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能挂了》 《大能挂了》正文 前言 增长法象断飞空,一者冰心一消亡 说起这琅嬛玉苑乃是天帝藏书、阅览人间世事之地,藏书广大,自天地开于一,成于二,生于三,三生万物以来,万事万物皆有记载。 下界有机缘到此者,遍览群书,言称遇仙,写下奇书《山海经》一部,显映奇异境界,洞天福地,长生灵药,仙家楼阁。 后又有三皇时代者,五帝时代者,三王时代者,秦始皇、汉皇时代后来人各自到此阅览藏书。 三坟五典,九丘八索,皆成于此。 此处笔墨皆非官吏之能,也非文豪诗者所撰,而是天地感其精神而应化,久远以来,收藏浩如烟海,不可胜计。 疏楼龙宿,更有九子司职,囚牛听琴,嘲风绕柱,狻猊好餐霞,常吞仙宫云气,霸下负碑,游走十洲桥梁之上。 日月沉睡,常至永乐未央,而蒲牢震其声音,狴犴好斗,常驱狮子鲸鱼。 饕餮立于鼎盖,蚣蝮立于桥柱,椒图不寐,螭吻好望。 殿外常有老凤遨游,寿者仙翁谈笑于其间。 这一日天界无风无雨,雷神不至,电母远走,宫女游曳其间,皆著霓裳羽衣钗头玉凤。 盖这一日乃是五百年一会,王母相邀,以交梨火枣,仙丹美酒俱上,黄中李点缀玉盘,蟠桃增色其间,各路仙佛俱按时辰。 故这一日人间有王者出,天上有烟霞异象,霓虹经天,乃是普天同庆之相。 天上人间,日月星辰,各有仙灵司职,弹奏各种曼妙恢宏音乐以悦王母。 说这一日,人间灶王,耳报神,十殿阎罗,七海龙王,羽族尊长,各上天有表奏无事,仙音顿开,歌者展喉舌,舞者幻舞曲。 其中列仙各自聚散了,奉上贺礼不提。 太白金星出列,道:“臣太白金星有表奏。” 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驾座金阙云宫,道:“准奏。” 太白金星道:“当年臣奉领尊旨接引霹雳大仙下界降生赵姓匡胤者,结束中原乱世,如今王朝已定,霹雳大仙功行圆满,还望陛下准缴旨意。” 玉皇道:“准。” 原来唐灭以来,中原王朝历经五代,烧杀抢掠征伐不断,创下无比冤孽,阴司之中更是阴魂摩肩擦踵,地狱中几成鼎沸之势,阴灵惨叫哀嚎声犹至子夜熟睡梦中亦可听闻。 遂幽冥教主上体天心发大慈悲之意俱表十殿阎王奏上,玉皇仁慈,问询列仙,而霹雳大仙愿往,降生人间界,受轮回生死之苦而平定乱世,太白金星方才有此一问。 日月轮转,天界虽然白昼景象,人间界却已一片黑暗,灯火万家。 皇都紫禁之中,灯火辉煌,宫女穿梭不断,明黄色琉璃瓦当,朱红色连壁三尺高墙,此处正是大宋帝皇居所,人间界王气所在。 夜已深了,赵匡胤和衣而睡,忽入梦中,一仙境世界,有一白发老翁慨然道:“仙友既然功行圆满,何不同往天界交还旨意。” 赵匡胤大惑不解,“老丈何以称我?” 白发老翁抚须大笑道:“你本是天上的霹雳大仙,今翻人间浩劫,你托生下界,转世而赵匡胤者也,吾乃太白长庚星,特来接引与你。” 随即绣袍一挥,顿时如天旋地转,不片刻已随太白金星飘至天上云端,俯瞰人间大地红尘滚滚景象。 赵匡胤恍然大悟,随即整衣敛容,说道:“吾于此间尚有事做,请道友稍待片刻,否则功行有缺矣。” 片刻之后,便径自驾云而去,入其弟赵光义梦中,后赵光义果然霸有天下,便是后来的大宋太宗皇帝。 霹雳大仙功行圆满,驾云气直上九重天阙,琼楼玉宇,将各方形势一一禀报了玉皇,玉皇大悦,赐赏还丹百粒,洞府仙职,并享五百年一会黄中李宴。 力士开山搬御酒,鬼王调禽施妙法,乌衔金枝鹤成阵,摆驾祥云永寿福,赏仙宫九霄环佩琴音无碍自然,抛酒盏一杯人间万事顿休提,宫灯万盏碧玉连城。 更酒醉后把盏笑黄巢,往蓬莱休说帝王业。 忽一时仙娥错步,更行更远还深去。 试探目兽园狮奴沉睡,黄金瓮更抛青玉石阶,左近处铜鹤默立,青灯一盏照亮万方光明。 仙娥探手玉璧,道:“如今五百年一会黄中李之宴,何不与天同乐?” 黄鹤道:“我今司晨,不敢擅步嬉乐。” 仙娥怜道:“我今与你试引灯盏,你且自去。” 黄鹤大喜。 太子成道,以一粒沙化作灵山;天帝成道,举国飞升,霞举天界,国中所辖,不论种群,皆得享长生,尽享仙福,其乐不知日月,其寿超越地纪。 黄鹤便在宫中司掌光明,时候久远,早生厌离之心,只是肩负天帝命令,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夜在此园中顶着灯烛,此刻得脱,怎能不心生欢喜?! 顿时震羽翼,啸长空,一时千根白羽扇风暴,双翅一震就是万里之遥,声若金石,足若铁浇铜铸,遮盖了天空,席卷了长云。 放眼望去,无尽天幕尽是黑暗。 这里绕柱蛟龙走,那里阴沉沉猛兽咆哮声如山崩,这里天马飞腾,那里神禽遁走,仙家掩面,御酒倾洒,怎一个乱字了的。 金阙玉宇中异变陡生,生出一只摩天大手,擒将上去,原来却是南方增长天王。 只见他身若琉璃无一丝杂色,捧宝剑甲胄俨然,怒目而视,奋起神威,心念动间身材已无量量高大,直入云头,探视而下。 只将手掌探握而去,已远去一万三千五百里的黄鹤便已被擒住。 黄鹤变化身形,一时大如山岳,增长天王手掌便大如山岳,一时小如凡间燕雀,增长天王手掌便与之随小。 不论黄鹤如何变化,总是不出增长天王手中方寸。 但黄鹤此时得脱,如何能够甘愿被擒? 他于这琅嬛玉苑中听闻妙法,久修得道,法力见识实已不弱,当真法力如海一般广大,见识如虚空一般开阔。 他认得这是增长天王显现法力运动了大神通:法天象地。 黄鹤厉喝一声,口中电光激荡,羽翼如云,轰鸣一声便解作无物,脱出天王手中。 增长天王怒哼一声,看也不看,怀中宝剑已然出鞘。 凡人之剑,即使运用若神,也有截江断流、削金断玉之能,但也只能斩断事实存在之物,不能成道,增长天王宝剑却能斩情丝,是大智慧大威力之剑。 此剑一出,更无乱象。 只见黑如深海的天幕中突兀爆出一道兀长的厉电,如将天劈成两截,一团殷红的鲜血如雾标飞。 黄鹤远远坠于云层,状如死,如一片败革般飘下增长天王手中。 增长天王的一剑直接跨越了重重天阙,化为一道厉电残红,斩开了天与地之间的云气。 帝获之,大怒,令至斩妖台,着风刀电剑剔其仙骨,雷火焚之,阴云化为沼泽腐其遗骸,更复命镜台开启,着仙娥复归凡身贬谪于终年冰寒彻骨的太华池守刑万年。 帝道:“今吾欲绝天门,以绝孽仙思凡之念,断凡人擅进之路,又以劫雷罚有罪,以彰天道有序,正人间王法纲常,众仙卿若有异议,尽皆可提,朕特赦言者无罪。” 太白金星若有所思,遂进步说道:“陛下所言甚善,只是恕臣愚驽,若下界有道德高士,修成仙神之道,长生法门,何以飞升天界,沐浴天恩?” 天帝道:“若下界果有才士,可积累善功抵消雷罚,可聚中原王气以应天门,自然飞升有道,霞举无碍。” 此言一出,众仙更无异论,纷纷点头称善,玉皇见众仙别无所说,复命四大天王各镇守一天门,十万天兵驻扎天河,命仙兽口衔阴铁神珍宝链缚锁仙山,连接星汉,以绝有道,镇压仙凡。 人间界内,大宋太祖皇帝突告驾崩,光义登基,引起朝野议论如潮,一众文臣武将于朝会间阵列森严,气度沉凝,打算以死直谏,请求另立新君。 正自议论间,忽然天色黑暗,虽是白昼却与黑夜无异。 民间有说是天子无道,上苍显露异象,有说是灾祸征兆,上天示警,各种议论不一而足。 此等异象一直持续数日,大臣各自散去之后忽然星汉灿烂,斗牛间隐隐有紫气冲至京师。 于是又有传言当今圣上天命所归,登基是大势所趋,于是太宗帝位于此鼎定,诸多大臣再无话说,朝野之间一片称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一章 跋涉 二月二,龙抬头。 京师有雨,宫墙湿透。 红墙绿瓦之下两个军中悍将驻枪屹立,身上铠甲成亮银鱼鳞状,绳结如珠玉,膀大腰圆,目光炯炯锐利如鹰,仅是普普通通一站,便有一种令人胆寒的透骨杀气传来,令人不敢轻视。 赵平章撇撇嘴,令守将推开了每扇各有百十斤重的铁木大门,纵马疾驰,身上云纹游鱼的锦衣猎猎,风勾勒出白衣健硕颀长的线条。 腰间一个金色巴掌大沉重令牌表明了他的身份难以想象的高贵。 不过他要干的却是一件无论如何也称不上高贵甚至还有些低俗市侩的事情。 骏马踏过长街,发出清脆的响声,道旁的商贾小贩,甚至阁楼上的姑娘小姐们都投以异样的眼光,不过赵平章看也没看一眼。 来到街道的尽头,他下了马,来到大通钱庄金漆辉煌的匾额下,店铺的伙计自然轻车熟路地把马牵到旁边拴好,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引路。 赵平章跟着伙计来到内厅,一间绝对宽敞,绝对舒适,绝对光亮的华堂之中,但他发现接待他的并非是意料之中的老朝奉。 而是一个出乎意料有些年轻得过分的少年人。 赵平章疑惑地看了这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人一眼,看着那嘴上淡淡的绒毛,削瘦但毫无疑问高大强劲的身材,以及文人画像中道童一样端庄秀气的面容,赵平章不得不怀疑他的决定是否错误。 “掌柜的,你可知道之前那个老朝奉何在?” 少年掩卷,哑然失笑,道:“君子何故有此问。” 赵平章道:“只因我与他曾有约定,只要他在大通钱庄一日,我便还来找他。” 少年道:“那你便可以走了,他如今已不在。” 赵平章忍不住道:“他去了哪里?” 少年道:“他已死。” “他竟已死?!”赵平章有些不信,但他知道,这个少年没有必要对任何人说谎,也不会说谎。 这句话并非是出自他口。 而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一种强大,而又先天的直觉,凭借这种直觉,他曾渡过数次魂灭的大危机,不容置疑而又准确地提醒着他。 但他仍忍不住问道:“怎么死的?” 赵平章实在疑惑已极,他粗通医术,见识广大,那人的面相和气脉,绝非一个将死之人的相。 少年道:“一个人的精神即已死去,他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岂非也只是一具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一般?” 赵平章沉默,也只能沉默,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的极有道理。 他自小生在帝之家,见识过许多这样的事情,一个人求生的意志若已被打败,任凭是怎样罕世稀有的灵药也是救不回来的。 少年似已猜到赵平章的想法,“我知道你是龙的儿子,拥有凤的美德,麟的棱角,世上的事极少有瞒得过你的,但你若要以为他的意志已败,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赵平章大吃一惊。 知道这个看似年纪极浅的少年是一个极了不起的的异人,不敢怠慢,起身施了一礼,道:“赵室受益,见过先生。” 少年忙起身还礼,道:“吾不过区区一市井鄙夫而已,如何当得殿下之礼?” 赵平章也不着急,只问道:“敢问先生,适才所言朝奉何去?” 少年道:“已往雪山去矣。”又道“此人原况江南道诗书世家,姓萧名胜雪者也,家中遭逢变故,流落至此,年十七岁,在此做洒扫杂役已三年。” “何故?”赵平章不由得问道。 “见一人,杀一人,葬一人。” …… 晴。 云聚云散,云卷云舒。 漫天的飞雪仿佛将这座山脉变成了两个世界。 飞雪已将他染成一般无血惨白,飞雪已深陷他的双脚,桎梏他的步伐。 整个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了萧胜雪一个人,一种悲痛已极,愤怒已极的苍茫和孤寂充斥胸膛,仿佛就全身每个细胞,每片血肉都已燃成汹涌爆发的火焰塞进一个闷罐里,炸响出惊世的怒雷。 他想要吼叫,想要将这种郁发泄出去。 正如阴雷刺破重云,猛虎出于柙中。 但他已没有办法。 这个世上毕竟也只有他一个人了,他要报的大仇也早已被上天终结,他的生命也仿佛随之终结。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无法反抗命运的奴役,而是明明有改变的机会,却已错手失去。 有些事情,一但错过就再难挽回。 他毕竟已无法亲手报仇雪恨了。 若仇恨的恶已死去,再牵连其他无辜的人岂非又是再造一桩冤案?! 是这苍天不愿见这人间惨案的发生吗? 还是他的命运终究如他的名字一样,一生遗恨寄情萧曲,而寂寞孤愤胜雪? 他毕竟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面对往事,他放下了,也没有放下。 一想起原本收养自己和一众乞儿的“大善人”竟原就是灭自己满门的大仇,而他终下决定找到幕后之人报仇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竟已再无报仇机会,自己的大仇竟早已死,而今的不过是一个傀儡的时候,萧胜雪便悲愤欲狂。 上天既然不愿见自己复仇,又何必让自己知道真相?这岂非是世间最残酷的捉弄?! 七岁时满门死绝,宅院被大火烧成白地,就此流落街头,到京师乞食。 本以为一生报仇无望,却突然被草木轩随同一众乞儿收养,授以剑术,医道,得以读书习字,虽然一直都是入深山与毒虫猛兽为伍,为草木轩采集药材金石,有时还要与流民悍匪厮杀,虽然一直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但也比在街头雪夜之中冻饿死要好得多。 萧胜雪一直都感念于心,努力练习剑术寻找报恩的机会。 但想不到一切都只有命运的讽刺。 如果不是那一个月夜他一夜未眠在屋瓦上观月,也听不到那两个管事的私语,更加不会知道,这个所谓的草木轩,前身其实是一个杀人无算的黑道组织。 更不会花费三年时间混迹市井,却查出那个灭杀自己满门的轩主竟只是一个窃位乱命的小人,十足十的鼠窃狗偷之辈。 原来那个真正的轩主一生杀人无算,横行霸道,聚集人手大肆敛财,终于在一次行动之中折戟沉沙,灭迹人间,而他的手下贪图轩主地位,竟然冒名顶替。 鹅毛大雪落在萧胜雪肩头,短短瞬间便溶为冰水。 萧胜雪惨然一笑,径直往深山幽静中去。 七岁行乞,七年学剑,三年剑成,这样的天赋和剑术本已值得骄傲,可是他只对腰间配剑生出无尽厌烦。 摘下佩剑,弃之如敝屣。 黄金为鞘,白玉为饰,亮银吞口的三尺长剑砰然坠落在雪地上,太阳的辉光照得剑身一阵黯然。 片片雪花落在剑鞘上,一瞬间化为雪水。 剑,似在无声哭泣。 萧胜雪头也不转,决绝已极,迈步朝深山走去,身上虽只一身单薄的白衣,在这飞雪世界中却充满一种光明浩瀚的坦然。 萧胜雪已再不愿见到那飞雪外的人间。 雪地上一行又一行的浅浅的脚印出现然后又继续被无边的飞雪覆盖埋没。 只剩下一座终年积雪不化的大雪山,仿佛一个面佛而坐身披白袍的僧侣已沉寂千百年无声,天上那一轮白阳便是庙宇中一盏燃烧不熄的青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二章 鬼薪 日出,曈曚。 履霜冰至。 无边落木萧萧而下,一条玉带般的雪水长河萦绕着山脉。 萧胜雪手握斧头,猛然一斧横劈而出,直参云霄的巨木不断颤抖,木叶雪片般飞舞而下。 足有数十人合抱的巨树剁出一条深深的伤痕。 空谷幽响的剁声巨树般鸣泣。 萧胜雪旋腰拧力,手中斧不停,反手在大树上劈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而一片雪迹的大地上已被萧胜雪炽热的气息熔出一个三尺大圈,扎着桩步的萧胜雪便如一匹踏越尘世的天界龙马一般,气血以一种可怕的程度泵动全身上下,血液更是犹如水银一般沉凝,筋脉骨骼撑出钢铁巨兽般的弧度。 这对于萧胜雪来说本已是如呼吸喝水一般的本能。 但旁的武者若想要想做到这一步也非要静心涤念付出绝大努力不可。 只因为这是萧胜雪诣剑十年、不涉外物的成果,以可怕的体魄修炼封锁住全身炙热的精气,使不外泄,既是养生也是练功。 对于达到萧胜雪这一地步,真正窥到武道大门的修者来说,想要一斧劈倒这一株千寻巨树也只是寻常事迹,强者甚至可以一击截江断流,劈山断石。 但萧胜雪并非是想要伐倒这株大树,而是想要通过身体上的疲倦来扫去思想中的杂念,达到心灵纯净不染尘埃的境界。 这是苦修者的办法。 效率低下,但是很有用。 壳勒一声,巨树断开一道狭长的黑色裂缝,整条巨树金推玉柱倒一般向后倾斜而下,轰然摔倒在地,溅起一片片灰白色的雪尘。 将斧头别在腰间,萧胜雪一把捞起巨树,片刻间便已将之扛起,负在肩头朝白阳下的山麓走去,在那里有他居住的草庐,虽然简陋,但是可以遮挡夜间的寒凉和风雪。 将巨树放到山麓前的土丘上,在这片平整的土丘上已堆满了一堆被砍倒的巨树,每一株皆极其高大粗壮。 萧胜雪呆滞片刻,看着面前这片平整至极如砖石垒成的土丘,又想起从前的往事。 这片土丘是他亲自用铲子铲出的。 连续花了他几天几夜的时间。 但是萧胜雪偏偏又想不起这片土丘该做什么好。 思衬良久的萧胜雪想起以前一种刑,叫做鬼薪,据说是发明在秦汉时代,用来惩罚那些背负着罪孽的人。 来到后山,一下又一下地砍伐着树木。 看着眼前的飞雪,萧胜雪又想起了一个人。 或者说,一道魂。 刀的魂。 寂寞而生,一生无敌。 一个了道,却输了一切的异世亡魂。 无敌。 他的境遇岂非与昔日的无敌相似的凄凉茫然? 十年前,萧胜雪自己也还只是一个不懂剑术,不懂武道的小孩,而且还因为孱弱的体质而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 比自己大的孩,比自己凶的孩,管事不屑的苛待,甚至是天地间无处不至的寒雪,饥饿,和思念的痛苦。 每一个梦不肯离去的午夜总是格外地,漫长。 眼中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刀子斩虐着他的意志。 他还记得那个穿惨白色衣服,蒙着双眼的男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就像已沉寂了太久的海水,已凝为冰,又好像一把骄傲的刀,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付出只言片语。 “你愿意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改变那,在永久轮转的巨轮中与别的蝼蚁一样,挣扎嚎泣的命运。即使痛苦到举世皆敌抛尽一切的时候也一样。” 他的声音就像地狱中的寒风,又像阴鸦的嘶叫,听不出半点语调的变化。 只有提到命运二字的时候,那张已太沧桑,但仍旧还很骄傲的脸上才会出现一抹微乎其微的波动。 似乎就连他这样的存在,也有自己不愿提及的,命运。 “你知道,刀和剑,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 似乎不等待萧胜雪的回答。 他说道:“刀和剑最大的不同,就是剑可以妥协,刀不可以,刀有傲气,在刀的面前,一切都可以斩断,男人,女人,猛兽,生死,爱恨,无论是高山还是大海,天地万物,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够成为阻隔。” 萧胜雪沉默。 从这个男人身上,萧胜雪只感觉到一种更为深远的寂寞。 那种寂寞,不是站在他这种位置的人可以想象的。 那一个男人究竟是神佛,是鬼魔? 都不知道。 但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看着这个男人,萧胜雪顿在墙角,说道:“这样的我,和死亡有什么区别吗,死亡的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下。 片刻之后,似乎从回忆中惊醒的男人“看”着他,说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无敌。天下无敌的,无敌。” 十天后。 草木轩。 萧胜雪一身布衣,脚踏草鞋,带着一口粗制滥造的铁剑,来到草木轩正堂。 正堂之中的人们都回头不屑地看着萧胜雪这个常被他们欺负而“不敢还手”的懦夫,在他们眼里,萧胜雪这个懦夫根本没有与他们一争的资格。 萧胜雪的形象的确与以前不同。 之前的萧胜雪蓬头垢面,沉默寡言,即使受人欺负也一言不发,像一头雪中的狼。 狼虽然被人类世界的光明和砸出的东西驱赶,但是并不会像激怒的野狗一样扑上来咬人,而是回头平望一眼,然后默默地退走,奔袭向积蓄满冰雪的大山之中。 现在的萧胜雪虽然也依旧一言不发,可是正如一颗深埋泥土之中的石头一般,那种阴柔黑暗的淤泥已被洗净,露出它的真容。 现在的萧胜雪便给人这样一种气质,光明,而又充满一种沉凝的稳重。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们见过那种人,平时威势十足,正义凛然,可是一到生死关头便如一只骨已断的老狗,唯唯诺诺摇尾乞怜,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因此,萧胜雪的出现并没有造成什么骚乱,日常般的谈话还在继续。 终于,管事的出现结束了这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谈话。 当年的管事,是关山月,擅长刀法,精通药理,同是也是一个很有威仪的男人。 他面色古铜,身材魁伟,颔下一截短须,双目中神采明亮如焰,众人不乱再怎么喧闹,但只要一见到他便都偃旗息鼓,默不作声起来。 关山月站在那里,环视片刻,犹如阅兵点将,目光扫视如刀,腰杆挺得笔直,声如洪钟地说道:“这一次外院大比武,我将挑选最厉害的十个进入内院,那里的好处相信不必我多说,只有能够进入到那里,整个草木轩的资源都将会向你们倾斜。 而草木轩又是整个大宋也能够数得着,叫得上字号的势力。 一但你们能够进入那里,所能够收获到的资源可想而知。 最厉害的那个,我将会给他一样大奖励。”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了。 就连萧胜雪都不例外。 这也是第一次,萧胜雪在七岁灭门之夜后,还觉得自己依然活在这个世上的证明。 萧胜雪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是他潮红的脸庞,紧握着剑柄的右手,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激昂。 关山月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说道:“这一次,大比武的地方,是在钢铁丛林,时间定在三天之后,三天之后,最先走出来的十个将是这一次的胜者,伤势最轻的,就是第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三章 时之隙 钢铁丛林! 所有人都沉默了。 想不到这一次决胜的地点竟然就是钢铁丛林。 那一个号称兵坟墓的地方埋葬了千百人,乃是一个有来无回的凶地,那些号称铁汉的江湖客有多少都是折戟沉剑在那里。 关山月并不关心这些还很年轻的孩子们怎么想,他只是带着有些阴险恶意的笑容埋下一个陷阱,诱惑着说道:“现在若你们有谁想要退出,我绝不会阻止,但事后若是有谁来找我哭诉的话,等待他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因为草木轩绝不需要没骨气的软脚虾!” “怎么样。有谁要退出吗。” 沉默良久,谁都没有作出回答。 显然是关山月事先抛出的饵料实在太诱人,谁都不甘愿就这样退出。 但毫无疑问,这些人的士气却衰落很多,已经没有了那种一往无前,要斩断一切赢得胜利的意志力。 “那么,既然谁都不愿意退出的话,那便跟我来吧。” 关山月身形一动,犹如电闪,年幼的孩童中只有眼力最劲的人才可以勉强捕捉到关山月的行动路线。 显然,这也是关山月有意为之的一场,大挑选,强者享尽一切,弱者低调落幕。 残酷的争斗于初始便显露出来。 有早慧的孩童一眼便看出关山月的用意,很明显的,关山月口中的大奖励也不是俗流,如此才会引起如此高强度的一场竞争。 那么,这神秘的大奖励,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混迹于市井江湖之中,生活经验丰富的孩童一早察觉到不对,早早地就“和光同尘”,不跟那些厉害角色角逐。 果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惨叫怒骂,只见初初气势最雄的那一个已经如滚地葫芦一般踢了出去,风暴中央爆射出百十只拳影,风声赫赫,拳头中所蕴含的一股玉一般脆的爆炸力雨箭将左右的孩童打了出去。 一个穿灰色劲装的短发男孩握着拳头赶走左右的孩童远远地朝关山月的方向追了过去。 地上只留下一群哀嚎的孩童,照他们这样的状态,不要说参与接下来的角逐,就是能否在短时间内站起来继续奔跑都是问题。 不过,以他们的实力不用面对接下来真正的对决也许是一种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幸运? 萧胜雪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得出了结论,继续朝关山月的方向追去。 如羽毛般飘然落到地上,萧胜雪混在人群中间,站在后面一排看着叉手而立满脸痞笑的关山月。 只见他怪笑几声,不怀好意地看着至少少了十人的方阵,说道:“你们都很不错嘛,提前踢出了一部分混水摸鱼的家伙,好让接下来的角逐明朗一点。 不过你们的对手并不是站在你们左右这些连血都还没见过的家伙,而是住在钢铁丛林里的东西,三天之后,谁能活下来,谁就赢了。 毕竟,这些东西平时可都是以鬼为食啊,一但散发着香喷喷肉味的你们接触到它们,需要付出的可能是需要豁出性命去的决心和钢铁一般冷静坚韧的意志啊。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们若还是需要退出,我不会阻止你们,也不会嘲笑你们。” 说到这里,饶是以关山月自己,也不禁凝重起来。 萧胜雪握着剑,决心前所未有地坚定,无论如何,他已不可能退出。 沉默,依旧是良久的沉默。 没有人选择退出。 他们都有自己不得不去的理由,有时候生死在一些不可能被放弃的东西面前,已显得无足轻重。 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飘舞的红叶,天空上白云如绸缎,周围前所未有的宁静,甚至就连自己发出的鼻息声都大如雷震,一种好像石头一样的沉郁感就这样积压在心头。 他就这样独自持着一口铁剑走进当时这片危机无限的死亡之林幽魂沼泽之称的有鬼虎居住的钢铁丛林。 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萧胜雪仍不免一笑。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天真啊。 以为敢拼命就没有做不成的事,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世间岂非就没有那些悲伤痛苦的眼泪了吗。 小雪初晴。 时间就这样过了七天。 萧胜雪拿着一把短刀坐在新做成的木屋里雕刻着什么,那是一个搏杀巨虎的人像,人像背后有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 巨虎一跃而起。 人像不闪不避横剑杀出。 七招,猎杀巨虎,当真是险象横生,惊险万分,每一次活下来都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天地间的木叶萧萧而下,殷红如血,飘飞盘旋。 那个人像是萧胜雪自己。 以他如今的眼光来看这一招仍有很多不大不小的疏漏之处,在关键时刻足以致命。 这并非耸人听闻。 高手间的对决,瞬息间就是一条生命。 真正的杀招,永远都只有精炼到一刻间全身筋肉的配合,气息的运行,出招的角度和质量,宇宙乾坤的变化,无数的可能才汇聚成一个必然的结果。 但若是现在的萧胜雪出手,一剑便可将巨虎扼杀,连一点波折都不会有。 鬼虎,以同类为食,以活人为食,巨虎,更是鬼虎之中最凶戾的王者。 这样的恐怖生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如天上的风云,变化快到难以想象,招式之中附着的力量更是如蛟龙盘踞,神象负岳而行,凶暴非常,别人不要说与之厮杀,仅仅只是站在它面前都会被它的杀意冻结骨髓心惊胆寒。 当时已有刀魂无敌在侧的萧胜雪也要在第七招变招[八方藏刀]才能给巨虎造成杀伤,用一根手臂骨骼全碎的代价,将剑从肋下刺入巨虎腹部心脏,然后用[灞桥折柳]击碎巨虎咽喉。 但巨虎的生命力非一般人能够想象,打碎它的咽喉,并不足以让它瞬间死亡。 之后的时间便是一段相当漫长又很短暂的空白。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间僻静的茅屋里。 修筑在山间的草庐,远处苍翠的春色,金色的阳光,身姿曼妙的少女。 一切都好像仙境一样。 好像只会出现在那些名士令人心折的传说故事里。 可是后来萧胜雪才知道这只不过是命运又一个残忍的骗局而已。 想起月夜下赤着脚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哭得像一只大花猫一样,萧胜雪便已停下手中短刀。 凝望着窗外的远方。 手中的雕已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轻舞的少女。 据说那是霓裳羽衣舞。 唐玄宗时名动四方的美人杨玉环曾在宫中演奏。 如今无敌之魂也已消逝在这个茫茫的天地之中,或者已经远赴幽冥与那些镇守六道轮回的鬼魔厮杀,或者已经随着那不可见的白雾登上天界,继续与那些镇压一方的神将以剑论道。 那些神将在人间界都是很可怕的人物,惊动了一个时代的风云,直到厌烦时才登上天界寻找新的对手。 想必无敌现在也很快慰吧,或许他已一脸狂热地和那些厉害的角色厮杀。 直到他消失时也连完整的一招都撑不下的自己也的确不能让他尽兴。 想到这里,萧胜雪手里不停,继续雕刻着人像。 也许就是这样的自己,他才会拿着木刀一直怒骂自己废物的吧。 雪落天地,小屋如与人间界隔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四章 丹宸 木雕本是死物。 可是在萧胜雪的手中赫然已赋予了新的生命,眼中灵动的神采,细腻的肌肤,华美的绣袍,似还在诉说着当年的往事。 ……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艳阳天。 萧胜雪旧前栽下竹子,如今已长成一片竹海。 风吹动竹叶竹海飒飒作响。 萧胜雪站在竹海中央旷然无声,人仿佛被漫天的竹叶淹没。 竹枝间漏过数点阳光,萧胜雪仍默然无语。 风吹动竹海。 竹海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动,竹枝此起彼伏。 嗤! 竹海穿林响语。 萧胜雪忽然一侧头。 一支墨绿色已擦过萧胜雪的耳际,来客发出疑惑的惊叹声,似在疑惑萧胜雪为什么能够躲过这一击。 不过来客显然并没有把萧胜雪放在心上。 应为萧胜雪那种木木呆呆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把他和出手不凡的江湖高手联系在一起。 人飘若无物地踩在竹枝上,手掐剑诀,飞射而出的墨绿色箭支已粘贴在四面八方的竹子上。 生机勃勃的竹海刹那间已成杀机无限的凶阵。 一种肉眼难以察觉到的异力已结成一个罗天大网,要将萧胜雪布入其中。 一片竹叶悄然落下。 萧胜雪仍旧屹立不动,只是已拿起一根竹制的洞箫,吹奏起凄然华美无限的乐曲。 竹叶落在地上。 没有任何异状。 只有悠远的萧声在回荡。 那凶戾的大阵似还未启动。 这下子来客是真的惊住了。 他眼神沉凝地看着萧胜雪,凶笑一声道:“好呀,真是好呀,想不到老居然走了眼,真是江山辈有英雄客,一代还比一代强呀。” 萧胜雪倏忽转头,看着来客说道:“你是无翼蝙蝠萧泪血,萧家的叛。” 来客站在竹枝上,一身黑袍的削瘦的身躯将七十截的苗竹压得弯曲,一凛,然后又松下来,枯瘦若鬼爪的右手拈着下巴上的胡须,眯着眼睛说道:“小十九,你就是这样跟族叔说话的呀,叔父真是好伤心啊。” 萧泪血暗自心惊,当年萧家那一场大难实在太过惊人,那么多实力强悍的道者都没有逃过去,怎么这个一向貌不惊人的药罐子给逃了过去? 是他们两个的安排? 萧泪血马上又否决。 私放自己的儿子逃命而视一族性命于不顾。 毕竟以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而且小十九的实力未免飞跃得太快。 那么差的根骨,先天带来的不足究竟如何弥补的? 如果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那么背后之人的实力太可怕了,简直如渊如狱,深不可测。 萧胜雪冷笑一声,说道:“当年的事究竟如何,你一定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只见到你一个萧家人,至于草木轩的轩主,也只不过是个傀儡。” 难道他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萧泪血一愣,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小十九,难道秋水那小子没有告诉你?” 萧泪血摸着胡须正想说什么。 可是他并没有说下去。 四面八方,浓郁的竹海中,千百根苗竹忽然传来“卡兹”一声。 萧泪血一愣,只见四面八方的竹已拦腰断,一道惊虹厉电似的白光一闪即使。 “剑气雷音!” 萧泪血已摔,他本是精擅轻功的好手,更修有深厚无比的独门内家心法,这样的人不要说摔倒,他快起来甚至可以将天上的飞鸟斗倒。 可是萧泪血如一下子变成了白痴般,全然没有使出半点武功。 因为他实在震惊已极。 但他人尚在半空中萧胜雪已踩着断竹瞬间掐住萧泪血的咽喉,竟似要把萧泪血活活掐死一般。 萧泪血内功原不逊色于萧胜雪,可是此时震惊之下居然也忘记反抗。 可见萧胜雪这一招[剑气雷音]给他的震撼之大简直无以复加。 萧胜雪这一招[剑气雷音]可是在江湖中绝迹了近百年的时间啊! 萧泪血不由惊道:“你这招从什么人手中学到的!不对,若是这一招能够学到,也不必称为上乘剑术之门了。是什么人教你剑术的?崆峒派还是道家那些高人?少林虽然有剑术传承,可是这一代也没有人修成剑气雷音!” “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萧胜雪看萧泪血这个叛逃出萧家门庭,反而去修习魔道的族叔不还手心中一阵郁气,毕竟也是萧家遗脉,萧胜雪只好放开手。 但谁料萧泪血反而扑上来抓着他的衣领道:“告诉我谁教你的剑气雷音,怎么修成的,我告诉你当年的真相,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萧家灭门的原因。” 岂料萧胜雪却摇摇头,说道:“剑术中唯快、准、狠三味是武人心传,若要修成剑气雷音,先要领悟人剑合一之道,但若要领悟人剑合一之道,还需拆解十年剑术。” 萧泪血嘴角一阵抽搐,若老子能修成人剑合一还问劳什子的剑气雷音,早已是名躁天下的侠士了。 但没奈何,他问道:“你是怎么修成人剑合一的。” 萧胜雪看了他一眼,道:“若族叔要学人剑合一,先要把自己的魔功废了,然后重拾剑术十三式基础,练上十年,应有见效。” 萧泪血噎了一下,非常无语,他混迹江湖多年,又修炼魔功耳聪目明远胜凡夫,自然知道萧胜雪没有骗他。 但是为了一个不知道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修成的剑气雷音而自废一身精纯魔功,他萧泪血实在舍不得。 如今他魔功即将大成,到时候将会再造骨髓,洗伐筋脉,肉身重返少年,他又如何能够舍得? 萧泪血还不死心地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胜雪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有。” 萧泪血大喜。 一想到到时自己左手剑气雷音,右手精元魔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他就激动得发抖,到时候就是少林那些秃驴一起上,又有几个能奈何得了自己?! 只听萧胜雪悠悠道:“若族叔你有逆天机缘,遇到一位不世出的武学奇人,可以央求对方教你飞剑跳丸之法,到时候千里斩人头,乘风万里外,岂不美哉?” 萧泪血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去他妈的飞剑跳丸,去他妈的千里斩人头,去他妈的逍遥自在。 剑仙之辈虽然留下的传说无数,但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飞剑之术更是只有剑仙入室弟子才能传的异术。 他这七老八十的老骨头,修习魔功的通缉犯,不被人家除魔天地间已经是大幸了。 他怒喝道:“萧胜雪,不要说这些无稽之谈,剑仙之流已经绝灭了,就连皇室的琅嬛玉苑里面都只有只言片语记载。” 萧胜雪终于道:“你口口声声说如何修成剑气雷音之术,可是若是无大毅力,大定力,大勇气,又如何能够修成这绝迹江湖百年能成的剑术?要修成这样的剑术,需要付出的努力和心血又岂是简单?” 萧泪血哑然。 是呀。 他自己得到失传的精元魔功的时候不也正是承受了无数别人所不能承受的苦楚和谴责追杀才终于将之炼成的吗。 若不是付出了这许多努力修成精元魔功,他萧泪血又如何能够在少年时代便搅动一方州土的风云,成为现在这“无翼蝙蝠”? 当真是一步一泪血才有如今成就。 萧泪血忽然说道:“你要知道萧家灭门的真相,我便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萧家的祖上,当年是皇室的供奉,奉命为皇室炼丹,于是便穷搜天下药物,才炼成一炉神丹!这炉丹药,依仙经残篇记载,丹成之日云气七日不散,是真正的宝物。 帝命为无极仙丹。 可是麋鹿若无角,凤鸟若无宝,便不会遭逢险恶,萧家灭门之祸便起于这一炉无极仙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五章 剑术 “无极仙丹乃是世之瑰宝,多少人想要得到,其中就有那些享誉天下的名侠和许多身怀异术的散人,萧家自此家宅不宁,我追查到,无极仙丹现世的消息,最初就是来自禁宫之中。” “禁宫?” “消息正是从皇宫大内之中泄露出来的,可能是身份极为尊贵之人。” “可是那人若想要萧家毁灭根本不必如此曲折,他一句话,就可命铁骑踏平萧家,何必又去传出消息引人觊觎?” “这就是那人的高明之处了,他故布迷阵,身份始终隐藏在一团迷雾中,而萧家已被那人的毒计搅得元气大伤,后来更是被一把无名火烧成白地,丹方不翼而飞。” “皇室中有高手,你的伤是他打的,剑术很可怕。” “不错,我多次窥探禁宫,宫中物品又无故失窃,已然犯下大罪,皇帝亲自下令追剿,朝廷鹰犬崆峒派门徒陆青侯受命负剑追杀三日,一剑便钉穿了我的琵琶骨,在牢里关押了几天,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了出来。” “陆青侯?” “陆青侯。” “他使的是崆峒派的绝艺六大连环剑法,出手一招即是六招同用,你能够逃脱一命实在是老天爷开恩。” 萧泪血也沉默。 他的确承认这一点,这毕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他那么想学到[剑气雷音],也不无想要用剑术胜过陆青侯的意思。 萧泪血道:“那时正是子夜,更夫已巡过长街,我伏在皇宫的瓦当上想要偷进宝库,盗取那一张丹方,” “然后呢?” “别打岔,”萧泪血居然瞪了萧胜雪一眼,“那人的剑术实在已快极,我现在正在回想起来。” 萧胜雪一惊,萧泪血乃是积年的老魔,贼偷中的贼偷,他的眼力足可数清虱子飞过一瞬腿毛的数目,他居然也不能记起那人的招数? 只听萧泪血道:“那时我正在瓦当上,使独门的烟罗七嶂步法,飞渡凌空,发出的声音绝不大于苍蝇振翅。 可是陆青侯这厮的确有几分本事,他听出我正处在空中无处借力,大喝一声,剑光在屋瓦上连点,剑光便已射向我的肩井、大椎、涌泉,那时我正翻腾身形,穴位受剑气一激便立时坠地,再回过神来,他已站在青玉石板上用剑指着我的头颅。” 萧泪血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还心有余悸,那道森寒的剑光简直如蛟龙一般凌厉,无所不至,收发存乎一心。 萧胜雪神情肃穆,道:“他飞腾而起的一招叫天外玉龙,折戟沉沙了无数剑客,反身刺你一招叫剑曳雷霆,封锁你的气血,回转劈你的一剑乃是藏而不发的后着,故意留在你体内。 想不到以他的实力对付你也一共用了三招,他的城府实在可怕。” 萧泪血的脸色一刹那变得极难看,剥开黑袍,露出赤褐色的胸膛,只见一道犹如小老鼠般的突起正游走在他已变得黑紫色的经脉上。 萧泪血惨笑一声,“难怪这几天我一直有不祥预感,原来是应验在这里,恐怕我能逃走也是他故意为之,他想要看一看,当年萧家未死的后人还有多少。” 萧胜雪并指如剑,只在萧泪血胸膛当胸一划,滋一声,一道白电顿时沿着乍现的血痕爆射而出。 萧胜雪手臂一伸,赫然已将那道白电抓在手中,发出如岩石碾碎的暴鸣声,白色的光电从萧胜雪指间逸出散射为无形。 冷笑一声,萧胜雪松开右手说道,“只怕我们的这位朋友已知道我们身处何方了,崆峒派的玄玄交感剑气想不到也被他练到浑然若无的地步。” “玄玄交感剑气!”萧泪血惊叫一声,那可是崆峒派只传下一代掌门的绝学,系崆峒武道之发源,据说取自一处极寒见终年不化之湖顿悟而出,厉害非常,能将一身血液练成水银利剑一般,大成之后整个人更如白云冰雾,资质近于天人,难怪他可练成崆峒派那六大连环剑法。 萧胜雪心中也燃烧起一股久违的战意,一种兴奋到嗜血,兴奋到入魔的战意。 这种强大的对手。 这么强大的挑战。 萧胜雪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 剑者好战的本能在他体内第一时刻苏醒,竹海中的落叶被萧胜雪的剑气搅动得纷纷扬扬,高大粗壮的竹子飒飒作响,如有一股大风吹动。 传承自绝代刀者无敌的术和此方世界享誉千百年的武学名门的崆峒派的术即将开始一场真实不虚的交战。 崆峒的[玄玄交感剑气]的确让剑者们感觉到一股无法跨域的鸿沟。 但萧胜雪又何尝不是期待着让这个深刻入骨的绝望来让他跨越另一道可怕的没有人做到过的鸿沟呢? 毕竟这就是[用心斩]的真意啊。 以绝对豪勇之心,抛弃一切我见、邪见、妄见,用手中的剑劈斩出来! “师父呀,我将会向你证明我的道是正确的,剑只在心中,而不在任何人的手中,如果剑也可被污染的话,那便不是吾辈所认同的剑,因此也就无须斩断。 我会向在天界冥土的你证明,我的道必将是最强的!” 远处。 京师。 一间简朴古旧的小木屋内,一个白衣垂发的男子盘膝而坐,一口形制极古拙的剑便横在他的膝盖上。 男子蓦然睁开眼睛,眼神如电,一闪而逝。 看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我能够感觉到一个不俗的剑者碾碎了我种下的剑气,是用一只肉掌吗。” 男子又合上双眼,寂然如岩石,道:“真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呀,若是平时还可谈剑论道,可惜有皇命在身,不得违背。” 这个白衣男子赫然便是崆峒门徒陆青侯,当代六扇门剑术第一人。 陆青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剑术疯子盯上了。 当然,就是知道也不会在意,从他执剑以来,所学的术一直都是最强的。 独步武林的宗门,才学惊艳的师长,精微深奥的奇术,如今朝廷六扇门第一人所带来的财富地位,一切都成为了他剑术进步的最强大推动力。 就连剑界一向声名极隆的“最近剑仙之术”[剑气雷音]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陆青侯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本事。 剑术上未尝一败的历史记录,已为陆青侯养成了一种无敌的气势。 这种气势使他已然成为剑中的帝皇,即使面对仙佛神圣地狱魔鬼也绝不会有半分手软,带来一种狠绝亦快绝的霸道上乘剑术。 陆青侯,能够感受到那个敌手在向他发出挑战,但他没有回应,也不需要回应。 一个至高无上的帝皇,又何必回应于蝼蚁的挑衅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六章 寻剑 萧胜雪吹奏手中洞箫,声动四野,八分竹叶飘落如雨。 晴有日,日如血。 血滴干枯,沉降入云与月之中。 身形如飘,萧胜雪踏在翩飞的竹叶上状极平静,但一股无形的波动已吹开漫天的竹叶。 萧泪血腰间挂着蝙蝠刀奋力追赶,可是无论他怎样摧动内气都无法追赶上仅隔一丈之遥的萧胜雪,似萧胜雪已变成一缕风融入在天地之中,虚无缥缈而又无处不在。 就连萧泪血的感官中萧胜雪这个人的形体也如一缕风一般捉摸不定。 他不禁骇然,想不通这个族侄的修为究竟到了哪一步,又究竟参透了那一个境界没有。 他想问,可是一时之间内气不济,竟然也说不出话来。 忽然之间萧胜雪已停下脚步,静如高冈,定如镜水,一股萧然的剑气已冲天而起,四周的木叶都被搅动得翻飞卷起。 萧胜雪的目光一瞬不瞬,萧泪血竟也在某种不知名力量的影响下看了过去。 只见春草繁盛的大地上,一座土丘之中忽然剑鸣炸响,一口长剑已如贯日长虹般爆射出来,萧胜雪蓦然一握手,竟已就将那口来势汹汹的长剑握在手中。 豪然一声长笑,道:“十年寻剑客,不知剑在手,而今霹雳至,困龙金锁顿开!” 他长笑,手中的剑也在发出铮铮剑鸣,似这口本是无情死物的长剑也在为萧胜雪深深的高兴着。 其剑气直可上九天揽月一般,有一种不可言表的豪迈意志,如一位古之仙者,布衣草鞋,雨中独上灵山,虽是衣着简陋,却有一股不可拘役之气。 最后剑鸣萧萧的长剑绝峰幻化出一道剑形透体虚影,这剑影虽然飘渺,却给人一种无坚不摧,至大至刚的感觉。 一口剑自然不能给萧泪血这样修行深厚的人这种感觉,可是剑上附着的一股精神已深深地将萧泪血感染。 他不假思索地惊叫一声:“寄托剑意!你连这也练成了!” 萧胜雪却犹若未闻,只是不断地抚摸着如雪的剑身。 对于他来说萧泪血不只是解开一个困顿他多时的疑惑,萧家过往的真相更是助他破开心中的阻碍,如化蝶重生。 心境起落之下也明白了“道魔本为一体,三千大道无一着落处即是圣贤”的道理。 于剑术自然也是如高屋建瓴一般一窥即破,自然也不存在什么阻碍。 常人所说的[剑气雷音][寄托剑意]也只不过是道的形制躯壳而已。 萧胜雪还剑腰间,迈步朝京师的方向走去。 萧胜雪的步伐并不大,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可是却极快,三点一线之间如缩地成寸,一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他要与那位最强的对手一战,证明他的道。 晚霞红得像血一样遮盖住整片天空,夕阳正在缓缓沉下。 苍穹如一个巨大鼎盖,而四野八荒正是那屹立着不倒千万载的炼炉,照亮宇宙的那颗红日正是一粒不朽的神丹。 闪电划过天际。 陆青侯在天幕下看着这骇人景象久久不语,矗立在梧桐树下感受着天地间那徐徐的凉风,水池中的莲花浮动,他的佩剑闪烁着琉璃才有的瑰丽梦幻光泽。 梧桐树正是凤鸟喜欢栖居的一种树木,据说它虽然没有什么值得惊世骇俗的地方,但是长成之后却会在宇宙乾坤之中散发一种天界的清气。 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童子背着一口松纹古剑垂头丧气地走庭院进来,看见矗立在那里沉默无语的陆青侯猛然一喜然后似又想起什么脸色煞白地跑了过去。 童子惊恐地看着陆青侯,似要说什么,但是又没有宣诸于口。 陆青侯面色平静地道:“凤生,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童子脸色更白,颤抖着说道:“先,先生,为什么,您明明那么厉害的,鹤白老叟都不是您的一招之敌,您的修为更是已经到了参悟天地玄机的地步……为什么” 童子似越说越怕,哭丧着脸道:“您是天上的大鹏,何必听那些秃驴的蛊惑?” “何必兵解是吗。”陆青侯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似遇上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十年前有僧人云游,陆青侯偶遇,以礼相待,僧人言陆青侯十年必兵解于弱冠之手。 如今看来过不其然呀。 那一个境界果然不愧有天堑之称,是上天立下的关卡。 若以自己被动气血溃散三花斩落而兵解,还不如自己主动,尚可占据先机。 陆青侯暗暗思索着。 凤生听后大急,神色惶恐地欲说什么,陆青侯却已挥手道:“此事我已自有定计,你无须多言,世间事缘由天定,只是天意又岂可料定人意?若按我安排行事,你我主仆尚有造化未尽。” 凤生神色更惊,但最后又不知为何,只是草草地应了一个诺,匆匆听陆青侯安排出城去了。 不由得夜色已深,而小童凤生已不知何时点上一盏枯灯如豆,夜色下他的脸色竟已苍白无血。 他回头看去,只见屋檐角落一片焦黑宛如雷击。 摊开手掌,陆青侯看着手掌上的一抹赤红色,陆青侯已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若非那时闭关,一时心血来潮冲击更高境界,也不会神游太虚境界而精魄入定躯壳,更不会触摸到那个莫名的大境界而引来上苍的雷罚。 可是陆青侯有一种直觉,突破那个境界,可能改变武人千古未有之定局,而想要突破这境界,唯一可着手之法就是兵解再度转世,携一时积累逆行而上。 陆青侯知道,这是上苍借萧胜雪的手使他兵解,可是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他也很难推算清楚。 只能命小童凤生及早安排下去,在这一场大变故中占据先机。 门外,侍者忽然敲门,道:“先生,有一位公子自称故人来访,特此求见,那人说只要提及狸猫二字,先生必会见他。” 陆青侯惊咦一声,他已经猜出了来人身份,可是他素来和此人并没有什么太深入的交情,他又为何来找自己? 赵祯忐忑地站在那里,虽然以他身份就是帝皇御前也大可去得,可是这位却截然不同,乃是他父皇以一个话术诓骗来的剑术奇人,太子的身份能否管用还是两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七章 下棋 长街。 有雨。 屋檐下放着十只海碗,碗中已盛满了雨水。 琴师抚琴,滴雨伴奏。 仔细看,这琴师竟是盲的,花白的头发随意地披散肩头,一身白袍,信手弹奏,如奏响千古名曲的俞伯牙已经遇到自己的钟子期。 琴师的旁边,有两人正在下棋,两棋童侍坐,皆灵韵天成,仙姿如玉。 这两个棋童,一个是当今的大宋皇太子赵祯,一个是公认的当今剑术天下第一的陆青侯的背剑童子。 可是现在,只能沦为陪衬而不敢有只言片语。 下棋的两个人,一个正是陆青侯自己,一个却是无名小卒萧胜雪。 陆青侯着玄色锦袍,先手执黑。 萧胜雪白衣,执白。 棋局已过半。 听雨如风铃,琴声如流水。 陆青侯忽然叹了口气。 萧胜雪沉默。 偌大的天地间,竟好似只剩下陆青侯叹气的声音,突兀而刺耳。 棋盘上陆青侯黑子大龙狰狞,萧胜雪白子犹如一尾游鱼游曳在棋盘上。 陆青侯忽然说道:“你不该来的。” 萧胜雪道:“可是我还是来了。” 陆青侯道:“现在还不是你来的时候,你来的太早了些。” 萧胜雪落下一子,寂然间有一种镇定,“只要我来,任何时候都不会太早的,也绝不会太晚,因为你必定在等我。” 陆青侯大龙围困而上,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说道:“看来你明白的还不算太晚。” 萧胜雪执白子,手在半空中凝立片刻,似在观察棋局。 “对于这世间的事其他人好像永远都比我明白的多,而我只是被动接受的那个。” 一子落,局势顿改。 原本嚣腾而起的黑龙如被钉死,困在一角之地,只能任由萧胜雪白子屠杀,黑子不断被拔除。 陆青侯皱眉片刻,落下一子,剩余黑子顿时连成一气,只差一子大龙便成。 忽然,传来一声异响,原来是青梅酒温好了。 小雨已变成急雨,如战阵上大鼓急促鸣动,棋盘上的拼斗也越来越惨烈,是真正的一招必争,一招必杀之局。 凤生的脸色已变。 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棋盘,似精神都已被棋盘吸取。 在他眼里,萧胜雪的棋如一江春水,虽缓而刚,虽柔而强,虽万顷巨石砸落也不能改其势,有一种任雷霆霹雳也不能动摇半分的意志。 陆青侯的棋却如黑云,如百万军马悍卒战阵,霸道酷烈,虽不动,大势却要自发依他展开。 突然,急雨骤停,密云骤收,但天空依旧一片阴沉。 凤生惊叫一声,原来是萧胜雪又落一子,钉死大龙,白子胜。 棋子落下的时候,无论是赵祯还是凤生都不知道,桌子底下的石板上已溅起微弱的尘雾,石板上的纹路如裂。 这时琴师琴音已停,起身拿起木制的拐杖,欲往门外走,只是须得从琴师身边经过。 陆青侯沉默片刻,似在回味。 忽然道:“凤生,这琴师弹得不错,看赏。” 凤生应喏,道:“是先生。”随即从腰间的锦囊里面取出一锭碎银子交给琴师。 琴师握着那块银子,转过佝偻的身子,颤抖地说道:“谢谢尊客,谢谢尊客。” 陆青侯罕有地没有回话,而是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棋盘。 陆青侯的眼中,已出现一道光,奇异的光。 如飘鸿闪电般一闪而逝的异芒,自下而上飞刺而出,似变化,又似只是平常,在最辉煌的时刻陡然消失,如已刺入人的心脏,遁入那茫茫的黑暗之中。 萧胜雪忽然说道:“老先生,请再奏一曲吧。” 琴师自无不可,只是颤抖地取出琴,盘膝而坐,静坐少顷,以手抚琴弦,慨然奏乐,奏得乃是名曲广陵散,琴音如凤鸣,如流泉飞瀑,清澈悦耳,引人入胜,实在非凡俗乐手可以比拟。 琴师虽席地而坐,可是却如在高山之巅观尽云雾风月山花烂漫。 三日后,萧胜雪离开京师。 在他走开后,长街之中的一家酒肆忽然咔嚓一声。 初时弱不可闻,后来如蚕食桑叶倏忽而长,到最后酒肆忽然轰地一声斩至两半,如被一口无形巨剑横空劈断,断口整齐无比,因为声音陡然大如雷震,酒客皆以为天谴,就连酒肆的老板也信以为真跪地磕头不断,以为是上苍显圣。 他再一次来到昔年曾住的草木轩,发现此地已大变样。 草木轩的金字招牌虽仍在,可是却如纪念一般,只是一直挂在大门正上方。 紫铜大门镶嵌铜钉门口石狮镇宅的草木轩此时安静得可怕,也冷得可怕。 越过高墙,看见的是一株叶子火红的红枫树,树叶正随着风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如雨一般,极是好看。 如今京师历经雨水洗礼更显一种爽朗清新的状态,只是此处如如入深秋一般冷清安静。 萧胜雪正待好好地看一看,院落转角处很快走出一个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女子,手里是一个装满花叶的筛子顶在腰眼处,纤长幼嫩的白皙手臂和柔弱如花的腰肢一下子凸显出来。 她虽然不施粉黛,可是仅仅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足让百花羞惭,万种风月沦为庸俗的奇异魅力。 双颊的一抹红云,已足让任何男人变成软脚虾,空布袋,乖乖地听她摆布。 女子一下子愣住了,似不敢相信萧胜雪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样。 萧胜雪也愣住了,好像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里一样。 突兀地女子转身就跑,身形快如电闪,可是萧胜雪更快,一把便抱住了她,那是一种肉眼都不能捕捉到的速度,竟似于凭空出现一般。 女子奋力挣扎,柔软丰腴的身躯却牢牢被萧胜雪这厮抓住,凭白占去了许多便宜。 女子似已明白这一点,顿时停下挣扎,可是那丝丝缕缕的幽香却仍旧飘往萧胜雪的鼻中,她厉声大叫道:“你这无赖快些放开我否则我就要叫人了!” 萧胜雪依旧牢牢地抱着她不肯松手,“不放不放就不放,一万个不放,到死也不放,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叫我无赖的吗,我现在就做个无赖给你看一看。” 她忽然已哭,道:“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你这个大混蛋,大无赖。” 萧胜雪道:“我现在才明白,手中的剑再好看也及不上你,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好,要他手中的剑有何用?! 人生一梦,终须成空,江流万古,唯情而已。是须极于剑,必须极于情,情若不真,道亦无情,道若无情,修他何用?” 女子大哭,已哽咽无言,忽道:“当年你去之后,爹就死了,我解散了草木轩,一直在等你回来,可是你到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音讯,就好像从整个人间消失了一样,我好怕,好害怕你学那些道士一样负剑入山老死在深山老林里。” 萧胜雪心中大痛,那么多个孤寂的夜,那么多个孤灯人未眠的夜,又岂是一个等字,一个怕字可以说尽的? 用情如此,他还有何求?别无所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八章 傲慢 清晨,有雾,薄雾。 华堂,燕雀,构成一副巧夺天工的画卷,屋舍中隐有人语声传来。 “萧炎,龙不与蛇居,你这三年来终日消遣玩乐、不务正业,你与我侄女的婚约便就此解除吧,我不能看见她跳进火坑。” 华堂之中,一个威严如狮子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只玉扳指的左手护在胸膛之前,对一个面沉如水的黑衣少年道。 黑衣少年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站在那里却尽显一种凶悍凌厉的锋芒。 宽阔的胸膛,挺直如枪的脊背,象他腰间的剑一样永远不会弯下。 他道:“伯父,请问这是行云的意思吗。” 巫战看见萧炎如此镇定自若,一点也没有少年人该有的火气倒是显得诧异。 要知道,对于一个骄傲的少年来说被女方当众退婚是一件极其难堪的事情。 不过他对这个终日飞鹰走马的纨绔子更是看轻几分,道:“是我的意思。” 萧炎冷笑一声,霍然转身道:“那请恕晚辈无礼了,行云既然与我订婚,便一辈子都是我萧炎的女人,上天入地,人间幽冥,沧海烂,渊谷平,都不会出现第二种结果。” “你!”巫战暴怒,狂霸的气势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如一座巨海横压而至。 萧炎嘿然一笑,手中黑鲨鱼皮剑鞘一紧,颀长的身躯屹立不动,脚下咔嚓咔嚓地传来地砖迸裂的声音。 陡然之间巫战的气势忽然一滞,浑身一阵僵硬。 “战兄,适可而止吧。” 一只苍白的手不知何时搭在巫战的肩膀上,赫然便是萧炎的父亲,萧家的族长萧胜雪! 萧家铁卫目光炯炯地看着巫战。 什么时候过来的?! 巫战心中警铃大作,华堂之中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之中,萧胜雪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自然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他咽喉上! 而且他可以保证,只有他稍有异动,萧家的黑衣铁卫便会从四面八方飞扑结阵冲杀! 到那时他纵然力可拔山断岳也无回天之能。 他一个人可不是萧家这群虎狼之辈的对手。 巫战干笑一声,道:“萧兄从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会了,来人,上茶。”萧胜雪凝立淡然道。 婢女应了一声,袅袅地奉了一盏刚泡好的黄山云雾,巫战哪有闲情逸致,立时如坐针毡,他讪笑一声,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意思地道:“萧兄倒是好雅致啊,不过时不允人,这一次本来是跟贵公子说一些事情的,愚弟想起还有些急事要做,这便告辞了。” 巫战转身就走,速度如飞,身形犹如快箭脱弦。 萧炎忽然叫住巫战,道:“慢!伯父既然来了,回去的人不要忘记告知贵府,三日后我将上门。” 巫战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很快便消失不见。 萧母从左侧走出来,担忧地看着萧炎,道:“我儿,今次你太冲动了,巫战实力非凡,这一次也是有你爹和萧家铁卫在场,你既不通武艺,又怎好得罪于他?当家的,你说句话呀。” 萧胜雪神色淡然,“说什么,他既然翅膀硬了,就让他去好了,也让他明白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读了两本书就可以知道的。” 萧炎怎受得了激将,他呛道:“君子一言,重于泰山。我说出来的话我自会去做!” 释素素和萧胜雪成婚二十载,才有萧炎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此时见萧炎与萧胜雪争论心中也是不由得大急。 释素素忙拉着萧炎,“我儿,且休争论,三日后你真要去巫战那匹夫家里吗?” 萧炎气势一缓,道:“巫战上门退婚,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去巫家一趟,看看行云。” 释素素心头焦虑稍减,道:“既如此,带上萧家铁卫吧,萧家铁卫久经战阵,刀剑厮杀少逢敌手。” 萧胜雪蓦然转头道:“让他一个人去!” 不知为何,萧炎心头怒焰又是一炽,道“去就去!” 喊出这一声之后萧炎甩开释素素的手一下子冲出门外。 释素素大怒,“萧胜雪,你要死啊!炎儿毕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这样做不是逼他去送死吗?!在这里巫战那匹夫还会顾忌几分,可是炎儿到了巫家,巫铁那小子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巫铁天资惊艳,早已修成了巫家传家宝诀,将一身体魄锤炼至金声玉振的地步,剑术更是高绝。” 谁知萧胜雪却一反常态,没有出口解释什么,而是沉默许久方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二十年前陆青侯会败在我手上。” 陆青侯! 释素素惊讶不已。 对于这个人她当然也不陌生,即使是现在,陆青侯这三个字也依旧为无数人传唱。 她更知道,二十年前击败陆青侯这个名传天下的大宗师的那个神秘的剑者,就是她的枕边人,夫妻二十载的萧胜雪。 她也知道,如今的萧胜雪剑术或早已超过了当年的崆峒剑术极大成者陆青侯! 但萧胜雪此时忽然提起陆青侯这个名字,她却已猜不着萧胜雪的想法。 她只听萧胜雪道:“当年我们两个人相约一战,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于剑术招式、形制、变化一道我们其实已难分轩轾,再打几天几夜都不会有结果,于是我们便以棋盘为战场,斗精神之剑,智慧之剑,无形之剑!” 释素素当年也是师承有道的剑术高手,自然也明白萧胜雪的意思。 这是一场只发生在神魂之间的战斗,凶险异常,涉及到了剑者的道基,稍有不慎不仅剑术根基全毁,还有身死魂灭之厄。 “所以那一场决战,陆青侯的尸体上却找不到任何伤口,反而犹如冰封?!” “不错。而以陆青侯之能,也绝不会就这样轻易败在我手中,他同样在我体内留下了一道剑罡!这一道剑罡,如龙,极阳。我在这里蛰伏二十年,就是为了化解这道剑罡。” 剑罡! 释素素一惊,忽然想起萧胜雪胸膛上几乎将他一剖两半的红痕。 那时她问起萧胜雪,萧胜雪也只不过是笑笑,没想到却是一个绝世剑者一剑盘桓二十载的罡气! 萧胜雪道:“这一式剑罡我用了三年的时间磨损,三年的时间破解,十四年的时间才化去。现在想起来,以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败在我手,他是在借我的手兵解,就如当年的项王一样。” 当年身负重瞳的楚皇项羽逆世崛起,破大秦连城,最终却在谋圣张良和另一个身负天命的皇者刘邦决战乌江,自刎而死,兵解后一举封神! 萧胜雪道:“这世间将有大变化了,我能感觉到有一层无形的桎梏正在压制着修行者,有一群欲图逆天命的狂人正在携一世积累继续征战,或转生为天骄怪杰,祸乱宇宙穹苍。 当年的剑术第一人陆青侯只不过是这群人里的其中一个。 炎儿是我萧胜雪的儿子,若是炎儿不增加修行,便会成为这大世的祭品。” “所以他若想活下去,就只要学武,而且还要比任何人都强,巫家便是他的第一个试炼石,是不是。”萧胜雪还没有说完,释素素已猜到他想要说的话。 可是释素素又担忧地说道:“可是炎儿向来厌武好文,资质悟性也只不过是中等罢了,他又如何能够做到这些?” 萧胜雪沉默片刻,道:“若是他连这些也承受不起,那么我宁愿他做一个终生庸碌的富家翁也好。 可是,你和我都明白,这个世界有些事情总是比地狱还要残酷万倍不只。 我要巫战来,就是为了激发他的傲慢和好胜心。” 释素素沉默,因为她已无言,她当然也只有无言。 拼命活在自己的地狱里,也比屈辱地跪在别人的光明世界中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九章 纵马 萧炎鲜衣怒马,佩剑驰骋在十里长街,街道上细雨绵绵不绝,如缕如带。 他要去巫家当面把事情讲清楚。 他平时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人,可是这一次简直就像一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一点就烧一点就爆炸。 今天是墟日,街道人如潮涌,马如流水。 突然,车辚辚,马潇潇,一辆装饰极豪奢的马车从大道上驶过。 道路上的行人躲避不及纷纷绊倒,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上甚至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摔倒在那里。 而车夫不仅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反而乐得哈哈大笑,如果不是老者运气好,这条腿也得生生被车轮轧断! 涉事的马车突已远走,萧炎追赶不及。 顾不得出口谴责。 萧炎勒马下鞍,把老人家扶起,仔细扶到路旁坐下,道:“老丈,您且在此安坐,我去去就来,定要把此贼擒下,以泻心头之怒!” 他还是十分见不到半点腌臜事的年纪,血气冲脑,怎么能容忍这没嚣张的人横行霸道 当下翻身上马,就要抄快路追赶那厮,谁知那老者却一把拽住萧炎,道:“少年郎,且慢生气。” 萧炎不禁有些疑惑,道:“老丈,这却又是为何难道您与他有亲” 老者摇头异常笃定地道:“无亲,老家伙若能与他攀上亲,简直就是八辈子念出来的阿弥陀佛。” 萧炎更疑惑,“那就是有故” 老者道:“也无故,我俩在今天之前甚至还一面未识。” 萧炎道:“那为什么拦着我?” 老者道:“我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少年人醉倒街头,夜夜悲歌。” 萧炎简直要大笑三声。 他的家世虽然未必是显贵尊荣,但是亦十分美好,他的运道虽然坎坷了点,可是也不至于夜夜买醉。 他甚至在想,或许这个老丈已昏了头,还没有清醒过来。 萧炎道:“我的酒量虽然不是很出色,可是和朋友喝酒却是千杯不醉。” 老者反而很认真地道:“因为你若是得罪了他,不止你的家人会受到牵连,就连你家的产业也难以保全,不要说一个萧家,就是十个萧家,百个萧家,也许都抵不上他的一句话。” 萧炎淡淡地道:“莫非他是什么皇亲国戚,还是家世显赫的王公贵族?” 老者道:“不,恰恰相反,他不止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反而经常与这些人为难。” “哦”萧炎奇怪地看着老者。 只听老者道:“公子卓然不凡,想必一定听过一窝蜂这三个字。” “什么蜂?”萧炎道。 “毒蜂,马蜂,贼蜂,杀人蜂。”老者看着萧炎。 萧炎道:“我想我已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蜂了,你说的是那个令县太爷也要俯首帖耳的蜂贼一窝蜂。” “可是就在三天之前,这群在深山中盘踞了数年之久的蜂贼都已被一个人挑尽,这个人就是白马张三。”老者道。 “我并不觉得白马张三是一个嚣张跋扈的混蛋。”萧炎神色凝重地道。 老者轻笑一声,“白马张三的确不是一个混蛋,他虽然是一个独行客,可是他却非常地守规矩,一些没有底线的事情他绝不会做,也不会让别人去做。 可是他的妻弟却会。 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娶了妻往往会优柔寡断很多,也很容易听女人的话。” “你是说刚才那个人是白马张三的妻弟”萧炎问道。 老者一笑,“好像是的。” 萧炎继续问道,“所以你一点也不觉得着急,是因为你还想伤得更重一点,好让白马张三给你一个大大的补偿” “的确是这样没错。”老者笑道。 “他们住在什么地方。”萧炎道。 “风云客栈。” 风云客栈门口大旗飘飘,萧炎下了马,店小二牵马去草棚拴好。 毒辣的阳光正照在风云客栈的大旗上,迎面九个骑士骑着健马赶来,赤红色的头发好像一篷篷风中的火焰正在剧烈燃烧一般。 无袖的粗麻布衫打开着,露出黝黑结实宛若大块钢铁一般的胸膛,浑身筋肉蚺结,脚踩着的是一双双多耳麻鞋。 他们站着像一堵墙一样,走路也像一堵墙一样,木着脸庞,面无表情地向着风云客栈的大门内走去。 忽然,为首的一个壮汉看着门口旗杆上的一个掌印,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旗杆上,一个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掌印如刻般烙在上面,手掌的纹理脉络皆清晰可见,一阵风吹过上面的木屑漱漱地掉下来,深约寸许。 “雕虫小技,也敢卖弄。” 他一摸耳朵,粗糙宽大的手掌便金光一闪,只听到笃地一声,风云客栈的门框上便已多了一个金色的环。 瞬息间便已跨越了八丈远。 风云客栈之中的人便已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有青城派的,有峨眉山的,也有各路江湖散人,甚至有些来自湘西、苗疆这些地方。 赤发男子大跨步走进去,旁边一个刀疤恶汉厉声叫道:“掌柜的,快些把好酒好菜端上来,收拾出几间上房让爷们儿住下,不然你项上人头难保!” 掌柜的见这些人凶神恶煞地,一个个背刀挎剑来历不凡,哪里还有第二句话说,腿弹琵琶似地,秃顶的大脑袋一直在发虚汗,连忙让店小二收拾出了几个位子,再上楼打理房间去了。 青城派的几个人从赤发男子进来就一直观察着他们,其中一个背负奇拙古剑的青衣男子停下杯盏,道:“赤发盗的人。” 青城派虽然是百年来武林中新近崛起的江湖门派,但是往往最富有能力和开拓精神的也正是这一代。 青衣男子便是青城派首座大弟子松风。 旁边一个妙龄女子以杯掩唇,道:“最开头的那个壮汉内家功夫很可怕,后面的那个眼角有一道疤的练的横练外功不下于十七种……” 这人正是峨眉派的女弟子尚秀芳,她运用的,正是武林中传音入密的功夫,和金针渡世,一鹤冲霄并称为峨眉三大奇招。 就在这时,半点武功也不会的萧炎推门走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包括阁楼上的白马张三,以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个不断冒汗的膀大腰圆的胖子。 白马张三虽然年已近四十,可是这时候正处于他的巅峰时刻,内力如红日欲喷薄而出般鼎盛,精力若虎牛般无穷无尽,一身白色劲装,魁伟高大的身材,锐利如鹰的眼神。 还有腰间那一口貌不惊人的灰黑色弧形剑。 让人情不自禁地有一种凝重感,仿佛面前正一脸平静地喝茶的男子乃是一头蛮荒时代的凶兽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十章 上房 萧炎踏入风云客栈,周围的视线顿时向他聚焦而去。 面色不变,萧炎看向掌柜道,“掌柜的,麻烦收拾一间上房出来。” 掌柜的额头流下一滴虚汗,正要说话,店小二忽然瑟瑟缩缩地说道:“这位客官,这位客官,小店的上房已经客满了。” 风云客栈一时间都静了下来,碗碟碰撞声,咬花生豆的声,私语声一时都静了下来。 萧炎皱着眉头,正想说什么,掌柜的已一巴掌扇了过去,“马拉个巴子的,小爷说要上房你敢说没有上房,黑了你的狗胆了,快把我那间收拾出来!” 店小二挨了一巴掌,脸上顿时红肿了一大块,可是说都不敢说什么,只是连声应喏。 萧炎见状,心有不快,可是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凭他空飘飘的一句话也并不能改变什么,或许还会让店小二的地位变得更差一些。 掌柜的谄媚地笑道,“少侠,您看这样行吗。” 萧炎不置可否,道:“带路吧。” 掌柜的连骂带踹,驱赶店小二的去给萧炎带路,在他眼里,这些提刀佩剑的都不简单,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萧炎提了东西,跟店小二走上二楼一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宽敞明亮的厢房之中,从厢房东面的窗口可以看见市集,一串风铃被悬挂在檐角,被风吹得叮当响。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道:“客官,如此便添置好了,您可是要点上一些饭食酒菜?” 萧炎想了想,略点了几碟小菜,一壶老酒,并一碟花生。小二上了菜,闲暇之余,萧炎问道:“小二哥,你今年多大了。” 小二道:“今年二十有五。” 萧炎又问,“家里可还有别人吗?” 小二道:“就我一个,饥一顿,饱一餐地混日子。” 萧炎道:“我见你手脚利索,要招你做个长随,你可愿意吗。” 小二大喜,正要回答,突然大门轰地一震,整扇大门便轰然碎成漫天的木屑。 小二猛地被余威不止的气浪轰出几个跟斗,萧炎顺势扶住小二,但小二位置首当其冲,受气浪冲击,此时顿时觉得浑身骨断筋折痛苦无比。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如虎熊的巨汉赤着一条胳膊大喇喇地走进来,作武僧打扮,项上一串念珠,肌肤黄铜,赤着双足。 只见他狂笑一声,睁着凌厉凶悍的双目道:“掌柜的,你说这没有上房,现在不是有了吗!赶紧好酒好菜地伺候着,不然某家砸了你的店!那小儿赶快给某家滚出去。” 他倒提着碗口粗的赤金混铁棒大跨步朝厢房之中走去。 萧炎冷眼道:“想要我走出去,先磕三个响头。” 他虽然不通武艺,一身气力也远逊于这僧人打扮的巨汉,但是胆魄却丝毫不小,有一种立定脚跟八风不动的坚韧意志。 巨汉不怒反笑了,他道:“无知小儿,你可知道某家是谁,居然敢如此狂言,就是太行赵一刀也不敢在吾面前说这句话,你是何胆魄!” 太行赵一刀! 楼下有知道太行赵一刀跟脚的都纷纷一惊,赵一刀虽然年纪尚轻,可是早已闯出了偌大声名,据说其战绩能够与白马张三并列,江湖中人也喜欢把他二人一切比较,说:“武林中名刀客唯张赵二人耳”。 萧炎淡淡道:“我的胆子虽然不大,可是也比某些只知道偷袭的鼠窃狗偷之辈强上不少。” 巨汉怒笑,一迈步如风雷动,身形一闪,已至萧炎跟前。 萧炎神色微动,见状不闪不避,只将肩膀一扭,合手握剑,只见剑光如白电般一闪,一口长剑已然出鞘,巨汉腰间僧衣兹然裂开一道长缝。 当地一下。 萧炎虎口巨震,一抹殷红的血已忍不住渗透下来。 巨汉咆哮一声,双目血红,抡起铁棒将周身舞成一团金光,顺势一挥,铁棒便带着如诉如泣的呜咽声劈出。 萧炎惊出一身冷汗,揽起店小二便要逃。 但这巨汉含怒的一击又岂可是说笑? 力劈华岳,势断汪洋的狂暴一击已劈出,那速度实在快如闪电,重如闪电,又岂是萧炎能够逃得掉的? 若要这巨汉主动停手,也是休想! 萧炎剑已再要格档而出,制造出一线生机出来逃生,他从未想过这巨汉如此狂猛,居然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突地就在此时,萧炎生死关头,巨汉铁棒忽然传来当地一声闷响,铁棒去向一变,萧炎顿时抓住机会要逃。 虎口巨麻的巨汉怎肯放弃,粗壮的腿如刀,横斩向萧炎胸腹。 又是当的一声。 如一口金钟已被敲响。 巨汉放下腿,只见地上赫然落着两枚雪白而又完整的花生米,巨汉一惊,要以区区的一颗花生米阻挡自己可崩灭岩石的一击而不碎裂,这激发出花生米的人该是何等厉害! 他心下一惊,也不急着还手,道:“小子,算你走了狗运,这一次有高人助你,但下一次我见了你,还是要一棍子砸死你!” 萧炎嘿然冷笑一声,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过他此时并不是要和这个巨汉分出个生死,而是要带着店小二逃命。 身形一转便已来到门外,速度极快地朝着楼下走去。 跟掌柜的耳语几句。 萧炎转身走向风云客栈的院落内,一个头发花白鸡皮鹤发的老人正笑呵呵地端着一杯酒。 院落的落花之下,白马张三和一个胖子正在饮酒。 萧炎道:“多谢老丈相助,不然萧炎难逃恶僧毒手。” 老者笑道,“也的确是那个番僧口臭了一些,老头子才帮你杀杀他的气焰,不过这个番僧怕是恨上了你,接下来不会善罢甘休。” 萧炎道:“这恶僧毫无德行,出手就要杀人,若非老丈,我只怕已饮恨黄泉,他纵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怕他什么。” 老者欣赏道:“小子,你身上没有修为傍身,不通武道,在这番僧面前终究还是要气弱几分,不过只要你回到家中,那番僧就是有天大本事也不敢造次。” 萧炎道:“这恶僧横行霸道,不知欺侮过多少人,我正要在此解决了他。” “好!”老者喝彩一声,道:“既然你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这里有一卷秘籍,是那番僧刚才所使武功,只要你这几日胸中志气不泄,有我在一旁指点,怕他何来!” 萧炎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朱砂小字批注,图画上一个彪形大汉栩栩如生,赫然便是那恶僧武功的行气法门和动作关窍秘诀。 图录上的武学也并非中原武学,而是西域禅功,精妙深微,寓意深刻,从里到外,皆堂皇正到,没有一丝阴邪诡秘之处,是上等法门,可以最大限度开发人体潜力。 白马张三和胖子也不多言,只是各自有说有笑地推杯换盏,乐得逍遥,说只等数日后,看萧炎如何脱胎换骨,打败那番僧的。 只是他们虽然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却始终有一分嘲弄的意思。 试问一个从未学过武功的书生,又要怎么打败一个习武十几年的强手呢。 老家伙这次着实是下了一着既丢脸又赔本的臭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十一章 偷招 “那番僧修行多年,是西域大金刚门的门徒弟子,一身血气,非同小可,要在数日之内赶超他,你纵有非凡根骨也绝非易事。” 夜阑人静之时,老者对萧炎耳提面命,更何况以他本事,若要刻意隐藏,当是同流的绝顶高手才有一二可能察觉动机。 他转头,道:“那日你发有善心,如今我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应该,可若是你全然指望我帮你应付那番僧也难于上青天。” 萧炎道:“小子断无此念,那时前辈传音助我,小子心中已是感念万分。” 老者一笑,道:“那是你父的绝学[舍身斩],虽然我从你父进招之中得窥一二,可是其中奥旨却不及半数,若是你父使来当可水断龙舟,陆斩龙象,那番僧半招也撑不过的。” 萧炎既有些傲然又有些疑惑,“[舍身斩]这怎么听起来象佛家的武学” 老者带着几分追忆地道:“所谓舍身,就是应身,法身,色身,三相无有,达到菩萨行,故称舍身成仁,斩杀三尸,当真是一门极厉害,极凶险的武学。” 萧炎一呆。 听老者这么说起,萧炎却有几分映像,萧胜雪本就是他的父亲,这[舍身斩]原来他也是说过的,只不过是他自己忘掉了而已。 萧炎记得,他父亲说道,“这[舍身斩]是护道之学,而没有证道之能,萧家传承,在[舍身斩]之上的,还有一门[用心斩]!取意佛道“上乘法门,心心相印”含义,人与剑器相通,出招速度快到极致,达到无物不破的境界。” 老者道:“那番僧既要害你,必不会光明正大告知你,随时都有可能取你性命,到时就是你父有天大本事也难救你,所以这数日内,我尽可保你无虞,但你需得尽快修成本事以防不测。” 萧炎忽然道:“老丈,什么又叫“于无声处听惊雷”我少时便阅览群书,但也觉这句话深奥得很了。” 老者也不以为意,大概觉得少年人心浮气躁,故意岔开话子了。 他一笑,指着灯火明灭处,道:“你看那里。” 萧炎不解,疑惑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一点枯灯如豆,但没有觉得什么异常。 忽然一阵沉闷的响声,风动,老者手中的烟杆头端火光大亮。 只见无边的冷风中一抹白痕乍现又突兀地消失不见,轰隆地一声,院落的墙壁打出一个人头大小的洞! 大音未震时,月夜岑寂,雷鸣响动,浩渺恢宏无涯无际,空然若灵雨,浩然如山崩海摧。 萧炎心中一阵空白。 响声乍现的时候他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巨手般抓住他的心脏,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说不出,响声消失的时候心脏又跳得飞快。 灯火明灭依旧。 萧炎的心却空荡荡地。 他以前从未想过人力也有如此惊人的一刻,竟然可以凭空一口气如响雷巨箭般打穿墙壁。 老者笑眯眯地说道,“那是我搬运气血,拿捏丹田中的一点混元气,要是功夫深厚的,可以凭空打碎一块巨大的岩石,这功夫全靠一个听字,其中微妙,用心体会就得了。” 忽然,萧炎听得外面一阵响动,原来周围住客听得雷声响动,又无雨落,纷纷取出灯火向外走去,疑惑地听着余声未绝的怪异雷震,这雷声似乎离他们特别近。 但任他们寻找,也无法找出这雷音来处,仿佛虚无缥缈,凭空而生,仿佛真就是苍穹雷布一般。 老者看着萧炎,道:“这番僧打磨筋骨的武学不凡,人若练了,百病不生,神力千斤,放在战场上就是十战十决的无敌猛将,他拿你那一手,是[虎魔炼骨拳]的虎魔撕羊一式,铁棒劈你的,是[牛魔大力拳],若是大成,有[九牛二虎]的神通! 他修行已有火候,你若按部就班练了,未必是他的对手,因此我教你一招应手,我算定那番僧要此盘桓七日之久,七日之内,只管练这一招,他未必是你对手。 这一招,是血战八方。 不出手则已,出招就是杀手!与敌皆亡,敌不灭,我必死! 你看好。” …… 却说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如白驹过隙,逝手流沙,萧炎在老者指点下专志苦练一剑,进步非小,种种剑式如走马般映照在心头,出招已如本能般,实在熟悉已极。 但萧炎心中却不知为何,一种如天塌一般的危机感悄然笼罩心头。 他不由得停剑膝上,静听繁花吹拂声。 这是剑术中冥想入定的功夫,专以静心涤念,磨炼剑术心境,萧炎这几日已卓有成效,常能排解胸中郁气杂念,使练剑时心思单纯,如同赤子。 忽然,萧炎耳朵一动,停到一阵微乎其微的破空声。 虽然这声音小如苍蝇震翅,但这几日他枕剑而眠,日夜苦练不断,对这声音实在已熟悉至极。 他心神一动,人便从冥想的状态中退出来,那声音便又消失不见。 萧炎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冥想之中。 周围,如同一片迷蒙的白雾,隐隐约约有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甚远的原因,始终听不真切,断断续续地,萧炎只好尝试着放松四肢百骸,进入一种更深层次的入定之中。 但这对刚刚接触到剑术的萧炎来说不异于痴人说梦,于是他只好逐层放松筋肉,意识,气息…… 终于,那剑声越来越清晰,逐渐连成雨打芭蕉般地一片。 鬼使神差地,萧炎脑海中冒出他父亲萧胜雪无意中说过的话,“山薮臧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诟。天地有缺,一神内守,一神外游,以观天道。” 倏忽之间,萧炎犹如假死一般,他的心脏的跳动竟然也变得异常薄弱起来。 精神的波动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被延伸得无限远,无限清醒明快,如天上的太阳,虽不接触万物,万物却自然沐浴它的光辉。 这是一种无法言表的道的状态! 风的声音,草枝动摇的声音,花树的声音,剑的声音,人的声音,万物的声音……尽映照入萧炎的精神波动中。 无限广阔的宇宙,一些不被外人所了解的奥秘已开始向萧炎揭开,只是萧炎还未曾清楚,懵懵懂懂的,毫无察觉。 一间客房内,白马张三盘膝而坐,并指如剑,膝盖上正是一页残缺不全的剑谱,皱着眉头正在思索着什么。 只不过任凭白马张三造梦也想不到,自己秘不示人,一直参悟不透的残缺剑谱,竟已被萧炎误打误撞地用这种奇妙的方式窥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十二章 听剑 一个将自己也打造成杀人兵器的武僧,一个在底蕴深厚的境下磨练出来的强人。 这样的人当然不是可以轻易打败的,所以萧炎要付出更大,更强绝的努力才有这稍许的机会。 然而只有努力当然也是不够的。 还要有奇遇。 现在这奇遇已经到来。 萧炎绝不允许它溜走。 他盘坐在如今已被他体温烧的上,冥想不动。 任何一个武林世家都绝不允许它的后辈出现败笔,否则即使拥有无上的荣光也只是虚无,甚至一下子可跌入永不见底的地狱。 萧炎出生萧家,是萧胜雪的子,天长日久、耳濡目染之下底蕴其实已十分深厚,又熟读群书,此时骤得名师指路,顿时功夫已如猛火泼油一般滚烧而起冲天直上! 三天的功夫。 萧炎枯坐不动,静心冥想,以心识海推算那不断传来的剑招的鸣动声。 他虽然不动,但在识海中精神已如实体般持握一口剑器不断演练,一千六百招已过,仍无头绪。 忽然他睁开眼睛,再维持不住深入地藏境界的冥想,茫然地抬起头来。 他推开那一扇睽违已久的门扉,刺眼的日光像剑一样刺来。 萧炎脑海中莫名的一阵恍然。 之所以说是莫名,是因为这感觉来得全无道理,也全无踪迹,仿佛凭空出现,又仿佛全然不是,飘渺得难以形容。 他看向天空上那一轮太阳。 准确的说是太阳的辉光。 他的脑海如被劈成两半,一半极其狂热躁动,兴奋而又充满一种犹如火山般炽烈的战意,一半又保持着极度冷静的理智。 辉光下如金的瞳孔注视着飘渺无尽的天空,那无常变化的白云已悠悠来去。 一式剑招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在这之前,萧炎并不是那些追逐永恒的狂热的剑者,但这一刻,他是了。 那不是人间该有的剑招,也不该被俗流的剑者掌握,但是它就这样确确实实地出现。 如日光般挥击而下,拥有无限的辉煌而又不可阻挡。 这两样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人的力量可以阻挡的。 这宇宙间没有任何一股力量可以阻挡永恒的光明,也没有任何一股力量可以阻挡光的速度。 剑的声音,再度落入他的耳中。 这时万物的声音都已被他听解,如剑。 剑已在手中。 一式残剑。 如日轮转,如日光辉照,如秋风撒过落叶婆娑作响。 剑已出鞘。 萧炎已转身。 漫天的树叶,忽然已消散成无形,如被风卷走,落在地上变成血的颜色。 日光忽然已消失。 日暗。 剑也已消失。 天地之间流动不散的风也已消失。 似已被这冷透骨髓的寒意惊走。 但萧炎并未弃剑。 他来到风云客栈大堂,这里已聚集了许多的人。 有青城派的,也有峨眉派的,还有白马张三,胖子,老者,店小二,掌柜的,还有各路江湖散人等等,都在这里歇脚。 旁人也都早已感觉到这气氛的凝滞,不敢再靠近。 这里的旁人,指的都是既不会武功,也不是店员掌柜的平常人。 或许在这些人的眼里萧炎自己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平常人。 萧炎要店小二温了一壶酒,就坐在墙角的风铃下自饮自酌,颇有些游人诗客闲散心志的意思。 天还有些冷,这一壶酒温得正好。 萧炎看着酒壶。 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楼的老者奇怪又有些失望地看着萧炎,白马张三则看着老者,他旁边的那个胖子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几个人。 忽然风云客栈二楼外楼梯转角处传来一阵喧闹至极的争吵声。 客栈中饮酒说笑的客人们都朝那边看了过去。 只有两个人是例外。 这两个人都喝着酒,一脸平静地举着酒杯,心事莫名惆怅地饮着酒。 其中一个人正是萧炎。 二楼。 楼梯转角。 番僧昆仑磨勒一脸邪笑地握着拳头大的念珠石,另一只粗壮而有力的古铜色大手伸出去,看着一个浑身罩在素麻布黑袍里面的削瘦人影。 那人影整个躲在黑袍的阴影里,既害怕给人看到模样,又恨不得肋下长对翅膀飞出去。 脸颊露出的肌肤即使在长袍的黑暗里也晶莹若雪,鼻如刀削,精致得宛若上贡君王的神物。 那星亮的双眼即使怒火如涛也依旧可爱得让人心醉,宛如喝下一壶陈酿的桂花酒般清爽舒适而又回味十足。 只是这令人倍觉赏心悦目的人影此时却愤怒欲狂,一只手压在腰间狭长弯刀的白色牙雕骨刻的刀柄上,道:“把” 只听昆仑磨勒邪笑道:“中原的小妞就是不一样,不如随本大爷精研佛法,保你好处大大的,顿觉极乐可期,灵山在望呀。” 那人影更怒,脸上涌出桃花浪般的颜色,一闪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见楼下人俱沉默不言,眼前女扮男装的黑袍客手段又如此稚嫩,昆仑磨勒更加猖狂,不由伸出大手。 正欲说什么。 只听一个冷如刀的声音道:“若你半个呼吸之内没有把你的脏手挪开,我可以保证,你马上会去见牛头马面。”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昆仑磨勒惊住。 浑身都罩在黑袍里面的人却好像极是惊喜,如春山般的黛眉下双眼的眼眶通红,水雾弥漫如要哭泣。 昆仑磨勒一惊,他陡然一转身,只见数日前出言不逊的那小子赫然负手站在那里! 昆仑磨勒不敢再小看他,这可怕的身法和轻身术简直已到骇人听闻的地步,简直如一枚落羽般毫不着力。 不过昆仑磨勒又是何等样人,他是西域大金刚门的大弟子,下一代的护法金刚,骨骼里便刻着骄狂蛮横几个字。 他狂笑一声,傲气仍不减半分地道:“兀那小子,你今日来,可又是要受辱的吗,那日你仗有高人相助传一着高深剑法,佛爷好心饶你苟延残喘几日,今日怎的又来此。” 萧炎竟笑了,“大和尚,你说得好心饶我,怎连自己檀中,灵台,大椎,丹田,尽着剑气一二三十年也未除去。” 一言出,八分俱震。 老者与白马张三神色惊异道:“那是崆峒派狂人陆青侯留下的清明剑气,是他出道时自创的绝学,以剑气隐逸著称于世,有中招着,身中其招三十载,直到死于剑气时也不能看穿,想不到此子竟能识破!” “后生可畏。”老者神色凝重地道。 昆仑磨勒一脸惊骇欲绝地看着萧炎,眼神如同遇鬼。 他年少是不知轻重,得罪当时还是少年模样的陆青侯,丹田被留下一道剑气,日夜受它折磨,用尽办法也不能祛除,想不到竟被他一语道破如同亲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十三章 真相 昆仑磨勒嘿然冷笑,“小子,凭三两句话术就想唬你大爷,先吃老子一拳再说!” 话未尽,拳已至。 昆仑磨勒的拳和他的外形一样彪悍。 拳有拳眼,步看腰眼。 昆仑磨勒挥拳,怒冲,如金刚恍臂,罗汉伸腰,拳风涌动间狭窄过道上已是跌倒一大片刀口上讨饭吃的汉子。 他怒喝一声,又是一拳。 这一拳极快。 速度就是力量,天下间唯快不破! 七八条虎背熊腰的大汉泄了气的破沙袋一样被打飞。 昆仑磨勒一拳砸出如天神大锤兜头砸下,带着呼呼的劲风,却偏偏有一种空荡荡的飘无感,众人的视线已不可扼制地被这一拳占据。 拳头砸下,有一股奇怪的呜咽声。 和白马张三同座的老者霍然色变。 “这是金刚顶门的金刚灌顶?!” 谁知道白马张三看了他一眼,道:“老蝙蝠,你着急什么,你家那后生招还没用尽呢。” 旁边那胖子一笑,道:“是呀,胖爷我现在看那小美人都眼晕,可是那俊后生愣是一点事都没有。” 被称作蝙蝠的老者已坐了下来,摸着腰间那口奇异弯刀的刀柄,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昆仑磨勒狞笑。 忽然,咽喉上一痛。 他双眼暴突。 只感觉全身的气力忽然都已消失,就这样毫无一点预兆地消失了,就像那天把年迈的师父亲手掐死浑身出了一场大汗的感觉。 只可惜昆仑磨勒现在已没有汗可出,只有血,殷红的血,殷红的血已经泪一样从他的咽喉流下。 昆仑磨勒轰地一声摔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瞪着,似乎还想和萧炎战一场。 人群里已炸开了锅。 刚才好像只是晴空闪电般的白光一闪,昆仑磨勒就死了。 谁都看见那个年轻人挥剑,停剑,收剑回鞘,可是谁都不知道那一口利剑是什么时候出鞘的! 那个年轻人的剑稳得出奇。 就好像蜻蜓点水一样,轻轻一点,昆仑磨勒就死了,那样可怕的拳势也都烟消云散掉。 那口一直被那个年轻人握着剑鞘的利剑就像一个可怕的诅咒一样,就像一个剧毒的瘟疫一样,冰冷入骨的寒意在每个人的心中漫延。 他们也都不敢再小看这个模样长得很俊的少年。 昆仑磨勒的拳破绽只有一个,所以萧炎也只出了一剑。 像遮蔽浓烈日光的浮云一样短暂。 白马张三若有深意地看着老者,道:“你的这个后辈剑术很不错,是得了萧家的真传吗。” 蝙蝠呵呵一笑,道:“任何人的剑术和你比起来都只是不错的,更何况萧炎这小子的剑术根本未窥得堂奥,重术而不求道,是走了歧路而已。” 胖子也似有深意地抚摸着手指上的绿玉扳指,道:“追求剑术,未必不能够得证大道。” 蝙蝠哈哈大笑,“可是那太难了,千百年来又有谁能够做得到呢。” 白马张三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之中出过真正的剑客,剑士,剑师,大剑师,甚至剑圣,剑仙,却始终没有剑神的原因。 因为他们心里,没有那种唯我独尊的傲气。” 蝙蝠忽然已沉默了,粗糙苍老的手深深抚摸着他那口刀的刀柄。 刀柄像鱼鳞一样突起。 他看着二楼的黑袍客揭下始终罩在头上的黑袍,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绝美容颜,冲到萧炎的怀里,他看着萧炎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她,她却始终大哭着。 蝙蝠忽然笑了。 笑得温暖无比。 这恐怕是他一生之中除了斩杀仇人以外,笑得最开心快意的一次。 巫行云扑进萧炎的怀里,哭道:“萧炎哥哥,整个巫家都没了,还有赶来的萧伯伯也败了,他们都说是我哥哥干的,可是,可是我知道我哥哥一直都还没回来。” 蝙蝠已笑不出。 他之所以在江湖上有一个无翼蝙蝠的称呼,不仅是因为杀人时来无影去无踪,而且还是因为耳力极厉害,甚至犹胜他的眼睛。 他此刻自然能够听见巫行云这小丫头说些什么。 但正是因为听得太清楚才感觉到大事不妙。 连萧胜雪那小子都败了,那些人,不,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不死的魔灵,反天的孽妖,再活一世的怪物! 就是自己再加上胖子白马张三,甚至是萧炎这小子也许已于事无补了吧。 这些回来的“天下第一”们,重修一世拥有的秘法和实力都太过可怕了,只是还不知究竟有几个回来了。 萧泪血总算明白了萧胜雪要他和巫战那老东西做什么。 可是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可以做到的呀。 萧胜雪这小子真的是高估他们这帮老家伙了。 萧泪血闭上眼睛,只听巫行云哭道:“那天晚上黑袍怪人就站在屋脊上,风吹得檐角的铁马乱响,爹爹连一招都没有接下来,后来萧伯伯赶了过来,叫我披上一个黑袍怪人的衣服赶紧走,自己去战那青铜面具的黑袍怪人了,我骑上小红马就听见轰隆一声,整个院落的墙都被打断,萧伯伯口里吐着血还叫我快走,自己去拖住那黑袍怪人了。” 萧炎问道:“你有没有看见那黑袍怪人使的什么招式。” 巫行云心里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又是悲伤又是酸楚,哭道:“我就听见萧伯伯呐喊了一句[群龙无首,天下大吉]。” [群龙无首,天下大吉]? 萧炎心中满是疑惑,群龙无首出自群龙无首,出自易经的乾卦,用九。 但是这一句[群龙无首,天下大吉]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萧炎知道这里不是一个继续追问的好时候,他看见好多好事者已经朝这边看过来但是还有所忌惮的样子。 回去之后萧炎找到无翼蝙蝠萧泪血,道:“老丈,敢问千百年来有哪位高人更加易经创出了什么厉害的绝学?” 萧泪血笑道:“现在大宋的开国帝君太祖皇帝就有绝招《蟠龙棍》借鉴易经,精微深奥,所向披靡,崆峒山也有[九宫剑式]根据周易八卦创出,招式连环不断,演变四季以来天地之间的阴阳变化,杀戮之气骇人听闻。” 萧炎摇摇头,道:“这些都不是我想问的。” 萧泪血忽然凑近萧炎身前神色极其肃穆地道:“你想问[群龙无首,天下大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能挂了》正文 第十四章 神秘的 群龙无首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老者忽然道。 萧炎一怔,道:“小子不知,但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老者忽然一笑,“我是你的叔父,萧泪血,当世名侠白马张三的师弟,江湖诨号无翼蝙蝠的就是老。” 萧炎已呆,萧泪血无翼蝙蝠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老者竟然是自己的叔父 萧炎仔细想了想,他的父亲在祠堂的时候也的确提到过还有一个叔父,外号叫无翼蝙蝠的,善使一口蝙蝠刀,轻功少有人能敌。 萧炎惊道:“你可是那个善使刀法,轻功厉害的邪道头子” 萧泪血哈哈地仰头笑声道:“老子纵横多年,刀口下的仇人无数,厉害的对头也无数,若非仰仗这一身的轻功,性命早被阎王老勾了去。 老子劝你小子也学一门好轻功,免得酒劲上头睡了哪个小娘,人家来寻仇跑人家不过就该死了。” 萧炎脸一黑,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叔父。 巫行云使劲地掐萧炎的腰眼。 萧泪血哼笑一声,用眼角余光看着巫行云,巫行云拘谨地站着。 萧泪血道,“这小妮子是你的婆娘!” 萧炎面色一黑,“我娘给定的亲事。” 萧泪血道:“侄媳妇给定得好,腰细屁股大,手上有劲,一看就好生养,就是脾气不好,欠收拾,不能惯着她,改天我给你教一门功夫,保管她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巫行云不敢跟萧泪血这辈分高的老流氓顶嘴,只得死命地掐萧炎。 萧炎的脸一阵变色,然后他屈起五根手指头,忍住了,他忍住了。 萧泪血鄙视地道:“你要问的话其实我已清楚,蝙蝠除了飞天遁地的本事不错,耳朵也不差。” 巫行云和萧炎都一脸期待,巫行云不禁放开了萧炎腰间的手,道:“叔父,您,您知道真相吗?” 她实在太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些黑袍怪人的身份,以至于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这真相实在太重要,关系到了巫家人的性命以及萧伯伯的去向甚至是他哥哥的声誉。 萧泪血却摇摇头道:“要知道这句[群龙无首,天下大吉]的真相,我们必须还得去看一个人,这个人是你父亲当年的对头,或者说那个对手最忠实的拥簇。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年了,我除了在杏花村见过他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有找到过他。 如果他不愿意说的话,以他现在的功力谁也是没有办法的。 逼近他几十年前就跟着那个人了。 就是一头猪呆在那个人身边这么久,都会变成恐怖可怕的绝世凶兽。” 萧炎脑海里灵光一闪,惊道:“负凤生!那个人一定是负凤生!对不对!” 他虽然是问,可是话里话外却充满着一种不可质疑的肯定。 萧泪血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难道你还知道他在哪里,又干了些什么?” 萧炎摇摇头,道:“恰恰相反,我甚至只知道这个人叫做负凤生而已,连他生平的事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萧泪血问道:“难道你的父亲和母亲曾经给你说起过这一件事吗?二十年前,有两个当世顶尖的高手决战,负凤生正是屈指可数的其中一个,现在还活着的见证者。” 萧炎道:“不,我一点也没有听说过,我只是听父亲在庭院中望着秋雨喃喃自语过几次而已。” 萧泪血道:“那是一场可怕的战,每一个瞬间都凶险至极,可是轻易地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是道与术的较量,也是精神与意志的交锋,更是两门独步古今的绝学的拼斗。” 萧泪血辞别了白马张三和胖子,带着巫行云和萧炎去前往杏花村。 杏花,微雨。 借问酒家何处有,遥指山色有无中。 泥泞狭窄的道路上雨水滴滴答答地撒在一个个积水的水洼上,屋檐角落里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叮当当乱想。 一个身形高大魁梧,满脸胡茬青惨惨的一个布衣佩剑的壮汉如睡虎般懒懒地伏在放着一碗花生豆的桌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杏花村的名酒白玉烧。 萧炎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负凤生。 尽管这时酒肆里避雨的客人已不少于十个,尽管他也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他知道他的直觉一定是正确的。 果然。 萧炎身形犹如电闪,脚尖连点在木叶低垂而下的树梢里,远远地看见几个恶形恶相的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已经摸了过去,大喇喇地想要把负凤生扔到酒肆外面的雨水里,自己好去坐那一张椅子。 只见负凤生仰头喝酒,神情中说不清的懒散,膀大腰圆的一条汉子,连负凤生的肩膀也未掀动,反而自己跌了一个大跟头。 他的同伴大笑。 气得那汉子拿刀去砍他,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平时砍刀斩铁如泥的雪亮钢刀当的一声就断掉了。 面前突兀至极地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嘿然冷笑一声,数个闲汉已被他飞踹了出去,如狗一般滚倒在烂泥堆里。 萧泪血连一句话也不屑于跟他们说的,只是忽然扭头看着负凤生道:“小子,当年你也只是陆青侯的捧剑童子,现在老子有句话问你,你说是不说。” 负凤生头都不转,“你姑且说,我姑且听。” 萧泪血道:“[群龙无首,天下大吉]这句话什么意思?!” 负凤生忽然已神色大变。 萧泪血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恐过。 忽然,萧泪血耳朵一动,竟然倏忽之间,连翻了两个筋斗跃到酒肆的房梁上,如蝗虫群一般的箭雨已急射了过来。 惨叫几声,酒肆里有人躲闪不及,立刻就被射成了马蜂窝,血流如注地被钉死在桌子上。 负凤生一步都未走,镇定若泰山般坐在那里,手里执着一个白玉般的小杯,只听丁零当啷几声乱响,酒杯里如有漩涡,散布着一种诡异的力场,漫天的箭雨都已被负凤生一个人挡了下来。 白光一闪。 剑光划过一道狭长的弧形,瞬间便已跨越了空间,萧炎握住剑柄,钉死了一个手持劲孥的黑袍怪客。 黑袍怪客狞声道,“群龙无首,天下大吉。” 巫行云轻轻地揭开了双眼暴突的那个黑袍怪客的蒙面黑纱,露出一张极为年轻的脸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