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传说之火魄珠》 楔子 天地一仰一俯之间,万物得以生存。 巍巍天界,有神名始,大荒之中,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浩渺天地间,各种势力繁杂交错,而自神界收复魔界与冥界后,六界之中,神界为尊。 三万年前,頵羝山金乌一族后辈卿珏与卿珩兄妹得天帝授意,去往昆仑寻找其父留在神界的天书,天书一出世,引众人纷纷争夺,赤水神君莘卆在其子与卿珩成婚时,设下玄虚幻境陷害卿珩,揭开卿珩的离奇身世,之后,卿珩携天书出走,赤水世子失踪。 又三千年后,冥尊向天帝递上和书,身为魔族奸细的赤水神君因其身份暴露反叛,冥界护法追风使将其擒获,交由天帝,天帝大喜,将冥界继任新尊追风使封为幽都王,冥界正式成为神界属国,赤水以北皆由其辖制。 而盛极一时的冥界,算是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前任冥尊卿珩,利用天书炼化出至阳神物火魄珠,化解了因天柱倾倒而给凡界带来的水灾之后,去往各处游历,她临去之前,辞去了冥尊之位,将火魄珠交由其兄卿珏掌管,她身上的另一卷天书下落如何,众人亦无从知晓。 自从天书遗失之后,神界的气运仿佛大不如前,天河之水几经泛滥,神界下辖的治处更是灾祸不断,而凡界作为神界的臣属,近年来水灾旱灾战事频发,无数凡人流离失所,饱受天灾战乱之苦,就连神仙术法也不能扭转,天帝整日为此事伤透了脑筋。 赤水一族仿佛是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他们一族的厄运应该是从神冥大战开始的,那时候,赤水的神君还是个德高望重的神仙,后来他被魅族女子所迷,致使赤水世世代代守护的上古神器苍翎剑遗失,赤水神君自知有负众神所托,畏罪自裁,赤水神君的位子便被潜藏在赤水的魔族奸细莘卆所谋得,莘卆暗自与魔界联系,为一己私欲挑起战争,天帝以其叛乱之名将其诛杀,而后,神界算是彻彻底底地将赤水抛弃。 金乌一族卿珏次子姞玴,机缘巧合之下,于昆仑山上觅得辛夷留下的神器苍翎剑,天帝立刻降下敕旨,姞玴奉旨承了赤水神君的位子,几万年无主的赤水一族,又重新回到了神界的怀抱。 新一任的赤水神君只有三万多岁,却已经做了整个神界中阶位最高的赤水神君好几千年,修为与术法造诣也超出其父当年许多,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上任几千年间,便将荒乱了几万年,破败不堪的赤水治的井井有条,神界的神仙都对他刮目相看,就连天帝与西王母,也时常赞不绝口。 神界各处皆发生动乱灾祸,但只有赤水相安无事。 这应是上天给赤水额外的恩赐。 自从圣尊携着鲤赦与云珠回了数历山,这些年里,頵羝山上大大小小的神仙陆续搬离了頵羝山,去别的仙山上安家落户,昔日繁华的頵羝山上,就只剩了凌晖殿中的卿珏一家。 卿珏长子殊钰早在几百年前就已成亲,娶的是不咸山山神的*,而幼子姞玴,自此接了赤水一族的绶印,这几年回来頵羝山的日子,掐一掐指都能算的清。 頵羝山后山上灵气减弱,卿珏一家不日内也要离开这里,今日姞玴前往天庭述职,回来时,忙去了依云阙见父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轮回册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俯仰之间,陵谷沧桑,命无常而岁有定,是为天意,神力犹不能及也。 幽都,神界极北之地的属国,但它在几万年前,还不叫幽都。 这件不过才过去几万年前的事情,六界之中许多人或许都曾亲身经历过,又或许有人不曾卷入其中,却有幸目睹过。神界稍微长一点年纪的神仙,大约也都还记得,几万年前,自从魔界败北后,冥神与北溟四圣等叛出神界,神界正是百废俱兴之时,扶桑大帝不曾辖制冥界,或许是念及冥界与神界出自一族,不忍手足相残,放任之下,冥界势力渐长,成为神界最大的威胁。扶桑大帝与冥尊天柜一战后,神冥两界撕破脸皮,明争暗斗了几万年,原本水火不容,已成你死我活之势,但不久之后,这种局面却被一名年轻的女子打破。 她是冥界第二任冥尊,她能当上冥尊的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母亲:冥尊九凤。 若不出意外,她坐拥冥界数万之众,可与神界分庭抗礼,划疆而治,平分天下,但她身体里一半扶桑大帝的血脉,却又让她在神界的史书上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功绩:她驾临冥界的三千年里,神界未费一卒便收复了冥界,天帝念其功德,将她封为玉华元君。 冥界归附后,天帝考虑到冥界支派繁复庞杂,将它划为侯国,而后下诏,将冥界改为幽都,原冥尊封为幽都王。 天庭派使者前往幽都协助幽都王,行监察之职。 天帝的这一举动,无非是得了之前的教训,多长了个心眼,防止赤水一族旧事重演。幽都王自然看的分明,他适时的表现出大度与胸襟,待使者如上宾,谦恭的向神界表示,自己不会有别的心思。 自此后,天帝算是真正的放了心,便将凡人生死存亡之事交于幽都王,幽都正式掌管世间凡人轮回。 天道有轮回,但凡世间之事,大都逃不过一个命字。 人与这世间的缘分,从命始亦自命终。 凡人一生不过须臾几十年,能够掌握在手中的东西始终太少,而身为众生主宰的神仙,一如凡人一样,同样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世人眼中,神仙通天彻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这是世人对神仙的误解。 也是一个解释不清楚的误会。 造物神亲手创造了世间的一切,教给他们生存的方法,却又让他们躲不过殁亡,出于怜悯,他给了世人一个补偿:轮回。 幽都的轮回册,是世间唯一能找到凡人轮回痕迹的证据。 人生几十年,不过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身处其中的人痛苦不堪,但看惯了生死的幽都众人,早对这些习以为常。 厚厚的一卷轮回册,上面有血有泪,记载着浮世万千,阡陌变迁,世人百态,凡界中人无论贫贱富贵,善恶贤愚,活够几十年后,都会静静的躺在这卷册子里。无论这一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爱过什么人,以及经历过的种种,终有一日,都会忘的干干净净。 但有了轮回册后,人们便会想象,自己下一世是什么样子,它不再是一卷冷冰冰的册子,它上面寄托着凡人对再世为人的期望。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写在轮回册上,或许他们心中清楚总有那么一日,便欣然接受了现实,只希望抓住在世上的时间,尽力去做想做的所有事情。 这是一卷唯一与死亡有关,却又能在人心里留下美好憧憬的东西,大荒之中有资格翻阅它的,唯有天帝与幽都王而已。 天地初开,浑沌一体,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 自混沌以来,由清明之气聚成的神界便是常年白昼,而另一极的幽都,却刚好相反,这里聚集了天地间所有的阴冷之气,终年没有半分的光明温暖,这里无生无死,凡人的一切都在此处终结,它是世人眼里最神秘的地方,也是世间最可怕的地方。 或许,最为可怕的,便是它的神秘。 幽都像是被常年揭不开的神秘幕布遮盖 ,幕布之上是世人的误解与恐惧,幕布之下是身处其中人的哀叹与无奈。 祭司殿里寂静无声,幽都王正埋头处理政务,他皱着眉头看了几眼手中的竹简,猛地将它扔到了地上,阴沉着脸低声说道:“来人。” 空旷的大殿里立刻传来沉闷的回声,一旁身着素衣的侍者前一刻还因为困乏,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听到声音时,睡意顷刻间去了个干净,他陡然清醒过来,猛然眨几下眼睛,躬着身子上前问道:“王上有何事?” 幽都王抬手指了指着桌案前的竹简,沉声道:“你把它交给王妃,叫她好好看看,她的宝贝儿子又干了什么好事!” 侍者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世子,难怪幽都王会大发脾气。 世子整日不务正业,不学无术,时常惹得幽都王生气,今日的情形,侍者早就习以为常,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将散落在地上的竹简拿起来,看到竹简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几行字时,顿时心惊肉跳。 竹简上是冥界的几位大臣联名上书的奏章,请幽都王尽快上奏天帝,早些将幽都的储位定下来。 侍者在幽都王身边已近万年,依旧捉摸不透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就坐上王位的幽都之主,世子作为他唯一的子嗣,如此不知轻重,竟私下联合大臣,议论王储之事,这对生性多疑,喜怒无常的幽都王来说,已经算是挑战了底线,这下幽都怕是又要有好几日鸡犬不宁了。 他应声是,抱着竹简转身退出了祭司殿。 在世子的寝宫找了好久,也未见到人,侍者额上已渗出许多冷汗,他想了想,连忙转身向王妃的寝殿中走去。 将竹简交给躺在榻上小憩的王妃后,身着华服的王妃立刻站起来,步摇上的几颗珍珠相互撞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峨眉微蹙,捏紧手中的竹简问侍者:“世子呢,世子去哪了?” 侍者摇摇头:“臣已去过世子寝宫,他不在宫中。” 王妃神色渐渐紧张起来,她看着手中的竹简想了半晌,问道:“那王上呢?他可在祭司殿?” 侍者答道:“王上用过午膳后,一直在祭司殿中处理政务,从未离开过。” 王妃神色稍稍放松,她转身望着身边一个碧色衣衫的侍女说道:“你去灶屋收拾一下,我要去祭司殿一趟。” 侍女轻轻蹲下身子,答是。 前来传话的侍者忙说道:“臣告退。” 王妃不耐烦的冲着他甩了甩袖子,却没再说话。 侍者守在祭司殿外,等了许久,才见王妃与侍女缓步走了进来。 幽都王听到殿外的脚步声,还没等侍者通报,便抬头冷冷的冲着外面说道:“进来。” 王妃提着个食盒,走到案前行礼,幽都王脸色稍有缓和,他扬手说道:“起来吧。” 王妃面露喜色,径直走到案前,一边将食盒打开,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午膳用过许久了,肚子饿了吧?我特意叫人做了些你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你先尝尝?” 幽都王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直盯着王妃问道:“江疑呢?” 王妃揭食盒盖子的动作一滞,随即遮遮掩掩的说道:“他,他现在不在幽都,说是去……去拜访四叔了。” 幽都王望着王妃说道:“你知道今日大臣上书弹劾世子的奏章有多少吗?他们都说世子不学无术,整日怠惰偷懒,连最基本的术法都学不会,可笑的是,这里面竟还有人上书要我立他为嗣,你自己说,你与江疑究竟瞒着我,私下里笼络了多少的大臣?” 王妃连忙解释:“臣妾从没有做过逾矩的事情,这件事情,臣妾毫不知情。” 幽都王挑眉道:“若没有你们的授意,那些大臣哪个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提着自个的脑袋去巴结江疑?” 王妃辩解道:“这定是那些大臣擅自做主,挑拨王上与江疑的关系,江疑定不知情,他知礼懂理,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幽都王皱着眉头继续追问:“知礼懂理?你倒是替他推得干干净净,他整日浑浑噩噩,这些年除了年岁,连半分长进都没有,你也袖手由着他胡闹,现在倒好,你们还联合起来糊弄我,现下就让我考虑立储的事情,我若是真将幽都交给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世子,迟早有一日幽都毁在他手中,等他毁了这基业,我该怎么面对幽都的臣民,怎么面对我冥界的先祖?” 王妃见幽都王脸色骤变,忙道:“王上息怒,这件事情是臣妾的错,作为父母,却未尽到教养之责,还请王上责罚。” 幽都王望着王妃,再说不出话来,若论教养之责,他这个父亲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轻咳一声,刚想开口,就听到殿外的侍者通报:“王上,天帝派人来了。” 他无奈地望着王妃叹道:“好了,今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无论是江疑还是那些个大臣,我都不会再追究,你告诉他,以后给我收敛些,我不希望今日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沁虞,你作为世子的生母,也应该多规劝他,他好歹也是个侯国的世子,整日不要只顾着玩乐,多记得修习术法,都成年了,也该将心收一收。我只有他一个儿子,若他能多长进一些,凡事中规中矩,多学些本事,堵住那些人的嘴,我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会为他多着想,好了,我还有要政事,你先下去吧。” 王妃诚惶诚恐,将食盒原封不动的拿了出去。 门外的侍者领着个年轻的神界男子进来,那人上前向幽都王行礼:“见过幽都王。” 幽都王敛了敛神色,站起身来,和颜悦色道:“仙使不必如此多礼,仙使此番前来,可是天帝又有敕旨给本座?” 男仙忙道:“幽都王不必紧张,只是一件小事,天帝请幽都王查一查凡界的白鹂王。” 幽都王问:“轮回册?” 男仙点点头。 幽都王侧身吩咐侍者:“你将轮回册拿过来。” 侍者点头,转身走到大殿另一头的架子前,伸手将一卷厚厚的册子拿了下来,捧到了幽都王跟前。 幽都王示意侍者将册子放在案上,打开看了起来。 他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最终目光落在了竹简左侧的几行小字上。 他想了想,找了块布帛铺平在案上,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而后将它折起来交给了男仙:“天帝想知道的,我已写在这上面,还请仙使亲手将它带给天帝。” 仙使躬身接过,行礼道谢,之后,幽都王亲自客客气气的将男仙送出了祭司殿。 他脸上的笑意随着男仙远去而渐渐消失,在殿前站了很久后,才扭头说道:“你派人去将世子找回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问他,立刻去。” 侍者答是,行礼后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幽都王满面的愁容,他抬头望着祭司殿檐前的椽梁,深深的叹了口气。 将近一个时辰后,锦衣华服的幽都王世子江疑才慢悠悠的回了幽都。 他骑着白犀进了过了冥河,用手将自己的玄青色长衫拢了拢,身手利落的从白犀身上跳下来,将白犀交给冥河畔等待的侍从,整了整衣裳,才不急不慢的走了进去。 才到寝殿,就见宫门处众人肃立,神情奇怪的瞧着他,他察觉到异常,疑惑的望着众人问道:“怎么了?” 此时,里面跑出来一个瘦小的侍者,趴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江疑闻言,神情变得紧张不安,他忙推开侍者,大步走了进去。 他疾步走到殿中的鎏金座椅前,对着座椅之上的王妃行礼道:“母妃,孩儿回来了。” 王妃睁开眼睛问道:“你又去哪了?” 江疑迟疑一瞬,答道:“只是去了一趟凡界。” 王妃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一日一日的往外跑,外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你知不知道,你父王今日叫人来寻你,寝殿中连个影子也没有,问遍了寝宫里的侍从,竟没一个能答得上来你去哪了,再这样下去,你父王总会对你彻底失望,其余的事情,你即便做的再多,也都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江疑忙道:“是孩儿的错,孩儿以后不会了。” 王妃站起来催促道:“你快些换件衣裳,去祭司殿见你父王,他在气头上,你说话时注意些。” 江疑换好衣裳出来时,王妃已经离开,他带着自己的随从往祭司殿赶去。 天帝使臣走后,侍者盯着桌案上的轮回册问道:“王上,世子就要回来了,这轮回册要收起来吗?” 幽都王瞥一眼侍者,淡淡的说:“不用了,就这样放着吧。” 侍者闻言,退到了一旁。 门外侍从来报,世子到了。 幽都王盯着桌案上的书册,说道:“让他进来。” 幽都王瞥一眼江疑,见他穿戴的整整齐齐,举止也规规矩矩的,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江疑伏在地上,恭敬地说道:“孩儿参见父王。” 幽都王开口道:“你母妃方才说,你去看望你四叔公了?他还好吗?” 江疑心中忐忑,迟迟不作答,想了很久才答:“回禀父王,孩儿没有去看四叔公。” 幽都王放下手中的书册,饶有兴趣的看着江疑问道:“你没去你四叔公那儿?那你去了何处?” 江疑答道:“是孩儿贪玩,偷偷溜去凡界玩。母妃不知情,才以为孩儿是去看望四叔公。” 幽都王见江疑说了实话,抬手道:“起来吧。” 江疑答道:“谢父王。” 江疑抬头时,似乎瞥到了桌案上的轮回册,他眼神迅速扫过轮回册,目光最终停在了白鹂王子阐的名字上。 江疑的表情神态尽收幽都王眼底,他站起来,走到殿中三株树旁边,兀自说道:“你今年也有三万两千多岁了吧?” 江疑忙答道:“是,父王。” 幽都王伸手抚着三株树上结的珍珠,继续说道:“我三万多岁的时候,修为只在北溟四圣之下,也能孤身在各处闯荡了,那时候我仗着有一身修为,什么都不怕,日日在凡界乱逛,做了许多错事,有些事情当初觉得没什么,过后我却后悔了几万年。” 江疑说道:“父王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 幽都王走到江疑面前,问道:“你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女子?” 江疑支支吾吾道:“还没有。” 幽都王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说道:“我与你母妃之前商讨过,觉得丞相家的小女儿很不错,样貌心性都很好,修为在幽都其他同龄的女子中,也算是拔尖的。你若是有时间,别老往凡界跑,多去丞相府邸走动走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火魄珠 江疑颔首道:“孩儿知道了。” 幽都王想了想,说道:“我这些日子政务繁忙,你代父王去多陪陪你母妃,这些日子也不用专程来请安了。” 江疑狐疑的望着幽都王一瞬,见他神色坦然,面带微笑的望着他,忙答道:“是。” 幽都王伸手拍一拍江疑的肩膀,嘱咐道:“为父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别让为父失望啊。” 江疑觉得幽都王的话似乎暗藏玄机,且今日幽都王的举动,也甚是奇怪,但具体是什么意图,他却看不清楚。 江疑被幽都王一番话搞得云里雾里,不得要领,他满腹的疑问,行礼后退了出去。 幽都王这才转身对侍者说道:“将轮回册收起来吧。” 侍者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轮回册卷了起来,拿过去放置在原来的架子上。 幽都王冲着侍者招手道:“你过来。” 侍者连忙走到案前,微微躬着身子,等幽都王吩咐。 幽都王指着早已远去的江疑的身影,说道:“你立刻派人去世子的寝宫外面,好好看着他,他要是出去,就跟紧他,看他平日里都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事情,一一打探清楚后,回来向我回报,切记,别让他发现了。这件事情你找个修为高深、脑子灵光,面生的人去。” 侍者立刻明白,颔首道:“是,臣明白。” 幽都王抬手道:“去吧。” 侍者行礼后,退出了祭司殿。 幽都王望着远处置放轮回册的架子,自言自语道:“江疑,你可别让我失望。” 江疑想了一路,也想不清楚幽都王今日对他的态度突然转变是为了什么,但他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也没工夫去思量这中间的细枝末节。 他一回去寝宫,便对着身后的侍从说道:“你去给我找件衣服。” 侍从离去时,江疑又叫住他:“将你的旧衣拿一件来便好。” 侍从疑惑的看向江疑,江疑斥道:“还不快去!” 侍从闻言,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不久后,侍从果然拿来一身旧衣,江疑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换上侍从的旧衣,又重新束了发,颇为神秘的在侍从耳边吩咐了几句,侍从点点头,转身离开寝殿,江疑刻意低着头,跟在侍从身后走了出去。 侍从按照江疑的吩咐,将白犀兽牵到冥河边,守卫幽都的卫兵远远瞧见白犀兽,便上前将还未靠近城门的几人拦了下来,说道:“王上有令,世子这几日不能离开幽都城。” 卫兵说完,向后面望去,却没发现江疑的身影,他扭头望着走在前面的侍从问道:“世子呢?怎么没瞧见他?” 侍从笑道:“世子正陪着王妃呢,他上回从凡界回来,将一件重要的东西落在凡界了,所以叫小的带白犀兽出去,帮他取回来,这位大哥,你行个方便,我们马上就回来。” 卫兵想了想,答应道:“好吧,既然是为世子办事,我可以放你出去,你可要早些回来。” 侍从忙塞给卫兵一颗珠子,笑道:“多谢了,我们定会赶在封河之前回来。” 他牵着白犀兽,快步走出了城门。 侍从在冥河前停下来,观察了几眼四周,转身恭敬说道:“世子,这里很安全。” 身着素服的江疑抬起头来,淡淡的说道:“知道了,你在此处守着。” 侍从连忙答应。 江疑走到白犀旁边,白犀温顺的低下头来,他一跃而上,骑在了白犀身上,绝尘而去。 魔都王城外 守城的守卫瞧见一头巨大的白犀靠近城门,上前将它拦下来,待看清楚白犀兽身上的人亮出来的魔君金牌时,连忙放它走了进去。 魔族皇宫中,一个身形高大,头顶金冠身着锦衣的男子站在宫殿的长阶前,手中拿着一面折起来的旗子,仔细端倪着。 他微微眯着眼,眼底透出几分喜悦,拿着旗子的手上,戴着一个透亮的白玉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几丝寒光来。 一旁站着个身着五色朝服的男子,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望着男子轻声说道:“王上,这便是混元幡,是臣下亲自去夏州国寻来的。” 杛羽颇为满意的说道:“这件差事办的很不错,下去领赏吧。” 男子连忙谢道:“多谢王上,臣下告退。” 男子刚下去,从杛羽身后的蟠龙金柱后面走出一个人影来。 他上前说道:“恭喜王上喜获至宝。” 杛羽用术法将混元幡收了,转身热情道:“原来是世子,不知道世子这个时候来我王城所为何事?” 江疑摘下头上的斗篷,上前说道:“王上好兴致。” 杛羽笑道:“世子见笑了。” 江疑继续说道:“王上既然得到了混元幡,便是如虎添翼,想要一统魔族,指日可待。” 杛羽叹道:“可惜以本王的能力,还使不了混元幡。” 江疑笑道:“我此番,是来给王上送一份大礼的。” 杛羽疑惑的盯着江疑,问道:“此话何解?” 江疑说道:“我在父王的轮回册上瞧见了白鹂王子阐的名字。” 杛羽半眯着眼睛说道:“你是说,白鹂王就要死了?” 江疑答道:“对,应该快了,王上不是想灭了白鹂族吗?眼下正是大好的机会,趁着白鹂族无主之时,灭掉白鹂,得到王上想要的东西,既能丢了神界的脸,又能辖制您的心腹大患雷渊,一举而三得。” 杛羽看着江疑一瞬后,朗声大笑,他扬声吩咐身后的奴仆道:“去,准备酒宴,今日我要与世子一醉方休。” 江疑跟着在杛羽身后,回身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江疑离开后,他身后的一抹黑色的影子也迅速离去。 祭司殿中,幽都王面色铁青的望着站在书案前的黑衣人,问道:“你是说,他扮作侍从的样子去了魔都?” 黑衣人点头答是。 幽都王眼中燃起滔天的怒火,他一甩袖子,书案上的香炉落下来摔了个粉碎,炉灰洒了一地,扬起一阵烟尘。 黑衣人淡淡的说道:“王上请息怒。” 幽都王咬牙道:“逆子,好一个逆子!” 过了许久,幽都王才转身说道:“你去魔都王城,他要是出来,你将他押了,带到我这里来。” 黑衣人颔首道:“是。” 神界 东海孽摇頵羝山 頵羝后山药坞石亭前,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正趴在石桌上,眉头紧锁,发愁的望着桌上摆放的一排仙药仙草,像是在思虑什么伤脑筋的问题。 她目光在那一排仙草上徘徊了很多次后,皱着眉头轻声的嘀咕:“师傅说的甘木枝,到底是哪一个呢?” 她拿起一株药材,瞧了一眼后,有些不自信的摇了摇头,而后拿起旁边的一株,仔细的瞧了许久,仍旧将它放了回去,直到拿起来第三株,她才咬着嘴唇,将它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似乎确定了答案,而后,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小声的念了一句咒语,手中的药草便自行飞了出去,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药坞前的药囊之中。 她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草灰,站了起来,想着师父回来还要检查她的课业,她又将收好的几个药囊整整齐齐的摆到石桌上,才转身离开了药坞。 天庭 南天门手执银枪剑戟的守卫瞧见突然间闯上来的女子,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待看清楚来人的面目时,却突然向后退了几步,蹲下身子诚惶诚恐的行礼道:“叩见小公主。” 被唤做小公主的,正是姞娮。 姞娮一脸的笑容,径直走过南天门去,只留下一句:“客气了。”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久前刚从下界仙山提上来的小仙停住步子,指着已经消失的姞娮的背影问道:“天帝不是还没有子女吗?怎么他们都叫她小公主?” 身侧年纪大些的男神仙伸手打了小仙一个耳刮子,训道:“你知道什么,这位小公主乃是天帝认的义女,来头可大着呢。” 旁边的小仙挨了一耳刮子,却不怎么生气,他憨憨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仍旧笑嘻嘻的问道:“请问仙长,这位小公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年纪大些的男神仙故作神秘的说道:“你可听说过赤水神君?” 小仙点点头:“前几日朝会时,小仙曾瞧见过一眼,不过因为站的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楚。” 男神仙又道:“那你可知道,赤水神君是什么人么?” 小仙摇摇头,谦虚的说道:“这个小仙还真的不太清楚。” 男神仙得意洋洋的说:“就说你没见识,这位赤水神君如今年纪还不到四万岁,便已经是神界阶位最高的神仙了。” 小仙连忙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男神仙又道:“我问你,你可曾听说过,东海之外有一座叫做孽摇頵羝山的仙山吗?” 小仙连连点头:“那不是神界始祖,金乌一族的居所么?” 男神仙说道:“这位赤水神君的母亲,是丹穴山上凤帝的女儿,而他的父亲,便是頵羝山上青莲圣尊的嫡孙卿珏,扶桑大帝的亲子。” 小仙连忙顿悟,他想了想又问:“那和这位小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男神仙又道:“这位小公主便是赤水神君的胞妹,为了显示神界与金乌族一族的亲近,天帝便收了她做义女,待她如同亲生,据说她连南书阁都能随意出入,何况是天庭别的地方,她就算是将南天门拆了,天帝怕也不会说什么的。” 小仙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两人在南天门聊了许久才意犹未尽的离去,他们前脚刚走,姞娮就从南书阁出来,她手中握着天帝的敕书,眉头微微皱着,走路时有些心不在焉,刚走到青石台阶前,一脚踩了个空,这才醒过神来,她带着满面的愁云,离开了南天门。 南天门的守卫们窃窃私语了一阵,看到有别的神仙来时,立刻闭了嘴。 頵羝山前殿中庭外的长廊尽头,座落着一座高大的八角亭子,亭子像是最近才修整过,琉璃瓦上映出亭子上空的云影,与天空浑然一体。亭中坐着个男神仙,他身着一袭紫色长衫,雍容华贵,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眉宇间神色从容,这位已近七万岁的神仙,已经是三个成年神仙的父亲,但他脸上像是未曾留下任何岁月的印迹。 在他对面身着褐色长衫的年轻神仙,似乎有些不合乎他年龄的稳重周成,样貌倒是像极了坐着的神仙,看上去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眉目之间掩不住的自信,他便是卿珏的二公子,那个年轻的赤水神君姞玴。 听完姞玴的话,卿珏微微凝眉道:“玴儿,你若是想好了就去做吧,只要记得一件事,做一族的族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身上既已担了这个担子,就该对你的臣民负责。”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牢记前车之鉴,绝不做第二个莘卆!” 卿珏这才展眉笑道:“好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快去见见你母亲妹妹,你兄长与嫂嫂还在数历山陪你曾祖母,你若是得了空,也去数历山上看看,鲤赦与云珠许久没见你,怕是也想你了。” 姞玴忙道:“孩儿谨记,处理完政务,就抽空去数历山一趟。” 卿珏又道:“若是赤水政务过于繁忙,顾不过来,你便跟天帝说一下,请他派人去赤水协助,自己也不要太辛苦了。” 姞玴点头:“这件事情孩儿之前跟天帝提过,他说过会考虑的。” “你妹妹今日去了天庭,天帝之前跟我提过,想让你妹妹去往凡界,守护白鹂一族,怕也是这几日动身。”卿珏说。 姞玴想了想:“天帝是要她去凡界的仙山?” 卿珏回答:“我与天帝商议过了,他也觉得,将娮儿派去白鹂族比较合适,再说了,凡界的仙山总比这神界太平。丹穴山前几日送了信来,说是凤帝得了病,思念你母亲,我打算这几日就陪着她回去,秦艽应该也会跟着去,你和娮儿既不回山上,我走之前就封了凌晖各殿。” 姞玴颔首:“是,孩儿知道了。” 卿珏听到凌晖殿外的脚步声,笑着说:“你去吧,娮儿已经回来了。” 话音刚落,亭外便闪进来一道倩影:“二哥回来了?” 卿珏招手道:“娮儿,过来。” 姞娮乖巧的靠过去,叫了一声:“爹。” 卿珏问道:“你去天庭了?可接到天帝的敕书了?” 姞娮一怔,忙问道:“爹,你怎么知道的?” 卿珏淡淡的说:“天帝是不是跟你说,白鹂族的王子将要成仙,叫你去渡他一渡?” 姞娮惊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卿珏又道:“当然,是我教天帝这么说的,你打开敕书看一看。” 姞娮满面狐疑的望着卿珏,见他的神情不像是在看玩笑,连忙打开敕书,上面写着几个字:“天女姞娮自即日起封为白鹂族大祭司,十日之内动身前往白鹂,不得有误。”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陷阱中,抬头震惊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姞玴插话:“结合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天帝叫你去凡界仙山,守护白鹂一族,辅佐白鹂族王子,直到他殒身成仙。” “可他之前说只让我去凡界渡白鹂族王子成仙,也要不了多长时间。怎么现在敕书上写的和他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么说来,我还要在凡界待个几十年才能回来?” “好像不止,据我了解,白鹂族王子好像还未到弱冠之年。” “那二哥,你说我是不是直接杀了他比较快?” 卿珏轻咳一声,打断兄妹二人的对话:“天帝的敕令已经传遍了四海,你要是不去的话,天帝威严何在?” 姞娮沉沉的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 卿珏一瞥姞娮的神色,轻声说:“娮儿,你伸出手来。” 姞玴闻言,将手伸了出去。 卿珏将一颗火红色的珠子交到姞娮手上:“你炎火咒练得不错,这个法器你拿去,它可以保你逢凶化吉。” 姞娮迟疑的接过珠子,拿起来仔细瞧了瞧:“这是什么?” 卿珏站起来,说道:“这应该就是火魄珠。” 姞娮惊道:“这就是火魄珠?是上任冥尊用天书炼化的火魄珠?” 卿珏微微皱眉道:“什么冥尊,她是你姑母!” 姞娮撇撇嘴:“娮儿失言了。” 姞娮瞧了瞧站在自己身旁的姞玴,望着卿珏问道:“为什么把它给我?” “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厉害的法器傍身吗?” 姞娮抬眼瞧了瞧卿珏,轻轻点点头。 “你是天女,生来为了神界而活,与别的神仙不一样,虽然爹娘也舍不得,但总要放手让你去走自己的路。放心去吧,爹娘都在你身后。” 父亲从前是不愿意让她过多接触到神界的事情的,但自从天帝将她收为义女之后,什么好像都变了。 师傅开始教她很多东西,爹娘也时不时的教她一些高深的术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白鹂族 后来,父亲发现她所有的术法里,炎火咒使得最好时,时常会盯着她发呆。 她问过母亲才知道,父亲是在思念姑母,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唯一的妹妹。 姞娮知道,自己不该在父亲面前提起姑母,但这么多年里,空着的枢阳阁和枕霞居成了頵羝山上的禁地,而自从曾祖母离开之后,頵羝山上的神仙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就连凌晖殿外面的扶桑神树,也渐渐枯萎,頵羝山早已不复当年的景象。 在神族,长大了也就意味着责任与使命,也因为她长大了,有些话便不能再说了。 她跟着姞玴离开了亭子,向依云阙走去。 姞玴看着无精打采的姞娮,笑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很不想去?”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姞玴问她:“那天帝跟你说的时候,你怎么不先看看敕书?” 她懊悔道:“我也不知道义父会骗我,他跟我说凡界很好玩的,我又没去过凡界,心里好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一出南书阁,我就后悔了。” 姞玴同情的看着她,安慰说:“其实也没什么,这几万年你都熬过来了,还会害怕个几十年?” 姞娮脸色愈加沉重,问道:“那我有什么方法可以不去凡界吗?” 姞玴认真的瞧着她:“你要抗旨?” 姞娮像是想到一个好主意,忙问:“那我装病怎么样?” 姞玴连忙摇头:“你是医仙的弟子,你觉得天帝会信吗?” 姞娮有些失望,她想了想,接着说:“不能装病,那就装疯卖傻,再不济,就只能装死了。” 姞玴笑道:“只不过是去凡界待几日,不至于连这招都要用吧?” 姞娮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姞玴想了很久,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去吧,即便你想办法躲过了这回,那要是还有下回呢?” 姞娮觉得他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无奈道:“那我只好去了,希望我能早些回来。” 姞玴又道:“你想早些回来,就只能是因为白鹂王子死了。” 姞娮意识到无缘无故盼着别人早死有失神仙气度,连忙改口道:“那我只能希望我在白鹂族的日子里,少一些麻烦了。” 姞娮本着多在神界滞留一刻,便能在凡界少待一刻的想法,在神界磨蹭了许久,从頵羝山离开时,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她打了个半大的包袱,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将熄火轴和几瓶药塞进包袱里就上了路。 凡界大水四溢,一路行来,许多房屋都被水没了顶,好不容易才按照帛书上的标注找到白鹂族的地界,姞娮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傻:这里到处都是积水,每走一步,都异常的费劲,水没过她的小腿肚,将她的衣裙打湿,她开始后悔,不该穿这身母亲做的新衣服来凡界,她提着湿漉漉的衣裙,往四下望去,瞧见一个玩水的小孩,连忙招手喊道:“喂,这里是白鹂族吗?你能不能带我去见族长?” 小孩大约十来岁,还没长开,他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在水中走的极稳,他走到姞娮面前,警惕的望着她,用自己手上的水瓢指着她的鼻尖,盘问道:“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我们白鹂族不喜欢外人打搅的,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赶快回去吧。” 姞娮一怔,心想:这小孩看着不大,倒很精明,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她连忙友善的笑了笑,轻声细语的说道:“我是从神界来的,是来治你们这儿的水患的,你知道族长在哪吗?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小孩一听,登时扔下手中的水瓢,转身迅速跑了。 水瓢掉下去,溅起水花,尽数落在姞娮的衣服上,姞娮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跑远了才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喂,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喂?” 直到小孩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姞娮才自言自语道:“你跑什么?我不是妖怪,又不会吃了你!”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还没被水漫过的地方找了块大石,坐在上面用术法将自己的衣裳鞋子弄干,她对白鹂族不熟,决定暂时待在原地,这里是白鹂族的地界,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她。 过了很久之后,一队身穿戎甲,手握戈矛的士兵上前来,将大石头团团围住,她站起来正要开口说话,从他们之中走出一个老者来,上前冲姞娮行礼道:“不知使者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姞娮打量了他一下:他一身华服,眉目之间透出一股王者之气,眼神凌厉,应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忙问道:“你是白鹂族长子阐?” 那人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他一怔,随即笑道:“区区便是子阐。” 姞娮抬手还了个礼:“白鹂王客气了。”她将包袱里的敕书翻找出来递给他:“这是天帝的敕书,请白鹂王过目。” 白鹂王接过看完之后,忙跪下来说道:“多谢天帝派遣使者下凡!” 姞娮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说道:“白鹂王不用跪我,我来白鹂只任大祭司,按理说,我是应该向您行礼的。” 白鹂王诚惶诚恐,连连摇头:“岂敢,您是天帝之女,怎么能让您给我一个凡人行礼呢?” 姞娮笑道:“我只是天帝收的义女,您就当我是个普通的神仙好了。” 白鹂王面露难色,想了想才道:“如此,今后你我二人平起平坐,既不坏了规矩,又不失了礼仪。” 姞娮推辞不过,只好答道:“谨听您吩咐了。” 白鹂王笑着说道:“那便好了。”他侧身说道:“玄莤,玄域,你们过来。” 话音刚落,自他身后走出来两个男子,一个大概十几岁,剑眉星目,眉目间一股英气,身量已经超过了白鹂王,另一个,便是刚刚看见她就跑的那个孩子。 原来他是白鹂王的孩子。 白鹂王见姞娮一直盯着玄域,连忙出言解释道:“哦,这是幼子玄域,他生性有些调皮,白鹂地处深谷,近魔界边境,不得不谨慎行事,若他适才不敬,冒犯了您,还请大祭司莫怪。” 姞娮忙附和道:“白鹂王见外了。”她回望四周:“天帝派我来此地帮你们,你们可有什么需要?” 白鹂王皱着眉头摸一摸发白的胡子,叹道:“大祭司来时路上可曾瞧见,这周遭的水患?” 姞娮点下头:“此处水患看着很严重,若想根治水患,还得知道水患的原因,白鹂王可以带我四处看看吗?” 她刚说完,白鹂王便弓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他身后的妇人连忙上前来扶着他,对姞娮说道:“大祭司,我夫君身体不好,我看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吧。” 姞娮刚想说话,白鹂王长子站了出来:“父王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好了,孩儿带着大祭司去附近瞧一瞧也是一样的。” 白鹂王看着姞娮说:“这是我的长子玄莤,也是白鹂族的王子,若大祭司不怪罪子阐失礼,便让他替我带您去吧。” 姞娮微微颔首:“白鹂王身体要紧。” 白鹂王将玄莤叫过去,小声嘱咐了几句,转身对着姞娮说了声失陪,转身徐徐的往山上走去。 众人都随着白鹂王离去,只剩了姞娮与玄莤两人。 玄莤向姞娮行礼:“大祭司,这边请。” 姞娮望着玄莤说:“若我生在凡界,应与你年岁差不了多少,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叫姞娮。” 玄莤微微点头道:“好,大祭司。” “……” 两人移步朝不远处走去。 水往低处流,此处地势不算低,凡界的水患绵延数千里,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姞娮伸手向前指了指,问道:“这里这个样子多久了?” 玄莤追着她的目光望去:“已经好几个月了,去年是旱灾,今年又是水灾。” 姞娮皱着眉头道:“既然此地才发生过旱灾,那就说明这里地下缺水,怎么这么快又发生水患呢?这些水都是从哪来的?” 玄莤看一眼她,正色道:“几个月前这里忽降暴雨,紧接着山洪爆发,淹了附近好些个村子,之后这里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里可有妖魔鬼怪出没么?”在神界的时候,她常听人说,凡界人迹稀少的地方,经常有妖魔鬼怪出没,天帝得了消息,便会派人来收妖除怪,没准这里的水患也是妖怪作祟。 “没听说过,父王是因为水患与魔族的事情才向天帝焚了奏表的。”玄莤回答道。 姞娮瞥了眼一问三不知的玄莤,扭过头去小声嘀咕道:“所以我就被义父派到你们这儿来了?你倒好了,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呢?我无缘无故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凡界,一堆麻烦事不说,还要在这里陪你到死才能回去!” 玄莤见姞娮一个人嘀咕,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姞娮拉了拉背上的包袱,抬头否认道:“啊?你听错了,我没说什么。这里地势最低的地方是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若造成水患的原因是地下水,那只要找到水患的源头,治好水患就容易得多了。 玄莤答道:“山脚的水每一日都在高涨,山下的族人只好都搬到了山上,桥都被冲断了,眼下怕是下不去了。” 姞娮说道:“这个不用担心,我既然被天帝指派下来治水患,便有办法能到得了山脚,你只管在前面带路就行了。” 玄莤点头说是,然后转身往前走去。 姞娮望着玄莤的背影想,从刚刚见面到现在为止,这个白鹂族的王子说了那么多的话,好像没有一句是重复多余的。 看来,他平日应该也不怎么喜欢说话。 姞娮最会察言观色,玄莤既然不说话,她也就没有开口,两个人一路上静悄悄的,直到眼前没了路,玄莤才转过身来说道:“只能到这儿了。” 姞娮上前仔细查看,她望着脚下四溢的浑浊的水流,陷入了沉思,这个地方的水患要比她想的更为严重,要想根除水患,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要先找到引起水患的原因,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解决的了的。 她想了想,对玄莤说道:“好了,可以回去了。” 玄莤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这就好了?你想到解除水患的方法了?” 姞娮无奈的摇摇头:“还没有,要先想办法查清楚水患的原因再说。” 玄莤这才说道:“那好,我们先回寨子吧。” 姞娮将身上的包袱往肩上拉了拉,问道:“你对这里很熟悉?” 玄莤表情淡漠,微微点了下头:“是,我从小便出生在这。” 姞娮继续说:“这里不远处便是魔界的边界,你有没有见过魔界中人?” 玄莤忽然停下脚步,他认真的瞧着姞娮,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几乎可以穿透她的灵魂。 姞娮被他瞧的浑身不自在,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过了好一会,玄莤才重新挪动步子,他将头扭过去,淡淡的说了声:“见过。” 姞娮对玄莤肃然起敬,她在神界这么些年,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凡人,而玄莤今年不过十五六岁,竟已经见过魔界中人了。 姞娮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一瞧见玄莤冷冰冰的脸,还是闭上了嘴。 姞娮想:于凡人来说,白鹂王已属迟暮之年,就算身体康健,怕是也没有多少日子能熬了。等白鹂王故去,玄莤便是白鹂族的族长,他今年不过十六七岁,要等他殒身,少说还要再个四五十年,她也要在这里待个四五十年,才能回得去神界,还是少惹他为妙。 她来凡界之前,也打听了不少关于魔界的事情,白鹂族东陵便是魔界的属地栒状山,是魔族三王子雷渊的封地,离此地不过一百多里,驾着云去,不到一个时辰也就能到了。 魔族之主杛琁死后,长子杛羽掌管魔界,杛羽狂妄自大,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全然不把神界放在眼里,魔界已有三千多年不曾上贡天庭,天帝现下还能容忍魔界最大的原因是:杛羽与雷渊兄弟在魔界势力相当,各自为政,正忙着争权夺位,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 杛羽心里十分忌惮雷渊,似乎只有他在,他魔界之主的位子便坐不安稳,而这个雷渊,也非泛泛之辈,他早就拉拢了自己几位手握重权的叔父以及杛琁的第二子魑鸾,与魔主分庭抗礼。 这于神界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既然魔族内讧,就不可能将心力放在别的事情上,他们近期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但世事无绝对,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有朝一日不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所以该防的还是要防。 天帝派姞娮下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只要魔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神界便能立即知晓。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将要产生什么样的结果,迄今为止倒了霉的,却只有姞娮一个人。 姞娮跟着玄莤到了白鹂族的寨子,却见那个跟随白鹂王离开的小孩子在寨子门口等他们。 他一见到姞娮,连忙上前去,张开双臂堵住她的去路。 姞娮愣了一愣,抬头望着玄莤,用眼神求助。 玄莤像是什么都没有瞧见一样,扭过头去对身边的人细声说着什么,姞娮求助无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半蹲下来望着玄域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 玄域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我要学法术,你能教我吗?” 姞娮不由的轻叹,凡界的小孩子真是聪明,不过十一二岁,就知道学习术法了,再想想她,四五千岁的时候,还在頵羝山的后山玩泥巴,即便是刚成年的那几年,也没有自觉学习术法的觉悟。 姞娮望着玄域真挚的眼神,答道:“这个,可以,但要等到你成年之后。” 玄域抬起脸问:“为什么?” 姞娮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学法术?” 玄域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父王和王兄很辛苦,我想帮他们。” 姞娮闻言,转身朝玄莤望去,玄莤听到这句话时,似乎也有所动容,但很快,神色便恢复如初。 她有些触动,柔声回答道:“这个,学法术是很苦的,等你长高了,不怕苦的时候再学。”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你现在还是小孩子,做你这个时候该做的事情便好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去做。” 玄域伸手拉着她的袖子轻轻摇晃道:“你是神仙,你能帮我们的,你帮帮我们好吗?” 姞娮正要回答,远处一阵咳嗽声传来。 她直起身子来,看见白鹂王与夫人相携着朝这边走来。 白鹂王走近后笑道:“大祭司回来了?我这里没有什么山珍来款待大祭司,只在舍下备了几杯薄酒,为大祭司接风,还请大祭司赏脸。” 姞娮不好拒绝,说道:“多谢白鹂王盛情。” 姞娮跟着白鹂王到设宴的大殿时,席间众人皆已就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亭中月 白鹂王坐了上首的位子,他左右皆有一空位,而姞娮与玄莤却都未落座,这让姞娮犯了难:凡界以右为尊,她作为天帝之女,根据礼制,是该坐在右边;可这里是白鹂族,自己虽是天帝亲自指派的大祭司,但白鹂王究竟还是白鹂一族的主人,若她贸然过去,坐错了位置,只怕都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在原地犹豫了半晌,又听得白鹂王说道:“大祭司请坐。” 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这时身后有人轻轻拽住她衣袖,她稍一回头,就听见有人说:“不用紧张,坐父王右边的位子便好。” 姞娮听出来是玄莤的声音,心里万分感激,走上前去,依言坐在白鹂王右手边的空位上。 玄莤坐了左边的位子,玄域因年幼,所以未能参加宴席。 白鹂王笑着向席间的众人介绍:“这位就是神界派来帮助我白鹂一族的天女,也是我白鹂一族的大祭司,诸位以后要对她毕恭毕敬,大祭司说的话,就是本王说的话。” 席间众人知道了白鹂王对姞娮的态度,心里也便有了底:神界派了大祭司下来,那白鹂族算是有救了,他们也不用担心水患与魔界的事情了。 姞娮肯定不知道,白鹂族的众人此时正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可她呢,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从神界来到白鹂族,究竟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又做的成什么。 席间众人都来敬酒,姞娮多饮了几杯果浆,便借口说喝多了,想要出去走一走,白鹂王见此情景,顺势说道:“大祭司远道而来,今日定乏了,玄莤,你送大祭司回住处。” 姞娮求之不得,连忙应和道:“那便失赔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等远离了宴会厅,姞娮连忙转身向身后的玄莤道谢:“方才,多谢你了。” 玄莤微微点头,漫不经心的答了声:“嗯。” 姞娮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不说话。 两人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的青石路,在一间看起来相比其他屋子精致百倍的竹屋前停了下来,玄莤抬手指着竹屋说道:“这就是你的住处,竹屋简陋,定然比不上你在神界的住处,你若是不嫌弃,就先住下来。她们是服侍你的丫头,你要是缺什么,告诉她们便是。” 姞娮顺着他的手望去,这才看到竹屋旁边站着的两个小姑娘,她连忙摆着手说道:“我不需要这么多人侍奉,我一个人惯了,突然多了这么些人,会不自在的。” 玄莤瞧了瞧她们,伸手指了指左边的小姑娘,说道:“你留下照顾大祭司的起居。”而后他瞥了眼右侧的小姑娘,继续说道:“你回你原来的地方好了。” 两人一齐屈身回答:“是。” 姞娮见玄莤做了决定,只好点头不再谢绝。 玄莤临走前说道:“你先歇息,明早我们再论水患的事情。” 姞娮答道:“好。” 竹屋前的一个小姑娘跟着玄莤离去,见玄莤走远,刚刚被玄莤选中留下来的小姑娘上前,想要将姞娮身上的包袱拿下来。 姞娮吓了一跳,忙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拿着便好。” 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大祭司跟我来吧。” 姞娮为了缓和气氛,开始找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将竹屋的门推开,回答:“白芨。” 姞娮点头道:“你的名字很好听,是谁给你取的?” “是玄莤王子。”她解释道:“我一出生,父母便去世了,是玄莤王子救了我,他将我收留在这里,还给我重新起了名字。” 姞娮问道:“你们的这位玄莤王子,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 白芨领着姞娮进了竹屋,说道:“玄莤王子的娘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从那时候就不喜欢和外人接触,也不喜欢说话。” 姞娮附和道:“原来是这样。” 白芨将床榻铺好,说道:“大祭司,这里都收拾好了,您早点歇息,有什么事情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 姞娮忙说:“不用了,你也去歇息吧,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 白芨只好点头,说道:“那您好好歇息,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她退了出去,将竹屋的门关上。 姞娮舒了口气,将包袱放在榻上,起身打量起屋中的陈列摆设:床榻、妆台、书案一应是楠木制成的,桌椅与这屋子一样,都是竹制的,榻前的木雕屏风看上去精致华贵,姞娮却看不出来它是什么材质的。 床榻边系着紫色的布幔,在床榻两边垂下,她将旁边的衣柜打开,几件凡界女子穿的衣裳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衣柜里。 她回身将床榻上的包袱打开,将自己包袱里的几件衣裳拿出来,放在旁边,之后将包袱塞了进去。 洗漱收拾一下,躺在榻上时,却总是睡不着。 她翻身起来,穿上丝履,又披了件衣裳,推开了竹屋的门。 月亮洒下清辉来,将整个凡界笼罩在下面,夜风无声,吹来安宁静谧,门口的青石阶也像是披了一层银色的纱衣,姞娮被这景象吸引,心里忽然迫切的想知道门口的石阶通向哪里,便轻轻迈着步子踩了上去。 她认定一个方向,接连左拐右拐了好几下之后,一个八角亭子出现在眼前。 亭子旁边是一片开阔地,几步开外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花圃,不远处还有一棵树,看着已有些年纪了,最粗的树干上用几根结实的藤条系着个秋千,秋千正随着微风慢慢的晃荡。 姞娮正盯着秋千出神时,亭子里忽然发出杯盘清脆的磕碰声,她向后退去,警惕的问道:“谁?” 或许想起自己是个神仙,她状起胆子,打算走近看一看。 亭中人手拿酒樽,听到脚步声后抬了抬脑袋。 姞娮松了口气:原来是玄莤。 她仔细瞧了瞧天色,望着玄莤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玄莤没有说话,只抬起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姞娮走过去坐下。 姞娮说道:“我睡不安稳,出来走一走。” 玄莤的脸像是黄昏时天边升起的云霞,像是喝醉了,但姞娮看到他明澈的眼神,他分明是清醒的,他轻轻摇着手中酒樽的半盏酒说道:“你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姞娮拼命想了想,紧接着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记事的时候,已经是几千岁的时候了。” 玄莤动作一滞,将半盏酒放下,拿起酒壶斟满,又拿过来一个酒樽,倒了半盏酒,推到姞娮面前。 姞娮有些迟疑的望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了酒樽。 看玄莤的神情,他似乎心情不好,姞娮开口问道:“是为了水患的事情?” 玄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听不懂姞娮的话:“你说什么?” 姞娮重复:“你在为水患的事情烦心?” 玄莤笑了笑,没有回答。 姞娮执着道:“不是为了这件事,那是为什么?” 玄莤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烦心?” 姞娮想了想:“我听师傅说过,凡界之人饮酒,无外乎两种情况,春风得意时,与人同饮,失意伤怀时,一人独醉。你一个人大半夜在冷月凉风下独酌,不像是前者,便只能是后者了。” 玄莤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盏,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倒让姞娮心里没了底,她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我说错了?” 玄莤道:“第一,我是在此饮酒,但你也在此,故我不是独饮;第二,得意与失意,不过是一念之间;第三,神仙的术法再厉害,也看不透人心,此时我心里想什么,你不一定能知道。 姞娮心道:废话,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她本来还想好好谢谢他今日在宴席上帮了她,听到玄莤的话后,又将所有的感谢之辞尽数憋了回去。 他不停地灌酒,才过一会,酒壶里的酒就见了底,而之前还很清醒的玄莤,不过一刻钟,便一头栽倒在了石桌上。 姞娮站起来使劲推了推他,玄莤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正考虑要不要用术法在他头顶上召唤个响雷时,醉成一滩烂泥的玄莤猛地拉住她的胳膊,呓语道:“娘亲……娘亲,对不起。” 姞娮吓了一跳,却没办法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只能任由他拉着,一个时辰之后,姞娮终于有些困了,她想了很久,决定将眼前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别人时,却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吓得不轻,要知道,这可是在凡界,现下是深夜,要让别人看见她与这个凡人不清不楚的待在一处,她就算再多长几十张嘴来,也说不清楚。 她急中生智,使了个隐身的术法,侧身到一旁站着,而石桌前的玄莤一没了支撑,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远处走来几个侍者,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玄莤扶了起来,架着他走了。 姞娮想着玄莤离开前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她回到竹屋,在榻上躺了一小会,外面的天色渐明,她翻身起来,才穿好衣裳,白芨便打开竹屋的门,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姞娮洗了脸,顺口问道:“玄莤起来了么?昨日说好的,要商讨水患的事情。” 白芨淡淡的回答:“王子有些喝多了,还没有起来。” 姞娮故作惊讶:“喝多了?” 白芨将拧过的帕子递给姞娮,解释道:“昨日是玄莤王子生母的忌日,他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怕是午后才能醒过来,大祭司若是有事找他,恐怕也只能等到午后了。” 姞娮回想昨夜里的情形,这才知道玄莤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看似奇怪的举动。 姞娮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他的母亲是……” 白芨叹息着摇摇头:“我们只听说玄莤王子母亲的死与魔族中人有关,别的事情因为王上不让私下议论,所以不是很清楚。” 姞娮自言自语道:“难怪,昨晚上见着他的时候,他一直在灌自己酒,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白芨停下手上的活计,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仿佛姞娮的脸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姞娮察觉到落在她脸上探究的目光,直起身子问:“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白芨认真的盯着她问:“大祭司昨夜里见过玄莤王子了?” 姞娮连忙否认:“啊?什么?没有!” 白芨凑过来:“我方才明明听到大祭司说昨夜里看见玄莤王子喝酒了。” 姞娮摆着手不自然的否认:“我哪有说过?定是你还没睡醒,听错了。” 白芨意犹未尽,还想问什么,姞娮连忙抄起自己的法器,逃也似的出了门。 凡界的清晨,林间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个不停,云霞悄然攀上天际,催促着沉睡的大地早些清醒。 姞娮伸了个懒腰,踩上云头,打算去四处看一看,好了解一下白鹂周围的环境。 山脚的水患明显有加重的趋势,不过才过去半日的光景,水面便往上升了好几寸,照这样的速度,不到半月,这水患便能将白鹂族所居住的山顶吞没。 这对姞娮来说,实在是迫在眉睫的麻烦,以她如今的术法,没办法驾驭火魄珠,水患的原因至今也未能找到,而离这不到一百里的地方,还有个是敌非友的魔界,这些麻烦撞在一块,怕是能够一般人几辈子烦的了,即便她是神仙,现下也有些吃不消了。 在山上各处转悠了一遍,回去白鹂族时,已是几个时辰之后了。 姞娮回去的时候,竹屋前早有人等着了,不过不是和她约好的玄莤,而是昨日那个吵着嚷着说什么也要跟她学习术法的白鹂族二王子,玄域。 姞娮连忙笑脸相迎:“二王子怎么来了?可是找我有事?” 玄域手里拿着一片亮晶晶的贝壳在她面前使劲晃悠:“我是来找你学法术的。” 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姞娮开始拼命的后悔,昨天为什么答应教他法术。 她有些伤神的揉了揉额角,打算装糊涂:“二王子是不是记错了?我是答应了教你术法,可我也说了,现下不行,要等你长大了才可以,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玄域一听,坐在地上耍起了赖:“不行,我就要学,你要是不教我,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刚刚欺负我。” 姞娮呆愣在原地,就在这时,坐在地上的玄域,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子,他拧开盖子,仰起头来,将瓷瓶子拿到眼角处,瓶子里立刻滴出来好几滴水,之后,他熟练的将盖子拧上,将瓶子塞回了怀里。 他冷静的做完这一切后,咧开嘴嚎叫起来。 姞娮顿时手足无措,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妥协道:“好好,答应你了,我教你术法就是了。” 玄域瞬时雨过天晴,他抬起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脸,站起来笑道:“你要是早些答应,我也不用这么费劲了。我们什么时候学法术?” 姞娮咬牙道:“你想学什么?” 玄域认真的想了想:“我要学最厉害的!” 姞娮摇摇头:“不行,你现下只能学一些最浅显的术法,等你能学一些简单的术法,我再教你其他的。” 玄域连忙答应:“那好,我听你的,你快教我。” 姞娮思虑了许久,才说道:“学习术法之前,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凝神静气,你先回你自己的房间,安安静静的打坐两个时辰。” 玄域惊道:“两个时辰?” 姞娮点头道:“要想学,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你连这个都完成不了,那我即便教了你其他的术法,你也学不会。” 玄域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坚定的说道:“好,那我去了,等我完成了,你可不许耍赖。” 姞娮淡然的点头。 玄域连忙顺着青石路离开,临去时还回头望了姞娮一眼。 打发了玄域,姞娮轻松了许多,小孩子好动贪玩,最难集中意念,他要完成一动不动两个时辰,最少也要练习好几个月,最起码这几个月里,他是不会再来烦姞娮了。 姞娮刚要进竹屋,有人唤住了她:“大祭司。” 她听到声音转身时,看到了额头青肿的玄莤。 她客气的说道:“玄莤王子醒了?” 玄莤抬手行礼道:“对不住,昨夜里喝了些酒,险些误了事,还望大祭司不要怪罪。” 玄莤客套,姞娮也只能跟着客套,她笑道:“无妨,正好,我出去瞧了瞧各处水患的情况,才从外面回来。” 玄莤问道:“可有什么进展?” 姞娮只好实话实说:“我已经想好了根治水患的方法,但需要些时间,还要准备些东西。” 玄莤面露喜色,忙问:“真的?那我代白鹂一族多谢大祭司了。” 姞娮无力的回答道:“应该的,应该的,玄莤王子太客气了。”现下说谢,好像还为时过早。 姞娮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她想出的这个方法听起来有些蠢笨,希望能有些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水患止 神界 天帝在朝会上听了诸位水君河神发了一堆的牢骚,这会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凡界有些地方的水患竟已经威胁到了仙山各个神君的府邸了,而目前为止,任何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试过了,凡界的水患依旧没有任何的好转。 等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完,天帝才开口:“诸位说的事情,朕早有耳闻,这件事情,神界已经有人去调查了,等调查清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众人听到天帝的回答,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朝堂上渐渐安静下来。 天帝扫视四下,说道:“好了,若没有别的事情,便散朝吧。” 众人行礼后纷纷退下。 天帝站起身正要离开,驾前的小仙快步从外面走进来,将一纸帛书递给了天帝。 天帝接过帛书一看,眉头紧皱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仙连忙回答:“启禀天帝,据来回报的神仙说,凡界的水患很可能与天河有关联。” 天帝问道:“掌管天河的神仙是哪一位?” 小仙想了想,答复:“是海神天吴。” 天帝沉吟道:“是他?” 小仙继续说道:“海神前些时候生了病,已经告了假,回朝阳谷休养去了。” 天帝询问道:“那天河交于谁人看管?” 小仙垂下脑袋,小声回答:“据小仙所知,天河现下无人看管。” 天帝失声笑道:“好啊,偌大的一个神界,居然连个看管天河的人都找不出来,由着它流到凡界去,还搞得凡界大乱,这事说出去,不会给人耻笑吗?” 小仙颔首,笔直的站立在一旁,不敢多嘴。 过了一会,天帝又道:“你立刻去朝阳谷海神的府邸,看看他怎么样了,再将此事告知,看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能将天河的水收回去。” 小仙忙道:“是。” 天帝抬手,说道:“行了,快去吧。” 而后,他伏在案前,在布帛上写了几个字,折叠起来,差人拿去了凡界。 没收到天帝的敕书,姞娮是不能随随便便离开白鹂的。 她想了想,驱传讯鸟往赤水送了一封信,在竹屋中待了半日,回信便到了,她连忙走到窗前,伸手将传讯鸟嘴中衔着的书信取了下来。 传讯鸟立刻飞离了竹屋。 她迅速将信打开,信上仍旧是她熟悉的字迹,上面写着一行字:“凡界白白鹂族水患一事,朝阳谷海神天吴可解。” 姞娮正瞧着手上的书信不知所措时,天帝派来送信的人也已到了白鹂族寨子门口。 她跟着前来通报的人出去,见到寨子前立着的南书阁的侍卫。 侍卫一见她,连忙见礼。 姞娮说道:“你怎么来了?” 侍卫没有说话,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姞娮。 姞娮打开看了几眼,问道:“义父是让我前往朝阳谷寻天吴探求水患的解法?” 侍卫点点头。 姞娮又道:“那这么说,我今日可以离开这?” 侍卫继续点头。 姞娮笑着说道:“那我先去朝阳谷一趟,你帮我跟白鹂王打声招呼。”而后,她掠过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离开了白鹂。 朝阳谷 急匆匆从凡界赶来的姞娮正焦急的在天吴府邸前徘徊,她在青石阶上踱来踱去,时不时的抬一抬眼瞧一瞧门前的石柱子,直到她打算离开时,进去通报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她连迎忙上去问道:“怎么样,海神可愿意见我?” 守卫行礼道:“主人说了,公主可以进去。” 姞娮催促道:“行了,快带我进去。” 守卫站起来,屈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跟着守卫走进一个房间,姞娮瞧见了躺在榻上的天吴,他看起来十分的衰弱,见姞娮进来,抬起一只手吃力的说道:“来人,给公主上茶。” 姞娮忙道:“不敢劳烦,我来找海神问一问凡界水患的事情。” 天吴支起身子靠在榻上,问道:“凡界的水患?” 姞娮讶异道:“凡界水患肆虐,海神不会还不知道吧?我听人说,水患是因为天河泛滥造成的。” 天吴脸上满是震惊,剧烈咳嗽起来,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压着声音说:“这件事情,小神真的不知情,小神之前向天帝告假时,天河没有任何的异样。” 姞娮问:“你在这里休养了多久了?” 天吴答道:“已有好些日子了。” “你可有办法,将溢到凡界的天河之水收回去?”姞娮问道。 天吴摇摇脑袋,无奈道:“小神现下得了疾病,离不了床榻,身上的神力只剩不到一半,怕是没有办法。” 姞娮眼中满是失望,沉默了一瞬后,忽然问道:“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解得了水患?” 天吴沉声道:“天河之水很有灵性,若流到下界,会自然聚集凡界川流湖泊,一旦沾染了凡界的浊气,便很难再回到天河中去。” 姞娮想到之前的办法,问道:“那我若用最笨的法子呢?” 天吴有些不确定的说:“小神不清楚,但眼下既没有其他的法子,公主说的这个法子或许还可以一试。” 姞娮立马松了口气,天吴虽然没有说一定可行,但也没有说不行,那她就还有机会。 姞娮当下便道了声谢,步履匆匆的离开了朝阳谷。 在朝阳谷的一来一往,竟花费了姞娮两日的时间,神界一日,凡界便是一年。 姞娮回来时,凡界已是深秋,四野之间,草木枯黄,山上也已落了一地的树叶。 姞娮特地前去山脚查看一番,好在水患并未加剧,她决定就在这几日施法,将水患除去。 姞娮打算先去白鹂王的住处,向他解释突然离开白鹂的原因。 才过去两年而已,白鹂王却已银须白发,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他的声音同样苍老。 他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才问:“大祭司回来了?” 姞娮惊讶的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见过白鹂王,我去了神界一趟,找寻解决水患的法子。” 白鹂王满脸的期待:“可找到了?” 姞娮点点头:“找到了,这几日应该就可以施法了。” 白鹂王连忙谢道:“多谢大祭司为我白鹂一族劳心劳力,不辞辛苦的奔波。” 姞娮见白鹂王一直佝偻着身子,精神似乎也不大好,问道:“白鹂王身体不适?” 白鹂王费力的笑了笑,说道:“谢大祭司关心,老毛病了,无碍的。” 姞娮行礼告辞:“那您歇息吧,我先出去了。” 姞娮才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白鹂王唤她:“大祭司且慢。” 姞娮回身问:“还有事?” 白鹂王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姞娮拱手道:“白鹂王请讲。” “不瞒大祭司,我病入膏肓,已是风中残烛,怕是不久于世上,临去之前,我想将我的两个孩子,以及整个白鹂都交托给大祭司,还望大祭司可以答应。” 姞娮问道:“白鹂王可是要我帮扶玄莤?” 白鹂王轻轻点头。 姞娮想了想,说道:“好,我答应。” 白鹂王感激的看着她,嘱咐道:“玄莤的母亲死在魔族手上,他虽然一直不说,但心里定是想为他母亲报仇,还请大祭司尽量拦着他,白鹂一族如今势弱,还无法与魔族相抗衡,以卵击石,只会给白鹂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姞娮突然道:“我在神界学了些歧黄之术,或许,我可以……” 白鹂王微笑着打断她:“不用了,我在这世上也已经够久了,这几日一直梦到玄莤的母亲,她还像年轻的时候那样美……我都有些想她了。” 白鹂王强打起精神,说道:“这件事情玄莤和玄域还不知道,大祭司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姞娮出去时,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在凡界,还有很多的事情是神力与术法解决不了的。 回竹屋后,她翻开柜子,找到包袱里的火魄珠,按照父亲给的口诀施法,而后,她惊喜的发现,火魄珠第一次没有排斥她的神力,在她手中缓缓的旋转,发出温煦的光亮。 她欣喜的将火魄珠收起来,洗漱之后躺倒在床榻上。 这是她在凡界的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她榻上,她翻身起来,装上自己从神界带来的药,换了件方便的衣服,将火魄珠与熄火轴放进包袱里,背在了身上,才出了竹屋的门,她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她后退了几步才极力站稳,身上的包袱却掉了下来。 熄火轴与火魄珠掉落在外面,上一次用过的帛书也从包袱里掉了出来。 是玄莤,两年不见,他像是又长高了不少,眉宇间添了几分从容神色,整个人愈发孤高冷清了。 姞娮仔细瞧着玄莤看到地上的这些东西,以及行色匆匆从竹屋中出来的她时脸上神情的变化,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是以为我治不了水患,这会子正要仓皇而逃吧? 果然,玄莤指着地上的包袱问道:“你……大祭司这是要去哪?” 姞娮十分尴尬的笑了笑:“这个,好久不见,玄莤王子这是来找我?” 玄莤看向身后的侍女,说道:“我听说大祭司回来了,叫人准备了些吃食送来。” 玄莤一说完,侍女便走上前去,端着吃食进了竹屋。 姞娮忙道:“谢了。” 她弯腰捡起包袱,自然的将它背到了肩上,转身对玄莤说:“我是要去山脚治水患。” 玄莤忙道:“我也去。” 姞娮想到白鹂王前日跟她说的话,对玄莤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玄莤几步走到前面,说道:“我不忙,我陪你去。” 姞娮心想:“他这么坚持的跟我去,肯定还在怀疑我要逃走,要亲自跟着我才放心,算了,他要跟就跟着好了。” 姞娮说道:“好,你要是不怕,就一起去吧。” 快到山脚时,突然起了风,姞娮望着渐渐沉下来的天色,转身对身后的玄莤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下来。” 她想了想,将肩上的包袱拿下来,取出里面的熄火轴,递给玄莤。 玄莤接过熄火轴,狐疑的看着她。 姞娮望着玄莤道:“把手伸出来。” 玄莤将右手伸出去,姞娮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问道:“看得清楚吗?” 玄莤点头。 姞娮继续说:“记清楚,这是熄火轴的口诀,等会若是我有什么意外,这里就会起火,你拿着熄火轴一直念口诀,火便能熄灭了。” 玄莤盯着姞娮,却不作答。 姞娮以为他没有看清楚,拉起他的手重新写了一遍:“这回应该记住了吧?” 玄莤突然说道:“就算治不好水患,也要平安回来。” 姞娮一怔,放开玄莤的手,说道:“好。” 离去前,她在玄莤周围设了个仙障。 她飞上云头,来到地势最低的地方,这里俨然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泽,从外面来看,水好像一直是流动着的,可这里的水量却不增也不减,她觉得奇怪,便趋云往湖泽中心飞去,停在上空时,姞娮发现了湖泽中心的漩涡。 按理说,只有活水才会流动,而突然出现的这个漩涡,似乎有些不寻常,她望了望高处的林木,用结界将整个水域圈了起来。 姞娮念起咒语,火魄珠缓缓从她手中飞出,在水面上释放出熊熊大火,整个结界成了一片火海,姞娮将火压向湖面,湖面的水开始迅速收缩,她将结界划开一道口子,想让蒸汽上腾到空中,中间却喷出来一道巨大的水柱,姞娮心中一惊:湖里有人! 姞娮定睛去瞧时,一只鲛精随着水柱从水中跃出来。 她收了术法,将云停在了鲛精上方,问道:“你是何人?” 鲛精连忙行礼:“见过天女。” 姞娮问道:“你认识我?” 鲛精转悠着眼珠子说道:“小的只是听说过,只有金乌一族的神仙才会使炎火咒,而金乌一族只有一位姑娘。” 姞娮斜眼道:“你倒是打听的清楚!此处的水患可与你有关系?” 鲛精连忙解释道:“这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个小小的鲛精,即便想兴风作浪,也没有那个本事,我来这里这么久,从没有伤害过一个凡人,还请神仙明察。” 姞娮想了想:“玄莤说过,没见过什么妖怪,就证明鲛精确实没有伤过人,但以前曾听鲤赦叔叔说过,姑母之前因为将假装成狼妖的冥界护法带到頵羝山上,差点酿成大祸,自己才涉足凡界,没有什么经验,还是小心些为好。” 鲛精见姞娮眼中有怀疑,连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原本在附近不远的海域修炼,可前几个月周围地沉水陷,我没办法,才找到了这里来。” 姞娮问道:“这周围还有别的妖物?” 鲛精一个劲的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姞娮说道:“行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另觅个安身之所。” 鲛精拱手道谢:“多谢神仙不杀之恩。” 姞娮催促道:“你走吧。” 鲛精连忙行礼:“多谢。”说完,如一阵烟般溜了。 确认鲛精走远之后,姞娮重新结界施法,火魄珠最大限度的发挥神力,结界中的水不断蒸发,化成雾气上升,凝结成水珠沾到姞娮的衣裳上,发梢上,掉落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概半个时辰过后,姞娮觉得自己将要虚脱时,池中的水终于见了底。 她打开结界,从云上落下来,收了火魄珠后仔细瞧了瞧,发现水底除了黄沙泥土外,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这才意识到方才灵力损耗过大,伤到自身根基了。 姞娮连忙坐下来调息,发现身体里不剩几成灵力,她心下一着急,一口气没提上来,倒吐出一口鲜血来。 意识渐渐模糊时,她想起不远处被困在结界里的玄莤,抬手用仅有的力气将护住玄莤的结界打破,合上眼皮之前,只看到一个影子急匆匆的朝她奔过来。 姞娮睁开眸子时,只看到了屋顶的乌木椽梁,她连忙翻起身来,发现自己穿着凡界女子的衣物,身上盖着一床丝质的被子。 眼前一闪,进来一个人影,手中端着一碗汤羹。 是那个凡界的小姑娘白芨。 她凑近床榻,看一眼姞娮后,惊喜的问道:“大祭司醒来了?” 姞娮坐起来,揉了揉额头:“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 白芨忙道:“这是大祭司的房间,大祭司前几日帮我们治好了水患,之后便晕了过去,是大王子将您背回来的。” 姞娮忙问道:“我在这里躺了好几日?我的包袱呢?” 白芨走到桌子前,拿起上面的包袱答道:“在这呢。” 姞娮这才松了口气:“你是说,是玄莤背我回来的?” 白芨点点头。 姞娮道:“那你要是碰到他,替我道声谢。” “好。”她将手里的碗递到姞娮手中,说道:“这是王子叫灶屋做的汤羹,大祭司用一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风雨至 姞娮伸手接过来,说道:“谢谢。你先出去吧。” “好,大祭司如果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我就在门外。” 姞娮答道:“好。” 姞娮端起碗,吃了两口粥,便把碗放下。 她试了试,身上的灵力剩不到一成,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初,近期内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当然也没办法回神界。 她有些沮丧,水底确实没有什么异常,那问题究竟出在哪?发生水患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神界的天河泛滥吗? 她翻身起来,穿上丝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开门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亭子附近,姞娮停在秋千前时,亭子旁边有人说话:“你醒了?” 姞娮循着声音走到亭子一角,望着坐在台阶上的玄莤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玄莤站起来对着姞娮郑重行礼:“这些话,我本是打算那日说的,可那日你晕倒了,也听不到我说什么。白鹂一族受天灾已近十年,此番你治好了水患,便是我白鹂一族上上下下的恩人,我代他们向你道谢。” 姞娮忙道:“你不必这么客气,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玄莤又说:“于你而言或许没什么,但你救下的,是整个白鹂族的命,答谢是应该的,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姞娮似是没听清楚,问道:“啊?” 玄莤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忘了,你是个神仙,你想要的,白鹂族好像也不一定会有。” 姞娮见他一脸的苦恼,笑道:“你要是想不出来,以后慢慢想吧,反正我还要在凡界待很久的。” 玄莤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只好应了。 姞娮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你方才在这做什么?” 玄莤丧气道:“父王的病又重了,白鹂的疾医都束手无策。” 神界的神仙,生病横死的很少,姞娮也至今还未尝到过和亲人分离的痛苦,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句能够安慰到玄莤的话,只好沉默。 玄莤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你们神仙会有烦恼吗?” 姞娮点点头:“什么人都有烦恼,神仙当然也不例外。”即便是神仙,也能遇到术法解决不了的事情。 玄莤颇有感触:“若我能重新选择,只要能做一个普通人就好了,肩上也不必担负那么多的责任。” “你不想做这个王子?” “不想,一刻都不想,我父王当年为了王位,放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我不想像他一样,等到失去一切的时候,才开始后悔。” 姞娮说道:“我们神界的神仙,成年之前,是不需要去想任何事情的,即便发生战争,一族的长辈也会尽自己所有的力量让他们平安长大,因为只他们活着,神族就还有希望。凡界的父母应该也是这样的吧,身处危险时,即便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想尽法子护住自己的儿女。” 玄莤细细咀嚼着姞娮的这些话,他脑中仿佛出现了一个久违的画面:年轻的妇人将自己的孩子藏在马车底下,紧接着便被人杀死,之后,她倒在孩子的身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用自己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藏着孩子的盖板。 姞娮见玄莤神情有些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玄莤静默了许久,才开口问了句:“那你呢?别的神仙都和你一样吗?” 姞娮回答:“神仙们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想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过,我可能要比他们都倒霉一些,自古以来,金乌族没有女子,但凡有,也都是应运而生,应劫而死。我师父常说,身上有多大的力量,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这是神界中人的宿命,所以,神界中人打从娘胎里出来,身上就担了责任,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一辈子都要担着责任走下去。” 玄莤苦笑:“还好我不是最惨的人,看来神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秋千架,问道:“你坐过秋千吗?” 姞娮摇了摇脑袋。 玄莤说道:“幼时,父王亲手做了这个秋千,我几乎每日都会来这里玩,父王在亭子里看奏章,那时候,无论秋千荡的多高,我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母妃就在我身后,自母妃离开之后,我却再没坐上去过。” 姞娮看着玄莤,欲言又止,玄莤好像与她在白鹂见到的其他凡界众人不同,他好像藏着许多的秘密,姞娮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还有那天无意看到的他喝醉的样子,今日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几个人都是他,却好像都不是真正的他,她开始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凡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姞娮躺在榻上,一直想起玄莤说的话,玄莤不过才十几岁,他若在神界,还是个没成年的神仙,母亲早逝,父亲也不久于世,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未知的未来,将要走的,是一条充满荆棘坎坷的路。 可现下只有自己知道白鹂王的病情,她若是将实情告知玄莤,便是有负白鹂王所托,而且,即便玄莤知道了,他一介凡人,也无力改变什么;但若是一直瞒着他,这件事情,便有可能成为他终生的遗憾,她以后怕是也没有办法坦坦荡荡的面对他了。 姞娮坐立不安,临近天亮时,才眯着眼睛睡了一阵子。 天亮之后,她迅速起来,将包袱里的药拿出来,这药叫做甘木,是神界一种珍贵的仙草,她从頵羝山药坞里找到了一瓶,便向师父讨了来,只要白鹂王吃了它,不论是什么病,立时便会痊愈。 她捧着瓷瓶出门,打算去白鹂王寝宫时,白芨气喘吁吁的跑了来,姞娮见她神色紧张,以为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白芨平复了许久,说道:“昨日疾医说,王上的病需要一味药草做引子,就生在离栒状山不远的绝壁上,今日天还没亮,玄莤王子就只身前去栒状山采药了。” 姞娮心道糟糕,栒状山是魔界的属国,魔族三王子的封地,玄莤这个时候去栒状山,若被魔族的人发现,只怕凶多吉少。 姞娮镇定道:“那个地方离这儿多远?” 白芨答道:“好像有几十里路吧。” 姞娮闭眼试了试,她的灵力虽没怎么恢复,但剩下的这些灵力应该够她来回栒状山一趟了。 姞娮拉着白芨,将手上的药瓶递给她:“这个是能治白鹂王的药,你快拿去让他服下,我立刻去找玄莤,我们没回来之前,谁都不可以离开这里,听明白了吗?” 白芨有些担心的说:“可大祭司,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呢。” 姞娮说道:“没事,我会将玄莤平安带回来的,你快去吧。” 等白芨离开,姞娮才进去换了身方便利落的衣裳,又将火魄珠藏在匣子里,关好竹屋的门出来。 驾云时,她明显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几次都差点从云头上掉下来,好不容易坚持到白芨说的地方时,已是满头的大汗。 她靠着山崖上的一块大石头,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四下望去,并没有瞧见玄莤的身影,这里是魔族的地方,她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响动,惊动了魔族中人,她驾着云在周围转了几圈,终于在一处满是荆棘的悬崖边的石头上瞧到了一个人影,姞娮驱着云过去,落到玄莤跟前。 玄莤抬头时,脸上脖颈上多了好几道血痕,身上的衣裳也破了,他似乎没想着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会被姞娮看见,神情顿时有些窘迫。 姞娮松口气道:“终于找到你了,我找到治你父王的药了。” 玄莤喜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找到能救我父王的药了?” 姞娮虚弱的点头:“是,快点离开这儿……” 未等玄莤回答,姞娮的身体笔直的坠了下去,玄莤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将她拉住,姞娮悬空吊在了山崖边。 玄莤两只手死死的拽住姞娮的胳膊,不一会儿,额上的汗一滴一滴的落在姞娮的衣裳上,他看上去十分吃力,但依旧紧紧的拉着姞娮,不让她掉下去。 姞娮想了想,望着玄莤故作轻松的说道:“我是神仙,就算摔下去,也不会摔死的,你快点放手,不然你也会掉下去的。” 玄莤摇头:“你前几日耗尽了灵力,与凡人没什么区别,我要是放了手,你肯定会被摔死的。” 姞娮耐心劝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身上还有护体神力,就算没有灵力,摔下去也不会死的,你相信我。”姞娮半挂在绝壁上,玄莤拉扯之下,她在山崖上晃来晃去,撞的骨头疼。 玄莤额上青筋暴起,费力的说道:“别说话,省点力气,我拉你上去。” 姞娮见玄莤不肯放手,自己先放了手,她积蓄力量,正准备飞上去时,眼见姞娮掉下去的玄莤却跟着跳了下来。 姞娮脑中发懵,似乎没搞清楚情况,她试着伸手去拉玄莤,却控制不了两个人下坠的力道,两人如流星一般坠向崖底。 姞娮心想,完了,从这么高的地方坠下去,玄莤肉骨凡胎,铁定摔的粉身碎骨了,而她,马上也可以回神界了。 姞娮想象不到等会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场景,便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她感觉自己轻轻落在了地上,睁开眼睛时,眼前除了平安无事的玄莤之外,还站着个人。 那人身着一襟黛色的长衫,腰间挂着一个绿玉哨,用一双锐利的眸子仔细打量着姞娮与玄莤。 姞娮这才意识到,她与玄莤两个人能平安的回到崖顶,应该就是眼前的男子救了他们,她小心翼翼的望着不明身份的男子说道:“方才是阁下出手相救,多谢了。” 男子轻轻点头示意:“姑娘不用客气,两位来此地做什么?” 姞娮憨笑道:“是这样的,家父生病了,我与二弟来这绝壁上找寻一味药草,不想这里山势险峻,一个没站稳,差点掉了下去,还好有公子相救。” 男子仔细的盯着姞娮,似乎想要从她的神情中确认她的话是否属实,之后他望着一脸坦荡的姞娮说道:“原来如此,我对这里很熟悉,要送两位出去吗?” 姞娮连忙摇头婉拒:“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可以自己出去的。”这里是魔族的地界,眼前的这个男子好像修为不弱,还说自己对栒状山很熟悉,若不是魔族中人,也必定跟魔族勾三搭四,和他同行,岂不是与虎为伴? 男子瞥一眼玄莤说道:“我看两位好像受伤了,这里荒郊野岭的,还是我送你们出去好了,举手之劳而已,两位不必再推辞了。” 玄莤刚想拒绝,姞娮却抢白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公子了。” 玄莤一脸不解的望着姞娮,眉头渐渐紧皱起来,他感觉和眼前的男子站在一处时,心里十分的不安,像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他不明白,姞娮为什么没有拒绝男子。 男子神情一松,盯着姞娮道:“姑娘受伤了,这里山路难走,在下背着姑娘吧。”男子似乎也在怀疑他们的身份与来意。 姞娮一怔,说道:“啊?” 玄莤连忙上前,站在姞娮前面弯下腰来说道:“不用劳烦了,我来背她好了。” 姞娮看了看从脚踝处渗出来的血,眼下的情况,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她顺着玄莤的背爬上去,一动不动的趴在他的肩头。 男子倒没说什么,只淡淡的看着两人,他跟在两人几十步以外,始终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姞娮不敢大意,她竖起耳朵,仔细留意着身后男子的动静。 往山下走了许久,玄莤才悄声问:“他是什么人?” 姞娮微微回头,眼角的余光瞥到跟在身后不远处的男子,回答:“不清楚,好像不是凡人。我灵力尽失,看不出来。” 玄莤说道:“他看上去不好对付,小心一点,下山之后,立刻找个由头甩开他。” 姞娮轻轻点头,又想到玄莤看不到,连忙答应道:“好。” 玄莤背着她走了很久,将要走到白鹂与魔族的边界时,他抬头问道:“他还在吗?” 姞娮回头,却不见了那人的影子,她连忙伸手拍拍玄莤的肩膀,说道:“放我下来吧,他走了。” 玄莤却未停下来:“就快到了,你受伤了,我扶着你走会很慢。” 姞娮不再说话,她一贯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神仙,若她这个时候从玄莤背上下来,那便如同玄莤所说,还得扶着她慢慢走,她一个神仙,今日倒成了一个凡人的累赘,真是造化弄人! 走到白鹂族的竹篱时,众人眼神迷离的望着狼狈的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玄莤不紧不慢的走着,刚走到姞娮竹屋前的青石路上,有人疾步走来,看他的穿着服饰,像是白鹂王寝宫的侍从:“王子回来了?白鹂王召见玄莤王子,还请玄莤王子跟臣下一起去一趟。” 说完,他抬头,定定的盯着玄莤背上的姞娮,礼貌的问候道:“见过大祭司。” 姞娮一听,忙从玄莤背上下来,对玄莤说道:“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去好了。” 姞娮转身时,玄莤突然对着她的背影说道:“多谢你。” 姞娮一滞,回过头来看着他。 玄莤继续说道:“多谢你为父王找的药,也多谢你,今日不顾危险跑去栒状山救我。” 姞娮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玄莤离开前,回身看了好几眼姞娮,才转身朝着白鹂王的寝宫跑去。 姞娮到竹屋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盯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秦杓?” 秦杓是秦艽与云中君的独子,与姞娮在頵羝山上一同长大,两人自小感情便很好。 他转过身来,用剑眉之下细长的双眼盯着姞娮半晌,看到姞娮身上黯淡的气泽时,脸上的神情由惊到疑:“你怎么了?你身上的灵力呢?” 姞娮苦笑,未作出任何解释。 秦杓望着姞娮的神情,恍然大悟道:“你用火魄珠治了白鹂的水患?” 姞娮无奈的笑道:“现下我是个没有术法灵力的神仙了,或许还要比这些凡人更弱一些。” 秦杓惊讶道:“怎么,我瞧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姞娮道:“自然,我若是没了灵力,就只能像这些凡人一样,等着你们神仙来保护了,不用操心别的事情,一身轻松,有什么不好的?” 秦杓从袖中拿出来一个锦囊,说道:“修炼了三万年的灵力一瞬就没了,你竟然还笑的出来?你也真是乐观,父亲不放心你,才叫我下来看看,我拿了些仙药,你看着吃吧。” 姞娮接过袋子,喜道:“你这药来的可真及时,谢了。”她拆开锦囊,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秦杓疑问道:“回去?回哪?” 姞娮抬头道:“回家去啊!还能回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与世辞 秦杓撇嘴道:“我不回去,父亲说了,叫我陪着你,等你在凡界的任务一结束,我们再一起回去,反正我这些年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可做!” 姞娮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不行,我现下在凡界说是个大祭司,也不过是留在这里骗吃骗喝罢了,你留下来不合适,赶快回去。” 秦杓说着,抬脚便往竹屋里凑,说道:“我不管,我不回去。” 姞娮望着缓缓向竹屋移动的秦杓,目瞪口呆:“你做什么?” 秦杓说道:“没什么,看看以后生活的房间。” 姞娮吼道:“你给我站住,那是我的房间!” 魔族雷渊封地 栒状山 鲛精连滚带爬的回了栒状山,候在宫门外时,不知是因为心有余悸,还是在害怕什么,他不住地抬起袖子擦额上的汗。 殿中侍者走出来说道:“三殿下要见你。” 鲛精连忙垂首哈腰,跟着侍者走了进去。 殿中角落里,半人高的桌案前,一个身着锦绣华章服饰的男子背影。 鲛精扑通一声跪在背影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三殿下。” 被唤做三殿下的男子,手中拿着鱼食正在喂锦鱼,对鲛精的话充耳不闻。 鲛精吞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三殿下,有人解了白鹂族山脚下的水患。” 男子动作一滞,顿了一瞬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往陶盆里扔鱼食。 鲛精只好继续说下去:“小的看到她手中拿着法器,好像是火魄珠。” 男子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扔到了鱼盆中,他用力拍了拍手掌,转身望着鲛精道:“继续。” 鲛精抬头,望见男子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迅速将头垂了下去。 他继续开口说话,声音微微的颤抖:“她,她是金乌族的神女,也就是天帝的义女,神界的公主,火魄珠现下应该在她手上。” 男子再次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悠远、冰冷,没有一丝的起伏,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那她为什么会在白鹂族?” 鲛精想了半晌,小声的答道:“小,小的不知道。”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 鲛精连忙伏在地上,冷汗连连,牙关打颤,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三殿下饶命,小的知道,知道。” 男子止住笑声:“知道还不快说!” 鲛精忙道:“天帝派她下来,应该是为了治理白鹂族的水患。” 男子沉吟道:“就凭一个女神仙,能治得了水患?” 鲛精忙道:“小的离开山脚水泽的时候,她正在用火魄珠施法,似乎是想用金乌一族的术法将那片水泽烤干。” 男子又道:“你说她是天帝派到白鹂族的,那她现下是住在白鹂族的寨子里?” 鲛精点头道:“应该是的。” 他拍了拍鲛精的脑袋,似乎很高兴:“你这回做的好。” 鲛精喜形于色,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小的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但凡三殿下有命,小的即便肝脑涂地,也会去完成。” 男子审视着鲛精,笑道:“好,我眼下正有一件差事,需要个有胆色的人去做。” 鲛精喜道:“三殿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 男子极为认真的从袖口拿出一把匕首,扔在鲛精眼前:“你,拿着这把匕首,立刻去王城帮我杀了杛羽。” 鲛精连忙磕头道:“三殿下饶命,小的不敢。” 男子嗤笑道:“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急着表忠心!” 鲛精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着,不敢再发一言。 男子忽的站起来,望着鲛精身后站的笔直的侍卫说道:“王城来人了?” 侍卫拱手道:“禀三殿下,二殿下已经到了。” 男子沉吟道:“二哥亲自来了?看来,杛羽要有什么新动作了!” 他抬脚踢了一记仍旧伏在地上的鲛精,喝道:“滚!” 鲛精如蒙大赦,连忙翻身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男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对侍卫说:“关元,快去通知母妃,二哥回来了。” 唤作关元的男子肃立道:“是。” 说完,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栒状山脚下的拱桥处,魔族的二殿下魑鸾正抬头望着这一片青山绿野,他无比眷恋的用目光丈量着栒状山的每一处地方,他曾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每一寸草木、每一个砂砾仿佛都承载着他与母亲弟弟最美好的回忆,只要在这里,他的心才会稍安定下来。 “二哥,你回来了?” 听闻熟悉的声音,魑鸾立刻回过头去,他上前抱住唤他二哥的男子,魔族的三殿下雷渊。 雷渊用力拍了拍魑鸾的肩膀,关切的问:“二哥,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魑鸾放开雷渊,笑道:“还好,我有些事情,交给别人不放心,便想办法避开杛羽的耳目,亲自来栒状山找你。” 雷渊笑道:“这件事等会再说,先跟我去看看母妃。” 魑鸾忙问道:“母妃怎么样?她还好吗?” 雷渊回答:“身体很好,就是整日念叨你。” 魑鸾怅然道:“都怨杛羽,若不是他拆散我们母子,母亲也不会思念成疾。” 雷渊像是没有多大的触动,他只淡淡的说:“这也正常,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将我们兄弟放在一处,将你扣在王城,表面上说是舍不得放你离开,其实是怕我与你联合起来,将他从王位上拉下来,毕竟这里离王城甚远,而他不可能看着我们渐渐坐大,威胁到自己的权力。不过,好在父王临去前,我就将母妃从王城里接了出来,让你我兄弟没有后顾之忧。” 杛琁成为魔族首领后,将自己的嫡长子杛羽封为世子,而他侍妾所生的魑鸾与雷渊,小小的年纪便被分封到离魔族相远万里的属国来。杛羽即位后,时刻担心他在栒状山的两位亲弟弟会做出什么不合乎礼制的事情,便在祭祖时,趁机将魑鸾留在了王城京都,企图分散两人的势力。 他却没想到,自己将魑鸾留在王城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将一个永远不会背叛雷渊的内应堂而皇之的留在了自己的身边,魑鸾的一举一动虽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但他不知道,远在万里的雷渊,几乎每日都能收到魑鸾的密报,而那个他印象中懦弱无能的雷渊,已经在短短的几万年里,掌握了魔族将近一半的军队与权力。 一路上,魑鸾与雷渊都没有说什么话,但魑鸾的步子极快,走到母亲的寝宫前等了许久,雷渊才赶了上来。 这边母子久别重逢,抱头痛哭时,雷渊退了出来,他将关元唤到跟前,悄声说:“叫人准备宴席为二殿下接风洗尘,还有,你去告诉凤儿,说二殿下回来了。” 关元颔首:“遵命。” 雷渊将魑鸾方才给他的书信打开瞧了起来,而后,他盯着书信上的几行字,陷入了沉思。 栒状山上许久没有办过宴席了,席间丝竹乱耳,觥筹交错,众人卸下肩头的担子,沉迷其中,欢宴对饮时,席间有两个人却是无比的清醒。 魑鸾一直把玩着手中的酒樽,用手指反复磨砂酒樽上的纹饰,不开口说话,也未曾喝过一滴酒。 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脚步轻盈的走近魑鸾,跪坐着将托盘中的吃食放到他面前,一直低垂着脑袋的魑鸾瞥到侍女手上戴着的玉镯,猛地抬头唤道:“凤儿?” 那个叫做凤儿的女子有一双明媚的眸子,她含笑望着魑鸾:“二殿下若不喜欢这里的吃食,我知道哪里有你喜欢的。” 魑鸾满脸的喜悦,站起身望一眼雷渊,雷渊笑着点了点头,魑鸾与凤儿相携离开了大殿。 雷渊想到魑鸾带来的书信,一阵烦闷:杛羽不日内将要与魔族丞相眈诚联姻,杛羽若娶了眈诚的嫡长女,那魔族便有一半的老臣倒向他那一边,于他来说,倒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他侧身唤道:“关元。” 关元走到雷渊身旁,说道:“殿下。” 雷渊问道:“鲛精今日说的,你可都派人去白鹂核实过了?” 关元答道:“回禀殿下,前去白鹂族周围查探的人才回来,他说,白鹂族周围的水患确实解除了,鲛精并没有说谎。但属下派去的人只是在外围打探,并未进入白鹂族,鲛精说的其他事情,就没办法核实了。” 雷渊继续说:“我今夜亲自去白鹂族瞧一瞧,若是真的有神界之人,那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若是神界真的有使者在白鹂,那天帝便已然对魔族起了疑心,保不准这些日子就会有什么动作,他与杛羽的关系紧张至此,若是此时神界再跳出来横插一杠子,就算是再有一个他,也顶不过来。 雷渊又道:“今夜你要小心,打起精神来,不要让杛羽的人钻了空子,我去去就来。” 关元蹙着眉头劝道:“殿下,还是我去吧,我……” 雷渊忙打断他:“无妨,我已决定了,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便好了。还有,那个鲛精并非善类,你想办法叫他留在栒状山,好好看着他。” 关元颔首道:“属下明白。” 夜幕降下,白鹂四处静悄悄的,凡界的一切似乎都安然享受这独属一份的静谧安宁,月色悄悄撒下来,为静谧的凡界披上银装。 姞娮仰趟在榻上,直勾勾的望着屋顶上的椽梁说道:“我来的时候,爹娘都去丹穴山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屋顶之上传来一声回答:“嗯。” 姞娮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今日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在栒状山上。” 屋顶上的秦杓坐起来,隔着房顶问道:“你身上没有灵力,去那里做什么,那可是魔界的地方!” “我是有要紧的事情,不得不去。我们不小心掉落山崖,被那个男子救了下来。” “你怀疑那个男子的身份不简单?” “岂止,我怀疑他就是魔族中人,可惜我身上灵力不够,察觉不出来。” 秦杓:“哦”一声,说道:“是和那个白鹂族王子一起?” 姞娮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秦杓道:“你刚刚说了我们。” 姞娮说道:“你既然来了,就帮我把白鹂王的病治好。” 秦杓问道:“你要救那个凡人?” 姞娮说道:“我方才给了他一剂药,也不知道有没有效用,你在师父那儿学的医术比我强多了,你应该可以救活他吧?” 秦杓有些犯难:“不过是个凡人,为什么救他?” 姞娮似乎答不上来,陷入了沉思。 秦杓问道:“怎么了,你睡着了?” 姞娮说道:“没有,我觉得白鹂王待人挺好的,他对我也很好。” 秦杓这才答应道:“那好吧,我就破一次例,帮你救一救他,可我不能保证,能不能救的下来。” 姞娮没再说话,眯着眼睛正要睡时,秦杓一下子站起来,紧张的说道:“好像有什么动静。” 姞娮侧身听了听,说道:“是风声吧。” 秦杓从屋顶上跳下来,急切的说道:“有外人进来了。” 姞娮一下翻起来,问道:“魔族的?” 秦杓说道:“我不确定,我设在寨子周围的仙障有异动,我先出去瞧瞧,你好好待在屋里,我回来之前,不要出去。” 姞娮忙答应:“好,那你小心些。” 秦杓施了法,往寨子外围跑去,姞娮心中忐忑,没办法继续休息,她走到门前,侧着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很久,秦杓才回来,敲了敲窗棂问道:“可睡下了?” 姞娮忙走到窗边回答:“没有,外面出什么事了?” 秦杓顿了顿,说道:“无事,是一个凡人误闯白鹂,被仙障挡下来了,快些歇息吧。” 姞娮答声:“好,你也早点歇息。” 第二日,姞娮早早的起来,穿好衣服,洗漱之后出去,才推开竹屋的门,就见许多人慌慌张张的跑来跑去,脸上大多带着紧张不安的神色。 她唤了两声秦杓,屋顶上无人回答。 姞娮心里有些不安,拉住一个满头大汗的跑过竹屋前的侍从,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 那人行礼道:“回大祭司,是白鹂王,白鹂王昨夜里薨逝,现下白鹂各部的长老都赶来了,大祭司快去大殿瞧瞧吧!” 姞娮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缓缓放开了拉着侍从衣袖的手。 侍从行了礼告退,急匆匆的跑了。 白鹂王不是已经用了昨日她留给白芨的药吗?他怎么还会死?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她带着满心的疑问疾步向大殿走去,一路上瞧见许多人,他们有的悲恸、有的迷茫、不知所措,整个白鹂族像是被这些情绪所传染,寨子上空阴沉沉的,空气沉闷异常。 姞娮进去时,大殿中跪满了人,她一眼便瞧见了跪在棺椁最前面的玄莤与玄域,她在殿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进去,半晌之后,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她在大殿外的角落里站了很久,才见秦杓急匆匆的赶来,姞娮连忙上前拉着他问道:“昨夜到底怎么了?” 秦杓指着大殿问道:“那个白鹂族的王子呢?我有事找他。” 姞娮回身望一眼玄莤,说道:“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了。” 秦杓伸手拉着她,说道:“你跟我来。” 姞娮跟着他走了一路,直走到寨子外面,秦杓才停了下来,他使术法打开了设在竹篱旁边的仙障。 姞娮望着仙障里的女子,她身着一件碧色的衣裙,看样子只有十几岁的年纪,眼睛紧紧的闭着,睡的正酣,她惊讶的指着她道:“她是谁?怎么会在你的仙障里?” 秦杓说道:“她既能走近我的仙障,就应该不是个凡人,昨夜里她闯进寨子,我将她困到了这个仙障中,今早我去山上采完野果回来,就听说昨夜里白鹂王薨逝了,我觉得这个女子昨夜里出现在白鹂,十分的蹊跷,不知道她与白鹂王的死有没有关系,只好继续关着她。” 此时整个白鹂族都在为白鹂王逝去哀痛,玄莤也一定十分伤心,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姞娮想了想,说道:“我来问她好了。” 秦杓不解道:“你确定,她身上应该也有法术修为,你现下没有灵力,你不怕她伤了你?” 姞娮说道:“没事,你将她带到我房间吧。” 秦杓破开仙障,将女子带到了姞娮住的竹屋。 不过一会,她睁开眼睛,警惕着望着周遭的一切,她很快便发现了眼前穿青色衣裳的陌生女子,手中暗暗积蓄力量。 姞娮瞥了眼她藏在袖口中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劝你,还是将你的术法与心思收起来,这屋中除了我,还有个修为高深的神仙,再说,以你身上的那点修为,根本就伤不了我。” “你是谁?”女子开口道。 姞娮望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女子,笑道:“神仙。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样才算公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鸿门宴 女子咬了咬牙,说道:“你说。” 姞娮问道:“昨夜里为什么擅闯白鹂族?” 女子想了想:“我没有擅闯,只是路过而已。” 姞娮笑了笑:“路过?从什么地方路过?” 女子默不作声。 姞娮说道:“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将你交给白鹂族的人,他们的大王昨夜里薨逝,而你,昨夜也正好路过这里,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女子惊讶的长大了嘴,辩解道:“跟我没有关系,我昨夜里一进来,便被困在结界里了。” 姞娮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这?” 女子说道:“我只是听说这里的水患一夕之间被治好了,就想来瞧瞧。” 姞娮看着她问道:“那你怎么会法术?”她想了想,问道:“你是巫族的?” 女子说道:“你怎么知道?” 姞娮紧盯着女子淡淡道:“听人说过而已,你若真是巫族,我只好放了你。” 女子想了许久,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巫族的,是巫族长老的义女。” 姞娮又道:“这里是凡界,白鹂族在凡界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难不成,你是来找我的?” 女子细细看着她问道:“你是天帝派到白鹂的神女?” 姞娮坦然道:“是。” 女子又道:“白鹂的水患是你治好的?” 姞娮点头道:“是。” 女子突然跪倒在地:“请神女救救我们巫族。” 姞娮忙道:“先起来再说。” 女子站起来,恭敬道:“我是灵山巫族的涂山淼,受族长所托,来这里找一位能治水患的神女,还请神女大发慈悲,治一治巫族的水患,拯救我的族人。” 姞娮试了试,眼下自己身上的灵力只有三成,催动火魄珠怕是很难,但或许可以用炎火咒和离火咒试试。 姞娮看着涂山淼,说道:“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将你昨夜的事情尽数告诉我。 涂山淼连连点头,说道:“我曾在门前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身法诡异,看着像魔族中人,我到这里的时候,他一跃上房顶就消失了,然后,我就被你们的结界困住了。 姞娮沉思道:魔族中人来这做什么?难道白鹂王的死与他们有关联? 秦杓跳下来说道:“你既要去,我去帮你吧,灵山离这儿也不远,驾着云半日就能到。” 姞娮头疼道:“你要背着我们两个飞?” 秦杓嫌弃的望着姞娮,说道:“为什么是两个人?你们不是都有灵力,自己会飞吗?为什么要我背?” 姞娮耸肩,无奈道:“我只有几成的灵力,还要留着治水患;她这么年轻,修为尚浅,自己飞回去也够呛,当然要你背了,能者多劳嘛,谁叫你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呢?” 秦杓咬牙切齿道:“早知道我就不答应帮你了。” 姞娮偷笑,说道:“现下就去吧,回来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涂山淼问道:“这就去吗?” 姞娮说道:“白鹂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过几日我可能会抽不开身,还是现下去比较合适。” 姞娮转而看着倚在床榻,交叉着双臂站着的秦杓,说道:“不过,回来的时候,你可能还得背着我。” 秦杓走上前来,将桌案上的锦囊拿起来交给她:“知道了,你吃了药再去。” 灵山上松竹繁茂,花草竟芳,鸟鸣婉转,云雾缭绕,烟雾缥缈,高峰入云,巍峨雄伟,满山古柏,苍郁葱茏,山重峦叠,实是人间仙境。 涂山淼带着姞娮与秦杓来到谷底,谷底与山上完全是两个极端,这里地势较低,积水浑浊不堪,其中尽是些泥沙树叶,茅草瓦砾,甚至还有不少的牛羊尸体,稍一靠近,便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姞娮皱着眉头捂着鼻子,仔细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水患看上去也没有白鹂族山脚下那般严重,巫族人人身怀术法,看来他们已想了不少的办法,将积水尽数驱到了灵山谷底。 姞娮思忖着,若用炎火咒的话,自己身上的三成灵力应该足够,便转身叮嘱秦杓,等会她不行了再出手帮忙。 秦杓点头,退后几步,定定看着姞娮,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 姞娮想起在白鹂时治水的方法,如法炮制,在水泽中心地带设了个仙障,飞上云头,开始施展炎火咒。 或许是法力不够,才一开始,姞娮就觉得十分吃力,好在,炎火咒还是管用的,将近半个时辰后,谷底的水才算是见了底,姞娮满头大汗,望着脚下干了的水泽,欣慰的笑了。 她收了仙障术法,缓缓落下来,靠在一棵大树旁,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无力说道:“行了,可以回去了。” 秦杓连忙上前扶着她,问道:“你怎么样?” 姞娮摇了摇头。 秦杓转身对涂山淼说道:“水患已解,我们先走了。”说着,秦杓背起姞娮,驾云离开。 涂山淼望着两人远去,瞥到秦杓背上微微颤抖的背影时,再次跪了下去。 姞娮与秦杓回到白鹂时,已近傍晚,白芨看到躺在榻上没有精神的姞娮,自发的去灶屋做了些吃食端了来。 姞娮醒时,脑中一片混沌,身上却连半分灵力也没剩下,她笑了笑,端起白芨手中的粥,一口气将它喝了个干净,而后,她将碗递给白芨,抬起袖子擦了擦嘴,笑着对白芨说:“粥熬得不错,谢谢。” 白芨将碗收了,惊讶的看着姞娮,说道:“大祭司不是吃不惯这个粥吗?” 姞娮笑道:“是吗?或许是饿了,我觉的挺好吃的。”她想了想,问道:“玄莤他还好吗?” 白芨摇着头叹息道:“今日一整天都跪在王上的灵前,任谁劝也劝不动,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呢。这样下去,身子肯定熬不住。” 姞娮挣扎着起来,揉了揉额头,坐在榻前穿好丝履,走到妆台,坐在青铜鉴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着实吓了一跳:脸苍白的可怕,眼睛里没有半分的神采,头发也乱糟糟的,与那个在神界的自己判若两人,她转身轻声道:“白芨,你能帮我梳一下头吗,我想出去一下。” 白芨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就着帕子擦了擦手,走过去说道:“大祭司是想去见玄莤王子?” 姞娮笑了笑,不作回答。 不一会,白芨便帮姞娮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姞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站起来,缓步向大殿走去。 栒状山 栒状山上,氵只水涓涓流淌,孤峰兀立,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壁陡峭,群山嵯峨,白云缥缈,构成一幅雅趣盎然的水墨山水画。 刚从外面回来的雷渊一回来,便急急忙忙脱掉身上的衣裳,他转身对侍立在一旁的关元说道:“去将我的朝服拿了来。” 关元闻言,转身走向内间,不过一会,他将一件靛蓝色的绣着祥云龙纹的五色朝服捧到了雷渊面前,帮他换上。 雷渊整理着领口,说道:“二哥走了没有?” 关元伸手接着雷渊换下来的衣裳,抬眸回答:“二殿下等不到您,便先行动身离开了,这会应该快到王城了。” 雷渊叮嘱道:“我走之后,栒状山就交给你了,这几日将山门紧闭,任凭谁来,都不要开门,山门各处要派重兵把守,千万不可大意。” 关元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雷渊一眼瞧去,便猜到他想说什么,他淡然道:“你不用跟着我了,杛羽不会在自己的大婚之日与我们为难的,众人都在宴席上,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在此时贸然动手,宴席一结束,我就会回来,你帮我好好照顾母妃。” 关元连忙答道:“是,定不负殿下所托。”关元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说道:“还有件事,那个鲛精不知道什么时候逃掉了。” 雷渊捋了捋衣裳上的折痕,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个小人,逃就逃了吧,不用管他。” 雷渊将腰上的金牌解下来,交给关元:“我不在的时候,若是有人生事,你代我全权处理。” 关元躬身接过金牌,答道:“是。” 王城之中,画阁朱楼,高楼广厦,金铺屈曲。王宫之中,桂殿兰宫高耸入云,瑶台厚榭钩心斗角,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檐上飞羽走兽栩栩如生,殿中十八根白玉柱错落有致,上刻形状各异的蟠龙,在祥云中盘旋腾绕,俯瞰着殿中的众人。 雷渊坐在席间,拿了半块芙蓉糕塞进嘴里,嘴角微微带着笑,仔细打量着席间心思各异的众人,等了许久之后,杛羽才穿着赤色的锦服从殿后走了出来。众人忙站起来,恭敬行礼,杛羽坐在首座上,淡淡扫视一眼众人,而后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雷渊身上,之后,他笑着对众人说:“今日是本王的大喜之日,诸位不必拘礼,随意些好了。” 众人依言坐下,杛羽突然对着还未坐安稳的雷渊招手道:“三弟,坐过来。” 席间忽然鸦雀无声,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有意无意的往雷渊坐席上望去,雷渊闻言,将才拿到手里的一块麸饼放了回去,他抬眸望着杛羽笑道:“臣弟遵命。” 而后,他站起身来,面不改色的走到杛羽座前,拱手而立。 杛羽热情的笑道:“三弟请坐。” 众人一瞧此情此景,都为雷渊捏了一把汗,杛羽坐的可是王座,王座之前,如何能容得下他人?今日若是雷渊不知分寸的坐在杛羽身旁,便是逾矩之举,世人都会怀疑他早存不臣之心,觊觎王位;若他不坐,便是不遵王旨,目无王上,同样少不得被口诛笔伐。 雷渊看着杛羽一瞬,心里明白,杛羽是想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他笑了笑,踱步走过去,却在离杛羽王座不远处的台阶下席地而坐。 从方才雷渊站起来时便提心吊胆的魑鸾,这才松了口气,安心的转过头去。 杛羽盯着兀自坐过去的雷渊朗声大笑,侧头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侍从:“你们去把三殿下的坐席与案几挪过来。” 雷渊直起身子道:“多谢王兄。” 杛羽扬手道:“三弟不必客气,我与三弟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此次正好趁着为兄大婚,在王城里多住些日子,也好好陪陪二弟。” 雷渊站起身来行礼道:“臣弟与二哥也有几千年不曾见过了,承蒙王兄垂青,邀臣弟来此参加婚宴,此番才能与二哥相见,臣弟感激涕零。” 杛羽道:“三弟客气了,你与我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总归是亲兄弟,为兄的好日子,又怎么能少的了你呢?” 侍者早将雷渊的坐席案几摆了过来,雷渊盯着案上的一盘麸饼,将先前放下的那块重新拿了起来,才放到嘴边,就听杛羽笑道:“三弟,席间那么多美酒珍馐,你为何偏要吃这一口粗糠呢?” 席间众人有些跟着杛羽一起笑,有些正憋着笑,大多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似乎都在等着瞧雷渊的笑话。 雷渊不愠不火,语气极为认真的说道:“臣弟吃惯了麸饼,倒觉得这一盘麸饼可比珍馐玉食美味多了。” 杛羽笑起来,用玩笑的口气说道:“三弟在栒状山待久了,那里山穷水恶,想来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来人,将这宴上的食材装个几车,送到栒状山去,也叫太妃尝尝鲜!” 雷渊受宠若惊,忙道谢:“多谢王兄厚爱。” 杛羽站起来道:“本王不胜酒力,就不奉陪了,诸位尽兴。” 众人起身齐声道:“恭送王上。” 雷渊将手慢慢放下来,望着杛羽离去的背影,暗暗舒了口气。 宴席结束后,雷渊跟着魑鸾回了府邸,魑鸾将房门掩严实,拍着胸口道:“今日好险。” 雷渊拿起茶壶,往魑鸾面前的杯中倒了一盅茶,而后递到他手里说道:“他有意留我在王城,这几日应该会有动作,我们要小心防范。” 魑鸾点头道:“还有件事,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大概是几日前,有个骑着白犀的神秘人物人来了王城,与杛羽会面,杛羽在宫中大摆宴席,与他欢宴对饮,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这个人的身份怕也是个麻烦。” 雷渊望着魑鸾问道:“可查清楚了他的身份?” 魑鸾失望的摇摇脑袋:“不曾,他的身份只有杛羽一个人知道,没多少人见过他,很难打探出来。” 雷渊想了想,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回栒状山一趟,最快明日日出前回来。” 魑鸾问道:“这个时候你回栒状山做什么?” 雷渊道:“我有预感,杛羽此次将我召来王城,是要准备下手了,我得回栒状山做好部署,总不能任他宰割。” 魑鸾惊道:“这么快?” 雷渊道:“他今日没在宴席上动手,已经很难得了。” 魑鸾嗤道:“他不是不想动手,而是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雷渊道:“我不在的时候,二哥万事小心。” 魑鸾应道:“我知道,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魑鸾才说完,雷渊便从窗口跳出去,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张望几眼,见四下无人,迅速将窗户关上。 雷渊急速赶回栒状山时,已是半夜,他从腰间拿出玉佩,对着栒状山的山门石柱上一瞬,山门缓缓开启,他疾步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险些与听到动静后匆匆忙忙赶出来的关元撞作一团,关元看到雷渊,连忙退后一步行礼:“殿下怎么回来了?” 雷渊说道:“我说几句话便走,杛羽将我留在王城,势必要对我下手,你记住,若七日之内,我还没回来,你便拿着我的金牌,去各部族联络我们的人,带兵前去王城中接应我与二哥。” 关元道:“是。” 直到天亮,魑鸾都没怎么合眼,一大早,王宫就来了人,正在门外候着,魑鸾穿好衣裳出去,见是杛羽的近卫南鹰,连忙迎上前去:“南将军这一大早的就来府上,是为了何事?” 南鹰行礼道:“王上请三殿下立刻入宫一趟。” 魑鸾心里咯噔一下:雷渊说的对,该来的果然来了。 他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三王子昨日回来时,便受了寒,怕是没法跟将军回宫。” 南鹰似乎早就料到了魑鸾会这样说,有些怀疑的望着魑鸾道:“二殿下可否让我去瞧瞧三殿下,这样我回去之后,也方便跟王上交差。” 魑鸾点头道:“那是自然,南将军随我来。” 魑鸾一路上忐忑不安,他领着一行人走到雷渊的卧房门前,掌心的汗已将袖口的衣裳浸透。 一旁的南鹰隔着门拱手道:“三王子,王上请您进宫一趟。” 里面静悄悄的,不见有人回答。 南鹰望着魑鸾,再次确认:“三王子,臣下能进来吗?” 里面依旧没有声音。 南鹰拔出腰间的配剑,说道:“得罪了。”抬脚一踹,卧房的门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打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杀机现 众人一齐涌了进去,看到榻前面色苍白,神情痛苦的雷渊时,为首的南鹰惊了一跳,连忙行礼道:“三殿下。” 雷渊吃力的直起身子说道:“南将军有何事?” 南鹰肃立道:“三殿下,王上请您进宫一趟。” 雷渊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抚着胸口,神情痛苦的说道:“我如今这副病容,不敢进宫惊驾,还请将军告知王兄,待我病情好转,定会亲自向王兄谢罪。” 南鹰忙道:“王上一向看重手足之情,三殿下既然身体不适,即便未能进宫见驾,王上想来也不会怪罪责备,三殿下好好养病,臣下这就回宫向王上复命。” 雷渊回道:“多谢南将军,南将军慢走。” 南鹰转身,对着众人道:“回宫。”众人连忙退了出去。 魑鸾将他们送出府邸,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疾步跑回卧房,盯着雷渊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刚才在外面吓出我一身的冷汗来。” 雷渊笑道:“我才回来,只是抢在你们前面进来而已。” 魑鸾说道:“你也真行,想出装病这个法子,不过多久,杛羽就会派疾医来为你诊病的,到时该怎么办?” 雷渊不急不慢道:“放心,他们瞧不出来的。”他想,杛羽下次派人来,也定不会是只为了给他瞧病的。 南鹰回宫后,将自己所见如实报告给杛羽,杛羽一脸的怒气,说道:“不过是个贱妇之子,有什么资格与我称兄道弟,早晚我都要杀了他。” 他望着不远处的南鹰,说道:“你去调些修为高强的侍卫来,告诉他们,谁能拿下雷渊的首级,本王封他食邑千户,今夜就去,若是杀不了他,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南鹰颤抖着回答道:“是。” 杛羽斥道:“还不快去。” 南鹰连忙退了出去。 明月高挂于天空,旁边零零散散的有些晦暗不明的星星,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周围一片静谧,树丛中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在这寂静的夜空中一味单调的重复着。 魑鸾府邸东面的厢房依旧灯火通明,窗上映出一个身影来,一动不动的站在烛台前,烛台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他仰起头,望着屋顶上的椽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外面起了风,他将手中的扇子合上,紧紧捏在手中,呢喃道:“来了。” 屋顶上有脚步声,三个、五个、十个、十五个、十八个,他侧着耳朵仔细的数了一遍,最终确定屋顶上有十八人。 如今已经是三更天,这个时候在他安寝的屋顶上出现十八个修为高强的人,肯定不是来找他聊天喝茶的! 他垂下胳膊,再抬起来时,手中多了三根泛着寒光的飞镖,他闭着眼睛,一甩手,从屋顶上滚落下来几个黑衣人来,他数了数,正好三个。 雷渊提气从缝隙中跃上屋顶,他看着剩下的一十五人,摇了摇扇子,说道:“你们的主子没有告诉你们,要是杀不掉我,你们也不能活着回去吗?” 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道:“一起上。” 十几个人一齐扑了过来,将雷渊团团围住,雷渊故技重施,用飞镖撂倒两边各三个黑衣人,屋顶上只剩下九个黑衣人,雷渊伸手摸了摸袖口,叫道:“哎呀,不好。” 众人见他毒镖厉害,以为他又要掷镖过来,连忙四散着躲开。 为首的黑衣人一见他神情,料定他袖口再没有飞镖,挥剑朝他砍去,雷渊跳起来,凌空翻了个身,绕到黑衣人身后,将他手中的剑夺了过来,他仔细瞧着剑柄,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把剑看起来好生眼熟,好像白天才见过,是不是啊南将军?”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满是震惊,上前欲夺剑,雷渊将剑使劲扔到院中,那把剑笔直的没入青石板,只剩剑柄露在外面。 其他人不敢再上前,愣在原地。 雷渊收了手,说道:“南将军可是来找我喝茶的?喝茶也不用带着这么多人吧?” 黑衣人一怔,伸手扯下脸上的面罩,行礼道:“三殿下。” 雷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诸位先下来吧,我不会与你们为难。”说着,雷渊先跳下去,站在院中。 南鹰一行人跳下去,跪在地上道:“三殿下恕罪,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我等自知敌不过三殿下,如今只求一死。” 雷渊顿了顿,上前将南鹰扶起来说道:“我知道诸位的难处,诸位今日都可自行离去,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此事从未发生。” 南鹰叹息道:“三殿下宅心仁厚,不与我们计较,但我们任务失败,回去也是个死。” 雷渊想了想,说道:“若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离开王城,跟着我回栒状山上去。” 南鹰重新跪倒,感激涕零道:“多谢三殿下不杀之恩,我等就算做牛做马,也定会报答三殿下救命之恩。” 雷渊忙道:“诸位不用客气,你们今日就待在这里吧,等我明日上朝回来,再商讨怎么回栒状山的事。” 魑鸾听到打斗声赶来时,雷渊卧房早开了天窗,而周围到处都是瓦砾碎片,他看着不远处在地上打滚的黑衣人,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雷渊笑着将魑鸾拉走,说道:“如你所见,家里进了刺客。” 魑鸾惊道:“刺客?杛羽派来的?” 雷渊点头道:“是。” 魑鸾道:“那你怎么不将他们拿下?” 雷渊说道:“不用管他们,等到明日天一亮,刺客的事情,杛羽自然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 今夜里南将军若是有什么小动作,他明日早朝时就将他们抓到杛羽面前去,让杛羽为自己做主,杛羽顾及自己的颜面,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但若他们不再动手,他也没必要与他们为难,毕竟他的敌人只有杛羽而已。 早朝时,杛羽望着身着五色朝服窃窃私语的众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昨夜里派去魑鸾府邸的刺客,昨夜里竟连一个都没回来,难道任务失败了? 侍从站在御座前说道:“诸位大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了。” 众人默不作声,侍从望着众人的神情,喊道:“退……” “慢着。”人群中传来一声喝声。 侍从循着声音望去,瞧见了抚着胸口的雷渊。 杛羽直起身子,敛起脸上的怒意,扯出一个笑来,故作关切的说道:“三弟身体可好些了?” 雷渊行礼道:“多谢王兄关心,臣弟好多了,臣弟此番来,是为了向王兄谢罪。” 众人一看苗头不对,开始小声谈论起来。 杛羽扬手道:“三弟此话何解?” 雷渊诚惶诚恐道:“回禀王兄,昨日我在二哥府邸歇息时,有数十个修为高深的蒙面黑衣人前来行刺,还好二哥府中侍卫机警,及时将他们拿下,他们散了修为自裁,臣弟后来在遗物中发现了这个。”雷渊说着,将手伸到空中,划了一下,地上随即出现了一柄宝剑。 有人认出了这把剑,指着它说道:“这不是南将军的配剑吗?” 众人一听到这句话,立刻炸开了锅。 御座上的杛羽显得坐立不安,他望着雷渊脚下的那柄剑问道:“三弟是在何处发现这柄剑的?” 雷渊拱手道:“就在刺客的身上。” 杛羽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定了定神,说道:“这把剑确实是南将军的,但本王早在昨日里便派南将军去别处办事,南将军也早就离开了王城,或许是它遗落在什么地方,被有心人捡去了吧。”他转而望着雷渊说道:“三弟受惊了,可有受伤吗?为兄召疾医来帮你瞧一瞧?” 雷渊忙道:“臣弟没有受伤,只是想请王兄为臣弟主持公道,为臣弟查出刺客的幕后主使,还臣弟一个公道。” 杛羽连忙道:“这是自然,三弟放心,为兄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三弟一个满意的交代,我看三弟身体不适,为兄叫人送你回去吧。” 雷渊行礼道:“有劳王兄费心了。” 杛羽客气道:“你我本是兄弟,三弟不必见外。” 雷渊笑道:“是。” 雷渊离开朝堂时,杛羽脸色渐渐铁青,他咬牙切齿的望着雷渊离去的背影说道:“退朝。” 众人行礼散去。 雷渊想起杛羽的生气的样子,心情大好,悠然自得的摇着扇子回了魑鸾的府邸。 魑鸾看他心情不错,问道:“怎么了?” “今日在朝堂上,我将杛羽气了个半死。” “他可说什么了?” “他说要帮我追查刺客的主使,还说要还我一个公道呢。” “鸾车我已经备好了,你等一会留一封书信给杛羽,今日黄昏之前就离开王城,我担心杛羽贼心不死,还会对你下手。” “也好,他们几个待在这里不安全,我先将他们带回去安顿。” “路上小心些。” “二哥也保重。” 兄弟两人郑重道别后,雷渊带着南鹰一行人与家眷驾着鸾车,离开了王城。 几人乔装成普通的魔族平民,出了魑鸾府邸之后,忙向城门方向而去。 守防的卫士也没有怀疑众人的身份,只淡淡的问了几句,便放了他们过去。 十几人顺利的出了王城,丝毫不敢耽搁,朝着栒状山的方向奔去。 雷渊带着众人出现在栒状山门口时,天色暗了下去,关元看到雷渊身后的众人时,着实愣了一愣。 雷渊将关元叫到一边,指着身后的一行人吩咐道:“关元,你先将他们带下去,找人为他们整理房间,他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关元心中十分惊讶,这个从来不插手管闲事的主子什么时候转个性子,开始关心起别人来了?关元压下心头的疑问,说道:“遵命。” 众人跟着关元离开时,雷渊叫住南鹰,说道:“南将军,半个时辰后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事要与你说。” 南鹰有些愕然,随即颔首应道:“是。” 雷渊前去寝殿换了身衣裳,赶去母妃寝殿请安,听殿外的婢仆说母妃已睡下,雷渊决意不再打扰,连忙退了出来。 离与南鹰约定的时间还早,雷渊无事可做,便打算先去书房等南鹰。但雷渊到书房时,却发现南鹰已经在书房门前站了许久。 雷渊上前去说道:“将军早到了。” 南鹰听到雷渊的声音,转身行礼。 雷渊淡淡一笑,上前将书房的门推开,走了进去。 他坐在案前,指着桌案另一边的竹椅说道:“南将军不必拘礼,请坐。” 南鹰犹豫了一瞬,最终依言上前坐下。 雷渊笑着在书案上翻了翻,拿出一张折叠着的布帛,递到南鹰面前,说道:“将军请看。” 南鹰见雷渊脸上尽是笑意,伸手接过布帛缓缓打开,他看到上面的图形时,连忙站起来跪在地上。 雷渊也站起来,问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南鹰抬头道:“不知三殿下何意?” 雷渊指着布帛道:“这是我栒状山的布防图。” 南鹰说道:“臣下曾说过,三殿下救臣一家的性命,臣定会肝脑涂地报答三殿下,三殿下可是不相信臣下?” 雷渊笑道:“将军多虑了,请先起来。” 南鹰缓缓站起来,垂首站立在一旁。 雷渊继续说道:“南将军不必担心,我并未怀疑,也没有试探将军的意思,只是之前曾听二哥说,南将军修为高强,重信守诺,雷渊只是想请将军留在栒状山,做个庶卫将军。” 南鹰震惊,摇头道:“三殿下不计前嫌,能收留臣,臣已心满意足,怎敢忝居将军之位?” 雷渊说道:“将军不必妄自菲薄,杛羽对我早存杀机,他怕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我,我虽无心与他争斗,但总要为栒状山上的族人着想,将军若想报答我,这便是最好的方式,不要再推辞了。” 听完雷渊的一席话,南鹰潸然泪下,他上前将布防图拿起来,举过头顶行礼道:“多谢三殿下信任,臣愧领。” 雷渊笑道:“舟车劳顿,将军想也累了,先行下去歇息吧,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议。” 南鹰恭敬退下。 雷渊终于松了口气,跟着出去,将书房的门带上。 这几日在王城里一直提心吊胆,夜里也不敢睡的太沉,这会回了寝宫,才觉得困顿异常,他随意洗了把脸,倒在榻上睡了。 一觉起来,已将近午时,雷渊感觉精神了许多,起来伸了伸懒腰。 外面传来沉沉的叩门声,雷渊问:“谁?” 门外传来关元的声音:“回禀殿下,我有要紧的事情。” 雷渊答道:“知道了,我这就出来。” 雷渊匆匆忙忙的换了件衣裳,推开门道:“怎么了?” 关元上前凑近雷渊耳朵说道:“昨日有人看到白鹂族寨外挂满了白幡。” 凡人将白幡用作丧幡,作为丧礼之用,一般来说,只有王族的丧礼才有资格用白幡。 雷渊眉头微蹙,问道:“是谁?” 关元说道:“派去打听的人才回来,说是三日前夜里,白鹂王薨逝。” 雷渊沉吟道:“三日前夜里,不就是自己去过白鹂的那一日吗?” 关元瞧了瞧雷渊的脸,神情变得有些难看:“听说,是因为有人闯入白鹂行刺,白鹂王才故去的。” 雷渊惊道:“怎么会这样?” 关元道:“现下应该怎么办?” 雷渊道:“白鹂族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关元想了想,摇头道:“还没有,白鹂上下,现下都在办丧事,他们似乎还没查清楚谁是刺客。” 关元顿了顿,有些犹豫的问道:“那日三殿下去白鹂族,……难道是三殿下动的手?” 雷渊盯着关元,说道:“我怎么会和一个凡人过不去?”“你不要胡乱猜测了,派人再去白鹂打探,有什么风吹草动,回来禀告。” 关元离去后,雷渊静静盯着窗棱,陷入了沉思:他才去白鹂,白鹂王跟着就薨逝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难道他去白鹂族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雷渊越想越不对劲,这世间最恨自己的人,除了杛羽,没有别人了,难道白鹂王的死,是他派人做的?将白鹂王的死嫁祸给他,然后再利用神界打压他? 好一个借刀杀人!可远在万里的杛羽是怎么知道他的动向的? 栒状山上也混入了杛羽的人! 雷渊沉着脸,冲着外面大喊道:“来人。” 门外的侍奉应道:“殿下。” 雷渊沉声道:“你将栒状山上的所有侍婢奴仆全都召到大殿,一个都不要漏下。” 侍奉见雷渊脸色不佳,连忙领命退下。 雷渊眼中寒光一闪,拳头紧握,骨头咯咯作响。 众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到召唤就急急忙忙的赶了来,这会子见到上首的三殿下,心里打起了鼓,聪明些的应该已经想到,山上定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竟要三殿下亲自审问,他们瞧见雷渊的神情,都不敢做声,纷纷低下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叛乱生 大殿之中,朱漆柱前的台阶之上,雷渊坐在一旁镂金的长椅上,目光直直的扫视台阶下的忐忑不安的众人,冷冷的开口:“三日前的夜里,值守泰安宫的人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侍者怯怯的站了出来。 雷渊又道:“其他人可以走了。” 众人心有疑问,但还是暗自庆幸此刻站在雷渊面前的人不是他们,听到雷渊发话,迫不及待的四散而去。 留下的几人身子发抖,额上冷汗连连,煎熬的等着雷渊开口说话。 雷渊站起来,走到一行人前面,神情冷漠的望着他们说道:“你们几个,那日都在泰安殿外?” 众人齐齐的点了点头。 雷渊又道:“你们那日都做什么了?” 左起第一个侍者指着旁边身着灰色衣衫的侍奉说道:“我与他那日在殿外值守,直到子时才回去。” 雷渊想了想,那日夜里,他是亥时左右到的白鹂,若有人跟着他的话,他也应该是亥时时分到。他摇头道:“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两人连忙说道:“多谢殿下,小的告退。” 接下来的几个与他们一同值守,离开的时间也同他们两个一样,也不会是他们。 他将众人遣回去,独自坐在长椅上沉思,忽然,脑中一念一闪而过,他猛地站起来:“是他!” 王宫中的杛羽仍旧对雷渊的离去毫不知情,他坐在殿前的长椅上,面前的石桌上放着许多水果点心,他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急切的想着怎样能挫一挫雷渊的锐气,来回报今日雷渊在朝堂上对他的羞辱。 有人来报,说丞相到了。 杛羽敛了神色,说道:“宣。” 一身华服的丞相高昂抬首,跟着侍者阔步走了过来。 杛羽心中正烦闷,一看到丞相,像是心情大好,忙笑着站起来,热络的说道:“岳父大人有何事?”杛羽与丞相结亲,便是看中了他在王城的势力与影响,如今要除掉雷渊与魑鸾,少不得还要倚靠丞相的力量。 眈诚似乎忘记了行礼,他大步走近石桌,望着杛羽说道:“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可是王上派人做的?” 杛羽一惊,向后退了两步,笑意凝结在脸上,过了很久才答道:“是我叫人做的。” 眈诚叹息一声,十分忧心的说道:“王上也太冒险了,如今雷渊就在王城,你派人去行刺,如若事发怎么办?” 杛羽悻悻的说道:“就是因为他在王城,我才要快些下手,等他回到栒状山,我还能做什么?” 眈诚摇头道:“王上险些酿成了大祸。” 杛羽不解,盯着眈诚道:“岳父这是何意?” 眈诚语重心长道:“所幸昨夜里去刺杀他的人尽数被杀,没有活口落在他手里,不然,今日他只要将人带到朝堂上,王上便成了刺杀王侯与手足的昏君,朝堂上议论纷纷,天下物议沸然。王上难道忘了,朝中现下一半重臣与边远部族都心向着雷渊,昨夜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当,雷渊在我魔界的王城、王上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众人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王上你,到时若酿成兵变,我魔族恐怕又要四分五裂了。” 眈诚一语点醒杛羽,杛羽仔细思量,确实是这么回事,一时间满面愁容,忙道:“那如今本王该怎么办才好?” 眈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想要除掉一个人,不只有亲手杀了他这么简单,有时,只需要动动脑子,假借旁人之手,或许更容易达到目的,手不沾血,衣不染尘才是上策。” 杛羽听的云里雾里,问道:“岳父的意思是?” 眈诚说道:“王上仔细想一想,栒状山附近是什么地方?” 杛羽想了想:“是白鹂族。有人之前告诉我,在轮回册上看到了子阐的名字,也就是说,白鹂王在凡界的时日不多了。” 眈诚捋了一把山羊胡,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上要留个心眼,切不可过于相信外族人。” 杛羽有些惊讶,似乎他今日说的所有事情,眈诚心里都有数,怎么连幽都王世子的事情,他好像也清清楚楚? 杛羽面不改色,一直点头附和道:“岳父说的是,本王记住了。” 眈诚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前几日我府上来了个鲛精,他说是从栒状山上来的,他应该知道栒状山上的不少事情,王上莫不见一见他,再从长计议。” 杛羽一听,似乎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问道:“他人呢?” 眈诚转身拍了几下手掌,站在不远处的鲛精闻声,低头哈腰的走过来。 他上前行礼道:“见过王上。” 杛羽看清楚眈诚所说的人只是个小小的鲛精,他有些失望的回身,狐疑的望着站在自己身侧的眈诚,眈诚半眯着眼睛,肯定的朝他点了几下头。 杛羽只好回归头去,细细打量着鲛精,有些怀疑的问道:“你就是丞相说的那个从栒状山上过来的?” 鲛精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笑道:“回禀王上,正是。” 杛羽微微蹙着眉头,漫不经心的望着石桌前的糕点问道:“那你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事情?” 鲛精连连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道:“小的在白鹂族山脚下修炼时,有个神界的女子治好了白鹂族的水患。” 杛羽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什么样的女子?” 鲛精仔细观察着杛羽的神情,小心的说道:“她是个金乌族的女子,修为很高,手中更有火魄珠护体,据说在神界身份不低,还是天帝的义女。” 杛羽将手放在下巴上,思虑了许久,问道:“还有呢?” 鲛精想到自己离开栒状山之前在雷渊寝宫中偷听到的话,说道:“还有,白鹂王前几日突然死了,他死前,三殿下像是去过白鹂族。” 鲛精话音刚落,一丝笑容在杛羽脸上迅速漾开。 鲛精望着眼前阴晴不定的杛羽,心中暗叹,果然,这个杛羽不愧是雷渊的亲兄弟,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魔族的王室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杛羽仿佛是笑够了,用锋利的目光盯着鲛精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吗?” 鲛精摇了摇头:“小的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杛羽没再说话,一旁的眈诚上前道:“行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鲛精依言退下。 眈诚看着杛羽的神情,问道:“王上现下在想什么?” 杛羽笑道:“岳父说的对,我与雷渊如今势同水火,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那些攀附雷渊的,便是我杛羽的仇人,我对他们,也不需要手下留情。神界既然派了人去白鹂,便也有监视雷渊之意,我们在白鹂族与那个神女身上做些文章,将白鹂王之死推到雷渊的身上,神界自然会有人帮我们收拾他。” 眈诚似乎很赞同杛羽的话,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样一来,王上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坐享渔利。” 杛羽站起来向着眈诚行礼道:“还是岳父有远见,我这就派人去神界送信。” 眈诚忙阻止道:“王上不必着急,神界如今与我们交恶,派我们的人去,他们怕是会怀疑我们的动机,这些话,只有由神界的人去说,天帝才会信!” 杛羽见眈诚思虑周祥,喜道:“岳父说的对,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岳父处理。” 眈诚拱手行礼,淡淡道:“王上请放心,只管待在王宫中等着我的好消息。” 眈诚缓步出了王宫,见鲛精仍旧在宫门前的石阶下等着,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鲛精一瞧见眈诚,连忙迎上去行礼问安:“见过丞相。” 眈诚淡淡的瞥了眼鲛精,说道:“你怎么还在这?” 鲛精有些讪讪的说道:“敢问丞相,王上他听了我说的,可有说什么话?” 眈诚一声冷笑,鄙夷的瞥了一眼鲛精:“王上确实说了,叫我回府之后,好好打赏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鲛精喜上眉梢,谦逊道:“小的不要什么赏赐,只想跟在丞相身边为您效劳。” 眈诚停下步子,笑道:“这个年头,难得有你这样明白事理的人了。你是个懂分寸的,以后跟着我,不会亏了你的。” 鲛精忙道:“多谢丞相。” 眈诚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过,有件事情你也应该知道,栒状山上的那位一直是王上的心病,虽然你此次立了大功,但因为你也是栒状山上来的,王上心里总是不放心,他心里若是有疑,那你在王城中,也没有容身之所。” 鲛精惶恐,忙道:“还请丞相出手指教。” 眈诚道:“王上现下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你若是办好了,王上疑心尽去,还怕没有你的出头之日吗?” 鲛精想了想,咬牙道:“丞相请说。” 眈诚说道:“你去白鹂族,找到那个神界的女子,告诉她,白鹂王之死乃是雷渊所为,想方设法让她将这件事情禀告给天帝。” 鲛精一听,也不是叫他上刀山下油锅,不过是跑跑腿,再装一回好人也就办的成了,便欣然答应道:“丞相放心,小的这就去。” 眈诚望着鲛精离去,嘴角撇起一丝鄙夷的嗤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白鹂 姞娮走过青石路,却发觉这条路比以往长了数倍,过了很久之后,她才从竹屋走到众人祭奠白鹂王的大殿前。 殿中众人皆披麻戴孝,神情委顿,瞧见姞娮时,纷纷行礼。姞娮淡淡瞥了一眼他们,从中间走过,她走到玄莤身侧站定,用余光瞥一眼没有什么精神的玄莤,转身看着殿中众人,清了清嗓子:“诸位。” 众人闻言,抬起头来向她望去,姞娮并不在意众人脸上的神情,也无心管顾各人的心思,继续说道:“诸位,我乃神界天女,得授天意,来到白鹂,白鹂王如今已经故去,白鹂不可一日无主,我以大祭司之名宣布,玄莤王子今日柩前即位,为第十二任白鹂王,望诸位秉承先祖遗志,尽心尽力辅佐新王。” 众人闻言一怔,纷纷屈膝跪下,异口同声道:“恭贺新王即位!” 玄莤微微一怔,回身望着姞娮,而后缓缓站起来说道:“先父新去不久,如今我只想办好他的丧礼,尽到人子之责,至于族内的诸多事务,便要烦劳大祭司了,还请大祭司多担待。” 姞娮垂头道:“王上客气了。” 姞娮正要离开,忽听身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她回过头去,就见一个身穿缟服素衣的卫兵行迹匆匆的小跑进来,连礼都没来的及行,便神情紧张的对着玄莤说道:“急报,王叔子岩前来吊丧。” 玄莤没有什么反应,淡淡的说道:“快请王叔进来。” 卫兵神色不安的摇摇头,说道:“王叔子岩携重兵而来,此时已到了山脚。” 玄莤一惊,沉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卫兵用殿中各个角落都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回禀王上,王叔子岩已叛乱举事,叛军已至山脚,离白鹂不过数尺。” 席间众人闻言,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夺路而逃,起身慢的,已被人踩了好几脚,众人皆急着奔逃,殿中瞬间乱作一团。 姞娮心道不好,白鹂王薨逝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各处,各部族人心各异,玄莤尚且年幼,不乏有怀有异心之人假借这机会浑水摸鱼,此时族中只有几百人的军队可用,想要抵抗寨外的叛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此时她身上也无半分灵力,秦杓又不在白鹂,这可怎么办? 殿中众人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王亲贵族,莫说抗敌,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众人听闻消息,皆胆寒无措,纷纷望向玄莤与姞娮。 玄莤凝眸片刻,扯掉身上的素服,往大殿外走去:“来人,集结军队,抵御外敌。” 这个时候众人都在看着她,绝不能自乱阵脚。姞娮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嘱咐众人道:“你们都待在殿中,不要乱跑,我出去瞧瞧。” 玄莤顿了顿步子,侧身等姞娮跟上,才一同出了大殿。 殿外已经集结了不少庶守大殿的卫兵,看见玄莤与姞娮时,纷纷行礼。 玄莤站在殿外高台上,接过兵甲递过来的长剑,大声说道:“王叔子岩于先王丧期谋反叛乱,按本族律,当斩!” 众人齐声道:“誓死跟随王上,取子岩首级!” 玄莤大喝一声:“出发!” 众人列队跟在他身后。 竹篱前每两三步便站着个手持盾甲枪戟的兵甲,将寨子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寨门紧闭,两侧是为方便观战临时搭建的高台。 姞娮跟着玄莤上了右手边的高台。 叛军离他们仅百步之遥。 玄莤扶着高台,望着对面敌军阵前黑瘦精悍的男子喊道:“王叔,好久不见。王叔前来吊唁我父王,怎么穿着战甲,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子岩策马上前,应道:“玄莤侄儿,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次带了几千兵马来,并不是为你父王吊唁的。如今王兄既去,白鹂无主,将这偌大的白鹂族交给你一个还未成年的娃儿,别说是我,其余的部族也不会甘心情愿的臣服于你。这王位嘛,还是要适合的人去坐才不会出乱子,你这里不过才几百人,是打不过我的,若乖乖投降,将帛元残卷与王位让出来,那一切都好说。” 姞娮小声问道:“帛元残卷是何物?” 玄莤答道:“王族一脉流传下来的圣物,上谕天命,只有它的持有者才能做本族的王。”玄莤顿了顿,蹙眉道:“那我要是不让呢?” 子岩冷哼道:“我好话已然说尽,你若是仍旧执迷不悟,那便别怪我不顾血缘亲情了。”他霎时间变了脸色,转身下令道:“来人,攻进去!” 话音刚落,兵马未动,子岩却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众人脸色一变,仔细一瞧,却见子岩胸口上直直的插着一只白翎箭。 姞娮转过脑袋,才看到站在她左侧,手拿弯弓望着子岩冷笑的玄域。 玄莤大惊失色,望着玄域喝道:“玄域,快回去!” 子岩满身尘土,十分狼狈,他脸色绀青,伸手捂着胸口,咬牙用另一只手将箭枝拔下来,伤口处的血四溅开来,将身上的盔甲戎革染了颜色,他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气急败坏的望着不远处的玄域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攻进去活捉那小子,我要亲手宰了他!” 玄域却面不改色,他冷静的从身后的箭囊中抽出箭枝,搭在弓上,只听嗖的一声,箭矢擦着子岩的脸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地下。 子岩脸上现出一道血痕来,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他抬手摸去,触手之处皆是鲜血,也顾不得疼,连忙挣扎着站起来,慌乱的喊道:“来人,盾阵!” 手持盾甲的士兵上前将子岩团团围的严严实实,盾甲中间一丝缝隙也不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退敌计 玄域眉头微蹙,从背后箭囊中再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射出,箭一离弦,对面叛军的幡纛(音duo,四声,意军旗)应声而倒。 众人摄于玄域手中的箭,不敢上前,许久之后,玄莤继续说道:“王叔,你现下若是愿意退兵,本王还认你是王叔,今日的事情也当做从未发生过。” 子岩躲在盾阵中高声喊道:“绝不可能,我今日既来了,便不会白来一趟,你若是不让位,我是不会离开的。” 玄莤摇摇头,不再看他,他退后几步,凑近姞娮小声说道:“你那位神界的朋友走的时候,在这里设下了仙障,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应该也进不来。” 神界的朋友?是秦杓?姞娮舒口气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玄莤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刚刚被吓傻了,方才才想了起来。我已经叫人传书向各部族求救,援军两三日之内便会到了。只是这几日,我们都要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姞娮担忧道:“我是神仙,几日不进食也没什么关系,可你们凡人不能饿肚子,山上的吃食可够了?” 玄莤想了想,说道:“省一省,我想应该能撑过去。” 姞娮回望一眼叛军,有些紧张的说道:“这仙障虽能暂时将他们挡在外面,但这里也不见得是安全的,我需要休息,看能不能恢复一些灵力。” 玄莤转身说道:“那我先送你回去竹屋。” 姞娮点点头。 玄域瞪了一眼叛军,见姞娮与玄莤下了高台,转身跟着他们两人离去。 寨外的叛军惊奇的发现眼前像是多了道天堑,任凭怎么样都近不了白鹂的寨子。 听说高台上的三人离去,子岩才叫人撤了盾阵,从里面走出来,他将一众正抡起刀斧朝着虚无的仙障乱砍的士兵喝住,众人闻言连忙退下。 子岩上前,伸出手去,却被仙障挡了回来,他站稳后,惊异的望着仙障思忖:这不像是凡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忽而想起方才站在玄莤身边的女子十分面生,似乎以前没见过,可玄莤是白鹂族新任的王,她既能站在玄莤身边,就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她究竟是什么人? 他心里虽然忐忑,但思虑良久后,还是觉得此次机会实在难得,若自己因为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就这样放弃了,往后等玄莤羽翼渐丰,再难有像今日这样的机会,到时,或许不过多久,一个不小心,还会沦为玄莤的阶下之囚。 他捂着仍在流血的伤口,转过身去吩咐众人就地修整,安营扎寨。早有人上前为他包扎伤口,他想着方才的情形,恨得牙痒痒: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玄域一行人抓起来,狠狠的折磨,报一箭之仇,解心头之恨。 回去的路上,姞娮忽然侧身望着身旁的玄莤问道:“这里上山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吗?” 玄莤一惊,抬头说道:“山后倒是还有一条小路,不过那里地势险峻,若上面没有人接应,一两个人很难上来。” 姞娮急道:“那里没有仙障,你快找人去守着那里。” 玄莤道:“我这就去。” 姞娮说道:“我和玄域去大殿瞧瞧他们。” 玄莤答道:“好。” 寨前的兵甲听玄域的吩咐,半个时辰来报一次,姞娮听说子岩在寨子前扎了营,心里开始紧张起来:秦杓在寨子外面设的仙障,此时是救了这些人的命,但若几日之后,玄莤的援军赶来,他们进不来,仙障里的人也出不去,到时怕会弄巧成拙。 这个仙障迟早还得想办法破开才是。 玄莤说的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还是想办法找人来帮忙,先退敌再说。 姞娮连忙站起来,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找了半晌,才发觉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神界带来的物件,她想了想,伸手拔了几根头发,捏在手里,又问人要了两块火石,将方才拔下来的头发放在火前烧了,头发霎时之间化为灰烬,灰烬的上方随即升起一缕火红色的雾气,直冲九天奔去。 众人望着这一奇象,出声惊呼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姞娮抬头,见方才出去不一会的卫兵又跑了回来,她心中隐隐不安,望着卫兵问道:“可是叛军有异动?” 卫兵跪倒,大声说道:“不是叛军,寨子前来了个妖怪。” 姞娮头疼道:“什么样的妖怪?” 卫兵张惶道:“他长得很是奇怪,小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妖怪,只是远远的便闻见他身上一股腥味。” 腥味?难道是水族? 姞娮说道:“出去瞧瞧。” 玄域不是很放心,也跟了出来。 姞娮出去时,周围狂风呼号,漫天的的飞沙往寨子里灌,仙障像是已被人破开。 姞娮加快步子走到寨门前,一上高台便瞧见了那日她放出结界的鲛精,她心里明白,方才破了秦杓仙障的,便是这个鲛精。 她冲着两军中间的鲛精喝道:“好个大胆的小妖,你是不想要你一身修为了么?” 鲛精回身,往高台上一瞧,转身时兴妖法,周围起了一阵妖风,漫天飞沙走石,将子岩的叛军吹得人仰马翻。 鲛精提气飞过竹篱,跃到姞娮面前,行礼道:“见过神女,神女不必紧张,小的并无恶意。” 姞娮镇定下来,望着鲛精思忖道:“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玄域也被吓得不轻,他走上前来,站在姞娮身边,将箭搭在弦上,对准了鲛精。 姞娮诧异道:“你这是何意?” 鲛精忙道:“神女别误会,我来是想告诉神女一件要紧的事情。” 姞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直说便是了。” 鲛精站起来,诚恳的望着姞娮说道:“小的是无意间听说了白鹂王的事情,前来告诉神女,白鹂王的死因并非你们看到的那样简单,他死前一夜,魔族三王子雷渊曾偷偷潜入过白鹂。” 姞娮半信半疑,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为什么又来告诉我?” 鲛精说道:“小的是无意间看到的。” 姞娮确认道:“在哪里看到的?” 还不等鲛精回答,玄域便大步上前问道:“那个魔族的王子为什么要害我父王?” 鲛精答道:“他……他应该是想借白鹂王的事情向神界示威。” 姞娮直直的盯着鲛精说道:“我记得之前治水患时,我曾放了你离开?” 鲛精一怔,点了点头说道:“是。” 姞娮继续问道:“当日我叫你离开,你为什么不走?你留在白鹂,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鲛精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我只是无处可去,所以留在附近没有下山。” 姞娮突然笑道:“那你以前是魔族中人?” 鲛精否认道:“不是,小的跟魔族没有半分干系。” 姞娮敛了笑意,说道:“那就奇怪了,你既不是魔族中人,也与魔族没有半分关系,却如何能清楚认得出来魔族的三王子?” 鲛精面如死灰。 姞娮不屑道:“若我知道你是魔族中人,上一回就不该放过你。我说话算数,从不食言,上一回说要放了你,如今也不会杀你,你以后不要再靠近白鹂族,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滚!” 鲛精灰头土脸,连忙使了术法遁去。 玄域摸着自己的脑袋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方才说的是假的?” 姞娮摇头道:“有些事情,不能单单只听一面之辞。” 姞娮望着玄域嘱咐道:“我现下恢复了些灵力,但即便是用术法,怕也撑不了多久,你赶快多带些人回大殿去,护好你父王的灵堂。” 玄域有些迟疑的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姞娮抬头望天,东方隐隐约约有红光闪现,她心中一喜:她的讯号已经送达赤水了,希望姞玴能看见。 不过一会,高台下妖风渐止,姞娮望着渐渐逼近的叛军,站在高台上大喝道:“你要的东西,在我手里。” 子岩闻言,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众人安静下来。 他立刻来了精神,仰头望着姞娮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帛元残卷果真在你手中?” 姞娮说道:“无半分假话,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毁了它。” 子岩狡黠的眯着眼睛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先将残卷拿出来瞧瞧。” 姞娮不为所动:“残卷就在我手中,你若敢踏前一步,它便会化为灰烬,你要还想做这个白鹂王,就叫你的人退后。” 子岩犹豫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唬我?” 姞娮嗤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大的年纪了,仍旧没羞没臊的,竟与自己的侄儿抢王位?”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一介天女,会骗你一个小小的凡人?” 子岩凝视着姞娮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神界派来的大祭司?” 姞娮说道:“是我。” 子岩冷哼道:“听说你帮白鹂族治好了水患,不过就你如今这副模样,我还真的没看出来你是个神仙。子阐也真是无聊,好好的王位自己不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请来一尊神仙压在自己头上,简直给祖宗蒙羞。” 姞娮笑道:“怎么,你瞧不起神仙?” 子岩蔑笑:“世上又不止你们神仙会法术,有什么了不起的?” 姞娮说道:“你最好记得这些话,今日你若是敢踏进白鹂一步,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 子岩笑道:“好,那我等着那一日。” 他转身对着自己的部下说道:“既然攻不进去,来人,放火。” 姞娮一听,忙道不好,子岩像是不知道仙障已破,若这个时候他在寨外放火,周围没有仙障阻隔,只要趁着些许风势,不过半个时辰,白鹂定会被烧成灰烬。 她蹙眉,冲着后面大喝道:“快退,退到大殿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众人闻言,见姞娮神色紧张,连忙依言退了进去。 叛军抱了好些柴火过来,扔在竹篱前,不过一会,便已堆了高高的一摞。 而后,他们将手中的火把尽数扔在了柴火上。 四周烟气弥漫,火苗随着风四处乱窜,柴火堆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姞娮站在火堆前,脸上神色依旧。 火焰越燃越高,姞娮见火势压向竹篱,忙往后退几步,从袖中摸出熄火轴,往空中抛去,熄火轴端端正正的停在了火焰上方。 她双手合十,念了几句口诀,熄火轴便开始飞速旋转,不到半个时辰,周围的火焰像是都被收进了熄火轴之中,尽数熄灭了。 众人大惊失色,几个胆子大的上前摸了摸还未燃尽的木柴,连滚带爬的跑到子岩身边,说道:“那些柴火竟然是冰的!” 叛军队伍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没听见吗?她可是神仙,肯定有法术,得罪了神仙,上天可是会降下灾祸来的。” 子岩听到身后的声音,沉声训斥道:“阵前退缩,妖言惑众者,立斩不赦!” 周围迅速安静下来。 子岩十分冷静的说道:“神仙又怎么样?我几千人马,难道敌不过她一个?”“听着,今日谁能将她拿下,赏珠玉一斛。”他说完,又加码道:“赏珠玉十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子岩才说完,叛军一齐涌了上来,将姞娮团团围住。 姞娮将手上熄火轴抛出,熄火轴如之前一般,落在半空中旋转,紧接着便闪出火光来,火焰从熄火轴中漫出,一下子窜到了叛军身上,周围霎时一片火海,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众人连连呼叫哀嚎,这一隅巴掌大的地方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姞娮眼底犹有不忍,她叹口气,将熄火轴收回,众人身上的火苗也一下子窜灭。 方才捡回一条命的众人纷纷惊恐的望着姞娮手中的熄火轴,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 姞娮看着众人仓皇后撤,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她直望着一脸骇然的子岩说道:“你也瞧见了,我今日不会手软,你若再不退去,便留在此处与白鹂王一同治丧吧。” 子岩似乎是真的怕了,他转身局促说道:“快撤!” 叛军闻言,纷纷丢盔弃甲,仓皇而逃,姞娮仔细观察了半盏茶的功夫,见他们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气,两条腿没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得了消息的玄莤急匆匆赶了过来,他望着倾倒在地上的幡纛,走到姞娮跟前,蹲下来问道:“你没事吧?” 姞娮擦了擦额上的汗,欣慰道:“我把他们唬走了,你可以放心了。” 玄莤伸手握着姞娮的胳膊,想要拉她起来:“你怎么坐在地上?什么地方受伤了么?” 姞娮摇摇手:“没受伤,刚费了些灵力,没力气了。” 玄莤站起来,拉着她说道:“我扶你回去。” 姞娮轻轻点头。 跟在玄莤身后的白芨连忙上前帮忙,姞娮像是很累,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在竹屋里了。 她一睁开眼睛,便瞧见了坐在榻前的姞玴。 “二哥。”她轻唤道。 身着褐色长衫的姞玴一脸的担忧:“你知不知道,你丢了几千年的修为?” 她坐起来,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姞玴说道:“我收到你的消息后,便赶了过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治了伤,之后便回了一趟赤水,知道你今日要醒,便又过来瞧瞧。你说你一个神女,才待在凡界没几日,怎么将自己一身的灵力都给丢了?” 姞娮费力的反驳道:“还不都是因为天帝,他叫我来这里治水患,又不给我派几个有本事的帮手,治好水患之后,便没了灵力,今日还害的我被几个凡人欺负。” 姞玴站起来,笑道:“你既还能贫嘴,便是没什么事了,我还有些政务,要赶回赤水处理,你之前根基受损严重,我帮你治了治,你现下也好的差不多了,身上别的伤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大碍,等你身体好了,好好修炼,不过多久,灵力就会恢复了。” 姞娮应道:“知道了,下一回我发讯号的时候,你要快点赶过来。” 姞玴笑道:“怎么,你还希望有下一次?” 姞娮自觉失言,连忙呸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天爷,刚才的话,你听听就好了,可别记着,也别当真,千万别有下一次了。” 姞玴笑了笑,指着案上的朱漆戗金的盒子,说道:“我抽空回家给你拿的仙药,凡界的药草对你的伤没有什么用处。” 姞娮盯着盒子说道:“上一回秦杓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不少的药了。” 姞玴说道:“有备无患,还是放着吧。” 姞娮嫌他啰嗦,忙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还有事吗?早些回去吧。” 姞玴说道:“好了,你自己注意歇息,爹娘走之前叫我好好照顾你,回头他们看到你这副样子,又该来说我了。” 姞玴出了竹屋后,姞娮又躺了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帛元授 许久之后,白芨回来,手中抱着好几套颜色不一的衣裙,放到姞娮面前,说道:“大祭司,这是前几日刚刚做好的衣裳,才叫人浆洗过的,王上叫我将它们拿给大祭司瞧一瞧,看大祭司喜欢哪一件。 姞娮抬眼瞧着几件做工精致的锦衫罗裳,问道:“给我的衣裳?” 白芨点点头。 姞娮摇手道:“不用了,我来凡界时,带了些衣裳。” 白芨忙道:“大祭司误会了,是这样的,过几日便是王上的继任大典,这衣裳是即位大典时要穿的。” 姞娮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 白芨衣裳说道:“这是王上亲自吩咐的,是用最上品的布料做的,每一件衣裳都用了五六匹布呢!款式都一样,大祭司喜欢什么颜色的?” 姞娮犹豫道:“哪件都可以,你帮我随便选一件好了。”“你们祖制有没有规定即位大典大祭司要穿什么样的衣裳?” 白芨摇头道:“您是本族第一个大祭司,这件事情是没有先例的,王上说了,您喜欢哪件,便挑哪件。” 姞娮想了想,现下白鹂人心惶惶,最要紧的事情便是让玄莤早日继承王位,稳定人心,但先王才故去,即位大典应该也不会大操大办,那日穿的衣服,素净一些便好,她指着最上面一件青色的衣服说道:“就这件吧。” 白芨惊讶的望着衣裳,紧接着又望向姞娮,再三确认道:“大祭司确定要穿这件?” 姞娮问道:“怎么了吗?” 白芨连忙摇头道:“没事,那我便将它留下了。” 姞娮说道:“好。” 白芨转身离去时,姞娮忽然说道:“我在这睡了好几日了吧?” 白芨想了想,说道:“今日是第五日了。” 姞娮点点头,继而问道:“我瞧着玄域的箭法很好,他是什么时候学的?” 白芨答道:“大祭司两年前离开白鹂的时候,玄域王子才学了骑射。” 姞娮若有所思,应道:“知道了。” 白芨忙道:“大祭司好好歇息。” 姞娮自然知道歇息,再说了,这个时候除了歇息,她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这次来凡界的经历,也算得上说惊心动魄了吧,以前在神界的时候,她听到的声音一应都是凡界如何好玩有趣,可如今自己深陷其中,才发觉这个能劳动天帝亲自指派到凡界的大祭司,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单是瞧着她这几日缠绵病榻的倒霉样子,怎么着也不像是个灵力高超的神女。 同样是要收拾烂摊子,她对同病相怜的玄莤感到深深的同情。 她一介神女,只做了几日大祭司,便觉累的要死,玄莤肩上还有整个白鹂族的兴亡荣辱,他一副单薄的身板,该怎么扛下去? 即位大典因先王丧礼又往后推迟了一月,姞娮吃了几日仙药,身子大好,灵力也已恢复了七八成,寨子里人人都忙忙碌碌的,准备先王的丧仪与玄莤的即位大典,姞娮不好意思躺在榻上,起来跟着白芨去了先王的灵堂。 听白芨说,今日就是子阐入棺的日子,玄莤与玄域带着阖族人早早便跪在灵堂,姞娮想起那日鲛精说的话,走到棺椁前仔细查探,却并未在子阐的尸体上发现魔族的气息。 姞娮依照礼制,对着子阐的灵位行了礼,转身退出了大殿。 她将白芨叫到一旁,问道:“我那日离开白骊前,给了你一瓶药,你可有按照我吩咐的,将药送到先王的寝殿了?” 白芨立刻明白过来,忙道:“大祭司给我之后,我不敢耽搁,立刻将药送到了王上的寝殿。” 姞娮想了想,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白芨摇摇头:“没有。” 姞娮又道:“你可亲眼瞧见他吃了?” 白芨又摇头:“不曾。王上将药接过去,放在榻前,便叫我出去了。” 姞娮茅塞顿开,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白芨答道:“是。” 姞娮到子阐的寝殿时,玄域的母亲姚氏正收拾子阐的遗物。 姞娮绕过屏风,近前行礼道:“见过夫人。” 姚氏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转过身来行礼道:“大祭司客气了。” 姞娮心中有许多的疑团,不愿意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我此次来,是要问夫人几件事,还请夫人据实以答。” 姚氏一脸的惊惧神色,连忙问道:“大祭司说的是何事?” 姞娮柔声道:“夫人不必紧张,我只是想知道白鹂王去世的那一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姚氏心稍安,客气的邀姞娮坐下,说道:“那日夜里,王上咳嗽的厉害,但他吃了药之后,精神像是好多了,还出去了一趟。” 姞娮问道:“他吃了什么药?” 姚氏想了想,说道:“是疾医平日里熬的药,送过来时还有些烫,在案几上放了一会,王上才喝了的。” 姞娮想的没错,子阐果然没有吃她叫白芨送过去的药。 她问道:“那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氏半眯着眼想了想,慎重的答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应是戌时到亥时之间。” 姞娮认真的盯着姚氏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姚氏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在手中拿到姞娮眼前,说道:“这是在他书房里发现的。” 姞娮认出来,姚氏手上拿的,正是她拿给白芨的瓷瓶。她望着姚氏手中透着晶莹的瓷瓶,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先王吃了药之后,还去了书房?” 姚氏点点头。 姞娮捏紧手中的瓷瓶问道:“他去书房做什么?” 姚氏眼中泛起泪光,她垂下脑袋去,叹息着摇了摇头。 姞娮不忍,起身安慰道:“夫人节哀,今日打搅了,我先告辞了。” 姚氏哽咽道:“大祭司慢走。” 姞娮心中疑惑,鲛精的话并不可信,但如他那日所说,他若见过雷渊,便与魔界有关联,但他一直待在白鹂山脚,又是为了什么?而且,那日他口口声声说白鹂王之死,与雷渊有关,他同雷渊都是魔族中人,又为什么要陷害他? 姞娮脑中闪过一念,自言自语道:“难道,他是杛羽的人?” 可子阐本身患有重病,不能离榻,为何他死前一夜,还要去书房?他去那里做什么? 她抬起头,迅速往子阐的书房走去。 书房外面仅有一个看守,站在门前打盹。 姞娮上前拍了拍他,说道:“这里可有人进去过?” 看守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站直了行礼道:“见过大祭司。” 姞娮观察了书房四周的环境,指着守卫身后的门问道:“这几日有谁进去过?” 守卫使劲揉了揉眼眶,打起精神来,说道:“禀大祭司,除了先王姚夫人,没有别人进来过。” 姞娮点头道:“行了,你在门外守着,我进屋瞧瞧。” 守卫连忙答是,上千将门推开,说道:“大祭司请。” 大约是姚氏整理过书房,书房里很干净,桌案上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香炉砚台也摆放有序,姞娮上前翻了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她正要关门退出去时,一眼便瞥到了桌案下的玉制的棋子,她将棋子捡了起来,又在书房里找了许久,才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棋盘,棋盘旁边放着一个还算精致的盒子,上面也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棋盘与放在一处的一盒棋子,她走到光亮的地方,发现手中的棋子洁白如莹,像是这几日才落在地上的。 子阐的书房里为什么会有一颗棋子呢? 姞娮开口道:“你进来一下。” 门外的守卫连忙走进来,说道:“大祭司有什么吩咐?” 姞娮问道:“先王很喜欢下棋吗?” 守卫摸了摸后脑勺,憨直的答道:“王上并不喜欢下棋。” 姞娮指着桌案上的棋盘,说道:“那这个是谁的?” 守卫说道:“我听说,王妃棋艺精湛,王上每每想起王妃,便会将这个棋盘拿出来,摆出王妃生前最喜欢的棋局。” “王妃?”姞娮问道。 守卫解释:“哦,是先王的嫡妻,也就是玄莤王子,哦不,王上的生身母亲。” 姞娮点头道:“原来如此,先王薨逝那夜,这里是谁值守?” 守卫说道:“本来是我,先王来的时候,说他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叫我下去,我便退下了。” 姞娮继续问道:“你还记得他是几时来的么?” 守卫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戌时。” 姞娮兀自沉吟道:“戌时?依照姚氏所说,子阐戌时离开寝殿,便来了书房,他在书房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在亥时左右回了寝殿。那日,秦杓在竹屋屋顶上发现寨子门口的仙障异动,差不多也是亥时,这两件事情,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他拖着重病残躯来书房,难道只为了怀念已故的爱人?可这棋盘既是王妃在书房里留下的唯一物件,子阐来时,却根本没有碰过它;棋盘与装着棋子的盒子上都落了厚厚的积灰,应该没有人动过,这颗棋子应该不是原本就在这书房里的,那它为何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书房?是谁将它带进来的? 那日的亥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守卫向着她身后行礼道:“王上。”姞娮醒神,转身望着身后一身素服的玄莤,说道:“你怎么来了?” 玄莤淡淡的瞥了眼桌案上的棋盘,说道:“我听说你去找了姚夫人,可是因为我父王的事情?” 姞娮望着身后的守卫说道:“你先出去吧。” 守卫连忙退下。 姞娮说道:“你去寻我了?是白芨告诉你的?” 玄莤凝神望着姞娮,许久之后移开了目光:“我父王的死另有原因?” 姞娮有些无奈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蹊跷。”她将装着仙药的瓷瓶拿出来给玄莤,说道:“这个便是我叫白芨送到你父王寝宫里的仙药,我方才看过了,里面的药一颗不少。” 玄莤惊道:“你的意思是,我父王并没有吃药?” 姞娮望着玄莤的眸子,认真的说道:“是,我回白鹂之后见过他,他同我说过,自己命不久矣,叫我留下来帮你。” 玄莤似乎没将姞娮的话听进去,他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将棋盘拿起来,用袖口擦了擦棋盘上的灰尘,那些灰尘沾上他的衣裳,便蜿蜒盘踞在他袖口,仿佛舍不得离去。 姞娮定定的瞧着他,许久之后,大约是他用袖子将棋盘擦干净的时候,玄莤才转身说道:“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姞娮一怔,随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玄莤微微垂眸,望着桌案上的香炉:“我曾经问过疾医,他说父王的身子撑不过今年,我那日去了栒状山,是为了找能帮他续命的法子,却没想到,父王早已厌倦了尘世,如今这样的结局,不管是什么样的缘由,于他来说,也都算是解脱。” 姞娮仔细打量着玄莤的神情:“我在姚夫人那里听说你父王薨逝前来过这里,便来这里瞧一瞧。” 玄莤淡淡瞥了眼书房的陈设,叹了口气:“出去再说吧。” “你觉得我父王的死因是什么?”玄莤转身,望着离他老远的姞娮问道。 姞娮低下头,不经意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头,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玄莤大步走近姞娮,问道:“你在怀疑什么?或者说,你在怀疑谁?” 姞娮没来得及收住脚步,额头一下子撞到玄莤的下巴,她一惊,反应过来后,急忙跳开。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小声嘟囔道:“我要是知道该怀疑谁,还用得着来着找线索吗?” 玄莤一笑,说道:“我听白芨说,你挑了件青色的衣裳?” 姞娮转过头来,纳闷道:“怎么你们听说我挑了件青色的衣裳,都是这个表情?” 玄莤疑问道:“什么表情?” 姞娮道:“惊掉下巴的表情。” 玄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没有啊,我下巴还在。” 姞娮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玄莤又道:“我帮你挑了件好看的,已经叫白芨送到竹屋了,你就穿那件吧。” 姞娮撇嘴答:“随便。”而后,她将瓷瓶拿到玄莤面前说道:“这里面装的是仙药,神仙吃了,能提升修为,凡人用了,伤病可痊愈,你也用不着,你拿着吧。” 玄莤接过,说道:“多谢。” 姞娮想了想,问了句:“为什么不能穿青色的衣裳?” 玄莤嘴角抿着笑,说道:“这是我们本族的习惯,一般只有祈福求雨时,才会穿青色的衣裳。” 姞娮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两人并排往回走了好长一段路,姞娮突然问道:“你怎么想的?” 玄莤微微笑道:“你说的是什么?” 姞娮停下步子,说道:“子岩叛乱那日,有人曾告诉过我,你父王的死因是魔族三王子,这件事情虽不足以下定论,但疑点确实颇多,你希望我继续查下去吗?” 玄莤语气未变,但嘴角的笑意却悄悄淡去:“即便查到是他,我有什么办法能报仇吗?” 姞娮摇头道:“若这件事情牵扯到雷渊,或许连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只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天帝,请他来解决。” 玄莤想了想,轻描淡写道:“你想查便查吧,我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根由。” 玄莤几句话,倒让姞娮心生怯意,她有些惆怅的扭过头去,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几个大嘴巴,什么叫做惹祸上身,这便是最好的解释了。 姞娮愁眉苦脸的样子在玄莤面前表露无遗,玄莤说道:“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姞娮笑了笑,答道:“还行,除了不能立刻上战场,别的事情应该都可以。” 玄莤定定的望着姞娮,叹道:“你果然是神仙!” 姞娮瞧玄莤的神情,像是被人当头浇下来一盆凉水,她叹道:“姞娮,你果真是个乌鸦嘴。” 玄莤稍有疲态,无奈的说道:“或许就在这几日,又或许在下个月,反正不会太久,我听说,子岩逃回自己的封地之后,整饬兵马,囤积粮草,频繁联系其他部族,看来,白鹂不日之内,又要起战事了,只是可怜这些臣民,天灾才过,人祸便至。” 姞娮说道:“你不必忧心,现下我灵力已恢复了十之八九,可以帮你退敌。” 玄莤忙道:“不,你不能去,你是我白鹂族第一任大祭司,更是天帝的女儿,你在白骊族一日,神界便会保我白鹂一日安宁,魔族也会有所顾忌,不会轻易出手对付白鹂。” 姞娮讶异道:“魔族为什么要对付白鹂?” 玄莤望着廖远的天边,说道:“是因为混元幡的最后一句口诀,魔族手中的混元幡上,是缺了一角的,而那缺了的一角,就在我们白鹂族。” 姞娮惊道:“混元幡?难道是子岩想要抢夺的帛元残卷?” “正是混元幡,我一介凡人,肉骨凡胎,以我的能力,本就护不住圣物,所以父王才想了个法子,请天帝使者下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涂山淼 玄莤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拿到姞娮眼前,郑重的说道:“这个盒子里装的,便是帛元残卷,它对我很重要,对整个白鹂族也很重要,我如今把它交给你,便是连我阖族人的性命尽数交付到你手上,希望你代我好好保管它。” 姞娮并未去接盒子,她想了半刻,方才明白玄莤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娥眉微蹙,直视着玄莤问道:“你的意思是,若白鹂族战事一起,你便要亲征?” 玄莤说道:“是。” 姞娮连忙摇头道:“不行,子岩个性奸滑狡诈,你如今是一族之长,你的安危关系到整个白鹂的命运,不能轻易涉险。再说了,君王亲征是军政大事,怎么可以如此草率的决定?” 玄莤执着的举着盒子,坚定的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过了,如今我才坐了王位,若是放任子岩胡来的话,其他人非但不以为戒,还会争相效仿,终有一日会酿成大祸,我不想让上一次的事情在我眼前重演一遍。此次亲征,我若是能够凯旋而归,便能在三军阵前立威,鼓舞士气,稳定民心,白鹂以后才会真正的安稳。” 姞娮望着玄莤,心中暗道:“那若是败了呢?你丢掉的,不止是自己的命,还会搭上这一寨子的男女老少。到时候,谁又能来护着他们?” 姞娮犹疑的望着玄莤许久,将想说的话尽数憋了回去。 她直直的盯着玄莤的眸子,伸手接过盒子,无奈的说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这个盒子我帮你保管,等你凯旋之日,我再将它交还给你。” 玄莤笑了笑,撒手说道:“你收下了便好,这帛元残卷遗落在凡界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回到它最初的地方了。” 姞娮将盒子收起来,问道:“子岩怎么会知道帛元残卷的事情?他也知道帛元残卷与混元幡之间的关系?” 玄莤低声说道:“他是我父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能知道帛元残卷的事情,也正常不过,但混元幡的事情,只有历代的王位继承者才有资格知道,他应该不清楚。” 姞娮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这件事情,现下还有什么人知道?” 玄莤想了想,说道:“此事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秘事,天帝也未必清楚。” 姞娮问道:“连天帝都不知道,你怎么放心将它交给我?” 玄莤诚挚的说道:“我相信你。” 而后,玄莤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或许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帛元残卷的秘密。” 姞娮忙问:“是谁?” 玄莤皱眉道:“魔族现任君主。” 姞娮惊道:“你是说杛羽?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玄莤顿了顿,长叹道:“我听说,他很久以前就在寻混元幡,我很小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得到了帛元残卷的消息,便派人来了白鹂,威胁父王将帛元残卷交出来,父王没有答应,他便派人劫持了我与母妃。” “后来呢?”姞娮问道。 玄莤黯然道:“父王始终没有将帛元残卷交出去,魔族为了泄愤,将我母妃杀害,我被母妃藏在马车底下,才侥幸活了下来。” 姞娮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揭了玄莤的伤疤,轻咳一声,说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 玄莤摇头道:“没什么,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姞娮正不知道说什么时,侧里走来一个素服的侍者,行礼说道:“王上,先王丧礼的时辰到了。” 玄莤应道:“知道了。”他转身望着姞娮说道:“你身体才好,就不用去了。” 姞娮茫然,点了点头,说道:“好。” 玄莤与侍者俱去,姞娮低下头,怔怔的望着手中的盒子。 日光西斜时,姞娮才回了竹屋。 才将盒子藏在柜子里,白芨便推门而入。 姞娮忙合上柜子,转身问道:“怎么了?” 白芨行礼道:“大祭司,门外戍守的卫士方才来报,寨子门前来了人,说要见大祭司。” 姞娮问道:“是谁?” 白芨答道:“不知道,像是个女子,您还是出去瞧瞧吧。” 姞娮答声是,走到竹屋门前时,又退了回来,她在放置帛元残卷的柜子上下了禁制,才放心的离开。 姞娮出了寨子门,瞧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焦急的东张西望,她听到脚步声后,立刻回过头来,姞娮一下子认出来,寨子前的女子正是那日来白鹂寻她的巫族女子,涂山淼。 姞娮惊道:“怎么是你?” 涂山淼行大礼道:“仙使安好。” 姞娮说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可是哪里又生了水患?” 涂山淼答道:“不是,长老听说了仙使的事情,派我来这里,替巫族报答仙使的救命之恩。” 姞娮愣住,问道:“什么意思?”她想了想涂山淼的话,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白鹂?” 涂山淼拢了拢衣袖,拱手说道:“若仙使不嫌弃,就让我跟在您身边。” 姞娮生来不擅长拒绝,在她印象中,神界没有那个神仙在替凡人解决了问题之后,还有人赶来说报恩的,所以,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在凡界碰上这样的情况时,应该怎么解决。 她一瞬间仿佛又明白了,虽然情况有些不同,但结果应该是一样的,她来凡界是为了天帝的敕旨,等敕旨上的任务一完成,她便要回到神界,在凡界的这些日子,与白鹂族的人接触在所难免,但与其他的凡人,还是不宜有过多的牵扯。 姞娮笑道:“你听我说,我是个神仙,我什么都不缺的,也不用你报恩,你还是回去吧。” 涂山淼面有难色,局促不安道:“仙使可是嫌弃我笨,不肯将我留在身边?” 姞娮哑然,摸了摸额头,心道:“我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让这巫族女子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望一眼白芨,问道:“寨子里还有空房间么?” 白芨点点头,说道:“有的。” 姞娮瞥了眼可怜兮兮的涂山淼,说道:“你既要留,便留下来吧。” 涂山淼闻言,灿然笑道:“多谢仙使。” 姞娮说道:“你先安顿下来,什么时候想走了,便再离开。” 涂山淼欲言又止,她瞧了瞧姞娮的神色,跟在白芨身后进了寨子。 姞娮在两人身后远远的跟着,走过青石街道时,听到了寨前一阵嘈杂,应该是玄莤一行人回来了。 晚膳前,收拾好房间的白芨带着涂山淼来了竹屋,姞娮有些头疼的望着涂山淼,思虑许久后,才想清楚怎么安置涂山淼:“你是巫族女子,身上的灵力也不弱,便留在白鹂做个护法好了。” 涂山淼开心道:“是。” 姞娮又道:“白芨,你带着涂山淼去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白芨答是,转身对着涂山淼说道:“护法,这边请。” 姞娮发觉自己自从来了凡界,整日不是遇上麻烦,便是想办法解决麻烦,还好,她在凡界还没给别人制造过什么麻烦,这也算是个进步。 翌日,破晓时,寨子里人声鼎沸,将才眯了一会的姞娮吵的醒了过来。 姞娮穿好衣裳出了门,循着声音过去,却见一众守卫将秋千旁的亭子围的水泄不通。 她连忙上前扒开众人,挤了进去,却看到这样一幅场景:秋千旁的树干上倒挂着一个男子,树下一个女子蔑视的望着周围胆怯的卫兵,还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瞪一眼倒形容狼狈的男子。 那倒霉的男子在树上晃荡了两下,姞娮才瞧清楚他的样子。 她被眼前情景吓得不轻,连忙拉住身边的守卫问道:“这是怎么了?” 守卫行礼道:“大祭司,这女子不知道是打哪来的,一进来便乱闯,玄域王子想要制服她,却被她吊在了树上,大祭司快想办法将王子放下来吧。” 姞娮头疼的望着两人,使了术法将玄域轻轻的放了下来。 玄域咬牙,将身上的绳索解开,站起来直冲着涂山淼而去。 姞娮忙叫住他:“玄域,她是自己人。” 玄域停下步子,狐疑的望着姞娮,眼里虽还有怒意,却没再动。 姞娮望着两人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么?” 玄域望着涂山淼,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人簇拥着玄域离去。 涂山淼上前行礼道:“大祭司。” 姞娮指着树下的绳子问道:“是你把他吊在树上的?” 涂山淼点了点头。 姞娮说道:“他是白鹂族的二王子,新任白鹂王的弟弟。” 涂山淼坦然的说道:“是他先动手的,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姞娮无奈道:“好了,既然是误会,改天解释清楚便是了。” 涂山淼行礼道:“那我先回去了。” 姞娮摆手道:“去吧。”她打了个哈欠,转身朝竹屋走去。 姞娮回竹屋睡了两个时辰后,起来穿好衣裳,梳洗完毕后推门出去,却见老早就站在竹屋前的玄域。 她上前问道:“玄域,你怎么来了?” 玄域说道:“娮姐姐,你有时间吗?” 姞娮问道:“怎么了?” 玄域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学法术。” 姞娮倒吸一口气,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她不自然的笑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件事了?” 玄域说道:“那个丫头会法术,我也要学。” 姞娮忙劝道:“她是巫族的人,所以会法术,方才她与我说了,她并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才得罪了你,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要与一个小女子计较呢?我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放过她,也叫她瞧一瞧你的器度。” 玄域似乎不怎么买账,依旧冷冰冰的说道:“我此生从没被人吊在树上过,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这话叫人无法反驳,堂堂一个王子,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子吊在树上,这事搁谁身上,都会受不了的。 为了安抚玄域,姞娮只好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先教你一个小术法,别人若再将你捆住,你使这个法术,绳子便会解开。” 姞娮将术法的精髓讲给玄域听,玄域照着姞娮的意思,练了两遍,便学会了。 玄域神色微微好转,跟姞娮道了声谢,才离开了竹屋。 直到午后,姞娮才见到处理完公务的玄莤。 先王已下葬,玄莤终于脱掉了一身缟素,他着一件玄色长衫,眉目间带着些倦意,强打着精神走向姞娮,微微笑道:“你用过膳了吗?” 姞娮摇摇头,说道:“还没有。” 玄莤继续道:“那正好,我叫人做了几个菜,我们一起吃。” 姞娮跟在玄莤身后走到了八角亭,早有人在亭中摆了几碟清粥小菜,旁边还有婢仆端着几碟糕点,侍立一旁。 姞娮尝了几口小菜,便将竹箸放下。 玄莤似乎也没什么胃口,也才吃了几口。 玄莤叫人将饭菜撤下,摆了几盘糕点上桌。 姞娮抬头道:“你一脸的愁容,可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 玄莤微微停顿,笑说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的。” 姞娮随口问道:“我听说过几日便是即位大典了?” 玄莤说道:“他们说三日后是吉日,便将即位大典定在了那日。” 姞娮点头道:“我昨日想了想,你要离开白鹂,我又不能跟着,我教你一个术法,你在外征战,若遇到什么危险,我便能想办法救你。” 玄莤点头道:“也好。” 姞娮说道:“你先闭眼。” 玄莤依言将眼睛闭上,姞娮将手抬起来,放在他眼前一瞬,玄莤眼前闪现出一道红光,随后如灵蛇般钻入他脑中。 玄莤头晕目眩,连忙睁开眼睛,伸手扶住脑袋。 姞娮说道:“行了。” 玄莤用力摇晃了几下脑袋,才算清醒过来。 姞娮看着玄莤,满意的点点头,她伸手拿了一块桌上的芙蓉饼,塞在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是个凡人,身上并没有灵力,使这个术法时,会因虚耗过多损伤身体,这个术法作为应急之用,一日最多只能用三次。” 玄莤点点头,往姞娮手中塞了杯水,说道:“喝点水,别噎着。” 姞娮啜了一口,将芙蓉饼咽下去后,点头称道:“此水入口甘淳,味道不错。” 玄莤笑了笑,说道:“这是前些年旱灾时,父王带人亲手挖的井中汲取的水,平常只做宴饮时用,过几日便是即位大典,是本族的大日子,我叫他们多取了些。” 姞娮笑道:“这是我来凡界之后,喝到的最美味的东西。” 玄莤说道:“你若是喜欢,叫白芨去取些来。” 姞娮忙道:“不用了,再喜欢的东西用久了,也会不喜欢的。” 玄莤若有所思道:“你对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这样。” 姞娮问道:“怎样?” 玄莤缓缓说道:“有些东西,虽很喜欢,但喜欢的很有限,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触到你的原则。” 姞娮笑道:“我在神界的时候,一直是这样的,都习惯了。” 玄莤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说道:“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这桌上的茶点,是我叫人专程给大祭司准备的,大祭司慢用。” 不等姞娮说话,玄莤已经转身离去。 姞娮压着嗓子,小声说道:“他怎么还是这样阴晴不定的?是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她回忆了一遍刚才的情形,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反省的,便心安理得的坐在亭中吃起了糕点,不过一会,眼前装着点心的盘子见了底,而姞娮也被点心甜腻的味道弄得反胃。 她仰起脖子灌了好几杯水,起身拍着胸口离开了亭子。 回竹屋时,白芨正在收拾打扫。 她倒了杯水,递给姞娮说道:“大祭司这是怎么了?” 姞娮喝了口水,将杯子放下说道:“白芨,我有事要问你。” 白芨听到姞娮的话,忙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了?” 姞娮十分纳闷的说道:“你们玄莤王子,哦不,是王上,他是不是很喜欢生气?” 白芨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摇头答道:“大祭司是说王上生气?我来白鹂这么久,还没见过王上生气,王上做王子时,平日里虽然不怎么喜欢说话,但他对婢仆下人都很好,也从来不对人乱发脾气。” 听完白芨的话,姞娮越发的疑惑:“他从不与人发脾气?难道方才她看错了,玄莤并不是在生气?”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人总是会变的。 姞娮自以为寻到了答案,兀自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他以前只是个王子,所以也没什么脾气,如今做了王上,总要摆些架子出来,今时不同往日,身份不同了,性子也就变了。” 想到此处,姞娮十分无奈的摇头哀叹道:“难啊,好难!” 白芨望着绝望的姞娮问道:“大祭司今日到底怎么了?” 姞娮一直摇头念叨:“你们凡人好难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出征去 白芨看着姞娮,忽然笑了起来:“大祭司今日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 姞娮立刻坐直身子,盯着白芨问道:“什么意思?” 白芨说道:“大祭司比刚来的时候更近人情了。” 姞娮问道:“这么说,我以前很不近人情了?” 白芨摇头道:“也不是,您刚来寨子的时候,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叫人不敢亲近,但自从几日前,大祭司只身退敌之后,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当您是英雄崇拜呢。” 姞娮笑道:“真的吗?” 白芨忙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就连王上待您也很不同呢。” 姞娮正色道:“这怎么说?” 白芨来了兴致,走上前去,蹲在姞娮旁边说道:“大祭司难道没有发现吗?王上平日里不善言辞,可与大祭司在一起时,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整个寨子里,也只有大祭司能让王上这样对待了。” 姞娮嘟囔道:“能叫他只对我发脾气,竟然也算是本事?那我是有多喜欢看别人的脸色?” 白芨见姞娮自言自语,忙问道:“大祭司在说什么?” 姞娮低下头问白芨:“你们王上今年多大了?” 白芨想了想,十分确定的说道:“再过几个月,应该弱冠了,大祭司问这个做什么?” 姞娮想到天帝的敕旨,扳着指头数了数,玄莤已到弱冠之年,他每长一岁,自己在凡界的时日便少一年,按理说,她应该觉得高兴,但心里却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烦闷,她忙摆了摆手说道:“哎呀算了,他在我眼里,不过还是个连牙都没长齐的凡人,我一个神仙,跟他计较什么?” 白芨愣住,不可置信的问道:“大祭司怎么能这么说王上?” 姞娮说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他才十九岁,可不就是个……” “是个没长齐牙的凡人?”姞娮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看到手中拿着黄色花束的玄莤时,立马捂住了嘴。 玄莤脸色变了好几下,最终所有的表情都荡然无存。 姞娮一慌,忙站起身来,对着玄莤供一拱手,说道:“王上。” 玄莤不曾抬眼看姞娮一眼,他伸手将手中的花递给白芨,淡淡的说道:“后山采来的,你找个瓶子插起来吧。” 白芨连忙接过,玄莤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白芨躬身说道:“王上慢走。” 没等玄莤走远,姞娮又缓缓坐了回去。 白芨将花放到桌案上,十分惶恐的望着姞娮说道:“怎么办,大祭司?” 姞娮扯出一丝苦笑来,沙哑着嗓子问道:“我们刚刚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白芨使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不是我们,是大祭司你一个人说的。” 姞娮抓着座椅两边的扶手,坚强的说道:“呵呵,听到了也没关系。” 白芨同情的望着姞娮,说道:“可他毕竟是王上,大祭司刚刚说的,也太……” 姞娮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讪讪的说道:“是有些过了啊,那个,白芨,你之前不是说你们王上不会轻易发脾气吗?” 白芨表示爱莫能助,她默默摇了摇头,转身走到桌案前,一声不吭的继续打扫。 姞娮望着白芨的身影,眼中满是绝望。 她站起身来,打开柜子,玄莤差人送来的那件礼服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姞娮将它拿出来放在榻上,头疼的盯着。 许久之后,白芨打扫完房间出来,姞娮却仍旧盯着榻上的衣裳发呆。 白芨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大祭司,您自求多福吧!”而后,她将抹布扔到装着污水的木桶中,提着水桶走了出去。 几日后,新王即位大典如期举行。 姞娮以白鹂族有史以来第一位大祭司的身份参加了新王玄莤的即位大典。 比起其他的参与者,她更像是个看客,只在即位大典上出现了一下,便坐在角落静静看着一切安然有序的进行。 乐官鸣鼓奏乐,即位大典正式开始。 身着朝服的百官祭告天地宗庙,玄莤身着衮冕玄冠,坐在大殿之中,受众人朝拜。 念完敕旨后,玄莤登上祭台,带领百官祭祀祝祷,因先王新丧,即位大典从简,即便是这样,即位大典从巳时一直到未时才结束。 之后,百官散去,姞娮也自己回了竹屋。 晚膳时,白芨端了几盘清粥小菜来了竹屋,姞娮仿佛是饿的狠了,将白芨摆上桌案的饭菜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 白芨目瞪口呆的望着姞娮,说道:“大祭司,你是有多久没吃饱过了?” 姞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手擦了擦嘴,摸着肚子说:“今日在祭台下坐了好几个时辰,确实有些饿。 ” 白芨说道:“大祭司要不要再用些点心?” 姞娮想了想几日前的芙蓉糕,一股甜腻的味道涌上心头,连忙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有些撑了。”而后,她站起来说道:“我出去走走,你收拾完了便去歇息,不用等我了。” 白芨微微点头道:“知道了。” 姞娮在寨子里转了好些时候,夜色渐浓时才往回走。 路过青石路,远远看到坐在亭子里的身影时,一下子认出来他是谁,抬起步子转身就走。 亭中之人却先开口道:“大祭司既然来了,又何必要急着走呢?” 姞娮停住步子,僵硬的回过头去,死命扯出一抹笑来:“王上真是好兴致啊!”她抬头瞧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说道:“今日好像也没有月亮,王上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独酌?” 自从几日前,玄莤竹屋离开之后,除了即位大典上匆匆一面,姞娮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玄莤穿着常服,身边也没有带别的侍从,神色间如往常一样的从容,他抬起眸子,淡淡的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大祭司过来坐吧。” 姞娮站在原地,脑中迅速思索着要不要过去。 玄莤继续说道:“怎么,大祭司难道怕了我这个连牙还没长齐的凡人?” 姞娮连忙走过去坐下。 玄莤笑了笑,将石桌上的一盘桂花糕推到姞娮面前,说道:“尝一尝。” 姞娮想起之前的事情,心虚的不敢抬头,她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放进了嘴里。 玄莤目光灼灼,姞娮犹如芒刺在背,将整个桂花糕咽下去,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她擦了擦嘴,小心翼翼的瞥一眼玄莤,说道:“之前的事情,你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玄莤问道:“什么事情?” 姞娮赔笑道:“不气了便好,你如今是白鹂王,自然不会跟我一个女子计较了。” 玄莤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大祭司在竹屋的时候,是说了几句与本王有关的话,好像还说本王是……。” 前一刻还笑着的姞娮立刻哭丧着脸说道:“别说了,是我说错话了,说吧,你想怎么样?” 玄莤忽然凑近姞娮,几乎贴着她的脸说道:“你觉得呢?” 姞娮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退到一边,定了定神,瞪大眼睛说道:“你不会是想打我吧?” 玄莤失笑:“我是个凡人,你是个神仙,你还怕我打你?” 姞娮正色道:“就是因为你是凡人,我才更怕,我一个神女,若被个凡人打了,以后在神界,也没有什么脸面再混下去了。” 玄莤说道:“你坐过来,我不会打你的。” 姞娮闻言,走上前来重新坐下,许久之后,她才指着桌上的桂花糕,开口问道:“你喜欢吃这个?” 玄莤点了点头,说道:“你觉得怎么样?味道可好?” 姞娮没瞧见玄莤眼中希冀的目光,皱着眉头点评道:“好是好,可是有些太甜了。”还有,她现在很撑,再美味的东西,她都吃不下。 玄莤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喜欢的。”他顿了顿,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 姞娮忙笑道:“这个桂花糕味道很好,只是我之前吃撑了,无福消受罢了。” 玄莤审视着姞娮,说道:“大祭司既然喜欢,就将它们带回去,慢慢吃。” 姞娮应道:“好,我将它带回去给白芨吃,白芨也喜欢吃桂花糕。” 玄莤哑然一笑,之后神色恢复如初,往竹木杯里倒了一杯果浆,递给姞娮说道:“这个也很好喝。” 姞娮接过说道:“多谢。” 她将竹木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入口果然甘甜香醇:“是挺好喝的。” 玄莤开口道:“你来白鹂这么久,可有去过望月台?” 姞娮放下果浆,一脸认真的盯着玄莤:“那是什么地方?” 玄莤说道:“是凡界离月亮最近的所在,就在白鹂后山上,从这里出去,两三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姞娮垂眸想了想,说道:“听着还不错,我们这就去瞧瞧?” 玄莤一脸的笑意,指着上面说道:“今夜无月。” 姞娮自言自语道:“这个望舒,死哪去了?” 玄莤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姞娮忙答道:“没什么,我们明晚再去吧。” 玄莤瞥到亭子外不远处一袭褐色的衣裳,知道是侍从来寻他,起身说道:“今日累了一天了,明日还要去宗庙祭祖,你早些歇息。” 姞娮应声是,依旧坐在原地笑望着玄莤。 玄莤看了看她,说道:“要我送你回去吗?” 姞娮忙站起来,摇头道:“不用了,我这就回去了。” 第二日,原定新王携百官前往宗庙祭祖,还未启程,白鹂边界部族战报却传了来:王叔子岩在边境掀起叛乱,已接连吞并了三四个白鹂族旧部。 姞娮知道总有这么一日,但从未想到,这一日竟来的这么快。 听闻前去祭祀的队伍还未出白鹂便又折了回来,姞娮便去大殿瞧了瞧。 玄莤身边的近侍将她拦在大殿外,说道:“王上与各位大臣在里面商讨军国大事,还请大祭司止步。” 姞娮蹙眉沉声道:“你敢拦我?” 近侍不紧不慢的说道:“是王上特意吩咐的,还请大祭司莫要怪罪。” 姞娮惊道:“他叫你拦着我的?” 近侍行礼道:“是,王上今日怕是没有时间见大祭司了,大祭司还是回去歇息吧。” 姞娮心里满是疑问,转身离开时,心里一直在想:“他为什么拦着我?难道他那日跟我说的事情是真的,他真打算这么做?” 姞娮回竹屋后,差白芨去大殿外面打探消息。 玄莤即位第二日,国中便有叛乱,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可单从战报上看,此次子岩来势汹汹,玄莤在白鹂根基未稳,亲征并不是上策。 而此战的形势,也要比玄莤之前预测的更为凶险,这个时候玄莤将她拦在殿外,明显是不想让她插手这件事。 白芨回来时说,玄莤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商讨过后,决定御驾亲征,亲率大军征讨子岩。 姞娮问道:“此次亲征凶险非常,族中难道没人劝一劝他吗?” 白芨摇头道:“来不及了,王上亲征的诏令已经颁下去了,各路大军一收到诏令便会前来与王军汇合,若王上不亲自去,这些人马怕是也会有乱子。” 姞娮问道:“那他走了,族中的事务怎么办?” 白芨答:“像是交托给了几位老臣和玄域王子。” 姞娮无奈道:“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芨劝道:“大祭司不必太担心,玄莤王子才智过人,一定能大胜而归的。” 姞娮叹道:“希望如此吧。” 是夜,月光很好,姞娮却无心观赏,玄莤与大臣们依旧在大殿中议事,殿中灯火通明,姞娮在殿外时,眼见侍者进进出出,添了好几次灯油。 在殿外等到亥时结束,也不见有人出来,姞娮只好自己回了竹屋。 躺在榻上时,姞娮心事重重,根本睡不着,她试想了很多个劝阻玄莤的法子,又一次次的将它推翻,直到困乏的睁不开眼睛。 第二日一早,玄莤出征。 姞娮夜里做了个奇怪的梦,被震天的鼓声惊醒后,急急忙忙穿好衣裳,奔出竹屋时,大军已离开了白鹂。 姞娮望着玄莤离开的背影长吁短叹,脑中一直闪现的,却是昨夜那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荒原上,前后左右既没有路,也没有任何人,但摇旗擂鼓呐喊之声不绝于耳,那声音忽而廖远,像是从天边来的,忽而近在咫尺,像是就在她耳边。 她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一直在原地打转。忽然眼前出现一张脸,将她惊了一跳,待去看时,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脸。 紧接着,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异常沉重的声音:“你是谁?” 姞娮答道:“神女姞娮。” 那个声音说道:“不,你再好好想一想。” 姞娮抱着脑袋,神情痛苦的说道:“我就是姞娮,是神界的神女。 那个声音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凄凉,带给人无限的绝望,姞娮一听到他的笑声,头痛欲裂,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着脑袋,用术法抵抗他的笑声,很久之后,耳边如魔音一般的笑声渐渐消失。 她咬牙站起来,却遍寻不到他的身影,她吼道:“你到底是谁?” 那张脸又出现,黑暗中,姞娮隐约瞧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我是你等了很久的人,同样的,我也在等你,等了你很久。” 姞娮惊恐的望着周围,说道:“你究竟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人又不作答。 姞娮镇定下来,想了想,朝着那张漂浮在空中的脸使了一记斩魔咒,那张脸随即化做一团了黑气。 她才喘了口气,那团黑气又聚了起来,那张脸复又出现在姞娮面前。 姞娮倒吸一口气,双腿直打哆嗦。 这团黑气聚而为形,散则为零,她就算修为再多个几万年,也打不到它。 姞娮身上一阵恶寒,牙关止不住的打颤,额上冷汗直冒,她再次开口问道:“你是谁?” 声音再次响起,却将姞娮吓了个半死:“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姞娮向后退去,说道:“你胡说,我不认识你。” 那声音继续说道:“我就是你,我是你的影子,是你的心,是你的一切!” 姞娮惊慌失措之间,使出炎火咒,周围随即焰火漫天,烟雾腾起,那张脸从火中透出来,显得十分的诡异。 姞娮浑身无力,跌倒在地,冲着那张脸吼道:“你滚开,我不认识你,你离我远一点。” 他继续说道:“没用的,炎火咒杀不死我,你也没有办法杀死我,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姞娮咬牙,盘腿坐起来,嘴里不住的念着离火咒,金乌族两样术法是最厉害的,炎火咒聚魂,离火咒散神。 不过一会,那张脸渐渐开始扭曲,变得十分狰狞,不多时便化做一团黑气向四下飘去。 姞娮猛地睁开眼睛,梦境戛然而止。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起身时,透过妆台的方鉴瞧见的,正是梦境中的那张模糊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夜风起 姞娮此时心中除了惊惧,便是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不会平白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可这个梦到底寓意着什么,究竟与她有什么关联,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梦境中的那张脸与现实中自己的脸贴合地一丝不差,她在梦中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是她自己? 玄莤出征的第二日,凡界阴雨绵绵。 雨神像是几百年都不曾出过府邸,这一下出来,便要向世人高调炫耀自己的存在,站在云头铆足了劲的施雨。 姞娮站在竹屋的屋檐下,看着如注倾下的雨水,有些担心还在行军路上的玄莤一行人。 这雨已经下了好几个时辰,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想起姞玴与雨神还有些交情,连忙用传讯鸟往赤水神君府邸送了封信。 姞玴办事效率还算可以,半个小时之后,凡界的雨便停了。 姞娮回竹屋时,发现一床被褥被雨淋了个透,她忙使了个术法,将被子烘干。 她找了几片竹片,跃上屋顶,将竹屋屋顶上漏雨的地方用竹片遮了起来。 耳边忽而响起一阵急促的风声,姞娮连忙向身后望去,天边闪出一道白色的光,朝着白鹂族的方向过来,最终落在白鹂门外。 姞娮从屋顶上跳下来,兀自说道:“难道是神界来人了?” 话音才落,白芨便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大祭司,神界使者在门外,他说要见你。” 姞娮答声:“知道了。”而后她掠过白芨,快步向寨门外走去。 来的是天帝的近卫沭阳,天帝派他来,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通知她。 他一瞧见姞娮,便上前郑重的行礼道:“公主,好久不见。” 姞娮点点头,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沭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天帝让我来给公主送信,信上有关神界的秘密,不能被其他人知晓,还请公主看完之后,立即将信毁掉。” 神界的秘密,什么秘密,非要在这个时候送到白鹂来?难道信上的事情,也和白鹂有关? 姞娮瞥一眼端端正正站在她身侧的白芨,伸手将信接过来,答道:“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沭阳行礼道:“只有这一件事,属下打扰了。” 姞娮挥手道:“信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沭阳说道:“告辞。”随即化作一道白光远去。 不怎么见过世面的白芨仍旧到处找寻沭阳的影子时,姞娮拿着信已经走到了竹屋。 白芨反应过来,连忙小跑跟上。 她到竹屋时,姞娮手中的布帛已经化成了灰烬,姞娮抬手将灰烬扬起,灰烬随风坠入尘中,消逝不见。 姞娮脸色沉重,她转身对白芨说道:“白芨,你去给我沏壶茶来。” 白芨躬身道:“知道了,这就去。” 白芨出去时,朝竹屋回望了一眼,瞥见的,却是姞娮脸上的惆怅神色,她不知道姞娮手里的书信上面是什么内容,也不知道姞娮为什么要烧了它,但她心里隐隐觉得,这封信上写的,定是一件有关白鹂的大事。 姞娮细细回味着信上的那句话:“若能找到白鹂族长手中帛元残卷,便即刻回神界。” 天帝这个时候差人将这封信送给姞娮,可见帛元残卷与混元幡之间的关系,天帝是极清楚的,天帝是想让她在凡界找到帛元残卷后,将帛元残卷带回神界去,可他突然告诉姞娮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难道让她来凡界守护白鹂族,不过只是个幌子,天帝叫她来凡界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白鹂水患肆虐,而是因为帛元残卷? 姞娮忙将柜子打开,将装着帛元残卷的盒子拿出来,又从柜子里拿了件衣服出来,铺平在桌角,将盒子放在上面,层层包住,又在上面多加了两层禁制,将它塞到了柜子最底下,上面草草盖了几件旧衣裳。 她合上柜子,坐到案几前,白芨也才端着泡好的茶走进来,姞娮指了指案几,说道:“就放这吧。” 白芨蹲下来,将茶放到案几上,又拿了茶盏过来,倒了茶,递到姞娮手上,有些犹豫的问道:“大祭司可是有什么心事?” 姞娮说道:“白芨,你曾经有没有怀疑过自己最亲的人?” 白芨摇头道:“大祭司说的话,白芨不太懂。” 姞娮想了想,解释道:“是这样的,有人给了你一锭金子,之后有一日,他告诉你,他先前给你的那锭金子其实是石头做的,你要去欺骗别的人,才能得到真的金子,你会怎么做?” 白芨说道:“白芨只知道,信任要比那锭金子值钱。” 姞娮盯着白芨一瞬,默念道:“信任?” 她先前心里乱乱的,此时却通明无比,帛元残卷是玄莤的,要怎么处理,还是等玄莤回来,请他决断。 她沉思一会,决定将这件事情先抛到脑后,忘记信上的内容,不再去想它。 玄莤走前,将族中所有的事务交给了一众老臣,姞娮倒是落了个清闲,除了玄域有时候来来竹屋烦烦她以外,她这几日的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说起玄域,倒真的叫姞娮头疼。 他与涂山淼像是前世的冤家,俨然一对活宝。 他两个在一处,不是斗嘴,便是打架。 有时在姞娮面前,他们也毫不收敛,姞娮为讨个清静,将涂山淼派到执政的老臣处帮忙,不过几日,涂山淼便跑了回来,之后,她倒是收敛了许多,也不再事事都与玄域对着干了。而玄域大概是觉得少了对手没趣,渐渐的也就不再故意为难她,两个人总算是安分了许多。 姞娮没有认真问她这几日的经历,不过想也知道,一个小姑娘,整日对着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闷也能将她闷死。 几日前雨神一时兴起降的一场雨,倒是给白鹂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白鹂族好几个存储米粮的谷仓都被打进了水,稻谷米粮都被雨浸泡了一遍,日头盛的时候,寨子里的人都拿着自家的簸箕竹篓帮忙,将仓中的米粮拿到太阳底下晒。 姞娮无事可做,问玄域讨了柄扇子遮太阳,躺在自个的竹屋上睡觉。 黄昏时分,姞娮从竹屋上下来,却见寨子西北角中一股昏黄之气,形似龙纹一般,郁积起来,直冲九天。 姞娮一惊,手中的扇子落了地,她连忙将扇子捡起来,朝着那股黄气寻去,还未走到西北角时,它却消失了。 姞娮在四处找了找,却突然记起玄域的房间好像也在附近,而正在屋中研读史书的玄域,听到外面的响动,放下书册,从屋中走了出来。 姞娮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盯着玄域,方才她在屋顶上瞧到的形似龙纹的昏黄之气,确是王气不错,可如今玄莤才是白鹂的王,那这王气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姞娮瞧着才出来的玄域问道:“你方才看到什么没有?” 玄域顺着姞娮方才看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瞧到,他问姞娮:“看到什么?” 姞娮脑中猛地一激灵,连忙笑着摇头道:“没事,可能是我方才看错了。” 她正要离开,却听玄域说道:“娮姐姐,我有事问你。” 姞娮转身时,却见玄域的神情有些奇怪,他的眼睛不自然的瞥向他处,颊上爬着两朵绯云,样子却有些羞赧。 姞娮盯着他半晌,才发问道:“你怎么了?” 玄域伸手捻了一片旁边盆栽里的叶子,说道:“娮姐姐,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 这可难倒她了,姞娮就玄域说的这个问题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来。 她伸手摸了摸脑袋,望着对面静静等着她答案的玄域,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你问的问题有些深奥,我来凡界的时日不长,也不太清楚,这样,你去问一问白芨或是寨子里其他的女孩子,她们或许该知道。” 玄域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姞娮转身便走。 玄域又有些犹疑的开了口:“等一等,娮姐姐。”玄域神色之间有些迷茫,认真的望着她。 姞娮问道:“还有什么事?” 玄域上前说道:“前几日大雨,门外被大雨冲刷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守门的卫士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几人商议之后,便擅作主张,悄悄将它填了。而后,当日夜里,我便做了个奇怪的梦。” 怎么玄域也做了奇怪的梦?姞娮问道:“做了什么梦?” 玄域清清嗓子说道:“我梦见自己身着一件丧袍,在竹篱前十几步开外,瞧见一石龟漂浮在半空中,口吐红光,背部有花纹,很快它又落到地上,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他将这个梦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姞娮,姞娮听完后,右边的眼皮十分突兀的拼命跳了几下。 姞娮低头想了想,玄莤的这个梦也很奇怪,但与今日她所见的事情,却有些关联,她按下心中的震惊,故作轻松的说道:“无妨,不过是个梦而已,我也经常做这等奇怪的梦。 玄域微微凝眉道:“娮姐姐也觉得没什么吗?” 姞娮笑道:“当然,只是个梦,当不得真的。” 玄域吞了口吐沫,继续说道:“之后,我叫人将我在梦里看到石龟消失的地方挖开,却瞧见了这个。” 姞娮的笑容凉在脸上,她接过玄域手中的东西,拿起来仔细一瞧,惊了一跳:石龟只有手掌般大小,看着也极普通,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姞娮很快便瞧到它背上两行小字:天降鸿王,蕴灵彼昌。 姞娮听人说过,石龟负字,乃帝王受命之瑞,这石龟是玄域先捡到的,而那王气又出现在此处,玄莤现下不在白鹂,难道玄域才是顺应天命的白鹂之王? 姞娮捏紧手中的石龟,说道:“这个借我瞧一瞧,再过几日还你。” 玄域点头道:“好。” 姞娮又道:“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玄域不再说话,默默看着姞娮离去。 姞娮快步走回竹屋,白芨正好沏了一壶茶送过来:“这是今年新出的茶,是汲了先王挖的那口井里的水泡的,大祭司快过来尝一尝。” 姞娮瞧了一眼白芨,说道:“不用了,你自己喝吧,我有事,要回神界一趟,族中要是有谁找我什么事,告诉涂山淼便好了。” 白芨连忙站起来问道:“大祭司上一次离开神界,一去就是几年,这一回要去多久?” 姞娮想了想,答道:“我回神界,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于凡界来说,最多也不过是两三日。” 白芨垂下眸子,轻声答道:“是。” 姞娮打开柜子,拿了件干净的衣裳换上,从里间出来时,将石龟拿起来装在袖中。 她一出竹屋,便驾云往东飞去。 頵羝山今日山门紧闭,姞娮用神力将门打开,跑到后山时,秦杓正独自一人在药坞前晒草药。 姞娮轻手轻脚的上前,想吓他一吓,不料秦杓倒先开了口:“你回来了?” 姞娮转身坐到石桌前,撇着嘴说道:“没劲,又被你发现了。” 秦杓转过身来,将筛子放到石桌前,也坐下来说道:“你怎么来了?那个凡界的王子寿终了?” 姞娮剜了他一眼,望着筛子里面掉出来的一层细细的土,捂住口鼻说道:“你注意点行不行,呛死了。” 秦杓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今日整理药草的时候,发现你前些日子收在药囊里的药草,没一株放对了地方,有些已经用不了的,我才将它们清了出去。” 姞娮说道:“你自己愿意的,我又没求你。” 秦杓瞪大眼睛瞧着姞娮,说道:“你还没说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姞娮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将袖中的石龟拿出来,放在了秦杓面前。 秦杓拍了几下手掌,就着衣裳擦了擦手,将石龟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放下来说道:“这是什么?” 姞娮问道:“这是这几日下雨时,在白鹂挖出来的,我觉得蹊跷,才来找你瞧一瞧。” 秦杓想了想,说道:“估计是谁不小心丢在那里的吧?” 姞娮摇头道:“不是,我今日还在白鹂瞧见了王气,但奇怪的是,他出现在玄莤的弟弟居住的地方。” 秦杓淡淡的说道:“天帝之前不是都跟你说了么?你在凡界的时日,只到玄莤寿终之时,在这期间,你做好你的大祭司便好了,其他的事情,不过都是那些个凡人自己的事情,等玄莤寿终,那凡界的事情,便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姞娮垂下眸子说道:“可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之前我以为,天帝之所以叫我下凡,是因为我们金乌一族的法术克水,神界之中,能治好凡界水患的,只有我们金乌族,所以他才派了我下界,可几日前,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秦杓问道:“这话怎么说?” 姞娮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叫我下凡的真正原因,像是与魔族手中的混元幡有关。” 秦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疑惑道:“混元幡?那不是遗失了许久的圣物吗?与魔族有什么干系?” 姞娮摇头道:“就说你整日待在后山,一点见识都没有,混元幡早在几百年前,便出现在夏州之国,魔族与夏州相去不远,这混元幡怕是早就落在杛羽手中了。” 秦杓继续问道:“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姞娮说道:“魔族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想弄弄清楚,玄莤与玄域的事情。” 秦杓想了想,说道:“他们都为凡人,你要想查他们,也不该到神界来查。” 姞娮问道:“那要去哪?” 秦杓说道:“幽都。” 姞娮问:“你是说幽都王手中的轮回册?那个可是事关天地间秩序的物件,幽都王能借我看吗?” 秦杓立刻摇了摇头:“不会,这世上只有天帝与幽都王才有资格去翻轮回册,其余的人就算是不小心瞧见了,也会倒大霉的。” 姞娮丧气道:“那就是说,我还是没办法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了?” 秦杓点头道:“你要想知道的话,直接去问天帝好了,你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姞娮想到沭阳来送信时的神情,摇了摇头。 秦杓说道:“既然这样,我看你不如静然处之,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姞娮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她离开頵羝山,回到白鹂时,已经是戌时,一走进竹屋,却见白芨神色凄然的望着她,姞娮上前问道:“怎么了?” 白芨哽咽道:“边境传来急报,子岩趁夜烧了王军的大半粮草,王军被困于岷山,情势危急。” 姞娮愣住,半晌之后才道:“岷山在哪?” 白芨吸了吸鼻子,抽道:“由此处向南三百余里的一座荒山,并无人迹。” 姞娮问道:“那现下该怎么找到他们?” 白芨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 姞娮问道:“那你可知道,子岩的部族在哪里?” 白芨回答道:“也在岷山之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