来世贵的岳父也在轮船公司干活,眼看婚期将到,世贵上船这么多天不见回来,也是千方百计的四处打听,刚刚听说那船在海上出了事,心里着急,想找世新来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世新见他已经听说了,知道再瞒不住他,就把刚才听到的消息跟他讲了一遍。又说: “这事现在就咱俩知道,千万别告诉别人,等明天那船回来了,咱们上去问清楚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东生罢学 第五十七章东生罢学 第二天,货轮孙记101一进港,世新早早的就在码头等着,一心早点上去问个究竟。货轮鸣着汽笛,越靠越近,世新看到船头那里站着人,好像是弟弟世贵,不由心头一阵惊喜。世贵也看到了码头上站着的哥哥,船一靠岸,舷梯刚一放上,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来,兄弟俩抱在一起,忍不住都哭了。世贵岳父也在一边抹着眼泪,说: “别哭了,回来了就好。” 世贵把海上的遭遇说了一遍,讲到在海上漂流那一天一夜,说真的担心这辈子完了,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世新也说,你这么多天不回来,也没个音信,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两个老的都快急出病来了。三个人商量好,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回去了就对谁也别讲,免得他们知道了跟着后怕,往后再遇到什么事,更容易胡思乱想的担惊受怕。家里人见世贵平安回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问问回来晚的缘由,世贵就说因为回来路上去上海装货,耽误了时间,编个谎嗑搪塞了过去。大家也就不在追问,就都跟着忙乎婚礼的事。 婚礼这天,胡家的饭店热闹非凡。门口早早贴上了大红喜字,喜庆的鞭炮足足的放了半个时辰,还请来了打鼓吹喇叭的乐队演奏。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加上左邻右居,大人小孩差不多百十口子,屋里屋外都摆了桌子,还是坐不下,只好分批,办成了流水席。一对新人正挨桌给来宾点烟敬酒,就见外面进来几个宪兵,领头的宪补走到敬酒的世贵跟前,问: “你就是胡世贵吧?来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不等世贵搭话,把头冲身后的宪兵一摆,两个宪兵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世贵的胳膊就往外走。一时间屋里屋外都乱了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宪兵会到家里来抓人。新娘子被吓坏了,差点晕过去。多亏身边有人扶着,才没有倒下。世贵爸妈更是被吓得不轻,猜不出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宪兵到家里来抓他。忙叫大儿子世新过来,让他去问问那个宪补,究竟是咋回事。世新也是莫名其妙,想不出宪兵为啥婚礼上来抓人。但明白现在去问那个宪补也是没用。就安慰两个老的,说宪兵带去也不一定就是有什么事,也许是他们搞错了不一定,世贵又没做什么事,等我回警察署找人去问问就知道了。 一场热闹婚礼不欢而散,不论娘家婆家,人人心头都是一片阴影。新娘子哭成了泪人,被父母领了回去。世新也赶紧离了家,到警署找人去打听弟弟的事情。 世贵到了宪兵队,就被带进审讯室,宪补和几个日本人一起审问他。问的都是货轮被袭击沉没的事。原来日本人怀疑军需船被袭击是有人通风报信做内应,先前已经把二副和101号船上的人都找来讯问过了,都没啥结果。问到世贵,自然也是一无所知,自己是临时被叫上船的。一上船就在机舱里干活,外面的事什么也不知道,看到船着火就跳海了。宪补和几个审讯的日本人嘀咕几句,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几个问题,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和前面二副说的都一样。日本人挥挥手,宪补过来说: “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货轮沉没的事,不准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世贵回到家,一家子都还惊魂未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给放回来了,追问他究竟为什么事宪兵来抓他。世贵只好把货轮被袭沉没,自己跳海逃生,流落香港,然后跟101号回来的一系列经过都对他们说了。两个老的听了,惊出一身冷汗。那些天吃不香睡不着,还真的有事,差一点就没再见不到儿子。当下就说: “从今往后,别再上船了,就在家里照看这饭店吧。反正我们都老了,也干不动了,早晚也得你们来经管。这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是要我们的命啊?” 媳妇听了他的事,更是后怕,也死活不让他再上船。世贵经历过这些事,一想到上船,心里也打怵,不想再去冒那个险,就答应下来。想着自己还有些东西在原来跟的那条船上,没拿回来,打听说那船检修过后去山东运货,现在也回来了。就来到船上,收拾个人物品,顺便和同事们告个别。这船世贵跟着跑了好几年,风里来浪里去的,和同事们甚至日本船长处的都很好,大家听说他不打算跑船了,都有点不舍。也听说了103号的事,又非常同情,毕竟是经过大难死里逃生的人,想图个安稳也能理解。告别同事,临下船,大副叫住世贵,问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于洪顺的人,家是旅顺的。世贵听,忙说: “认识啊,那是我表姐的儿子。你怎么知道他?” 大副说在威海码头卸货的时候,有个人上船来,问孙记公司有个跑船的叫胡世贵谁认识。大副说他认识,什么事,他以为那人要他捎什么东西。那人却说不捎啥东西,只是想找这个人,给家里人捎个信儿。大副说胡世贵就在这条船上干活,不过这趟没来。他就叫大副转告,就说顺子在这边落脚了,挺好的,让家里人别惦记他。世贵问那个于洪顺说没说怎么联系他,大副说没有,只说等船再到威海那边去,他还到船上来找。 世贵想起表姐的托付,听大副说了顺子的事,拿了东西没回家,直接就来到绸布店。顺子妈听到消息,又喜又恨。喜的是儿子终于有了下落,知道在什么地方了,恨的是这个冤家把爹妈弄得家破人亡,自己却跑一边躲心静去了。东生娘正过来取给东生做的衣服,在一边看见她又抹眼泪,就劝说: “这儿大不由娘啊,家家都这样,孩子一大,都有自己的章程,当爹妈的,就是操不完的心。大妹子,既然孩子有了下落,你就放心好了,等事情消停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东生在旅顺高等工学堂那念书,开学时带的都是夏天衣服,一转眼秋天到了,天气渐渐凉了,当妈的惦记儿子,做了件夹袄给儿子,又翻新了棉衣棉裤,打发二掌柜的给送过去。二掌柜的坐火车到了旅顺,下了车就直奔学堂。来到学堂门前一看,平日热热闹闹学校,今天却静悄悄的,若大的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站在大门外面往里看,见不到一个学生。二掌柜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学堂里发生了什么事。拎着东西凑到门口警卫室,看见除了平时看门的人,还两个警察在那里。看门问他来干啥,二掌柜就说是来给念书的孩子送衣服的。看门的说: “现在不行,都在教室里关着呢,你等把人放出来再说吧。” “怎么都关在教室里啊,是不是上课呢?等会能出来活动吧?” 见二掌柜没听明白,门卫朝警察那边努努嘴,冲他说: “上什么课,都在给训话呢。有学生调皮闹事,给抓起来了。” 二掌柜听说学生闹事,还有人被抓,心一下子就提溜起来,期望侄子东生可别卷到这事里面去。这孩子念书念的不错,为了上这个高等工学堂,家里花费了不少,就想让他多学点东西。沈掌柜心里最羡慕孙化堂了,一样的海南丢,挑八股绳的,瞧人家如今的财产地位,和自己一比天上地下。这一辈不行,下一代期望能有出息,所以一定要儿子多念书。沈掌柜的甚至想和渡边说说,看能否让东生去日本念书,看着那些留洋回来的,都能在州厅衙门里混个不错的差事,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出来进去全是洋房汽车什么的,他也想有朝一日看见自己的儿子能那样出人头地。二掌柜对侄子比哥哥还上心,东生也跟二叔最亲近,有什么话都愿意和他讲,爷俩几乎是无话不说。这孩子上学认真,成绩不错,人老实,胆子也小,估计不会惹什么乱子。二掌柜蹲在门口,一直等到警察走了,学生们从教室里出来。赶紧上前拉住个学生问沈东生在哪。那个学生把他好一顿打量,问: “你是他什么人啊?找他干啥?” “我是他叔叔,来给他送衣服。” “是这样啊,那你不知道他被警察带走去警察署了,还没回来吗?” 二掌柜一听,这孩子果真跟着闹事了。心里着急,想知道细节,就把那学生拉到一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学生说,学校里让大家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唱日本歌《君之代》,他们不唱,罢课抗议。校长就叫来警察,把几个领头的同学带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