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土司》 正文 第1章剥皮祭天 青山如黛,山巅有白雾缭绕,悠长雄浑的牛角号声乍然响起,惊起一群晨鸟仓皇飞远。 一通又一通鼓声急擂如万马奔腾,每一下都像敲进了心脏里,激得浑浑噩噩的辛螺也下意识地抱头捂住了耳朵,脑子里一阵阵胀痛,一瞬间似乎有很多陌生的记忆被强行灌了进来,让她忍不住痛苦地低低呻吟了一声。 有人轻拍着她的背,似乎是在安慰;有人用力抓下了她捂着耳朵的手,在她手里塞进了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带着她往前走去。 鼓声骤停,天地间蓦然一片宁静,一道声音漠然响起:“七小姐,请下刀吧。” 下刀?下什么刀?难道她还在实验室给学生们做马铃薯晚疫病创伤接种实验? 解剖刀灭菌了吗——几乎脱口就要问出的话被辛螺猛地咽了回去,所有的意识一下子归回原位,仿佛有什么破开了迷雾,让辛螺乍然看清了眼前:一双修长的凤眸灼灼如星正紧盯着她,眸底有极暗的怒火在灼燃,寒光渗人 这是一双年轻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脸上满是泥痕,让她看不真切这人的容貌,只知道这是一个年青的男子。 男子双臂平展,就像耶稣受难似的,手足都被牢牢缚在粗大的十字横木上;而自己的手里正握着一把锋利的牛角尖刀,闪着寒光的刀尖正抵在这男子的喉结上。 只要这一刀下去,那人的喉咙就会被轻易捅个对穿!辛螺的手不由一抖。 尖刀划破了男子的一点肌肤,一丝鲜血浅浅渗出辛螺被惊了一跳,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一只手从后面稳稳握住了辛螺的那只手肘,先前那道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七小姐请下刀,不要误了吉时。” 辛螺愕然回首,看着身后那名穿着一身黑底红纹宽大袍服c须发皆白的老年男子,一些明显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让她不自觉地喃喃唤了一声:“祭司大人” 她脚下的青石高台是夏依土司府溪州峒的祭台,她和祭司现在一起站在高台,是要行一项祭天大礼—— 有人在台下着急地低唤了一声,声音清脆微糯:“七小姐,您别怕,您只要划下第一刀,后面交给祭司就行了。” 辛螺低头,看向青石高台下那名圆脸儿的丫环,木然叫了一声:“云雀” 云雀一阵激动:“七小姐,您认得奴婢了?您已经还魂了?” 辛螺的脑海里瞬间忆起云雀那道清脆微糯的声音:“七小姐您快些还魂吧,等还魂了,您别再跟峒主大人置气了。奴婢听说峒主大人这次为了请祭司祭天给您召魂,送了好大一笔供奉呢!” “七小姐,奴婢打听到了,祭司大人要行的是剥皮祭天的大礼呢!十几年前,奴婢的爹曾经有幸看过,说是从人牲的脖子下面一刀直划下去,可以把人皮像蝴蝶展翅一样整整齐齐地剥开,据说就连面皮都还是完整的,这样把整张人皮祭献给祖神,祖神就会” 辛螺毛骨悚然,手掌一松,那把牛角尖刀“咣当”一声掉在了祭台上。 老祭司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七小姐,祭刀是不能丢的,要是惹恼了祖神,这祭天礼就行不成——” 辛螺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压住了自己急速的心跳,面无表情地看向老祭司:“祭司大人,我们为什么要行这次的祭天大礼?” “是为了向祖神献祭人牲,召回七小姐你丢了的魂魄!”老祭司一脸严肃,脸上的神色郑重之极。 “那祭司大人看我这样子像是丢了魂儿吗?”辛螺一句反问,让老祭司脸上的表情差点僵住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加快了语速说了下去,“既然我没丢魂儿,那还有什么必要再献祭呢?行不成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七小姐你刚才明明还是——”明明还是浑浑噩噩跟个木偶人似的 老祭司的话没说完,就被辛螺张口打断:“可我现在好了呀!” 好是好了,不过总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老祭司还在低头琢磨着到底是哪里不对,祭台下突然响起了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 “七妹妹,你怎么又任性了?祖神那是看到我们有诚意,这才先把七妹妹的魂魄给还了回来,要是这祭天之礼不举行下去,岂不是得罪了祖——” 辛螺傲然一抬下巴:“大姐这是什么话!祖神胸怀宽大,仁爱我夏依子民,怎么到了大姐的嘴里,就成了非等着讨要祭礼的小心眼儿了?” 没错儿,这就是原来的辛螺,夏依土司府下辖的溪州峒峒主辛酉源唯一的嫡嗣面对众人,包括她庶出的六个姐姐应有的态度——骄纵! 青石祭台下方,被骄横的嫡妹气得身形摇摇欲坠的庶出长姐辛秀竹脸上气得一片绯红,一双略有些狭长的媚眼含着泪珠儿却要掉不掉地拼命忍住了,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除了辛螺自己带的丫环云雀,祭台下面的人不由都对大小姐辛秀竹生出一丝怜悯:峒主这嫡出的女儿怎么就不是温柔可亲的大小姐呢 祭台上的辛螺却毫无自觉,辛秀竹那几滴眼泪水就是真流出来,难道就比一条即将被残杀的人命重要? 低头捡起了掉在脚边的牛角尖刀,辛螺刷刷两下割断了绑着那人牲手脚的粗麻绳:“行了,既然祖神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诚心,也没必要再这么大费周章了——” 老祭司气得白胡子都抖了起来:“可是这人企图偷窃我们溪州的雪蟆!” 雪蟆是世间难得的美容灵药,只有溪州盘龙峰峰顶的冰洞中有存活繁殖。夏依土司府下辖八峒,溪州这一峒最是物产不丰,也是靠着这些雪蟆才能跟其他几峒换回粮食等物,因此对冰洞中的雪蟆看护极严。 偷盗是不对的,但是为着偷盗就要把这人的皮都活生生的剥下来,也未免太过残杀了;辛螺毫不犹豫地应了话:“那就先把他关着吧,等我爹回来再作理论!”指着祭台下两个护院吩咐了一声,“你们两个,先把这人押回去关着!” 辛酉源的去向,辛螺脑子里模模糊糊还有些印象:昨天溪州下辖的干田寨突下暴雨夹冰雹,毁坏了不少屋舍和农田,辛酉源身为溪州峒主,自然是要身当其冲去探查受灾情况的,没个两三天估计回不来。 反正拖个两三天的工夫,后面怎么处理都好说,就是判罚判打的,也绝对不会再拖了人上来活生生地剥皮了,很凶残的好不好!别说她一学农的,就是她是学医的,也下不去这个手啊亲爱的妹纸们,楼楼终于开新文了。本文有一些情节是延续上一本书的,恳请大家继续支持楼楼哦!同时推荐楼楼的完结旧文《大燕女提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努力 陈延陵被重新押回了峒主府西侧门那间昏暗的土牢。 守在土牢的狱卒很是奇怪:“今天不是说要剥皮祭天给七小姐召魂儿的吗,怎么这人还给押回来了?” 押着陈延陵的人一边将他仔细绑在了牢房里的一根柱子上,一边摇着头:“还没开始呢,七小姐突然就好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硬拦着不让祭礼行下去了,让我们把这人给关回来。” 狱卒不由“啧”了一声:“七小姐平常再是骄纵,到底还是个小女娃儿,估计是骇着这个。可惜了,我听说峒主大人为了今天的祭天礼送给祭司大人好一笔供奉呢,这可取不回来了” “绑牢实点,这小子身上有功夫的。”瞧着陈延陵被绑好了,狱卒随手在他身上抽了一鞭子,“算你这回运气好,又可以多活一段了;居然还想偷我们的雪蟆!” 两个人虽然说的是夏依土话,陈延陵却全听在了耳里,一声不吭地受了那一鞭,只当自己就是个哑巴。 狱卒瞧着陈延陵叫也不叫一声,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跟押他回来的那人锁了牢门,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走了。 陈延陵这才轻轻“嘶”了一声,想起刚才那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小姑娘,凤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一开始那位辛七小姐跟木偶似的被祭司带到祭台上来,浑浑噩噩确实像失了魂魄一样。只是眨眼间,就在她拿着尖刀抵在自己咽喉上的时候,那双无神的眼突然就有了神采。 黑睃睃的杏眼在瞬间灵动非常,见不小心划破了他的皮肤,居然还跟他下意识地说了声“对不起”明明很有礼貌的小姑娘,后来跟她姐姐说话时却颇为骄横,真是奇怪了,性格骄纵的人怎么会在潜意识里对待他这个待死之囚这么有教养? 今天在祭台上的事,那些人说的都是夏依土话,陈延陵勉强听懂了个大概。想到要不是那位七小姐莫名其妙地回了魂拦下了祭礼,自己刚才差点就要被活生生地剥了皮,忍不住有些懊恼地长吐了一口气,试着运了运功,却发现自己还是提不起半点真气,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早知道他就不赶这几天的时间,等等麻叔他们一行了,好歹现在也能有个照应;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冰洞外面洒了什么毒,可怜他白练了这一身功夫半点都使不出,现在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了。 幸好今天运气好,躲过了剥皮保住了这条命,看情况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再把他拉出去祭什么天了;算算日子,再过个四五天,麻叔他们也应该赶到了,不过与其干等后援,还不如先努力自救—— 陈延陵手臂微抖,之前在路上被他终于寻到机会悄悄藏起来的一片边缘尖利的石片无声地从袖管里滑落到了指间,两指紧紧摒住那片石片,一下一下磨起绳子来 峒主府东院。 辛螺怔怔看着自己的一只手——手掌不大,纤指修长,肌肤白嫩又水润,细致到看不出毛孔,就像是用羊脂白玉琢出来的 春葱玉指!辛螺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文学修辞词,慢慢举起这只手,狠狠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不小心在实验田里跌了一跤晕过 去以后,一醒来就成了夏依土司府溪州峒主辛酉源的女儿辛螺? 这一跤一跌就跌了两千多年啊!她辛辛苦苦终于建立起来的自己的研究所,她才跟农户们签订合同的那么几大片实验基地现在全没了! 重重叹了一口气,辛螺放下了捏着眉心的手,夏依土司府什么的,她依稀记得曾经在古代史中看到过它的记载,似乎还是大燕朝时期燕境边野的少数民族 从大龄“圣女”一下子变成小萝莉,看起来是赚了,可是,两千年前的夏依土司府,跟原始蛮野又有多大点区别呢?这里的百姓撇完大条了都还是用竹片刮屁股呢!或者是摘麻叶来揩万一麻叶揩破了或者是竹片刮用力了呢?简直不敢直视! “小姐,您您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儿不舒服了?奴婢c奴婢这就去找廖管家——” 清脆微糯的声音有些慌乱地在耳边响起,辛螺回过神,看了一眼端了茶过来的云雀:“没事儿,就是折腾了这么一回,有些累了。” “那奴婢给小姐按按吧。”云雀连忙把茶碗搁到了案桌上,站到辛螺身后,给她按起头来,瞧着辛螺眉头渐松,这才小声开了口,“听说今天本来要当人牲的那个偷儿,身上的功夫可厉害呢,他居然是从盘龙峰后面的悬崖攀上去的,这才绕过了那几个守卫” 要不是冰洞外面还洒得有毒物,能够让人筋软骨麻,那偷儿可能就会得手了! 溪州峒的雪蟆关系着溪州的银钱进账,每年是能给溪州换回一大批粮食的,有人来偷雪蟆,可不是招人恨?何况那几个守卫还因此挨了几板子的罚,估计为着这个跟土牢那边打了招呼,在祭司要人牲的时候把这偷儿给推了出去。 小姐虽然有些脾气,说到底性子还是善良的,不然也不会救下那个偷儿了。不过要是让云雀来选,那肯定还是把小姐的魂魄找回来最重要,说到后头云雀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发怯:“小姐,就这么不行祭礼了,真的不会有事吗?” 有事没事的,她也不知道,要是真能把正牌辛螺的魂儿招回来,把她的魂给还回去就好了 辛螺心念一动,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好了,我要出去散散心,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不等云雀答话,就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既然小辛螺是在林跌了一跤丢了魂儿的,那她是不是可以去原地试一试呢?或许努力这一把,她就能回去了呢?辛螺心情振奋,才出门就一溜烟儿地跑了个没影,直往记忆中的林奔去。 林说是林,实际上是石林。 经过地壳运动和亿万年的侵蚀c溶蚀,独特的喀斯特地貌形成了一片迷宫般的石林,愈往里走,红色的碳酸岩颜色就愈鲜艳,仿佛新涂抹上去的朱红,让人既叹又惊。 叹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的是那一片迷宫红石的慑魂夺魄但是进去以后的人,也经常会在里面四处都辨不清方向,迷了来时的路。 辛螺凭着脑子里的记忆刚进了林一段路,就迷失了方向,怎么也想不起来前些天这身子到底是走到哪儿了,眼瞅着太阳都快要晒到头顶了,辛螺心里不由有些焦急起来,脚下被什么一绊,一跤摔倒在草丛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可惜了 幸好没扭到脚!辛螺忍痛爬了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刚刚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到刚才绊着自己的地方,不由一亮。 她就说走得好好的怎么会绊一跤,原来有人把这草结在了一起。她原来在乡下见过这样的结草标——这是为了指路! 虽然不知道是谁结了这草标,不过只要跟着走,总能找到个出口。辛螺立即爬了起来在周围找了找,果然从一处不起眼的草丛里找到了第二处草标,急忙寻着草标一路走了下去。 刚走到一排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围成的天然石墙边,辛螺就听到石墙的另一边有人轻咳了一声,心中不由一喜,正要开口唤人帮指指路,没想到那人先压低了声音开了口:“你怎么才来?” 声音有些鬼鬼祟祟的粗嘎,辛螺下意识地及时止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求助:她不会撞着了别人的什么阴私事了吧? 另外有个略年轻些的声音由远及近,微微喘着答了他:“有些事稍微绊了下。今天你怎么选在这儿见面,附近不会有人吧?” “这大太阳的天儿,谁会没事儿撑得慌跑进这里头来?”先来的人解释了一声,又低低开了口,“我打听清楚了,峒主那病没得治,确实活不了三四年了!” “是绝症?真是祖神也在帮我们!”后来的那人明显兴奋起来,声音很快又阴恻恻下来,“就是他还有个嫡亲的血嗣还在呢——” 先头的人似乎怔了怔:“我还以为前几天是你们在这林下的手” “不是。”后来的人一口就否认了,“没听到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不会轻易下手!再说了,要是我们,手脚会那么不干净,让她现在还活蹦乱跳的?那事八成是那边的人做的。” “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我瞧着还不懂事得紧,等两年嫁出去了不就成了吗?”先头的人明显有些不解,“那边何必要把事情做绝?” 后来的人嗤之以鼻:“无论男女,是嫡亲的血嗣就不行!咱们这边祖上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能继承峒主位置的,只要是嫡嗣就行,可不管是男是女! 要是放着她嫁了人,回头得了她夫婿那边的助力呢?岂不是放虎归山?!她那六个姐姐倒是罢了,就是她,死也得死在我们溪州峒里,绝不能嫁出去!” “可惜了,那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你心疼了?我知道你原来对她娘就痴心过一阵,就是得不到手,”后来的人发出了一阵低低的邪笑,“如今她也长起来了,长得又跟她娘一个样子,你放心,等我们成了事,一定先给你凑个机会,让你偿偿心愿再” 石墙另外一边的两人悉悉苏苏地说着,不过声音压得实在太低,躲在石墙这边的辛螺已经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了,只是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放缓呼吸,一时间遍体生寒。 谁不知道溪州峒主辛酉源膝下无子只有七个女儿,只有年纪最小的那个才是嫡出那两人商量着要对付的峒主的嫡亲血嗣,不是自己又是谁? 那两致商议完了事情,很快就各走东西了。辛螺又等了好半晌,这才揉着站僵了的腿慢慢挪了几步,总算在太阳西下的时候,白着脸顺着那草标走出了林。 真是没想到,今天跑这林一趟,让魂魄回到现代的办法没找到,让她没命的事情倒听到了,这算是她人品好呢,还是运气差呢?   ;辛螺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脸色茫然地往回走着,迎面却撞上了刚从一片树林子里走出来的神色亲近的一对男女。 斜阳初下,夕辉映在那两人身上,仿佛给两人打了一圈光晕似的亮眼。 男子一身簇新的深色劲装,衣摆处绣着夏依府特有的花样纹饰,面容俊美,眉梢在顾盼间自有一段说不出的意味,正是最容易惹动少女的俊俏公子。 女子身材娇袅,容貌婉丽,却肩挽一张短弓,背着一只箭筒,手里还拿着一只野鸡;此时正偏着头脸色羞红地跟身边的男子说着话,眉眼间满是。 那男子先还含笑答着,一扭头看到辛螺,竟抛下了身边的女子疾步走了过来,目光中颇为关切:“七小姐,听说你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吧?” 辛螺此刻正是心烦头痛,哪有应付人的心思,勉强答了一句话:“多谢滕公子关心,我已经好了。”见紧跟着赶上来的那一脸提防和紧张的女子正是大姐辛秀竹,更是口都懒得开了,随意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这位滕玉屏滕公子,是夏依府珍州峒主嫡出的三子,前些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也不嫌初夏天热,说是溪州峒山水灵秀,跑来了溪州峒游玩。 夏依府下辖的八大峒里,珍州峒实力颇强,溪州峒实力最弱,再加上滕玉屏远来是客,溪州峒主辛酉源自然是热情接待。 滕玉屏长得一表人才c玉树临风,家世又好,正是小姑娘家家们萌动的对象。辛酉源的六个女儿都被撩得满眼泡泡也就算了,关键是辛酉源也动了念头;只是他越过了前面六个女儿,一心想撮合的竟然是排行最末的小女儿辛螺。 夏依的女子并不像旁边大燕国的姑娘那样,及笄后就早早嫁人,夏依女子一般十六c七岁才会开始相看人家,就是二十岁出嫁的也不并算晚。 辛螺才十四岁,本来就还没有开窍,加上她向来傲气,瞧着几个姐姐对滕玉屏那殷勤样儿,大觉丢脸,等知道父亲有意撮合自己跟滕玉屏以后,当时就倒了毛说自己不想嫁人,之后一气之下更是跑进了林 后来辛螺跌了一跤摔傻了,滕玉屏倒有几天没有再在她跟前露面了,没想到这会儿打眼就又遇上了。 见辛秀竹赶上来以后辛螺的脸色更加冷淡,滕玉屏连忙解释了一句:“知道祭天礼没有行成,我就想着上山代你祭一祭山神,正好遇上大小姐上山行猎——” 滕玉屏代她祭山神?他是她什么人?辛螺刚刚惊闻自己这条小命可能朝不保夕的,哪里还会对这个“逼婚对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就冷着脸打断了滕玉屏的话:“对不起我有些累了,告辞。”抬脚就飞快地走了。 滕玉屏盯着那道眨眼间就跑远的身影,眼底眸光不由一沉;身后却传来了辛秀竹温柔的声音:“滕公子,我家七妹妹年纪还小,向来任性不懂事,就是在我父亲面前也经常顶撞的,你别跟她生气,我在这里代七妹妹跟你赔个不是了。” 滕玉屏目光轻闪,眼中已经不见了刚才的阴沉,转头看向辛秀竹时,复又笑得一脸春风:“大小姐说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跟七小姐生气呢?大小姐温婉大方,又如此友爱妹妹,要是有机会,我家中那几个姊妹肯定很乐意结识大小姐这样的朋友” 这位溪州峒的大小姐长相不差,身材姣好,还有一手射箭的好功夫,就像枝头上刚开始成熟的水,比辛螺那青涩小杏肯定要可口多了,只是可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廖管家 这个小姑娘祭台上那一声下意识的“对不起”,对着她姐姐时的态度骄横,刚才一棒槌敲下去的狠辣,和现在识时务地舍弃身外之财—— 陈延陵心底一时感触丛生,沉默片刻后,竟是直接低声问了出来:“盘龙峰冰洞外面用的那毒,你找不找得到解药?” 辛螺心头一惊,瞬间明了这人的身份——那个企图偷窃雪蟆c今天一早差点就要被剥了皮的偷儿! 心念一转,辛螺小心地低低问了一句:“你是大燕哪儿的人?你为什么要偷我们溪州的雪蟆?” 陈延陵半晌未答,辛螺的心不由一点一点提了起来,正杂七杂八乱着的时候,才听到身后那人慢慢开了口:“我是大燕燕京人氏。家严身体一直有恙,近来大夫研究出了一个新药方,需要雪蟆入药” 溪州峒的雪蟆出产,每年都是有定数的,基本就是送到土王府所在的阿吐谷城,跟土王府和其他几峒交换粮食等生活必需品。 雪蟆是难得的美容圣品,被土王府和那几峒换了过去,早被那些个峒主夫人和姬妾们要去用了,做出的雪蟆美容膏倒是可以砸银子弄到手,活的雪蟆市面上根本就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陈延陵这才直接打了雪蟆产地的主意 辛螺一直高高提起的那颗心“嗵”的一声落回了实处,虽然并不清楚雪蟆除了美容外还有别的药用价值,不知道为什么,竟本能地相信这小偷说的就是实话。 敛目微垂,辛螺片刻后立即做了决断:“兄台一片孝心真是让人感动我不仅可以把解药给你带过来,还愿意送兄台你一对雪蟆!” 刚才说的大侠,转眼间就拉近为兄台,嘴上还说着感动陈延陵从来不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凤眸中瞬间闪过细碎星芒,又很快掩住了,面色镇定地问道:“不知七小姐要我拿什么来交换?” 武功高,能够从盘龙峰后的悬崖爬上峰顶;是大燕人,跟溪州峒这边并没有利害关系,被推出来当人牲了也没见峒里有谁救他;而且还心思沉稳,看得清形势辛螺心里一稳:“有人想杀我,我想请你给我当保镖!” 如果是银子,这方面倒没有什么问题,不管多少,陈延陵都愿意出;只是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要的是保镖? 陈延陵眉梢不由一挑,目光落到了死猪般倒在地上的王管事身上,正要说话,忽然侧耳听了听,凤眸中光芒微转:“有人往这边来了,是个男人。” 辛螺心里一沉,双臂却突然得了自由。 “交易的事,我们稍候再详谈,七小姐先把要来的人应付过去再说。”陈延陵像是立马对辛螺放开了心防似的,松开她以后,弯腰将地上的王管事拎了起来,“我先带他藏起来。” 这人就这么放了她了?辛螺错愕片刻,点了点头,飞快地翻出了一把钥匙抛了过去:“院里左边那间库房,那儿不会有人过去!” 小半刻后,虚掩的院门被轻轻敲响了几声,辛螺一拉开门,脸上一阵惊讶:“廖c廖伯?” 怎么是廖管家?!廖管家可是父亲的心腹,难道他和那个王管事想到今天在林里听到王管事说的,打听清楚了辛酉源因病确实活不了几年的事,辛螺心中顿时一寒。 廖大平自幼就跟在辛酉源身边做了长随,要说这峒主府里谁知道辛酉源的秘密最多,那绝对非廖大平莫属;如果这个人其实根本就是背叛了 辛酉源的一条恶蛇—— 廖管家并没有注意到辛螺眼中极快闪过的寒意,见辛螺伶伶俐俐地站在面前,果然如下人报告的那样,已经回了魂平安无事了,心头先是一喜,很快又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地开了口:“七小姐,今天在祭天礼上,您怎么能那么任性呢!” 辛螺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原来的小辛螺面对廖管家时的态度,到底没好意思真的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一样撒娇,只得努力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略微放软了声音: “廖伯,我根本都没事了,还要做那些废事干嘛啊!你都不知道,我一想到祭司大人一会儿要活剥了人,回来的魂儿都快被吓飞了!” 廖大平一生未娶,当初看着辛螺出生,说句僭越的话,就跟看着自己女儿出生似的,对这位嫡小姐的宠爱之心,说起来确实不比辛酉源这个当父亲的少。 即使辛螺只是微微露出了些许撒娇的意思,廖大平也立即软了心肠,摇头轻叹了一声:“算了,我们进去再说吧。” 廖大平身后并没有带人来,而且他虽然有的粗浅功夫,年纪已经将近半百,辛螺估算着要是让那个大燕的偷儿对上人,应该还是有胜算的,听到他这么说,立即将人让了进来,反手就把院门从里面拴了。 廖大平瞧着辛螺谨慎的模样,倒是点了点头,先走进了正房,才回头看向辛螺:“七小姐,您早上的事实在是鲁莽了!献祭人牲的事,您就是再不习惯,也不该中断! 您这样由着脾气虽然一时痛快了,可是以后我们溪州峒要是有什么不好,只怕有心人会寻了这个由头,说是您惹出了祖神的惩罚啊!” 廖管家一脸的苦口婆心,却是把辛螺说得一愣,旋即又醒过神来,学着这身体以前的神态扁了扁嘴: “廖伯,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怎么说,我们哪防得住啊!要是虑着别人那张嘴,反弄得自己束手束脚的,那还过得有什么意思啊!” 廖管家不由苦笑:“七小姐,人生在世,哪能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您要是这性子不改,等峒主回来,只会急着让您嫁人,绝对不会考虑您说的要接任峒主的那些话了!” 辛螺赶紧在脑子里翻了翻,这才回忆出当初小辛螺在跑去林之前,跟她父亲曾经置过一场气,不仅说了自己不想嫁人,还说了以后想接任峒主的话。 或许当时是气话,只是现在辛螺不得不仔细考虑一番:莫非那句话就是今天那些人密谋着非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原因? 不过当时只有她和辛酉源两个人在场啊,廖管家是从哪儿得知的呢?难道是辛酉源后来告诉了他,他又把这消息传了出来? 迅速捋了捋思绪,辛螺装作还有些气鼓鼓的模样:“廖伯,你说我爹为什么就非要逼我早早嫁人呢?明明前面还有六个姐姐没嫁,他干嘛就盯着我啊! 我说以后想接任溪州峒主,他还说我是胡闹!我哪里是胡闹,我是真的想接任峒主啊,廖伯,你等我爹回来再跟他说一说好不好?” 见辛螺还是一脸不死心的模样,怕是等峒主回来还要歪缠,再想到今天他一回来,下人就跟他禀报的,大小姐跟滕三公子言谈甚欢,七小姐却只是跟人打个招呼就走的情况,廖管家还是决定好好给她点一点: “七小姐,峒主大人其实也舍不得让您早早嫁人,他想撮合您跟滕公子的事,完全就是为您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点天灯 辛螺一脸不明所以:“我爹这是为我好?” 辛酉源要是真为辛螺好,为什么不准她以后接任溪州峒主的位置呢? 辛螺的娘亲早早就过世了,她和六个庶姐感情又不好,如果辛酉源这个爹真的因病活不了几年的话,等她嫁出去以后娘家没人,要是撞着那些不厚道的婆家,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拿捏呢! 当个受气小媳妇儿,哪里有当溪州峒主来得逍遥自在?何况就算以后辛螺想成亲了,还大可以招婿进来,府里头还是她做主,不比嫁出去要强? 廖管家瞧着她一脸的不相信,只好慢慢把事情从头跟她说了出来。 辛酉源这一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子嗣上特别艰难了些。辛酉源自己就没个兄弟,只是一名独子,等到他成亲了,夫人头胎就怀了个儿子,却是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而夫人因为难产身子受损,在子嗣上艰难起来。 夫人伤心愧疚之下,连着给辛酉源纳了好几房妾室,连避子汤都不用,只想着无论是谁,先给丈夫生个儿子出来,到时抱到膝下养着也是一样的。没想到几个姨娘生倒是凑一堆儿生了,却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的全是女儿! 等府里头已经生了六个姑娘,那几个妾室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动静了,没想到过了两年多,夫人竟然意外又有孕了,只是千盼万盼,生下来的却是辛螺这个女儿,整好凑成了七仙女儿。 夫人因为身子损了本元,后来没过几年就过世了,辛酉源伤心之下也从此认了命,息了续弦的心思,因此膝下就只有辛螺一个嫡嗣。 说到这里,廖管家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我们夏依八峒的传承虽然并不限男女,只要是嫡嗣就行,可是也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必须要各峒下面一半以上的寨长都点头推举,前任峒主的嫡嗣才能接任峒主之位。” 夏依土司府地处偏僻,民生维艰,也唯有这样,才能在嫡嗣中尽量选出贤能的继承人,领导和管理着各峒百姓繁衍生息下去。 辛螺一下子傻了眼。 别的峒下面有多少寨子她不清楚,溪州峒下辖的大大小小就是十八个寨子,一半以上的,那就是说,至少要有九名寨长同意推举,她才能当得上这个峒主。 要是能假以时日,辛酉源再手把手地教导的话,想来辛螺也未必不能接下这溪州峒主之位;可是辛酉源自知身患绝症,也就只有三四年的活头了,最缺的就是这个“假以时日”! 以辛螺原来的性子,在短短三四年间是不可能掌控住溪州峒的,而且三四年后,辛螺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那十八个寨长换谁瞧着这样一个小姑娘来当峒主,谁也不会心服啊! “七小姐您明白了吧?要当溪州峒主,我们溪州下面的十八寨,至少要有九名以上的寨长服你才行。若是你执意要当峒主,却不能服众,在众人推举中落了选——” 廖管家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峒主大人膝下除了您以外再无嫡嗣,如果您落了选,由其他的人当了溪州峒主,第一件事就是把前任峒主的嫡嗣拿去剥皮点天灯祭天,以彰告祖神,这一峒已经换了异姓主人!” 在夏依土司府,点天灯就是打开人的头盖骨,在脑袋瓜子里浇上灯油盘上灯芯点燃,人什么时 候死,灯油什么时候不添 辛螺差点没恶心地吐出来。 都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想到在夏依土司府,败者会是这样惨烈的结局! 不就是一个峒主吗?这下场竟比之古代争夺皇位差不多了。难怪辛酉源一心想把她嫁出去,嫁出去后是想让她得到婆家的庇护,免得被溪州的下一任峒主给残杀了;只是 不说她今天无意中听到的那两人的密谋,就是她真的嫁了人,谁又能保证她在夫家就一定能过得好,一定能躲过那些人的暗杀呢?谁又能说得清,她的夫家娶她不是为了借着她的名头来夺这溪州峒呢? “七小姐,实在是难得刚好碰到滕公子这个机会,峒主大人这才动了心思。滕公子是珍州峒主嫡出的儿子,又是排行第三,前面还有两个嫡亲的兄长,听说他们兄弟都是颇有才干。 论继承珍州峒,滕三公子不一定有机会,但是以滕家的实力,只要七小姐您嫁了过去,要保全您的话绝对是绰绰有余! 而且滕公子排行老三也有排行老三的好,以后成了亲分了家,就是单独住出来立户了,七小姐您也不用跟婆婆处在一个屋檐下” 辛螺不由动容。 这婆媳关系本来就不好处理,什么事儿又都是个远香近臭的,要是单独立户出来,跟婆婆见面的少了,自然受婆婆蹉磨的机会也少了;敢情辛酉源这个爹还真是仔细考虑过了,所以这才担心过了这个村,以后就没了那个店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辛螺轻轻叹了一声,对廖管家的怀疑已经去了十之七八,不过却并没有生出愿意嫁人的心思:“廖伯,你说的这些事,我会考虑的,等我爹回来以后,我想再跟他谈谈。” 一会儿等廖管家走了以后,她就让那个大燕偷儿把王管事提溜出来审问,看看到底是谁想在背后害自己;等她爹辛酉源回来,再拿这事跟她爹另作议论。 见辛螺明了事理,廖管家长松了一口气,从怀里取了一只荷包出来,恭恭敬敬地双手托着送了过去:“七小姐,这是峒主大人临走时留下的信物,见此物如见峒主,既然您已经好了,这信物老奴就交给您了。 这几天府里的事还请七小姐做主了,七小姐放心,老奴会帮着您把里里外外都管好,等着峒主大人回来了,七小姐也能妥妥帖帖地把府里的事交回给峒主大人。” 辛螺之前闹别扭置气,之后又在林里摔傻了,辛酉源出门的时候是担着一肚子心走的。廖管家也是一心想促合这父女的感情,等辛酉源一回来也舒心一点。 辛螺有些诧异地接过荷包,解开系绳,将里面的东西小心倒在了掌心里:信物是一块已经完全玉质化了的鹦鹉螺化石,虽然只有核桃大小,螺壳上赤橙色火焰状斑纹却极其分明。 原来的肉质部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玉化时竟然形成了几道笔划,仔细看去,正是一个小小的“辛”字,也难怪这枚珍贵的化石会成为溪州峒主的信物。 抬头看了廖管家一眼,辛螺刚要说话,远远地突然听到了一阵极其喧闹的哭喊声。 这么晚了还如此喧哗,府里头是出了什么大事?!两人的脸色均是一变,急急往哭声处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风雨来 府门洞开,一群仿佛从泥巴地里爬出来的人哭声震天,走在最前头的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一块门板,声音嘶哑地一路机械喊着:“峒主大人,我们回府了峒主大人,我们回府了” 廖管家身子不由一晃,跌跌撞撞地向着那块门板冲去。 门板上躺着的人双目圆睁,面色青灰,沾满了泥浆的那件长衫裹着的身躯僵直不动,胸膛没有半点起伏,明显已经是过世好几个时辰了。 廖管家“扑通”一下重重跪了下来,紧紧抓着门板号啕大哭起来:“峒主大人啊” 随行的人顿时跪了一地,声音哽咽:“昨天夜里我们行经白龙潭的时候,突然遇到了山崩,峒主他c他” 辛酉源不幸被泥石流掩埋,等随从挖出人的时候,早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辛螺握紧了拳头,怔怔看着门板上因为死得很痛苦而面容狰狞c连眼也阖不下去的那张面庞,眼中一酸,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爹” 峒主府立时哀声一片,还是廖管家强忍着悲痛站了起来:“七小姐,不能让峒主穿着这一身走,府里先把大事办起来吧!” 峒主府里有忌讳的颜色全部换成素色,一队护院即刻上山去砍新鲜的松柏枝,一队护院则扛出木头就在正屋前面搭起了灵堂;丫环们统统裁了白布赶制孝衣 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已经被仔细清洗了身子的辛酉源换了一身崭新的缎子寿衣,被安放进了早年就打制好的棺材,只是那双眼睛无论如何也阖不上去。 峒主大人死不瞑目,这是有心愿未了啊廖管家无法,只能让七位小姐在轮流跪灵时多烧些纸钱,希望辛酉源的在天之灵能够得以慰藉。 辛螺跟着廖管家忙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时分,府中各项大事的章程都安排妥当了,这才一身疲惫地转回自己的院子。 上午安排是的大姐辛秀竹和二姐辛紫桐守灵,晚上才轮到她和五姐c六姐一起守前半夜,她得抓紧时间先回去休息休息,晚上才能回复些精神。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占了小辛螺的身体,怎么也得为她尽完这一份孝心才是。 忙乱一夜,辛螺连脸也没顾得上洗,一回房间沾上床,立即就睡熟了过去。云雀强撑着给她净了脸和手脚,打着哈欠退了下去,掩紧了门,很快也入了梦乡。 听到房间里传出清浅的呼吸声,屋梁上轻轻一响,陈延陵身形轻悄地跳了下来,注视着即使已经睡熟,依然眉头轻锁的辛螺,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昨天夜里把王管事扔在库房以后,他返身藏在了净房里,正屋里辛螺和廖管家的话他自然也听得个清清楚楚,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辛螺的处境。 没想到他和辛螺的交易还没有时间谈下去,事情已经出现了这么重大的变故溪州峒主辛酉源一死,原本帮这小姑娘遮风挡雨的大树算是轰然而倒,今后这小姑娘要面对的,只怕是一片刀枪箭雨了。 昨天夜里辛螺忙着治丧,陈延陵这边也没有闲着,偷偷从厨房里弄了些吃的裹腹以后,就把王管事小审了一回。 只可惜王管事虽然一肚子色心,嘴巴倒还算硬,只承认是有人想要辛螺的命,至于到底是谁,竟是一时半会儿地撬不开他的口。 那自己明知道今后盘龙峰冰洞的雪蟆这小姑娘无 法再做主了,还有没有必要再继续跟这个小姑娘谈下去呢? 陈延陵盯着正睡得毫无知觉的辛螺,一时静默了下去 辛螺一觉醒来,虽然才到酉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阴沉发黑,有雨点零零落落地洒了下来。 等辛螺简单梳洗了一下,喝了几口粥后,先前还零落的雨水已经大了起来,如瓢泼一样,灌出了一片粗实的雨幕,将整个天地都罩了进去;云雀连忙给辛螺套上了木屐。 府里面没有修通廊,辛螺即使穿了蓑衣又撑了伞,走到正厅侧门时,身上那件白麻孝衣也被漂湿了大半。 顾不得拧干衣摆的水,辛螺踢开了木屐正要进去,正厅里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高亢的声音:“凭什么你田家就能接任峒主?!” 这声音在记忆里依稀熟悉,应该是十八寨里的哪个寨长辛螺沉着脸止住了手脚都有些发抖c想上前给自己打帘子的下人,就在侧门站住了。 正厅里,跪在辛酉源棺材正前方的三小姐辛绣菊和四小姐辛玉簪被唬得脸色苍白,几乎没搂在了一起。 都是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直娇养着也没什么阅历,父亲刚刚过世,她们才跪了一会儿灵,就有这么些平常在溪州甚至在夏依府都有头有脸的人过来大闹,确实吓得她们大气儿都不敢喘,眼泪水都愣给咽回去了。 僵直杵在一边廖管家气得脸色铁青。 峒主还尸骨未寒呢,这些人就在灵堂里大吵大闹,丝毫不顾忌会亵渎死者的尊严,简直是c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大嗓门儿兀自在愤然喊着:“既然我们溪州十八寨已经来了十七个寨长,怎么不让大家来推举?难不成峒主遗言就点了你田家的人来接任?!” 除了因为受灾所以没办法赶过来的干田寨寨长,其余的十七个寨长这会儿都来了灵堂祭奠,这话一出,灵堂里瞬间静了静,很快就嗡声四起。 “对啊,我们已经来了十七个人,来的人已经超过了三分二,完全可以推举新峒主出来嘛!” “就是,凭什么他田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当寨长的时候,田家翼他老子田横都还只是在阿吐谷城当喽罗帮人跑腿儿呢,他才多大点资历” “司寨长这提议好,我看我们——”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微有沙哑却铿锵地插了进来:“我怎么听说溪州峒祖上传下的规矩,除非是前任峒主的嫡嗣都了,十八寨才能自己重新推举峒主呢?” 纤瘦的身影不急不缓地从侧门的屏门后走了出来,身穿孝服,头披孝帽,脸上虽然带着戚容,那一双杏眼却是丝毫不怯地扫过灵堂上的众人:“难道溪州峒祖上传下的规矩被你们随口就能更改?还是说——” 少女从容不迫地走近,虽然要微仰了头才能跟灵堂上的一众寨长们对视,气势却半点不弱,略微停顿以后,嘴角挂起了一抹讽笑:“你们当我这个嫡嗣是死人?!” 灵堂里一片安静,大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c气场全开的小姑娘,一时都怔愣住了:这还是那个脾性骄纵的七小姐吗?什么时候在他们面前也能这么强势了! 不过也只是静了片刻,刚才那大噪门儿立即嗤地笑了起来:“七小姐,你真的确定你要参加推举?!难道辛峒主以前就没跟你说过,要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没推举你,你会有什么下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谁指使的 先前因为司昌南和田家翼两人的争执,一时被鼓动起来要推举峒主的一众寨长顿时生了后悔之心,年纪最大的马鞍寨寨长姚瑞生看了眼旁边的几位寨长,眼神交流了片刻,捋了捋胡须先开了口:“如今还是辛峒主的后事要紧,其他的事,等——” 话没说完,就被鱼湖寨长司昌南打断:“等什么!你们不用那么看着我!七小姐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辛峒主和她,证据呢?拿不出证据,黄口白牙地别想着诬赖人,这个黑锅我司昌南可不背!” 司昌南不傻,今儿在灵堂上被辛螺这么一嚷嚷,在一众寨长眼中,他和田家那边都有了嫌疑。他自认并没有下过这样的黑手,可田家就说不定了。 田家是溪州大族,又住在峒主府所在灵溪寨紧邻的石鼓寨,原来的族长田横去了阿吐谷城给土王当了干办舍人,就让长子田家翼当了寨长。 田家靠这边位置近,在阿吐谷城又有些势力,要是这事一缓下来,被田家趁机动了手脚,把屎盆子把自己头上扣,那他可不得冤死? 毕竟,跟一众寨长相比,他才是那个最有竞争力的人!折了他下去,还有谁能拼得过田家翼?! 再一个,烂船还有三斤钉呢,辛峒主虽然突然离世,之前未必就没有在辛螺那里留下什么杀手锏,辛螺平常虽然传出来名声骄纵,但是刚才在灵堂上说的那一番话,分明就是个心机深的。 要是这泼出来的一盆子污水只是她的缓兵之计呢?回头给了她喘息的时间,她也有可能把屎盆子往他和田家翼两人身上扣,然后坐收渔人之利。 为今之计,只有现在就把这事情弄清楚,让这些人没有时间动什么手脚! 辛螺虽然还在低头哭着,心思却是飞快转开。 她确实是想施一着缓兵之计,等争出时间了,再跟廖管家商量着好好安排布一个局,没有人证,造也要造出一个人证,至于物证,那就更好办了! 要知道王管事那里她虽然把人拿下了,可是却是连审都没有审问的。而且从她偷听到的话里分析,王管事背后的人得知辛酉源患了绝症后,也并不打算马上对辛酉源动手,只是想着要对她这里先下手 按祖上的规矩,谋害峒主和谋害峒主的女儿可根本是两码事,即使她是辛酉源唯一的嫡嗣,这性质还是有本质的不同! 没想到司昌南竟然不上当! 辛螺心里不由一个咯噔;自昨晚以来,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看一眼王管事,她和那个大燕人的交易也还没有谈成,如果那个大燕人瞧着这些变故一走了之,更有甚者,走之前随手还把王管事给杀了—— 没有确切把握之前,她还并不敢把王管事给抛出来 司昌南瞧着辛螺这会儿竟然只顾着低头哭着,心里更笃定了一分:“七小姐,你对辛峒主的孝心,我们这些当叔伯的都看在眼里,不过你刚才既然说了那话,难道不觉得现在把谋害辛峒主的凶手揪出来以慰他在天之灵,才是对你父亲真正的孝心吗?” 见辛螺慢慢抬起了头,廖管家手里顿时捏出了一把汗,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儿;信物是他昨天晚上才交到辛螺手里的,而辛螺说的那些暗中谋害的事,他也根本没听到过风声。 刚才辛螺搅浑水,廖管家也是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先把当前的形势拖一拖,缓下来,后面的事都好说,可是没想到司昌南竟是这么咄咄逼人 这当口,辛螺要退一步是绝对不可能了,先前她抛出来的那些质疑,容不得她后退,可是—— “人证?我这里刚好有!”声线微磁的男声突然在灵堂门口响起,说的却是一口标准的大燕官话。 夏依人除了那些偏远乡旮旯的,其实都会说些大燕官话,不过大部分人多多少少还是会带些口音出来。 灵堂里的众人还以为这人会是从阿吐谷城过来的,没想到那人一进门后,却是直截了当开口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在下陈延陵,大燕人氏,是之前辛峒主特意请来给辛七小姐当保镖的。” 将手中拎着的c已经在雨地里淋得跟落汤鸡似的那人往灵堂正中一扔,陈延陵面上带了丝哀戚,恭敬向着辛酉源的棺材三揖礼,这才长叹了一声:“没想到我才赶到溪州,竟然就听闻辛峒主过世的噩耗” 来人身姿挺拔,一身衣裳看起来确实风尘仆仆,虽然被雨水淋了个透湿,只往那里一站,就给人一种颇具威胁的危险感觉。 不过比起陈延陵本身和他刚才说的话,灵堂里的众人更关注的是他扔到灵堂前的那个人! 廖管家仔细盯着那个被五花大绑,嘴也被牢牢堵上的人,突然不敢置信地喊了出来:“王禄?!” 昨天晚上王禄就不见了,七小姐说是让他去办件差事去了,可是这会儿进来的这个陈延陵,明明说话的语气是向着七小姐这边,怎么又会绑了王禄呢? 还有,峒主大人之前根本就没有给七小姐请过什么保镖啊!这个人 陈延陵挑了挑眉毛,看向廖管家:“你认识这人?”凤眸却极快从辛螺面上一瞥而过。 辛螺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原来你就是陈先生,家父前些时日才跟我说起过请了你过来的事情”哽咽着抽泣了一声,深看了廖管家一眼又垂下眼帘,辛螺才继续开口介绍了一句,“这位是我们峒主府的廖管家。” 廖管家揣摩会意,声音沉痛地开了口:“这人是我们峒主府的管事王禄,我瞧着他这些年在外办差还算勤勉,刚把他调进府里当了管事,陈先生,王禄他——”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瞧着府里头正闹着,想着既然辛峒主是请我给辛七小姐当保镖,就直接去了七小姐的院子,没想到人没找到,却看到这人正鬼鬼祟祟地往七小姐的茶壶里放药,这才绑了他过来寻个主事的人说话。” 陈延陵从容解释了一句,将手中的药包有些忌惮地抛在一边的桌子上,对着辛螺点了点头,“没想到七小姐也在这里,倒是正好了。你是苦主,这里又有这么多人在,正好看看他到底是想下的什么药!” 刚才辛螺才说过有人要谋害峒主谋害她的话,这会儿竟真的出了个人证,灵堂上顿时有些骚动起来;如果不是辛酉源察觉到什么,为什么要从大燕专门给女儿请个保镖回来呢? 至于那包到底是什么药,倒并没有人特意去理会了,想也知道肯定是毒药!陈延陵瞥了一眼那只只是包了些土的小纸包,心里更稳了。 廖管家红着眼上前狠狠给了王禄两脚:“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说,是谁指使你的!” 刚才辛螺那个眼色他是看明白了,应该是昨天晚上王禄就要动手,结果被七小姐给抓住了,至于为什么七小姐昨天晚上的时候没有说,想来当时她有自己的考虑。 当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咬死王禄受人指使做出了谋害之事! 陈延陵走上前面带嫌恶地踢了王禄一脚,特意踢在他审问时弄的伤处,听到王禄痛哼了一声,这才一把扯下了堵在王禄嘴里的抹布:“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害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杀人灭口 先前灵堂里闹着的时候,陈延陵其实是偷听到了几耳朵的。 按说辛酉源过世了,辛螺就已经失去了跟他谈交易的资格,可是当他藏在屋梁上听到辛螺在灵堂里说的那些话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了想帮这小姑娘一把的心思。 那个小姑娘如今来说,实在是孤立无助的,一旦有别人被推举成为新的溪州峒主,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这个唯一的前任峒主嫡嗣给弄死。 可是即使面对这样的处境,她却并没有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恐惧哭泣,而是胆大到敢于一搏,将这一塘水搅得更浑,从中想挣出自己的机会。 就是那个时候,陈延陵莫名就生出了帮这小姑娘的心思。 或许是为了报恩吧,毕竟他被绑上祭台差点要被活剥了的时候,是辛螺拦下了祭司,救下了他陈延陵决定,这一次就当是他还辛螺的人情,辛螺今后如何,那就随这个小姑娘的命来定,再与他无关了! 都说送佛要送到西,陈延陵要还人情,自然也会还个彻底。 先前听到的那些话,让他完全明白这会儿该怎么做,所以他问话的时候颇有技巧,只说是害人,却并不点明是害辛螺;而听在众人耳里,因为有了辛螺那番话带给他们先入为主的概念,自然理解为害辛峒主和辛螺。 在来之前,王禄就被陈延陵又审了一回,只是王禄可能也从院子外的喧闹声中听出了什么大概,一口咬定了要当着辛螺的面才会供认是谁指使的他。 陈延陵怕辛螺这边顶不住,不得已在这个时候把人先提拎了过来,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王禄说出了指使的人,他即刻就把那团抹布再塞回王禄嘴里去,让王禄多说不了一个字,别人也就无从知道个中的底细。 先过了这一关,回头再悄悄把王禄弄死了,还能把这黑锅甩出去让别人背,让大家以为王禄是被杀人灭口了 陈延陵对王禄可不会有什么手下留情,抹布一扯,连带勾着王禄的两颗牙齿一起都被扯掉了下来。 王禄虽然被扯落了牙齿出了一口血沫,在陈延陵那杀气腾腾的目光的威胁下,却不敢开口呼痛,只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死死盯着辛螺,口齿有些含混不清:“要是我说了,七小姐能不能——” 灵堂外的黑沉雨夜突然亮如白昼,一道闪电像是撕裂了天宇似的,蜿蜒如龙蛇游动而下,刺得人眼睛都不由闭了一下。 风应势而来,将灵堂门柱上扎的松柏枝吹得猛然散开,随着雷声挟千钧之势轰鸣炸响,雨水骤急,仿佛天河的水已经全部倒浇了下来,哗哗地打在路面的青石板上,扬起半人高的雨雾。 天象变化只在瞬间,自然之力却是夺人心魄,让不少胆小的人面色发白地捂住了耳朵。等大家再回过神来,却霍然发现王禄已经倒在了地上,喉咙处插着一柄飞刀,地上洇了一滩鲜血,王禄嘴里“嗬嗬”发着声音,却已经根本说不出话来。 女孩子惊惧地尖声大叫起来,声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辛螺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也忍不住在微微发抖,看了一眼角落处正捂着耳朵尖叫的两位庶姐,却尽量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微颤地开了口:“来人,先把三小姐和四小姐送回去休息!” /> 她不是第一次见过死人,却是第一次处身在凶杀现场;可是她不能怕,也不能退缩,王禄虽然死了,她得抓住这个时机! 用力握了握拳头,辛螺的目光犀利扫过灵堂上的众人,声音含悲带愤:“怕被王禄说出来,所以狗急跳墙地杀人灭口?” 灵堂上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就连刚才叫嚷得最欢的司昌南也紧紧闭上了嘴。辛螺拿出了人证,可是人证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灭口了,凶手就在他们当中!他要这时候还顶风冒出来,岂不是把火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陈延陵飞快地瞥了辛螺一眼,俯身从王禄喉间拔出了那柄飞刀。 飞刀样式普通,刀上没有任何标识,夏依男人只要会打猎的,十个里面有九个身上都会带着这种小飞刀;而且王禄倒在地上以后因为痛苦挣扎位置也变了些,无法准确判断出飞刀发出的方向了 王禄的死,现在根本就是查不清的糊涂账! 辛螺现在要的,也不是查清王禄是被谁杀的,一句话让堂上众人哑默无言后,双腿一曲,两手高高托着那枚鹦鹉螺化石,重重朝着辛酉源的棺木跪了下来:“爹爹在上,女儿誓将查清整个事件的真相,绝不让溪州落入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上!” “峒主大人您放心,老奴一定会帮着七小姐打理好峒内一应事务,助她尽快查出真凶!”廖管家也立即紧跟着跪了下来,却是语气一转,“溪州峒不可一日无主,峒主生前就有意培养七小姐,为防万一,还请七小姐暂时代掌溪州!” 这c这是什么意思?! 自辛螺来了灵堂以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田家翼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我们这么多寨长在这里,难不成就没一个能打理溪州峒的了?” 辛螺缓缓转头看向田家翼:“田寨长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这些事件幕后之人就是想夺取溪州峒主之位,田寨长现在跳出来想接手峒内事务,是觉得诸位寨长中只有你一人没有嫌疑吗?” 事情已经明摆在这里,谁急着想得到这峒主之位,谁的嫌疑就可能最大,枪打出头鸟的事,大家心里都有个底;没想到田家翼竟然会急吼吼地跳了出来。 瞄见其他寨长瞧向自己的若有深意的眼神,田家翼也立即醒悟到刚才是自己冲动了,又有些恼羞成怒,指着辛螺厉斥了一声:“辛螺,你他娘的不要张口就胡沁,我c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我爹刚死,田寨长就在他的灵前指着我的鼻子骂娘,还说我胡沁?”辛螺刷地站起身来,小胸脯气得一起一伏,眼眶飞快转红,“难不成让有嫌疑的人接了这溪州峒主,就不是胡沁?不如田寨长你来说说,现在让谁来代掌溪州才合了你的意?” 灵堂上如今来了有十七位寨长,灵溪寨是峒主府所在地,寨长用的也是辛酉源的一个远亲辛存志,平常没什么主见,在这个时候也不敢站出来。 其余的一些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当上峒主的,也有自认为有些资格或许可以拼一拼,心里有些想法的,更有像司昌南和田家翼两人这样自认为非我莫属的。 不管哪一种人,在如今这些事情撕掳不清的时候,因为互相提防互相忌惮,也怕被别人甩了黑锅上身,都不愿意从寨长中匆忙推选出峒主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代掌溪州 如果新选出的人其实是谋害辛峒主的凶手呢? 如果选出了结果却是自己的对头,动用权力把这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借机把自己踩下去呢? 与其眼睁睁看着峒主的位子落到这样的人手里,还不如就让它暂时保存在辛螺这个小姑娘手中!起码这小姑娘为着追查出凶手,不会胡乱泼脏水。 再说了,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就是代掌了溪州,她又能懂得多少?说句不好听的,只怕小姑娘连田里的禾苗和稗草都分不清! 等辛螺接手后管不好溪州峒,闹到不可好交的时候,那时辛峒主过世的事也过去一段时间了,矛盾也不会那么激化了,到时再从这小姑娘手里把溪州峒的治理权拿过来,还可以美其名曰看不过去才不得已出手帮上一把,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一些? 而且相对于别的竞争对手而言,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才更好拿捏一些! 辛螺就算想培养自己的心腹,没个年的工夫,根本别想在溪州站稳脚跟,就算勉强站稳了,跟他们这些经营多年的寨长相比,一指头戳去,就能让那小姑娘摔个大跟斗! 十几位寨长们在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还是年纪最长的马鞍寨寨长姚瑞生开口先说了话:“既然这样,就让七小姐先代管着溪州峒的事吧,等把这些事情都查清楚了,以后有什么再说也不迟。” 本来都已经计划好了的事,族里本想着趁热打铁,没想到竟然还出了这么个漏子!田家翼不满地瞪了姚瑞生一眼,被身后的随从暗中拉了拉袖子,还是忍住了没有再说话。 倒是司昌南忍不住问了出来:“让七小姐先代管着方便查清这些事也行,不过总得有个期限吧?要是七小姐一直查不出来,难不成咱们溪州峒就一直让她代管下去?” 要管个四五年的,辛螺可以嫁人了,招个厉害的女婿进来帮着她一起管,那他们岂不是白忙乎了? 司昌南这话一出,田家翼倒是少有地立即赞同起这个对头来:“司寨长说的没错,既然七小姐口口声声说我们有嫌疑,没洗清嫌疑之前不能接管溪州峒,那她查清这事总得给个期限啊,她要说一辈子都没查清这事,那跟她现在就接了这峒主的位子有什么区别?” “田总爷说的这话也有些道理。”一人突然从侧门屏风后转了出来,向着灵堂里的众人团团一揖,“在下珍州峒滕玉屏,行三,近日正巧在溪州游玩,来了辛峒主府上做客。” 已经换了一身素服的滕玉屏跟大家行过了礼,又向着辛酉源的棺木深深一揖,这才转眼看向众人: “刚才的事我也听了几句,辛峒主毕竟过世得突然,如今这阖府只剩下几个孤女子,诸位寨长都是几位小姐的叔伯之人,在这当口也该体恤怜悯才是,何必咄咄相逼呢?传出去这名声上也不好听,让溪州峒平白惹人耻笑。 且辛峒主意外身故一事如今恐有内情,诸位寨长即便在此时接掌了溪州,只怕今后总会被人猜忌,难道诸位寨长想背着这不义之名过一辈子不成? 所以让七小姐暂时代掌溪州峒,确实是两全之策。至于这个期限嘛,难得七小姐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纯孝,在这等关头挺身而出,我提个建议:就以三年孝期为限如何?” 滕玉屏是珍州峒主的嫡三子,平常也没少跟着父亲出门,十几位寨长也有不少认识他的。 见他出来说和,一是顾忌着溪州峒的名声,二是忌惮珍州峒的实力要卖个面子,三来也是顺坡下驴,有几人当即就表了态:“滕三公子说的极是,我同意就按滕三公子的建议来办!” 既然一举不成,再冒进只怕反招风险,反正田家势大,靠着峒主府所在的灵溪寨又近,先退回来一步,踩实了步子再登上去也未尝不可。 见有几人附和,田家翼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看了司昌南一眼,倒是首先痛快点了头:“既然滕三公子开了口,我也没有什么异议,那就让七小姐在这三年孝期内先代掌溪州吧。” 田家翼之前争得那么凶,这会儿怎么倒愿意拖上三年之久了?司昌南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田家翼,见他这会儿神色中倒不见紧张了,自然不可能自己站出来当那根顶风的独木,当下也点了头: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我也没意见,三年孝期就三年孝期吧,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要是出了孝以后,七小姐连这些事还查不清楚,我看也没什么留在溪州的必要了!” 三年孝期以后,这小姑娘也该十七八岁了,到时司昌南瞥了一眼田家翼,恍然有些明白了刚才田家翼为什么会答应下来了。 辛螺现在才十四岁,再过个两三年,姑娘可不就是大了?只要在辛螺代掌溪州期间,他们让她烦心不断,等一出了辛峒主的孝,只怕这姑娘早就哭着喊着摞摊子嫁人走了! 何况夏依人口不丰,更看重子嗣繁衍一些,对要出嫁的女孩儿在守孝上要求并不严格,只要过了今年的新孝,翻过年女孩子要是想嫁人也是可以的,指不定辛螺撑到翻年就撑不住了呢? 田家翼倒果然是想得好办法!拖延这么一下,完全就是以退为进! 不行,石鼓寨离峒主府这边近,要动什么手脚倒是容易,他鱼湖寨离这里可远了,到时候有些什么事,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到风声 司昌南的目光落到辛螺稚嫩的脸上,突然微微一闪亮了亮。 而这一边,廖管家已经因为这些寨长的话,心里如一锤落了音,暗自长长舒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头的激动看向辛螺。 辛螺会意,不管先前如何在口舌上有什么龃龉,这会儿也上前跟灵堂前的众人一一行礼,然后端端正正立在辛酉源的棺木前跪下: “爹,您安心地走吧,你放心,这一次的事件,女儿一定会查清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作祟!女儿代掌溪州后,也决不会辜负您原先的心血!” 辛螺郑重而恭敬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心中默祝:辛峒主,请您放心,我不知道小辛螺的魂魄到底去了哪里,但是既然我接收了她的身体,就一定会代她好好活下去。 您的事,小辛螺的事,我都会担起来。还有溪州峒,我知道您生前一直兢兢业业,只想着让溪州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我虽然不敢保证让溪州的百姓都能够教有方,但是一定会努力让他们都居有所c食有粮c穿有衣! 辛峒主,请您安心走好 三个头磕完,辛螺刚刚站起身,一直守在棺木边的下人就惊叫了起来:“峒c峒主的眼睛阖c阖上了!峒主阖眼了!” 灵堂前的众人齐齐一惊,廖管家已经急不可待地扑到棺木边往里看去,只见辛酉源一直睁着的眼睛已经安然闭阖,原来因为闭不上眼而显得狰狞可怖的脸也安详起来。 廖管家扶着棺木边忍不住就痛哭起来:“峒主,峒主您一定是在这里看着的,是不是啊峒主” 十几位寨长瞬间觉得背上有些嗖嗖得凉,看向辛螺的目光安分了不少,就连给辛酉源上香也上得格外认真了。 辛螺微微抬眼看着灵堂内氤氲缭绕的青烟,极慢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初一十五 摞下这句话,辛螺也不管辛秀竹脸色难看,大步向花厅走去。 辛秀竹那话,真是骗傻子还差不多。 辛螺原来为什么会传出骄纵的名声?就是因为面对看着温柔可亲的辛秀竹,这个根本不懂得斗心机的小姑娘唯有用骄纵和蛮横来保护自己! 先前六个姐姐都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往灵堂前面来,这会儿听到事情落定了,知道她代掌溪州了,倒是想着过来分一杯羹?还打虎亲兄弟呢,真是想得美! 那几个只是庶出,等到出了孝,各自就会打包嫁人走了,溪州管得好不好与她们有什么相关?辛秀竹想插上一脚,无非是想在这几年里面多捞一点,让自己的嫁妆更厚实一点罢了。 可是辛螺就不同了,与其嫁人后还要担心被人暗害,还要担心被夫家利用,辛螺宁愿一搏。她要活命,就必须要把溪州峒管理好,在孝期满了之后,才能得到半数以上寨长的推选! 辛秀竹想趴在她的身上吸血?这辈子都别想! 盯着辛螺扬长走进花厅的背影,辛秀竹的指甲几乎抠破了自己的掌心,拼命压抑住了自己,才没有失态地喊出来。 辛螺,你凭什么! 滕玉屏刚到溪州的那天晚上,父亲辛酉源设了接风宴为滕玉屏接风洗尘,宴席上话里话外都是夸着辛螺怎么怎么乖巧,怎么怎么好。 她又不是眼瞎,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父亲分明就是颇为中意滕玉屏,有意想撮合他和辛螺?可是辛螺明明是她们七姊妹里面年纪最小的! 辛螺才十四岁,根本就不急着寻婆家,而她已经十七岁了,正是紧着要找婆家马上就能嫁人的年纪。这可是她一辈子的事,平常父亲再偏心,也不能在这时候害了她啊! 辛秀竹当时心有不甘,在晚宴之后假装找自己的猫儿,又偷偷折了回来,想再跟父亲那边磨一磨,没想到辛螺还留在父亲那里;她当时心中一动,就躲在了窗户下面的那丛花树下。 辛螺也是特意留下找父亲的,却是为了不想嫁人,那时候父亲说什么?辛秀竹一闭眼,那天偷听到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胡说!滕公子是珍州峒主嫡出的儿子,你那几个姐姐是什么身份,哪里能配得上他? 阿螺,女孩儿家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你那几个姐姐都是庶女,高攀不起滕公子那样的身份,到时我也不会薄待了她们。 就是你这里,你的身份跟滕公子相当,席间我瞧着他对你也颇为上心,趁着他在咱们溪州峒这几天,你也多跟他接触接触” 辛秀竹气急之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枝花枝,辛酉源推窗查看,幸好她将猫儿放了出去,并没有引起怀疑,不过之后也不敢再呆在那里偷听了,悄悄溜了回来。 她心里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 滕玉屏仪表堂堂,又是珍州峒的三公子,从才貌风品来看,哪一方面都比父亲之前有意为她相看的那些个愣头青要强,有了滕玉屏如珠玉一般在这里一对比,让她怎么甘心嫁给那些个蠢劣之人? 她是溪州峒的大小姐,论容貌,她长得绝对不差,论年龄,她是居长,谈婚论嫁难道不该从她开始吗?凭什么就这么越过了她,直接给最小的妹妹来牵线撮合? 她虽然只是庶女,却是庶长女,滕玉屏是嫡三子,又不用继承珍州峒,只要父亲肯帮她使点力,她这身 份又有什么配不上的? 父亲实在是偏心得太过分了! 如今父亲走了,等守过了这孝期,几姊妹谁不要嫁人?她只不过是想着管上一些事,自己也可以从中攒点私房,让自己的嫁妆能更好看一些,辛螺却连这点儿都不肯漏给她! 早知道这样,那天在林的时候,她就不该凭着一时气恼,只是偷偷用草藤绊摔辛螺一跤而已,她该在辛螺摔晕以后,往辛螺头上再狠狠砸一石头,让辛螺一辈子都成个傻子的! 辛螺,如今都是你逼我的既然你根本不念姐妹之情做下了初一,就别怪我做了十五! 辛秀竹长吸了一口气,瞧着滕玉屏已经跟那几位寨长寒暄得差不多了,松开了自己一直紧握的拳头,尽量面色自然地走近前去 花厅里,陈延陵已经将那一大海碗的腊肉臊子面一扫而空,就连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见辛螺走进来,低声道了谢:“多谢七小姐,面条很好吃。” 辛螺点点头,暗叹了一口气:“陈先生客气了,该道谢的人是我,刚才如果不是陈先生及时带了王禄出现帮我做证——” 陈延陵摆了摆手:“可惜一时走神,让王禄被灭口了。” 王禄迟早都是要死的,只是他还没有从王禄嘴里抠出有用的口供来就被人抢先一步杀了,陈延陵心里总是有些歉疚。 辛螺倒是想得开:“无妨,好歹已经知道了有人想在暗中捣鬼,以后我多防着就是了。”就是可惜,这位陈先生非池中之物,她想留他做保镖,那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现在这情况,辛螺更愿意跟这样的人结个善缘,语气一转就说起陈延陵关心的事:“陈先生还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稍候就去帮你取解药过来;先前跟陈先生说的交易之事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见陈延陵张嘴想说什么,辛螺轻轻摇了摇手:“陈先生放心,陈先生大恩高义,刚才拯我于水火,辛螺愿意奉上雪蟆两对,以示感激之意。 只是陈先生有所不知,雪蟆要当年成熟的药性才最好,如今才到初夏,洞中今年新生的雪蟆尚未长成,如果陈先生急着要的话” 过都过来了,陈延陵当然想要药性最好的雪蟆,急忙打断了辛螺的话:“今年的雪蟆要什么时候长成?” 凤眸灼灼,不加掩饰地闪现出他心中的急切,看来这人对他父亲的病情极其关心,不是谢人不淑就好。辛螺弯了弯唇角:“约摸到中秋时节,今年新生的雪蟆就会完全长成。” 如今初夏,到中秋的时候,也就是三个月的工夫,陈延陵没必要在路上浪费这些时间,何况辛螺还答应送他两对雪蟆,这一份谢礼相对于他把王禄拎过来那事,重了! 陈延陵并不喜欢在这里欠辛螺人情,当即就定了主意:“既然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三个月,期间我会暂居保镖一职,也会为七小姐选出几个护卫尽力加以教导,七小姐觉得怎么样?” 辛螺当然是喜出望外,当即站起身郑重向陈延陵行了一礼:“如此就多谢陈先生了!”顿了一顿,又问了一句,“不知道先生先前说的名讳是哪两个字?” 陈延陵还了礼:“在下是耳东‘陈’,松鹤延年的‘延’,如冈如陵的‘陵’,这一段时间就麻烦七小姐了。” 辛螺点点头,习惯性地介绍了自己:“辛螺,螺蛳的‘螺’。这三个月就请陈先生多多费心一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怕 没想到辛螺会直接说了自己的闺名,陈延陵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先前在灵堂上听到人叫她的名字,他还以为是绫罗的“罗”,没想到竟然是螺蛳的“螺”,也不知道她父亲当初起名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既然决定了要在这里住上三个月,还承了那两对雪蟆的人情,陈延陵还是多提醒了一句:“七小姐虽然暂时争得了一些时间,今后要怎么做还是要早些打算才好,也就两年多的时候你就会守满孝,到时候——” 这回轮到辛螺惊讶了:“不是要守三年孝吗?” “父孝说是三年,实际算起来,守制是两年零九个月。夏依这边应该也是一样吧?”陈延陵好心解释了一句,“这两年多一点的时间,说起来长,要做起事来就短,何况我瞧着那几个寨长也不会让你安稳度过这段时间的。” 辛螺心中顿时一凛:“多谢陈先生提醒。”转头从辛酉源的房间里翻出解药送了过来,让人安顿好了陈延陵的住处,立即去找廖管家商量去了。 她现在急需人手,可信的人手,越多越好! 出了王禄的事,廖管家现在看谁都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辛螺只能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先好好摸摸底,转身先回到了灵堂里。 今天夜里该她和五姐c六姐一起在灵堂里守夜,不过五姐辛叶珠和六姐辛蕙兰过来之前就已经得知灵堂里刚死了个人,自己不敢过来,两人的姨娘倒是哆哆嗦嗦地相扶着走了来: “七小姐,五小姐和六小姐两人一贯体弱,这灵堂里阴气又重,万一撞上些什么,平白又要给府里添麻烦。您看能不能由妾身两个代了五小姐和六小姐” 在夏依,当妾的是没资格来这里守灵,要说代女儿过来,这事也在两可之间。 这两个姨娘原来就并不怎么得宠,为人老实,胆子也小,辛螺一眼瞧去,哪里还看不出这两人其实也是胆子虚怯怯的,现在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女儿强撑着自己的胆子罢了。 其实只要不是想着算计自己,这些事辛螺都可以置之一边,索性大方挥了挥手:“两位姨娘身子也不好,我看就算了吧,今儿晚上有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回去照顾好五姐和六姐就行了。” 平常骄纵的七小姐今天如此好说话,两人如逢大赦,连忙行礼不迭地走了。 辛螺刚在垫子上跪坐下来,身后就传来陈延陵微沉的声音:“何必对她们这么宽容,为人子女,自己的父亲过世了她们竟然也不来守夜——” “人已经去了,她们来不来的,也没什么意义。”辛螺折了一叠纸钱投进火盆里,看着纸钱化成微卷的灰烬,轻轻叹了一声,“何况今天这儿才死了人,她们心里害怕,不来也罢,免得折腾病了,反而是桩麻烦。” 之前她找廖管家时特意问过了,夏依人重视子孙繁衍更甚于形式上的守孝,那几个庶姐只要自己愿意,翻过年就不算新孝,完全可以嫁人了。 如果那几个庶姐明年就想嫁人,辛螺也是巴不得她们赶紧走,现在更无所谓为这些小事浪费力气。 陈延陵蹲下身来,取过一叠纸钱慢慢折了投进火盆里:“说起来,你还是你们姐妹几个里面最小 的,刚才还亲眼难道你不害怕?” 那个时候,他瞧着辛螺明明也是微微发抖的,虽然吩咐了人把她那两个姐姐带下去,声音却也有着隐藏不住的颤音;没想到这会儿她倒敢一个人坐在这棺木边守灵。 辛螺沉默片刻,才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怕。” 怕,其实她心里也害怕。她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这里,一来就遇到了剥皮的事,不等她喘口气,接二连三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有人想暗中谋害她,她在这里唯一能抱的大腿又意外死了,那些寨长们咄咄逼人,还有人就在她眼前直接被暗杀了这里不是她原来所处的文明社会,有法可依,有警力保障她的人身安全,她其实真的很害怕。 可是怕又能怎么样?她要是不站出来为自己争一争,迟早都是一个死。 见辛螺只答了一个字就沉默地闭紧了嘴,陈延陵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的劳累,少女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有些瘦削,如漆如画的眉目依然黑白分明,长翘的睫毛此时正密密垂下,遮住那双杏眼中的情绪,淡粉的嘴唇紧紧抿着,被火光印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这暖色中有一种坚硬的冷。 石头如果不坚硬,就会被人轻易碾碎,水如果不化成坚冰,就会被人随手泼弃 陈延陵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怜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有些沉闷的c“砰砰”的声音。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辛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靠向陈延陵抓住了他的手,明明她就跪在这火盆边烧着纸钱,那只手却是一片冰冷。 陈延陵想也没想就反手将那只冰冷的手握在了自己掌中:“别怕,是有人在外面拍门。” 男子的声音低沉中莫名带着一种安稳的力量,干燥c温暖的大手几乎将她的手整个都包进了掌心里,辛螺瞬间定了定神,冲他歉意一笑,抽出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来人,去看看谁在外面拍门!” 这都已经后半夜了,谁还会这个时候来拍府门呢? 守在灵堂外的几个下人很快跑出去查问了一番,然后有腿快地跑了回来:“七小姐,是干田寨的彭寨长知道消息后过来吊唁了!” 话音刚落,灵堂外就响起了彭成亮的哭声:“峒主大人,是我们干田寨拖累了您啊” 如果不是干田寨突遇暴雨冰雹受了灾,辛酉源也不会急急往那边赶去,结果在半路上就出了意外;彭成亮一得到消息,就把寨子托给儿子和几位族老打理,自己带着几个心腹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这一路上暴雨未停,塌山涨水的,彭成亮能在后半夜赶到,也是吃足了苦头,身上泥水还,几乎看不出衣服原来的样子了,而且不知道是被石头还是树枝划破了好几处,一身褴褛的样子,就算说是乞丐也有人信。 三四十岁的汉子,这会儿却哭得哀痛欲绝,还在灵堂外面就跪了下来,一步一磕头地往里面一路拜进来;不管这人心意真假,能做到这样子也着实让人感动了,辛螺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彭寨长快快请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第一个支持者 彭成亮抹了一把眼泪,见灵堂里只有辛螺一个亲眷在这里守着,立即转头看了看:“七小姐,你那几个姐姐呢?怎么这后半夜只留你一个在这里守着?” 辛螺叹了一口气,把先前发生的一些事三言两语简略说了,见廖管家已经赶了过来,立即截了话头:“彭寨长这一路赶过来辛苦了,我让廖管家先带你下去梳洗歇息再用些宵夜,明天一早再过来奠拜也不迟。” 彭成亮压抑着心口那团怒气,摇了摇头:“七小姐,我先给峒主大人上了香再去歇息!” 辛螺连忙燃了三支线香递给彭成亮,见他禀香跪倒在地磕头,也退回供桌边跪在了垫子上磕头还礼。 彭成亮“梆梆”磕了三个响头后,并不起身,却是跪直了身子:“祖神在上,峒主大人不远,我干田寨寨长彭成亮在此发誓,不管七小姐是否代掌溪州,但凡七小姐需要,我彭成亮和干田寨任凭七小姐驱使!若违此誓,但凭祖神降罪我彭氏一族!” 夏依人信奉诸多神灵,但是最信奉的还是祖神,彭成亮以彭氏一族在祖神前为誓,绝对不会是空口虚言。 或许彭成亮纯粹是为了一报辛酉源以前的恩情,但这是第一位明确表示会支持她的寨长,不管辛螺之前的骄纵名声,也不管她现在还只是个稚嫩的小姑娘 辛螺心口涌过一阵暖流,上前双手扶起了彭成亮,退后一步深深一揖下去,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五个字:“彭叔叔,多谢!” 彭成亮将手中的线香插进供桌上的香炉中,转身肃然向辛螺一揖还礼,这才跟着廖管家往客院去了。 辛螺目送着彭成亮的背影走过了转角,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香炉里的那三支线香。燃烧着的香头在夜风中微微明灭闪亮,那小小的一点火红却像烙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线温暖。 紧紧握了握拳,辛螺侧过脸看到刚才已经退开到角落处的陈延陵,心情一阵轻松:“陈先生,已经夜深了,陈先生也回去歇息吧,先前我已经跟廖管家交待过了,你的房间已经备好——” 陈延陵摇了摇头:“没有雇主在这里,保镖却回去睡大觉的理。” 辛螺怔了怔,唇角浮起了浅浅笑意,轻轻说了一声“谢谢”,重新在褥垫上跪坐下来。 小姑娘的声音又轻又软,陈延陵却听出了里面真心实意的那一份诚心,盯着她的背影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微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十八个寨长,不过才一个人说了会支持她,很快就能劲儿鼓鼓的了,不过,现在她这种心态——也挺好吧 祭司算了日子,押灵七天大敛入土,黑夜白昼交替而过,很快就到了大葬的日子。 大清早赶着时辰把辛酉源的灵柩送上山下了葬,辛螺一回府就叫了廖管家和六位庶姐过来:“我今天会和彭寨长一起去干田寨,府里的各项事宜一应交给廖管家做主。” 辛秀竹吃了一惊,本来以为大事办完了,辛螺怎么也会清点清点府里的财物什么的,没想到她竟然两手一摞往干田寨去! 三小姐辛绣菊有些沉不住气,吭嗤吭嗤地先问了出来:“七妹妹就这么甩手走了?难道就不要清点下” 辛螺冷冷盯着辛绣菊,见她讪讪咽了剩下的话,这才开了口:“清点什么?我爹的遗物吗?爹既然把溪州峒都交给了我,这府里头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清点又不是什么急 事,三姐姐你说呢?” 她们七姊妹,每个人的嫁妆从小都是辛酉源帮她们攒起来的,造好了单子放进了各自院子里的库房。辛绣菊说清点,无非是想再看看辛酉源手边还有多少钱财,到时怂恿着几姊妹一起嚷嚷出来,各自还能再多分一点。 只是辛螺直接就拿话堵住了她,她却不好开口,瞧着大姐辛秀竹一反平常,跟只蚌壳似的闭嘴不言,辛绣菊也只好讷讷按下了话;她不说,其他几个姐妹更没有人说了。 辛螺扫一圈这六个姐姐,跟廖管家又交待了几句话,起身就走了。 云雀已经帮她收拾好了一个包裹,一边递给她一边不死心地又请求了一回:“小姐,您就让奴婢跟着过去服侍您吧——” 辛螺摇了摇头:“在家里帮我守好院子,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等过几天我再选个人进来,你把她教上手了,以后出去就让她守院子,我带着你一起走。” 回头看了满脸担忧的廖管家一眼,辛螺笑笑安慰了他一句:“这趟我带了那么些人跟着彭叔叔一起走呢,不会有什么事的,何况除了丁家两兄弟护卫着,还有陈先生跟着我;廖伯回去吧,这当口府里头还有不少琐事,要劳烦廖伯多费心了。” 丁家两兄弟丁大柱和丁二柱是一直跟在辛酉源身边的护卫,也是这几天廖管家反复推敲过认为确实是信得过的人,还有那个陈延陵,既然七小姐信得过,廖管家也没什么多说的了。 干田寨受灾严重,辛螺既然已经代掌溪州,于情于理都应该带人过去救灾;居其位,谋其政,君子素其位而行,这是她肩上该担起来的担子。 只是一想这么小的姑娘现在开始就得担起这些重担,廖管家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难受:“七小姐,您” “这本来就是我心愿之事,廖伯是担心我吃不了苦吗?”辛螺笑了笑,“你放心,要是这些苦我都吃不了,前些天我也不会在我爹的灵前说那些话了。这条路,我既然认定了,就一定会走下去的!” 彭成亮已经带着人马走在前面了,跟廖管家挥了挥手,辛螺转身就跨上了马背,轻轻一挟马腹,驱使着马儿的的往前小跑着赶过去。 陈延陵看了依然一脸忧心的廖管家一眼,冲他拱了拱手:“廖管家,如果有人过来找我,就麻烦你请他们稍待几天了。” 麻叔一行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给绊到了,一直没有过来,陈延陵怕自己跟着辛螺过去的这几天里,麻叔他们刚好找来,所以先给廖管家这边就留了话,临走也不忘提醒一句。 廖管家连连点头:“陈先生放心,我会好好接待他们的。”见陈延陵轻抖缰绳,连忙又追了一句,“陈先生这几天麻烦陈先生多费些心了!” 陈延陵点了点头,一抖马缰向辛螺几人追了上去。 其实他并不是很明白辛螺这一趟坚持要过去的原因,辛螺如今只是代掌溪州,在干田寨的百姓眼里,想来也是并没有什么威望的,她过去的精神意义其实并不大。 与其花费这几天工夫去干田寨露个脸而已,还不如就在府里跟廖管家好好商量商量后面的章程,对今后的路做个规划还更好一些。 不过他之前也跟辛螺提了一句,辛螺却是一力坚持要过去,陈延陵自然也不会多话,横竖他在这里等到雪蟆长成的日子护好辛螺的安全就是了,其余的事,辛螺喜欢如何就如何吧上架之前,暂时一天一更先攒稿,请妹纸们谅解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我不需要 彭成亮跟辛螺说了一阵话,就过去布置晚上露营的地方了;他们几个糙汉子随便在草窠里将就一夜倒也罢了,七小姐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总得给她弄点干草什么的垫垫才好。 见他去忙了,辛螺这才弓着腰,从地上捡起了一片碎瓷片。 她以前在农户家里吃饭用的碗,那瓷也比这个要好上一些,这瓷还不算白的呢,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要顶这儿老百姓一个月的口粮 “还拿着这碎瓷片做什么,小心划了手。” 听到这微磁的声音,辛螺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陈延陵。看了眼出现在眼前的那双青缎面子短筒牛皮薄底靴,跟这个在这里唯二的穿布鞋的人相比,自己跟他简直就是地主老财和簪缨世家的差别 对了,这人应该是打小儿习武吧,不然也不能从盘龙峰后面那悬崖爬上去,或许是大燕的某个将门传承?辛螺站起身来,一时好奇问了一句:“陈先生的功夫好到什么程度?” 陈延陵皱了皱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小姑娘从这一堆碎瓷片又联想到什么,所以来跟自己找安全感? 问都问出口了,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些功夫片,辛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比如说,有没有很厉害的内功什么的——” 两对雪蟆请来的保镖,多少也要体现下自己的价值。陈延陵不等辛螺说完,就从她手里取过那片碎瓷在掌中一碾,随着他手掌一斜,瓷粉簌簌落下:“像这程度,七小姐可还觉得可以?” “可以可以!”原来这世上真有内功啊,辛螺眼睛不由一亮,并没有注意到那双凤眸正睥睨着自己,蹲下身拨拉出了那块儿瓷碗底递了过去,“那你能把这个弄成一个个的瓷珠子吗?” 见陈延陵足足看了自己半天都没有说话,辛螺有些讪然:“不可以啊,也没什么的”她就是知道这白瓷碗在这儿这么精贵以后,纯粹一时心血来潮,想着废物利用利用而已。 陈延陵却接过了那片碗底,指间用力,“嘎嘣”几下就将厚碗底给掰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瓷片,就近找了块青石刷刷磨了磨,又在手掌里搓了搓,十来颗白瓷珠子就出现在他掌心里。 这速度,简直都赶得上人家拿机器车檀木珠子的了!虽然还不够浑圆,不过也完全够得上称珠子了。辛螺咋舌,高高兴兴捧着双手去接:“陈先生你真厉害!” 没想到自己学的功夫有一天会用来哄女孩子开心陈延陵心里失笑,手掌轻轻一翻,将那些瓷珠子全都倒进了辛螺的手心里,转身就走了。 先前只是担心她划了手,所以过来提醒一句,要让他再做这些无聊的事,还不如趁着这会儿工夫打几只野物回来当晚餐。 辛螺倒是并没有再注意陈延陵了,自己打开包袱里带的针线包,取出黑色的丝线结起络子来,十几枚瓷珠被她手巧地串进了络子里,最后串成了一串儿手串。 将瓷珠串儿戴到手腕上臭美了一阵,辛螺晃了晃手串儿,压不住这种废物利用的成就感,见陈延陵提了几只野兔回来,特地跑到他面前去显摆:“陈先生,瞧我这手串儿好不好看?” 夕阳刚落,晚霞满天,陈延陵眯了眯眼,瞧 着那截晃到他眼前的白玉般的手腕子,白瓷珠子不及那截手腕半成的白润,裹着瓷珠子的黑色丝线络子更将黑白两色衬得格外鲜明夺目 陈延陵飞快地瞥开了眼,淡淡“嗯”了一声,拎着野兔径直往前面的小溪边走去。 本来想着这珠子是陈延陵出的力,所以一时兴起辛螺讪讪收回了手,冲着陈延陵的背影皱了皱鼻子:直男是不会懂这些的,刚才真是白瞎了她的成就感,要是云雀在这里就好了 陈延陵蹲在溪水边三下五除二地洗剥干净了那几只野兔,随手摘了些溪边生长的香茅,洗净了缠到野兔身上,起身回来时瞧了辛螺一眼:无论是生火造饭,还是串烤野物,辛螺都帮不上忙,只能老实坐在一边等着。 陈延陵心里微微一叹,小姑娘到底只是个小姑娘,有时候再是逼着自己硬气,说到底,还是这些珠串啊花儿啊什么的,才更合她们的心思;其实说起来,辛峒主生前对这个女儿嫁人的安排,可能真的是更好些 赶路辛苦,一行人吃过饭后就要抓紧时间休息,见辛螺起身拿了青盐和牙刷子,陈延陵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过去。” 他顶了保镖的名,自然要做保镖的事。辛螺点了点头,示意丁大柱和丁二柱不用再跟过来了,借着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天光走到溪边。 洗漱了一番后,瞧着陈延陵一直杵在旁边,辛螺轻轻咳了一声:“那个,陈先生可以避一避吗?” 姑娘家的出门在外就是麻烦!陈延陵尴尬地点了点头,低声开了口:“我去那边帮你守着。” 辛螺走到早瞄好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迅速解决了生理需求,然后赶紧给自己抹药;骑了一天的马了,即使垫了褥垫,两条腿内侧也有些火辣辣得疼,幸好她早就有准备。 清凉的药膏一抹上去,那种火辣的痛感立即得到了缓解,辛螺舒了一口气,洗净了手,一身轻松地走了出来:“谢谢陈先生,我们回去吧。” 夜风拂过,药味儿飘过陈延陵的鼻尖,陈延陵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其实我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家真的不必担负那些,要是你担心在夏依会有生命危险,我可以请人帮忙,让人给你在大燕寻一户好人家,远远嫁了离开这里。” 辛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盯着陈延陵看了片刻,才慢慢开了口:“我不会女红,也不怎么会做饭,不懂大燕的礼仪,对你们大燕女子三从四德那一套更是学不来—— 我爹给我准备的嫁妆放到大燕来说并不算丰厚,偏偏我脾气还不好,眼里又揉不得沙子,容不得我的夫君纳什么妾室通房,否则我怕我会一刀阉了他! 陈先生觉得,像我这样儿的,你能在大燕给我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能不能保我一生舒心,一辈子幸福?” 陈延陵猝不及防辛螺连“一刀阉了他”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又被她后面那句话惹得有些恼怒:“谁也不能保谁一生舒心,一辈子幸福——” “错!”辛螺低低轻笑了一声,“我能!我能保证自己的生活会过得好,即使苦些累些,但是能可着我自己的心意过!陈先生,我不想背井离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谢了,我不需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你不知道农事 嫁人,生子,男主外女主内?开什么玩笑,她上辈子都成“圣女”了也不想委屈自己,除非她脑子犯抽了,才会想着做一个古代的家庭“煮”妇! 在这儿丈夫养小三小四还是合法的呢,要揪着这事想和离,人家说你是个妒妇一封休书就给扫地出门了,嫁妆都别想要回来,风险太大,她可没那份贤良的大妇气度! 虽然溪州又穷又偏远,可是她一身所学一样能有用武之地,不到万不得已,辛螺不想放弃,更不会没有努力过就这么早早放弃! 盯着轻巧走在前面的纤瘦背影,陈延陵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狼狈”和“狼藉”来形容,这辈子他就根本没这样的闲心,难得他动了一回这揽闲事的心思,偏偏辛螺还不领情。 想说这小姑娘不识好歹吧,想到她的际遇,陈延陵还是把话忍了回去,只是回去时脸色有些臭,瞧着辛螺在干草上躺下来,也一声不吭地倚坐在石头上闭了眼。 一行人要赶路,天色微亮的时候就起来了,辛螺不是没感觉到陈延陵身上的低气压,不过也并不以为意;陈延陵只是要在这里呆三个月而已,只要他尽好这三个月保镖的职就行了。 至于她要走的路,一个外人怎么想的,她有什么必要去费口舌解释呢?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一行人总算赶到了干田寨。 彭成亮不在这几天,长子彭珍c次子彭瑜已经领着人干起来了,被暴雨和冰雹打坏的房屋暂时先搭了茅草盖了勉强顶着,至于田地里 因着人手不够,只有一小片田地被清理了出来,大部分受灾的田地还是老样子,长出的禾苗被冰雹打得一塌糊涂,就是侥幸没有被打坏的,也被暴雨冲泡过,偃倒在田里。 都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这是懒人该得的,可这地里长的庄稼要是被老天给误了,那可真是喊冤都没门儿。 彭成亮之前得知峒主意外身故的消息后就匆匆忙忙往峒主府那边赶,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回来看到自己的家园还是满目疮痍,心里跟刀割了似的难受,把辛螺给家里人一一介绍了,当即就带着人去忙了。 为了抗灾,彭家的两个儿子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辛峒主在赶来干田寨的路上意外去世,父亲过去吊唁帮忙,两个儿子绝对想得通,但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父亲还把辛螺带过来—— 这当口谁还有时间和精力来招待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再是代理峒主,这小姑娘在这儿也不顶用啊,其实真的只要她带来的那些个人和一些物资就行了,这位代理峒主本人可以不来的 彭成亮的长子彭珍是个沉得住气的,回头就吩咐了跟在后面的妻子田冬梅:“冬梅,这儿你别弄了,赶紧先回去拾掇拾掇,给七小姐收拾间房间出来。” 整个干田寨受灾,彭成亮家里也一样没有例外的,家里的房子被冰雹打坏了,一家子搬柜子移床的,临时就分了男女都攒在了两间房间里打个铺歇着,这当口哪里还腾得出地方来? 田冬梅不由一脸的难色,只是丈夫都这么吩咐了,她哪里能刷了丈夫的脸面呢?只得犹犹豫豫应了一声,正想着是不是把一家子女眷先分散搬到别人家里挤着凑合凑合,小叔子彭瑜却是 抢着开了口: “哥,你忘了?这会儿我们一家子都挤在两间房里打地铺呢,哪儿还腾得出多的房间啊?” 彭珍刚瞪了弟弟一眼,辛螺就摆了摆手:“彭大哥别麻烦了,就给我添个铺儿有地方睡就成;我先去田里面看看情况,抓紧时间还能补种些回来。” 彭瑜听她说这话,更是有些不耐烦:“七小姐你不知道农事,这会儿都快五月了,再补种也来不及了,回头霜降了还收不了稻子,又是白辛苦一场。” 辛螺看了彭瑜一眼,并没有理会他刚才的话,只是转向田冬梅:“彭大嫂也不用忙着现在就打地铺,先带我过去田边看看吧。” 田冬梅看了丈夫一眼,见他并没有说什么,连忙笑着开口打圆场:“田边还是泥巴糊糊的,七小姐是精贵人儿,就站在边上看一眼就成了,我这就带七小姐去瞧瞧。”一头说着,一头走在了前面带路。 彭瑜张了张嘴还想说话,被彭珍一声咳嗽打断了,瞅着辛螺已经走远了,只得气鼓鼓地低声咕哝了一句:“她又不懂,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花儿来不成?” 虽然自己也没觉得辛螺去田里有什么用,但是彭瑜这么说可不行,丁二柱忍不住开口怼了一句:“七小姐去看看又怎么了?又不少你一块肉!”见噎了彭瑜一嗓子,这才扯着哥哥丁大柱追着辛螺走了。 一直默不出声跟在后面的陈延陵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昨晚以后他是打定主意了,辛螺爱干嘛干嘛,他只管着这三个月没人能伤害她就成! 彭瑜瞪着这几个人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是辛峒主生前过来几回,也是带着所有人的亲自下田帮忙,这七小姐过来倒好,身后这三个大男人,要在寨子里是多好的壮劳力,却都只巴巴儿地跟着她袖手走了! 这几个人去看田是不会少他一块肉,可看得他心里憋屈! 彭珍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行了行了,干活儿去,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遇到点事儿还这么不稳重!” 彭瑜顿时一下子就泄了气:“成什么亲啊,家里好容易攒了点钱,被老天爷突然来这么一下今年的收成都没了,哪儿来钱去下聘礼啊。” 家里爹娘给他看好了一户人家,是附近水冲寨的姑娘,圆脸儿大眼的,人勤快肯做,农活家务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因为那姑娘是家里的长姐,下面还有几个弟弟等着要娶亲,她家里聘礼就要得高了些。 干田寨干田寨,就是因为水源少,平地也少,祖辈们在山上挖塘蓄水,开凿了一层层梯田,所以寨子才得了这个名儿。 彭成亮虽然是干田寨的寨长,家底也并不丰厚,赶着老天开恩的时候省吃俭用攒下些银钱想给二儿子娶媳妇,碰上这一场天灾,哪里都要钱,今年要想办喜事,肯定又黄汤了。 也不知道姑娘家里还等不等得了,当初水冲寨里也有好几家看中那姑娘的,愿意出的聘礼也不少,要是她弟弟急着娶媳妇儿,见他们这边说好了今年来下聘的却下不了,就是起了别的什么主意也说不清 彭珍听着弟弟抱怨,看了一眼寨子里零落的模样,也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毁田 干田寨依山,种的都是高田,祖辈世代辛勤,在连绵几个山头开凿出了一丘丘梯田,要是在稻熟时节,山风吹拂金浪翻涌,不知道该是多美的景象,只是此时 辛螺遥望着一丘丘梯田俱是一片泥泞狼藉,心情说不出的沉重,远眺了良久才低低开了口:“走吧,走近看看。” 还要走近?田冬梅瞥了一眼辛螺脚上那双没有一个补丁的布鞋,不出声地继续在前面带路,才走到山脚下,辛螺却突然停了下来:“这是谁的田?” 山脚下的一丘田里,显然已经有人进行过了抢救,曾经被泥水淹过的禾苗被清洗了大半,有些歪斜地插在田里。 田冬梅还没来得及答话,辛螺已经从路边一下子跳到了田坎上,伸手拔了一株禾苗出来。 一团稀泥“呼”地飞了过来,因为力气不足没能打到辛螺身上,只是落到了她前面的水田里,溅起几点泥水飞到了她脸上,辛螺不及抬头,就先听到了一个稚嫩而愤怒的声音:“你做什么扯我家的稻秧!” 一大两小三个孩子从旁边一丘田里直起腰来,最小的那个大概六七岁,正怒气冲冲地淌着泥往这边过来,泥糊糊的小手里还攥着一团泥巴,看样子还打算再扔一把。 田冬梅连忙喝住了那个小男孩:“狗娃,不许乱扔泥巴!她是我们峒主!” “阿娘骗人!明明峒主是个老爷爷,去年我见过的!”狗娃扁了扁嘴,却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小手里的那团稀泥巴“噗”地落回了田里。 另外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也围拢了过来:“阿娘!” 这三个孩子都是一身的泥,刚才弯腰在田里劳作,辛螺一时没注意,还真没看出来那里有人。 田冬梅有些尴尬地看了辛螺一眼:“七c七小姐,这两丘都是我家的田,这三个是我孩子,大的那个女娃叫珊娘,二小子叫栓子,刚才那个是最小的狗娃。孩子还小不懂事,七小姐你别放到心上,我马上好好教训他们!” 回头瞪了那三个孩子一眼,田冬梅走过去拉住了狗娃,压低了声音训斥:“娘说了她是峒主就是峒主,要再敢扔泥巴胡闹,回去我叫你爹打烂你屁股!” 辛辛苦苦来田里帮大人忙,结果还挨了娘的骂!狗娃委屈地红了眼,瞧着他娘脸色黑黑的,心里一阵虚怕,正要老实点头,却看到辛螺从自己站着的这丘田里竟然连拔了一排禾苗出来。 狗娃顿时气红了脸:“你怎么还扯!这是稻秧又不是草,是我们辛苦种出来的,你扯了,我们就没有饭吃了!” 辛螺捻了捻手上的那一簇禾苗,脸色有些严肃地看向田冬梅:“彭大嫂,这两丘田的禾苗不能要了。” 家里的大人要忙着修补房子,三个孩子一商量,就跑来了地里清洗禾苗,重新栽好,连着这几天,才好容易弄好了这一丘多田的禾苗,没想到突然来个娇小姐,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丘田的禾苗都不能要了! 两丘田的禾苗都不要了,他们白忙了这几天也不算什么,可是等到秋天他们吃什么去?! 就连叫珊娘的那个小女孩也忍不住抬眼愤怒地瞪向辛螺了:“这是我们的田,你c你凭什么要毁我们的田?” 以前峒主爷爷过来的时候,对他们都是笑呵呵的,根本就不会损坏他们的稻子,这个什么新峒主真是太讨厌了,一来就扯了他们的稻秧,现在居然还要毁了他们的田! 不就是因为弟弟扔了一块泥巴过去,这还没砸到人呢—— 辛螺没理会珊娘的话,只是脸色有些沉重地跟田冬梅解释:“这两丘田的禾苗都得了严重的白叶枯病,再种下去,还会传到别的田里,到时可能大面积都颗粒无收,或者只收得到一半的粮食;你把彭寨长叫过来,我去看看上面的几丘田有没有这个情况!” 田冬梅如五雷轰顶,那个白什么病她没听清楚,只“颗粒无收”四个字,就让她叫得魂儿都快掉了。 颗粒无收那是什么,那是绝产啊!这么重大的事,七小姐应该不会跟她开玩笑吧!田冬梅什么也顾不得,急急忙忙拔腿就往寨子里跑。 辛螺将手里那把禾苗搁在田坎上,也飞快地往上面一层梯田走去。 三个孩子愣在田里半天,当姐姐的珊娘隐约听懂了里面的厉害,最先哭了出来:“我们的稻秧我们的稻秧怎么会得病了?都怪我,我那天要是早些出来洗秧苗就好了” 二小子栓子还有些懵懂:“姐,我们稻秧得了什么病?不能给稻秧喝药吗?我们病了都喝药的,喝药了就好了!” 珊娘连忙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满眼希翼地看向还留在原地的丁家兄弟:“叔叔,你们说,我家的稻秧还能不能治?” 小女孩儿的手上全是泥巴,虽然是用袖子擦的眼泪,可是脸上也抹了不少泥,只是那双眼睛晶晶发亮,满心期盼着跟着辛螺同来的这三个男人能说出能治这样的话来。 寨子里都是男人比女人厉害,这三个男人是跟那个女峒主一起过来的,要是他们说能治,那个女峒主的话肯定就不作数的 丁二柱尴尬地抓了抓头:“小丫头,我们不懂那个什么白什么病啊。” 他和他哥打小儿跟着人习武,然后就进了峒主府当了护卫,虽然在田里干过活,可是这些事儿他们是真的不懂啊。 珊娘一脸失望地垂下眼,看了眼站在丁家兄弟身后c面无表情的陈延陵,本能地知道这人肯定是没干过农活儿的,更是问都不用问了,一张小脸马上沮丧起来,拉着两个弟弟默默坐到了田坎上。 陈延陵没心思理会这几个小屁孩,只抬眼看着山上那道娇小的身影,心里掠过一阵疑惑: 丁氏兄弟这些年都是跟在辛酉源身边进出的,关于农事上的事应该也看了不少,连他们都不懂那什么白叶枯病,辛螺一个常年待在峒主府里的小姑娘家,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他可是记得辛螺的手,那双手纤细修长,修剪平整的指甲圆润干净,整只手就跟新剥出来的葱白似的,嫩得带着一汪水气,还有那截白玉似的手腕子 这样一双手根本就不是做农活的手,辛螺怎么会懂得这些农事?胡诌吗? 辛螺不会是这种信口开河的人,何况这种时候,难得彭成亮还支持她,她要胡诌一通,根本就没有好处!而且瞧辛螺刚才一口就说出白叶枯病的模样,神情分明极其笃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傻! 这里没有叶枯唑c春雷霉素等农药,辛螺只能让彭成亮一家拔掉禾苗沤在田里,排浅水后按一定比例施入石灰水,这两丘田今年是暂时不能再耕种了,只有等来年开春沤透了肥之后再播种。 种一丘田难,要毁了却是容易。等到天麻麻黑的时候,这两丘田已经处理好了。 恼人的细雨淅淅沥沥又下了起来,本来就在田里沾了些泥,加上路上泥泞,辛螺走回彭家的时候,脚上那双布鞋已经不能看了,跺了几下,鞋帮上还是裹满了泥巴。 田冬梅一眼看见,连忙端了个小杌子来让辛螺在天井边坐了,跑去灶房里给她打了一盆热水来:“七小姐先把脚洗洗,这鞋袜我帮你刷刷,回头靠在灶口烘上两天就干了。” 云雀给辛螺还带了双在房间里穿的轻便软底布鞋,鞋面是绣了花了软缎子,辛螺没好意思在这时候穿出来,跟田冬梅问道:“彭大嫂,你家里还有草鞋吗?给我双草鞋先穿着吧。” 田冬梅忙取了一双自己新打的还没有穿的草鞋来,辛螺一试,却是有些大了。 彭珊娘这会儿看辛螺是格外顺眼,连忙把自己编的一双新草鞋贡献了出来,瞧着辛螺穿着正合适,忍不住有些羡慕:“我们经常要下田里跑的,脚大,七小姐脚好小。” 她常年穿着草鞋,脚底已经磨出了厚茧,脚背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又粗又黑,不像辛螺,一双脚刚洗净,就像新剥出来的笋子似的,白生生得嫩,草鞋套在上面,让人只担心会不会硌着了那双脚。 辛螺从来没穿过草鞋,抬着脚看了看,觉得这么一穿有一种原始的美感,笑嘻嘻地夸奖彭珊娘:“珊娘才十岁吧,就能编这么好的草鞋了,我瞧着你在田里头干活也挺利索的,肯定帮了家里不少忙,真是个能干姑娘!” 彭珊娘得了夸奖心里高兴,一眼瞥见陈延陵正站在天井的另外一头。 彭家人包括丁家兄弟穿的都是草鞋,在外面过水塘的时候,就已经淌干净了草鞋上的泥,陈延陵是唯二穿着布鞋的人,这会儿短靴的靴筒上面也是沾满了泥巴。 虽然这人冷着脸不怎么说话,彭珊娘还是小声问了一句:“陈先生,我把水端过来给你擦擦鞋?” 陈延陵的目光从那双穿着草鞋的白嫩小脚上一掠而过,飞快地垂下了眼:“给我重新打一盆水来。”一掸衣裳下摆,也在天井边的一只木墩子上坐了下来。 不就是洗下鞋吗,还要重新打盆水这人讲究可真多!彭珊娘心里嘀咕着,念着这人是辛螺带来的,还是泼了那盆热水,打了一盆冷水过来。 水盆刚放下,她奶奶就在灶房里喊了她一声:“珊娘,你娘要烧火,你赶紧去园子里掐一把小葱来!” 彭珊娘连忙应了一声:“阿婆,我这就去!”把那把猪毛棕刷子往陈延陵身边一放,一溜儿地就跑走了。 辛螺也站起身正打算往灶房里头去跟彭家婆媳唠嗑些话,弓着身子正拿刷子蘸了水慢慢刷着靴子的陈延陵就像头顶上也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把袜子穿上。” 这还是陈岳自昨天晚上揽闲事被辛螺回绝以后,正经开口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觉得陈延陵这人有些傲娇,但是能 够先下这一步台阶,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男人了。辛螺试着在地上走了两步,见脚背挨着鞋绊的地方确实有些硌着,抬头冲陈延陵笑了笑:“好,谢谢陈先生。”先回房间去翻包裹里的袜子了。 陈延陵捏着沾满了泥的刷子用力在水盆里搅了搅,极低地自语了一声:“随便让什么人都能看了去傻!” 陈延陵刚说完话,彭瑜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扯着嗓子喊:“七小姐!七小姐!” 辛螺应了一声,从屋里走出来:“彭二哥,怎么了?” 彭瑜一眼就瞧见了她脚上穿了双白袜子套了双草鞋,虽然觉得有些怪异,倒也并不对这些小事上心:“我把寨子上的青壮给喊过来了,大家急着请你教我们育秧c插秧呢!” 本来是说吃完饭了再叫大伙儿过来,辛螺倒也明白这些庄稼人心里都急,点了点头就应了:“你家堂屋里坐得下吗?要不我就在那儿给大家讲?” 寨长的堂屋颇为宽敞,平时有些什么事,也是叫了人到堂屋里来商量的;前几天被冰雹砸坏了不少瓦片,临时也用茅草给盖上了,这会儿只是下着小雨,就是漏上几滴,倒也并不太碍事。 干田寨有两百多户人,青壮们全过来是不可能的,彭成亮点了瞧着聪明会学东西的二三十个汉子过来,将堂屋里坐得满满当当。 想着干田寨少水,辛螺选择了水稻旱育秧技术,从播前种子要怎么处理,到旱育秧苗床床土怎么配制,一直到苗期管理时怎么施肥,出秧后怎么移入水田插秧。 等到她将将讲完,已经到了亥时。大家虽然一直饿着肚子,精神却振奋不已,一个问题要缠着辛螺问上好几遍,生怕自己记得不对。 还是彭成亮瞧着这架势不行,反复发了话,大家得知这几天辛螺都会留在这里,手把手教他们育秧后,这才打着火把三三两两地回去了。 辛螺讲解的时候,彭珊娘给她添了好几回水,虽然上的是甜丝丝儿的糖水,可是也不顶饿,这一歇下来,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起来。 田冬梅急忙把一直热在灶台上的饭菜端了出来,先给辛螺盛了满满一碗饭递过去:“七小姐饿了吧?赶紧趁热吃。” 辛螺连忙谢了,招呼了大家都上桌,刚扒了一口饭进嘴里,就听到彭瑜语气叹服地问自己:“七小姐,这些是不是你们在书上学的?” 他跟他哥只是跟着读了两年书,认了些字就不读了,但是峒主府的条件比他们这里要好太多了,辛螺小小年纪就能知道这么多,那肯定是“人从书里乖”了。 辛螺怔了怔,含糊应了一声,却察觉到对面有一道目光突然刺了过来,抬眼对上陈延陵那双幽深的凤眸,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她所教授的这些知识,是几千年后的智慧,别说夏依土司府了,就是大燕,也不会有人知道,哪里会有什么农书记载这些事呢? 陈延陵他家境不凡,一看就知道是教养良好的人,不过他看过的书再多,念四书五经外加还要习武已经够够的了,应该不会对农事这方面也有涉猎吧? 可是瞧着他刚才扫过的眼神,又像是辛螺心里顿时有些忐忑起来,她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绑去祭给夏依祖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地也要吃醋 吃完了晚饭,彭珍几个赶紧撤了饭桌,捡着堂屋里干爽的地方给丁家兄弟和陈延陵三个打地铺;辛螺带来的其他几个人手都安排在另外有宽裕地方的几家去搭宿头了,但是这三个人是辛螺的护卫,自然是要跟她一起住在彭家的。 辛螺不想一吃完饭就睡,连忙让了地方出来想绕着天井走一走,没想到彭成亮也跟着走了过来:“七小姐,你说的那些,是哪本书上写的?现在在哪儿可以买到?” 书上写的这么好,哪怕书再贵,他寨子里的人虽然识字不多,大不了咬咬牙买一本回来,再请个先生回来教一教,也好过时时麻烦七小姐;毕竟七小姐代掌溪州,可不是光管着他这一个干田寨的。 辛螺倒是真打算写这么一本农书出来,可是这是一时半会儿办不到的事,彭成亮要是以为她是藏私呢?没的把这一个支持她的寨长给弄生分了。 脑子里飞快转了转,辛螺觑着左右没有人,压低了声音:“彭叔,其实峒主府里没有这样的书。” 彭成亮有些奇怪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想想也是,如果峒主府里有这样的好书,辛酉源当峒主那会儿,早拿出来让十八个寨长抄回去照着做了! 只是,既然峒主府里没这样的书,那辛螺知道的这些农事,是谁教给她的呢? “彭叔你不是外人,这件事我也不瞒你了。”辛螺斟酌了下措词,低声说了出来,“前些时日我不是在林里摔了一跤失了魂吗?其实那几天是祖神把我的魂魄带去学这些东西了!” 彭成亮“啊”了一声,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那几天”他在峒主府吊唁的时候,是听说过七小姐前些天失了魂的事,没想到原来她是另有际遇! “我们这里只是过了几天,祖神带我去的地方我学了十多年,所以我才会突然懂这些农事” 不等辛螺解释完,彭成亮就连连点头:“我懂我懂,祖神那边的日子肯定跟我们这边不一样的,不是常听人说的什么‘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肯定就是这个理!” 难怪七小姐坚持要当溪州峒主,这肯定是祖神的意思!至于七小姐为什么不把这事往外说,她如今正是有些人的眼中钉呢,要是被人知道了祖神对她的青眼,那绝对会想尽法子置她于死地了! 彭成亮自动脑补过了,对辛螺说的育秧插秧的事更有信心了。 瞧着他坚信不疑的模样,辛螺心里有些愧疚:“彭叔你放心,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一定会抓紧时间把祖神教我的那些东西全都写出来编成书,到时让我们溪州峒都学会这些,一亩打出一千多斤粮食,个个都能吃饱饭!” 辛螺这话绝对不是吹牛,别人的实验田亩产九百公斤的时候,她的实验田可是达到了平均亩产一千一百公斤了,是公斤不是斤。 只所以这会儿只说一亩打出一千多斤粮食的话,是因为要培育出这种杂交水稻的种子,她还得要几年时间。 但是就现在的谷种通过浸种c选种,和改良耕种方法以后,亩产达到五百多公斤,应该还是能轻松做到的,她说这话,还真是客观的实事求是。 彭成亮想着那好日子的前景,笑得嘴都 合不拢了:“亩产四百斤就是好田了,到时家家都不愁吃,我们日子可就过得美了!” 至于辛螺说的一亩产一千多斤,他只当是小姑娘夸大些逗他开心,倒也没真放心上放。 彭成亮吃了个颗定心丸笑呵呵地走了,辛螺绕着天井转了大半圈,抬眼就看到陈延陵正双手抱胸靠在墙边,虽然站在灯火的阴影里,一双凤眸却像猫瞳一样微微发亮。 辛螺不由心里微微发虚:刚才她跟彭成亮说的话,陈延陵不会都听见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能够在别人面前瞒混过去的事,在他这里只怕未必 陈延陵身形未动,抱手倚在墙上看了辛螺片刻,直看到她心里有些发毛了,才淡淡开了口:“不早了,早些睡了。” 辛螺大松了一口气,“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盯着她似乎有几分仓皇的背影,陈延陵忍不住低低“嗤”了一声;小丫头片子,什么祖神招了她魂魄过去学东西,说得倒是顺溜! 这话,也只能骗骗这些没见识的寨长们了,这世上要真有神灵,大燕那些冤案还等着他母亲来一个个破?早八百年让苦主求求菩萨不就恶有恶报了! 这小丫头大概是跟着什么奇人学了这些本事,却不能把那人的身份说出来,为了保密才弄了这一堆有的没的吧祖神,嘁,就凭她回魂那天在祭台上拦下了把他剥皮祭给祖神的事,陈延陵就敢断定,辛螺心里根本就没装过什么祖神! 不过这姑娘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呢?之前听她的语气,分明是对她说的什么水撒播的方法很是看不上,大燕和夏依早几千年就是一个祖宗传承繁衍下来的,庄稼人种稻子,也一直都是用的这个什么水撒播。 如果辛螺说的什么育秧插秧的方法真的管用,他也可以把这个记下来带回大燕啊;彭成亮只当辛螺说的亩产千斤是夸口,可是陈延陵却下意识地觉得,这姑娘说的其实是实在话 第二天天刚亮,辛螺就爬了起来。 也是天公作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今天终于开天了。瞧着外面朝霞满天,辛螺忙不迭地招呼了彭成亮带人取了谷种出来先晒种,又叫了彭瑜帮她找石灰过来。 1的石灰水浸种可以防止稻瘟病,2的石灰水浸种两小时,可以防止稻谷白化病,种稻子要产量高,选种这一关卡可不能省。 彭瑜听她解释了,跟得圣旨一样跳着脚到处去找石灰了,辛螺听彭珍说选了晒谷坪旁边一大块菜地当苗床,抬脚先往那边走。 旱育秧的苗床也有讲究,按程序先要调酸c消毒c施肥,辛螺这会儿手里可没有浓硫酸来兑水浇喷,退而求其次,按比例调了醋溶液。 跟着提了桶子过来浇地的田冬梅看着稀奇:“人吃醋也就算了,这地也还要吃上醋了?” 辛螺忍不住笑:“嫂子跟彭大哥平常多吃吃醋,你们俩口子感情会更牢固,这地啊,它吃了醋也是一样的,更容易发壮苗!” 几个一起过来帮着晒种和拾掇苗床的妇人们听得哈哈大笑,田冬梅有些红了脸嗔了辛螺一句:“七小姐你还是个姑娘家呢,怎么倒是这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高岭土 真是口无遮拦!陈延陵板着脸靠坐在地头的一棵大柳树上,看着那个笑得杏眼弯弯的小姑娘,心里暗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却看到彭成亮那个叫狗娃的小孙子跟被狗撵了似的急哄哄跑过来,不由坐正了身子。 狗娃并没有发现坐在柳树上的陈延陵,只是捧着手里的一块石头放声地喊:“峒主姐姐,峒主姐姐!” 辛螺诧异抬头,从苗床里走出来:“怎么了狗娃?” 彭家人要等家里的小孩子长过十岁了才会正式取大名,昨天狗娃虽然挺服辛螺的,大概是也知道自己的小名不好听,被她叫了一声就红了脸躲进房里去了,今天怎么倒主动跑过来找她了? 狗娃正要继续往辛螺这边奔,见他娘田冬梅正站在地里虎着脸瞪着他,连忙呼呼喘着气停下了脚步,扬了扬小手:“你看这个是不是石灰?” 他早上听到辛螺跟二叔彭瑜说的话了,本来要跟着一起出去,彭瑜嫌他小屁孩子碍事,随口就把他打发走了。 狗娃索性自己去寻了小伙伴,问他们家里有没有石灰,结果还真给几个小孩子翻出来一块儿灰白色的石头,狗娃急急忙忙就捧了过来给辛螺看。 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知道石灰有用,狗娃这一大早就到处卖力去找了虽然只捧过来一小块儿白石头,辛螺也不忍心打击这小家伙,笑着从他小手里取了过来:“好,等我看看。” 狗娃一脸紧张地看着辛螺取过那块灰白石头:“这个是不是石灰?那边一山都是这个——”如果这个是石灰,那二叔就不用到处去别人家里找了 不等狗娃把话说完,辛螺已经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你说什么?一山都是这个?在哪?快带我去!” 田冬梅被辛螺这一连串急促的话给吓了一跳,连忙小跑了过来:“七小姐,这石头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辛螺伸指在白石头上用力碾了碾,捏着一小撮粉末连连点头:“这个不是石灰等我先去看了再说,这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见辛螺脸色慎重,狗娃一把拉了她的手脚下生风地一溜儿跑:“峒主姐姐,我带你去,穿过砂子坳就能看到那座山!” 还在苗床帮着锄草的丁家兄弟俩赶紧扔了锄头跟着跑。一直闲闲坐在柳树上的陈延陵皱了皱眉头,轻飘飘地跳下树也追了过去。 田冬梅只来得及“嗳”了一声,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身影,瞧着彭珍又担了两桶醋过来,连忙迎上前去:“狗娃捡了砂子坳那边的白石头,七小姐见了后好像很急,跟着狗娃过去看了——” 彭珍连忙把担子放下:“这小兔崽子,怎么把七小姐带那边去了!你在这儿看着,我过去瞧着她们点。” 砂子坳是一片山坳,满坳都是些砂石,看不到什么泥土,砂石间流过一条极浅的小溪,溪边长着几丛顽强的杂草,穿过这一片山坳,一大片白色的山岗就撞入眼帘。 山岗看起来有些诡异,山上没有长半棵草木,整座山头岩石风化,从山顶一直散落下来。 辛螺穿着草鞋有些走得不太习惯,磕磕绊绊地跟着狗娃走到了山脚下,蹲下身拾了一片灰白石头,用力往地上砸去。 石块很软,一砸就碎裂了一地,碎片映着刚刚初升的太阳,反射出点点闪闪丝绢般的光泽,辛螺两眼发亮,回头瞧见陈延陵也跟在身边,连忙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递了过去:“ 陈先生,麻烦你把这石头全碾碎成粉。” 辛螺虽然努力压抑着自己,眼睛里却全是兴奋,陈延陵微微挑了挑眉,接过那块拳头大小的灰白石头两掌一合,掌心里就出了一捧石头粉末。 辛螺抓着他的手小心把那捧粉末扫到自己手里,几步转回到溪边水浸了点水揉了揉,粉末顿时成了一团灰白的泥巴,随着她的捏揉变成各种形状。 辛螺的唇角不由高高翘了起来。丁家兄弟两个却面面相觑,七小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玩起了泥巴? 陈延陵狐疑地看了眼辛螺神色飞扬的脸,目光紧紧盯在了她手上的那团灰白泥巴上;辛螺不会无的放矢,难道这泥巴—— “七小姐!七小姐你别碰这溪水,这溪水有毒的!”彭珍远远看到辛螺在溪边掬水,连忙大声提醒。 陈延陵一惊,一个箭步迈过去,一把打掉了辛螺手里的灰泥,飞快地抓起她的手查看。 辛螺的手上除了沾了刚才的白灰,并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陈延陵还要细看,辛螺已经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陈延陵一把握紧了她的手,沉声呵斥了一句:“别闹!” 彭珍这时才赶到了近前,喘着粗气补了一句:“那水那水有毒,以前c以前有人喝了后又拉c又拉又吐的” 陈延陵不由一顿:“喝了后才有事?沾着了没问题?” 彭珍顾不得说话,赶紧先连连点头。 辛螺瞥了陈延陵一眼,用力抽出了手,俯身去捡刚才被他打落在地上的那一小团儿灰泥。 刚才紧张的时候没感觉,辛螺这一抽手,陈延陵只觉得掌心紧贴着的那一片手背的肌肤说不出的柔滑,像丝绸,又像新出锅的豆腐脑儿 负手在背后连退了几步,陈延陵悄悄握了握拳又张开,将掌心里那种如玉如脂的感觉飞快驱走,紧紧板着脸仿佛刚才没有抓过c查看过辛螺的手一样。 彭珍这会儿已经喘匀了气:“七小姐,你刚才——” “我不是想喝这水,我是用这水揉泥,彭大哥,你看,就是这个!”辛螺一脸开心地将手里的那团灰白色的泥团儿递了过去,回手指了指那整整一座风化的山头,“知道这是什么吗?” 彭珍莫名地接过那团灰白泥团,舌头有些打结:“白c白泥巴?” “这是上好的高岭土,又叫白云土,是用来烧制那种白瓷器的瓷土啊!这一整座山都是!”学农业跟土壤分析少不了关系,高岭土辛螺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因为特性太明显了,现在也很容易就确认出来。 辛螺的声音非常轻快,听在彭珍耳朵里,却跟炸雷似的,血液刷地冲进脑袋里,让他耳朵一阵嗡鸣,脑子里转来转去只有几个字:上好的白瓷! “对了,高岭土含铝比较丰富,溪水常年流经这里,水里也带了大量的铝,所以人喝了才会恶心c呕吐,还会拉肚子” 辛螺将将解释了一句,见彭珍正两眼放光地直直盯着自己,语气不由一顿,立即明白了他想问什么:“我只知道烧瓷要淘泥c拉坯c上釉c烧窑什么的,不过具体怎么做的我不清楚,要烧瓷,我们得从大燕请几个做瓷的工匠过来。” 彭珍一下子就泄了半截子气:“七小姐,大燕做瓷的工匠只怕请不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麻蜻蜓 阿吐谷城。 不大不小的雨水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似的,一直密密麻麻地下着。元隆绸缎庄的后院里,麻蜻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还有没完了,这天怎么跟破了似的下个不停的!” 话音刚落,肩膀微湿的常雷就撩了门帘子低头走了进来:“麻叔,刚刚我去又问了,去夷州的路还没有通。” 从阿吐谷城往溪州去,取道夷州这边是最近的路,要是绕道的话,那就绕得远了,怎么也得两个来月,偏偏前些天夷州那边下了大雨,山洪暴发冲毁了阿吐谷城往夷州的路。 夷州的路不通,夷州边儿上的溪州就更去不了了,麻蜻蜓一行已经被阻在阿吐谷城好几天了,被这一阵子的雨给闷得停在阿吐谷城快要发霉了。 听到常雷的话,麻蜻蜓忍不住一拳擂到了桌子上:“怎么路断了这么多天也没修通?夷州原来在夏依八峒里面也是个挺有实力的大峒啊,难不成就这么一直堵着了?” 说起这事,常雷就忍不住摇了摇头:“本来该是阿吐谷王城这边和夷州那边一起分头并进修路的,不过前几天土王府的一处楼阁因为地基被雨水浸松所以垮了,土王把人手都调了回来修楼去了。” 麻蜻蜓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片刻后才叹了一口气:“土王熊绎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土王府的一处楼阁而已,跟通往夷州的路相比,孰轻孰重还分不清了吗?” 正说着话,门口有人应了声:“因为那处楼阁是熊绎宠爱的姜夫人最喜欢呆的地方呗!” 常雷连忙上前打了门帘子:“胡婶婶。” 胡二杏冲他点点头,举了举手上的托盘:“就知道你该回来了,我冲了两碗姜药茶,你们趁热喝,去去湿气;以前莫神医就说过,夏依这边雨下多了,容易起湿瘴。” 茶水除了姜味儿还有一大股药味儿,麻蜻蜓揉了揉鼻子:“我在夏依长了二十来年了,也染过什么湿” 剩下的话却是在胡二杏的瞪视下自动消了音,老老实实端起那碗姜药茶,真跟喝药一样一口喝了,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忙不迭地把那只空碗递了过去。 胡二杏没好气地接过那只空碗:“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怕喝药,幸好三个孩子都不像你——” 瞥见常雷在一边偷笑,麻蜻蜓赶紧引着妻子转话题:“对了二杏,你刚才说什么楼阁什么姜夫人?” 胡二杏一边收拾碗一边叹了一口气:“我上午去我姐那里串门子了,姐夫那药堂里有个土王府的病人过来抓药,闲聊时扯起来的。 姜夫人是土王熊绎去年才新纳进府里的,听说是充州尹峒主的一个庶女,熊绎对她正宠爱得紧呢,进府没多久就封了夫人了,平时就是正头大夫人也要避着这位姜夫人点儿呢。 充州尹峒主一直跟夷州吴峒主不合,刚才碰到这事儿,尹姜,就是那位姜夫人趁机给熊绎那边吹了吹枕头风,把修路的人手给拉过来修楼了。” 胡二杏的姐姐胡大杏当年二嫁是嫁给了神农堂的抓药伙计石成喜,这么些年下来,石成喜也坐到了掌柜的位子,跟土王府里边有不少熟客,因此也能知道一些事。 这边阿吐谷王城不修路了,光靠夷州那边修着,还不定要到什 么时候这路才修得好! 等夷州那边重新打通路了过来知道端详,只怕夷州的吴峒主要怄个半死,以后熊绎这边再发什么话下去,吴峒主还会遵照服从? 麻蜻蜓忍不住咋舌:“女人还真是祸水——” 话没说完,就见胡二杏立了眼睛:“麻蜻蜓,这话你敢拿到易大人面前去说不?!你们男人做的些破事儿,尽拿女人来背什么锅!” 麻蜻蜓立即软了声气:“安哥当然不同了,安哥才不是那种女人二杏你当然也不是” 胡二杏翻了一个白眼儿,端着那两只空碗一甩帘子走了。 常雷忍笑忍得肩膀一阵抖,麻蜻蜓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听着胡二杏脚步声远了,这才描补了一句想挽点面子:“雷小子你别笑,等你以后找了女人成了家,你才知道这做男人有时会有多苦! 你瞧你爹在外面多威风一条汉子,愣是一回家就给你娘管得死死的,和兄弟们喝个酒也难得痛快尽一场兴,非要到点就走。要我说,这男人啊就该拿出自己的厉害” 常大兴娶了雷三娘以后,隔年就生了常雷,自常雷懂事起,就没少见他娘关了门给他爹上“家法”,不过要说苦他却觉得好像他爹倒是挺乐在其中似的。 这还真是读书人说的,如人饮水c冷暖自知,他家里时不时地闹闹腾腾,爹娘两个关系却是极好,国公府上他打小儿也是常呆着的,国公和易大人两个基本没怎么红过脸吵过架,两个人也跟蜜里调了油似的。 见麻蜻蜓还在叽叽咕咕,常雷也忍不住撇了撇嘴,直接捡了刚才胡二杏说的一句话:“麻叔,这话你敢拿到易大人面前去说不?” 他当然——不敢!麻蜻蜓被噎了半死,讪讪地哼了两声:“安哥她那是特殊中的特殊,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本来还以为——” 麻蜻蜓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而记起陈延陵来,有些气急败坏地用力抓了抓头: “延陵这臭小子,怎么就那么急!我不就是拉了几天肚子行路要缓一缓嘛,他也不等一等就留个信自个儿跑了 就懂一点夏依土话,也敢跑去溪州那么远,溪州可是夏依八峒里面最穷的一峒,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都多少天了路断了也传不了信,要是——” 要是出点什么事,他麻蜻蜓这辈子就别想着回大燕了,就是要回去也是把自个儿脑袋拎在手上才行——他没脸见安哥啊! 别说国公爷那里了,就是不用国公爷和安哥动手,只消小莫一句话,莫神医也得把他给削了,谁让那两人是那臭小子的干爹呢 “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常雷连忙“呸呸”了两声,“麻叔,你也别太担心了,子越他可是夺得武状元的人呢,他那一身功夫是他父亲亲自教的,怎么也得了十之的真传,不会有事的。” 叫你自个儿乱想,尽想些不好的事,延陵那小子跟国公爷一样聪明着呢,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什么事都不会有!麻蜻蜓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脑门上,片刻后又揉了揉脑门,嘟哝了一句: “土王如今越来越没个样子了,再管不好,以后八峒肯定要生乱,回头得问问二杏她姐和她姐夫,要不等我们办好事了,还是一起回大燕去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夷州峒主 夷州的驿道上。 吴冲竖着眉毛盯着面前的哨兵:“你再说一遍!” 一身狼狈的哨兵低着头将刚才探查的结果又禀报了一遍:“回峒主大人,属下刚才爬到鸡公岭峰顶上看了,阿吐谷王城那边确实没有人在驿道上修路!” 土王府跟周围几峒早几百年就是这么约定的,如果阿吐谷王城跟这几峒之间的道路受阻,是要各出人手齐头并进把路重新修通的。 他就说怎么他峒里挖了好些天了也没见通路,合着只他一个在这里瞎忙乎了,土王熊绎那边根本就没有管这边的路! “熊绎,你欺人太甚!”吴冲拔出刀狠狠一刀砍在路边的一棵树干上,用力一挥手,“我们还在这里修个鸟!不修了!把人都给我撤回去!” 跟在吴冲身边的先生颜正恒急忙拦下了要去传话的哨兵,回身向吴冲急急一揖:“峒主大人,不可啊!土王他不管阿吐谷城往夷州这边来不来人,可是我们夷州——” 可是夷州却不能不管! 夷州就在阿吐谷王城附近,民间商业与阿吐谷城来往紧密,商人从夷州可以转到溪州c辰州和矩州三峒行商,过关的关税可不少。 商业流通又带来了其他诸多便利和好处,因此夷州的夏依八峒里面才会财力颇为雄厚。 不客气地说,管你这路能不能通,只要夷州不想违叛土王,到了年底的时候,夷州该交多少赋税还是得交多少赋税;可是夷州就不同了,如果这条驿道商路不通,夷州从哪里去收税银呢?只怕夷州境内很快就会商业凋零了! 土王熊绎可以任性,夷州峒主吴冲却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吴冲之前也是一时气得狠了,被颜正恒紧急劝了这么一句,猛吸了一大口气,努力压住了心口那团怒火,呼哧呼哧地从鼻孔喷着粗气,却是不作声了。 颜正恒连忙冲哨兵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去,这才压低了声音:“峒主大人,如今这情形没必要损了自己来跟土王杠着,忍一时之气” 旁边也没有外人,吴冲气恼地骂了一句娘:“熊绎那没脑子的,当初他坐上了土司的位子后能够称王,还是我爹一力支持的呢,这才在土王那位子上坐了几年?过河拆桥也没有他这么乱来的!” 想到熊绎去年以来做的事,颜正恒轻轻摇了摇头:“土王倒未必是有意过河拆桥,我瞧着自从去年充州尹峒主将他那个庶女送进土王府以后,土王对我们夷州的行事才愈发轻慢起来” 充州峒主尹国英向来心眼儿小肚量浅,跟吴冲有不少龃龉,平时阿吐谷王城有重大事件,召集峒主们过来参谋时,两人因为看不对眼,没少拍桌子打板凳地吵起来。 好在这样的机会也并不算多,顶多就是年底向土王上交赋税参拜的时候,两人互相冷眼而已;但是尹国英占强就占强在他生了一个好女儿。 当年尹国英从大燕带回来一位大美女当了如夫人,那位如夫人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尹姜,这个女儿却是继承了她全部的美貌,自小就美名远扬。 早两年尹姜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尹国英在年底来土王府参拜就把尹姜一起带了过来,当时土王熊绎的眼睛就有些看直了 ,直到去年尹姜刚刚及了笄,尹国英不用熊绎暗示就将女儿送进了土王府。 尹姜一进土王府,就被熊绎封为姜夫人,深得熊绎宠爱,听说就是那位原配的大夫人都要靠边站,不敢擢其缨;也正是在尹姜进府以后,熊绎对夷州的态度一天比一天轻慢起来 颜正恒这一点,吴冲愣了愣,才又恼又无奈地悻悻然咒了一句:“脑子长在胯裆里,成天只想着胯裆里那点事,裤腰带捏在女人手上,迟早有一天做死在女人身上!” 他是个粗人,骂的话也难听,颜正恒是个文人,虽然跟在吴冲身边做谋士也有好几年了,听到他骂出这话,脸皮也不由抖了抖,自欺欺人地假装没听到这话,撇开了眼看向别处。 目光一移,颜正恒不由轻轻“咦”了一声:“峒主大人,您瞧那边那两人不是跟在辛峒主身边的两个丁护卫吗?” 吴冲连忙转过身来,见丁大柱和丁二柱兄弟俩正护着一名少女往这边来,也忍不住有些奇怪:丁护卫兄弟两个一直都是辛酉源的贴身护卫,一向都是跟在辛酉源身边不离的,今天怎么倒齐齐护着个姑娘过来了? 颜正恒脑子却是转得快,只一眨眼就想了起来:“那个小姑娘莫不就是辛峒主的那位嫡女——听说是叫辛螺的那个?这个时候她怎么往夷州来了?” 这两人一径往辛螺那边看,辛螺一行人又哪里会没感觉到这两人的视线?丁大柱急忙低声跟辛螺介绍:“七小姐,夷州的吴峒主就在前面,就是那个长了一部大胡子的;他旁边那个白面书生模样儿的,是一直跟在吴峒主身边的一位谋士,姓颜,叫颜正恒。” 辛螺点点头表示明白,直直走到了吴冲面前,双手一揖行了礼:“溪州辛螺见过吴峒主。” 吴冲早前对辛酉源这位嫡女也隐有耳闻,听说是个性子骄纵的,今天乍然看到,却又有些不像那么回事。 为了行路方便,辛螺穿了一身简便的劲装,头上跟男儿一样紧紧绑了个四方髻,看起来干爽利落,比之寻常女孩儿家的装扮,倒是更显出了几分让人亮眼的娇俏来。 加上那张小脸儿也长得好,皮肤白嫩泛粉的,一双杏子眼儿黑亮有神,年纪又恰好在十四五的样子——倒是跟土王熊绎如今正宠着的那个尹姜差不多年岁,吴冲没来由就有些不喜,待注意到她头上那个发髻上竟然是绑的白丝带后,才愣了一愣。 辛螺适时地眼圈一红,声音低了几分:“家父前些时日不幸意外过世,辛螺准备赶往阿吐谷王城跟土王大人报备。” 辛酉源竟然死了? 吴冲一阵愕然,等追问了事情始末,不由一阵嗟叹:“想不到辛大哥竟然英年早逝” 那嗟叹中却又含了几分惊讶,辛酉源的去世对他而言确实是意外,而辛螺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十八寨长同意她在孝期代掌溪州—— 即使只是在孝期代掌,这意义也非同一般,这姑娘如今才这么点儿年纪,自有夏依土司府以来,不是没有女人当峒主,可是绝对没有像辛螺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家就能当代理峒主的。 吴冲打量辛螺的目光不由多了一层深意,忽地一挑眉,抬眼移开了目光,直接对上了一直跟在辛螺身后那名年青男子的凤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此路不通 吴冲心头蓦地一惊。 丁氏兄弟一左一右护卫着辛螺,那男子就拱卫在辛螺身后,所处的位置让人觉得这人应该并不重要,可是刚才他不过是紧盯着辛螺看了一眼,就被年青男子对上来的目光给刺着了。 那人瞧着也不过是二十岁上下,剑眉凤目,一张脸轮廓刚硬如刻,身姿挺拔如松,明明是人物俊逸,怎么会跑到溪州那偏僻旮旯去,给辛螺一个小姑娘当护卫呢? 吴冲脸上细微的变化颜正恒早瞧在眼里,借着吴冲刚才那声嗟叹,很自然地就把话引了过去:“难怪辛七小姐在这个天儿还要在外面赶路对了,七小姐就带了这三名护卫吗?这位面生的兄弟是——” 不等辛螺开口,陈延陵就先答了话:“鄙姓陈,是七小姐请来教导护卫的拳师。” 前几天陈延陵冷眼看了一阵,觉得丁家兄弟倒也算可教之人,因此闲来也指点了这兄弟俩几招,这会儿他这么自我介绍,丁家兄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原来是请来的拳师——想来身上有些功夫,也经了些历练,难怪刚才瞧着很有些气度。 见丁氏兄弟两人脸色自然,颜正恒飞快地看了吴冲一眼,吴冲会意,摞开了这件事,看向辛螺:“七小姐这一趟可是真不凑巧,前些时日我这里突遭暴雨,竟然发了山崩将驿道给截断了,我们这边人手少,这道路还没有修通呢。” 辛螺一进夷州,就听说了这事,本来是想过来看看大概什么时候会修通的,没想到吴冲给她说起这话时,语气里竟然很有些怨念。 辛螺不由怔了怔:“我听说这路似乎断了快有一个月了罢,怎么还没有修通吗?”按说夷州也是颇为富足的一峒,不应该啊? 颜正恒却轻咳了一声:“天公不作美,这几天还在连绵下雨,阻了不少工。” 吴冲也立即收住了刚才那语气,换了一抹长辈关切的神色出来:“我这几天都在这里督着他们修路,包了这镇上的几家客栈,七小姐你们不如就在富春客栈暂居些时日吧,我让人给你们腾个小独院出来。对了,晚上我在镇上的五味楼给你们接风洗尘。” 夷州的峒主府不在这重午镇上,吴冲带了人手过来修路有一段日子,所以把重午镇上的几家客栈都包圆了。如果辛螺要住宿,还真找不到空的地方了;除非去老百姓家里搭宿头。 看了眼前方还在忙碌的那一片工地,辛螺点头谢过了吴冲的好意:“吴峒主,不知道这驿道什么时候能够修通?” 熊绎那边不出人,现在可是光靠他这边在挖着吴冲的脸色沉了沉,才答了:“看这样子还要将近个把月的时间。” 居然还要这么久!辛螺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些一直络绎不绝运送泥土岩石的小木拖车,和一直挥着锄头铲子不停挖着的修路工们,心里暗叹了一声。 没有现代化的挖机这些机械,靠原始的人力就是费时间啊,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如今之计,还是先在重午镇住上一晚再说吧,要在这里等着,她还不如先回溪州去呢。 吴冲指了个人带了辛螺一行人去了富春客栈,瞧着她们身影已经远了,这才回头跟颜正恒说道:“正恒,你说这位辛七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年纪才这么点大,倒是让溪州十八寨的寨长们愿意先服这个软” &n bsp;刚才不过几句话的工夫,颜正恒并没能从辛螺身上看出太多东西来,思忖了片刻才说了自己的猜测:“或许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不知道这个渔翁是这位辛七小姐有意为之,还是恰巧落到她头上。” “你不是夏依人,不知道我们这八峒还有个规矩。”吴冲挥了挥手,“峒主的嫡嗣要继任,是要下面寨长推选的,如果只有唯一一个嫡嗣又推选不上,那新任峒主是要把前任峒主的嫡嗣绑去剥皮点天灯,祭告祖神这一峒换了主人。” 颜正恒只听得后脑一阵发麻:“怎么这么——” 吴冲却盯着辛螺离开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辛七小姐不会不知道这事,按说在我们这里翻过年不算新孝了,她年纪虽然小点,要嫁人也能嫁,她却没这打算反而代掌了溪州” “这三年孝期是个缓冲过渡,出了孝以后,她决定要参加峒主推选?!”颜正恒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刚才辛螺离开的方向,却早已不见了那一行人的人影。 如果峒主有几个嫡嗣,之前总会有些偏重,下面的寨长也会跟着这偏重选择支持的人;也就是说,当爹的会在前面铺好路,让自己看中的继承人接上来。 可是像溪州这种情况辛酉源是个姥爷命,无论妻妾,生了一府的七仙女儿,要是辛酉源有心铺路,之前去阿吐谷王城那些时候,早就应该把辛螺带到身边言传身教了。 吴冲今天却是第一次才见到辛酉源唯一的嫡嗣 颜正恒忍不住捋了捋颔下的长须:“从刚才的谈吐来看,辛七小姐并不像冲动之人,更不是失心疯,她到底有什么底气?” “倒是我们一时想左了!”吴冲却突然眉头一挑摇了摇头,“指不定是那十八寨争得厉害,又谁也不服谁,索性暂时另寻这么一条路子,让辛七先代掌着,等哪一方有了齐全准备,指不定不用满孝,辛七就会嫁人去了!” 比如溪州峒的那个田家,田横就在土王府里当着干办舍人,听说田横的儿子接了他当了寨长,吴冲就不相信,这爷儿俩会服一个黄毛丫头的管! 肯定是和另外的寨长相持不下,这才以退为进这些寨长都是些老道的人,等到哪一边准备足了,只消玩几个小动作,就能让辛螺根本压不下这场子,到时自然乖乖摞开了手去嫁人。 不过像辛螺这样的,身为辛峒主唯一的嫡嗣,只怕嫁人也难嫁 驿道处一阵呼喝,原来是一块大石头从松软的山体上又滚了下来,幸好大家躲得及时,并没有砸伤人。 吴冲立即抛开了这些与他无关的思绪,带着颜正恒上前查看去了。 另一头,辛螺一行人已经住进了富春客栈的一间小独院,略微梳洗了一番,都聚在正房里商量是走是留的事情。 路已经断了,如果就这么回去,土王熊绎那里也怪不到辛螺身上,辛螺还能赶着时间做自己的事,就是本来她还想看看阿吐谷王城里有些什么农作物种子好买回溪州的。 至于制瓷的工匠反正那一整座山的高岭土就在那里,就是晚些时候再把瓷窑开起来也行。 倒是陈延陵那里,被耽搁这一段时间,农事可是不等人的,他说的那些庄头,可就赶不上过来学那些农事了,这一等,非得等到明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杨树 走不得?为什么他走不得? 陈延陵还在发怔,正好有一名客商模样的人瞅见少年面前箩筐里的兰花走了过来,少年连忙招呼起那名客商来:“这位大爷,这是我昨儿才从老山林子里挖来的兰花——” 陈延陵一把提起了那只箩筐:“行了,你这几兜兰花我全要了!多少银子,你说个价!” 那客商先前就瞧见陈延陵站在这里,并不知道他跟这少年说的是什么,见他连着箩筐都提了起来,也只当这人先前在犹豫,现在却是定了交易了。 从商都讲究个先来后到,那客商见了这架势,脚下一转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少年不由有些发恼:“这兰花是我辛辛苦苦从深山里挖来的,你这人怎么——” 就是要问路,也不该坏他的生意啊,这人纯粹是为了那条小路才说买他的花,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做买卖的人,指不定回头就把他挖的兰花给扔了——任谁瞧着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会被人随意践踏,心里都不会高兴! 陈延陵愣了愣,却是飞快转过了念头:“路我是要问,这兰花我也是真要,你赶紧陪我去买几个好看的花盆栽了好好倒饬倒饬,我那里有个雇主等着要拿去送人!” 少年半信半疑,想了想还是跟着陈延陵走了。他一起身走了几步,陈延陵就瞧了出来,这少年身上有功夫,别看年纪小,倒也是个练家子,难怪能跑到深山老林子里去挖兰花 辛螺正在房间里翻找晚上赴宴要穿的衣服,就听到房门被轻敲了两下后传来了陈延陵的声音:“七小姐,从这里去阿吐谷王城有一条小路!” “你问到路了?”辛螺忙放下手中的衣服走了出来,瞧见陈延陵手里提着几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花盆,身后跟了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脸少年,少年怀里还抱着一只装了些土的箩筐,箩筐里长着几丛兰草。 辛螺有些诧异:“陈先生,你买兰草做什么?” 不是要赶路吗,巴巴儿地买这几盆兰草带着岂不是累赘?难不成陈延陵还是个酷爱兰草的? 瞥见少年正睁眼瞪着自己,陈延陵却是面不改色地答了:“晚上不是要赴宴吗,这几丛深山里采来的兰草倒也难得,装了盆正适合送给吴峒主,这样礼数周全些。” 一直不打算再揽闲事的人,什么时候还想着替她考虑这礼数周不周全了辛螺默默看了他一眼,让丁大柱和丁二柱接过箩筐和花盆去移盆,转头打量起那个黑脸少年来:“小哥贵姓,是你知道那条小路吗?” “我c我姓杨,叫杨c杨树。”面对这个看起来比自己稍微小些c而且明显是娇养出身的女孩子,少年有些窘迫地悄悄抻了抻自己满是补丁的衣摆,说话只开头结巴了一下,很快就平顺了下来,“我是知道一条小路往阿吐谷王城去,不过你们走不了。” 这话之前杨树就说过了,不过陈延陵没搭这腔,听到杨树再次说起,而且表情很是认真,陈延陵忍不住开口插了话:“那条小路你不是说你走过吗?” 见杨树点了点头,陈延陵眉梢微挑:“为什么你能走我们就不能走?” 杨树认真解释道:“因为我跟师父学过功夫,能——” 不等他说完,陈延陵就轻身一跃,辛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陈延陵已经跟只灵巧的燕子似的,穿过窗户站 到了一人多高的围墙上,睥睨向这边:“我这样的都不能走?” 杨树的眼睛不由一亮:“能走!” 见陈延陵跟一片落叶似的轻飘飘地落回他面前,杨树抿了抿唇,鼓足了勇气问道:“陈先生您能教我功夫吗?我愿意给您当仆——” “我在这儿呆一段时间就要走,不收什么仆从。”陈延陵摆了摆手,瞧着杨树眼中的光亮黯了下去,心中突然一动,“不过七小姐现在需要护卫,你要是给她当了护卫,我闲时可以指点你几招。” 刚才他带着杨树一路回来,也攀谈了几句,这少年如今孤身一人,在山中挖些奇花异草和一些珍贵药材为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是个没有牵挂的。 如果杨树愿意的话,他正好把杨树带回溪州认真指点几手功夫,等他走了,有杨树给辛螺当护卫,也算履行了他当初跟辛螺的交易条件。 “七小姐?”杨树转过头飞快地扫了辛螺一眼就垂下了头,也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在思考。 瞥了陈延陵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知道他这是对杨树的功夫有所肯定,辛螺看着杨树坦然开了口: “我叫辛螺,如今代掌溪州,如果你愿意给我当护卫,陈先生确实会给你指点些招式;不过,我如今的情况有些特殊,给我当护卫可能会有些危险” 不等她说完,杨树就抬起头对上辛螺的眼睛;少女的杏眼又黑又亮,就像他在山里时经常看到的挂在墨蓝天宇中的那颗晨星,又仿佛带着清晨那种让人忍不住深呼吸的清新气息—— 杨树脸上一红,飞快地偏开了眼:“我不怕危险的。”想到自己脸色黝黑,就是红了脸对方也应该不怎么看得出来,又转回眼正视辛螺,“七小姐你放心,我会当好护卫,保护好你的。” 辛螺沉默片刻,又问了几句杨树的情况,这才点了头:“那行,今天晚上你就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马匹就先寄养在山下跟你相熟的人家里,等回来我们再去取。” “七小姐也要去?”杨树打量了辛螺一眼,“那条小路太险,有功夫的人还能靠着老藤攀崖上下,我怕七小姐——”所以即使他知道这条路也走过一次,驿道被阻断后依然是把在山里挖到的兰草拿到重午镇上来卖,而不是带去阿吐谷王城。 这里可没有什么保护绳,抓着老藤攀崖辛螺对此敬谢不敏,她可惜命着呢,转眸看向陈延陵:“我有些农作物的种子想要买回来,要不然你帮我去买?” 陈延陵点头:“你写个单子,要些什么都列在上面。” 辛螺却一下子愣住了,她不知道阿吐谷王城会有些什么种子啊,而且也不知道有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是不是已经传了过来 见陈延陵那双凤眸诧异地看向自己,辛螺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阿吐谷王城里有些什么种子,这会儿说不清楚,除非亲眼看到了,才知道什么需要什么不需要” 说不清楚,让人怎么买呢?陈延陵只一转眼就定了调:“那你一起去吧,路险的时候我负着你就行了;杨树都能走,丁家兄弟两个走那条路也应该没问题。” 瞧着陈延陵胸有成竹,辛螺勉强点头应了,打发了杨树先回去收拾整理东西,这才低声问了陈延陵一句:“负我攀崖?你行不行啊?我记得当初你翻进我院子里的时候都有些踉跄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意外 辛螺刚才已经飞快地估算过,她院子的围墙比这客栈独院的围墙要高一些,所以虽然陈延陵刚才露了一手,辛螺还是持怀疑态度,之所以让杨树先走了才发问,已经是照顾陈延陵的面子了。 陈延陵胸口一闷,面皮一阵发臊,又有些恼怒:“那是因为我饿的,在牢里头一天只给一碗水一个菜粑——” 辛螺斜睨了他一眼:“不就是问一声嘛,你炸什么毛!”亏得她还记着顾全陈延陵的面子,等杨树走了才问的呢。 陈延陵冷哼了一声,突然一把挟住辛螺,如鹞子一般几个起落,就停在了独院中庭那株大银杏树树顶,凤眸微挑看向辛螺:“你说我行不行?!” 小丫头片子,居然刚才那么置疑他,还问他行不行,简直是一个男人的耻辱—— 辛螺被他挽着腰挟在臂弯里,只觉得一阵失重的感觉伴随着风声过耳,等停下来听到陈延陵问的那一句后,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脚下。 银杏树叶尚未长足,一片片跟绿色的小扇子似的,随风轻轻晃动,透过无数把小扇子的空隙垂直往下看去,地面离自己显得格外高远,偏偏她全身的支撑只是靠着陈延陵的那一条挽在她腰间的手臂。 辛螺一声惊叫,双手紧紧勾住陈延陵的脖子,双腿也用力缠在了他腰间,将头埋进了他怀里:“陈延陵!你快放我下去!” 就是近身缠斗,陈延陵也从来没有被人像这样紧紧缠抱过,猝不及防下一失神,脚下不由晃了晃。 辛螺“啊”地尖叫一声,将他的身子缠得更紧了,眼睛也紧紧闭上。 陈延陵下意识地托住了她的臀,怔了片刻后,突然一跃而下跳回辛螺的房间里,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扔到床上,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去了。 听到那“砰”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刚在外面将那几丛兰草移好盆的丁大柱和丁二柱捧着花盆急步走进了独院:“七小姐,出什么事了吗?刚才我们好像还听到你在叫?” 辛螺已经稳住了心神,揉了揉因为害怕还有些酸软的小腿,抚着胸口答了一声:“没什么了,时辰差不多了,你们也赶紧换身衣服吧,一会儿我们过去赴宴。” 关门声是从陈延陵的房间传出来的,辛螺的房门并没有关,而且听着说话的声音也没什么不对,丁大柱和丁二柱对视了一眼,将手里的花盆小心放好,洗了手也先回去换衣服了。 陈延陵靠在门上听着辛螺跟丁氏兄弟的答话并没有什么异常,轻轻吐了一口气,伸手用力按在了胸口;手掌下,那颗心还在激烈地跳个不停,声音大得让陈延陵有些怀疑旁边如果有人,一定会听到 想到辛螺刚才跟只章鱼似的突然缠紧他,陈延陵就觉得脑子里一阵发晕:少女已经开始发育的胸,虽然小却柔软,就那么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那个缠着他的姿势还有他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臀部,那里传来的弹性和 脑子里甚至还晃过了辛螺那双如新剥出来的嫩笋的脚陈延陵烦躁地大步走过去,端起茶壶连倒了两杯凉茶一气喝干了;不能再想了,那就是个 意外! 他都二十了,比辛螺要大六岁辛螺,那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对,刚才纯粹就是个意外! 或许是凉茶的作用,或许是刚才的心理安慰,小半刻后陈延陵已经平静了下来,轻轻掸了掸衣襟下摆,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等这次事情办完了,他带着雪蟆回到燕京,就跟娘说,让她帮着去相个好媳妇回来,等成了家 成了家后又会怎么样?陈延陵脑中一片茫然,燕京的贵女们他不是没有见过,他自小看多了爹和娘相处的模样,实在想不出自己会跟那里面的哪一个姑娘能够做到那般心心相惜。 书上都说夫妻之道,举案齐眉c相敬如宾,燕京城里多少夫妇就是如此,可是他觉得像爹娘那样才是真正的夫妻 伸手拧了拧眉心,陈延陵倒了一满杯凉茶又是一饮而尽;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指不定等他回去后,跟哪一位姑娘看对了眼,自然而然,也就有情浓之时了。 吴冲身为夷州峒主,请一场接风晚宴不过是尽尽地主之谊,加上辛螺又还是个女孩子,并不喝酒,吃过饭以后说了第二天要走,宴席就早早散了。 第二天一早,杨树就背着一个小包裹等在了独院门口,问清了辛螺一行人带的东西,点了点头就在前面带路了。 杨树说的小路,说真的,辛螺就没看出是条路,先前还算是能走,后来简直就像开荒了;亏得杨树拿了砍刀在前面将荆棘和一些灌木杂草都砍去了,不然辛螺走起来只怕更艰难些。 要早知道是这样的路,辛螺怀疑自己宁可在重午镇上等着,只是现在都已经走进山了,辛螺想掉头回去也不好意思这么出尔反尔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陈延陵似乎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一直板着脸不怎么说话,倒是走在前面开路的杨树,大概怕辛螺走得太累,拉着她多说了几句话: “这条路还算好,只要七小姐小心些行走,慢慢也就没什么了。等走过了这座山,前面半山腰就有个岩洞,我们晚上就在那里住一宿 这小路听说是好多年前采药的人曾经走过的,只是后来有人失手坠崖,那些没有什么功夫底子都不敢走这条路了,再后来驿道也建好了,这路很快就荒废了下来。 如果不是当年我师父带着我走过一趟,我也不知道从这里可以通往阿吐谷王城;其实这条路走的直线,遇水涉水遇山攀山的,有功夫的人走起来,只要花个四c五天左右就能到王城郊外了” 辛螺心惊胆颤地盯着飞快在草丛中消失的一截蛇尾巴,忍下了差点就要叫出口的惊呼;如果她眼睛没看错那蛇的花纹,那明明就是条剧毒的五步蛇! 还有刚才,如果不是杨树细心,一只足展起码有二十厘米的鸟蛛差点就要从树上吊着丝跳到辛螺的身上了,那家伙可也是有毒的 幸好辛螺这身体还是挺健康的,能骑马能爬山,虽然有些气喘吁吁的,也总算没有拉一行人的后腿。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顺利走到了那个岩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溶洞 岩洞不大,不过容纳他们这几个人也是绰绰有余,杨树上一回来时,还有一些干草和干柴堆放在岩洞一角,因为在洞口堵了一块大石头,倒是没有被野兽闯进来过。 篝火要烧一个晚上,丁大柱和丁二柱出去打柴,杨树则去附近的一株大树上捉野鸡。 天色一黑,野鸡就飞回树上歇着,都说鸡毛眼鸡毛眼,因为视物不清,基本上蹲在树桠上是不会动的,杨树简直跟捡似的,爬上树后一捉一个准。 岩洞的一角有一处的凹洼,接着从洞顶流下来的水,跟个大水盆似的,倒是方便了几人取用清洗。 杀鸡这些事自然不用辛螺来动手,只是见丁家兄弟和杨树几个忙得团团转,辛螺有些过意不去,见凹洼的岩石边因为潮湿,还长了一大片地耳,想着这东西跟野鸡汤一起煮了味道挺好,连忙过去采摘。 陈延陵没见过这东西,见辛螺摘个不停,也跟着站了过去:“摘这东西做什么?” “你没吃过这个吗?这个叫地耳,也有叫地木耳c地皮菜的,可以炒也可以做汤,味道挺好的。”辛螺一手按着岩壁,踮了脚去摘上面的一片地耳,一边回头看了陈延陵一眼,脸上尚在笑着,“一会儿炖了鸡汤你尝尝,保准——” 那个“准”字的音还没有说完,手上按着的那块岩壁却突然一晃突然往后掉了下去,露出了岩石后一个漆黑的空洞,辛螺正是靠着那只手承重,一时收力不及,也跟着往那突然出现的洞里一扑栽倒了进去。 陈延陵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也跟着扑了进去。 变故只在顷刻之间,等杨树和丁氏兄弟回过神来,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那个空空的黑洞,里面呼呼往外灌着风声 洞里一片漆黑,睁眼闭眼都是伸手不见五指,辛螺还是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等待着摔到底的那一刻,不知道这洞到底有多深,下坠的时候她是该双手抱头还是蜷曲身体做好前滚翻的准备? 不等辛螺想清楚,一只手臂就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别怕,下面没有多深!” 陈延陵怎么也跟着跳下来了? 辛螺下意识地双手抱紧了陈延陵的腰,还没等她多想什么,陈延陵已经抱着她在地面站定,却奇怪地有些身子僵硬。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辛螺一颗心噼哩泼啰在腔子里跳个不停,根本没有察觉到陈延陵的异常,等到心跳略微平缓了,才吐了一口气抬头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这个洞没有多深?” 她头顶的发丝擦过陈延陵下巴短短的胡茬,轻轻软软的痒陈延陵飞快地将辛螺还抱在自己腰间的两只手臂取开,退后一步侧身取出了火折子:“我听到刚才那块石头落地的声音了。” 火折子被轻轻一吹,立即亮起了一个火头子,借着这点火头子的光亮,陈延陵已经飞快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辛螺低低惊呼了一声:“好大的溶洞!” 先前他们憩足的岩洞上方终年有水流下,虽然是涓涓细流,但是长年累月下来,早就侵蚀了那一块岩壁,被辛螺稍微用力一撑,那块岩石就掉了下来;而这个溶洞,想来也是被水侵蚀了亿万年而成 微暗的火星下,溶洞中千奇百怪 的钟乳石没有现代特意打出的灯光探照下的那般奇趣多彩,反而因为阴影重叠,显得有些狰狞可怖,空气也似乎格外阴冷;辛螺下意识地靠近了陈延陵一步,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陈延陵看了辛螺一眼,抿了抿嘴,轻轻动了动手臂,拉开了一点距离,让辛螺的胸口不再挨到自己手臂上;头顶处也恰好火光一晃,传来丁大柱焦急的呼声:“七小姐!” 回音微缭,辛螺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抓着陈延陵胳膊的手,抬头看向那团火光:“我在这里,有陈先生呢,我没有事!” 辛螺虽然说她没有事,丁氏兄弟和杨树还是举着火把跳了下来,有了火把的照明,看到下面的底,近十米的高度三个人还是跳得比较轻松。 直到亲眼看到辛螺无恙,三人这才放了心,丁二柱嘴快地开了口:“刚才那一下可把我们吓懵了,人好好地就在那儿呢,哗的一下子就突然摔下来了,幸好有陈先生跟着,真是多亏陈先生了!” 三层楼的高度,如果只是自己掉下来,又黑咕隆咚的不知道底,只怕怎么也得摔得断手断脚辛螺感激地冲陈延陵笑了笑,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紧张时抱住了他的腰,把手上摘的一把地耳全给糊到他衣服上了。 “啊呀,我刚才把地耳给糊到你衣服上了,对不起对不起——”辛螺连声道歉,伸手就去清理陈延陵腰带上粘的那把地耳。 陈延陵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飞快地后退了两步,自己伸手胡乱拍了两下,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层不自在:“这洞里空气流通,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光线昏暗,大家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抹不自在,都被他这句话吸引了心神;刚才那个洞口是辛螺才弄出来的,如果这溶洞一直是封闭的,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呼吸顺畅自如? 这溶洞,肯定一直有一个出口! 刚才丁大柱喊了那一声后,陈延陵就听到溶洞前方有些微动静,想到杨树在路上比划的路线,心中不由一动:“你们看,这溶洞前面似乎一直是空的,照这个方向走,会不会跟我们明天要走的方向一致?” 明天按杨树之前说的路线,是要翻过这座山了再盘旋到另外一座山峰 辛螺已经眼睛一亮:“那我们去前面探探吧!” 她对这座山实在是高山仰止啊,如果这山腹有空的溶洞能够贯穿过去,那可就省了一大段艰辛路程了! 这溶洞里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个样,而且洞腹看起来极为宽敞,大概容纳几千人也绰绰有余,地面看起来并不难走,反正火把也有,大家就一起往前面探去。 才走了一截路,突然听到前方上空有一些奇怪的声响,先前丁大柱喊那一声的时候,陈延陵就听到了这些声音,不过现在却是更近了些;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了脚步当先走在了前面。 辛螺一下子提紧了心,紧张地注视着前方黑洞洞的洞顶,虽然看不清那里有些什么,却还是有些紧张地靠近到陈延陵身边。 陈延陵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瞧着辛螺一脸紧张,凤眸微垂,想了想还是低声开了口:“别怕,是——”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响起一阵骇人的噼啪声,辛螺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直接扑进了陈延陵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为他人作嫁衣裳 溪州补亚寨补亚镇的一家小客栈的后院里。 栀子花洁白的在晨曦中轻轻绽开,浓烈的芬芳四溢飘散开,透过糊窗的绵纸,淡淡沁进了光线还有些昏暗的房间里。 房间里一张架子垂着的床帐被一只玉手轻轻撩开一角,一声轻得几乎有些缥缈的叹息传了出来。 感觉到光线的增强,睡在里侧的滕玉屏睁开了眼,伸手轻轻抚上身畔光洁如玉的脊背,手指在对方迷人的腰线处辗转流连:“怎么了?” 光裸的脊背微微一颤,低吟了一声转过身来:“滕三哥,我” 辛秀竹虽然扯着被角遮在了胸前,精巧的锁骨却在滕玉屏眼前一览无余,锁骨上青紫的吻痕未消,胸前因为半遮半掩,风情更加诱人。 滕玉屏一直搁在对方腰上的手立即加重了几分力度:“阿竹,你刚才在叹什么气?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 见辛秀竹抿唇不答,滕玉屏的手直接钻进了那被角里:“我们俩都已经嗯,有什么事还要闷在心里?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辛秀竹有些气息不稳地按住了滕玉屏作乱的手,咬了咬唇,才迟疑地说了出来:“我就是觉得七妹有些变了,明明她以前并不喜欢理这些事的” 想到这几天隐隐流传的那个在辛螺失魂那几天实际上是去接受了祖神教导的事,滕玉屏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或许是因为辛峒主过世得突然,七小姐这才决定要站出来。” 辛螺年纪虽不大,倒还知道散布那样虚无缥缈的话,给自己壮底了,心机倒是有,就是这些手段还嫩了点,等遇到了实际的事,她就知道,光凭这些小手段是不可能 “可惜七妹那性子不然我们姐妹一心,也能帮她多分担一些事。”辛秀竹眼中闪过一抹委屈和自嘲,“我也知道我是庶出,七妹心里看不上我——” 辛秀竹话没说完,就被滕玉屏低头堵住了嘴,直到她气息紊乱才轻轻放开:“不许说那些话,在我眼里,阿竹你可比你七妹要好太多了,不光是我,就是溪州峒那么多人,谁不知道峒主府的辛大小姐善良大方,温柔可亲,是七仙女里最美的那个!”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庶出”辛秀竹闷闷低下了头,眼中微微含泪。 “阿竹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痛死了!”滕玉屏紧紧抓着辛秀竹的手,瞧着怀中美人欲泣不泣的模样,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两人的,捉着那只手按在了自己胸口,慢慢往下移去,“不信你摸摸看!” 辛秀竹仰起脸,脸颊羞红一片,眼波横媚流转:“滕三哥你别这样,昨天晚上我们本来就不该我不后悔把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你,可是我——” 努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辛秀竹的媚眼中闪过一片黯然:“可是我姨娘就是给人当妾的,我c我不想走我姨娘的老路七妹临走前也暗示我,等翻过年就找户人家让我赶紧嫁走” 辛秀竹猛然扑进了滕玉屏怀中,声音哽咽:“可是我心里只有你啊滕三哥,我不想嫁给别人我c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nbs p;美人入怀,还柔弱的眩然欲泣,瞬间就激起了男人清晨时的,滕玉屏一个翻身将辛秀竹紧紧了,脸上一片动情:“好阿竹,你说要我怎么做?你这么好,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愿意为你摘下来” 辛秀竹一边迎合,一边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我父亲生前就想撮合你和七妹,滕三哥你娶了七妹好不好我不求你给我什么名份,你娶了七妹,我c我就跟七妹说我不嫁人我在府里能每天看到你就行,真的只要能每天看到你,我就觉得开心” 将辛秀竹转过身背对向自己,滕玉屏的眼中一片深沉的冷静,只是说出口的情话依然分外动人:“阿竹,你这样做,会让我心痛的何况你七妹对我并不亲近——” 辛秀竹紧紧揪着枕头,绞尽了脑汁地努力劝说:“七妹还小,她不懂男女之情她如今要处理的事那么多,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滕三哥你只要多出面帮她几回,她肯定会” 自古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辛螺如今代掌溪州,一个小姑娘又哪里镇得住这一峒成得了事?滕玉屏只要出手几回帮帮忙,在辛螺面前不愁刷不上好感。 男女之间这好感多了,一来二去的不就辛秀竹说是出来散心,却好巧不巧地追着自己来了这补亚镇,昨天晚上更是连番使出手段,滕玉屏不信她就是这么大方地只想撮合他和辛螺! 心里虽然想法百转,滕玉屏明面上却丝毫不显:“那你呢,阿竹你是我的女人,你这么好,我忘不了你怎么办?” 辛秀竹低声呜咽:“只要滕三哥你心里有我我谁也不嫁,就守在府里看着你就好” 她已经十八岁了,不仅身材姣好,还跟姨娘私下学了不少勾男人的本事,她如枝间的水开始成熟,透过皮泛着让人想狠狠咬上去的。 溪州峒美丽温柔的大小姐,不仅付出了清白的身子,还为了心上人情愿一身不嫁辛秀竹就不信滕玉屏的心里会没有自己的影子! 对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等滕玉屏娶了辛螺,她再悄悄让滕玉屏发现自己在暗中垂泪,就不信已经被自己感动的滕玉屏不会被她这个明面上的大姨子再勾过来。 辛螺如今对她的骄横态度连掩饰都没有,只要当着滕玉屏的面,让辛螺呵斥自己几回,她愈是把自己放得卑微,就愈是容易引得滕玉屏心里的怜惜以及背着辛螺跟她偷好的那种刺激。 一个心里只有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一个跟一枚青杏一样酸涩不知事又脾气骄纵不懂得哄男人的毛丫头只要几年的工夫,等滕玉屏在溪州站稳了脚跟,辛螺在病重时把溪州交给滕玉屏打理,实在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她,会尽一切可能帮助滕玉屏成事,到时候她不会让辛螺生下孩子,她会生下滕玉屏的儿子,对外称是辛螺的孩子只要她把滕玉屏的心握在手上,在峒主府里操控得当,没有什么事是做不了的! 辛螺代掌溪州峒,永远就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溪州,最后只会在滕玉屏和她的手里,只会在滕玉屏和她的儿子手里,辛螺,注定只会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盛先生 盯着昏昏欲睡的辛秀竹,滕玉屏坐在床榻边低低叹了一声:“怎么办?我真舍不得离开你,我都不想回珍州了,可是我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如果不回去一趟,父亲那里——” 辛秀竹强撑着睁开眼:“滕三哥你先回去吧,等过些日子你再过来,到时我七妹也应该从阿吐谷王城回来了,如果没有你帮着她,只怕那几个寨长能把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阿竹,你真是个好姐姐。”滕玉屏低头亲了辛秀竹一口,起身站了起来,“好,等我回去处理些事情,我就赶过来。”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辛秀竹一眼,“阿竹,你等着我!”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三元和四喜两名护卫早就守在院门处了,见滕玉屏出来,连忙上前:“三爷!” 滕玉屏伸手止住了两人的话,扫了一眼两人手里拿的包裹,轻轻开口:“房费已经付了?走吧。” 三元和四喜飞快地瞥了一眼那间毫无动静的房间,转身就跟着滕玉屏往外走。 补亚镇本来就是跟珍州接壤的一处镇子,骑马从这边过去一天的工夫就能到珍州峒的补岚镇。也因为两峒间有些交易,所以这两处小镇上才修的有小客栈。 到天色微黑的时候,滕玉屏已经带着护卫赶到了补岚镇的那间小客栈,熟门熟路地径直进了后面的小独院。 小独院里已经亮起了一盏油灯,一名文士模样的人正在灯下手持书卷夜读,灯火憧憧,将文士的身影印在窗上,儒雅如一幅风流剪影;滕玉屏一眼看到那道身影,精神不由一振。 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文士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撩开了门帘子向外看来,面色略微有些不虞:“三爷,你晚了两天了。” 滕玉屏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盛先生,是溪州那边有些事临时绊住了脚,是一件必须要处理的事。” 盛先生注目看了滕玉屏片刻,这才轻轻点了下头:“进来吧。” 滕玉屏赶紧上前接过了那门帘子打着,看着盛先生先转身回房间里;明明是年过五旬的老者,须发间已见霜白,身形却并不佝偻,那一身气度不亚于任何一位世间大儒,但是滕玉屏知道并不是。 面对大儒,滕玉屏还未必会有这么恭敬,可是面对盛先生,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有盛先生一步接着一步运筹帷幄的指导,他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他虽然是嫡出,可是上面有两位嫡出的兄长,下面还有一位嫡出的弟弟,他非长非幼排行中间,本来是最难让父亲注意的。 自从认识了盛先生以后,他才在一众兄弟间脱颖而出,开始得到了父亲的注意和称赞,在大哥c二哥和小弟的眼里,才看到了他们心里对他的忌惮 见盛先生坐下了,滕玉屏立即上前倒了一杯凉茶递到了盛先生手边,见他微微颔首,这才坐了下来:“我还来没得及求亲,辛酉源就意外身亡了。” 见盛先生微微讶然之后神色专注地看向自己,滕玉屏连忙将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末了就连最后那件事也没有半点隐瞒: “辛螺对我不咸不淡,我本来想先回来跟先生讨个主意,没想到走到补亚镇的时候,却巧遇了前 来散心的辛大小姐辛秀竹。 辛秀竹早先就一直对我颇有些意思,只是我记着先生的教诲,不敢造次。这一次她借故过来,像是下定了决心,直接委身于我,然后却又说她会帮我娶到辛螺,只要我心里有她就好,她会一辈子不嫁” 盛先生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女人这些招数,几百年都不变,这位辛大小姐倒是好心计,什么一辈子不嫁!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看来她跟那位辛七小姐倒是过节很深啊!” 不等滕玉屏接话,盛先生伸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中露出一抹深思:“倒是辛七小姐原来不都是传言她性格骄纵吗? 骄纵之人必易冲动,可是她能够抓住溪州寨长们互相忌惮的心理,一举扭转时机,挣出这几年时间,应该是经过深谋远虑了的! 若是她心思缜密,那我们之前所议的事只怕堪忧!三爷,既然溪州如今隐有传言辛七小姐是得了祖神青眼,那你可觉得她失魂前后可曾有什么明显变化?” 滕玉屏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祭司要行剥皮祭天大礼之前,辛螺就在祭台上突然清醒,听说她当时任性地就阻止了祭天大礼的举行,言语上还将辛秀竹堵得泪水涟涟。她这性子,倒是跟失魂以前并无不同。不过——” 滕玉屏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在辛酉源的灵堂上突然来的那名大燕人陈先生,说是辛酉源生前给辛螺请的保镖,但是如果不是他恰巧抓住了王管事,事情也不会出现后来的转机” “这世上的事,哪来那么多恰巧!”盛先生的神色慎重起来,“很有可能,这陈先生就是给辛七小姐支招的人!这人是什么来路?” 滕玉屏摇了摇头:“只知道这人来自大燕,年约二十左右,之后辛螺去了干田寨,他就一直护卫着,从干田寨回来以后,辛螺又往阿吐谷王城去了,他也一直跟着,看着倒确实像是护卫。” 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再是聪明有些急智,又哪里比得上盛先生这种早早就能埋下暗子布局掌控的人物?何况那人更像是个武夫—— “辛七小姐带人去了阿吐谷王城?”盛先生怔了怔,“我刚刚收到信,夷州重午镇外的驿道已经塌山了,往阿吐谷王城的路早就断了。辛七小姐没有打道回府吗?” 滕玉屏摇了摇头:“我在补亚镇还逗留了两天,并没有接到辛螺回到溪州的消息。” 盛先生闭了眼,眉心慢慢皱了起来。 在得知了辛酉源的身体拖不了三四年之后,他就计划好的,让滕玉屏借着去溪州游玩的机会,在辛酉源和辛螺面前刷好感,最好是能把亲事定下来。 没想到辛酉源中途出事,而辛螺可能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开窍,竟然对滕玉屏并不亲近。如今明明夷州通往阿吐谷王城的道路已断,辛螺为什么不返回来,反而滞留在外? 难道是辛螺那边还另有打算? 夷州峒主吴冲年方三旬,膝下几个儿子年纪都还小,妻子郑氏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光景,又是夷州大族出身,吴冲跟充州峒主尹国英这两年过节犹深,不可能在这当口不要妻子郑氏一族的支持哇哈哈,再次出现一个故人,但是楼楼坚决不说这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辛螺想走的路 盛先生猛然睁开了眼:“我记得充州峒主尹国英那个庶女,就是去年一进了土王府就颇为得宠的那个,她年纪是多大?” 滕玉屏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甘的垂涎:“先生说的是尹姜?去年她进土王府的时候刚刚十五岁。” 尹姜容貌绝美,自小艳名就传遍了夏依,滕玉屏曾经见过尹姜一面,哪怕年纪虽小,那身材却是该挺的挺,该翘的翘,偏偏又顶着一张稚嫩的脸,确实是个会让男人酥了骨头的尤物;只可惜尹姜早早就进了土王府 十五这年纪,在夏依来说嫁人是早了些,在大燕却是已经及笄,婚嫁是司空见惯,而且就土王熊绎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那个尹姜明显很是爱宠盛先生突然问了一句:“辛螺年纪多大?” 盛先生突然不再称“辛七小姐”,而是直呼其名,滕玉屏愣了愣:“十四,不过到孟冬的时候就要满十五了。” 夏依说的孟冬就是十月,而且不算什么虚岁,只算实打实的岁数。盛先生一时若有所思:“现在已经五月了,也不过是五个月之后而且等到十一月的时候,正是各峒主向土王上贡的时间。” 滕玉屏不明所以:“盛先生,五个月之后辛螺满十五又怎么了?” 盛先生轻轻摇了摇头:“我是怕,有尹姜这个现成的例子在,辛螺现在想走的是土王那条路!” “走土王那条路”滕玉屏下意识地复述了一句,顿时失声,“盛先生你是说,辛螺也想做土王的侍妾?可是如果那样的话,那溪州峒——” 盛先生摆了摆手:“未必是侍妾,却是可以做情人。” 如果辛螺打的是这个主意,在明知道路断了的情况下,却还滞留在夷州,这就比较说得过去了;一旦驿道重新修通,辛螺能够尽快赶到土王府,到时候—— 滕玉屏心里自是明白,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有时候总是会顺着几分的,辛螺年纪确实不大,土王熊绎爱宠尹姜,只怕也是贪鲜嫩的人。 如果辛螺自荐枕席,土王熊绎肯定会对辛螺这边有所偏颇,那他这里还有他这里什么事? 想到辛螺虽然稚嫩却灵秀逼人的脸庞,滕玉屏心里直想骂娘,熊绎得了一个绝世美人儿尹姜还不够吗,连辛螺也要收入床帏,真是—— 滕玉屏不由心急:“盛先生,那我们之前岂不是白计划了?” 盛先生却捋了捋颔下的长须:“也未必如此,不过是事情多考虑周全些,总比临时想对策要好。” 滕玉屏心里却依然不敢松气:“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要不要我即刻再返回去,追着去一趟夷州?” 盛先生轻轻摆了摆手:“如果是这些女人的小算盘,自然还是由女人来打破它才最有效。当初我让你把那个莲月送到尹姜身边,她现在人呢?” 莲月虽然容貌平平,身材却是火辣丰满,滕玉屏当时还很有几分舍不得,不过恰好遇着一个机会莲月救了尹姜,那时盛先生就建议滕玉屏说服莲月去尹姜身边当侍女。 当然盛先生也只是为了万全考虑做了这个建议,至于这么一个小棋子,滕玉屏只要不会为色所耽而丧了志气,要不要下一下,也由着他自己决定。 滕玉屏这时却是无比庆幸自己一直都很听盛先生的话:“莲月前些时日来信,说她已经是尹姜的心 腹侍女了。” 盛先生微微点头:“让你的人给莲月即刻去信,只要打听到辛螺去土王府的消息,就让莲月把这事透给尹姜知道,也不用说别的,只要多夸夸辛螺人长得漂亮,还代掌了溪州” 以色事人,最怕的就是男人会看到别的色,从而冷淡了自己。尹姜如今在土王府里正得宠,她又怎么愿意让自己多一个情敌呢? 滕玉屏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盛先生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放信鸽过去!” 天色渐亮,阿吐谷王城前早早就排满了等着进城的人。 辛螺夹杂在长长的队伍中间,回首看了看身后还在源源不断赶过来的人,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难怪要叫王城,人可真多。” 她一直以为夏依地广山多人稀,没想到居然还是有这么多人。 陈延陵不置一词,闭着眼在马背上养神;熊绎自接手了夏依土司府以后,前些年改土司而称了王,对阿吐谷城进行了扩建,阿吐谷城从此改名阿吐谷王城。 其实也就是用红砖多修了一圈儿外城,要是辛螺去过燕京,看看燕京城那数千年都城历史沉淀下来的雄浑,还不知道要怎么惊叹呢。 不过燕京城门开得多,进城的人可不用排这么长的队 好在如今太平时期,城门的盘查不严,老百姓挨个交了城门税以后,进的倒是挺快。辛螺有峒主印信,进城并不用交税,一行人顺利进了阿吐谷王城以后,决定先去以前丁酉源常落脚的同福客栈洗漱整理一番,再去拜见土王。 陈延陵问了同福客栈的位置,就跟辛螺几人暂时分道扬镳:“我先去找一找同伴,看他们来阿吐谷王城了没有,回头再去同福客栈跟你们会合。” 辛螺挥挥手跟他告别,去客栈落了脚,洗漱了一番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瞧着已经辰时末了,忙带着丁氏兄弟和杨树三名护卫备了几样礼物,拿着名帖去了土王府。 如今夏依府也没有什么大事,常规的一些事务自有土司衙署的掌理大人负责,不是什么重大的或者难以决断的事,土王熊绎也不会过问。 昨天夜里熊绎又歇在了心头爱宠姜夫人这里,这会儿还在高卧不起,呼呼打着呼噜。 尹姜却是睡不住,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躺在外间的梨花榻上唤了侍女含霜给自己脸上敷珍珠雪蟆养颜膏。 枝间花朵上的晨露和着磨得极细的珍珠粉以及雪蟆膏一起调和,带着清晨的一丝凉意一点点糊到脸上,让尹姜觉得满面清凉,浑身都说不出的舒坦。 这一套美容的办法还是她自小跟着她姨娘学了来的,姨娘凭着这一套办法,如今三旬的人了,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在她爹那里一直盛宠不衰。 她如今进了这土王府,吃穿用无一不是整个夏依府里最最顶尖的,在容颜上面自然也是格外当心。 含霜将珍珠雪蟆养颜膏小心糊抹到了尹姜脸上,正捧着她的手仔细按着,莲月急匆匆从外面走来,俯身附到尹姜耳边低禀: “夫人,溪州峒代掌峒主辛螺过来了,正在外面等着求见王上。掌理大人要进来禀报,奴婢先把他拦住了。” 尹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王上还没起呢,你去跟掌理大人说一声,让那个什么溪州峒主先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米行冲突 辛螺过来拜见土王熊绎,本来就只是按礼数走个流程,熊绎接见她,是按礼节照个面,熊绎不接见她,她意思到了就行;既然那位姜夫人那么说了,而掌理大人石泽进也并未否认,不是她这边不知礼就行了。 反正除了年底要上贡,土王熊绎在辛螺的眼里就只是一个上一位的象征性人物而已,与其在土王府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看看阿吐谷王城有些什么农作物种子可以带回去。 夏依并没有专门的种子店面,粮种这些是跟米面放在一起出售的。 辛螺带着人在街面上转了一圈儿打听了一下,就去了通阳街,听说这街上有一家古月米行,听说有不少货品之类都是从大燕那边进过来的,比夏依这边本地的东西要稀奇很多。 辛螺记得,大燕立国以后,在历史上一度非常强大,不仅周围不少小国纷纷来朝,彼此间的民间商业贸易也比较繁茂;古月米行既然有很多东西是从大燕进的货,或许会有些惊喜。 古月米行门脸儿不算大,柜台做的是开口朝上的斗柜,倒很像超市里卖米面的地方,不过斗柜上方没有奢侈到用玻璃罩子,而是用了细纱绷了盖子,盖着柜子里的米面;外面还钉着几个小牌子,说明里面是些什么货品。 与辛螺在溪州经常看到的面粉相比,这家米行里售卖的面粉确实要洁白细腻几个档次,大米也是吹净了麸皮,簸掉了砂石,一粒粒看起来干净圆润。 前来买米面的人不算太多,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应该也只是普通老百姓,由此可见阿吐谷王城的生活水平应该还不低。 女掌柜约摸四五十岁,一脸和善,刚称好了几斤面粉,送走了顾客,转头见辛螺带着人正在好奇地打量着,笑眯眯地迎上前来:“这位小姐,可是想买些什么?” 辛螺也客气地笑了笑:“掌柜的这里有什么种子吗?” 穿得也挺体面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不是来买米面的,而是来买种子的?女掌柜只愣了下就很快回过神来:“有有,稻种这些我都搁在后面的厢房里,小姐进来看吧。”叮嘱了伙计一声,带着辛螺穿过门脸儿后的一个小天井,往后面的一间厢房去了。 整间厢房都打了木架子,一个个麻袋鼓鼓囊囊地搁在架子上,袋口都用麻绳系得紧紧的,只在绳梢吊了一块小木牌,标明了里面的货品名称。 “小姐想要些什么种子?”女掌柜倒并不因为辛螺年纪不大就忽悠她,而是仔细介绍起来,“这边几种是大燕来的白稻c红米和几种粳稻的稻种,这边是粢米c玉蜀黍的种子,那边还有新传过来的一些东西——” 粢米就是小米,玉蜀黍是玉米,小米也就罢了,没想到现在的大燕居然早早就有了玉米传进来辛螺心头惊讶,正要过去细看,一个伙计蹬蹬跑了进来唤了那女掌柜一声:“胡掌柜,你妹妹和妹夫过来了!” 胡掌柜连忙让伙计招呼辛螺这边,自己走了出去。 辛螺正让伙计打开了那个装玉米的袋子,抓了一把玉米粒出来验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粗大嗓门儿:“姐,你瞧,这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番薯和洋芋,这会儿总算运到了。” & nbsp;番薯和洋芋?这时候居然就从外洋传进来了这东西?!辛螺不由眼睛一亮,将手里的玉米往袋子里一扔,急步走出了厢房。 天井边上,一脸络腮胡子的麻蜻蜓正指着地上的两只口袋说个不停:“你别瞧这两袋土疙瘩似的不起眼,那个番薯蒸煮烤着吃都香,洋芋还可以炒了做菜,原来安哥说过,这两土疙瘩灾荒年间能当粮呢!” “这就是易”胡掌柜顿了顿,想到这会儿还有外人,忙按着麻蜻蜓的称呼说了下去,“安哥说的番薯和洋芋?这东西真的很好种c产量大?” 一眼瞧见胡掌柜从麻袋里拿出来的几只红薯和马铃薯,辛螺忍不住开了口:“那个洋芋种不得!” 麻蜻蜓一下子沉了脸,立着眼睛瞪向从那间仓房里出来的小姑娘:“嘿,小丫头你说什么呢!这东西你见过没有,一张嘴就信口雌黄地说种不得,你什么意思啊!” 这两小口袋东西可是他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弄到的,要不是安哥跟燕皇那里提起,大燕的船队出海后也不会想着到处收集这些玩意儿回来。 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来得精贵,麻蜻蜓是想着妻姐在阿吐谷王城不仅做着米面种子生意,在城外也买了不少田地,可以让妻姐种一种这番薯和洋芋,以后留了种出来,对妻姐来说又多一项收益。 所以这一趟夏依之行,知道这两样东西这一趟被大燕的船队远洋带回来后,他虽然因为赶时间人先过来了,却是留了信让安哥给他把这番薯和洋芋给随后寄过来。 别看这两袋东西不起眼,却是走的锦衣卫的加急信道才能这么快送到的,结果他腰杆儿硬直地想在妻姐面前卖个好,回头好多得个妻子的笑脸,没想到却被个小丫头片子一口给否了,换谁谁心里也不舒服啊! 麻蜻蜓本来就样子凶恶,加上又有些负气,嗓门也大了几分,一直跟在辛螺身后的丁氏兄弟和杨树不自觉地就簇拥过来,上前几步拦在了辛螺前头。 胡二杏瞧着这架势,连忙拉了拉丈夫的袖子:“你小点儿声不成吗,小心吓着人家小姑娘——”再说了,不就一句话吗,有什么事慢慢说开不就行了,在姐姐的店子里闹起来算个什么事儿? “这事儿你别管!这东西还是安哥再三交待,船队才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呢,她冷不丁的一句话算几个意思?!”在麻蜻蜓的脑子里,安哥说的都是对的,哪里容得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反驳? 何况他因为道路阻断,在阿吐谷王城里呆了这么些天,心里正郁闷着呢,辛螺这一句恰好是撞到枪口上了。 盯着对面那三个护卫,麻蜻蜓向前走了一步:“怎么着,想三对一人多欺负我人少是不是?来啊,你们看麻爷是不是怕你们!” 明明是这人粗声大气先吼七小姐的,这会儿反而来倒打一耙了,要这么放着这人欺负七小姐,那还要他们这几个护卫做什么用!杨树少年心性,哪里经得起麻蜻蜓这么激,当即就踏上前:“丁大哥,丁二哥,你们先别出手,我先上!”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个嗓音都还没变的小公鸭子,还真把他当街边的那些只会打乱棍的混混儿了!麻蜻蜓冷笑出声,也摆出了架势:“行啊,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凑一块儿了 data  对方都这么叫嚣了,杨树哪里还忍得住?飞步上前就是一拳直击了过去。 麻蜻蜓急忙双拳相格架住,手臂却被对方的力道震得隐隐发麻,心里顿时一凛,知道先前小看这这小子了,立即打点起精神来。 他以前的功夫是靠打猎时学到的招式,典型的野路子出身,后来跟在常大兴几个身边出海的时候,得了常大兴一些指点,也算精进了不少。 没想到对上这个少年却并不占强,反而因为自己一样是刚猛的路数,对上对方的巨力,隐约有些处于下风的意思。只是都交上手了,胡大杏和胡二杏两姊妹在这关头哪里还叫停得住? 都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丁大柱看了几招,就低声跟辛螺解释:“七小姐放心,杨树这小子也不知道之前跟谁学的,小小年纪招式沉稳,加上他力气足,都说‘一力降十会’,再拆上几招,肯定能” 麻蜻蜓听在耳里,胸口那股气更堵了,一个不留神,竟被杨树一个侧踹踢飞了出去,然后一脚踏上踩在了他胸口。 “不要——” “行了。” “住手!” “杨树!” 几个声音同时喊起,杨树飞快地抬头看向急步而来厉喝自己名字的人,立即收回了脚:“陈先生!” 陈延陵一步踏近,伸手将倒在地上的麻蜻蜓拉了起来:“麻叔,你没事吧?” 麻蜻蜓讪讪拍了拍胸口的那个脚印灰痕,忙不迭地开口:“没事没事,延陵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就刚好赶在这个时候给凑一块儿了呢 常雷紧跟在陈延陵身后一起走了进来:“麻叔,你和婶子前脚刚走,子越后脚就来了,我估摸着你取了东西会往胡大婶这边过来,就带他一起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却拿眼睛不停睃着杨树;好小子,这年纪没多大啊,刚才那一脚侧踹还真有些身手,是个好苗子,要是能带回去—— 陈延陵已经转头看向杨树:“杨树,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呢?” 原来这姓麻的是陈先生的熟人,看样子关系还挺亲密杨树有些尴尬地开口解释:“这人刚才吼七小姐,说七小姐信口雌黄!” 陈延陵的目光这才落到静静站在一边的辛螺身上,轻轻挑了挑眉:“你刚才说什么了?” 据他所了解的,只要不是像辛秀竹那样想别着辛螺,这姑娘一般不会对人装出那种骄纵的模样,辛螺应该跟麻蜻蜓刚见面吧,怎么就会为着几句口角而打起来呢? 辛螺摊摊手,指了指放在麻袋外的那几个洋芋:“我就说了一句,那洋芋种不得,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得你那位麻叔倒了毛。” 陈延陵只看了那两只麻袋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番薯和洋芋? 这两样东西陈延陵看到过母亲画出来的图片,也知道她跟朝廷报告过此事,大燕的船队在远航时带了图走的,看到相似的东西会带回来。 看来是已经找到了,而且麻叔还找母亲开了个小后门,给胡大婶这边各带了一小麻袋过来。不过这是海外的东西,辛螺她怎么会认识? 暗中教导过她的那位 奇人,曾经在海外住过? 想到辛螺的假托其词,陈延陵弯腰拿起了地上那几个洋芋:“番薯和洋芋你也会种?为什么这洋芋种不得?” 麻蜻蜓还在愤愤然地嘟哝了一句:“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没做过农活儿的,哪里可能会种这些嘛,延陵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倒是胡二杏耳尖地听到了那个“也”字,伸手狠狠掐了麻蜻蜓一把;都是这家伙,一把年纪了还改不了这冲动的性子,偏偏又技不如人,要不是陈延陵刚好赶过来,看他这把老脸还往哪儿搁! 麻蜻蜓吃痛,“咝”了一声不敢做声了,只睁着一双铜铃大眼盯向辛螺。 辛螺却是不以为意,走上前从陈延陵手里取起来一只洋芋,指了指表面上面微微凹陷的紫褐斑纹:“这洋芋染了晚疫病,这些病种不能栽种的。喏,你把匕首给我。” 陈延陵立即拔了插在靴筒里的匕首交给辛螺。 辛螺抽出刀轻轻削开那一层表皮,拿刀尖点着那处部位:“你瞧,这里的肉质部已经变硬了,而且变成了红褐色,病斑如果在低温干燥的贮藏条件下干燥后,发展会迟缓一些,但是一遇到高温多湿的天气,这洋芋就会迅速腐烂。这样的病种如果下到地里,种了也是白搭。” 这小姑娘还真懂!麻蜻蜓有些尴尬接收了妻子胡二杏的白眼两枚,想到一件事,有些着急地讪讪问了出来:“那c那这番薯是不是也不能种了?” 番薯跟洋芋这两只袋子是一起送过来的,这小姑娘说的什么晚疫病不会感染到番薯吧?要是感染了,那他这一趟心可白费了,对了,还有船队带回的那些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染了病。 这可是大燕船队出海快一年了才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东西啊,可千万不能就这么—— 辛螺还了陈延陵的匕首,弯腰拾起了一只番薯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洋芋是茄科,番薯是旋花科,两者不同科目,番薯不会感染洋芋的晚疫病,不过如果有黑斑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得了黑斑病——” 瞥见麻蜻蜓的眼睛越瞪越大,辛螺心里失笑,也不逗他了:“不过这几只番薯倒是好的,表面上看,应该没有感染什么病害。” 说了这么多,辛螺索性蹲下身,将两只小麻袋里的东西全都取出来检查了一遍,把感染了晚疫病的洋芋挑了出来,剩下的十几只好的单独放在了一边,这才抬头看向胡掌柜: “胡掌柜,这些感染了病害的洋芋得找个地方深埋了,记着不要埋在地里头。” 见胡掌柜连连点头,辛螺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另外,这番薯和洋芋胡掌柜你能不能匀点种卖给我?这两种东西不怎么挑地,种下去确实可以高产,能够顶粮食用呢,我想带回去播种。” 不等胡大杏开口,麻蜻蜓就抢先说了话:“分给你一些也行,不过你得把怎么种怎么打理这东西的一整套方法告诉我们!” 大燕船队虽然从海外带回来了几麻袋番茄和洋芋,但是却是偷偷买上船的,至于怎么种,船队的人只打听到是地里长出来,至于再多的,海外那些人就是不肯说了,就是安哥也只知道这两样只要种地里,不用种田里而已。 见辛螺对番薯和洋芋这两样东西如数家珍,麻蜻蜓信口就先探了一句;没想到辛螺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好!”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嫩草与老牛 竟然这么容易这番薯和洋芋不会就只要种土里头就行了吧?自己是不是被这小姑娘给套了? 瞥了一眼正抬着下巴睥着自己的杨树,麻蜻蜓心里一阵打鼓;陈延陵却突然开了口:“还有那些甄别病害的方法,种植以后出现了病害要怎么处理,也麻烦七小姐一并写下来。” 辛螺看了陈延陵一眼,点了点头:“没问题。” 民以食为天,在古代科技不发达的情况下,辛螺并没有什么敝帚自珍的想法,能让她的方法多传播出去,让农民们多增收一两斗都是好的。 只要能造福百姓,至于这方法到底是传在夏依还是传在大燕都行。 “番薯是利用块根繁苗栽植,洋芋是利用块茎切块催芽直播。”知道麻蜻蜓担心,辛螺转回头跟他解释了一句,“番薯这时候繁苗栽植还算勉强,产量可能不会太高,洋芋有些晚了,要明年春天再种了,回头我会把具体的方法写一份给你。” 见辛螺说的头头是道,胡大杏笑着将她挑选出来的好的番薯和洋芋都装了袋递了过去:“我只识得几个大字,怕小姐就是写了方法也会弄不懂,还把这两种精贵玩意儿白搁这儿浪费了。 既然小姐知道这番薯和洋芋的种法,就一起把这些都拿去吧,明年开春小姐要让人下种的时候,我再去找小姐手跟手脚跟脚地学学怎么种植。” 辛螺想了想,也不客套,示意丁大柱收下了那只麻袋:“也行,掌柜这里如果有人,也可以现叫一个跟我回去,我会赶种一批夏番薯出来,虽然产量没有春番薯高,也聊胜于无。” 这敢情好!就连麻蜻蜓也想跟去现场看看,胡大杏更是连连点头:“好好,不知道小姐是住在——” 陈延陵轻轻咳了一声:“她是溪州峒的辛七小姐,如今正代掌溪州。” 溪州?那不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麻蜻蜓“啊”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是代峒主!他刚才还直不愣登地吼人家来着,那溪州雪蟆这辛七小姐还肯给他? 倒是身后的常雷“呵呵”笑着出来打圆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辛七小姐小小年纪就代掌溪州了,刚才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样吧,一会儿我们就在春风楼备上一桌宴席,算是给辛七小姐赔礼道歉,还请七小姐大仁大量,不要计较我们刚才的失礼。” 辛螺摆了摆手:“说开了就行了,我也收了掌柜白送的东西,没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以后这位麻叔别那么冲动就好;至于宴席这些就不必了,一会儿我再买些稻种,就打算赶回去了。” 陈延陵却偏过头看向她,低声问道:“这么快就拜见完土王了?” 辛螺摇头:“小鬼难缠。” 陈延陵有些讶然:“那你不等着再去拜见,还那么急着要赶回去?” “反正我已经把拜见的意思跟掌理石泽进石大人说过了,石大人带我去了土王府通禀,土王没出来,倒是一位什么姜夫人出来了,说是这一段时间土王的身体都不宜见客;我瞧着石大人也没说什么,就当这事儿就这么过了罢。” 辛螺不以为意地三两句解释了事情经过,“谁耐烦在这儿磨缠时间啊,我还急着赶回去呢,手边要做的事情 一大堆” 麻蜻蜓却“啧”了一声:“怎么又是这个姜夫人?难不成溪州也跟充州有过节?” 辛螺不由好奇:“麻叔说的这个‘又’是什么意思?我们溪州跟充州应该没有什么过节啊,就是这个姜夫人,我也是第一次相见” 麻蜻蜓已经忍不住竹筒倒豆子把之前听到的事说了出来:“阿吐谷王城跟夷州的道路被泥石阻断,本来是两头一起开挖的,就是因为夷州跟充州有过节,所以阿吐谷王城这边把挖路的人又撤回来了! 那位姜夫人,就是充州峒主尹国英的庶女尹姜,她最爱呆的一处阁楼因为大雨冲塌了地基所以垮了,她枕头风一吹,就让土王把挖路的人丁全撤了回来修她的楼阁了” 辛螺只觉得这事太过荒谬:“偌大的阿吐谷王城,不可能就那么点人手吧?修了楼阁就不能去挖路嗤!” 麻蜻蜓双手一摊:“所以啊,都说这东风西风,什么风都不如枕头风!尹姜自幼在夏依就有美名,等她一及笄,土王就巴巴儿地将她纳进了府里,宠得个不分日夜——” 辛螺轻哼了一声:“男人自己不贪色,这枕头风吹得起来?土王自己昏庸,岂是一个尹姜就造成的?” 这话一说,胡大杏和胡二杏姐妹两个倒是齐齐赞了一声:“说得好!” 当初胡大杏差点死在那雪地里,要不是妹妹胡二杏变卖家产带着她来夏依遇到了莫神医,哪里还有命在?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那前夫申大郎既想贪她的嫁妆,又爱着那陈玉兰的色 世人只知妇人心毒,岂不知男人的心更狠 大姨子和妻子一同开了口,麻蜻蜓立即哑口无言,他要还敢继续往下说,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见麻蜻蜓老实吃憋闭了嘴,常雷在后面忍笑,转头瞥了陈延陵一眼;陈延陵会意,轻咳了一声开了口: “这些天连日赶路也累了,再说这会儿也已经快到中午了,这路上也不好赶宿头,不如在这里休整一夜再回去吧,一个晚上而已,耽搁不了多少工夫,也正好缓一缓养养精神。” 他才刚找到麻叔,正好要把自己这边的事说一说,让麻叔他们先带信回去,赶紧把制瓷的工匠和几个积年的庄头老农带过来。 驿道还没通,辛螺要回去,还得靠陈延陵这个主力把她给背上那道悬崖才行;既然陈延陵都这么说了,就住一晚吧,正好也能彻底洗个澡 辛螺想了想就点了头,索性也应了常雷刚才的邀约,宴席就定了晚宴。 陈延陵心里一松,见辛螺找了胡大杏进了仓房另外去谈买稻种的事了,正要跟麻蜻蜓说一说这一段的事,抬眼却看到常雷笑得有些诡诡的。 陈延陵正在纳闷,常雷却一肩膀撞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坏笑:“你小子行啊,先跑这些天,就把溪州代峒主给拿下了!我瞧着这位辛七小姐可是对你挺言听计从的嘛,啧啧,可惜一棵好嫩草,居然遇到了你这老牛——” “别胡说!”陈延陵脸上一红,一肘狠狠捅在常雷胸口,飞快地瞥了仓房一眼,见里面的人并没有注意这边,这才将小声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儿一会儿我再慢慢给你们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田横兄弟 隔壁的包间里,田横和田柯两兄弟正凑在一处低声说着话。 田横如今在阿吐谷王城的土司衙署任干办舍人,管着整个夏依土司府的诉讼事宜,因此把自己的二弟田柯也一起带到阿吐谷王城来了;至于老家溪州那里,就让儿子田家翼接了石鼓寨的寨长一职。 辛酉源膝下没有儿子,唯一一个嫡嗣就是个闺女儿,偏偏他自个儿还活不了多长的命了,田横一早就将溪州峒主这位置视为囊中之物了。 辛酉源意外身故,他本来以为这峒主之位也就是司昌南会早跳出来跟田家争一争了。 司昌南仗着鱼湖寨是个不愁粮的好地方,自以为腰杆子硬c底气足,却也不想想,论底气,他田横如今在阿吐谷王城当着干办舍人呢,田家也是大族,哪里又比司昌南差? 何况他当干办舍人这些年,借着办理诉讼事宜,也没少让溪州的几位寨长承了他的情,有些人情,正是该用该还的时候了,没想到居然还会出了辛螺这个意外! 田横虽然心里也发堵,此时却不能不先安抚好火爆脾气的二弟:“当时峒主府那个管事被人用飞刀在灵堂上射杀灭了口,这时候要是翼儿还出头争,那无疑是抢着把污水往自己身上泼,所以” 田柯恨恨地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那我们就还要等那毛丫头三年孝期满了?” 田横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低声笑了起来,伸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二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些事儿,得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哥你是不是早想好了后手?”田柯立即兴奋起来,跟哥哥凑近了几分。 田横正要开口,房门却被敲响:“两位爷,您们点的菜上来了!” “这事儿以后你就知道了,多看着点儿。”田横低声训诫了弟弟一句,并没有给他明白说出来,而是扬声唤了门外的伙计,“上上来吧。” 瞧着两人就只是吃喝,再不谈及这些事了,陈延陵无奈地从房梁上轻身跳了下来,低声跟麻蜻蜓附耳说了几句。 麻蜻蜓是夏依人,有他出面办事容易些,在三人出了馆子时就已经打听出来了:“里面是田氏兄弟俩,那个当哥的叫田横,是夏依土司府的干办舍人,管着整个土司府的诉讼事宜,老二是他弟弟,叫田柯,平常跟在田横身边做事。” 原来是那个石鼓寨寨长田家翼的父亲和叔父陈延陵一时有些心事重重,却自己也说不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既忧心辛螺这代峒主会做得不顺当,又止不住地有些小侥幸,想着辛螺如果被这些人给难住,会不会从而给他机会,可以把辛螺给拐回大燕去 晚宴定在了阿吐谷王城有名的春风楼。陈延陵并不是私心重的人,一见辛螺就跟她说起了中午偶然偷听到的事,心里又有些歉意:“田横后来也没有再跟田柯说起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你了,我——” 辛螺笑着谢过了陈延陵:“多谢陈先生了,田氏兄弟他们想使些什么坏主意,没听到也没什么关系,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田横在阿吐谷王城 任着干办舍人,不知道经手过多少诉讼案子,而辛螺却是峒主府里一直依仗着父亲的娇宠长大的小姑娘 论人情论世故,田横随便就能甩辛螺几条街,只怕只消想出一个小主意,就能坑得辛螺摔个大跟斗,辛螺却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难不成她竟然还打算占据主动? 感受到陈延陵有些怀疑的目光,辛螺下巴轻扬,微微一笑:“陈先生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把人心拢过来的!” 这姑娘说的话,像是不知天高地厚,可这种元气满满的样子,却让陈延陵忍不住也微微翘了翘嘴角,只是瞥见常雷正在暗怀笑意地偷瞄着这边,又连忙抿直了嘴角。 这一桌晚宴算是麻蜻蜓为了道歉而请的,一行人入了座,坐在主位的麻蜻蜓当即就举起酒杯发了话:“七小姐,之前麻某是有眼不识泰山,在言语上多有冲突,还请七小姐莫怪,麻某先自罚三杯,在这里给七小姐赔礼了!” 桌上自罚三杯,是夏依典型的低头赔礼方式,辛螺连忙站起身想拦:“麻叔不必这样——”一句话还没说完,麻蜻蜓已经连着把三杯酒都一口干了。 辛螺不由有些为难起来。她并不喝酒,这一趟宴席本来也只是想以茶代酒的,只是麻蜻蜓下矮桩子把赔礼的礼数做得这么足,她要是再拿茶来喝,也未免有些太不给人面子了。 只一眨眼,辛螺就咬牙将杯里的茶水泼了,也倒上了酒:“麻叔,实在对不住,我不擅饮,就喝这一杯相陪吧,都说不打不相识,这一趟能认识麻叔你们几个,也是我们有缘分。这一杯我也干了!”一仰脖子将杯子里酒水也一口干了。 夏依人喜欢烈酒,这一杯酒一入喉,辛螺就觉得仿佛有一线火,一直从嘴里烧到了胃里,辛辣之气冲得鼻子发呛,让她忍不住呛咳起来。 见辛螺被呛咳,坐在麻蜻蜓旁边的陈延陵连忙倒了一杯茶水起身递了过去,瞧着辛螺忙不迭地接过一口饮了,低声说了一句:“既然不会喝酒,刚才就不该勉强。” 就是以茶代酒又怎么样,难不成麻蜻蜓还会跟她一个小姑娘较这点劲儿? 辛螺眼泪汪汪地看了陈延陵一眼,一时却还在轻咳着开不了口说话。 夏依人在酒桌上大多豪爽,麻蜻蜓连干三杯了,辛螺觉得自己要是一点都不表示,也太不给他面子了,这才一股豪气冲进脑里,咬着牙硬是喝了那一杯,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啊 果然,瞧着辛螺不会喝酒还干了这一杯,麻蜻蜓脸上都几乎放出光来:“七小姐豪爽!你先歇口气吃点菜,一会儿我给两位丁兄弟和那位杨树小兄弟敬了酒,再回来跟七小姐认个错!” 陈延陵凤眸斜斜一睨:“麻叔,辛螺不会喝酒,一会儿还是以茶代酒吧。” 麻蜻蜓立即“呵呵”笑着应了:“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赶紧转过去给丁大柱几人敬酒去了。 辛螺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脸,抬起头看向陈延陵:“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红,不仅脸上红若艳桃,一双水汪汪的杏核儿眼也格外得亮,亮得像天边的那颗晨星,星辰西坠,黎明将至,天宇昏暗不明之际,只有东方那颗启明星,明亮,夺目,让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凡我属民 陈延陵一把扶住了身子晃了几晃的辛螺,让她坐下,然后盛了一碗山菇汤试了试温热,塞到她手里,:“先喝碗汤,再吃点菜压一压!” 辛螺脑子里已经开始迷糊,愣愣点了点头,听话地喝光了那一碗汤,又勉强吃了他搛到自己碗里的菜,一双杏眼已经开始迷离起来。 她这模样哪里还坐得住席?陈延陵只得低声问她:“你醉了,要不我先送你去胡婶那里醒醒酒,休息休息?” 辛螺直楞楞地摇头:“我没醉,不用。”一只手去取茶杯,却将眼前重影的茶杯打翻在桌上。 茶水淋淋沥沥流了下来,虽然陈延陵扶得快,还是湿了辛螺一小片衣角。 常雷也瞧见了这情形,过来出主意:“隔壁包间跟这边是联通的,正好没人,要不让伙计把这中间的门开了,让七小姐先在隔壁坐一坐,缓一缓这酒劲儿?有什么我们这边也随时能照看着。” 不然这一席上他们都是大男人,辛螺一个小姑娘醉了酒也不好看。 陈延陵重新倒了一杯茶水,直接塞进了辛螺手里,瞧着她一口喝干了,这才低问:“那我扶你到旁边坐坐吧。” 这回辛螺倒是点了头。 常雷连忙唤了伙计过来,把两个包间中间那扇门打开了,陈延陵见丁氏兄弟和杨树全都站了起来,摆手让他们坐下了:“你们喝你们的,我就扶了七小姐去旁边坐一会儿。”又扬声唤了伙计上一份醒酒汤过来。 瞧着不过是隔了一道屏风,麻蜻蜓一把拉住了丁氏兄弟和杨树:“没事没事,肯定是七小姐刚才喝猛了,一时上了头,歇一会儿缓过那阵酒劲就好了;就在这旁边,有什么我们抬脚就过去了,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想你们看到她醉酒!” 听到他这么一说,本来想抬脚跟上去的杨树也犹豫了,被常雷勾着肩膀押着坐了下来:“来来,杨小兄弟,我还没跟你碰过杯呢,杨兄弟这一身功夫不错啊,原来跟谁学的?” 杨树先就被麻蜻蜓敬了几杯酒,脑子也有些晕乎,被常雷这一勾,不自觉就跟着坐了下来:“以前在山里跟着我师父学的” 常雷一边拉着杨树说着,一边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见陈延陵半搀半扶着辛螺去了隔壁,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子越这家伙还说什么他在胡说呢,要是子越没有半点意思,这会儿只怕避都避不及,哪里会这么关心那位辛七小姐?瞧瞧,他这当兄弟的可是够意思吧,还专门给子越腾了个机会 一进了隔壁的包间,陈延陵就伸腿轻轻一踢,虚掩上了中间那道门,扶着辛螺正要让她坐下,辛螺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手,口齿开始有些不清了:“陈c陈先生,别c别走!” 天是旋的,地是转的,好像她在无尽的高空,只要一松手就会往下掉辛螺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别c别走,我c我会掉下去!” 陈延陵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好好站在地上呢,还能掉到哪里?明明一点酒量都没有,刚才也不知道充的什么英雄,居然还一口干!你先坐下,我去门口催催醒酒汤——” 他不说这话还好,手才刚按上辛螺的肩膀,就被辛 螺一下子紧紧环住了他的腰:“别松c松开我,这c这里好c好高!” 少女柔软的身子一下子扑进怀里,偏偏还因为喝了酒,浑身像火炭似的热腾腾地燥人。陈延陵连头都不敢低,因为一低头,下巴就会擦着她的发顶,擦得他下巴酥酥地痒,让他不由自主想到那天辛螺被他带到树上后,像根藤似的紧紧缠住他的情形,还有那天晚上突然做的那个梦 僵硬地站了片刻,陈延陵控制着自己缓缓深呼吸了几次,试探着伸手搂住了辛螺的腰,只觉得口里有些发干:“好,我不会松手的,我们先坐下来。”听到辛螺“嗯”了一声,忙略微用力带着她离开了自己的怀里,并排一起坐了下来。 一张椅子坐两个人嫌挤,何况陈延陵还怕辛螺会摔了,只能让她正正坐了,自己只一条腿挨着椅子的边,权当蹲马步也好,偏偏那条腿却紧紧挨着辛螺的腿 隔着衣服,陈延陵都能感觉出从辛螺那边传来的柔软和弹性,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大概是因为自己在椅子里坐实了,辛螺终于松开了一直紧紧揪着陈延陵衣袖的手,安心地靠在了椅背上,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 她一松手,陈延陵就飞快也松开了自己搂在辛螺腰间的手,起身想站开,却因为双腿蹲马步时肌肉太过紧张以至于出现了一瞬间僵化,竟是一个屁股墩儿跌坐到了地上。 刚刚睁开眼的辛螺愣愣看着重成了几个人影的陈延陵,用力眨了眨眼才开了口:“陈c陈先生,你是c是不是又饿c饿得没力气了?” 陈延陵第一次翻进辛螺那院子时是踉跄着半跳半跌下来的,后来跟她解释他那是饿的,瞧见陈延陵居然跌坐在地上,辛螺晕乎乎的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陈先生又饿得没力气了? 陈延陵跟弹簧似的一跃而起,脸上有些羞红又有些微恼;要不是辛螺这个“罪魁祸首”,他刚才怎么会—— 辛螺却冲他笑了笑,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别c别担心,以后,等我彻c彻底掌管溪c溪州以后,凡c凡我属民,必c必能居c居有所,食有粮,穿c穿有衣!陈c陈先生就不会再饿c饿着了!” 陈延陵怔怔伸手,握住了辛螺伸过来的手,却是自己使力站了起来。 少女还在醉眼迷离,杏眸中光华如梦如水,捉摸不定,却引人想溺入其中仔细探究——凡我属民,必能居有所c食有粮c穿有衣?! 都说酒醉吐真言,原来在辛螺的心里,这就是她的志向 等我彻底掌管溪州以后,凡我属民,必能居有所c食有粮c穿有衣! 想到之前自己那点还想拐着辛螺去大燕的私心,陈延陵唇角微泛苦笑,大燕哪怕再开出优渥的条件,只怕辛螺也不会动心,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却怀着天下之心 “客官,醒酒汤来了!” 听到门外伙计的传报,陈延陵醒回神来,几步过去开门了接了醒酒汤回来,转身却看到辛螺已经趴在了桌子上眯了过去。 捏着调羹一圈又一圈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水,陈延陵的心思也像那碗醒酒汤一样,说不出的酸辣滋味,又晃动难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胎动 大燕,燕京卫国公府。 一名看似三十许岁c穿着居家宽松竹青道袍的人将手中喝空了的汤盅搁到了桌上,倚着椅子靠背上垫的软垫慢慢坐下来,凝眉看着手中取来的一册资料。 岁月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却仿佛因沉淀而慢慢凝萃出珍珠的光华,散发出一种温和而知性的美。 水晶帘子“叮当”轻响,身姿如松柏一般挺直的男子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长安——”见她还在用神,有些不悦地伸手将她手中那沓资料取走,“章正霖几个都是空拿俸禄不做事的吗,怎么又让你来劳神?” 易长安无奈轻笑,起身站了起来:“不过是这件案子案情重大,章正霖有些拿不准,这才——” 陈岳已经动作飞快地一把搀扶住了她:“小心些,以后起身可不能这么猛了!” 易长安一手轻轻抚上微凸的小腹:“这个肯定是个心疼娘的丫头,是个贴心小棉袄,一直都很乖呢,不像陵儿和冈儿两个,那时在肚子里就没少闹腾。” 这一个自打怀了以来,虽然不像怀儿子那样成天吐得吃不下东西,可是如今他们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易长安当年二十七岁才生下了两个双胞胎儿子,本来以为身子受损,不会再有孕了,谁成想时隔二十年还会再有孕呢? 四十多岁的人了,陈岳虽然喜欢膝下能儿女成群,却并不愿意让易长安因此有什么危险;要不是莫弃把了脉后说易长安身体康健,应该能够平安生产,陈岳差点就动了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念头。 也幸好易长安肚子里这个是个乖宝宝,如今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也没让她娘亲吃什么苦头;易长安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气色倒是更舒展了几分。 听到妻子提起儿子,陈岳这才想起手里拿的信:“陵儿加急送了信回来。” 陈岳当年在宫变那日重伤濒死,胸腑受损,虽然被莫弃带到海外寻诊,保得一条命回来,但是每逢阴雨寒冷气候,胸腑间依然会灼痛不已。 莫弃和莫离二十来年间反复钻研,在几个月前终于定下了一张方子,主药却是只有夏依土司府溪州峒独产的c向来只用作美容圣药的雪蟆。 这方子一定出来,大儿子陈延陵就自动请缨往夏依土司府溪州峒去,一向跟他在一处的常雷自然也是一起过去,麻蜻蜓则因为他本来是夏依人,大姨子胡大杏又在夏依阿吐谷王城,索性也一起带了妻子胡二杏过去,两下都能兼顾。 本来想着麻蜻蜓是夏依人,到了地儿也方便一些,没想到他在路上就不慎染了痢疾,拉了个不亦乐乎,虽然带的有药治住了,却不得不原地休整几天。 陈延陵心急,索性自己先跑去溪州了,这一跑以后,因着通信不便,自进了夏依土司府送了最后一封信过来以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报信回来了。 陈延陵两年前考取了大燕武状元后,一直推辞任职,在大燕四处巡走,寻找在民间能找到根治父亲陈岳病症的线索,虽说在外行走的经验丰富,但是那毕竟也是在大燕。 大燕锦衣卫每个郡县都设有暗哨,有陈岳的名头在,陈延陵走到哪里,陈岳和易长安都不担心,可是进了夏依土司府就不同了,那里毕竟不是 大燕,锦衣卫也只在阿吐谷王城设了一处暗哨 陈延陵这会儿终于传了急信过来,陈岳才终于放了一大截心,刚才匆匆看了一遍信件,就急急拿过来给易长安。 听到儿子终于送了信回来,易长安心里也不由一松,接过信展开仔细看了,脸上露出了欢喜:“等到中秋后,陵儿可以带回两对雪蟆?太好了!” 本来还担心陈延陵人生路不熟的,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得到雪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不仅能弄到,还狮子大开口能弄到两对—— 陈岳虽然心里也隐隐骄傲,面上却并不露出来:“这小子,带是能带回来两对,却是把自己给抵去当苦力了。这段时间他得留在溪州峒保护那位代理峒主的安全,还顺便帮人家教导护卫呢!” “少在那儿绷着了,明明你心里也觉得儿子在行!”易长安含笑嗔了陈岳一眼,捧着信一行行仔细看了下去,面上的笑容更加大了起来,“看,这一趟我们陵儿还捡到宝了!这个溪州代理峒主竟然这么专精农事!” “现在也只是这小子在这里空口说着呢,那位辛小姐手底下到底有没有真章,也要等收获的季节才看得到!”陈岳轻轻揽住了妻子的肩头,“我们先把人给这小子准备好,如果确实如陵儿在信上说的那样,等大家亲眼看到了,学回来了,我们再把这事报上去。” 如果时间上跟陈延陵计划的那样衔接得当,这样也能赶到年底的时候把这事报上去,那样全大燕的百姓就有福了! 易长安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折起那几张信纸:“真想过去一趟,看看溪州那位奇女子” 陈岳小心地将一只手放在妻子微凸的肚皮上,凤眸中满含着缱绻爱意:“何须去溪州?我身边就有一位奇女子!” 当年他侥幸得回了一命,乘着海船再归来时愈是近乡,愈是情怯,担心自己只会看到伊人坟前芳草凄凄,也担心桃花依旧,却物是人非,幸好 手掌下微微一动,像是有什么气泡在鼓了一下,陈岳却喜极失声:“长安,宝儿刚才踢我了!” 当年易长安怀着双生子的时候,陈岳没少陪着她一起感受过胎动,但是那时也是易长安肚子大了,胎儿有五六个月的时候,像现在才得四个多月,刚刚开始胎动的时刻,陈岳却是第一回才感受到。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习武之人,感觉敏锐,很有可能只会当这只是易长安肚子里在鼓了一下气而已。 易长安也感觉到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生下延陵和延冈兄弟两人后身子再难有孕,她虽然遵医嘱一直调养着身子,却并没有再避孕了。没想到如今四十大几了,居然又怀上了,在现代高龄产妇都比较危险,何况这古代? 她虽然怕陈岳担心,在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还是一直提着心的,生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什么问题。 还好肚子里这个现在还是有了胎动有了胎动,就证明胎儿正在生长发育,会不断开始长得健全! 易长安和陈岳两个一时都为着肚子里这孩子的第一次胎动激动不已,加上又收到了儿子的信,倒是把之前对陈延陵的担心给摞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压箱底的银子 峒主府书房。 辛螺面色微诧地看着廖管家:“辛存志?” 辛存志是灵溪寨寨长,也是辛酉源的远亲,为人向来老实,也没个什么主见,因为峒主府所在地就是灵溪镇,所以灵溪寨一直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事,辛存志这个寨长这些年倒是当得中规中矩。 之前在辛酉源灵堂前,司昌南和田家翼带头吵闹的时候,辛存志一直唯唯喏喏不敢出声,明显只做壁上观的神情,怎么这一段时间是想到了什么,居然跑过来给她表诚心了? 廖管家点点头:“辛寨长说,那天在灵堂上他不是不想帮你,只是他向来嘴笨又胆子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着要是你要是被逼的没路了,他身为辛家人,怎么也要护着你好好找户人家出嫁了才是。 只是后来突然出了王禄那事让形势一转,你可以代掌溪州,他觉得这样也好,就不再出声了。回去后想了想,怎么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辛’字,不管别的寨长怎么想,他这里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如果说彭成亮当场表态支持,是纯粹因为感情的话,那辛存志后来说出的这个支持,或许就夹杂了太多因素了。 辛存志真是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辛”字,所以才想着过来帮助支持自己吗?古代家族宗亲观念很重,辛螺也拿不准辛存志的态度转变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支不支持也不是明面上说两句话就做得了数的,具体如何,以后看行动看表现就知道了。 辛螺对辛存志的举动暂时不置可否,只轻轻点了下头:“廖伯,这事我知道了。这一段时间还有别的事吗?” 廖管家连忙回道:“二小姐c三小姐和四小姐三位小姐想在翻过年后出了新孝就嫁人,她们的姨娘找过老奴隐讳打听三位小姐能有多少嫁妆。” 翻过年后就嫁人?辛螺“哦”了一声:“她们都找好人家了?” “峒主大人过世之前,曾经给几位小姐都找过几户还不错的人家,当时是那几位姨娘还想着挑捡挑捡,这才拖了下来,想来这会儿是确定了人选。” 在夏依,嫁娶繁衍子息是大事。辛螺挥了挥手:“那行,如果她们确定了人选,就让她们找男方过来提亲。我爹既然之前就给她们挑了这些人家,想来嫁妆也是早备好了?” 廖管家连连点头:“几位小姐的嫁妆是从小就开始攒下的,都放在各自院子的库房里。不过嫁妆单子还有一份在这里——” 取出几份嫁妆单子递过去,廖管家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了:“以前峒主大人曾说过,那几位小姐要是嫁人,男方的聘礼全部陪做嫁妆,一人另外还给五百两银票压箱底,不过上次大办了大人的丧事后,府里的现银已经不多了,加上七小姐您去阿吐谷王城拜见土王也带了些银子走” 辛螺随手翻了翻嫁妆单子,忍不住叹了一声。 溪州穷,峒主府也没有多少余银。办完丧事,现银还剩下二千多两,辛螺要去阿吐谷王城办事,拿了五百两带在身上,买了给土王的拜见礼就花了两百多两,加上买种籽这些零零碎碎,三百两已经不见了 也就是说,翻过年那三个姐姐出嫁以后,还会有一千五百两银钱陪嫁走,到时峒主府里就只剩下五六百两银钱了! 这下半年还会有中秋节c重阳节 还有过年时花费,阖府的下人要吃要穿要月钱,府里的主子每个月还有定额开支,还有剩下的三个姐姐也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嫁人,她是不是得祈祷剩下的那三个庶姐在她挣出另外一个一千五百两以后再嫁人? 辛螺一阵头痛:“廖伯,我们峒主府还有别的进项吗?” 廖管家一脸赧然地把账本翻了出来:“七小姐,我们溪州这边地方太偏,平常也没有什么商旅,就灵溪镇上那一两家店子,每年收税也根本收不到几两银子” 一文钱憋死英雄汉啊!辛螺想着自己的制种造田大业,不由皱紧了眉头。 办完丧事后,她囫囵瞄过一眼廖管家拿来的账本,峒主府的收入除了从十八寨收粮税外,另外就只是自己在灵溪镇外庄子上的收项了。 从十八寨收的粮税是十税四,年底纳项给土王是十税二,加上这沿途的人力运费,峒主府每年的收入是十八寨交来的总粮税的两成都不到。 溪州山多地少,产粮不丰,这总基数本来就少,何况辛酉源生性并不苛刻,要是哪一寨遭了天灾,还会减免不少粮税,因此积攒下来的家底并不算丰厚;峒主府自己庄子上的收项,也刚刚够个自产自用而已。 要是陈延陵说的制瓷工匠能如期赶来的话,她还可以投资入股干田寨的瓷窑,不过这要等到回本,起码也得一两年后了 “都是老奴没用,不能打理好府务经济。”廖管家一脸的自惭,“如今府里是什么情况,那几位小姐应该也看在眼里,七小姐您看,是不是能把那三位小姐的嫁妆银子稍微削减一点,或者再凑个三百两进去,一千八百两给六位小姐平均分一分” 廖管家也打听过行情,像别的峒主府的庶女,有的发嫁出去,别说什么压箱底的银票了,就是男方送来的聘礼,也只会陪送十之一二出来。 五百两银票的压箱底,在别的峒够嫁一个嫡女了!就是再平均分一分,一人三百两的银票,这也是够庶女的体面了。 辛螺轻轻摇了摇头:“嫁妆就代表女子的脸面,爹既然以前发过那样的话,就是想让几位姐姐们在夫家也能撑起腰杆儿,不受人欺负。 如今他虽然走了,我们辛家女儿的脸面也不能少,我想爹也不愿看到几位姐姐受委屈。” 廖管家一阵动容:“可是七小姐,您是嫡出啊,那几位小姐不受委屈,那就是您受委屈了!” “没事的,廖伯,我受这点委屈没关系,完成爹的遗愿就好。”辛螺轻轻摆了摆手。 她虽然在明面上说得挺大义凛然的,其实是她私心里认为,如今她代掌溪州,是绝对不能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的。 虽说三百两压箱底对一个庶女来说也行,可是原来辛酉源毕竟是发过五百两这话的;何况那几个庶姐虽然没帮过辛螺,但是也没害过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要是为着几个银钱让那几个庶姐心中生忿,传了她苛待庶姐的闲话出去,再被有心人一歪曲,别人都只觉得她连自己的血亲都能这样对待,那对外人呢? 以后她就别想着还能拉到其他的寨长来推选自己了! 再说了,不就是缺的是银子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实在不行,可以先把她的嫁妆拿去卖了抵上,反正她现在年纪还小,也没有想过嫁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借据 辛螺定下了这事,随手将账本一抖,正要交还给廖管家,没想到账本里居然抖出了一张纸,轻飘飘落到她的脚边。 辛螺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抖落了账册中的一页,连忙弯腰去捡。纸张看起来略有些陈旧了,上面的墨迹还很是清晰,当首的两个大字却是—— “借据?”辛螺有些讶异地捏着那张借据扫了一眼,“有人向我爹借走了五千两?” 借据尚在,说明这借款人并没有还钱,如果让他还了这五千两,那辛螺手中如今就很是宽余了—— 廖管家瞄见那张借据,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这才想了起来:“是了,这借据是五年前辰州峒主洪利荣跟峒主大人借钱时写的! 那一年辰州受海上飓风侵袭,整个峒的房屋十不存五,辰州峒主洪利荣当时凄凄惶惶地跑过来,开口跟峒主大人借银。那时大人因为前几年溪州峒还算风调雨顺,手中正好也攒下些银钱,就借给了五千两。” 辛螺仔细看了看那张借据,轻轻点在一行字上:“借据上不是写着‘一本一利,年息三分,两年后即本利相还,若有违,则转利为本,累息相叠,至偿还之日止’? 既然是五年前的事,就是这已经过了偿还期三年了,洪利荣一直都没有还钱?我爹当时就没想着去催一催,难不成是他已经忘记了?” 按说也不应该啊,以溪州的财务水平,五千两银子,也是很大一笔的账务了,难怪原来辛酉源发过每个庶女给五百两压箱底银子的话,六个庶女合计三千两,要是这笔银子没有借出,这还有得剩呢! 主家忘记了一回事,可是身为管家,这么一大笔账务要是忘记了,那可就是严重失职了;廖管家连忙解释: “这借据到期之日,我就提醒过峒主大人,可是大人说,辰州既是溪州近邻,又遭受天灾大难,洪峒主肯定是手头太紧,反正这笔银子也没有急用,就先搁着吧,等过些日子再说,指不定洪峒主那边缓过气了,自己就会拿了银子上门来还了。” 辛酉源或许是面子使然,可是这一缓,就又缓过了三年,从当初借出去直到辛酉源过世,整整五年,这笔银子就一直没有还回来! 辛螺微微垂眼想了想,就飞快地将账本翻到了后面最新的几页。 辛酉源身为一峒之主,他的丧事是要通报给别的七峒的。在她去干田寨和阿吐谷王城这一段时间,已经有几个峒派人送了丧仪过来。 可是辰州与溪州两峒紧紧相邻,账本上却至今未见到辰州峒派人送来的丧仪这个洪利荣,该不会是一直在装聋作哑吧?! “我爹过世的信报已经发了出去,辰州与我溪州相邻,到现在也没有派人来过?”辛螺“啪”的一声合上了账本,看向廖管家。 廖管家不由苦笑:“辰州是还没有人过来,或许或许是洪峒主那边有什么事耽搁了” 在辛螺的注视下,廖管家的声音愈说愈小,最后干脆消了音。 溪州一共和三个峒相邻,分别是珍州c夷州和辰州,溪州丧报传出,珍州因为滕玉屏的关系,最先来了人,夷州峒主吴冲在遇到辛螺知道事情始末后,也打发人送了丧仪过来。 连比辰州更远一些的矩州都派了人过来吊唁了一番,跟溪州紧紧比邻的辰州,怎么就一直没有动静呢?   ;就是峒主洪利荣手头有事,派人过来也是一份礼数,像这样缩头乌龟似的,分明是怕过来会提起这一笔旧账的事! 洪利荣该不会打着人死账销的主意吧?想当老赖,哼—— 辛螺扬声唤了丁大柱和丁二柱进来,让他们看了那张借据:“这些时日要多多劳烦你们了。你们今天先好好休整休整,明天启程去辰州峒主府,一是报丧,二是问一问洪峒主,这五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原来还有别人欠溪州的外债?居然还是五千两这么一大笔银子!想到辛螺在阿吐谷王城购买给土王的拜礼时那一脸心疼的表情,满心为溪州的贫穷而窘迫的丁大柱顿时精神一振: “七小姐放心,我和二柱不怕劳烦也不怕累,一定会把七小姐的话带到洪峒主面前!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辰州!” 丁二柱也挺了挺胸脯:“七小姐,我一定会跟我哥好好向洪峒主催催这笔债的!” 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年辰州受灾,溪州虽穷,却也借出了五千两,都五年了,如今溪州有难,辰州也该还钱了! “那就辛苦你们了。”辛螺笑着点点头,看着丁氏兄弟两个出去了,小心将那纸借据另外寻了一只木匣子收好,轻轻吐了一口气。 要是这笔银子能够收回来,哪怕另外那三个姐姐突然叫着要嫁人,她手中有银,心里也不慌了。 缓了缓心情,辛螺这才把杨树的事跟廖管家说了:“杨树今后就给我当护卫了,这一段时期,陈先生还会指点指点他的功夫,你就把他们俩安排在——” 杨树没有家室,可以一直住在峒主府里头,想到还不知道幕后谁是黑手,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辛螺很快就做了决断: “我会搬到外院来住,就住在我爹那个院子里,廖伯你把那院子旁边的东跨院收拾出来,让陈先生和杨树住下,有些什么,这两人也好就近护卫。” 辛酉源原来住在第二进的外院,院子里一个主院,两个跨院,虽然按男女来说近了点,但是以主人和护卫的关系来看,这距离也不能再远了,就是不当值,辛螺这边有些什么风吹草动,那边也能及时反应。 廖管家一边自欺欺人地想着,反正七小姐年纪还小,不必太多忌讳,一边应着声,正要告退了好唤人来收拾院落,辛螺又叫住了他: “廖伯,另外还有件重要的事,我这次买了些农作物的种籽回来打算播种,我记得灵溪镇外有一大片地是峒主府的吧?你再帮我请些会做农活的人过来,大概要五六十个人,现在这佣工一天需要多少工钱?” “这时候还播种吗?”廖管家张着嘴巴愣了愣,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看老奴这老糊涂,七小姐是得了祖神教导的人七小姐您不知道,我们庄子上就有二三十个劳力,再找二三十个庄稼人过来也不用算什么佣工钱,他们每年都要给峒主府服劳役呢!” 辛螺恍然大悟。对了,峒主府还有徭役这个特权啊! 凡是溪州峒民,只要峒主府征召,每年至少要给峒主府服上二十四天劳役,不想服劳役也行,那就得交“代役钱”了。 溪州这些年兴修农田水利,每回可都是征召属民服役,这才慢慢修建下来的。虽然是古代统治阶级的特权辛螺如今手中缺银,就坦然“从善如流”了。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能省就省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五小姐辛叶珠 主院的东跨院还要再清扫整理一番,同时问了陈延陵的喜好,一些家具也要重新布置摆放。陈延陵不想浪费时间,见外院一角还有一块空坪,索性喊了杨树过去喂招,指点他的功夫。 杨树的师父虽然没有留下名姓就早逝了,但是原来也是个功夫不错的人,遇到幼时的杨树时,也是悉心教导的。 杨树的基本功扎实,在陈延陵留在溪州的这三个多月里,要指点他的功夫更上一层就并不算难事了,陈延陵心中大为生慰,跟杨树拆解了一招以后,正停下来仔细给他解释,忽然感觉有人在偷窥,刷地转过头去。 月亮门边,正在探首偷看的一名少女缩头不及,一下子羞红了脸,将身子缩回去后,又有些忸怩地走了出来,照着大燕的礼节向陈延陵蹲身一福:“陈先生。” 陈延陵眉头皱了皱,一双黑浚浚的凤眸冷冷扫了少女一眼,并没有应声。 少女的脸色更加涨红了起来:“我c我是峒主府上的五小姐辛叶珠” 夏依土司府可不讲究什么《女诫》c《女则》的,女子自报闺名也是很正常的事,陈延陵并不以为意,不过总算开了口:“五小姐过来何事?” 声音低沉中带着男人的磁性,每一个字节仿佛都带着魔力一般,一字一字咚咚敲击进辛叶珠的心里。 辛叶珠一时只觉得心跳得太快,快得她脑袋都有些发晕,心脏中血液的泵击也让她瞬间凝起了勇气:“陈先生,你能不能也教我学功夫?” 如果陈先生也能教她学功夫,那她跟陈先生相处的时间就多了,只要人熟了,她和陈先生之间—— “不能!”陈延陵瞬间脸上像结了冰似的,看也不看面前满脸晕红的少女,转身提溜着杨树的衣领就刷地越过了院墙,消失在了院墙的另一面。 他动作太快,等辛叶珠反应过来,眼角只掠过了他一角飘起的衣摆,那一抹轻扬的青色却深深刻进了少女的心里:陈先生刚才的模样好帅气,他的功夫好厉害啊!觉得心跳得更快了怎么办? 辛叶珠双手紧紧捂住发烫的脸颊,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在激烈地涌动着,如果不是她死死咬住嘴唇压抑着,就会尖声叫出来! 一名丫环在月亮门边探了探头,瞧着只有辛叶珠一个人站在那里了,这才急步跑了过来:“小姐,陈先生呢?” 就像洪水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辛叶珠转身一把紧紧抓住了丫环的手,声音激动而急切:“萱草,你刚才看到了吗?陈先生抓着个人,就那么一跳就跳出院墙了,他功夫好高! 还有,他刚才那么冷酷转过身的时候,真的好帅气!他的声音也好好听,好有男人气,还有他那双眼睛,有一点点细长,眼角那么上挑着,只一眼横过来,透出的那种威严就吓得我心都快不跳了” 萱草忍着手腕上的疼痛,配合着露出了激动的神情:“是吧,小姐,奴婢就说嘛,这个陈先生看起来真的跟书上说的那些剑客一模一样!” 书上那些仗剑走天涯的剑客,长得又俊,性格又冷,而一旦遇到他心仪的姑娘,却愿意为爱人摘星星摘月亮,即使牺牲自己的命,也要为姑娘 摘下悬崖上那一朵最美的花儿那一番温柔体贴,经常看得辛叶珠春心一片荡漾。 可是书再看得多,书上的那些剑客到底是虚幻的,是别人写出来的人物,今天萱草兴兴头头地跑过来悄悄跟她说看到了真有其人,辛叶珠还只是半信半疑,直到刚才亲眼看到了人 看到陈延陵的第一眼时,书上那些剑客的形象就在辛叶珠的心里全部鲜活了过来,一个重叠着一个,最后凝出的全是陈延陵的身影! 书上那些什么“玉树临风”c“倜傥不凡”c“冷俊绝伦”之类的形容词,辛叶珠以前还觉得这些词一个个华美之极,今天却全然觉得哪怕把这些词全加上去,也抵不上陈延陵适才发现她时转头回眸那一眼的风华 听到萱草的话,辛叶珠只觉得遇到了最好的知音,大力点着头:“不止是一模一样,我觉得陈先生比书上写的那些剑客还要厉害,长得也更帅气些,萱草你刚才没看到,他皱着眉的时候——” 见辛叶珠又要开始发花痴,萱草心中不耐,又不好强行打断辛叶珠的话,只着转着弯子岔开她的话:“小姐,那您刚才跟陈先生说上话了吗?” 辛叶珠刚才还源源不断的话蓦然一顿,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我刚才心跳得好快,冲口就说出了请他教我功夫,可是他没理会我就走了” 像辛叶珠那样贸贸然地冲上去请人教功夫,吓都要把人吓走了好吧,人家又跟你不熟!萱草拼命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只是说话时还是有些口气僵硬:“那他之前知道您是谁了吗?” 辛叶珠根本没注意到萱草的语气,只回想着刚才的情形,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我说了我是峒主府上的五小姐辛叶珠,陈先生听到了,他还问了我一句‘五小姐何事’。”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辛叶珠那突兀的一句话给惊跑了!五小姐跟陈先生搭讪,怎么就不知道先体贴关心地问候几句呢? 一来二去的有了台阶,以后打着感谢陈先生的名头,也可以送些汤汤水水过去,这不就搭上了吗?萱草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皱了皱眉:“小姐,那现在人都走了可怎么办?” 辛叶珠不由慌了神:“萱草,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赶紧去找一找,陈先生去了哪儿了?” 萱草轻轻吐了一口气:“小姐,这样不行啊,您想想,陈先生是有功夫的,您就是找到了他,他不想搭理你,回头又跑了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还满地儿地追着人家跑?” 辛叶珠不由耷拉了脸:“那怎么办?” “奴婢听说,大燕的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女人,小姐刚才也莽撞了一些”萱草低下头想了想,很快就给辛叶珠出了个主意,“不如小姐去找找大小姐,让她帮你出出主意?” 找大姐?辛叶珠想到那个温温柔柔c外人谁都称赞大方可亲,在家里却能屡屡气到辛螺的庶长姐,一时有些迟疑起来;或许她多学点大姐那性子,就会合陈先生的心了吧? 可是,好像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妥当辛叶珠心里正在激烈地经不住地斗争着,经不住萱草三番五次地劝说,还是有些犹犹豫豫地往辛秀竹的院子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女人要温柔 二c三c四三个妹妹想要翻过年出了新孝就嫁人的事,辛秀竹早就知道。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偷偷让红杏给那边几个姨娘隐讳提了醒,莫忘记辛酉源生前说的给每个庶出女儿五百两压箱底银子的事。 辛酉源突然去世,府中逢难,那几个姨娘本来也是自叹自己和女儿命不好,其实当时也并不敢奢望那五百两压箱底银子。 要是辛酉源在世,父亲发嫁女儿送压箱底,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辛酉源已经不在了,如今是辛螺接管,这嫡出的妹妹只要一句“如今府中困难,且自己没有这义务”,只怕就能搪塞掉。 那几位姨娘本来也是心有惴惴,想着到时能讨到多少是多少,听了红杏的那一番话,想着当然辛酉源能说出这番话,自然应该是有这底气的。 就是办丧事花费颇大,但是不是还有别人送来的丧仪吗?收拢起来那也是一笔银子,总不能都是辛酉源的女儿,这银子摞到最后只辛螺一个人得吧? 那三个姨娘这才商量了一番,统一了口径,口气颇有几分强硬地去问廖管家这笔银子;廖管家当时只以七小姐尚未归家给暂时敷衍过去了。 这会儿辛螺已经回来了,想来那三个姨娘很快就会过去找辛螺说起这笔银钱的事,三个妹妹就是一千五百两,自己再怂恿着五妹和她姨娘一起去,那就是两千两。 辛秀竹心中只觉得快意。 她原来帮着管着家里的一些事,知道辛家虽然是峒主府,但是账面上的现银绝对不算多,才办的丧事要花掉一大笔,那些人送来的丧仪,可并不都是银钱,很多是一些布料药材。 这些东西要换成现银,除非运到阿吐谷王城那边去,除了要折价,运费又是一笔开支,要是卖给过路的行商,这价钱上肯定会更加低了 以辛秀竹的经验来算,如今峒主府里还能动用的现银,应该也就是不到三千两;之前辛螺还去了阿吐谷王城一趟,肯定又花费了不少,这一下子瞧着几个庶姐的出嫁一下子要拿出两千两银子,肯定会心疼! 以辛螺原来的性子,这一笔银子是不会痛快给出来的,到时几个姨娘和庶妹成天找她去吵一吵c闹一闹,辛秀竹就不信不会将辛螺闹得个焦头烂额! 辛螺不是不要她插手吗,她就等着看辛螺怎么闹笑话! 辛秀竹正想得惬意,辛叶珠却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大姐,现在也不是银子的事,是” 瞧着辛叶珠这样子,辛秀竹有些诧异起来:“那是怎么了?” 都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夏依的女子大多天生肤白,对以白为美的大燕人来说,辛叶珠已经占了一成优势;加上能给纳进峒主府当姨娘的,肯定长得也不差,辛叶珠虽说不是千娇百媚,但是一张小圆脸儿看起来也是甜美可人。 不是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吗?难不成辛叶珠这个峒主府的五小姐倒追那个陈先生,陈先生还看不上眼? 偏偏辛叶珠脸上红了红,又不大好意思开口了。 还是萱草心里一急,索性在这时插了话:“大小姐,求求您帮帮我们小姐吧。我们小姐喜欢的是那个峒主大人生前请回来的保镖陈先生。 可是我们小姐先前瞧着陈先生在教七小姐新带回来的一个护卫功夫,一时心急说错了话,问陈先生能不能也教她功夫,陈先生摞了‘不能’两个字,就拉着那护卫走了” 这个辛叶珠,简直是猪脑子!陈先生那种混迹江湖的人,对喜欢打打杀杀的女孩子肯定看得多了,辛叶珠这么贸然扑上去,根本就不会引人好感——难怪那陈先生拔脚就走人! 见辛秀竹脸上也满满都写着不赞同,辛叶珠也低声开了口:“大姐,我是真的一眼就看上了他,可是他要是一看到我就跑,我你教教我吧,要怎么样才能c才能” 辛秀竹伸手轻轻将辛叶珠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到她的耳后,仔细端详了辛叶珠片刻,这才慢慢开了口:“五妹妹长相甜美可人,我就不信那陈先生不长眼睛。 不过你先前那样的举动也确实太突兀了,大燕人都注重礼节,难怪你把人给吓跑了。你既然喜欢上这人啊,就不能太莽撞。 你看岩石够硬吧,水够柔吧,可是河里的岩石被柔软无骨的水常年冲刷,也会被冲出孔洞来。这女人啊,对男人就得温柔体贴,时间久了,自然陈先生就看到你的好了。 既然五妹妹有了这心,我这个做姐姐的说什么也要帮妹妹一把,你过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辛叶珠连忙附耳过去,听着辛秀竹的话,眼中闪亮,连连点头不已。 后山的一片草地上,一身大汗的杨树软瘫着半靠在岩石上,虽然累得手脚都不想挪动半分,心里却满满都是感激。 自师父过世以后,就一直是他自己苦练了,今天得了陈延陵指点,这才发现了自己还有太多不足,这累,累得实在值得! 瞧着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陈延陵飘然从树上跳了下来,伸脚轻轻踹了踹杨树:“行了,今天也算是第一天开练,适可而止,免得过犹不及,也歇了这会儿了,你下山的力气还是有的吧?” 杨树吸了一口气,撑着酸痛的腿站了起来:“先生,我没事的。” 陈延陵点点头,转身先走。 杨树连忙迈步紧跟了上去,想到刚才的事,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先生,你刚才为什么说那个五小姐不能跟你学武?是因为她年纪大了,根骨已经长成了吗?” 之前陈延陵说他年纪还不算大,根骨未老,还有教导的余地,所以对根骨这一说,杨树忍不住有些好奇。 陈延陵却是脚步微滞,有些讶然地回过头看了杨树一眼,有些失笑:“不是这个原因。” 少年还未长成,虽然个头长得不错,却还在变声期,想来并不明白其中的事情。 而陈延陵自幼长在燕京,早见多了那些女子为了搏他注意而使出的各种伎俩,辛叶珠这个什么教武功的借口,简直不要太烂! 对这些女子,陈延陵一向都是远远避开,懒得沾染这些麻烦;不过这会儿他并不想跟杨树多解释这些。他又不是杨树的爹,答应了辛螺教导她的护卫武功是一回事,至于这些情事,还是等少年在成长中自己去体会吧。 见陈延陵摞下一句话就不再开口,杨树也不敢再问,有些迷惑地搔搔头,连忙继续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家宴 跟廖管家商量完事,辛螺刚刚进了主院瞧瞧云雀把房间布置得如何,五姐辛叶珠就跟了过来:“七妹回来了。七妹这一段时间辛苦了,大姐今天正好打了不少松鸡,我们几个姐姐商量了一下,想办个小型家宴犒劳犒劳你。” “家宴?”辛螺诧异地看了辛叶珠一眼,“我们几姊妹?” 辛酉源在世的时候,只要有时间,是经常会把女儿们都叫过来一起用家宴的,不过平常的时候,七姊妹都是各吃各的,就是大姐辛秀竹在后山上打了猎物回来,也是单独开自己的小灶。 怎么今天倒是稀奇了,居然想着办什么小型家宴来犒劳自己?这宴,只怕不会是什么好宴吧? 见辛螺眼中明显露出怀疑,辛叶珠心里一跳,连忙解释:“还有廖管家c丁护卫c陈先生他们几个,这一段时间府里出了事,大家都辛苦了,大姐说她打回来不少松鸡,就想着做一顿好的,让大家都聚一聚。” 还有,辛秀竹为什么要承这个头做好人?想到自己在灵堂里一番告诫后,这一段时间辛秀竹的老实安静,辛螺有些疑惑:这是被自己敲打了一通后想明白了,所以想着跟自己结个好? 瞧着辛螺一直没有作声,辛叶珠赶紧又补了一句:“父亲刚刚过世,只剩下我们几姊妹相依为命,七妹你这一段时间带着人忙前忙后的,我们几个姐姐都看在眼里,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做一顿好吃的还是尽够的” 辛螺轻轻一摆手:“既然姐姐们有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辛螺这是答应了!辛叶珠心里一阵高兴,提着心多叮嘱了一句:“那七妹记着把廖管家c这一趟跟着你一起出去的那几个护卫都一起叫来吧,还有陈先生!” 她这边的人多,也不怕这几个庶姐出什么妖蛾子,辛螺随意点了点头,见辛叶珠高高兴兴地走了,唤了云雀去通知了那几个人晚上一起吃饭,然后打了热水进来,洗浴了一身尘土,然后直接倒上了床。 归了家,落了心,这一觉辛螺睡得浑身通泰,等醒来时正好是夕阳西斜。 云雀忙上前服侍了辛螺更衣:“小姐,先前五小姐就过来问了一次了,刚才又让萱草过来了一趟,看您醒了没;不是晚宴吗,这太阳还高高照着呢,奴婢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急。” 辛叶珠并不是一个心里能存得住事的人,这晚宴上可能会有什么事呢?辛螺心里暗自警惕,低声吩咐云雀:“一会儿你也警醒着点儿,我总觉得她们不会这么白好心!” 云雀连忙端正了神色郑重应了,瞧着辛螺各处都收拾妥当,紧紧跟着她一起往第一进外院的偏厅里走去。廖管家和丁氏兄弟早候在偏厅外,见辛螺来了,忙跟在后面一起进去。 辛秀竹今天打回来了十来只松鸡,厨房里大施手艺,煎c炸c蒸c煮c焖轮番上阵,做了两桌全鸡宴。 辛螺一进偏厅,就看到六位庶姐早早都来了,倒是挺规矩地把正中的主位空了出来。 一见她进来,二c三c四姐几个眼神有些闪烁,六姐一脸漠然,五姐辛叶珠却抻直了脖子往辛螺身后看,唯有大姐辛秀竹脸带笑意地招呼她:“七妹来了,快来坐。” 瞧见跟在辛螺身后进来 的只有廖管家和丁护卫兄弟俩,辛叶珠却是有些忍不住:“七妹,陈先生怎么没来?” 辛螺刚要答话,就见陈延陵带着杨树走了进来,冲着这边拱手一揖,就坐到另外那一桌去了;辛叶珠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一直盯到了陈延陵身上。 想到之前辛叶珠说起请家宴时,也几次提到把陈先生一起请来,不过因为是连着廖管家几人一并说的,辛螺并没有太在意。 这会儿辛叶珠不仅是单独问了一声,自陈延陵走进来,眼睛还一直黏在那边,就是从来不怎么关心这些儿女情事的辛螺,这会儿也看出了几分意思:难不成这一顿家宴,她还只是个跳板,其实是五姐辛叶珠看上了陈先生? 辛叶珠什么时候这么巧舌如簧,能够说动其他几个姐妹来帮忙了? 辛螺还在心思转念间,辛秀竹已经轻轻一瞥辛叶珠,示意她收敛一点,转头笑看向辛螺:“七妹,既然人都齐了——” 辛螺定了定神,轻轻点了点头:“难得几位姐姐体恤我,还顾及到廖伯你们几人的辛苦,特意备了今天这晚宴给我们接风洗尘。 廖伯,我们这边不喝酒,就请你在那桌代我招呼陈先生c丁护卫和杨树几个吃好喝好。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开宴吧。” 廖管家连声应了,自去招呼那一桌不提。辛螺却是站着给每一位庶姐先盛了一碗鸡汤,这才落了座:“爹意外过世,我不得已出来担了这担子,这一段时间一直忙于外面的事务,倒是忽略了几位姐姐们。 给姐姐们盛这碗汤,一是借花献佛,请姐姐们莫怪罪我这段时间关心不过来,略表歉意,二来,这府里既然是我当了家,几位姐姐有些什么事,只管跟我这里直接提。” 明天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安排布置,她懒得在这儿玩儿什么猜猜猜的游戏,索性给了一个话头,让这几个姐姐有什么直接跟她摊开说出来。 果然她话音刚落,二姐辛紫桐就有些沉不住气,直直看了过来:“之前七妹你不在府里,我姨娘找了廖管家,他说要等你回来——” 廖管家已经站起身,向这边微微躬了躬身:“七小姐,二小姐c三小姐和四小姐几位小姐的姨娘确实是找过老奴,说的是几位小姐翻过年出了新孝就打算出嫁,问起了压箱底银的事。” 辛紫桐瞥了廖管家一眼,继续说道:“当初父亲还在的时候,可是亲口说过,我们几个姐妹出嫁,一人要给五百两压箱底银子的话,廖管家做不得主,现在可是七妹当家,我们就问七妹一句话,父亲说过的这话还做不做数?” 要是辛螺说做数,马上就要给银子出来,要是说不做数这辛酉源刚过世,膝下嫡女就违逆父亲的话,苛待庶出的姐姐,连几位庶姐的嫁妆都克扣—— 辛秀竹一声不吭地半低着头,看似并不插手这事,实则用眼角的余光一直关注着辛螺。 陈延陵则有些讶然地看了过来。 不用守满三年父孝,翻过年出了新孝就能婚嫁,这是夏依的风俗倒也罢了,辛酉源已经故世,溪州是个什么情形,明眼人又不是看不到,这几位庶姐追着嫡妹只顾关心自己压箱底银子的事,却是半点都没有替辛螺想到她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姐妹! 六个庶姐,年纪都比辛螺要大,陈延陵恍惚还记得当初在灵堂的时候,那个三小姐和四小姐面对吵吵嚷嚷的寨长们缩在一边一声不吭,因为王禄的死还尖叫不已,最后是辛螺听不过去,让人带了她们下去。 那个五小姐和六小姐当时根本就没有露面,那天晚上本来该是她们跟辛螺一起过来守夜的,却是那两人的姨娘畏畏缩缩地过来跟辛螺说,灵堂里才死了人,阴气重,五小姐和六小姐的身子受不住,想代她们守。 那时辛螺索性挥手让那两个姨娘都回去了。 灵堂里新近死了人阴气重,几个姐姐们的身子都受不住,唯独辛螺就受得住?几个姐姐们都害怕,只有辛螺的胆子是铁打的不怕? 陈延陵知道辛螺其实也怕,被敲门声惊到的时候,辛螺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明明一直在烧纸,她的手却是冷丝丝的 现在,那个二小姐说起了这件事,另外那几个全都一声不吭,没有一个出来帮着辛螺说几句哪怕是缓和些的话 这样的姐妹!陈延陵抬眸看向坐在主位上腰背挺直的小姑娘,想到她这些天为了溪州风餐露宿奔走的情形,心口突然有些闷闷地疼。 辛螺却是慢慢喝了一勺鸡汤,这才放下了调羹淡然看向辛紫桐,目光轻轻一转,扫过三姐和四姐的脸上: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原来姐妹间也是差不多的。我代掌溪州,这峒主府就还是姓辛,要是什么时候不姓辛了,这府里的东西也全都不会是辛家的了。” 见辛紫桐几人脸上齐齐变色,张口欲言,辛螺轻轻摆了摆手:“想来也不光是因为这个,二姐c三姐和四姐年纪也到了,恨嫁之心妹妹自能理解。 几位姐姐放心,直到翻过年你们出嫁,这峒主府还是会姓辛,当初爹既然说过那一番话,我身为爹的唯一嫡嗣,自然不会让他失望,定会遵照执行。 那压箱底的银子,当初爹说过你们几位庶出的姐姐一人五百两,那就是五百两,不会少了你们的,哪怕府里银钱不够,我便是把我的嫁妆拿先去抵卖了,也会让几位姐姐安心出门!” 辛螺不是一直都跟竖毛的刺猬似的吗,什么时候竟然会这般柔中带刚了?虽然许了会给那五百两银子,可是这话也说得很是尖刻,要是传出去,就是她们这几个庶姐不仅在府里有难时没担当,而且还紧紧相逼了! 辛秀竹心头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了辛螺一眼,见她忽地眉梢一挑看了过来,连忙端起了一个笑脸:“七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哪里就要七妹——” 辛螺却微微一笑打断了辛秀竹的话:“哦,难道我刚才理解错了?大姐的意思是,几位姐姐并不是要那五百两压箱底的银子?” 怎么可能不要?只是不想被辛螺说的这么难听而已!辛秀竹张口还想说几句圆转的话,却见二c三c四几个妹妹的目光跟箭似的,齐齐向自己射来,喉中不由一噎,舌头就跟胶住了似的,只得讪讪闭了嘴。 如今辛螺话语犀利,又会抓人的漏洞,万一她哪一句话没说好她可不想被辛螺拿来当抵风的门板,被另外那 几个庶妹嫉恨! 辛秀竹这一闭嘴,这一桌很快就安静下来。辛螺淡淡一笑,自己伸筷搛了一只鸡腿:“几位姐姐可是还有什么事?难得你们备下这么丰盛的全鸡宴,要是没事,大家都趁热吃啊!” 二小姐辛紫桐跟三妹和四妹几人对视了一眼,想着不管怎么样,辛螺当着众人也是认了那笔五百两银子的账的,也就闭了嘴只管吃了;难得一次全鸡宴这么丰盛的菜色,要知道平常她们的份例也就是两荤一素一汤呢。 倒是辛叶珠,虽然也端了碗,一双眼睛却一直往另外一桌瞄着,瞧着自己这一桌姐妹们都在默默吃着,等了半刻后轻声开了口:“七妹,这些时日廖管家他们几人也确实辛苦了,要不我们以茶代酒,过去敬一敬他们吧?” 辛螺放下碗,抬头认真看了辛叶珠一眼,见她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脸上微微发红,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好。” 辛叶珠似乎对陈延陵有意,这两人之间的事她不管,不过过去敬杯茶也是应该的。 伸手斟了一杯茶,辛螺捏着茶杯一眼扫了一圈:“还有哪位姐姐要跟我一起过去敬一杯茶?” 不等别人开口,辛秀竹就抢先笑道:“有七妹和五妹代表也就够了,那边总共也只四个人,我们这边去多了倒是让他们无所适从了。 再说了廖管家他们几个再是辛苦,到底也是做下人的,七妹都亲自去了,这面子还不够大吗?也不必我们再去刮噪了。”一边说着,一边暗瞥了辛叶珠一眼。 要是这七个姐妹都过去,一群的莺莺燕燕全围拢了,陈先生哪里还会特别记到她是谁?辛叶珠心头感激,悄悄冲大姐辛秀竹眨眨眼,示意自己记住了她这个情。 两人的眉眼官司,辛螺只看到个尾巴,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这些儿女情事到底是当事人才能做得了主,外人就是想帮忙也使不上多少的劲儿,因此并不以为意,捏着茶杯就起身往廖管家那桌走了过去。 “廖伯,陈先生,两位丁哥,还有杨树,”辛螺一边走近,一边招呼,面对这几人时的笑容却是比之刚才真挚了不少,“这几天确实辛苦你们几位了,我和五姐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祝我们同舟共济,今后共创一个大好前程!” 说完就一仰脖子,将杯中的茶水一口喝干。辛叶珠立在辛螺身旁,瞧着她这架势,一时也只能讷讷补了一句:“辛苦了!”仰头将手里的茶水也喝干了。 早就站起身的廖管家几人连忙将杯中的酒一一斟满,然后一饮而尽。 这一桌中廖管家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坐了主位,一杯喝尽后代表大家发了话:“多谢七小姐,谢谢五小姐。七小姐放心,我廖大平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手脚还利索,七小姐有什么吩咐,老奴一定会给办得妥妥的,尽量让七小姐少些后顾之忧!” 丁大柱也紧跟着发了话:“我们兄弟俩和杨树也没别的长处,就只一身武艺,还有一颗忠心,但凡七小姐吩咐的,我们一定会做到!” 几个人都开了口,陈延陵也不好不说话,不过也只是淡淡一句:“七小姐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尽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名字的由来 辛螺以前没练过毛笔字,原来的小辛螺也是个不耐烦写字的,毛笔握在手里的姿势虽然像模像样,一写下去就露了相,“借”字的第一撇倒也罢了,那一竖却是有些弯弯曲曲的。 陈延陵的目光正落在辛螺的脸上,余光微扫,看到她写下的那个偏旁,忍不住含笑调侃:“知道的明白你是在写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画蛇呢。” 辛螺也知道自己写的字丑,被陈延陵这么一取笑,轻哼了一声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斜睨了他一眼将笔递了过去:“你来写!我最后签名画押就是!” 陈延陵笑着接过笔,在砚台里重新蘸了浓墨,轻轻顺了顺笔尖,竟是一丝儿都不停顿地落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辛螺瞧着他下笔如走龙蛇,一行字顷刻在纸上淋漓跃出,却是大气磅礴如行云流水般的行书,点如高峰坠石,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即使辛螺不懂书法,也知道这么漂亮的字,没有十来年的功底是写不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长的,颜值高到完全可以靠脸吃饭,他还学了一身唬得死人的功夫,就连一笔字也写得这么好,而且明显熟悉这些俗务,一张借据不打顿地就能一挥而就,条条款款写得很是分明 陈延陵并没有跟辛螺商量还款期限,不知为何,却是落笔就写下了三年。三年后,她父孝服满,代掌溪州的期限也结束,若是—— 抬眸看到辛螺正很认真地看着自己,陈延陵心情蓦地有些飞扬,故意学着辛螺刚才的样子斜睨了她一眼:“该你签名画押了,自己的名字总写得好吧?实在不行,要不然你画个小螺蛳上去也算数。” 辛螺横了他一眼,抢过了笔,也不管什么书法的重若崩云c轻如蝉翼的了,软笔当做硬笔来写,直接落了张牙舞爪的“辛螺”两字。 因为憋了一股气又写得快,虽然两个字根骨乏力,倒也比刚才要顺眼得多。辛螺伸指蘸了朱砂,在那纸借据上按了手印,将那份借据递给了陈延陵。 陈延陵伸手接过,看了眼那张牙舞爪的“辛螺”两字,含笑抬眸:“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你那几个姐姐好像都是以植物花卉为名,你却偏偏叫了一个‘螺’字?是取自‘青山如螺,长空如洗’的意思吗?” 可是他记得,辛螺向他介绍自己的时候,说的却是“螺蛳”的“螺”。姑娘家说自己的名字,谁不喜欢用更文雅的词,还是这小姑娘并不知道她名字的出处? 辛螺低头用刚才那团揉皱了的纸用力拭着指上的朱砂印痕:“‘青山如螺’?我还想‘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呢!” 原来辛螺也不是不懂诗词啊?陈延陵正在惊讶,却见辛螺抬起头冲自己“呵呵”了一声:“你老真想多了!我们夏依取名还有个风俗,有些人家喜欢在孩子降生之际,参照父亲当时看到的东西为名。 当年我那几个庶姐出生的时候,那几个姨娘担心名字会不好听,特意让人摆设了一些植物花卉到产房外,我父亲一眼看到,就依着这些取了名字。” 几个姨娘都知道摆设些名字好听的花儿什么的,陈延陵就不信辛螺的母亲不会这么做,不觉有些好奇:“你母亲当时没 放?还是当时以为你会是个儿子?” “哪儿呀,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个女孩。”辛螺想到自己名字的由来,忍不住撇了撇嘴角,“但是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适逢有人送了一盆子大田螺过来,我爹刚让人收下,回头我娘就生下了我,所以——” 就这样?也太不负责了吧?!陈延陵失笑:“所以你爹就给你取名叫‘螺’?”也难怪这姑娘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是说“螺蛳”的“螺”!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名字不好听吗?”辛螺神气地偏头睨了陈延陵一眼,“像你那个麻叔,他娘生他的时候,他爹肯定看到了很多的蜻蜓——” 麻蜻蜓想到麻叔每次不想让人知道他名字的窘迫和忸怩,陈延陵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麻叔如果如辛螺一般是个女孩儿倒也罢了,偏偏却是个男的,顶着这个“蜻蜓”的名字一辈子 想着麻蜻蜓不太想让自己知道他名字的模样,辛螺也不由莞尔,瞧着陈延陵开怀的模样,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其实你笑起来也很好看的呀,为什么平常你老是要板着个脸绷着呢?” 陈延陵收了笑,凤眸微睇,半真半假地开了口:“我就是怕自己太好看,容易惹来烂桃花,所以这才冷着脸唬人的。” 真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啊,这自恋的也是没谁了,就这么说出来真的好吗?辛螺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拿自己的茶杯:“得,你当我刚才没说!” 陈延陵却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看着辛螺:“你那个五姐对我不怀好意——” 辛螺一口茶水刚含进嘴里,“噗”的全给喷了出来,呛咳着指着陈延陵:“你c你” 这一本正经的人胡说八道起来,还真是要人命啊,差点就没把她给呛死。 陈延陵抬手就想给她拍背,举到半截,又硬生生地停住了,生硬地收了回来,瞧着辛螺不咳了,这才继续开了口:“下午我还在指点杨树的时候,你五姐就撞进来,问我能不能教她武功,我当时就拒绝了,带了杨树去后山躲着她” 辛螺完全想得出陈延陵说出“不能”两个字时那一脸的大爷样,饶是如此,晚宴的时候辛叶珠依旧是不死心,只想着往陈延陵这里凑。 辛螺喘顺了气,这才戏谑地看向陈延陵:“陈先生这话说的,什么叫我五姐对你不怀好意,这人总有少年慕艾的时候,有女孩子愿意倒追,多少儿郎心里头还不知道多得意呢。” 陈延陵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辛螺,一双略有些狭长的凤眸眼尾微扬,深邃的眸光让人瞬间如坠暗夜。 辛螺立即轻咳了一声,正了脸色:“当然陈先生风光霁月,绝对不会是这样轻浮无状的人。既然陈先生无意,我会吩咐下去,让下人严守我这院子的门户,尽量不让五姐再烦扰到陈先生。” 陈延陵这才轻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七小姐也该早些歇息了,我就不打扰了。对了,我晚上就歇在右厢房值守,有什么事,你只要声音略高一些,我都听得到。” 辛螺连忙谢过:“明天我就要开始赶种夏番薯了,陈先生要一起去看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请自重! 陈延陵自然要去的;辛螺说种这东西很简单,也容易活,那几个庄头没来之前,他先把这栽种之法记下来也行。 对这个新鲜上任的大债主,辛螺自然大开方便之门:“明天我边种的时候边给你讲解一通,等回来以后,你写的时候我在旁边再看着,就绝对不会出错了。 对了,如果你会画画儿,也可以配几张图啊,这样别人一看就更加好理解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陈延陵当即让辛螺帮他找了画笔和画纸出来,先拿着回去了。拾掇妥当后,将刚才那张借据取了出来,正打算找个地方先放好,却鬼使神差地又展开来看了看。 通篇都是他如行云一般的字迹,最末署名处“辛螺”那两个字却跟才入学的蒙童似的,被衬得颇有些丑稚,那枚鲜红的指纹印得很是清晰,是一枚环形的螺纹。 “还真是一个小螺蛳。”陈延陵不觉翘了翘唇角,想到先前辛螺说起“少年慕艾”那句话时的理所当然,又忍不住闷叹了一声。 十四五岁的姑娘,在大燕来说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辛螺说着别人的少年慕艾很是自然,自己却像是根本还没有开窍一样,这姑娘傻兮兮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她,有些事不能被别人占了便宜去。 比如说不能在男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脚,还比如说也不能因为害怕就双手双脚都缠在别人身上想到少女柔软的身子,陈延陵脸上一阵燥热。 偏偏现在占了辛螺便宜的那个男人是他这让他怎么说出口? 天色刚亮,辛螺就早早起了床,带着人直往灵溪镇外的农庄过去。 庄头金玉全是提前就使人通知好了的,早早就带着一众庄户候在路口了。辛螺很是满意,也不多话,直接说了来意就让人开工。 番薯育秧一样是要先整出苗床,辛螺选了排水方便c避风向阳的一块地,先让人耕翻c耙平c整细,挖了半米深的床坑分层垫放了新鲜猪牛粪c作物秸秆等酿热物,上面再铺半掌厚的肥土,然后选出好的种薯排种。 “你们都看清了,薯种要头部朝上,底部朝下,大薯排深小薯排浅复土不要太厚,只要种薯不外露就行”辛螺边做边教,瞧着庄头金玉全带着几个庄户一丝不苟地照做上手了,这才洗了手净了脸,坐在树下歇了。 太阳这时刚刚升上山梁,气温已经开始热了。辛螺刚刚又在示范劳作,已经出了一身薄汗,刚把袖子挽了一道想捋起来凉快凉快,就被陈延陵低低一声喝住了:“不许挽。” 辛螺吓了一跳:“怎么了?” 陈延陵支吾了几声,见她一双杏眼清明,满含着不解地看着自己,这才低声含糊解释了一句:“女孩子露出手臂来不像样子” 她以前还穿小吊带呢辛螺嗤之以鼻,想着陈延陵刚才有些别扭地说的“不像样子”的话,不由睁大了眼:“上次在干田寨,你让我穿上袜子再穿草鞋,该不会也是让我别露吧?” 陈延陵脸色微红:“没人教过你吗?姑娘家金贵,哪里能被别人看了去” 辛螺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夏依土司府的风俗,想到夏依姑娘们节日时穿的盛装,心里一松,这才抬眼看向陈延陵: “我们这边又不像你们大燕的姑娘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挽只裤腿挽道衣袖的有什么! 想不到陈先生年纪轻轻的,倒跟个老夫子似的古板” 陈延陵一下子愣住了。 他刚来夏依土司府的时候,天气还冷着,大家都穿着长衣长袖的,也没谁露胳膊露腿的,可辛螺这么说,难道这里竟然不讲究这个? 见陈延陵发愣,辛螺已经三两下将两只袖子都挽了上去,露着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放心好了,想看只管看,绝对不用你负责!” 夏依可不是那么讲究男女大防的地方,这么热的天,她是傻了才会捂着闷痱子呢,辛螺一时爽快,倒是忘记了陈延陵之前说出的“不许”那两个字,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场。 陈延陵憋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只嫩藕似的手臂从眼前挥过,白得他眼花,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其实,要是真能让他负责,他—— “七妹,陈先生!” 远远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辛螺翘首看了过去,“啊”了一声,低低跟陈延陵递了信:“我五姐追着你来了!你要不要先躲躲?” 那个辛叶珠还真是没脸没皮的,昨天自己都那个态度了,她是被什么糊了眼还看不清吗?昨天晚上守正院的人尽职尽责,将想要送什么宵夜过来的辛叶珠拦在了门外,没想到今天一早她又追过来了!陈延陵眉头一皱,哼了一声:“我躲什么,昨天已经避了她一回,再躲我还成见不得人的了!” 瞧着他这神情,辛螺在心里给辛叶珠挽尊了片刻,辛叶珠已经拎着一只小木桶走近了:“七妹,陈先生,知道你们要出来忙,我想着今天天气热,就给你们煮了点绿豆汤,还在井水里冰了好大一阵,这会儿还带着凉气呢。” 小木桶外还吊着几只空竹筒,专门用来盛绿豆汤的,这样可以不用那么麻烦带碗。 峒主府在灵溪镇里头,这庄子可是在镇子外,走也要走小半个时辰的。 辛螺瞥了一眼跟在辛叶珠身后走得一脸汗水c正悄悄揉着手腕的萱草,再看看扑了一脸香粉胭脂c脸上半粒汗星子都不见的五姐,装作什么都察觉,伸手要接过那只小木桶:“真是辛苦五姐了,从府里头一直拿到这庄子来。” 都走到这里了,辛叶珠怎么肯让辛螺接手过去呢?提着桶子坚决不肯放:“七妹一大早就要出来做事,是七妹辛苦了,哪里能让你来呢?七妹你快坐着休息,我来给你们盛汤!” 辛螺心里直抽抽,在辛叶珠心里,陈延陵才是那个“你”,她根本就是“你”后面那个“们”吧,要不是不抓着她这里就找不到陈延陵,辛叶珠肯定希望她哪儿凉快往哪儿去 有萱草极有眼色地上前帮忙,辛叶珠很快就利落地揭开盖在小木桶上的棉布,舀了一竹筒绿豆汤先递给了辛螺;瞧着辛螺刚把那一筒绿豆汤接到手里,辛叶珠立即又舀了满满一筒绿豆汤向陈延陵走去:“陈先生,你喝点绿豆汤消消暑——” 陈延陵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浑身“嗖嗖”地放着冷气:“多谢,不用。” “陈先生,你喝一点吧,我搁了点糖在里面的,你尝尝啊。”想到大姐辛秀竹说的“女追男,隔层纱”,辛叶珠倒是一点都不气馁,将那只竹筒又递过去了几分,差点儿就要挨着陈延陵的手了,声音也柔得几乎要沁出水来。 陈延陵的眉毛刷地立了起来,声音冷得几乎没掉冰碴子:“我们大燕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五小姐请自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只怕有心人 陈延陵说这一句话可没掩着声音,不仅旁边的杨树听了个明白,就是在旁边苗床排种的那几个庄户,离得近点的也听了个清楚;有几个飞快地抬起头来往这边狠盯了几眼。 辛叶珠再执着,那也是个女孩子,而且峒主府的小姐,怎么也是要脸面的,被陈延陵这么当众厉声毫不客气地拒绝,脸上就跟被扇了一耳光似的,一下子胀红得几乎发紫,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还满脸哀怨地看向陈延陵。 要是在大燕,哪个女孩被他这么说一声“请自重”,早就呜呜哭着跑走了,这个辛叶珠却还厚着脸皮死扛着不走——陈延陵心里一烦,转头看向辛螺:“七小姐,你既然代掌溪州,对一些事也该管教一二,不要让人做得太出格。” 他这句话一说,辛叶珠终于撑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将手里的竹筒一扔,掩着脸掉头就往回跑了。 萱草有些慌乱地看了辛螺一眼,见她脸色淡然,连忙将木桶搁在了地上,紧跟着追了过去:“小姐——” 当断不断,其后必乱。其实辛螺挺欣赏陈延陵这种丝毫不带暧昧的拒绝,对那种自以为可以水滴石穿的,一刀下去干净利落,不过—— 因为这被一刀下去的是辛叶珠,当着外人的面,辛螺倒是不好怎么表现出来,只能面带几分愧色地道歉:“给陈先生带来烦扰了,实在对不住。” 如果不是在他说了“请自重”以后,辛叶珠还死扛着不走,陈延陵也不想让辛螺以代理峒主的名义掺进来。 幸好那一句重话还是把辛叶珠说跑了,这会儿辛螺脸上虽然带出愧色,一双杏眼却是亮晶晶的,明显就是在配合他做戏;陈延陵心里也知道,摆了摆手就此罢了。 等到辛螺盯着这边把番薯都排种完了,点了人另外寻了一大片菜地开始制作稻谷的苗床后,陈延陵觑了个空子,这才低低问了一声:“刚才,没为难你吧?” 按说一般的庶姐嫡妹,他把辛螺这么端出来容易引矛盾,可是辛家长辈已经不在了,辛螺如今又是代掌溪州,是辛家的当家人,不管从大局来看还是从高度来说,把辛螺提出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如今峒主府是她在管,陈延陵既然对辛叶珠无意,且恼到了要通过她这个“官方”来出面,那她自然也不能推卸责任;辛螺摇了摇头,低声回了一句: “感情的事,当断则断,我倒是觉得这样不拖泥带水最好。回去后我会好好跟五姐那里说说的,这强扭的瓜不甜,她也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指不定以后还有好大一片森林呢。” 这几句都是辛螺以前那个时空人们惯来安慰失恋者的套话,因此她张口就来。听在陈延陵耳里,却让他有些啼笑皆非,合着他还成了强扭的瓜了?还一大片森林呢,辛叶珠这是要挑个夫婿嫁人还是要选秀啊! 这两人只当这事是小插曲,意见达成一致了就不再提了;可是辛叶珠那边,一气儿跑回峒主府以后,就伏在桌子上哭个不停。 萱草见怎么劝都劝不好,只得悄悄请了大小姐辛秀竹过来。辛秀竹从萱草那里问清了情况,一边在心里暗骂辛叶珠没本事,勾男人都勾不到,一边一脸着急 上火地安慰辛叶珠:“五妹妹,你快别哭了,是那个陈先生有眼无珠,我看这事就算了——” “不!”辛叶珠却猛地抬起头来,“大姐,我就只喜欢陈先生一个人!” 要是她不认识陈延陵,找个别的男人凑合着过也就算了,可自从她眼里有了陈延陵,看谁都不如那个男人,她又怎么甘心跟别的男人过下去? “大姐,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见辛秀竹吃惊又同情地看着自己,辛叶珠的眼泪刷地又落了下来,一把抱住了辛秀竹的腰身,“你再帮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瞧着辛叶珠果然一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样,辛秀竹心中定了定,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这办法” 辛叶珠听着大姐这话仿佛有戏,连忙用力抹了把眼泪,拉着辛秀竹坐了下来:“大姐,就当妹妹求你了,这可是妹妹一辈子的幸福啊!” 辛秀竹一脸的为难,被辛叶珠催促急了,这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办法有是有一个,就是风险大,万一不成,只怕就得委屈你给陈先生当妾了——” 当妾?当妾又怎么了?只要能留在陈先生身边,就是当妾她也愿意啊! 她有嫁妆,还有五百两压箱银,在哪儿都不是一笔小数了,只要能跟着陈先生,她到时把嫁妆银子拿出来讨好婆家人,就不信这样掏心掏肺了还在陈家立不了足! 听说大燕那边最讲究孝道,她要把陈家的公公婆婆给哄好了,只要公婆发一句话,还怕陈先生不对她好点? 再说了,只要她先来先占了位置,指不定就能先给陈先生诞下孩子呢? 再不济,她也不是没听过往的客商说过,在大燕,他们这样的都是把正妻留在家里服侍二老,身边带着小妾四处奔波,男人在外面劳累,身边也要有个人服侍啊,要是这样,她能跟陈先生双宿双飞更好! 见辛叶珠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名分,辛秀竹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们这几个当姐姐的,总要替你争取正妻之位的” 正妻也好,妾室也罢,辛叶珠已经横了一条心了,只要能跟着陈先生,不管怎么样都行!听到辛秀竹这语气,连忙催促:“大姐,好大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给妹妹出个主意吧!” 辛秀竹并没有开口,却是看了自己的丫环红杏一眼。红杏会意,笑着拉了萱草往外走:“瞧五小姐哭得眼睛都肿了,我们赶紧去煮两个鸡蛋回来,也好给五小姐滚一滚消消肿。” 盯着两个丫环都出去了,辛秀竹仔细检查了门窗外都没有人,这才凑到了辛叶珠耳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这文的不成,就来武的到时候” 辛叶珠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一片羞红,连连点头后又有些迟疑:“可是我听说陈先生住在了七妹那边的跨院里,七妹对她那主院看管得挺严的” 都教到这一步了,要是辛叶珠还成不了事,那她干脆蠢死得了!辛秀竹压下心头的不耐烦,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有些事,只怕有心人。五妹想想以后到底要过什么日子,想清楚了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这还是一家人吗? 恰好春耕也耕得差不多了,苗有银见哥哥这么不放心他,赌气让哥哥把牛牵了回去,剩下的那点工夫就用人力了。 牛力多大,人力多大?有牛的时候瞧着没多少工夫,等全凭人力了,苗有银家里也干了个累死累活。 本想着大哥家有牛了能沾光呢,结果还是累了个半死,苗有银这一家子心里也不舒坦起来,觉得还亲兄弟呢,大哥对他也太抠抠搜搜了。 事情要就这么完了也就算了,两家顶多在心里头怨念嘀咕几句,平常这亲戚关系淡下来。偏偏那头牛被苗有金牵回家以后,就不怎么肯吃东西了,一天天地就瘦了下来。 将近十两银子,半个家底才买回来的大壮牛,这才一年不到,就瘦秧秧的瞧着要倒不倒的了,苗有金一家顿时又惊又气:要不是被苗有银家里把牛给使坏了,现在他家里的牛至于这样吗? 苗有金立时就带了儿子去弟弟商量这事,结果却被弟弟几句话就给堵得心梗:“那牛在我家里时好好的,被你牵回去了才发病,关我什么事?就没听说过人家接生婆帮着接生还要包生儿子的!” 这怎么能算一回事呢?两兄弟为着这事当时就翻了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面红耳赤地争了好几天了。 苗有银家中本来就不富裕,咬死了不肯出银子,别说赔这么一头牛了,就是赔一半银子都不肯,反正就那一句话:“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让我赔钱?” 亲兄弟闹得反目成仇,就是几个村老也判不了谁对谁错,想和稀泥,没银子也和不了。 苗有金恰好听峒主府农庄里的人说了今天峒主大人会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扯着弟弟苗有银过来请峒主大人评理了。 要是在珍州,哪个没眼色的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给烦到他面前来,滕玉屏一个眼色,早有随从把人给拖走了;这些上不台面的事,何需他这里来浪费精力呢? 只是这会儿是在溪州,他好容易赶到了这么个机会,正要好好在辛螺面前表现表现,这些事再烦再小,滕玉屏也得揽一揽,还得处理清楚了,才能让辛螺信服自己;他现在需要一个良好的开端,就是现在! 听到苗有金把事情说了,滕玉屏点了点头,走近辛螺低声跟她说了一句:“七妹妹别担心,这些争执小事我来帮你处理。” 辛螺眨了眨眼:“那就有劳滕公子了。” 她在以前的时空跟农民们打交道,常看到的大多是因为宅基地或者补偿款之类引起的矛盾,即使是在南方的山区,小型农业机械使用不便,需要依靠耕牛,但是因为一头牛闹起来的事也很少。 其实换个概念,假设那头牛是小型农机,苗有银借去用了,却使用和保养不当,虽然当时农机没有出故障,还回去后却运行不良,最后坏掉了,只要能证实苗有银有不当行为,那他肯定也是要赔偿一部分的。 不过牛是活物,这人吃五谷杂粮还会生病,牛虽然一般不容易生病,这要病起来,谁又说得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致病呢?苗有银可不就是一口咬定了这事,这才跟自己亲哥哥一直撕扯不清吗。 滕玉屏愿意先来管管闲事,她也正好站一边儿看看古代对这些农户间的矛盾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如果滕玉屏处 理得当那她点点头就行了,如果滕玉屏处理得不妥,这不是她才是溪州的代理峒主吗? 滕玉屏只当辛螺一个小姑娘原来没接触过这些事,被这么多人一围,肯定会没了主见,这会儿自然格外挺直了胸脯:“苗有银也来了吗?” 跪在人群中的苗有银连忙向前膝行两步:“草c草民就是苗有银。” 滕玉屏打量了苗有银一眼:“刚才你哥哥说的那些事,你这儿怎么说?” 滕玉屏也不是傻的,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听完了苗有金说的,自然还会点另外一个当事苗有银来说说这件事情。 刚才哥哥苗有金说的时候,苗有银就憋了一肚子气,奈何杨树正眼睛鼓鼓地打算杀鸡儆猴呢,要是挨了打,那可是白挨,苗有银这才一直忍着,这会儿听到终于叫到自己了,那一肚子气恨不得拿盆倒出来。 “回大人的话,草民真的是冤枉啊——”苗有银说起这冤枉,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苗家当初就他们兄弟俩,哥哥苗有金是长子,要奉养父母,分家时就继承了大部分家业,家境比他这个弟弟要好多了。 可是真应了那句老话: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儿!爹娘在的时候还好,爹娘一走,苗有金就愈发抠抠搜搜的了,就是喊了苗有银过去一起祭祖过年,都生怕弟弟家里的人多吃了他家的饭。 等到苗有银去借牛,哥哥苗有金抹不开面子虽然借了,却是一天到头地瞅着他怎么用牛,苗有金自个儿没时间,就叮嘱下面的孙子孙女儿时不时地跑来看着。 你说这牛耕田,谁家不会扬个鞭子什么的使唤牛,难不成还得跟大爷一样的哄着才行?这鞭子轻轻捎过去一下,水牛身上滚满的干泥巴肯定会被刮掉那么一道泥痕啊,结果就成了他家里虐待牛了。 也就是那么一回被看到了,苗有金就跑来硬是说他们打了牛,把他这个弟弟教训了好大一阵。 再说喂食吧,他家里也有孙辈儿,平常又不是没有上山割嫩草回来喂牛,牛本来就胃大,吃完了那一大筐嫩草,捡着旁边放的干稻草也一起吃了,他还能把干稻草从牛嘴里抠出来不成? 而且当时天都黑了,他总不能让孙儿还往山上跑去割草吧,到底是牛重要还是人重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可算谁的呢? 就为着这些琐碎小事,他哥苗有金硬说他虐待那头牛了,在他家里跳脚跳手地数落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也是当爷爷辈的人,却被他哥一点不顾他的面子,当着家里一众小辈还这样被斥骂,苗有银一怒之下,也顾不得春耕还没结束,顶了一句“我用不起你家的牛”,让苗有金把那头牛给牵了回去。 这牛都牵回去了,苗有银带着家里的劳力继续忙剩下的春耕,累了个半死后才算忙乎完,谁想到大哥苗有金又登门了,一来就给他扣帽子,说他用坏了牛,要跟他商量个章程出来,看这事怎么办。 那牛在苗有银家里时不还好好的吗,回去以后也过了这几天了,牛它自个儿不肯吃草了,这怪得着苗有银吗? 苗有金再是亲哥,这一来就要弟弟赔钱出来,凭什么,你说这凭什么啊?!这不摆明了要坑自家弟弟吗,这还是一家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找证人 瞧着这几乎没对瞪成斗鸡眼儿的兄弟俩,还真不像是一家人,倒跟红了眼的仇人似的了。 不就是一头牛吗,多大点破事!不过盛先生还真说的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小民小姓的,可不就争着这些蝇头小利吗? 可见这人心,无论如何都是趋利的!一些事,他不下手,让别人抢了先机,以后他就没有半分机会了 滕玉屏想到盛先生教的,心中一凛,倒是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现在他既然逮着了这个机会,无论如何在辛螺面前也要把这事处理好了! 滕玉屏只一转念,就凑到辛螺身边低声开了口:“七妹妹,这好好一头健牛,被苗有银家里使了这一段时间,回去以后就病了,我觉得苗有银这里怎么也该有责任——” “现在只是双方各执一词,别说就是苗有银真的虐待了牛,这跟牛的病情有没有因果关系还是两说,”辛螺看了滕玉屏一眼,对他眼中的惊讶仿佛视而不见,“就是这是否虐待了牛,也总得有别的证人证言包括证物才更可信些;滕公子觉得呢?” 刚才陈延陵一直护卫在辛螺后面,并没有跟她说过什么话,出过什么主意,这会儿辛螺说出这一番话来,让滕玉屏心里着实惊了一下。 不是性子骄纵吗,辛螺什么时候还会想得这么缜密了? 其实换了别的事,滕玉屏也会再找别的证人过来询问,不过因着这事只是为着一头牛,他心中不以为意,因此竟疏忽了;只是他脑子转得极快,听到辛螺这么一说,立即点了头: “七妹妹说得对,刚才是我一时心急了,倒忘记再叫几个证人过来问一问,对了,还有那头牛也该牵过来查看一番才是。” 辛螺含笑扫了滕玉屏一眼:“滕公子过谦了。都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珍州民富,想来是没有为着一头牛就闹成这样的,让你在这些蝇蝇小事上费心思,还是我们溪州委屈滕公子了。” 如果以后辛螺把这些事都归于蝇蝇小事,那以后他就没什么借口插手帮忙,让辛螺来信服依赖自己了滕玉屏“呵呵”笑了两声: “七妹妹说笑了,细处不察,大处功夫何从着手?要不是七妹妹提醒我,我刚才差点就要行错了,亏得我白长了七妹妹几岁,七妹妹如此聪慧,真是让我惭愧啊!” 辛螺或许在这一段外出的时候学了不少,长了不少见识,刚才才会发现那处疏漏,不过再是想得缜密,到底也只是个少女,女孩儿哪有不喜欢被男人夸奖的呢?何况他还是个皮相很不错的年青男人 滕玉屏心思极活,不仅立即承认了自己的疏漏,还顺杆儿把辛螺夸了一番,想借机增加辛螺对自己的好感。 也许换了别的少女,可能被滕玉屏这么一夸,可能心里怎么也会飘飘然了,可惜他遇上的偏偏是辛螺。 辛螺从小就是凶残的学霸,穿过来之前已经建了自己的实验所,手下带了一群实验狗,就是在国际上也小有名气,区区这么一句夸奖,根本就是半点都没感觉。 不过是瞧着滕玉屏说了这些话,辛螺礼貌性地对他笑了笑。滕玉屏却是自以为辛螺吃了这一套,心里顿时一松,转头看向苗氏兄弟两个,声音威 严地喝了一声: “你们两边说的我们都知道了,行了,先起来吧,先去把你们村长叫过来;对了,把那头病牛也牵过来!” 苗家众人连忙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想着两家闹了这么些天,今天赶着峒主在这里总算要有一个结果,一个急忙去找村长,一个跑着回家牵牛去了。 夯吉村里有两个大姓,一是姓金,一是姓沙。 村长叫金再来,年过五旬,早先也是调解不好苗家两兄弟的事,听到那兄弟俩为着这事闹到了峒主面前,现在峒主大人召唤他过去,连忙把两名村老金宝山和沙良佐也一起叫了过去。 三人是村长和村老,年纪又都是五十来岁了,辛螺免了三人的礼,对滕玉屏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相请的手势:“滕公子,你问吧。” 虽然不明白这什么滕公子的身份,金再来也连忙带着两名村老向滕玉屏行了礼:“滕公子安好。” “金村长和两位村老不用多礼。”对这三位,滕玉屏明里就更做足了礼,把刚才苗有金和苗有银兄弟两人的话简单说了一遍,看着三人问道,“金村长和两位村老可觉得这两人的说法是否有偏颇?” 自己村子里居然有纠纷闹到了峒主面前,金再来也觉得脸上无光,只是这兄弟俩的事,还真是说不清c理不明。 你说这同胞兄弟来借牛,苗有金他能不借吗?这牛还了以后又病了,这苗有银就一点也没责任吗? 辛螺见金再来踌躇,笑着换了一句问话:“那苗有金说他弟弟苗有银虐待耕牛,金村长可知道有谁亲眼目睹过?如果有,不妨把那人请来问一问。” 这个还真有!村老金宝山连忙开了口:“回峒主大人,这事村里确实有几人看到过。”低声跟村长说了几句,跟沙良佐两个回村唤人去了。 这一去就带了夯吉村不少人过来,有被带来作证的,也有过来看热闹。 先前回去的庄头金玉全也听到了信也急急赶了过来,指挥着带来的庄户壮汉正要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驱走,还是辛螺让杨树过去说了一声,允了他们站得稍远一些就成。 峒主大人过来的事自己也没往外说,怎么就传得这么快,让苗有金兄弟俩还把峒主大人给拦住了呢? 金玉全心里一阵发急,只是瞧着辛螺这会儿关注不到他这里,只得先做好自己的本分,指挥着人把那些农户们都隔远点,免得站得太近了扰了辛螺。 金宝山和沙良佐跟金玉全打了声招呼,将三个人直接带到了村长金再来面前,金再来连忙向辛螺禀报:“峒主大人,这三人当时跟人说过,他们看到过苗有银不好好待牛。” 这三人要不是苗有银的近邻,要不就是田地跟苗有银的田地紧挨着,是看到过几眼苗有银甩鞭子打牛。只是平常在村里说说闲话也就罢了,这冷不丁地被拎到峒主面前来,三个人心里就先打了怵。 辛螺瞧着这三人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很是胆小老实,轻点了下头看向滕玉屏:“那就继续有劳滕公子了。” 滕玉屏连忙应了,忍着嫌弃踱到那三人面前:“你们几个,是何时何地,看到苗有银虐待那头耕牛的?怎么虐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大妮 三人中一名年约三旬的老实汉子最先抬起头来,嗫嚅着刚要开口,斜刺里瞄到苗有银一家子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咯噔。 夯吉村金姓和沙姓都是大姓,不过也有不少杂姓,这老实汉子也是其中之一,名叫袁富贵,是当年从外峒逃荒过来,被夯吉村收留的。 苗家虽然也是杂姓,但是好歹在这夯吉村还有几个亲眷,袁富贵可是独独的就他一家人;要是他把事情说了,峒主大人判赔判罚的是容易,可是等峒主大人一走,苗有银家里会放过他? 他家里就他一个成年男人,婆娘是个女人,平常身子也不算好,下面还两个儿女都是小萝卜丁,哪里防得住苗有银家的报复? 不说别的,就是苗有银家里那两个孙子,借着小孩子玩闹的由头把他那唯一的小儿子给打伤了哪儿,就是苗有银家肯赔银子,也抵不上他那块心头肉啊! 这么一想,袁富贵刚要冒出来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滕玉屏见袁富贵抬了头,还以为他要说话呢,没想到这人又把头低了下去,眉头不由皱了皱,直接点了袁富贵出来:“你说说,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袁富贵是老实庄稼人,当时是看不惯苗有银那么大力气抽牛,所以一时心里发堵,跟几个平常走得近的同村叨嗑了几句,谁知道这会儿会被带到大家面前来问话。 可是这话却是说不得啊!但是被滕玉屏点了出来,袁富贵不说又不行—— 村长金再来见袁富贵半天没开口,连忙上前低斥了一句:“富贵,你要说什么倒是赶紧说啊,峒主大人她们都等着呢!” 人都说现官不如现管袁富贵被催得急,咬了咬牙低声开了口:“回c回大人的话,草民c草民就是看到苗有银赶着牛耕田,没c没注意到他有没有虐待牛。” 耕田的时候浪稻子,肯定要赶着牛在前面拉横木了,袁富贵这话含糊其辞,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为苗有金的话作证! 其他两人还是苗有银的近邻,见袁富贵这老实头儿都这么说了,哪里还会去沾什么麻烦?要是一句没说好,苗有银家天天跑到他们家里来撒泼怎么办? 那两人也慌忙开了口:“苗有银家里是给牛喂过干稻草,不过我们也见他家的孙子上山打嫩草回来的。” 牛吃完了嫩草自然就吃干草了,苗有金赶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也不能证明苗有银连嫩草也不喂一根儿呀。 这么一来,苗有金说的话,倒是没有什么人能帮他作证了。苗有金顿时又气又急:“你们你们几个也都看在眼里的,怎么能这么昧着良心说话呢?有银他明明是——” 苗有银连忙给辛螺跪了下来:“峒主大人呐,您可是一直在这里听着的,这可不是一个人说我没虐待牛,这三个人可是都这么说的啊! 这使牛耕田哪有不赶牛的,我哥他是一贯小气,瞧着扬点鞭梢儿都会心疼,恰好又撞上那头牛病了,这才想着混赖到我头上来,我可是冤枉的啊!” 他正叫着冤,后面的人群突然让开了一条道:“大家让让,大家让让,苗有金家的牛牵来了!” “啧啧,我记得去年苗有金家里买牛的时候,可是好大一头健牯子 牛啊,怎么瘦成这样了?” “苗有金家里春耕的时候好像瞧着都挺好的啊这才多久,这牛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不会吧,有金家找了牛大夫没?” “早就找了,听说才从有银家牵回来,瞧着这牛不怎么进食就赶紧找了,灌了几回药也没用,牛大夫说不顶事了”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苗有金的儿子含着一泡眼泪,将牛牵到了辛螺和滕玉屏面前:“峒主大人,您看,去年我家才买的一头壮牛,今年就病成了这样” 这头牛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健犄子的模样,不仅消瘦,而且无精打采的,牛眼肿胀赤黄,流泪不止。 旁边有人叹了一声:“牛也是有灵性的,这头牛怕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这才一直流眼泪呢,可怜啊” 话还没说完,牛尾颤颤一扬,一泡黑水似的稀粪便就泻了出来,空气瞬间腥臭难闻。 滕玉屏捂着鼻子连退了好几步,急忙挥手呵斥:“快把这牛牵远点!” 苗有银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那大侄子手忙脚乱地连忙把牛牵开,面上却也一阵叹息:“这人有三病两痛,牛也是一样,什么时候无常来勾魂,这都是命数” 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却弱弱地插了话进来:“明明是你家没好好喂这头牛!” 苗有银立时鼓了眼睛,瞪向刚才说话的那人:“你个黄毛丫头,你胡说什么呐你!” 苗有金却像是捡到了宝一样,眼睛一亮,小跑过去将那个小姑娘拉了过来:“大妮,你看到了是不是?来来,你赶紧给峒主大人说说!” 刚才那三个人都嗫嚅着说没有这么一回事,这个小丫头辛螺颇有几分兴味地打量了这个叫大妮的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干干瘦瘦的,头发虽然尽量整齐地编了一条辫子梳在脑后,却看得出来,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像一蓬枯草似的黯淡发黄。 脸皮子也有些黑黄,一双手大概是常年要做事,不仅粗糙,而且有不少浅淡的伤痕,身上的衣服更是补丁摞补丁,哪怕送给别人去纳鞋底,只怕都会被嫌弃没有一块好布。 苗有银虽然用力鼓着眼睛瞪着这个叫大妮的丫头,她却有些发倔地抿了抿嘴,坚定地往前走了一步出来:“大宝和二宝一贯都贪玩,我经常看到他们去坡上打牛草,只打了个浅浅的筐底儿就玩儿去了,打回来的嫩草都不够那头牛几口嚼的!” 大宝c二宝正是苗有银那两个孙子的小名儿,家里大人都有事情要忙,正是这两个人负责打牛草回来。 那头牛几口嚼完了嫩草,肚子根本没填饱,可不就是只能找着干稻草来嚼巴了?苗有金顿时心里又是一阵揪疼,难怪他每次过去都只看到自己那牛在嚼干草,弟弟还说是青草刚吃完,敢情那牛根本就是一直在饿肚子! 大宝和二宝两个毕竟是孩子,听到大妮这么一说,冲出来就往大妮那边吐口水,还抓了一把泥土和小石头扔了过去:“呸,打死你个疯丫头——” 大妮连忙退开几步,依然有几粒小石头打在了她身上,让她嘴唇抿得更紧了,两只手也紧紧捏成了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真是牛黄啊! 何屠夫连忙从一堆牛杂中翻捡了一番,摸出一个巴掌大的跟肾脏似的暗绿色东西,小心地从胆管处开始下刀,慢慢将那只胆囊剖开。 围观的人不由窃窃私语:“牛都杀完了,这是还要做什么?峒主大人是要这牛胆汁入药吗?” 何屠夫的剔骨尖刀蓦地停住,将刀丢在一边,改而用手伸进胆囊里慢慢摸索着,片刻后掏出了一个鸭蛋大的硬物来;何屠夫的手不由一抖,小心翼翼地捧到辛螺跟前来:“峒c峒主大人,您看这个——” “取水来。”辛螺唤了杨树取了水轻轻冲洗了那个鸭蛋似的硬块,瞧着那硬块的表面现出了金黄色,质地细腻又有些光泽,伸手从何屠夫的手里取了过来。 陈延陵自幼也没少跟着莫弃和莫离两名神医混,瞧见辛螺手上的那枚“黄鸭蛋”,轻轻“咦”了一声。 辛螺转头,将手上份量颇轻的东西向着他托了托:“陈先生能辨认吗?” 陈延陵将那枚“黄鸭蛋”拿起来凑近闻了闻,又小心地刮下一些粉末,就在手掌中掬了几滴水调了调,涂在尾指指甲上,瞧着指甲泛黄洗不掉,又取了少许放在舌尖,只觉得有一股凉气扩散到舌心至舌根,这才点了点头: “气味清香,挂甲,味微苦而甘甜,而且形状整齐c色泽鲜艳,是上好的生牛黄。” 何屠夫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牛黄啊!” 瞧着何屠夫那一脸不得了的样子,周围一圈儿人立即议论纷纷起来:“什么是牛黄?” “牛黄你都不知道,就是丑宝啊!听说可是价比黄金!” “真的吗?哎呀,那头病歪歪的牛身上居然会长这玩意儿?” “你以为什么病牛都会长啊,这是得撞大运才撞得到的!” “啧啧,闹了半天,苗有金家里这是发了啊!” “峒主大人就是峒主大人啊,人家就是见多识广,不然苗有金哪会知道牛肚子里还有这宝贝?” 在现代很多都是人工牛黄,这种天然的生牛黄已经非常少见了,价值肯定不菲辛螺是知道的;见陈延陵也肯定了这是牛黄,辛螺笑了笑,将那块牛黄递回给何屠夫:“称称有多重?” 何屠夫常年杀猪卖肉的,早练就了一手绝活儿,不用秤,只用手一掂就准准儿地报了出来:“不用称,这东西不压秤,一两都不到,只有九钱重。” “算一两吧。”辛螺转头看向苗有金,“一两牛黄一两金,这块牛黄十两银子卖给我如何?” 按夏依土司府的金银折算,一两金子折十两银子或是十贯铜钱,这牛黄要是一卖,这头牛的价钱就给补回来了。何况不到一两的牛黄,峒主大人还给算成一两,苗有金哪里有不卖的?忙不迭地点了头:“卖,卖!” 这一下峰回路转,原本以为要折财,没想到牛肚子长了那么一块丑宝,就把买牛的银子给折回来了,还有两百多斤牛肉一卖,多得了五两多银子。 不仅重新买牛的银钱有了,还多入账了一笔,先前还愁眉苦脸的苗有金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一边收了杨树递过来的一锭银子,一边喜笑颜开地向辛螺不停作揖:“多谢峒主大人,多谢峒主大人!”   ;辛螺摆了摆手:“行了,也不用谢我了,该是你有运气。你们忙你们的去罢,天气大了这肉放不住,我也要抓紧回府了。” 村长金再来和庄头金玉全连忙相送,也被辛螺婉拒了,瞧着辛螺漫步远去的背影,两人竟齐齐老怀安慰地轻叹了一声,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前还担心辛螺只是位没什么大见识的小姐,侥幸当了个代理峒主而已,没想到这姑娘倒是个心眼极清明的,也不嫌这些农里的小事烦,处理得倒是极得当,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等辛螺带着人走了,苗有金忙让何屠夫帮忙收拾那些杀牛剩下的杂碎,走到村长金再来c那两位村老和金玉全跟前:“村长,两位金老哥,还有沙老哥,今天的事麻烦你们几位了,一会儿我家里做牛杂汤,还请几位别嫌弃,一起去我家里随便吃点。” 又请了原来几位为他报不平的近邻,却越过了弟弟苗有银一家子不予理会。 苗有银那两个孙子听说有牛杂汤,口水哗啦啦地直冒,含着手指头就去扯爷爷的衣服:“阿爷,我们也去大爷爷家吃牛杂汤吧!” 除了牛杂,还有些碎肉和牛头呢,要是以前,他们去了大爷爷家,怎么也能捞点干货吃。 苗有银还没开口,苗有金倒是听到了,冲着弟弟那边冷笑一声:“有银啊,大哥这家里碗碟少,桌椅都不够,这点汤汤碎碎的怕你们也看不上,哥这儿就不招呼你们了。”摆明了是不想再跟苗有银一家当亲戚来往了。 明明是自家赔了几百文钱出去,哥哥家里还倒赚了五六两银子回来,结果两家却连亲戚都做不成了苗有银心里一阵燥火,也深觉得没脸。 见两个孙子还不怕丢人现脸,扭绞糖似的缠着自己想去大爷爷家里吃餐好的,苗有银心头起火,一人屁股上又给了一巴掌:“吃吃,就知道吃!今天要不是你们两个化生子,家里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赔了一百文出去!” 不仅吃的没有,还又挨了打,大宝二宝立时裂着嘴哭嚎起来。 辛螺一行已经走出老远了,还听到后面一阵闹腾声,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 滕玉屏牵着马似乎在想着什么心思,这会儿倒是并没有跟近,陈延陵也有意无意地想隔开他,不自觉地自己走到了辛螺旁边,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头牛肚子里长了牛黄?” 如果不是有几分把握,辛螺就不会让人当众杀牛了还仔细检查牛的胆囊了。而且发现有牛黄时,何屠夫是非常惊讶兴奋,陈延陵注意瞄了辛螺一眼,她脸上也不过是淡淡的一层高兴,倒很有几分料中了的神色。 “我猜的啊。”辛螺斜斜睨了陈延陵一眼。 有这本事,猜都能猜得这么准,溪州峒主府还担心什么穷不穷?只要辛螺到处转一圈,瞧着哪家有病牛,看中了就买过来,杀牛取宝,还怕挣不出一份大家业?陈延陵轻嗤了一声,板着脸转回了头。 辛螺“扑哧”笑了起来:“真的是半猜半蒙的。我也没那么大把握,不过是以前见过有的病牛像那样,身体消瘦,眼睛赤黄肿胀,一直流眼泪水,皮紧毛竖的,然后发现体内有牛黄。 瞧着这头牛也像那症状,而且,牛黄就是牛身上长了胆结石,据说原因是常挨饿又饿很久的胃液会促进胆结石的形成,所以就只管蒙一蒙罗;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我愿意! 辛螺以前见过这种病牛?难道真如莫叔说的,夏依土司府虽然山高地远的,生长的天材地宝却是不少,连带着连牛也容易长出牛黄些? 陈延陵正在胡猜,忽然扭头往路边看去。见他目光犀利,辛螺也下意识地跟着看了过去。 路边那丛小灌木旁边,一个衣服上补丁累补丁的小姑娘被人大力掀倒,从小灌木丛里跌了出来,滚了两圈,直到碰到了路边的土坎才止住了,只是手上已经擦破了皮,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明显是脸上也被人狠扇了几个耳光。 辛螺眼尖,一眼已经看清这小姑娘正是刚才出来作证的大妮。 想到之前苗有银那两个孙子恨不得把大妮撕了吃的眼神,辛螺心里一惊,大步就往那边走了过去,没想到小灌木丛那边站着的却是一个面生的中年人。 那人的衣裳也是一身褴褛,不过大妮的衣服再破,补丁再多,也洗得干净发白,这人的衣服却是不知道沾了多少年的污渍,黑得发亮,腰带松松捆着,衣领敞开一半,露出一片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胸膛,很是邋遢。 这人眼睛一片血红,看到辛螺走来也毫不注意,嘴里兀自骂骂咧咧地要伸手去揪倒在地上的大妮:“死丫头,老子生了你把你养这么大,你还知道跟老子藏私房钱了! 刚才都有人跟我说了,苗有银赔了你一百文钱,钱呢?死丫头你还不快老实把钱给老子拿来,不然老子抽死你,就当没生过你这死丫头!” 这人是大妮的父亲?可是即使是当爹的,也不能对女儿家暴!辛螺疾步走了过去厉喝了一声:“住手!” 中年人愣了愣,这才注意到有名少女正朝这边走来,看穿着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饶是如此,中年人也并没有把这么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叫魂啊叫!老子打老子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啊,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 陈延陵已经紧跟着赶了过来,见这人出口不逊,眉头一皱,收敛了力度一脚踢出,将那人踢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大胆!竟然敢在峒主面前口出污言!” 峒c峒主?这么个黄毛丫头?中年人懵了片刻,见杨树几人也跟在后面赶了过来,瞧着对方人多,也顾不得这是真峒主还是假峒主了,怕辛螺叫上后面那些随从揍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面躲,边躲还要边犟嘴: “是峒主又怎么样,老c我打我自己的闺女,又不是打别人,哪条法令规定我犯法了啊!” 对峒主出言不逊,倒是可以把这人抓起来关上几天,可是关了几天之后呢?他们这一回看到了可以阻止,那下回呢?下下回呢?瞧刚才这人打大妮时的凶残,只怕什么时候会打死人也不可知 辛螺看了眼默不出声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捏着拳头站在一边的大妮,目光在她青肿的脸上停了片刻,突然开了口:“大妮,你可愿意卖身进峒主府?” 卖身?进峒主府? 大妮一下子懵住了,片刻后回过神来,眼睛立时亮了起来;听说卖了以后,是打是杀都是由主人做主了,但是峒主是个好人,卖身给峒主的话—— 刚才还后退着随着想跑的中年人眼 睛也亮了,也不管陈延陵还在拿眼剜着他,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峒c峒主你要买这死丫头?多少银子?!” 虽然杨树拿刀鞘撑着把他隔开了些,辛螺还是闻到一股隔夜的劣酒味,退开了几步正要开口,不远处有人就叫了起来:“峒主大人,大妮的娘是个疯子,得了疯病死的,大妮也会得疯病!” 竟然是大宝和二宝两个。 原来两个熊孩子想吃顿好的没吃到,反而讨得了屁股上的几巴掌,气哼哼地一溜儿跑开了,之前瞧着大妮是往这边过来,两人就想跟过来“寻仇”,没想到才拢边儿,就听到大妮的爹说的那句话。 听说有钱人家即使下人都是吃香喝辣的,大妮要是被峒主大人买走了,岂不是去过好日子了?而且他们以后想报复都找不到人了,大宝二宝一急,扯着嗓子就喊了出来。 这年头老百姓最怕得病,尤其怕得会传染的病,包括疯病什么的,都说会染上,拧着自家小孩子的耳朵不让人靠近的。 大妮是她娘生的,她娘得了疯病,大宝和二宝自然认为大妮也会得疯病,因此喊得很是理直气壮。 大妮的爹听在耳里,顿时急得不行,冲过去作势要揍人,将那两个熊孩子恐吓跑了,又一溜烟儿地跑回来,连连向辛螺作揖: “峒主大人,峒主大人,大妮她娘是后来才生病死的,不是天生的疯病,不会过人的,你瞧,我和大妮这不都是好好的?大妮这丫头能干,吃得也少,一个人可以顶两个人干活” 因为太过急迫,大妮爹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辛螺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只转头看向大妮:“大妮,你愿意吗?” 大妮毫不犹豫地点头:“峒主大人,我愿意!” 算这死丫头还知道点事!大妮爹一双浑浊发红的眼睛紧紧盯向辛螺,嘴巴也不由张开了,就盼着她不被刚才那两个熊孩子影响,能够把大妮买下来。 见大妮眼神坚定,辛螺也干脆利落地开了口:“那行,你们跟我一起回峒主府吧,回了府里签死契,以后大妮的生死,与你这个当爹的再也没有半点干系!” 大妮爹好一阵欢喜,只恨不得长出两只翅膀能一下子就飞到灵溪镇上的峒主府去,一路上都在盘算着大妮能够卖到多少钱。 买卖下人这一摊事,辛螺并不熟悉,回了府把廖管家找来,给他交待了几句,就自去歇息了。 过得一盏茶的工夫,廖管家就拿了一张卖身契过来回禀:“七小姐,契书已经签好了。那丫头就在门外,您看老奴是不是叫她进来给您磕个头?” 辛螺接过那张卖身契,见上面写着身价银子二两,心里忍不住还是一叹,在这儿二两银子就能买个人,生死皆由主家 见辛螺盯着那张契纸,脸上的神色不明,廖管家又多解释了几句:“那人开始还想闹着多卖些银子,老奴唬了他几句,他立即怂了,拿了银子,趁他闺女不注意,硬是从他闺女身上还搜走了一串儿钱,拔脚就跑了。 老奴看啊,那丫头能碰到小姐,被买进这府里来,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善事了,不然在这样的爹手里,迟早都会被逼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杜鹃 都说虎毒不食子,那人倒好,只恨不得把他闺女从头刮到脚搜个精光,最好是连那件破衣裳都不要留下! 幸好那丫头现在年纪还不大,长得又瘦小,要是再大两岁,只怕就会被她那爹卖去给那些讨不到婆娘的人当媳妇了,要是那样,那丫头一辈子可就全毁了! 倒是那丫头,被她爹冷不丁还是把身上的那串儿钱都抢走了,倔着硬是没掉下一滴泪,只是朝着她爹跑走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就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 知道这三个响头是了断了她爹的生恩,廖管家也是有几分顾悯的心思,这才把大妮叫了过来在门外候着,跟辛螺多说了这几句话。 廖管家虽然长年管着这府里一大摊子事,难得并没有被俗利蒙眼,心里还存着这些善念,辛螺了然地一笑:“廖伯,把大妮叫过来吧。” 廖管家连忙把一直等在门外的大妮叫了进来。 大妮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峒主大人,我c奴婢c奴婢谢谢峒主大人买下奴婢!奴婢谢谢峒主大人” 廖管家跟她说了一通什么再造之恩,大妮听得半懂不懂,但是满心里都是无限感激。 她娘当初并不是有什么疯病,早先也是一个能干人儿。因为她爹嗜酒,但凡有几个钱,都要拿去买了酒喝,家里一直没有什么积蓄,也全是靠她娘撑了起来。 偏偏长年累月喝多了劣酒的人已经有了酒瘾,一没酒喝就烦躁,一烦躁就打人,打了外人要赔钱,她爹就抓着她娘和她打。 那时大妮还小,她娘为了护着她,隔三岔五被她爹打得一身是伤,娘儿俩的日子过得黯淡而绝望,终于有一天她娘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在被她爹又一次狠揍了一顿以后却是疯了没过一年后就死了。 从此就是小小年纪的大妮挑起了家计的重担,地里的活儿,家里的活儿,全是她一个人慢慢撑了起来。 即使如此,她爹还时不时地揪着她打,把她辛苦攒下的几个铜板都搜去买酒这样的日子,她过得麻木而绝望,有时甚至恨不得杀了她爹,有时又恨不得快些长大,或许被卖给那些瘸子c傻子当媳妇,只要男人不打人,她就会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今天她意外得了苗有银家一百文钱的赔偿,本来想着偷偷攒下来,没想到消息传得快,没等她把钱藏好,她爹很快就知道了,抓着她又拧又打的要她把钱交出来。 本以为这次又跟以前无数次一样,又会是一身伤痕和无尽的失望,没想到峒主大人会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最后还买下了她。 大妮此时的心情,用她所有听过的话都无法形容,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真心实意地用力给辛螺磕起头来。 辛螺连忙拦住了她,瞧着这丫头额头上已经一片红肿,不由哭笑不得:“行了,有劲儿也别往这上面使,回头要磕伤了,差事你还做不做了?” 大妮这才讪讪停了动作,不过依旧笔直地跪在地上。 廖管家知道这丫头是把他刚才几句吩咐听进心里了,连忙开了口:“这丫头的名字太土气,还请七小 姐给这丫头重新赐个名儿,另外看安排在哪里合适?” 辛螺思忖了片刻就发了话:“就叫杜鹃吧,不是花儿,是那种叫声像‘布谷’的布谷鸟,也叫杜鹃鸟的;正好和云雀的名字做个伴。让她先跟在云雀身边学学规矩,就在我这院子里当差。” 布谷鸟叫声独特,春时啼叫到口角出血,催人不误农时,及早春播,布谷,也正是辛螺如今的心思。 廖管家连忙一推还在发愣的杜鹃:“还不快谢谢七小姐!” 新得了名字的杜鹃赶紧又磕了一个头:“奴婢多谢峒主大人,峒主大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当差的!” 辛螺笑了笑,唤了云雀过来把杜鹃带下去洗浴换衣:“我如今只是代掌溪州,在府里头你不用叫我峒主大人,在院子里叫我小姐就行,有外人在,就叫我七小姐。 这府里的一些事,一会儿云雀会说给你听的,以后你就先跟着她学规矩,用心在我这里当好差,只要忠心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杜鹃连声应了,跟着云雀先下去了。 听着刚才辛螺交待的那一串七小姐c小姐的,廖管家倒是想起了件事:“七小姐,您回来之前,五小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了,老奴使人去问,五小姐那里却什么也不说——” 那个五姐还一路哭着回来的?辛螺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管她,是她心悦陈先生,今天跟着我们过去送绿豆汤,却被陈先生呵斥了。” 廖管家瞬间了然,原来五小姐是示爱不成反遭拒绝,伤心了啊 辛叶珠的院子里。 辛秀竹已经从萱草嘴里知晓了事情的经过,瞧着伏在桌子上呜呜哭个不停的辛叶珠,压下心里的不耐烦,轻轻拍了拍庶妹的肩头:“五妹,快别哭了,小心把眼睛都哭肿了。” 辛秀竹原来隐讳点过,让辛叶珠文的不成,就来武的,可是姑娘家谁不想郎情妾意c情投意合呢? 辛叶珠瞧着今天天气挺热,心思一动,就想着再努一把力,继续刷刷在陈延陵心里的印象,没想到这回遭到的打击比上回更厉害—— 陈延陵根本就是直接拒绝了她!而且看着她那眼神,就跟看一堆牛粪似的,那种厌恶让辛叶珠伤心极了。 偏偏陈延陵并没有收声,引得旁边那些庄户都看了过来,她这脸以后可往哪儿搁? “瞧你就这点儿出息,你忘记先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了?”见自己好话说尽,辛叶珠还是一门心思地只知道哭哭哭,辛秀竹终于也有些烦躁起来,“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形了,要不你就断了这念想,要不你就做出决定,拿出你的决断来!光在这里哭有什么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啊!” 辛秀竹语气转厉,倒把辛叶珠总算给问住了。抬起泪水斑驳的脸,辛叶珠一想到断了念想这条路,心里就跟刀绞似的难受,终于咬了咬牙:“大姐,我c我决定了——” 辛秀竹长吁了一口气,声音一下子压得极低:“我听说王姨娘那里还存得有一些过了这个村,以后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自己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审 不等辛叶珠哭声大起,卢姨娘就一个耳光狠狠地扇过来,红着眼睛瞪着女儿:“要是你不想去莲花庵,现在就想死,你就哭得再大声一些,闹得这整个峒主府都知道你今天做下的丑事!” 父亲才过世一两个月,女儿就急吼吼地给男人下那种药,为了峒主府的体面,即使辛螺与心不忍,那几个女儿正打算待嫁的姨娘又怎么会忍? 另外几位小姐翻年就打算出嫁,那几位姨娘正在寻人上门来说亲,峒主府里这几姊妹本来已经没了父亲,要是其中一人出了这么一桩丑事,别人难道不会怀疑这几姊妹的教养? 这事要传出去,还会有谁过来提亲?那几位姨娘只怕活撕了辛叶珠的心都有了! 辛叶珠才多大年纪,又有多大见识,哪里受得住那几位姨娘的冷嘲热讽c明枪暗箭?与其到时可能被逼得了无生趣想要自尽,还不如趁着辛螺肯帮她们遮掩,寻个由头让辛叶珠先去庵堂里冷静冷静。 三年孝期,说起来也只是两年多时间,满孝的时候辛叶珠也才二十岁,这年纪在夏依嫁人并不算老,而且还能有个纯孝的好名声 卢姨娘可谓是一片苦心,全都为女儿费尽。辛叶珠虽然依旧想不通,但是被卢姨娘那从未见过的凶狠模样给吓住了,抽抽噎噎地不敢再高声哭出来:“姨娘,我不要去!姨娘,求求你” 卢姨娘含着眼泪别开了脸:“七小姐,求您让廖管家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妾身就服侍五小姐去莲花庵!” 可怜这当娘的一片心辛螺轻轻点了点头:“萱草那丫头是不能带了,卢姨娘把你那个丫头一起带去吧。不过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五姐,希望五姐如实回答。” 卢姨娘连连叩谢,一脸焦急地看向女儿:“五小姐,七小姐问什么,你可一定要说实话啊!” 辛叶珠还沉浸在要被亲娘带去莲花庵的巨大恐慌中,听到卢姨娘的话,含着眼泪有些茫然地看向辛螺。 辛螺盯了辛叶珠片刻,才沉声开了口:“下到那汤里的药,你是从哪儿来的?除了萱草,府里还有谁给你当内应?” 上午被陈延陵当众拒绝,辛叶珠晚上就能这么迅速地在饭菜里给他下药,光凭辛叶珠和她那个丫环萱草,辛螺不相信这两人的行动力能这么强。 不说别的,就是这药,寻常这小姑娘哪儿买得到? “药”辛叶珠恍然想起了大姐辛秀竹的话,喃喃应道,“药是从王姨娘那里偷偷拿过来的,我c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买来的” 王姨娘是六小姐辛蕙兰的姨娘,以前最是肯捻尖争风的,这些药物在溪州这里要买进来,肯定价钱不菲,王姨娘买来时肯定是用在想争宠上面,引着辛酉源起兴后在她那里多睡几晚。 卢姨娘可是清楚,王姨娘一直很是注重保养身子,指不定还打着老蚌怀珠,想肚皮争气些再给辛酉源怀个儿子的想法呢。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峒主大人意外过世,王姨娘白花了银子买了这些药回来,却是没了用武之地 只是,王姨娘做这些事肯定是很秘密的,卢姨娘清楚自己的女儿,辛叶珠平常只喜欢看些闲书话本子,根本就不关心府里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王姨娘那里有这种药的? & nbsp;而且还清楚这药放在什么地方,轻易就能偷了出来!这样的药,王姨娘肯定会放在很隐秘的地方啊! 不等辛螺开口,卢姨娘就抓着辛叶珠的手急急问了出来:“五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王姨娘那里有这药的,还能偷偷拿了出来?” “我”卢姨娘抓得太紧太用力,辛叶珠吃痛,“嘶”了一声,才带着哭腔答了,“是c是萱草跟我说的。” 话本子里都说了人要讲信义,侠士们一诺千金是何等让人心折,大姐为她好,她不能出卖大姐! 萱草? 辛螺仔细回忆了下这个丫环,倒是有几分惊讶起来:想不到峒主府里面还有这么个藏龙卧虎的人物,这鼻子怕是比克格勃都要灵敏吧。 王姨娘想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药物来争宠,肯定是要瞒着人的,萱草只是一个跟在小姐身边的丫环,居然连这些事也能探出来 打开窗户,辛螺扬声唤道:“杨树,把萱草带过来!” 她和陈延陵既然早在这里守株待兔,又哪里会放过在跨院外架墙搭梯的萱草? 可以说,辛叶珠前脚刚进了这东跨院,院墙外的萱草后脚就被杨树给敲晕了。听到辛螺召唤,杨树忙把萱草弄醒了带了进来。 虽然没有被绑手绑脚的,但是萱草一进来瞧见卢姨娘和辛叶珠两人正跪在地上,心里不由重重一跳,不等辛螺开口,也乖觉地跪了下来:“七小姐。” 刚醒来看到杨树那一瞬间,萱草就明白五小姐的事肯定不成了,这会儿也只希望尽量不要引起七小姐太多的怒气,免得当场就要受皮肉之苦 辛螺上下打量着低眉顺目的萱草,慢悠悠地开了口:“萱草,五姐手上那药——你说到底是怎么来的?” 五小姐之前跟七小姐是怎么说的?会不会说出萱草脑中极速转了起来,身子微微发抖,深深低着头答了:“是c是奴婢有一回无意中c无意中看到王姨娘藏的,还听到了王姨娘和春巧的话,这才知道的” 春巧是王姨娘的贴身丫环,王姨娘要做这些事,肯定会要春巧在一边帮忙,所以王姨娘会和春巧说起这些事倒是极有可能的;只是这么巧,连说带藏的,竟然会被萱草暗中看到? 要知道,王姨娘的院子跟几位小姐们的院子根本不在一起,萱草是五小姐的贴身丫环,居然还能跑到王姨娘的院子里恰好看到这些事,这得是多“无意”! 辛螺轻嗤了一声:“你是打量着我是个好性儿,不会对你下手责罚是不是?” 萱草噤若寒蝉,深深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奴婢c奴婢不敢。奴婢真的是无意中看到的。” “好一个无意中看到的。”辛螺声音骤冷,“这事既然是你无意中看到的,你虽是丫环,一样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无意中看到听到了这事,就该把它死死烂在肚子里,那我五姐又是怎么知道这药,怎么偷拿了这药的呢?” “是是今天五小姐太过伤心,奴婢c奴婢劝慰时不小心失了口,五小姐追问出后,一时动了念”萱草先还说得有些结巴,后面已经越说越顺了起来,“奴婢是五小姐的奴婢,五小姐要做什么,奴婢只有跟着做的,万没有违逆主子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想不通 以前见萱草这丫头伶俐,这才选到了女儿身边,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藏奸的人!辛叶珠一出事,萱草就一推四五六的,卢姨娘顿时气急,正想上前狠狠啐萱草一口,被辛螺冷冷扫了一眼,急忙闭紧了嘴。 “劝慰时不小心失了口?”辛螺轻声笑了笑,“行啊,不如就在这儿说说,你是怎么劝慰我五姐的?若是跟我五姐之前说的有出入,你不妨自己好生想想,会受什么样的责罚!” 五小姐先前说过的她之前根本就没有劝慰过辛叶珠,她又怎么知道辛叶珠给辛螺说了些什么萱草的额头上不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索性紧紧闭了嘴,不发一言。 “我倒不知道,萱草还是这么个忠心为主的好丫环!”辛螺将脸一板,唤了杨树过来,“把廖管家找来,让他把萱草带下去好好问话!” 不听话的下人,管家自有一套办法会好好教导规矩,这教导,自然少不了让人受一受皮肉之苦了。 辛叶珠急忙抬头去求辛螺:“七妹,求你看在我这丫头一心为主的份上——” 辛螺奇怪地看了辛叶珠一眼。她说的萱草忠心为主,本说的是反话,这样撺掇着主子去做下那些丑事的丫环,不是缺脑子就是别有用心。 刚才只几句话,她就看出萱草这丫头并不是没脑子的人,相反,萱草还颇有些小聪明。 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还撺掇着辛叶珠做出下药的丑事,那肯定是别有用心了。辛叶珠要是得逞,闹出事来对萱草一个丫环又有什么好处? 不仅没好处,反而还很有可能会让萱草受到一顿责罚。可萱草拼着受责罚也要这么行事,那肯定是背后还有人用更大的利益引着萱草去唆使辛叶珠。 辛螺说的这个忠心,指的是萱草对幕后那人的忠心,偏偏辛叶珠竟然听不出来,还要为萱草求情——辛螺一时也不知道是气还是叹了。 以前只听说恋爱中的人没脑子,原来还真能没脑子到这种程度,也真是让辛螺想吐槽一句“活久见”了。 倒是卢姨娘还看得清楚,狠狠掐了女儿一把,阻止了她再继续求下去。 辛螺揉了揉额头:“卢姨娘,五姐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今天的事,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分寸,一会儿你把五姐先带回去,晚上好好照顾着点儿,要是闹出什么风声,明天你们去不去得成莲花庵,可就还是两说了!” 卢姨娘拉着辛叶珠起身,见她还有些愣愣地看向辛螺身后的陈延陵,连忙横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忙不迭地点头:“七小姐放心,妾身一定会照顾好五小姐的,绝对不会让什么闲话传出来!” 辛螺“嗯”了一声:“我送五姐出去吧。”带着人从东跨院直接走到她的主院,唤了云雀进来,给辛叶珠和卢姨娘两个打水重新洗了脸,瞧着不大在脸上看得出什么痕迹了,这才让两人离开。 返身刚走回东跨院,就见陈延陵正立在院子中那株大桂花树下等着自己;辛螺愧疚一笑:“今天的事,真是连累陈先生了。” 陈延陵走上前几步,轻轻摆了摆手:“没什么。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唆使,不过我这里倒是无妨;你这个家,可是真不好当。” /> 他刚从树荫下走出来,月亮也恰好破开云层,皎洁的月光刹那间倾泻一地,也给陈延陵的身上镀上一层银辉。 毫光微亮,更映得他清冷如孤峰独屹,身形朗朗疏落,剑眉下那一双凤目,如光华尽蕴,一眼看来,仿佛能直接看进人的心里。 不论是身材还是颜值,都是硬派男神级的人物,也难怪五姐会那么一头扎进死胡同里辛螺微叹了一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如今这情形,倒还算好的。” 想到陈延陵说喝了一口汤,尝出汤里下了药的事,辛螺又有些好奇:“陈先生似乎对药理很熟悉?” 莫弃和莫离就住在国公府里,府里专门辟了一个大院子,全部放的是他们平常收来的各种药材,陈延陵要想不熟悉都难;何况为了让他以后少遭暗算,两位莫神医还亲自教了他不少药物知识。 要是说为医,陈延陵还没有那火候,可是要辨别出食物和那些器物里有没有被人下了药,陈延陵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更别说辛叶珠下到那汤里的是那种药—— 见燕京城的那些贵女们经常有意无意地想跟陈延陵玩邂逅,莫离担心之余,曾经详细地教过他那一种的品类大全,还特意教了他很多 听到辛螺这么问,陈延陵脸上微热:“以前学过一二。”怕辛螺会有什么误解,又特意解释了一句,“家中的长辈担心我在外会遭暗算,所以——” 辛螺并不明白陈延陵心中的担心,却是继续想着自己的思路:“酸豆角汤味道重,加上还撒了胡椒末儿,可以掩盖很多药味。 幸好陈先生尝了出来,不然只怕我都没脸见陈先生了。只是我不太明白,我五姐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可是这幕后之人针对你又有什么目的呢?而且还用的这种事” 这正是辛螺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是对着她来的,觉得陈延陵在她身边会碍着对方的事,那么就该下狠手,而不是用这些香艳之事来缠绊陈延陵。 不然的话,即便辛叶珠得逞,陈延陵也就是有可能会纳了辛叶珠当姨娘而已,这么不痛不痒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陈延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还担心辛螺会误会他什么的,没想到辛螺根本就没往那些方面想,一门心思地就只是考虑正事 陈延陵迅速收敛了心绪,也仔细想了想:“瞧着刚才那情形,那个叫萱草的丫头明显是背后另有其人,但凡人行这些暗事,总有利益所在 我总觉得他们的所图应该是你,但是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来设计我,我这会儿还真是想不通。或许等那个叫萱草的丫头吐了口,我们就能清楚一二了。” 两人正说着话,廖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七小姐,那个萱草嘴硬得很,晕过去一回被泼醒了,还是一口咬定她是为了五小姐着想,这会儿她又晕过去了您看这事?” 难道她刚才的判断错了?辛螺自觉在这时空已经很适应,但是对逼供这样的手段总还是有些介意,见萱草咬死了说辞,犹豫了片刻,才开了口:“那就先把她押下去关着吧。找人把她看好了,伤口也处理包扎一下,明天再继续审一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自尽 虽然萱草也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但是如果明天还是审不出什么的话,辛螺想着把这丫头拖出去发卖算了,犯不着让自己手上沾上一条说不清到底是无辜还是不无辜的人命。 见她面露不豫,陈延陵轻咳了一声:“廖管家,明天你过审的时候,麻烦跟我知会一声,我过去看看,说不定能让她说些线索出来。” 大燕锦衣卫刑讯的法子,简直不要太多,萱草又不是那些特意培养出来的死士,陈延陵相信自己过去的话,肯定能撬开萱草的口的。 只不过辛螺心软,他也不想给辛螺留下一个酷苛的印象,就让那个萱草养一养,明天再审也是一样的。 萱草又不是被陈延陵迷得五迷六道的五姐,陈延陵过去了又怎么样?辛螺心里正在疑惑,一眼瞥见陈延陵与廖管家两两相对颇有些意会的眼神,瞬间恍然大悟;陈延陵是打算用另外的法子去审萱草—— 真希望萱草明天能够识时务辛螺一时有些矫情地小纠结起来。 峒主府内院一间花木雅致错落的院子里,却还有一人比辛螺更加纠结。 辛秀竹只觉得一颗心跟被油煎似的,双手紧紧交握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后窗“咯”的一声响,有人一身深衣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辛秀竹一眼看去,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滕三哥!” 见辛秀竹秀眉紧蹙,坐立难安的样子,滕玉屏心里轻轻一声“咯噔”,面上却并不现出来,伸臂将辛秀竹揽进了怀里:“阿竹,这么急着找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五妹那里”辛秀竹连忙把先前发生的事说了,脸上有些忧心,“五妹被陈先生拒绝后我劝了好久都想不开,竟然铤而走险,要给陈先生下药,想把生米做成熟饭。 我刚才让红杏打听了,也不知道东跨院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卢姨娘已经陪着五妹回去了,五妹的丫环萱草却被廖管家关进了柴房,听说已经打得遍体鳞伤,明天还要继续再打。 我担心萱草会扛不过这苦刑,受人诱导后胡乱攀咬;偏偏我今天又去安慰过五妹,要是被攀咬上来,我怕——” 如果萱草供认出辛秀竹在其中诱导了辛叶珠,不仅辛秀竹这边就暴露了,万一把自己也牵扯进来滕玉屏转瞬间就定了主意: “阿竹,你放心,萱草这些给小姐们当贴身丫环的,向来吃不了什么苦,这乍然受不了那样的罪,一时想不开冲动行事也是有的” 辛秀竹瞬间就吃了一颗定心丸,身子软软地更贴紧了一些:“滕三哥,真的会这样吗?” 滕玉屏肯定地点了点头,动作虽然温柔却坚定地推开了辛秀竹靠上来的身子:“自然是的,天色不早了,阿竹你早点休息吧,要是被别人发现我在这里也不好。那些小事,你只管安心就好!” 辛秀竹虽然很想把滕玉屏留下来,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萱草那里还要扫尾呢;见滕玉屏要走,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了手,候着他翻出墙外没了影子,唤了一直在外面望见的红杏进来,打了水洗漱了。 天气渐暑,夜短昼长。 天光刚亮,辛螺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七小姐,萱草她上吊自尽了!” 上吊自尽?辛螺一个激 灵醒了过来,匆匆穿好衣服,掬水胡乱洗了一把脸,刚跨出房门就看到陈延陵也过来了。 一见到辛螺出来,陈延陵就温声开了口:“不用慌,我陪你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磁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似的,辛螺点了点头,有些苍白的脸色很快回暖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背,跟在候在一边的廖管家向府里偏院的柴房走去。 廖管家一大早得了信,就急急跑过来给辛螺报信,这会儿一路走着,一路絮絮说着下人报来的情况: “昨天晚上给萱草上了药以后,她早早就睡下了,守人的两个婆子查看了几回,见她没发热也没什么意外,两人就守在门外闲叨嗑,也一直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大概是到了四更以后,两个人说得口干,见喝光了水,一个去打热水,一个干等着无聊,打了一会儿盹,大概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工夫。 等热水打回来,两人喝了水醒了瞌睡,差不多也到了五更天,见天色开始亮了,两人借着天光往柴房里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萱草不知道什么时候磨断了绑在手上的绳子,就用腰带系在梁上上吊了! 等那两个婆子吓得开了锁进去把人放下来时,萱草的身子都已经硬了,冷冰冰地凉透了气” 柴房在峒主府西角门边。廖管家一得到报信,就叫几个心腹家丁把那一片都守住了,不许闲杂人靠近,当然连着那两个婆子也不许走,正巍巍颤颤地立在柴房门口。 一看到辛螺,那两名仆妇就跪了下来,其中一人更是将头直接抵到了地上:“七小姐,求七小姐恕罪,老奴凌晨的时候走了困,可是真的就只打了小半个时辰的盹儿 老奴瞌睡一向很浅,有些什么动静都会惊醒过来的,凌晨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硬是睡迷了过去” 如果不是打水回来的另外一名仆妇用力摇醒她,她还仰在椅子上睡得正香呢。谁想到就是那么一会儿工夫,萱草那小蹄子已经悄悄磨断了绳索,一根腰带搭上了屋梁上吊了! 辛螺摆了摆手,止住了仆妇的话,抬眼向柴房那扇洞开的门看去:“你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另外一名仆妇连忙小心答了话:“是,也就是五更天的时候,老奴两个喝过了热水,想着看一眼萱草,没想到隔着门缝就瞧见她已经吊在了屋梁上” 陈延陵扫了两名仆妇一眼,抬脚先跨进了柴房。 萱草已经被解下来了,灰黑的面庞一片狰狞,显见得临死前很是痛苦,因为大小便失禁,柴房里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混合着死气的臭味。 辛螺立在门槛外,看着正直挺挺躺在草席上的那具僵直的身体,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拳头;如果她昨天口气不要那么硬,处置的办法更温和一些,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就不会寻死? 是不是萱草真的没有受人指使,确实只是出于想给辛叶珠做成事的想法呢?萱草虽然是一个下人,虽然签了死契,昨天还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今天却—— 一种说不出的,夹杂着后悔和难言的愧疚瞬间牢牢袭上辛螺的心头,让她垂下眼睛,几乎不敢去面对萱草的遗体,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叫喊:“你们把萱草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辞行 唤了云雀帮着卢姨娘一起把晕倒的辛叶珠扶了回去,辛螺抚平了刚才还有些杂乱的心绪,凝眉看向陈延陵:“昨天晚上萱草才被关进这柴房里,今天凌晨就被杀死了,还做了这么一番伪装” 陈延陵点点头:“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这府里的人,所以才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对萱草这件事也清楚。我看萱草的指甲都拗断了,指甲缝里还有干涸的血迹,凶手极有可能是在勒绳的时候被萱草抓伤了手。 而且,凶手应该是从柴房的窗户跳进来的,那扇窗户有一人多高,却没有搭梯子的痕迹,凶手应该还有几分身手,才能轻松跳进来。” 辛螺转头看向廖管家声吩咐:“廖伯,把府里的人都一起集中到偏院这里来,到时我们逐个检查他们的手!” 虽然陈延陵说了凶手力气大,将萱草的舌骨和颈骨都勒断了,可能是男人,但是如果凶手会武功的话,就是女人也有可能。 廖管家连忙请示:“那几位小姐那里” 辛螺略一思忖就发了话:“都一起请过来吧。萱草被杀这件事,我没什么必要遮掩,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免得以后被人传出去反而歪曲了事实。” 想到之前王禄被杀的那件事,廖管家也有几分怀疑这里面有些什么可能会针对辛螺的阴谋,当即就应了声下去了,才走出偏院没多久,又嗵嗵折返了回来:“七小姐,滕公子说要来跟您辞行。” 滕玉屏总算要走了,只是怎么刚好赶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萱草的死他是不是知道了辛螺吩咐杨树留下看着现场,带了陈延陵往正厅行去。 滕玉屏正坐在正厅里喝茶,见辛螺进来,起身站了起来抱拳一揖: “七妹妹,这些时日在府上多有打扰了。昨天回来后我恰好画出了一幅满意的山水画,打算即刻寻找绣娘将这画绣出来,也好赶在我父亲寿辰当日奉为寿礼,因此遣人收拾了行李定了今日出发。 早起我就使人去知会七妹妹,没想到七妹妹如此克尽职守,一大早就忙着处理事务去了,这份勤勉真是让愚兄惭愧。 以前我还想着七妹妹是新接手这些,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一二也好,昨天看来,七妹妹要处理这些事务实在是绰绰有余。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跟七妹妹辞行了。 这一段时间,多谢七妹妹盛情款待,七妹妹放心,以后你这里但凡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给我去信,我必定为七妹妹鼎力相助!” 滕玉屏一番客气话说得漂亮,辛螺也跟他客气了两句,目光下意识地在他手上溜了一圈。 滕玉屏手上各处肌肤光洁,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伤痕,辛螺一边吩咐廖管家去取一份装溪州土特产的礼盒出来,一边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滕公子身边的两个随从呢?” 滕玉屏轻松笑答:“两人正在收拾行李马匹,很快就过来了。” 等廖管家捧了一个礼盒出来的时候,滕玉屏的两个随从三元和四喜果然过来了,恭敬地向辛螺行礼后转向滕玉屏:“公子,马匹都已经系在峒主府大门外备好了,行囊也俱装绑妥当。” “既然滕公子还有事在身,那我也不多留了,些许土仪,不成敬意,都是我溪州自出的土特产,还请滕公子万勿嫌弃。”辛螺客气了一句,一个眼色过去,廖管家连忙把那只礼盒奉了过去,却是似乎无意中走向的是两人中间。 三元和四喜见廖管家仿佛是向自己行来,几乎是同时伸出了双手打算接过那只礼盒。 廖管家似乎这才发现自己走得有些偏了,连忙稍稍调整了下方向,将那只礼盒搁到了站在上首的三元手上:“两位小哥辛苦了。另外还有些干粮,我已经让人即刻去准备了,稍候会直接送到门外。” “廖管家客气了。”三元接过那只礼盒,和四喜两个齐齐向辛螺躬身行了礼,这才退在了滕玉屏身后。 辛螺将滕玉屏一行三人送出了府门,看着三骑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这三个人手上都好好的没有伤,看来是与萱草的事无关,这个时候走,可能也只是碰巧吧。” 陈延陵低低“嗯”了一声:“不过总觉得他来溪州目的不纯。” 或许这个滕玉屏开始对辛螺还有几分觊觎之心,但是不管怎么样,走了就好,只要不在辛螺面前晃着,再觊觎也觊觎不到哪儿去! “我爹生前还想着抓着这位过来的机会,把我给订出去呢,”辛螺低低自嘲了一句,“目的不纯这事,还真说不清楚。” 这件事陈延陵也知道,当初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如今想起来,却总觉得心里像是梗了一块什么似的不舒服,让他不自觉就用上了“觊觎”这两个字。 只是,滕玉屏未娶,辛螺未嫁,男婚女嫁本是正常,为什么未婚男子靠近辛螺,他就觉得是非分之想呢?陈延陵一时还没有细想下去,云雀就往这边跑来: “小姐,府里头的人都已经集中在偏院了,除了卢姨娘和五小姐那里,几位小姐也都来了。” 辛螺点了点头,低声跟陈延陵说了几句话,就急步转身往偏院走去。 峒主府的人虽然不算太多,也把偏院挤得满满当当的,瞧见柴房前面摆放着的那具尸体,不明白事由的人一时窃窃私语,还以为辛螺这是终于要杀鸡儆猴了,见辛螺带了人过来,脸上都带了些惧意,给她让出了一条颇宽的通道来。 辛螺越过人群,刚站到了柴房门口,辛秀竹就蹙着眉头开了口:“七妹,萱草虽然是府里签了死契的丫头,但是我们府里向来宽仁,就是实在犯了错,远远发卖了就是了。 便是你这里怕人这些时日对你不够恭敬,想拿这个立威,当众责罚刑杖都行,何必要这般弄出人命来折了阴骘。” 辛秀竹一贯温柔可亲,一来就秉持着公理说了这么一通话,简直是说到了满府下人的心里头。 辛酉源当峒主的这些年,责罚下人是肯定有的,但是也没像今天这样,不仅死了人,还拿着死人当众来立威辛秀竹话语间不知不觉就给辛螺扣了一顶大帽子,也让下人看向辛螺的眼中有了不少情绪。 辛秀竹这段数不低,还无时无刻不想着给辛螺挖坑,让人防不胜防,也难怪原来的小辛螺经常被这个庶姐怄得经常发脾气,导致传出了骄纵的名声, 辛螺却并没有如以前那样跳脚动气,只是斜睨了辛秀竹一眼:“看来大姐很清楚萱草的死因啊?” ≈ap;26412;≈ap;25991;≈ap;26469;≈ap;332;≈ap;29916;≈ap;32;≈ap;23376;≈ap;23567;≈ap;328;≈ap;32593;≈ap;32;≈ap;87;≈ap;87;≈ap;87;≈ap;46;≈ap;32;≈ap;32;≈ap;103;≈ap;122;≈ap;98;≈ap;112;≈ap;105;≈ap;46;≈ap;99;≈ap;111;≈ap;109;≈ap;32;≈ap;32;≈ap;26356;≈ap;115;≈ap;26032;≈ap;26356;≈ap;113;≈ap;24555;≈ap;24191;≈ap;21578;≈ap;2356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发动 ≈ap;lt;!一一≈ap;lt;一l id一≈ap;一t;ntent_ex_zhaiya一1≈ap;一t; style一≈ap;一t;b一rder一b一tt一: 1px d一tted 999;idth:830px;height:425px;arg: 0 aut一; arg一: 0px;paddg: 106px 0px; 一verfl一:hidden;≈ap;一t;≈ap;gt; 上一章提要: 上二章提要: 上三章提要: 上四章提要: 上五章提要: 上六章提要: 上七章提要: 上八章提要: 上九章提要: 上十章提要: ≈ap;lt;/一l≈ap;gt; ≈ap;lt;span id一≈ap;一t;key_zhaiya一1≈ap;一t; style一≈ap;一t;curr:p一ter;text一align:center;fl一at:right;arg一right:0px;f一nt一size:118px;≈ap;一t; 一nclick一≈ap;一t;click一pen_zhaiya一1();≈ap;一t;≈ap;gt;展开≈ap;lt;/span≈ap;gt; 一一≈ap;gt; 辛秀竹心中一虚,飞快地垂下了眼:“七妹这是什么话,我也是刚被叫了过来——” “原来大姐也不清楚。瞧着大姐刚才说得振振有辞的样子,我还以为大姐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全摸了个底儿呢!”辛螺淡淡瞄了辛秀竹一眼,见她讪讪住了嘴,这才扫了一眼垂头肃立的众人,扬声开了口,“把你们都叫过来,是府中有事发生。 昨天傍晚,萱草暗中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被发现后却一直不肯说是受谁指使。我本想着给她一个晚上的时间冷静冷静,没成想今天凌晨五更时分,有人偷偷潜进了柴房将萱草勒死,还企图伪装成她上吊自杀。” 竟然是这样!萱草受人指使,想暗害七小姐?! 想到之前在老峒主的灵堂前,王禄被人一刀插喉当场灭口的事,下人们几乎是立即就相信了辛螺的说辞。 七小姐现在是代掌溪州,要是害了七小姐,肯定会换别的人来当峒主,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任峒主肯定会有自己家里的下人,到时候进了这峒主府,可不一定就会用他们了。 大家都在峒主府生活了这么些年了,不仅能吃饱穿暖,也过惯了这种主子宽厚的安定生活,新峒主接了手,用不着他们,还不知道会把他们发卖到哪儿去呢。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差点就被萱草给毁了,众人立即有些义愤填膺起来,盯着萱草尸体的眼神都变了,如果不是萱草已经死了,只怕都有人恨不得把她拉起来狠打两下。 没想到辛螺几句话就把大家的情绪扭转还调动了过来,辛秀竹微微咬了咬唇:辛螺被绊了那一下后,竟然像是开了窍一样,真的是越来越奸猾了 辛螺抬手往下虚按,压住了下面渐起的嗡嗡低语声:“昨天萱草的事我并没有声张,但是凶手不仅清楚,还能很快摸到柴房来灭口,应该是对我们峒主府很熟悉,甚至,还有可能就是峒主府里的人!” 什么?那杀人的凶手可能就在他们中间? 下人们的神情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有些藏不住事的,已经忍不住左顾右看了,似乎这样就能把那凶手瞄出来。 “你们中很多人都已经是我峒主府的老人儿了,我也愿意相信你们!”辛螺继续扬高了声音,“今天把大家找来,就是让大家好生回想回想,昨天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不对劲的事,或者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人,把线索及时报上来,确实有用的,我这里重重有赏!”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群众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只要有赏格,发动得好,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一个克格勃! &nb sp;果然,辛螺话音一落,下面就像炸了锅一样,大家立即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很快就有一个粗使丫环怯怯站了出来跪下:“七c七小姐,奴婢昨天晚上给您院里送晚饭的时候,在回廊那边遇到了蒲姨娘和她的丫环芦花。 蒲姨娘说她的一根宝石簪子就在附近掉了,急着要寻回来,芦花就硬拉着奴婢先放下食盒一起帮找,当时萱草也在那里帮着寻找。 奴婢正找着,转头的时候恍惚看到萱草正从食盒边走开,只是当时只以为她是经过那里后来没过多久,萱草就说把那根簪子找到了。” 刚才听到七小姐说萱草在她晚饭中下了药,这粗使丫环吓了一跳,她的差使就是给七小姐那正院送饭的,原来说是给护卫送饭,不过其中一份的份例跟七小姐的一样,指不定就是七小姐拿来吃了。 再回想昨天傍晚送饭时的情形,这粗使丫环生怕自己也被牵连进来,连忙先站出来把事情的经过禀明了。 陈延陵正站在一群下人旁边的空地上慢慢踱着步子,听到这些议论,心里不由微叹:辛螺她那五姐执于偏见,那么对待辛螺,辛螺在这事上依然为她五姐遮掩,这份用心也算是良苦了,就是不知道这事以后,那个辛叶珠还会怎么想。 心里一边想着,那双凤眼却微微眯着,隐去目光中的犀利,慢慢扫过立在偏院中的众人。 今天不仅几位小姐来了,几位姨娘也都过来了。 蒲姨娘是三小姐辛绣菊的姨娘,前几天为了女儿那压箱底的嫁妆银子就找过廖管家几次,等辛螺一回来,她听了别人的话,又急吼吼地怂恿着女儿一起拉了另外几位小姐办了个名义上的接风家宴,实则是逼着辛螺当着大家的面,定实那五百两银子。 见这粗使丫环说出了自己,蒲姨娘生怕辛螺会借机报复回来,一时间急得不行,连忙出声解释:“七小姐,昨天我那簪子是真的掉了!恰巧萱草路过,我就让她帮着一起找,后来瞧见这丫头走过来,芦花也是一时心急,这才拖着这丫头一起帮忙的” 芦花立时慌张地跪了下来:“七小姐,当时要不是萱草总在念叨着要是不快点找,那簪子细细一根,指不定就会被人拾去了私下藏了! 那根簪子又是又是姨娘最喜欢的一根簪子,奴婢那时一时急晕了头,瞧见这丫头正好过来,这才拉着她一起找的” 那根簪子是赤金的,上面还镶着两颗红宝石,是当初蒲姨娘正得宠的时候好容易才缠着辛酉源买来的,平常最是喜欢戴在头上,还想着女儿翻过年嫁人了,将这根簪子也陪嫁过去;所以丢了后自然心火急燎的。 不仅让芦花找,瞧着萱草正好经过,也连忙拉着她一起找,后来芦花又被萱草几句话唬得急了,见那粗使丫头走过来,想都没想就支使着人赶紧一起帮找。 大家都不是蠢的,这粗使丫头的话一说,立时就有人明白了。昨天应该就是萱草做的鬼,把这粗使丫头支开了,趁机在那饭菜里下了药 不然怎么刚好又是萱草把那簪子找到了?指不定一早就是她偷偷弄到手上的呢。 几个负责打扫回廊的下人更是觉得想通了,蒲姨娘傍晚的时候,是经常在回廊那边散步的,那萱草肯定是早就算好了这一切。 蒲姨娘和芦花这么一解释,这些正好跟辛螺刚才说的对得上,这一下大家伙儿对萱草的事更是确信不疑了,有几个已经低声骂了起来:“萱草这个吃里扒外的,外面那些人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要这么害人!” 见舆论已经有了主流导向,辛螺心里满意,示意云雀过去将芦花和那粗使丫头扶了起来:“蒲姨娘不用急,我也相信你们不会有害我的心思的。昨天的事,应该就是萱草设的圈套,把你们都套进去了。 不过萱草一个丫环,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居然能想得这么周全,我想着应该就是背后有人。萱草是孤身卖进来的,平常都只住在府里,你们可有熟悉萱草的,知道她经常跟谁走得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没找出人 ≈ap;lt;!一一≈ap;lt;一l id一≈ap;一t;ntent_ex_zhaiya一1≈ap;一t; style一≈ap;一t;b一rder一b一tt一: 1px d一tted 999;idth:830px;height:425px;arg: 0 aut一; arg一: 0px;paddg: 106px 0px; 一verfl一:hidden;≈ap;一t;≈ap;gt; 上一章提要: 上二章提要: 上三章提要: 上四章提要: 上五章提要: 上六章提要: 上七章提要: 上八章提要: 上九章提要: 上十章提要: ≈ap;lt;/一l≈ap;gt; ≈ap;lt;span id一≈ap;一t;key_zhaiya一1≈ap;一t; style一≈ap;一t;curr:p一ter;text一align:center;fl一at:right;arg一right:0px;f一nt一size:118px;≈ap;一t; 一nclick一≈ap;一t;click一pen_zhaiya一1();≈ap;一t;≈ap;gt;展开≈ap;lt;/span≈ap;gt; 一一≈ap;gt; 辛螺这话一说,蒲姨娘几个人顿时感激涕零,因着萱草是内院里的丫环,几个人立即绞尽脑汁地回想起来,还真给芦花想到了一个人:“奴婢撞见过萱草跟红杏有好几回在一起说话来着。” 辛秀竹心头一跳,急忙回头看了红杏一眼,飞快地眨了眨眼睛:“红杏,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红杏连忙一脸委屈地跪下来:“小姐,七小姐明鉴,奴婢是跟萱草说过两回话,不过那是因为萱草想跟奴婢讨教一些针线上的事,都是这府里服侍小姐的丫环,一些小事上,奴婢想着能帮就帮,这才指点了她两回”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辛秀竹在外人面前是个温柔可亲的,她这个贴身丫环红杏,在内院一众丫环里面也是个让人服气的人物,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好办的,或者拿不定主意的,确实都是来找红杏帮忙。 当然,如果不是这样,辛秀竹也未必就能暗中收集到那么多消息 红杏这一跪,芦花也不好说什么了,看向红杏的眼神还隐约有几分内疚,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一时冲动太口快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红杏带来麻烦。 红杏这一番解释,有几个丫环也立即在旁边点了头,小声说了几句:“是啊,红杏姐姐针线好,人又热心,大家有些什么事,都喜欢找她帮帮忙” 辛螺早把这些话听在了耳朵里,瞧着红杏那一脸委屈的模样,淡淡开了口:“不过芦花想到有这么一回事,无论是谁肯定都要问上几句,我这里都还没开口呢,红杏你可是觉得委屈了? 无妨,有什么委屈你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这峒主府里又不是不讲公道的地方。” 来不来的就先摆出那一副样子,要有那不知情的乍然过来一看,还真当她这个主子怎么苛待下人了呢。 辛螺这话一说,红杏脸色就是一僵,却是再不敢现出那副委屈模样,老实答了话:“回七小姐,奴婢没有委屈,只是刚才怕被萱草的事牵扯上,一时心急了些,还请七小姐恕罪。” “罢了,这么点小事,说清就好了,我一个当家人,跟你们谁都无怨无仇的,也不会平白冤枉了你们去。” 辛螺一脸无所谓地发了话,叫了红杏起来,对上陈延陵递过来的眼神,微微一滞,就很快掩了过去,“今天的事也给大家说清了,大家要是想起了什么,之后就去找廖管家那里禀报,线索有用的,赏银是不会少的, 这会儿都散了吧,各自当好各自的差事!” 见辛螺发了话,大家这才散了,临走时还少不了低声议论的,都在猜测到底是谁想暗害七小姐,在萱草背后的又是什么人,有的人已经在努力回想昨天见到过什么异常了。 廖管家耳朵里听到三两句,心下一阵安慰。难怪七小姐要让他把大家召来,他当时还想着萱草意外死亡这事不遮着掩着,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好不好;原来七小姐心中早就有成算了! 等下人们都走了,辛螺让人把萱草的尸身收敛进一口薄棺抬出去埋了,就带着廖管家和陈延陵c杨树几人回了正院。 刚落了座,辛螺就看向陈延陵直接问了出来:“陈先生,刚才有什么不对吗?” 陈延陵眉头紧凝:“刚才在偏院里的人,我全都仔细一个个看过了,手上都没有被抓伤的。” 廖管家怔了怔,转头看向辛螺。七小姐之前吩咐把人都集合到偏院,本来就是有要从中找出凶手的意思,但是后来什么检查也没有,就让人散了。 廖管家本来还以为七小姐这是终于考虑到这样可能会闹得人心惶惶不安,对不信任自己的主家心生反感,所以临时把这事给按下了,原来七小姐是棋高一招,自己在上面说话,让陈先生暗中查探呢。 只是怎么就连陈先生也没有找出这人呢? 听到陈延陵的话,辛螺也蹙紧了眉头:“或许这人确实不是我们府里的人,而是熟悉我们峒主府的外人” 熟悉峒主府的外人,这范围就可大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摸不出一个范围。 峒主府虽然依山傍水,如果有外敌来犯,可以凭那条清河紧急御敌,但是跟峒主府同在清河这一边的,可还是有整整一个镇的人家呢。 陈延陵却又疑惑地摇了摇头:“府中的护卫,这一段时间夜间巡逻之事一直上紧,特别是对于外墙的守卫,更是没有松懈过,应该不会是府外之人潜进来” 他跟着辛螺从阿吐谷王城回来以后,对府里护卫的巡值时间和路线亲自做了修改,不说万无一失,也是相当稳妥的了,按他分析,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外人潜入的事。 何况先前从柴房里的一些痕迹他也分析过,凶手虽然有些身手,但是也并不会像他这样武功高强,想悄无声息地潜进来,这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如果没有外人潜进来,那就是府里的人动的手,可是府里那些人的手上俱都没有抓伤。 就是今天早上临时辞行的滕玉屏和他那两个随从,因着辛螺谨慎,让廖管家送礼盒时故意做了些小动作,却是发现滕玉屏那两个随从的手也都是好的。 那凶手究竟是谁呢?陈延陵不由有些气闷起来,回到自己房间,铺开信纸就刷刷写起了书信。 峒主府的内院的一处院子里,辛秀竹一回到房间,就看到了自己的枕头下正压着一封信笺,心头一跳,连忙伸手取来展开看了。 只看了几行,辛秀竹脸色就是一白:滕玉屏家中有急事,今天一大早已经辞行走了! 滕三哥竟然走了?她这头还在谋算着想撺掇着滕玉屏把辛螺追到手给娶了,把这溪州弄到手里呢,怎么滕三哥就走了呢?也不知道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呢。 这次过来是借着喜爱溪州山水秀美,要画一副画卷的理由,这才在府里多住了这么些天,那下一回要来可怎么办?总不能回回都是这理由吧。 还有她和滕三哥的事虽然滕三哥在信上写了不少切切相思之语,可是这人离得远了,以后要是时日久了,这情分淡了又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找老赖 ≈ap;lt;!一一≈ap;lt;一l id一≈ap;一t;ntent_ex_zhaiya一1≈ap;一t; style一≈ap;一t;b一rder一b一tt一: 1px d一tted 999;idth:830px;height:425px;arg: 0 aut一; arg一: 0px;paddg: 106px 0px; 一verfl一:hidden;≈ap;一t;≈ap;gt; 上一章提要: 上二章提要: 上三章提要: 上四章提要: 上五章提要: 上六章提要: 上七章提要: 上八章提要: 上九章提要: 上十章提要: ≈ap;lt;/一l≈ap;gt; ≈ap;lt;span id一≈ap;一t;key_zhaiya一1≈ap;一t; style一≈ap;一t;curr:p一ter;text一align:center;fl一at:right;arg一right:0px;f一nt一size:118px;≈ap;一t; 一nclick一≈ap;一t;click一pen_zhaiya一1();≈ap;一t;≈ap;gt;展开≈ap;lt;/span≈ap;gt; 一一≈ap;gt; 自辛叶珠和卢姨娘搬出峒主府去了莲花庵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辛螺发动群众战术成功,峒主府里似乎一下清静不少,不说那几个小姐们安安静静,就是一众下人们,也格外规矩了不少。 在这之后,廖管家还真清出了几个别人钉进来的钉子,对于这些背主的下人,峒主府自有处理的一套规矩,并不用辛螺操心。 倒是辛螺之前整好的番薯苗床已经出苗了,辛螺忙着让人移苗扦插。天气渐热,番薯移苗以后还要一个窝子一个窝子地浇水,幸好农庄里人手足够,加上又是辛螺亲自督着,没人敢偷懒。 头天因为新移苗而有些恹蔫蔫的番薯苗,浇了水以后不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就长得叶片舒展的,辛螺蹲下身轻轻拨弄着手边那深绿色的番薯叶,心情也舒扬了几分,偏头跟陈延陵多科普了几句: “等以后这番薯种多了,这嫩番薯叶是可以当菜吃的,嫩番薯叶里面有一种黏液蛋白,对人的消化道c呼吸道和血管的强性都有保护作用,另外还有很多好处,可是一种保健长寿菜呢。 就是一些老叶子,打下来了还可以当猪食喂猪,这可是顶好的青饲料,到时地里种得多,还不用去山上打猪草了” 听到这嫩番薯叶对呼吸道有好处,陈延陵立即想到了父亲那里,心中正是一动,不成想辛螺下一句竟然就扯到了喂猪上头了,脑子里下意识地就出现了那情形,不由有些好笑和无奈: “照你这么说,这番薯叶一半喂人,一半喂猪的,想一想这场景,人还怎么吃得下?” 这有什么吃不下的?以前驻农户家里的时候,屋角收的那一大堆萝卜也是切了一半人吃,一半剁成猪食煮啊,好像自己端着碗站那里看着猪在食槽里同吃萝卜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到底是高门大户出身啊,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还是很有差距的;辛螺心里正在腹诽,路的另外一头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陈延陵下意识地将辛螺护在了身后,抬眸看了那两骑一眼,就回过了头:“是丁兄弟两个回来了。” 丁大柱和丁二柱是去辰州催还借款了,来去几天本也有些路程,这么快就回来,想来是路上一点都没耽搁。辛螺刚刚站到路边上,就看到那兄弟俩个果然一脸疲色地近前勒住了马:“七小姐——” 除了脸上的疲惫,似乎神色也不大好辛螺刚说了一句“辛苦了”,丁大柱和丁二柱就翻身下马,齐齐跪在了她面前:“七小姐,这一趟的差事我们没办好” 丁大柱脸色沮丧,丁二柱却是满脸气愤:“那个洪利荣亏得还是辰州峒主,属下看他分明就是个老 赖!一听我们是溪州峒过来的,先是百般避而不见,我哥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就想办法跟我截住了人,才说了他以前借款的事,洪利荣竟然张口就说我们是假的!” 丁大柱c丁二柱兄弟原来一直跟在辛酉源身边,洪利荣原来也不是不认识这两个护卫,也不是不知道溪州如今的情形。 洪利荣倒是个狡猾的,并不是明着说要赖账,而是眼珠子一转,指着这两个人说他们肯定是趁着辛酉源死了,想过来偷偷提了还款走的,不然怎么不见借据? 丁家兄弟两个本来就只是先过去催账,让洪利荣到溪州还银子来,还银子的时候,辛螺自然会把当初的借据给拿出来当面销毁。 可是洪利荣这一混赖起来,就是指着丁家兄弟两个是欺主,明里借着这笔账来收银子,暗里想中饱私囊;丁大柱跟他理论,永远是鸡同鸭讲,最后兄弟俩还被轰了出来,差点没把兄弟俩人给活活气死。 再呆在辰州也无益,丁大柱跟弟弟一商量,两个人就披星戴月地急急赶回来禀报这事了。 那笔欠款这么几年都没还,而且辛酉源过世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送吊仪过来,辛螺已经感觉到洪利荣想当老赖了,这次派丁氏兄弟两个过去,就是给对方敲敲鼓,让他好歹自觉点。 要拖要赖,要换成普通老百姓了,辛螺可能还真拿人没办法,可是洪利荣是辰州峒的峒主啊,那张借据又妥妥地在自己手上! 一峒之主是这个德行,被辰州峒民们知道,岂不是羞愧得不敢出门?被别的峒知道,岂不是要笑掉大牙?洪利荣以后还要不要去阿吐谷王城了? 想当老赖,也要看洪利荣有没有那个能耐!辛螺轻轻哼了一声:“你们俩个辛苦了,现在先回去好好休息着,明天我带上那份借据,亲自去一趟辰州!” 这一笔借款,无论如何也得取回来,不然时间拖得越久,今后就越难取了,而且现在这个骨节眼儿上,这笔银子要是取回来了,是有大用处的。 辛螺要亲自过去,陈延陵和杨树自然要跟着。 本以为溪州已经够穷的了,没想到进了辰州的地界,越往南边走,触目所见就越荒凉。 牵着马艰难穿过一条崎岖的峡谷,刚出峡谷口辛螺就闻到了一股咸腥的海风,精神不由一振:“前面就有海了吗?” 辰州境有部分沿海,不过按她记忆里的地理位置,应该是辰州峒靠东的位置在她那个时代有一个超大的港口,没想到在这靠南这一片就已经有靠海了。 阳光一下子强烈起来,仿佛从温带骤然进入了亚热带,只是想像中的海浪黄沙椰子树并没有出现在辛螺眼前。 丁大柱指着前面那一大片泥泞的滩涂,长叹了一口气:“有海,不过还远着呢,在二十里开外去了,这边全都是盐碱地。” 前面那一望无际的滩涂,连半棵高大的树木都看不到,只疯长着成片的荒草,还有一些小型的灌木,间或有几只鸟类飞起—— 竟是一副说不出的荒凉景象。 “这么一大片地都是盐碱地?”辛螺很是吃惊,“这一带的海风和海煞很厉害吗?” “什么是海煞?” “七小姐您也知道海煞?” 陈延陵几乎和丁二柱同时问了出来,彼此对视了一眼,陈延陵先开了口:“什么是海煞?” “海煞啊,就是海风吹过来的时候,会携带很多细小的盐粒,这些盐粒会让很多植物叶片枯黄,还会让地里盐分加重,长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辛螺简单解释了一下,陈延陵抬眼远眺着那一大片荒地,感慨了一声:“原来不光是沙漠,这样的盐碱地其实也可以算是不毛之地。” 看着这么辽阔,可是长不了庄稼,连棵有用的树都长不了,只能这么白白搁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野稻子 等陈延陵感慨完,丁二柱这才跟辛螺解释:“这一片地界叫做大荒滩,每年海风海煞都厉害,淡水少,还不怎么下雨,晒得厉害,这么个地方就是再大,种不了庄稼种不了菜的,人也难活下去。” 刚才他们穿过的那条峡谷,就是大荒山,高耸的山峰将从北方过来的水汽都阻隔了,所以穿过那条峡谷,才会感觉到气候像是两重天一样。 辛螺注目眺望着眼前这一大片荒凉的滩涂,一时间若有所思,大荒滩这地理条件 “怎么了?”见辛螺停足不走,陈延陵关切地看了过来。 “没什么,想起一些事。”辛螺轻轻摇了摇头,牵着马刚刚跟上几步,突然目光一凝,紧紧盯住了前面一丛荒草。 陈延陵还以为有什么蛇虫,赶紧将辛螺护在身后,铮地将刀拔了出来,辛螺连忙用力拉住了他的手:“千万别乱动,是我看到了野生水稻!” 野稻子?野稻子有什么让辛螺这么激动的,那双杏眼儿差点没放出光来 陈延陵心里纳闷,刚收了刀,辛螺已经放开了他的手,直往那丛荒草奔去。一丝茫然若失的感觉瞬间掠过陈延陵的心头,快的让他还来不及想明白就被忽略了过去,跟着辛螺走上前:“这野稻子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对我大有用处!”因为光照强,这几株野生水稻已经成熟,辛螺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长得并不丰满的稻种收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几人,“丁护卫,杨树,你们赶紧在周围看看,还有没有成熟的野稻子,有的话把稻种都给我收集起来!” 听到辛螺说大有用处,丁家兄弟和杨树三人应声散开,赶紧先在这片滩涂上寻找起来。见辛螺独独没有叫自己,陈延陵看了眼辛螺手中如获至宝捧的那一小撮稻种,低声开口:“我也去帮你收集吧。” 辛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陈先生就不用了,我看到这野生水稻旁边还长了不少稗子,你分不清的。” 不是经常在农田做活儿的人,确实会分不清稻子和稗子,杨树以前虽然主要靠采药和奇花异草为生,但是农忙时还是经常去给人打短工的,所以辛螺并不担心他会分不清楚,但是陈延陵这里—— 见陈延陵凤眸睥睨,大有她在小瞧人的意思,辛螺失笑,指了指前面的一株植株:“你看那个。” 陈延陵顺着辛螺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株野稻子,连忙过去将那株野稻子拔了起来,只是他才轻轻摇动了一点,那株野稻子上的稻种就扑扑簌簌掉了大半。 陈延陵脸上不由一热,正要伸手去将落进泥土里的那些细小的种子拾起来,辛螺已经在身后叫住了他:“不用捡,那个不是稻子,是稗子。” 竟然是稗子?明明他瞧着跟刚才辛螺采摘的那几株稻种没什么区别陈延陵有些讪讪地站了起来:“我还以为这个也是野稻子。” 辛螺莞尔:“这野稻子本来就长得比普通稻子要小些,你是不常在田间看熟的,自然更是分不清了。”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他手里那株稗草,“陈先生你看,稻子在成熟期的时候,要比稗子矮一点,茎杆要粗壮一点。稗子的茎有很明显的杆节,稻杆上没这么明显,而且稻叶宽c厚c短,稗叶则窄c薄c长些。 此外 ,稻种要比稗种大一些,就算成熟了,不会很快与稻杆分离,要脱粒才能把稻种脱下来;但是稗子的种子成熟后要不了几天,你轻轻一碰,这些种籽就会掉下来了。” 陈延陵仔细看了看手里捏着的那一小撮稗种,跟辛螺手里的稻种比了比,轻轻点了点头,随手把稗种扔了出去:“原来如此。” 辛螺“嗳”了一声已经叫不及,见他把稗种都洒出去了,也只能摇了摇头:“这稗子长起来会跟水稻争养料呢,而且它的种子一熟就掉,还影响第二年水稻的生长,除草的时候麻烦着呢。” “难不成你还打算把这些稗种给烧了?”环顾了一眼两人身处的荒滩,陈延陵不由哑然,“它们跟野稻子一起长在这儿也没什么碍事的吧?” 辛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只是放眼望着这一大片滩涂,心里却动了动。 这一片滩涂虽然大,野生水稻长得却并不多,花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收集到了五斤多的样子,不过辛螺已经很满足了。 仔细将这五斤多的稻种牢实包裹存放好了,辛螺这才发了话说走。 摸了摸那个七小姐吩咐务必要看管好的稻种包裹,跟在后面的杨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七小姐,这些野稻子到底有什么大用?” “嗯,可以用做杂交水稻的母本。”辛螺目眺着远方渐渐露出轮廓的海岸线,含混解释了一句。 杨树并不知道什么杂交水稻的概念,陈延陵跟着辛螺一起去的干田寨,却是清楚这里面的含义。一听到这话,伸手就将挂在杨树马背上的那个包裹提了过来,搁在了自己的马背上:“既然这么要紧,那还是我看着吧,绝对不会让这包稻种有半点闪失!” 陈延陵在干田寨的时候,听到辛螺说过水稻杂交要弄什么繁殖田和制种田,才能培育出高产的杂产水稻,这个野水稻既然是母本,那肯定是极要紧的了。 母本母本,没有娘哪来的儿子?这一包野稻子,可是万万不容有失! 见陈延陵主动接了这担子,辛螺倒也更放心一些,笑了笑说了一句“那就辛苦陈先生了”,看了眼日头,继续往前赶路了。 什么杂交水稻,什么母本杨树还想细问,却见辛螺已经催马跑上前去了,而陈延陵也紧跟着赶了过去,杨树只得转头问向还没来得及跟上的丁大柱:“丁大哥,刚才七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丁大柱摇了摇头:“七小姐精于农事,很c很会种稻子这些,应该就是说的种稻子的事儿,具体是些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见杨树的目光转向自己,丁二柱也摇了摇头。 丁家两位哥哥都是峒主府的老护卫了,连他们都不知道,陈先生却知道,陈先生跟七小姐一样,懂得真多啊!看来自己以后要加紧跟着陈先生学了 杨树心里暗忖,抬眼看向已经跑在最前面的辛螺和陈延陵两人的背影,在这一片荒凉的滩涂上仿佛两抹突然跃进来的亮色,心底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只是不等他琢磨出是什么,已经转瞬无踪了。 懵懵呆了片刻,杨树就把这些无谓的情绪驱散,催马往前方追了过去。 瓜 子小 说网首 发更 新 gz bp ic 一 更 新更 快广 告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洪利荣 ≈ap;lt;!一一≈ap;lt;一l id一≈ap;一t;ntent_ex_zhaiya一1≈ap;一t; style一≈ap;一t;b一rder一b一tt一: 1px d一tted 999;idth:830px;height:425px;arg: 0 aut一; arg一: 0px;paddg: 106px 0px; 一verfl一:hidden;≈ap;一t;≈ap;gt; 上一章提要: 上二章提要: 上三章提要: 上四章提要: 上五章提要: 上六章提要: 上七章提要: 上八章提要: 上九章提要: 上十章提要: ≈ap;lt;/一l≈ap;gt; ≈ap;lt;span id一≈ap;一t;key_zhaiya一1≈ap;一t; style一≈ap;一t;curr:p一ter;text一align:center;fl一at:right;arg一right:0px;f一nt一size:118px;≈ap;一t; 一nclick一≈ap;一t;click一pen_zhaiya一1();≈ap;一t;≈ap;gt;展开≈ap;lt;/span≈ap;gt; 一一≈ap;gt; 辰州的地势较之溪州要平坦得多,驿道也好走得多,加上辛螺一行人又紧着赶路,过得两三天的工夫,也到了辰州峒的勾平镇;辰州峒主府正建在这勾平镇里。 一进勾平镇,辛螺就忍不住想皱眉。 同是夏依八峒,溪州就是里面数穷的那个了,但是灵溪镇上商户倒还有些生意,没想到这辰州峒峒主府所在地的勾平镇,竟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要不是丁大柱指着前面一处大院子说那就是辰州峒主府,辛螺几乎以为她不过是到辰州峒的一处偏远穷镇而已。 那大院儿占地颇广,想来当初修建的时候,也是往好往精里修的,瞧着气象有些衰败了,当年的底子还是在的,那两扇朱红大门虽然漆色已暗,一排儿黄铜门钉还是擦得锃亮。 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堂堂峒主府,辛螺就不信收拢收拢,还凑不出这几千两银子来还了!偏了偏头,示意丁大柱上前叩门,辛螺昂首站在正门前面。 门一叩响,就有门子从里面拉开了门,一眼瞧见是丁大柱,顿时变了脸,忙不迭地就要关门:“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夹缠不清呢,你又来干什么!” 丁大柱早动作飞快地挤了半个身子进去,抵住了门:“去回禀你家大人,我溪州代峒主七小姐亲自过来了!” 见那人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身后,丁大柱顿时一肚子气:“怎么,上回非说我们是骗子,这回我们代峒主亲自来了,你们还想把人轰出去不成?!” 那门子的脸色顿时有些红红白白起来,丁大柱趁机把那扇大门更顶开了一些。 辛螺气定神闲地走上台阶,开口吩咐丁二柱:“丁二护卫,将我们溪州的拜帖拿出来。” 杨树之前得了话,见丁二柱把拜帖取了出来,连忙将一直放在怀兜里的一只小木盒子打开,却是一盒红通通的朱砂印泥。 辛螺从颈间摸出一只荷包,从荷包里取出了那只玉质化的鹦鹉螺,蘸了朱砂印泥后,端端正正在那张拜帖上盖上了那个“辛”字印信,示意杨树拿给那个门子: “这拜帖上用印可都是现用的,你可别把我的印鉴弄糊了,也不用合着了,就这么拿去呈给洪峒主吧,免得你传话不利,让洪峒主误以为我又是哪儿蹦出来坑蒙拐骗的就不好了。” 见那门子愣愣接过那张拜帖后一副傻了眼的模样,辛螺淡淡睨了他一眼:“这是我爹亲手传给我的溪州峒主印信,便去阿吐谷王城岁贡,各处文书上都是加盖此印的,洪峒主要是还不认识,去阿吐谷王城 以后,不妨仔细打听打听,对比对比。” 见辛螺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口气却硬得很,门子不敢胡来,喏喏应了一声,捧着那张格外加盖了印鉴的拜帖飞也似地去通报了。 辰州峒主府外院的正厅里,辰州峒主洪利荣正皱着眉头听着手下一位寨长的回事,就见管家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走近,在门口的时候虽然顿了顿身形,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洪利荣正听得烦躁,不等管家开口,就直接问了出来:“又有什么急事?” 管家连忙走了进来,躬身附在洪利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把手里的那张拜帖递了过去。 竟然亲自来了—— 洪利荣盯着那张拜帖上鲜红未干的那个篆书“辛”字印鉴,让那寨长先退下后,心里更加烦躁起来。 丁大柱c丁二柱这两个护卫,一直都是跟在辛酉源身边的,忠心自是不必论。洪利荣之所以故意胡搅,无非是看着辛酉源已经死了,而新接手的辛螺不过是一个年岁小的姑娘,虽是一番拼挣,也只是在三年孝期内暂时代掌溪州。 洪利荣可不就是打着主意,想着先把人给推出去了,那小姑娘就是再气恼又如何,只怕溪州峒的事务正缠得她脱不开身呢,难不成还会巴巴儿地赶这么多天的路,拿着那张借据跑到他这辰州峒来跟他当面对质? 既然对质不了,只要把这三年混过了,溪州今后是个章程还说不清哩,那么个年纪小的姑娘哪里能掌得住事?不拘以后换哪一位寨长上来当峒主,就是看到了那张借据也只是废纸一张。 他跟辛酉源私人借的银钱,自然是人死账消,他就不信那新任的峒主会好心地替辛螺来讨要欠款。 实在其中有想在其中分钱的,他只消一句:“这么些年了,当年的欠款早就还了,只是那时你们溪州峒主府里乱着,一时翻不出这张借据,我索性也不要了。”就这么着,也不信人家还能拿辛酉源的借据来跟他硬要。 可是辛酉源的嫡出女儿亲自过来了,这就不同了这事,他就是想赖,这会儿也不好赖过去;何况那辛螺还特意提到了阿吐谷王城,这隐隐就有些要挟的意思了。 收了新谷以后,各峒峒主们都要在冬月去阿吐谷王城给土王岁贡,彼此之间也会拉拉家常,或者谈一些交易。 他这会儿赖着账,等到冬月去阿吐谷王城的时候,只怕八峒都会传遍这件事儿了!以后他跟别的峒做生意,想暂时拆借些时日,谁还肯与他方便? 洪利荣再不想见辛螺,盯着拜帖上那新鲜得伸指就可以抹糊的“辛”字印鉴,此时也不得不让人进来。 不过想到辛螺只是一个小姑娘,洪利荣转瞬间就有了些主意,辛酉源就并不是很强硬的个性,又肯急济,他这个女儿或许一会儿他多哼上几句也行! “把厅里一些不该摆的赶紧收起来。”洪利荣扫了一遍正厅,吩咐管家赶紧行事,“收拾好了再请辛七小姐进来,记着一会儿茶叶也不要上什么好茶!” 管家连忙应了,飞快叫了人进来,将正厅里摆放的两株两尺多高的红珊瑚树只华光宝气的脸盆大的金丝砗磲摆盒都收了起来,就连待客的茶盏,也换成了普通的粗白瓷。 等辛螺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偌大的一个正厅,竟然跟雪洞似的,光溜溜的没件什么摆饰。 洪利荣也早换了一身极普通的棉布衣裳,一见辛螺进来就开始抹眼睛:“先前听说辛老哥不幸意外去了,偏我今年以后身子一直不爽利,下人们紧着我这一头,偏生疏忽过去了——”说着就起了身作势要行礼,“我这里亲自给侄女儿赔个不是!” 他唤了一声侄女儿,就是以长辈自居辛螺哪里能受这个礼?明知道这人根本就是故意不去,心里再不情愿,嘴里也只能客气:“洪叔这是做什么?侄女儿可不敢受你这一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银子能生儿子 权衡利弊,洪利荣立即堆了一脸笑出来:“看看,看看,侄女儿到底年纪小,怎的这么冲动?我不过才说了几句艰难,又没说不还,侄女儿怎么就急起来了?” 辛螺转嗔为喜,立马转了称呼:“我年纪小性子冲,可没有洪叔经的事多,如今我缺银子正缺得火烧眉毛,有什么话说得不周全,想来洪叔也会体谅我,不跟我计较。” 这话说的,说白的也是她,说黑的也是她,谁让洪利荣先前顺着辛螺的话也说了自己故意赶跑丁护卫那件事,是因为担心她年纪小被人诈了呢? 这会儿辛螺就是话顶话地说她年纪小,洪利荣还能说你特么快十五了,也算大姑娘了,不该这么不明事理不懂礼貌吗? 别看辛螺年纪真不算大,这变脸的功夫倒是用得挺溜的,不过要就这么一哭二闹地耍手段给他来一回,就想让他把那么多银子掏出去哼哼!辛螺还是太嫩了! 洪利荣一双小眼睛眨巴了两下,露出一脸壮士断腕前的决然,偏又还是一副苦巴巴的样子:“虽说我辰州这几年的光景都不怎么好,但是借来的钱总是要还的,侄女儿这一趟都亲自过来了,我辰州再穷,容我回去仔细——” 不等他说完,辛螺就嘴快地打断了洪利荣的话:“洪叔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本金加利息也不是个小数,洪叔说要宽限几天拢了拢手头的银钱,那我就宽限几天罢了。 知道洪叔府里的用度也吃紧,我这趟来也不给洪叔多增加负担了,来之前我就在这镇上的客栈开了房,就不住在洪叔府上了。 你这里事务也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这就告辞。洪叔且宽心收拢着,我三天后再来收账。” 一说完这话,辛螺就利落起身向洪利荣一揖,还特意提高了声音:“洪叔是长辈,且留步,且留步,不必相送了。”转身带着人呼啦就走了个干净。 还想着把人留下来让他先倒一倒苦水的洪利荣一脸愕然。 管家也有些发蒙地走上前来:“大人,这辛七小姐是个什么意思?那我们这里?” 这来得快也走得快的,说了这么一阵话,摞下句三天后再来就跑了 洪利荣拈了拈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突地“嗤”了一声:“嘴上没毛,就是办事不牢,这丫头片子心眼倒是多,知道我想说什么,急急把话摞下就走了,难不成她以为这样摞了话就能做了数?啧,真是想得天真!” 跟着辛螺急步走出来的丁大柱和杨树几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前他们并没有在客栈开房,七小姐不想住在洪峒主府上说了这么个托辞倒也罢了,可是那笔欠款刚才瞧着洪利荣那神情,分明并不是就说了要还啊? 丁二柱上次是被洪利荣耍赖给怄得狠了,现在最沉不住气,急步走上前问辛螺:“七小姐,咱们说上几句然后就这么走了,三天后再来,那洪峒主就能给咱们还钱?” “我又不是他爹,说上那句话,不过是先堵住他一些话头子,哪里会让他那么听话!”辛螺摇了摇头,“不过是我瞧着他那意思,紧接着要就说出先还一部分银钱,以后再慢慢还的话了!这话我可不能让他说出来。” 虽说像羊拉屎似的这么一点一点还钱让人不痛快,那到底也是还啊丁二柱更纳闷了:“七小姐,让洪峒主先还一部分不好吗?总比让他赖着一毫银子也不还要来得稳当,这落袋为安——” “落袋为安?”辛螺斜睨了丁二柱一眼,“要真是落袋了,以后可有得缠!这借据上写着‘一本一利,年息三分,两年后即本利相还,若有违 ,则转利为本,累息相叠,至偿还之日止’。 如今从他借钱那日起都过了五年了,这利滚利再加上本,算起来要一万七千五百七十六两银子,他要是先还给我一百两两百两的,这也是先还了。 可是我要是拿了这笔银子,回头不管是在阿吐谷王城那边也好,对着行商们也好,就说不出他的半点不是了。你说这一两百两银子,对我有个什么用处?” 对啊,人家是跟你借钱了,但是又不是不还,这不是手头紧,先还一部分嘛,又不是不还!大家都有手头不方便的时候,何必扯破脸皮逼得那么紧呢? 丁二柱听懂了几分,有些懵懵地点了点头,陈延陵已经沉声接着说了下去:“不仅从道义上我们会失了先机,而且后面我们要他再还银子,哪怕你来一趟他就能给一趟银子,这将近两万两银子,我们得来多少趟? 来得多了,洪利荣还会使人放出话出,反诬我们不顾邻峒之谊,催逼太紧,弄得别人只当溪州峒太小心眼儿。而且,我们每次过来收账,吃住用不要花银子? 不说这来回跑是个麻烦事,每回收个一两百两银子回去,路上就要花个几十两,洪利荣得了好名头,我们却要花出这么多人力c财力,这可不叫落袋为安,这叫得不偿失呢!” 丁二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洪峒主这回不赖了,想用的是拖!” 拖到你烦不胜烦,觉得取这笔账简直跟鸡肋似的,指不定就懈怠了,到时他对外说是还着,其实还是能赖了 倒是杨树有些吃惊:“五年前借了五千两,五年后就要还这么多了吗?” 陈延陵拍了拍他的肩:“年息三分,这还是很仁义的了,普遍都是年息四分,还有五分的呢,要洪利荣按期还了,五千两也就是还个八千两。 过了那还款期限他偏赖着不还,那借据上也写明了,自然要按着借据上写的利滚利来算了。” 辛螺轻轻哼了一声:“你以为银子就是放在那里吗?银子那是能生儿子的,不算利息怎么行!” “银子能生儿子?”杨树顿时傻了,“七小姐你别骗我,什么时候银子也能生儿子了?” 辛螺索性跟他算起账来:“不说五千两吧,就拿一百两来说吧,我要是拿这一百两买了母鸡,母鸡要不要下蛋?” 母鸡肯定会下蛋啊!杨树懵懵点头:“要。” “母鸡下了蛋是不是要孵小鸡?” 母鸡下了蛋,隔段时间自然是抱窝孵蛋,这也没错啊。杨树继续点头:“是要孵小鸡。” “小鸡长大了公的可以卖掉,母的继续生蛋继续孵小鸡,是不是会从一群鸡变成一大群鸡,再从一大群鸡长成更多的鸡? 除去一些损耗,这公鸡继续卖了,母鸡继续下蛋,还有多余的蛋也卖掉,你自己算算,当初一百两买来的鸡,这五年下来会给你挣多少银子回来?” 一只鸡要二三十文一只,鸡蛋一文一个,这五年下来,当初一百两银子买的鸡要是全部变现,这得得回多少银子啊! 杨树已经完全木了,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鸡,公鸡c母鸡c小鸡还有鸡蛋听七小姐这么一算,还真的挺对,原来银子真的会生儿子! 用好了银子能有出息,理是这么个理,只是听着辛螺在那里忽悠杨树,陈延陵凤眸微睨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瓜 子小 说网首 发更 新 gz bp ic 一 更 新更 快广 告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压价 来辰州购买海产品的行商也有几个,因此勾平镇的客栈规模比溪州的灵溪镇要大多了。虽然镇上显得萧条,最大的那家客栈里还是住了些人的。 辛螺瞧着那家客栈门口有些车马,来往的好几个人听着还是外面的口音,直接就选定了那一家。 丁二柱按照辛螺的吩咐,一进去就粗声大嗓门地叫掌柜:“掌柜,来三间上房!”又张着嘴咧咧,“你那上房可是好的,收拾干净清爽的,不然我们峒主大人可住不下!” 峒主大人?掌柜吃了一惊,连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躬身哈腰的:“不知是哪位峒主大人” “是我们溪州的峒主大人!”丁二柱貌似全无心机地继续咧,“你们辰州洪峒主欠了我们一大笔银子呢,这次我们峒主大人是专门过来收账的,怕住洪峒主府上不方便,这才在外面住的,掌柜我可告诉你,你这儿房间都给收拾干净点,饭菜也要” 听着丁二柱的大嗓门儿,正在客栈正堂里用午饭的几名客商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悄悄拿眼角瞄着一脸傲然的辛螺带着身后气势不凡的护卫,在伙计殷勤的带领下往楼上去了。 直到辛螺那一行人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那几名客商这才碰着头低语起来:“刚才那几个护卫拱卫着的不就是那个小姑娘吗?她是溪州的峒主?” 有知情的立即八卦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从阿吐谷王城来的时候刚听说了,溪州原来的辛峒主意外过了身,这一位是他唯一的嫡嗣,也不知道夏依这几峒里面是个什么风俗,别看这姑娘年纪不大,现在是代掌溪州呢。” 从商的人家,家中也有那女儿能干,把家业撑起来的,对这样的事倒也不以为异。 很快就有人开始琢磨起丁二柱说的那一大笔银子到底是多少银子来了:“也不知道洪峒主欠了别人多少银子,竟然是让溪州的峒主亲自跑过来收还款?” 几个人互视一眼,心里都开始活动起来。 都说无商不奸,所谓这个奸字,更重要的是指商人极擅抓住每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辰州的海产品都是峒主府里统一出货,虽然洪利荣说已经给他们这样那样优惠了,可是毕竟这也是峒主府一家的生意,没别家能做个比较。 既然洪峒主欠着溪州那位辛峒主一大笔银子,那边又急着催账的话,洪峒主这里岂不是等着要用钱? 他们这几个人过来就是要收海货的,手中正有现银,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价格往下压一压的话几位行商对视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等到丁二柱下楼来叫水叫饭的时候,就有个团脸儿笑得极和善的行商跟他搭起讪来:“小哥是溪州过来的啊?我前几年行商差点就往灵溪镇来了,后来阴差阳错没来成,如今这灵溪镇上怎么样了?” 说实在的,辰州靠海,各种海货出得多,多少还有个稀奇,溪州就没什么特产了,雪蟆这东西不外卖,每年只拿到阿吐谷王城,岁贡之后就是以物易物,这些行商根本摸不着边儿。 溪州再是有些山货,可是这夏依八峒本来就多山,哪一峒没点山货呢?人家犯得着大老远的,巴巴儿地跑到溪州来收吗,光路途不顺这一项,就让很多行商止步了。 进溪州的行商,多是来卖东西的,而不是收东西的。 之前得了辛螺的嘱咐,丁二柱心里已经有了底,见有行商上前搭讪,也接了话大侃起来。 不消得小半个时辰,那行商已经把情况摸了个七八成。恰好客栈里已经将饭菜都做好了,热水也烧好了,丁二柱连忙告了声罪,招呼着店伙计把热水饭菜端了上去。 丁二柱一走,刚才跟他搭讪的那名行商立即就回到了同伙那里:“是洪峒主在前头那位辛峒主手上借的银钱,说是有好几年了,按当初的借据要利滚利呢。 不过到底要还多少,那丁小哥不肯说,只说了他们这位新峒主给了洪峒主三天时间,三天后就去收账,不然就去阿吐谷王城找土王打官司。” 早有老到的一名行商思量开了:“那肯定是很大一笔银子了。前些年辰州遭了一次极大的台风,想来洪峒主是那时候借下的银钱,这也有好几个年头了。 这么算起来,这本金加上利息利滚利,怎么也有一个大数儿了,难怪这次溪州那位代峒主会亲自过来。看来这三天后就摆明了一定要洪峒主还出银子来了。 不然的话,那位溪州峒主连去阿吐谷王城找土王打官司这种话都放出来了,土王那里帮着下面的峒主裁决,这手底下收的可是不少呢,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拿着银子去往那里烧啊” 客栈本来就是个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等到傍晚的时候,整个勾平镇在外略有些交际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自家那位峒主大人,现在被亲自过来的溪州峒主催账了! 洪利荣刚用完晚饭,就得到了这个消息,顿时气得脸都歪了。 难怪那个辛螺要住在外面客栈呢,这口口声声说不给他这里增加负担,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把这件事儿散出去了,这就是想丢他面子来着! 辛螺既然不给他面子,那他就—— 洪利荣心里正在转着好几个念头,管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大人,刚才永通商行c余记商行那几家商行都一起派了管事过来,集体要求把今年海货的价格往下降三成——” “降多少?”洪利荣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没听清楚。 管家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颤颤伸出了三个手指头:“降三成” “砰”的一声脆响,洪利荣将手边自己最喜欢的一只青瓷茶杯狠狠砸到了地上:“降三成!他们倒是敢!这么狮子大开口地压价,他们怎么不去抢?!告诉他们,我们这价格已经够低了,再想降,没门儿!” 管家垂头看着飞溅到自己袍角上的茶叶沫子,哭丧着一张脸嗫嚅:“可是大人,那几家商行都说,如果我们不降价,他们就不做我们这生意了,还说矩州峒那边也在跟他们联系了” 夏依八峒中,辰州的海岸线最长,矩州也有一部分靠海,不过就是一个镇子而已,出的海货自然没有辰州这边这么多。 但是普通海货也就罢了,珍珠c珊瑚这些又放不坏,海参c鱼翅之类也是制的干货,要是矩州攒货,那几家商行隔一段时间去一趟,也是能收到些东西的。 就是像海带c鱼干这些普通海货少些而已,横竖这些东西的利润也不是很多,那几家商行要是搁开手也说得过去 瓜 子小 说网首 发更 新 gz bp ic 一 更 新更 快广 告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这些奸商 见洪利荣皱着眉头不吭声了,管家又小声地补了一句:“大人您可别忘了,去年我们在阿吐谷王城的时候,矩州的峒主想找精熟工匠给他制大船呢。” 制了大船出来,就可以往更远的海面上去了,风险虽然大,那收获也更大辰州现在都只是靠渔民的小船呢! 洪利荣的脸色不由变了几变,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去,半晌后才开了口:“这几家商行之前过来的时候也没提过这事儿,不过是等着我们收货理货这几天,怎么突然就开了这个口? 你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峒里有谁在弄鬼!要真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弄鬼,查出来我要剥了他的皮点天灯!” 辰州的海货统一由峒主府收货,特别是高档海货,绝对不许私卖,下面有几个寨长一直有些不满,觉得洪利荣给的收货价太低了,难不成是这几个寨长这回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联合起来夺这出货权? 辛螺是年纪小,又是个小姑娘,这才弹压不住溪州那几个寨长,勉强当了代峒主。在辰州这里,他洪利荣就是辰州的天,下面的人以为是他是辛螺吗?居然敢跟他耍这些心眼! 管家急忙奔出去打听了,直到快半夜了才回来。 这些海货的出息,关系着辰州每年一半的收益,洪利荣挂着心,哪里睡得着觉,一直在书房里亮着灯等着,见管家回来了,连忙开口问:“可打听出人了?” 管家一脸苦笑:“大人刚才想差了,我们峒里并没有人敢弄鬼,是溪州那位辛七小姐——” “辛螺?”洪利荣迷惑不解,“难道她有什么底牌,竟让那几家商行都听从她的话?” “老奴也是费了不少工夫,这才从一个伙计那里打听出来,”管家摇了摇头,“那位辛七小姐倒是没什么底牌,甚至照面都没跟那几家商行打过。 只是她住的那客栈就是那几位商行管事住的地方,那些管事本就精得鬼似的,一打听到辛七小姐是过来跟您催一大笔欠款的,立马就想着趁火打劫” “这些奸商!”洪利荣气得重重一拍桌子,又发疼地揉了揉拍红的手掌,“这下还给溪州的钱,原来想的那点儿是不成了” 本来他只想打发辛螺一二百两银子回去,被这些人在中间这么搅缠一下,这么做就不大妥当了。打发得少了,辛螺要是在外面对这些人一说,还不定又会被这些奸商给传成什么样子,钻出什么空子来。 仔细算了好几遍要还的欠款,和如果出货后能到手的货款,洪利荣心里一阵肉疼,决定三天后咬着牙给辛螺付一半的银子出来。 一万七千多两,怎么也得让辛螺把零头给抹了,就算一万七,这一半也要八千五百两了,本来还以为这些都不用还了的 洪利荣心疼得直打哆嗦,安慰着自己其中有五千两毕竟是原来借的,只有三千五百两是自己后来要出的,这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些,熄了灯烛回去歇息了。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也悄然从屋梁上掠过,轻飘飘地落到了峒主府的围墙外。 客栈里,因为一路旅途劳累,辛螺早早就洗漱完上床休息了,不过她在陌生的地方向来有些觉浅,加上辰州这边天气更热,让她睡得并不安稳。 刚刚在床上打了个翻身,辛螺就听到窗户被轻轻叩响了两声,心里一个激灵,立即披衣而起,从枕下摸出防身匕首,侧身贴到窗户边上:“谁!” “是我。” 只是压低了声音的短短两个字,辛螺已经听出了来人是谁,连忙将窗户打开:“陈先生——” 盯着陈延陵一身夜行衣的打扮,辛螺惊诧后立即回了神:“你去夜探辰州峒主府了?” 陈延陵猫儿似的从窗户悄无声息地跳了进来:“嗯,本想看看这位洪峒主日子过得到底有多难,没想到看到他府里两三尺高的红珊瑚就有七八株,脸盆大的金丝砗磲当做摆盒,这要磨出珠子,价值也在一万之数,更别说还有不少海参之类的干货了,对了,还有好几块龙涎香。” 之前丁二柱悄悄打听得消息,自打五年前遭遇那场超大台风后,洪利荣宣扬是有人触怒了祖神,借机将一些老寨长给压了下去,之后更是筹集了银两,拉来了客商,自己开始做起了海货生意。 如今辰州的海货都是峒主府统一收拢了来,再统一发卖给那些商行,听说辰州峒下面有好几位寨长对峒主府的收购价不满,却碍于洪利荣是峒主,全给硬压下来了。 这一进一出,中间的利益约在四成之数,可全都是洪利荣这峒主府拿了;不过洪利荣府里头的姬妾也养得多,儿女也生了一大群,个个都要花银子养,这五年来攒下的家私,在洪利荣看起来,估计还真觉得不够他用! 辛螺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敢情拿着我溪州的银子帮他养姨娘儿女去了,一说到还钱就百般哭穷,他是假穷,我可是真穷,我都还想让人养呢!” 陈延陵嘴唇微动,努力忍下了差点冲口而出的“我养你”那句话,轻轻吐了一口气:“要不要我现在回去把他那些东西弄点过来抵债?” 辛螺只略想了想,就摇了摇头:“虽然是抵债,但是不告而取是谓偷。何况就是拿来了,我们要销赃出去换成银子,也容易落人痕迹,反而对我们不利。 再说了,洪利荣既然爱财,肯定对这些东西都看管得严,我们一来他就丢了东西,不用多想就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到时一搜,岂不是我们失了脸面?” “你倒想得周全,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抱着道义不放了。”见辛螺杏眸微闪,陈延陵不由轻笑,“既不让我这会儿下手,那你明知道洪利荣拖着不肯痛快还银子,三天后就算还也不会全还给你,你打算怎么办?以后再来?” 辛螺抬了抬下巴:“我的事儿多着呢,谁耐烦三天两头地跑他这边来。陈先生你放心,到时候山人自有妙计!” 陈延陵就知道,刚才辛螺那么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说不必去偷,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法子,不然以她这不吃亏的性子,要是明知道要不回那笔钱,刚才自己说把洪利荣那些东西偷偷取几样回来的抵债的时候,她一准儿拍手称快了。 伸手取过桌上一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一口喝了,陈延陵抬手随意抹了抹嘴:“到时候不要我帮忙?” 辛螺想了想,连忙殷勤地又给陈延陵斟满了一杯水,满脸笑容地双手捧到他面前:“陈先生请” 瓜 子小 说网首 发更 新更 新更 快广 告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聚宝盆 “嗯,都要回来了。”丁二柱心里还有些闷闷得难受,一想到这些人追问的那一大笔欠账已经全变成了没用的荒滩,就更加没有心情了,“我们峒主马上就要回去,我得赶紧先去收拾东西了,几位且慢聊。” 他这副模样,看在那几个积年跑商的管事眼里,却成了因为要回了大笔欠款,所以不敢在外多停留的谨慎心思。 等丁二柱一走,几位商行管事就面面相觑:“想不到洪峒主手上还有那么多现银,那位丁兄弟说是很大一笔欠款,洪峒主居然都能一手还了” 洪利荣手上不缺银钱花,看来之前他们的压价是行不通了? 大家正有些丧气,其中一人却多想到了一层:“我瞧着虽然不能像之前提出的那样压价,但是这价格倒是可以再让洪峒主那边再降降的。 你们想想,洪峒主既然一手还了那笔欠账,那手上的现银肯定不多了,他下面那几个寨长也是等着要银款的,我们多跟他磨一磨,不说降三成,降上一成半成也是好的啊。” 这话一说,其他几位管事眼睛一亮,纷纷点头称是,立即回了房,商量起等见了洪利荣的时候,他们几个该怎么说,谁唱白脸,谁唱红脸起来。 在几个商行管事商量出了个子丑寅卯的时候,辛螺已经带着人走出了勾平镇。 辰州通往溪州的驿道并不繁华,瞧着前后都没有外人来,辛螺这才笑吟吟地跟丁大柱和丁二柱道了个歉: “丁护卫,今天的事委屈你们两位,如果不是你们唱了黑脸,那洪利荣还不定转什么心思呢,我未必就能如愿拿那大荒滩和荒岭那一片地;今天你们兄弟俩个可是立了大功了。” 大荒滩说是方圆百里,据辛螺之前的估算,实际上差不多有将近三十多平方公里,算起来是四万多亩地,这一万七千多两银子,换平常怎么买都买不回来呢! 听到辛螺道歉,又说他们俩立了大功,丁大柱心里立即舒坦多了,只是还有一肚子疑惑:“七小姐,您明知道那片荒滩根本种不了庄稼,为什么要拿那块地来抵账呢? 还有那座荒岭,那山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土,您是不清楚,那薄薄一层土下面就全是石头了,上面大树都长不了,全是些杂草和小灌木,山上除了有些鸟雀,其他就没什么野物,打猎都寻不到什么肉食。” 以前他第一次跑这边的时候还不熟悉这边的情况,还满心以为可以在荒岭上打点猎物回来改善下伙食,谁知道费了小半天工夫,就只得一串雀儿,将将够塞个牙缝的 “我要那块地又不是为了种庄稼。”辛螺笑了起来,“至于那座荒岭,我是想着大荒滩太平坦了些,有座山也是我的,要设什么屏障隘要,有那么座山正好派上用途,所以顺口一起要了过来。” 居然是想着要设防的?陈延陵这时才开了口:“你之前一直说要保密,现在总能说要那片大荒滩有什么用了吧?” “那可不是大荒滩,那是一片聚宝盆呢!”身边这几个人如今都是辛螺的心腹,地已经到手了,辛螺也不再卖关子,“大荒滩那里,我打算开发成盐场!” 盐场?!盐场啊! 夏依土司府这一片,大多吃的是充州峒出产的井盐,充州峒那边有一口老盐井,汲取地下卤水烧灶煎盐出来,但是那口 盐井煮出来的盐品质并不算好,颜色发黄,而且有杂质。 像土王府,实际上就用的是从大燕买过来的雪花盐。不过雪花盐本来价格就高,进夏依还要交关税,这价格就更加抬上去了。 就连辛螺的峒主府,也就买上等的充州井盐而已,更别说夏依的普通老百姓了,很多人家里都只买“锅巴盐”,一大块跟锅巴似的,黄黄黑黑的,要用的时候敲下一小块碾碎了放进菜里。 有不少穷苦的人家,甚至敲都舍不得敲,只拿那锅巴盐在锅沿儿边上刮几刮,有一点盐味儿就作数了 要是大荒滩这里能建盐场—— 就连一贯冷静自持的陈延陵也不由动容:“《汉书》有云:‘吴煮东海之水为盐,以致富,国用饶足。’辛螺,这里真的能建盐场吗?” 在古代,拥有盐场,跟在现代拥有石油几乎就是一个概念了。 辛螺肯定地点了点头:“大荒滩这里地形平坦,又是泥质滩涂,天气热气温高,一年又下不了几场雨,海风又大,之前我不是还尝了尝那里的海水吗,那里的海水比较咸,含盐量比较高,比较适合建盐场。” 难怪那天过来的时候,七小姐摘完野稻子就往前跑,一直跑到海边还尝了尝这里的海水,他还以为七小姐是好奇呢难道是那个时候,七小姐心里就有这个想法了?丁二柱心里一阵激动,转眼又有些泄了气: “可是,七小姐,虽然你还要了那座荒岭过来,可那山上没什么树,全是一些小灌木,我们溪州这边的笠山又太险,要上山伐木并不便利,我们哪来那么多柴火煮盐啊?”刚才陈先生也说了煮海为盐呢。 “井盐要煮,在大荒滩这边,我们可以用天日风力晒盐法晒盐出来。”辛螺笑着解释,“就是靠这边的太阳和海风把水气带走,最后从盐田里晒出海盐,也就是粗盐,一大片一大片的,就跟我们种田一样,所以叫盐田。” 在她之前所在的后世,夏依这一片已经分成了两个省,辰州峒这边靠海的是属于南省,大概就是辰州峒这一片建的就有一个盐场,盐场旁边还修了一个超大的港口莲花港呢,在外也很有名气。 辛螺曾经在这边跑过一趟,那时是为了寻找野生稻本,培育海水稻,顺带被当地的农科所接待,去盐田和那座莲花港观光了一番。 既然大荒滩的地理位置条件跟盐场的形成条件完全符合,她为什么不能在大荒滩修一处盐场呢?所以她经过反复考虑后才胸有成算,因势利导,用那笔借款抵回了这一大片地盘。 原来不用煮盐,直接在太阳底下就可以晒出来?!那大荒滩哪里是什么不毛之地,这分明是宝地,就是七小姐说的聚宝盆!那么多的海水,那得晒出多少盐来啊!丁二柱已经张大嘴巴说不出话了,兴奋得脸上一片涨红。 要是溪州产盐就能一跃而成夏依八峒里最富有的一峒了! 丁大柱更是直接不废话了:“那我们赶紧赶路,回去后七小姐可以立即调派人手建造盐田,属下兄弟两个马上把那份鱼鳞图册的副本契书拿去阿吐谷王城备案存底!” 那一万七千多两银子能抵回来这么一个聚宝盆,实在是值,太值了!一行人一想到不久的将来,一颗心顿时火热火热的,不仅赶路的速度加快了几分,一个个还分外轻快,仿佛不知道疲惫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海上金莲 去时花了好几天,回来时竟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时间。眼瞧着荒岭就在前面,辛螺一行这才放缓了速度。 荒岭山上尽是石头,只有一条快被野草淹没的羊肠小道可以走,夏依这边的矮马虽然可以行走这条路,不过却是不能驮人了,而且也不能走快。 丁大柱牵马在前面带路,走了快半天的工夫,才逶迤攀到了荒岭山顶。 夕阳斜望,照着远处的蔚蓝泛波的海面如同镀了一层金似的,就连下面那一大片大荒滩,似乎都泛着一层让人说不出喜爱的金色毫光。 他们这一趟回去,溪州很快就要不同了! 丁大柱长长吐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见辛螺也抹着汗水登到了山顶,连忙殷勤地迎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马缰: “七小姐,现在白天比较长,晚上之前还赶得及回溪州找宿头,您先在这儿歇一歇,这山顶上看海能看老远呢,回我们灵溪镇就全是高山了。” 丁二柱将马背上的水囊摘下来递给了辛螺:“这看着海那么个空旷,初初看几眼还得个新奇,要是看久了,我心里头就直发慌,老人们都说宁欺山,莫欺海,我还是喜欢我们灵溪镇的山,看起来心里头就踏实。” 灵溪镇周围就是被群山环绕,出门遇山,抬头见山,清溪河流环绕山间,景色秀丽旖旎,何况在丁二柱看来,山里头猎物c野菜c野茹c野果等等,简直是什么都有,只要带了火石进山,他就不愁自己会饿死。 可海呢?海里出的那种奇珍海货是多,可是人要在海上漂几天,要淡水没淡水,想生个火煮个汤也生不了火,这能捱几天? 就算侥幸抓条鱼上来,也只能一片片切了生吃,那还不得腥死! 听到丁二柱絮絮嘀咕,辛螺忍不住失笑:“哪就会腥死了,脍鱼片就是生的呢,一片片切得极薄,蘸了酱醋姜汁吃,味道那才叫鲜美呢! 而且海鱼刺少,肉质细嫩,吃起来才过瘾。还有海蟹c海虾c海螺,可以加了蒜蓉清蒸c炭烤或者爆炒,味道都是极好的,什么时候我们做一回海鲜大餐” 行了这半日的路,中午吃的那点干粮早就被消化了,听到辛螺说着海鲜大餐,丁二柱的口水顿时就下来了,看着远处那片蔚蓝的海,立时有些跃跃欲试: “七小姐,要不然我先赶下山,去大荒滩那海边捉来鱼蟹回来,晚上我们也好加几个菜?” “你?”辛螺笑不可支,“你手上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捉到那些海鲜啊?到时一个海浪打过来,别鱼没捉倒,反而喂给海鱼们当大餐了吧。” 丁大柱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别以为自己会水,我告诉你,这在河里泅水跟在海里是根本不同的,海浪一大,兜头兜脑地就把你盖在水里,稍微呛点水,那苦咸味儿,肺管子里都难受。” 敢情丁大柱以前吃过亏啊,这完全就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嘛!辛螺不由有些揶揄地看了丁大柱一眼。 知道以七小姐的聪明,只怕是听着那几句话就明白了自己曾经出过的糗。丁大柱脸上有些不大好意思,瞧着夕阳遥遥欲坠近海平线的位置,连忙指着大荒滩那方向的远处跟辛螺岔开话题:   ;“对了,七小姐您看那边,那边有一座礁石,长得像朵莲花似的,特别是太阳西落的时候,光线正好将那座礁石照得透亮,就像是海面上开出了一朵金莲,他们都说那是八仙过海的时候,何仙姑遗下的一朵莲花” 原来这个时候就有这些民间传说了,倒跟当年她去莲花港观光时,当地农科所所长给她导游时说的大同小异,相较于丁大柱,那位高所长说的更是活灵活现的—— 辛螺心里一阵亲切,举手搭额远眺向丁大柱指的那个方向,却突然“啊”了一声。 此时海浪微涌,波涛起伏间,于山顶之巅凭高望去,那座被夕阳照得一团金亮的礁石仿佛一朵正在盛开的金色莲花,正在水中随波轻漾,此情此景,正跟她当年被那位高所长带着登上海边观景台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高所长当初给她介绍时说过,因为那座礁石酷似莲花,在夕阳斜照时形成海上金莲的自然景观,因此在那里修建的一个古港口就叫做“莲花港”,之后扩建成超大型港口了,也并没有改变这个从古传下来的名字。 老人们都说就是有这块莲花石在,所以这边出现恶浪的时候并不多,规划航道的时候,还特意避开了那块礁石没有把它炸毁呢 可是,如果这里就是后世莲花港的位置,那她脚下的荒岭又是怎么回事?她记得那一带并没有半点关于荒岭这么一座大山的描述,这里又不是地震带,这么老大的一座山,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什么记录呢? 莲花港之所以能建成超大港口,就是因为它的地理条件非常合适,港阔水深,三四十万吨的货轮都能轻松进出。那这里,到底是不是后世莲花港的位置呢?或者,只是景有相似? 听到辛螺那低低的一声,陈延陵关切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辛螺心里正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勉强冲他笑了笑:“没事,是瞧着那礁石真的像一朵金莲漂在海上一样,太美了,一时失了神。” 姑娘家都喜欢美好的东西,花呀景呀的,辛螺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一时惊讶失声也是有的,陈延陵并不以为意,轻轻点了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歇够了我们就往山下赶吧,不然就赶不上在天黑之前过笠山峡谷了。” 辛螺有些神色恍惚地应了一声,跟着大家一起牵着马缓缓下了山。 几乎是脚一踏上大荒滩的土地,丁二柱就有些蹑手蹑脚起来:“一想到这里以后就是我们溪州的大荒滩盐田了,我就觉得脚踩上去都是软的,以后要是大荒滩盐田晒出盐了,那岂不是这一片都是白茫茫的?我怕那时候我更加不敢下脚了。” 丁大柱却皱了皱眉头:“这里原来是辰州的大荒滩,如今归了我们溪州,再叫大荒滩盐田感觉怪难听的,七小姐,不如您重新给这里取个名字吧。” 辛螺沉吟了片刻,瞧着大家都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也不用光我一个人想,你们都想一想,取个什么名字好啊,要是好听,我们就用这个名字。” 如果想出了好的名字,以后这个地方就会用自己取的名字来命名,或许还会几十年c几百年地叫下去,那是多么荣耀的事!以后跟人介绍这个地方的时候,还能拍着胸脯说,这个某某盐田,当初可是我起的名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合作? 辛螺现在就算把盐田建了出来,如果不能够保住,那岂不是给别人打白工?如三岁稚儿捧着一锭大大的金子招摇过市,根本就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我有钱,我还没有抵抗能力,你们来抢啊,来啊,来啊 再往前面就是泥质的海滩,辛螺怔怔看着眼前一碧蓝的海浪温柔冲刷上岸,然后变得浑浊,夹杂着泥沙往后退去,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缰。 她忘了,这里不是她以前所处的和平年代,哪怕是近海,也会有海盗出没,即使是邻峒,只要利益够大,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溪州再贫瘠,为了这个峒主之位,下面几位寨长不一样是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于使出各种阴谋诡计要杀人—— 这个三年时间的代峒主之位,是她因一时的时势才勉强争取到的,可是这丰谷盐田一建,摆明了白花花的银子会如流水一般流进来,那几个人还会坐视她飞快壮大吗? 可是,这块地已经被她想方设法弄到手了,让她守着这宝地放弃建盐田,她又哪里舍得? 见她蹙眉出神,陈延陵抬眼也看向前面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悠悠开了口:“如果,你愿意让我在丰谷盐田入股,我可以拉来我家里的一队侍卫,替你守住荒岭这边,让辰州那边打探不到丰谷盐田的半点消息。” 辛螺之前就猜测过,陈延陵出身有名门高府的底蕴,能拉来一队侍卫守住荒岭,不放辰州那边的人过来,她是相信的,但是—— “就算守住了荒岭又有什么用?盐田里的盐是要卖出去的,一卖,就肯定会有消息传出去” 辛螺刚说了一句,陈延陵就打断了她的话:“如果这边确实能让海船停泊,我家里正好就有船,可以把盐运到别处再卖,让人找不到这处产地。” “这里绝对能建港口!”辛螺神情一振,飞快地接了话,“泊船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你既是想入股,那要多少股份?” 与其她拿着金山不能动,随时还担心会被人抢去,不如分出一些来跟人共同合作开采,这样才是与人有利,与己有利! 辛螺不是那种只拘泥于眼前的人,只一转就同意了陈延陵的提议。 没想到这姑娘魄力还真不小,世上的人总想攥着眼前的利益,生怕自己吃亏,辛螺却能想明白其中这双赢的道理陈延陵神色微肃:“股份多少的事,我还做不了主,还请七小姐先拟个章程,容我去信给家中长辈禀报此事再行定夺。” 辛螺低头想了片刻,抬眸看向陈延陵:“既然是用海船运送,那你是打算把这些盐运往哪里销售呢?” “运往大燕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沿海港口钧城港,再转销回夏依,如果这块盐田的产量高,多的盐则会往大燕内地销售;总之得利了我们两边按股份来分。” 这一点陈延陵是早就想好了的,大燕与夏依的巫州峒和应州峒接壤的沿海城池是钧城,钧城建的有一个钧城港,从水路上来看,正是离丰谷盐田这位置最近的。 辛螺不由眨了眨眼:这是出口转内销啊,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陈延陵连后续都想好了 陈延陵仔细掰开解释,给辛螺做思想工作:“丰谷这一片滩涂位置不错,刚好被荒岭和笠山围住,辰州那边只要有人 守住荒岭,溪州这边守好笠山峡谷,而且产出的盐又是靠海船运走的,那么这一块儿的动静就会很长时间都不会被人知道。 有这一段时间,你完全可以通过这块盐田得到丰厚获利,要兴修水利开荒造田也好,要征调壮丁训练武力也好,都可以从容进行,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 辛螺轻轻一摆手:“你不用说了,这些我明白的,不过大燕那边不也是盐铁专卖吗?你家要是用船运了盐过去,不算走私?” 陈延陵一滞,立即含混答了:“家中跟朝廷关系极好,手中拿的有盐引,是有资格卖盐的。” 辛螺听说过古代卖盐要盐引,却并不知道盐引实际上是只能在本国的盐场进盐,然后去指定的区域销盐的,听了陈延陵语焉不详的解释,只以为有了盐引,就是有了可以卖盐的资格,包括进口盐 不是走私,不会牵扯到大燕军这些就好。辛螺点了点头:“那行,我有两种合作办法,你到时请你家里的长辈考虑一下。 第一种,就是你家里出人出力出钱帮我建港口,修盐田,之后盐田由我自己管理,除了我峒主府自用以外,我以十文一斤的价格将丰谷盐田所有产出的海盐都卖给你们包销,包销期是十五年;十五年后,我们再重新商议价格。” 丰谷盐田在后世的产量已经达到了两三百万吨,辛螺就是保守估算,哪怕以现在的条件,每年产量只能到五千吨,十文一斤出货的话,她每年就可以进账十万两银子,除去工钱这些人力花费,怎么也有七八万两的银子到手。 这在溪州绝对是一笔很大很大的巨款了,即使不用再加上其他的税收什么的,辛螺手头上也绝对能用得宽松活泛,修水利,造农田,进而把整个溪州带入良性循环。 而粗盐的卖价是四五十文一斤,就算批发价低一点,只算三十文钱,那也是翻了两倍的利润了,海船又只要沿着海岸线在近海驶行运输就行,风险也非常低。 钧城港离这边走水路也不远,在后世的时候坐船从钧城到莲花港,差不多也只要两个小时,放在这里,顶多两三天也应该够了。 两三天的时候,就能得到两倍以上的利润,而且还可以持续十五年,看起来确实很不错。 陈延陵心里动了动,飞快地衡量着,问了出来:“那第二种合作方法呢?” “第二种嘛,还是你家里出人出力出钱帮我建港口,修盐田,你以这些基础设施建设和运输的海船入股,我以这块盐田入股,两家一起管理这片盐田,除去成本后你四我六利润分成,时限是永久,即使我死了,我的子孙也会按着这份契约跟你们继续合作下去。” 前一种,在十五年内保证了陈延陵这边的独销权,可是十五年后,等辛螺的力量成长起来,陈延陵这边就未必能在这块盐田里获利了;后一种,除了人力物力,搭上海船一起才算四成利润,看起来眼前是有些亏,不过这期限却是永久—— 只是说是说期限永久,其中也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风险,或许辛螺在的时候,但是谁能保证以后他们的后代彼此间不会生出龃龉翻了脸呢? 不过以大燕的兵力,估计溪州再发展,大燕也不会怕这夏依的小小一峒陈延陵一时有些踌躇起来,思忖片刻后看向辛螺:“你确定这里真的能建港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大燕之大幸 早知道书房里是易大人而不是大人的话,他刚才也不会那么急着在外面就叫喊出来了魏亭讪讪摸了摸鼻子,悄悄蹩了出去。 听到陈岳的安慰,易长安轻吁了一口气,一手轻轻抚着已经凸出的小腹,一边往丈夫身边靠近,扫过那封急信:“他不是办的私事,怎么又扯到不敢擅专的公事上去了?咦这小子,倒是有些运气啊!” “溪州峒可以建港口和盐场哪是陵儿有运气,分明是那位辛七小姐有运气。”陈岳将信轻轻一折,“难怪陵儿不敢擅专,长安你先好好歇着,我现在就进宫去。” 大燕禁宫。 澄心殿中灯光明亮,鬓发微霜的燕恒正皱着眉头细读着手中的折子,半晌都没有拿起朱笔批红。 侍立在一边的总管大太监庆吉悄悄抬头看了燕皇一眼,知道皇上这是遇到了烦心事,正琢磨着是不是让人先上些茶点过来,缓一缓皇上的心思,忽然瞥见门帘被轻轻撩开一丝儿,自己那徒弟杨平的脸在外面晃了晃。 庆吉连忙蹑脚走了出去,听到杨平附在自己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低声吩咐杨平:“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讨皇上示下。” 庆吉刚蹩进澄心殿的门,视线还盯在奏折上的燕恒就淡淡开了口:“出什么事了?” 庆吉连忙躬身答了话:“回皇上,卫国公在宫门外求见。” 宫门已经下匙,陈岳这个时候求见难道是又出了什么急事? 燕恒连忙放下了手中那本奏请增加军费的折子:“快宣!” 庆吉连忙应了是,躬身退了出去。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带着陈岳进了澄心殿。 陈岳正要单膝跪下行礼,燕恒早一把扶住了:“都说了你身上还带着旧伤,不用费这些折腾了。这时候你急匆匆地进宫,是不是锦衣卫发现了什么重大之事?” 陈岳虽然封了国公,但是并没有挂着虚衔荣养起来,燕恒信任他,让他兼着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职。 十多年前,陈岳曾经有一次惫夜宫门求见,就是因为锦衣卫发现了乐王燕恺曾在当年宫门之变中的一些背后行事,匆匆赶来禀报。 也幸好锦衣卫发现得及时,一直隐藏极深c甚至已经得到燕恒一定信任的乐王燕恺企图在燕恒主持春耕祭礼时让人暗中行刺的事也跟着被发觉出来,这才阻了当年的一场大乱。 所以这一回陈岳又惫夜来见,燕恒下意识地就以为锦衣卫又发现了什么重大事件。 “君臣之间礼不可废。”陈岳坚持单膝行了跪礼,这才顺着燕恒那一扶起了身,“并不是锦衣卫的事,而是臣那犬子在外面遇到了一件大事,因不敢擅专,特地发了急信回来向皇上禀报。” “哦,是子越?”燕恒一直很喜欢陈岳和易长安这个长子,视之如自家子侄,只是当年陈延陵虽然一举夺得了武状元,却辞不受职,誓要为父亲陈岳寻找世间灵药,根治他的旧伤。 碍于孝道,燕恒不得不允了陈延陵的所求,不过一直着这孩子,陈延陵每到一处寻到什么稀奇东西,也不忘记送一份进宫给燕恒。 听到是陈延陵有事,竟让陈岳连夜进宫,燕恒的脸色立时肃了肃:“子越不是去了夏依土司府 吗?他那里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夏依土王过腻了安逸日子,有些什么异动?为什么兵部半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 就在燕恒以帝王的心思转了几道弯的时候,陈岳将陈延陵写回来的两封书信一起呈了上去:“是那小子乱打乱撞,撞出了些运气” 既然要进宫说明这件事,陈岳索性就把之前陈延陵传回来的关于旱地育秧和杂交水稻的事一并都禀报了。 燕恒一目十行看完两封信,先前还凝重的脸上已经一片霁色,欣然笑了起来:“子越这孩子,果然就是个有福运的!农耕之本,盐田之利,竟都被这小子给遇到了!这是好事,是我大燕的大幸之事啊!” 想到他这边正为军费发愁,陈延陵那边就给他带来了这么个好消息,农田之事如今尚在明年才见初效,但是盐田只要一建好,按陈延陵信中说的赶上“秋晒”,一月也能有二十万两之数,抓紧点时间,秋晒那两三个月,大几十万两银子就能解决出来了! 见燕恒脸上笑意舒展,显然心底极为欣喜,陈岳担心到时不一定能如燕恒之愿,沉声先泼了瓢冷水:“不过犬子还特意说明了农耕之事尚未验证,如今未可置信,臣之前也是属意从庄子里先选派些精熟农事的庄户过去,先跟着学一学再说。 要不是犬子后来又整出了这盐田的事,臣是绝对不敢把未经验证的事情拿到皇上面前来说的。皇上您看——” “子越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向来肖你,行事稳重,朕信他说的农耕是确有其事!”燕恒仔细又把那两封信看了一遍,微微沉吟,“当前之事,倒是后面那一件了,这盐田共同开发合作钰山,那位辛峒主提出的两种办法,你觉得哪一种好?” 陈岳在进宫的路上就想过了一番,听到燕恒垂问,直接就张口答了:“要是由臣来选,臣会选第二种!” 选第二种,既能学到那天日天日风力晒盐法,又能让长远得利,陈岳要做事,是必会把诸事都控制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才会行事的,他根本就不担心辛螺那边会毁约。 辛螺守约,他也必然守约合作,若是辛螺毁约,他也乐得有个机会将丰谷盐田全部收入囊中! 燕恒轻轻点了点头:“钰山之意,甚得朕心!钰山放心,此事朕会尽快传旨给子越,在溪州诸事,全部交由他统辖调配,允他先行决断再予上报。 我大燕派遣的兵丁c工匠c民夫众人,悉听他吩咐行事。办好了这几件事,等子越回来,朕亲自予他嘉奖!” 这是陈延陵的功劳,燕恒自然不会让别人过去指手画脚,全权赋给陈延陵,也更能让已经跟溪州峒主交情良好的陈延陵放手施为,顺利办好事情。 如果说派去溪州的是一支综合队伍,那么陈延陵就是队伍的主帅,燕恒对陈延陵委实是相当信任了。陈岳一颗心稳稳落回了肚子里,跟燕恒告辞出宫。 当夜,澄心殿灯火彻夜通明,燕恒连宣了数人觐见,宫禁却一如平常,并没有增兵森严,第二天殿议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引得一些嗅觉灵敏的人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猜出金銮殿上的那一位,在那一夜急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ap;lt;script type一≈ap;一t;text/javascript≈ap;一t; sr≈ap;一t;/ba/tgjs≈ap;一t;≈ap;gt;≈ap;lt;/script≈ap;g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流言 溪州,灵溪镇外夯吉村农庄。 蹲在田埂边的辛螺放开了手中已经灌浆的稻子,拍拍手站了起来:“这早稻品种长势不错,看得出种植时是精心照料了的,再过个半个月就可以收割了。这段时间把这几块地都给我照看好了,别让鸟雀祸害了去,等收割以后,这稻子不要乱动,我要留种。” 得了夸奖,庄头金玉全一脸荣光,连连躬身点头:“七小姐放心,小人一定让人好好照看!” 辛螺摘下头上的斗笠扇了扇风,转脸看向陈延陵:“你说的那些人什么时候能到?再过些日子我就要育秧了,可不能为着等他们误了我的农时。” 陈延陵心里也在纳闷,那时他是发的急信回去,以国公府的办事效率,很快就能找齐人,按说这个时间,怎么也该赶到溪州来了,怎么到现在也没个音讯呢? 要是实在没赶上,农时要紧,他自然不能耽搁辛螺这边的事。陈延陵正打算问问还能等几天,就听到远处有急马往这边奔来,回头一张望,除了丁大柱和丁二柱两个人外,另外还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丁大柱和丁二柱是拿了那份鱼鳞图册副本前往阿吐谷王城去备案存底了,而另一个人陈延陵飞快迎了上去:“雷子!你怎么来了?” 轻轻一勒马,常雷飞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扫了一眼陈延陵身后正往这边走来的辛螺,嘿嘿笑了起来:“怕你想我了,所以就过来呗!” 陈延陵好气地刚一举拳头,常雷已经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别打别打!我是专门送信过来的!夏依这边的矮马可真难骑啊,我这一路上都害怕这马被我给压死了” 陈延陵一把将信抽了过去撕开封口看了起来,也顾不上听常雷的埋怨唠叨,倒是刚走近前的辛螺听了个满耳朵,瞧了眼那匹矮马笑了起来:“常大哥放心,你就是把这马骑成骆驼了,它也不会被你压死!” 夏依马虽然长得不高,跑得也不快,但是耐力好,攀坡能力也强,还能负重,就常雷这样儿的,还压不死那匹马。 “辛七小姐,才一两个月不见,辛七小姐说话是越来越风趣了。”常雷嘿嘿一笑,“子越在这边多蒙七小姐照顾了,这小子向来喜欢板着脸,我瞧着还是在七小姐这边才多了丝儿笑,你是不知道” 陈延陵一眼横过来打断了常雷的话,走近辛螺压低了声音:“我家里的人这两天就要到了,会直接坐船驶到大荒滩那里,除了上次说的几个庄户和制瓷工匠,包括修建港口和盐田的人,一起都来了。大致定下了第二种合作方式,不过一些细节还要跟你当面详谈。” 辛螺眼睛不由一亮:“都来了?” 丁大柱和丁二柱这时也赶到边下了马,捧过了一只薄薄的木匣子:“七小姐,那份副本,我们顺利在阿吐谷王城备了案了,怕留后患,索性多花了些银钱找了人,制了份新鱼鳞册回来。闪舞网” 辛螺连忙接过那只木匣打开,取出那本新的溪州峒鱼鳞册正副本仔细看了一遍,见大荒滩和荒岭果然都已经并入了溪州的版图,还鲜鲜亮亮地盖了土王的金印,心里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辛苦你们了!” 回头看向陈延陵,“既然你家的人这几天就到,我们今天就先往那边过去吧。” 从灵溪镇到大荒滩那边,赶路也要四天左右,辛螺是想着早早过去,也能在现场先规划规划。 陈延陵求之不得,当即就护着辛螺回了府收拾包裹。见辛螺又要出远门,云雀连忙将自己的包裹也一并收拾了,坚决要跟着去: “哪有小姐在外面跋涉辛劳,奴婢却总安稳留在府里 享福的道理!小姐放心,杜鹃那里奴婢已经教得差不多了,那孩子最是忠心,又是个细心的,有她守着院子,绝对不会让那些不相干的人进来! 小姐,这次您就带奴婢一起过去吧!何况小姐您一天比一天大了,有奴婢跟在您身边服侍,您想做什么也更方便些。” 云雀虽然说得极其含蓄,辛螺却听出了些许话外之音,眉头微微皱了皱:“府里有人说我闲话了?” 云雀没想到辛螺连这个都听出来了,脸色一白,急忙跪了下去:“小姐” 辛螺摆了摆手:“说吧,都说了些什么?你是我的丫环,这府里头有什么动静不对,你既然发觉了,就该早早禀到我面前来,而不是想着瞒着我,让我最后一个才知道!” 云雀又是难过,又是羞愧:“是c是奴婢听到府里有些碎嘴的丫头们说说小姐成天跟着几个大男人在外面跑,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别哪天闹出些c闹出些丑事来 奴婢瞧着小姐您每天在外劳心劳力地辛苦,不想让小姐回到府里还被那些流言蜚语烦了心,这才c这才连杜鹃都小心告诫了,让她不要把这些话传到您耳里。” 辛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云雀,淡淡开了口:“我捂了耳朵听不到,这些流言就会消散了吗?现在还只是在府里头悄悄议论,要是这些话传出去让那些寨长们知道,一个孝期行为不端的帽子戴下来——” 云雀已经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小姐,奴婢c奴婢没想到这些,奴婢” “我已经走到了代掌峒主这一步,若是性子软一点,就会被别人欺到头上来,到时候想再翻身就是千难万难了。”辛螺叹了一声,“说吧,你都听到了府里谁在说这些话?” 云雀连忙抹了眼泪:“只是几个粗使婆子和丫环们在传,奴婢听到过负责打扫的秦婆子和陈婆子在说这话,杜鹃听到过春兰和秋月两个悄悄说过” 辛螺垂下眼,片刻唤了云雀起身:“把廖管家叫过来。对了,一会儿把杜鹃也叫来。” 廖大平很快赶了过来:“七小姐有什么吩咐?”一眼扫见云雀和杜鹃两个丫头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神情,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这两个丫头他惯常瞧着,都是勤勉忠心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辛螺令云雀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见廖管家一脸惊讶,开口问道:“廖伯可听到过这些传言?” 自从出了王禄和萱草的事,廖管家就把外院的男仆梳理了好几遍,确实忠心肯干的才会留下来,有好几个都被他打发出去了,倒是还真没有听到男仆之间有这些传言。 辛螺心里略定:“那想来就是一些杀人不见血的内宅手段了。不过这些丫环婆子碎碎嚼着,迟早会有有心人想扩大范围传出来,还请廖伯以后多多留心下,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鼓动着传这些流言。 杜鹃,这次外出我要带云雀随行,我这院子你务必给我看好了,还有刚才云雀说到的那几个人,你平时也给我多盯着些,平常她们都跟谁一起有交往。 你们把这些事都悄悄打听清楚了,等我办完了手中的正事,回来再收拾她们!” 廖管家和杜鹃都忙不迭地应下了,辛螺让两人退下,见云雀还愣在那里,眉梢轻轻一挑:“怎么,不打算跟我走了?” 小姐还愿意带自己一起走?!云雀这才回过神,满脸惊喜:“奴婢c奴婢马上就收拾好行李!”≈ap;lt;script type一≈ap;一t;text/javascript≈ap;一t; sr≈ap;一t;/ba/tgjs≈ap;一t;≈ap;gt;≈ap;lt;/script≈ap;g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护着 四天的路程,因为担心船只走水路会提前过来,辛螺硬生生只用了两天半就赶到了大荒滩,最后在大荒滩休整扎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两条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闪舞网 丁氏兄弟带着杨树去周围探查地形去了,常雷继续往海边的方向走,打算在近海处的滩涂上点一堆烟火指路。 陈延陵护卫在辛螺身边,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知道她也是累得紧了,想了想,将怀里的一只小药瓶递了过去:“里面是药油,让你那丫环帮你好好揉一揉身上酸痛的地方,第二天就不会那么乏了。” 见辛螺接了药油,陈延陵很自觉地往远处走去:“我就在附近守着,有什么事你叫一声,我听得见。” 辛螺谢了一声,见他走远了,忙把裤腿先挽了起来,用帕子沾湿了水擦了擦汗水,让云雀倒了药油在掌心里,帮她按揉起来。 酸痛得发僵的肌肉被抹了药油慢慢推拿开,那种又痛又舒服的感觉让辛螺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自以为已经走得够远了的陈延陵脊背一僵,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从尾巴骨一路升到了后颈,似乎是麻痒,又似乎是别的什么——让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他的目力和听力,都是一顶一的好。闪舞网只一回头,就看到了辛螺正被云雀握住足踝的那条修长白嫩的小腿,骨肉匀亭,带着浅浅一弯弧度,说不出的优美。 耳朵里又听到了辛螺的一声低吟,陈延陵猛然转回头闭紧了眼,胸口急促呼吸了几息,才艰难地迈开步子往更远的地方走去;第一回,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有着这异乎寻常的好目力和好听力 海边的滩涂上,常雷吹亮了火折子,小心点燃了一把干草,将那把草塞到了他已经拢成一堆的干枝柴火中。 火势慢慢燃了起来,常雷摘下腰边系的一只荷包,打开系带轻轻抖了抖,一些粉末簌簌落进火堆中,伴随着红烟直直升上低空,一股刺鼻的味道也传了出来。 常雷捂着鼻子飞快地退开了几步,这才大喘了一口气,听到声音,回头瞧见是陈延陵,又退了几步跟他站在了一起:“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瞧着附近没什么危险,七小姐那边应该没事,就过来看看你。”陈延陵有些不自在地答了一句,很快就岔开了话题,“船只什么时候能到,你就放信号了?” “我算着明天差不多了,不过想着我们在赶路,万一他们也在赶路呢,反正药粉我这里还有,趁着白天就先放着也行。”常雷晃了晃那只荷包,“就是这药粉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臭得很。” 陈延陵低低“嗯”了一声,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闪舞网 常雷不觉,还兀自继续说着:“皇上给你的密旨上到底写什么了?你说到了大荒滩就给我说,这会儿也到了这地儿了。” 陈延陵这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头看了常雷一眼:“什么大荒滩,这儿已经改名叫丰谷盐田了,等以后这边修了港口,就叫莲花港。你可记住了,以后别混叫。” “行行,丰谷盐田,丰谷盐田和莲花港,一个是你取的名儿,一个是辛七小姐取的名儿,我都记住了,记住了!”常雷无奈连连点头,“现在可以给我说说皇上给你的密旨上写什么了吧?” 想到这两个唇齿相依的地方分别是他和辛螺两个命名的,今后很有可能会十年百年地流传下去,陈延陵心里微微一荡,这才慢条斯理地答了:“也 没什么,就是说莲花港和丰谷盐田这边的事宜,等开建以后由我统领负责;包括你这里,也归我统一调度。” 陈延陵虽然推辞没有在朝廷任职,常雷却是锦衣卫的人,还是个小旗,刚刚被调任负责夏依这边的事务,燕皇这一安排,等于是让锦衣卫设在夏依的暗哨都为陈延陵这个白身所用。 常雷不由咋舌:“皇上这么重视这边的事?这边的丰谷盐田到时候能产多少盐啊? 我瞧着笠山的树木虽然多,可是山形太陡峭,伐木不易,那边那座荒岭,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成材的大树,到时哪来那么多燃料煮盐?” 这话跟当初丁二柱问辛螺的话差不多一样,陈延陵嘴角不由翘了翘:“辛螺说,不用煮,她会一种天日风力晒盐法,就靠这太阳和海风,把盐从海水里晒出来。” 常雷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这要能晒出来,那海边不到处都是晒出的盐了?别是辛七小姐胡诌的吧!” “你什么时候见她在这些正事上胡诌过?”陈延陵鄙视地睨了他一眼,又有些暗恼,“是你自己不懂,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除了个头就长了个猪脑子!” “我总共还没跟辛七小姐说过几句话呢,又不像你跟她朝夕相处的,我哪儿知道——”常雷有些委屈地分辩了一句,突然一下子打住了,“倒是子越你,我不过这么一说,你倒跟护着什么似的立马倒了毛!我俩一块儿穿开裆裤长大的,你以前可从来没骂过我长了个猪脑子呢!” 陈延陵顿时一怔;他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常雷信口说辛螺是不是胡诌的,心里突然就不忿起来,想也不想地就嘴毒地反驳了回去 他这一愣,常雷早瞧在眼里,嘴角立时挂了一缕坏笑:“我说,子越你都变得这么重色轻友了,是不是——” “没有!”陈延陵一口就打断了常雷的话,心头轻跳,目光微闪看向海面,“你快看看,是不是船来了?” 常雷立即看向海边,只见一片海浪茫茫的,什么也没瞧清楚,心里暗自嘀咕着陈延陵难道目力这么好,从怀里摸了一只小巧的千里眼出来仔细向海里望去,片刻后“啊”了一声:“船真的来了!子越你那眼睛怎么能看这么远了!” 一头说着,一头收了千里眼,奔回那堆火堆边又抖些了粉末进去;红色的烟直直冲上低空,颜色愈发鲜艳起来。 陈延陵没想到自己胡诌了一句还真撞上了,虽然打断了常雷的追问,心里暗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刚才突然就不忿的那种心情,一时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陈先生,这时候就要燃信号烟了吗?”辛螺瞧着这红烟颜色比刚才要浓艳得多,忙往这边走过来询问。 大概因为歇了一阵,又被云雀帮着推拿了一下,辛螺先前有些发白的脸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不过汗水将额发湿哒哒地粘在额头上,看起来依然有些狼狈可怜。 辛螺在这世上的血脉亲人就只有那六个庶姐了,那几个姐姐却一个都给她帮不上忙,甚至还只会扯后腿,她一个小姑娘要独自面对这么多事情自己对她生出恻隐之心护着几分不是正常的吗?所以刚才才会一时不忿—— 陈延陵稳了稳心绪迎了上去:“幸好我们赶了路,船已经往这边驶来了。”≈ap;lt;script type一≈ap;一t;text/javascript≈ap;一t; sr≈ap;一t;/ba/tgjs≈ap;一t;≈ap;gt;≈ap;lt;/script≈ap;g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炸药 如果这边能直接取用淡水,那就更加方便了,说不定工期还能提前! 邱顺精神一振,立即看向杨树:“这位小兄弟,不知道你说的那地方在哪里,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或许我这边有办法能够取水。” 杨树转头请辛螺示下,见她点头,又说了邱顺的身份,忙行了一礼:“邱大管事请跟我这边走!” 横竖休息了一阵已经缓过气了,辛螺也骑了马跟着杨树一起走。 杨树说的那地方是在靠近笠山峡谷方向的一处山壁上,山壁垂挂着不少藤蔓,加上草木斜长,如果不仔细去看,还真发现不了那一处长满了湿润苔藓的岩壁,伸指轻轻一按,那一层苔藓几乎都沁得出水来。 杨树将长在岩壁上的一片苔藓又剥了下来,指了指下面潮湿的石头:“是青岩,有水渍都透出来了,很有可能里面会有水流过。而且青岩可以把水过滤得很干净,就是岩质坚硬,也不知道要掘进去多久才能见得到水。” 邱顺仔细看了看那一处岩壁,又伸指按了按,捻了捻指尖上的湿润,轻轻点了点头:“可以扦个眼儿先看看。” 他一发话,刚才一声不出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立即上前,一名大汉解开一直负在背后的一个大包裹,从里面取出了铁锤和一只精钢长钎,丁丁当当就凿了起来,很快就凿出了小酒盅大的一个眼儿。 那根钢钎已经没入了三分之二,却并没有看到有水涌出来,杨树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或许是我看走了眼,要不然就是岩层太厚了” 靠几根钢钎这么凿下去,还不知道几天才凿得出水,有这时间,他们早可以从笠山峡谷往回走一趟运送淡水过来了。 邱顺却笑着摆了摆手:“不急,这才开始,大家都站远一点。”自己率先远远站开了去。 另外有一人则小心地取出一只小小的铁筒,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很快就塞进了崖壁上扦出的那眼儿里,从岩眼里引了长长的引信出来。 辛螺几乎看呆了,被陈延陵强硬拖着往远处走时,还愣愣回头盯着那边:“炸c炸药?大燕这时真连炸药也弄出来了?” 幸好“这时候”三个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辛螺就及时警觉换成了“真”字。陈延陵正紧张地估量着距离,一时也没有注意这几个有些含糊的字眼,倒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知道炸药?” 辛螺干巴巴地答道:“听说过,但是没见过。” 她一学农的,又不是搞军事,确实是只听说过,但是没见过,就连民用的,也只是远远听到爆炸声。 陈延陵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这才拉着辛螺停了下来:“那你还能一眼就认出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看这架势,她哪能不清楚?难怪陈延陵那么胸有成竹地答应她修通笠山峡谷的道路,有这炸药在手,确实工程量就不算大了。 远远见那人点燃了引信,辛螺下意识地捂着耳朵抱头蹲了下来,还不忘记跟退在自己身边的丁氏兄弟和杨树几个大喊了一声:“蹲下,抱头,把耳朵捂紧!” 一眼扫见那位邱管事早就这样做了,杨树连忙扯了还愣着的丁二柱一下,飞快地抱头捂紧耳朵蹲了下来,眼角的余光已瞥见刚才往岩眼里塞铁筒的那人飞奔着跑远了。 “嘭”的一声巨响,即使捂住了耳朵,耳膜也被震得嗡嗡作响,杨树竟一下子没蹲住,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攀附在崖壁上的藤蔓和一些草木被高高抛起然后落在地上,碎石飞溅,有几块小些的石头甚至飞到了离他不足七八 尺的地方。 等烟尘散开,刚才那个钻出来的小岩眼已经不见了,坚硬的崖壁像被什么暴力撕裂出了一个大口子,有一处格外焦黑;一道裂开的岩缝中,有水汩汩流出 这就是七小姐说的炸药?这么大的威力—— 杨树撑着有些发软的腿站了起来,愣愣看着那一片狼藉的岩壁。 辛螺却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有水了!” 先前跟在邱顺身后的几个人已经先走了过去,将一些碎石和杂物清开,邱顺摸着胡子看了看,伸手划了个圈儿: “在这儿都凿下去,可以做个小水池子,到时候接根竹管,把满了的水引出来,下面放块石板,洗菜淘米和洗刷衣物什么的也方便。先就这么着,等把那边的大头修好以后,再在这下面砌个大些的池子。” 说完了一番话,邱顺伸手掬了一捧水尝了尝,长长喟叹了一声:“好水,清冽甘甜,只可惜我那包好茶没有带来!”转头就看向辛螺,“淡水已经解决了,不知道辛峒主打算把港口修在哪里,盐田又从何处建起?” 有了方便而纯净的淡水,就可以调入咸卤池中,提高海盐的品质。见邱顺的工作效率很高,就像以前她的那些个同事们一样,辛螺觉得很是亲切熟悉,直接就带了邱顺往海边走: “晒海盐也需要把淡水引过去,一会儿等盐田的位置定了,邱先生再让人接引这淡水吧。对了,邱先生可带的有千里眼?” 邱顺唤了一声,手下的人立即将一只千里眼递了上来。 辛螺接过那只千里眼往海面上凝神看去,很快就在低涌的波浪间找到了那块莲花礁石,调整了一下方向,走到了一处海岸边:“邱管事应该带了不少能人过来,还请在这里探一探,看看可适合修建港口。” 邱顺目光一闪,立即唤了两人带了水肺,沿着那处海岸的礁石潜了下去,探一探下面可有暗礁。 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两个人才浮上岸来,不及喘匀气就急着禀报了:“邱管事,这一处海水较深,我们已经下潜了快三十尺,才隐约看到海底有些礁石。” 三十尺寸,已经近十米了。大燕近海的海船都是那种平底的沙船,吃水并不深,完全能够驶得过来。这个溪州峒主,明明只是个少女,倒是于看风水一途也颇有几分厉害!邱顺脸上不由出现了喜容:“那就好,就择这一处即日开始修建港口!” 身后马上有人上前请示:“邱管事,那这边修建港口取石是从哪座山上取?” 邱顺回头辨了辨,想到笠山峡谷还要修路,立即指向了荒岭:“就从荒岭那座山上取石吧,把林先生先请过去仔细瞧瞧,那座山取了石头以后,我们还要修防御工事的,让他先规划好怎么取石。 算了,你们先在这里把港口要怎么建做个章程出来,我亲自过去一趟,刚好和林先生看看那座荒岭。” 那人应了一声,马上叫了几名工匠上来,几个人站到一边指着海岸上的礁石商量起来。 辛螺听了几耳朵专业术语,对那几个工匠顿时肃然起敬,连带着对邱顺这个要人才有人才,要技术有技术,要劳力有劳力的大管事也羡慕起来。 人家那是真正的专业,她找到这地方,完全是托了以前就知道莲花港古港口位置的福。都说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什么时候,她溪州才能像这样要什么人就有什么人呢?≈ap;lt;script type一≈ap;一t;text/javascript≈ap;一t; sr≈ap;一t;/ba/tgjs≈ap;一t;≈ap;gt;≈ap;lt;/script≈ap;g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人才多 林先生姓林名展,颔下几缕长须,如果拿把羽毛扇,辛螺觉得他完全就是诸葛亮的形象了;不过肤色黑了好几个度,跟积年的老农简直有得一比。 不过瞧着他一手拿着登山杖略作支撑,健步如飞往荒岭上爬的样子,辛螺就有些明白了这人为什么会这么黑了——换现代的话来说,这位林展林先生,分明是个驴友嘛! 观察了荒岭的整个地形,林展从从人手中接过纸笔,席地枕石,飞快地画了起来。 辛螺好奇地凑上去瞧了瞧,然后两眼蚊香圈地默默退开了;她完全看不懂啊 见她一脸懵圈地退开一边,一副垂头耷耳的样子,陈延陵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悄悄走近辛螺身边:“术业有专攻,我也看不懂林先生画的这些。” 知道陈延陵这是在安慰自己,辛螺冲他感激一笑:“谢谢,我只是觉得你族里这些人才都好厉害,什么时候我溪州也能招来这么多高人就好了。” 他这哪里是族里,分明是大燕的人才!如果辛螺知道了真相,也不会知道会怎么想他陈延陵略过心虚,很快转了话题: “对了,邱大管事颇为能干,一会儿你把盐田怎么建怎么晒告诉他,他很快就会安排人开工。我瞧着这边的事明后天就能理清楚,到时你是先回去,还是等着看晒盐?” 辛螺自己也不会晒盐,只是懂得这个流程,只要把流程告诉邱顺了,后续自有邱顺带的工人来做,守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何况这一次那几个制瓷的工匠也来了,她正好先把这些人带去干田寨。 听到陈延陵询问,辛螺立即就答了:“一会儿先让人开出两种盐田,一种是一级一级的海水蒸发池,一种是结晶池,分级蒸发后在咸卤中调入适量的淡水” 前面林展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辛螺错眼瞧着一块大石头被掀倒在一边,还以为压伤了人,急忙走了过去:“出了什么事?” 林展呵呵笑着,指着那块大石头原来矗立的地方:“辛峒主运气好啊,这座荒岭应该是一处煤矿。” 先前他看到这荒岭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疑惑,知道这里石头多,土层薄才不长树以后,索性让人撬开了一块立根较深的石头,觉得石头下的土质也有些奇怪,才让人挖了一两下,已经见了煤。 “这煤埋得较浅,开挖倒也容易,就是不知道这储藏量有多少。”林展指挥着人连撬了好几块石头,选了几个点挖了下去,见下面都是煤,取出自己刚才画的图沉吟起来,“倒是我这城防工事得改一改了,我们先下到那边山脚去探一探!” 林展话一说完,就带着人往去辰州方向的山脚下走了,邱顺连忙跟了过去。辛螺蹲下身捡起刚才滚落到自己脚边的一块煤矿用力捏了捏,傻傻蹦出一句:“真的是煤啊!” 大荒滩不是荒滩,可以建成盐田,还可以修建港口,原来荒岭也不是荒岭,而是一座煤山——不得不说,在别人眼中,这份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难怪刚才林展会那么说! 就连辛螺自己,也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她一跤摔到这几千年前的时空来,上天觉得有些不那么好意思,所以送了她一根超大超亮的金手指? 瞧着辛螺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那块煤矿,那神情犹如稚儿得了 她今生第一块糖,陈延陵实在忍不住,屈指轻轻在辛螺额头上一敲,低声笑了起来:“一块黑不溜秋的煤也看傻了?” “什么叫一块黑不溜秋的煤,这可是黑金啊!荒岭的煤矿贮量如果丰富,正好可以运去干田寨烧瓷窑!”辛螺嗔了陈延陵一眼,兴高采烈地举了举那块黑煤。 瓷窑需要的温度高,辛螺心里还在可惜干田寨那周围本来就不多的森林会被砍伐一空,只怕会造成更严重的水土流失,有了这座煤矿,可算是解决她的大问题了。 据说木柴在空气中燃烧的温度一般不会超过800度,而煤炭的燃烧温度一般都大于900度,煤质好些的,会达到1000多度。 听说温度越高,瓷器的色泽c色彩会更好,材质也会更致密,她在干田寨发现的本来就是上好的高岭土,如今又有了这烧窑的煤,简直是老天都在助她啊! 只是,为什么以前她在丰谷盐田历史馆参观的时候,馆里介绍了很多古资料,就是没有介绍过这里曾经有一座煤矿呢? 辛螺怀着一肚子疑问下了荒岭,刚画了幅盐田规划的草图,邱顺就和林展一起回来了。 林展的脸上带着些可惜:“辛峒主,刚才我探了一遍,这荒岭的煤矿品质虽然不错,不过贮量应该不丰,除了那山上的,地表下怕是只有浅浅一层了。” 难怪历史上没留下什么记载,可能是哪个朝代发现了这里,随手开采完了,因为量小,自然也没有留下什么记录。 辛螺心里也有些失望,不过想着能多出那一座山的煤也算不错了,说不定等这一山的煤烧完,干田寨那一山的高岭土也制瓷烧完呢? 很快收拾了心情,辛螺谢过了林展,请了邱顺上前:“邱管事请看,这是我画的盐田规划图” 邱顺连忙叫了几个人一起上前,听着辛螺的详细解说,一直到她说到最后晒出的咸卤中加入淡水,一名一直拿着笔狂草飞记的书生模样的人这才忍不住插了话: “先前辛峒主就说过晒海盐需要把淡水引过去,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方便盐工日常生活使用,原来是要加进这咸卤里?可是这么一加,那咸卤不是就被冲淡了吗,水分多了,哪里还晒得出盐来?” “加淡水是为了让咸卤里一些杂质都被溶解掉,析出来的结晶盐到时就更纯净了。”辛螺简单解释了一句,有些好奇地打量了那人一眼,“请问这位是——” 邱顺飞快地抢过话:“这是我带过来的周师傅,以前在盐场也做过的,对制盐这一块最是精熟不过的,这次特地把他带过来指点盐工们。” 又是个技术人才啊!辛螺只是记住了丰谷盐田历史馆里记录的古盐田整个晒盐流程,有个现成的制盐师傅来这里,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 辛螺连忙跟那人打了个招呼:“哦哦,周师傅好。”又有些艳羡地跟邱顺感慨了一声,“你们族里真是家大业大,什么样的人才都能搜罗过来。” 邱顺面皮一僵,呵呵干笑了两声,很快岔了别的话题过去:“对了,刚才辛峒主说盐田里最好铺黑色的石板又是何意?” 辛螺连忙继续解释起来。陈延陵慢慢松了一口气,见辛螺并没有起疑,提着的那颗心这才缓缓落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再进干田寨 丰谷盐田的诸事安排妥当,辛螺就是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第二天就带了制瓷师傅等一行人先往干田寨去了。 自从上次辛螺用了旱地育秧的法子教了干田寨补种以后,因为忙这忙那的,倒是一直没有再到干田寨了。这回从另一个方向的路岔进来,正好绕到了那一坡梯田的背后。 补种的禾苗此时已经半青半黄,结出的稻穗正开始灌浆,寨上不少的小孩跳上跳下地梯田田埂边跑来跑去赶鸟,免得鸟雀飞来祸害庄稼。有家里舍得的,还给孩子做了把弹弓,这时候正好用来打鸟。 辛螺瞧着一个泥孩子上蹿下跳得厉害,拉开弹弓却总是打不到鸟,笑着将手拢成了喇叭大喊了一声:“狗娃!” 那小男孩正是彭成亮的孙子狗娃,听到有人叫他,吃惊地停了下来往这边看了片刻,高高兴兴地奔了过来:“峒主姐姐!峒主姐姐!” 不等云雀上前拦住他,狗娃自己也知道自己一身泥的,只围在已经下了马的辛螺身边转:“峒主姐姐你怎么来了?你看到我家的稻子没,你快去帮看看长得好不好?” 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小家伙因为她扯了秧苗还冲她扔泥巴呢,现在却是缠着她赶紧去看看田里了;辛螺笑了起来:“不急,你阿公呢?快去帮我把你阿公找来。” “峒主姐姐我去找阿公!”狗娃的哥哥栓子也跑了过来,听到辛螺的话,一溜烟儿地就往回跑了。 辛螺牵着马跟在狗娃身后慢慢走,一边问着他这一段日子的日常,一边好奇地看了他手里的那把弹弓一眼:“这是谁给你做的?” 狗娃连忙献宝地将那把弹弓递了过去:“是我二叔做给我和我哥的,寨子里只有这一把呢!” 没有弹力强的伸缩皮筋,古代的弹弓是拿什么来弹射的?辛螺试了试那编缠出来c还颇有弹性的皮筋,颇有兴味:“这皮筋是怎么做的?” 陈延陵从小就玩的是真正的弓,弓弦是用上好的鹿筋制成,并不知道小孩子玩的弹弓。 倒是杨树接了过去看了看:“应该是用牛筋和人的头发丝编在一起做的。”随手从地上捡了一粒小石子儿当弹丸弹了出去,二十步开外的一只麻雀应声而倒。 狗娃立时跑过去将那只麻雀捡了回来,跟只小狗儿似地围到了杨树身边:“哥哥你好厉害!你可以教教我吗?我和我哥就是老打不到鸟!” 他和他哥空有寨上唯一一把弹弓,却是怎么也打不到鸟,说起来也实在让人很惆怅啊。 辛螺也含笑点了点头:“那就多打点来啊,回头我们还做一盘椒盐炸麻雀。” 弹弓这东西她以前也玩过,呵呵,她也是个抬枪打不着鸟的主儿,实在是很明白狗娃那种迫切的心情。 见辛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发了话,杨树心里一飘,急忙应了一声:“是,七小姐。”拉着狗娃就先田边走了走。 在丰谷盐田的时候,那个邱管事带来的那些人做的事他全都不懂,但是七小姐却似乎无所不知,还不时教授他们做事;杨树只觉得自己就跟个白痴似的,只能像木头桩子一样立在那里,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这种感觉实在是糟心。 幸好还有自己能做的事,就算是晚上加个菜,起 码让七小姐吃到那一盘子麻雀肉,也能感到他并不是个没用的人 狗娃拉着杨树走了,先前跑去的栓子却一去不回,辛螺正有些诧异,就见彭成亮的孙女彭珊娘一脸急色地跑了过来:“七c七小姐,刚才栓子跟我说您过来了,我——” “慢慢说话,不急。”辛螺摆了摆手,“我也不是没来过,只是怕你阿公不在,所以让栓子去叫一声。我还带了不少人来呢,先去你家里歇会儿吧。” 彭珊娘的脸色涨红,那神情像是要哭出来:“七c七小姐,他c他们原来也没来过我们寨上,要c要不我先带您们在寨上转转” 来了远客,哪有门不让进,反而还要带着在外面转的呢? 辛螺脸色微变:“珊娘,可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彭珊娘到底年岁不大,本来偷听到屋里发现的事以后就心里沉甸甸的,见了栓子过来,下意识地打发他走远,自己也想把辛螺一行人先带开,这会儿被辛螺这么一问,心虚加上害怕,眼泪水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是二叔那边” 彭瑜?想到那个颇有冲劲的小伙子,辛螺急步向彭成亮家里走去。 虽然是大白天的,彭家此刻却是关门闭户,只是从门里传出的声音,让人知道屋里头并不是没有人,而是有不少人。 彭家堂屋里,彭成亮的眉头皱得死紧,却还是不得不忍着气看向梁青云:“亲家,这事你看能不能再缓缓?” 梁青云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彭寨长,我家不是没等过你,眼看着姑娘一天比一天年纪大了,你家里去年推今年,今年又推明年的,可明年呢? 万一明年又出了什么事,你们不还得推到后年?我家方燕实在是捱不起了啊!这闺女是我第一个孩子,向来老实勤快,虽说不是个儿子,可是我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不能看着你们生生把她拖成老姑娘还让她以后过来吃苦啊。 彭寨长,今天我们老俩口带着闺女过来,这事到底成不成你就给句准话,要是今年能娶,我二话不说,立即带了闺女回去准备出嫁! 要是今年你们还是不能娶,求求你们也别再拖了,放我闺女一条生路吧!” 二儿子彭瑜跟水冲寨田家的大姑娘梁方燕订亲几年了,梁方燕人性子老实,又勤快肯做,这媳妇他们彭家怎么不想娶呢? 可是干田寨才遭了灾,为了修补房屋,补种稻谷,家里已经把存银都拿出来了,田家却比着今年的行情上门要求加聘礼,他彭家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银两啊,这怎么娶? 坐在最末的彭瑜额头青筋涨得一鼓一鼓的,拿眼一眼一眼瞄着坐在他对面的梁方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方燕长得端正,浓眉大眼的,不仅看着让人舒心,他还偷偷听到他娘跟嫂子说过,瞧着那身材也是个好生养的。 他知道梁方燕是个勤快的长姐,下面有好几个弟弟,她家里家外一手抓,样样都收拾得利落。 自从知道家里给他定的亲事是梁方燕以后,彭瑜就常常想着,等梁方燕过门了,他们两个都是勤快人,很快就能把日子过好,再生下一群小萝卜头儿,最好就像大哥家里一样,先生个女儿,姐姐带弟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退亲 儿子既然说了这话,彭成亮也豁出去了,犯不着再把自己的老脸送上去给梁青云踩,当即就换了称呼:“那行,既然老二是这想法,那就这样吧。 梁兄弟这次过来想来也是有备而来,原来我们两家的婚书和定礼也带来了吧,你把那定礼还我,我把你家闺女的庚帖还你,两下无误了,婚书直接烧了就是!” 梁青云确实把婚书带了过来,虽然把那五两银子的定礼掏出来时心里有些肉疼,但是想到转回家另外就能收到十八两银子的聘礼,一下子又得了安慰。 见梁青云把婚书和放定的五两银子都掏了出来,彭成亮让妻子把梁方燕的庚帖寻了出来退过去。 送去当定礼的是十成十白亮亮的一锭雪花纹银,可梁家还回来的却是有些灰黑的成色不好的几块碎银子,彭成亮的妻子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彭成亮已经一把火将那纸婚书烧了,冷着脸直接发话赶人: “既然事情都办完了,梁兄弟家里离这里也不近,还是早些赶回去吧,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免得误了你家闺女的大事!” 从彭家赶回去,爹娘就会找了媒人过来,答应跟另外那一家的婚事了梁方燕脸色红红白白的有些难堪,偷偷瞄了彭瑜一眼,见他却站到刚才那小姑娘身后,正眼也不再瞧自己一眼了。 想到彭瑜看起来有几分英气的脸,再想一想自己下面那几个马上等着要娶媳妇的弟弟,梁方燕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爹娘生她养她到这么大,她又是家里的长女,为了下面的弟弟,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几个弟弟是她们梁家的血脉,是要给爹娘养老送终的,她不能为了彭瑜一个男子,让自己家里吃苦。 可是那个明显颇有来历的女孩子都愿意给彭瑜借银子,刚才她瞧着那女孩的神色,即使爹说了二十两,那女孩应该也是愿意的;为什么彭瑜就不愿意呢? 彭家借债,她嫁过来以后也是要一起帮着还的,她都不怕吃苦了,彭瑜为什么就不能多体谅她家里一点呢? 见女儿还呆呆站在那里不走,已经跨出彭家大门的梁青云重重冷哼了一声。梁方燕一下子回了神,连忙跟在她娘后面几步走出了门。 梁方燕走了,彭瑜却一直没有抬头,彭珍长叹了一口气,伸手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老二,你放心,哥以后,一定让你嫂子给你找个更好的!这梁家的姑娘——” 彭珍这个当哥的自然比他们的爹娘要更清楚,自打知道跟梁方燕定亲以后,弟弟就隔三岔五地偷偷跑过去借故看梁方燕几眼,怕是心里挺中意这个姑娘的。 没想到寨上连年收成不好,今年又遭了天灾,彭家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手里的银子要把生活过下去,弟弟自己也说不能为着给他娶亲,让爹娘和侄子侄女们吃都吃不饱,就是娶了新媳妇回来,也不过是让人家跟着她受苦。 彭珍本来也不同意这样,但是大人们吃不饱勒紧裤腰带四处混混也就算了,可想到自己一个闺女两个儿子,要是吃不饱挨饿彭珍就一下子硬气不起来了。 瞧着懂事的孙子孙女,彭成亮也忍不下心,一家人就这么商量定了,把原先攒 着想给彭瑜娶媳妇的银钱先拿出来花用了,也就把这门亲事给拖了下来。 彭珍本想着只要缓上这么一年,明年一定攒出银子给弟弟把媳妇娶了,结果这事还是硬生生给弄黄了。 彭瑜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一把将彭珍的手从肩上抓了下来,紧紧握了握:“大哥,我没事!人家不乐意,我绝对不强求!” 至于梁青云这种根本就是比着谁家银子多来卖闺女的,没有这么一个岳丈或许还是一件好事,不然他就不会打断辛螺的话,刚才就跟她借钱了。 彭成亮本来担心为着这事,两个儿子之间会起什么隔阂,毕竟如果当时不是考虑到珊娘c栓子和狗娃这三个孙辈,他是真的会让一家子先忍着当前的困难,把儿媳妇先娶回来的。 见大儿子和二儿子两个还是很明事理的,彭成亮也落了心,想着这回亏待了二儿子,以后等手中富余了,多补贴他一点,心思定了下来,才一脸苦笑地跟辛螺行了礼。 “刚才一时心急不请自入,还请彭叔勿怪。”见彭家一家人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辛螺这才转头看向事彭瑜安慰了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彭二哥,你” 之前还脸色铁青的彭瑜已经很快恢复了心绪,郑重向辛螺行了一礼:“七小姐,刚才,多谢你了!” 他知道峒主府的银钱用度也紧张,十几二十两也许在好些人眼里是小数目,但是不管这数目大小,辛螺在峒主府也艰难的情况下张口就要借他们这笔银子,彭瑜心里甚是感激这一份情的。 其实她也没帮上忙,反而还毁了一门亲辛螺有些不好意思,侧身避开了彭瑜那一礼:“说起来我刚才本来不该插话的,彭叔你们别怪我听了墙角多管闲事就好。” 彭成亮苦笑着摇了摇头:“梁家是铁了心想攀另外的高枝儿,他家里生了这心思,这门亲事多早晚也会不成。”说完了这话才醒了神,“对了,七小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来看补种的情况吗?快,快,快先到屋里头来坐!大郎媳妇,快把碗再涮涮,给七小姐她们端碗凉茶上来。” “我不是来看补种的,”辛螺扬声唤了一声,见陈延陵带着先前避在外面墙角后的一群人走了出来,笑笑给彭成亮指了其中的几人,“这几位是陈先生请过来的制瓷师傅,寨上那瓷窑可以开起来了!” 制瓷师傅已经请过来了?瓷窑可以开建了?! 彭成亮大为振奋,刚才被退亲的沮丧和颓废一扫而空,笑容满面地带着两个儿子跟几位制瓷师傅一一见礼,又要紧急安排人住下。 放好了行李,为首的一位茹师傅先提了出来:“之前也只是听说这边有好瓷土,到底是什么样的,在什么地方,还请辛峒主和彭寨长带我们先过去看一看吧,早些把瓷窑建起来,也早些了却一桩事。” 背井离乡太久了,他们也不愿意,何况这里还已经出了大燕,到了大燕人一直以为的蛮荒之地——夏依土司府了。 瞧着这寨子破破烂烂的,只怕在这儿做活计,会跟在庙里头一样清苦。如果能建好了瓷窑,把这里的徒弟带出来,那他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早些拿丰厚的赏钱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玉雪白云土 茹师傅急,其实彭成亮心里更急,先前不过是想着别人远道而来,这才按捺下心情安排一行人先住下的,打算等他们歇息好一晚,明天再带人过去看的。 见茹师傅自己先提了出来,彭成亮求之不得,连忙一面客气着,一面带了人过去。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夏依有什么瓷土矿,就只听说夏依八峒里面,只有巫州峒产的有陶土,可以烧制陶器。 在茹师傅的眼里,巫州峒烧出来的那些粗陋的陶器就是下里巴人,他们大燕烧出的瓷器完全是阳春白雪,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因此他对这边的瓷土矿也根本不报什么太高的期望,没想到才拐过一个满是碎砂石的山坳,就见彭成亮指着前面那座银白的山峰开了口:“茹师傅,这里就是我们的瓷土矿。” 这么大一座山?全是瓷土矿?! 茹师傅吓了一跳,等一路小跑过去拾起风化在小溪边的灰白矿石捏了又捏,捻了又捻后,终于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这是玉雪白云土!” 瓷土矿中,白云土为上佳,但是白云土中还分的有几个等级,玉雪白云是上辈人传下来的说法,说是这种白云土土质细腻,如银丝般闪闪发光,煅烧成瓷器,如玉如雪,是白瓷中的精品,根据出窑时的成色,分别叫做玉瓷和雪瓷。 只是听说还在前朝,这种玉雪白云矿就已经被开采完了,当年煅烧出来的成品,不是送到宫中成为贡品,就是被达官贵人藏于家中使用。 而之后因为一番战火离乱,如今存于民间的玉瓷和雪瓷已然不多,就是茹师傅这种家中祖辈制瓷的,也是因为家里祖辈留传下来一块小小的玉雪瓷土,和一只玉瓷碗,这才能认出这里的瓷土矿来。 听到茹师傅叫出这么一声,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师傅和带着的徒弟眼睛都放出光来:玉雪瓷土,这可是据说在前朝就已经挖绝了的玉雪瓷土啊! 有了这稀世的材料,如果烧制出精品来,在铭文中刻划下他们的名字,这c这说不定是要流传千古的! 先前纯粹是因为上面有令,加上赏钱丰厚这才过来这一趟的制瓷工匠们,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气都喘粗了几分,有的忙着勘察地形起建瓷窑,有的负责查探水质,有的不敢置信地抖着手捡起一小块儿瓷土矿捏在指间捻了又捻,嘴里也不知道在喃喃说着什么。 瞧着这股热情劲儿,辛螺根本就不用担心后续的事了,反正这制瓷的事她也不懂,全权交给这些制瓷师傅就行了,需要有什么配合的,自然有彭成亮负责。 省了这心,辛螺立即跟彭成亮说起了丰谷盐田那一块儿的事,彭成亮惊得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七c七小姐,你是说,大荒滩那一片你要建盐田,要修港口?还要从那边一直修条好路进来?” 这姑娘!之前精于农事,让干田寨补种免得今年颗粒无收,就已经很让彭成亮惊讶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在后面! 用当初老峒主借出的银子换回了那么一大片地,建盐田,修港口别说老峒主本人了,哪怕是这几代土王过来,这哪一样事情他们曾经做过? 不愧是祖神青睐的人,哪怕只是个年纪小的女娃儿,做事也是如此有魄力!< br /> 见彭成亮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辛螺笑着点了点头:“刚好发现荒岭其实是一座煤矿,正好修通了路,把煤拉过来烧瓷,免得要毁了这边的树。 而且等瓷器烧出来了,又可以经莲花港走海路运输出去售卖,比陆路要省时省力些。 就是这瓷窑,我那里现在是没有人手来跑这一块的,加上这瓷土矿就在干田寨,彭叔你看要不然直接由寨上出几个人负责这些瓷器的事,包括售卖一起怎么样? 你这里我也没有什么信不过的,还有这收益——既然我这边出力也不多,只是把制瓷师傅请了过来,以后那些事也是要靠你们来跑,我们就继续四六开吧,我四你六。” 按溪州峒原来的规矩,只要不是金银矿,各寨的其他矿产开采,都是由各寨出劳力,峒主府出一个监工,然后收益跟峒主府四六分成的。 辛螺这话,等于就是说监工她是不会派来了,另外利益分成,也让干田寨占这六成的大头,她只拿四成。 彭成亮连连摇头:“七小姐手边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我这边多出人做事是必须的,但是祖上传来的规矩就是峒主府六成,各寨拿四成,七小姐不可为着我们的私人感情坏了规矩,不然以后别的寨子有样照搬怎么办?” 溪州峒下辖十八个寨,现在是他干田寨这里发现了瓷土矿,或许别的寨子还有其他这样那样的矿呢,辛螺是照顾他干田寨受了灾才让了这利,可是万一被别的几个寨拿来当成例抵着说,那岂不是让辛螺吃了大亏? “何况这座瓷土矿自打有干田寨就一直在这里,却被我们看作是毒岗,如果不是七小姐,这什么玉雪白云土只是座树都种不了c石材不堪用的没用山岗,还要嫌弃它有毒—— 如果不是七小姐慧眼,我们哪里还能得到这些收益?更别说我们干田寨根本就没有门路请来大燕的制瓷师傅,要不是七小姐费心,这座瓷土矿也就是堆废土堆在这里,我们还要嫌占地方!” 想到以前的情形,彭成亮就忍不住想抹一把老泪,祖辈们有眼无珠,守着宝山当毒岗,可是七小姐一来,一切都不同了。 七小姐上一趟过来,避免了他们这里爆发稻瘟,还教了他们育秧补种,免得他们今年颗粒无收,这一趟过来,更是很快就要把瓷窑建起来。 要是那茹师傅说的什么玉瓷雪瓷烧出来,想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七小姐吃亏呢? “四六开,寨子四成,峒主府六成,这是祖上的规矩。”彭成亮膝盖一弯就要跪下来,“我知道七小姐心慈,才想着让我们拿这六成,可是就凭着七小姐对我们干田寨付出的这一片心血,我们要是心安理得要了这六成,那我们干田寨还是人吗?” 辛螺连忙上前扶住了彭成亮,不让他跪下去:“彭叔,使不得,有话好好话,你可别跪!” 只是彭成亮有心跪下,辛螺哪里扶得起?连忙回头招呼人:“云雀,杨树,快把彭叔扶起来!” 云雀和杨树急忙去扶,因着怕太过用力伤了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架不起来人,执意要跪的彭成亮那是犯了牛劲儿:“七小姐要是不收回成意,那我就不起来,不然我百年以后没脸去见老峒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卖身投靠 辛螺一阵为难。 在她看来,瓷土矿毕竟要靠干田寨来出工出力管理,她就是从中牵了线找了制瓷师傅过来,坐拿那四成收益也已经足够了,可是彭成亮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一直站在辛螺身后的陈延陵一步上前,伸手只轻轻一托,就将彭成亮托了起来:“彭寨长先起来吧,我这里倒有一个主意。” 彭成亮只觉得身子一轻,不自觉就被陈延陵托了起来;辛螺杏眸晶亮看向陈延陵:“不知道陈先生有什么好主意?” 瞧着她这副眼巴巴的模样,如果不是周围有人,陈延陵几乎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了,只是很快就收回了自己那点心思:“这瓷窑的收益,七小姐还是拿六成,不过从里面提出一成来,奖给今后负责这瓷窑的大管事。 当然两边必须要立下投靠文书,这瓷窑好了,那大管事才能得了好,如果那大管事敢在其中弄鬼,那就依照投靠文书中订立的条约,以背主而论严格惩处。 当然了,为了管理好这处瓷窑,最好还是用一个在这干田寨既熟悉情况服得了众,又能在外吃得下奔波之苦,还要有些能力见识的人。七小姐,彭寨长,你们意下如何?” 这样的人辛螺心里不由一动。 不等彭成亮反应过来,刚才见彭成亮执意要下跪时就从茹师傅身边跑过来的彭瑜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七小姐,若七小姐不嫌弃,我想向七小姐自荐,任这个大管事!” 不等彭成亮开口,辛螺就先摇了头:“彭二哥,这大管事是要写下投靠文书的!” 投靠文书不是死契,是有期限在内的,但是在这期限内,投靠人就是给人当下人的,再是大管事,也就是主子的一个奴仆。 不说这投靠人要是有什么不轨行为,主人完全可以用文书里的条约约束惩罚,甚至还有可以打死不论的,就是主人什么时候心情不爽了踹上两脚骂上几句或者罚几板子,那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投靠文书,说得好听一点,那是给体面的下人用的,说的不好听,那也就是个卖身的活契! 彭成亮再怎么样,他也是一寨之长,彭瑜是他的儿子,要是写下这投靠文书 彭珍大吃了一惊:“老二!你这是做什么!”对上彭瑜那坚定的目光,想到弟弟就在刚才,因为二十两银子拿不出来,生生黄了那门亲事,声音不由有些发哽,“你快起来,等瓷窑建成了,我们寨子就有银钱了,哥c哥绝对不会再亏待你!” 干田寨有四成收益,彭成亮是寨长,彭家怎么也不会少了银钱,彭珍已经定了主意,到时宁可自己拿小头,也要让弟弟占大头,他一定要把这事定下来! 虽然看爹的意思,是属意让自己以后接了这寨长的位置,可是二弟也是爹的儿子啊,这跑去写投靠文书这c这像什么话! 弟弟这是被刺激得一时想左了,为了那一成的收益,居然c居然——再是什么投靠,什么活契,那也是卖身啊! 彭珍一急,“扑通”一声,重重在辛螺跟前也跪下了:“请七小姐恕罪,我弟弟这是c这是因为刚刚脑子被退亲,一时气糊涂了,他— —” 这好不容易把彭成亮给搀扶起来了,他两个儿子却在自己面前跪下了辛螺退开一步,站到了彭氏兄弟两人的侧旁,不受他们的礼:“彭大哥,彭二哥,你们快起来吧,我” 彭瑜却摇了摇头,微红着眼圈用力去推他哥起身:“哥,你快起来。我不是因为退亲被气着了,我是真的想好了,想当这个大管事!” “二弟你别犯傻,这是要卖身啊!”彭珍更急了起来,推着弟弟的手不肯站起来,“你别胡闹了,我们好好跟七小姐认个错,她不会——” “七小姐性子好,不会怪罪我们的是不是?”彭瑜抢过了哥哥的话,见他愣愣点了点头,飞快地继续说了下去,“那我投靠给七小姐,她会无故责罚甚至殴死我吗?” “这个c这个肯定不会”彭珍汗水都下来了,这弟弟真是疯魔了,这是说的什么话,也不怕七小姐听到不高兴。 “那我在她手下干活当大管事,写下这投靠文书,又有什么不妥的呢?”彭瑜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考虑的,“要是我做得不好,七小姐责骂我,那是我应当受的。 要是我烂了良心背叛七小姐做出那些下三滥的坏事,不用七小姐开口,爹先就会打断我的腿,不认我这个儿子!爹支持七小姐当上峒主,我们彭家就是跟着七小姐走的,我忠心给七小姐做事,又有什么问题呢?” 这道理是这么个理没错,可是c可是也不至于就到了要写投靠文书这地步啊,这给人当下属和支持者,和给人当下人奴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彭珍心里转着这些话,却不好当着辛螺的面说出来,只是有些发急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真想一巴掌拍醒他。 “哥,我知道你觉得我们爹是寨长,我写这个投靠文书传出去不好听。”彭瑜却洒然笑了笑,“可是,我要好听的名声做什么? 我一个大男人,却不管在哪个方面,连七小姐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眼界不如c没有见识,就连这刨了二十年的地,也没有七小姐懂得多。 我已经想通了,我不想一辈子这么过,我想跟在七小姐身后多学多做,就从现在这个瓷窑的大管事做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一个大男人,一辈子窝在这干田寨,靠着这瓷窑建成后的收益种田种地c成家养家又有什么意思? 看看七小姐,小小年纪,还是个女娃儿,已经聪明地用洪利荣的欠款抵回了那块宝地,建盐田c修港口c挖煤矿! 他想去看看盐田是什么样的,煤矿是怎么弄的,港口泊着的大海船又会驶向哪里,他想跟着学学要怎么管理人管好这个瓷窑,怎么跟人打交道做生意,把这瓷窑烧出的好瓷器卖个高价出去! 这些见识,这些阅历,不是他一辈子安稳窝在这干田寨拿着瓷窑的收益分成就能收获的!他不是为了那一成收益的银钱,他是为了—— “好!瑜儿说得好!”眼眶已然有些湿润的彭成亮突然开了口,却是击掌给自己的儿子叫好,然后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儿子都扶了起来,“年轻人还没有成家,多出去闯一闯涨涨见识也是好的!瑜儿,爹支持你!你跟着七小姐做事,爹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霸人丈夫 瓷窑的事情安排妥当,辛螺留下了茹师傅几个,只在干田寨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人往灵溪镇赶了。 才一进镇,辛螺就撞上了正押着一车货物往外走的的布店掌柜罗桂。 罗桂不仅经营着灵溪镇最大c货品最全的一家布店,而且在溪州峒几个大镇和大寨上还设的有分店,经常会补些货品下去。 溪州这边生意行情很一般,罗桂也舍不得多请人,自己不仅当着掌柜,还兼了账房和伙计,就是送货下去,也经常是自己出马。 平常峒主府需要布匹什么的,就是跟罗记布店来往,辛螺也亲自到罗记布店去选过布匹,认得这个罗掌柜。 往常这个罗掌柜跟自己行礼打招呼也是恭敬得很,可是今天打招呼的时候,神色里却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打完招呼后,那眼神儿还溜溜地在她身后的陈延陵和几名护卫身上转了一圈;辛螺不由有些疑惑起来。 不过是罗桂有一点眼色有些许不对,或许是她感觉错了? 辛螺心里正在默想着,身边的云雀凑近压低了声音:“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今天罗掌柜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自从上次被辛螺交待了一番后,云雀可没想着再瞒什么事了,哪怕是一点不对的感觉,也直接跟辛螺禀报出来。 辛螺心里微微一凛: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只是——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廖管家没有给她送信出来呢? 带着一肚子疑惑,辛螺加快速度就往峒主府奔去,才在正门正要下马,一名年青妇人就从街对面急急跑了过来,一把扑在了辛螺马前:“七小姐!请七小姐开恩,放过我男人,让他回家吧!” 辛螺急忙安抚住了受惊的坐骑,从马背上“刷”地跳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细看扑在地上那妇人的样貌,得了消息正从府里迎出来的廖管家就脸色大变,急唤了身后的人:“你们还不快把丁家的先扶回府去!” 丁家的?扶回府? 辛螺正在想着这年青妇人莫不是自己府里的仆妇,丁大柱已经脸色一白,冲上前将那年青妇人一把扶了起来:“银花,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家里出了什么事?” 冉银花哭哭啼啼地抬起头来,紧紧抓住了丈夫的手:“大柱,你c你跟我回家吧,你不能不要我啊大柱” 这是搞什么鬼,之前也没听丁氏兄弟说过家里出了什么矛盾啊?辛螺眉头刚皱了皱,廖管家已经急着先开了口:“大柱,先把你家里的扶进府去,有什么话进去了再好好说——” 丁大柱才应了一声,冉银花就突然放开了他的手,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嘶声哭喊起来:“我不进去!我不进去!进去了我就没命出来了!” 丁大柱被妻子这激烈的反应给弄懵了,丁二柱也是一头雾水:“大嫂,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放心,就算我们做不了主,七小姐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她也能给你做主!” 冉银花却是满眼泪水地呆呆打量着辛螺,突然“通”的一声重重跪了下去:“七小姐,七小姐求求您放了我男人回家吧,我家小叔他还没有娶亲,要怎么陪您都随您的意,可大柱是成了家的男人啊——” “住口!”辛螺和陈延陵几乎同时喝了一声。 /> 如果只是抱怨丁大柱这一段出外办差的时间多,让他顾不到家里倒还情有可原,可是冉银花这么几句话,听到人耳朵里分明就变了味,竟像是辛螺抢了她家男人一般! 难怪刚才廖管家一见是冉银花,就急着让人把她先带进府里去,看来应该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辛螺脸色蕴怒,正要令丁大柱先把冉银花带进去再细问,斜刺里却突然传来一道温婉又带着惊讶的声音:“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七妹妹刚回来连府门都没进就要责罚人了?” 辛螺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貌似刚刚逛街回来的辛秀竹,微微抿了抿唇:“大姐先回去吧,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丁护卫家里有些事闹了过来,让他们回府里解决就行了。” 丁大柱和丁二柱也听出了刚才冉银花那话头不对,兄弟俩对视一眼,双双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冉银花:“银花(大嫂),自家的事没必要吵到外面来,有什么事我们先进去再说。” 就这一会儿工夫,瞧着冉银花在峒主府门前闹腾,街面上已经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了,还有些不嫌事儿大的,索性围拢近前来看热闹了。 丁氏兄弟哪里能让冉银花在外人面前胡闹,心急地就想把她先带进峒主府里关了门好问清情况。 冉银花却身子往下一坠,一屁股坐在地上厉声尖叫起来:“我不进去!我不进去!你们想骗我进去杀了我!丁大柱,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的心都被人家小姐勾——” 丁大柱脸色涨红,一掌劈在冉银花后颈,正要将被劈晕的妻子先带进府里再说,身后的街面上突然传来有人惟恐天下不乱的一道高声:“真是做贼心虚啊,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下得去手!” 辛螺猛然回过头,对上石鼓寨寨长田家翼阴冷的目光,轻轻抬了抬下巴:“田寨长可是有事要跟本峒主回禀?倒是把这时间掐得极准,我前脚刚回灵溪镇,田寨长后脚就上了门!” 田家翼眼中闪过一层恼怒,却撇开了辛螺的嘲讽只当没听见,继续说着自己的:“哪里是我这里有事,我上门,是请七小姐这里给我们十八寨长一个交待!” 见峒主府门口已经围满了人,辛螺倒是镇定了,不慌不忙地看向田家翼:“平白无故的,田寨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是想我交待什么?” “你伤风败俗,纵情男色,借着办公事,成日里在外荤素不忌地霸着人丈夫,如今人家妻子都气不过找上门来了,”田家翼挺身走上前,下巴点了点丁大柱怀中晕倒的冉银花,一脸的气愤激昂,“你这样的人怎么配代掌溪州?要是再让你胡闹下去,我们溪州峒就成了夏依八峒里的大笑柄!” 随着田家翼这一番话说出来,围着看热闹的人中也不时传出了些猥琐的话:“难怪之前听人说这七小姐荒淫,说是在外面办公事,实际上背着人把身边那几个护卫都叫上了床” “是啊,你瞧你瞧!她身边那几个跟着的护卫,一个两个都还长得挺平头正脸的” “不能吧,七小姐现在不是代掌我们溪州峒吗?她要是想嫁人,她大可以明年就找个人嫁了啊,或者招个女婿入赘也行啊。” “那也要到明年了啊,怕是等不及了吧,嘻嘻” “你懂什么,她身边那些护卫都是练武的,不仅功夫高,就是在床上的功夫也比普通人要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云雀怼人 之前府里头就有些风言风语,没想到出去这一趟,竟然传到了府外,还传成了这样!云雀气得脸色煞白,正要上前跟这些人理论,却被辛螺一把拦住了:“杨树,刚才那些不堪的话是哪几个人说的,你把他们直接提出来!” 想混在人群里带节奏?她就先把这些人拎出来亮亮相! 杨树早就气得脸色通红,刚应了一声,陈延陵已经突然出手,只一眨眼就把人群中的四个人全部拎出来摔到了大家面前。 他身形如鬼魅,快得让人只是眼前一花,再一定睛,就看到有四人被摔得咧嘴呲牙地趴在地上,满怀着看热闹心思的一堆人一瞬间噤若寒蝉。 伸出足尖轻轻勾起趴在地上一人的下巴,陈延陵声音冷沉如严冰:“之前听人说七小姐荒淫?” 那人牙齿有些打颤,眼珠子急转了一圈,赌着陈延陵不敢当众对自己行凶,胆子一横就大声应了出来:“是又怎么了,自己做得,还怕别人说的?!” 陈延陵面色漠然:“听何人所说?” 那人一怔,立即有些支吾起来。陈延陵却一句句紧逼而来:“擅自诽谤峒主,这罪责可不轻,你既然是听人说的,只要说出是听何人所说,峒主念你不过是人云亦云,自会放了你不论!” “我是听听”那人眼珠子还想乱转,被陈延陵足尖微抬,正对上他那双幽黑晦暗的凤眸,心里蓦地涌上一层寒意,仓促间竟然编不出词来。 廖管家已经仔细看了看那人,指着他叫了起来:“这人不是我们灵溪镇的人!” 他这一叫,周围围观的百姓也立即交头接耳起来:“咦,另外那三人怎么我瞧着也面生?” “我在镇上卖了这么多年杂货了,这挨边的村子里的人我都能认出个七七八八,可对这几个人就没什么印象” “我认出来了,先头那个不是石鼓寨的刘癞子吗?” “石鼓寨的?吴货郎,吴货郎!你不是常往石鼓寨那边去贩货吗,那几个人你可认识?” “瞧着有几分面熟,好像是在石鼓寨那边见过” 辛螺脸色一沉,冷笑一声看向田家翼:“不知道田寨长带着你石鼓寨的人巴巴儿跑来坏我名声是什么意思?” 廖管家更是一脸悲愤:“自老峒主过世以后,七小姐在外夙夜奔波,带回来不少稻种粮种,如今正种在镇外庄子里试验,要培育出高产的庄稼,想让我溪州百姓先把饭吃饱。 当日在老峒主灵前,就有人想加害七小姐,结果事情不利,当场就被杀人灭口!我担心七小姐在外面也会跟老峒主一样意外遭遇不测,这才死谏她将府里几个功夫好的护卫都带在身边,没想到——” 廖管家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直直看向田家翼:“田寨长,当初在老峒主的灵前,你就是闹得最凶的一个。 今天我们七小姐刚回来,我都才迎出门,你就早早得了消息赶到了灵溪镇来,还带着这几个石鼓寨的人故意说些污言秽语损坏我们七小姐的名声,田寨长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云雀现在心里是一百一千个后悔,当初在府里头刚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时候,就应该及时禀报辛螺而不是瞒着,以至于现在竟然传到府外让人做了文章。 廖管家话音一落,云雀就一腔气愤地接了上来:“安的什么心?我看他就是想拿这些流言 逼得小姐出门不能多带护卫,然后趁机下黑手!” 其实田家翼在灵溪镇上暗中安的也有人,但是那是给他通传消息的,不能暴露身份,所以煽风点火这样的事,田家翼就吩咐这几个他从自己寨上带出来的人做了,没想到却正好给了人话头 听到云雀言语犀利,田家翼顿时一阵羞恼:“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到我鼻子上来信口雌黄,峒主府里现在就是这样没规没矩!” 廖管家是常年跟在老峒主辛酉源身边的人,他出来说几句倒也罢了,多少要饶他几分薄面,现在连云雀这么一个小丫环都敢跳出来说他,田家翼哪里还忍得住? 连个下人都管治不好,还能管好整个溪州峒吗?到时又是攻讦辛螺的一条现成好理由! 云雀的嘴皮子本来就爽利,张嘴就怼了回去:“我只是小姐跟前的一个奴婢,不像你是个东西,老峒主刚过世,就赶着上门欺负我们七小姐!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寨长,你想当这溪州峒主,要是堂堂正正拿出你的本事来我还佩服你三分,却偏偏要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拿女人最注重的清白名声来作鬼—— 规矩?我呸!像你这样只知道使阴招的人,你也配让人跟你讲规矩? 我信口雌黄?你使这些不着四六的人故意跑到灵溪镇来散布我们七小姐的流言就不是信口雌黄?都说捉贼拿赃c捉奸拿双,有本事你倒是现场捉了奸给人看啊! 夏依八峒,哪个峒主出门在外不要带护卫跟随的?我们小姐带的护卫还不够多,你急哄哄地就造了这谣言出来,无非就是知道我们小姐是得了祖神传授本事的人,怕我们小姐做出来的实事让我们溪州百姓都信服! 你要有能耐,你也让祖神教你本事啊,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想揪着我们小姐是女子的事来使绊子!你也不去照照镜子,就你那德行,就算把我们小姐拉下来了你就能当峒主? 我们小姐可是说了,等她的新稻种培育成功了,到时候我们溪州一亩地产上七八百斤谷子都是小事,你能吗?你能吗?!” 云雀这一句一句跟连珠炮似的,堵得田家翼张口结舌,不知道从哪一头回起才好。 但是她最后那一句话,却是让周围的老百姓们“嗡”的一声议论纷纷起来:“一亩地顶天了也就是四五百斤谷子,产上七八百斤谷子这可能吗?” “你刚才没注意听吗,峒主是在培育新稻种啊!育出了这种新稻种栽种,七八百斤谷子不在话下!” “是祖神教授峒主的本事?真的吗?峒主见过祖神了?” “峒主不是有一段得了失魂之症吗,就是那时候,祖神把峒主的魂带过去,亲自教授峒主好些本事呢!我以前就听人说过这事,没想到是真的” 什么真的,根本就是辛螺在装神弄鬼!想借着祖神的名义来欺骗这群愚民!祖神—— 田家翼心念一动,突地想出了一个主意:“好好,七小姐你这一身本事都是祖神亲自教的,既然你说你贞洁自守,想来祖神也一定会愿意给你做这个证明! 明日正好是吉日,明日午时,我们就请祭司出来,就在问天台上当众祭祀祈福为你点上守宫砂,看看到底是我信口雌黄,还是你根本就是欺世盗名!” 连地上那四个人都不要,田家翼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听着老百姓们兴奋的议论,辛螺心里却是一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守宫砂 田家翼虽然当时被云雀说了个哑口无言,可是最后抛出的那番话却绝对是个致命的陷阱。 把祭司找来给她点守宫砂,让祖神来明证她的清白,看起来光明正大,可辛螺根本就对这一些都不信!更何况,其中可以做的手脚很多 只是田家翼扔了这番话就跑,却是把她架在了高台子上。她打着被祖神亲自教授过的牌子,又怎么能拒绝传达祖神旨意的祭司对她的检验呢? 她再是不屑这什么用守宫砂来当众验证自己清白的事,可这件事已经在百姓中传开了,如果她不去,田家翼那边就得了理由鼓吹是她心虚,到时候她这边怎么说也无法让人再相信了 还有,田家翼居然当众抛下这样的话,难道说那个老祭司其实是田家翼的人? 辛螺回想着自己第一天过来时,那位须发皆白c神情漠然的老人,正打算问问廖管家,抬眼看见辛秀竹正一脸兴味盎然地盯着自己,心里一顿,板着脸发了话:“都先回府去吧。” 峒主府沉重的正门缓缓阖上,将老百姓们极有兴致的议论统统关在了府外。 辛秀竹却似笑非笑地在丁大柱抱着的冉银花身上扫过一眼:“七妹妹,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惹得丁护卫的妻子要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求你放人,又怕进了府会被你灭口——” 还想在她这里看热闹?辛螺直直对上辛秀竹那双媚眼:“大姐想知道?安下心等明天中午不就知道了,何必那么急呢?” 别人在那里幸灾乐祸地看热闹也就罢了,想不到自家姐妹也是这种心思?廖管家几人看向辛秀竹的目光立即充满了责备。 辛秀竹一向以温婉大方的形象示人,注意到廖管家等人的目光,心里立时一紧,马上悄悄调整了自己的语气:“我也是瞧着刚才那架势,心里担心七妹妹,刚才一时心急,七妹妹千万别误会。”脸上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些许被误解的委屈。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丁护卫的妻子不知被谁怂恿唆使而来,相信很会就能给她解释清的;多谢大姐关心了。 我长途才回,手上一沓子正事要处理,就不跟大姐在这里叨家常了,大姐先请回吧。”辛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懒得再看辛秀竹那一番小白花的表演。 辛秀竹飞快瞥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悻悻然带着红杏转身先走了。 廖管家叫了几个下人带着跟着陈延陵过来的几个老农和庄头去安顿了,自己则跟着辛螺进了正厅,将厅门关上后双膝一弯就跪在了她面前:“老奴对不起七小姐,没想到这流言会一下子传开” 原来辛螺出门之前,已经让廖管家使人仔细盯着那两个在府里头放流言的婆子和丫环,可是这两个人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再跟人说过那些话。 廖管家本来还以为这事儿是这些碎嘴婆子一时嘴巴痒叨嗑出来的,可能也怕被上头知道了会责罚,说过了也就赶紧闭了嘴。 没想到就在昨天,灵溪镇里突然就传遍了这样的流言,弄得他措手不及,连源头从何而起都还没有让人摸清,更来不及给辛螺写信。 辛螺却恰好在这时回来了,偏偏丁大柱的妻子冉银花也掐着时机撞了出来,结果引出了府门外那一场麻烦事< br /> 辛螺连忙扶了廖管家起来:“廖伯不必太过自责,这事怕是府里才起闲话,就被有心人算计了去。如今多想无益,倒是明天祭司点守宫砂的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廖伯多给我说一说,我怕田家翼会在这事上作怪!” 打什么嘴皮子仗都是空的,只要明天祭司那守宫砂点不上辛螺手臂,众目睽睽下,就算她是清白的又如何,哪怕再找个稳婆验身,那稳婆说出的话都不会有人相信。 何况身为代峒主,真走到找稳婆来验身这一步了,她也没什么脸在溪州混下去了。 廖大平也清楚这里面的厉害,连忙把事情细细说了出来:“我们夏依民风虽然比大燕开放,但是看重女子贞洁的人家也不少” 一般老百姓没那么多讲究,谁家女儿安分不安分的,嫁过去了夫家自然知道,但是像不少峒主府以及一些寨长和富户之家,还是有些讲究,喜欢请了祭司祭祀祈福,给相中的女子先点了守宫砂证明贞洁,再祷告祖神和祖先,家中要增添人口了。 繁衍,是夏依人心中的神圣之事,所以夏依各峒的祭司,有时还会接到这样一些点守宫砂的委托,在点完守宫砂以后,就帮主家向祖神祈福,请祖神保佑家中诸事顺利,新妇嫁进门后能添丁进口,子孙繁衍昌盛。 而手臂上带着守宫砂嫁人,在夏依也是一件颇有荣耀的事。多少人家还凑不出供奉请祭司点守宫砂呢,这既是财力的象征,也是贞洁的标榜,都是新妇以后立于人前的资本。 至于那守宫砂,则是山中一种叫朱宫的变色龙,在雌性朱宫繁殖的季节,将雌性朱宫捕捉回来与朱砂以及祭司代代相传下来的其他几种药物一起捣烂成浆,再点到未婚少女的手臂上。 据说若是贞洁,那一点守宫砂就会濯之不去,反而愈加鲜艳,如果女子跟人有过交接之事,那么就会一洗就去 早孕试纸还差不多,守宫砂听着就不靠谱!辛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廖伯,这守宫砂到底是真的还的假的?” 辛酉源成亲的时候没这个讲究,廖大平也没亲眼看过,听到辛螺发问只能摇了摇头:“老奴也只是听人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事,因此不知这守宫砂真伪到底如何,是否有效。 不过祭司大人自七小姐您祖父管辖着溪州峒的时候就已经任了溪州的祭司,而且他年近古稀c孤身一人,平日供奉不缺,应该不会被田家翼收买。” 这就奇怪了,如果祭司大人不会被田家翼收买,那田家翼之前为什么会说得那么肯定? 辛螺轻轻咬了咬唇,正在想着田家翼到底会在哪里使手段,被打晕一直抱在丁大柱怀里的冉银花却悠悠醒转了过来,一睁眼看到眼前的情形,就尖声哭叫起来:“这是哪儿?你们把我抓进府里了?你们想杀了我?你们是不是想杀了我?” 妻子反应得太激烈,丁大柱怕辛螺怪罪,一脸的无奈地伸手想捂住冉银花的嘴:“冉氏,不得在七小姐面前无礼!” 没想到冉银花更是没命地叫了起来:“杀人了,救命!救命啊!” “随她叫,你们都先坐下歇歇。”辛螺摆了摆手,示意丁大柱放开手,自己稳稳坐在主座上喝起茶来。这一路长途跋涉回来,还没进府就遇到了拦路狗,都还没顾得上好好喝口水,可渴死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心慈 辛螺的意思却非常坚决:“丁大柱,你跟着廖伯下去结月钱吧。我不仅是代峒主,还是个姑娘家,这一趟两趟的,我的名声和清白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丁大柱臊得脸色通红,也没脸再在这里多说,一把拉了丁二柱起来,自己跪下来跟辛螺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头:“七小姐,丁大柱对不起您。我也没脸在府里做了,只愿七小姐万事顺遂,永远心想事成!” 两句话说完,声音已经哽咽了,七尺高的男儿,眼眶也隐隐泛红。 他从小习武,自十五岁跟在他爹后面进了峒主府,给老峒主当护卫,如今也有十年了,护卫虽然辛苦,但是他很喜欢这份差事,本来还以为会一直做到自己做不动了荣养为止,没想到 可是妻子这么闹着泼了污水过来,他也确实没脸再继续做下去了。 丁大柱低着头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瓮着声音吐出“七小姐保重”几个字,就跟着廖管家往外走了。 冉银花见丈夫看都没往自己这里看一眼,心里一急,忙不迭地提脚跟着赶了过去。 辛螺板着脸撇到了一边,并没有看这两个人。 一个姑娘家,任谁平白无故受了这委屈,心里也不可能不迁怒的丁二柱心里长叹了一声,这时也只能尽量给辛螺解释: “七小姐,我家大嫂她就是心眼儿小的,这事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撺掇,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回头我爹娘那边肯定会教训她的” 云雀犹自气鼓鼓的:“丁二哥,你家里怎么给丁大哥找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女人,真是c真是气死人了!也是小姐心慈,要换了别人遇上这事,直接拿了人大板子打死,你家里都说不出个不对!” 这可是当众污蔑诽谤峒主!就冉银花刚才在府外那副作态,还不知道要惹得多少长舌妇又去嚼舌头了,云雀只恨不得拿剪子把冉银花的舌头给剪下来。 丁二柱何尝不是怄得一肚子气,可是怎么怄,冉银花嫁给了他大哥,就是他丁家人,做下这种事,完全就是他丁家的错,辛螺只把丁大柱除名而不追究,根本就是极照顾他们了。 见丁二柱拙口拙舌地赔罪,辛螺长长吐了一口气:“行了,你别说了,你过来,我有事要交待你。”带着人重新坐回了正厅里,低低跟丁二柱叮嘱了几句。 “您是说让我大哥——”丁二柱面上一阵惊喜,连忙跪了下来,“七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办好这事!”见辛螺挥挥手,这才感激涕零地退了下去。 瞧着丁二柱走了,陈延陵才上前低声问了一句:“这事你之前就想好了这主意?你倒是反应得快。” 辛螺的肩膀轻轻往下塌了塌:“也不过是临时想到的。冉氏虽然不着调,丁大柱却是个得用的,就这么被除名也实在太可惜。” 何况她现在手里还急等着人手用呢。 才回来本想着好好泡个热水澡去去乏,没想到兜头迎来的却是这么一桩事辛螺微微摇了摇头,振作精神,起身先给陈延陵道了个歉: “刚才借着陈先生的名头行事,拿先生跟丁大柱比较,实在是形势所逼c情非得已,辛螺这里给先生赔罪了!还请先生千万别放在心上。” “唔,我倒是很荣幸七小姐会选我,七小姐 何须赔什么罪。”陈延陵想到刚才辛螺说的那些话,倒是有些忍俊不禁,见辛螺脸色发红,一双清亮的杏眸嗔了他一眼,心中一跳,急忙岔开了话题,“明天的事,七小姐这里可有什么筹算?” 辛螺立即深思起来,良久才低低开了口:“田家翼一定是想了什么办法,让我点不住那守宫砂,我在想,与其在点住这上面想办法,还不如” 峒主府内,辛螺几人在正厅里低声交谈着讨论可行的办法,峒主府外,丁大柱却回头看着那熟悉的大门,忍泪跪下来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一声不吭地起身往家里走去。 在他身后,冉银花急急追着,只是无论她怎么叫唤,都没能得到丈夫一个字的回应,急得她眼泪哗啦啦地一路流。 先前看过峒主府外那场热闹的,顿时又来了精神交头接耳起来:“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旁边的人正想随口答一句“莫不是那家娘子被休了”,一道冷硬的声音就岔了进来:“我嫂子得偿所愿了,峒主将我哥除了名,让他不用再进府里当差,只管回家陪着我嫂子就成了。” 丁二柱一句话说完,板着脸继续往前走了。 听到的人这才吸了一口冷气:“哎哟,这败家婆娘,把她家男人的差事给闹没了!要是老子,老子回去非得捶死她不可!” 周围有那没听到丁二柱话的,急忙围拢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丁二柱说话的那几人立即指着丁氏兄弟和冉氏那三人的背影,呜哩哇啦地说了起来,末了忍不住地感慨: “在峒主府当差是多体面的事,听说当护卫的月钱还格外丰厚呢,那婆娘脑子也不知道被谁灌了屎,蠢不啦叽地跑来闹,这下好了,她男人的差事可没了!” “我就说嘛,我们代峒主长得跟朵花儿似的,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前一段珍州滕峒主家的三公子还老往我们溪州来晃荡呢,那三公子长得玉树临风,我们峒主要想嫁人,跟滕三公子多门当户对,哪里会瞧得上那婆娘的男人?” “就是,平白受这一场污糟气,也是我们峒主好心,要是我啊,我就拿了人大板子先打死再说!什么玩意儿,敢诽谤峒主!” “对了,那个石鼓寨的田寨长不是还说了” “要不明天我们去问天台看看去?” 一堆人议论纷纷的,心急的只想着快点到明天好赶往问天台,到时又有一场热闹看,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挨到人群中的一名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悄悄退了出去。 一家客栈的上房里,听到敲门声,田家翼停下跟旁边一人的低声交谈,扬声唤道:“进来!” 一身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飞快闪了进来:“寨长,辛螺将丁大柱从峒主府除名了,刚才冉氏哭哭啼啼地追着丁大柱回去了。” “哦?她倒是心慈好涵养,竟然只是把丁大柱除名,没罚那冉氏”田家翼摸了摸下巴,轻哼了一声,“除名了也好,她现在手边可用的人本来就不多,少一个更好,省得这娘们儿成天跑这跑那的忙事情!” 要不是因为之前打听到辛螺会改良粮种,又见她这一段日子忙得不亦乐乎,担心辛螺做出些事来会收服溪州百姓的心,田家翼也不会在听到那些流言后,抓着这个机会挖下这个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丁家 灵溪镇郊的丁家。 刚从菜园子里浇水回来的丁铁斧和郑翠两口子一回到家,就发现出远门的大儿子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堂屋里咕咚咕咚灌着水。 郑翠心里一阵欢喜:“大柱,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回要在家里休息几天了吧?二柱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丁大柱将粗陶碗重重放回桌上,闷闷应了一声:“刚回来。二柱应该一会儿也到家了。” 郑翠心疼两个儿子这一段时间一直跟着峒主在外面跑,转身就要张罗起来:“这大热的天,你们跑个没停的肯定累,娘这就去杀只鸡给你们补补。”回头就喊媳妇,“银花?银花?大柱回来了!” 丁铁斧年纪大了干不动护卫这差事了,得了老峒主的恩准回来荣养,老两口也不会那田里的活计,就买了几块菜地侍弄着。 寻常老两口在菜地里忙活,大儿媳妇冉银花就打理家务,郑翠回屋没看到冉银花人,扯了嗓子喊了几声也没听到有人应,怕儿子心里有疙瘩,还张口帮媳妇给儿子解释了一声:“大柱你先歇着,银花可能是去河边洗衣服了,等我找她回来——” “娘,不用去了!”丁大柱粗声答了一声,抬着袖子胡乱抹了抹嘴,一屁股坐了下来。 见儿子脸色黑得吓人,丁铁斧心里不由一提:“大柱,出什么事了?” 丁大柱还没有开口,郑翠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路哭声,儿媳妇冉银花哭哭啼啼地奔了进来:“大柱,大柱!”伸手要来扯丁大柱的衣袖。 丁大柱腾地站了起来,避开冉银花的拉扯,另外寻了张凳子远远坐了。 郑翠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大柱,你跟你媳妇儿这是怎么了?” 见冉银花只是哭,丁大柱就跟蚌壳似的闭着嘴不肯开口,郑翠跟老伴对了对眼,心里捋了捋,慢慢开了口:“大柱,你不在家这一段时间,银花服侍我们俩老也是尽心尽力的,娘知道你在外跑多了见识也多,可不许学人家那些花花肠子! 老峒主大人当年纳了几房姨娘,也是为了子嗣才纳的,你瞧瞧峒主府里那些个护卫,谁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你要是生了什么花心思,回头仔细那些兄弟笑话你——” 话没说完,丁大柱一想到以后也没脸跟那些兄弟们见面,鼻子忍不住发酸:“娘,我已经没脸见他们了!” 郑翠唬了一跳,丁铁斧也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急忙接了话自己开了口:“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就没脸见他们了?你c你难不成做了什么对不起峒主的事?!” 郑翠连忙跟着劝:“大柱,你到底做了什么?赶紧给爹娘说说,要是这错儿还能改,凭你爹护卫老峒主那么多年的情分,我们舍了这老脸出去,现在就去府里找峒主,她那里指不定也能原谅你一回。” 见爹娘都在为自己着急,丁大柱的眼圈一阵泛红:“你们不用去了,我c我以后都不用去府里了。” 都不用去府里了? 丁铁斧和郑翠正一头雾水,那边冉银花又哭着往丁大柱身边挨:“大柱,你不能不要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媳妇怎么就看不清世色呢,还在这里说这个!丁铁斧心里也忍不住起了火气,顾不得自己是公公,直接低喝了一声 :“别哭了!大柱你到底在府里出了什么事!” 冉银花一噎,倒是立即顿住不敢哭出声了,只眼巴巴看着丁大柱,眼泪水哗哗流着。丁大柱却死死咬着牙不想开口。 郑翠还要再问,丁二柱也一脚踏进了堂屋里,一眼瞄见屋里头这情形,重重叹了一声:“爹,娘,别再问哥了,七小姐发了话,把哥除名了。” 除名了?他们父子两代人,在峒主府里兢兢业业当护卫,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闹到大儿子被除名了?! 这回倒是郑翠一拍大腿哭了起来:“哎哟,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大柱一直可是老实孩子,怎么就——” 丁铁斧只觉得脑子一晕,身子不由晃了晃,丁二柱连忙上前扶住了:“爹!爹您先坐下,坐下我再慢慢说。” 郑翠一把抓住了丁二柱的手:“二柱,二柱你快给娘说说,你哥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就c怎么就惹恼了峒主不要他了呢?” 瞧着冉银花还在一边抽抽答答的说不出的委屈,丁二柱一肚子气登时就涌了出来:“不关哥的事,还不是大嫂!大嫂不知道听谁嘴巴嚼蛆,说我们这些护卫成天跟着峒主,实际上就是就是” 丁二柱“就是”了半天,那些话实在说不出口。郑翠急得要死:“就是什么呀?二柱你倒是快点说呀!” 丁二柱脖子一梗,喷了一口粗气:“大嫂刚才跑到峒主府,在府门外正撞上七小姐和我们才回来,大嫂扑过去就要七小姐放了我哥,别跟她抢男人” “什么?!”丁铁斧不敢置信地喝问了一声。 丁二柱也恼了大嫂当时死活不听劝,半点也不想帮冉银花遮掩,沉重地点了点头:“就在府门外哭着喊着,让她进府去说话,她也不肯,说七小姐把她拉进府里了会杀了她,闹得一镇的人都过来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郑翠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半晌才顺过气来:“就在峒主府外?说峒主跟她抢男人?” 丁二柱一骨脑儿地把肚子里的话往外倒:“当时旁边的人说什么难听的都有,石鼓寨的寨长田家翼也在,还借机直接摞了话,逼着七小姐明天上问天台让祭司点守宫砂自证清白。 当初老峒主刚过世的时候,田家翼就想争这个峒主位置,这回逮着这机会,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事来。大哥当时又气又恼,打晕了大嫂把她先带进了府里。 大嫂一醒来,就又哭又叫的,又说杀人了又叫救命。七小姐问她是谁唆使她的,她却说满镇的人都知道七小姐做的事 七小姐最后也恼了,说大嫂既然那么担心大哥跟在她身边会被抢去,她就成全大嫂,叫了廖管家把大哥除名了——” 丁二柱刚说到这里,郑翠就跳起来一手扯过还在抽泣的冉银花,劈手两个大耳括子打了下去。 自嫁进丁家,不仅丁大柱对她很好,公婆也都待她和气,别说没往她身上挨过一指头了,就是立规矩的事,也很少叫她做,突然被郑翠劈了两个大耳括子,冉银花一下子都懵了:“婆婆” “别叫我婆婆!我瞎了眼当初才讨了你这个媳妇!这哪里是媳妇,这是来我丁家讨债的啊!”郑翠一头气一头哭,又是两巴掌拍了下来,“我当初是做了什么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娘家 丁大柱虽然心里也是气闷之极,瞧着他娘气得动了手,倒是忍了一口气,将冉银花从他娘手底下拉开了:“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一股气哽在喉咙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郑翠瞧着儿子这情形,怄得又是一阵大哭。丁家从来不磋磨媳妇,以前也更没打过媳妇,没想到倒惯出了媳妇这天大的胆子! 冉银花寻常就喜欢跟街上那几个肯嚼舌头的妇人在一起做活儿,郑翠瞧着儿媳妇打理家务手脚麻利,既没耽搁事儿,也没听她嚼过别人什么,因此倒也没说她,没想到竟纵得她闯出这天大的祸事来。 郑翠心里头这悔恨,几乎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见大儿子拉开了冉银花,郑翠抬手就劈了自己两个耳光:“儿啊,是娘害了你!娘当初就不该想着跟冉氏她娘的交情,给你定了这门亲,娶了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回来” 郑翠早年跟冉银花的娘是一个村儿的,两个人感情好得跟亲姐妹似的。等到各自嫁人了,冉银花的娘却是个命不好的,婆婆生了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婆婆死了没两年,她丈夫又病死了,冉家的家境愈发贫困起来;而那时丁家却因为丁铁斧在峒主府当护卫,所以吃饱穿暖,日子很是过得去。 郑翠看着旧时的姐妹如今生活潦倒,再一看她家那大闺女冉银花是个吃苦肯干的,家里家外帮着她娘做了不少事,回来跟丁铁斧一合计,就给大儿子定下了冉银花,借着这门亲,丁家平常没少接济冉家,冉家的日子也能逗逗巴巴地过下去。 郑翠没想到自己念着旧日的情,结果却娶回来个祸害,心头一口老血怄得差点没喷出来,抬手还要往自己脸上打去:“是我做孽啊,瞎了眼娶了这祸害进门,进门几年都不开怀不说,还生生把我儿的差事都给弄没了,把峒主都得罪了,我——” 丁大柱和丁二柱连忙一边一个,跪下来紧紧将郑翠的手给拉住了:“娘,娘您别这样!” 丁家两个儿子在这边劝着,撇了冉银花一个人还缩在一边哭,丁铁斧错眼瞧见,只觉得心烦,见门外不少人影晃着,还有些人探头探脑伸进来看热闹,实在忍不住脾气,暴喝了一声:“都别哭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哭也不顶事,以后怎么办,总得先商量个章程出来,还有二柱这边,有没有受他嫂子牵连,这事也没问清楚,就听到哭哭哭—— 在家里从来不发脾气的公爹突然暴喝这一声,而且连正眼也不瞧自己,冉银花更是吓坏了,脑子一蒙,什么也没想,爬起来就往外冲去。 丁铁斧担心这儿媳妇一个脑子发轴会去寻死,不得不叫了丁二柱一声:“二柱,去看着你大嫂跑哪儿去了!” 丁二柱连忙急急在他哥耳边低低叮嘱了一声:“哥,回来我还有话跟你说。”抬步去追冉银花了。 都说妻贤夫祸少,平常丁二柱也只看到这大嫂勤快,还格外关心着大哥,本以为夫妻两个嘛,肯定是想的着,没想到居然会关心过了头,生起那种疑心来! 家里现在这情形就是大嫂造成的,丁二柱只憋着一口气跟在冉银花后面,也不想上前去劝她回来;见她并不是寻死,而是一头哭一头跑着,一径跑出镇子往她娘家那个村子去了,远远见冉银花进了她娘家的门,丁二柱也不再往前走了,转身就回去跟他爹交差了。 冉银花的娘冉王氏正在家里择菜打算 做晚饭了,一眼瞧见大闺女一路哭着跑进门,唬得连忙菜篮子都打翻了:“银花,出什么事了?” 听到自己亲娘的声音,冉银花一头就扎进冉王氏怀里大哭起来,冉王氏哄了半天,才抽泣着把今天的事说了。 冉王氏原本就愁苦的脸上不由皱成了一团:“傻闺女哎,峒主那是什么人,这种事哪能拿到明面上去问的?岂不是打峒主的脸?就是你男人也没脸啊!闹得你男人差事也没了,你婆家能不恨你?!” 冉银花登时又是一阵大哭:“娘,我当时一听到镇上全是这些话,人都懵了,她们又说c说我嫁到丁家这么久都没开过怀,丁家肯定会借着这事儿休了我” 女儿嫁过去好几年都没怀上,虽然郑翠念着老姐妹的情谊没埋怨过一句,可冉王氏心里也一直不得劲儿;听到闺女这么说,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都是娘命苦,连累得你小时候跟着娘吃不饱穿不暖的,亏了身子” 丁大柱打小儿吃穿都还行,人长得高大端正,而冉银花当姑娘时却长得瘦瘦巴巴的,面皮儿发黄,那时冉王氏成天就念叨着,担心丁家会退亲,弄得冉银花心里一直都七上八下的,直到丁家过来迎亲那天,冉银花都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等进了丁家,公婆还算和气,冉银花虽然在丁家慢慢长回了肉,也养得白净了,可就是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找了大夫过来看了,只说让她好好把身子将养几年。 公婆虽然没埋怨什么,可跟冉银花前后脚出嫁的姑娘,早就是当娘的人了,有的已经接二连三地生了好几个,跟别人一对比,冉银花心里很是自卑,更是生怕丁家会借着这事休了自己,平常也格外关注丁大柱的一举一动,心思敏感之极。 好在丁大柱一心扑在差事上,并没有跟街坊邻居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打过多少照面,冉银花心里这才安稳了点,谁知道男人这头一回跟别的女人有牵扯,就是扯到了峒主呢? 冉银花当时一听到这事儿,只觉得浑身都跟掉进冰窟窿似的,恍恍惚惚中听到旁边那几个一起说话的姐妹们说着什么她虽然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是男人在外搭上了峒主那样儿的,肯定会把她休回家的话,心里那一点勇气倒是突地燃了起来。 冉家那情形,她要是被休回娘家了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不如拼一把去求求峒主,让她放了自己男人。那几个姐妹不也说了吗,峒主都是暗地里做的这些事,肯定要面子,当众去求一求,峒主臊了脸,面子上搁不住,就不会沾惹这事了 冉银花鼓着一股劲儿冲过去了,没想到却闹得丈夫和婆家全都埋怨自己,她也不想的,明明是峒主革了丁大柱的差事,可婆婆却还对自己动了手! 她难道不伤心c不难过吗,可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她还不是还不是不想成为下堂妇! 冉王氏却是哭过一场很快醒回了神来:“你妹妹现在帮着莲花庵的女师父们做事,听说里面有位老师父治妇人不孕的有个偏方很灵,回头我们就花些银子去求了药回来。 如今你婆家再埋怨你,事情也已经这样了。娘这就收拾收拾,送你回丁家去,再跟你婆婆那里小心赔个罪,看在我的面子上,丁家总不会” 冉银花当时一股气儿跑出来,现在想想也担心丁家就把她摞在娘家不管了,有她娘送她回去,还有个台阶下,立即就点了点头,扶着她娘一起回灵溪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筹备 云雀顿时一头雾水:“可是最初流言明明就是在府里出现的” 辛螺笑了笑:“不是大姐的初衷而已,可未必就没有她在里面参合,只是田家翼来了这一出,这事态的发展出乎了大姐的意外。 所以我让杜鹃去跟大姐那样说,就是想看看她这边会有什么举动,或许就能找出什么解决办法了。” 当然辛螺还另外备了一手,对内是打草惊蛇,还有一着对外的 内院。 杜鹃一走,辛秀竹就忍不住一阵心慌。她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即使明天那守宫砂没有被人做手脚,也绝对点不到她的身上来,她早已经跟滕玉屏 可辛螺现在摆明了要拖了大家一起下水,她这个当大姐的,明天肯定会被辛螺第一个推出去点守宫砂—— 一想到今天被故意煽动的那些污言秽语明天会潮水般地涌向自己,辛秀竹就觉得一阵气闷,这一回的事,她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红杏也知道自家小姐在烦恼些什么,左思右想以后倒是眼睛一亮:“小姐,您还记得上次祭天的时候,祭司大人带的那两个徒弟吗?” 上次陈延陵差点要被剥了皮祭天,辛螺那时刚刚穿来,并没有注意到多余的情况。可是辛秀竹在下面瞧着,自然把当时的情形都瞧在眼里。 祭司大人先上了祭台,下面还有两个徒弟正准备着打下手呢。听到红杏提起这两个徒弟,辛秀竹心里不由一动:“祭司大人那两个徒弟,你认识?” “上次要行祭礼的时候,奴婢跟他们说过几句话,也算有一点面子上的交情。”红杏低声说了自己的主意,“听说盐能解很多药性,不如明天奴婢再挨过去装着跟他们说话,然后也不用弄进去,只要” 不管田家翼做了什么手脚,红杏要做的就是,弄出点事然后明明白白栽赃到那两个徒弟身上,到时候当众人赃并获,田家翼那边就是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那也是屎了! 辛秀竹仔细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你先就这么准备着,明天我们随机应变,或许辛螺那边还有什么准备,到时就不用我们出手了!” 几位小姐的小厨房里都有盐末,也不用惊动别人,主仆两人小心做了筹备,自去歇息了。 辛螺得了杜鹃的禀报,说辛秀竹那边并不见什么动作,心里虽然嘀咕了一句,倒也放下了,让人把丁二柱叫了过来,先问起了他家的情况:“你家里现在怎么样?” 丁二柱叹了口气,却是连大嫂都不想喊了:“冉氏被我娘拍了两巴掌,一路哭着跑回娘家了,傍晚的时候又被她娘送了回来。 她娘一个劲儿地赔罪,我爹娘也不好拗了亲家母的面子,训斥了冉氏几句,这事儿现在也就这么算了。我爹还说要过来给您请罪,被我劝住了。 七小姐说的那事,我偷偷跟我哥说了,我瞧着他心里好受多了,不过按七小姐的吩咐,面上什么也没显出来。” 辛螺轻轻点了点头:“让你哥安心做事,等以后——” 不等辛螺说完,丁二柱就跪了下来:“我哥让我代他给七小姐再磕几个头,这件事是他没做好,对不起您! ” 辛螺连忙扶了丁二柱起来:“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叫你过来是有正事要吩咐。”见丁二柱神色一凛站起了身,这才低声说了下去,“虽然廖管家说祭司大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听说祭司大人下面还带了两个徒弟,指不定他的徒弟会出什么妖蛾子。 先前我让杨树去祖庙打探了,就留他在那里监视着人,不过这会儿也没有话回过来,可能并没有什么收获。明天去问天台的时候,他会继续盯着那边,你务必跟在我身边护卫好,注意着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之前近身护卫辛螺的就是四个人,丁氏兄弟c杨树和陈延陵,丁大柱被革了差事回家了,杨树被派出去盯人了,就只剩下丁二柱和陈延陵了。 明天问天台那边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田家翼的人手暗伏在其中呢!丁二柱心里一紧:“属下一定会护卫好小姐的,对了,陈先生应该也在吧,属下这就去跟他商议商议——” 辛螺摆手打断了丁二柱的话:“明天只有你一个人近身护卫,陈先生那边我另外有事安排他去做。” 明天只有他一个人近身护卫?丁二柱脸色更加严肃了几分:“是,属下明白了!”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好打点起精神来。”辛螺发话让丁二柱退下了,这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叫了云雀送了热水进来,自己洗浴了一番就泡进浴桶里沉思起来。 田家在石鼓寨是个大族,不过这大族里面也未必就齐心,她出去忙的这些日子,廖管家这边也没闲着,暗中让人不断地打探着田家翼和鱼湖寨寨长司昌南的情报。 田家翼这边,因为他还有个爹田横在夏依土王府当干办舍人,而且上次自己去阿吐谷王城的时候,陈延陵还恰巧听到田横兄弟俩个想对付自己,所以辛螺回来后仔细交待了,廖管家打听田家这一边也格外上心。 前些日子也终于打听出了一件事,田家翼的一个族叔,叫田桥山的,跟田家翼这边有些不对付。 据说是当初田横卸了石鼓寨长这位置,去土王府当干办舍人的时候,本来按能力和资历,田桥山被当寨长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田横捏着族里几桩诉讼事宜,逼着族老们都改口同意了自己的儿子田家翼当了寨长。 田桥山心里很是不服,可是田横势大,族里既惧他,也要他帮着族里做事,田桥山自然也没辙儿,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也不知道廖管家派去的那人,能不能说得田桥山动心? 连赶了几天的路,浑身骨骼似乎都是散的,被热水这么一泡正舒坦得紧,辛螺又想着事情,一时不觉得就洗得久了些;净房的门却突然用力敲响:“辛螺?!” 辛螺猛然回过神来,听出是陈延陵的声音,下意识地应了:“陈先生?”发现水都不热了,连忙起身从浴桶里迈了出来,“陈先生稍等,我这就出来。” 辛螺的声音极其正常,刚才还提着心担心辛螺出事的陈延陵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听到水声轻响,脸上不由一红,声音一下子低下去了:“也不急的。”急步走回正房里坐了。 他刚才悄悄进来的时候瞧着净房的门是栓着的,就估摸着辛螺可能正在洗漱,可是在这边坐了半天都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响,这才一时发了慌,不然也不会那么贸贸然去敲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就知道窝里斗 辛螺急急忙忙地擦了水,穿了一身家常衣服出来:“陈先生,事情怎么样?” 她出来的急,一头黑发虽然擦过了,水气聚集慢慢又滴了水,将肩头那一块儿的衣裳润得半湿,紧紧贴在了肌肤上,从外面显出了小巧的锁骨,偏偏因为新出浴,一张脸如出水芙蓉似的,白嫩中带着一抹让人心跳的嫣粉。 陈延陵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撇开了脸:“都摸好底了,怕惊动人,我就先回来了,明天一早我再过去。” 辛螺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陈延陵已经起身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明天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以防有人狗急跳墙。”不等辛螺答话,急匆匆地就轻身跳走了。 辛螺还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刚才不是说不急吗,怎么好像还是挺急的?难不成要去那边蹲守一夜?” 陈延陵却是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一口气喝干了一碗凉茶,这才轻吁了一声,坐了下来,犹自觉得有些躁热,出去打了几桶井水回来打算冲个凉。 没想到一翻常雷过来时给他带来的衣服包裹,一件新做的夏裳里竟然还掉了一封信出来,瞧着封皮上是母亲的笔迹,陈延陵连忙撕开封皮取了那封信。 自从易长安又有了身孕,陈岳很是注意不让她费神,即使是提刑司那边有疑难案子想请易长安帮掌掌,都被他统统拦了去。 结果陈岳一个疏忽,却被儿子陈延陵钻了空子,写的那封信里说了在溪州峒主府发生的命案,害得易长安回信时都写得手酸了。 反正这案子已经过了,等这封信寄到,嫌疑人脚腕上再是有掐伤都会早好全了;陈岳一气之下,就将这信给包在了那件夏衣里,儿子要是及时看到就那及时看到,要是后面翻到,那就该! 偏偏常雷过来后,陈延陵紧跟着就去了丰谷盐田那一边,并没有仔细翻检家来送来的衣裳包裹,所以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了这封信。 看到母亲在信里写的,凶手其实可能是伤在了脚脖子上,陈延陵就愣了愣。 当时峒主府所有的下人都站在那偏院里,可他只注意他们的手腕去了,并没有注意到谁的脚脖子上有伤,而且就算脚脖子上有伤,也被裤腿遮住了。 陈延陵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还是没想到那天有谁走路的时候不太利索的,包括那天早上先走的滕玉屏主仆几人。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确实如母亲在信里说的,再查也是查不出线索了,只恨自己当时脑子没转过弯。 一想到当时杀害萱草的凶手很有可能还在峒主府里,可是这正需要用人的时候,丁大柱却又被闹得除了名,明天他和杨树各有要做的事,近身护卫辛螺的只有一个丁二柱了,陈延陵的心里忍不住又提了起来,薄唇紧紧抿了抿。 石鼓寨的寨长田家翼明天就让他等着吧! 不知道多少人盼望着的明天,在一闭眼一睁眼间已然来临。 问天台在灵溪镇外,傍着环镇流淌的清河,是一处地势很平缓的大土坡上的一个两层的天然石台,寻常节日都会在十里八乡的都会在土坡这里赶集,溪州有什么重大祭祀活动,祭司也会在这里举行。 昨天田 家翼就让人把话给传开了,午时还没到,土坡上就站满了人。 现在正是稻子青黄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农活,听说祭司主持完给峒主点守宫砂的仪式后,还会有子孙祈福呢,要是能在撒祭品时抢到一两样回家,那自家可就走了大运了;所以镇里镇外的人,只要手上的事能放得下,几乎都挤了过来。 石台后面单独有一条路,廖管家一大早已经派人把守好了,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祭司和辛螺一行人慢慢从后面那条路登上了石台。 杨树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半晌,都在暗中监视着祭司那两个徒弟,可是一直没有发现那两人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在祭司带着两个徒弟往石台走的时候,杨树装着从后面赶来,跟辛螺碰了个头,压低了声音禀报:“七小姐,没发现情况” 辛螺轻轻点了下头:“别担心,你继续盯着。”迈步走上了问天台第一层的侧前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杨树则装着要巡查安全,跟着祭司和他的两个徒弟走到石台后面去了。 辛螺张眼看了看,见田家翼早就来了,正带着自己的几名护卫坐在对面方向,见了辛螺带着峒主府那几位小姐鱼贯入席,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 辛秀竹没有动静,祭司大人的那两个徒弟也没有异常,看来只能用最后那个办法了,虽然辛螺并不想,只是—— 她更不能任田家翼把她当做砧板上的肉! 悠长雄浑的牛角号声响起,祭司已经登上了最上面一层石台,开口宣布祈福开始。 辛螺起身向祭司颔首致礼,声音清亮地开了口:“今天要有劳祭司大人为我们祈福行礼了。难得今天是吉日,辛螺想着一事不烦二主,就请祭司大人多劳动劳动,帮我几位姐姐一并点上守宫砂后一起祈福。祭礼结束后,辛螺会将供奉一并送过去的。” 给一个人点守宫砂和给几个人点守宫砂,虽说这劳动量没有多少,但是之后的祈福仪式却是有些不同的。 昨天是田家翼送的供奉,今天辛螺表明了还会再补上供奉,祭司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心里还颇为感慨了两句:辛螺自当上代峒主以后,倒是改了以前骄纵的脾气,知道姐妹间友爱恭亲了。 见祭司点头允了,辛螺微微一笑,转头看了辛秀竹一眼:“稍候就请大姐先上去吧,我虽然是代峒主,在府里到底排行最末,最后一个上去就是。” 都说最开始接受祭礼的人福气最大,二小姐几人还担心辛螺会第一个上去呢,听到她这么说,个个心里欢喜,忙不迭地催促辛秀竹:“大姐,你先去!” 昨天她们虽然听到了那些流言,那几个姨娘却是急吼吼跟过来跟她们交待了的,说是七小姐看着眉形未散,髋骨紧窄,分明就是处子模样,让她们可千万别听信了那些话,以讹传讹,都是一个府里的小姐,到时对她们可没有好处。 既然辛螺根本没那些事,几位小姐自然想不到别的地方去,所以今天都还是非常期盼的。 倒是辛秀竹嘴里一片发苦,心里又气又恼:辛螺还是个代峒主呢,明知道田家翼会捣鬼,居然就知道窝里斗,拖着她们下水垫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栽赃陷害 借着刚才回身请辛秀竹先上去,辛螺已经飞快地往石台后面那条路上一瞥,眼尖地看到陈延陵从一棵大树树冠上露出了脸,见她看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辛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按照之前约定的手势,抬手轻轻将几根发丝捋到了耳后,微笑看向辛秀竹:“大姐,请吧。” 辛秀竹咬着牙将满心的不情愿咽进肚子里,扫了一眼石台下眼巴巴看着台上的无数百姓,脸上还得浮出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出来:“多谢七妹关心!”婷婷起身往石台后面走去。 上第二层问天台的石梯是修在石台子后面的,辛秀竹刚刚走出座位席,忽然听到石台后面传来一声尖叫:“你在干什么!” 是红杏的声音!辛秀竹心头大定,急步转到背面,大声唤了出来:“红杏,出了什么事?” 红杏正紧紧抱着一只水囊,听到辛秀竹的声音,立即向她奔了过来,指向身后:“小姐,奴婢瞧见这人刚才偷偷在这只碗里洒了什么东西!” 红杏指的正是捧着一只白瓷碗打算走上第二层问天台的祭司的一名徒弟。 站在问天台的祭司自然也听到了后面的吵闹,转身走下了几级台阶,声音威严:“出了什么事?季言,你刚才做什么了?” 那名叫季言的徒弟刚才脸上一阵心慌,瞬间就镇定下来了:“师父,弟子也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意思。” 药粉他一直藏在指甲缝里,早在马车里的时候就悄悄弹进这碗里了,这个丫环根本不可能看到!刚才突然被嚷了一下,季言下意识地心虚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了。 见祭司大人走下来了,辛秀竹连忙躬身行了礼:“祭司大人,我这丫环从来不会说谎的,她说看到您这位弟子在那只碗里洒了什么东西。” 见祭司威严地看来,季言压住心跳,急忙捧着碗跪了下去:“师父,弟子没有!” 碗里正是昨天祭司配好的守宫砂,今天出来时让徒弟拿着的。 祭司立即转向另外一个徒弟:“伏永,你看到了吗?” 伏永连忙跪下,脸上有些茫然:“师父,刚才红杏姑娘正好走过来跟我说话,我是背对着师弟的,并没有看到什么,是红杏姑娘突然叫了起来” “祭司大人,先前奴婢一时疏忽,把水囊落在了车上,担心会渴着我们小姐,这才回转身去拿。没想到才上到这石台子上来,就瞧见他在耍小动作,”红杏一脸气愤地指着季言脚下,“祭司大人您瞧,地面上还有点粉末呢!” 季言的脚边果然还有一点点白色的粉末,如果不仔细看,在这石台上根本就看不出来。 想到红杏先前还想跟自己搭讪,见自己不搭理她就走了,却是经过自己身边的,很有可能就是趁着那时候,她自己偷偷弄的这些什么粉末,季言心里已经定了下来,恼怒地看向红杏: “红杏姑娘,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这地上的粉末,谁知道是怎么来的,有可能是石台上本来就磨脱落的石粉,也有可能是天上下雨干涸了留下的——” 祭司正狐疑地看向那处地面,身侧突然传来辛螺清亮的声音:“与其争论那些粉末到底是什 么,还不如验一验这碗中的守宫砂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祭司大人,您认为呢?” 自听到红杏那一声大喊,辛螺就知道一定是辛秀竹出手了,虽然一直守在这后面的杨树对自己微微摇头,表示并没有看到季言有这样的动作,但是这样一个好机会,辛螺哪有会白白放过的? 季言脸色不由一变,眼角瞄见正往这边走来的田家翼,抬头怒目瞪向辛螺:“辛七小姐,别说您现在只是代峒主,即使您是峒主,也不能这么怀疑我们祭司!您把祭司大人当成什么了!” 田家翼此时也走到了后面,虽然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季言的话却是听全了,直接看向辛螺:“辛七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临阵怕了吧!”一边飞快地跟身后跟来的人使眼色,一边冷笑,“辛七小姐不敢点这守宫砂,还让个丫环使出这样蠢笨的招数——” 辛螺厉喝了一声:“拦住他!” 一直守在后面的杨树身形一动,就将田家翼身后打算走回前台的两人给截住了。 田家翼眼睛一睁,那两人就要强行闯过去,杨树跟在陈延陵身边练了这么些日子,以一敌二却是丝毫不落下风,腾挪之间竟是很快就把那两人制住了! 田家翼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辛螺,你这是什么意思?别逼着我对你拔刀!” 丁二柱急忙护到辛螺前面,辛螺却是凉凉一笑:“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手下的人去前面做什么?跟台下的老百姓们宣布我不肯点这守宫砂吗?” 田家翼确实是打着这先声夺人的主意,见被辛螺说破,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心虚,何必叫你的丫环玩这样拙劣的招数?对祭司大人的弟子栽赃陷害,根本就是对祭司大人的不恭!” “田寨长可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红杏是我大姐的贴身丫环,我的丫环在这里呢。”辛螺讥讽一笑,让跟在身后的云雀站了出来,“溪州谁不知道我大姐温柔大方明理,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丫环来栽赃陷害未来的祭司?” 祭司居于祖庙,不理凡事,并不知道辛螺和田家翼之间的官司,但是凭心而论,辛秀竹给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皱了皱眉头就向季言低喝了一声:“把那只碗拿来!” 季言连忙将那只盛着粘稠的血色药汁的碗高举过头,递给了祭司。 祭司接过后仔细看了一眼,见粘稠的药汁上一如既往地呈现朱红色,并没有什么白色粉末浮在上面,仔细嗅了嗅,也没有什么异味,抬头看了辛秀竹和辛螺一眼。 那两个丫环是没有资格点这守宫砂的,站在祭司前面的就只辛秀竹和辛螺两人,田家翼心头不由一喜;无论祭司怎么分先后,只要辛螺点不上这砂,他立马就有说法了。 辛螺这个代峒主平素荒淫,辛秀竹有样学样,自身不洁不是很正常的吗?虽然辛家还有几位小姐在,可到时只要他把这势给造起来,谁还管后面那几位小姐? 祭司只迟疑了片刻,就看向了辛秀竹;刚才辛螺是请辛秀竹这个当大姐的先上的,他先让辛秀竹来试验这砂到底有没有被动手脚,也是顺其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 见祭司大人看向自己,辛秀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辛螺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祭司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不是滋味 原来的点砂祈福,因为祭司大人聆听神意后,惩处与外人勾结作恶的不肖弟子,所以改成了好几年都没有举行过的人牲活祭;围在问天台下的百姓顿时群情激动。 胆小的吓得忙往后退,那些个胆大的却恨不得伸长了脖子挤到前面来。 辛螺不想看这样血淋淋的场景,在活祭仪式一开始的时候,就趁着人不注意,悄然从石台后面退了下来。 陈延陵悄无声息地跟在辛螺身后,见她面色有些怔忡,好像并不怎么开心,不由开口:“怎么了?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祭司深恨外人与门下弟子勾结,根本就没给田家翼遮掩,一站上问天台,就怒斥了田家翼心术不正,手段下作,并且宣布,今后永不收田家翼送来的供奉,绝不会为他做一次祈福。 很多时候,祭司的话就代表了祖神的意思,在老百姓看来,石鼓寨这位田寨长,已经是被祖神抛弃的人了,人人见之如过街老鼠,虽然还没喊打喊杀的地步,眼中的鄙夷却是跟冷箭似的,嗖嗖地冒出来射到田家翼身上。 田家翼已经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被祭司这一发话,他那个寨长之位坐不坐得住还是两说,按说辛螺当前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了,辛螺怎么还不大高兴? 如果是别人问,辛螺肯定不会说,但是对陈延陵这里却并不隐瞒:“或许你会笑我,办法是我想出来的,但是事情都做了,我想到田家翼的小女儿,心里又——又觉得不是滋味,不得劲儿。” 之前在问天台那里,辛螺已经发了信号手势让陈延陵把那女童带上来了,恰好辛秀竹也动作了,顺势就来了个双管齐下,季言在祭司面前根本不敢隐瞒,直接就把田家翼拖了出来,田家翼这下子算是被钉死了。 辛螺也并不是什么妇人之仁,只是一想到那个才四岁大的孩子 陈延陵琢磨了一下,慢慢问了出来:“你是感觉,你利用了那个根本不知事的小姑娘,有些太不择手段?” 辛螺点了点头:“是有这么点感觉,但是不这样,我也没办法对付田家翼啊” 换谁家的姑娘,田家翼一句“那肯定是这姑娘不检点”,还得连累那姑娘的名声,只有田家翼自己的女儿才最合适。 昨天田家翼一堵了辛螺那句话出来,辛螺仔细考虑了以后,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算是兵分三路,一路是杜鹃那边诱逼辛秀竹出手,一路是杨树悄悄去监视祭司和他两个徒弟那边,另外一路就是陈延陵到时把田家翼的女儿要带过来 杨树那边虽然因为伏永和季言都坐进了马车里看不着,没有发现季言动的手脚,但是另外两个办法都奏效了,就是现在心理上还有些过不去。 陈延陵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不仁在先,你这样行事没有什么不对的,如果不是被他这样逼着,你也不会这样做;而且你一直心思清正,何必拘着这点小节不过意?” 辛螺也微微弯了弯嘴角:“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矫情,这心思也不好跟别人说,不过跟你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下子就舒服多了。” 这是不是说明,在辛螺的心里,他是别人不一样的呢?陈延陵心头忍不 住一阵急跳,悄悄瞥了辛螺一眼,却见她脸色如常,一双杏眸也是清亮瞭然,根本就没有半丝女儿情愫;陈延陵心里顿时莫名一堵,垂下眼默不出声了。 辛螺却是找人树洞以后心情敞亮了,立即想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来:“明天把你带来的那几个庄头一起叫上,我们去庄子里开始育秧了! 这边教好了他们,等石鼓寨那边的事一了,我们还得往丰谷那边去一趟呢,再是当甩手掌柜,这还在开建的时候,也不能就这么摞开手扔在一边不管的。” 听到辛螺字句里说的都是“我们”,陈延陵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不少,立即就想到了母亲给他写的那封回信,连忙低声跟辛螺说了。 辛螺这时也只能叹一声:“这会儿可真是查不出了,只能自己当心了。” 两人刚走到府门口,云雀也从石鼓寨回来了,一瞧见辛螺,也不等马车停稳,就急急忙忙地跳下来,把跟着她一起办差的一名护卫唬了一跳,伸手就要扶她。 云雀却是一溜烟儿地跑到辛螺面前,一张小圆脸上全是兴奋:“小姐,小姐!田家闹起来了!” 陈延陵把田家翼的女儿交给她,让她送回去的时候还叮嘱了一声,让她在那边等一等,留意下田家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田家翼就带着人灰溜溜地回来了,紧跟着几个看起来有头有脸的田氏族人也进了田家翼家里的大门,里面很快就吵了起来。 云雀也是胆子大,支使跟她过来的护卫帮她偷了一套田家丫环的衣服,装成田家的丫环大模大样地靠了过去,还真给她听了个满耳朵,急急回来给辛螺报料: “田家翼刚回来,他族里几个人就跟着来了,一群人在里面吵得厉害,杯盏都砸了几个,奴婢听到有人指责田家翼被祖神所弃,不能再担任石鼓寨的寨长; 还有人翻旧账,说当年田家翼的父亲田横去了阿吐谷王城以后,论才能论资历,这寨长本来就轮不到田家翼来当的,没敢明说当年那父子俩使手段,不过那意思连奴婢都听出来了。 田家翼气得砸了不少东西,最后把他父亲都抬起来了,直接放了硬话说他爹还管着夏依的诉讼呢,以后大家可别有事犯到他爹手里! 后来还是田氏的族长出面,才把大家安抚了下去,不过也放了话,说祭司大人已经明言厌弃了,田家翼再当这个寨长不合适,明天他们要重新选寨长。” 各寨有各寨的风土,各峒有各峒的规矩,一般情况下,土王是不会干涉各峒推举峒主的,同样,峒主也并不干涉下面寨长的推选。 当然这也都是明面上的事,暗地里到底有些什么操作,那恐怕就不为人知了。 辛螺立即把廖管家叫了过来,跟他商量了小半晌,廖管家立即出去了,直到半夜才得回来,跟辛螺密报了事宜。 当天晚上又是陈延陵值夜,辛螺没有叫他一起,陈延陵自然也不会凑过去,只是瞧着辛螺房间的灯火亮了大半宿,直到三更了才熄灭,心里忍不住有些沉甸甸地不是滋味。 小小一个溪州,却也是一方领主,这个重担,就这么被那个少女瘦削的肩膀给担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成了 第二天一早,辛螺早早就起了,收拾得一身利落过来叫陈延陵:“陈先生,今天我们去育秧了。” 到底人小精神好,昨天只睡了小半夜,辛螺眼下也只是淡淡的一片青色。陈延陵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揪紧了一下,出去叫了那几个庄头和农户收拾了行李在府门口等着,肃着脸交待: “一会儿认真打起精神来,你们来之前也得到吩咐了,这是极重要的大事,谁都不许马虎了,一会儿辛峒主怎么做的,一丝一毫你们都要跟着看清楚! 有不懂的,不要一窝蜂的拥上去说,慢慢一个个来,她会详细给你们解释清楚的!等会儿你们都会移到庄子上住着,多跟那庄子的庄头打好关系,不要闹出什么事来。” 原来只想着让家里的庄头和农户过来,有了丰谷盐场这一档子事,整一套都被皇上那边接手了过去,这次来的庄头和农户就是皇上那边亲自督促选的人了。 陈延陵怕有那些不服管教的让辛螺为难,特意又敲打了一遍。 这些能被送过来的人来之前也都是被格外交待过的,听到陈延陵的话,忙不迭地点头:“大公子放心,小的们一定会认真跟着辛峒主学的,绝对不会在庄子上闹出什么事!” 这一趟确实非常顺利,辛螺手把手地教了大半天,那几个庄头和农户已经都跟着学会了,有会写字的,还拿着笔墨在一边仔仔细细记录着,甚至连形图都画了出来。 毕竟是常年在地里做的庄稼人,倒是上手很快,辛螺很是满意,想着自己要出门,又把之后几天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吩咐了,末了发了话: “庄子有几块田稻子差不多要熟了,等收割了以后,就要整理水田,把这些育出来的秧苗插播下去。过几天我可能要出一趟门,你们在庄子里跟金庄头一起好好看顾这些秧苗,等我回来后,这秧也就可以插了。” 几人正在连连点头,杜鹃气喘吁吁地跑着赶到了,凑到辛螺耳边低声禀报:“小姐,廖管家请您赶紧回府一趟,今天上午石鼓寨换了寨长,新寨长马上要过来拜会您了。” 田家翼果然被换下去了?辛螺心里一喜:“谁新任了石鼓寨的寨长?” “廖管家说一切都如所料。”杜鹃有些忐忑不安地答了。 出门时廖管家特意叮嘱了这一句,却是掐头掐脑,她还担心辛螺会责备她传话不清呢,没想到辛螺却是眉目都舒展了不少:“知道了,我们回吧。” 杜鹃顿时放了心,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禀了件事:“小姐,奴婢听说有位相熟的婶子这几天生了病,想过去探望一下,能不能跟您告个小半天的假,未时末奴婢一定回府来。” 这婶子以前就照顾杜鹃不少,不然杜鹃在她娘死后,只怕不被她爹打死,也要被饿死了,所以听说这婶子生病后,特意跟廖管家讨了这个差事过来,就想着能不能顺个便。 请个小半天假也不是什么大事,辛螺立即点头同意了,接过杨树递过来的马绳,回头从荷包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杜鹃: “既然是看病人,总不好空着手,你才进府里不久,估计也没攒下几个月钱,听廖伯说你很是好学肯干,这银钱是赏你的,只管拿着就是。 另外,回去以后让云雀教你骑马,以后才好跟着我出来行走。” &nb sp;这就是以后要抬举自己了!杜鹃不由大喜,接过银钱谢了赏,忙不迭地给辛螺行礼:“谢小姐,奴婢一定认真学,尽快学会!” 她这一段时间在府里吃好用好,原来干巴巴的身子骨已经长了些肉了,不仅脸上看着有了血色,活力也是十足;而且这丫头也机灵上进,跟在廖管家身边还学着认了不少字,看着是个能用的,辛螺确实想把这丫头给栽培出来,以后也多个臂膀。 见杜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辛螺失笑:“好好学,字也要好好认,好好练,以后有你得用的时候。”这才跟金庄头说了一声,一抖缰绳在陈延陵和杨树的护卫下往府里赶了。 廖管家神清气爽地迎了辛螺回府,一进书房就笑开了:“七小姐,事情成了,今天上午石鼓寨推选了田桥山任了寨长!田桥山先使人过来报信,说是下午会过来拜见七小姐。” 辛螺昨天跟廖管家商量到半夜,就是想着把这个跟田家翼不对付的田桥山推上去,而非让田家翼找个亲信来替了当傀儡,自己在背后实权在握。 虽说有了祭司那一番话,但是田家是大族,里面事多是非更多,这事能不能成还真说不好。 峒主府不能直接出面,却是通过中间人,先是做足了田桥山的思想工作,然后还要帮着田桥山争取石鼓寨几个大族族长和族老的支持。 银钱物品是必须的,还有各种许愿和拉拢,为了换掉田家翼,辛螺也是画了不少大饼,让廖管家暗中给田桥山递了信,许诺以后可以用祖神教授的秘法帮他提高水稻亩产,可会优先提供种苗教他种植番薯和洋芋。 石鼓寨离灵溪镇不远,辛螺在峒主府的农庄里鼓鼓捣捣,不止田家翼看在眼里,田桥山也是知道的,隐约听过辛螺得了祖神教授什么什么的。 田桥山还偷偷跑到那庄子上看过,种番薯的那片地,藤子长得一片绿油油的,听说嫩的可以掐来当菜炒,老叶子还可以打回去喂猪,种的东西跟山芋一样是长在地里的,一亩能产两三千斤。 一亩产两三千斤,这数字听着是很骇人,虽然这什么番薯还没到成熟期可以挖出来,只瞧着这东西的藤子疯长的样子,田桥山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数目应该也没多大水分。 田家翼要不是怕辛螺折腾出什么好东西来,让溪州的百姓信服,又哪里会急急忙忙地抓着这种最初明显是妇人嚼舌头嚼出来的流言来大做文章? 田桥山是巴不得田家翼当不成寨长的,既能弄倒田家翼,又有这么些合作的便利,田桥山何乐而不为?要是他能当上寨长,寨子在他的领导下粮食丰产,何尝他这个寨长没有威望? 因此中间人一过来说话,田桥山仔细考虑后就答应了。拿着辛螺送来的两百两银钱,趁夜一家家去跑,几乎整夜都没怎么休息,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一鼓作气总算把寨长的位置拿下来了。 田桥山也顾不得休息,等大致接手了下寨里的事务,就赶紧往峒主府这边来了。 辛螺在正厅里会了客,一见面请了人坐下,就给了田桥山一个定心丸:“上午带着人去育了秧,打算等我庄子上那几块早熟稻收割以后再种一茬双季稻,一转头就听到桥山叔这边早有了收获,恭喜恭喜了!” 双季稻?!田桥山想着石鼓寨也有几片水田的稻谷早熟,身子不由往前倾了倾:“不知道七小姐能不能把这种双季稻的法子给我们那里也教一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不见人 “石鼓寨是我溪州的大寨,这利于老百姓的好事,我哪里会藏着掖着?”辛螺笑了起来,“桥山叔只管放心,稻秧我育得有多的,到时定会使人过去石鼓寨教你们栽种。” 为了跟先前的田家翼相区别,也为了显示亲近,辛螺特意称呼了一声“桥山叔”;见辛螺跟他不见外,田桥山也觉得面上有光,连忙把自己暗中留意的事说了出来: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报给七小姐知晓。田家翼那边正在收拾行李,听说是要往阿吐谷王城那边去,七小姐也知道,田家翼他爹田横还任着土王府的干办舍人,您说这事” 辛酉源刚刚过世不久,辛螺借着几位寨主间的矛盾,才争得了这个临时的代峒主的位置,自己尚且立足不稳,本来是想着做出些惠民的大事来慢慢收服民心的。 如果不是田家翼急着出手,也不会逼得辛螺用了些手段来反击。当初在阿吐谷王城,陈延陵还听到了田横跟他弟弟密谋要对付自己的,这一步走得过急,辛螺哪里会想不到,田家翼这一过去,田横那边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肯定会有动作的。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啊辛螺暗叹了一口气,含笑正色谢过了田桥山:“多谢桥山叔告知,我知晓了,定会早做安排的。” 田桥山在心里也忌惮着田横那边会出手,不过他只是溪州峒下面的寨长,平常跟阿吐谷王城那边打交道的都会是峒主,田横再要下手,上面总有辛螺先挡着。 不过辛螺到底年幼,即使得了祖神青眼传授了农事之秘,也未必就能对付得了田横那般老奸为官的人。田桥山自然也是提着心的,见辛螺听进了自己的话,会早做安排,一颗心才慢慢放下了,这才告辞而去。 夏日昼长,辛螺在房间内尚且不觉得,等送了田桥山走,回头见西边红霞灿若云锦,这才惊觉时候已经不早了。 云雀过来迎了辛螺回屋,让人送了晚饭上来,却忍不住不时向外张望。 辛螺喝了几口汤,见云雀有些心不在焉的,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瞧着你一刻钟倒要往外面看上七八眼的,莫非外面有人在等着你?” 云雀回过神来,嗫嚅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答了:“小姐,奴婢是瞧着已经申时二刻了,杜鹃这丫头都这会儿了还不见人” 杜鹃回村里去探望病人的事亲自跟辛螺禀过,辛螺不以为意:“杜鹃跟我告过假了,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略晚一些也无妨的。” 云雀却摇了摇头:“小姐,杜鹃那丫头极守信的,她走时跟奴婢说过,如果小姐允假,她一定会在未时末之前回来,可是现在都申时快过了一半了,奴婢是怕她——” 辛螺下意识地放下了汤碗;杜鹃这丫头很是能干,做事也利落,但是年纪也才到十二岁,灵溪镇这一带虽然民风淳朴,也未必就没有人会怀叵测之心,要是见杜鹃一个小姑娘行于路上 是她的错,不该让杜鹃一个人独回,她该让廖管家派个下人来接一接杜鹃的!辛螺心里一紧,立即起了身:“去请陈先生,把丁二柱和杨树几人都叫过来,我们即刻去夯吉村。” 峒主府那庄子就在夯吉村,跟灵溪镇来往,走路也只要半个时辰,骑马就更快了。 辛螺带着人一阵风跑到夯吉村,直接把村长金再来叫了过来。金再来自然是熟悉村里的情形,辛螺只一说,立即就知道了:“那肯定是去看 吴大英了,小人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一边走,一边就跟辛螺絮絮解释,“大妮杜鹃这丫头从小命苦,她爹是个烂酒鬼,不务正经营生经常喝醉酒,喝多了以后就打婆娘。 杜鹃她娘后来忍受不了,生生被逼疯了,没过一年就过了世。那时杜鹃那丫头还小,是吴大英怜她,时常照顾她一二” 话说了一路,很快就到了吴大英家里。 吴家正在吃晚饭,见村长带了峒主过来问杜鹃,齐齐吃了一惊,还躺在榻上的吴大英更是躺不住了:“杜鹃没回去?不对啊,她过来看望我之后,未时初就走了。” 只要半个时辰的路,未时初就走了,不可能到申时了还没有回府,杜鹃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辛螺立即看向金再来:“金村长,还请你即刻召集村人相问,可有人看见杜鹃从吴家出来后去了何处!我就在这里等着,一来消息,你马上来报!” 金再来连忙四处去召了人,挨家挨户地去询问了。 辛螺直直站在屋门口焦灼地看着金再来远去的背影,呆立了一刻,才慢慢走回堂屋里默不出声地坐了下来。堂屋里一安静,辛螺就听到了旁边那间卧户里传出了啜泣声。 原来吴大英知晓杜鹃来看望她以后一直没有回去,挣扎着坐了起来,忍不住就垂起了泪:“都是我连累了大妮,要不是我突然生了病,大妮也不会想着跑回来看我 这大白天的,我也没想到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早知道我就让二郎媳妇去送送她了” 又怪守在一边的儿媳妇,“二郎媳妇你也是,不就是热伤风要卧床几天,你倒是嘴巴快,就把这事嚷到大妮那里去了” 二郎媳妇也是不好过,急忙跟婆母解释:“娘,我也不是特意跑去告诉大妮的,只是那天去镇上买些杂货,正好跟大妮打了个碰面,她问起你时我无意中提起的。 要早知道大妮会出这事,别说她手里还提了那一大包东西不好拿,就是她是空手空脚的,先前我怎么着也肯定会送她回去的。” 话音刚落,卧房那张蒲草编的帘子就被辛螺从外面揭起:“这位嫂子,杜鹃从你这里出去的时候手上拿了什么?” 二郎媳妇连忙站起身答了话:“峒主大人,是拿了一包蕨菜干。” 先前杜鹃过来看望吴大英,不仅在村口买了几斤猪肉两包糖做为探礼,临走时还送了一两银子出来。 吴大英推辞不过,就吩咐儿媳妇把春天家里从山里采摘来晒制的蕨菜干包了一大包出来当回礼,说是杜鹃如果不收,那她也不敢收杜鹃拿来的那些东西。 知道自家婆婆执拗,如果杜鹃不肯收下回礼,只怕婆母真的会把杜鹃送来的礼物都退回去,二郎媳妇心疼那肉c糖和那一两银子,好说歹说,总算劝得杜鹃收下了那一大包蕨菜干。 本来瞧着那一包东西有些大,二郎媳妇是要殷勤相送的,杜鹃却执意不肯了,说是蕨菜干没有多少重量,拿着不压手,让她就在家里照顾好病人,所以二郎媳妇这才作罢了。 谁能想到就是没送这一回,杜鹃从这儿出去后,竟然不见了踪影呢?溪州这边太偏,偏得拍花子都懒得过来,杜鹃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以前还惯常在这村里做事的,怎么就给走失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牵手 辛螺忡忡漫应了一声,提着灯笼也往山下慢慢走去。 虽然知道现在确实也只能如陈延陵所说的,尽人事,听天命,可是一想到杜鹃这个小姑娘很有可能会 辛螺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如果她下午那会儿再细心一点,让廖管家派个下人过来接一接人,或许这场意外就不会发生—— 心思恍惚中,辛螺并没有看清脚下黑影深浅的山路,一脚踩虚,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身子一斜就往路边的斜坡摔去。 “辛螺!”陈延陵吃了一惊,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跟着扑了过去,一把将辛螺紧紧抱在怀里,一个旋身跃到了斜坡下一块突出的石头上。 辛螺也吓了一跳,两只手下意识地勾住了陈延陵的脖子,心里噼噼泼泼剧跳,后怕得两条腿一阵发软;斜坡太陡,滚下去还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而且路边有不少茅草荆棘,头脸少不得会被划伤,要是不巧被刺到了眼睛—— “没事了,没事了。”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在微微发抖,陈延陵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辛螺这才抬头看向他,嗓子发紧地开了口:“吓死我了,幸好有你!” 额发拂过陈延陵下颏短短的胡茬,像一片羽毛,轻轻带出一片麻痒,少女因为一时惊怕,一双睁圆的杏眼在星光下比往常更黑c更亮,眸中似乎盛满了依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姿势跟他有如情人在亲密地相拥 陈延陵搂着辛螺的手臂不自觉地猛然收紧,仿佛被蛊惑了似的,微微低下了头—— 刚才走在前面的丁二柱和杨树也闻声急赶了回来:“七小姐!七小姐你没事吧?” 辛螺转过头应了一声:“我没事,你们不用急,小心看着路。”感觉到脚下稳当,轻吁了一口气,松开了勾在陈延陵颈上的手。 额头一擦而过有一抹柔软的触感,似乎是挨到陈延陵的嘴唇,不过辛螺并没有在意,此时已经急着去看刚才掉落的灯笼。 她先前情急之下,双手都勾住了陈延陵的脖子,那只灯笼早被她抛在了一边,这会儿心魂稳定下来,立即担心起另外一个问题:不知道烛火会不会引燃山火! 灯笼被横摔在斜坡边一丛荆棘上,里头的烛火已经烧着了灯笼上糊的绵纸,一团火光骤然明亮起来,照亮了挂在荆棘上的一丝什么织物。 陈延陵凤眸微睁,带着辛螺跳回路上,跃身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只灯笼回来,借着明亮的火光,摊开了另外一只手:手掌上是一缕布条,正是峒主府丫环的服色! 辛螺惊呼出声:“难道杜鹃是从这里跌下去了?” 陈延陵将那只灯笼摔到了地上几脚踩灭,伸手接过了丁二柱手上的一只火把:“丁兄弟,杨树,你们在这里护好七小姐,我下去看看情况!”足尖轻点,几下就跃到了斜坡下。 辛螺看不清他的人影,只能瞧见隐隐有火把的光亮传来,在山风中摇晃了几下却突然暗了下去;辛螺心里不由一提,忍不住唤了一声:“陈先生?” 火光骤亮,陈延陵手上挟着一个人一跃而出,径直落到了辛螺面前:“找到了!” 丁二柱和杨树连忙上前帮着扶住了脸色苍白似乎随时会晕过去的杜鹃。 “小姐”杜鹃哑着嗓子,声音虚弱地唤了一声,眼泪水刷刷地就落了下来,“奴婢还以为 会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杜鹃头上磕破了,鲜血流了半边脸,血渍凝固已经有些发暗,更衬得没沾上鲜血的那一片脸色有些灰白,不过现在还能勉强站在这里说话,看来应该没有骨折什么的。 辛螺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摆手止住了杜鹃的话:“丁二柱,你马上带着杜鹃下山,也别回府了,先在庄子上安顿。”又唤了杨树,“你跟丁二柱一起下山,赶紧去找大夫过来!” 瞧着外伤是磕着了额头,可是还怕万一有内伤,所以辛螺也不敢让杜鹃被颠簸着带回府,直接在庄子上看病最保险一点。 别的人都已经走在前面老远了,这会儿就剩下他们几个在最后,杨树不由迟疑了片刻:“七小姐,那你——” 杜鹃那样子都快要晕过去了,必须得早看大夫才行!辛螺急得跺足:“我这里有陈先生呢,你们快先走!” 丁二柱和杨树再不敢耽搁,抱着杜鹃飞快地往山下奔去,陈延陵低声宽慰了辛螺一句:“她摔下去的时候应该护住了要害,就是磕着额头,有些失血过多。刚才我下去的时候,她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也幸好辛螺趁夜也要上山寻人,如今虽然是夏季,但是山里的夜晚还是寒意沁骨的,要是杜鹃就这么在那岩缝里躺一夜,哪怕明天被寻到了,也未必就还有命在。 现在人还活着就好!辛螺虽然还在忧心,却也弯了弯唇角真挚向陈延陵道了一声:“谢谢!” 见她秀气的眉头还微微拧着,陈延陵刚想开口再宽慰几句,一阵山风吹来,本来就火势渐弱的火把终于因为缠在木棒上沾了桐油的布条烧尽,畏缩了几下熄灭了,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今夜无月,却是繁星满天,夜空中星光虽然璀璨,却并不足以照亮崎岖的山路,没了火把的照明和壮胆,夜中仙霞山的轮廓更像要直直扑下来的猛禽。 辛螺不由“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向陈延陵靠近了几步,垂在身边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进了掌心。那只手掌上有些薄茧,划过辛螺的手背,不仅带来粗糙的触感,还有一种莫名让人安定的热力。 “别怕。” 明明只是极简短的两个字,辛螺的心倒是一下子稳了下来,“嗯”了一声想挣开陈延陵的手:“我不怕了,就是刚才一下子黑了有些不习惯。” 陈延陵微微用力握紧了辛螺的手,不让她挣开:“天太黑了,你看不清路要是再摔着就不好了,我牵着你下山。” 见辛螺并没有挪步子,只是抬头看了自己一眼,陈延陵很是轻松自然地又补了一句:“无妨的,我夜间目力也极好的,不会把你摔着。”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还是在夜里摸黑下山,如果没有陈延陵,辛螺怀疑自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挪下去;见陈延陵语气自然,辛螺脸上微红,低头说了声“谢谢”,这才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延陵身后,慢慢蹭着下山。 陈延陵努力控制着自己抓着辛螺的那只手不要太用力,心里却有什么在一浪一浪地涌动着,胸腔里满满当当,仿佛都被一种清新微甜的气息萦绕,那满天的繁星都分外璀璨起来。 其实他身上带的有火折子,在山上扯一抱干草,裹了刚才灯笼里的余蜡,再做出一只火把来也并不难,可是他不想;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这条山路能无限漫长,他就可以这样一直将那只娇小的c软软的手握在掌心,牵着她一直走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都说虎毒不食子 等辛螺回到庄子上时,杜鹃已经睡了过去。 丁二柱忙上前跟辛螺禀报:“大夫已经给杜鹃看过了,说是失血过多,外伤开了药膏涂了,也煎了药给她喝了,以后好好将养着,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症候。” 站在丁二柱身边的杨树却是一脸愤懑:“杜鹃是被她爹给掀下去的!都说虎毒不食子,她那个爹根本就是个黑臭了心的!” 原来杜鹃回来看望吴大英的事,也不知道被哪个多嘴的告诉了她爹孙合,杜鹃从吴大英家里没出来多久,就被孙合给堵上了。 孙合正发着酒瘾,手上却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堵着杜鹃就跟她要银钱。杜鹃早当自己没有了爹,哪里还会给孙合送什么银钱?一句话没有就要绕过去。 自己还是她爹呢,这死丫头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来看他,反而拿肉拿糖地去了吴大英家,孙合气性上来了,揪着杜鹃就撕打,不仅把她耳朵上一对小银丁香扯下来了揣进自己怀里,还不管女儿大了,要搜她身上的银钱。 杜鹃又气又急,奋力推开孙合就往前面逃,因为被追得急,却是跑上了去仙霞山那条小路,更加没撞见人能呼救了。 见孙合追上来从她怀里抢了装银钱的荷包走,杜鹃羞怒至极,痛骂了孙合一顿,说自己被他卖进峒主府是签了死契的,这辈子哪怕死了都跟孙合无关。 几个月前被自己摁在地上打的女儿还畏畏缩缩不敢多哼几句,进了峒主府当了丫环,竟然壮了腰子敢指着自己鼻子骂了! 不是说没有他这个爹吗?那他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孙合恶从心起,拎着杜鹃就从山路上把她扔了下去。 杜鹃虽然下意识地护住了头脸要害,但是当时就被摔晕了过去,等到入夜醒过来后,却因为失血过多,哪怕听到山路上有人高呼着寻找自己,也爬不出那道岩缝,想应答的声音也跟小猫儿叫似的,根本传不到上面去。 如果不是辛螺恰巧在那里失足,摔了灯笼,照亮了一团儿地方,让陈延陵发现了挂在荆棘上的一缕布条子,只怕杜鹃真的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那岩缝里了。 辛螺听得一阵冒气,知道孙合到现在也没有回家,回头就叫了村长金再来过来: “杜鹃是签了死契卖进我府里的人,整个人都是我府里的,那孙合是个什么东西,光天化日的,不仅抢了我府里的财物,还要害人性命!真当我峒主府是摆设吗? 金村长,明天一天,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挖也要把孙合给我挖出来,不好好惩治这样的凶徒,他还当我溪州没有法度了!” 金再来擦着额头的汗水,唯唯喏喏地去了,心里把孙合骂了个要死。 本来村里有这样一个烂酒鬼就不是什么好事,好在孙合也就是个窝里横的,喝了酒只是在自己家里打婆娘揍女儿,并没有在外面惹什么事;谁知道还会弄出这事儿来! 这杜鹃再是孙合的女儿,已经签了死契卖进峒主府了,就是峒主的人,孙合却连抢带杀的,这不是根本没拿峒主这边当数吗? 孙合自己要找死,可真是连累死他了! 见金再来摇头晃脑地出去了,辛螺这才疲惫地以手掩唇,打了个小呵欠。 今天这一天也真是累坏她了,昨天本来就睡晚了,今天一大早又出来教人怎么育秧,下午还赶回去跟田桥山会面,到了傍晚又过来寻人 陈延陵手里拿着一块在岩缝里捡来的东西,正要进去,一眼瞧见辛螺疲惫的模样,不由在门口顿住了;今天天色也已经很晚了,这事反正也不急,不如等明天天亮了自己再确认无误了,再来跟辛螺说吧。 因为天色太晚,杜鹃也不宜挪动,辛螺就带着人都歇在了庄子上。心里存了事,天色一亮,辛螺就醒了过来,简单洗漱了一番,先去看了杜鹃。 杜鹃昨晚喝了药,已经缓过劲儿了,一早就醒了过来,正半躺在床上小口小口喝着金庄头家里特意给她熬的小米粥,见了辛螺过来,眼圈一红,将碗搁在床头柜上就要掀被子下来:“小姐” 辛螺连忙按住了她:“这会儿还那么多礼做什么,昨儿都流了那么多血,今天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杜鹃昨天头脸和手上有不少刮擦伤,还有被荆棘刺伤的,都被清理过后上了一层淡绿的药膏,额头因为磕着了,包扎了一圈儿白棉布,人倒是看起来不像昨天夜里那么狼狈了,但是当时都能摔晕了过去,自然还是不要乱动弹为好。 杜鹃只得顺着辛螺,重新倚躺回床上,声音哽咽地以头抢膝,代替磕头:“如果不是小姐,奴婢昨天就死在那山里了!小姐的大恩,奴婢——” “所以你要快些把伤养好,我这边人手可缺得紧呢!等你伤好了,回头还要跟着我出几趟门。”辛螺一句话就把小丫头给安抚住了。 杜鹃连连点头,等金庄头的妻子煎了药送过来后,眼睛都不眨地就一气把那一碗苦药汁子全喝光了;多喝药,快点好,身子养好了才能帮小姐办事,只有尽心办事,才得报得了小姐的这些大恩 见杜鹃精神状态还不错,辛螺也放了些心,又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休养,这才先转了出去,才一出门,就看到陈延陵正背对着她负手站在庭院里一丛秀竹下,听到身后的动静,这才转过身来。 修竹如翠,公子如玉,立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辛螺脑子里蓦地就浮起了诗经里的那首《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陈延陵凤眸如电,哪里会看不到辛螺看到自己时,眼中浮起来的那抹欣赏?可惜那欣赏中并没有掺杂半丝儿女情愫,陈延陵的心里不由低落了些许,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迎向辛螺走了两步:“七小姐,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陈延陵的神色郑重,辛螺立即带着他回了自己住的那间厢房。灵溪镇本来就离庄子近,是以平常辛螺都不用在庄子里留宿的。 昨天是突发情况,庄头金玉全临时让人打扫了最好的一间房子给辛螺住,只是这房子却是个大通间。庄子里没有那么多讲究,昨天又是夜了,因此大通间临时用屏风隔成两处,就算是卧室和会客厅。 陈延陵一进来,眼角余光就扫到了里面那张架子床。 床上湖色绣花的枕被已经整齐折叠好,干干净净透出的都是女儿家的清雅意味,陈延陵连忙将眼睛转了过去,随着辛螺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搁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七小姐,这是昨天晚上我从杜鹃晕倒的那个岩缝里找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鸡血石 辛螺疑惑地看了眼陈延陵搁在茶几上的那块看起来很润泽的红石头,轻轻拿了起来。 确实只是块石头,不过红得晶莹鲜艳,仿佛是被鲜血泼在上面一样。如果不是陈延陵说这是昨天晚上找到的,辛螺差点以为上面的鲜红是染到了杜鹃的血。 “昨天晚上我初初看到了,就先拾了一块回来,今天天亮了仔细又看过了,才确认这确实就是鸡血石。”陈延陵微微笑着,把这块红石头的来历说了出来。 辛螺不由“呀”了一声。 要她来认,她是认不出来的,但是鸡血石的大名她却是听说过,是有名的“印石三宝”之一,多为文人墨客所推崇。 见辛螺知道鸡血石的来历,陈延陵脸上的笑意加深:“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有福还是运气好,昨天杜鹃跌下去的那道岩缝,我瞧着应该就是一处鸡血石的矿脉。 这块石头虽然是我临时捡的,但是你瞧,这石头质地细润,透明如冻,色泽鲜红,这随手捡的一块就是千金难求的‘大红袍’,要是开采出来,估计少不了珍品。” 这玩意儿,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在溪州没有什么用,就是在夏依土司府只怕也起不了什么价,但是听陈延陵的口气,如果开采出来卖到大燕去,那就是一棵摇钱树。 何况等莲花港修成,这些鸡血石根本不用翻山越岭经阿吐谷王城受一道不小的关税盘剥再往大燕,直接就可以用船运走了,还不显山不露水的! 这些都是进账的银子啊!辛螺的脸色顿时晴朗起来,杏眸闪闪发亮,刷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回府让廖管家找人来开采!” 陈延陵连忙起身拉住了她:“不急,我这里倒是有些想法——” 他本是随手一拉,没想到却正好握住了辛螺的手腕子,少女肌肤的柔嫩腻滑触指而来,陈延陵想到昨夜山道漆黑,星光下只有两人牵手而行的情形,心里一跳,竟然突然失语。 “陈先生有什么建议?”辛螺立即转回身,语气颇有些恭逊。 陈延陵立即醒回神,飞快放开了手:“我猜测在溪州这边并不会有多少人认识鸡血石,你不如只对外宣称要开采石材修建些东西,暗中再把这些鸡血石送到莲花港去,让邱管事帮你找找销路。” 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就不要露富,何况田家翼虽然当不成寨长要往阿吐谷王城去了,可是他手下少不得有眼线在这里。 要是知道这里还开了一个鸡血石矿,回头土王提高溪州要进贡的赋税可怎么办? 辛螺连连点头:“多谢陈先生指点。”想了想就有了主意,“出了灵溪镇往莲花港的方向,距这里约百里地有一处山谷,早先我就想在那里围堰筑坝,蓄一个人工湖出来;正好拿这个当借口!” 那个地方是辛螺这几回赶路时特意注意过的,谷中有条小溪,听说常年水势不竭,但是也不涨,如果能够在那里修一个人工湖出来,周边的荒地她就可以让人开垦出大片农田来。 湖中亦可以养鱼种莲藕,要是经营好了,只怕比鱼湖寨也不得差。 虽然她现在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工夫动手,但是并不妨碍先拿这个当幌子;而且,那处山谷周围并没有村落靠得太近,把开采出来的鸡 血石先往那边运,略作加工挑捡后再转运去莲花港,也能尽量避人耳目。 见自己只提了一句,辛螺已经聪敏地想好了后续,陈延陵只觉得胸臆舒畅:“你这里有会筑坝的人吗?” 这个倒没有辛螺也不瞒陈延陵,把昨天田桥山带的话说了,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田横父子两个也不知道会想些什么法子出来,我呆坐在这里太被动了也不行,所以打算过两天就把丁二柱派到阿吐谷王城去,一来是替我收集些可用的情报,二来也能帮我招揽些各色人才回来。” 不然她身边实在是捉襟见肘,总不能让陈延陵把他家族的人全叫来吧?一直这样靠着别人靠着外力肯定不行的,她必须得自己立起来。 见辛螺自有筹算,陈延陵暗自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一声。” 辛螺笑了笑,正要开口,杨树已经急急走近门边:“七小姐,金村长来了,说有事情跟您禀报。” 辛螺连忙收了话头:“带他进来。” 她昨天发了那句话,金再来这会儿过来,只怕是找到孙合了;一想到那个狠心连自己女儿都要杀害的畜生,辛螺的脸上就隐含了一层愠怒。 金再来小步急趋走了进来,行了礼就垂手回话:“峒主大人,那个孙合,村里已经找到了。” 果然是找到了!辛螺冷冷开了口:“他人呢?” “村里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孙合已经死了。”金再来半低着头,把事情细细说了。 原来昨天孙合抢了杜鹃耳朵上的一对银丁香,又从她的荷包里搜出了几十个小钱儿,当即欢天喜地地拿去买酒了。 他是染了酒瘾的人,之前因为手头没了银钱,已经好几天没有喝酒了,这一会儿得了点银子,就全拿来打了酒喝,还打的是以前没舍得打的好点的酒。 好点的酒性烈,孙合又贪杯,一次就把那几瓶酒全喝了个干净,当天晚上就醉了个酩酊,直接就倒在村外一个草窠子里睡了,没想到竟然就那么醉死了过去。 要是孙合还活着,辛螺怎么也要好好惩治惩治这种烂人,帮杜鹃出口恶气,可是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辛螺挥了挥手,让金再来将孙合的尸体随意埋了,遣人跟杜鹃说了一声,就收拾了先回府去了。 隔得几天,廖管家就带了人过来封了仙霞山那一段,说是这一处的石头好,峒主大人决定从这里取石去修坝蓄湖,只许了人在山脚下打柴,不许再上去了。 不过却是雇了村里的壮劳力凿岩用工,用马车运到百里外的一处山谷去,夯吉村打柴虽然有些不便,却是因为峒主府给的工钱合适,多了一个使力的进项,倒也并没有因为一点不便就生出不满,个个趁着现在还不在农忙,先去挣点辛苦钱了。 辛螺另外带人在山谷那一片修建了一个简单的石料场,却是用的跟峒主府签了死契的粗使下人,廖管家荐了一个忠信老实的管事叫伍康的,辛螺略考察了一下,觉得这人还比较合适,就让他管了这一片石料场。 开采出的鸡血石单独存放,废料则堆在那里预备筑坝。辛螺跑了两天,规划好了筑坝的合适地点,廖管家就带着刚寻摸到的一个会筑坝的老岩匠过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兆头不好 “前几天可能是吹了东北风或者西南风,温度降低了,所以才引起了结晶池出现‘粥发’。”辛螺连忙开了口,“一般情况下,这里常年都是吹的南风的,‘粥发’应该是意外。” 粥发,在晒盐中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 海水晒盐最喜南风,因为南风能够带走更多的水蒸汽,让盐顺利的晒出来。而偶尔吹来的东北风或者西南风,却会让温度降低,影响结晶池内盐晶的析出,让盐晶苦涩难咽。 当初在参观古盐田历史博物馆的时候,辛螺看过粥发的照片,还兴致勃勃地问了不少问题;因此刚才一眼就认了出来,一边的结晶池里是“粥发”,另外一边呈现块状的则是“饼干”,都是不能用了的。 即使在现代,海水晒盐大部分也是要靠老天赏脸,丰谷盐田偶尔出现粥发也是正常的事,所以辛螺解释了一句后,就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邱顺不出声地看了辛螺一眼,见陈延陵一双凤眸扫过他脸上,压下心里的忧虑,让周师傅唤了人来,将几池“粥发”了的盐卤全部舀了出去。 辛苦建了这一片盐田,眼瞅着这一池盐卤就要晒出来了,没想到—— 周师傅一脸苦色,用力舀了两桶盐卤水提了起来,因为怕倒在附近会影响旁边蒸发池里晒的海水,几个人还得来来回回给担到海里去倒。 开局不利,一向信奉好兆头的一众大燕人顿时都有些灰了脸。 辛螺觉得这是正常的,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他们只看到辛苦建了盐田,可是眼瞅着要出盐了,却出的是废盐,今后还会不会再废呢? 再是天风日力晒盐,也是需要人工,更何况如果出不了盐,他们在这里的辛苦还有什么意义? 第一次没成功,让大家很受打击,瞧着大家气氛都有些沉闷,辛螺有心想说两句,想了想又闭上了嘴;没出实物之间,光靠她空口说的,大家也只会半信半疑,还是等晒出了盐再说吧。 倒是林展对“粥发”很感兴趣:“前两天是吹过西南风,温度稍微降了一点儿,也不是很明显,没想到对晒盐倒是影响这么大。辛峒主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因为温度不同,结晶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析出的物质就不同辛螺没法儿跟林展解释得太详细,只能含糊着说了个大概。 林展却是大感兴趣,问了一阵后甚至还帮着出了个主意:“那可以在这结晶池这边装一个踩轮泵车,再挖一条排废沟渠,到时把晒废的盐卤泵出来,就比人工担运方便快捷多了。” 跟在周师傅身后的几名盐工脸都黑了,只是当着林展的面不好说什么,等他走远了,一名年轻点的盐工忍不住就嘟哝了出来:“还装泵车呢,这要继续坏下去——” 周师傅连忙瞪了那小伙子一眼;这些靠天吃饭的活计,都讲究要个好兆头c好口彩,现在第一趟开锅已经坏了,这兆头不好,可不能连个口彩都没个好的。 想了又想,周师傅还是又跑去找了辛螺:“辛峒主,是不是不该给结晶池里面兑上淡水?” 你想想,他们煮盐的,都是要把水份给煮干,哪里还往里面加水的?指不定就是因为加上那引来的淡水才坏了事。 &nb sp;辛螺摇了摇头:“必须要兑淡水,这样出盐的品质才会更好。” 周师傅应了一声,闷闷地叹了一口气,自个儿又去忙活去了。 看着那几个垂头丧气的盐工,辛螺心里也有些发闷,只是这会儿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等下一次出了盐,有了干货,什么都不用说就能解决。 现在这一桩事,也只能暂时搁着了。辛螺揉了揉额头,先去看莲花港和荒岭城防了。 莲花港原本就是个天然港口,船坞泊位并不用愁,修整加建以后,倒也看着有模有样,就连之后的运输路线都已经留出来了。 就是荒岭下的城墙,因为人力不足,如今进展很是缓慢。 邱顺陪着辛螺逛了一圈,见她看着刚打出基脚的城墙不语,索性直言相告:“原本只以为依山筑要塞堡垒就好,结果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在荒岭山脚下另筑城墙了。 辛峒主也知道,修筑城墙可不是什么一朝一夕之功,我们这里带来的人手本来就只有这么多,还要修港口c铺路,这进展实在是快不了什么。” 邱顺原本想着的,等丰谷盐田这边晒出了盐,他可以用船运了盐回去,另外再拉些民夫过来,但是碰上了那个什么“粥发”,邱顺自己心里也没了底,打算就先紧着现有的人手用着。 听了邱顺的解释,辛螺也不好多说什么:“前些时日麻烦邱管事了,一个人调度了这么多事,样样都做得井井有条,真是让人佩服;要不是陈先生也在这里,我还真想挖挖你们陈家的墙脚了。” 这一番话说得好听,等于是相当肯定了邱顺的管事能力。 邱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忙活了这么些天,住的是临时搭的小茅棚,连各种吃食都是从大燕那边带过来的。 要说条件艰苦,比起之前在大燕,这儿的条件那也确实是艰苦,但是这万事从自己手中起始,这么多工程一点点成型,而且还没有人在上头阴阻阳挠的,邱顺倒也觉得日子还算舒心。 听到辛螺说这话,邱顺这心里就更畅快了,就只一条,要是能早点产出盐就好了! 似乎是猜到了邱顺心里在想什么,辛螺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会在这里住上几天,等下一池盐晒出来了再回去;要是再当甩手掌柜,我怕邱管事的胡子都会急得捋断几根。”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的;邱顺讪讪笑了笑,心里也稍微有了些底:“毕竟都是辛峒主指点着做的这些事,辛峒主能够在这里多留些时日,多指点指点他们做事,大家心里也更有底气些。” 辛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等邱顺走了,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她心里也明白,陈家一族动用了这么大的力量,不就是看着丰谷盐田吗? 要是丰谷盐田产不了盐,陈家一族的巨大投资就打了水漂,这些在建的项目马上就会停建,后续会发生些什么也说不清楚的。 而且邱管事作为一个大管事,首当其冲会受到责难,心里担心也是正常的;哪怕陈延陵是陈家自己的子弟,只怕回去后也会—— 发顶突然被人轻轻摸了摸,像是顺毛一样,辛螺诧异抬起头来,却对上了陈延陵那双认真的眼:“辛螺,我信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一成和三成 陈延陵是担心她会受刚才的事情影响,看不开而烦心。辛螺心里不由一暖,冲他浅浅一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信我自己!” 还有心思说得起俏皮话,看来辛螺的心情并没有受刚才“粥发”的影响,陈延陵失笑,先前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等辛螺和云雀两个人在一间茅棚里忙碌安顿的时候,转身就去找了邱顺: “邱大人,丰谷盐田极为重要,跟辰州峒接壤这边的城墙还是要尽快修建好,以防出现意外才好。这边的情形并不适宜现在让溪州峒的百姓知道,所以还是从我们那边征调民夫过来为好。” 邱顺何尝不知道这事,反正陈延陵是自己人,索性就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公子,我也知道这城墙要尽快修起来才安全可靠些,可是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万一——” 陈延陵直接打断了邱顺的话:“我以自己担保,不会有什么万一,还请邱大人只管加紧督工。” 邱顺脑子立即飞转起来。 别的府里,是当家男人在圣上面前得宠,可国公府不同,不管是国公大人,还是易大人,这夫妻两个都是圣眷在心,曾经还有过些许风声,说是在国公大人生死不知的那几年,皇上还有心想把易大人接入后宫呢。 虽然这话当时就被压下去了,朝中无人敢提,但是国公府的男女主人都在皇上面前极说得上话,这事儿是毋庸置疑的。 而国公大人和易大人膝下只有这一对双生儿子,两个儿子又都是争气的,而且看国公大人和易大人平常的行事,陈延陵在外说的话,绝对就等于是国公府发的话。 既然陈延陵都说了以自己为担保,哪怕不看他这个人,他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国公府呐!再说了,皇上下的密旨也是让陈延陵全权管理溪州峒这边的一揽子事宜 邱顺立即就应了下来:“大公子放心,明天我就让船再回钧城一趟,多征调些民夫过来修城墙!” 两人刚说完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女子的脚步声。邱顺立即停了话头,跟在陈延陵身后出了自己那间小茅棚,见是辛螺带着云雀站在外面,连忙迎上前两步:“辛峒主可是还有事吩咐?” 辛螺笑了笑,将手中一只小木盒子递了过来:“是要请邱管事再费些心,这东西陈先生说大燕那边还算稀罕,我拿过来请邱管事帮着掌掌眼,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门路销出去?” 说完话,悄悄冲陈延陵眨了眨眼。在路上的时候,陈延陵就说了他并不理家族的经济生意,这鸡血石到时请邱管事帮忙找销路可能好些。 辛螺想着陈延陵虽然是陈家子弟,但是看架势他这陈氏一族是一个很大的家族;但凡大家族,里面总有些经济利益纠葛,陈延陵让她找邱顺说这事,自然有他的用意,因此一安顿好随身物品,就拿着这盒子赶了过来。 这姑娘倒是会赶时机,邱顺这头刚说了明天就回去一趟,辛螺后脚就过来了,肯定也是想好了送甜枣儿来的,机灵得根本不用他多提醒;陈延陵看了辛螺一眼,唇角勾了勾。 邱顺疑惑地接过那只木盒子了,心里一阵嘀咕;陈延陵从小的出身教养,不说比皇子吧,也大燕也是顶尖的上层了,他也觉 得稀罕的东西? 等把那只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哟”了一声,两只眼睛灼灼发亮,睁大了几分:“这是鸡血石啊!这一块儿还是极品冻地大红袍呢!” 盒子里那块石头虽然才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可是通体润泽,血色全部覆盖在石块上,而且刚刚被仔细用湿绢帕擦过,此刻血色格外鲜红,在天光下隐隐有种透明的质感。 不像陈延陵不怎么把玩这些,还要反复几次才能确认鸡血石,邱顺酷爱金石,家里开的一个铺子就是专卖这些高档的金石之物,因此只一眼就瞧出了这块石头的来历。 鸡血石不能被太阳暴晒,不然血色会变紫或者黯淡,邱顺连忙请了辛螺进了他那间小茅棚:“辛峒主刚才说要找好门路销出去,莫非是手上有不少石头?” “托陈先生的福,恰好就在我峒主府旁边发现了一个鸡血石矿。”辛螺既然想邱顺帮她找门路销出去,自然也不隐瞒,“如果邱管事能够帮忙找个门路,我愿意给邱管事一成的股。” 陈延陵帮忙找到了这个鸡血石,却并不接这个茬,而是让辛螺来找自己,肯定也是清楚燕京那间最有名的金石铺子是他府里开的邱顺看了陈延陵一眼,一咬牙就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实不相瞒,我妻族正是专做这些金石的买卖,我也不敢夸口,大燕最好的金石,大多出自我妻族的那家铺子。 鸡血石本属珍品,就是侥幸开了矿,一般蕴量也不会太多。辛峒主与其四处找人零散去卖,不如我们谈个合适的价格,我妻族那边愿意把这些鸡血石都包圆了。” 难怪陈延陵让她找邱顺问销路,应该是知道邱顺家里的这些事吧,只是不好明说辛螺见陈延陵立在邱顺侧后对她微微点头,笑了笑就答应了下来: “溪州离不开我,而且我在大燕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耐烦四处再去找人寻买,邱管事妻族那边既是专做这项买卖的,邱管事又是个识货的人,我也乐得撇脱开手。 不过这价钱上,我那边也不是一块两块的石头,邱管事既是要直接垄断我这货源,那你觉得这价钱怎么算才合适?” 既然邱顺妻族中是做这一行生意的,那再给邱顺一成的股委托他帮销售,自然是不合适了,辛螺这边是矿坑货源,货品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有保证,邱顺要包圆了买货,自然也是要一笔大财力的。 辛螺暗中认为以邱顺妻族的财力,估计拿不下来她这整个矿的出品,不能跟她签了独卖协议,结果却卖不动货,所以这价格上一定要好好谈一谈。 知道陈延陵无意在其中插手,邱顺果然开始在商言商起来:“辛峒主想来也知道一个理,那就是物以稀为贵。这鸡血石矿一下子开采出这么多石头来,到时候一冲,这货价就刷刷地要往下掉了。 现在一是东西没卖出去,二是石头各有不同,相应的价值也不同,我们这边也不好定死价,不如以卖出的价格分成来算,辛峒主觉得如何? 辛峒主是个爽快人,我也不说那些虚的浮的了,每卖出一块石头,我给辛峒主三成如何?至于卖价,辛峒主放心,有大公子在这里,我可以打包票,这卖价实际如何,绝对不会诳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拍卖和赌石 辛螺给邱顺一成,和邱顺给她三成,这其中的差距太大了。石头这些中间倒个几回,利润相差有几倍大,问题是——辛螺手上也没那渠道和人力去倒腾啊。 辛螺不由踌躇起来,略想了想才开了口:“刚才这块石头邱管事也看到了,我这溪州鸡血的品相上佳,这才开的矿坑即使再是贫矿,怎么着也能支撑个几年。 这样一来,邱管事那边想要的货源就是稳定的,不用四处去倒腾了,也不会再在中间经几道手,平白添加成本。邱管事既然想把我溪州鸡血给包圆了,这价格上总要有个诚意吧?” 要换在大燕,无论是哪个地方开出了鸡血矿,都不是邱氏一族能够全部拿下的,他族中虽然对金石素有研究,但是也确实是在中间经了几道手,才倒腾回那些原料的。 但是溪州这边天远地远的,如今辛螺又只找了他这里,只要他口风谨慎,别家再是眼红,也找不着这地方,而且真要遇上个别硬要以势压人的,这给他和辛螺这桩交易做中人的可是陈延陵! 邱顺瞧着这架势,相信陈延陵肯定会出手的,那些人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也只有偃旗息鼓的份儿。 捋清楚了这些事,邱顺也有心退让一步,不过嘴上还是要讨价还价一下:“辛峒主说的这些固然在理,可是你也想得到,这些石头一古脑儿地上市,这价格肯定就要——” “邱管事可别唬我,这鸡血石除了做印章,亦可以雕刻成各种精品摆件或者用品,用途并不是不广,何况——”辛螺顿了顿,才开了口,“谁说这些石头就要一古脑儿地卖到市面上了,那也显得太大路货了吧。” 她也想通了一点,即使她另外在大燕找了别的几家金石商过来,市场就是大燕那一块儿,石头一出多,如果那几家商人转手联合压价怎么办? 做生不如做熟,索性就让邱管事这一家包圆了,两家共同合作还好一点。 听到辛螺这话,邱顺有些疑惑起来:“辛峒主这意思是惜售?可是我们大燕也有鸡血石矿,我们这边捂了货,买家转头就可以去别家再挑选” 辛螺摇了摇头:“我们可以采取拍卖的方式定期放货,同时还可以加上赌石!” “拍卖?赌石?”邱顺一时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倒是陈延陵在外跑的地方多,比邱顺这个京官阅历更广些,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地看向辛螺。 “布置好一处高档雅致的拍卖场,给潜在的买主们发帖子,定下时间地点,把已经精选出来的好石头放在台上叫卖竞价,价高者得,拍卖场上只要气氛调度得好,哪怕不用托儿,这价格也绝对可以给提上去。”辛螺只一说,邱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大燕燕京那么多达官贵人,有爱这个的,也有不爱这个的,只要进了拍卖场,爱的是真想要,不爱的在竞价中为了面子也要叫价,这一来二去的,价格可不就是抬上去了? 这一次没拍到的,或者是折了面子的,可不就是卯足了劲儿等着下一次的拍卖竞价了! 这点子可真绝了!不过送去拍卖的石头也确实一定要是极好的才好邱顺正在思索着里面的章程,辛螺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还有赌石,矿上开出来的一些石头,也可以运去找个空旷的卖场放着,按斤算价,买下来后让他们自己去剖 石头——” 对,就是把石头弄过去赌石,自己只要让人捡着看着品相好的石头精凿出来,剩下的就不用费那么多人力了,统统运过来送去给人赌石!要别人从里面还开出好石头了,那也是别人的运气。 辛螺说着说着,心里也亮堂起来,打算稍候就书信一封,让杨树明天就返回去送给廖管家;不过那个修水坝的借口还是得继续用,以后得把那里好好修修,就从那里发货出来,也好遮掩遮掩。 见辛螺有些走了神,陈延陵笑着接了话过去:“就是那些一开始凿出来不像是精品的石头,让别人买了去赌,开出含血量多的鸡血石就是发了,没开出来就是败了。” 邱顺是正经文官清流出身,没见识过这种事,听到陈延陵的话,很是有些吃惊:“这也有人赌?” 辛螺点了点头:“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疯子买,疯子卖,还有疯子在等待。 人的赌性,是永远无法估量的,只要你那里隔三岔五能开出含血量不错的石头,那些瞧着皮相不好的石头就都能卖得出去。” 这样一来,又远比由金石铺子里请工匠雕刻出成品要便利多了,在更短的时间里,能卖出的石头更多,资金回笼更快! 邱顺听得兴奋起来:“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诚不我欺!今天听了辛峒主这一席话,真是如醍醐灌顶,我也不多说了,这石头的卖价我们四六开,我妻族那边要出人出力出场地,就拿个六成,剩下的四成一丝儿也不会打折扣地给辛峒主这边,辛峒主觉得如何?” 有了拍卖和赌石,她这边的矿石能够源源不断地销售出去,价格也能卖得不错,加上她这边只是供货辛螺笑着点了头:“既然邱管事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定下吧。” 邱顺连忙把那只木盒子合上递回给辛螺:“不知道辛峒主这次带了多少石头过来?” 辛螺一抬手,拦住了邱顺递过来的盒子:“新开出来的石头有不少品相好的,我之前也不知道邱管事妻族是从事金石这一行的,就只挑选了两箱子好的过来” 有两箱子!哪怕明知道这两箱子不会都是手上这种极品冻地大红袍,邱顺心里也乐开了花,连忙道:“好极好极!一会儿我们就先订下契书!” 辛螺笑笑打断了邱顺:“这块石头呢,是我单独挑出来的,本来就是预备送给邱管事的,生意谈成了,今后的事也要邱管事这边多费心了,这石头还请邱管事不要推辞。” 大燕那边天长地远的,邱管事到底卖得怎么样,辛螺也难知道,虽然貌似有陈延陵威慑着,但是关系打好点,也总是没错的。 邱顺本来就是个金石的,见辛螺坚持,也就欣然收下了。回头跟辛螺这边商量了详细条款,两边订立了契书,第二天一早,一直停泊在莲花港的那艘船就载着邱顺和那两箱鸡血石启航出发了,常雷也跟着一起走了。 陈延陵和辛螺并肩站在港口目送着那艘海船远去只余帆影,这才侧了脸看向辛螺:“真想不到七小姐还知道拍卖和赌石这些事!” 精通农事不说,还会晒盐,还知道怎么把白云土和鸡血石这些东西利益最大化,辛螺这么聪明,陈延陵心里竟是莫名有些“吾家有女”的骄傲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沧海变桑田 笠山峡谷这一边也属于整个大荒山脉,山势都是非常陡峭的,荒岭煤矿一挖,林展带人修的城墙前接一片无法过人的乱礁,后衔一处大荒山脉,再跟笠山峡谷这边一呼应,就跟打造了一只桶一样,把丰谷盐田牢牢给圈进了桶里。 除非有人带着大船队从港口过来,不然还真的很难攻进丰谷盐田。但是就算有人从海上攻来,也有被关门打狗的危险,最不济,辛螺的人也可以缩在笠山峡谷的要塞这边,随时根据形势出击。 看了林展的设计规划,辛螺倒是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来:溪州无兵! 峒主府倒是养的有护卫,可是那一二十个人并不是正式的兵士,要保护峒主府的安全可以,要上阵对敌,估计就有些悬。 遇上紧急情况,各寨的寨长倒是能召集壮丁临时充当土兵,但是一来不是辛螺直接领导的,用着不放心,二来没经过训练的就是没经过训练的,战斗力堪忧啊。 要征兵,就要养人c养马c造兵器,说到底,就是要钱啊。杨树今天一早回灵溪镇,去通知廖管家把开采出来的鸡血石另行处理了,这边的盐田还有两三天才能再次晒出盐晶,她如今手上并没有多少现银 辛螺正在默默盘算着以后该怎么一步步发展,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有两匹马正拉着车扬蹄往这边跑来,只是瞧着笠山峡谷变了模样,骑者收紧了缰绳,一时踟蹰不敢前行。 陈延陵目力最好,张眼一望就认出了来人:“是干田寨的彭寨长和他二子彭瑜。” 辛螺连忙迎了上去。 她一站到峡谷通道的路中央,彭瑜看着身形就认出了人,忙跟父亲说了,父子俩驾着马车小跑了过来,还隔着一段距离就翻身下马,向辛螺抱拳行礼:“七小姐!” 瞧着两人虽然满面尘土,却是精神奕奕的,辛螺心里就有了数:“彭叔c彭二哥快别多礼了,可是瓷窑已经建成了?” 彭成亮笑着点头:“是,前几日刚刚修成,茹师傅几个已经开始淘泥,七小姐说过让我们过来拉煤当燃料,我想着是第一次来,也不让其他人过来了,就带了老二一起来。” 辛螺之前是让彭成亮要拉煤的时候,带信得过的人过来,彭成亮想着盐田c港口这些东西,说出去都会把人吓一大跳,而且他自己也想过来见识见识,索性就让大儿子彭珍留在寨子里主持事务,自己亲自带了彭瑜过来。 也幸好是他亲自来了,这才到笠谷峡谷呢,就被这突然出现的一条通路给震住了。 这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吧,原来遍布大石c崎岖难行的笠山峡谷竟然变成了一展平的通途,路面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脚上去感觉硬得像石头似的,紧紧实实的! 辛螺笑着跟彭氏父子寒暄了几句,就带着他们往回走。才出笠山峡谷,彭成亮和彭瑜就被远处的景象给惊住了。 本该是一片荒凉滩涂的地方,此时竟布满了一丘丘的水田,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成片的金光,仿佛有谁铺了一大片金子似的。 彭瑜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时还是有些结巴:“七c七小姐,那c那就是盐田?” 不同于 他们干田寨常见的层层梯田,这平坦的地方,那一大片盐田一望无际,看向再远处,也没有山,而是一抹淡淡的空旷的蓝色,让习惯了出门见山的彭瑜大为震撼,那句什么“沧海变桑田”,也不外乎就是如此了吧! “彭叔,彭二哥,你们先把马车卸了,稍微休息一下,我带你们去看看盐田和莲花港。”辛螺笑了笑,招呼云雀在前面带路,“就是这边现在条件不好,只能委屈你们住在茅棚里了。” 临时修的茅棚,能住就行了,平常因为赶路,就是路边草丛里也不是没睡过,彭成亮连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我们也不用休息了,劳烦七小姐现在就带我们去看吧。” 彭瑜早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的了,听到父亲这么说,连忙把马缰递到了云雀手边:“云雀姑娘,麻烦你帮我们先把这马车牵去安顿了,我跟我爹现在就跟着七小姐走!” 这爷儿俩个都是个急性子!云雀瞄了彭瑜一眼,见他两眼放光,脸上虽然带着些赶路的劳累,精神却很是饱满,知道退亲的事并没有影响他什么,伸手就接过了马缰: “行,一会儿我找人先卸了车,你们去吧;再往前走一段,你就能看到海了,够你看个饱了。小姐说了,以后瓷器出来的,走海路销出去便利些,港口那边还有小船呢,你有时间还可以去试试晕不晕船。” 走海路!以后他就带着货物坐上海船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彭瑜兴致又高昂了几分,真心诚意谢过了云雀:“一会儿我就去试试!” 这盐田其实也没有多大看头,彭成亮和彭瑜走在田埂上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都放轻了脚步,生怕自己脚步踏得重了,会带了灰尘下去,对盐田有影响。 见两人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辛螺心里感触,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彭叔,彭二哥,那边的结晶池再过两三天就能晒出盐了,要是你们这一趟时间不急,在这里多歇息几天,等着看出盐也可以的。” 彭瑜立即转头看向他爹。他是很乐意亲眼看看这海水是怎么最后晒出盐来的,想想就让人激动啊!再说了,茹师傅那边才开始淘泥,听说还有拉胚c画胚c上釉好些流程了,这两三天的工夫确实不急 彭成亮是庄户人家出身,瞧着这一丘丘规整得齐齐展展的盐田,本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热爱,听到辛螺这么说,只思考了片刻,就点头应了:“那我们爷儿俩个就在这里多打扰七小姐几天了。” 辛螺不由笑了起来:“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以后干田瓷器烧出来了,你们还要经常往这边走呢;对了,前面就是莲花港了,我带你们过去看看,就转往荒岭煤矿那边去,煤矿隔这边有些远,一会儿我们骑马过去快一些” 煤矿传到是没什么,彭成亮一瞧见煤矿后面正在修的那道城墙,神色倒是一凛:“七小姐怎么早不跟我说这边还在修城墙?我瞧着这里人手似乎不太够,明天我就回寨上拉些壮劳力过来!” 这边原本就是从辰州峒抵账抵过来的,那么一大片平展展的盐田,要是被辰州洪峒主那边知道了,难说不会生出什么心思,所以这城墙是必须要尽快修好的。 不仅要尽快修好,还要赶紧训练些人手过来守着才行!彭成亮也是经历了不少事的老人儿,只看了一眼,就清楚了事情的关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建军? “劳力倒没有必要了,陈先生族里请的一位邱管事已经回大燕去雇人了,可能再过两天也该回来了。再说了,以后干田瓷窑烧起来了,也是要人手做事的,”辛螺摆了摆手,眼中却有一丝忧虑,“就是以后这城墙总得要人守着——” 彭成亮毫不犹豫地就开了口:“七小姐放心,我寨上还有些成年男丁可以用!” 干田寨山多地少,只能造梯田,本来田地就不够,因此寨子里的人很是贫苦。彭成亮为着这事,伤透了脑筋也是没有办法。 幸好辛螺教他们修了瓷窑,瓷窑一烧起来,就要一些用工,寨上的一些男子也能得些工钱补贴养家了,不过有的人身手不错,心胸和见识都不小,要只是在瓷窑做些苦力过日子,未免就太可惜了。 要是辛螺这里能—— 彭成亮的神色慎重起来,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寨上还有一百多男丁,平常我是用作寨兵训练的,武功有些基础,也比寻常庄汉有些眼界,如果七小姐不嫌弃” 建军?不嫌弃,当然不嫌弃!辛螺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彭成亮的话:“彭叔,我确实是打算开始建队练兵!你那些人,如果愿意的话,就请带他们过来吧,除了吃住之外,每月我先出一两的饷银,等以后盐田的盐挣了银钱,我再给他们加饷!” 彭成亮也有些激动:“我寨上那些兄弟,我也不甘心看着他们一辈子就在泥巴里混日子,七小姐你放心,不是那血性忠心的汉子,我绝对不会给你带来!” 彭成亮经了这么几桩事也是心底明白,跟着辛螺,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他不是那种自私自利只管自己的寨长,他不仅希望自己能够富起来,更希望寨上的百姓们日子都能过得好起来。 瓷窑是一个机会,不过瓷窑容不下那么多人,而辛螺这里正好又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干田寨外围有一片深山,山中有猛兽也有猎物,为了生存或者吃口肉,寨上的成年男人十个中倒有七八个都会箭术,也会点刀法棍法。 这些人也不怕吃苦,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家里的生活过得好些;如果溪州开始建军练兵,还有一个月一两的饷银,那些兄弟们肯定愿意来。 更别说万一以后有些什么小仗,这些兄弟就是第一批元老,说不定还能多得些功赏呢?同是男人,他何尝不知道,大丈夫生于世,就没有几个甘于平庸的。 彭成亮的话也给辛螺打了针强心剂,让她精神振奋起来:“行,那这件事我就委托给彭叔了!不过现在这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些人过来了,还得先自己修建兵营,不然这里还没有地方住——” “七小姐放心,那些汉子都是做惯了事的,砌墙建房这些都是小事,要不了几天,那些家伙一准儿给你修得齐整整的!”彭成亮说着就激动起来,当时就想着要赶紧回去征兵招人。 辛螺连忙拦住了他:“彭叔,也不急着这两天,我们先在这里把地形都看好了,军营这些修在哪里先规划好了,你再回去也不迟。” 军营相当于一个建筑群,不光是修几幢房子那么简单,辛螺可不想弄得太原始,已经计划着从引水到排污这些功能都要齐全,还要分生活区和演武场 。 现代军区里可是都修了家属楼,可以让人随军,这样军心也能安稳,辛螺也打算这么做,不过这样一来,差不多就相当于一户搬迁了,里面的事情林林总总实在多,她得好好跟彭成亮商量妥了才行。 虽然陈延陵感觉辛螺迟早会拉支峒兵队伍出来,但是没想到她这会儿就开始要打底了。等听到辛螺在泥地上画了草图,解说了自己的规划以后,陈延陵几乎想敲开辛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怎么连这样的军营区规划都想得出来! 林展也是两眼放光,劲头一起来,蹲在地上热烈讨论起来。他本来就是行家,受辛螺这一启发,更是想出了不少大有见地的主意。 彭成亮想不到这一位斯斯文文的人手底下竟然有这般真章,跟林展说到最后,两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起来,到了晚上,硬是提着自己带来的一葫芦酒,跟林展喝了个痛快,颇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直到酩酊大醉,彭成亮才被彭瑜搀扶进了爷儿俩那间茅棚子里,兀自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反复说着:“林c林先生大才,要c要是早些遇c遇上他就好了” 辛螺好笑地摇了摇头,怕彭瑜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叫了云雀过去帮着打个下手,自己漫步往港口走去。 夜里的海风比白天更大些,吹得人衣袂霍霍轻响。辛螺抬头看着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那轮皓月,忍不住吟出了那句名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一直默默跟在辛螺身后的陈延陵一下子就想到了后面这两句,心里却慢慢揪紧。 前些时日的夜里,漆黑崎岖的山路上,他紧紧牵着辛螺的手,相伴躅行,那时头顶上是漫天星斗,星子灿若明华,让他恍惚间产生世人皆睡,唯他与她共搴兰舟c同游银河的错觉。 而今夜,月色明亮,如玉盘般的圆月在别人眼中喻示着团圆,跃出在这一片浩瀚的海面上,却生出一种遥远的寂廖陈延陵看着月色中少女面庞优美的剪影,默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海面上的那一轮明月。 辛螺却席地坐下,看着面前银光轻漾的海面,杏眸晶亮:“陈先生,你知道吗?我从接掌溪州以来,就一直有些战战兢兢,担心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我能种出高产的粮食,让老百姓们吃饱饭,可是我煞费苦心地发展,别人要想从我手里把这一切夺走,其实也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我无数次地想过,要是自己也有一支指哪儿打哪儿的军队就好了,就不怕别人觊觎了,只是要养兵,不仅要人,还要银饷要粮草要军备。 这些哪一样都要钱,我真没想过能这么快就可以开始拉建一支军队出来!哪怕开始只是一百来号人,我相信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等盐田产出了盐,我要在灵溪镇那边也开始征军训练,老祖宗说得可没错,枪杆子才是道理” 大概是今天也抿了一小口酒的缘故,辛螺心情格外放松,说到兴奋处,舒展了身子将双臂枕在脑后,竟是直接往后一仰躺下,看着天空中几颗稀拉的小星星,慢慢闭上了眼,嘴角却轻轻翘了起来:“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醉浪 陈延陵也将双手叠在脑后,慢慢在辛螺身边躺了下来,看着被明光照得墨蓝如渊的天穹,低声开了口:“我看彭寨长对建军一事很是热心,如果你信得过他,不妨让他先来负责此事。” 陈延陵原来在军中也呆过一段时间,如果他打算留在这里,自然是当仁不让地会担起这件事,帮着辛螺把新兵训练出来,但是 月已渐圆,很快就要到七月十五中元节,再一晃,等到下个月就是中秋了,中秋之后,雪蟆会长成,他会带了雪蟆回大燕如果父亲用了药后身体转好,他应该会一直留在大燕了。 毕竟年纪也到了二十,男人该建一份自己的事业了。先前他就曾经想过,等父亲身体好了,他可以放心离家,去军中闯一闯,可现在—— 陈延陵悄悄转头看向并排躺在他身边的辛螺,竟然只觉得英雄气短。 辛螺兀自还闭着眼:“恩,彭叔这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他还有训练寨兵的经验,确实是一个好人选;等明天我就跟他去谈谈这件事,等再过些日子,我溪州也有兵了” 夏依八峒是允许各自有五百峒兵的,不过溪州地偏物瘠,养不活那么多兵士,所以历来溪州峒只在峒主府留下二十来个护卫,并没有建军。 而别的几个富裕的峒,明面上报的是五百峒兵,实际上怕养了一两千人不止,毕竟财大气粗后,枪杆子也硬,这才能在夏依土司府里横着走;就是每年给土王进贡的时候,土王也要客气几分呢。 一想到以后自己腰杆子也能挺得直直的,辛螺就觉得心里畅快,浑然不觉也随性躺在她身边的陈延陵正偏着脸盯着她,凤眸中掠过一阵感伤 翌日,辛螺一提出请彭成亮掌兵的建议,彭成亮就一阵激动,想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欣然答应了。 大儿子彭珍现在已经带出来了,当一个寨长完全能够胜任,小儿子彭瑜已经给辛螺写了投靠文书,矢志从瓷窑的生意做起,在外面闯荡见识一番。 他这把骨头也并不算老,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七小姐还看得起他这把老骨头,少时那一腔想当兵的热血再被点燃,彭成亮倒比任何一个时候还要雄心勃勃起来: “七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带出一支我们溪州兵队伍来!就从我干田寨这些人开始,以后那些孬的一个都不收,收进来的一定不会给你丢脸!” 因为自己也要过来,彭成亮索性又拉着林展好好规划起来,不光是按着现在守城墙的规模,就连后续要发展的地方都想到了。 见彭成亮劲头十足,辛螺笑了笑也不打扰他了,转头正要找彭瑜说说话,问了人才知道他已经按捺不住,让云雀带着他先去坐小舢板下海去钓鱼了。 现在莲花港口码头边系着的那两条小舢板是邱顺那艘海船上面留下来的,上面只能坐两三个人,也就是供岸上的人在近海边溜溜钓钓鱼什么的。 干田寨虽然水少,没有大河,彭瑜却是在外婆家习得了水性,一条小河等闲游上几个来回也不放在眼里,更别说现在屁股下面还坐着这么一条小船,手里还拿着桨了。 等云雀跳上船,彭瑜解开缆绳就往大海里划去,手臂用力 处,船桨与海浪相击,浪花涌起,小舢板仿佛腾云一般,从一片又一片浪花上急速前行。 碧空晴朗,大海蔚蓝,一舟如叶,临风而击。彭瑜一边用力划着桨,一边抬眼贪婪看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独特风景,只觉得心胸为之一宽。 还是云雀瞧着离码头有些远了,急急开口叫住了他:“彭二爷,别再往前划了,否则离得太远,我们再划回去要费大劲儿了;再说这儿钓鱼也尽够了。” 彭瑜回头看了一眼海岸,依言停了桨,坐在船头打算活动活动刚才因为激烈运动而有些发酸的手臂,没想到这一停下来,瞧着船底下碧蓝的海浪一涌一涌的,颠得小船也上下起伏,彭瑜突然就觉得脑中一阵发晕,竟是不敢再看,慌忙闭上了眼。 云雀手里理着几根鱼线,一头系在船沿,一头钩好了虾饵抛了下去,回头错眼瞧见彭瑜脸色煞白,不由吃了一惊:“彭二爷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有什么急病犯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彭瑜睁开了一丝儿眼睛刚说了一句话,眼前却俱是天旋地转,一瞬间胸烦气闷之极,再也忍不住,扑到船舷边将早上吃进去的咸菜白粥全吐了个干净。 刚才这人一脸的意气风发,只恨不得哼起小曲儿的模样,没想到这船一停下来不划了,竟是连苦胆汁都吐了个干净,云雀看愣了眼,半刻后才记起把带来的水囊递到了彭瑜手里:“呀,你这是醉浪啦!赶紧喝口水漱一漱,压一压。” 彭瑜不敢睁眼,摸索着接过水囊,漱了口又连喝了几口水,这才觉得胸口那团烦闷稍减了一点:“什么是醉浪?” “醉浪就是被海浪给晃醉了,晃晕了啊。”刚才雄纠纠的男人一下子缩成了小可怜儿,云雀忍不住有些想笑,“就跟有的人晕船是一回事儿。” 大概听出了云雀的语气,彭瑜气恼地“哼”了一声:“我才不是晕船!我坐过很多次船都没事,几丈宽的河我随便就能游几个来回,怎么可能还会晕船呢?” “这海里和河里,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吧!”云雀反驳了一句,一错眼就看到系在船边的几条鱼线都绷紧了,“啊哟”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鱼线收了回来。 彭瑜听到她惊呼,连忙睁开了眼,只勉强瞧见鱼线收上来还钩着条鱼,就不敢再看了,连忙紧紧闭上了眼,靠着船头又躺了回去:“我说姑娘,你不要这么一咋一呼地吓人好不好——”才说一句话,又觉得胸烦欲呕,只能老实闭了嘴。 “你知道什么,这可是难得的星斑鱼,鱼鳞如火,肉质最是雪白细嫩,平常在近海可难得钓到呢。” 云雀熟练地从第三根鱼线上又解下一条鱼,扔进了船舱里,这才得意地睨了彭瑜一眼,故意逗趣,“今天倒是出了奇了,怎么一家伙还钓上来三条,该不会是因为你刚才吐得天女散花似的,算是给鱼撒饵了,这才把鱼引了过来吧” 什么叫“吐得天女散花似的”,这臭丫头把他给说成什么了?!彭瑜听得额角上的青筋直冒,却偏恨这会儿身子不爽,不能睁开眼跟云雀好好辩一辩,只能气哼哼地在船上躺着。 倒是云雀见钓的这几条星斑鱼颇为肥大,担心搁久了不新鲜,自己取过一条船桨,慢慢摇摇划回岸边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舐伤 陈延陵不由失笑:“你倒是会说,八只脚的那可是蜘蛛。再说了,就算你长了那么多只手脚,这一忽儿要来丰谷盐田,一忽儿要回灵溪镇,一忽儿又要跑干田寨的,你又不是会分身,总还是得一样样来。” 辛螺双手合什作默祝状:“祖神啊,请赐给我七八个分身吧!一个要力大无穷负责养家,一个要貌美如花人见人夸——” 话没说完,就被实在忍不住的陈延陵伸手在她头上用力揉了揉:“姑娘家怎么这么贫嘴!”话是轻叱,唇角却是翘着,显见得是被辛螺逗着了,却拼命板着脸。 辛螺急退了一步,以指为梳理了理被陈延陵揉乱的发顶,傲娇地轻抬了抬下巴:“做事要严肃认真,生活要轻松活泼。你要是再成天板着个晚娘脸,小心以后表情僵硬成面瘫!”甩开步子进了自己的茅棚去了。 做事要严肃认真,生活要轻松活泼这姑娘说起事来倒是头头是道的!就是他哪里会表情僵硬成面瘫了?!陈延陵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辛螺刚才那句求赐分身的玩笑话,心里不由地轻叹一声。 要是辛螺真能有分身,他铁定会带走一个,牢牢守在他身边!可惜,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陈延陵心中还在惆怅,茅棚子上挂的那草帘子一揭,辛螺已经换了一双草鞋出来:“陈先生,我们叫上云雀一起再去海边钓点鱼虾什么的回来,晚上也别光我们吃好吃的了,把周师傅和几个工头一起叫过来加个餐啊。” 陈延陵的目光从那双被粗砺的草鞋包裹的白嫩小脚落到辛螺那张跃跃欲试的脸上,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不用叫云雀了,让她整治那几条鱼吧,海钓我也会的。” 辛螺立即夸了一句:“陈先生你好厉害,你到底学了多少东西啊,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如果自己以后走了,辛螺还会不会记得他这么个人?陈延陵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辛螺以后终会跟别的男人携手共度人生,会让别的男人看到她在生活中的这些小小调皮,陈延陵心里就一阵发堵,下意识地只想在辛螺心里留下他的烙印。 他想做辛螺心里那个最厉害的男人!即使天长日久,即使各居天涯一隅,辛螺的心里也会一直记着,曾经有过一个很厉害的男人,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陪她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日 陈延陵心思一定,脸上也带了笑:“一会儿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会多少!” 果然,等到了海边后,陈延陵果然大显身手,一根长竹竿被他玩出了花,刺鱼戳虾钉螃蟹,就连海带也被他一搅一抖就扯上来一大团,最后还脱了外衣潜入水下,捉了四五条海参上来。 辛螺本来还打算划船去远一点再下钓,这会儿倒是全省了工夫,见陈延陵就没有空手过,自己也心痒起来,拿着把匕首四处去撬礁石上的大牡蛎。 等陈延陵一身湿漉漉地从海里又摸了一条海参出来,就见到辛螺已经撬了大半篓子的牡蛎,个个都有她巴掌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延陵竟是脸上有些微红:“你挖这么多牡蛎做什么” “洗涮了剖开加了蒜蓉或蒸或烤,味道都挺好,这不也是个菜吗?”辛螺嘴里跟陈延陵说着话,手上正挖着一只牡蛎,一个没留神,轻轻“咝”了一声,急收手时,只见指腹上已经被牡蛎壳划破了一道小口子,一滴儿艳红的血珠慢慢钻了出来。 < br /> 还没等辛螺反应,陈延陵已经劈手将她的手抓了过来,毫不迟疑地将她那只手指吮进了嘴里。 辛螺吃了一惊,正想抽手,只一动,陈延陵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舌尖轻轻舐过那处伤口,一双凤眸不由自主地定定看着辛螺,眸色深沉如昨夜的大海,明明只是浪潮缓涌,却让人无端感受到那种骇人的浩瀚声势。 辛螺的心一下子飞快地跳了起来,用力挣开了手:“陈先生!” 陈延陵闭上了眼,片刻后再睁开,眸中一如从前,仿佛沉水静渊,偏过头根本不再看辛螺:“回吧,已经有这么多海货了,你手又受伤了,再泡着海水也不好。” 不等辛螺答话,一手抓起辛螺的那只篓子,一手拎了他淘弄上来的那一筐海货,大步往回走了。 辛螺怔怔看着陈延陵头也不回的背影,慢慢垂下头,视线落在了自己那只被划伤的手指上。 伤口本来就划得不大,被用力吮过后已经不再渗出血珠,指腹还带着润泽。掏出手帕轻轻揩了揩手指,辛螺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地等着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慢慢跟了上去。 陈延陵突然做出的动作,他那时的眼神无论撩或不撩,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一时情动后终究要面对现实。也正是因为如此,陈延陵才会瞬间收敛如沉渊吧? 这个男人确实是她见到过的最优秀也最易让人心动的男人了,可惜——他知道要冷静自持,她也只能控制自己仅止于欣赏,不敢心动 回去后的两人对刚才突然发生的事都再不提一言,仿佛默契地全部翻了过去,或许心里没翻过去,面上也假装翻了过去。 辛螺像是根本没受影响似的,架了一只炉子,嘻嘻哈哈地跟云雀在火上烤着牡蛎,瞧着差不多熟了,就往肉里放上一勺擂得细细的,加了辣椒茸c盐末和一点点茶籽油的蒜蓉。 海鲜味伴随着蒜香扑鼻传开,引人食指大动。彭瑜试着吃了一个后,连呼好吃,竟是甩开膀子连吃了四五个;瞧着他那模样,林展也忙抢了几个过去,入口细品了品,点头称道:“原来这般烤牡蛎,滋味竟是别样甘美!” 云雀洋洋得意:“那是,林先生您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做法,这可是我们小姐的独家秘方,您去别的地儿可是吃不着这种的!”一边说着,眼睛已经转到了陈延陵那边,“咦,陈先生您怎么不吃? 真的很好吃,不在海边您吃不到这么新鲜的烤牡蛎,这会儿不尝尝,您以后一准儿会后悔的!” 辛螺正在放蒜蓉的手不由一顿,抬头看了陈延陵一眼,见他跟自己的视线一对,就飞快地撇到了一边,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不过辛螺只愣怔片刻后就回过神来,小心搛了一只烤牡蛎放到了陈延陵面前的盘子里,语气轻松如常:“陈先生尝个鲜吧,确实味道很不错的。” 陈延陵猛然转过眼来,辛螺却已经收回了视线,似乎又把全部的心神放到了烤牡蛎上,并没有再看自己一眼。 陈延陵一时怅然若失,伸出筷子将那团牡蛎肉搛了起来,递进了嘴里。 牡蛎肉软滑细腻,只轻轻一咬,一股特殊的鲜美就在口腔中绽放开,让人恋恋难忘,陈延陵却想起了下午在海边时,他紧紧吮在嘴里的那根手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船回来了 昨天夜里的海鲜大餐再好吃,也无法补上一些人一直提着的担心。天色刚亮了起来,周师傅就早早起了身,拿着根长竹竿走到了盐田边。 新的那一池盐卤里,盐花已经开始再次凝结,按照辛螺以前交待的,周师傅一丝不苟地伸出竹竿,将凝结的盐花一下下敲散。 辛螺说,这样可以让盐出得更快。虽然不知道这办法是不是有用,但是周师傅现在已经是抓着辛螺的每一句话都跟救命稻草似的了,如果这一次结晶池的盐还会废了,那他也—— 几处结晶池的盐花逐一被打散,周师傅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将竹竿搁到一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跑到旁边的茅棚外喊了起来:“太阳都要晒屁股了,你们这些懒崽子们还不起来!” 十来个盐工都是他带过来的,被周师傅这么一喊,打着呵欠忙从茅棚里爬了出来。 很快,茅棚外洗脸的洗脸,漱口的漱口,手脚快的已经开始生火做早饭,青色的烟气在茅棚上空轻轻缭绕,然后慢慢淡进了天空中。 云雀也勤快地起了身,开始生火做饭。昨天晚上特意留了几只螃蟹,今天一早正好做个蟹粥,再切点海带丝做个凉拌当配菜。 等辛螺洗漱好的时候,一锅香喷喷的蟹粥已经放在茅棚外的一张石桌上了。 辛螺笑眯眯地坐下来,深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可怜啊,我也就这几天吃到这么好的海鲜大餐了,等以后云雀你天南地北的走了,你这一手好手艺,可全便宜给彭二哥去了。” 一般说便宜给谁谁,总带有些格外的含义,虽然知道辛螺只是说笑,云雀也不由有些红了脸:“小姐,您怎么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辛螺一边喝粥一边含糊答道:“不过打趣一句,你就脸皮薄了?以后在外面做事,可得把脸皮练厚点,胆子也要练大,心更得练硬一点。” 见云雀一脸的怀疑张口欲答,辛螺咽了口里的粥,正色道:“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我不是要你做那些黑心事,却是要你看到一件事,比别人要想得更多更远一点,这样看到的商机才会更多。 聪明人就要比别人走在前面,胆子要大,要勇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要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看在同行眼里,这就是你的奸滑之处。 至于心硬,则是让你切记,不要碍于情面在银钱账上做什么抬抬手松一松的事。有些人在你面前装可怜,你一时真可怜他了,就会发现你以后会比他更可怜,他却理都不会理你!” 云雀连忙正色应了:“小姐,奴婢受教了!” 辛螺这才点了点头,继续把早餐给吃完了。刚漱了口,彭成亮就带着彭瑜过来了:“原本想再留下一两天看看出盐,昨天跟林先生说了那一通事,件件俱要人手马上来做,我这心里跟猫抓似地挠得慌,想着今天就先运一趟煤赶回去——” 话没说完,陈延陵就脚步匆匆地过来了:“我瞧着似乎是邱管事带着船回来了。” 辛螺立即站起了身:“那我们去港口迎迎吧。”邱顺带着两箱鸡血石过去的,也不知道跟他妻族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彭瑜听说是海船过来了,也急忙怂恿他爹晚一些再走,好歹看看他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就要乘坐的海船呀。 彭成亮则想着,邱管事刚回来,先前一直管着这边一摊子事,他以后就是在这地方扎根了,怎么着也得先见上一面认了人再说,听到彭瑜的话,略一想想就答应了,跟着辛螺往港口那边过去。 陈延陵虽然远远就看到船队过来,但是要等船进港靠岸,还是要个小半天的时间。 瞧着邱顺站在当首那条大海船上昂首挺胸面色微愉的模样,辛螺心里就有了底,估计他这一趟应该还是很顺利的。 果然等搭了舷梯下了船,邱顺三步并两步就走了下来行礼:“怎么还劳辛峒主亲自到码头来接我了?” 辛螺微笑还礼:“邱管事这些天奔波辛苦了,我过来迎上几步也是应该的。”见邱顺还要说什么,辛螺轻轻一摆手,“这会儿码头这里日头正晒,邱管事先移步回去,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再说。” 这姑娘还真沉得住气!不过有这样理性又聪明的一个合作伙伴,对今后的发展才更有利。邱顺心里更顺了些:“不急不急,这回我又带了新雇的两百民夫过来,先把这些人安顿好了再说了。” 跟陈延陵这边也见礼,招呼了身后陆续下来的人把带来的补给运下船,去见过了林展下面的几个工头,给几个工头各自分派妥了,这才跟陈延陵解释:“常爷因为临时有事,这一趟就不跟我回来了,说是等他得闲了,自会再过来一趟。” 常雷是有锦衣卫的职务在身,临时有任务也是常事,陈延陵点了点头,沉声开了口:“这一路辛苦邱管事了,这一趟又带过来这两百民夫,事情还算顺利吧?” 虽然有些小波折,到底还是顺利的,只是耽搁了两天工夫,就把这两百劳工带来了,也是邱顺咬牙硬扛着办成的一件大事。 等工头们都带着那两百民工走了,彭成亮忙上前跟邱管事见了礼。听了辛螺的介绍,邱顺心头暗暗吃惊:他不过回去几天的工夫,辛螺已经决定把溪州兵练起来了,这一番大局规划,倒真是不容小觑啊,假以时日,辛螺必将带着溪州峒在夏依八峒中大放异彩! 幸好有陈延陵的撮合,他们早早就跟溪州有了利益关系,某些方面是一荣俱荣 一想到未来的可能,邱顺也把对盐田的那份忧心给埋进了心底,按辛螺这架势,要养兵哪儿都是要银子,辛螺是对盐田寄予绝对相信,他还是先不要提起这茬儿了。 辛螺一个小姑娘家都沉得住气,他还有什么沉不住气的?要摆出一副对人不信任的嘴脸,也不过是平白给两家的合作添堵而已。算算时间,估计也就这两天会开始出盐了,且耐心等着这两天工夫就是。 因此进了辛螺那间茅棚,邱顺脸上就绽了笑:“辛峒主的那个建议太好了,我回去后跟我岳家那边商量了下,岳家几位舅兄都拍手称好,那两箱子鸡血石已经先运到燕京去了,等这边再发一船普通石头过去,那边就可以开——” 话刚说了大半,外面就一阵闹嚷起来,开头声音还不大,到后面竟似控制不住的,声浪越来越嘈杂往这边扑来;邱顺的脸色不由一变,难道是他新带回来的这些民工起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出盐了! 陈延陵也脸色微变,急起身撩开了茅棚的草帘子,只侧耳听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已经换了丝喜意:“他们在嚷着说出盐了!” 出c出盐了?真的出盐了?! 邱顺虽然决定沉住气暂时不要问这事,只等着这两天的工夫,但是乍然一听到出盐了,瞄到陈延陵神色舒展,心里还是激动起来,一提袍摆,一溜烟儿地就往盐田那边跑。 盐田这边早围满了人,十几个盐工在最里面,刚被工头们带回来的新来的民工,因为航船辛苦可以休息半天,到明天再上工,这会儿也被盐工们一开头那几声兴奋的大喊给吸引了过来,把盐田围了个严严实实。 邱顺身边的几个长随一边高喊着,一边奋力用肩膀手肘帮忙,这才给邱顺撞开了一条路。 邱顺一脑门子汗地挤了进来,一眼就瞧见周师傅蹲在盐田边捧着雪花花的一捧盐,脸上似哭似笑的,连忙扬声唤他:“周师傅!周师傅!是不是出盐了?” 周师傅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站起身捧着那捧盐递到了邱顺面前:“是!是!出盐了,出盐了!大管事您尝尝这盐!” 终于晒出盐了固然让人高兴,周师傅也犯不着这么激动吧?他这担着大干系的人还没这么激动呢邱顺一肚子不解,却也依言捏了一撮盐放进嘴里尝了尝。 没有第一次粥发时那种苦涩味,咸,但是—— 邱顺粗粗的眉毛高高吊了起来,仔细咋了咋舌又体味了一下,脸上瞬间就布满了压都压不住的笑容:“好盐!好盐呐!” 咸,不仅是不带杂质得咸,半点都没有涩口感,而且咸中还带着鲜! 周师傅也满脸褶子都笑开了花:“大管事您再仔细看看这盐!这盐粒子一点都不粗,完全可以直接当成精盐细盐啊!” 邱顺这才注意到不仅是周师傅手里捧的,就是那盐田里析出的盐,也是颗粒细小,颜色如雪,而且刚才抓在手里质地很是干爽,几乎就跟他平常用的精盐一个样了! 要知道,那精盐可是要熬煮之后精细加工才得出来的,在上面费的人力物料都不知道凡几,可这丰谷盐田的盐——这可是直接晒出来的盐啊! 不用挖,不用煮,天风日力直接晒!直接晒来的上好细盐啊! 有了这盐,他这一趟就是立了大功!想不到啊想不到,夏依土司府这偏远到山旮旯里的溪州峒就是他的福地,那个年未及笄的辛峒主,于公于私,就是他命里的贵人—— 要是没有人,邱顺都恨不得仰天长笑几声,这会儿只能激动地狠抓了一把盐,回头就往人群外奔,正好跟走过来的辛螺撞了个对面。 见辛螺明显应该是知道了这边的情形,脸上也只是带着淡淡笑意,邱顺连忙也努力收敛了些自己的喜意,捧着盐递到了辛螺面前,却是好歹知道当着这么多人换了个称呼:“七小姐,晒出盐了!” 丰谷盐田这边的海水品质优良,含盐量高,自古就是有名的古盐田,要晒不出来那才是怪了。既然晒出来了,辛螺的心也更定了,含笑点了点头:“以后也会源源不断地出盐的。” 彭成亮父子早从邱顺手里捏了点盐尝了尝,看着邱顺手里那捧盐,眼睛都亮了几分 :这哪里是盐,这根本就是白花花c叮叮响地流过来的银子呐! 有了这么一笔取之不竭的银子,溪州何愁不富,溪州何愁不立?! 一阵欢喜过后,邱顺这才定了神,让人驱散了还围在盐田边的那些民工,让盐工抓紧时间开始收盐。 等装上几船的盐,他就立马运回去,在那些之前给他脸色的人面前好好扬眉吐气一回! 这一回,多亏了陈延陵这位国公府的大公子啊,都说国公爷谋事深远,落子必赢,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陈大公子行事也不逊乃父啊! 有了这直接晒出的好盐,回去他在皇上面前都有几分脸面了邱顺心里美得冒了泡,急急分派着人去取原来备好的装盐布袋了。 彭成亮这一头再也坐不住了,拉着彭瑜立即跟辛螺辞别:“七小姐,我们这就拉了两车煤先回去。回去后我就把这一档子事都交给我家大郎,然后把寨上的好汉子们都带过来!” 丰谷盐田出的盐品质这么好,可不得好好护住才行?他得尽快回去,帮着辛螺把队伍给拉起来,有兵士在手,心里才能不慌 刚才还热闹的一大堆人,很快就各忙各的走了个精光。 陈延陵这才沉静看着辛螺,浅浅勾了勾唇角:“恭喜!” 辛螺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难道不是同喜吗?” 陈延陵微笑着垂下了眼:“是,同喜。” 有了这些盐,辛螺以后就能在溪州扎稳脚跟了,溪州兵会很快建起来,有了武力,也就更有话语权,到时他走了,也能放心 又留了两天,见丰谷盐田这边已经一切正轨,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辛螺索性起身回去,不过绕一截路,先往干田寨过去。 干田瓷窑她也有股份,既然已经建起来了,连燃煤都拉了回去,她总得过去看一看才好,如果一切顺利,也可以直接把云雀留在干田寨,到时从干田寨出发去莲花港了。 从笠山峡谷出来,往干田寨去的路尚未修葺,一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即使不是坐车而是骑马,也颠得人浑身骨头有些稀哩哗啦得发酸。 要想富,先修路,果然这口号喊得不错啊,要是干田瓷器烧出来了,装运的时候在这路上颠簸几下,可是没做好缓冲,不知道得碎上多少;这一条路可是辛螺计划要先修好的,不过笠山峡谷的要塞为重,一时半会儿地也修不过来。 没想到才走到近寨子边,就看到一群打着赤膊的男人们顶着日头正在嗨伙嗨伙地拽着粗麻绳往前用力奔着,因为太用劲,几乎每个人都倾斜得跟地面贴得很近。 大滴的汗珠顺着男人们的脸颊滑到下巴,聚成了一大滴,叭嗒叭嗒地砸到了地上,男人们精壮而黝黑的上身也蜿蜒流淌着汗水,有的地方已经干出一道道白色的盐迹。 干田寨这是辛螺正在吃惊,陈延陵已经微微皱了皱眉头,挡住了辛螺看向那群男人的视线,目光落到了其中一人身上:“彭珍!” 当中正在卖力的汉子这才抬起头来,等看清了前面的来人,连忙招呼着大家穿上无袖短褂,自己把外衣也着齐整了,这才惊喜地迎了上去:“七小姐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武器 物产不丰,物力惟艰,因而乍得佳品,谁不会感慨万分呢? 溪州偏僻贫穷,一个普通的白瓷碗都尤其显得珍贵,哪怕破成了两块,也是要找补碗匠搪好箍好继续用的;更别说现在还烧出来这种上好的白瓷碗,跟辛螺在现代时空中用的那些好骨瓷也没什么差别了,也难怪刚开窑的时候,彭瑜会激动得手打滑。 一想到那个被摔碎的白瓷碗,辛螺就想起了当时一时起兴请陈延陵帮她琢弄出来的瓷珠手串。 当时只是一时心性,过后戴了几天新鲜,因为做事不方便,就把那瓷珠手串收入首饰匣子里了,这会儿想起来,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辛螺顺口就多说了一句: “对了,彭二哥,你还可以看看做些什么粉彩的瓷珠串,或者瓷饰压裙c笔山c镇纸之类的,或许也会有人喜欢呢?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懂,你跟茹师傅斟酌着商量吧。这些瓷碗倒是可以在我们溪州这边低价卖着。” 一般像这些小玩意儿,只要东西精致小巧,小姑娘家以及一些文士都还是挺喜欢的,也算是多一些产品种类吧。 好好的瓷土不烧成有用的碗碟,而烧成那个不实用的梅瓶,彭瑜已经觉得很不以为然了,辛螺还说要烧成小女孩家家玩的饰物和那些酸书生的摆设——就更让他有些不可思议了。 而且溪州太穷,这瓷碗烧得这么漂亮,要拿到大燕去卖,不知道能多卖多少银钱回来呢! 彭瑜正在想着怎么委婉地答辛螺这话,站在一边的茹师傅已经眼睛一亮:“对啊,我还可以试试用玉版照影工艺做些小的物件,指不定就不会出那么多瑕疵了!” 每一件瓷坯进了窑以后,最后烧出来的结果是什么,跟窑里的温度还有很大的关系。茹师傅虽然带着人建的是蛋形窑,尽可能地考虑到窑里放瓷坯的空间了,但是放在窑里不同的地方,肯定在温度上就有些不同。 茹师傅开窑时也注意了,同样的瓷土同样的手艺,烧出那几件成品的,正是窑中温度最高的地方,放在其他地方的瓷坯之所以有瑕疵,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物件大了,而烧制的温度又相对不够。 如果把大梅瓶改成小些的物件,指不定就不会出这么多残次品了 茹师傅是个直性子,想到就去做,转身就招呼手下的学徒去淘选瓷土了。 彭瑜呆了呆,暗自苦笑。不说茹师傅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就是这瓷土是辛螺才发现的,做瓷师傅是辛螺请来的,瓷窑她也占了份子,辛螺就是想烧一窑瓷珠子玩,也没有什么使不得的。 看过了瓷窑,带着人去大山里头伐木的彭成亮也回来了,一见辛螺来了,满脸都是笑容:“七小姐来了!今儿可不许急着走,先在我这里住上一晚再说,今天我们带了不少猎物回来,晚上做个野味宴给七小姐接风。” 见彭成亮身后的几名汉子肩上担满了麂子c竹鼠c野鸡c野兔之类的野物,辛螺“呀”了一声:“彭叔这进山一趟是大丰收啊!” 不过瞧着后面的一队人肩上就全扛的是刚伐下来的树,辛螺就有些看不懂了:“不过彭叔你们不是运了那几车煤过来吗?还要砍树做什么?” 那几棵树也并不是很粗壮,长得枝叶青葱的,砍下来着实有些可惜。 &n bsp;彭成亮呵呵笑了起来:“这不是一般的树,这是山里头上好的铁木,我这不是想着要把人拉去,手里没点武器装备着不行吗? 这铁木质地坚硬跟铁似的,斫几棵回来,正好做成长枪给入伍的兵士一人发一根拿着;等去了丰谷那边,也不怕一时半会儿的没有武器操练了。” “还是彭叔想得周全!”辛螺沉吟了片刻,才问了出来,“彭叔可知道我们夏依在哪里可以悄悄买到这些武器装备?” 这队伍很快就拉起来了,不能一直没盔甲没兵器吧?陈氏家族虽然跟自己这边合作了些事项,但是武备这些历来就是属于国家严管的,肯定是不能对外交易的,谁敢私下交易,只怕是要抄家砍头的事。 辛螺可没打算让陈延陵为难,因此直接问了彭成亮。 彭成亮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开了口:“夷州峒就产铁矿,我记得他们也铸得好精铁,不过除了土王府,夷州峒不会给别的峒打造那么多武器出来,而且如果这事漏出去,我担心” 夷州峒,吴冲那里?辛螺低下头想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等我回灵溪镇安排好些事情,就去夷州那边探探;彭叔说的对,这事暂时还不能漏出去。” 夷州吴峒主跟溪州这边并没有什么深交情,她不能傻傻地一头撞上去开口买这么多兵器,谁都知道溪州穷,突然间这么大手笔,哪里来的银钱呢? 这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这件事,也只有先探着消息,再从长计议。 心里揣了事,辛螺也不肯在干田寨多留,住了一夜,给彭成亮留下了几袋丰谷盐,第二天把云雀留下后,就带着人先回灵溪镇了,恰好在半路上遇到了过来找她的杨树。 出来时说是短时间就会回来,结果事情一多一耽搁,倒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杨树被辛螺派去给廖管家传话后,又急急忙忙地转身过来找辛螺,这会儿在半路上遇到了人,忙把这一段时间的事情禀报了: “属下回去传了话后,廖管家就马上让人去改了开石头的事,如今龙野山谷那边水坝的修建还没着落,但是已经建好了贮料场,每天开采出来的石料廖管家都让人运到那里存放 对了,杜鹃已经好了,这一段时间正央了府里一名护卫教她拳脚呢。属下瞄到一眼,这丫头倒学得很认真,又肯吃苦,现在比划一两招也显得有板有眼的 还有庄子上,小姐您之前看的那片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了,金庄头按您原来说的,重新把田里放了水,不过您没回来,他也不敢乱动什么。 苗床里育的稻秧已经长了七八叶了,每根都长得粗粗壮壮的,上次陈先生带回来的那些个农户和庄头天天瞅着着急,一直问属下您什么时候回去,怕秧苗长过了再不插秧就晚了” “没事儿,长到七八叶了也正好,到时这稻子也能早点熟,等回去后我们就带人插秧。”说到自己熟悉的专业,辛螺的脸上笑意深了些,心里却也是一阵急迫。 民以食为天,没有饱饭吃,守丰谷盐田什么的,一切都是免谈 辛螺正半低着头想事,忽然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胶着地看向自己,有些诧然地侧了脸跟那道目光对视过去:“陈先生,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稻田养鱼 “没什么,怕你骑马的时候分神。”陈延陵淡淡答了一句,见刚才一见辛螺的面就眼底激动的杨树听了他这句话后,下意识地又跟辛螺靠近了几分,神色关注而紧张,陈延陵心口像被什么灼了一下似的,飞快地撇开了眼。 少男少女,年岁正值青葱,杨树又是孑然一身没有多余的牵挂,恰好又做了辛螺的近身护卫,忠心耿耿要是辛螺招婿,正是极合适的人选! 何况自己对杨树有半师之谊,杨树这少年性格淳朴,不是那种搞歪门邪道的人,现在看来,杨树对辛螺似乎也很是关注,而辛螺对杨树也是知根知底,以后的日子,想来也能过得让人放心 想通了这一节,陈延陵缓缓长吐了一口气,打算在剩下留在溪州的日子里,对杨树的训练把强度提到最大,这样以后也不虞他保护不了辛螺了。 连夜赶路后,辛螺总算回到了灵溪镇,吩咐了廖管家去暗中采购组建峒兵需要的布匹后,顾不得浑身酸痛,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夯吉村的农庄上。 金庄头见她过来,心里那块大石头立即落了地:“七小姐,前儿那一大片谷子已经收割完了,那田里已经照着您的吩咐重新翻过了,已经下了肥,大家都等着您回来发话要怎么做呢!” 辛螺连忙带着人去了田里,看了一遍那一大片全部翻好的田,有条不紊地下了指示: “把这一片田埂全部加高加固,离田埂两尺半到三尺半的地方开挖鱼沟,沟深一尺,宽一尺,每块田的中间也照这个尺寸挖一个‘十’字形的鱼沟,靠近近水口的田角挖一个深三尺,长宽约摸五六尺的大坑当鱼溜。” 这话一说,不仅金庄头,就是陈延陵当初送来的那些个农户和庄头全都懵了,其中一名老农皱着眉头问了出来:“七小姐,这好好的田,挖这些横七竖八的沟出来做什么?” 回头在田里耕作的时候,一脚踩进沟里,那可不得湿了半身?还有靠进水口的田角还要挖那个大个坑,那好好一块田被这么东挖西挖的,还有多少地方可以栽种? 辛螺微笑着细细解释:“刚才我说的你们也听到了,这是挖鱼沟,挖这些鱼沟,就是打算在插秧之后,同时在稻田里养鱼——” 话没说完,那几个庄头和农户都炸开了:“这怎么可能?这田里头顶多有些泥鳅螺蛳什么的,怎么可能养鱼呢?养鱼可不得放在鱼塘里养才行吗?” 这改浪稻子为插秧也就罢了,看起来还是有些靠谱的,但是自古以来,谁听说稻田里头还能养鱼了?要是鱼把稻秧咬坏了呢?要是鱼在稻田里头活不了呢?这哪一样都是在烧银子啊! 见那群人连连摆头叹息的,陈延陵眉头一皱,沉声低喝:“噤声!” 这些庄头和农户来之前也是被反复交待过的,刚才只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这才一时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被陈延陵这气势威严地一喝,一下子就被慑住了,不仅紧紧闭了口,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白。 辛螺回头看了陈延陵一眼,轻轻道了一声谢,转回身继续说了下去:“你们有疑惑是正常的,稻田养鱼不是不能养,是养的时候要选择水源充足,水质好c灌排方便,田泥深厚不漏水的田才行。 &nb sp;我庄子上这一片水田正好符合这个标准,而且你们不用担心,稻田养鱼不仅不会影响水稻产量,还会促进水稻增产,别看鱼沟占了些稻田面积,减少了插秧数,但是鱼在稻田里可以除草吃虫c松土施肥,谷子长出来的时候也会更饱满。 当然了,稻草里养鱼也是要选品种的,一般都用鲤鱼c草鱼和鲫鱼,三寸大小的鱼苗每亩可以放一百尾左右,今年时间虽然有些晚了,但是到第二季稻谷成熟的时候,也能有些收获” 陈延陵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正对着那些农户和庄头侃侃而谈c浑身发散着自信的辛螺,心里慢慢升出一种夹杂着酸胀的满足感。 辛螺,辛螺 有了辛螺主持,那一大片水田很快就开动起来,加固加高了田埂,挖好了鱼沟鱼溜,设好了鱼栅,已经在苗床里长到七八叶的稻秧一天之间就全部插进了水田里。 庄子上也放了风出去,陆续采买到了不少鱼苗,经过鱼体消毒以后,在插秧十天之后,全部放进了那一片稻田里。 辛螺这些举动并没有避着人,庄子旁边的农户看着新鲜,这话题一直说进了灵溪镇里。 辛秀竹带着红杏在灵溪镇里逛了一圈,本来是想瞧瞧镇里上了什么新鲜布料,没想到听到这么件新鲜事,急搓搓地就带了红杏回来: “七妹现在倒是一出一出的不停歇了,先前那些天要采石头运到百里外去修什么水坝,现在又要种第二季稻子,还要在田里养鱼——” “这时候种稻子,别到了霜降都收不了稻谷,回头就稻田里头那点水,怕还把鱼也给养死了。”红杏知道辛秀竹的心意,小声接了一句,“小姐,这事您也要给滕公子那边写信说一说吗?” 自上次辛秀竹把田家翼那件事及时写信告诉滕玉屏以后,滕玉屏不仅很快回了信,还随信给辛秀竹寄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不仅有好几支做工精巧的银钗c簪子,还有一枚小巧可爱的金钿花胜。 当时辛秀竹心情大好,把自己常用的一副银丁香就赏给红杏了。红杏现在只盼着辛秀竹把七小姐这些事都写信过去,这样滕公子那边就会不断寄些好东西过来,她也能沾到不少光 辛秀竹轻轻点了点:“这事我肯定是要写信过去的,不过也不急,回头我们再打听打听辛螺这些天到底跑哪儿去了,到时好一并写在信里。” 辛螺现在整天忙上忙下的,呆在峒主府的日子都很少,廖管家那里对辛螺的去向是守口如瓶,那个杜鹃别瞧着只是个小丫头,却也是个精的,根本套不出什么话。 而别的几个下人,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辛螺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辛秀竹即使在灵溪镇里转着圈圈拐弯抹角地想打听,都打听不到一丝儿风声。 一想到滕玉屏叮嘱自己务必要注意辛螺的动向,辛秀竹就觉得心里着急:她可不想滕玉屏把她看得无用,男人喜欢女人,不仅要温婉大方,也要能干帮夫旺夫才行!不然的话,隔着这么远只靠着几封书信维持情意,这能撑多久? 红杏眨了眨眼,倒是想起另一条路子来:“小姐,七小姐出去不是还带了几个护卫吗?不如我们去找护卫打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卖菜的丁大柱 廖管家是个老人,杜鹃是个小丫头,但是那几个护卫就不同了,全是正当壮年的男人,要是嘴巴放乖一点,笑容甜一点 辛秀竹眼睛亮了起来:“走,我们先去做些点心,一会儿红杏你就拿着这些点心假装从那边路过” 这样也不用太刻意,就是带着新出炉的点心刚好经过,见了那几个护卫,体谅他们辛苦,顺手请他们吃些点心。 吃着点心,自然就有话头子可以慢慢攀起来,一来二去的,不就是能摸到些底了吗? 辛秀竹算盘打得精,立即带着红杏去了小厨房,想着男人大多喜欢吃咸的有肉的,还特意做的是肉馅酥香饼。 热气腾腾的馅饼一出炉,立时香味扑鼻。红杏特意换了件新做的夏裳,把头发仔细抿了抿,又扑了点胭脂香粉,这才提着那篮子馅饼走了。 辛秀竹一直目送着红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坐下,拿起一块帕子绣了起来。没成想一朵花儿还没绣到一半,红杏就急吼吼地走了回来:“小姐!” 辛秀竹心里一跳,一针差点戳到手上,忙放下了手里的绣花绷子:“怎么了?”难道是红杏露了行藏,被辛螺发觉了?! 红杏面上有些气忿忿地站到了辛秀竹身前:“那几个护卫饼倒是吃得香,就是一句话也没有漏给奴婢!真是白瞎了我们费了那么些肉和芝麻,早知道宁可拿去喂狗也得个狗摇尾巴呢!” 原来是没打探出来辛秀竹心里稳了稳,旋即又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一次回信,就只写辛螺那插秧养鱼的芝麻小事? 几乎不用闭眼睛,辛秀竹脑海里就能想像出滕玉屏接到信后瞄上一眼,就皱着眉头搁到一边的神情,他会不会还在心里叹一声,阿竹怎么越来越不中用了? 辛秀竹想得心里一阵发慌。 怎么这些护卫现在这么不识好歹了,大概是之前得到辛螺吩咐?辛秀竹垂下头思忖片刻,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记得上次她在府里散步的时候,曾经听到那些个护卫在私下议论,说丁大柱实在是可惜了,这事本来是他家里那拎不清的婆娘闹出的事,结果把丁大柱给连累了。 丁大柱在府里当护卫也已经十来年了,而且老峒主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近身护卫了,出了这事,按说丁大柱也不知情,念在他这么些年的苦劳和功劳上,完全可以让他把那婆娘休了,也是一个交待。 可是也不知道七小姐怎么想的,大概还是女孩儿家脸皮要紧,一怒之下竟是把丁大柱革职了云云 辛秀竹记得很清楚,当时那几个护卫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很服丁大柱的,对丁大柱的事也很有些扼腕。 丁大柱事业正好的时候,突然遭了这么一下,难免不会生出对辛螺的怨恨,而他跟那些护卫关系又好,如果把丁大柱拉过来,通过他这里,不就可以问到那些护卫的话了吗? 辛秀竹大为振奋:“红杏,你现在出府,去找找丁大柱!不要让人看出你是直接想找他,最好找个什么由头装作偶遇! 丁大柱有资历有能力,本来可以当护卫首领的,结果却因为不是自己的原因被辛螺革了职,心里肯定会有怨愤,你出 去悄悄打听打听,看看这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红杏会意,连忙收拾了一番,借口上午买的东西拿错货了,拎了个小包裹,取了对牌又出府了。 丁大柱的家就住在灵溪镇边儿上,红杏隐约也记得到地方,正匆匆穿过菜农们经常卖菜的东门街,一错眼就瞄见街边有两个菜筐子后站着一个人,身形颇似丁大柱,却是正拿着秤杆跟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争着什么。 在红杏的印象里,丁大柱向来稳重寡言,随身挎着一柄腰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个人 红杏定睛细看,却发现这人竟然真的就是丁大柱!急忙停了脚步,装作要选择买什么菜,悄悄往那边靠了过去。 丁大柱正有些气恼,虽然尽力克制着,声音却有些发瓮:“这位大嫂,我家的葫芦瓜都是嫩的,不是那嫩的我也不会摘下来卖,都留在藤上长老去了——” 那妇人声音尖利地打断了丁大柱的话:“你看谁家来买菜不是要捡着好的买,要捡着嫩得挑?怎么了,我就挑捡一下你就甩脸色了,那你还来卖什么菜?你干脆压着人丢下银子就拿菜走得了!” “你来买菜挑挑捡捡是应该的,可是你也不能把我每个葫芦瓜上面都拿指甲掐破了来试啊!这些瓜全被你掐破了,这个天色放一会儿那破口就得变黑发软,这瓜我还怎么卖?” 丁大柱不是没碰到过胡搅蛮缠的,只要他声音一沉,那些人倒也知机地走了,不像这妇人,明明错了,却尖着声音硬是要压过他一头去。 “你怎么卖我可管不着,难不成我就在你这摊子前面选了两个瓜,你就想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要强卖?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妇人没理却说得咄咄逼人,气得丁大柱差点要吐出一口老血,偏那妇人还使起性子来,将原先选好的两只嫩葫芦瓜往丁大柱的菜筐子里使劲儿一扔: “你一个卖菜的还充什么大爷的款,老娘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什么破烂玩意儿的菜,老娘我不要了!” 本来就是嫩生生的葫芦瓜,被妇人这用力一扔,立即磕出了一道裂缝出来,眼见得是再卖不得了。 丁大柱气得脸色一黑,踏出一步就拦住了那妇人:“你不买就不买,扔坏了我的瓜是什么意思?!你走可以,得把这两个瓜赔——” 没想到话没说完,那妇人就放声尖叫起来:“来人呐,非礼了!有人当街耍无赖呐!要打杀人啦!” 听着那妇人满嘴胡沁着叫嚷,丁大柱只觉得头顶差点冒烟,见周围很快就围了一圈人,都跟看猴戏似的看过来,拳头忍不住一阵“咔咔”捏紧。 正在这时,斜刺里突然有人声音清脆地岔了话:“这位婶子,我们可都是只看到你在当街耍无赖!人家辛苦种菜,辛苦担来街上卖容易吗? 你就是挑个菜,倒把人家这一筐子葫芦瓜全给掐破了,你问问旁边几位大姐,谁家买菜是这么挑的?你还不兴得人家说,把这好好的瓜都摔坏了,你还讲不讲理啊!” 女子声音清脆又口齿伶俐,三两句就把刚才的事给大家说清了,旁边围观的早有人嗤笑起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她啊!你们不知道,她可是出了名的母大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吃里扒外 丁大柱抬头看了红杏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长叹了一声:“七小姐她唉,算我命丑,现在这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些活计糊个口就行了。” 看到丁大柱那一番神态,红杏顿时眼睛一亮:“这些天府里头那几个护卫当差,可没有当初丁大哥你在的时候那么尽心了,大小姐还常念叨着你呢,要是丁大哥你还回来当差就好了。” 丁大柱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红杏脱口而出,急急给丁大柱分说起来,“府里头那几个护卫也在挂念着你呢,丁大哥不妨借着卖菜的由头,多来府里几趟,也好跟旧日的兄弟叨嗑叨嗑。 七小姐这些天成日的在外面跑呢,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哪些地方,危不危险,你这头跟那几个护卫兄弟们打听打听,还可以指点他们在外面该注意些什么地方,也能多关心关心七小姐。 另一头,大小姐也帮你给七小姐那里递个话,讲讲情,指不定七小姐念着丁大哥你以前的功劳,就开口允了呢?” 丁大柱认真考虑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成。” 红杏一急:“丁大哥,为什么不成?” “府里头买菜都有固定地方的,我原来是府里出去的,这么过来岂不是让厨房的管事难做?二来,我也没那个脸” 见丁大柱说出这种憨直的话,红杏大松了一口气,嗔怪了一声:“丁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原来也不是你的错,什么没那个脸的。 你既然担心会让厨房的管事难做,那我们大小姐的小厨房里买菜总行了吧?你也不用怕我们吃不了那么多,大小姐那好心肠你又不是不知道,瞧着府里一些下人家计艰难,总是送东送西的。 只是时间久了手头上也有些吃不消,换成这些小菜就好了,那些人一人送上一把小菜,既是一片心意,也不用花太多银钱,到时候只怕你带过来卖的那些还不够呢!” 丁大柱想了想,这才点头同意了:“那行,那明天一早我就把菜带过来先让你们看吧,你们要些什么直接拿了,回头有剩下的,我再拿去东门街卖。” 红杏连连点头。只要丁大柱过来了,她马上到那几个护卫那里去透一声,那几个人肯定会过来跟他叙叙旧,这一来二去的不就能套些话出来了? 没过两天,辛秀竹果然就知道了辛螺前些天的去向:辛螺一直在百里外那个山谷去勘探地形了,铁了心要在那里修一处水坝。 选那么个山谷修水坝,无外乎是想在那里灌溉种田而已,看来辛螺搅来搅去,就是搅在几块田地里啊。辛秀竹顿时没了兴趣,提笔给滕玉屏写了信,借着出去买东西的机会,把信放到了李记杂货铺子里。 杂货铺要卖货也要四处收货,隔段时间杂货铺的老板李墩子就会背个包裹出去收货,暗地里就把那封信给传到珍州那边去。 峒主府里,辛螺一目十行地扫过几张薄薄的信笺,看完后轻轻冷笑了一声,把信递给了坐在下首的廖管家:“廖伯你也看看。” 廖大平接了信只看了第一眼,就一脸诧异:“大小姐竟然私下跟滕三公子有联系?”等继续看下去,脸色却是有些黑了,“大小姐还把七小姐您的 行踪这般仔细地告知给滕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杜鹃,把这封信原样装回去,马上带出去让丁大柱放回原处。”辛螺吩咐完了杜鹃,才转向廖管家,“廖伯,你对这事怎么看?” 早先她就知道辛秀竹对滕玉屏是情意绵绵,不过滕玉屏一走了之以后,她还以为两人之间也就这么断了呢,原来还在这里暗地里来往。 要只是暗地里传些情书倒也罢了,却偏偏在信里大篇幅写的都是她的事和溪州峒的一些重要的消息,辛螺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情人之间写这样的信不正常。 说到底,这封信与其说是情书,倒不如说是滕玉屏在溪州峒钉下了辛秀竹这颗钉子,还是打着感情的名义钓着辛秀竹,方便他随时窥探着溪州的情况。 真是恶心人! 廖管家沉思了片刻,才沉沉叹了一口气:“还是七小姐以前想得对,老峒主当初也是急着找人,看走眼了。滕三公子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哪怕当初就是老峒主没出事,说服了七小姐嫁过去了,只怕回头滕玉屏也会带着七小姐杀回来,顶着七小姐的名,把溪州弄到手! 男人心机深不是什么坏事,坏的是,连自己的感情婚姻都可以成为其中的道具,同床共枕却是一直在算计着枕边人,真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更有甚者,依辛螺原来那有些冲动傲气的性子,就算跟滕玉屏两个成了亲,以后还会少得了摩擦? 本来就没有多少情分,这一吵二闹的,等滕玉屏把溪州拿到了手,烦了辛螺这性子,只需一把药,就能不知不觉地把辛螺给弄一个“因病去世”。 等这头丧事办完,那头滕玉屏再娶个可心的进来,可不就是舒舒服服地把溪州换了天? 一想清楚这里面的因果,廖管家就气得不得了:“滕玉屏那个伢子是外人,觊觎我们溪州倒也罢了,大小姐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辛’字,居然还这么吃里扒外!” 先前辛秀竹也说要为辛酉源守孝三年不嫁人,廖管家还老怀欣慰,想着这是个孝顺,没想到辛秀竹打着孝顺的名义留在府里,暗地里却跟外人勾结! 辛螺可是她的亲妹妹! 廖管家腾地起身就向外走去:“七小姐你不方便说,我去找大小姐说!我这一辈子都跟在老峒主身边做事,怎么也是有几分脸面的,我去找她!” 辛螺连忙起身拉住了廖管家:“廖伯,你不用去!你现在过去,大姐只说她跟滕玉屏通信的时候多唠叨了几句溪州的事,根本没有想到你说的那些事,到时再委委屈屈地哭一哭,你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廖管家的身形不由顿了顿,想到辛秀竹一贯在人前表现出的温柔大方的性子,一口气顿时闷在了胸口;他就不信辛秀竹会无辜地想不到,可是 “再说了,滕玉屏那个人,我是绝对看不上的,不可能嫁给他的。我们现在动手,拿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反而会把丁大柱给暴露了。” 辛螺几句话就安抚住了廖管家,“不如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现,暗中把大姐跟滕玉屏的信件监控起来,弄清楚他们的盘算,以后等他们有动作了,到时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崩了半边牙 府里头,让廖管家使两个心腹的人关注好辛秀竹的动作,把辛秀竹的举动给看牢了;她自己的动向,还可以让丁大柱把假情报带给辛秀竹。 外头那个李记杂货铺的李墩子,也让丁大柱给盯住,把这一串儿人都监控在自己手里,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他们要动,她就能立马张着口袋布好套子! 辛螺的这个方案是最好的,廖管家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就同意了。 老峒主已经走了,下面几位寨长对峒主的位置虎视眈眈,府里这几位庶出的小姐们,不是袖手不管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不懂事地胡闹给辛螺制造麻烦,现在更有居心叵测出卖辛螺的—— 这都是些什么姐妹!想当初老峒主在的时候,这一个两个的都会说着漂亮话哄着老峒主府,可老峒主才去了多久,这几个小姐全都露出了凉薄的性子 见廖管家心情愤懑,辛螺连忙捡着好的来说:“廖伯你也别气了,就当她们是跳梁小丑而已,碍不着我什么事的。这次我带回来的盐——” 一想到七小姐鼓捣的那个丰谷盐田产出的盐,廖管家的脸就开始阴转晴: “这可真是好盐!比我们府里用的盐都不知道要好到哪儿去了,拿这盐做出来的菜,老奴尝着味道都鲜了几分。就是这要正儿八经地拿出来卖,万一别人追问来源” 丰谷盐田现在还不能曝光,但是溪州自己产盐了,溪州的老百姓们却还吃不上盐,辛螺的心里也过不去。 大批次的盐可以运到大燕转钧城港去卖,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卖回夏依土司府来,但是那也仅止于阿吐谷王城和靠近大燕的几个峒而已,溪州这边既穷又远,估计是不会转卖过来的。 所以辛螺想留下少量的盐,直接从丰谷盐田供给溪州销售。只是现在这个情形—— 廖管家倒是想了个办法:“七小姐想让溪州的百姓能吃上这盐,现在也只能官盐当私盐来卖了。” 私盐的价钱比官盐要低上二十来文,溪州一些生活还过得去的百姓家里也能买上一些,不过这些卖盐的人 “私盐贩子!”辛螺眨了眨眼,倒是很快想出了一个主意,“让丁大柱来做这件事!明面上是私盐贩子,私底下是我们的暗探和暗哨,各个寨子有些什么事,都能靠他们把情报收集上来!丁大柱来当这个暗探头目。 他们的工钱也不用愁,这些当成私盐卖出去的盐款,收拢回来不仅可以给他们发月银,还可以拔出一部分给他们当经费。 就是选人上面,要丁大柱一定要把好关,不是绝对信任可靠的人,绝对不能透露峒主府和这些盐的任何事!” 光放丁大柱一个人在外面当暗探,确实力量也太单薄了些,溪州现在正是当紧的关头,多了解些情报总是不会有错的,加上现在有了盐田,这些银钱费用溪州还撑得起。 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这么一件大事儿,廖管家又是雄心勃勃,又是心酸得想笑:“明明是我们溪州正经产的盐,却要偷偷摸摸当私盐来卖,这是什么事儿哟!” 如果辛螺只要银钱,大可以让人把盐全部装船运到大燕去卖,却冒着风险非要留下一些在溪州销售,还不都是因为想着溪州的百姓? 如果两年之后辛螺能顺利当上峒主,这才是溪州之福啊! “廖伯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的盐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卖的,不过现在,”辛螺倒是满怀信心,“当私盐卖出去也没什么不好。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发展起来,闷声发财才是真理;不然阿吐谷王城那边借机要提高我们的税贡,那我们可就吃大亏了。” 廖管家连连点头:“确实是七小姐说的这个理。不过我们的峒兵也该开始招人了,老奴这边就先以招护卫为名,慢慢筛选起来,七小姐觉得如何?” 有了银钱在手,很多事就好办多了,起码不管招来多少,廖管家也不用担心发不出月银了。 “现在开始招吧。”辛螺立即同意了,很快就想到了一件紧密关联的事,“明天我就出发去夷州,看看能不能买回来一些兵器。” 廖管家会意:“对外老奴会说小姐去了阿吐谷王城,毕竟上次您还没见着土王的面,这次再去拜见,这理由完全说得过去。” 事情定了下来,辛螺第二天就带了陈延陵和杨树去夷州。 夷州的驿道已通,一进夷州境内腹地,行商车马络绎不绝让辛螺看得眼热不已,瞧着天色晚了,就赶到了夷州的黄杨镇上先住一宿。 黄杨镇虽然比不得上回住的重午镇那般繁华,却也是夷州一处大镇,镇上商铺鳞次栉比,倒也有一番气象。 择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客栈抽宿,辛螺洗漱过了招呼了陈延陵和杨树两个,刚下了楼打算点餐,坐在大堂里用饭的一桌客人中,一名中年男子“啊”了一声,拍着桌子把掌柜叫了过来: “掌柜!你家厨子今儿是做的什么菜,这菜到底洗过了没有,怎么还掺的有石头在里头!你自己来看看,你看看,刚才可崩了我半边牙!” 客栈掌柜连忙躬着身小跑了过去,一眼瞧见一团嚼过的菜叶里裹着有半边牙齿,只能苦着脸连连作揖:“这位爷,实在对不住,对不住!这一盘菜就不收你的钱了——” 牙都硌掉了半边,牙根现在还在生痛生痛的,就只抵了一盘小菜钱?那中年男子哪里肯依,抓着掌柜不放手: “我说掌柜的,你别觑着我是生面孔就欺生,我几个族亲全是往这边跑商的,要不是族兄荐了你这里说是各色都便利又公道,我还不会吃住都投到你这店上来! 要早知道你店里做事这么腌臜,这小菜洗都没洗就下了锅炒,我铁定就不住你这里了!你说这事” 这会儿正值吃晚饭的时候,听到这中年男子说的话,好几桌客人都放下了筷子——对着桌子上那些没洗就下锅炒的菜,他们怎么还吃得下去? 掌柜的早把几桌客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顿时有些发急了:“这位爷,你这话可真是冤死我了!我们厨房最是干净不过的,洗菜都要过好几遍水,不信你现在跟我去厨房里看——” “掌柜的,你真是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要真洗得干净,还会有这么大粒的石子儿掺到菜里?”那中年男子手指头一拨弄,从那团菜叶糊里还捏出了一粒绿豆大的小石子儿。 洗菜要真过了几道水,怎么可能还在菜里夹着这么大的小石子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金丝楠木惹了祸 大家都没眼瞎,不仅那一桌客人拍着桌子嚷着要掌柜的退钱赔钱,其他几桌客人也都站了起来: “还说这家老店信誉好呢,原来就是糊弄人的!菜没洗干净不说,而且炒出来的菜也夹着一股怪味儿,什么老店,还叫明光客栈呢,哪里明了,我看以后改成黑光客栈还差不多!” 瞧着店里群情汹涌,掌柜一脑门子的汗水,差点没给这些客人跪下来,只是大家正在激动,也没人细听他在说些什么。 大堂里正闹成一团,外面却突然又走进来一群脸色忿忿的人,边走还边气愤地嚷着:“同福客栈也是夏依的老店了,怎么在这黄杨镇上的分店就这么欺客! 菜没洗干净掺了沙子,掌柜居然只肯赔那一盘菜钱?大家伙儿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结果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早知道就直接住到明光这边来了,以后再不去同福了!” 这群人刚跟同福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们理论过,正是气愤填膺的时候,走进来时说话的声音也扬得很大,直到迈进了明光客栈的大堂,这群人才觉得这里的气氛也有些不对。 两边一对上,一下子都愣住了。 先前被崩了半边牙的中年男子讷讷问了一声:“怎么同福客栈那边的菜也掺了沙子?” 他们还打算闹完了就从明光客栈这里搬走,住到同福客栈去呢,可这伙人明显就是从同福客栈过来的 旁边一桌早有熟识的人上前去招呼了一声:“张兄,你们几个不是住同福客栈的吗,这是?” 被称为张兄的那人连忙接了话:“同福客栈那边菜里泛着怪味儿,还夹杂着沙石,吃得大家硌牙,我们气恼之下斥了那掌柜一顿,正准备搬到这边明光客栈来住;你们这架势是——” 黄杨镇上,条件最好的两家客栈就是同福客栈和明光客栈了,一直以来不管是安全方面还是卫生这些,都还颇得人称道。 同福客栈坐不下去了,自然是想搬到明光客栈这边来。不过瞧着明光客栈这里的架势,怎么也有些不大对劲啊? 不等那先前发问的客商答话,明光客栈的掌柜就“哎呀”一声,总算觑着个空子能让他把话说清了:“几位客官,几位大爷啊,你们都真是冤枉死我们两家客栈了。 真不是我们两家客栈店大欺客,菜没洗干净,实在是现在我们的夷州没能买到好盐,这一段日子就只有那些锅巴盐在夷州卖!” 夏依土司府的充州峒是产井盐的,产出的一等井盐其实也是品质一般,不过好歹也能过得去,剩下的那些锅巴盐,品质低劣,价格也算低廉,平常都是卖给那些穷苦老百姓的料。 什么时候,连夷州的老字号客栈也用上这种盐了? 那位张姓客人忍不住插了一句:“该不会是你们这几家客栈为了节省成本,特意用上这些盐吧?” 明光客栈的掌柜连连叫屈:“这位爷,这可真不是!我们客栈要节省成本,平时多注意点,哪儿省不下来,还用得着从盐这上面来做什么手脚? 不说用了这锅巴盐后,我们菜里头都一股子苦味,就是用起来 也是麻烦得紧。那盐块里头杂质实在太多了,我们买回来后没办法,只能重新把盐块溶到水里,把杂质滤掉后再把那盐水煮浓稠点将就着用。 光是这一项,不仅费了我们许多人力工夫,就是柴火也不知道多花了多少。这几天来往客人多,把之前煮浓的盐水用得差不多了,厨房里一着急,直接把盐块少少用水溶了就直接拿来做菜了,刚才应该就是厨子不小心舀到了混在里头的砂石进去” 看来不光是明光客栈是这做法,同福客栈也是一样的,不然那些客人在同福客栈吃菜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硌牙了。 客人们吃得不舒服,客栈掌柜也不开心,不是客栈房间不好,饭菜不好,也不是他们拿不出银钱,而是因为手里拿着银子也买不到好盐,结果出了这些事,他们也憋屈得紧啊。 这两天他们自己吃起菜来也要小心对付,因为怕硌牙,好多只是略嚼几下就囫囵咽了,给客人们上的菜已经是注意又注意了,但是锅巴盐实在杂质太多,明明滤了一遍,回头又会沉淀凝结出一些来。 大家吃饭都是固定时间的,那个时候厨房里正忙,用盐的时候少不了会晃动装盐水罐子,自然把杂质也给晃上来了,就那么给掺进了菜里去。 这段时日好些菜都存在这个情况,要是让掌柜开口说免单,那可怎么也赔不起,为了不伤和气,掌柜也就是自己认赔,把那个菜给免了就算了 听了掌柜这一番解释,一名跑脚行商也突然想了起来:“难怪我们这些天跑夷州,都没有看到那几个盐商了” 这些跑脚行商有卖货的,有收货的,各有各的路子,而那几个往夷州跑的盐商也是固定的,这些人中平常也有认得他们的,听到人这么一说,都纷纷点起头来: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夷州在夏依也是个大峒,又不是像溪州那边平头老百姓们都买不起好盐,怎么盐商就不过来了呢?” 没道理放着这边的生意不做啊? 这事儿明光客栈的掌柜因为在夷州峒主府里有个亲戚,倒是知道些风声,面上有些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担心给自家那亲戚惹麻烦,想了想又忍住了。 还是先前被崩了半边牙的那个中年男子眼睛尖,一眼看到了掌柜那脸色,连忙开了口:“我说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们大家都透个风啊,你把这事情根底说了,今天这事我就不跟你这儿追究了。” 反正这事情的根底迟早都会传开的,他现在说出来,能少些眼前的麻烦,还不用他赔什么出来,这事儿打哪儿得呢?掌柜再不犹豫,一五一十就把事情起因说了: “唉,我们夷州盛产金丝楠木,往常也是这楠木给我们夷州带来不少收益,如今却是这楠木惹了祸!听说是土王要建什么飞仙阁,让我们夷州进贡一百根金丝楠木上去,偏还指明了要成年男子一抱粗的” 土王统辖夏依土司府,除了岁贡以外,一些格外的权利也不是没有,不过一般不会过分,让某峒多贡些东西上去,也会相应赏赐些东西下来。 只是这一回不知道土王熊绎怎么想的,赏赐什么的以后到底有没有就不说了,对金丝楠木的要求却是格外严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姑娘涉世未深,一脸胸无城府的样子,把从私盐贩子那里买盐的事就这么说了出来,梁掌柜一边在心里慨叹了一声,一边也压低了声音: “姑娘放心,我一定不会传出去。不知道这私盐贩子平常都在哪里贩卖?姑娘你这盐买来价钱是几何?” “我这盐买来的时候是比外面官盐的价低了一二十文,具体多少我也记不清了,”辛螺一副回忆的样子瞥了梁掌柜一眼,“至于这私盐贩子嘛” 原来这姑娘还是知道谨慎的,不过这会儿吞吞吐吐的难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梁掌柜一咬牙就拍了板:“姑娘,刚才我店里这情形你也看到了。 我说的那件事,那确实是比真金还真。别说现在我们峒主已经跟土王那里杠上了,就是没杠上,我们夷州峒也交不出一百根一抱粗的金丝楠木来啊。 土王这面子受了损,哪里会轻易松口让充州的井盐卖进来啊。这一天两天的我们还能捱,上了一两个月就得跳脚了。要是你能帮我跟这个私盐贩子接上线,今天你们在我店里的吃住我就全免了! 姑娘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哄了人不给钱的人,我这店子可是要长久开着呢,怎么也不会做那些事,我是真的要买盐” 辛螺点了点头,又面色迟疑:“梁掌柜,我是信你,可是万一那人听了我的话过来你们夷州峒这边卖私盐,被你们峒主抓了,回头他的同伙可不是过来找我麻烦了? 要是他的盐是些丑货,我倒不说什么了,但是他家的盐是什么品质你也看到了,跟大燕那边的雪花盐相比也没得差,味道还好,价格又比官盐要便宜,这要一卖过来,你们这边又是这情形,知道风声的人一多,那还不得都找他买?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一个卖私盐的,一下子揽下这么多生意,夷州峒主府这边不得盯上他?他哪有那么胆儿肥地送上门找死?” 私盐贩子并不是一个人单干的,都是一伙一伙儿的,这事儿梁掌柜也知道,本来想着他是真金白银出钱来买,可是被辛螺这么一点,梁掌柜自己也有些摇摆起来: 峒主府那边,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抓私盐贩子吧?如果这姑娘把私盐贩子介绍来了却被抓走,那他的同伙肯定也会找这姑娘的麻烦,这姑娘有顾虑也是正常的。 平常充州的官盐运进夷州来卖时,除了在阿吐谷王城那里要交一道税,进了夷州境也是要根据货量再交一道盐税的。可是自从土王断了官盐进夷州的路后,充州的私盐就不要命地进来了。 虽然在阿吐谷王城被抓到几个,给上了大镣挂城墙上晒得快成人干了,依旧没挡住其他私盐贩子悄悄跑夷州来的脚步。 原来峒主府也是查私盐查得紧的,这几天出了这样事,倒像是再没有在查了,夷州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在买私盐了,再查,夷州可不就是盐要断顿了么? 不过想到自己如果能跟卖这种好盐的私盐贩子搭上线,今后可能就是长期要买了梁掌柜脑袋里转了转,倒是想了个主意: “现在我们夷州这种情况,不让私盐进来卖也绝对不行的。别说你怕惹麻烦,我这里也怕担了这担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会被报复。 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是真有个亲戚在峒主府做事,要不我先去探探他的口风,要是峒主府对这事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央你把人给我介绍过来。” &nb sp;辛螺不由皱了皱眉:“你还要去永安镇峒主府那边问啊?那边离这黄杨镇有些路吧,我还急着要赶路呢” 梁掌柜顿时一急:“我连夜就赶过去,最多c最多只耽搁姑娘明天一天工夫,后天一早我一定赶回来!姑娘你这几天的吃住都算在我的账上,要是事成了,我c我另外再送姑娘五两中人钱!” 见梁掌柜一把年纪了还一脸哀求的模样,辛螺也有些不忍心:“那我就等你一天吧。不过你可不能把你们夷州峒主府的人带过来,不然的话,谁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梁掌柜大松了一口气,没口子地应了:“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我一定不会带外人回来的!对了,请问姑娘贵姓?” 辛螺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说出来,一张嘴顺口就胡诌了一个:“免贵姓陈。”顺手把刚才那筒盐递给了梁掌柜,“既然梁掌柜有心要做生意,这筒盐我就送给梁掌柜了。” 梁掌柜只当这位陈姑娘是看在那五两银子的中人费的面子上,不过能得这一筒盐也是好的,正好去永安镇的时候把这筒盐当样品带着。 把大伙计叫过来招呼了一声,言明辛螺这两天的吃住都尽着用不要钱,梁掌柜三两句又把店里的事都安顿了,才带了一个小伙计摸黑赶路走了。 听到蹄声远去,见旁边没有外人,陈延陵这才冲着辛螺挑了挑眉:“你还真会放长线钓大鱼”想到辛螺开口就说姓陈,心情莫名就飞扬了几分,语气里带了些轻松的调侃。 “这哪里是钓鱼,”辛螺回了他个白眼,“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不好。” 不过今天这事还真的是很顺利。 本来她过来夷州就是想要找个机会看看怎么才能买到兵器武备的,没想到一来就撞到了夷州被卡了盐路这件事;如果能用丰田的盐换回夷州的武器,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连名头都是现成的,私盐生意做大了,也担心有人想黑吃黑,所以要弄点武器防个身 见辛螺想着事情,渐渐眉目舒展,鲜嫩的樱唇也微微上翘,就像新鲜可口的樱桃,陈延陵一时不由凝目,只是恍神片刻后很快就半低下了头,心中已然微疼。 梁掌柜说是只耽搁一天的工夫,还真是只耽搁了辛螺一天而已。 第三天的一大早,梁掌柜就从永安镇赶了回来,顾不上喘一口气,就径直来敲辛螺的门了:“姑娘?姑娘你起了没?” 辛螺在房间里应了一声:“是梁掌柜吗?还请梁掌柜在大堂里等等我。” 只要辛螺还在就好,梁掌柜放下一颗心,先转回大堂里去等着了。 听到门外没了声音,陈延陵轻飘飘地从窗口跳了进来:“没有人跟来,就只梁掌柜带着他那个小伙计回来的。” 辛螺轻吁了一口气:“那就好。”伸手取了梳子通发,飞快地挽了一个束髻。 刚才她还在睡梦中呢,陈延陵就突然蹿了进来,说是有马蹄声往这边来,让她赶紧起床先做好准备,自己则蹿到屋顶上去瞭望戒备了,这一份警觉性满府里也没有哪个护卫能比得上了。 辛螺从铜镜中默默看了身后的陈延陵一眼,明知道不可能,心里还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声;要是陈延陵真只是个护卫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岩鹰卫 陈延陵默不出声地站在辛螺身后,看着她动作熟练地束发。哪怕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其实最好是在外面回避,陈延陵却像是脚上涂了浆糊一样,迟迟舍不得离开。 辛螺一头秀发浓黑,青丝被紧紧束起,如水般拂过那两只白皙的手腕,然后乖乖被梳成了一个束髻,簪上了一支颜色古朴的桃木簪子固定。 在铜镜中照了照自己收拾妥当了,辛螺回过身来对陈延陵微微一笑:“走吧,看来事情应该没什么波折。” 她面上笑意淡然,一双杏眸清亮坚定,陈延陵微怔后低低“嗯”了一声,脑中却浮现的是他先前闯进房间时辛螺的模样: 夏季的薄寝衣松松敞开了些许衣领,一绺秀发就搭着那敞开的衣领滑落进去,因为被自己乍然叫醒,那双杏眸还迷迷蒙蒙的,懵懂看着他时,让他恨不得—— 辛螺“嘎吱”一声开了门走了出去,杨树刚才听到动静,已经守在了门外,诧然瞄见陈延陵也在房间里,飞快地扫了明显是刚刚梳洗完毕的辛螺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倒也并没有多想:“小姐。” 辛螺点了点头:“走吧,已经在这儿耽搁一天了,听听梁掌柜怎么说的,我们也好走了。” 梁掌柜也知道自己一大早就过来敲门实在是打扰了,这一会儿工夫,已经让厨房里做了满满一桌子早饭出来,见辛螺下来,殷勤迎上前: “陈姑娘,我跟我那个亲戚讨了个准信,如今夷州正是缺盐,峒主府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抓私盐贩子。而且我带过去的盐他也帮我看了看,说像这样的盐进夷州来更好! 陈姑娘你看,能不能把那个私盐贩子和我这里撮合撮合,我这儿要的量绝对多,不光是我这里,我那亲戚也开了几个铺子,也正想要这样的货呢,那盐贩过来了,绝对是单大生意。” 一边说着,一边就毫不犹豫地取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出来搁到了桌子上,“姑娘信得过我,屈尊在这里等了一天,我也不能让姑娘白耽搁这一天,这锭银子就算是姑娘的中人费,还请姑娘能告知——” 先前说的/≈gt; 就是想到这会是自己组建岩鹰卫以来第一项大动作,丁大柱心情还是很激动的,这几天确实是在眼巴巴盼着辛螺快些回来,又担心她因为事情没办好太快回来。 现在瞧着辛螺面上带着笑,丁大柱心里就定了定:“七小姐,事情谈妥了?” “差不多吧,后面就要靠你的人去谈了。”辛螺直接把情况说了,“那位梁掌柜去了永安镇一趟,回来后就特意说了要的量会大,是单大生意,连中人费一下子给了我十两银子都不心疼,我觉得很有可能他说的那个亲戚已经跟吴峒主禀报过了。” 吴冲身为一峒之主,自然不好出面来跟私盐贩子做什么生意,但是下面的人就不同了。假借一个名义,就能解了夷州的缺盐困境,还能坚决跟土王那边扛到底,可不知道多解气! 辛螺相信吴冲一定会支持这盐卖到夷州,但是这笔交易她这里要的不是银钱而是兵器,吴冲会支持到什么程度,这就不好说了 丁大柱听了辛螺的话,一张大嘴没口子地咧开:“七小姐放心,吴冲认得到我,到时我会跟在暗处,让余冬生那小子去跟梁掌柜谈,那小子机灵,会来事儿” 余冬生是丁大柱招收的第一个岩鹰卫,是他邻居家的大小子,打小儿就铁了心想跟在丁大柱后面做事,差不多算是丁大柱的半个徒弟。 丁大柱早先也想把余冬生这小子给招进峒主府的护卫队,可是余冬生这小子功夫还不过关,丁大柱本想着再好好磨他两年,再带进护卫队,谁知道自家婆娘就闹出事了。 丁大柱虽然实际上是由明转暗了,但是外人并不知道这个实情啊。那些说闲话的,幸灾乐祸的可不少人,但是余冬生却一如既往地维护他c对待他。 都说患难见真情,就凭余冬生这举动,品行上就过了关,而且这小子平常人也灵活,跟着丁大柱去卖菜时还挺会来事儿;所以辛螺一提出建一个暗探组织,让丁大柱自己去招徕人,丁大柱第一个是把这个暗探组织取了个名字,叫岩鹰卫,第二个,就是想到了余冬生。 现在,也是给余冬生的第一个任务,该好好试炼试炼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我手里有盐! 岩鹰是一种将巢筑在悬崖峭壁上的游隼,飞行迅速,性情凶猛,即使面对体形比它大很多的金雕之类的凶禽,也敢于攻击,而且多为单独行动。 丁大柱把自己手里亲手组建起来的这支队伍叫做岩鹰卫,自然是有深刻用意的。 岩鹰卫初建,现在只招徕进来了五六个人,但是除了丁大柱以外,目前真正知道岩鹰卫其实是峒主府的暗探组织的,就只有余冬生一个了。 余冬生这一段时间带着人在溪州半遮半掩地官盐私卖,一直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冷不丁地被丁大柱叫了过去,说是有任务,心里忍不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既然丁大柱这么相信和推荐余冬生,辛螺也点了头,就在龙角镇停了一天,悄悄跟余冬生见了面,对他面授了一番机宜,又大大勉励了几句。 饶是余冬生本来就是一门心思跟着丁大柱的,被辛螺几句话一激励,出来时差点都走了个同手同脚:辛峒主刚才说了,要是他把这件重大任务完成了,他就是为溪州立了一大功! 辛峒主还说了,她会在明年大祭祖神的时候,把这件事给祖神禀报上去,而且等以后溪州都富起来,她会立一根很高很大很气派的柱子,把对溪州有功的人的名字刻在那根柱子上 自己的名字会刻在那根柱子上啊!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会磨灭!这叫c这就叫—— 余冬生直到出来后想了好久,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这叫青史留名,青史留名啊!以后溪州的人一看到那根柱子,看到那根柱子上刻的他的名字,就会给小辈们说古:“这位余冬生当年可是我们溪州的功臣” 余冬生被辛螺叫进去面授机宜的时候,丁大柱和杨树就在外面一人守了一个方向戒备着,瞧着余冬生满面红光地出来了,丁大柱连忙低低招呼了他一声,拉着他去另外一边赶紧定计划了。 杨树盯了余冬生的背影片刻,一头雾水地进了房间:“七小姐,您刚才跟那个余冬生说什么了?我瞧着他出来好像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的。” 其实就是看着余冬生人年轻,又是丁大柱招进岩鹰卫的第一个心腹,所以给他灌了点心灵鸡汤什么的,没想到这年代灌鸡汤的少,这一回用力过猛,估计那小伙子被灌醉了辛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带过:“也没什么,就是激励了他几句。” 陈延陵含笑:“幸好你不是什么太平道的人,不然的话,只怕教众云集,尽数死忠,前几年我们大燕朝廷清剿的时候就没那么好清剿了。” 太平道是大燕前几年才清剿的一个邪教,也是当年趁着洪涝灾害鼓动信众建起来的。 那时陈延陵年岁虽然不大,也跟着锦衣卫暗中出了任务。要是太平道的教主有辛螺这个水平,只煽动人心这一方面,就能让锦衣卫任务都出不动。 别说刚才那个余冬生才是初出茅庐的一个小子,就是他刚才站在这里听着辛螺那几句,胸中也忍不住涌出淡淡豪情—— 辛螺剜了陈延陵一眼:“我才没邪教那些人那么脸厚心黑手毒的,我要真是什么妖女,头一个就给你先下毒,然后把解药捏在自己手里,就像那些话本子里说的,让你往东就往东,让你往西就往西,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 辛螺只是随口侃着武侠片里那些老掉牙的桥段,陈延陵的心里 却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似的,猛一缩紧又松开,一种钝痛淡淡蔓延出来。 她不是邪教,却是他命里的小妖女,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一颦一笑都牵动他心神的地步陈延陵紧紧板了住脸,不想再让自己的情绪泄出分毫。 陈延陵骤然浑身嗖嗖冒冷气,辛螺一怔之下蓦然心虚。 刚才这一番话虽然是调侃,但是她竟然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其实是她心里的一些怨念吧? 她现在还只是个小姑娘,怎么刚才就一副怨妇口吻了呢?辛螺“刷”地站起身:“行了,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灵溪镇去等消息吧。”提脚先走了出去。 杨树将目光从辛螺的背影上收回,沉默地看了陈延陵一眼。 陈先生和七小姐两人之间的气场变化,他虽然不是很懂,却也能感觉得到里面有些微妙而复杂,陈先生他—— “走了。”陈延陵淡淡开了口,腰背挺直地抬步也走了出去。 这两人杨树抓了抓头发,也急忙跟了出去。 就在辛螺刚回到灵溪镇的当天,余冬生正在黄杨镇的明光客栈跟梁掌柜的“亲戚”颜正恒会面,当然两人都没用真名,一个是“生爷”,一个是“郑爷”。 初出茅庐的小子凭着年轻气盛,加上手中有盐,腰杆子老粗地对上了夷州峒主府第一谋士居然半点没落下风! “生爷,这件事” “郑爷,你也看到我手里的货了,这么好的盐,还是这个价,你翻遍夏依八峒,看看谁拿得出来,这盐你要是不要,我多的是——” “不不,生爷不要误会,我们肯定是要这批盐的,就是我们直接用银票结账” “郑爷我也不瞒你,兄弟几个也是才开始做这事的,银票这玩意儿,拿在手上是好东西,可也要有命一直拿着才行。 白的那边就不说了,这黑道上的事,郑爷想来也知道,拼的就是谁的拳头硬,要是手里没点家伙什仗气,这什么都不是我们的了!” “但是这兵器并不能私下” “你们夷州峒不是产铁铸铁吗?每年你们进贡到阿吐谷王城的兵器都是一车车的,我们要求也不高,也不要你们夷州峒官坊的货,不拘枪啊刀啊棍啊,又不是多难的东西,小作坊里一样能打出来,只要是精铁的就行!” 还精铁!他们夷州每年给阿吐谷王城进贡的兵器里面都掺了不少只是熟铁的还有,什么小作坊里一样能打出来,这没有峒主府松口,哪个铸铁小作坊敢打造兵器私卖? 可这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颜正恒胡子都气得捋断了几根,无论他怎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那位明明年纪不大的生爷就是犟着一根筋,话里的意思只一个:我手里有盐! 我手里有盐! 我手里有好盐! 我手里有价格便宜的好盐! 在峒主吴冲忍不下那口气要跟土王硬扛的情况下,在夷州峒盐路被封的情况下,手里有盐,而且有价格便宜的好盐的,那就是大爷t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自请练兵 “要塞修得再好,关键也要靠人来守;我试试就知道了。” 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的陈延陵却突然沉声答了一句,取出手帕蒙了脸,突然催马急往前冲去,身形一纵就向上轻飘飘跃起,脚步轻错间在略微凸起的几块岩石上急点,几息之后直接跳上了哨卡。 自从笠山峡谷的两处要塞修成,来来往往都是去干田寨的车队,车队里插了旗帜,一眼就能辨认,何况也就是干田寨那些个熟人。 一直以来,这里并没有别的车队经过,更没有人像今天这样,什么名号也不报就直接冲了过来。 哨卡上的兵士不由有些慌乱起来,守哨卡的四名兵士全然忘记给第二道要塞哨卡烽烟传讯的事,一古脑儿持枪上前挺刺。 四人木枪错杂齐出,却是连陈延陵的衣角都没有挨着,被他脚尖在枪杆上一点,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全给点住了穴道。 顶着那四名兵士惊恨的目光,陈延陵轻轻跃进峡谷内,打开了第一道要塞的厚重木门,示意辛螺带着车队只管走进来。 辛螺叹了一口气,摘下自己的帷帽,领着车队大摇大摆地进了峡谷,示意杨树去解了那四人的穴道。 四名兵士本来就是干田寨的人,都是见过辛螺的,见带着车队过来的是她,惊诧了一阵也就明白了辛螺的用意,面色羞怍地从哨卡上跑了下来就要跪下:“峒主大人” 看来还只是洋枪银蜡头啊辛螺摆了摆手:“你们先跟上吧。”侧头看向陈延陵,声音一如这几天的尊敬,“陈先生请继续。” 陈延陵垂下眼帘,默不出声地领着车队逶迤前行,来到第二道要塞时如法炮制,也轻易就开了第二道要塞的大门,车队堂而皇之地直驱而进丰谷盐田。 直到这时,丰谷盐田里的人才发觉出不对,一阵杂乱以及警戒的哨响以后,一支队伍急匆匆地扑了过来。 辛螺盯着愈跑愈近的队伍,微微张大了嘴。 没有统一的装备,应征过来当了峒兵的那百来号人各穿着各的粗麻衣服,手上握着一杆木枪,因为这几天的操练,从头到脚都是脏兮兮的,有的衣服已经破了几处,也只是胡乱就粗线给缝合了一道而已。 无论是精神风貌还是军姿,实在是跟辛螺前世看到的部队没法儿比,要不是辛螺知道他们是正练着的峒兵,说是丐帮的也差不离 彭成亮气势光汹汹地拎着大砍刀冲在最前面,一眼瞪见迎头走来的是辛螺,紧急刹住了脚,看到跟在辛螺身后那几个垂头丧气的哨兵,脑子里转了转,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顿时一片愧怍:“七小姐来了” 那几个哨兵已经臊着脸上前请了罪,彭成亮一张紫黑大脸胀得通红,却是上前自己担了责:“不全怪他们,都是我这里,这些个兵士也才刚操练没多久,还不成个样子” 其实短短大半个月能拉出支队伍出来,也算是不错了,虽然还不大像军队辛螺正要开口安慰,陈延陵却突然抢先开了口:“七小姐,这一段时间我来帮着彭寨长打个下手吧。” 辛螺怔了怔,对上了陈延陵那双黑黢黢的凤眸,缓缓点了点头:“那就,有劳陈先生了。”< br /> 她过来送这十几杆精铁长枪以后,在这边打个转儿就要押着一批盐回去的,余冬生还等着这批盐跟夷州峒开始第二次交易。 陈延陵在这个时候自请帮着练兵,那就是这一段时间都要留在丰谷盐田这边了,这样也好 摞过了这一桩事,见辛螺运送了首批精铁长枪过来,虽然数量不算多,但是想到今后还会源源不断地运来,彭成亮心里也格外满足了,正唤了人要把这些铁枪扛走,陈延陵漫步走近,低低说了一句:“彭寨长,这些铁枪暂时不要分下去。” 他说是给彭成亮来打下手,但是连彭成亮满心里佩服的林展林先生都尊称陈延陵为大公子,彭成亮又哪里会真的以为陈延陵只是来打个下手? 从大燕过来的大家公子,又是习武的,指不定在练兵上面有些家传渊源,彭成亮心里倒是振奋了不少,听到陈延陵说不要分发下去,立即就遵照执行了,丝毫没有会被夺权的丁点担忧。 见彭成亮心里坦坦荡荡,辛螺也放了心,吩咐丁大柱和杨树招呼人把这些一并运来的布匹都卸了下来。 盔甲这些还没能买来,但是统一的着装是必须的。辛螺这次还带来了特意让人染制出来的粗棉布;怕走漏风声,运来的都是成匹的布料,打算先运到这里以后,再请随军的军属来裁剪。 十二杆精铁铁枪捆作一捆,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布匹却是没有多少重量,几十名峒兵听着招呼上前搬运,一人可以抱上四匹。 在先前规划的地方,一排排青砖营房整齐划一,要不是囿于现在的条件,屋顶暂时只能搭着树皮和茅草,瞧起来倒是气象一新的模样。 另外一边的军属区修得还要精细些,一处处院子主体结构都已经修建好了,就是屋顶上还没有搭梁。 见辛螺目光扫过,彭成亮连忙解释:“正等着大郎那边把瓦运过来,这些房子就可以统一上梁铺瓦了” 干田寨没有砖窑和瓦窑,建房需要的砖瓦,都是从旁边的马鞍寨买来的,这一批房子建起来,大量烧制以及运过来,需要的时间确实要等得长些。 听到彭成亮说起了彭大郎彭珍,辛螺随口就问起了彭瑜的情况:“对了,彭二哥和云雀已经出航了吧?” “已经出航了,跟着邱大管事和那几船盐一起走的,按原来的计划,怕是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彭成亮连忙点头,正要细说,兵营那边却突然传出些许嘈杂。 彭成亮立即住了口,凝目往那边看去,却见一人扛着两匹布,飞奔着跑了过来:“七小姐,您看这布——” 却是丁大柱,手上扛着的两匹布上外面裹的一卷油布已经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的布匹,两匹都是一模一样的,暗绿中带着些暗黄斑块,斑驳丑陋,仿佛是染坏的布料,又似乎是因为沁了雨水沤着了才晕了颜色。 丁大柱一脸的发急:“七小姐,刚才有人在码布料的时候不小心放跌了,我们才发现这布料竟然是这个颜色,连着扒了好几匹都是这样!我们这一路上明明没有遇过雨——” 没有遇过雨,布料却成了这样,分明就是原来染色的时候就染坏了!居然有人敢在辛螺面前弄鬼f一ur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后悔 这一批布料是当初辛螺从丰谷盐田回去后让廖管家去置办的,这一趟带着人过来,直接在夜里接收了这一批布料就押运来了。 这一路上天气晴好,每匹布料又是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大家都以为是先前就已经验过货的,从来没有打开过,结果这么几车布,运到地头了竟然都是染废了的! 丁大柱当即就觉得是应该又是那些老鼠似的人在暗中针对辛螺,这才一脸气恼把布扛了过来。 没想到辛螺摸了摸那两匹染得绿不绿c黄不黄c茶不茶,连上面的一块块色斑都杂乱无章的粗棉布,竟然笑了起来:“没人弄鬼,我当时让廖管家偷偷找染坊染的就是这样的布。” 不仅彭成亮和丁大柱几个呆了,就是陈延陵也皱起了眉头,仔细盯着那两匹布,迷惑不解地看向辛螺。 兵士虽然都是大男人,不像女人那样爱个漂亮花布,可是男人身上穿的布料,要不然青色,要不然蓝色什么的纯色暗纹都不错,像这样的—— 好好的布料给染成这样,裁成军服了穿在身上得多难看?! 辛螺笑着看向彭成亮:“彭叔,你们这里有没有会做衣服的?” 虽说女红一般都是要求女人会的基本技能,但是也确实有那么几个没爹没娘自个儿早当家的男人,因为靠不到天靠不到地,自己练就了一手缝补衣服乃至做衣服的好手艺。 彭成亮只略想了想,就点了一个人出来:“文英,你马上把这匹布拿去裁身衣服出来,就用你的尺寸裁着。” 名字如女子般秀气,应声出来的却是一名黑炭似的粗壮大汉,就这身高和身形,辛螺打哪儿都没看出哪儿“文”了,又哪儿“英”了。 文英闷葫芦似地走出来向辛螺和彭成亮行了礼,接过了丁大柱手里的一匹布就要走,辛螺连忙唤住了他,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张薄笺:“文英,按这上面的款式来做!” 文英连忙双手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见上面画的款式奇怪还怔了怔,很快就抬眼看向辛螺点了点头:“好。”扛着布转身急步往兵营而去。 等辛螺带着丁大柱在盐田转了一圈儿以后,彭成亮就过来请人了:“七小姐,文英那边已经把军服做好了,请您过去瞧一瞧可有什么要改动的。” 因着自请了这一段时间要帮着彭成亮练兵,刚才陈延陵就没有跟在辛螺身边,而是先去了兵营熟悉情况;期间也没少向搬了小桌子出来,在露天里裁衣缝衣的文英那边瞄。 别瞧着文英人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动起针线,那短短粗粗的手指竟是分外灵活,木尺一比,滑石一画,拿起来咔嚓咔嚓剪成几片,文英一手捏拢衣片,一手穿针引线如穿花蝴蝶似的飞舞起来。 大概是辛螺提供的样式简单,文英倒是做得很快,等他把衣服做好,提在手里左看右看的时候,陈延陵就更觉得迷惑了:衣服料子染得丑就算了,连做出来的这样子也这么怪模怪样 陈延陵看着那件衣服还在蹙眉,身后已经传来了辛螺有些兴奋的声音:“做得还真快,这手艺不错啊!文英,你把这身衣服换上了再出来。” 文英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拿着新缝好的那套衣服进了营房,小 半刻后走了出来,站在了辛螺面前。 箭袖,双门襟对开束带,腰上是同布料的腰带,略有些宽松的裤腿最下方也是抽带系口的,带子一抽紧,两条裤腿就像是两只大花布袋,穿在人身上说不出的奇怪。 辛螺打量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营房旁边的一丛杂草发了话:“蹲在那丛杂草后面去,不要动。” 文英一声不吭地照做执行,几步走到杂草后面蹲了下来,果然一动不动。 陈延陵的眸光蓦然一凝,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慎重起来。 刚才瞧着还顶大的一条汉子,就那么往那丛杂草后一蹲,仿佛整个人都溶进了那丛杂草里似的。风吹草动,人却纹丝不动,恍惚错神间,竟似那里并没有人,全然只是一丛杂草而已 陈延陵不由讶然出声:“这是隐身术?” “不是隐身,只是利用伪装色进行伪装变形而已,这衣服叫做迷彩服。夏依多山,这种迷彩服穿在身上,行军打仗时最好隐蔽。” 辛螺的几句解释,总算把刚才都惊住的人给唤回了神。彭成亮犹自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一个错眼,还真没觉着文英这小子蹲那里!这还只是一丛杂草呢,要是换到山上,这冷不丁地往山林里头一扎,外头根本就发觉不了嘛!” 辛螺招了招手,把文英叫到了大家跟前来。 陈延陵立即上前,扯着文英身上的衣服仔细看了起来:“这布料看着花里胡哨的,做成衣服居然有这样的效果,真是——” 见那双凤眸如流光幽闪,辛螺心内一叹,仔细给他解说起来:“这是用在山林里的迷彩服,所以用了跟山林的环境最相似的绿黄茶棕四种颜色,如果是在黄土或者沙漠里,可以就使用土黄色为主的,要是在雪地里,又可以换成白色之类的。 总之根据环境不同,可以使用不同的颜色混合。另外这些形状不同的色斑,能够在光线的折射下,改变人视觉中的形状,也能辅助伪装” 原来如此!这些看起来花哨而怪异的布料,原来竟然有这样的大用处,而箭袖和抽带系口的裤脚,不仅能让人行动间没有衣物的障碍,还能防止虫蛇从袖口裤腿钻到衣服里,全都是非常实用的设计。 陈延陵正暗自记在心里,辛螺却突然说了一句:“回头你走的时候,我送你一匹迷彩布料带回去。” 她一直都知道,对这些不会的技术和事物,他一向都很是热心的,譬如水稻育秧,譬如种植洋芋和番薯,再譬如这次的迷彩服。 或许换一个人掌握这些东西,都会拿捏着其中的价值奇货可居,可是偏偏是辛螺,偏偏在辛螺这里—— 想到她一口答应他说的让庄户过来学习种植的事,还有刚才他根本没提,她就事先帮他想到的迷彩布料陈延陵心口猛地一滞,飞快抬眸看向辛螺;辛螺却并没有再看向他这边,转过头跟彭成亮说话去了。 明艳的阳光照在她微翘的嘴角上,因为笑意吟吟,嫣润的嘴角边那两个浅浅的小涡格外清晰;陈延陵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主动提出了帮彭成亮在这里练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人要衣装 大燕,宁城济宁港。码头上忙忙碌碌,车水马龙中一片繁荣。 平底深舱货船徐徐靠岸,因为晕了几天船,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彭瑜张着嘴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激动地浮起了一抹血色:“原来大燕这么热闹” 有这么多人,要是每人都来买一个他们的瓷碗那这一批货肯定一下子就会卖个精光! 货船靠岸,舷梯一搭好,邱顺在大燕钧城港给他们介绍的那位徐管事当先就走了下去。码头上一名身着深紫团花暗纹绸料长衫的中年男子笑着径直迎了上来:“徐管事一路辛苦了!” “龚掌柜客气了。”徐管事笑着回了礼,见脚步还有些虚浮了的彭瑜甩开了正扶着他的云雀大步走了过来,连忙给他引见,“彭二爷,这位就是裕兴商行的龚掌柜,这宁城可是他的地盘了。” 转头又给龚掌柜介绍,“龚掌柜,这是我在信里给你说的那位彭二爷。”见云雀也赶了过来站到了彭瑜旁边,想了想也提了一句,“这位是云姑娘。” 徐管事是在钧城港接到这两位的,邱顺特意交待,不许泄露这两人是夏依人的身份,徐管事自是照做不迭,就是对云雀和彭瑜两个的关系,还有些不大清楚,只能含糊介绍了一句“是云姑娘”。 一般大燕商人出门不带妻室,却是会随身带着一名妾室方便照顾衣食起行的,有些有本事的妾室,甚至还兼了账房的职务。普通妾室不会在人前介绍,这样的妾室却是会介绍一句。 见徐管事特别还说了这一句,龚掌柜心里也有数了,笑嘻嘻地上前行礼:“彭二爷好,云姑娘好。鄙人姓龚,单名一个辉字。 刚才徐管事说什么宁城什么地盘的,实在是说笑的。不才只是恰得家主看中,拨在我们裕兴商行宁城分号里做个掌柜而已。” 生意场上打滚的人,本来就是八面玲珑,何况这位彭瑜虽然生愣,到底也是徐管事暗地里提过,邱大人交待过要好好对待的人;因此龚掌柜就当根本没注意过彭瑜那一身简朴的衣着,跟对待熟客似的,一样的笑容满面,热情客气。 宁城这么大,还有一个济宁港,人流熙熙攘攘不知道来去有多少,裕兴商行的分号掌柜也是很了不得了。彭瑜暗中抻了抻衣服上起的褶子,深深一揖回礼:“我们这一趟过来,实在是要麻烦龚掌柜了。” 他们和邱顺出来,邱顺在钧城港就把盐给卸了货,自去负责那一摊事了,船上剩下的鸡血石,却是由钧城港上船来的徐管事负责运送到济宁港这边来。 有心要进到大燕腹地见识和打开干田瓷器销路的彭瑜自然是一起同来。 宁城这边比钧城更繁华些,且海路可以转内陆水运,不少货物价格上也能上去。裕兴商行不做瓷器,却是可以帮彭瑜介绍别的商行,这一点之后邱顺和徐管事也是跟彭瑜说清楚了的。 有熟人在这边帮着牵线,甚至连住处什么的都早早安排好了,实在是省了彭瑜无数麻烦,在宁城的日子就要仰仗龚掌柜了;因此彭瑜也分外客气。 见彭瑜虽然是个年轻小子,但是礼数做得足,龚掌柜心里也舒服,呵呵笑道:“难得老徐再三在信里交待,倒是比自家的子侄还要用心,我哪里敢胡乱敷衍哟,早给你们把 落脚的地方给安顿好了,等卸了货,正好带你们一起过去。” 宁城是水陆交汇的一处重要城池,从这里起,海船运来的东西可以转内陆运河运上燕京,内陆的诸多货物,可以从这里往东出海,也可以从这里转到钧城港再向南方出海,比陆路运输要方便多了。 商贾交集之地,要不是徐管事提前发了急信过来,要不是龚掌柜动用了点人脉,眼前这个既可住人又能存货的独院,彭瑜可是绝对找不到的。 盯着挑夫将十来箱瓷器轻放进了货仓,彭瑜忍着心痛,按徐管事暗中吩咐的,除了付脚夫钱外还打了二十几个大钱的赏,仔细检查了那些箱子都放牢实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洗漱了一番,换了件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服走了出来。 龚掌柜已经约了要给他们接风洗尘,就定在了外面街口那家一品楼,他可不能在外面丢脸。 才走出自己的房门,就见云雀拿着个包裹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彭二哥,把这件衣服换上吧。” 彭瑜诧异地接过了包裹:“什么衣服?”打开一看,却是一件暗纹的竹青绸衣。 彭瑜的脸上不由一臊。 在钧城港的时候,因为邱顺要交接些事,云雀让他在码头上守着货,自个儿说出去逛逛,直到快开船了,才抱着几匹布料一路跑了回来。 当时他还在心里埋怨着女孩子就是事儿多呢,这点时间也要去逛街还买什么布料,可现在想来,那几匹布料就有这种竹青绸 难怪这几天云雀都是在船舱里不出来,想来就是忙着做衣裳去了。彭瑜下意识地就把包裹往外推:“我不要,我穿的这一身就是新衣;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 一个女孩子家给未婚男人做衣裳,影响也不好!云雀不用彭瑜说完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话,轻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喜欢给你做吗?要不是走之前小姐叮嘱过我,‘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在大燕跟人谈生意要穿得好一些,生意才能谈下去,我才懒得理会你呢!” 彭瑜自认为够挺括的新衣服,也不过是件新做的粗棉布衣,虽然是那种特殊的经过反复捶打,已经有些许金属光泽的布料,识货的一眼也依旧能看出来,这就是粗棉布的料子。 而云雀自己身上穿的,却是一套新做出来的嫩绿配草青色的裙衫,崭新的绸衣上绣着寥寥几朵花儿,绣线中夹杂了银线,在阳光下倏尔一闪,显出了几分华美。 就是云雀的头上,也端端正正挽了一个彭瑜不知道什么名目的发髻,斜斜插着的两支钗子居然是金的,上面还镶着细碎的小宝石! 要知道在溪州,就是辛螺也并不怎么戴金首饰,彭瑜见到辛螺的那些日子,她更多的就是一支木簪固定发髻而已,耳环也就是一对儿银丁香。 可现在,云雀的耳朵上戴的还是两枚珍珠攒花耳环,比银丁香不知道要高上几个档次 彭瑜上下打量了云雀一眼,不由皱了眉头:“怎么买这么些没用的首饰?我们的银钱本来就紧张,七小姐再是给了你些银钱防身,那也是要都用到刀刃上的,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花用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当头一棒 彭瑜和云雀再三感谢了徐管事一回,那位区掌柜也来了,两边在酒桌上吃喝起来,龚掌柜顺道就提起了彭瑜的事: “区掌柜也不是外道人,我这位彭兄弟这一趟正好带的是瓷器,还请区掌柜帮着掌掌眼,合适的话,也给我和老徐一个面子;彭兄弟新入行也不容易,区掌柜多支持支持。” 区掌柜跟裕兴商行打交道也有好些年头了,见龚掌柜话都说到了这里,自然也没有什么不给面子的:“好说好说,不知道彭兄弟这次带的都是些什么货?” 徐管事只知道彭瑜这一趟带的是瓷器,具体到底是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也没有多事去打听。听到区掌柜直接发了话可以看货,连忙让彭瑜现在就去取样品过来。 彭瑜带了十来箱货,其中七八箱都是瓷碗瓷碟,那个玉版照影瓶因为烧制出来的量极小,只得了四五件过来,另外就是还有三四箱子小瓷器摆玩件之类的了。 瓷碗瓷碟是正经货,也是干田瓷窑今后要大量烧制的东西,彭瑜当即就请区掌柜稍等,起身回去取了七八个碗碟样品过来。 区掌柜拿来手里仔细看了看,点头赞了一声:“这瓷倒是烧得不错,玉雪光亮的,彭兄弟,你既然是龚掌柜带来的人,我也不跟你说什么虚价了,这一套八个,我给你二两银子的价,怎么样?” 彭瑜脸上因为区掌柜刚才的称赞而挂满的笑容猛然僵了僵,一套八个才二两银子? 合着这么好的白瓷碗才二百五十文钱一个?这么漂亮的白瓷碗,就是放在溪州卖,也得二两银子一个了呢,在大燕倒只二两银子八个—— 龚掌柜是多年做生意的老油条了,瞧见彭瑜脸色不对,连忙笑着打了个哈哈: “虽说区掌柜给的是个实在价,不过彭兄弟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宁城这边,也不用一下子就定下来,后面几天可以到外面去多打听打听,如果价格有合适的,跟别的客商谈谈也好。” 听话听音,龚掌柜这么一说,区掌柜就明白彭瑜是觉得这价格低了,洒然一笑也点了头:“是啊,做瓷货生意的也不只我一家,彭兄弟不妨多打听几家再决定也是一样的。” 买卖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他可不做那些强买强卖的勾当。这位彭兄弟手里的瓷碗虽然好,但是也就是比他手里的好货稍微更光洁了一点而已。 这样的货是不可能卖到普通百姓家的,只会卖给那些有头有面的人家,也就是说,这些货要运到燕京才更好售卖。 碗碟毕竟是日常用的,品质再好,也不可能就卖出个天价来,他把这些碗碟运到燕京卖给大户之家,诚然价格上肯定会抬高翻个三四番,但是他这一路上也要运费,也要算损耗啊。 何况能售卖到这些大户之家,也是要靠他这个商行平素经营得来的人脉的。像彭瑜这样新入行懵懵懂懂的,就是手里拿着好货,那些府里的采买也不会闲看一眼。 更别说,这二两银子一套的价格,也确实是他看在龚掌柜的面子上,给了个实在价了。等彭瑜打听了一圈,自然也就明白了,还会再转回来的。 摞下了这事,区掌柜就专心跟龚掌柜和徐管事两人互相敬起酒来:“听说 最近你们又辟了什么门路,偷偷弄来不少好货,在燕京那边又是拍卖又是赌石的,热闹得沸反盈天的。 徐管事这一趟是又往燕京去,看来又是接着弄到货了?有什么边边角角的,徐管事可记着要提携提携老弟啊!” “一定一定,这话还用区掌柜你来说吗?”徐管事呵呵笑着圆了话过去,眼角余光瞄了彭瑜一眼。 彭瑜被那个二两银子一套的价格打击,还吃得有些魂不守舍的。倒是云雀机灵些,借着以茶代酒,过来敬了区掌柜几杯,又请教了些生意上的事。 一场接风宴吃完,彭瑜怀着满肚子心思走了回去。取了一个拿做样品的白瓷碗放在桌上,彭瑜仔细摩挲了一阵,闷闷叹了一声。 刚烧出这么漂亮的白瓷碗时,他心里那股兴奋劲儿,简直是用什么话都无法形容,所以虽然辛螺提了一句把这些碗在溪州低价卖着,彭瑜却是舍不得的。 这样精贵的东西,在溪州低价卖实在没必要,运到大燕来卖,获利才会大!报着这种想法,在船上这些天,彭瑜心里一直是自信满满,这么好的瓷碗,在大燕一定能卖个大价钱,谁知道这当头给他敲了一棒!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区掌柜是裕兴商行龚掌柜和徐管事介绍过来的熟人,裕兴商行要卖的鸡血石,就是七小姐那边使人开采出来的,要是有什么小动作,七小姐绝对会断了给他们供货。 瓷器相对于那些鸡血石来说,简直是可以不值一提,一个是芝麻,一个是西瓜,彭瑜也相信他们不会在瓷器这上面弄鬼,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这么好的瓷碗,在大燕这边的价格还抵不上溪州的? 他出来一趟,要运费,要吃住,都是有成本的,结果还卖得不如溪州那他折腾了这么一圈儿,还白往里面填了不少银子进去,岂不是亏大了? 彭瑜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让云雀在院子里守着货,自个儿就揣着几只碗碟出去打听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地拖着脚往回走。 昨天那位区掌柜,还真给的是实在价,今天他拿着样品出去问了一圈,竟是没有一个出得比区掌柜那价钱要高的,甚至有些心黑的,只出到八百文一套! 干田瓷窑不仅辛螺占着股份,干田寨也有一大半股呢,要是这般贱卖,回去他怎么有脸跟七小姐c跟他爹c跟寨子上殷殷期盼的叔伯兄弟们交待? 彭瑜又气又累,只觉得眼前一片发灰,正走在半路,冷不丁一家茶馆门口就蹿出了两个人。 后面一人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想拦着前面的人不放他走:“瞿管事,瞿管事,你看看我这货,这真的是上好的瓷器啊!” 那位瞿管事忙忙推开后面的那人:“杨掌柜,不是我说你,我们府上那主家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觉得我们府上会是用你这种东西的吗? 我说杨掌柜,你就别为难我了,要不是老夫人大寿,我也不会跑宁城这一趟,这带回去的东西非精即贵,有半点马虎,我就等着被夫人给扒了皮!” 后面那人还兀自不放手:“瞿老兄,老兄你再看看我这货啊,这碗哪里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骗棍 瞿管事掰着那人的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说你的货不好,只是你这样儿的普普通通,平常采买回来也就算了,老夫人寿宴上要用的东西,夫人可是说过务必精贵,不然就坠了府上的门面! 你说说你这碗算什么精贵物儿?贵人们都眼毒着呢,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们府上拿你这种碗碟出来待客,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是大燕哪家贵人的府上要采买精贵的瓷器!彭瑜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瞧着那位瞿管事一身好料子的绸衣,腰上一个荷包用的是泥金缎子,还明晃晃地挂着一副金三事儿,指头上还戴着一个大金戒指儿,明显一副高门大户有头有脸的管事打扮,彭瑜也顾不得同行相忌,拿着自己带的那几件样品就拦住了那位瞿管事:“瞿管事,你既是要买好瓷器,不妨看看我这些货!” 见同行这般抢生意,那杨掌柜眼睛几乎没射出箭来,瞿管事拿着彭瑜递过来的碗一瞧,脸上却有了些笑模样:“这碗质地很不错,很不错!要是都是这样儿的,我给你十两银子一套!” 十两银子一套,一个碗差不多合计一两多银子了!这价钱马马虎虎也跟那些商贩在溪州卖白瓷碗的价格持平了。彭瑜暗松了一口气,立即客气地重新请了那位瞿管事回茶馆里详谈。 云雀直等到半夜,才等到了满身酒气c醉醺醺晃回来的彭瑜,不等她开口嗔怪,彭瑜就舌头打着结地嘻嘻笑着报了喜:“我c我把我们的瓷c瓷碗都c都卖出去了!十c十两银子一套,明c明天人c人家就来下c下定金” 十两银子一套?大燕还真的是有钱人多啊!难道那个区掌柜真的是故意压了他们的价了?云雀吃了一惊,瞧着彭瑜实在醉得不成样子,只得捏着鼻子给他擦了把脸,扔到床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瞿管事果然拿了一个大包裹上门来,两边刚立了契书,瞿管事刚把那一包裹银子打开,外面就有个家丁模样的人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瞿管事,二少爷让你马上跟着他回燕京去,他已经去运河码头了,官船都在那儿等着呢,吩咐你赶紧跟上来,擎等着就要发船了!” “怎么这么急?我这采买的事儿都还没办完呢!”瞿管事吃了一惊,看着刚刚写好尚未签名的契书,神色一阵踌躇。 好容易才找来这桩直接是买家要货的生意,彭瑜哪舍得就这么放弃?心里一转,连忙想了主意:“我那些货都在,不如现在就给瞿管事你运过去,在码头上交接也是一样的!” 瞿管事大概也是舍不得彭瑜这边的货好,想了想就应下了,急急忙忙把那只包裹打开:“这是原来说的一百两定金,彭兄弟先收着,赶紧把货给我出出来,马上运到运河码头去!到码头上先把货品点讫了,我再给你付清余银。” 那跑来传信的家丁见这边还要装货,顿时一阵催促。见瞿管事脸上一片急色,彭瑜心里也着急起来,慌里慌张地跑出去找了脚夫过来运货。 装瓷器的木箱子很是宽大,一个脚夫只能拿绳子系好背上一箱,整八只大箱子,彭瑜不得不叫了八个脚夫过来。 瞿管事说了地点,就带着第一个已 经背好箱子的脚夫先走了,后面的脚夫也陆续跟了上去;彭瑜则走在第八名脚夫旁边殿后押送。 没成想前面的人已经拐过街角了,斜刺里突然响起一声“抓小偷”,一人飞奔而来将那脚夫撞了一下,脚夫脚步踉跄了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听着木箱子里哗啦一阵响,彭瑜心都提了起来,正要去扶那脚夫起来,后面却涌上来几人,一边大喊着“抓小偷”一边不管不顾地往前奔去,竟是把彭瑜也撞了好几下。 等彭瑜狼狈回过神来,那名脚夫却连着箱子都不见了人。彭瑜心里顿时一紧,又想着莫不是人已经自个儿起来往运河码头去了,也顾不得在原处找了,急急忙忙先往运河码头赶。 有些无良脚夫趁乱扛了货就走的事,彭瑜在船上也听徐管事说过,心里一面发急,又一面安慰自己,要是那人没有赶来,实在丢了一箱货就丢了吧,先把剩下那七箱货款给结了,也算做成了这单生意。 谁知道等他赶到运河码头时,不仅没看到那几个脚夫的半点影子,就是那位瞿管事,也根本没见着人! 满码头地打听了一番,都说不认识这什么瞿管事,码头上这会儿也没有要发出的官船—— 彭瑜的脑袋“嗡”地就响了一声,耳中却清晰地听到了旁边一位客商的话:“这兄弟八成是遇到那些骗棍儿了!” 骗棍他遇到的是骗棍昨天说得言之凿凿c底气十足的瞿管事,在一旁阿谀奉承的那位杨掌柜刚才急匆匆跑来催着要走的家丁 他c他怎么就这么蠢地上当了呢?!彭瑜心里又气又悔,难过得跟钝刀子在绞割似的,茫然又找了一圈,两只脚都累得灌铅一样,却哪里还找得到人? 他被骗了,第一趟出来就被骗了他还怎么对得起七小姐,怎么对得起干田寨?彭瑜一屁股坐在河堤边,将脸紧紧埋在了膝头上,却听到远处有人叫着他的名字:“彭瑜!彭瑜!” 是不是瞿管事?彭瑜希翼地抬起头来,才发现云雀一边喊着他一边焦急地冲了过来,也顾不得看他脸色就气喘吁吁地冲口而出:“彭瑜,那一百两定金是假银子!” 彭瑜急着发货,跟着脚夫走了以后,云雀收拾那包银子,想着徐管事在船上教她的一些事,小心为上,拿剪子绞开了一锭,谁知道这一绞就发现了问题。 这些银子全都只是外面包了一层银皮儿,里面全是铅锭子!云雀当时就发急跑了出去找彭瑜,好容易才在运河码头这里找到了人,赶紧把事情说了: “那个瞿管事呢?你赶紧拉住他,让他把这事儿给抖清楚!不然我们得先扣着货不发,他再不认账,我们到衙门也能捋清楚这理!” 连c连这一百两定金都是假的?!彭瑜的身子晃了晃,紧紧盯着云雀捏在手里绞开的那锭包着一层银皮的铅锭子,眼睛几乎发了直。 云雀心里不由一跳:“彭瑜,那个瞿管事人呢?” “瞿管事根本就是骗棍!我被骗了,货没了,全都不见了!”彭瑜喉头哽咽挣扎着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盼归 燕京,卫国公府。 易长安捏着一撮色泽洁白的颗粒,放到嘴里尝了尝:“这就是丰谷盐?虽然颗粒粗些,但是味道还挺鲜的嘛。” “莫先生说这海盐对你更好,我已经让厨房里都换成了丰谷盐,不过也要少盐才行。”陈岳一贯冷凝的凤眸中泛出宠溺的柔波,伸手轻轻覆在易长安已经挺圆的小腹上,“小家伙今天乖不乖?” “刚刚闹腾了一会儿,这会儿估计是累得睡着了。”易长安抚着陈岳覆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背,懒懒往丈夫的肩窝靠了过去,“陵儿原来不是说过了中秋节就能带雪蟆回来了吗? 时间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他在溪州这一段时间是不是瘦了” “儿子哪要养得那么精贵,趁年轻时多吃点苦是好事。”陈岳轻轻搂住了易长安的腰身,小心调整了一个让妻子最舒适的姿势,“要是等你生小囡儿的时候他还不回来,看我不揍死他!” 易长安不由嗔了陈岳一眼:“这又怪陵儿什么事了,他又不知道我怀了囡囡,还不都是你——” 陈岳低低笑了起来:“你相公厉害还不好吗?” 易长安脸上微红,刚在陈岳腰上掐了一把,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爹,娘,我回来了!” 易长安急忙坐正了身子。 根本没给人通报的时间,门帘就被呼地撩起,一张跟陈延陵一模一样c只是黑上几分的面孔冒了出来,匆匆跟陈岳行了礼,就两眼放光地挨到了易长安腿边跪下:“娘,我刚刚在门口遇到了小莫叔,他说你又给我们怀了个妹妹!” 话刚说完,就被人拎着领子给提到了一边扔着。 陈岳一脸嫌弃地盯着一身尘土的儿子:“陈延冈,你给老子洗漱干净了再过来!瞧你那一身埋汰的,别臭着了你娘和你妹妹!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娘撒娇呢你,也不怕没脸没皮!” 一胎生出来的两个儿子,明明长得一模一样,老大延陵就沉稳持重,老二延冈却性子跳脱,虽然被他扔到边军去锻炼了,一回来还是这么喜欢黏着他娘!这臭小子小时候就没少跟他争长安 ≈ap;n≈gt; 那群倒在沙滩上瞧着已经没有半点力气的汉子瞬间就弹了起来,呼喝着以小队为单位往海里扑去—— “老规矩,我们俩个去捉鱼,你们仨儿去弄些虾蟹来!别再弄牡蛎了,这几天够累了,那玩意儿再多吃些回头可扛不住!” “你家婆娘都住过来了,还怕什么扛不住?” “陈先生不是喜欢吃吗?弄些给陈先生烤了吃啊,我瞧着他底子厚,能扛得过!” 刚才还不紧不慢的陈延陵忍不住笑骂了一声:“我看你们精力很足嘛,还有心情考虑到我这里!” 一群大汉们轰然大笑,又生怕会被陈延陵揪住,忙忙在海滩上散开。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大家伙儿已经跟训练严厉的陈延陵结下了一份赤诚的袍泽之情,不仅行止攻战之间颇有法度,瞅着空子还能开上几个带荤的玩笑了。 都是夏依汉子凶悍,陈延陵却觉得颇对他胃口。要不是中秋节很快就要到了,他要带了雪蟆回去,还真想再跟这些兵士们多相处些时日。 抬头看了眼丰盈欲圆的明月,陈延陵心情却有些黯淡起来,随手掰下礁石上吸着的一只牡蛎打开,将细软滑腻的蚝肉吸入嘴里,满心里却想的都是那人 那天,辛螺撬牡蛎的时候划伤了手指,他下意识地就抓过了她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伤,那个时候他们靠得那么近,近到那双杏眸懵懵睁大看着他时,眸子里满满盛着的都是他! 似乎只要他不放手,那双眸子就会一直装着自己 可是他放手了,那双杏眸也自持地敛去了涟漪,再看向自己时,只有平静! 不平静又能如何?如果辛螺真的开口让他留下来,他会留下来吗?爹娘都还在家里盼着自己早些回去呢! 陈延陵曲腿坐在礁石上,用力将手里的牡蛎壳扔进了海里。牡蛎壳映着那轮渐圆的明月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最终还是落进了暗黑的海水中,就连入水的那一点声响,也被海浪声严严掩盖了。 已经决定的事,何必又如此惺惺作态?!陈延陵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声,面朝大海长长吐了一口郁气,却恍然发现海面上似乎有些异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雪蟆王 辛螺心口微滞,轻轻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和云雀都赶紧下去洗漱休息吧,带回来的布匹怎么处理,你们俩也全权拿个章程出来。” 彭瑜和云雀本来就是赶路回来的,一脸尘土,满身疲惫的,事情禀报清楚了,就先下去了。 辛螺拿着那沓银票让廖管家拿去入了账,这才两眼放空地看向窗外的青山。 很快就到八月十五了,按往年的情况,这个时候雪蟆已经长成了;当初跟陈延陵约定的,就是他会给她当保镖,一直到中秋节后雪蟆长成—— 过不了几天,陈延陵就要走了 辛螺深深吸了一口气,唤了杨树进来:“杨树,你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去盘龙峰顶的冰洞。” 盘龙峰,峰如擎天一柱,不知多少先辈们开凿出来的那条陡窄的山道绕峰曲折,如盘龙攀援其上。 山脚下,野草叶片上的秋露渐次在晨光中被蒸发干,盘龙峰自半山腰以上,却依旧是浓雾盘旋弥漫,越是往上,就笼罩得越是严实,让人仰头也看不到峰顶。 杨树抬头看了眼面前高耸的山峰和险要的山路,有些迟疑地回过头来:“小姐,要不然还是属下代您上去吧,这盘龙峰——” 自从她接手代掌溪州以后,虽然让人加强了对盘龙峰的守卫,但是一直没有亲自去看过,只是每隔几天让人报了情况给廖管家,知道冰洞时一切如常而已;辛螺还是想亲自上去看一眼才更放心。 “没事儿,不是还带了干粮和水吗?我们慢慢爬就是。”辛螺摇头拒绝了杨树的建议,当选往山路上走去。 亲眼看一看今年雪蟆的情况是一个原因,另外一方面,她也想过几天就亲自去挑两对最好的雪蟆带去丰谷 陈延陵要走了,与情与理,她总要亲自去送一送,尽尽她这份地主之谊才是。 三名守卫正在山脚的一处险要路道上值守,见辛螺带了人要上峰,连忙在前面带路。 羊肠小道一路崎岖往上,就像一个又一个永远也写不完的“之”字一样,辛螺虽然边歇边走,一直到山路走到尽头的时候,脸色也已经有些青白,汗水湿涔涔地将碎发粘到了额头。 路的尽头是一处高崖,杨树先前已经跟守卫都问过了情况,直接手脚伶俐地攀着岩石突起处爬上了高崖,找到了绳梯放了下来。 高崖已经靠近峰顶,地方还算宽敞,守卫们在这里搭建了小小的棚屋,方便巡守到这儿的时候稍作歇息。 辛螺坐在棚屋的木墩子上休息了好大一阵,两条腿总算不再发抖,喝了口水稳了稳,起身站了起来:“我歇好了,准备进洞吧。” 两名守卫连忙先行一步去处理冰洞外洒的毒药,杨树则解下包裹,取了一件厚棉衣出来:“七小姐,先把棉衣穿上吧。” 下面天气还热,山顶已经气温骤降,辛螺一路爬山还不觉得,歇了这么一会儿,被汗水浸透的内衣就有些湿哒哒得冷。 辛螺连打了两个喷嚏,连忙接过杨树递来的厚棉衣穿在了身上,沿着守卫清理出来的那一线儿没有毒药的小路进了冰洞。 冰洞是一个天然溶洞,一进去就寒 气逼人,巨大的钟乳石从洞顶倒垂而下,经过亿万年时光的沉淀和雕琢,仿佛一副副超大的珠帘,又像是冬天屋檐下结的冰柱,只是在守卫们手中火把的照明下,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幸好没走几步,三名守卫就在一排石笋前停了下来:“七小姐,这些石笋正好围成了一个浅水小池子,雪蟆就在这池子里生长。” 一人给她解说,另一人就先爬上了一根石笋准备在上面接应辛螺上来,只是刚爬上去,那人就惊讶地“啊”了一声:“雪蟆怎么少了!” 洞中的几人顿时心头一紧,全都三两下爬上了石笋,几只火把登时将脚下的浅水池子照得通亮起来,池中的雪蟆骤然遇见强光,惊惶地“呱呱”叫着,努力往阴影处跳去。 年老的守卫连忙抢过两只火把扔到了他们的来路上,雪蟆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只是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呱”的叫声。 大概是天然条件所限,冰洞的雪蟆每年固定会长成十对,恰恰够溪州拿去给土王上贡和跟别的峒换粮食物产,勉强抵过缺口所需。 浅水池子不大,又只有一指深的水,这会儿光线虽然暗了不少,里面有几只雪蟆却是历历可数——竟然只有五对,比往年平空少了五对! 可是他们守着这盘龙峰,除了上半年有人企图偷盗未遂被抓以外,这小半年来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啊? “上旬我们值守的时候还仔细看过,这池子里有十对雪蟆啊,而且也没有人” 两名守卫正在心慌地给辛螺解释,年老的那名守卫却“嘘”了一声,将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一对雪蟆,在那边的岩缝里。” 守卫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地移了过去。大概是感觉到有细微的震动靠近,藏在岩缝里的那对雪蟆“呱”的一声跳了出来,在浅水池中飞快地游着,往另外一处岩缝游去,很快就躲了进去。 虽然只是几息的时间,大家却都看清了那对雪蟆的不同:不仅个头比普通雪蟆大很多,背上还有几道流水型的银纹! 年老的守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是雪蟆王!今年居然长成了雪蟆王!” 雪蟆王为什么会长成,什么时候会长成,谁都没有个定数,就连这年老的守卫,守卫这盘龙峰有三十来年了,也只在二十年前见到过一回。 雪蟆王会杀死其他的雪蟆进食,造成当年的雪蟆数量剧减,但是雪蟆王的功效却是比普通雪蟆强大了无数倍。 据说当年那对雪蟆王上贡给土王以后,被土王赏给了最宠爱的一位戚夫人,戚夫人使用以后,不须再著半点脂粉,脸上如同初绽春桃,细嫩腻滑,就是一些小斑细纹都全然不见。 土王当时连着在戚夫人屋里头睡了几年,以至于除了大儿子和二儿子是大夫人所生外,下面的好几个儿子全都是戚夫人接连生下来的。 “我们溪州每年要给土王上贡四对雪蟆,但是有了这雪蟆王,可以只上贡这一对就够了,还能抵些别的贡品!”年老的守卫神色有些激动,“不过这对雪蟆王已经长成了,得现在就把它们给捉出来,不然的话,怕是这池子里的雪蟆都会被它们祸害完。” 也不知道这池子的水中到底有些什么,可以让雪蟆长成生长,但是一旦出现雪蟆王,雪蟆王却是以雪蟆为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涨月钱 当年那对雪蟆王因为发现得晚,吃得一池子只剩下两对雪蟆了,要不是土王得了雪蟆王后大喜,抵了一部分其他贡品,还另外赏赐了一些下来,那一年溪州的经济就只怕要吃紧了。 “现在就要捉上来?捉上来以后没有进食不会死吗?”辛螺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那处岩缝,“还有,它们什么时候产卵?” “冰洞里的雪蟆都是七月份就产卵,七月份的时候,那一对都还是普通雪蟆。”年老的守卫连忙答了,“而且二十年前,那一对雪蟆王是十一月捉的,第二年池子里还是长得普通雪蟆。 另外,这些雪蟆捉上来以后,我们都会放在冰石盒子里,它们会跟蛰伏似的,不用进食,只要不捱到第二年惊蛰,它们也不会死。” 也就是说,雪蟆王是由普通雪蟆后天进化的,跟卵没有关系,而且冰洞这些雪蟆也确实奇怪得紧,别的蛙类冬眠以后,至惊蛰就会醒来,它们却是只能活到惊蛰;辛螺就是想等它们第二年七月份产卵也是等不到的 既然如此,当然不能放着这对雪蟆王再祸害别的雪蟆了,这不才一旬的时间,这池子里已经只剩下五对普通雪蟆了! “捉吧,另外再给我捉一对普通雪蟆出来。”辛螺立即发了话。 陈延陵帮她良多,她一直觉得心头有些亏欠,她现在手中是有了些银钱,可是陈延陵家中是豪富大族,并不少什么银钱,而溪州又没有什么特产无以相酬,让她一直有些耿耿。 想着这一对雪蟆王既然功效比普通的要强上很多倍,想来对陈延陵父亲的伤病作用更大了,辛螺心里不由踏实了很多,脸上也带出几分高兴来。 虽然不明白辛螺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就捉一对普通雪蟆出来,但是普通雪蟆也已经长成了,现在就捉出来也没什么事。 守卫们拿了网兜,只花了小半刻工夫,就把雪蟆王和另外一对雪蟆都捉了过来,小心装在了冰石盒子里。 所谓的冰石盒子,其实就是用冰洞里的钟乳石雕出来的盒子,盒子入手冰凉,侧面凿得有好些细眼可以通气,雪蟆放在里面会进入冬眠状态,不会被闷死。 想到今年出了这么一对雪蟆王,可以抵掉溪州不少贡品,几名守卫心情也很是愉快,最年轻的一个忍不住就问了出来:“七小姐,我听说我们的月钱会往上涨一涨?” 盘龙峰的守卫一旬一换轮值,这名守卫轮值前在家里休息的时候,正好叔父过来他家商量个事儿,稍微跟他隐约透露了这么一点儿消息。 他那位叔父在峒主府当小管事,就是在廖管家手底下做事,因为能干又忠心,平常也很得廖管家看重的。 守卫虽然觉得叔父说的话八成是真的,但是现在正主儿在这里,自然还是直接再问一句更妥当些。 这话上山的时候他都不敢问,这不是这一路上看着辛螺并不是那种拿鼻孔看人的人,相反还很好说话的样子,趁着今年又出了雪蟆王,他瞧着辛螺心情也不错,这才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年轻人说话快,那名年老的守卫制止不及,等人说完了,才来得及瞪了他一眼。 小伙子不晓事,他年纪大些却是看的事多。 前峒主意外身亡,七小姐一个小姑娘仓促出头,代管溪州 ,底下那些个寨长正不服气呢,就像石彭寨原来那位田家翼寨长,暗地里不知道给七小姐使了多少绊子,虽然走了一个田家翼,可其他的几个寨长依旧还是刺头子。 听说七小姐成日里在外面奔波,又是抓紧让庄子里种田种地的,又是让人开山取石想筑坝,估计也是想着大力做一番事,收服民心。 可是这些事哪里又能离得了银钱呢?溪州本来就穷,七小姐要做事,要应付那些刺头子,哪一样不要钱? 他们这些守卫虽然涨不了月钱,但是每年年底的时候,峒主也没亏待过他们,每人都会发些肉啊糖啊的,比起普通百姓不知道条件要好到哪儿去了,在这个时候问出是不是涨月钱的事,岂不是让七小姐为难? 而且,能看守盘龙峰的人,都是历任峒主信得过的人,要是七小姐多想 辛螺笑了起来,很直接地答复了:“是要涨月钱,你们的月钱会涨到一两银子起底,再根据你们守卫的年限往上加,在这儿守卫一年的可以多加五十文,守了十年的,一个月就会是一两五钱银子。 而且我还要多招几个护卫,若是你们家里有兄弟会拳脚功夫,可以让他们过来找廖管家报名,月钱也是一两银子起底,以后再根据他们的表现来奖赏。” 自从盐田晒出盐以后,这件事辛螺就跟廖管家那里谈过了,基本上就定了这个方案。 这些守卫和护卫,是峒主府必不可少的武装力量,必须得养好,加月钱是肯定的;有了瓷窑过来的这一笔银子,这方案马上就要实施了,这会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还正好可以让他们帮着去招揽招揽人。 几个守卫听到这话,嘴巴都不由张大了。 每个月一两银子起底!比他们原来的月钱翻了两番多了!这还不止,一两银子只是起底,在这里做一年可以多计五十文钱 年轻守卫立即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我在这里守卫了四年了,那每个月可以得一两二钱银子,一年就是” “十四两四钱。”辛螺见他恨不得脚趾头都用上的样子,忍笑直接帮他算了出来,“做得好不出事的话,年底另外还会给你们封个红包,原来年底的酒肉糖照发。” 守卫盘龙峰,工作枯燥又艰苦,每天巡山就是一趟重体力活儿,所以这边的月钱会高一些。 辛螺已经计划好了,等今年过了,明年的时候这些雪蟆她可不会拿来跟别的峒贱卖换物资了,她要让彭瑜和云雀寻好路子,拿去大燕高价拍卖! 到明年,这里也是一棵不可小觑的摇钱树呢! 一年十四两多银子,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更别说七小姐还亲口答应了做得好还会有红包!年轻守卫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推了推身边那位年老的守卫: “七小姐,徐叔在这里守了三十二年了,您帮算算,他每个月可以拿到多少月银?” “三十二年了?!一个月是二两六钱,一年是三十一两二钱。”辛螺一口就答了出来,有些惊讶地打量了那位徐守卫一眼,“徐守卫是打小儿就守盘龙峰的吗?今年多大了年纪了?” 徐守卫想到自己鬓角长的一大片白发,心里不由一紧:“回七小姐,属下是十五岁就在这里守着了,今年四十八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初级社会保障 徐守卫声音透着紧张,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另外一名中年守卫闷声开了口:“七c七小姐,老徐他今年实岁也就是四十七岁。 他c他是家里婆娘身子不好,几个小子又多,这才操心多了些。老c老徐他一上山腿脚挺利索的,一天爬一趟都根本不算回事儿” 这名中年守卫一说,年轻的守卫这才回过味儿来,有些紧张地看向辛螺:“七小姐,徐c徐叔他c他真的只是白头发长得早些,您也知道,有些人就是那种少白头的,真的,徐叔就这样! 我才来的时候,都还是徐叔一把一式教我的,我这会儿爬山都还爬不过他呢对了,上半年抓到那个偷儿,也是徐叔先发现人的,他功夫也很好——” 见辛螺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年轻守卫的肩膀丧气地垮了下来;他刚才真不该把徐叔提出来,徐叔十五岁来这里守卫,做了三十二年,如今已经四十七岁的人了,体力和精力确实已经比不上壮年巅峰时期。 再加徐叔家里操心的事情多,这才熬白了头发,这好不容易天都高了,守卫的月钱涨到这么高了,要是七小姐嫌弃徐叔年纪大了,怕他做不好守卫的事 刚才这位徐守卫爬山的时候,体力虽然比小伙子差了一点点,倒也并不喘粗气,看得出底子还是很好的。辛螺打量了徐守卫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做得动的话,徐守卫可以直接做到五十五岁,五十五岁以后退下来,依旧是我峒主府的人,每月可以领二两四钱养老银子。 要是五十五岁之前退下来,就以那一年的月银来算,一样是折算五分之四算养老银。 不仅徐守卫,就是你们还有那些护卫,只要一直在我峒主府好好当差,等到做不动退下来的时候,都可以按这个比例领养老银,一直到你们回归祖神的那一天!” 以前的守卫和护卫,当差一天就领一天的工钱,因公伤了残了自有一份体恤金,却也是就发那一回的事,只要没有当差了,自然就是没有工钱。 别说溪州峒了,就是满夏依八峒,包括土王那里,谁不是这样的?这道理大家都懂,谁也不会白白花银子养闲人不是? 没想到辛螺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不是只要他们一直好好做着不出差错,那峒主府就会养他们一辈子了!不仅那三个守卫,就是杨树也是一阵动容。 辛螺不是空口说大话,只要她手里有钱,这一套最初级的社会保障体系,她是要在溪州建立起来的。现在只能普及到守卫c护卫以及今后要大量征召的峒兵身上,等以后指不定低保她也能有财力可以支撑起来。 听了辛螺这一番话,其他几人倒也罢了,徐守卫飞快地背过身在脸上抹了一把,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回了脸过来: “七小姐,我家里大小子和二小子也快二十岁了,打小儿跟着我也学了一些功夫,先前七小姐说府里还要招护卫,不知道他们俩个” 徐守卫家里情况有些特殊,因为在一次天灾中,身怀六甲的妻子为了救出公婆,不仅流产了,而且还就此坐下了病根,需要药一直养着。 直到他近三十的时候,妻子才陆续生下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是儿女要养,收入却没有增多,一家子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本来就是三分靠治七分靠养的妻子身体也更差 了。 不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是这一大家子要养着,妻子还要吃药,光凭徐守卫那点薪水远远不够,因此几个儿子虽然跟在他后头学了功夫,却全都扑进了家里那几亩田地里,学的功夫也全然是为了上山打猎时有个好收获补贴家用而已。 先前他是没有门路,现在辛螺自己说了要大招护卫,月银又有那么高,以后一直做下去还能有养老银子,徐护卫立即就动了心。 如果老大老二能够被选上,一个月就能够多进账二两银子,家境立马可以大大改善了。这时不时地买点肉啊蛋啊的回来给妻子补一补身子,家里只怕很快就能换一番景象。 而且只要妻子身体好些,还能慢慢把银子攒起来,准备给几个儿子娶媳妇了 徐守卫心里又是急又是忐忑,辛螺略想了想,才提了出来:“如果他们身体健康符合条件的话,当护卫是没有问题。不过新的护卫会跟以前有所不同,我会让他们到处去训练,练出一支精锐来 而且,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看得到,如今还只是代峒主,峒里不安分的人不少,其中不乏想要我命的。这些护卫既然要被训练成精锐,不仅对我的事要守口如瓶,而且还随时会面临生命危险” 精锐护卫!七小姐这是打算除了收服民心以外,还要拼硬的了! 也是,一个小姑娘,要坐好这溪州峒主的位置,除了人心外,手段不强势点怎么行?精锐护卫,以后就会是七小姐信得过的心腹—— 徐守卫的眼睛嗖得亮了起来:“七小姐放心,我家那两个小子有把子功夫,要是他们俩敢对七小姐不忠心,看我不劈了他们! 当护卫自然要把功夫练好,才能保护好七小姐,要是连那些歹人也灭不了,伤了残了,那是他们没本事,就算是年纪轻轻就去了祖神那里,那是自己命不好,我也绝对不会怪谁。” 有这态度就好。辛螺点了点头:“丑话说在前头,当护卫就是把命提在了手上,因伤至残了我峒主府会每月会出一两银子养着,要真是在当差的时候不幸身亡,峒主府会给他的直系家属一次性发放五十两抚恤金。 而且,等溪州平稳以后,我会立一块碑,把有功之人和牺牲者的名字都刻在上面,请祭司大人行祭祀之礼以后立在问天台上,供后代瞻仰。 牺牲者直系亲属中符合条件的,可以优先录用进精锐护卫队里,或者优先取用进峒主府当差 等回去后,你们几个不妨把我这话都说开,家里有亲戚达到条件的,明天就可以上峒主府来报名了。” 辛螺这话一摞出来,三名守卫顿时喜形于色。 谁还没个七亲六眷的,加上夏依这地方,男人打小儿都会练几下工夫,不为什么杀敌,只是想着随时进山就能打些猎物。身体健康又有些功夫,窝在家里只能跟泥巴打交道,老实种着那几亩田地,一年还刨不到几口饱饭吃,要是能去当护卫那就不一样了—— 不说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就是能进七小姐新组建的这精锐护卫队,说出来家里都脸上有光啊!要是以后能够挣份家业功名,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哪怕真是命不济死了,名字能够立在碑上,能够由祭司大人行祭祀之礼,这一辈子也绝对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马鞍寨姚立元 干田寨跟马鞍寨和水冲寨擦边,几个寨长也有些交往。水冲寨还好一些,马鞍寨跟干田寨几乎就是难兄难弟。 干田寨山多水少,不得已开垦高田,形成一坡坡的梯田,籍此靠老天的恩赏收获吃饭;马鞍寨则是因为寨子近海,大片都是盐碱地种不得粮食,可耕地面积少,偏偏又要翻过一座高山才到海边,且山脚下的海水里暗礁林立,就是出船也不好出,打到鱼了也不好运回来,所以日子也过得凑凑巴巴的。 眼瞧着干田寨一场冰雹之后,本来是雪上加霜的境地,没想到没过多久竟然大车大车买了砖瓦回去建房,干田寨就是建了个瓷窑,烧出来些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呢,也没见着对外卖,那他们是哪来的这钱? 姚瑞生想着干田寨莫不是有什么私下发财的路子,要真有,怎么得也得卖卖这张老脸,请昔日的难兄给提携一把啊,这才有了一番跟彭珍的试探。 问题是干田寨之所以能富起来,是辛螺一手带的,而且还牵涉到莲花港和峒兵的事,彭珍可不敢擅专,趁着辛螺这一趟过来,连忙把这件事说了。 听到辛螺问出那几句,彭珍连忙答了:“七小姐放心,砖瓦这些全是我寨上的人从马鞍寨运到我们寨上来,再转一道运往丰谷去的,从来没有让马鞍寨那边插过手,也没有漏过话,姚寨长那边绝对不知道丰谷那一块儿的事。 至于姚瑞生这人姚寨长这人确实是个老好人,有点自己的主见,不过性格不怎么强势——” 不然彭珍也不会觉得为难了,要是跟他爹一样,一根筋就认定了七小姐这里,彭珍肯定二话没说,就把姚瑞生给带到辛螺面前;怕的就是这种有些面乎的老好人,要是首鼠两端的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就有人急吼吼过来禀报了:“寨长,马鞍寨姚立元过来了,说是要找你!” 彭珍愣了一下,才跟辛螺解释:“姚立元是姚寨长的大儿子,这会儿我们也没买砖瓦,也不知道他过来做什么” 辛螺眨了眨眼,笑了起来:“怕是马鞍寨那边沉不住气了,你爹让你当了寨长,姚瑞生不好拉着脸总来寻你,就让姚立元跑过来缠一缠。” 彭珍搔了搔头:“那七小姐要不要见他呢?” “先见见再说,”辛螺很快定了主意,“就说我是过来看看你这里瓷窑建得怎么样的。具体的情况,我见过了他人,再考虑下面怎么做。” 辛螺手里再缺人,现在这起步阶段也是宁缺勿滥,要是不小心加进一个不能跟她一条心的,那反作用力只怕会是杠杠的,会把她好不容易建起来的这点基础给毁得一干二净! 彭珍会意,叫了人吩咐了几句,很快姚立元在被人带过来的时候,就“恰好”从“多嘴”的那个干田寨人嘴里知道了,代峒主辛螺这会儿正在干田寨的事。 莫不是辛螺知道了干田寨建了瓷窑,这是过来打算要征加税了?听说这位代峒主的日子也不好过,怕是能多收一点就想着多收一点吧 姚立元杂七杂八地想着,被人带进了彭家的堂屋里,一抬眼,就发现辛螺正坐在主客位上,面上带着一抹轻松笑意,态度随和地跟彭珍说着什么。 姚立元不 得不先上前拜见了辛螺:“不知道七小姐也来了这里,今儿来得唐突了。”然后才跟彭珍那边一揖,“彭老弟,好久没过来了,想不到你当了寨长以后,干田寨这边已经大变样了!” 一头说着,一头就自来熟地在客位上坐了下来,接过了彭珍的女儿彭珊娘递过来的茶水,有些眼热地瞄了一眼手里白得跟玉似的茶杯,很快收回视线,笑呵呵地夸赞了彭珊娘一声,“这是珊娘吧,这才几个月没见,越长越水灵了!” 彭珊娘脸色一红,腼腆地笑了笑就退了下去,姚立元就转向辛螺开了口:“七小姐您是不知道,当初珊娘才几岁大的时候,干田寨这边也遭过一次天灾。 彭老弟家里那一回损失可大了,几乎田里的收成全毁了。后来还是我爹组织寨子上咬着牙从牙齿缝儿里抠出了些粗粮,加上老峒主送来的一批粮食,这才捱到了第二年有收成 干田寨这些年也不容易啊,当年老峒主在的时候,也没少帮扶着他们,七小姐是老峒主嫡嫡亲的女儿,肯定也是跟老峒主一样心肠的。 您别瞧着干田寨这会儿建了个瓷窑有些起势,我们溪州这地儿,这烧出来的瓷碗瓷碟也卖不上什么价,这路也不平坦啊” 辛螺算是发现了,这个姚立元嘴巴子特溜,这一席话两边都能和上,既点了当初马鞍寨帮助过干田寨,如今干田寨有门路了扒拉一下也正是人情往来。 又不着痕迹地在辛螺面前帮着干田寨哭了一回穷,述了一回艰苦,话里话外的有些要征税要轻点下手的意思。 两面都给姚立元说到了,给人感觉这人跟他爹姚瑞生一样,挺老好人的,不过很有些聪明劲儿,而且并不像姚瑞生那样有些“面”—— 心里琢磨了一下,辛螺趁着姚立元低头喝茶,给彭珍递了个眼色。 姚立元抿了一口茶水下去,彭珍就接过了话:“立元大哥真是为我们干田寨费心了。那年大灾,我爹虽然是寨长,家里穷的也只能顿顿煮野菜糊糊吃。 要不是老峒主和你们马鞍寨帮衬送来粮食,我们这一寨只怕也活不下几个人了。好在老峒主心善,七小姐也是个善心的,上回雹灾给我们送了不少口粮过来,还发现了我们这儿有瓷土,指点着我们建了瓷窑” 干田寨的瓷窑,竟然是辛螺指点着建的?姚立元吃了一惊,看向辛螺的目光不由有些闪烁。 说老实话,辛螺虽然因缘际会当了代峒主,但是他跟他爹一样,是并不看好辛螺的。哪怕前些时日听说田家翼被挤兑走了,但是田家翼后面还有一个他爹田横呢! 再一个还有鱼湖寨的司昌南,鱼湖寨是溪州最好的地盘了,大片的良田沃土,盛产河鲜的几处湖泊,鱼湖寨一年的产粮量,就占了溪州的七八成了。 司昌南能把鱼湖寨治理得井井有条,手底下也是有真章的,说句不好听的,司昌南吃过的盐只怕比辛螺从小到大吃过的米都多,辛螺能强得过司昌南那边? 因此姚瑞生虽然在辛酉源的灵堂上当了老好人,帮着辛螺垫了一下,但是后头的事还真没想过。 这会儿突然听到彭珍说干田寨有这造化,是辛螺带来的,姚立元不由要多想几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追随 辛螺只当作没看到姚立元眼神闪烁,笑笑接过了彭珍的话:“彭瑜还在灵溪镇办差,约摸要过上些时日才得回来。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瓷窑烧出来碗碟什么的就在溪州先卖着,溪州还穷,这价格暂时也别定高了,就以八十文一个算成本价,然后按道路的远近计算运费再加上去算卖价吧。” 八十文一个碗碟!姚立元的眼睛噌地就亮了起来。 彭家现在拿来待客的这个茶杯,已经跟几年前他在阿吐谷王城那些高档茶馆里见识到的器皿差不多质地了,那些东西可是从大燕那边传过来的精贵物事。 不用说,彭家是不会去买这些玩意儿的,这茶杯肯定就是干田寨这瓷窑里烧出来的;如果那些瓷碗瓷碟也都是这个质地,才八十文一个 从巫州贩卖过来的黑不溜秋的陶碗,也要五十文一个哩!辛螺怎么开口就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定了这么个贱价?守着这么一座瓷窑,却产不了多少出息,彭珍会听辛螺这样胡乱定价? 姚立元的神经立即绷了起来,拿眼紧紧觑着彭珍,心里转着念头想着一会儿争执起来了,要怎么给这两人从中劝和。 彭珍张了嘴,却只说了一个“好”字;惊得姚立元大跌眼镜,正在怀疑彭珍今天是不是发热热晕了头的时候,却见彭珍继续开了口: “七小姐是为着溪州百姓好,才想着低价照顾溪州百姓,可是如果有人拿着这价格买进,却去别的峒卖高价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跟辛螺开始想的照顾老百姓的初衷想违背了,还白白让人赚了银子过去。 姚立元也连连点头,是他他也会八十文钱从干田寨这边大量买进瓷碗,转手几百文一个卖给别的峒啊,货的质量好,就是阿吐谷王城都不愁卖不进去。 但是这样一来,干田瓷窑这边不是放着大笔的银子不去赚,亏了吗? “给别的峒供货,自然还得是干田瓷窑这边自己出货才行。”辛螺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会让人印制新的身份户籍,替换掉原来老旧的户籍。 想要买瓷碗的人,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前来登记,就可以凭着新发下来的溪州身份户籍享受溪州这个内部价;在换发登记户籍时规定一段时间,瓷碗就是一个卖三十文的促销价也行的,等时间一过,瓷碗的价格就提回正常价。 此外,在跟珍州接通的补亚镇和跟夷州接通的龙角镇两处地方都修建城墙,设置关卡,来往商人要例行检查,敢私自贩卖瓷器出去的,重罪论处!” 这样就保证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还能把赚外人的钱的路子给捏到自己手里!姚立元正想点头称赞,突然想到了一事,看向辛螺的眼神立时变成了惊诧莫名。 刚才自己想的,根本只是表面上的事,辛螺此举,更深层次想做的,是借着内部低价促销瓷碗,把溪州如今的人丁户籍摸清楚! 溪州久未登记人丁户籍,一直沿用好些年前的,十八寨的寨长们更加不会多事,毕竟十八寨除了粮税以外,还要按人丁户口给峒主府交丁税。 峒主府不查,寨长自己却是清楚自己寨子里增丁添口的事,自然可以多征收丁税了,却是瞒着上面的峒主府 辛螺 这么来一下,各寨到底有多少人口,不说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怕这底也能摸个八九不离十了!能把瓷碗降到那么一个价来贩卖,只怕那点增长的丁税辛螺其实也并不看在眼里。 她看在眼里的,是摸清溪州到底有多少人,人口清楚了,今后辛螺做什么事,心里就先有了底 瞥见姚立元眼神的变化,知道他想明白了自己实际的用意,辛螺并不遮掩,反而大大方方地问了他一句:“姚立元,你觉得这件事可不可行?” 姚立元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压下了自己惊疑不定的心情:“我觉得这事可行。”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也就比他女儿大上几岁,居然已经能想得这么深远!刚才那一句简单的问话,却已经显露出居上位者的一番气势—— 姚立元心里一片骇然,后背不由发了些冷汗,沾得衣服有些腻湿不舒服,却忍住了在辛螺面前不敢失礼乱动。 这样的一位代峒主,在这两年多的孝期内,难道会去不掉前面那一个“代”字?! 大概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辛螺轻轻点了点头,状似自言自语地轻问了一句:“不过,派谁来做这件事才好呢?” 姚立元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骤地一停! 彭珍是什么样的人,他自是再清楚不过了,看着憨厚老实,实则颇为精明能干,可是这样的人,刚才辛螺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这绝对不是靠彭成亮能够压服得下来的。 还有先前辛螺说的那句话,“彭瑜还在灵溪镇办差,约摸要过上些时日才得回来” 彭瑜在给谁办差?如果不是给辛螺做事,她是不可能当着彭珍的面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而彭珍还一脸理当如此的表情! 彭成亮再是对老峒主忠心耿耿,出一个儿子跟着也就行了,现在瞧着却是彭珍和彭瑜兄弟两个都像是唯辛螺马首是瞻—— 心里重重一跳,“咚”的一声大得似乎能让别人听到,姚立元在瞬间回复了心跳,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进了脑袋里:现在,他眼前就有一个机会—— 赌,还是不赌? 只迟疑了一眨眼的工夫,姚立元就“扑通”一声从椅子上单膝跪了下来:“峒主大人,我,不属下愿意做这件事,求峒主大人给属下一个机会!” 辛螺正要伸出去端茶杯的手只顿了顿,就继续伸了出去,稳稳握住了那只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重新把茶杯放回了手边的桌子上。 杯底跟桌面轻轻磕着的那一声响,在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姚立元刚才是一下子血冲上了头,现在跪了下来以后,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抬头看向辛螺:“我姚立元愿意带着马鞍寨的百姓追随峒主大人,求峒主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 辛螺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姚立元,这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一时冲动胡乱做了决定;再说了,马鞍寨的寨长可还不是你呢。 这人生大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先回去跟你爹那里商量商量,到底你怎么想的,你爹怎么想的,马鞍寨怎么想的,你们都仔仔细细想个清楚,要是有了决定,五天之后,你再来干田寨找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欲归 姚立元无心在干田寨多逗留,飞快地告辞回去找他爹商量去了。 辛螺挑选了一对儿茹师傅新炼制出来的精品玉版照影梅瓶,让人仔细垫了稻草装好了箱,就跟彭珍告别了。 再经笠山峡谷,前后两道要塞守卫已经颇具章法了,见是辛螺过来,一名年青小伙子自称是一队的队正吕豹,一面派人飞快地跑去给陈延陵和彭成亮报讯,一面陪着辛螺一路进了丰谷盐田。 见辛螺和随行护卫的杨树c杜鹃几人都注意看了眼自己的小队,吕豹不由暗暗把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峒主大人,现在我们是训练的时间还不够长,陈先生也说了,要是再这样练个半年下去,我们肯定能打遍夏依无敌手!” 辛螺不由笑了起来:“打遍夏依无敌手?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阿吐谷王城的卫军也是天天训练的,吕队正,你可别吹牛——” 吕豹顿时急了眼:“真的,峒主大人,我绝对不是吹牛,这是陈先生亲口说的!”言语间对陈先生很是推崇和信服。 辛螺正要开口,陈延陵已经从前面赶了过来,凤眸只轻轻扫了吕豹一眼:“吕豹,不可骄傲自满,我说的是你们能保持这种状态再练上半年才行!” 吕豹立时胸脯一挺,响亮应了一声:“是,陈先生!”见陈延陵微微点头,这才小跑了上去行礼,神色颇有些狗腿地嘀咕了一句,“陈先生就把我们都训成铁军了再回大燕去呗” 队里都传遍了,陈先生来溪州只是暂时的,以后还要回大燕去,他们私下里议论,都只想着陈延陵越晚回去越好。 陈延陵的目光却只盯到了辛螺这边,见她似乎个子又往上蹿了一点,少女曼妙的身段已经愈发明显了,一双黑亮的杏眸也正直直朝自己看来—— 陈延陵刚才还想再靠近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有换件衣服再过来,他先前一直在带着一队人加强训练来着,只怕这会儿身上全都是臭汗味 见自己的碎碎念并没有被陈延陵像往常一样一口否了回去,反而像是在想着这事一般,吕豹心里一喜: /≈gt; “哪里哪里,我倒是没辛苦什么,多亏了陈先生——”闻讯后将将赶到的彭成亮刚说了一句,就察觉到了这边的气氛不对,急忙收了话,低低问了一声,“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吕豹一脸难过:“老寨长,陈先生马上要回大燕了!今年的雪蟆已经长成了,陈先生要带着雪蟆回去给他父亲入药” “啊哦”彭成亮一时也有些讷讷无语,顿了片刻后才想了话出来,“这个拿雪蟆回去给陈先生的父亲治病是大事,耽搁不得,这个,天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 彭成亮的话正有些说不下去,港口的守卫急急报了信过来:“邱大管事带着船队回来了,很快就要靠港了!” 邱顺的船队每一趟过来运送的都是各种补给,彭成亮立即接了这话:“那正好,今天晚上我们设一个盛宴,欢送陈先生,我们好好给陈先生敬一敬酒,感谢他这一段时间的辛苦,不醉不休!” 别离已定,男人也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吕豹很快调整了情绪:“好,我让队里不当值的兄弟们赶紧去海里弄些海鲜回来,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邱顺刚下船,就得知了陈延陵明天就要回大燕的消息,正好新的一批盐也已经晒出来了,本来还想着在这里歇上一天再运盐回去,现在倒是只能歇上一晚,把淡水补给足,明天一早就装盐返航了。 杜鹃还没见过海,等把行李粗粗安顿好了,辛螺让她跟着吕豹他们去海边捕捉海鲜,将在路边随手采的一丛野花插了瓶,转身铺好了被褥,取了一顶蚊帐先挂起来。 前几次来都是住的茅草棚子,也没有什么好的条件,晚上睡觉之前虽然用艾草熏了又熏,第二天起来时身上还是少不了被蚊子叮咬出几个红包包。 现在军属区已经全部建好了,彭成亮不仅给辛螺留了最好的一幢房子,还特意给她打了一张简单的架子床,正好可以挂蚊帐。 架子床床柱打得高,辛螺正踮着脚伸直了手系挂带,头顶上突然伸出一双手,将她手里的系带接了过去,三两下就打好了一个活结。 明明没有靠在一起,却感觉到那人身上的热量全传到了自己背上,辛螺退开了几步站稳了脚,飞快地瞥了那人一眼就低下了头:“陈先生,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早产 ≈gt; 易长安低低应了一声,伸手轻柔覆在了陈岳的大掌上:“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特别想看到陵儿回来——” 话没说完,易长安脸色却突然一白,捂着肚子弯下了腰:“陈岳,我c我好像要生了!” 这c这还有大半个月才到预产期呢,长安这是早产了?!陈岳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把将易长安打横抱起就往早布置好的产房急奔而去:“莫弃!小莫!快,快来!长安要生了!” 两名稳婆都是早早就请了过来住在国公府的,一听到消息立即就赶来了产房,一众丫环和嬷嬷立即跟着忙碌起来。 陈岳六神无措地站在产房外,隔着窗户听着易长安有些压抑的痛呼声,用力眨了眨眼睛垂下了头。 长衫上一大块湿渍印入视线,是刚才易长安破了的羊水以及一些淡淡的血迹,沾在他今天这件天青色的厚茧绸衫上格外醒目。 陈岳颤抖着手指抚着那一大片污渍,无法压制地剧咳起来。 产房的门帘很快一揭,大丫环捻红急步走了出来向陈岳一福,低声禀道:“国公爷,夫人请您赶紧先喝药,一会儿也不要立在院子的风地里” 长安听到他的咳嗽了,即使在里面生孩子,却还一心挂着他陈岳喉头发哽,摆手打断了捻红的话,两手紧紧扣在云纹窗棂上,隔着窗户向房间里扬声唤着: “长安,我马上让人把我的药送过来,你安心在里面生孩子,我我一会儿就让他们把屏风搬来挡风,你别担心我这里了——” 话没说完,里面又传来了易长安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陈岳心里猛一抽紧,“咔嚓”一声,云纹的窗棂已经被他掰断了一块,胸前的那处旧伤又尖锐地疼痛起来,肺部一阵火烧火燎,又仿佛被扔进了油锅里煎着,喉咙里有一片甜丝丝的腥气。 陈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长安!长安你别怕,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一句说完后就紧紧咬住了牙关,拼命压制住了从肺部升上来的强烈咳意,但是一抹腥红却无法压抑地从嘴角淌了下来。 莫弃和莫离也从侧院赶了过来,一时也顾不得陈岳这边,急忙换了干净的罩衣进了产房。 陈岳的手心里几乎捏出了水,听着易长安在里面时高时低的痛呼,好容易才盼到莫离出来,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他:“小莫,长安她怎么样?” “师兄还在帮安哥看着呢!”莫离瞪了陈岳一眼,飞快地拉开陈岳的衣服,在他身上运针如飞,瞧着陈岳的脸色从一片青白慢慢回复了些许血色,这才收了针将他拖远了些,低声责备了,“你疯了!谁让你刚才强行运气了!” 莫离的银针一下,就仿佛有一股清凉之气冲了进来,让陈岳的肺部一瞬间好受了很多。顾不得系好衣襟,陈岳伸手又紧紧抓住了莫离:“长安她——” 产房里忽然传出一阵惊呼:“夫人——” 陈岳身子晃了晃,掉头就要往产房里闯,莫弃却一把撩了帘子从里面出来:“阿离,你马上去把我们前些日子准备的药材全部拿过来!” 又唤了一个大丫环出来,“你去多取几个生了火的火炉子拿来,就在这里熬药!”飞快地扫了陈岳一眼,“找个地方坐下,别在这里碍事!”又连续吩咐了几个人。 一间院子的下人立即团团忙转了起来。 莫弃转身进去又施一回针,这才抹着额头的薄汗走了出来,见陈岳正僵直地坐在回廊里放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搁在椅子前摆的一张桌子上,一双凤眸直直盯着自己,那脸色比死人也好不了多少。 莫弃心里暗叹了一声,向着陈岳走了过去:“钰山,长安的情况我前些时日也跟你说过,本来就是高龄产妇,现在又是早产,情况有些” “不生了好不好?我不要孩子了,可不可以让长安不生了?”陈岳却突然开口直愣愣地说了一句,片刻后又猛然低下头去,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声音喑哑了下去,“莫弃,求你了,求你一定要保长安!” 从来冷静沉稳c不怒而威的国公爷,这一刻却像个孩子似的无助地看向自己,哀哀恳求着,莫弃心里也梗得难受,轻叹了一声,安慰地拍了拍陈岳的肩膀: “钰山,该准备的药材我们早就选着年份最好的准备了,我和阿离一定会尽力——” 莫离抱着一大包药材冲了过来:“师兄,药拿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母女平安 产房里突然也惊慌失措地冲出了一名稳婆:“莫神医,出c出血了!出了好多血,是c是血崩,夫人c夫人已经晕过去了!” 陈岳腾地站起身来,却被莫离死命拉住了:“别进去,别妨碍师兄!安哥已经晕过去了,你进去也没什么用!” 莫弃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产房,片刻后又一阵风地冲了出来,一把夺过莫离抱着的药材搁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古脑儿地摊开,飞快地挑拣起来: “情况有变,原定的用药也得改了,这可真是赶到一块儿去了,要是有雪蟆就好了——” 雪蟆?雪蟆!陈岳一双凤眼陡然间精光四射,转身就往外走:“延陵带了雪蟆回来,他还在路上,我即刻就去迎他!”哪怕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把雪蟆以最快的速度带回来! 莫弃急得大喊:“你少给我捣乱!我是现在就要雪蟆,现在就要!”见陈岳身子一震,僵硬停住了,莫弃骤然低了声,“如今我只能竭尽所能如果长安有个万一,总不能c总不能身边一个亲人都——” 陈岳“刷”地转回身,只觉得腿如灌千钧,迈步难行,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我我现在就进去陪着c陪着长安”从来挺拔如松的身影,似乎在一瞬间被人抽干精气神,陡然佝偻下来。 “莫叔!我有雪蟆!我把雪蟆带回来了!” 一道久违的声音突然在院门口急促响起,陈岳惊喜万分地飞快转头看向风尘仆仆出现在眼前的大儿子,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延陵!快——” 陈延陵顾不得喘一口气,急步上前将手里捧的两只石匣子搁在了桌子上:“莫叔,我带了两对雪蟆,够不够?!” 本来是为了父亲的病才去溪州寻来了雪蟆,没想到连赶了几天的路,一回到府里就听说了母亲正在生产的事,然后看到管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见到他就死死拉住了他往正院拖,飞快地转述了莫弃的话;陈延陵急得脚下运功,如飞一般掠进了正院。 明白母亲现在情况危急,也需要雪蟆入药,当初陈延陵在辛螺那里说要两对雪蟆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些狮子大张口,这会儿却只后悔那时要得不够! 要是能再多带回几对雪蟆,让母亲平安生产,就是把国公府卖了全赔给辛螺,陈延陵也是心甘情愿—— 不等莫弃回答,陈岳已经一口做了决定:“莫弃,全用上,两对雪蟆给长安全用上!” “好小子,你还真赶得及时!”莫弃嘴上匆匆夸赞了一句,伸手就把两只石匣子全部打开。 光线和冷风骤入,一直进入冬眠状态的雪蟆王眼睛动了动,有些迟缓地“呱”地叫了一声。 “竟然有一对雪蟆王!”莫弃惊讶地看着眼睛开始缓缓活动的雪蟆王,声音充满了狂喜,“没事了!绝对没问题了,只要一只雪蟆王入药,我就能把长安保住!” 伸手飞快地捉了一只雪蟆王出来,将石匣子“啪”地扣上,莫弃吩咐了莫离进去产房重新去施一套针法,自己将那只雪蟆王开膛破腹,把银白色的血液滴入了药罐子里,仔细挤净了最后一滴血,飞快地投入了四五样药材下去,递给一旁的丫环:“加水一碗,急火猛煎!” 自己则将那只被放干了血的雪蟆王同另外两味药投入另外一只药罐,将火炉子里的炭火拨掉一半,慢火细熬起来。 产房里莫离一套银针施完,那罐急火猛煎的药汁也煎好了,整整一碗水下去,最后煎出来只得小半碗乳黄色的药汁,味道似麝非麝,颇为浓稠。 莫弃连忙让莫离将这小碗药汁端进去灌进了易长安的嘴里,小半盏茶的工夫后,产房里传来一阵压低了声音的欢呼:“血止住了!” “夫人醒了! 醒了!” 易长安忍痛的呻吟声再次响起,虽然带着虚弱,却让陈岳一下子如还了阳一般,慢慢活了回来,只是一颗心兀自被揪得死紧。 等慢火细熬的雪蟆王肉和那两味药材形成了糊状药膏熬好端进去后不久,产房里易长安的痛呼声突然一提,然后传来了一阵低弱的婴儿啼哭。 守在产房外的父子两人紧紧扒在窗户上,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产房里一阵息息苏苏后,莫离如释重负地走了出来:“安哥生了个小千金,母女平安!” 陈岳只觉得腿脚一软,竟是再也站立不住,抚着胸口往后跌坐下去,陈延陵连忙一把扶住了他:“爹,您没事吧?” “爹,您怎么了?我听说娘今天就要生了?”另外一道跟陈延陵几乎相同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陈岳借着大儿子扶的那一把力气站了起来,瞪着满头大汗刚刚赶回来的小儿子陈延冈,劈头就骂了出来:“臭小子,你哥几千里外今天都赶回来了,你就在燕京城外,这时候才赶回来!什么你娘就要生了,她现在都已经生了!” 他刚才着实受了一场惊骇,这会儿二儿子陈延冈才回来,陈岳即使明知道二儿子是在中军大营中当值,心里那一股气还是忍不住发了出来。 要知道,刚才那稳婆跌跌撞撞跑出来说易长安血崩的时候,陈岳那一刻真真像是掉进了一片漆黑的冰窟里,只觉得这世间漫天无光—— 直到莫离出来说了那一句“母女平安”,陈岳才算是真真正正活回了人间,眼前的一切都重新恢复了鲜活的色彩,只是那一阵后怕,和那种仿佛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喝骂了二儿子一通。 无辜被骂的陈延冈一脸茫然,抬眼看向双胞胎哥哥,却见他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陈延冈立即上前扶住了陈岳另外一边:“爹,怪我,都怪我赶回来得慢了,娘给我们生了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是个闺女,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护着妹妹!不然以后我就揍死你们俩!”陈岳貌似嫌弃地甩开了陈延冈扶过来的手,飞快地张手抹过眼睛,声音不自然得僵硬,“你们俩走开,我还没老到要你们扶的那一步,我要进去看你娘和你妹妹!” 这是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的节奏?可是爹刚才似乎是哭了?难不成刚才—— 陈延冈心里正在暗自疑惑,就见母亲身边的那几个大丫环拥簇着抱着一只小小襁褓的稳婆从产房里走了出来,蹲身向父子三人这边行礼:“恭喜国公府,恭喜大公子c二公子!夫人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一句恭喜的话,却被这几个大丫环说得声音颤抖,几个人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同时眼泪也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流着。 回想到刚才父亲的反应,陈延冈立即反应过来:明明还不是娘的预产期,娘却在今天生产了,只怕先前很是经过了一番凶险!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有多深,陈延冈是看在眼里的,母亲在生死危急关头,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却没能及时赶到守在身边,也难怪父亲会冲自己发火。 陈延冈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内疚,上前重新紧紧扶住了陈岳的那只手:“爹,娘顺利生产了,母女平安!我们多个妹妹了!” 像是被这句话注入了什么力量似的,刚才还腿脚发软的陈岳挥开了两个儿子,急步上前从稳婆手里抱过了那个小小一团儿的小人儿,看着她红红的小脸儿,唇角一点一点弯了起来。 大概是外面的空气有些冷意,闭着眼的小婴儿睁开了那双纯净黑亮的眼睛,嘴里弱弱地哼唧起来,说不出的可爱可怜。 陈岳心都快化了,也不管身后的两个儿子,抱着襁褓径直进了产房:“乖囡囡一定想娘了,爹带你进去找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挺稀罕你 一伙儿丫环又全拥簇着走了进去,被亲爹无情抛弃的陈延陵和陈延冈面面相觑了片刻,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娘没事了,妹妹也没事,真好!”陈延陵轻轻在弟弟肩膀上捶了一拳,从一进门时的那种紧张情绪里松懈下来,“二冈,娘什么时候又怀上妹妹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一回来就听到下人禀报说母亲正在生产,而且还是早产,惊得他抱着那两只从不离手的石匣子一路就冲了进来;也幸好如此,正好赶到了莫弃说要用雪蟆入药,不然的话 “你刚走的不久,娘就发现自己有身子了,反正你也在外面帮不上什么忙,又怕扰了你心神,索性就没告诉你。”陈延冈长吁了一口气,“刚才娘那里是不是很凶险?” “又是早产,又是血崩你没看到爹刚才那样子,”陈延陵顿了顿,依然心有余悸,“要是娘有些什么,我真怕爹会不管不顾也——” “幸好有莫叔和小莫叔在!”陈延冈现在是无比庆幸,深感刚才被骂的那一顿不冤。 他爹身为堂堂国公兼锦衣卫指挥同知,当年千军万马中也不变色的,唯独为了娘刚才被吓得掉了眼泪,也不知道心里窝了多少火—— 陈延冈自觉被他爹刚才吼那一顿很是应该,只要爹把那团窝心的火发出来就好,免得积在心里影响身体又发病。 一想到陈岳的身体,陈延冈就一拳头捣回给哥哥:“哥,你从溪州给爹寻到雪蟆了?” 陈延陵立即想起了刚才一打开那石匣子,就让莫弃惊喜万分喊出来的那句“雪蟆王”,正要答话,莫弃和莫离已经从里面悄悄退了出来。 见兄弟俩站在外面,莫弃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娘已经睡着了,你爹刚才一下子大悲大喜,情绪太过激荡,我也让他睡过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几步跑到刚才那张桌子上,将那两只石匣子宝贝地抱了起来,“好小子,你来信只说寻回了雪蟆,没想到居然弄了一对雪蟆王回来,溪州那位峒主对你也真舍得!” 莫离刚才忙着给易长安去施针了,根本就没看清雪蟆王长什么样,听到莫弃这么说,一时也起了兴趣:“师兄,给我们看看雪蟆王长什么样?” “陵小子回来的够及时,一只雪蟆王可以救你母亲的命,另外一只正好给你父亲治旧伤!剩下那对普通的雪蟆,我还可以再调制些药让你父母两个一起温养着。” 今天不仅易长安转危为安,就连陈岳的旧伤也有望治愈,莫弃心情大好,打开了两只石匣子,给大家看里面的雪蟆,“这两只是普通雪蟆,这只就是雪蟆王。” 普通的雪蟆就像只浑身雪白的蛙,那只雪蟆王却比普通雪蟆足足大了一圈,背部两侧生出了几道流水形的银金色纹路,偏生腹部处却微微带了些许透明,里面的内脏清晰可见。 “哟,这只大蛙一看就够威风,难怪要叫做雪蟆王!”陈延冈刚赞了一声,那只雪蟆王却突然又“呱”地叫了一声,“嗖”地从石匣子里跳到了另外一只石匣子里,张口就向里面的一只雪蟆咬去。 幸好莫弃眼明手快地一把将那只雪蟆王捉住了,“啪”的一声将装着普通雪蟆的那只石匣子关上,盯着那 只雪蟆王目光微亮:“我听说雪蟆王是以普通雪蟆为食的,原来是真的! 这只家伙也不知道吃了几只雪蟆了,难怪精神这么足,才刚从冬蛰中被惊醒过来,马上就能那么灵活地跳出来要进食了。” 陈延陵心里一个“咯噔”,急忙看向莫弃:“莫叔,雪蟆王是普通雪蟆为食吗?” 莫弃点了点头:“大概十几二十年前吧,听说溪州也长成过一对雪蟆王,当时发现得比较晚,那对雪蟆王把雪蟆吃得只剩下两对了。 不过即使是吃掉了那么多雪蟆,因为这雪蟆王难得,据说当年溪州给土王上贡的时候,仅贡上了那一对雪蟆王就够了,土王那边还有不少赏赐发了下去” 陈延陵一瞬间神思恍惚。 辛螺把这两只石匣子交给他以后,他打开了一只看了一眼里面的那对雪蟆后,很快就重新关紧了匣子,并没有想到这两只石匣子中,一只装了一对雪蟆,另一只却是装了雪蟆王给他。 他一开始以两对雪蟆为条件,答应给辛螺当保镖的时候,辛螺思忖了一阵才答应了他,估计就是在算到年底除了上贡给土王的雪蟆,还能剩下多少,可以帮着溪州换取所需的物资。 这半年来,溪州固然在辛螺的带领下慢慢发展,但是底子太薄弱,辛螺现在手里全部的家当算起来,估计也才抵得上国公府半年的进账。 要是在年底的时候把这一对雪蟆王上贡给土王,就能抵上其他的贡品粮税,还能换回不少赏赐辛螺却把这一对雪蟆王送给了他! 想到临别那天,那张始终淡笑着,却只是对他这边一扫而过没有再多看一眼的脸,陈延陵心里有些什么胀胀满满,热烫得让人有些难受,又有些酸涩。 “哥,真没想到啊,你给人家溪州峒主当几个月保镖,这报酬还这么丰厚啊!”陈延冈听到莫弃说着雪蟆王的事,想到父亲的旧伤以后也能治好,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哥你可真行啊,你这几个月的身没白卖啊,人家还挺稀罕你呢,连雪蟆王都愿意送给你!” 陈延冈并不知道溪州峒主是男是女,说话时自然口无遮拦,陈延陵却像是被刺着了一样,脸色突地一变:“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张嘴就是信口胡沁,回头你把‘谨言慎行’写五十张给我!” 说完就跟莫弃和莫离微一躬身,“莫叔,小莫叔,我父亲和母亲这边这些时日就要劳烦你们二位多费些心了,我先回去安顿洗漱,回头再过来。” 莫弃和莫离知道陈延陵也是刚刚才长途赶回来的,一身风尘,确实需要好好整饬整饬干净了,连忙摆摆手让他先回去了。 剩下陈延冈挠着下巴立在原地,一脸的苦逼:“我说,这是我哥还是我爹啊!一回来又这样——” 明明是双胞胎,陈延陵不过是比他先降生几息而已,却跟他完全是两个性子。陈延陵的性子沉稳得跟他爹有得一比,陈延冈的性子却活泼多了。 自小儿,父亲就对陈延陵颇为放心,慢慢地甚至就让陈延陵兼起了代管他的职责,双胞胎本来就是成天在一起,有这么一个哥,等于随时都被监管着 气人!可是他打又打不过他哥,不敢不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人人有鱼 金庄头早就发了话下来,有峒主大人在旁边看着,庄户们也有心在围观的老百姓面前显摆表现,人多力量大,嘴里高亢喊着号子,很快就把那种了二季稻的二十几亩田里的稻谷收割好了。 收割之前,田里的水就已经放浅了,再加上割稻子的人一番动静,早把鱼儿赶动进那几条特意挖深的鱼沟里了。 辛螺脱了鞋袜,卷起裤腿,取过一只竹编的扁篓率先下了田。 柔软的田泥在趾缝间“噗嗤噗嗤”冒响,鱼沟里被惊动的稻花鱼尾巴一扫,急忙地向传来动静的反方向游去,搅动得整条鱼沟全是一滩浑水。 辛螺将扁篓挨底浸进泥水里,紧追几步奋力往前一兜后提起,泥水淅淅沥沥从竹编的缝隙中淌下来,扁篓里“噼啪”作响,却是兜进了两条斤把重的稻花鱼。 一直提着心站在田埂上盯着的云雀立即笑着大喊起来:“大吉大利,年年有余!捉鱼喽!”拉着杜鹃抄起扁篓跳下了水田。 “捉鱼喽!” 随着这一声喊,彭珍和彭瑜兄弟俩兴奋地拿起扁篓一脚踩下了田,另外的稻田里,金庄头也带着庄户们挽着裤腿下了田。 扁篓一篓篓兜起,一条条稻花鱼“噼泼”跳着被捞了上来,扔进了田埂上早已准备好的木桶里。 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亲眼看着一只只水桶里装满了鱼,一时间眼热无比:“真的养成了啊!这鱼一条条的都有斤把重吧,峒主府今年可不愁没鱼吃了!” “我告诉你们,这可不是普通的鱼,这鱼啊,它是吃稻花和稻田里的虫子长大的,叫做稻花鱼,听说鱼肉比普通的鱼肉要鲜得多呢!” “嘁,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 鱼再好再多,也是峒主大人养的鱼啊,他们也吃不上!眼酸的人刚刚抵了一句,一直站在田埂上负责护卫辛螺的杨树得了辛螺示意,运气扬声大喊起来: “峒主大人有令,今天下田帮着捉稻花鱼的,一人可领两条鱼回去!” 人人都能有鱼?人群“嗡”的一声轰动了。田里的水已经放浅,鱼又都集中在鱼沟里,就是不用扁篓光凭手去捉,只要动作快,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是,原来只是看热闹,只能看个眼馋,现在可以自己去凑这热闹,还能得两条美味的稻花鱼回去解馋—— 稻田里一瞬间就跳下来了许多人,泥水飞溅间,看热闹的人自己参与了这份热闹,将一条条活蹦乱跳的稻花鱼捉在手上时,那种收获的满足感让大家不自觉地就把欢声笑语洒满了田间。 辛螺瞅准了机会对着积水较深的鱼溜里用力兜了兜,扁篓起出来时连鱼带水,沉甸甸得重。 辛螺举起来的时候脚下踩松,差点一脚滑进鱼溜里,幸好手臂被站在田埂上的一人紧紧拉住了。 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泥水,辛螺抬头看着在田埂上蹲身拉着自己的人,一双杏眸因为兴奋闪着快乐而明亮的光芒:“杨树,看,我捉了好大一篓鱼!” 泥水漏尽,五六条半尺长的鲤鱼和鲫鱼正泼泼在竹篓里跳着,那力道折腾得辛螺举着竹篓的手臂发酸。 &nbs p;被刚才辛螺的笑容耀花了眼的杨树急忙敛住心神,一手接过了竹篓,拉着辛螺手臂的那只手微微使力:“这会儿捉鱼的人太多了,为防万一,七小姐还是先上来了吧。” 辛螺其实也就是打算率先开个张,而且这鱼也算捉得尽兴了,田里的人也多了,万一出什么意外也确实不好,听了杨树的话,从善如流地就借着他那只手的拉力爬上了田埂。 杨树连忙取了早就备好的草鞋给辛螺穿上,见云雀和杜鹃还在田里捉得热闹,索性由着她们去,自己护着辛螺去了引水渠边濯足。 田间的水俱是由引水渠引了山间泉水而来,如今田里已经不需要水了,这水渠里的水满满当当,清清澈澈顺着水渠一路向下欢流,同时将渠边的野草滋润得青葱翠绿。 辛螺裤腿挽得高,但是并没有沾着泥水,就是两条小腿上糊满了泥浆,走过来这一路,已经有些半干了,绷在腿上有些不太舒服。 见杨树搬了一块平整的石头过来放在渠边,辛螺急忙坐下,垂着两条小腿伸进了水渠里,弯腰清洗起来。 泥浆濯尽,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如嫩藕般浸在了水里,让人几乎生出一股想拽过来啃咬一口的冲动;杨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条修长优美的小腿,一时间只觉得这秋日的阳光也灼热得厉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辛螺掬水洗了一把脸,张口唤了杨树:“杨树,我的鞋袜呢?”身后站着的人却并无动静,辛螺不由诧异回头,“杨树?” 见身后的少年脸色胀红得厉害,眼睛却有些呆呆的,辛螺吃了一惊,赤足踩着渠边的野草站了起来,伸手去探少年的额头:“你是不是中暑了?怎么脸色这么红!” 还带着湿润水气的清凉小手敷上额头,杨树一下子醒回了神,垂下头慌张地急退了几步:“没c没有”目光却恰好落在了那双嫩笋般的小脚上。 刚浸过水的玉足有如毫无瑕疵的白玉美雕,踏在那一片翠绿的野草上,竟让杨树生出匍身而下,化成那一丛绿草的嫉意。 “小姐!您过来这边了怎么也不叫我们”大口喘着气跑过来的云雀和杜鹃却是忽地一下打破了杨树的遐想,让他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杜鹃捧着辛螺的鞋袜走了过去:“小姐,您的鞋袜。” 见杨树的脸色已经回复了正常,而且撇过头有些躲着云雀和杜鹃的模样,辛螺还只当杨树刚才是一时中了暑气,现在已经好了,不好意思让云雀和杜鹃知道他晒这点太阳就有些中暑的事;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重新洗净了脚,穿上了鞋袜。 辛螺刚刚站起身来,就看到彭瑜带着一人远远走来,及至近了,才看清那人是姚立元。 当日从干田寨回去以后,姚立元就说服了父亲姚瑞生,也追随在了辛螺身后当差,负责干田窑烧出的普通瓷器在夏依的销售;最初只是溪州,近来已经往其他的峒扩展销路了。 辛螺索性物尽其用,给姚立元也额外回了一项任务:打听其他几峒的情报。 半个月前姚立元带着一批瓷器去了珍州峒,现在一回来就急着找自己,怕是打听到什么可能影响溪州的事了。辛螺抬手先免了姚立元的行礼,直接了当地开了口:“立元,这一趟珍州之行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陷害 姚立元一回到灵溪镇,就被镇上关门闭户的情形吓了一跳,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天镇上的人都跟着辛螺来到夯吉村看热闹了。 既是双季稻又是稻田养鱼的,姚立元也一直瞧着稀罕得紧,幸好自己从珍州峒回来,还正赶上了收获的这一天。 先前过来的时候,姚立元就从晒谷坪那边走过了,二十来亩的水稻,竟晒了满满一坪全都脱好粒的谷子,这割谷子打谷子的效率也实在高得吓人。 等回过那晒谷坪,就看到满水田都是捉鱼的人,欢声笑语响彻了田野间。远处金谷灿灿,田中鱼肥味鲜,二十几亩的田地间,竟让姚立元生生看出了今后溪州将会达到的一派繁荣丰收景象,心潮不由澎湃不止。 想到自己这一趟在珍州打听到的情报,姚立元那一番澎湃的心潮立即发起急来,左右寻不到辛螺,幸好找到了彭珍和彭瑜。 彭珍正在指挥着人将捉上来的稻花鱼过秤称重,叫了彭瑜带了了姚立元去找人。彭瑜问了一圈,才知道辛螺带着人在水渠这边来了,连忙带着姚立元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云雀和杜鹃两个丫头正嘻嘻哈哈坐在渠边濯足。杜鹃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现在又是一直练武的,一双小腿紧实得跟柴棒子似的倒没有什么,云雀却已经是身姿窈窕的少女了。 行商的时候同进同出,彭瑜也只当两人是个搭档,有商有量的并没有什么,但是这一刻在阳光下,云雀刚刚洗净的两条小腿儿白白净净地露着,彭瑜却突然觉得这一幕太过碍眼,下意识地抢上一步,挡住了姚立元可能会扫过那边的视线。 姚立元其实还真没这闲心,见彭瑜抢上一步,还以为他是怕在这儿说话会招人听见,得压低了声音靠近了再说,也依样走上前一步,放低了声音:“七小姐,珍州峒的滕三公子失踪了!” 珍州峒的滕三公子——滕玉屏? 若是别个也就罢了,滕玉屏却是跟辛螺的庶姐辛秀竹经常暗中书信来往,对溪州的情报多有刺探的,怎么会突然就失踪了呢? 辛螺立时关注起来:“珍州峒出了什么事?” 珍州峒出的事,不大也不小。姚立元天生有一张会做生意的巧嘴,这回又是去珍州贩卖白瓷的,那能够收白瓷的商铺正是寻常给珍州峒主府供货的,商铺掌柜还有一个妹子送进了珍州峒主府里当了妾,因为对珍州峒主府里的内情知晓良多。 姚立元赶着了这个巧儿,跟那掌柜一路套话下来,就把珍州峒的不少事项给打听清楚了。 其中最大的一宗消息,就是这位滕玉屏滕三公子虽然院子里自有美妾若干,不知道是否想体味那种“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妙处,竟然跟滕老峒主最宠爱的一个小妾混在了一起,还被人当场撞见两人衣衫不整地从后花园的假山洞里出来。 当老子的再是宠儿子,也容不得儿子将这么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戴在头上。滕峒主当场就气得想抽棍子揍人,还是被滕玉屏的两位嫡亲哥哥拼命上前才给拦下了。 只是那位惯受滕峒主宠爱的小妾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被脱了个干净后送上祭台,请珍州的祭司大人先是活剥了一身细嫩的好皮子下来, 又开了天灵盖浇了灯油点天灯,听说足足哀嚎了十几个时辰才断了气。 滕玉屏则是被滕峒主给软禁了起来,院子里面都守满了人;一日饭菜虽然不断,但是也只是些粗砺吃食,只打算养猪一样圈养着滕玉屏到死罢了。 原来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成想滕玉屏居然在这种情形下失踪了! 满院子守着的人都不知道滕玉屏是何时不见的,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只能齐齐跪地去给滕峒主请罪。 若是等以后气消了,滕峒主说不定还会把这个儿子放出来,没想到这个儿子倒是潜伏深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从那院子里跑了。 滕峒主气得一佛出世c二佛升天,当即点了明面的护卫c私下的峒兵四处追查,那滕玉屏却是跟入了水的泥鳅似的,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听完姚立元的话,彭瑜脸上一阵尴尬。原本以为姚立元是探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巴巴儿地赶回来禀报七小姐,没成想竟然是这些内宅里头的腌瓒事,这子奸父妾什么的,没的污了七小姐的耳朵! 心里有些不满姚立元不知分寸,彭瑜忍不住开口埋怨了一声:“姚大哥,这些个污浊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姚立元也有些讪然,但是当初辛螺是再三交待过,打听到别峒的事,不论大小,回来时俱要跟她禀报一声,所以这件事虽然是件脏耳朵的事,姚立元一时也没想过瞒下来不说。 但是被彭瑜这么埋怨一声,姚立元又立即醒到辛螺还是位没出阁的小姐呢,听了这些事体确实不太好 没等彭瑜说完话,辛螺就摇了摇头:“不对,滕玉屏不是这种人!” 彭瑜不由一愣:“七小姐了解滕玉屏?” “不说了解,以管窥豹,却也可见一斑。”辛螺轻轻点了点头,“这位滕三公子,眼界大得很,又怎么会在这样的事上冒风险?” 天下美女何其之多,不说远的,近的在自己那峒主府内,滕玉屏还吊着一个呢,何必偷人偷到自己老子头上去,还好巧不巧的,被人撞破了奸情? 滕玉屏和辛秀竹两人的书信,俱让丁大柱从中截留了一段时间给她看过了才又原样送回去的。辛螺也是看了出来,滕玉屏当初在辛酉源面前露头,根本就是打了她的主意,意在溪州,回头得了溪州垫高了身份,再转回去图谋珍州。 但是估计是见过她几回处理事情以后,觉得自己并不好糊弄,滕玉屏这才歇了些心思,怕撕破了这层脸不好看,先转回珍州去了,却是还吊着辛秀竹在这里心甘情愿地给他当耳目,以期今后还有什么回转。 这一层层的深谋远虑,足以证明滕玉屏哪怕是好色之人,也不会是急色之人。他想当珍州的峒主,自然是讨好他老子都来不及,这种给他老子戴绿帽的上赶着找死的行为,还真不像是滕玉屏做出来的,倒像是 溪州峒主府的后山里。 一名男子愤愤一拳狠击在一株桃树上:“这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我是被我那两个哥哥陷害了!他们看不得我一日日得父亲器重,竟是合伙儿设了这么个圈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立身之本 本就有些零落的桃树被一击之下,又飘落下几片半青半黄的树叶来。站在滕玉屏对面的辛秀竹心疼地一把捉住了滕玉屏的手,轻柔地抚着他已经发红的拳背:“滕三哥,我相信你!” “阿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的!”滕玉屏动情地一把将辛秀竹搂进自己的怀里,“可是现在我那大哥二哥眼里只有那个峒主的位置,根本就不顾念我跟他们之间的血脉亲情,我父亲受他们的蒙骗,现在也——” 滕玉屏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后才继续低低说了下去,“如今我是没办法再留在珍州了,我父亲正在气恼之中,这夏依之大,怕也是难容我留下” 辛秀竹心里不由一紧:“滕三哥,你要去大燕?我跟你一起走!”心里已经急速开始盘算起来,如果滕玉屏要去大燕,自己现在要怎么样才能把那五百两嫁妆银子从辛螺手里要出来。 滕玉屏却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大燕人素来嫌弃我们夏依人野蛮粗鄙,我不想让你现在就跟着我颠沛流离,受人冷眼。” 到辛秀竹茫然看着他,滕玉屏伸手就去扯她的腰带:“要不是舍不得你,我也不会冒险还往溪州这边跑一趟。阿竹,你在这儿耐心等着我,等我找好了落脚的地方,就过来带你走” 男人的手掌摸入,点燃了辛秀竹那颗久旷的心,嘴里嗯嗯啊啊应着滕玉屏夹杂在情话中交待自己的那些话,身子已经软成了一滩泥。 半个时辰后,重新穿戴整齐的滕玉屏才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绕了几条山道后,轻轻嘬唇吹出了一声鸟鸣。 不再是文士打扮,而是换了一身夏依人普通短打的盛先生从一处山石后走了出来,满眼不赞同地看向滕玉屏:“都这个时候了,三爷何必还往这边跑来一趟?须知大丈夫处事不可儿女情长——” 滕玉屏却是胸有成竹地一笑:“先生多虑了。玉屏这一趟过来却是大有所获!”伸手取出几张字纸递了过去。 前几个月辛秀竹将辛螺教人以插秧之法栽种第二季水稻以及稻田养鱼的事在信中告知他以后,滕玉屏就暗自留了心,谨慎之下并没有传信过来,而是特地派了身边的护卫三元往这边跑了一趟,给辛秀竹传了话。 见他这么谨慎,辛秀竹也没有在信中提及自己的所获,只是含糊说上次的事办成了,所以滕玉屏这才亲自跑了这一趟过来。 刚才跟辛秀竹云雨之际,却是已经问清楚了辛秀竹打听来的,那个辛螺所说的旱地插秧的法子。 怕在夯吉村峒主府的农庄里打听会太引人打眼,辛秀竹听说石鼓寨自田桥山当了寨长,收割了一片早熟的稻田后,就请了辛螺过去教了旱地插秧之术,所以特意让红杏的哥哥假冒成别寨的农户,寻到了石鼓寨那边的一户农户家中。 那农户既贪图红杏她哥哥拿出来的银子,又想着反正都是溪州峒的,当初峒主大人也说了以后这法子会在溪州峒传播开,肉早烂还是晚烂在锅子里,不都是烂在这口锅子里吗?当即就把学来的法子细细都说了一道。 红杏的哥哥记在了心里,回来一字儿不错地给辛秀竹说了,辛秀竹拾笔细细记了下来。 & nbsp;只可惜当时石鼓寨那几块田并不适合稻田养鱼,所以稻田养鱼这法子却没能学到。即使如此,得知夯吉村的第二季稻子已获丰收,听说石鼓寨那几块田的稻子也长势不错,辛秀竹心里还是满意的。 得知情郎过来约了自己在后山相见,辛秀竹就把那几张记着旱地育秧c水田插秧之术的字纸给带了过来。 若是滕玉屏不来这一趟,又哪里能得回来这份好东西?而且这一次他虽然走了,却是能继续把辛秀竹给安慰住,等以后他落了脚,还可以再派人过来联络这一边,到时候辛螺在农事上还有些什么精妙法子,也能继续学了去 盛先生接过那几张字纸匆匆看了一遍,眼中也露出了喜色:“竟然能得了这个法子?那便好,蛮越那边气候更热,有了这个法子,让稻米一年两熟,就有了我们立身之本! 这个辛七小姐,想不到倒是个精擅农事的,就是可惜了。要是我们能有时间徐徐图之,先拿下这溪州,再以溪州为据点,珍州那边迟早也会落入三爷的囊中” 溪州补亚镇已经修建了关塞城墙,先前他和滕玉屏进溪州的时候,还被守卫盘问了一番,要他们拿出溪州的身份证明。幸好他们早打听清楚了情况,并没有仿冒溪州的百姓,而是伪作行走在夏依八峒的行商,这才顺利入了溪州。 先前绕到这峒主府的后山之前,还遥遥看到夯吉村那边正热火朝天地收割着稻谷,欢呼之声传遍田野,看来是得了丰收。 溪州这么个穷峒,那位辛七小姐居然能想到在边界小镇修建关塞城墙,看来也是个眼光长远的,而且手中又有这种农事之术,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一飞冲天。 当初要是滕玉屏能打动这一位的心思,那他们现在就好办多了,哪里还用得着远走蛮越那边? 听到盛先生说起这事,滕玉屏的脸上不由一阵阴沉:“也是我一时疏忽,没想到自己放的蛇儿居然反噬回来,也没想到老大和老二居然会联手先来对付我——” 父亲身边那位最得宠的小妾,本来是他这边安排的人,专门用来给父亲吹吹枕头风,再给他传递消息的。 瞧着他势力在暗中滋长,父亲也日益倚重自己,老大和老二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怎么就抓到了那妾室的把柄,威逼着那妾室定下了这么一个圈套。 自己还以为那妾室又得了什么重要消息要急着禀报自己,谁知道却是踏进了陷阱! 然后父亲那么巧地就跟着出现,发现了他“通奸”父妾的丑事,两位兄长明着劝阻,暗地里却是火上浇油,唆使着父亲将他软禁了起来,更是想趁着这个时机,让他来个“畏罪自尽”。 他爪牙已成,只等身上长鳞,头上生角,又怎么可能轻易折在这里?当初早早就跟蛮越那边的来往,此时恰成了他一条最佳的退路。 小心将盛先生递还的那几页字纸用油纸包了,收入胸前的暗袋,滕玉屏回首看了眼山下的溪州峒主府,果断地转身离去:“盛先生,走吧!” 等他再回来之际,便是入主珍州峒主府之时,这溪州的峒主府,连同峒主府的主人,迟早也会成为他的所属之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漂亮媳妇儿 “那怎么好意思又吃阿树你的!”秦八月连忙客气推拒,“我们个个都领的有呢——” 杨树却一把打断了秦八月的话:“秦大哥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们有家有眷的,领的鱼正好送回去给家里吃,我可是就自己这一口人,拿了这么多鱼,正好请兄弟们一起过来吃个痛快,也免得放坏了可惜。” 秦八月也不是个虚的,瞧着杨树那一篮子鱼,如果不吃的话,在这天气里也确实放不了多久,而且吃腌鱼哪有吃鲜鱼来得美味呢,更别说这还是在稻田里养出来的稻花鱼,听说味道比普通鱼更是清香可口。 只一想,秦八月就点头应了:“那行,回头我就跟兄弟们都通知一声,一会儿去班房一起聚餐,你既然出了菜,我就跟兄弟们一起出酒!”说完上前找廖管家领了自己那份鱼,兴冲冲地走了。 杨树拿着那篮子稻花鱼去厨房,另使了银子要了八九样下酒的菜,又央着厨子给他整治鱼:“要小火下油锅慢慢煎得两面金黄,然后再佐了切细的辣椒” 厨子大手一挥:“知道了知道了,七小姐就是让这么个做法给她上晚餐呢。杨护卫放心,一准儿给你弄得妥妥帖帖的,我煎鱼可是用的猪油,这鱼煎出来比别个的要香,等晚上你吃了” 杨树却没了心思听那厨子的絮絮叨叨,想着辛螺晚上会跟他吃着同样味道的稻花鱼,不知道为何,心里竟莫名开心了几分。 等到傍晚,厨房果然把一大锅辣炒稻花鱼并着别的菜送来了班房。 班房是护卫们上值下值时交接的房间,宽敞阔绰,杨树带着人将几张桌子拼拢成一张大桌,二十来个没有当值的兄弟围坐一起,大碗筛酒,大块朵颐。 这稻花鱼果然肉质细嫩,入口清香,厨子用小火慢慢煎得鱼肉里细刺都香酥了,佐以姜丝c蒜瓣和青红辣椒爆炒出味,真真是一锅鲜辣奇香。 吃得辣了,一口酒灌下,那种爽快滋味让人陡生出一番人生快意来。 秦八月就坐在杨树身侧,见他第一碗酒喝完,提起酒壶又要给他倒第二碗酒:“得亏了阿树,让我们今天大大享了一番口福! 我那鱼拿回去后,家里的婆娘还说要细细煮了汤呢,这么一吃,那煮汤的寡淡味道哪里吃得出这稻花鱼的个中鲜美?来来,好酒配好菜,今天我们放开肚子都吃喝好!” 杨树连忙拦住了秦八月拎着酒壶的那只手:“秦大哥,实在是不能再喝了,我一会儿还得去当值,可不敢因酒误了事。” 这鱼本来就是七小姐赏下来的,要是因为吃鱼喝酒,误了对七小姐的护卫,那确实就丢脸了。秦八月想了想果然放下了酒壶不再劝了,只是伸筷子给杨树又搛了一条稻花鱼: “酒不能多喝,这菜总能多吃的,这鱼本来就是你的份儿,再不多吃几条,一会儿小心都被这帮子没脸没皮的给捞光了!” 大家轰的一声笑了起来,纷纷抄起筷子去搛鱼:“快快,横竖都被人骂没脸没皮了,索性就没脸没皮的多捞些!” 一大锅子香煎稻花鱼,很快就被捞得只剩下些零碎。一名护卫辣滋滋地灌下了一口酒,醺醺然忍不住开了口:“还是阿树这个近身侍卫当得好,深得七小姐器重,这稻花鱼也能尽着吃个饱” 普通的护卫,确实也就是一人分到六斤鱼,带回家里给家里人尝个鲜儿也就完了,特别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自己忍着不吃,或者只稍 稍动几筷子,也得尽留着给老人或者孩子吃,哪里能像现在一样,坐这里敞开肚子吃个痛快? 杨树想到辛螺特意分给自己二十来斤稻花鱼的体恤,眉目间不由染上几分温和的笑意。 那护卫已经端着酒碗摇摇晃晃地起身过来,用力拍着杨树的肩膀:“阿树,好好干,趁着年轻,多攒些银钱,回头娶个漂亮媳妇儿回来,给你生下几个小崽子,这一辈子就圆满了!来,哥敬你!” 秦八月连忙提壶给杨树倒了个浅浅的碗底儿,杨树抬碗一口跟那名护卫干了,脑子里却不自觉想到了今天辛螺举着那篓鱼对着他展开的明媚笑脸。 漂亮媳妇儿能像辛螺那么漂亮吗?或许这天下漂亮的女子多,可是漂亮的不像她那么聪慧,聪慧的不像她那么能干,能干的又不像她那么心胸开阔c行事从容—— 杨树在心中转了无数道圈儿,心里头那漂亮媳妇儿的影子却始终都是辛螺的模样,杏眼清亮澄澈,樱唇严肃时紧紧抿着,开心时弯弯翘着,嫣润的像是新粘着果汁,让人忍不住想舔一舔那两瓣嫣红是否如蜜糖般甜美 “阿树,阿树?”一旁的秦八月轻轻摇了摇杨树,见他回过神看向自己,有些担心地问道,“是不是今儿的酒喝得急了?这脸怎么这么红?” 杨树心神急敛,借着这个由头应下了:“刚才确实一下子喝急了,一时不妨控了头,秦大哥帮我在这里招呼着,缺了什么酒菜只管去叫,让厨房记在我的账上,我要回去醒醒酒,免得误了一会儿的当值。” 差事是正事,秦八月了然地点点头,跟大家伙儿招呼了一声,推着杨树回去了。 门外尚是红霞漫天,将天际的鱼鳞云染得霞粉一片。天上鱼鳞板,地上晒岩板,看样子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正好可以让新收的谷子好好晒晒。 杨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主院的东跨院。当初为了近身护卫,辛螺将陈先生和他都安置在了这跨院里,陈先生走了,辛螺也没有说让杨树搬离,杨树就继续一个人住了下来。 东跨院跟主院挨得近,此时主院那边正在用着晚餐,有女子的笑语细碎飘落过来,杨树驻足凝神听着,慢慢从中听出了辛螺的声音。 辛螺似乎正在取笑云雀什么,杜鹃也在帮腔,惹得云雀大发娇嗔,三个女孩儿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洒落在院落里,浑然不知引得隔壁的少年默默将额头贴在了墙上,在暮色中凝成了一尊聆听的塑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天色渐暗,归巢的鸟儿掠过院子,拍打翅膀的声音惊醒了少年,让他急退几步,猛然站直了身子。 主院里早已没了先前欢快的笑声,杨树心中一凛,暗骂了自己一句刚才发痴太久,转身就想往主院的值事房走,才行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抬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虽然被晚风吹散了不少,但是淡淡的酒菜味凑近了还是闻得到。杨树脸上一红,急忙奔向跨院后的那口水井,抛下井绳水桶,三两下就提了满满一桶水出来,当头痛快淋了下来。 头发和脸脖都飞快地打了皂角洗了洗,又连淋了三四桶水,杨树这才跑回屋里头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出来,也不管头发还是湿的,挽了发髻就往主院去了。 主院已经亮起了灯火,辛螺正立在窗前,执笔疾书着什么,明明是鸦雏少女,眉眼间的神色却甚是坚毅。杨树忽地缓了脚步,为着刚才自己生的那些绮思羞愧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司昌南出手 察觉到了院中的人影,辛螺放下手里的笔往外注目片刻,才在夜色中认出了来人:“杨树,这么早就跟他们聚餐完了?还没到你上值的时间吧?” “吃完了,横竖无事,就早点过来。” 杨树走了过去,本想绷住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些,却被辛螺下一句话又给破了功:“你头发还是湿的怎么就挽起来了,快散开吹干去,现在别仗着年纪小以为没事儿,小心等老了得头风。” 扔下一句关心,辛螺又低着头开始刷刷写了起来。听着辛螺的口吻像是照顾小孩子,正在给辛螺磨墨的杜鹃抬头看了杨树一眼,冲他皱了皱鼻子。 杨树根本就视杜鹃的鬼脸如无物,慢慢取下发带散开头发,心思一忽儿像被晚风拂起的发丝一样轻轻荡起,一忽儿又被自己硬生生按了下去,默默走进了值事房,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悄然起身出去,将一身黑衣的丁大柱接了进来。 丁大柱一向老成,这一回却是一脸急色,如果不是怕被人看见,早耐不住性子等到天黑了;一进了正院就火急火燎地跟辛螺禀报起来: “七小姐,岩鹰卫在几处寨子里贩盐的时候听到消息,鱼湖寨长司昌南暗中联系了附近好几个寨子,挑唆他们都不给峒里交秋粮!” 所谓皇粮国税,夏依土司府下辖的八峒,每年秋季都是要征收粮税的。秋粮收来,分好等级整理打好包了,其中大部分要上缴给土王,等到年末的时候跟各种贡品一起运送到阿吐谷王城去。 溪州地僻民贫,几任峒主不忍多收,按惯例是只大致估算了当年的产粮情况,然后收四成粮税的,收上来的这四成秋粮,其实峒主府一般自留一成半,半成算是一些耗损,其余两成都是溪州峒需要缴纳给土王的粮税。 换其他几个峒,不说五五收成的,就是把农户的粮食产量往高里着估,达到六四和七三的比例收走大头的也比比皆是。 丁大柱手里也拉起了一支小小队伍,借着贩卖“私盐”,出入各寨打听消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丁大柱几乎没气炸了肺。 鱼湖寨良田连沃,是溪州最大的产粮区,每年缴的粮税占溪州粮食十停里将近有七停了。司昌南要是梗着脖子不肯交秋粮,溪州就交不出给土王的粮税,土王哪里会管各峒内部的官司,只管一顿斥责下来,到时正给了这些人生妖蛾子的好借口。 偏偏司昌南不仅自己不打算交,还要怂恿着别的几个寨都不交,简直是欺人太甚! 自灵堂刁难之后,不像田家翼小动作不断,司昌南那边一直没有动作,原来倒是在这里憋着大招等着—— 一听到丁大柱的话,杨树和杜鹃就齐齐变了脸色,杜鹃一时负气地开了口:“司昌南怎么能这样!他c他怎么能不交秋粮呢?!” “鱼湖寨秋粮富足,一向是溪州的产粮大区,有粮在手,万事不愁,司昌南是想着他找着各种借口不交,我又能奈他若何?这是等不及想出手做一番大动作了。”辛螺屈指轻轻叩着桌面,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杨树两手紧握成拳,猛然上前一步单膝跪下:“七小姐,不如属下悄悄潜入鱼湖寨,杀了司昌南!” 杜鹃眼睛不由一亮:“对,杀了那个讨厌的司昌南,看他还跟您做不做对! ” 辛螺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扶了杨树起身:“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粗暴就能了结的。先不说司昌南身边护卫的情况,杨树会不会失手,就是杀了司昌南,这件事也解决不了。 司昌南也是多年的老寨长了,能把鱼湖寨的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就证明他很有能力。而且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人跟司昌南寻仇,就算杨树得手且没有被人发现踪迹,在现在这个情形下,也很容易让人推测到是我这边下的手。 到时候司昌南的家族会怎么想,又会在鱼湖寨里怎么对寨民说,鱼湖寨的寨民们会怎么想,更会在溪州峒里怎么传出来?到时候溪州峒会对我怎么看? 别说我现在还没有当暴君的资本,就算是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且民心所向,胜之所往,我如今尚在立足未稳的时候,背上一个暴虐的名声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辛螺这一席话说出来,杨树和杜鹃两个瞠目结舌,杨树更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想着辛螺这么好的人,司昌南那些人却要这么为难她,杨树一时意气,竟是动了杀念,被辛螺这么一说,才明白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处理的。 难怪陈先生当初教他的时候也多次说过,有些事不是以杀止杀能够解决的,让他遇事多想想,如果,如果是陈先生在,可能他早就能帮七小姐想出好主意了吧? 想到陈先生凭一己一族之力,就能帮上七小姐那么多忙,联合七小姐建了盐田,修了港口,还练了峒兵,而他自己却—— 却什么都帮不上!杨树悄悄抬头看着辛螺轻蹙的眉,心里直觉得揪得发紧。 丁大柱心里也愁得紧,搔了搔头叹了一口气:“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司昌南这样设绊子?” 辛螺却是杏眼微闪,很快定了主意:“沙子攥得越紧,捏在手心里的就越少,松松捧着,反而捧到的更多。横竖今年峒主府另外能有收入,并不指望这几粒粮食度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听到辛螺低声说出办法,丁大柱先是心里一提,转念一想后却是一咬牙:“成,事不宜迟,等这边安排好了,我这就让人把消息都散出去。 只希望峒里这些个老百姓都能有些良心,我们溪州峒收的这秋粮本来就是夏依八峒里最低的了,要是都那样了,他们还——” “人性大多趋利,一手软一手硬相济兼用,会有效果的。”辛螺起身又取过了笔,“我现在就把通告赶出来,一个寨子起码贴个两三张通告。 后天我就调度好人手,过几天就派人带着通告进到各个寨子里,给老百姓讲解通告上的内容,同时驻在各寨里开始收秋粮! 丁大哥,你现在回去给他们传下话,如果有暗中想阻挠的,想办法先把他们困住,不伤性命就好;如果有别的消息,再紧急给我传递回来。” 丁大柱点头应了,飞快地闪身走了。 辛螺一边拟着通告的草稿,一边吩咐杨树:“杨树,前些时日招收的那些个还在试用期的护卫,明天一早你就把他们分好组做好准备,一得通知后就跟着收秋粮的人出发,重点在鱼湖寨那边几个寨子,一定要加派好手着重注意着,务必保证不出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祭司有谕 “杜鹃。”辛螺又唤了杜鹃近前,“你去把廖管家马上请过来!” 今天收了这么多鱼,而且瞧着晒谷坪上那谷子也绝对是丰产,廖大平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一天事情都忙完了,正美滋滋地一口小酒一口香煎稻花鱼地吃着,听到辛螺有请,急忙收拾了一番赶了过来。 辛螺三言两语把事情简要说了,廖管家气得那一嘴花白的胡子几乎没翘起来: “这司昌南!当初老峒主待他可不薄,他收秋粮的时候玩的那些花头,老峒主也不是不知道,可他说到底是司昌南带着寨子辛苦一年,又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治下要宽容为怀,所以只当自己没看到。 记得有一年鱼湖寨遭了洪灾,还是老峒主亲自带了人过去帮着司昌南一起把那些水渠给修起来的,当年还减了他们不少秋粮! 那时候司昌南感动得眼泪水汪汪的,拍着胸脯说什么以后命都是老峒主的了,还没想到一转眼老峒主刚过了世,他就白脸红眼的跳出来,这会儿又起了这些坏心眼!我——” 辛螺摆了摆手:“廖伯再生气,那司昌南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反而让你白白气伤了身体。你放心,司昌南他有张良计,我这边就有过墙梯,不过要麻烦廖伯你明天去祭司大人那边跑一趟了” 廖管家听着辛螺压低了声音的吩咐,捋着胡子连连点起头来:“好好,七小姐放心,老奴明天一早马上就去做这件事!这事小姐做得大气,祭司大人那边肯定会应下来的,半上午的时候老奴就能回府,立马把人加急派出去!” 辛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廖伯做事,我放心。” 鱼湖寨的双鱼镇。 两名信使在一幢门脸儿宽阔的大院前下了马,上前几步登阶,叩响了朱红油漆大门的铜鱼门环:“开门!祭司大人有谕示!” 刚由着娇妾服侍着净了面的司昌南一只手还流连地摸着小妾的柳腰,就被匆匆赶来的管家打断了兴致:“老爷,祭司大人发了谕示过来,请您过去听传呢。” 祭司大人这时候发什么谕示?司昌南败了兴致,放开了怀中的小妾,整了整衣裳,穿上一件见客的外衫去了正厅。 两名信使瞧着是生面孔,并不是原来峒主府上的那些人,不过手里拿的传信却委实是祭司大人盖过印的,是一封召集十八寨长三日后去问天台行丰收祭祀的信件。 除了干田寨今年遭遇了雹灾,其他十几个寨子也算是风调雨顺了,鱼湖寨也一如往年一样,田里的收获不错,本打算过些日子就开始收秋粮的,不过 想到最新传来的,辛螺的田庄种的双季稻丰收和稻田里养鱼也所获丰富的消息,司昌南的脸色沉了沉;莫不是因为这个,祭司大人才想着要举行什么丰收祭祀吧? 以祭司大人的为人,谅辛螺也收买不了,就算是祭司大人真是因为辛螺那个田庄所做出的事情而欣喜,才想着行这么个丰收祭祀—— 司昌南眼睛转了转,一脸笑意地应了下来:“两位信使辛 苦了,信我收到了,还请两位回禀祭司大人,到时候我司昌南一定会过来参加祭祀的。” 他这头还正想着要寻人去悄悄学了来呢,要是祭司大人真的提到了辛螺那个田庄的出产,他正好顺着那条道说下来,让辛螺把她那什么育秧插秧的法子和稻田养鱼的法子给他们这些寨长公开! 在祭司大人的传信上用上了自己的印鉴,送了那两位信使走了,满面笑容的司昌南立即吩咐手下收拾行李:“把我庄子上今年新收上来的新粮带上一车给祭司大人做祭礼,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灵溪镇!” 这一次的丰收祭祀,不管是辛螺那个小丫头存心想在他们面前夸耀也好,还是祭司大人纯粹欣慰也好,既然举办了,他就一定会在祭祀上让辛螺把那些农事技术都交出来! 司昌南出发以后的第三天,清晨的浓雾刚刚散开,鱼湖寨双鱼镇上就响起了响亮的铜锣声:“峒主大人有令啦,今年向祖神祷告,为老峒主发愿,福惠我溪州百姓,秋粮只以两成收取! 收粮官已经到镇口了,前三天就交完秋粮的,带上去年的交粮凭证,凭着手里的瓷香炉,一户可领细盐三两。 哪个村子先交完秋粮,可以领到一张峒主大人盖了印的凭证,明年开春峒主大人会先派人来教导村子育秧插秧和种双季稻之术,有条件稻田养鱼的,还会教导稻田养鱼的办法,就是峒主大人也有可能过来亲自指点” 那瓷香炉,是前些时日姚立元卖瓷碗的时候先记下来名姓,第二趟过来时发放的。 瓷香炉只有双手合握大小,炉壁上烧刻了那一户户主以及家宅人员的姓名,而且还是请祭司大人祈过福的,上面还烧刻的有一串儿谁也看不懂的奇怪符号;据说用这香炉给祖先敬香,心意更诚,祷告更灵。 当时花上几十文买个瓷碗,就能得白送一个上好的c祭司大人祈过福的白瓷香炉,可以摆放在神龛上给祖先敬香,因此各村各寨的百姓们基本上都咬牙买了瓷碗。 如今只要赶在前三天交完秋粮,把这香炉拿出来,另外还可以领三两细盐,这是哪儿来的好事儿?更别说今年收的秋粮只要收两成—— 有人跟着那敲锣的人一路走一路听着,忍不住就问了出来:“这是真的吗?往年不都是交给寨长了,寨长再统一交上去吗?” “盖了峒主大印的通告都贴在镇口了,我们都是峒主亲派的收粮官儿,你说这是真的假的?祭司大人已经召集十八位寨长去参加丰收祭祀了,我们过来收粮,也免得各位寨长回来后再麻烦一通了。” 那敲锣的人“嗵”的一声重重敲了一声锣,扬声应道,又提高了嗓门吆喝起来,“今天开始啦,三天内过来交粮的可以领盐啦,不要钱的细盐啊!” 随着锣声阵阵远去,双鱼镇整个镇子都沸腾起来。 为什么今年峒主大人会派人来亲自收粮这事儿倒被大家忽略了,拿上去年的交粮凭证,带上那个烧印了各户姓名的瓷香炉儿,只要在这三天内交完粮,就能免费得到三两细盐的事,却是让大家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寨长齐聚 司昌南浓眉一挑,神色中现出一抹不屑来:“他们会怎么样?你们两个又不是不知道,每年溪州峒要交公粮,十成里面我鱼湖寨就将近要占了七成的量。 再加上你们两个寨,差不多就要将近八成了。其他那几个寨,都是穷得裤裆溜光的,哪年不要峒里给他们补贴就是好的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瞧着我们这般动作,他们肯定会在一边观望的,等看到那个黄毛丫头从我们这里收不到秋粮,拿我们也没辙的样子,你以为他们不会动心,不会跟风? 少给峒主府交一粒谷子,他们自个儿碗里就多一粒谷子,这谁都知道对自己有利的事,他们会不往自己裤裆下面扒?” 方秋生和吴大刀两个听得连连点头,捧着酒壶给司昌南斟满了酒:“昌南老哥说得对!到时只怕那个黄毛丫头在峒主府里把天都哭都翻喽!” “小丫头不自掂掂斤两,她那眼泪水把这灵溪镇淹了都没有用!还是我们昌南老哥腰杆子硬,以后我们两个可就铁着心跟着昌南老哥了!” 这话一语双关的,司昌南一口干了那杯酒,笑意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放心,跟着我,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明天祭祀,我这里正好还有一件事” 方秋生和吴大刀两人连忙附耳过去听了,两眼发亮地用力点起头来:“昌南老哥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跟着你把这事提出来! 那黄毛丫头不是代峒主吗,这是有利溪州峒的大好事,就不信那丫头当着祭司大人的面,还能有什么托辞来遮挡!她要识时务,那就正好,她要不肯,我们当场就可以给她扣一顶不爱恤溪州子民的帽子! 到时候我们再鼓动鼓动其他几位寨长,指不定还不用等到那丫头守完足孝,明天就可以” 几个人呲溜呲溜地喝着小酒,臆想着明天祭祀后将会发生的情形,都压抑不住地兴奋起来。 彭珍瞧着坐在远远那一桌的三人眉飞色舞地低声说着什么,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轻轻哼了一声,看向跟他坐在一桌吃饭的姚瑞生:“姚寨长这两个月日子好过了吧?” 姚立元当初回去说服了姚瑞生以后,回来就找了辛螺写了投靠文书,如今正帮着辛螺负责普通瓷器在溪州峒的销售,同时也来了个“人口大普查”,工作量也是极大的。 马鞍寨这边既然表了态,姚立元又做事勤勉,辛螺自然也不会亏待这边。 抽了个空子亲自过去马鞍寨看了一趟,考虑到马鞍寨所处的热带气候,不仅在马鞍寨开始试验海水稻的改良,而且发现马鞍寨生长的大量马鞍藤以后,还让彭瑜去钧城打听了价格,联系了买家。 马鞍寨就是因为长不出多少粮食,却生长着大量的马鞍藤而得名。马鞍藤又名鲎藤,本是一味药草,大燕钧城虽然有生长,但是产量并不多,也导致这味药草价格居高。 马鞍藤可以祛风除湿,拔毒消肿,主治风寒感冒c风湿关节痛c腰肌劳损,外用还可以治疮疖,痔疮。 大燕那边固然可以用别的药草来代替了这味药,但是如果有大量稳定而价格便宜的货源,那自然也是不要白不要的。 &nbs p;马鞍寨这边的马鞍藤天生天长,早就长得一片泛滥了,姚瑞生每年都要跟这马鞍藤来争地种粮,原来窝在山旮旯里交通不便,再是知道这马鞍藤是味药草也没用,就是附近老百姓生病了得了土方儿要用,直接拿了镰刀过来割几把就得了。 现在却是好了,割了这滥贱的马鞍藤晒干,拐个弯儿一运就能到了莲花港,再从莲花港口直接运到钧城卖掉,漫山里没人要的东西能够卖钱就很让姚瑞生意外了,而卖出的这价格还能到四十文一斤,就令姚瑞生更是满意得不得了了。 那艘货船是陈家留下来无偿给辛螺使用十五年的,辛螺瞧着马鞍寨太穷,做这事又才开始起步,自然开口免了姚瑞生的船费。 姚瑞生也不是那种肚肠不清楚的人。卖了马鞍藤得回的钱,除去杂费开支,五成送给辛螺,一成是给彭瑜的辛苦费,自己拿了二成,剩下的二成给卖药草的寨民。 虽说割下来晒干的马鞍藤不压秤,挺大一袋子才得四五斤,老百姓拿到手,合计也就是六七文钱一斤干藤。饶是如此,两三斤干藤也能抵一斤猪肉啊。 谁家老人小孩不会割个草,晒个东西的?不费什么劳力,就能给家里添上进账,马鞍寨里的老百姓们已经是千恩万谢了;更别说这活计还能一直做下去,这么算算,能给家里增加多少进益啊? 再加上峒主府那征召“护卫”的好事据说也是优先马鞍寨,身体健康c会些拳脚功夫,有姚瑞生的荐书就能过去报名,入选了就能拿到一个月至少一两的月银,更是让日子一直过得苦巴巴的马鞍寨人都激动起来,也让姚瑞生的威望在寨子里更高了。 听到彭珍问起,姚瑞生舒心地吐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我活了这半辈子,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人活着是这么有滋有味儿! 峒主大人是个心慈的,虽然推不过,收了我送的红利,回头却全用在我寨子里了,如今寨上那大片的盐碱地已经全开出来了,擎等着峒主大人种的那海水稻改良出来” 马鞍寨靠海,虽说有一座山隔着,但是那地里头盐分重,根本种不了什么庄稼,只有耐盐碱的马鞍草疯长着,有好大一片地方,就是连马鞍草都活不了。 如今这些地方全被辛螺拿钱出来让人辟成了田地,种了些野稻子进去,说是以后会不断改良种出海水稻,姚瑞生瞧着那一亩亩齐整的田地舒坦,可是心里还是一直提着: “也不知道在我老姚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寨子里那些盐碱地长出峒主大人说的那什么海水稻” “姚寨长说什么有生之年,七小姐的能耐大着呢,她说一两年内能种出来,就肯定能种出来,你只管等着就是。”彭珍笑着安抚了姚瑞生一句,“你看上半年我们寨里受了那么严重的雹灾,七小姐带着我们育秧补种,还不是把今年的收成给挣出来了?” 他这句话刚落,走过来正好听到个尾音儿的水冲寨长石正寿一脸讨好地提着手里的酒壶给彭珍和姚瑞生各满上了一杯酒:“彭寨长,听说你寨子上今年粮食大丰收了?” 辛螺在农庄里开始收割那天,彭珍特意挑着那时候过来报喜,虽说重头热闹都在辛螺的双季稻和稻田养鱼上面,干田寨遭了雹灾还获得丰收的事也没少被人传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说合 彭珍是巴不得这事儿越多人知道越好,听到石正寿来问,当即提高了声音:“石寨长这消息也太闭塞了,我们两寨还是相邻的呢,我们寨上秋收那几天,敢情你都不知道? 这都还是雹灾过后才补种的稻秧呢,我们虽然比不上峒主大人种的那双季稻高产,但是这一亩啊也足足收了八百斤谷子,一寨的人可都乐疯了!” 如今不说溪州了,就是在大燕,普遍的情况下,一亩能收四五百斤谷子就是老天开恩的大丰收了,亩产能到八百斤谷子,这在干田寨以前根本就是想都想不到的事! 其实石正寿也听说过辛螺那田庄里亩产一千斤谷子的事。但是人就是这样,辛螺的田庄在灵溪镇外的夯吉村,听着这事儿总觉得离自己远,感触不深,但是干田寨就跟自己相邻,哪年老天不赏脸,寨子上就要打饥荒。 明明今年还遭了雹灾,石正寿正暗搓搓想着要是干田寨今年又过来借粮,自己该怎么哭哭穷哭哭难,借一点儿过去意思意思就行,谁知道猛然就听到干田寨粮食大丰收的消息。 地都没有几块平的,只能在山上一块块开出高田的干田寨,居然能够一亩产出八百斤谷子—— 石正寿那一颗心仿佛被放在油里煎火上烤似的,水冲寨的稻田不知道要比干田寨好上多少倍,干田寨一亩都能产出八百斤谷子,那放在水冲寨呢? 听到彭珍开口确认了亩产八百斤谷子的事,石正寿心头一片火热:“彭寨长,我们两个寨子邻里邻居的,平常有什么事都是互相招呼一声就能帮上忙,你看” 不用石正寿说完,彭珍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我们干田寨能有今天,全都是峒主大人的功劳——” “是是!”石正寿心里发急,脸上的笑容几乎带出了几分阿谀来,“老哥这不是跟七小姐不熟,想请你帮引见引见” 见彭珍沉吟不语,石正寿脸皮发僵地干笑了几声,倒是让他想起一件可以套近乎的事儿来: “彭寨长你是不知道,那个梁青云家如今看到你弟弟出息了,还哭哭啼啼的找上我家来,想让我帮着她家闺女重新说合说合。 你说这事儿我怎么能干呢?这种踩低捧高嫌贫爱富的人家,可亏的是没跟你家结成亲家!当时我就狠狠把梁老头子给骂了一顿,把他骂了个灰头土脸。 不然那梁老头子还想着回过头来呢!你说这怎么成呢?他家要闹起来,人家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家富贵了闹出的事儿呢。 我当时就把话给摞下了,他要是敢去干田寨找你,别怪我不讲多年的情面,把他从我水冲寨给赶出去,就这么着,那梁老头子才安分下来” 石正寿说得是义愤填膺,彭珍脸色也有所触动起来。 石正寿说的那个梁青云家,他家大闺女梁方燕就是当初跟弟弟彭瑜结亲的那一位,梁青云嫌他家里出不起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就跟彭家退了亲,听说是退亲以后,很快就跟马鞍寨一户人家定了亲,大概是收完谷子后这一段时间,两家就要成亲了。 没成想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在里头? & nbsp;其实就算梁青云带着梁方燕找回来,彭珍现在也能把他们给羞得个没脸c灰溜溜地走,当初一家子为着二十两聘礼银子凑不出,当时怄了多大的气? 现在别说二十两了,就是两千两银子,彭家凑一凑也能摆出一溜儿现银! 为着自己的媳妇田冬梅为了彭家把自己嫁妆里的银镯子都卖了补贴家用的事,彭家发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拿了一笔银子出来,让彭瑜在钧城给田冬梅买了一整套镶宝石的金头面回来。 彭瑜感激大哥大嫂,还自己出钱给侄女儿彭珊娘买了一套小金钗,给二侄子栓子和三侄子狗娃各买了一个长命富贵的小金锁。 当初梁家要是没退这门亲事,四时八节的彭瑜这未来女婿的礼肯定不会少,以彭瑜那性子,念着梁方燕等着他的这好,也不会少了梁方燕的一套金头面! 现在哼哼,他那二弟跑了这么些地儿,眼界也不知道开阔了多少,别说梁方燕了,就是这灵溪镇上一排儿的漂亮闺女排上来,他二弟都不一定看得上眼! 瞧着把石正寿也吊得差不多了,彭珍暗吐了一口气,故带难色轻轻点了下头:“这个,石寨长你也知道这法子都是峒主大人教我们的 我这里擅作主张也不好,不如晚上我带着你去拜会拜会峒主大人,直接请她示下吧。石寨长你放心,看在我们两个寨子是邻居的份上,我肯定会帮着你在峒主大人面前说好话的。” 见彭珍终于吐口答应了,石正寿乐得将自己的酒杯斟满,端起来跟彭珍的杯子碰了一下,就一口喝干了,放下杯子刚要说话,就发现刚才还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两位寨长也不要脸地挤了过来,涎着一张笑脸看向彭珍: “彭寨长,我们几家的关系也是一向处得融洽的,当年你们干田寨受了灾,我们寨上也是借粮借物出了不少大力,你看一会儿能不能” 石正寿鼻子差点没气歪,合着他刚才求了那么久,口水都快说干了,这俩倒是顺着杆子就一起往上爬了? 彭珍头疼地看了那两位寨长殷殷相盼的脸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了:“那行吧,你们两位老兄当初也是帮过我们忙的,我们干田寨可做不来那忘恩负义的事儿。 横竖都是要开口,帮一个说合也是帮,帮几个说合也是帮。一会儿我们一块儿过去,我帮着你们一起说合!大家都先安心吃饭,安心吃饭。” 话音微顿后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这事儿,现在就在你们几位这里打住了,可不能再传出去了!” 石正寿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忙不迭地点头应了,拉着那两位寨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安心开始吃起饭菜来;酒却是不再喝了,生怕喝多了一会儿去峒主府的时候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惹恼了那位代峒主就不好了。 彭珍暗觑了那几人一眼,心里却嘿嘿一乐。他今天拉着姚瑞生挑了石正寿这几个寨长旁边的这张桌子坐,本来就是有目的的,不然也不会特意问了姚瑞生那一句“这两个月日子好过”的话,从而引出后面那一大段话来。 瞧瞧,这不果然吸引了石正寿和另外那两位寨长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表态 等大家用完了饭,洗漱整饬了一番,彭珍果然依约等在了客栈外面,带着水冲寨长石正寿c杉木寨长卫沙树和夯多寨长原高山几人往峒主府而来。 峒主府几人也不是没来过,但是今天一进门就莫名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不时有护卫巡逻的缘故,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法度森严的氛围。 除了彭珍以外,石正寿和另外两位寨长的额头不由微微见了汗。 得了通传,廖管家出来跟几位寨长见了礼,熟稔地招呼着彭珍带着人一起往正厅去了:“彭寨长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彭珍呵呵笑了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是石寨长几个想着难得过来一趟,特地前来拜会峒主大人,又怕跟峒主大人不熟,所以让我陪着一起过来说说话儿。”语气也很是随意。 见彭珍跟廖管家说话间轻松适意,石正寿一直绷着的心不由松了松,连忙将手边的一只礼盒递了上去:“自从上次以后,一直忙着寨中事务,也没能抽出时间再到灵溪镇来。 今儿趁着这一次祭司大人要举行丰收祭祀,正好过来拜会峒主大人,些许薄礼都是寨中特产,还请廖管家代为致上。” 石正寿的礼盒一送出,卫沙树和原高山两位寨长也急忙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盒递了过去。 廖管家也不推拒,笑呵呵地收了,让人奉了茶上来:“还请几位寨长稍等,峒主大人稍候就来。” 石正寿安下心,刚喝了半盏茶,就见辛螺带着一名婢女走了进来,连忙放下茶盏起身行礼:“峒主大人安好!” 辛螺微微一笑,抬手一揖回了礼,两手虚虚往下一按:“几位寨长好,坐下说话。”又笑看向彭珍,语气亲切,“彭大哥今天怎么也过来了?” 只一个照面,石正寿就感觉到了辛螺跟当日灵堂前的那个少女气势已经大不相同。 当初的辛螺,大概是新遭丧父之痛,悲痛中如立绝地,气势新锐尖利;如今的辛螺,似乎是经过了磨练和沉淀,气势沉静中,竟有一番如渊似海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辛螺,石正寿竟莫名有了几分不敢上前的意思,想着当日在辛老峒主的灵堂上,自己虽然不像司昌南和田家翼那样发难,却也只是随大流和稀泥,并没有挺身而出支持这位少女,心底不免生出一股虚怯来。 见彭珍神色自如地跟辛螺应答,石正寿c卫沙树和原高山三人连忙眼巴巴地看向彭珍,盼着他开口帮他们几个说上几句话。 彭珍跟辛螺寒暄了几句,对上石正寿几人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开了口:“石寨长几人听闻了我干田寨在七小姐的指导下喜获丰收的事,俱是大为惊叹。 适逢前些时日七小姐那农庄上种的双季稻和稻田里养的鱼也是双双丰产,石寨长和另外两位寨长闻此消息之后更是心动不已。 溪州自来贫苦,百姓终年辛劳,所获能够裹腹的,十成里面也仅有二三成而已。七小姐是一峒之主,不光是夯吉村外的农庄,也不光是我那干田寨,溪州峒这下辖的十八寨俱是峒主的子民——” 辛螺抬手打断了彭珍的话:“彭大哥不用再说了。” 见石正寿和另外两名寨长三人六双眼睛正滴溜溜地看过来,辛螺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的来意,我已经明白了。这件事” 石正寿的心晃晃悠悠地高高吊了起来,辛螺的声音却沉静而理性:“现在峒里的情况不用我多说,大家也都有 目共睹,我这峒主前面固然有个‘代’字,但是溪州百姓依旧是我的子民,让他们受苦我确实也心里揪着难受。 可是,我也怕自己在前面费心耗神,却被人在背后下黑手动刀子,到头来我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那岂不是——” 上次在灵堂的时候,他们是随大流,那是对这么个十来岁的毛丫头根本看不上,谁知道就是这么个黄毛丫头,却偏偏得了祖神的青睐,能捣弄出这么些大事呢? 溪州人能有口饱饭吃,这可比什么都重要啊! 石正寿心里一动,“刷”地起身,然后单膝跪地:“峒主大人,我石正寿也没别的大心思,只想着寨里的百姓有口饱饭吃,有点好日子过,只要峒主大人愿意带上我们,我们水冲寨誓死追随峒主大人!” 卫沙树和原高山瞧着石正寿这架势,脑子里滴溜溜一转,也跟着单膝跪了下来表态。 大家都不傻,他们一来没那个野心雄心挣这峒主之位,二来也没那个能耐,明知道这不靠谱的事,谁当峒主不是当?关键是当了这峒主的人要能给自己c能给自己的寨子带来好处! 现在眼瞅着辛螺得了据说是从祖神那里学来的法子,能够让田地增产丰收,还指导着干田寨已经得了好处,辛螺早已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姑娘,而是个喷喷香的金饽饽了。 当初在灵堂上闹得最凶的就是田家翼和司昌南了,田家翼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阴私勾当,竟然惹恼了祭司大人,成了被祖神摒弃的人,不仅丢了石鼓寨长的位子,还跟条丧家之犬似的,灰溜溜地阖家搬到阿吐谷王城去了。 而司昌南听说鱼湖寨今年又是风调雨顺,取得了丰收,可是鱼湖寨这些年大部分都是丰收年,又有哪一年能够顾到别的寨子一起丰产了? 就是跟司昌南走得最近c关系最铁的方秋生和吴大刀两位寨长,他们的长坪寨和红枫寨还不依旧是灾年荒年轮着来,磕磕绊绊地过着日子。 不过是因为他们跟司昌南关系好,能够不时得到司昌南的接济罢了。 大家当寨长也当了这么些年了,彼此间也互知脾性,关系能处得近的早就处得近了,没必要现在还忍着恶心去捧司昌南的臭脚,就是去捧,司昌南也未必看得上。 他鱼湖寨再是丰收,又有多少粮食能够接济到外人呢?还不如辛螺这边,只要跟着这位代峒主大人学会了种田的法子,自己寨子就能种出足够的粮食来。 没瞧见连干田寨都能亩产八百斤谷子吗?不可能他们这几个寨子比干田寨还不如啊!这求人可不如求己 卫沙树和原高山心里这么一合计,当即就表明了跟石正寿一样的态度,怕自己表态晚了,还特别坦诚地加了一句: “峒主大人,当初在灵堂上别怪我们俩不表态,实在是看着峒主大人年纪太小,又只是个女娃儿,怕您撑不起这溪州峒。 如今既然知道峒主大人您是个有本事的,能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我们自然再没有那份顾虑了。我们另外还跟补亚c踏虎c野苗三个寨子的寨长关系不错,回头我们就跟这三位寨长说一说这事儿,把他们一起拉过来! 其实说到底,大家伙儿都是想让寨子里过上好日子,还请峒主大人大仁大量,不要计较以前我们的态度,我们也一定诚心支持峒主大人!” 石正寿一个机灵,暗悔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连忙跟着说道:“是啊是啊,我跟高坪寨长也是拐着弯儿的连襟亲,回头我也跟他说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丰收祭祀 卫沙树发了狠,石正寿几人也定了心,收拾了东西回房间,各自去找相熟的寨长串连去了。 彭珍笑着送了几人出了自己的房间,轻轻抚着自己腰上早就别着的那柄匕首,长长舒了一口气。 彭家是最早跟辛螺上了船的人,自然比谁都更希望辛螺能够坐稳峒主之位。这次祭司大人召集十八寨长齐聚举行丰收祭祀,既是辛螺想的一出调虎离山之计,也是一个拉人的好机会。 本来彭珍还想着逐个分析这些寨长,看看怎么拉人才合适,辛螺却是直接说了这么个主意,告诉他只要先把雪球给捏紧了,滚起来以后,这雪球自然会越滚越大。 彭珍照着辛螺的主意做的时候,一直还有些提着心,没成想事情确实是照着辛螺所估计的发展下去。 石正寿c卫沙树几人各自去找了相熟的寨长,那些相熟的寨长只要被打动了,自然还会去找自己相熟的寨长,这一拉二扯的就是七小姐所说的滚雪球效应了吧? 想到司昌南今天那一桌人的欢笑,彭珍竟是迫不及待地期待明天快些到来 天黑复天亮,日子总是这样一天天过的。只是今天天色一亮,灵溪镇外就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今天问天台举行的可是丰收祭祀,听说祭司大人祭祀完以后,会撒些在祖神跟前供奉过的稻谷下来,要是能抢到几粒,指不定就能得祖神保佑,明年田地得个大丰收! 何况这丰收祭祀,在溪州峒已经好些年都没有举行了,就算挤不到最前面抢不到那些谷粒,但是能过来跟着祭司大人诚心祈祷,说不定就能沾到些福运呢? 秋收已过,这会儿正是农闲,问天台下一早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站在问天台上往下一望,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杨树警惕地扫过司昌南身后的护卫,又看了问天台下一眼,等辛螺就座,站定在她的身后,一手虚按在腰刀的刀柄上,浑身都蓄势警觉起来。 十八寨各自呈上带来的祭品后,见祭司向自己看来,辛螺起身从身后的云雀手中捧过一只鼓实的麻袋,几步上前双手奉给了祭司:“祭司大人,这就是辛螺在夯吉村农庄里种出的双季稻,已经舂好了的稻米。” 麻袋以红绳系口,祭司接过后让徒弟捧好,自己打开了系绳,伸手从麻袋里抄了一把稻米出来。 米粒颗粒坚实,在太阳下格外显得晶莹饱满,一手抄出,除了些许糠灰,并没有什么杂质,摊在手中干干净净。让人想像得到,只要再添一碗水,加一把火,煮出来的会是怎样一碗晶莹洁白的喷香米饭。 祭司手掌一倾,缓缓将那一把稻米倒回麻袋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仔细听着米粒倾泻而下后发出的沙沙声,仿佛闻到了米饭的香气一样,皱纹如沟壑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陶然: “这就是双季稻啊,感谢祖神佑我溪州子民今后无惧饿殍,无忧生计” 辛螺静静看着眼前老人如听纶音的神圣神情,心底蓦然生出一抹颤动。自从在祭台上附魂而来以后,祭司在她眼里一直跟野蛮愚昧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一刻,却让她心里多了另外一种感受。 转身从杜鹃手里捧过一盒焙干的稻花鱼,辛螺这一回以恭敬的心情再次双手奉给了祭司:“祭司大人,这就是 稻田里养出的稻花鱼。” 炭火细细焙干的稻花鱼浑身金黄,带着特有的熏香,鱼身上一点点的油光更容易引人馋涎。 可以想见,斜阳西下,炊烟渐散之时,一碗白花花的稻米饭,配上这么一条香喷喷的焙干鱼,是劳累一天归天的农人眼中何等的美味佳肴 祭司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浑浊的眼中洇出一抹湿润,颤声道了一个“好”字,将那盒焙干鱼高举过头顶,恭敬摆放上了祭桌最前面的位置,然后并列放上了那袋稻米,将自己制好那一盘烹熟的祭肉反倒放在干鱼和稻米之后。 丰收祭祀正式开始。 辛螺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入座,凝神看着祭司拿着各色布条结成的垂着几只小银铃的绺巾,一手变幻捏诀,应和着鼓声的节奏,踏着奇怪的步子或进或退,或轻柔或有力,似舞非舞,只是一扬手一踏足间,似乎都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 鼓声铿锵,银铃轻灵,恍惚间,祭司手中那七彩的绺巾飞扬落地,化成了一亩亩溏好的泥水,一列列齐整的青色眨眼中从泥水里长出,渐次出叶长高,再一转眼已经是满田青禾。 微风袭来,青禾轻轻摇动,叶片分错拂过时,让人看到禾下的水沟里,一尾尾鲤鱼c鲫鱼悠闲游过。 鱼尾轻摆,水花溅起,再落下时满田青禾已黄,沉甸甸的谷穗压得稻杆弯了腰,低了头,然后被一把把锋利的镰刀成片收割。 满坪晒谷,遍地金黄,欢快的山歌声互相呼应对和,农人们黎黑的脸上现出满足的笑容,挑着将扁担压弯的箩筐步步踏实地归家。 家门渐近,暮色中炊烟袅袅,稚子欢快地迎出,妻子则取下围裙,从灶上郑重地捧出一碗垒尖的白米饭,饭上正放着一条焙得金黄喷香的稻花鱼。 竹筷为香,插进了那碗白米饭里,农人双手捧碗,三叩六拜,将那一碗饭食恭敬地摆放在了神龛下的供桌上,五体投体默祈祖神和祖先来品尝自己辛劳一年的所得,祈祷他们来年保佑子孙 辛螺猛然醒神,这才发觉不仅是旁边的寨长们,就是台下那么多过来参加祭祀的百姓,此刻全都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一片陶醉,偌大的问天台上下,竟无半点杂声。 再看祭台上,鼓声渐停,老祭司已经缓缓停下了动作,银铃声渐次稀落下来,然后肃然一停。 老祭司陡然转回身,先前那双浑浊的双眼却是精光暴敛,直直对了上辛螺的眼睛,仿佛能直接看透人心。 辛螺心里陡然一惊,祭司却已经重新转回了身,伏在祭桌前,声腔悠扬地开始吟唱起来。 十八寨长和问天台下的老百姓们,这才渐次在这悠扬的吟唱声中慢慢醒回神来,神色间恍然都浮现出一种如沐春风的满足感。 辛螺手心里隐隐出汗,偷偷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刚才老祭司突然转身看向她时,那目光有如实质直击人心,竟恍然让她生出自己的来历已被祭司知晓的感觉,让她差点就 稳了稳心神,辛螺默默坐直了身子。 祭司吟唱完后,起身将摆在祭桌上的那一盘祭肉取下,执银刀切成小块,一块块依次放在了新摘下来的十来片桐叶上,让徒弟先奉给了辛螺,然后依次递给十八寨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先声夺人 祭肉选择的是猪腰上最好的一块的五花肉,只放了一点盐在锅里煮熟。 这样煮出来的白煮肉味道肯定不咋地,但是耐不住这是祭奉给祖神享用过的肉,在夏依人的心里这块肉也快跟灵丹妙药差不多了,问天台下的一众老百姓们全都一脸艳羡地看向辛螺等人。 幸好一人也只是分食一小块辛螺面不改色地接过那张桐叶,捏着那块祭肉递进了嘴里,取出手帕轻轻擦着沾了油脂的手指。 司昌南一口将祭肉扔进嘴里,几下嚼咽了,目光炯炯看向辛螺:“看到问天台下百姓殷切相望,让我忍不住心生感慨啊,我们溪州的老百姓一直以来食不饱腹,日子过得太苦了——” 自上了问天台,司昌南的目光早就不怀好意地逡巡过来几回了,这会儿开口,显然是憋着揪准了这么个时机。 “鱼湖寨向来不愁温饱,司寨长能够放眼于寨外,考虑到我溪州的百姓,实在是让本峒主心中甚慰!” 辛螺突然朗声打断了司昌南的话,不等他重新把话头子捡起来,就起身走向老祭司,“昨天几位寨长也来找过我,说起溪州百姓之苦,俱是眼含辛酸。 我农庄上虽得丰收,但是想到溪州还有这么多百姓吃不饱饭,听到几位寨长一说,也是心中恻恻然。” 司昌南不由一怔;辛螺怎么把他要说的话给先说出来了?只是这话里的意思虽然一样,但是本会由他说出来的话,却被辛螺抢着说了出来,这味儿就 司昌南心里恍惚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我如今代掌溪州一日,就要一日担起这峒主之职,溪州百姓能不能吃饱饭,就是我身为峒主的头等大事! 农稼之事,民之根本,我不敢擅动,今年就只在自己的农庄和受灾的干田寨做了试种。万幸祖神庇佑,让我那农庄和干田寨今年都得了丰收。 既是方法可行,又有几位寨长所请,等明年我就会在溪州十八寨全部推行这育秧插秧之法,开种双季稻,争取一年两熟,条件合适的,还会教导稻田养鱼。 今日祭司大人在此,我愿在祖神面前立誓,不管我能在这峒主之位上坐多久,但凡在位一日,必将为溪州百姓衣食饱足而谋心尽力,如违此誓,愿如此盏!” 辛螺一番话说完,就将手中拿着的那只茶盏“砰”的一声砸向地面。 问天台本来就是石台,瓷盏被猛力砸在上面,顿时裂成几片,碎瓷四溅。 辛螺声音清朗,靠近问天台的老百姓们听了个清清楚楚,见辛螺立誓以后将那茶盏砸得稀烂,自然明白若是违背这样的誓言,立誓人必在祖神粉身碎骨。 围在后面的人听不真切,前面的人就低声把台上辛螺的话往后传了过去,台下顿时一阵嗡嗡作响,仿佛风吹过稻浪,起伏间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高涨。 “誓言既下,神约必成!”老祭司眼睛猛然睁大,直直盯着辛螺看了一眼,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五体投地伏在了祭桌前,“祖神有灵,佑我溪州之主,助她事成,庇她安康,率我溪州之民,不为衣食所愁,不为贫病所扰” 开始只是问天台上老祭司一人的声音,渐渐的,不少寨长也离开了位置,跪伏在了老祭司 身后:“祖神有灵,佑我溪州之主,助她事成,庇她安康,率我溪州之民,不为衣食所愁,不为贫病所扰” 司昌南登时气急。 他本来想得好好的,昨天晚上也跟方秋生和吴大刀商量好了,就借着今天这丰收祭祀,逼着辛螺把育秧插秧和种那什么双季稻的法子交出来。 当时想得好,如果辛螺肯交,那肯定会心头滴血,以后也少了可以拿捏他们的资本,如果辛螺不肯交,那正中下怀,借此就可以在问天台上当着那么多老百姓的面,痛斥辛螺没有半点怜悯百姓的仁心,不配当这个溪州的峒主—— 可是没等他把话说出口,辛螺竟是直接抢先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辛螺既已当着祭司在祖神面前立誓,那些法子明年肯定是会传授下来的,但是为什么她并没有半点心头滴血的模样,相反还一脸理所当然? 辛酉源这个女儿不是一直挺会盘算的吗,上次在这问天台上还把田家翼给拉下了马,今天怎么就她傻了不成?! 辛螺已经随着老祭司一起起身,回头正对上了虽然跪伏在地上,却兀自抬着头正狠狠瞪着自己的司昌南。 司昌南的目光凶狠,脸色阴沉可怖,要是一般的小姑娘,只怕见他这模样会被吓一大跳;辛螺却是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抬眼远眺向问天台下。 问天台上跟随祭司的吟诵已经停止,问天台下,无数的老百姓却依旧跪伏不起:“祖神有灵,佑我溪州之主,助她事成,庇她安康,率我溪州之民,不为衣食所愁,不为贫病所扰 祖神有灵,佑我溪州之主,助她事成,庇她安康,率我溪州之民,不为衣食所愁,不为贫病所扰” 声音虽然有些嘈杂不齐,却催人心跳,让人心潮澎湃激荡,久久难息。 民心所向,亦是她愿意倾尽毕生所学来达成的愿望!辛螺的神色宁静中隐隐透出坚定,一双澄澈如点漆的杏眸,此刻如盛静渊秋水,并没有照出司昌南有些扭曲的表情,只装下了问天台下无数百姓那一颗颗虔诚的心 慢慢起身站起来的几位寨长,瞧着问天台下这幅场面,一时也是百感交集,看着辛螺柔弱的背影,心头竟莫名生出了一股敬意。 不知道是谁突然发了一声喊:“快看天上!祖神显灵了!” 秋日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碧蓝的天宇中,却显出了一颗明亮的星星,太阳虽亮,那颗星星依然光华夺目,不受日辉影响。 老祭司搭手在额头一直注目看着,口唇蠕动喃喃有词,片刻后才声音激动地提高了音量:“是景星,是景星啊!大瑞,我溪州大瑞!” 《天官书》云:天精而见景星,景星者,德星也。其状无常,常出于有道之国 “祖神有灵,佑我溪州之主,助她事成,庇她安康,率我溪州之民,不为衣食所愁,不为贫病所扰” 台下百姓毫不知疲倦地朗声吟诵,声音渐渐的竟奇异地协调起来,几百人同声吟诵,竟将声浪愈掀愈高,大有直遏云端之势。 司昌南看向辛螺,脸色铁青;辛螺不吝秘技,先声夺人,这一个回合,竟将他踩在了脚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及笄礼 大燕燕京,卫国公府。 常雷如牛嚼牡丹似的,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水,毫不客气地又给自己续上满杯,才接着说了下去:“说来也是奇怪,刚好溪州那些百姓们跪拜的时候,天宇中恰恰现出了一颗大星。 那个老祭司说是什么景星,主溪州大瑞,引得那些老百姓们又是好一阵参拜,估计那会儿大家已经把辛七小姐看成天佑神女了。” 陈延陵凤眸微垂,掩住了眸中的柔光:“《授神契》中有云:瑞星有四,一曰景星,二曰周伯星,三曰含誉,四曰格泽。凡景星为大瑞” “也是那丫头运气好啊。”常雷又一口将难得的极品大红袍茶水喝干,这才抹了抹嘴,“而且心眼儿还真多。等司昌南回到他那鱼湖寨以后,才知道自己还中了辛七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还赶去灵溪镇想算计辛七呢,没想到他那边屁股一抬,辛七早把他想死抠着不缴的秋粮给捋回来了,哈哈哈哈” 常雷放声长笑,“我想着司昌南回去以后那情形,就忍不住想笑,听说当天在问天台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已经很精彩了,估计回到鱼湖寨,肯定更加好看! 可惜可惜啊,我没能亲眼在当场看一看!辛七不仅收了秋粮,还给鱼湖寨的百姓许了愿,来年会派人过来教他们种稻之术。 司昌南回去还想着借着这事施施恩呢,没想到这恩早就被辛七先一步给施了,他鱼湖寨到处是人议论着辛七的好,你说他怄不怄死?这积年的老狐狸还敌不过一个小丫头——” 陈延陵屈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中露出一抹忧心:“司昌南哪里会忍得下这口气?我怕他以后” “子越你放心,我专门派了人帮你盯着那边的事儿呢,一有什么动静,就会传讯过来的。” 常雷“嘭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了陈延陵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下了话,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走,看看你家连城不换的小妹妹去! 你都不知道,我娘这几天差点把我爹的耳朵念起茧子,她说还是生女儿最好,白白嫩嫩的又可爱,以后长大了也会乖巧地倚着她。 不像我们这些糙小子,一个两个的小时玩得一身泥,大了也是一身臭汗,还不着家的,简直把我们嫌弃得要死” 易长安拼死生下了一个女儿后,陈岳爱若珍宝,取名易连城,喻意连城不换,又因为女儿一双眼睛亮若星辰,小名就叫辰辰,成天都恨不得守在这母女俩身边。 宫中也赏赐不断,还是洗三的时候,燕皇就颁下圣旨,赐封小连城一个郡君的称号,还特意赐下了陆城八百户食邑。 按大燕律,亲王之女封郡主c孙女封郡君,郡王之女封县主,孙女封县君。小连城甫一出生,直接就封了郡君,可谓是君心深宠了。 不过小连城也确实惹人怜爱得紧,虽是小小婴儿,却是个安静性子,从不胡乱哭闹,吃饱了就睡,要解决生理卫生了,就哼哼几声,简直没有比她更乖更让人好带的奶娃娃了。 也怨不得雷三娘看着小连城眼热不已,几次差点就想去找莫弃给常大兴和她弄点什么药来也好老蚌再怀个珠了。 常雷这一趟来,他娘也是千交待万叮嘱,让他务必亲自带着自己收罗来的那些小玩意儿送给小连城,常雷哪里敢阳奉阴违? 回头他娘要是问点什么小连城的细节,若是他答不上来,他娘肯定又 得给他松一松筋骨! 听到常雷一个糙汉子竟说出一番很有些怨妇口吻的话,陈延陵也不禁失笑,起身陪了常雷往正院走去:“辰辰确实可爱得紧,我娘说辰辰现在其实还看不清东西的,可是那双眼睛一看过来,让人心都要化了似的” 陈延陵难得会有这般感性柔软的时候,话一说出,心头却是“扑通”一跳。 上一次让他心都化了的那个女孩,已经满了十五了,也不知道他那迟到的及笄之礼,这会儿可曾送到了她的手边 夏依,溪州峒主府。 辛螺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男子,神色慎重起来:“可是阿吐谷王城有什么重大之事,丁护卫你怎么亲自跑回来了?” 丁二柱被派往阿吐谷王城潜住以后,打听到什么消息都是使人送过来的,这一趟竟是自个儿跑了回来,辛螺下意识地认为可能是发生了大事。 丁二柱急忙先将手里的一只盒子递了上去:“阿吐谷王城目前倒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属下收到陈先生着人送来的这个盒子,来人格外交待要我亲自送到七小姐手中;另外还有几件事也要请七小姐定夺” 陈延陵?辛螺心头突地一跳,接过了盒子努力稳了稳心神,先看向了丁二柱:“这一路上你赶过来也辛苦了,既然没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好好洗漱休息吧,跟家里人好好聚聚,明天再过来禀事。”又叫了杜鹃拿了只荷包过来,“回去让你娘多买几只鸡炖了补补,这一段时间着实辛苦你了。” 丁二柱连忙谢过,接过了荷包行礼下去了。 辛螺直接抱着盒子回到了内室,无意识地掩紧了门,这才拨开盒子上的搭扣,慢慢打开。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只做工极其精良的皮质腕套,腕套旁边还放着一些细碎零件,辛螺将这些东西都取出来后,才发现盒底还压着一封信笺,连忙拆开一目十行地先看了一遍。 原来盒子里装的竟是陈延陵庆贺她十五岁生日的及笄之礼 辛螺摊平了最末那一张零件装配的图纸,照着图一样一样将那套可以戴在手腕上的袖珍弩箭装了起来,戴在手腕上试了试,轻声笑了起来:“虽然不给我当保镖了,倒是还记着我这个曾经的主家保命的事啊。” 大燕女子重视及笄,女子及笄多会收到亲朋好友馈赠的各种礼物,不过也以钗簪首饰衣料居多,没想到陈延陵送她的及笄礼竟然是这么一把凶器,不过却是正合她的心意! 辛螺小心地试射了一次,见那只短而尖细的弩箭深深没入了床前脚踏,显见得威力颇足,不由爱惜地抚了抚那把袖弩,轻轻解下来后,仔细放回了盒子里,重新拿起那封信再次细看起来。 原来她送的雪蟆正好还救了陈延陵母亲的命?他母亲还生了一个小妹妹,他父亲的旧伤也正在痊愈中 辛螺的目光慢慢扫过那一行行清隽挺拔的字迹,凝神细读。 看得出陈延陵家中很是和睦,母亲和妹妹安好,父亲也能痊愈,以后他的日子也会越过越顺心了吧? 真好辛螺小心地将那封信折了起来,抬眼看向窗外的干爽秋阳,轻轻吐了一口气;前一段时间事情太多太忙,辛螺根本就忘记了这么一回事,没想到千里之外,还有一个人惦记着自己的生日。 摸了摸盒子里晚到的及笄礼,辛螺唇角微翘,声音轻得连自己几乎都听不见:“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求子秘方 等郑翠去了厨房,丁铁斧才瞅向儿子,压低了几分声音:“七小姐是派你去阿吐谷王城办事?” 丁二柱惊了一跳:“爹你怎么会知道?”他可从来没在家里漏过一句口风! 丁铁斧哼了一声:“包衣料的那包袱皮儿,是云缎坊特制的油布,要是沾了水,油布上就会显出云缎坊的徽记来。云缎坊只在阿吐谷王城开店,其他的峒里可没有分店。 你要不是去阿吐谷王城办差,怎么会买到云缎坊出的料子?我可不信你在别的地方办差还会绕到阿吐谷王城去买东西!” 丁二柱其实已经很注意了,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他瞧着这块当包裹皮儿的油布根本就没瞧出什么来,没想他爹一眼就看出了是云缎坊的油布。 咳,看来以后这些细节之事他还要更加注意了 见儿子抓着下巴沉思不语,丁铁斧警觉地看了门口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田横和田家翼,这段时间在阿吐谷王城可有什么动静?” 丁二柱诧然看了丁铁斧一眼,张了张嘴,又哼哼了一声:“这我可不能跟你说!” “臭小子,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丁铁斧笑骂了一句,却是正色起来,“下次你可记着,口风紧了,身上的东西也要注意。有时候一个人要做什么事,不用他说出来,根据他一些动作的细节就能推测出来” 丁铁斧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段时间哨探,恰巧跟一个前辈搭档,那位前辈早些年做过阿吐谷王城的暗探,当时教了他不少东西。 后来丁铁斧都是在明里当着护卫,自然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今天小儿子回来,丁铁斧估摸着儿子可能是去做了哨探,言语间试了试,见应该真是这样,这才拉着儿子把那位前辈的心得细细说了出来。 丁二柱以前没做过这些事,一个人去了阿吐谷王城探听情报,很多事都是摸索出来的,这会儿听他爹面授机宜,大有听见恨晚之感。 要早听到前人这些心血所得,他现在阿吐谷王城的摊子只怕可以铺得更广些! 见儿子双眼发亮地细细琢磨着自己刚才的话,丁铁斧心里也老大一阵安稳;七小姐愿意把这种事情交给自家儿子来做,那肯定是因为这是把儿子当心腹啊! 小儿子能当心腹想到大儿子说的帮人外出运货的事,丁铁斧顿时起了疑心:“臭小子,你给老子说句实话,你哥他是不是还是在给七——” 丁二柱立即醒回神跳了起来:“爹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娘肯定做好菜了,这鸡汤好香啊,我去端菜了!”一溜儿地跑去厨房了。 瞧着儿子这反应,丁铁斧咂巴咂巴嘴,先前一直梗在心口的那一团儿不舒服瞬间烟消云散,看来八成是了! 他就说嘛,七小姐前些天在问天台上,说要把那种田的法子传给大家就传给大家,还当着祖神立了誓,也根本不怕司昌南那几个人学了后会对她不利。 心襟这么开阔的人,当初怎么会因为大儿媳做的那蠢事迁怒到大儿子头上来?原来是借机由明转暗了,七小姐这一步真是英明! 丁铁斧想通了这一节,心情大畅,扬声向厨房喊去:“老婆子,老婆子,今儿难得儿子回来又做了好菜,给我打一壶好酒去呗!” “揪着机会就想灌几两猫尿!真是馋得你,平常我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了?还借着儿子当由头了! /> 我可告诉你,一会儿你自个儿喝就算了,可不许把儿子灌醉了,他赶路的人身子正亏着呢,明儿还有正事要办,要把你儿子喝醉了,看我不” 厨房里传来了郑翠心情颇好的笑骂,却是丁二柱捂着耳朵飞快地蹿了出来:“爹,酒葫芦呢?我去帮你打酒,打最好的那种!” 丁铁斧回手取了挂在墙上的酒葫芦,从窗户里抛给了儿子。瞧着儿子抄手接了,步伐轻松地往外去了,丁铁斧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心里却是定了主意: 这事儿,就只能埋在他一个人的心里,包括自己那老婆子也不能说,还有大郎媳妇,现在还是那拎不清的性子,当然更不能说。 不然的话,万一哪天被大郎媳妇失口,被外人知道了,又是给丁家招祸的事! 说起来,他这两个儿子都是个好的,也遇到了个好的主上,就是可惜找的这个儿媳妇,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啊 莲花庵门外的石阶上。 冉银花放下肩上的那担柴火,揉了揉被压得肿痛的肩膀,长长喘了一口粗气。 要不是她娘冉王氏打听到莲花庵的主持净宁师太手里有一张生子秘方,她也不会为显诚心,连着一个多月都给庵里担柴打水。 这些活计虽然是她幼时常做的,可是自从她嫁到丁家以后,都是丁家的男人担着这些粗活,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些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庵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光头小尼姑走了出来,见是冉银花扶着柴担在休息,轻轻“呀”了一声:“冉娘子,你怎么又担柴来了?” 冉银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讨好地看向小尼姑:“小师傅,净宁师太” 小尼姑摇了摇头:“主持已经说过了,她只是会些医术,并没有什么生子秘方,冉娘子只要放宽心怀,胸中不再郁结,自然会求——” 看来是她的诚心还不够,现在依旧打动不了净宁师太没什么,只要能让她生儿子,明天她会再过来的!冉银花努力咧开嘴冲小尼姑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我先把这担柴给担到柴屋里去。” 出家人不打诳语,明明主持已经说清楚了,可每次都是这样啊,这位冉娘子实在太固执了小尼姑暗自叹了一口气,让开到一边以全冉银花担着柴进去;幸好主持自有主意,每日按冉娘子的劳作折算了工钱,每得十日就让她给冉王氏送去。 只是不知道冉王氏这个当娘的,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劝劝她这个女儿呢? 小尼姑兀自还在想着,冉银花迈过门槛时被捆得有些参差不齐的柴枝在门槛上一刮,顿时一脚绊得身子失去了平衡,“扑”的往前一摔。 小尼姑“啊哟”一声连忙去扶,才发现扎实摔了一跌的冉银花却是扭伤了脚脖子,一会儿工夫脚脖子已经肿得馒头似的。 净宁师太匆匆赶来,忙吩咐小尼姑去取了药酒给冉银花揉了,见她的伤势实在是不便移动,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只能另外唤了一名中年的尼姑过来: “冉施主如今扭了脚踝,走动不得,只得先在我们庵上将养几天了,慧通,你下山去一趟冉家,跟冉施主的家人说清情况,也免得她家里人担心;这天色也不早了,你早去早回。” 中年尼姑应了一声,急忙下山了。净宁又唤了小尼姑给冉银花收拾了一间禅房出来,暂时让她住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弟媳 慧通回来,还带回了冉王氏给冉银花收拾的一个小包裹,另外还有冉王氏说的几句话:“既然伤了脚,就先在庵上住下吧,养好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这家人倒是心大净宁见状,也只能摇了摇头,让慧通把那小包裹给冉银花送过去了。 其实慧通还隐了一句话没说,冉王氏当时拉着她的手还低声问着,净宁主持能不能看在她女儿如此心诚的份儿上,帮上一把,不说方子,哪怕直接给药也行啊。 这母女俩为着这事缠了主持不少时间了,慧通一听也是头大,匆匆搪塞几句就借口天色晚了赶回来了。 明明净宁主持已经跟她们说过了,她只会一些妇科医术,并没有什么生子秘方,而那位冉娘子只要放松心情,不要老是患得患失,顺其自然就好。 可是冉王氏也好,冉娘子也好,这两人竟都不相信,一直以为主持是藏着掖着主持修心还没修成佛啊,能不烦吗?慧通自然识趣地不会提起这档子事。 就在慧通把小包裹递到冉银花手上的同一时刻,山下的小梁村冉家,刚回家的杨春柳正没好气地看着冉王氏:“娘,今天怎么这时候了都还没有做好饭?” 冉银锁小心地扶着孕肚已经挺出来的妻子坐稳了,急忙解下包袱取出了里面的一包梭子糕:“来,柳儿,先吃点糕点垫垫。” 这包糕点还是她刚刚回娘家的时候,她娘特意花钱给她买的呢,就是担心她怀着身子的人了,时不时地会饿,一时来不及做什么吃的,先吃点糕点也可以顶着。 村里有经验的婆姨们都说她这一胎肚子尖尖的,一定是个男孙,杨春柳也觉得是,她才嫁进冉家没有多久就怀上了,头一胎瞧着还是个儿子,腰杆都挺得格外直。 谁成想先是大姑姐不明不白地从夫家跑回来住了,还成天摆着一张哭丧脸住了这么久,也没见夫家有人过来接,然后自从自己有孕后一直围着自己转的婆婆也分心了。 这不,她今儿去了趟娘家,怕路上颠簸特意让丈夫冉银锁慢赶些牛车,这会儿回来肚子都快饿瘪了,也不知道婆婆和大姑姐两个人在家到底做了些什么,居然这会儿都还没有做好晚饭! 冉王氏也有些心虚,赶紧小声跟儿子冉银锁解释了一句:“这不是你姐在莲花庵里扭了脚嘛,庵里的师父过来报信,说她这两天不能走动,我就收拾了些衣物请师父帮着带过去” 冉银锁听得一脸的不耐烦:“姐又去莲花庵了?庵里的主持不是都说了她没有什么生子秘方了吗——” “吓,那是不够心诚就求不到的东西!怎么没有呢?赵家庄那个赵四儿的媳妇,嫁进门以后也是好多年没有开怀,她去莲花庵烧香拜佛可勤了,净宁主持最终被她的诚心打动,给了她生子秘方,那赵四媳妇回去后一连生了两个小子呢!” 一听到儿子说什么没有生子秘方,冉王氏就激动起来,“我们家里没什么银钱,可是还有一颗诚心啊,你姐天天帮庵里担柴挑水,总会打动净宁主持的!” 杨春柳听得差点翻了个白眼儿:“那怎么叫帮,净宁主持不是隔些天就会折了工钱给娘送来吗?” 冉王氏脸色有些胀红,又有些讪讪的:“她一个出嫁的女儿,跟着丁家姓了,回家里住了这么久,吃用哪样不要钱,总不能一直花冉家的钱养丁家的人,回头我的宝贝小 孙孙要生下来了,家里要添置的东西多呢,怎么能” 这当娘的,你说她疼自己闺女吧,她也确实疼,不过看到有银子的时候,也没忘记落好处,不过要不是因为冉王氏这举动,杨春柳早就发作了,哪里还会让冉银花在家里住这么久? 只是私下里觉得这大姑姐实在是傻透气了,这一连几个月地住在娘家,也不见她夫家来人问一声,就算从莲花庵里求到了什么生子秘方,也得有男人跟她生啊! 算了算了,她才懒得费心呢,等过几天大姑姐养好伤回来了,她就让冉王氏给大姑姐打两个蛋做个蛋羹算补一补,正好把大姑姐那只老银镯子给借机要过来。 等吃完了晚饭,一家子打了热水洗漱上了床,杨春柳一下子倒没有睡意了,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最后忍不住拿指头去戳冉银锁:“哎,我说——” 刚刚朦胧睡去的冉银锁被戳醒了,打着呵欠含糊应了一声:“柳儿,怎么还没睡着啊?” “我说,你姐要在我们家住多久啊?你那姐夫怎么也不过来看一看!她跟你姐夫两个人是不是——” 也不对啊,如果两个人散了,那冉银花还一脑门子求什么生子秘药啊?杨春柳脑子一转,就把后面半截话给咽下了。 说起这个,冉银锁倒没有睡意了,长长叹了一声,一手枕到了脑后:“我们家原来日子过得苦,我姐当初嫁到丁家,简直就是从糠箩跳进了米箩” 可是越是这样,才越害怕失去,特别是在冉银花嫁过去几年都没有开怀的情况下—— 杨春柳一直还不知道这个事,听到冉银锁说起,眼睛不由瞪大了几分:“你姐还有没有脑子,竟然敢跑到峒主面前去闹!” 也亏得峒主是个好的,前不久听说还发了话,等明年就要教大家育秧种双季稻了,要换了别一个,只怕这会儿冉银花已经是个死人了!指不定还要祸害到冉家来—— “那丁家没提过要休了你大姐的话吧?”杨春柳听完事情曲折,这会儿忍不住问出来了;该不是冉银花其实被休了,却一直瞒着他们,想赖在娘家吧? 冉银锁摇了摇头:“没有,我那姐夫是个好人,只是现在找了个帮人四处贩运货物的差事,总是不在家,婆家再怎么说,也没有娘家来得舒坦,我姐也想趁着这段时间把身子养好,就回娘家来住一段,也能换换心情。” 杨春柳在黑暗中撇了撇嘴。换她是婆婆,瞧着儿媳妇坏了儿子的差事以后,还成天价在家里摆着个哭丧脸,她早大棒子朝着这灾星打过去了,哪里还会这么默允着冉银花回娘家住这么久? 除非是丁家其实已经存着想休弃这位大姑姐的念头了?丈夫不在家,就回了娘家住着,不侍奉公婆,这不是妥妥的休妻的理由吗? 杨春柳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侧向了另外一边:“我可告诉你,你姐这么久都不回婆家去,要是丁家那边把你姐休了,我可不许她以后就住在家里没事儿嚎丧,没得晦气!” 冉银锁愣了愣,才讨好地帮妻子揉了揉腰:“那哪儿能呢?我姐年岁也不算大,真要休了回来,附近几个村还有好几个光棍汉没讨着婆娘呢,还怕不能把她嫁出去?” 杨春柳想到要是这样,家里还能进账一笔聘礼,浑身顿时松懈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峒主府的五小姐 山顶的清晨要比村子里冷上很多。 还在寅时,冉银花就被冻醒了,搂着浸着潮气的被子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瞧着脚腕子已经比昨天消了一大半肿,索性起了身,一跛一跛地从房间里跳了出来。 天色渐亮,莲花庵里的尼姑们都已经起身,打扫的打扫,生火的生火,一切井然有序,透出一股方外之地的宁静和美好。 冉银花现在是伤号,尼姑们不肯让她帮忙,她只好撑着一根粗枝当拐杖,慢慢往庵堂后门转了出去。 她这些时日时常往庵里挑柴担水的,但是一直没有从后门这边转过,只知道后面是一片菜地,今天一转出来,才发现庵堂后面那一大片菜地后头,还修着几间青砖碧瓦的房子,却并不带着方外的气息。 房门打开,一名布衣荆钗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择了一块菜地,俯身去拔地里的白菘。 那棵白菘有些大,根系抓土抓得紧,少女用力过猛,虽然把白菘拔出来了,自己也跌坐在了菜地里,被露水浸润的泥土污了她的布裙。 冉银花正要过去,房间里又走出一名妇人,瞧见少女跌倒,忙不迭地赶上前来:“五小姐,你没事儿吧?” 少女却抱着那棵白菘气恼地砸到了一边,躲开了那妇人伸出来的手,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带着哭腔地跑回房间去了:“不用你管!” 白菘滚了一圈,停在了妇人脚边,妇人怅然站了片刻,弯腰抱起了那棵白菘,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莲花庵建在山顶,最是清苦不过了,想不到还住着哪家的小姐?冉银花急忙往后缩了缩身子,悄悄地退了回来,才走到庵堂后门,就见慧通带着两名家丁模样的男子径直走了过来。 见冉银花在这里,慧通忙叮嘱了几句:“冉娘子,你脚上的伤不宜走动,还是多歇息为好。”这才带着那两名家丁往立在菜地中的那妇人走去,“卢姨娘,府上又给你们送今年的新米来了。” 卢姨娘连忙收敛了愁绪,笑着应了一声,招呼了那两名家丁将挑来的几袋新米和一些日常用品熟门熟路地搬进了旁边一间房间里。 慧通自转身来扶冉银花:“冉娘子,我扶你先回去休息吧。” 冉银花谢了,伸手搭上了慧通的手臂,忍不住问道:“慧通师父,这儿住的是哪家的小姐啊?” 她是女子,又是常给莲花庵打柴挑水的,慧通倒也没什么隐瞒的:“是峒主府的五小姐,发愿给老峒主祈福,过来茹素修行的。” “峒主府的五小姐?!”冉银花如蛇蜇一样松开了搭着慧通的手臂。 那天在峒主府的情形如噩梦一般重新浮出在她的脑海:面色铁青的丈夫神情不安的小叔子还有,辛螺那张淡漠的脸! “谁告诉你我勾着你家男人了?” “他们是我的近身护卫,不跟着我身边护着,那还要他们何用?不过既然冉氏你这么不乐意,我也不强人所难! 今后,丁大柱你也不用在我这峒主府里做了。廖伯,你把丁大柱的月银结了,即刻起将他从峒主府除名!” 就是从那天起,从辛螺说出了这一番话起,她的生活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丈夫失了差事,不再对她温柔体贴,婆婆嫌她没脑子,对她也没了个笑脸——< br /> 慧通发现冉银花身形摇摇欲坠,连忙扶了她一把:“冉娘子,你怎么了?” 恰在此时,身后的那间房屋里传来少女尖利的斥骂声:“回去告诉辛螺,我不用她在这里猫哭老鼠假慈悲!” 菜地空旷,那声音清晰入耳,冉银花讶然转回头去,见刚才那两名家丁担着空箩筐,沉着脸从那边走了过来,那位卢姨娘一脸惶然地跟在身后向两人低声道歉。 辛螺?这不就是那位七小姐的名讳吗?这五小姐不是辛螺的姐姐吗,瞧着这架势,怎么像是跟辛螺不和?冉银花心中不由一动,扶紧了慧通的手: “慧通师父,我没什么事,只是刚才一下子没站稳;对了,庵里也该做早饭了,我虽然脚葳了,手可是好好的呢,我去给你们帮忙煮粥。” 灵溪镇峒主府。 辛螺刚用完一碗清香的新米粥,杜鹃就过来通禀了:“小姐,丁护卫来了。” 丁二柱昨天说还有几件事要请她定夺的,估计心里搁着事放不下,今天来得挺早;辛螺连忙漱了漱口:“带他进来吧。” 丁二柱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见面行完礼,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禀报了出来,拉拉杂杂还真有不少。 头一桩是他在阿吐谷王城这一段时间不是白呆的,还负责帮溪州考察了几个人才,有智囊型的c会理账的c擅长管理的,经过丁二柱一段时间暗搓搓的观察,人品都还信得过,这会儿回来正好请求辛螺拉不拉过来。 第二桩则是田家翼带着妻小去了阿吐谷王城住在他爹田横那里以后,很是有些收敛的模样,目前被田横走了关系,带进了土王府当了一个小管事,一直夹着尾巴做事。 第三桩则是夷州峒一直梗着脖子说交不出那么多金丝楠木,土王熊绎一怒之下,令巫州峒的陶器也不准往夷州贩卖。 辛螺想了想,一一给丁二柱发了指令:“你觉得人品信得过的,可以带他们过来,反正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夷州那边的情况,我会让你哥这边多加注意,至于田横——” 难道田横觉得没什么办法来对付她这里了,所以放弃了?辛螺并不了解的田横的性子,只能叮嘱丁二柱:“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也只能让你多注意吧那父子俩了。” 正事说完,辛螺转了话题,轻松聊起了常事:“阿吐谷王城人口众多,你也去了这么久了,可曾碰到哪位心仪的姑娘?早早定下来了,也免得你家里父母操心啊。” 丁二柱以前差不多也跟一家姑娘谈婚论嫁了,但是他哥丁大柱出了那件事后,那家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闲话,家里就有些不怎么乐意了,后来两家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 丁二柱后来因为一直忙着公事,对那桩亲事倒也没心思,这会儿不提防辛螺问起这个,黑脸膛都透出红来,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辛螺瞧着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真遇上了!那姑娘是哪家的,对你有没有意思啊?要是你俩对上眼了,就赶紧叫你娘找人去提亲啊,我给你再出一份聘礼!” 正好杜鹃进来添茶,听到辛螺这话,也嘻嘻笑了起来:“丁二哥,小姐都发话出钱帮你娶媳妇呢,你还不快点老实交待!” 丁二柱连脖子都红了,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家里c她家里七小姐你也认识,她娘就是c就是古月米行的掌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总有刁民想害朕 这倒是,光窝在溪州这里,放眼看去,十八寨就没有能配得上辛螺的年青人;自己要不是被派去阿吐谷王城办差,又哪里能遇得上石水芹这样的好姑娘? 七小姐要治理溪州,寻常不会出溪州峒,但是他可以借着招揽人才的机会,看到什么好的青年才俊,揽过来送到溪州来啊! 七小姐已经满十五岁了,跟身边的人多处个几年,到了出了满孝可以嫁娶的时候,总能弄清有没有人合适,说不定到时就能水到渠成了呢? 丁二柱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杜鹃姑娘说的是,我回去以后就往这方面注意!” 正要掉头就走,又被杜鹃喊住了,期期艾艾地补了一句话:“丁二哥,那个你选的时候,就照着c照着陈先生那样儿的去选” 丁二柱张了张嘴,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七小姐喜欢陈先生那样的?那她当时怎么不把陈先生留下来?” 杜鹃还没来得及回答,杨树正好从外面回来,当头撞上了还在院门口嘀咕的两个人:“丁二哥,杜鹃,你们怎么站在这外面说话?对了,你们刚才说把谁留下来?” 丁二柱我刚要开口,杜鹃已经抢着说了话:“没说什么,就是丁二哥要走了,我白叮嘱他几句而已。” 想着这事算起来属于辛螺的私事,确实不便说出去,丁二柱点了点头,跟杨树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杨树目送丁二柱离开,转头看向杜鹃:“七小姐在里面吗?” “在的,杨护卫稍等,我这就去通禀。”杜鹃急转身去禀报了一声,很快就请了杨树进去。 辛螺正在算着帐,拨清了最后一个算珠子,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这才转头看向杨树:“司昌南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司昌南这一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辛螺担心他会有什么异动,特意把杨树派过去暗中监视。 杨树疑惑地摇了摇头:“司昌南那天从灵溪镇回去以后,就在家里闷了几日,之后就出去游了湖,还进山里打了一趟猎,直到属下回来之前,也没有见他有什么动作。” 要说司昌南是学乖了,辛螺是绝对不信的,但是他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也着实让人无从防范。 田横和田家翼如此,司昌南也如此辛螺按了按眉心,低声嘟囔了一句:“总觉得他们背着我想做什么” “七小姐?”杨树没听清辛螺的话,满头雾水的问了一声。 总有刁民想害朕呵辛螺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绝对不是在杞人忧天:“继续派人在暗中看着吧,让他们一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报。” 杨树应了一声,看向辛螺:“马上就到十一月了,七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阿吐谷王城?属下好尽早调配人手做好准备。” 每年十一月,是夏依八峒给阿吐谷王城上供秋粮和贡品的时候。溪州峒地处偏远,自然要比别的峒早些出发才赶得到。 辛螺算了算时间,叹了一声:“你下去安排护卫吧,我们大后天出发。对了,后天你跟我去冰洞里把那四对雪蟆给收回来。” 谷满仓的幸福感还没持续多久,那满仓的谷子就要运走大部分了叫了廖管家过来,让他安排人马去装载需要向土王上缴的秋粮,盯着一袋袋稻谷从粮仓里被清点出来,让辛螺深深产生了一种是自己 的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什么时候,她可以不用向土王那边缴秋粮就好了 阿吐谷王城,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里。 田横盯着打扮的像管事的司昌南,面上露出一抹嗤笑:“什么时候堂堂鱼湖寨的司寨长跟人见个面,都要这等偷偷摸摸了?” “你以为辛螺还是原来那万事不懂的丫头?”司昌南毫不客气的反讽了回去,“不如你回去问问你儿子,看他是怎么被那丫头弄下台的!” 见田横乍然色变,司昌南这才轻哼了一声:“那丫头现在鬼精着呢,居然安排了人暗中盯梢我!” 要不是他棋高一着,早在灵溪镇的时候,就已经找人乔装成自己,真身却直接带着护卫往阿吐谷王城这边来,只怕现在一举一动都还在那丫头的死死掌握中。 辛螺当初还要从大燕请一名武林高手过来做保镖,如今竟然有人手可以跟踪人了要养这些人手,就需要银子,辛螺从哪里来的这些钱? 田横目光微微沉了沉:“说吧,你这么大费周折地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那丫头现在做了些什么,我不信你不知道!”司昌南搛了一筷子菜,慢慢嚼起来,“要是再不阻止,她这个溪州峒主的位置,那是坐得稳稳的了! 难不成你打算让你儿子一辈子背着被祖神唾弃的名声,跟老鼠一样藏在这阿吐谷王城,石鼓寨那边,你们田氏一族就老老实实奉她为溪州之主,以后任她驱使?” 田横轻嗤了一声:“我现在又不是田氏族长,平白操那些心做什么!” 司昌南盯着田横看了片刻,“啪”的一声撂下了筷子起了身:“堂堂干办舍人也能咽得下这口气,我老司也没什么咽不下的,我这就回去——” “等等!”田横急忙起身止住了司昌南,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慢慢开了口,“司寨长怎么脾气还是这么毛燥,有什么话我们兄弟俩慢慢说也不急。” 司昌南哼了一声,坐了回来:“你想什么,我想什么,我们彼此都一清二楚,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还玩那假惺惺的一套。可辛螺是老峒主的嫡嗣,她要坐稳了峒主这个位子,就没有我们俩什么事儿了! 只有先干翻了她,我们两个才有机会。至于以后到底谁能坐上那个位置,我们两家到时候自然是各凭本事了,田老弟你说是不是?” 田横目光微闪,轻轻掀了掀唇角:“司寨长说的极是,不知道司寨长这一趟亲自跑过来,可是心里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司昌南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起来:“再过两天就是十一月,该是各峒给土王上缴田赋和贡品的时候了。 就连遭了雹灾的干田寨都能得个大丰收,溪州其他地方肯定更是风调雨顺c五谷丰登了。土王常年坐镇这阿吐谷王城不清楚下面的事,田老弟你可不能知情不禀啊” 田横伸手举起筷子,将最肥美的那块红烧肉搛进自己碗里,轻轻点了点头:“司寨长说得很有道理,只有进了自己碗里的,才是自己的,没进的,都是别人的。” 横竖不会进他的碗里,别人的,他要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呢?至于以后—— 这溪州又不可能年年都风调雨顺,每年都能得丰收,交不了像今年这么多的田赋,也确实是情有可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禹州营参将 路边菊花半残,犹抱枝头,被马蹄急过扬尘,原本黯淡的黄色更蒙上了一层尘土。 大燕禹州边军军营,守着辕门的一队兵士神色警惕地持戟看向远远疾行而来的三骑:“来者何人,通报姓名,乱闯军营者射杀无论!” “传报,燕京陈延陵领禹州营参将之职,前来报道!”当先一骑勒马驻立,身姿卓然,见一名兵士将手中长戟收起上前,翻身下马,将手中的印信递了过去。 印信递入营中时,禹州营总兵谭罡和副总兵赵文清正在督查兵士们演练,见是新任参将前来就职,谭罡挥挥手让亲兵将人带进来,自己转身往营帐走去。 赵文清跟在后面,状似无意地说道:“听说这位新任参将是卫国公府的大公子,前些年还得皇上钦点过武状元,也在沧州边军里任过一段校尉。 可能是嫌那七品的职位低了,之后辞了差事不做了,一直闲散度日,没想到今年倒领了参将的职务。” 谭罡脚步微顿,继续向营帐走去。 卫国公当年领锦衣卫之职,据说武功高强,想来家传应该不错,只是个人武艺再高,在两军对垒时也不能逞强。 而且这位陈大公子当年既然被钦点了武状元,为何当时不好好投效军中,反而辞了差事闲散度日? 莫非当初皇上是看在卫国公和易大人的面子上,才点了他为武状元,而他也有自知之明,这才辞了官职?或者真的是嫌七品的校尉低了? 其实这些勋贵之家的公子哥儿们,就算要入职,在燕京城里领个闲散职位也就是了,这都过了好几年了,怎么突然又想起来跑到他这禹州营来入职了 参将一职仅于总兵和副总兵之下,是正四品的武官,禹州营却是地处偏远,只为防着夏依土司府而设,且不像北方边军,连年都跟外族有些或大或小的冲突,就是要攒军功,也该往沧州那些北方的边军去啊。 禹州营这边这么多年已经没有起过战事了,莫非是卫国公府既想着让人从禹州营这边镀镀金,履历上多些历练,又怕陈延陵会有危险,这才选了他这块地儿? 谭罡向来务实,一想到军中会被插进这么一位过来镀金的公子哥儿,心里就有些不大舒坦。 这样的公子哥儿,大多是自己≈gt; 跟在陈延陵身后的王景为和陆学右两人眉头微微一皱,飞快地扫了赵文清一眼,继续垂头默不出声。 陈延陵倒是风淡云清:“这两人跟着我进营,自然不是随从身份,而是我的亲兵,一同操练那是肯定的。” 听到赵文清说起那两人,谭罡才注意看向陈延陵身后。 难怪赵文清会专门提出来,陈延陵身后那打算充作亲兵的两人,长得白白净净,身形跟旁边他的亲兵比起来,简直是粗棒槌和细麻杆儿的差别。 这些长随若是在燕京城中,跟在公子哥儿身边溜索打听消息,小意去买办些东西倒还成,进了军营后能成什么事? 要是营中混着这两个闲杂人,只围着陈延陵转着,服侍着这位贵公子,看在别的将士眼中,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按规矩,参将也是可以配两名亲兵的,有在营中选人而任的,也有自己带了亲随任为亲兵的。 听到陈延陵的话,谭罡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大痛快,把丑话先说在了前头:“既如此,那就要遵守军中法度,军营之中,法不容情!特别是将领身边的亲兵,若有违纪之事,必严惩重处不怠!” 陈延陵垂眼,只简单应了一个“是”字,倒像是浑然不把他的告诫放在心上。 毕竟别人现在刚来,也并没有做出什么错处,谭罡挥了挥,让亲兵带了这三人下去安置。 陈延陵前脚刚出了营帐,赵文清后脚就开了口:“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些勋贵公子派到我们这里来。 若是今后跟不上操练,真以军纪论处,只怕会得罪了卫国公府和易大人。卫国公如今还掌着锦衣卫,易大人又管着提刑司” 谭罡心中不悦,愀然捋了捋颏下的胡须:“自我大燕立朝以来,兵家事重,今上也多次在慰军中曾言,军中事不可有半丝一毫的马虎。 若是这几人违了军纪,自当按例论处,怎么能因为出身就免于惩责呢?就是这事报上去,让卫国公和易大人恶了我,我行正坐端,也是不怕的!” 有谭罡顶在前头就好!赵文清心头一喜,装作一脸敬佩:“谭大人一身正气,让下官心生澎湃,大丈夫立世,当如谭大人一般,今后必能留名青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活泼朝气的长随 谭罡虽然不喜陈延陵这一类贵公子,但是行事却也是不屑为难他什么的。 亲兵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空的营房安放了行李,又带着他们熟悉了营地中诸如伙房c校场c军械库等各处地方,这才行礼告退。 王景为送了那名亲兵出去,回头掩了门,敲了敲几处墙壁,确定是实心青砖垒起来的,这才轻轻哼了一声:“大公子,那位谭总兵和赵副总兵明显就是在看轻我们,估计等着在后日想看我们出丑呢!” 陈延陵不以为意:“谭罡其人行事方正,好恶分明,却是个忠君之人,禹州营这些年虽无战事,他日常操练不缀,且从不从兵士身上吸血谋利,也不干那些吃空饷的事,除了性子呆板了些,算是我大燕一名好将领了。” 父亲陈岳从锦衣卫出身,在军中并无什么人脉,只和母亲早年因为一桩案子,结交了如今的大将军夏世忠。 陈家并不从文,不走文科举的路子,父亲尚在锦衣卫任职,虽说现在陈家深得皇上信任,但是为了避嫌,他也不想入锦衣卫。 从武入职一途,就只有从军了。弟弟陈延冈已经在五军大营,陈延陵早年刚得了武状元的时候也去过沧州边军,如今思忖再三,竟是定了这与夏依土司府最近的禹州营。 听闻他有意进这禹州营,还是夏大将军帮他走的关系 王景为还是有些不解:“沧州营那边的周总兵不也是一位好将领吗?而且他为人比谭总兵要变通多了” 谭总兵草根出生,当年一路能够升任为总兵,也是经历过不少的人,对这些勋贵公子们天生就带了偏见。 而且禹州营常年无战事,不比沧州营小冲突不断,好积累军功,大公子又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王景为想不通为什么大公子要选了这边来从军。 陈延陵沉默不语。 陆学右连忙拉了一把王景为,两人默默开始收拾起房间来。 他们两人一直是大公子的长随,年初时因为被大公子派去渡海寻药,这才隔了一段时间没有跟在大公子身边。 没想到等他们回来,大公子自己已经找到了药,性子也略微有些变化。 r /≈gt; 他只说去看看,什么大饱艳福王景为脸上发臊,偷偷冲陆学右凶狠地磨了磨牙。陆学右脸上憨憨一笑,眉毛却挑衅地抖了抖。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照应着长大,关系也是差不多可以穿一条裤子的程度了,只要不碍着正事,互相损起来也是毫不留情,就是喜欢看对方这种“又气又恼却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实在令人好笑。 要是以前陈延陵肯定也会狠狠戏谑几句,今天却诡异地默了片刻,才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想!” 王景为涎着脸嘿嘿笑了一声:“漂亮姑娘谁不喜欢看?大公子,过些天我们攒几天假,你带我们去一趟阿吐谷王城,见识见识这边的风情呗! 都说这边的姑娘泼辣又热情,也没有我们大燕的女孩子那么多心眼儿,指不定我就能跟哪位既单纯又漂亮的妹妹一见钟情” 瞧着他一脸憧憬,陈延陵嫌弃地“啧”了一声:“擦擦你那口水,老实在营里呆着,等三年以后,我带你去夏依土司府买头母猪回来。” 王景为茫然不解:“大公子,为什么要等三年以后买母猪回来?夏依的猪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陆学右哈哈大笑:“当兵三年,母猪变貂蝉!等你思春思上三年,可不是就要给你买头母猪就够了!” 王景为胀红了脸,忿忿反喷陆学右:“男婚女嫁,天道伦理,我思春怎么了,我思春证明我是正常男人!阿右你毛都没长齐,还算不上男人,当然不明白男人的心思” 陈延陵按了按自己的眉头。 按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可是他用得最顺手的这两个,端着的时候倒还好,一旦放开了互损起来,倒像是一对活宝。 偏偏母亲还说这样挺好,说他这个当主子的性子太稳太闷了,就是要有这样的长随在身边,也能带着活泼朝气些 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延陵轻咳了一声:“行了行了,你们都别争了,夏依姑娘喜欢身形健壮的男子,你们俩都长得跟麻杆儿似的,肤色也太白,她们根本看不上眼的。” 王景为和陆学右都呆了呆。他们体质和皮肤就是这样,不管怎么练武怎么晒,就是长不壮也晒不黑,这也是他们的错?大公子虽然去了一趟夏依,该不会是瞎说唬他们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8章借粮 吴冲性子比较急,那一脸怨气并不像是作伪,加上前面还有金丝楠木的事件,辛螺相信这应该是一个能够拉到同一个战壕里的人,因此也就说了直话: “土王此举实在太让人震惊,关键是有其一,必有其二,实在是让人心中难安啊。” 颜正恒不由注目看向辛螺。 除了充州峒以外,其余七峒都被增添了田赋税贡,不过比例不一。 而且各峒实力不一样,有的峒咬咬牙,可能也就把这一次增添的田赋税贡给添上去了,有的峒只怕就要伤筋动骨了。 不过一般而言,不到万不得已,大家也不会但是刚才辛螺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如果土王打算长此以往呢? 偶尔一次,可能有的峒主咬牙也认了,但是如果年年如此,谁又承受得了? 见吴冲和颜正恒动容,辛螺慢慢又张口补充了一句:“我所担心的,倒不光只是为了今年新增缴的田赋税贡。 我只怕这不过是一个由头,借此拖得几年,今后夏依再无八峒,只余土王一人而已,正好让王位名副其实。” 想到熊绎改土司大人之名而称王,吴冲悚然而惊:“难道熊绎早就有背弃当年血誓的打算?” “谈何被弃,夏依八峒,峒不成峒,肯定就是不违血誓的自然消亡,所等的不过是几年功夫罢了。”辛螺轻叹了一声,声音苦涩,“像我溪州这样的,只怕第一个就会是被土王集兵征讨的了。” 如果溪州被土王集兵征讨,夷州与溪州相邻,又焉知不会唇亡齿寒呢? 颜正恒没料到辛螺竟然想到了这么深,沉吟片刻索性直接问了出来:“不知道七小姐有什么良策相对吗?” “今年这一手实属意外,估计其他几位峒主也心思不定。”辛螺苦笑了笑,“这乍然一下,只怕难以齐心。 只有先把这股风放出去,让大家心里起些思量,一则免得被人白白拿来当枪使,二则等到明年如果还是如此的话,峒主们彼此间多沟通联系,总得跟土王那里有一番话说。” 没想到辛螺今年竟是抱着吃下这个大亏的主意,铁了心不打算当这出头鸟颜正恒目光闪动,附到吴冲耳朵低语了几句。 吴冲连连点头:“七小姐所虑极是,今年这哑巴亏还真是不吃也得吃了。我夷州这边好歹有些底子,勉强能把今年的情况应付过去,倒是七小姐这里—— 今年既是新代峒主之位,根基未稳,听说你为了给辛兄弟祈福,秋粮又只以两成收取,只怕这一回增缴的田赋会大为压头吧?” 辛螺沉沉点了点头:“不瞒吴峒主,这一趟我运了八千多石粮食过来。” 本来为了从司昌南等人手中收到秋粮,辛螺就用了釜底抽薪的法子,没成想,最后被土王抽了自己的薪!就是转回头去把她那府里剩下的那点儿粮食都运过来,也远远凑不足这一万四千石之数。 再加上,全运过来了,峒主府吃什么去?如今之计,只有先往外面买粮了。 只是除了充州峒,其他各峒的田赋都要增缴,也不知道能够买到多少粮食回来,而且溪州峒在大家的印象里,向来是穷得丁当响,这猛猛然拿出一大笔钱来买粮食,岂不是让人生疑? 财不富白的道理,千古不破啊,摆在辛螺面前,也实在是道大难题。 吴冲忍着心痛,轻咳了一声:“我原来跟老峒主也是称兄道弟的交情,觍着脸也是叫你一声侄女儿的,今儿这件事,我这个当叔伯的别的多帮不了你,仓里倒是能匀出一千石粮食——” 辛螺立即起身向吴冲行了一个大礼:“大恩不言谢,多谢吴叔相帮,稍候我就写下借据,向吴叔先借用这一千石粮食,明年秋收之后,定当奉还!” 颜正恒刚才偷偷凑到吴冲耳朵边说的,是从溪州峒传来的关于辛螺精于农事的消息,既然辛螺精于农事c能致丰收,如果交好,到时请她传授教导一二,想来到时她也不便拒绝。 所以吴冲忍着心痛,听了颜正恒的意见,决定来一个雪中送炭,拿出一千石粮食送给辛螺,支援她度过这个难关;就是实在度不过,他们夷州峒藏个把人,让辛螺今后生活无虞还是没问题的。 没成想辛螺竟然一口就说了借!还要写借据约定明年秋收之后就还—— 看来倒很是信心满满啊! 只是溪州那穷地方,辛螺哪来的这信心呢?她再精于农事,地里再是一年两熟,结出来的也只是粮食,不是金粒儿,这一回的增缴,溪州就要比往年多缴五千石粮食。 就是他这里借出了一千石,也还有四千石的空缺,别的峒可未必就有他这么好说话了,到时候辛螺从哪里去凑那四千石,就是去外面买 田赋增缴,能卖出来的就少,只怕粮价要涨,以前逢丰年是一两银子买两石的粮食,就算按以前那价,这四千石也要两千两银子啊,辛螺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而且就算掏的出压箱底的银子,还不知道阿吐谷王城一下子有没有这么多粮食卖呢! 吴冲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辛螺,张口想问些什么,却被颜正恒使眼色给止住了,只能打着哈哈,请辛螺暂时住下。 一番安顿之后,管事很快过来回禀:“辛七小姐已经住下了,不过遣了一名护卫快马前往阿吐谷王城。” 只遣了一名护卫过去?颜正恒若有所思:“看来这位七小姐在阿吐谷王城也埋得有人手,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大人,我们夷州跟她交好,这一步倒是走对了。” 吴冲点了点头:“严先生,你说这位七小姐不就是会种田吗? 这大半年的功夫,田中所产也只不过是一熟,她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银子,可以在阿吐谷王城布置人手?” 是啊,开春的时候辛酉源意外身故,辛螺接手不过大半年,下面十八寨的寨长还多有不服,辛螺怎么还能把手伸到阿吐谷王城去? 见颜正恒皱眉不解,吴冲靠坐在椅背上端起了那只新买回来净白瓷的茶盏,端详片刻才呷了一口茶: “一年到头了,一回头才看到今年的新鲜事儿还真是多。不知道从哪儿过来贩瓷器的,卖私盐的,这瓷器和私盐还都比以前从大燕过来的那些货色要好” 瓷器和私盐也就是近几个月才出现,颜正恒心中一动,隐约联想起什么,片刻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辛螺只是一个小丫头,再怎么厉害,能勉强坐住那溪州峒主的位子就不错了,怎么还可能有本事搞出瓷器和私盐这些东西呢? 阿吐谷王城那边的人,指不定是原来辛酉源留下的人手,辛螺现在手里的银子,也说不定是他留下来的,或许溪州穷归穷,这当爹的怎么还是留下了些家当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意外相遇 辛螺在永安镇住了两天,等吴冲借给她的那一千石粮食都装好了,就继续带着车队匆匆往阿吐谷王城过去。 虽然让人先去找丁二柱那里想办法了,但是辛螺自己也得赶紧赶过去才行,有什么情况才好看着就办了。 阿吐谷王城。 扮作客商模样的陈延陵带着王景为和陆学右几人刚刚在城门处查验完商旅文书,赶着马车往城中走去。 王景为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处别具异域风情的城池,目光掠过街道两边同男子一样行走或从商贩卖东西的夏依姑娘,压低了声音跟陆学右咬耳朵: “阿右,你快看,夏依的姑娘们真的一个个都长得挺白嫩的,腿也挺长的啊” 阿吐谷王城比八峒都要繁华许多,夏依人大多数都是穿着夏依族的服装,男子或长衫或短褐,衣襟边绣着色彩醒目的绣纹。 女子则是斜襟短襦下一袭百褶短裙,刚刚盖过膝盖,两侧裙边还有开叉,内里穿的一条暗色长裤,脚上蹬着布靴,从靴口处整条小腿都用绑腿一路缠至膝盖,走动时裙侧的开叉微动,显得腿形格外修长。 比起大燕女子裙裾及足面,行走时娉娉婷婷的模样,却是另有一番健美的爽利。 要在大燕,除了自家的婆娘或者是青楼里的那些女人,谁还能见到女人这般露出小腿甚至隐约还能看到大腿?虽然小腿是缠了绑腿的,而且内里也是着长裤的,但是看腿形也能过眼瘾啊。 陆学右到底稳重些,有一眼没一眼地偷偷瞄着路边的姑娘们,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陈延陵:“你小声些,小心别人听到,现在你少看两眼也不会死,可别跟不上大爷。” 王景为一边“啧啧”几声过着眼福,一边快走上两步,跟到了陈延陵身后,心里倒很是感谢了副总兵赵文清一回。 禹州营每个月还要出一次任务,却是乔装成客商往阿吐谷王城过来一趟打探消息,看看夏依这边有没有什么异动。 虽说从禹州取道充州的山道常有山贼劫掠,路上也走得辛苦,但是这趟任务还是个香饽饽,营里不少人争着想来。 当兵的不怕山贼,也不怕赶路辛苦,只念着趁着过来一趟打探消息的时候,可以去阿吐谷王城的胭脂街销一回魂。 胭脂街的夏依姑娘们身段儿娇俏又大胆,肤白貌美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边度夜资可比大燕那边要便宜多了,拿着一样的银钱,在这边能找个顶顶漂亮的花魁,让营中好此道的将士们好不向往。 先前还以为那赵文清有意为难他们,没想到还会让他们领这样的肥差出来,王景为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有些小人之心,错看赵文清了。 心里正想着事儿,王景为的脚步不自觉就放慢了下来,不提防斜巷子里突然蹿出一匹马,虽然那马儿只是小跑颠步且及时被人勒住了,马头突然挨过来,也吓了王景为一跳。 王景为“哎哟”一声转头看去,正想斥上几句,一眼瞧见马上的人,下意识地就闭紧了嘴。 马背上的少女容色清丽,眉黛唇朱,一双杏子眼儿澄澈清亮,看过来时似乎眸子里就盛进了对方的人影,因为正骑在马上,短裙下露出了修长的腿形。   ;王景为眨了眨眼,立即换上了一张笑脸:“姑娘,没惊着你吧?” “对不——”剩下那个“起”字,因为王景为这一句话,被少女硬生生地顿住了片刻,才吐了出来。 见对方勒马退开几步,诧异地打量了自己一眼,王景为眉开眼笑地赶紧搭上话:“没关系没关系,这大街上挤挤攘攘的,有点挨着擦着都正常的,正常的” 少女身后跟着的一名护卫模样的少年已经赶上前来,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脚下一个错步,正好挡住了王景为的视线。 王景为眼珠子转了转,正想着怎么才能多跟这少女搭搭话,前方却突然传了陈延陵的一声惊讶的低唤:“辛螺!” 辛螺睁大了眼,唇角漾出了甜美的笑意:“陈爷,你怎么在这儿?” 陈延陵虽然乔装打扮成一名中年行商,但是熟悉的人还是能辨认出来,更何况他还唤了那一声,辛螺怎么可能认不出?不过瞧着他身上的衣服和身后赶着马车的几人,“先生”两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儿,改成了四处通用的一个“爷”字。 “我——”陈延陵正要开口,又一下子顿住了,含笑上前行了一礼,“正好走这边的商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不知道辛小姐在何处下榻,稍候我一定前往拜访。” 他走在前面都快要转过街口了,发现王景为竟然还没有跟上来,先前他就对王景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贪看而耽搁,陈延陵心头暗怒地寻回几步,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辛螺,下意识地就唤了出来。 等叫出这一声以后,陈延陵才感觉到不妥。这一趟打探情报,除了他和两名长随以外,另外还有几名禹州营的兵士,陈延陵并不想把他和辛螺的关系暴露在这些人面前。 幸好辛螺脑子转得快,一声“陈爷”唤出来,倒可以模糊两人的关系,让人不至于深想;陈延陵也立即随机应变,只先问辛螺的落脚处。 “我住在云岭街拐角第三家,门前有棵大桑树的就是。”辛螺笑笑也跳下马行了礼,“陈爷要是过来,我哥一定高兴。” 陈延陵含笑点了点头,强令着自己将目光从辛螺脸上移开,告辞了一声继续走了。 见陈延陵带的那一行人全都走远了,一直跟在辛螺身后默不出声的杨树这才低声开了口:“陈先生他” 没想到竟然会在阿吐谷王城遇到陈延陵,他不是回大燕去了吗,现在过来又是有什么事?辛螺心绪微乱,摆了摆手:“回去再说。”翻身上了马。 杨树应了一声,也跟着重新上了马,看着辛螺兀自挺直的腰背,却是沉甸甸地叹了一声。 这边街上的那家米粮店子也跑过了,同样是没有多的粮食出售。来了阿吐谷王城以后,零零碎碎收了几百石粮食,却是距离那需要上缴的一万四千石还有四千多石的空缺。 而且看到王令发出以后,不少粮贩嗅着风声,已经屯着粮食待价而沽了。如今上白米一石要九钱五分,中白米一石要九钱二分六厘,下白米一石也要八钱三分,原来一两银子两石的粮价,早就跟流水似的一去不复返了。 再是手里攥着银子,想着要平白花高价来买粮,实在是让人心里憋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打听 当着人前,陈延陵并没有回头,一步步拐过了先前就要走的街口,脸上虽然紧紧板着,心里却“嗵嗵”跳得厉害,明明只是两三个月不见,却让他有一种经年重逢的激动。 都说女大十八变,刚刚过了及笄的辛螺似乎比原来长开了不少,个头高挑了,更显得身子纤细如柳,紧束的腰带之上,也发育得更—— “大爷,您认识那位辛小姐?”王景为紧紧跟在了陈延陵身后,满心里都是八卦。 那位辛小姐并不是那种倾城绝色,但是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人一眼看去极为养眼又舒服,可是看身上的衣料却并不是什么华贵精美的。 难不成是夏依哪户商户家的小姐?为什么大公子一直没有提到这一位? 他跟陆学右从小跟在大公子身后当长随,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大公子唤的那一声“辛螺”,压抑的语气中可是有多激动? 他跟在大公子身后十多年,可从来没见过大公子用这种语气唤过哪位姑娘! 既然这次偶遇让大公子这么激动,这位辛螺辛小姐肯定是在大公子心里留了影儿的人,不过府里头国公爷和夫人也不是那等看门楣的啊,大公子喜欢这姑娘,怎么就没把人带回去呢? 王景为正燃着一腔熊熊八卦之火呢,被陈延陵冷冷一眼扫过来,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想到自己刚才因为那一下意外,要不是陈延陵回头来寻,指不定就脱离队里了,王景为讪讪闭了嘴,苦着脸低下了头:“大爷,刚才c刚才” 陈延陵声音虽低,语气中那威严之意却丝毫不减:“这次任务回去,自己领罚!” 自己前一段时间并没有太过约束这两个,陆学右办事时一直是稳重性子倒也罢了,王景为倒是有些太过跳脱了,现在还在出任务,他却长起了闲心。 现在大燕和夏依两边并没有战事,而且这回是意外碰到了辛螺,但是如果是遇到了其他人呢?或者大燕与夏依正在交战期呢? 王景为的任何一点出格的举动,只怕很快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对他们这支小队就危险了!陈延陵打定了主意等回去后要好好约束约束王景为。 听到陈延陵着重语气说的“任务”那两个字,王景为也隐约明白了自己的错处,立即肃声应了个“是”,微垂了头跟着陈延陵老实走着,即使街边一群夏依少女笑闹着走过,却半丝儿不敢乱分一毫眼神。 跟着陈延陵这次一起出任务的一名队正刘超心中不由微提。 本来以为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见陈延陵跟那名夏依少女相识,刘超还想着一会儿说上几句荤话玩笑呢,谁知道陈延陵会板了脸! 听说燕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都是喜欢倚红偎玉的,难不成这一趟出来,陈延陵就不打算去胭脂街上尽兴一回? 陈延陵果然并没有这个打算,包下一处客栈的独院后,将随行的七人都招拢在一起,沉声开口发了话:“你们以前来阿吐谷王城的时候,是怎么行事的?” 几名兵士都不开口,只拿眼看着队正刘超。 刘超只能干笑着上前:“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想着兄弟们翻山越岭过来一趟也是疲累得紧,自然是先松快松快, 等攒足了精神,再——” 这松快松快,自然是去还在路上的时候,兵士们就提起过的胭脂街了陈延陵的眉头不由皱了皱,刘超眼珠子转了转,虽然半低着头,却小心翼翼地瞥着陈延陵这边。 沉默片刻后,陈延陵才开了口:“松快一事,我不拘着你们,不过只能在最末两日,前面几天必须好好做正事!” 连他一起共八人,调配分成了三组,陈延陵带了陆学右一组,其余三人一组,说清了任务,也体谅大家一路辛苦,比拟着正常行商的做法,让大家今天下午就各自先歇脚休息,自己却带着陆学右出门了。 刘超偷眼看着,心里一番冷笑;陈延陵自己歇都不歇,这会儿就急吼吼地出去,未必就不是过去找那位辛小姐,偏还在他们面前装什么正经,只肯让他们最末两日才出去松快 陈延陵却是带着陆学右先去了土王衙署。 土王衙署外立着一堵飞檐石墙,但是衙署有什么需要公告的,都会在墙上张贴出来。陈延陵一眼就看到了墨迹犹新的那一张土王令,匆匆扫过一遍后,心头不由一揪。 没想到土王竟是突然增缴了田赋税贡! 上次常雷还给他带回消息,辛螺为了收到秋粮,不仅施了一番计谋,还咬牙只照着要上缴的田赋,按两成直接收取;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土王这边竟意外要七峒增缴田赋呢? 见陈延陵在石墙前驻足良久,负责看着石墙的一名卫兵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陈延陵。 陆学右心里正捏了一把汗,陈延陵却不慌不忙地用夏依话跟那名卫兵交谈起来:“这位军爷,今年王上怎么突然就要七峒增缴田赋税贡了?” 他在溪州呆了好几个月,夏依话已经说得极为流利,见卫兵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装扮,又细细解释了一句: “我就是夏依人,不过是在夏依和大燕两地间行商,今天是刚从大燕那边贩货过来,前来看看可有什么做生意的机会。” 石墙上确实经常会贴出一些土王府中想要购买一些物品的告示,吸引商贾前来互相竞价卖货;所以有不少知道这门路的商人会时不时过来打望打望。 一般外地才来的商人是不会知道这些关窍的,卫兵听了陈延陵的解释,心里也放下了怀疑:“你今天才回来,难怪才知道这道王令。王上怎么想的,我们这些大头兵怎么会知道?” 卫兵嘴里说着不知道,眼睛却透着谙悉事由的诡光,陈延陵心头一动,悄悄塞了一只荷包过去:“这税贡要增缴了,我这一回带来的货还不知道该用什么价出出去,还请军爷给我说说这里头的缘由,也让我心里头能多点成算。” 卫兵手掌一捏,捏到掌心里一块硬硬的,约摸应该是一两银子,脸上不由现出了笑意,瞟了眼衙署门口,拉着陈延陵往石墙后面靠了靠:“我听你带着溪州那边的口音,你不会是溪州人吧?” 陈延陵立即拱了拱手:“军爷好耳力,我祖籍确实是溪州的,不过家父早年就出来行商了,已经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小人记得溪州依然穷困至极,怎么这一次增缴,溪州不能跟充州一样暂免?” 卫兵露出一脸了然:“暂免?别的峒要增缴也就算了,溪州峒这次要缴一万四千石粮食,你知不知道溪州峒去年缴的是多少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吹枕头风 “现在你们还有多少缺口?”陈延陵脚步不停,先将自己急需知道的事问了出来。 “还有三千八百石的缺口。”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前面传来。 陆学右抬头,见是先前那位辛小姐,这会儿已经迎出了房门,含笑对着陈延陵行了一礼:“几月不见,陈先生安好。上次陈先生托人送来的生辰礼我已经收到,很是趁手合用,辛螺多谢陈先生了!” 陈延陵却避开了并不受礼,反而向辛螺作了一个大揖:“要不是七小姐送我的那一对雪蟆及时救了我母亲的命,又治好了我父亲的旧伤,我如今也不能” 辛螺摇了摇头:“明明是先生帮我良多,那一点东西不足以偿我心中感激之万一。” 还是陈延陵先笑了起来:“我们俩也别在这里谢来谢去了,我正好打听到一些消息,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 辛螺连忙请了他进去。 坐定后,陈延陵就将从卫兵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见辛螺眉头紧锁,缓缓又开了口: “也是碰巧了,在我过来的路上,恰好看到司昌南坐在马车里往南门出去,马车布帘子都垂得严严的,不是他刚好揭开车窗帘子露出半面说了句话,我也不知道居然会是他坐在里头。 我让人跟了他一路,出城后不过两三里就在一处茶水铺子那里,将马车换成了两匹马,瞧着应该是急着往夷州那条路走。” “司昌南?”辛螺吃了一惊,抬眼看向杨树。 按情报,原来她出门的时候,司昌南应该还在鱼湖寨,后头也一直没有别的消息传来。 可是今天陈延陵却看到司昌南躲藏行迹,急匆匆往夷州那边走,很有可能是打算赶回溪州—— 想到自己一路盯梢,司昌南从灵溪镇回去后却是闷在家里足不出户,很可能当时司昌南就用了一招瞒天过海骗过了他们,转身先往阿吐谷王城过来了。 杨树的脸色不由变了变,一脸惭愧地单膝跪在辛螺面前请罪:“七小姐,属下办事不力,请七小姐责罚!” 他还以为司昌南会吃了这个闷亏呢,谁知道人家当时就看破了他们的行迹,转头就跑过来跟田横一起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 如果不是司昌南跑过来通风报信,田横未必就能在这时候煽动土王,一下子将溪州的田赋税贡增加了这么多。 杨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垂着头不敢去看辛螺。 “这一次责罚暂且先记下,事已至此,还是先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渡过眼前的难关。”辛螺捏了捏眉心,“杨树,你先起来。” 杨树满脸羞愧地站了起来,偷偷看了陈延陵一眼,心里一亮:“七小姐,要不然我也装作商人,从大燕那边贩运粮食过来?” 不等辛螺说话,陈延陵就先开了口:“大燕律规定,除了零星自用以外,敢贩运粮草两石以上出境者,以通敌论处,斩无赦。 且就算有哪家粮商愿意卖你三千八百石粮食,禹州城墙每日巡防,你就是想运也运不出来。” 一石合一百二十斤,三千八百石粮食不是小数,从阿吐谷王城到禹州一个来回,就是用整支商队运送时间都怕来不及,想躲着禹州官兵零星运出来,绝对是赶不上给土王交田赋税贡的时间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被禹州兵抓获截堵的危险,万一被抓住了人,那就是挑起了夏依和大燕的争端,溪州峒就成了夏依的罪人,只怕田横一流更会抓着这件事把辛螺给碾到泥里了。 听陈延陵这么一说,杨树一下子泄了气:“要是雪蟆有多余的就好了,要是拿雪蟆去换,未必就不能跟别的峒换些粮食回来” 一直立在辛螺身后不出声的杜鹃翻了个白眼:“总共就四对雪蟆,整好够交岁贡的,哪里还来多余的?杨护卫你就别想这些不可能的了。” 陈延陵心里不由一揪,看向辛螺:“那对雪蟆王把其他的雪蟆都吃了?” 辛螺有些意外陈延陵会知道这事,不过既然他都问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很随意地笑了笑:“不然怎么叫雪蟆王。” 陈延陵却是盯着辛螺一字一句开了口:“粮食的缺口我来想办法,你别担心了!” 辛螺一脸诧然:“你来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陈延陵摸了摸下巴:“土王熊绎当初能听信那位姜夫人的枕头风,连修通去夷州的驿道这样的大事都马虎化之,我们不如试试看让人给他另吹一股枕头风!” 辛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一脸为难:“可是那位姜夫人上次我去拜见土王的时候,那位姜夫人对我似乎隐有敌意,我怕就算送去重金,她要是不可靠——” 隐有敌意,那是因为那个尹姜一肚子恶心的心思,担心辛螺会来分她的宠!陈延陵面上露出嫌弃:“谁说要靠她了?那人肯定不可靠。” 杨树已经紧张地看向辛螺,目中一片深切的担忧。 陈延陵心中一动,又是气杨树以为他会怂恿辛螺去自荐枕席,又是酸杨树那一点瞒不住人的少年心思,飞快地接着说了下去:“我会去大燕买一位绝色女子回来,到时候你进献给土王,就拿美女来抵那三千八百石粮食!” 反正尹姜对辛螺已有敌意,而且尹姜是充州的人,绝对不可能给溪州说话,不如索性做得绝些,由辛螺直接送一个人进土王后宫一搏熊绎的宠爱,还能不时地帮着溪州说话。 大燕宁城整条花街的人家专养瘦马,选了容貌秩丽的女童买来从小儿教养,从言谈举止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雅,更无一不媚。 既然土王好色,买了这样的人儿过来进献,就不愁枕头风吹不动! 陈延陵一说出这个办法,杜鹃就拍手叫好:“对,就这样办!田横会煽风,看他煽不煽得赢枕头风!” 辛螺是一直老实想着法子怎么填缺口,没想到一向给人印象沉稳持重的陈延陵会给她出了这么个投机取巧的办法,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半张着嘴有些结结巴巴:“买c买瘦马进献?” 凑不足田赋税贡,还能有这种操作? 目光落在她水润嫣粉半张开的樱唇上,陈延陵心里忽的一提,辛螺不会以为他能想出这个办法,是因为熟悉此道吧? 想也没想的,陈延陵就急急忙忙开口解释了几句:“这个我走的地方,知道有这些事,就想着土王既然好色,就用这法子来解决来最好了” 辛螺倒是并没有想到陈延陵担心的那些事,只是有些心里别扭,毕竟在她的认知世界里,进献女人这种事,实在是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可有意中人? 见辛螺抿着嘴不说话,陈延陵连忙另外提了个办法:“或者也可以打听土王熊绎平素还喜好些什么,我们投其所好,不拘是什么贵重东西,我都可以买过来给你拿去进献。” 辛螺点了点头,吩咐杨树:“你去给丁二柱传个话,让他赶紧去打听打听,土王都喜欢些什么?” 杨树领命而去,杜鹃也捧着茶壶出去加水了。 被陈延陵凤眸一瞥,陆学右摸了摸鼻子自觉出去守着了。陈延陵这才小心地飞快将辛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几个月,你一切都还好吧?” 十月中旬的时候,丰谷盐田秋晒就结束了,原来的那些盐工已经回了大燕,到十月底,与辰州相邻的荒岭城墙也修好了,邱顺带着征调来的民夫也回了钧城,约好到年前会再来一次运鸡血石。 辛螺不知道陈延陵想问哪方面的事,泛泛都说了一遍,想起了他最开始关注的初衷:“对了,你带来的那些农户和庄头十月中旬的时候已经跟盐工们一起回去了,这事儿你知道了吗?” 陈延陵点了点头。那些农户和庄头一回去,就被燕皇亲自召见了。 燕皇从这些农户嘴里知道辛螺的农庄竟然平均亩产一千斤,以及每亩田还能收鱼三百来斤的事以后,大为欣喜,如今已将那些人全留在皇庄里,只等着明年开春就开始教人育秧插秧。 为着这事,燕皇已经接二连三厚赏了不少东西给卫国公府,陈延陵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心里已经想定了主意:“族长问了情况后,十分欢喜,给我家里送了不少好东西。 我捡了不少好东西,打算托人送过来给你当年礼。早知道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了,我就自己把东西带来了。这一回土王那里要什么珍宝你都别管,我这边出银钱买来就是。” 辛螺不好意思:“这怎么行,陈先生在溪州的时候就帮我良多了,怎么还能让你在这事上破费?” “先前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吧,”陈延陵的神色无比认真起来,“如果不是你送我的那对雪蟆王,我娘早产的时候只怕就 而且我爹服了药以后,现在身子也愈发调理得好了,以前逢着天气一冷就咳得心肺揪痛,如今已经不咳了! 要不是那对雪蟆王吃了别的雪蟆,≈gt; 想到杨树先前紧张辛螺的模样,陈延陵心里又酸又涩,一时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杨树当初是他找过来的,后来也是他一招一式尽心指导的,认真算起来,他跟杨树有半师之谊,杨树又跟辛螺的年岁相差不大—— “别人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呢是想着先把头上这个‘代峒主’的‘代’字去掉了再说,再说我还小呢,不急着这些事儿。” 辛螺笑着摇摇头,“陈先生也别光说我了,如今你年岁也到了,家里也没了忧心之事,什么时候张罗亲事了,记得给我这边报个信儿说一声,我肯定给你备一份大礼。” 陈延陵一颗心一时上上下下漂浮不定起来。辛螺说自己是年纪尚小,说他却是年岁大了而且还笑吟吟地说着等他成亲要给他备礼,难不成心里已经将他抹了个一干二净? “我现在也没想着成亲。”闷闷答了一句,陈延陵抬眼看向辛螺,想了想又把下一句话给咽了回去。 他再是想不出以后会跟谁成亲又怎么样?辛螺只是溪州的辛螺,让他在大燕又从哪儿能找到第二个辛螺? 本来还算轻松的话题,被陈延陵沉闷的语气一下子转了氛围,辛螺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场尬聊给接下去。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动静,杨树带着丁二柱一起走了进来。 辛螺连忙唤了丁二柱一声:“杨树刚才带话给你了吧,你可打听到什么了?”见丁二柱行了礼后一时并不答话,只有些疑惑地看着陈延陵,笑了笑打趣了一声,“二柱你眼神儿不会那么差吧,连陈先生也认不到了?” 丁二柱恍然大悟,连忙上前见礼:“我就说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原来是陈先生。”这才答了辛螺的话,“回七小姐,土王熊绎虽然也喜欢珍宝和各种精美器物,但是最爱的只有美人。 属下打听过了,在姜夫人之前,土王也宠过一位木夫人,也是为了她一掷千金,只为搏红颜一笑,后来木夫人因病故去,充州又进了这位姜夫人,现在也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如今在土王后宫,那位姜夫人说一,后宫中就无人敢说二,就是那位正室王后,现在也就只是跟一尊偏庙里的菩萨似的,只寻了个地儿供起来而已” 看来土王竟只真爱这一样儿了?辛螺不由皱了皱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找个绝色美女 见辛螺皱眉,陈延陵连忙开口:“既然也喜欢珍宝这些,我去仔细寻一寻,总能寻到样合意的物件儿,让土王——” 东西再好,喜欢是喜欢,不是心头爱,费力费财却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也是白搭,现在这个时代,她为着心里那点道德感矫这个情有什么意思?辛螺挥了挥手打断了陈延陵的话: “既然这样,就请陈先生帮忙费一费心,寻个合适的美人儿回来吧,最好事先都跟人说清楚,要自愿来这边的最好,另外就是,要让那位美人愿意为我们说话的话” “这个你放心,”陈延陵微微一笑,“这事儿既然交给我了,一定会办得妥妥帖帖的。” 本想着在这儿多留一会儿,但是手上揽了这件事过来,陈延陵也不敢耽误了,告辞了辛螺就往外走。 锦衣卫在这儿设的有一处暗哨,陈延陵毫不犹豫地就用了这边的十万火急的信件渠道,给常雷发了一封急信,托他马上在宁城寻一名合适的绝色美女过来。 常雷正在宁城。他在西南道锦衣卫这边当了一个百户,正好管着禹州c宁城c钧城这一片儿,乍一收到陈延陵要求他寻摸绝色美女的信还吃了一惊,以为这兄弟什么时候开窍了,却是走了偏门儿。 等把信仔细看完了,才明白了缘由,原来竟然是帮着溪州那位辛七小姐想办法。 虽说偿还那对雪蟆王的恩情这种托辞说也说得过去,可常雷就是觉得,陈延陵根本就是对辛螺怀着一腔子情意,才这么可着劲儿地为她的事上心。 这事儿自己要不要给国公爷那边说一声呢?常雷想了想就定了主意,陈延陵用了锦衣卫的急信渠道来传信,他就当公事公办,把这件事照本儿直接报给国公爷。 至于国公爷到时怎么想,怎么问,那就是他们父子俩的事了,他可绝对不在这里头多说一句自己的感觉。 捋清了思路,常雷带着人就去了花街开始寻摸起人来。费了两天的工夫,刚圈定了两三个合适的女孩儿,常雷正打算再细细查一查,没成想被人急急叫回了办事房。 一进门常雷就呆住了:“爹,你怎么来了?” 常大兴一身风尘仆仆,明显是急赶路过来的,见了常雷,也顾不得多寒暄,直接就切入了正题:“你不是给国公爷发了急信报了子越说的那事儿吗,国公爷把这事儿交给我来办了。 人选你不用寻摸了,我这一趟就是送人过来的,你到时候直接把这人给送过去就成。雪娘,你过来给雷子见个礼,回头就让雷子带你去夏依。” 坐在下座,先前身形几乎都被常大兴完全挡住的一名女子这才娇娇袅袅上前给常雷见礼:“小女子雪娘,见过小常大人。” 这姑娘不过二八年华,因为连日赶路脸上虽然有些疲色,却是眉如远山,腮如桃瓣,轻轻一福间,身姿曼妙无比,声音更是如刚出谷的黄莺儿一样,娇滴滴的好听;确实是一位绝色美女。 只是这样一位美女,却是由国公爷叮嘱他爹常大兴亲自选了送来的,这就有些不太寻常了。早听说锦衣卫里还有个绿柳营,里面什么样的女子都有,这位姑娘莫不是 常雷正在暗自琢磨着,常大兴已经瞪了他一眼:“别忘了锦衣卫的规矩!不该对外说的事,就一个字儿不得对 外透露!子越让你帮着寻个听话的美女,你只要把这么个合适的人送过去就行了!” 陈延陵虽然是陈岳的儿子,但是却并不是锦衣卫的人,有时候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好 常雷心头一凛,连忙应了声“是”,转头看向雪娘:“雪娘把你的籍贯这些给我报一报。” 这就是要对外的说辞了。雪娘会意,妙目一转间,恁是无情也含了三分水意:“小女子不知何处人氏,自幼长在宁城花街康家” 宁城花街康家,是有名的养瘦马的人家,一年卖出去的女孩儿不知道凡几,个个都是春兰秋菊的大美人儿,就是真有人来查,也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常雷略收拾了一番,发了一封急信回给陈延陵后,很快就带着两人护着雪娘上了一辆马车,昼夜赶路往禹州而去。 陈延陵来信说十一月底就是夏依税贡上缴的截止日期,他们要取道禹州进夏依,经充州峒去阿吐谷王城,这时间要是不抓紧一点可不行 夏依,阿吐谷王城。 卸了一天的差事,田横抻了抻肩膀,迈回了自家的正厅里。儿子田家翼正坐着喝茶,听到门口丫环那一声“老爷回来了”,连忙起身迎上前:“爹,你回来了。” 田横接过丫环递来的热帕子擦了脸和手,挥手示意丫环退下,接过儿子递来的热茶轻轻呷了一口,这才语重心长地教导了一句:“收一收,瞧你那一脸心事都摆在脸上的样子,沉不住气。” 田家翼连连点头应着“是是”,候着田横落了座,这才又凑了上去:“爹,再过两天就是月底了,那丫头那里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啊。” 田横眼皮抬了抬:“怎么了?” 田家翼眼中露出一抹狠戾:“你看我们要不要找人一把火把她那些粮食——” 话没说完,就被田横兜头打了一巴掌:“难怪寨长的位子你都坐不稳,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 “爹,我c我也是想是让她早些滚下来”田家翼捂着被打痛的额头,神色颇有些委屈。 田横却是恨铁不成钢:“她如今是在阿吐谷王城,要是那些运来的粮食被烧了,你说会是谁担责任?而且真要一把火烧了,她到底运了多少粮食过来谁还说得清? 她要是说她这些日子东拼西凑已经凑足了一万四千石粮食,结果在王城里被人一把火烧了,这个锅谁来背?说不得她还会故意提起旧怨,把这盆污水利落地泼到我们身上来!” 人和东西都已经在王城里,结果却出了事,这是王城这边一众官员的失职,到时候土王这板子一打,他爹得被一众同僚给恨死! 田家翼如梦初醒,咬牙切齿地恨声:“她敢!”见他爹瞪他,又缩了缩头,“那,我派去暗中盯着那丫头那边的人,是不是先撤回来? 万一那丫头实在凑不够数目,最后几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己烧了那些粮食,却抓了我们的人栽赃,那我们可不就屈死!” 想了想还真有这种狗急跳墙的可能,田横大手一挥:“撤!把他们都先撤回来!就剩下这两天了,料那丫头也出不了什么妖蛾子,现在最主要的是千万不要让我们的人沾上这一身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6章初吻 很快就要进入腊月,加上各峒峒主除了田赋税贡,还带了不少本峒的特产过来销售,阿吐谷王城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上熙熙攘攘,人马川流不息。 辛螺骑着马在人流中并不能走得太快,因为骑的是夏依本地的矮马,时不时还得提防着路边货郎挑过的担子或者推车会撞上自己的腿。 见她的小腿被来往的货车磕碰了几下,陈延陵皱紧了眉头,催马上前,不由分说就侧身一把圈住辛螺的腰,将她抱坐到自己的马上来:“我带着你!” “不用,”辛螺挣了挣,却发现陈延陵环在她腰间的手箍得更紧了,不由有些气恼,“陈延陵,你——” 陈延陵面不改色,另一只手向外虚撑,轻轻挡住了一名货郎无意中擦过来c差点要撞着的扁担,微微低头凑近辛螺耳边:“别闹,小心又要撞着。” 温热的气息如羽毛一样拂过耳廓,酥酥麻麻,男人的声音虽然还绷着,却不自觉带出了一丝宠溺,辛螺瞬间就红了半边脸,却是身子发僵,不敢乱动了,只是兀自嘴硬:“等出了城,就放我下来!” 陈延陵低低“嗯”了一声,垂眼瞧着女孩儿虽然尽量偏过了头,可是露出的那一截白玉般的脖颈都透出了一点羞粉,心情突然一阵大好,唇角慢慢翘了起来。 陆学右连忙上前,侧身一撷,牵过了辛螺那匹马的缰绳,跟在了陈延陵后面,却是有意无意地将杨树等人隔在了更后面。 前面路边的一处店铺前,正驻足看着这边的三人背转身,装着挑选身边摆放的货担上的货物,直到陈延陵一行走远了,这才重新转过身来。 一人附在队正刘超耳边低声说道:“刚才那个,不就是那天我们进城时王景为那小子不小心撞上的那个姑娘吗?” 那姑娘认得陈延陵,称他为“陈爷”,看来是陈延陵在入禹州营以前,也曾这般装扮来过阿吐谷王城。刘超点了点头,轻啐了一声: “这位陈大公子带着陆学右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还真以为他可着劲儿的去收集情报了呢,原来是去哄美人儿去了。 瞧瞧这才几天功夫,就哄得美人窝在他的怀里一马双骑了,我看离骗上床也不远了” 刘超手下带的那兵油子也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瞧着那小姑娘还嫩生生的呢,估计姓陈的就是好这一口!” 刘超将手上装着挑拣的货物往摊子上一抛,哼了一声:“他知道逍遥快活,倒死抠着想拘着我们,真是想得美! 该打听的都打听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别傻乎乎地早出晚归的忙乎了,走,我们现在就去胭脂街去!” 见刘超发了话,手下那两个小兵立即屁颠屁颠儿地拥着他走了。 陈延陵并不知道自己被刘超几人撞见,一出了城瞧着行人稀少了,立即策马扬鞭往充州方向疾驰起来。 辛螺本就是被抱着横坐在马背上,猝不及防下惊呼了一声,双手紧紧环住陈延陵的腰身:“陈延陵你快停下,我自己会骑马!” 她嗔怒之下连“陈先生”也不叫了,下意识的直呼其名。 陈延陵只觉得自己名字这三个字,虽是被她带着怒气唤出来,那声音却娇娇俏俏说 不出的好听。 “陈先生”这称呼虽然尊敬但是却显得有些疏离,如果可以,陈延陵真愿意辛螺就这样一直叫下去。 一声娇嗔,哪怕带着气恼,也唤得他心荡神怡,也直到今天,陈延陵才明白,温香软玉抱满怀是什么样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轻磕马腹,只恨不得马儿跑得再快些。 辛螺骑术并不怎么精深,从来没有纵马这样疾跑,风声呼呼灌耳,路边的景物一闪而过,而臀下起伏颠簸的感觉,总让她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被重重摔到地上去。 她可不想被摔断脖子而死!辛螺本能地更加扣紧了陈延陵的腰身,听着头顶传来陈延陵浑厚的低笑声,气恨地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有些痛,但是更有些麻痒,腰间的感觉像过电一样,一下子击进陈延陵的心里,让他忍不住低吸了一口气,反手将辛螺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里:“阿螺,别闹,我” 阿螺?辛螺心中一颤,仰头看向陈延陵。 少女光洁饱满的额头,无意中擦过陈延陵长着青青胡茬的下巴,只轻轻一刮,就已经些微发红。 陈延陵下意识的半低下头,在辛螺额头发红的那处亲了一下,虽然一触即离,但是从未体验过的触感,却让两个人都懵了懵。 热意一下子袭上辛螺的脸,因为无人驱策,马速也不知不觉地降了下来,从疾驰变成了小跑,因为骑在马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关注这个问题,最后更是成了漫步前行。 陈延陵伸指抚上辛螺绯如春花的脸颊,凤眸中墨色渐浓:“阿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轻易自残?一想到你要受那样的痛楚,我c我心里” 或许是指腹下传来的触感太过细滑美好,或许是那双清亮的杏眼因为羞恼已沁出了楚楚湿意,陈延陵心如擂鼓,本来该是理直气壮教训的话,不知不觉竟说的缱绻缠绵。 明明以为不同路的两个人就会这样过去,陈延陵为什么要蛮不讲理地将她抓回来辛螺一瞬间心慌意乱,又有些无措迷茫。 怀里的少女这一刻柔弱而惊惶,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拿给她看,又恨不得把她狠狠揉进自己的怀里。 “阿螺”陈延陵低低唤了一声,俯下头噙住了那无数次肖想过的樱唇。 离别这几个月来,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延陵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地回忆起跟辛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祭台上那张刚醒回魂的清丽小脸,墙根儿下那个拿着棒槌做出防卫姿态的倔强身影,说起农事时几乎会发出光的那双亮彩杏眼,还有漫天星斗下,幽黑崎岖的山道上,被他紧紧拽在掌心里的那只柔嫩小手 今生既已遇到了他的女孩儿,又教他眼里如何还看得下别的女子? 一日复一日被孤寂强压下去的思念,一旦有了豁口,就像岩浆一样喷薄而出,将所有的沉稳c冷静和自持燃烧殆尽,只余下心之所想,情不自禁,身自行之 女孩儿的唇软得跟云朵一般,又像带着山花清香的山泉一样清甜,让陈延陵忍不住想汲饮更多,身后却远远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喊:“七小姐——” 两人的身子齐齐一僵,粉色的旖旎瞬间褪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7章该断的,就断了吧 辛螺刷的收回了自己刚才不自觉中紧紧抓住陈延陵衣襟的手,垂下头不敢对视那双已然情动的凤眸。 “阿螺,我心悦你!”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冲破藩篱脱口而出,只是还来不及好好感受那一份轻松,陈延陵就注意到辛螺一直没有抬头看向他,弧度姣好的侧脸上的绯红也在慢慢淡去。 “阿螺” 陈延陵一颗心飘飘荡荡突然就没了落处,辛螺却在此时缓缓抬眼,直视向那双浓墨敛华的凤眸。 脸上先前羞赧的红晕已经退去,辛螺的声音低哑却坚定:“陈延陵,我不会离开溪州的。” 红唇因为刚才的亲吻还泛着水光,像新开的海棠一样娇艳欲滴,可唇中一字一字吐出的话语,已经冷静而理智。 以前想坐稳溪州峒主的位子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现在让辛螺更急切的,是让溪州的老百姓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陈延陵的家族是大燕的世家大族,陈延陵还是家里的大公子,世家大族中嫡长子的身份何等贵重? 就算陈延陵一力坚持,陈家愿意接纳她这个外族女子为妻,辛螺也并不甘心受男女情爱羁绊着只能当一个内宅妇人,很有可能还是一个除了自己的丈夫以外,不受陈家其他人待见的可怜妇人。 或许陈延陵名下也有田庄可以让她管理,可是辛螺不愿意白白浪费她当初所学的一技之长。 生命中能找到对的那个人固然是人生幸事,可是如果不能相扶前行,反而因爱而变成了套在身上的枷锁,辛螺宁可独身;反正前世她也是“圣女”一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遗憾的。 溪州,比陈延陵更需要她。 仿佛感受到马背上两人之间的凝重气氛,马儿也完全停了下来,低头去啃路边的一丛青草。 辛螺撑开陈延陵的双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仰头看向马背上浑身气息已变得冰冷的男子,唇角极浅地翘了翘: “陈延陵,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是你我之间的男女感情除外,你以后一定会遇到让你心仪又适合你的女孩子,该断的,就断了吧。” 刚才亲吻的时候,明明辛螺也已然情动,可是只一转眼,这丫头能无比克制地说出这些话,一字一句根本就是在剜着他的心—— 该断的,就断了?陈延陵抓着马缰的手猛然收紧,看着掉头而走的辛螺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放任自己就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顾,直接把辛螺掳回大燕去,可是最后还是狠狠闭上了眼,掩住了凤眸中那惊心动魄的黑。 一个女孩子,尚且能做得这么不拖泥带水,他堂堂男子汉,也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何必露出那副纠缠的嘴脸让人生烦? 杨树已经驱马赶了上来,瞧见辛螺容色黯淡,胸口闷闷的像堵了一大团沾了水的棉花。 飞快地扫了前方正驻马看向这边的陈延陵一眼,杨树低声而关切地问道:“七小姐,您刚才没事儿吧?” 辛螺摇了摇头,一语敷衍了过去:“没有,只是刚才被陈先生又训了一顿,骂我不该想着自残。” 杨树将信将疑,见陈延陵和辛螺两人都沉着脸不说话,关系似乎比出门前还要更冷几分,也不敢多嘴追问。 等后面一行人都赶了上来,辛 螺翻身骑上自己的马,往充州方向驶去,却是跟陈延陵之间隔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陆学右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滴溜溜转了几个来回,也跟蚌壳似的牢牢闭紧了嘴。 幸好在半下午的时候迎头就遇上了正带着雪娘往这边赶的常雷,两处人马合做一股,气氛才开始缓和起来。 热闹寒暄一阵后,常雷请了辛螺也进了马车休息,打马跑向队伍的最前面,疑惑地拍了拍陈延陵的肩:“子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怎么瞧着你一脸郁气的?” 陈延陵面无表情地只简单答了两个字:“没事。” 常雷却灵敏地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见陈延陵无心多说,故意落后了几步,扭头看向陆学右。 陆学右冲他眨了眨眼,偷偷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后面的马车。常雷恍然大悟,子越这是跟辛螺闹别扭了? 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自作多情跑去当和事佬的,后头反而会被嫌弃,这男女之间的事也是如此。 常雷立即打定了主意不去淌这滩浑水,跑到杨树身边开始叙起旧来。 马车里,看不到那人的身影,辛螺很快也收拾好了心情,有些惊艳地看着正冲她浅笑的雪娘,面上泛难地吞吞吐吐开了口:“雪娘,你c你知不知道这一趟” “原来您就是溪州峒主辛七小姐,”雪娘冲辛螺嫣然一笑,“常大哥都跟我说了,您买下我是为了进献给你们夏依的土王。 七小姐,你们土王的王府像不像大燕的皇宫?会不会走一天都走不到头?王府里有多少娘娘? 七小姐您不知道,我那些姐妹们听说我是要被送进夏依土王的王府,今后数不清的锦衣玉食,一个个的都嫉妒得眼睛发红” 辛螺看着那张虽然带着些许疲惫c却兴致勃勃的玉面,慢慢心安了几分,柔声跟雪娘细细解释起来: “土王的王府我只到过正院的正厅,里面并没进去过,但是肯定没有大燕的皇宫那样大而且我们这边不兴叫娘娘,除了土王的正室胡梦兰称为大夫人或者王妃,其他的几位都取名字中的一个字来称呼某夫人。 现在在土王面前最得宠的是一位姜夫人,名叫尹姜,是充州峒主尹国英的庶出女儿,听说是前年刚及笄就送进去的 夫人们只要得了土王的同意,都可以在王侍的保护下出宫,只要不出阿吐谷王城就行” 雪娘认真听着,又格外仔细地问了辛螺关于那位姜夫人的情况,末了娇憨地掩唇一笑: “多谢七小姐给我说的这么详细,这一下雪娘的心里就有底了。” 正值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就跟枝头半含欲放的春花似的娇美绚丽,让人觉得在他面前呼重了一口气都是亵渎,可土王熊绎却已经年过四旬 辛螺面带赧色地嚅嚅出声:“既然常大哥都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也不多啰嗦了。 我之前按着往年的例子运了八千多石粮食过来,没想到土王这次突然要求增缴田赋税贡,我溪州峒要比去年多缴六千石粮食,这些天我到处东拼西凑,到现在还差三千八百多石粮食。 后天就是税贡上缴的截止之日了,这三千八百多石粮食的缺口,就要劳烦雪娘你这里帮我说说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8章夤夜拜见 “土王既然好色,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难不成七小姐见了我的面还对我不放心么?”雪娘美目斜睨,眸中媚意流转,端的是风情万种。 不知道这世间的男人又有几人能够在这样的媚眼中不骨酥心摇?辛螺看得呆了片刻,才轻吐了一口气: “雪娘,既然是我把你送去土王那里的,今后溪州就是你的娘家。你以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别忘记还有娘家人可以帮你” 压低了声音将丁二柱在阿吐谷王城新开的那家铺子告诉了雪娘,让她有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求助或者传话,辛螺又说了自己的安排: “等回了王城,我会再送你一些银两傍身,手面上撒得开,你进了土王府以后也好过日子。 就算以后土王那里又来了新人,你在里面过得不开心了,只要你想离开,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刚才雪娘说起土王府的时候表现得欢欢喜喜,辛螺担心她一根筋儿地只往一条胡同里钻,得意时倒也罢了,万一以后失了宠,只怕心理失衡下,会弄的自己黄花憔悴,了无生趣,要是一个没想通—— 好好一个美人儿,把生命浪费在那土王后宫中,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所以辛螺提前先把给雪娘安排的后路都点出来,就是让雪娘明白,要是觉得实在过不下去了,还可以换一片天地开始新的生活。 雪娘没想到辛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了愣后,急忙浅笑着应了一声,装着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用力眨了眨眼,眼中依然洇出一片湿意。 她从小就被花街人家买来当做瘦马养大,早知道她今后的命运无外乎就是那几种。 抛开她身上的另一重身份不谈,被买去给人做妾甚至是做外室,又哪里有在土王府中当一位夫人那么舒坦? 而且夏依这边民风更加开放,只要不是楼子里出来的,她这身份也并不惹人忌讳,到时候只要哄得土王同意,她还可以满城去游逛,比起以前以为的让人当成一只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鸟不知道要舒服和宽松多少。 这样的环境,雪娘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辛螺为了她这样一个人竟然还考虑了更多!怕她会被男人的宠爱和过眼的富贵迷了心,就连后路都早早给她交了底 辛螺没想到自己多考虑了一些事,竟然引的雪娘红了眼,正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雪娘已经轻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回过头来: “对了七小姐,银钱这些就不用给我准备了,常大哥那边都已经帮我备好了,听说还帮我找好了两个小丫头,不过现在不好带着,等我先入宫以后再找机会把她们带进去。” 常雷先前在寒暄时已经给辛螺说了,给雪娘安的身份是一名大燕商人新买来的姨娘,商人和随从被途中遇到的山贼屠杀殆尽,只余下雪娘一个,恰好被四处筹粮的辛螺救了出来。 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好现在就把小丫头带在身边的。 辛螺点了点头,想到雪娘说的常雷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银子的事,心里又忍不住揪紧了几分。 常雷只是受陈延陵所托去买人,雪娘所说的银钱,必然是陈延陵那里备下的。 她和陈延陵之间到底是谁帮谁,谁对谁的恩情更多一点,早已经是算不清 了,而男女间的感情,却是注定了她会辜负了陈延陵 想到自己刚才拒绝后,陈延陵那双凤眸中浓墨凝冰,看向自己时仿佛有万千心绪在翻滚,又通通被他狠狠压了回去的模样,辛螺心口也泛出一股钝钝的痛来。 钝痛来得后知后觉,却如潮水一般汹涌,铺天盖地地兜头袭在,将她死死摁进了那潮水里 觉得马车狭小的空间让她呼吸不过来,辛螺斜倚着车壁拉开了前面的车帘子,只是刚刚透了一口气,目光就与恰巧回头看向这边的陈延陵撞在了一起。 还未消退的钝痛募然变成了锐痛,可明明开口拒绝的是她辛螺做贼似的刷地将车帘子拉了回来,回头迎上雪娘不明所以的眼神,勉强笑了笑:“外面灰尘太大。” 车队最前面,陈延陵轻轻垂下了眼,将头转了回来,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就连想舒畅地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阿吐谷王城,戌时已过。 不舍地将娇滴滴的尹姜哄了回去,土王熊绎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起身往外走去。 王府里的几位夫人可以让他每天都倚红偎翠,但是每个月月末和月初这两天,他还是要歇在王妃那里。 毕竟是糟糠之妻,哪怕这会儿过去了就是纯盖被子睡觉,也是给正室的一点脸面。 只是他刚迈出门口,衙署掌理石泽进就匆匆来见:“王上,溪州代峒主辛螺求见。” 熊绎怫然不悦:“别的几个峒早就把岁贡都交齐了,就溪州人是来,却一直拖拖拉拉地没有上缴。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来求见做什么? 不见,你去告诉她也别想着找我诉苦求情,让她明天就把岁贡全部缴清楚,否则别怪我拿她开刀!” 溪州离王城最远,每年上缴岁贡都要提前出发,现在一直拖拖拉拉地没有上缴,还不是因为您突然下了王令要求七峒增缴岁贡? 就溪州那地方,即使一两块田得了丰收又怎么样?这么多年都穷过来的,整个溪州峒吃不饱饭的多着呢,这突然一下子就要比去年多缴六千石粮食,这放谁身上谁也吃不消啊。 别人不知道,石泽进可是清楚的,那天夜里田横过来求见土王,第二天土王就下了王令,土王明显是被田横说动了心,不管他怎么劝都没用。 想到这些天各峒主的冲天怨气,以及那些扑都扑不灭的关于明年还有可能会继续增缴岁贡的流言,石泽进心里一阵苦笑。 各峒里面条件最差的就是溪州了,辛螺那么个小姑娘,爹又刚死,自己又还是代峒主,自己能帮还是尽量帮上一把吧,何况刚刚还被辛螺硬塞过来一张一百两银票 石泽进唯唯应着,转身要退下时,又装作无意漏了一句:“属下也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这时候还过来,那样子也可怜巴巴的——” 想到前几天各峒主照例过来拜会时辛螺那张清丽的小脸,再一想那丫头要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一个大白天都不来,却拖到这么晚才过来夤夜拜见,莫不是熊绎心中顿时一动,语气立即转了转: “算了算了,看在她还年纪小的份儿上,我就过去先见她一次吧。” 石泽进心头一喜,连忙在前面领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0章溪州峒缴清了 杨树连忙摇头:“没有。七小姐不知道,是杜鹃私下里委托丁二哥的,她说七小姐喜欢陈先生,可是你们不可能所以” 陈延陵心中一片怔忡。 原来,他和辛螺两人之间再无数次地克制自己,依旧被她的丫环一眼就瞧出了两人之间的有情,可恨就连杜鹃这个丫环也跟她那主子一样,理智得太过伤人。 所以就连她身边的丫环,都想着早早找一个跟他有着这样那样相似的人过来吗?今后她见着了那些人,是否会想起他,又是否会就此把那些男人当作他的替代品? 原来,于有情中绝情,比一开始就冷冰冰地拒绝更伤人心! 沉默良久,陈延陵轻轻点了点头:“谢了,杨树,这事我知道了。”转身提气一跃,兔起鹘落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看着陈延陵消失的方向,杨树立在原地久久不动,半晌才慢慢低下了头。 或许以前他还不是很明白,但是先是听到了丁二柱漏出的那几句话,后是今天陈先生突然将七小姐掠到自己的马上策马疾驰—— 杨树心里已经跟明镜儿似的:陈先生喜欢七小姐,七小姐对陈先生也可是他跟在七小姐身边这么久,心里更是清楚,七小姐不会离开溪州的! 今天,七小姐应该是拒绝陈先生了吧? 其实他c他心里应该窃喜才对,可是陈延陵对他有半师之谊,杨树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竟然张口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当初杜鹃跟丁二柱私下说的时候,是避着杨树的,但是来了阿吐谷王城以后,杨树常跟丁二柱联系,偶然见他甄选人才的时候行事有些奇怪,随口问了出来。 杨树是辛螺的贴身护卫,丁二柱并没有想太多,顺口就把那天杜鹃说的话漏了出来。 这件事本该就这么藏在杨树心底的,而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说给了陈延陵—— 杨树觉得自己说出这事有些对不起辛螺,可是等陈延陵什么也不说c转身走了以后,他的心底突然就奇怪地涌出了一种轻松。 像是心里装着的一块大石头突然被掀开,一直被压着的一株小小的野草慢慢直起了腰,企盼着往上疯长,疯长到绿蔓成荫,花香怡人 他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机会,从来都是要自己来掌握的。杨树长长吸了一口气,身影也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随着雄鸡喋喋不休的打鸣,天色慢慢透亮,衙署各个办事房里的官员和差办们按部就班地开始上值。 临到年底,案件诉讼这些事宜已经开始少了起来,今天是腊月初一,估计大家都开始忙着准备过年,也没人还那么没眼色地来打官司。 田横在执事房里清闲了小半个上午,伸了个懒腰踱步出来四处转转,走近户房时却听到一些嘈杂声。 随口叫住了经过身边的一名小吏,田横指了指户房那边问道:“户房出什么事了,怎么听着有些吵?” 小吏连忙行了礼恭敬回答:“田大人,是溪州峒主带了人过来上缴岁贡,户房正在盘帐入仓呢。” 没听说辛螺还从哪儿弄到了粮食啊?拖了这么些天,这会儿怎么敢来上缴岁贡了! 田横急忙赶了过去,迎面就看到辛螺正带着人从仓库那边出来,见他赶来,似 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洋洋然撒手走了。 田横立住了脚,眯着眼睛盯着辛螺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门外,这才抬步重新往户房那边走去。 户房主事王栋正夹着一本账本从仓库走回来,抬头看见田横,笑着打了招呼:“田大人怎么往这边来,可是找我们有什么事?” 田横呵呵笑着寒暄了两句就直奔主题:“刚才是溪州峒过来上缴岁贡了?都缴清了?” 王栋其实在心里对田横有些鄙夷,土王突然要求各峒增缴岁贡,这些数额中对溪州峒要求得格外苛刻。 王栋虽然不太明白个中的情形,但是也揣摩出溪州这事八成跟田横脱不了干系。 溪州一下子增缴这么多,辛螺拿不出粮食,少不得就要往溪州的老百姓头上摊派。溪州本来就穷的要死,这一摊派,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连年都过不成了。 田横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为了一个溪州峒主的位子和跟辛螺的个人私怨,根本就不管溪州老百姓的死活。 这样的人实在心太黑! 不过大家都是同僚,田横还是土王熊绎的心腹,王栋脸面上自然什么都没有显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轻松答了:“是啊,都已经缴清了。” “缴清了?”田横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一万四千石粮食,辛螺全部都缴齐了?” 王栋依然是面不改色:“一大早掌理石大人就带了王上的话过来,说是溪州峒还是按照往年的旧例来上缴岁贡;刚才溪州缴的就是八千石粮食和四只雪蟆。” 轻轻拍了拍手中的账本,王栋笑得很是从容:“刚才东西全部都已经入库了,户房和辛峒主两边俱已签字画押,田大人可是要查看一二?” 田横虽然是土王的心腹,却是在刑房这边主事,这无凭无据的,又凭什么去查看户房的账本呢? 户房掌着经济事略,他这头要是敢翻账本,只怕回头就会被对头添油加醋地说到土王面前,到时吃瓜落倒是其次,惹得土王对他生了疑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大人说笑了。”田横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一下子变得太快了” “这不是跟上次要求各峒增缴岁贡的王令一样,都是王上决定的嘛。”王栋眼中隐含了一抹讥讽,“田大人要是有什么不明白,不如亲自去问问王上?” 问肯定是要去问的,不过他得先去问掌理石泽进! 石泽进正在执事房里捏着炒得炸了口的咸香小黄豆有滋有味地吃着,见田横进来,将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只小碟子向他推了推:“田大人,吃点豆子吗?” 田横现在哪有心情吃什么豆子,要不是面对的是掌理大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一碟豆子给掀到地上,再两脚踩个粉碎! 他想坑辛螺一把,土王却也坑了他一把!要是其他六峒知道其中的始作俑者是他,只怕那暗中的怨愤就能把他给埋了! 结果呢,其他六峒已经如数上缴了岁贡,辛螺却没有半点妨碍地直接照了去年的旧例上缴。难怪先跟辛螺走个对面时她会似笑非笑地扫了自己一眼,他费尽心力,结果都成了放屁,人家哪里会把他当数?! 田横暗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石大人,溪州峒的岁贡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王主事说,是你这边带话过去,说让溪州峒按去年的成例上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新封了一位雪夫人 石泽进不紧不慢地灌了一大口茶,这才清了清嗓子:“这事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这是王上的话。” 石泽进一向老实,不然土王熊绎也不会让他来当这个掌理了;夏依土司府的掌理这个位置,算起来应该跟大燕那边的内阁首辅差不多的地位,但是如果没有熊绎发话,石泽进在这件事上绝对不敢擅作主张的。 田横在过来之前已经在心里信了七八分,这会儿听到石泽进亲口说出这是土王熊绎的意思,心里还是往下沉了沉:“石大人知不知道,王上怎么突然就改了意思?” 石泽进拈起一粒炒开花的小黄豆扔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起来:“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就像那天田横在夜里悄悄过来拜见土王,第二天土王熊绎就发布了那道王令一样,他既然当时不知道田横悄悄来过,现在也同样不知道还有谁悄悄来过啊。 田横倒是并没有怀疑什么。 石泽进要不是因为老实听话,也不会被土王放到掌理这个位置上,同理,这样一个老实听话的人,也总是让人觉得他唯此而已,并没有其他太多的长处。 既然石泽进说不知道,那应该是确实不知道吧。田横转身就从后门穿出衙署去了土王的王府。 为了方便熊绎随时议事,土王府就建在了衙署的后面。田横抬脚走到王府大门处求见,平常很是痛快的王府总管谢赐武此刻却一脸为难:“田大人,今天王上没空见您” 这报都没往里面报,就说王上今天没空见他,莫不是有人打点过这家伙了?田横心里忍着气,伸手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银子,装着抓着谢赐武的手说话的样子,将那块银子塞到了他手里:“谢总管,还请你帮帮忙,进去禀报一声。” 谢赐武捏着那块银子,想到田横平素给他这里也送了不少,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那田大人就请在这儿先坐会儿,我去跟王上禀报一声。” 见谢赐武匆匆走了,田横也不坐,就站在门房当头处等着,不过半刻,就见谢赐武脸色不好地走了回来,大概是挨了土王的申斥,一见田横语气里也带出了些: “田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今天王上不办公,不见人,谁来都不见!” 田横见他没个好声气,心里打了个突,一咬牙将自己身上另外一个荷包扯了下来,从手底下塞到了谢赐武手里:“谢总管,麻烦你给我透个信儿,王上这是” 荷包不重,轻飘飘的,伸指轻轻一摩挲,就感觉得到里面有些沙沙作响,隔着那层布料都能揉出那是银票的质感。 谢赐武老实不客气地将荷包揣进袖筒里,缓了缓语气压低了声音:“王上今天一大早就新封了一位雪夫人” 剩下的不用多说了,熊绎是个嗜美的性子,新得了一位美人,还一大早就封了夫人,肯定是这美人深得他心,哪里还会有空来理会别的事呢? 这时候求见,根本就是惹他生厌啊,也难怪谢赐武刚才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 田横知道了这事儿,心里对谢赐武的那点疙瘩也就消了,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告辞,一转身脸色却阴了下来。 这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雪夫人,到底是个什 么来路?怎么她头脚进了宫,后脚溪州峒那边就不要增缴了?这两件事绝对不会是巧合! 这位雪夫人总不可能是凭空飞进王府的吧,而且这么深得熊绎的心,让熊绎今天拒了理事,肯定就是才新鲜到手的,昨天白天熊绎都在议事堂坐着,那很有可能就是昨天夜里才进来的 田横一转身就回了衙署议事堂的正厅,找到了负责管理议事堂的那名小管事:“昨天夜里都有谁来求见过王上?” 都说田横很有可能就会是下一任掌理大人,小管事不敢得罪现任掌理石泽进,也不放过巴结这一位可能的继任者的机会,查了记录后隐去了石泽进不说,只把辛螺单说了出来:“昨天晚上戌时左右,溪州代峒主辛螺前来求见过王上。” 田横心里一紧:“她可带了什么人来?” 这事儿小管事就不清楚了,跑去把昨天夜里值守的人找过来问了问才转头回来答了:“田大人,昨天夜里辛峒主还带了名女子过来,但是走的时候,似乎只有辛峒主一人出来。” 田横心中一震,有些失态地抓紧了小管事的手:“你可问了那个留下来的女子是谁,长得什么样?” 小管事不敢呼痛,急急答了话:“田大人,小人问了,昨天夜里因为风大天冷,辛峒主和那名女子都是披着披风戴着兜帽过来的,值守的下人并没有看清那名女子的容貌” 没有看清,但是昨天晚上辛螺带了一个女人过来,却是一个人回去的,而今天一早,王上就急不可待地新封了一位雪夫人,溪州峒更是被允许按照去年的成例来上缴岁贡—— 要是再不明白两者之间的联系,那田横就可以把脖子上的脑子当垃圾给扔了:那位雪夫人,分明就是辛螺进献给王上的! 田横的后背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 熊绎早些年还不显,近年来有多喜爱美色,他是看在眼里的。为了那个尹姜,充州峒这两年不知道得了多大的便宜,就像今年的岁贡,别的峒都要增缴,唯一不需要增缴的就是充州。 还有夷州跟充州交恶,土王被尹姜的枕头风一吹,也在明里暗里给夷州添了不少堵! 可是现在,熊绎却宠爱上了辛螺进献上去的美人!那个肯定会帮溪州,确切地说会帮辛螺说话的美人!要是那美人多吹几句枕头风,让熊绎恶了自己那他这么些年来辛辛苦苦才挣来的名望c地位,只怕俱是岌岌可危! 田横脚步沉重地走回了家里。 一进门,家里的哭闹就让他脑门儿上的青筋跳个不停。妻子麻氏正皱着眉头不说话,儿子一脸的恼怒,儿媳梁氏却哭着跪在一边,嘤嘤泣诉着什么。 这家里怎么就跟外面一样,就没个让他顺心的时候了!田横气得在门上重重踹了一脚:“刚进腊月就哭什么哭!要想家里明年再晦气些,你就哭得再大声点!” 田横虽然在家中甚是威严,但是这样大声呵斥儿媳妇还是第一次,梁氏呆了一呆,倒是把眼泪吓回去了,不过心里那口气难平,直着嗓子就顶了起来: “公爹这么斥我,是不是同意您儿子将胭脂街那个贱人接进来?田家要是想娶那贱人当儿媳妇,也不用在这儿作贱我,写下和离书,我即刻就拿着走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2章胭脂街的姑娘 “什么胭脂街的贱人?”田横瞪了梁氏一眼,听到扯到了胭脂街,口气不好地看向儿子,“家翼,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胭脂街是阿吐谷王城的花街,里面青楼林立,住的都是风尘女子。夏依虽然民风比大燕更开放,但是对这些做皮肉交易的风尘女子还是鄙夷的。 玩乐可以,要是领回家里来正儿八经地当妻妾,那肯定要被别人笑掉大牙。 如果田家翼真的要跟媳妇和离,去娶那什么胭脂街的女子,田横第一个就能打断了他的腿。 被婆娘当着面顶到父亲面前来,田家翼也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些什么!不过是男人间的一些寻场作乐的应酬,玩玩而已,就你胡扯得跟天都塌了似的!” “我胡扯?你当我不知道这几天有楼子从大燕那边买来几个贱货?也不知道在大燕被多少人骑过的破烂货,就你们还擎在手里当宝!” 梁氏自己已经为田家生儿育女,而且娘家也很得力,所以对上田家翼,气场根本就不怵,要不是顾着这是在公婆面前,她能跳起来把田家翼的脸给抓花,而不是只是指着他鼻子骂: “我说你这些天成天不着家,在外兴兴头头的做什么,原来都是去哄那些狐媚子开心去了!那些破烂脏货,谁有银子让她们跪下来叫爹都行,你拿了家里的银钱巴巴儿去哄她们?” 听见梁氏气怒之下出口粗俗,田横先还不悦地皱紧了眉头,没想到等梁氏一口气骂完这番话后,田横的眉头却突然舒展开:“这几天胭脂街从大燕那边买来了些新的姑娘?” 这话一出,不仅梁氏突然哑了口,就是妻子麻氏也讶然抬起头来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模样:就是一时动了心想去尝尝腥,也不要在这个时候,当着儿子和儿媳的面来说啊! 同床共枕几十年,田横还不知道妻子麻氏那模样是在想些什么?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少想你那些有的没的,我这是有正经事!” 田家翼连忙拢了过来:“爹,你是要去打听什么?” 田横一脸没好气的让麻氏带着梁氏下去了,这才抬头瞪了儿子一眼:“这两天你去胭脂街了?” 田家翼讪笑了两声:“这不是瞧着那黄毛丫头那边翻不了什么浪了,这才想去松快松快” “翻不了什么浪?”田横重重哼了一声,“今天辛螺把岁贡全部都缴清了!” 田家翼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这怎么可能!她从哪儿来那么多粮食?” 这些天他们的人一直盯着,辛螺确实没有再买到多的粮食,难不成她还能凭空变出来? “终日打雀,反被雀儿啄了眼。”田横长长叹了一声,“昨天夜里她给王上进献了一名美女,王上很是欢喜,不仅让辛螺就按照去年的成例上缴岁贡,而且今天一早还封了那女子为雪夫人。” 能封为夫人,可见那女子很是得土王欢心了。可是那是被辛螺进献上去的美女,那位雪夫人越是得土王欢心,只怕对他们就越是不妙。 田家翼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松懈了一两天,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低头思忖了片刻,猛然抬起头来: “前天的时候辛螺都还在王城,这一两天的功夫,她能跑哪儿去弄回这么一个美女?爹您刚才问起胭脂街,莫不是——” 那是从大燕那边运过来,卖进胭脂街青楼里的姑娘,身份实在低贱 ,哪里能被封什么夫人?要是这事儿给捉摸实了,其中不就可以大作文章了? 田横点了点头:“走,我们现在就过去问一问。” 天色将晚,胭脂街上盏盏红灯招摇,灯下美女斜倚楼栏,招手间香粉浮动,燕语莺声欢笑不绝。 田家翼虽然不算常客,胭脂街也来过好几回,熟门熟路地带着田横直接进了最大的一家青楼“红袖招”。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生就一双利眼,一见到田家翼身后的田横,就连忙娇笑着迎上前来:“哎哟,田爷,大公子,今儿是什么风把您们给吹来了啊,快快,快请楼上坐!”亲自引着田家父子进了楼上的雅间。 侍候着这父子俩坐下,老鸨虽然心里诧异田横怎么会爷儿俩一起过来逛楼子,却是面不改色地笑着:“田爷和大公子可有哪位相熟的姑娘——” 田横轻轻一摆手,将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扔:“不用,我就是有几句话要问你。” 五两重的银锭子“咚”的一声砸到桌子上,老鸨心疼地瞥了一眼桌面,见并没有什么印子,连忙将那只银锭子收在了手里:“田爷您有什么话只管问,只要是奴家知道的,一定竹筒倒豆子,全给您倒出来。” “听说这街上从大燕那边新买来了几位姑娘?” 老鸨一听是这事,咯咯笑道:“田爷真是好灵的耳朵,这些姑娘巧巧的昨天刚到呢,田爷就知道——” 昨天刚到!田横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鸨的话:“这些人都在哪里?可曾有人买了去?” “田爷您这可真是问对人了!能从大燕那边买姑娘回来,除了我们红袖招这里,还有哪家有这实力?”老鸨“砰砰”一拍自己丰硕的胸脯,“除了一个叫血樱的,刚来几天就被人看中,花了大价钱买走了,其他的可不都在呢?奴家这就唤她们过来好好服侍服侍田——” 雪樱?莫不就是那位雪夫人?田横心头一喜:“那雪樱姑娘长得什么样?” 老鸨将手中的香帕子一扬:“哎呀,真不是奴家夸口,这里头那位血樱姑娘长得真真是天姿国色,就连奴家前几天乍一见了面,都差点酥了半边身子,当时就有客人花了五十两银子把血樱姑娘梳笼了” “给雪樱姑娘赎身的是什么人?花了多少两银子?”田横可没心思听老鸨多扯,只听到“天姿国色”这四个字,心里就更觉得有底了。 “那位爷长相普通,平素似乎是没来这边逛过的,奴家可不认得,”老鸨一边回忆一边答着,“不过出手倒是豪阔,抬手就拿了两千两银子出来把血樱姑娘给赎走了!” 田横又问了几句,见老鸨也答不出更多的了,这才带着田家翼转身回来,将二弟田柯一起叫了过来,坐在家里讨论了小半夜,商量定了章程: “明天我就去想办法见一见那位雪夫人,然后把她这出身点一点!那些地方出来的姑娘,就没有哪个不喜欢金银的。 她要是识趣,肯投到我们这边,钱财上我们亏不了她,正好在后宫里头放一条线。她要是不识趣——” 田横眼睛眯了眯,“可就别怪我揭了她的底!一个青楼女子,哪里能封什么夫人,能进后宫当个奴婢服侍王上,就是她天大的运气了” 可是后宫里一个没有贵重身份偏又长得貌美的奴婢,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今天五更送上!明天继续!有书单的,朋友圈的,能帮楼楼推一推吗?舔屏谢你!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4章凭她也想算西宫? 尹姜懒懒起了床,洗漱过后正搁着手让莲月帮她往指甲上涂蔻丹。 夏天里捣澄出的花汁儿加了几样精油和香料酿着,色泽鲜亮艳丽,涂在指甲上是一道说不出的风情。 莲月刚涂好一只手,含霜低眉顺目地走了进来:“夫人,奴婢刚刚打听到几件事。” 尹姜举起自己的手指在眼前仔细欣赏着,漫不经心地问道:“哦,打听到什么了?” 含霜趋近一步压低了些声音:“昨天晚上,王上没有去王妃那里。” 尹姜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眼睛尖利地盯向含霜:“王上是去了哪个院子?” 每个月的月末月初两天,熊绎都是雷打不动去王妃那里睡觉,这是给那位早已人老珠黄的王妃胡梦兰最后的一点体面,没想到这宫里头居然还有狐媚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王上勾了去,连这个规矩都顾不得了—— 尹姜飞快地在心里拨拉了一遍另外几位夫人,和王府里头颜色略漂亮些的丫环,一双秀眉紧紧拧了起来。 昨天王上对她那般不舍,还是起身要去胡梦兰那边,到底是谁,居然这般好手段,竟然半路里把王上给截了过去?! 尹姜的目光太过狠厉,含霜被盯得眼皮一跳:“回夫人,王上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歇着——” 原来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歇着,这死丫头还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尹姜松了一口气,正要斥骂出口,却被含霜下一句给惊得呆住了: “溪州峒代峒主辛螺昨天晚上给王上进献了一名叫雪娘的大燕美人,王上就是跟那位美人在他的院子里今天早上,王上就封了那美人为雪夫人!” 溪州峒代峒主辛螺?自含霜进来后,一直默不出声立在尹姜身后的莲月不由一愣,见尹姜一时没想起人,连忙小声提醒了一句:“夫人,就是初夏的时候前来拜见王上的那个姑娘” 尹姜立即就想起了一张钟灵隽秀c白嫩嫩的小脸,一眼看去并不让很惊艳,却有一种英气和让人回味隽永的韵味。 当初她还担心辛螺会自荐枕席,特意拦了她拜见土王,没想到一晃到了年底,她不过是一个疏忽,就让那死丫头进献了一个美人进来分宠! 不过是睡了一夜,倒是好一身勾男人的本事,让王上今天就封了夫人,要是长久,这土王府里哪里还有她站的地?!想当初,就是她才进这土王府,也是连着服侍了土王将近半个月,才被封了夫人! 尹姜气得一巴掌狠狠拍在椅子扶手上,顾不得手掌拍得生疼发红,气冲冲地起身站了起来:“走!我们——” 莲月心头一惊,连忙拦住了尹姜:“夫人,不可冲动啊!那一位,现在已经是被封为雪夫人了啊!” 大家都是平级的夫人,尹姜是旧爱,雪娘是新欢,可是雪娘是刚刚才进土王府的,依着土王那性子,现在可不正是贪着新鲜的时候? 尹姜要这么急吼吼地冲过去,一是理亏没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二是搞不好还会惹得土王生气,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莲月这一拦,尹姜的脚步一顿,脑子也转了回来。这要是打脸打不下去,丢的反而是自己的人啊!可是不去,心里又跟被猫儿挠过似的,刺拉拉得难受— — 正在为难,含霜却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夫人,奴婢c奴婢听到有下人在私下议论,那位雪夫人实际是c实际是” 在尹姜急得要杀人的目光中,含霜才低着头说了出来,“实际是前些天从大燕卖到胭脂街的一名妓子,因为长得好,头天被人梳笼的身价就要五十两银子。 没过两天,她就被人赎了身,转天晚上就被送进了王府里,都说雪夫人在床第之事上很有一套媚术,不然的话,也不会引得王上才睡了一夜呢,第二天就急巴巴地封她当了夫人。” 尹姜听得目光大亮,紧紧捉住了含霜的手:“这话是真的?” 含霜用力点了点头:“跟那几个下人一起议论的还有田横田大人的随从,奴婢亲耳听到他也说似乎是在红袖招见过那位雪夫人一眼” 尹姜尖声咯咯一笑:“雪夫人?嘁,她算哪门子夫人?凭她那妓子出身,能进我们王府当个通房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还想当夫人? 王上一定是被她那皮相迷惑了,根本不知道她实际是什么出身!走,我们去好好会会这位雪夫人!含霜,那贱人现在住在哪儿?” 含霜嚅嚅答了:“听说王上赐了正院旁边的西院,改名为晴雪院,此刻还在加紧搬运家具收拾整饬着” 熊绎住在土王府正院,大概胡梦兰也对他熄了心思,借口不便打扰熊绎处理公务,并没有跟熊绎在正院同住,而是住在了正院旁边的东院,改名为幽兰院。 或许是为了表示对胡梦兰的一点尊重,抑或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正院另外一边的西院就一直空着,并没有安排人入住;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收拾起来给个楼子里出来的妓子住! 尹姜怄得眼睛都一阵发红:“王上这是做什么,这是想摆明分成东宫西宫吗?”胡梦兰是糟糠之妻,算东宫倒也罢了,雪娘一个青楼里出来的贱货,凭她也想算西宫?尹姜甩着手一阵风地出去了。 等赶到了原来的西院,果然见下人来往络绎不绝地搬运着东西,那几尺高的红珊瑚树,上好的黄花梨木镶彩色琉璃的画屏,鲛绡纱的床帐,小手指头大小的珍珠帘 一样样原来在土王府压箱底的宝贝,仿佛跟不要钱似的全往那院子里搬。 尹姜稳了稳神,走进正院叫过了一名下人:“王上呢?” 熊绎到底上了年纪,昨天一夜春宵鏖战,早上自然要好好补眠,这会儿才刚刚起身。 下人隐约听到正房里的动静,连忙答了尹姜的话:“回姜夫人,王上大概刚刚起身。” 尹姜刚要进去,眼珠子一转,又停下脚步问了一声:“那位雪夫人呢?” “雪夫人先前被人请了出去,似乎是有老乡找了过来。” 老乡,不会是原来的恩客吧!听到下人的答话,尹姜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抬步径直走进了土王的寝室,进门先用帕子用力揉了揉眼睛,这才娇滴滴唤了一声:“王上” 土王熊绎正在漱口,突然听到这一声叫唤,差点呛着了水,连忙吐了嘴里的水,取过帕子胡乱擦了擦,扭头看向跟乳燕一般扑进来的尹姜,见她眼圈发红,诧异地问了一声:“阿姜,怎么了?这是谁惹得我的阿姜伤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5章尹姜对雪娘 “王上,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着王上生气!”尹姜熟练地倚进了熊绎的怀里,娇俏又忿然地噘起了嘴。 熊绎一手搂住尹姜的纤腰,呵呵笑了起来:“怎么了,怎么又是为了我生气了?” 尹姜正要说话,门口突然又传来了如雏莺初啼的一声:“王上!” 尹姜飞快回头,只见一名眼含水光的绝色美人正莲步款款地走来,虽然脸色含悲,似乎又在强自忍耐。 熊绎立即放开了尹姜,满脸心疼地走过去拉住了那女子的手:“雪娘,怎么了?怎么我瞧着你有些伤心?” 原来就是这个狐媚子!尹姜仔细打量了雪娘一遍,心里立时紧紧绷了起来。 单从外貌来看,雪娘不可谓不是她的劲敌,而且周身还带着一种她所没有的书香清雅之气。越是贞静清雅,男人可不就越是喜欢将这样的人儿压在身下为所欲为,享受那一种刺激? 尹姜心里嫉妒至极,想到雪娘的出身,心头的妒火这才稍稍平息了几分,似笑非笑地开了口:“雪夫人怕是也听到下人们那些话了,这才气苦了吧?” “哪些下人敢说雪娘的闲话?这么多嘴多舌,我即刻令人把他们拖出去割了舌头!”熊绎正是要讨雪娘欢心的时候,听到尹姜的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尹姜心里一阵冷笑,面上却装作为难:“王上,这可就难办了,这也不是一个两个下人,是王府里不少人都在说雪夫人的出身呢——” 雪娘的出身? 熊绎不明所以,昨天晚上辛螺将雪娘送来的时候,就说了雪娘的来历,是大燕商户新买来的姨娘,在充州来王城的路上不幸遇到山贼,商户及随从死了,雪娘恰巧被辛螺救了回来。 昨天夜里床第之间时,熊绎才进去就发现雪娘原来尚未破瓜,一番云雨过后细细问了,才知道雪娘原来是大燕一家望族大户的庶女,因容貌太美,被嫡母不容,高价卖给了商户去当妾。 商户也是爱她颜色,不想委屈了她,因为行商路上不方便,原本是想带着她进了阿吐谷王城后再办个纳妾礼的,所以也没有碰她,没成想半路会遭了贼匪。 如果不是辛螺及时将她救回,只怕她已经清白不保了。 这样的出身,又有什么值得下人去多嘴闲话的? 雪娘先前一进门,一眼看到熊绎怀里的美人,就知道这人一定就是尹姜,那位之前得了土王独宠的姜夫人,心里正想着要如何对付呢,没想到尹姜竟然主动把话把子递了过来。 雪娘轻轻蹙眉,怯怯拉了拉熊绎的衣袖:“王上,这位是——” “她跟你一样,也是我的夫人,名叫尹姜,以后你们姐妹相称就是。” 熊绎一句话,勾得尹姜心里的炉火燃烧得更烈起来,一个青楼里出来的贱货,谁跟她姐妹相称?王上居然还说什么两人一样!呸! 尹姜立即就红了眼圈,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王上,你怎么能把我跟这个跟这样的女子相提并论?你不知道,下人们都说c都说她是胭脂街红袖招里面出来的呢!要不是这个,刚才我怎么会为着王上生气呢?” “胡闹!”熊绎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都是些什么人在胡说八道,来人,去把谢赐武给我叫过来,叫他 即刻去查,查出来这些狗胆包天的,一个个全给我挖眼割舌!” 前脚田横刚威胁自己不成,后脚这尹姜就急巴巴地赶过来在熊绎面前给她上眼药了,要说这两人之间没有勾结,那才叫骗鬼呢!雪娘伸手轻轻抚着熊绎的胸膛帮他顺着气:“王上身体为重,千万别为了我动气伤身。” 一边说着,一边却贝齿轻咬着下唇,想说又一副有些为难迟疑的委屈样子。 对比一边只顾着自己声泪俱下的尹姜,知道体贴自己千万不要动怒伤身的雪娘自然更让熊绎心软,熊绎正要低头说几句安慰话,却正好看到雪娘面上的委屈,连忙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雪娘别怕,那些个刁奴敢欺到你头上来,我一定让他们知道‘死’字怎么写!” 雪娘轻轻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开了口:“不是那些下人的事,是” 见熊绎一双眼紧盯着自己,等着自己说话,雪娘轻叹了一声,跟一只温顺的羔羊似的倚进熊绎怀里:“雪娘本来不想把这事说出来让王上您烦心的。 可是前脚我才受人拿这件事威胁,后脚尹姜姐姐就跑过来说王府里的下人们都议论了这事我担心这后面是有心人在操纵着什么。 我要是再不说出来,万一今后这样的事再发生,却是对王上您不利,那雪娘就是百死莫赎了。” 说完这几句,雪娘就把一大早她被守侧门的下人请出去,结果被田横威胁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末了脸上一片忧心: “我不过是初初来夏依王城的一个女子,不知道田大人为何要在我身上打主意,用那些凭空捏造的什么我是红袖招出来的污名来威胁我帮他做事。 我既入了王府,身是王上的人,死是王上的鬼,要做什么事,自然是听王上的吩咐,田大人再位高权重,他也只是衙署的官员,做什么非要逼着我为他做事? 我在这王府里,又能帮他做什么事?当时雪娘甚为气恼,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田大人,斥责他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我把这件事告诉王上! 田大人却放言,我竟然敢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会让我以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雪娘紧紧揪着熊绎胸前的衣襟,轻轻吸了吸鼻子:“我初来乍到的,也并不想多惹麻烦,刚才在园子里哭了一场,想着我只管不理会他,忍忍过去算了。没想到” 说到这儿,雪娘的声音因为实在忍不住,有些哽咽起来。“没想到我一回来,尹姜姐姐就c就也说起了这事” 熊绎的眼睛不由鼓了起来。 前脚田横还想拿来威胁雪娘的事,因为威胁不成,后面就成了满王府里下人嘴里都知道的事儿了,这其中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但凡有点智商的,谁还看不明白? 而且诚如雪娘所言,她一个王府夫人,为什么田横要威胁她为自己办事?他想在雪娘在王府内宅帮他办什么事?实在是由不得人不深思! 而田横威胁不成,尹姜马上就过来在他面前给雪娘上眼药,这消息传得这么快,莫不是尹姜早就被田横拉过去了?那个可笑的威胁雪娘的把柄,会这么快传到尹姜那里? 熊绎心里慢慢起了疙瘩,淡淡看了尹姜一眼:“阿姜,关于雪娘出身胭脂街的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叫证人 尹姜到底是跟了熊绎两年的人,一眼觑见他的脸色,再细细想了想雪娘刚才的话,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到了熊绎脚边: “王上,这事儿尹姜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是我身边一个叫含霜的丫头,她c她说听到府里有下人议论” 雪娘到底是什么出身姑且不论,这事儿绝对不能让熊绎认为是自己跟田横在内外勾结! 尹姜知道这时候让自己脱身要紧,仔细回想着含霜当时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含霜说,听到有下人在私下议论,雪夫人实际是前些天从大燕卖到胭脂街红袖招的一名妓子,因为长得好,头天被人梳笼的身价就要五十两银子。 还说跟那几个下人一起议论的还有田横田大人的随从,含霜说她亲耳听到田大人的随从也说在红袖招见过雪夫人” 自己昨天在床上才睡的人,心里怎么会没有数?雪娘明明就是被自己破的身子,那什么在红袖招被人梳笼的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自己的女人,好生生地被人说成这样,熊绎心里一阵冒火,更冒火的,就是田横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想收买他的女人做事! 其心可诛! 扶着雪娘在正厅里坐了下来,熊绎暴躁地向外面吼了一声:“谢赐武呢,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王府总管谢赐武就一溜儿跑了进来:“王上,王上,小人来了!” 谢赐武是打小儿就一直跟在熊绎身边的人,当初老土司意外身死,那位妙夫人一心想抬自己的亲儿子熊祎上位的时候,谢赐武可没少帮着熊绎鞍前马后地做事。 熊绎心里虽然窝着火,见了谢赐武的面,还是给他留了面子:“你马上去查查,府里头有些什么人在嚼雪夫人的闲话!”把含霜和守侧门的下人这两人先点了出来,让谢赐武头一个问话。 谢赐武连忙飞奔着去了,很快就把脸色惨白的三个人带了回来。 守侧门的下人叫老向,一见谢赐武过来问话,就明白是一大早那事儿被捅到土王那里去了,连忙抓着那个一起在现场的粗使丫头芸豆一起过来了。 老向这边有人证,而且急着在土王面前说话,谢赐武就把他和芸豆先带到了土王面前。 老向说了事情的经过,芸豆把听到的田横和雪娘之间的对话一一复述了出来。 先前两人低声说的话,芸豆听得并不清楚,但是后面雪娘有意把人往芸豆藏身的那棵大树边引了引,加上那时田横已经被激怒,音量一时提高了不少,所以后面两人的对话,芸豆听得明明白白: “田大人要雪夫人帮他做事,雪夫人当时非常生气地拒绝了,还说田大人要是再胡说那些脏滥污的话,就去告诉王上。 田大人很是恼怒,放话说雪夫人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她等着” 果然与雪娘先前说的一致。熊绎坐在上面听着,脸色沉沉地黑了下来。 老向和芸豆说完,谢赐武又把含霜提了上来。 含霜本来只是想着在旁边敲边鼓,怂恿着尹姜冲上去的。没想到尹姜见势不对,张口就把她抛了出来。 &nbs p;加上还有莲月在旁边指证,含霜就是想抵赖都抵赖不了,只得交代自己不合一时贪心收了田横随从的银子,只是砰砰向尹姜磕头哀哀地哭着: “夫人,夫人,那银钱那银钱是田大人的随从硬要塞给我的,奴婢也是想给夫人仗气,才把这些话说到夫人面前的。奴婢c奴婢真的是一心想着夫人,没有别的——” 觑见熊绎的脸色黑得发青,尹姜心里一跳,起身一脚将含霜踹倒:“贱婢!你胡乱听了别人的话来挑唆我,你倒还有理了?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在碗底下养了条恶蛇出来,你c你就是这样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结果却是听着外人的话,拿我当枪使的?!” 含霜平常也收过外面衙署那些官员们随从的银子,也是为了窥探一二熊绎的消息,本来以为这新封的雪夫人是尹姜的对头,她传了这样的话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正好是给尹姜递了刀把子,没成想却闹成了这样。 眼见得尹姜这是急于摆脱嫌疑,不会帮她说话了,含霜胆子一横,直着嗓子就嚷了出来:“王上,王上!雪夫人的出身不堪,大家都是言之凿凿啊,请王上明察!” 事情到了这一步,含霜不得不叵出去了,如果雪娘确实是从胭脂街红袖招出来的,那她给尹姜说的那些话,也就不算什么挑唆了,实话实说而已,就是有些过错,那也算不得太严重 含霜这一嚷,尹姜心里也腾起了一丝希望,要是雪娘的出身确实不堪呢?! 不等熊绎发话,雪娘就站直了身子,向着他深深一福:“王上,求王上将他们说的那红袖招的主事带过来,雪娘愿意与她当堂对质,一证清白!” 雪娘竟然不怕不担心?尹姜心里顿时高高提起,熊绎却点了点头:“谢赐武,你即刻去把红袖招的主事给带过来;对了,回来的时候把田横也一起叫进来!” 这事不当着大家的面弄个水落石出,岂不是太委屈了他的雪娘?熊绎可不愿意让雪娘今后在人言中背上这等不好的名声。 谢赐武连忙应声去了,小半个时辰后,就把红袖招的老鸨香铃和田横一起都叫了进来。 田横一眼看到红袖招的老鸨,就知道应该是尹姜那边起作用了,只是瞥了土王好几眼,见熊绎一直板着脸,也不跟自己说话,田横也不清楚现在这事情到底进展如何了,只能默不出声地站在一边。 谢赐武得了熊绎的授意,先把红袖招的老鸨香铃叫上前来:“香妈妈,你抬眼看看,这厅里的四位姑娘,可有你认识的?” 正厅里除了尹姜c雪娘以外,还有含霜和芸豆,在香铃来之前就照着熊绎的吩咐,全都换了一样的衣服,一排儿站在主位下面。 香铃见四人中有两名长相极漂亮的女子,出于职业习惯,仔细多看了两眼,然后摇了摇头:“回王上,小人并不认识这四位姑娘。” 不等谢赐武开口,熊绎就冷声又问了一遍:“你可看仔细了?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你认识的?” 香铃连忙又认真看了一遍,然后垂下头,语气肯定:“回王上,确实没有。” 站在旁边的田横这时也捉摸出土王这是在质询证人了,听到香铃的答话,心里顿时一急:“香妈妈,若是你敢欺瞒王上,这下场可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8章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与田家的愁云惨雾相反,常雷满脸笑容,大步生风地走进了陈延陵的居处,一见到他人就竖起了大拇指:“子越,你那一招有备无患果然起了大作用了!我刚刚得到消息,田横被贬到西北门去当城门尉了。” 陈延陵在无意中知道有几个妓子刚被人从大燕带了过来,卖进了胭脂街红袖招以后,就让常雷仔细去打听了一番,然后找人乔装成客商,买走了那个正好名叫“血樱”的姑娘。 本来这一着也是想着多留一处后手,没想到田横还真的打听到了红袖招那里,后面的事,常雷自然乐见其成,不仅能帮上辛螺一把,而且还能不动声色地让雪娘在土王府里面地位更稳固。 听常雷说了田横现在的结果,陈延陵倒是脸色淡淡:“这边事情都差不多了,我正打算明天就走,你这边呢?” 常雷不由笑容一敛:“你这就要走了?我听说再过几天丁二柱就要成亲了,你不再等等?” 最主要的是,田横这件事上,你又帮了辛螺一个大忙,就不去跟姑娘表表功吗? 常雷当然没有直接说这句话,只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陈延陵却只当自己没看见,只半垂着头收拾自己的一些零碎物品:“任务有时限的,我如今已在军中,自然不能违纪。” 见陈延陵只顾着摆弄那些东西,看也没看自己这边一眼,常雷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我说子越啊,你当初挑了禹州营这边,难道不是因为这边离夏依近些吗? 像这次一来就遇见了辛七,你还花了不少气力帮了她这么多忙,难道不正是好好博取佳人芳心的时候? 做好事不留名可以,但是男人帮女人做事不留名,那实在就是傻透了!子越,你可别告诉我——” 陈延陵手中的动作一停,突然抬起头看向常雷,眼中却是常雷以前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雷子,别说了!” 常雷一怔,讪讪住了嘴,眼睛瞧着陈延陵已经把好几样东西都装错了地方,又觉得实在看不下去了:“真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延陵也发觉自己把东西都装错了地方,僵硬着一件一件又重新挑出来: “辛螺送的那两只雪蟆王救了我父亲和母亲c还有我妹妹辰辰的命,我为她做的这些事应该的。” 常雷还竖着耳朵等着听呢,没想到陈延陵却又沉默了。 常雷只能叹了口气,拍了拍陈延陵的肩:“那行,我就不多说了。明天你们又是扮成商队走,我也不方便来送你,等回头去了禹州,我再找你出来喝酒!” “好。”陈延陵将常雷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抓下来,用力握了握,“我一旬有一天的休息,等回了禹州,有时间我们好好喝它一场。” 常雷点点头,提前跟陈延陵告了别,等到走出来以后,却是脚步一转往云岭街那边去了。 每年岁贡交完以后,各峒的峒主们还要留下来参加土王府举办的年宴,加上过些日子丁二柱还要成亲,所以辛螺并不急着走。 常雷到的时候,辛螺正在练字,听到他来,忙净了手,请了常雷上坐。 常雷屁股刚挨着板凳,就急忙开了口:“七小姐知道吗?田横已经被贬去西北门守城门了!” 辛螺很是惊喜:“什么时候 的事?为了什么缘故?” 常雷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末了觑着辛螺的脸色,装作无意说了一句:“还是子越想的周全呀,要不是他棋高一着先挖下这个坑,只怕这会儿雪娘在土王府里都站不住脚了。” 辛螺愣怔了片刻,才勉强笑了笑:“陈先生大智,可真是又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子越要是对一个人好,什么都恨不得帮人想得妥妥帖帖。”常雷注意着辛螺的脸色,状似随意地又漏了一句,“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陈延陵明天就要走了吗?以后他还会不会再来?可是他再来阿吐谷王城又如何,这里又不是溪州,而她,要到明年年底才会再来这里了。 辛螺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心头一片怔忡。 都说夏依女子热烈多情,辛螺这情形也并不像是对陈延陵无情,常雷正想着趁热再敲几句,杨树却进来禀报:“七小姐,吴峒主来了。” 辛螺连忙收敛了心情:“快快有请!” 吴冲雪中送炭,借给了她一千石粮食,两人之间已然有些同盟的意味了,辛螺自然要待他分外客气一些。 见辛螺有客,常雷只好遗憾地先告辞了出来。 往外走时,正好与进来的吴冲碰了个对面,双方彼此一揖行礼后各自离开,跟在吴冲身后的颜正恒却扭头看了常雷的背影片刻,这才重新跟了上去。 吴冲一见辛螺的面就拱手道喜:“恭喜七小姐了,我看田横那父子俩是不可能对七小姐有威胁了!” 他的消息倒也灵通。今天田横被贬官的事一传出来,吴冲就让人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抛开辛螺向熊绎进献美女这件事本身不提,只辛螺借着这个,不仅让熊绎免了溪州需要增缴的岁贡,而且还挖了个大坑,把田横套路了进去,成功干掉了一个危险的竞争者。 这一箭双雕的手法,让吴冲心里很是佩服不迭。 辛螺面带惭色的笑了笑,却也没必要给吴冲解释这件事其实是陈延陵帮的忙,只是岔开了话题: “听说按照惯例,土王府自明天开始,会给我们连摆三天岁宴,不知道在宴席上可有什么讲究的?” “一般头天就是向熊绎禀报各峒的主要事务,”知道辛螺没参加过这样的岁宴,吴冲立即仔细解释起来,“后面两天就是各峒峒主彼此之间有什么大项交易可以详谈,没事儿谈的,就在宴席上吃吃喝喝就是了。” 辛螺默默记下了,正要请吴冲到时候在宴席上多提点提点,吴冲却拍着椅子扶手冷哼了一声: “不过今年的岁宴,我怕熊绎那里就不会太好过了,除了充州峒,别的几个峒对熊绎都是一肚子怨言呢!”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吴冲和辛螺的人之前在阿吐谷王城的推波助澜,不过大家的担心也确实是实实在在的。 今年要增缴,明年会不会还要继续增缴呢?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现在既然开了这个口子,那后年呢,大后年呢?谁又说得清! 而且不增缴就要被讨伐,这讨伐来讨伐去的,各峒都弄得五劳七伤,最后反而被土王将各峒的权力都集中收走了呢? 只怕今年土王府的岁宴重点全都在这里了,这三天的岁宴可未必就能够喜庆祥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9章痛楚难当 辛螺虽然将雪娘进献给了熊绎,暂时换得了今年的安宁,可也绝不代表她对熊绎就没有不满和怨言。 听到吴冲这么说,辛螺不由会心一笑:“当初熊绎称王,统率夏依,这一二十年过的都是安逸日子。 这平乐得太久,怕是心里也有些膨胀了。如果他没有那些想法最好,真有的话,还得趁早把他那想法打掉!” 事情到底如何,还得看明天的岁宴了,辛螺不再多说,提起了要还吴冲那一千石粮食的事,又问及夷州峒的情况: “吴叔,那金丝楠木的事,后来到底如何了?这一趟过来,你可曾托人到土王面前讲讲情?” 吴冲本来就是个宁折勿弯的性子,不然熊绎也不会看他那么生厌。 听到辛螺问起,吴冲嗤了一声:“他也就那点儿卡着我盐路的手段了,我夷州如今可不稀罕充州那点儿破盐! 熊绎他爱卡多久就卡多久,想要百年金丝楠木,没门儿,一根都没有!要是在岁宴上他敢提起这事儿,看我不骂他个狗血淋头!” 坐在他下首的颜正恒苦笑了笑。 当初要不是吴冲这脾性对他的胃口,他也不会投到夷州来。 但是过刚则易折,吴冲觉得辛螺进献美女讨好熊绎的做法太面了,颜正恒却认为就是要这般能屈能伸才最好! 不等颜正恒开口相劝,辛螺就轻叹了一声:“想万事都不求人固然好,不过我既然叫吴峒主你一声叔,有些不中听的话还是得说出来。 这里毕竟是阿吐谷王城,吴叔你就是在岁宴上骂得再痛快,也不过是以卵击石。你带的那几个护卫,敌得过王城的王侍?” “熊绎自己做下这没道理的事,我骂他几句又怎么了?”吴冲怒气迎盈面,脸上涨得通红,“难道他熊绎还敢为了这件事打杀了我不成?要真这样,你看以后各峒谁还服他!” “以后各峒服不服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被杀了,就什么也没了!” 辛螺摇了摇头,“而且谁说熊绎会在明里打杀你?他只要派人来暗杀,然后把事情推到你的仇家,甚至那些贼匪的身上,到时候你又能奈他何?” 辛螺说的这种事,并不是不可能,吴冲一下子哑口无言。 颜正恒也趁机劝道:“七小姐所言甚是,大人这几天切不可冲动,一切等回了夷州再说。” 见吴冲闷闷地点了点头,颜正恒这才放了心,跟辛螺说话也轻松起来,聊了两句顺口就问起了刚才撞上一面的常雷: “刚才从七小姐这里出去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我瞧他身上煞气甚重,手上绝对不止几条人命而已。” 他这是好心提醒,辛螺不以为忤,笑笑答了:“他是陈先生的一位好友,是信得过的人。” 颜正恒知道那位陈先生曾经给辛螺当过几个月保镖,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常雷也是行走江湖的人,难怪身上煞气颇重。 不过辛螺既然说信得过,颜正恒提醒一句也就算是尽到心了,没得白做恶人。 送了吴冲和颜正恒走了以后,辛螺想起常雷刚才说的话,一时竟有些心神不安起来,几步抬步想出去,最后却都忍住了。 一直到夜色渐深,才暗叹了一声洗漱睡去,却是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间像是在做梦,梦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床侧,房间内昏暗得看不清五指,辛螺却直觉有一双凤眸 一直在凝视自己。 只是等她勉力睁开眼睛,伸手往床边摸去,却只是触了个空 辛螺不由拥被苦笑,陈延陵被她那番决绝的话伤了心,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黏糊行事呢?反倒是她,说断了就断了的是她,现在梦里却偏偏又是他—— 窗外远远传来雄鸡高亢的打鸣,辛螺坐了一阵,怎么也睡不下去了,索性起了身。 怕吵醒杜鹃,辛螺尽量放轻了动静,但是房间刚亮灯没多久,窗外就传来了杨树丝毫不带睡意的声音:“七小姐?” “没事,我睡不着,索性起床了。”辛螺并没有出门去打热水,而是就着房间里放的冷水洗漱了。 时进腊月,阿吐谷王城的气温已低,盆里的水虽然不是冰凉刺骨,却也冷得人打了个哆嗦。 辛螺将湿帕子敷在脸上,感受着帕子传来的冰冷凉意,猛然间定了决心,飞快地挽了一个发髻走了出来:“杨树,陪我出去走走。” 杨树心里有些诧异,交待了另外一名护卫一声,跟在辛螺身后上了马:“七小姐,你想去哪儿?” “随便跑跑吧。”辛螺嘴里虽然说着,一抖马缰却是向着正北城门的方向跑去。 正北城门通充州,前天她们正是从那里来回,迎到了从大燕过来的雪娘 辛螺带着杨树赶到的时候,正北城门刚刚打开,辛螺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提缰往城外驰去,纵马冲上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小土坡,停驻在了坡顶。 天光微亮,早起的行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出入城门。坡顶小灌木上积了一夜的寒露已经浸湿了辛螺的裤腿,她却兀自坐在马上不动,只默默看向土坡下的那条驿道。 一队商人嘴里哈着白气,押着几辆满载了货物的马车缓缓从城里出来,辛螺一直握着马缰的手突然一紧,正在低头吃草的马儿茫然抬起头来,却并没有发现主人还有下一步动作指令,打了响鼻又继续低头去啃那丛可口的青草。 杨树注视着坡脚上沿着驿道缓缓前行的商队,目光与辛螺的目光重叠,俱落在了最前面一人的身上。 还带着昏暗模糊的天光中,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那身姿腰背挺拔,似乎周身都罩着一层清晨的寒气。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人突然回首往土坡这边看来。 辛螺下意识地提着马缰退后了两步,又想到她正坐在马上,这土坡上的小灌木丛根本掩不住她的身形,有些惶急地驱马转身,从土坡上疾驰下去,奔向城门。 陈延陵的目光紧紧追着那道从土坡上疾驰向城门的娇俏身影,手中缰绳一动,几乎想催马追上去,刘超却也驻马停了下来:“陈爷在看什么?”目光顺着陈延陵一直看着的方向扫去,却什么也没有看清。 陈延陵回过头来,脸色淡然:“没什么,走吧。”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经握紧捏紧,手背上几乎爆出青筋。 昨天一夜,辛螺睡得并不踏实,让他只敢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她,却不敢伸手去轻抚一抚她的脸,生怕会惊醒了她 今天为了赶路早早出城,他本来以为辛螺这时应该正是渴睡的时候,没想到—— 不露面的遥望,然后选择离开,她的身影很快在他的视线中消失,而他亦转回头,催马,与她背向而驰 隔着衣服轻轻握住一直挂在他胸前的那枚鸡血石鹦鹉螺小印,陈延陵薄唇微动,无声地唤着“阿螺”两字,心像被什么搅过似的,酸涩,又痛楚难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0章岁宴 见辛螺回来,杜鹃一脸内疚地迎了她进门:“小姐,您什么时候出去的,奴婢睡的太死了,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辛螺摆了摆手:“睡不着就早点起来了,随便在外面逛了逛,叫了杨树跟着呢。”又指了指杜鹃昨天就已经选好的衣服首饰,“过来帮我换衣服,我们也该准备去土王府了。” 今天土王府开始岁宴,每位峒主可以带两位随从进去,辛螺一早就说好了,就带杜鹃和杨树两人。 杜鹃也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席,生怕哪里会出了错漏,头一天就一样一样把所有的衣饰都细细打理好了。 给辛螺准备的是一套藏蓝色c隐隐有暗银光华流转的衣裙,上衣窄袖c斜襟掐腰,下裙长及脚面,两侧打着褶子,前后两幅裙面绣满了夏依图案独特的银丝绣纹,与上衣的领口c袖口c斜襟以及衣摆的银丝绣纹相映成彰。 杜鹃给辛螺梳好了一个高髻,带上一只小银花冠,退开几步仔细打量了一番,由心称赞了一声:“小姐穿上这一套衣饰,一下子变得好威风!” 辛螺揽镜照了照,自己动手画了个淡妆,除了唇上点朱,眉宇间尽是英气,腰背笔直地走了出来。 杨树早就换好了衣服正在外面候着,见辛螺出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此刻的辛螺神采威仪,浑身光芒刺眼,让人不自觉的忘记她还只是一名少女,只想到了她峒主的身份。 杨树不自觉地半低下了头:“大人,我们是否现在出发?” 话一出口,杨树才惊觉,自己称呼的竟然不再是往日的“七小姐”,而是“大人”这两个字! 辛螺却并没有什么不习惯,只轻轻点了下头:“走吧。” 越往后,她越不会是峒主府的七小姐,只会是溪州峒的峒主大人,她的肩上担的是溪州峒一峒的百姓,她要走的路崎岖而艰行,永远不会是大燕的锦衣华盖,今日送别之后,就该彻底抛弃前情 土王府的正厅早已装饰一新,辛螺来的不早也不晚,客气而礼貌地跟之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几位峒主一一打过招呼,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溪州峒的位置离主座偏远,属于靠近大门的末座,上首一位恰好是辰州峒。 等辛螺落了座,辰州峒主洪利荣转过脸来,笑嘻嘻地跟辛螺打招呼: “七小姐可把那座荒岭的山给挖平了?山上的土够不够把大荒滩给填好?如果不够的话,到我辰州这边的地界再取些土过去也是无妨的。 我还等着七小姐什么时候在那里种出了粮食,给我也送上一两担给尝一尝呢。” 洪利荣的话里满是揶揄,辛螺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出来似地点了点头:“荒岭那里我正使人挖着呢,可惜山上土薄,确实不够用。 洪峒主既然古道热肠,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回头正好让他们在辰州界这边多挖点土好铺过去。 就怕洪峒主这边口说无凭,稍后还麻烦你给我手书一份,我让下面去挖土的时候也有个凭仗不是?” 还真挖土了,溪州就没有人拦着辛螺别犯蠢吗?洪利荣骇笑:“你派了谁去那儿挖的?” “干田寨山多地少,又离那里近,我索性让彭老寨长在那里先开垦些荒地,有地种总比没地种要强。”辛 螺倒是答得认真,一双杏眼紧紧盯着洪利荣,“洪峒主你说是不是?” 洪利荣懒得跟这种蠢货多说,随口应着是,又在辛螺的催问下,当即让人拿来笔墨写了一份手书,带了辰州峒的印递了过去: “我这人啊,就是软心肠,这邻里邻居的,我不帮你谁帮你呢,你瞧,该帮的我可是都帮到了!” 辛螺微笑着将那份手书仔细看了一遍,回手递给了身后的杜鹃:“那真是多谢洪峒主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洪利荣恍惚瞟到,新罗身后那丫鬟接过手书时飞快的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眼神似乎如看白痴。 只是还没等他琢磨出味儿来,土王熊绎就已经到了,身后紧跟着王妃胡梦兰和一位美人儿,环佩轻响中在熊绎旁边的次座分左右依次坐下。 那位美人儿却并不是往年见过的那位姜夫人,看衣饰应该就是土王新封的那位雪夫人。 洪利荣只顾着去瞧尹国英有些难看的脸色去了,并没有注意到他上手那一座,跟在吴冲身后的颜正恒正眼色复杂地瞄着他和辛螺。 熊绎只是打算冷一冷尹姜,并不想弃掉这样世间难得的美女,因此很是和言悦色地跟坐在他左手席的尹国英打了个招呼,暗中安抚了他几句。 尹国英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只是坐在熊绎右手席的珍州峒主滕龙心情可不怎么好:“不知道祖神庙何时开始修缮,大概要到什么时候完工?” 熊绎要求各峒增缴岁贡的理由,就是他夜梦祖神,祖神说神庙太过凋敝,要熊绎重新修缮。这种向祖神献忠的事,自然不能只有熊绎一个人就做了,肯定也要给各峒的峒主一个机会尽尽心才行。 因此才有了那一份突然发出的,要求增缴岁贡的王令。 而滕龙在这时候突然提出这一句,也是隐晦地想问一问,明年年底不会再要求他们增缴岁贡了吧! 借口虽然是祖神庙,可是熊绎原本就没打算在祖神庙身上花多少钱。 当初大祭司和妙夫人狼狈为奸,差点暗害他的事还恍如昨日,熊绎一直就不怎么待见那些祭司,哪里可能真的重新修缮什么祖神庙呢? 顶多重新油漆一两根柱子就算完事儿。这些增缴来的岁贡,肯定是要供他和他的美女们吃喝玩乐才是正途! 听到滕龙问起,熊绎只是含糊答了一句:“等明年开春了就开工,大概入秋的时候也能够完成了吧。” 入秋能够完成,到年底缴纳岁贡的时候,应该就不会再有这个理由了。想到这些天沸沸扬扬的传言,滕龙稍微放了些心。 滕龙不再出声了,吴冲却大声问了出来:“王上,我还有一事不明。 为什么我们七峒都需要增缴岁贡,独独充州峒不要呢?难不成祖神看不起充州峒,连银子都不愿意用他的!” 每年的岁宴上,吴冲不掐上尹国英几句,那就浑身不舒服。只是这一次,事情的根子却是在土王熊绎那里。 颜正恒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苦笑了笑。 不过古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吴冲这一问,其他几位峒主也直愣愣地朝尹国英看去,这口气,他们心里也不平啊,只不怕没敢当着熊绎的面说出来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岁宴上的交易 顶着颜正恒眈眈看来的目光,辛螺沉吟片刻,果然点了头:“吴叔,颜先生,你们觉得这两样要如何交换才算公平呢?” 颜正恒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了吴冲一眼,斟酌着开了口:“不如我们把七小姐手下护卫的长短兵器都全都配齐?” 辛螺并不答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颜正恒,直到他都耐不住老脸微红,捋着胡须假装轻咳了一声,这才挑了挑眉毛转眼看向吴冲: “吴叔,我们之间再彼此这么试探,那也就太没意思了吧?” 要是脑袋没转过弯的,答应了颜正恒刚才提出的条件,那溪州如今有多少护卫,夷州轻而易举就能掌握了数目。 辛螺问了这句话,吴冲才明白了颜正恒刚才那话里的意思,脸上也有些不大自在:“颜先生他生来是个谨慎的性子,七小姐你别见怪,不如你先说说你想怎么换?” “那就换五百杆精铁长枪吧。”辛螺只当没看见吴冲在倒抽冷气,继续说道,“我会派人过来全程指导,不光是育秧插秧的法子,还有稻田养鱼,包括如何栽种一年两熟的双季稻;吴叔觉得如何?” 一杆精铁长枪成本怎么也要十来两银子,辛螺开口竟然要了五百杆,这口气倒是大! 该不会是报复颜正恒刚才想打听溪州护卫的数量,这才故意狮子大开口吧? 吴冲不想损害和辛螺之间的关系,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 “精铁长枪虽说一时半会儿不会生锈,但是压在库房也就废了,需要时时上油保养。七小姐你看——” 辛螺却是一口咬定了:“没事,我会让人抓紧保养的。 说起来这些长枪毕竟是死物,吴叔这边要是学了我的法子,田地年年都可以增产,不愁粮食堆不满谷仓!” 夷州的铁矿是个富矿,从目前勘探的储量来看,挖个几百年也不愁。五百杆精铁长枪算起来要六七千两银子,但是夷州不缺铁。 在丰年粮贱的时候,也就是一两银子换两石粮食,六七千两银子也不过是换一万多石粮食。 夷州每年要上缴的田赋岁贡是两万多石粮食,如果用辛螺的法子真的能够让田地增产一番以上,夷州还不用等到第二年,当年就能把那六七千两的银子给赚回来了。 以后的每一年,只要年成好,金谷满仓那是必然的了! 这笔账颜正恒算得门儿清,见吴冲看向他,就微微点了下头。 吴冲见此也定了心:“那就这么说定了。打造精铁长枪也需要些功夫,等明年七小姐派人过来的时候,也正好可以把那五百杆长枪给拉回去。” 辛螺按着夏依的规矩欣然伸掌:“以后我育出了优质的粮种可以让吴叔优先优惠购买,不过我若是在吴叔那里再购买兵器,也请吴叔务必给我多打点折扣。” 吴冲呵呵笑着击掌为盟:“行,到时都给你打个七折!” 见这边两人击了掌,显然是谈定了某桩生意,辰州峒主洪利荣好奇地探头看了过来: “吴峒主这是谈到了什么好买卖,有什么好事可得拉扯兄弟我一把呀! 辛侄女儿你是第一次来参加这岁宴,有什么事多给你洪叔说一说,我也能帮着你好好参详参详。” 在洪利荣眼里,还只当吴冲是从辛螺这里套到了什么好处,正想着溪州穷归穷,但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早知道自己就先插上一脚了。 这会儿只希望吴冲吃肉,还能给他分点儿汤喝喝,不然小心他会“一不小心”把汤盆儿给打翻了。 没想到这话说出去,吴冲理都没理他,辛螺也只是笑嘻 嘻地连说“不用”,却一点口风也没露出来。 洪利荣好一阵气闷,幸好尹国英想买些海货,过来把他拉走了。 颜正恒盯着洪利荣的背影,一时若有所思。辛螺聪慧远异于同龄的人,为什么洪利荣话里话外,竟是将辛螺当做个蠢的呢? 跟吴冲的交易既成,见此时围在熊绎身边的峒主也少了,辛螺这才端了一杯茶水走上前去: “溪州峒代峒主辛螺祝王上c王妃和雪夫人新年吉祥,万事安康如意。辛螺不擅饮酒,怕在宴席上出丑,就以茶水代酒先干为敬!” 因为辛螺进献了雪娘过来,熊绎心情正好,倒也没计较她以茶水代酒的事情,跟胡梦兰两个举杯沾了沾唇,就算是过了。 倒是坐在另一边的雪娘,认认真真的将杯中的酒全部饮尽,一手持袖,另一手将杯底向下一斜,向辛螺微微一笑。 正值妙龄的女子,姿势说不出的从容优雅。辛螺扫了一眼旁边浑身都透出油腻的熊绎,垂下眼有些不敢再看雪娘。 雪娘却微启檀唇,如黄莺儿一般清啭一声:“溪州是个好地方,才养出辛峒主这般钟灵毓秀的人儿来。 得辛峒主的祝福,来年王上c王妃和妾身这里,一定能够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雪娘眼中是一汪善意的微笑,刚才那一番话也是隐晦地告诉辛螺,她在这里会过得很好。 辛螺暗叹了一声,也微笑着向雪娘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熊绎只是在第一天的岁宴上露了面,第二天开始就不知所踪,不过叫了一队舞姬上来歌舞助兴。 没了正主儿,几位峒主更是放得开,欣赏歌舞以后各选了自己中意的舞姬来陪酒,恣意吃喝,大有要把今年增缴的那些岁贡都吃回去的架势。 辛螺既看不过眼,又觉得无趣,正想提前离席,巫州峒主涂启明却凑了过来:“辛峒主。” 辛螺不得不重新坐正了身子,客气地招呼了一声:“涂峒主。” 涂启明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在辛螺旁边坐定,就提起了自己的来意:“不知道今年辛峒主打算跟我这里采买多少陶器?” 巫州产陶,粗制陶器价格也不贵,溪州每年都会跟巫州买上不少陶制器皿回去。只是今年干田寨烧制的有上好的瓷器,辛螺怎么可能还跟外面去买粗陶? 见涂启明特意过来问起,辛螺只能歉意笑笑:“劳涂峒主过来相问,不过今年我们不买了。” 巫州今年也增缴了些岁贡,涂启明本想在岁宴上跟别的峒多拉几单生意,多少弥补一点亏空,没想到如今王城的市面上新出了一种如雪如玉的好瓷器皿,唤作甜瓷,不仅价格比大燕那边来的精瓷要便宜,而且货色质量还更好。 各位峒主也不是眼睛瞎的,留在王城的这些天,就发现了这种出上市的甜瓷,见着这样的便宜好货,哪有不多买些回去的? 因此几个峒早早就跟那瓷器掌柜定了货,只等着过几天要的货品运来,就打包回去了好过年了。买了精美的瓷器,又有谁还愿意多看那土里土气的陶器? 因此涂启明过来问生意,几个峒主都只是搪塞着不肯应话。 涂启明大觉生意难做,往年瞧着溪州不上眼,只觉得就是条田鸡腿,个头小又肉不多,现在却也不得不盯着溪州这条田鸡腿儿想炒盘菜了。 没想到自己都纡尊降贵了,辛螺竟然一口拒绝! 涂启明斜眼打量了辛螺一眼,撇着嘴讥笑了一声:“溪州不就是比往年多交了一点儿粮食吗,难不成这就山穷水尽了?连这点子粗陶都买不起,打算以后拿手捧着饭吃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踩人和撑腰 /≈gt; 不然的话,你当我溪州在哪儿买不到两只砂锅,非要这么天远地远地运回去?既然涂峒主不领情,那我这点打发也没必要了! 王城多的是上好的瓷器,谁耐烦还用那粗笨没品儿的陶碗?我溪州虽然穷,也嫌那粗陶会糙了我的手!” 溪州那穷破地方都嫌粗陶丑笨,别的几个峒又哪里还会再买?不然的话,岂不是白招人笑话,连溪州都不用的东西他们还捡着用? 辛螺声音一扬高,旁边几席的峒主都看了过来,有的只是纯粹瞧笑话,有的却是暗中点头,就陶和瓷相比,在他们的眼里,陶器还是太土太粗糙了;不过大家却都闭着嘴并不开口相帮辛螺一句。 一群几十岁的中年甚至老年峒主突然混进来一个只有十来岁的代峒主,这代峒主还是个柔弱小姑娘,到底这女孩儿能够在位子上坐多久,谁也不知道。 更别说这么个小姑娘还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身为新人头一次参加岁宴就敢对涂启明这个积年的老峒主这么炸毛,他们可犯不着为着这么个性子冲动的女孩子去得罪一直安稳坐在峒主位置上的涂启明! 只有直脾气的吴冲很是看不惯涂启明欺负辛螺,明明是卖东西还一副卖给你是瞧得起你的模样,当了那么多年峒主,就会逮着一小姑娘欺负,真是丢他们的脸! 吴冲隔着一张席位当即就接了话过去:“还是辛峒主想得周全,我本来想跟涂峒主这里买些东西,还是等回去以后再买两只砂锅吧,省得这一路上难得费事儿要护得全须全尾。 而且这砂锅嘛,有那么一两个能够熬汤炖煮就够了,多的也用不着,白买了放在那里生灰。” 吴冲这一表态,也就是说夷州也不会跟巫州这边买什么陶器了,而且还摆明了是给辛螺撑腰;涂启明气得差点没吐血。 没想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矩州峒主龙河海也凑了一脚进来:“听说王城现在正卖着一种叫甜瓷的瓷器,那质地跟白玉似的,而且价格还比大燕原来过来的瓷器要便宜。” 矩州也有一小段海岸线,从东到西则分别跟应州c夷州和辰州三峒接界,不过龙河海跟吴冲脾性对得上,跟夷州关系最好。 而且矩州也是因为土地贫瘠,出产不多,经济情况也就是比溪州好上那么两三成而已。涂启明奚落溪州,同为穷峒,龙河海也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见吴冲站出来,龙河海也立即跟上,语气很是幸灾乐祸:“我们赶海的人都喜欢说句话,有了珍珠,谁还要那鱼眼睛?涂峒主,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这道理可是这个理,你说是不是?” 涂启明恨恨瞪了龙河海一眼,到底没敢一下子得罪吴冲和龙河海两个,只得抬了屁股忿忿走回了自己的席位,嘴里兀自念着,只是不敢高声而已: “乡旮旯里来的就是眼皮子浅,不就是捡着便宜买了两箱子瓷器嘛,拽得跟长了尾巴似的!有本事,你倒是让溪州整个峒都不用粗陶碗来吃饭啊” 自从干田寨建了瓷窑,出了瓷器,瓷碗对溪州峒内的销售价格就带有福利性质,溪州不说每个人都能用上白瓷大碗,但是今年减收了一成粮食以后,基本每一户也能用得起一只瓷碗的。 特别是溪州几个稍微繁华些的镇上,有些余钱的人家基本都换成了白瓷碗用着,哪里就有涂启明说的那么不堪? 杜鹃气得正想上前理论,却被辛螺一把拖了回来,低低在她耳边告诫了一句:“跟他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做什么?别说我们现在家底还弱得很,财不可露白!” 杜鹃立即偃旗息鼓,只是心里还有不甘。 其他的几位峒主见没了热闹,搂着舞姬三三两两各聚在一起谈起事来,丝毫没有顾忌到辛螺在这里而收敛什么动作,正厅里一时娇嗔无边。 熊绎虽然才能平庸,每年正经岁宴后,还办了这种带颜色的沙龙倒是颇得峒主们的喜欢,让峒主们之间彼此既联络了感情,又得了感官享受。 据说有看得上眼的舞姬,峒主还可以跟熊绎这里讨要,加上宴席上不少好东西都是从大燕那边过来的,有些峒寻常并不能够享用到,这种一年一度的吃吃喝喝玩玩,倒也不失为一种怀柔峒主们的方法。 只是辛螺无感,起身跟吴冲打过了招呼,就带着人先退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小偷 刚回到了云岭街,就见到姚立元正一脸灿烂地等在那里了,辛螺不由诧异:“立元,你怎么过来了?” 姚立元一张嘴笑咧得老大:“七小姐,上回我不是跟您禀报过,有外峒的客商让我送些瓷器到王城来吗?我带了些瓷器过来后才发现,那客商原来是王城那家祥安记的大管事,他家掌柜觉得我们的瓷器好,要跟我们买一大批货。 前些时日您前脚刚走,我后脚就从王城直接赶回了干田寨,连续运了好几批瓷器到王城来。我是押着最后一批货过来的,今天刚刚才落脚。 先前交结完货以后我打听了一下,就在你们过来缴岁贡这些天,有好几个峒都在祥安记买了我们的瓷器,祥安记的掌柜为着好听好记,特意把我们的瓷器起了名字叫甜瓷” 话没说完,杜鹃就惊讶地笑了起来:“在岁宴上的时候,他们正说着王城现在卖的一种甜瓷质量又好,价格也合适呢,弄了半天,原来就是我们的干田瓷啊!甜瓷,嗯,这名字好听!” 说完又“哈”了一声,转头看向辛螺,“那个巫州峒主涂启明还一心想多推销他那儿的陶器呢,最好我们的甜瓷到处大卖,让他的巫州陶一件都卖不出去!小姐,要不我们去那个祥安记看看吧?” 姚立元之前说过这事,不过后来两边都忙,在路上正好错开了,辛螺也是才知道原来正在王城卖得火的甜瓷是干田寨的瓷器,心里也是一阵开心,听到杜鹃的提议,欣然就允了,跟杜鹃换了一身衣服出门。 姚立元在年前新做成这么一大单生意,见辛螺想去祥安记看看,立即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 将辛螺一行三人带到祥安记门口,姚立元见旁边一家布料铺子刚刚摆了批新货出来,忙跟辛螺请示了一声,先去那布料铺子看货去了。辛螺带着杜鹃和杨树两人慢悠悠地自进了祥安记的店面里。 祥安记是阿吐谷王城名声最大的杂货铺子,虽然是杂货,一样样货品却划分区域,摆放得井井有条,店伙计招呼客人热情又周到,难怪杂货铺子中就数他生意最好,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辛螺一眼就瞧见了专卖瓷器的区域,货架上摆放的货品琳琅满目,除了干田寨产的甜瓷,还有从大燕那边进来的雪瓷c青瓷等等。 一名负责瓷器销售的店伙计刚接待完一名客人送了他去结账,回头见辛螺饶有兴趣地从货架上取了一只瓷碗看着,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这位小姐可是想买些什么?” 辛螺正要说话,身后却有人突然从货架另一边转了过来,重重撞上了辛螺的肩头。 辛螺被撞得一个踉跄,下意识扶住了前面的联排货架才站稳了身子,拿着的那只瓷碗却脱手而出,“砰”的一声砸在了木地板上,虽然没有摔碎,碗沿却豁了一个口子。 店伙计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先扶紧了那联排货架,然后才得空问及辛螺:“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杜鹃急步上前扶住了辛螺,伸手轻轻替她揉着被撞的肩头,对着突然转出来的那莽撞之人怒目而视;杨树也一手扯住了那人:“你怎么走路的!” 那人却也只是一名少年,瞧着也就比杨树大一两岁,大概因为营养不良,面色有些枯黄,长得也跟一根瘦竹竿似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发白且补丁垒补丁,不 过倒也干净。 此刻被杨树扯住不能动后,少年的目光在那只碗的豁口处顿了顿,清秀瘦削的面庞有些惊惶,一双略有些狭长的黑眸带着些乞求和紧张看向辛螺。 也就是辛螺打量人的这会儿工夫,隔着几排货架外的干果区,一名妇人突然扯着嗓子叫嚷起来:“天杀的,哪个狗娘养的偷了老娘的荷包!那是老娘打算买年货的钱呐!” 妇人的声音尖利刺耳,周围的人声也立即嘈杂起来:“会不会是不小心掉哪儿了?要不赶紧再找找?是什么样的荷包?” “不可能掉的,我系的紧紧的,里面可装了整整一两银子!”妇人声音焦急,却还是怀着一点点希望,“要不大家伙儿都帮我看一看,我那个荷包是靛蓝色的,上面用黄线绣了个‘李’字!” 有热心人立即在周围的地面上帮着查看起来,却另有一个粗大嗓门格外响亮: “刚才不是有个穷小子在这儿转来转去吗?指不定就是那小子瞧着这边人多,趁机下手!要我说,抓到了人就该送去衙署剁了手,不然这时候谁被偷了钱还怎么过年?” 这话一说出来,那少年的瞳孔就缩了缩,身形也明显有些僵硬,片刻后却更剧烈地挣扎起来,却紧紧抿着薄唇不肯出声。 辛螺看了那少年一眼,压低了声音:“还回去!”少年却紧紧按住了胸口,用动作表明了他的拒绝。 辛螺只一个眼神,杨树一捏一扭,就让那少年失了力道,直接从他胸前的衣袋里搜出了一只靛蓝色的荷包,送到了辛螺面前。 见荷包上面绣了一个黄色的“李”字,站在一边的店伙计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辛螺却拿过那只荷包递给杜鹃,跟她耳语了几句。 杜鹃点点头,看都没看那正紧张盯着她的少年,捏着那只荷包特意从货架一头绕到了祥安记的门口,走了几步才扬声问向一名店伙计: “我刚才在门口捡到一只荷包,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客人掉的?” 刚才里面闹着,那店伙计正高度关注着,生怕大家乱起来弄翻了店里的家什,这会儿一听到杜鹃的话,忙不迭地接了口:“这位姑娘,我店里确实有客人丢了个荷包!” 立即有人把杜鹃跟店伙计的话传了过去:“那位大婶,这里有个姑娘说捡到了一个荷包!” 丢了荷包的大婶立即排开众人扑了过来:“是我丢的,是我丢的!” 杜鹃面带微笑:“这位婶子你别急,你先说说你的荷包是什么样的?” 不等大婶开口,后面就有好几个热心人抢着替她答了:“是个靛蓝色的荷包,上面用黄线绣了个‘李’字!” “哦,那就是了!”杜鹃忙把手里的荷包拿了出来,“婶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大婶一眼瞧见那荷包,就欢喜地一把抓了过来,拿在手中一捏,手感熟悉,又急忙拉开看了看,见那一两银锭子确实安安稳稳地呆在荷包里,这才大力拍了拍胸脯出了一口长气: “可找回来了!不然我今年这年可没法儿过了,年货买不了不说,这一年到头这一点指望可都给毁了哎哟,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6章她吃碗啊! 辛螺倒是淡淡一笑:“原来涂峒主也喜欢这碗,那我就敬敬老,让给涂峒主吧,打完折只要四千八百文钱,这便宜就让涂峒主来占吧。” 黄毛丫头现在还死鸭子嘴硬!涂启明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你们那穷旮旯,见着个豁口的碗就觉得有了便宜扑上来?” 转头看向旁边带他过来的店伙计,“不是说你们这里有什么甜瓷吗?把甜瓷给我拿出来看看!” 辛螺手上拿的那碗是大燕上等的雪瓷,一只就要五两银子,贵得要死,不就是个碗吗?破了个豁口还要四两八钱银子,有这银子,够买他一箱子粗陶碗了,涂启明是傻了才会去买那个破碗! 他这一趟过来就是想一会儿去找找掌柜,再推销推销他的巫州陶,不过在这之前,先来看看被其他几位峒主买得不亦乐乎的甜瓷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 趁着同伴去给这位涂峒主取甜瓷碗的样品,先前接待辛螺的那个店伙计连忙跟涂启明解释了一句:“涂峒主,这只碗是刚才出了一点意外,辛峒主不小心磕着的,她是念着小的糊口不易,好心——” 涂启明哪里会听这些?大手一挥就打断了那伙计的话:“那你可得看紧点了,五两银子可不是五个铜钱,溪州是个穷地方,小心辛峒主肉疼之下耍赖不给了!” “辛峒主,原来您在这儿啊!”涂启明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一名年约三旬的男子一脸笑容地跟涂启明擦身而过,走到辛螺面前,“您要的那几车甜瓷我这一趟也全运来了,您看一会儿给您运到哪儿去?” 杜鹃和杨树愕然看着一本正经的姚立元,见对方冲他们挤挤眼,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姚立元这是把刚才涂启明的那些奚落听了进去,特意站出来给辛螺做脸呢。 想不到这姚立元除了有一本生意精,还是个戏精!辛螺也明白姚立元的意思,肚子里暗笑,明面上也装得正儿八经的:“这价格上” 隔着姚立元一起过来的是祥安记的大管事,听到辛螺说起价格,立即有些紧张地看向姚立元。 姚立元却完全是一副在商言商的样子:“绝对优惠,绝对优惠,我给祥安记的价格也只比给您的低上一点点而已!”说着凑近低低说了一个数。 涂启明站在一边没听清,不过瞧着辛螺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比较满意,不然也不会点着头说了一个地址。 涂启明眼珠子一转,立即拉住了姚立元:“原来你就是卖甜瓷的货商,我是巫州峒的峒主,也打算买些甜瓷回去,你给我多少价?” 祥安记的大管事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变。涂启明在这里也是他们铺子的潜在客户,要是跑去跟姚立元直接买货了,他们还真说不出口! 姚立元转过身一脸恭敬地冲涂启明点了点头:“原来您是巫州峒的涂峒主。不知道您要多少货?” 涂启明本来过来祥安记,只是想着如果这甜瓷的价格确实便宜的话,就买个三四套回去,自家用着也好,给亲戚朋友送些也有面子。 不过被姚立元这么当众一问,就觉得三四套这数目有些说不出口了,想到之前辛螺那个丫环在岁宴上说的话,顺口就含糊着说了出来:“要要 个两箱吧。” 姚立元笑容未变,语气很是真诚:“涂峒主要是只要个两箱的话,这价格上,我跟祥安记这里是一样的;您不如就在祥安记这里买,他们的店伙计还能给您直接送到住处去。” 涂启明眼尖地瞥见杜鹃嘴角那一抹哂笑,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很不客气地伸手指了指辛螺:“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们巫州不成? 我可告诉你,我巫州比溪州可有钱多了!凭什么你把溪州的货送上门,还给她们优惠价,就让我在祥安记这里照着原价买?!” 姚立元脸上一片无奈,依然端着笑解释:“涂峒主误会了,辛峒主她是买的多,是我的大主顾,我这才送货上门还给了优惠价,并不是” “溪州都买得起,我巫州有什么买不起的?!”涂启明嗤之以鼻,“辛峒主那里买了多少,我就照着那个数买!” 姚立元脸上一片喜色:“那我肯定给涂峒主跟辛峒主一样的价!辛峒主就买了我二十车甜瓷,不知道涂峒主您在何处下榻,只要您下了定金,回头我就让人——” “等等!”涂启明瞪着眼猛然打断了姚立元的话,手指着辛螺却盯向姚立元,“你刚才说辛峒主买了多少?” 姚立元眼睛眨了眨,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就买了二十车啊。我们夏依这边驿道不宽,路也颠簸,我们商队的马车也不敢多装——” 姚立元在涂启明希翼的目光中憨憨笑了笑,“一车也就装个二十来箱” 涂启明觉得自己气都喘不过来了。一车装个二十来箱,二十车就是四百多箱,一箱怎么着也有三四十个碗吧,四百多箱那不得一千五六百个碗? 甜瓷便宜,那是相对于从大燕来的同等品相和质量的雪瓷而言的,再怎么样,一个碗也要二两银子,辛螺要这么多碗做什么?她吃碗啊!涂启明先前还指着辛螺的手指头很没底气地就放了下去,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让他白花三千多两银子去买二十车碗回家搁着,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的,除非他傻透了劲儿! 杜鹃却恰在这时嗤笑了一声:“我们溪州呢,穷是穷,这饭碗还是有的。买个二十车也不算多,随随便便给大家伙儿一发就完了。” 辛螺懒懒笑了笑,一时调皮补了一句刀:“发不发的看心情吧,这甜瓷声音挺清脆的,或许我到时候喜欢听个响,每天用一个,摔一个,也是个乐子;涂峒主,你说是不是? 不过你们巫州比我们溪州要有钱得多,这乐子肯定也找得多,指不定到时候用一个摔两个玩儿呢?涂峒主,我看这二十车你可用着不够啊,起码得四十车才行。” 一车他都不会买,还四十车呢!涂启明脸上红红白白的,快跟辛螺以前看的川剧变脸差不多了。 偏偏姚立元还揣着明白装不知情:“涂峒主,您看您是要多少车?我这就跟祥安记借了笔墨过来,把定金收了,回头我就给您送货过去。” 见溪州峒那几个人都眼睁睁地盯着这边,涂启明情急之下,紧紧捂住了肚子:“哎哟,刚才在宴席上酒喝多了,我要去方便方便!这事儿等会儿再说,等会儿再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一只补好的碗 大睁着眼瞧着涂启明刚说完话就一溜烟儿地跑了,杜鹃指着涂启明的背影惊讶得有些舌头打结:“他c他就这么跑了?”这也是堂堂一峒之主哎! 这几个促狭的,把人都挤兑走了还不满足吗?辛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没,这一招叫做‘尿遁’,你们以后可学着点,碰到什么事玩不下去了,就这样顶锅盖赶紧遁走。” 这话一说出来,姚立元几个全忍不住笑了。 陪着姚立元过来的那大管事姓安,是祥安记东家的一个远亲,这会儿也放松了心情闲侃了几句:“想不到姚爷这么能干,除了我们这边,连溪州峒都把货销到了。” 那可不是,这货可不就是从溪州峒来的?要是这位安管事知道甜瓷在溪州内部只卖几十文一只,卖到王城的价格却翻了几十倍,绝对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心情夸奖姚立元能干了。 姚立元偏还一本正经地谦让客气了几句:“哪里哪里,全靠主顾们照顾生意。”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是极认真地向辛螺深深一揖。 如果不是辛螺,他这会儿还在马鞍寨里看着那些种不出多少庄稼的盐碱地发愁,又哪里能出来见到这么一番世面? 哪里还能认识到自己原来还有那么二两能力,上可以为爹娘分忧,下可以保妻儿生活富足无忧? 虽然一天天在外奔波辛苦,但是每做成一件事c每卖出一箱货,都让姚立元内心感觉到充实无比。 特别是带着银钱和各式各样买来的东西回家时,爹娘欣慰和鼓励的眼神,妻子倚门相迎的笑脸,儿女捧着礼物时快乐的欢笑,都让姚立元无比深切地感觉到,他的日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得值! 男到中年两不堪,生不逢时死不甘!要不是遇到辛螺,他只是马鞍寨一个觉得日子过得无望之极的姚大,而不是现在被人夸着能干的姚爷! 这深深一揖,姚立元行得心甘情愿。 辛螺坦然受了这一礼,从店伙计手里拿过那只有了豁口的碗,让杜鹃去付银子。 姚立元都大礼相待的客户,安管事自然也不会等闲视之,见辛螺买的那只碗有豁口,问了事情始末,就将手一挥: “这碗摔了也不全然是辛峒主的责任,而且辛峒主还帮我们安抚了这些上门的主顾 这样吧,这只碗就折价一半卖给辛峒主,我这就叫人过来把这只碗给修补好,还请辛峒主在内厅稍坐一二。” 没想到祥安记为顾客们想得很是周到,卖了瓷碗还考虑到有售后,辛螺想着这只碗要是买回去,横竖是要补一补才能用的,索性就在这里坐了下来等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安管事就笑嘻嘻地捧着那只碗走了过来:“碗补好了,辛峒主瞧瞧这手艺还行不行?” 刚才碗沿的豁口处,用银片压花的工艺给补好了,而且那处银片还被别具心裁地压成了一朵轻灵的祥云。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只会当这碗原来就没有瑕疵,而是特意鎏了这一朵银色的祥云在上面装饰的。 古代的这些工匠们还真是了不得。辛螺对这一份手艺啧啧称奇,谢过了安管事,拿着碗走了出来。 斜插过一条小巷,眼瞧着就会走到云岭街,巷子里的一间民房前,有人怀抱着什么东西,叩响了民房大门。 见一 名老妇开门查看,那人急忙弯着腰鞠躬,递过一只粗陶破碗:“阿婆,我妹妹突然口渴,能不能跟你讨口热水喝?” 粗陶碗破得实在厉害,几乎就只剩下了浅浅一个碗底。老妇人正在迟疑,一只精美的鎏银雪瓷大碗突然伸到她的面前:“劳烦老婶子了,拿这只碗装热水吧。” 老妇人连忙借了那碗,喏喏转身进屋,很快就到了一碗热水回来,看着聚在她门前的两路人,一时不知道该把这碗水递给谁。 还是辛螺伸手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碗水,滴了两滴在手背上试了温度,弯腰蹲了下来:“你把你妹妹扶好一点,我来给她喂水。” 怀中紧紧抱着妹妹的少年散开了些许警惕,抱着妹妹略微坐直了一些,低头柔声唤着:“小妹,醒醒,醒醒,喝水了。” 少年怀里的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因为发热,烧得满面通红,听到哥哥的柔声呼唤,勉强睁开了眼。 辛螺连忙小心地将碗沿凑了过去,轻轻扶住了小女孩的头:“水不烫,你慢慢喝。” 小姑娘的嘴唇已经焦得起皮,一挨着水,如饮甘露一般,一气喝下了大半碗才住了口,勉强转眼看向少年,声音弱如蚊呐:“哥哥也喝” 少年慢慢应了一声,迟疑了片刻,从新罗手中接过那只碗。 他显然也渴急了,咕咚咕咚将碗里剩下的水喝了个精光,才将碗放在一边,抹了抹嘴,垂着头低低说了声谢谢。 “你妹妹发热得很厉害,你尽快带她去看个大夫吧。”辛螺站起身,退开了两步,“我记得前面再走几步就有一家医馆,你快点带你妹妹过去吧。” 一行人突兀相遇,又很快离开。衣衫上补丁累补丁的少年却抱着妹妹并没有抬眼,跪坐在原处久久不动。 一直退在门里张望着外面情形的老妇人轻轻“哎”了一声:“小哥,刚才那个人送了你一个荷包呢,你还不赶紧拿去给你妹妹看病?” 少年这才如梦初醒地看到,搁在他脚边的那只鎏银大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了一只厚锦荷包。 石青色的荷包样式简单,上面也只寥寥绣着一丛山石,扁扁的像是里面没有装什么东西。 但是少年手指只一捏就感觉了出来,里面应该装的是一张银票。 银票最少也会是五两的面额,少年的眼中募地燃起了希望之火,一把将那只荷包揣进怀里,紧紧抓着那只碗,抱着妹妹站了起来:“阿婆,谢谢你!”脚下生风地向前面那家医馆跑去。 云岭街口,杜鹃满脸庆幸和敬佩地看向辛螺:“小姐,还是您想的周全。刚才要是把那偷儿扭送到衙署去了,只怕就要害了他妹妹一条命了!” 想到那少年是为了他妹妹才去铤而走险,杜鹃心里先前那点疙瘩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倒是杨树想着之前在祥安记门外那少年咄咄刺人的目光,心里总会有点不舒服;不过横竖是不相关的人,倒也很快就放到了一边。 接下来几人眼前的大事就是丁二柱的亲事了。丁家会在灵溪镇办喜酒,在阿吐谷王城里办的这一趟酒席,辛螺这一行人就全权是男方代表了。 丁二柱早早就买了房子请人修缮了,辛螺几人自认婆家人,一连几天都在新房那边帮忙,直到丁二柱成亲那天吃过了喜宴,闹过了新房,这才踏着夜色回云岭街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陆远 辛螺和杜鹃两人余兴未尽,兴致勃勃地说着丁二柱在婚礼上的糗样,杨树本来是跟在两人身后含笑听着,临近住处,却突然闪身拦在了辛螺前面,朝着门前那棵大桑树厉喝了一声:“什么人,出来!” 杜鹃吃了一惊,连忙接着辛螺退了两步,紧紧盯着那棵大桑树。 门前挂着的两只气死风灯在夜风里轻轻摇晃着,守在门内的人听到杨树的声音,也戒备地拿起武器开门涌了出来。 大桑树下,一团儿黑影动了动,慢慢站了起来,灯光透过桑树枝叶斜照在他的脸上,虽然阴影斑驳,辛螺还是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前几天那名曾被擒住又放走的少年。 少年身形瘦削,因为刚才在树下蹲得久了,站起来时腿脚酸麻,身子还有些摇晃,不得不扶着树才站直了身子;即使如此,杨树也丝毫没有放松对这人的警惕。 这几天大概是他太松懈了,居然都没有发现这么一个人打听跟踪过他们,不然这人怎么会摸到云岭街这处门前来?紧紧盯着那比他年纪略大些的少年,杨树的语气很不客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包裹,慢慢向前走了两步,直到立于灯光之下,突然朝着辛螺跪了下来:“我姓陆,名远,愿立下投靠文书,从今以后,任辛峒主马前驱使!” 这陆远摸过来,竟是来卖身投靠的? 杜鹃还有惊讶,杨树已经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峒主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 “我识文断字,也略通经济账本,可以帮辛峒主处理各类文书事宜。”陆远挺直身子,直直盯向被杨树和杜鹃护在身后的辛螺。 “我知道自己先前窘迫之中德行有亏,所幸辛峒主出手,让我悬崖勒马,之后更是施予我大恩,求辛峒主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一报恩情——” 陆远声音微哽,深深伏身下去,以首叩地后重新直身,手中却举着一只石青色的荷包,“荷包里是这几天用剩下的三十两银钱,已经用掉的,陆远愿此生以犬马之劳相抵,否则陆远心中耿耿难安求辛峒主收留!” 陆远说他识文断字应该不是虚的,这道理说得一通一通的,摆足了愿以投靠来报恩的姿态,杨树却莫名的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回头看向辛螺。 男儿膝下有黄金,从陆远刚才的姿势来看,他也并不是一个习惯给人下跪的人辛螺对上那双狭长的黑眸,心头恍惚闪过些什么,慢慢开了口:“你妹妹呢?” 陆远手一抖,手上捧着的那只荷包轻轻“噗”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挺直的腰背陡然虚弯,头也慢慢垂了下去: “妹妹已经走了但是她很感激辛峒主,能够让她穿了新衣,吃了美食,她走得并不痛苦” 盯着掉在地上的那只厚锦荷包,陆远紧紧闭上了眼,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先前他以为辛螺给他的这只荷包里只是五两银子,没想到,到了医馆以后一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是张一百两的银票。 手里有了银钱,当时他就带着妹妹住进了医馆,大夫也捡着好药开出来,尽心医治着。 &nbs p;奈何人敌不过命,妹妹打小儿娇生惯养,身体并不强健,这一番奔波后损了身子本元,而染上的这场风寒又实在拖得太久了,病入膏肓终致药石无效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一百两,给妹妹买了一身漂亮的衣服,精巧的银蝶儿头饰换上,还给她买了一桌春风楼的佳肴,陪着她吃完了最后一餐,看着妹妹在满足中慢慢闭上眼,呼吸清浅直至那小小的胸口不再起伏—— 他买了一口小棺材,买了一块好地,打了墓碑,圈了墓室,将妹妹埋了进去,然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打听到了辛螺的落脚之处。 只是看到一大早辛螺就带着人打扮得喜喜庆庆地出门,他猜忖着应该是有什么喜事,所以避开了不想冲撞到喜气,只在这棵大桑树下一直守到刚才。 杜鹃没想到那天那个发热得厉害的小姑娘已经就这么走了,不由低低“啊”了一声,转头看向辛螺,压低了声音:“小姐,要不然” 这个陆远明显是跟他妹妹相依为命,如今他妹妹已经过世,只有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了。如果他真的识文断字的话,峒主府如今事务繁多,也确实需要几名文书。 这些文书以后可能会逐渐涉及机密之事,所以选人需要慎重,免得被人塞了钉子进来;像陆远这样的,辛螺又对他有恩,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辛螺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你不是夏依人?” 陆远肩背微微僵硬,沉沉点了点头:“我是大燕人氏,因为家中招惹了仇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只有我带着小妹逃到了夏依。” 辛螺淡淡“哦”了一声:“你不想报仇么?不想回到大燕去告官?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再资助你一些银两。” 陆远苦涩地摇了摇头:“仇家势大,我娘拼死把我和小妹送出来时再三告诫,让我们保住命好好活着,就是她死了,在天之灵也只会欣慰” 如果只是以卵击石,当娘的肯定宁愿自己的儿女放弃仇恨好好活着,也不愿他们徒然用生命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与那些让儿女牢记仇恨的父母相比,辛螺对陆远的母亲倒是多了几分敬佩,轻轻点了点头:“行了,你先起来吧。” 陆远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抓着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只厚锦荷包站了起来,小心地拍了拍荷包上的灰想递过来:“辛峒主——” 辛螺摆了摆手:“这银子当初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继续拿着用吧。天色太晚了,你先跟我进来吧,这投靠不投靠的,歇了这一宿后再说,你也可以好好想想。 我把话先摞在这里,夏依八峒,溪州峒是最穷的,你要投靠我,以后可能过得都是苦日子,也可能会很累很辛苦。 你自己先想好了,要是你想回大燕,我可以再资助你些路费回去,要是写了投靠文书跟了我去了溪州,以后再想走,可就别怪我不放人了。” 能识文断字的,去了溪州肯定得派上用处,到时候知道了溪州的事,她哪里还能放陆远走呢?哪怕押也要押在溪州,免得他把溪州的事给透出去。 陆远却是想也不想的,就用力点了头:“辛峒主放心,我不走,我以后就留在溪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0章喝醉了 “好!前程似锦,马上封侯!干了!”吉祥话儿谁不喜欢听?大家轰然而应,一个个都喝干了,酒桌上的气氛瞬时热烈起来。 军中是最讲究实力的地方,大家先前瞧着陈延陵是从燕京来的公子哥儿,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看法。 没想到这人出身是出身,自己也是大有实力,虽然不是个热络的性子,但也并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那种傲慢的人。 酒是男人友谊最好的催化剂,加上有些人本来就有心结交,杯筹交错间,大家借酒放开,彼此间称兄道弟,两桌人很快就喝得一片醺然。 陈延陵是做东的人,自然没少被大家敬酒,就这两桌同袍,当然不能厚此薄彼,陈延陵来一碗干一碗,几巡下来,凤眸已经迷离,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王景为和陆学右正要跟上,另外有一名队副张亮却顺势跟着起身,扶住了陈延陵:“陈将军可是要去净房,我正好跟将军一起去吧。” 旁边又恰好有人拉着王景为和陆学右两个劝酒,拉扯之间,张亮已经扶着陈延陵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一出包间,冷风吹来,陈延陵略微清醒了几分,不过见张亮殷勤,也半闭了眼由得他扶着自己。 等去净房放了水,陈延陵净了手,从怀里摸出莫离给他配的解酒药又服了一丸,掏出手帕蘸了冷水抹了一把脸,这才觉得刚才昏昏沉沉的头清醒了很多。 陈延陵正在暗自庆幸来之前就先服了一丸解酒药,不然的话只怕这会儿已经烂醉了,耳中突然听到了净房外面有人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颇有几分焦急:“怎么还没出来?” 然后是张亮一样压得极低的声音:“应该是醉得狠了,放心那边已经” 声音太低,即使是以陈延陵的耳力,也听不太清楚了。但只是这些只言片语,也让陈延陵觉出了些许不寻常。 陈延陵仔细擦干了脸上的水渍,装作跌跌撞撞地拉开了净房的门,一双眼半闭不闭,醉意迷离。 大概是先前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此刻门外又只有张亮一个人,见陈延陵摇晃着出来,两眼一亮上前紧紧扶住了他: “陈将军,你怎么样?我先扶你去歇一会儿。” 一头说着,一双眼仔细地打量着陈延陵,见他委实是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脚下一拐,就是将陈延陵扶着往另外一边方向的包间去了。 包间里正等着一名容貌秀美的少女,年纪约莫十五上下,神色有些忐忑和紧张。 见张亮扶了人进来,少女连忙迎上前来,语气里有几分埋怨:“表哥,怎么人都醉成这样了——” 陈延陵挥着手,身子摇摇晃晃:“谁c谁说我喝醉了,我c我没醉,喝c我们再喝!今c今天不c不醉不c不归!”说完后却是仰靠在椅子上醉过去不动了。 “陈将军放心,我们陪你继续喝!”张亮呵呵一笑,见陈延陵又闭上了眼,看向少女压低了声音,“放心,哪怕醉得不能动了,一会儿喝下那药,也能让你坐上去自己动着成事!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弄!” 少女脸色羞红,轻啐了张亮一声:“这陈将军, 他真的是” “卫国公的嫡长子,国公府妥妥的世子爷!”张亮小心地将陈延陵放到一张椅子上坐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放心吧,燕京这些高门里最讲究名声了,只要你一口咬定是他醉酒后硬拉着你行事,你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孩儿,一个良妾的位子是稳稳跑不掉的!” 陈延陵虽然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一张脸也醉得通红,但是眉眼好看得跟画里似的,而且宽肩窄腰,一瞧就是身子精壮的,且又是那样的身份 少女咬着手指一时看直了眼,想着今后这就是自己的良人了,自己能跟着这么俊美的男人进那不知道有多少豪华的国公府,以后可以穿最好的衣料,用最贵的脂粉,戴最美的首饰,眼睛里几乎没漾出水来。 张亮瞧着少女在发痴,忙推了她一把:“还愣着做什么,抓紧点赶紧把那药酒给他喝下去,等生米煮成熟饭了,以后你要怎么看怎么看! 这药烈着呢,我回头在那边再帮你拖点时间,足够你办完事了!到时候你可得记着哭,哭得越伤心越好,可千万不能美得笑啊! 要不是我们沾着亲,这好事儿可轮不到你头上呢,回头成了事,你自己心里可得记住了该感谢谁,别以为你进了国公府翅膀就能硬了,我能把你捧上枝头,也能让你摔下来!” “表哥,我知道了!”少女心里不屑,脸上却一点都不敢露出什么神色,转身取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壶药酒过来,仔细又摇了摇,打开盖子看里面的药粉全都溶解了,这才将壶嘴凑近了陈延陵的嘴 房间里很快传出一阵桌椅轻响,小半盏茶的工夫后,更是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和一些不堪的声音。 房间外有人轻轻叩响了三下门,声音低低地问道:“成事了?” 听到里面传来同样压得极低c有些发瓮的声音“成了”,外面的人满意地笑了笑,“我先过去拖着那两个,一会儿你到大堂里去呆着,那里人多!别留在这里看活春宫,小心被人瞧见!” 正是吃饭的时间,大堂里人多,能做证的人就多。里面的人“嗯”了一声应了,听到外面的人走了,很快也闪身出来,径直从楼梯下到了大堂。 大包间里,王景为跟一名兵士又干了一碗酒,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左右看了看:“刚才是张亮扶着我们将军去净房了吗,怎么这两个还没有回来?” 陆学右心细些,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急忙拦开了一人递到自己面前的酒碗,起身站了起来:“我去净房看看!” 刘超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跟你一起去,陈将军可是做东的人,不会跑哪儿去躲酒了吧?这可不行,说好了不醉不归的,我们得把他揪回来!” “对,对!得把陈将军揪回来!”一听到这话,几个喝得半醉的兵士也被鼓动着站起了身,“走走,我们一起过去!” 大家被刘超带着,一哄都出了门,王景为和陆学右连忙抢上前,先往二楼的净房里去,谁知道净房里却空无一人。 几人正面面相觑,打算下到一楼的净房去看看,刚才因为让着大家而往另外一边的楼道方向走了几步的刘超却突然出了声:“咦,我好像听到陈将军的声音在这边!”几步就往那一头的一间包间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2章变故突发 灵溪镇。 刚刚走出峒主府大门的陆远看着镇上热闹的人流,唇角忍不住微微翘了翘。 他从大燕一路逃进夏依,在阿吐谷王城也打流了一个多月,对夏依八峒还是有一个基本的了解的:溪州峒是夏依最穷的一峒,没有之一。 在受了辛螺的恩惠,决定写下投身文书之前,陆远就在心里做足了会过来吃苦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溪州偏远是偏远,但是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般贫瘠。 特别是现在马上要过年了,灵溪镇上人来人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从面上来看,这里的人穷是肯定比阿吐谷王城的百姓要穷些,但是镇上卖的一些东西却很是丰富。 而且有些布料之类的东西,陆远分明看出是从大燕那边进过来的,按说再运到溪州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售卖,价格肯定是要高上一大截,但是那些布料却依然卖得很是平价。 最让陆远觉得奇怪的是,灵溪镇上卖的那种瓷器,分明就是在阿吐谷王城卖的正火的甜瓷,但是王城里一个甜瓷碗要二两银子,在这里居然只要几十文—— 陆远反复验看过了,确实是跟王城里卖的甜瓷碗质量一样的而且他在峒主府里头吃住,也发现府里头不分主子下人,清一色都是用的这种碗,区别只在于碗上的花纹不同罢了。 陆远百思不得其解,曾跑去问廖管家,廖管家却只让他好好做事,其他的事一概不用多管。自他问过这事以后,连着几天,杨树见到他时目光都颇有些警惕,这更让陆远心里好一阵疑惑。 不过他毕竟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也知道自己要完全融进来需要时间,对杨树的警惕倒也并不怎么在意;更何况辛螺也确实是一个好东主,陆远觉得在这里过得很是安心。 现在陆远的差事,除了廖管家那里吩咐的一些书式闲差外,就是将辛螺用炭笔写下来的散页笔记抄录下来,校编成书。 这些散页笔记记的既不是什么圣贤大儒著作的注释,也不是诗词曲赋一流,竟然是一本农书!而且是一本讲解得非常详细和全面的大白话农书! 陆远以前也曾在书院就学,不说读书破万卷,也绝对是博览群书,自古以来农书就很少,几本有名的农书陆远也曾翻阅过一二,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书! 如果这书上记录的农事确有实效的话,农事岂不是不需要再靠老农凭经验行事,而是照着书上去做就行了? 陆远不敢去问辛螺这些散页笔记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何人所著,只是在抄录的时候暗自将农书的内容都记在了心里,打算有时间的时候,找几个老农去仔细问一问。 如果这农书上所述是实,一想到这书最初是由自己抄录样编成集,陆远心里就一阵激动;因为怀着这个念头,陆远抄录得极其用心和迅速,竟是很快把书房里的纸张都用完了。 不巧峒主府的库里也没有合适的纸张,陆远见府中下人为着年节临近都忙忙碌碌的,也不想浪费时间来等,索性跟廖管家那边禀报了一声,自己领了买纸张的差事。 这些天都埋首纸堆,今天乍一出门,犹如从方外之地一脚踏回了俗世红尘中,让陆远忍不住生出些许怀念之感,只是片刻后就哑然自嘲,摇 了摇头打点起精神往镇上唯一的一家纸墨铺走去。 辛螺也正带着杨树和杜鹃走在镇里的街道上。 彭瑜和云雀赶在年前从大燕宁城那边进了最后一趟年货过来,如今在灵溪镇上正卖得极好。辛螺今天正好忙完事,一时兴起就想着过去看看。 溪州虽然穷,但是有那一场灵溪镇外谷满仓c鱼满箩的刺激,还有辛螺在丰收祭祀上说的那一番话,都让人对来年充满了希望,加上又是临近过年,大家脸上的笑容比平常要多了很多。 辛螺看在眼里,心情也分外舒畅起来,正和杜鹃说说笑笑着,转头就看到一名面目有几分熟悉的妇人站在路边,看着自己这边想叫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杜鹃顺着辛螺的目光转头看去,高兴地“啊”了一声:“是吴婶子,吴婶子过来买年货了。” 辛螺立即记起了这名妇人原来就是夯吉村的吴大英,当初因为可怜杜鹃时常照顾她一二,不然杜鹃在小时候还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因此现在杜鹃跟吴大英关系极好,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吴家那边送一份。 昨天府里分发布料的时候,杜鹃就曾嘀咕过一句,说是府里做的衣服已经尽够她穿了,要把这些布料送给吴婶子去。 辛螺索性拍了拍杜鹃的肩:“你不是说要给吴婶子送东西吗?现在正好遇上了,你赶紧过去吧,我这里有杨树跟着呢。” 杜鹃想着前头也很快就到彭瑜那店里了,高高兴兴应了一声,朝吴大英那边跑去。 辛螺笑笑,转回身继续朝前走了几步,目光就被摆放在一家纸墨铺子大门侧前的货担吸引住了。 也不知道那名面目黝黑的货郎到底是从哪里进的货,货担上摆放的一些核桃手串c木雕手镯和发簪都十分精巧可爱,虽然不是金玉之物,却一下子入了辛螺的眼。 见有几个姑娘围在货担旁边挑选着心怡的小物件,辛螺也凑了过去,兴致勃勃地选起来。 都是一群姑娘围在那里,杨树并不好上前靠得太近,只能守在了一边。恰好又有两名姑娘瞧见了那货担上的小饰物,拉着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挤上前来,其中一人还好奇地打量了杨树一眼,掩嘴一笑:“喂,你要是不好意思买,那就给我们先腾个地方啊!” 杨树不得已,只好皱着眉头退开了两步,左右警惕地看了看,正打算站上那家纸墨铺子门前的台阶去,免得辛螺脱离他的视线,一人却正好一脚从纸墨铺子里迈了出来。 杨树瞧见是陆远,正张着嘴要打招呼,陆远的视线却被台阶下的货担吸引了过去,突然脸色一变,大喝了一声“小心”,直接从台阶上扑了下去,却是紧紧抱住了那名面容黝黑的货郎! 变故突发,两人突然摔作一团,围在货担边上的女孩子们一阵尖叫,仓皇退开。 辛螺也急步后退,盯着那货郎右手握着的一柄匕首,嘶声喊道:“杨树!” 那货郎刚才正装着要从箩筐里给她取几件新式样的小玩意儿,如果不是突然有人从台阶上扑下来跟那货郎滚作一团,只怕那货郎把手从箩筐里取出来的那一刻,就是她命断之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3章我不怕痛的 杨树一个箭步迈上,将辛螺一手拉开,扯到了自己身后护着她疾退了一边。 与此同时,那货郎见一击不中,奋力将身上的人一掀就想起身逃跑,没想到那人却是一股子牛劲,竟是下死命地抱着他不撒手。 货郎心头发急,挣出右手反手一翻,匕首就深深刺入陆远背上,陆远却是咬着牙受着,双臂愈发用力,紧紧箍住货郎的左手和腰身。 货郎大为惊怒,抽出匕首反手又是一刀刺下,一抽一刺间,鲜血瞬间浸透了陆远的衣服,染红了他身下的青石街面。 先前挤上前围着货担的那两个女孩子忙不迭地往后退远,放开嗓子厉声尖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辛螺踮着脚探头从杨树肩膀上看去,认出了正紧紧缠住货郎的是陆远,急忙推了杨树上前:“杨树!快去救人!” 杨树心中犹豫:“七小姐,那货郎是冲着您来的,万一他还有帮手——” 在杨树心里,跟陆远比起来,自然是辛螺更重要!刚才就是他一时疏忽险酿大祸,如果他这时候又被调虎离山,让辛螺出现什么不测,那实在是万死难辞其绺了! 辛螺一阵气急:“好,你不去,我去!”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陆远不会从台阶上扑下来抱住那个货郎,为了缠住那个货郎,陆远已经被刺伤,辛螺怎么能一味想着自己的安全而缩在一边坐视不管?! 见辛螺发怒,从自己身后闪出来奔上前去,杨树不得不急步跟了过去:“七小姐,小心他有同伙——” 辛螺已经弯腰拾起街面上掉落的一根扁担,扁担头狠狠敲在了货郎握着匕首还要继续刺下的右手上,将他的右手打得一歪,没能再刺到陆远背上。 杨树不得不分心飞快地扫了街面上一眼,一脚急踹将货郎的右手臂骨踢断,疾喝了一声:“陆远快放手!” 陆远这才忍痛松开了手,却是仰躺在了街面上,无力撑着自己坐起来。 陆远一松手,那货郎得了空就飞快地蹿起身抱着右臂想逃,却被杨树连刀带鞘一刀横扫出去,生生打断了他的一条腿骨;货郎顿时仆倒在地,被旁边的几个热心汉子一拥上前紧紧按住了。 杨树这才松了一口气,顾不上那货郎,先回头看向辛螺这边。见辛螺正蹲在陆远身边,满脸的焦急和关切,杏眸中莹然似有水光,杨树心头一滞,却来不及多想什么,飞步奔了过来:“前面有医馆!”弯腰将陆远抱了起来。 “好,我们快去!”辛螺手里抓着一大片撕下来的中衣,也没时间给陆远包扎了,只能将衣料揪成一团,用力按压在陆远背部的伤口上,跟着杨树奋力向医馆跑去。 医馆里有现成的金创药,老大夫忙不迭地让杨树将血人似的陆远放趴下,剪开他背上的衣裳,烈酒清创后洒了整整一瓶子药粉上去,这才将将止住了血。 老大夫轻吁了一口气,从药箱里取出棉布绷带,小心给陆远包扎起来。 辛螺盯着被剪成破布的血衣,尚在心有余悸:“大夫,麻烦您再仔细给瞧瞧他有没有被伤到内脏” 老大夫“哦哦”了一声,先是按了按陆远腰背几处,又凝神给他切了脉,轻轻点了点 头:“还好还好,从脉像来看,内腑尚属平和,应该只有这两处外伤。 这几天伤口切忌沾水,每天都要换金创药,幸好年轻人身体底子还不错,我再开几服补气血的药内服,将养上一两个月,估计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辛螺这才放了些心,又追着老大夫问了些问题,正好彭瑜和云雀几个听说出了事也赶了过来,辛螺忙吩咐云雀找人来抬担架,先把陆远带回去峒主府休养,又让彭瑜去外面把那个被人扭住的货郎带回去审问。 一迭声地吩咐完了,回头见陆远正趴在那儿昂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辛螺连忙走过去:“陆远,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陆远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给七小姐您添麻烦了。” 从阿吐谷王城回来的这一路上,陆远就觉察到辛螺虽然对人和颜悦色的,跟随的护卫们对辛螺却都很是信服,他还以为这是因为溪州老峒主的积威所致—— 现在看来,辛螺这么一个年纪的小姑娘,不仅能够处危不变,及时反应,还能够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事宜,着实很是少见;也难怪大家都对她服服帖帖的。 这样看来,自己原来因为辛螺一念善心而做的来溪州的决定,竟是误打误撞地合适 听到陆远的话,辛螺一脸愧色:“这怎么是麻烦呢?要不是你刚才出手,现在我未必就有命站在这里。”顿了片刻,辛螺凝眸直直看着陆远,郑重地道了一声,“谢谢!” 陆远愣了愣,因为受伤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竟微微泛出一点红,唇角愉快地弯了弯:“不用谢。” 他刚从那纸墨铺子里出来时,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正好看到辛螺站在货担前,面带欣赏地把玩着一串儿核桃手串,而那货郎嘴里说着里面还有新样式的,从箩筐里摸出的却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电光火石间,陆远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从台阶上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那个货郎,直到匕首刺入他背中,心中惟有一个念头:不能放手,不能让这人伤了辛螺! 或许是因为辛螺是给了他安稳生活的东主,或许是因为他不忍看到这名言笑晏晏的少女受到伤害,陆远当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就让他那样扑了上去。 此刻听到辛螺低声而郑重的道谢,陆远瞬间觉得自己做得很值。 辛螺轻轻拍了拍陆远的肩:“刚才我问了大夫了,一会儿把你抬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搬动的时候怕是会弄痛你你放心,我会叮嘱他们一定放轻手脚的。” 陆远狭长的眼眸中有亮光闪烁,笑意一点点在光亮中漾开:“好的。”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我不怕痛的。” 也许以前,他就是手上挂出了一道小口子,都会觉得疼痛,可是自从半年以前家中突遭变故,到现在更是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后,陆远就觉得没什么怕的了。 即使被刺上两刀,伤口血淋淋的,他也不怕这一份痛。因着这两处伤口,陆远已经感觉到了辛螺对他态度的变化,不再是以前的“姑且观之”,而是因为感激而有了信任 辛螺点了点头,还要再说些什么,彭瑜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七小姐,那个货郎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5章灰心冷意 丁大柱已经上好了门闩,回头看了冉银花一眼:“怎么,冷着了?” 冉银花连忙摇头:“没有。”又虚虚觑着丁大柱,“大柱,你刚才去哪儿了?娘找你试一试明天要穿的新衣呢,没找见你” “我知道了,你先回屋去吧。”丁大柱站住了脚,看了冉银花一眼,眼中泛出一阵无奈。 这媳妇儿自从回娘家住了几个月以后,越发有些神神叨叨了,不是在家里烧香拜佛,就是溜出去一晃儿不见了影子。 就连丁大柱过年准备要穿的新衣,也是他自个儿亲娘动手做的。冉银花身为妻子,却像是浑然不觉。 见丁大柱并没有答自己那句去哪儿的话,只是一味让她回屋去,冉银花张了张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往自己屋里头走去,一进屋,却是悄悄趴在了窗户缝儿边。 丁家的房屋布局正正方方,进门是院子,正对着门的是正屋,是由丁铁斧老两口住着的。东次间一排房子住丁大柱,西次间那一排,如今给丁二柱当了新房。 冉银花从窗户缝里瞥着,见丁大柱往西次间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咳了一声唤了声“二柱”。 丁二柱在屋里头应了一声,小片刻后匆匆跑了出来:“哥,什么事儿?” 丁大柱眼神飘忽,装作没看到弟弟脸上的那点口脂印,将揣在怀里的那只荷包掏出来往弟弟手上一塞,声音压得极低: “这是七小姐送你的随喜钱,你收好了。她说明天酒席她不方便过来,让我代她跟你道一声喜。” “这怎么行呢?”丁二柱一着急,声音不由高了一些,被丁大柱一眼瞪过来,赶紧压低了声音,“七小姐不是已经送过我了吗?” 想到辛螺顾恤他们的那份心意,丁大柱不由笑了笑:“七小姐说前头的,那是送给你的媳妇本儿,今天这个才是随喜钱。 这荷包坠着的那只同心结,还是七小姐亲手给你们打的呢,这是她的一片心意,收着吧,以后我们做事都要多用心!” 见他哥都这么说了,丁二柱只好把那只荷包揣进了怀里:“行行,那我收了。”顿了顿又看向丁大柱,“哥,你跟嫂子那里要不然多哄哄吧。” 自从娶了石水芹,丁二柱就明白了夫妻间的一点道理:哄好了女人,男人不管做什么都顺当! 当然这做什么,对于新婚燕尔的丁二柱来说,就是那一桩事,对丁大柱来说,这生活和家庭的方方面面,包含的就多了。 弟弟已经成亲,让爹娘放了一半心,丁大柱也不想爹娘为自己担着的那一半心始终还放不下。 听到丁二柱的话,丁大柱点了点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的。过完年你就要走了,这几天在家里多哄哄爹娘开心。” 见弟弟还一脸懵懂,丁大柱笑骂了一声:“你跟弟妹两个和和美美的,爹娘就开心了,要是你再争气点,让弟妹早早就有了,爹娘能美到天上去!” 难怪刚才哥哥要把自己叫到院子里来说话,肯定是听到自己在房间里的那点儿动静了。丁二柱脸上不由一红,嘿嘿笑了一声。 丁大柱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回屋去吧,回屋去吧,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心里现在想什么!” 见丁二柱回了屋,自己也转身往东 次间走去。又是一年很快要过去了,辞旧迎新,丁大柱也想和妻子把旧账翻掉,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也省得爹娘一把年纪了还为他们担心。 一进屋没看到冉银花人,丁大柱正要开口唤一声,忽然听到卧室里传来嘤嘤的低泣声。 丁大柱连忙走了进去,见妻子正倒在床上嘤嘤哭着,丁大柱顿时一头雾水: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哭了呢? 几步上前在床边坐下,丁大柱轻轻按着妻子的肩头,想把她掰向自己:“银花,怎么了,刚才出什么事儿了吗?还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了?” 冉银花犟着不肯转过身来。她能怎么说?她还能怎么说? 先前丁大柱进门,跟她错身而过去关大门的时候,她就抽鼻子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一丝儿香味儿,像是女子用的香脂,而且应该还是挺贵的那一种。 不过瞧着丁大柱脸色如常,冉银花也不敢开口问,只是多了个心眼儿,一进自己屋里头就趴在了窗户缝儿边上。 这一趴,果然让她看到了—— 丈夫丁大柱手里拿着什么塞给丁二柱,她没有看到,只看清了那东西下面坠着的,分别是一只缠了金线进去的红色的同心结! 而丁二柱接到这东西以后,还一脸不赞同地说了一声“那怎么行!”,虽然后面声音低了下去让她听不清了,但是冉银花却估摸了出来: 那坠着金线红丝同心结的,一定是个荷包,荷包里肯定装着为了迎年节,脂粉铺子特意上的那款贵得离谱的新货香脂 丁大柱有什么东西要塞给丁二柱?丁二柱又为什么一开始不答应? 除了是丁大柱要丁二柱帮他给辛七送出那东西,冉银花再想不到还有别的了! 半年前为了这事,她在丁家闹得灰头土脸,不知道被公婆多埋怨,那时她心里也悔过,不该当时急红了眼去胡闹原来,原来她根本就不是胡闹!丁大柱本来就是跟辛七—— 想到辛螺灵秀清美的小脸,还有那胸是胸c腰是腰c屁股是屁股,愈发长得好的身材,再一想想今天早上自己照镜子时看到的那张满带着黄气c还有几处小斑点的脸庞,冉银花哭得更加伤心起来,不管丁大柱在旁边怎么哄,就是咬着手绢不说话。 丁大柱头大如斗,失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沉沉叹了一口气:“你既然不想说,那就先歇着吧;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非得闷在心里呢? 原来我接你回来的时候也跟你说过,就算是为了孩子的事,你也不用太焦心,子孙一事是强求不来的,随缘就好,我们要是真没那福分,以后跟二柱那边过继一个过来也行” 她无子,长得又根本比不上辛螺一根小脚趾头!冉银花捂着脸哭得更大声起来。 丁大柱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冉银花根本没听进去,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刚才还燃起的那点跟妻子一起翻过旧账开新篇的心一下子就灰了下去。 他如今建了岩鹰卫,乔装着这样那样的身份,在外面奔波不可谓不辛苦,回来想放松,想歇一口气,却永远只看到妻子只顾着自怜自艾,根本就没有想过他这个丈夫也会疲累,也想有个温柔的怀抱让他靠一靠c暖一暖 可是新年即临,就连过年要穿的新衣,也是老娘在忙着家务之余亲手给他缝制,妻子却半点无所作为,丁大柱的心又重新凉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6章炸黄雀肉 “躺久了会冷,盖着吧。”起身将床上的被子展开,严严盖在了妻子身上,见冉银花依然只顾着啜泣,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丁大柱失望又无奈地转过了身,默默从一边的箱笼里抱出一床棉被走了出去。 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冉银花顿了一顿,一把拉过被子捂住了头,在被头下哭得更伤心起来,直到精疲力尽,才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晨雾消散,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欢快,冉银花拿着一只漂亮的琉璃瓶子,正正对着一朵清灵秀美的白茶花发呆。 “冉嫂子!冉嫂子?” 身后传来隐有不悦的声音,冉银花连忙转过身向着来人行礼:“五小姐。” 辛叶珠不满地皱了皱眉:“冉嫂子,你刚才在发什么呆?动作再不快一点儿,一会儿太阳出来,就会把这些花露全部都晒干了!” 冉银花唯唯应着,眼圈却是一红:“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看到这朵白茶花,突然一下子就想到了七小姐” 白茶花半开欲放,洁白的花瓣质如腻脂,似乎吸足了山岚的精华,隐隐泛出一种光泽,花蕊嫩黄,绒绒可爱,更衬得花蕊边的那一滴花露晶莹可贵。 辛叶珠却脸色一阵扭曲,上前一步刷地将那朵白茶花从枝头扯了下来,将茶花的花瓣撕了个七零八碎c破败不堪。 回头看了一眼被惊呆在一旁的冉银花,辛叶珠掏出手帕,轻轻擦着手指上粘的汁液,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辛螺那丫头奸诈着呢!当初对陈先生的事如此,后来对你家丁大柱的事也是如此,外表装着一副道貌岸然,内里根本就是一肚子坏水! 你那事,我看她根本就是唬着你反扑你呢,指不定早跟你家男人成就什么好事了,回首还要一巴掌把你给打懵——” 辛叶珠抬脚将扔在地上的那朵残败的白茶花狠狠碾成了一滩花泥,抬着下巴斜睨了冉银花一眼: “不仅抢了你男人,还把你逼得在婆家众叛亲离的,没这么欺负人的,我要是你,拼着一口气也要让她不得好死!” 冉银花虽然默默地低下头闭紧了嘴,却下意识的将另外一朵白茶花摘了下来,指间一点点用力,直到将整朵白茶花都搓成一团花泥—— 辛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冉银花猛然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被头的一处被自己紧紧搓成了一团。 外面隐约有公鸡零星打鸣,桌上的那盏油灯灯油将涸,火光如豆。 冉银花跳下床加了些灯油,将灯芯挑亮了些,掌灯走了出来,一条帘子就看到了卷着一床被子,正睡在拼着的两条长凳上的丁大柱。 因为是在家中,男人鼻息沉沉,即使睡在两条长凳上也很是放松。冉银花却陡然一阵心酸,扑簌簌又落下两行泪来,急忙放下帘子退回了卧室。 丁大柱是她的男人,却一心想着辛螺那边,那坠着同心结的荷包还没送过去呢,现在就连跟她同一张床都不愿意睡了 她是丁家的媳妇,可她现在又算什么呢?冉银花的眼前似乎又晃过了辛螺那张脸,脸上满是讥诮—— 冉银花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抹掉了脸上的泪痕,神色开始坚定起来。 天 色刚亮,再也睡不住的郑翠就起了床。 今天是小儿子丁二柱在这边办喜酒的日子,即使昨天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一晚上没睡踏实的郑翠又有些不放心起来,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一出正屋的门,瞧见厨房里有灯光,郑翠还唬了一跳,以为自己昨天晚上忘记吹灯了,没想到才走近门边,就听到了里面的响动: 冉银花头上正包着一块帕子,热火朝天地烧着油锅炸黄雀肉。 没想到冉银花会一反往日的情形,早早起来帮忙做家事,郑翠大为吃惊,一脸不敢置信的走进了厨房。 冉银花见郑翠进来,讨好地冲她笑了笑:“娘,早啊,今天是二弟和二弟妹的好日子,我想着早起来些好打个帮手。” 黄雀肉并不是黄雀的肉,而是将五花肉用酱汁c香料腌好了,裹上用鸡蛋c细盐调出的面粉糊放进油锅里炸。 要炸到外香里嫩,最是讲究火候,油锅不能烧得太热,否则一下去就会焦了。 炸出的黄雀肉可以存放好一段时间,夏依这边过年时最喜欢用酸汤煮上一锅黄雀肉c油豆腐和粉条。 这一锅就叫做和菜,寓意来年和和美美c顺顺当当。喜宴用上这一道菜,不仅算一道大菜,而且也取一个好兆头。 今儿是好日子,又难得见媳妇主动做事,见冉银花一脸想讨好自己的神情,郑翠也就放下了前嫌,勉强给了她一个好脸:“嗯,我帮你看着火。” 见郑翠蹲下身守在灶膛看着火,冉银花悄悄拉着袖子抹了抹额角的汗,用笊篱小心地把炸好的第一锅黄雀肉捞出来沥了油,分装在两只大碗里。 按夏依的风俗,第一锅炸出来的黄雀肉一般用来祭祖和送给最敬重的长辈。 郑翠在围裙上揩干净了手,小心的把那两碗黄雀肉搁到了橱柜最上面一层。 婆媳两个忙乎了小半个时辰,把该炸的全都炸好了。丁大柱循着香味走进来,一眼瞧见正在灶间忙碌的冉银花,一脸诧异地僵住了。 既然儿媳妇想改了以前的脾气,重新跟儿子好好过日子,郑翠哪有不乐意的呢? 见儿子愣在那里,脸色不明,郑翠连忙开口说着圆泛话:“你媳妇儿想着今天大日子,一早就过来忙乎了” 见灶台上摆满了刚炸出锅还冒着热气的黄雀肉c肉丸子等等,丁大柱的脸色不由缓了缓:“我去把萝卜洗了。”弯腰抬起了灶下那一大盆萝卜走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就撞上了伸着懒腰c从房间里出来的丁二柱。 丁二柱一眼瞥见哥哥脸上隐约的笑意和眼中突然明亮的神采,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生生给止住了:“哥,你一大早捡到钱了?” “臭小子!”丁大柱笑骂了一句,“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还不赶紧拾掇得有个人样子再出来!”说完端着那盆萝卜大步出门往河边去了。 丁二柱一头雾水地搔了搔头,循着厨房的香味发现大嫂也在里面忙乎,这才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郑翠见小儿子进来,先捡了一枚热乎乎的肉丸子塞进他嘴里: “去找你爹问问,第一锅黄雀肉炸了两碗,除了一碗过年时祭祖,另外一碗要送给谁?趁着新鲜时端过去,才见得我们的诚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7章去哪儿了呢? 丁二柱眨了眨眼,三两下咽了那个肉丸子:“娘,不用问我爹,把那碗黄雀肉给我,我要拿去送人!” 丁铁斧辈分比较高,在街坊邻居里面威信也比较高,要说有什么敬重的长辈,估计还真数不出来。 既然丁二柱要去送,那就由得他去送呗。郑翠从搁在橱柜最高一层的那两碗黄雀肉中随意取下一碗,特意取了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箪箩,把那碗黄雀肉放进去,还仔细盖好了篾编的箪箩盖子,这才递给了小儿子:“早去早回,今儿你大日子呢!” 虽说丁二柱亲已经成了,但是回乡摆酒也是件大事,再不用迎亲,等到中午的时候,也得带着新娘子一桌桌给乡邻父老们敬一圈儿酒,也让大家都认认人。 丁二柱“嗳”了一声,提那只箪箩,转头就向外面走去。 七小姐不方便过来参加他在这儿的喜宴,他却是方便去峒主府上的。七小姐对他和他哥都照顾有加,他不能白受了七小姐又送过来的这份随喜钱,他得给七小姐好好磕个头去,正好把这碗头锅炸出的黄雀肉给七小姐送去。 这东西不是什么精贵物事,但却是他跟他哥的一番感激心意,丁二柱相信,七小姐绝对不会嫌弃什么菲薄的。 辛螺果然没有嫌弃,相反还很是喜欢:“二柱,你家里就炸黄雀肉了?” 古夏依的这风俗一直流传了下来,辛螺记得自己有一年在隶属于古夏依地域的一个村子里送科技下乡,那时就留在了村子里过年。 年三十的当天,村长家里早早就起来炸黄雀肉c炸肉丸子,趁着刚出锅热乎乎的时候,给她送了老大一箩。 土鸡蛋调和的面粉糊格外得香,里面的腌肉用的是村长家里头天才杀的c不用饲料养大的跑山黑毛猪,肉质也格外鲜美,辛螺根本就没有机会把黄雀肉留下来做和菜,一个接一个地吃了个精光,撑得她年夜饭都吃不下了 如今她莫名其妙来到了几千年前的时空,又见到了熟悉的黄雀肉,这一种心情实在是难以形容! 见辛螺喜欢,丁二柱就开心了:“头锅炸出的黄雀肉,一碗留着年夜祭祖,一碗送给七小姐,七小姐喜欢就好。 我知道年三十府里也会炸黄雀肉煮和菜,七小姐就先把这碗当零嘴儿吃吧,要是冷了,可以放火上烤烤的,那样味道更香。” 辛螺连连点头谢了,知道今天丁二柱要忙,赶着他回去了,让云雀和杜鹃洗干净了火钳,主仆三人架在炭火上烤了起来。 炭火微红,烤得黄雀肉表皮滋滋渗出油,变得金黄脆香,搛上来吹一吹,小心地咬一口,香气扑鼻,烫得人嘴里唏唏呵呵的,却舍不得吐出去。 一大碗黄雀肉,很快就被辛螺带着云雀和杜鹃两个吃了个干净 丁家。 见小儿子拎着空箪箩和空碗回来,郑翠赶紧迎上来:“送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赶紧把喜服给穿上。” 新郎要带着新娘敬酒,自然要穿着红色的喜服。丁二柱“啊”了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娘,怎么还要穿喜服 啊,不穿行不行,反正亲我都成过了,今天只是摆酒” 他皮肤本来就黑,穿上一身红衣,怎么看怎么别扭。在阿吐谷王城接亲之前,他照过镜子才明白为什么七小姐几个人一进来,就那么一脸有些痛苦的样子,人家那是憋笑憋的! 要不是因为那天要去接亲,他说什么也要把那一身大红衣服给脱了,对了,还有胸前那朵大红绸花—— 不等丁二柱说完话,郑翠就一巴掌拍到了儿子背上:“少给你娘啰嗦,赶紧去换,水芹在屋里头等着你呢,你给我拾掇得人模狗样了再出来,今儿这大日子你要给老娘掉轮子,看我不捶死你!” 丁二柱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平常他娘不发威就罢了,他娘一发威——还是老实听话吧! 郑翠满眼含笑地看着已经长得牛高马大的儿子往西次间走去,心里美美地叹了一声,阿吐谷王城那次他们没参加,今天就算是小儿子成亲的正式摆酒宴。 打今儿开始,二柱也是成家的人了,瞧着二柱跟水芹这小俩口甜甜蜜蜜的样子,只怕很快她就能当阿婆了呢。 将箪箩拎回了厨房,郑翠转了转头,四处看了一眼:“银花?银花?” 怎么一大早起床就忙忙碌碌的大儿媳这会儿不见了?不会是起得太早,刚才累着了,所以回屋去躺躺了吧? “银花?”郑翠走到东次间窗户前面叫了一声,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奇了怪了,都这会儿工夫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中午了,请的客人们都要来喝喜酒了,一早上就起来帮忙的冉银花这会儿去哪儿了呢? 丁大柱正挑着一担刚刚洗好的白菘回来,见他娘正在找冉银花,心里咯噔一下,将担子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要出去:“我到外面去找——” 刚拉开门,几个先前答应过来帮忙的街坊婶子就七嘴八舌地说着喜庆的话,笑嘻嘻地拥了进来:“郑嫂子,恭喜恭喜啊!” 见丁大柱身后那一大担白菘都已经洗好了,一位嘴快的婶子就“哟”了一声:“我说这会还早着呢,你家那大儿媳怎么就急匆匆地跑来请我们过来帮忙呢,赶紧是心疼大柱啊” 大家嘻嘻哈哈一阵戏谑,臊得丁大柱一张黑脸都透出红了才罢手,那婶子才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厨房这一块儿有我们几个婶儿过来帮忙了,大柱你快去忙别的吧,对了,你媳妇儿让我带个话,她去接一下你丈母娘和你小舅子早点过来。” 丁大柱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见几位婶子一拥而入把厨房的活计都包干了,索性催着他爹提早出门,跟街坊邻居去借桌子板凳和碗瓷去了。 又不是去酒楼里,在自己家里摆酒,桌子c板凳和碗瓷这些肯定要跟邻居们相借的,不然可不够摆的。 丁家在这一片儿人缘儿不错,这一回请的人也多,丁大柱干得热火朝天的,汗水浸得内衣都湿了,却是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山路上,冉银花揩着额头的汗水,也在气喘吁吁地奋力往上爬着,直到看到了莲花庵的庵门,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庵后绕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9章野心 这次,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听完辛叶珠的话,辛秀竹并不受她催促的影响,轻轻从辛叶珠手中接过了那只油纸包:“五妹妹,你确定勾乐藤和蔓黄花用在一起会” 不等辛秀竹说完,辛叶珠就迫不及待地答了:“大姐,这个是肯定的!莲花庵的主持净宁师太没别的什么本事,就是有一些偏方用着格外灵验” 冉银花在莲花庵做牛做马的,到底也没求来什么求子秘方,有一次觑着净宁师太给别人开的药,依葫芦画瓢自己照着准备了一副。 偏又舍不得花银子,偷偷从莲花庵的药堂里拿药,被那个慧通尼姑给发现了。 冉银花那些时日常给庵里打杂什么的也辛苦,慧通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一眼瞧见冉银花偷摸抓的药,当即脸色都变了。 原来冉银花并不识药,只知道照着样子抓,结果错抓了勾乐藤和蔓黄花那两味药在一起。 慧通当年还是个小尼姑跟着净宁师太学习的时候,她的师姐就曾经抓错过这两味药,害得一名农妇因此丧了命;她那师姐内疚之下,竟然自己也选择了自尽。 这事对当年的慧通震动极大,即使时隔多年,见冉银花将这两味药抓在了一起,当时就失态地喊了出来。 因为这事,冉银花这才被净宁师太“请”下了山,婉言劝告让她别再来了。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让冉银花弄明白了这两味药的药性。 蔓黄花色泽淡黄无味,单服下去并没有什么,但是五日内不得跟勾乐藤遇上,据说这个遇上,不管是服用还是接触都不行,否则就会在身体里形成一种致命的毒素! 冉银花被赶下山之前,或许是有意,偷偷将这两味药收藏了一些带在身上,那碗第一锅炸的黄雀肉里面,就是掺了颜色淡黄的蔓黄花。 之后急匆匆过来找辛叶珠,则是把那一包勾乐藤送过来,让辛叶珠想办法混进辛螺的饮食里。 毕竟能让辛螺吃下那一碗黄雀肉已经是意外之喜,冉银花这边可没有能力保证再让辛螺服下这勾乐藤了。 辛秀竹隔着油纸包捏着里面的药粉,有些不屑地冷嗤了一声:“丁大柱的这个妻子倒也知道动点脑子,不是把这两种药直接混在一起” 要是直接混在一起,辛螺一吃就当即毙命,少不得会马上追查到冉银花这里。只怕冉银花还打着把辛螺弄死了,自己再继续好好跟丁大柱一起过日子的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辛秀竹捏紧了那包药粉,秀眉微蹙:“但是昨天才有人想在街上刺杀辛螺未遂,府里头现在但凡干系到辛螺的地方,都有护卫看得紧。 特别是厨房这些地方,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去,就是我和其他姐妹们的院子里的人,都被叫过去教过规矩了,平常不准靠近,要用什么食材,只许站在外面等厨房里的人帮递出来。” 辛叶珠不由大急:“大姐,那可怎么办?” 辛秀竹眼珠微转:“五妹妹,这味药材,非要吃下去才行吗?” 辛叶珠仔细想了想:“我记得那个冉氏当时说的好像是,五日之内只要是接触都会有作用的” 接触都不行,五日么?时间应该够用了辛秀竹转瞬已经想到了什么,面上却无奈地 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入口了作用才能保证吧,那我到时只能试试看了。 五妹妹,你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赶紧先回去吧,卢姨娘不会说你什么,万一被莲花庵的那些师太们知道可就说不定会告知到府里来了。” 如果被莲花庵的尼姑们通知到峒主府,只怕辛螺那个死丫头又会想些什么出来折腾自己了,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什么岔子! 辛叶珠立即跟辛秀竹告辞走了。 辛秀竹将那只油纸药包小心放进荷包里,又把荷包揣进了怀里,在枞树林里又停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了出来。 自丰收祭祀以来,辛螺那边就很有些要风得风c要雨得雨的样子,即使土王下了王令要求各峒增缴田赋税贡,辛螺去阿吐谷王城岁贡这一趟,似乎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辛秀竹并不知道辛螺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貌似无损地从阿吐谷王城回来,但是却知道,如果没有别的变故,辛螺这个位置只怕会是稳稳地坐下去了。 而且,这次辛螺从阿吐谷王城回来,还带回了好几个人进了峒主府,其中年轻男子就有两个,都是长相俊雅的,特别是那个姓陆的,为了护住辛螺,顾不得自己的安危,硬生生冲去抱住刺客当了肉墙挡着! 那个姓陆的瞧着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长得还挺俊,据红杏这几天打听来的消息,听说做事还有些能力;这天天跟在辛螺身边转着,又为了美人可以连命都不要。 要是这姓陆跟在辛螺身边久了,难保辛螺不会打着招他为婿的主意!可偏偏这个时候,被逼出走的滕玉屏却半点音讯都没有传过来—— 让辛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站稳了脚跟,那等滕三哥回来的时候还有他什么事?又还有她辛秀竹什么事?只怕她会被那个心狠手毒的七妹妹给生生逼在哪个角落里默默发霉!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辛螺出了事 辛螺刚刚在众目睽睽下经历过一场刺杀,如果这个时候辛螺出了事,大家只会把原因往那方面去想。她可以暂时不住峒主府,但是却可以把今天的药粉当作证据留下来。 今后不管是谁接了辛螺这个位子,只要等滕三哥回来,她有了依仗,就可以在“忍辱负重”之后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不管什么情形,凶手就是接了辛螺位子的那个人! 到时候溪州肯定会乱,而她以峒主府大小姐的身份,甚至还可以对外放出风说辛螺在临终前对她有托付等等,再加上滕三哥的支持,未必就不能把溪州峒主的位子争回来。 况且,要是滕三哥在半年后还没有音讯传给她,她也可以另外寻找一个尚未成亲的合作对象,比如干田寨彭老寨长的二儿子彭瑜,比如丧妻不久的杉木寨长卫沙树 男人在外开疆拓土,而女人则征服男人。辛螺都能接得下溪州,她比辛螺更聪慧,名声更好,行事也更大方,又有什么接不下溪州的? 辛秀竹深信只要自己出手,借着一个男人在外头出面,溪州峒最终还是回到自己手中! 轻轻按了按放在怀中的那只装了药粉的荷包,辛秀竹心里一片豁亮;之前她还只想着躲在暗处报复辛螺,可是辛螺这一段时期的行事和得到的认可,却像是给她点亮了一盏明灯,滋长出她的那丝野心—— 她辛秀竹,峒主府的大小姐,凭什么又不能成为溪州之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0章敬酒 /≈gt; 冉银花眼眶一阵发热,连忙应了一声。丈夫要是不把心思花在辛螺身上,能够一直对她这么体贴这么好,就像以前那样,那日子该多好? 想到自己今天做的事,再想想如果事情成了,丈夫就会断了那头的念想,冉银花心里头好一阵激动。就算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她也认了,大不了c大不了以后就从二柱那里过继一个吧 丁家的喜酒一摆完,没两天就到了年三十。 大年三十这一天按夏依的惯例,各峒的峒主会带着妻子儿女们进祖祠祭拜。 溪州峒主府里建的祖祠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了,守祖祠的下人老财是峒主府上的老人儿了,虽然年纪大,却是向来勤勉,祖祠里摆放的那张供桌都被他擦得锃锃亮,上面用一只红木托盘整整齐齐地码着香烛。 仔细沐浴净身的辛螺双手捧着一只硕大的竹篮子,领着五个姐姐进来,将竹篮子回身将到排在最前头的大姐辛秀竹手上,一样样把竹篮子里放的祭品摆了出来。 猪头肉是必须的,然后依次是鸡c鸭c鱼c扣肉等大菜,最后是一碗装得垒尖的米饭,用得是今年辛螺让庄子里种的稻鱼混养的双季稻。 一向黑沉沉c冷冰冰的祖祠一下子就被世俗饭菜的香味缭绕充满,让人觉得那一排祖宗牌位都不像平时那样死气沉沉,而是带着一抹暖意。 等竹篮子里装的祭品都取空了,辛秀竹将篮子搁在一边,自觉地站在了辛螺后头,看着前面的少女从香烛盘里先取出两只蜡烛卡进烛台点燃,然后拈了三根线香出来,仔细拿手齐了齐,凑到烛火里引燃了。 香头灼目得红,然后腾起了袅袅青烟。辛螺双手持香,退后几步,跪到了最前面那个蒲团上。 辛秀竹连忙在脚前的那个蒲团上也跪了下去,和其他几位妹妹一起,跟着辛螺的动作,一起向祖宗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磕头之后,辛螺并未起身,而是继续跪着默念了几句话,这才起身将三柱香竖直地插进了那碗米饭里。 线香轻颤,大概因为制香时压得不够紧,线香上落下几片香屑,连同香头燃烧出来的香灰,一起掉落下来黏在了米饭上,晶莹的饭粒被浅浅污了几点,却跟祖祠里的环境极其协调,让人并没有感觉出什么。 辛螺退回几步后,在原地似乎沉默了片刻,才转回身看向跟在身后祭祖的五位姐姐:“今夜过后,就是新的一年了。愿我们府里晦运去尽,来年喜事连连,一会儿团年宴上,我给几位姐姐敬上一杯,走吧。” 翻过年就不算新孝,辛螺有几位庶姐已经订好了日子,就等着到时间发嫁了。算起来,除了老五辛叶珠,这个年只怕是几姊妹能这么齐整地凑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夜了。 那五百两压箱底的嫁妆银子,辛螺已经给她们都送了过去,钱财上并没有半点克扣的意思,加上现在又是大年夜,几位庶姐们都收敛了原先的尖酸,跟着辛螺去了前院入了宴席,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席上用的是甜度高的果子酒,红得跟玛瑙似的,喝在嘴里甜丝丝的,更像是饮料而不是酒;这是这一段时间大燕最流行的樱桃酒,十两银子也就只有一小坛。 云雀在宁城喝过,觉得这个适合女子喝的樱桃酒挺好喝,而且也不容易醉人,所以特意买回来孝敬辛螺的,也正好赶在过年喝这个。 即使如此,杜鹃知道辛螺今天要给其他几位小姐敬酒,怕她喝醉,只肯给辛螺上了个牛眼大的杯子,一杯就只小小一口,就算辛螺一圈儿敬下来,估计也就只喝了一茶盏的量。 知道杜鹃肚子里的小心思,辛螺心里好笑又熨帖,起身给几位姐姐敬酒时,倒是更加洒脱了;反正喝不醉,不妨把姿态放潇洒点不是? 好酒好菜,又是大过年的,一桌子姐妹也没有谁那么不识趣地说什么刺头话,一时间正厅里和乐融融的,看不出之前有过什么龃龉,倒像是感情颇深的姐妹。 小姐们坐正桌,几位姨娘也在偏桌围了一桌。 见今天气氛很好,七小姐又很好讲话的样子,三小姐辛绣菊的姨娘蒲氏见缝插针地端着酒杯也过来敬酒:“这大半年的,七小姐着实辛苦了,妾身敬七小姐一杯,祝七小姐来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过年都要说吉祥话儿,可这吉祥话听起来确实舒服。辛螺笑了笑,端起杯子站了起来,刚要开口说话,眼前却是突然一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1章七小姐晕倒了! 峒主府外院。 看着前面那一桌子的好菜,趴在便榻上的陆远刚动了动,就被旁边的廖大平给劝住了:“阿远,你还在养伤呢,可不能乱动,想吃什么说一声,我们给你搛过来。” 上这一桌吃饭的都算得上是峒主府的心腹管事们,是辛螺信得过的人;廖大平特意组织了这么一桌,也是好让大家多增进点感情,来年好好帮辛螺做事。 陆远虽然才来峒主府不久,因为舍身挡刀,很快得了辛螺的信任,所以现在也能跻身进来;不过因为他身上的伤要修养,所以只能趴在榻上。 陆远这一份运气,是拿命换来的,所以他虽然算是后来的新人,前面几个管事却也并不排斥他。 一名管事还体贴地给陆远盛了一碗鸡汤端到他手边,语气还很是亲昵:“阿远啊,别怪哥几个不照顾你,你现在这伤口忌发物忌辛辣,别的那些菜啊,你看看就成了,老老实实喝鸡汤过年吧。” 管事这头端了鸡汤过来,那头一回身就用筷子搛了一大块卤牛肉,在蘸水里沾了沾,一口吃进了嘴里。 牛肉难得,好容易才碰到年前恰好有一头牛摔死了,廖管家急忙让人全买了回来,上好的牛腿腱子肉就做了一锅卤牛肉,要吃的时候切片儿,在卤水里回一遍,再蘸上蘸水,配上一口温得热乎乎的小酒,那滋味儿,别提多香了! 这东西少,也是就这一桌管事这里才上得有这道菜,其他的人,那是只能闻个香儿,干流口水罢了。 可牛肉是发物,陆远还在养伤,不能碰,即使是属于有资格吃到这卤牛肉的人,现在也只能干流口水 艳羡地看了那几个吃喝得正香的管事们一眼,陆远老老实实低下头,从自己那碗鸡汤里舀了一勺喝了。 其实鸡汤也是熬得很香的,应该是还撇去了上面的一层浮油,看起来清清亮亮;不过今天到底是大年三十啊,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好酒好菜,陆远却只能抱着一碗鸡汤喝,确实显得悲催了一点儿。 见陆远喝了鸡汤,廖管家呵呵笑了笑:“阿远啊,你别被那几个故意搞怪的馋着了,你这一罐鸡汤可是七小姐吩咐了厨房特意给你熬的,里面可是加了整整一支小山参呢。” 难怪桌上除了这一罐子鸡,还另外有一碗炖鸡,而那几个管事都只对着那碗炖鸡下筷子,一点儿都没有碰这罐鸡汤;陆远之前还以为是做法不同,所以一桌端上来两碗鸡呢,原来这是七小姐特意让人给他熬的 陆远这时也尝出了鸡汤里的参味儿,虽然清淡微苦,却是让人胸腑间升腾起一种清爽的感觉。 陆远几勺子将那碗鸡汤舀了个精光,又把碗递了过去:“麻烦再帮我盛一碗鸡汤——” 话没说完,突然有一名护卫闯了进来:“廖管家,不好了,七小姐突然晕倒了!” 陆远手上的碗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峒主府正院,杨树一脸黑沉,紧紧盯着被紧急带过来的老大夫,见大夫皱着眉头终于把完了脉,急忙上前问道:“大夫,我家小姐情况怎么样?” 老大夫迷茫地摇了摇头:“老朽医术浅薄,看不出七小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廖管家刚刚赶到,听到大夫的话,看着床上仿佛沉睡过去的辛螺,心里不由一紧:“七小姐为什么会这样?” > 杜鹃努力忍着眼泪,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七小姐吃着团年宴,一切都好好的,蒲姨娘过来给七小姐敬酒,七小姐刚站起来就突然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 “会不会是中了毒?”陆远也让人背着他匆匆赶来,“宴席上七小姐可曾吃喝过什么不同的东西?” 杜鹃摇了摇头:“七小姐跟府里其他几位小姐都是一起吃喝的,不过那一桌酒菜我已经吩咐人看着不准乱动了——” 廖管家连忙让老大夫过去查看,连辛螺用的筷子碗盏都一一检查了,却是并没有发现任何毒物,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没有。 一群人团团转着发急,老大夫还抱着希望抖抖嗦嗦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是七小姐酒量不行,喝醉了?” 可喝醉的人哪里会像这个样子,怎么叫都叫不醒,连一点意识反应都没有! 廖管家无法,只能吩咐杜鹃c杨树几个:“今天晚上都好好守着七小姐,小心有什么情况!” 捱到第二天天亮,见辛螺还是昏迷不醒,廖管家大急,紧急让人贴了告示出去,四处寻访名医。 好好的一个年,峒主府却是过得愁云惨淡,有一些流言在灵溪镇悄悄不胫而走 丁大柱当天夜里就知道了辛螺昏迷不醒的事,第二天一早心急如焚地将所有的岩鹰卫派出来打探外面有什么异常情况,特别是鱼湖寨那边,又追加了几个人过去,这才心事重重地往家里走去。 他心里想着事,一时走岔了路,等明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拐到了隔壁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巷里。 丁大柱正要退出,却听到巷子的另外一头有熟悉的笑声和说话声传了过来,然后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妇人的声音: “我说银花,不就是过个年吗,我怎么瞧着你今儿格外的高兴?” 接着是冉银花的声音轻快地响起:“你知道现在镇上都在说什么吗?” “我今儿一天都没上过街,镇上现在有什么新鲜事吗?” “峒主府的七小姐在祭完祖以后就晕倒啦!”冉银花咯咯笑着,显见得很是高兴,“镇上都说—— 当初老峒主并没有说过让七小姐接掌溪州这样的话,是七小姐偷偷取了老峒主遗下的信物拿着唬人的! 就是因为七小姐假传了老峒主的遗愿,所以在祭祖的时候才会惹得老峒主的在天之灵发怒,让七小姐昏迷不醒!” 冉银花跟辛螺那点儿官司,那妇人也是知道的,瞧着冉银花今天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似的,妇人忍不住说了句酸话: “瞧你那高兴的样子,要是七小姐真的跟你家大柱有点什么,等她醒过来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冉银花得意地笑了起来:“她醒不过来了的!” 巷子的拐弯处,正打算走出来斥责妻子的丁大柱脚步猛然顿住,回味着冉银花那句极其肯定的话,飞快的跳上旁边一棵树,掩住了身形。 一名妇人正跟冉银花并肩从小巷那边拐弯走了过来,一路兀自碎嘴: “你怎么知道七小姐醒不过来了?峒主府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肯定会重金悬赏大夫,怎么可能治不醒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3章换了? 杜鹃更是差点儿没跳起来:“冉银花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明明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她怎么c她怎么就纠着这事儿不放,还下这种毒手呢?!” 杨树紧紧握着腰刀的刀柄,眼睛已然发红,恨不得现在就奔过去抓住冉银花那恶妇,将她劈成十七八段,再一段一段地烧成灰。 陆远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憎恶,目光瞥到安安静静c仿佛睡着了的辛螺的脸上,胸口里满满胀着都是怜悯,怜悯中又奇异地夹杂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痛。 这个聪敏的小姑娘以一己之力打造出溪州如今的好局面,只等着开了春,就要带领大家撸起袖子大干的时候,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小人! 明明是愚不可及的粗蠢妇人,却污她清名,如今更因为那一点让人气极到可笑的醋意,还对辛螺下了杀手! 后宅之中的争斗有多阴狠丑恶,陆远也是略知一二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些手段会用到辛螺这般钟灵奇秀的人物身上来,简直是让人—— 还是老成的廖管家及时先安抚住了大家的情绪:“这事,丁大柱也只是听到冉氏的几句话有了些怀疑,到底是不是冉氏做的,我们总得把证据找出来才行。 不过这件事大柱自己不好出面,杨树你赶紧带人过去查一查,刚才大柱不是说还有一碗头锅炸出来的黄雀肉供在家里神龛上吗? 杨树你带人悄悄儿地过去,先把那碗黄雀肉带过来请鲁大夫仔细查查;至于这边” 云雀脸色坚决:“杜鹃还小,让她继续照顾小姐,我去一样样试!” 如果不去试,怎么知道到底是哪道菜品里有毒呢?只有找出了是什么毒,才有希望找到治疗的办法! 廖管家迟疑片刻,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杨树立即带人往丁家跑去,先将那碗供在神龛上的黄雀肉取了回来。 鲁大夫一块块掰开碗里的黄雀肉,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是我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这碗黄雀肉有什么问题” 杨树有些失望,丁大柱却是心情复杂地将那碗被掰碎的黄雀肉端了回来。冉银花说的那些话,和那天的一些反常,让他不误解都不行,可是,是他心思乱了,冤枉了冉氏吗? 丁二柱嗫嚅着嘴唇,低声开了口:“哥,也许嫂子她是一直在心里记恨着七小姐,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其实并不是” 其实并不是真的就会下手。 这件事即使不是冉银花做的,就凭她说的那些让大哥对她起疑的话,再加上之前冉氏做的那些蠢事和在家里的那些表现,只怕如今不止是爹娘对冉银花失望,大哥跟冉氏的夫妻缘分也走到了尽头。 丁二柱刚刚新婚,跟石水芹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知道家里有一个可心的妻子,是何等让人舒心的事。哪怕在外一天疲累,一回来也会像重新补足了元气似的,第二天又能精神焕发地出去当差。 他这头刚成亲,又正是过年,本该是喜喜庆庆的时候,可等回去了,家里只怕就会换一番气氛了。丁二柱打心底地有些可怜他哥,只是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话才好。 一天都待在峒主府帮忙的石 水芹正好提了一只箪箩送鸡汤进来,本来瞧见丈夫,还冲他笑了笑:“鸡汤是我一直守着熬的,没让旁的人靠近过。” 云雀和杜鹃要贴身照顾辛螺,丁二柱就把石水芹带过来了,让她帮忙看着点厨房,可绝不能在这当口再让人钻什么空子了。 回头见丁大柱也在,石水芹有些诧异地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到丁大柱手里捧的那只碗上,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我们家的碗吗?”一眼扫见碗里被掰得细碎的黄雀肉,语气更惊讶了,“这碗黄雀肉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丁大柱猛然转头看向石水芹:“弟妹,你说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急促,表情似乎有些狰狞,而且一句话说出来以后,一屋子的人都急切地看向石水芹。 石水芹手一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丁二柱连忙从妻子手上接过那只箪箩递给云雀,握住她的手轻声鼓励着妻子:“阿芹,是不是你之前看到这碗黄雀肉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我们家供在神龛上的那碗黄雀肉吧?”石水芹指了指丁大柱手里的那只碗。 大海碗的碗身上烧制着溪州山水图,丁家买了四只,并不是用来平常吃饭的,石水芹见婆婆是专门拿这种碗装着祭品在年节时给祖宗祭祀的。 见丈夫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石水芹才继续说了下去:“二十九那天,我起了个大早,想去灶下给公公婆婆烧顿饭菜出来,正好在厨房碰到了大嫂。 大嫂正拿着这种碗在装黄雀肉,见我进来时好像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给我解释说祭在神龛上的黄雀肉有一块上面落了膛灰弄脏了,她怕婆婆说她打扫时不认真,趁早起来悄悄地换一块黄雀肉放进去。 大嫂还让我一定不要说出去,免得婆婆知道后又会责骂她,我当时想着这本来就是一桩小事,所以也没有声张出来” 只怕当时冉银花换的不是一块黄雀肉,而是一整碗! 丁大柱急忙追问了一句:“弟妹,你知不知道冉氏把换下来的黄雀肉放在哪里了?” 石水芹摇了摇头:“我后来急着做饭烧菜,就没有再注意到大嫂了。” 头天摆完酒,算是丁家正式承认了她这个媳妇,新媳妇第二天起来要给婆家做一顿饭,让公公婆婆尝尝自己的手艺,石水芹一门心思都在那一顿饭菜上了,哪里会再注意到别的? 丁二柱想了想,却突然开了口:“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转身就急急往外面奔去。 丁大柱和石水芹连忙跟着走了出去,杨树紧紧捏着拳头,飞快地跟了上去。 丁二柱一路急行回来,一推开院门就被他娘郑翠劈头问了一句:“二柱,你知道我们供在神龛上的那碗黄雀肉去哪儿了吗?” 这供在神龛上祭祖宗的头锅黄雀肉要过了初一,初二的时候才能拿下来做和菜,郑翠不过是在厨房里打了个转身,回头进正屋就没瞧见那碗黄雀肉了。 就是家里遭了贼,偷什么不好,非得偷那碗黄雀肉?丁铁斧被别人请去喝酒去了,郑翠一头雾水,见儿子回来,心急地就问了一句。 丁二柱摆了摆手,顾不上答他娘的问话,直接从后门穿出去,走近了隔壁邻居老黄家的后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4章败家精 老黄家的后院并没有筑围墙,只是用竹枝扎了一圈儿篱笆。倚着篱笆的拐角处建了一只狗窝,平常养着一只守家的大黑狗,这会儿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了那条狗。 丁二柱扬声唤人:“黄叔,黄叔在家吗?” 老黄从屋里头走到后面院子里,奇怪地看向丁二柱和他身后的几人:“二柱啊,你怎么不从前门里过来啊?” 丁二柱指了指那只空荡荡的狗窝:“黄叔,你家那条大黑狗呢?” 老黄没想到丁二柱特意绕到后院来是问他这事,愣了愣才答道:“这天杀的死狗,本来养大它是看家的,它倒是学会偷食了,前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它偷摸着叨去了不少黄雀肉! 家里头孩子都舍不得多吃呢,这死狗还叨得忒多,我一气之下就把这死狗宰了,正好过年加个大菜!” 丁二柱心里不由一提:“黄叔,那黄雀肉呢?” 老黄眨了眨眼,这才回过味儿来:“啊哟,是不是这黄雀肉是那死狗从你家里偷来的?这畜牲还真是狗胆大了,偷到邻家去了! 你看这事这事我也是不知道,要不我一会儿让你婶子给你家端碗狗肉送过去?” 丁二柱心里发急:“黄叔,我不要狗肉,那黄雀肉还在不在?” 丁二柱这是中了什么邪了?还是他家那黄雀肉里面裹的不是猪肉,是什么金疙瘩银疙瘩?老黄错愕不已: “那黄雀肉虽说被狗糟蹋了一些,我家老婆子看着可惜,拿水洗了洗搁在一边,说是等过两天烧锅了再重新下油锅里炸一炸——要不我另外赔你们家一碗黄雀肉吧?” “不用赔!黄叔你快把那黄雀肉给我拿过来!”不等丁二柱开口,丁大柱就抢先说了。 见丁家这兄弟两个一口咬定就只要那被狗糟蹋过的黄雀肉,老黄莫名其妙地搔搔头,转身从厨房把大半碗黄雀肉端了过来。 丁二柱一手接过来递给杨树:“杨树,你先带回去给鲁大夫瞧瞧。我我在这里等冉氏回来,就把她一起带过去!”又张眼看向他哥丁大柱,“哥,你c你跟杨树一起先走吧。” 丁大柱摇了摇头:“我跟r /≈gt; 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大柱把一个坠了红色同心结的荷包递给你,让你帮他送给辛螺!第二天你就去了峒主府” “坠了红色同心结的荷包?”石水芹快步走回自己房里,很快就把那个荷包取了出来,“你是说的这个荷包?这是七小姐送给我们的随喜钱!” 送c送给丁二柱和石水芹的随喜钱?不是丁大柱要送给辛螺的荷包?这,这怎么可能! 冉银花抖着嘴唇指着丁大柱:“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大柱早就被辛螺革了职,她怎么可能让大柱帮着随喜钱过来?” 丁大柱抿紧了嘴,根本不想c也没必要对冉银花做任何解释。 倒是郑翠在一边看出了几分眉目,一步上前,“啪”地打下了冉银花指着自己大儿子的手:“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冉银花,你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打你嫁过来,大柱对你好不好,我丁家对你好不好? 这么多年你连个蛋都不下,大柱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不说,在外面奔波再苦再累,见着什么好东西了,还记得给你买一份。 几时回来你都是哭丧着一张脸,大柱还得忍着疲累转过来哄你!你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了? 他在外面做事遇到委屈了,谁又会来安慰他?好,你要是说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安慰,家里没个贴心人儿也行,那你倒是别拖他后腿呀! 我儿子原来对你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就差掏心窝子了,你听着那些长舌妇撺掇几句,就跑去哭着喊着说他跟七小姐之间不清白。 他还是你男人吗?你把他面子往哪儿搁?你把他差事给闹没了还不甘心,为着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你现在还——” 郑翠气堵,想到辛螺现在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看样子八成就是自己这儿媳妇害的,又惊又怕又气又恨地拍着大腿大哭了起来: “我丁家这是作了什么孽哟!我当初怎么就瞎了这双眼,把你这个败家精娶进来,害了我儿子,害了我丁家!” 丁二柱见大哥脸色铁青,连忙使眼色让石水芹扶着郑翠回屋里头安慰去了,自己一把上前,按住了冉银花的肩:“走,跟我们去峒主府把事情都交待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5章夜叉陆远 r /≈gt; “你一条命?你想的美!冉家还有你娘,你弟弟,你弟妹,对了,你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侄儿! 很快他们都会被带过来,就在你面前一个个活生生地打死!那时候我会让人把他们都剁成肉泥,一团团全部扔去喂狗——” 冉银花骇然睁大了眼,胃里一阵痉挛,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不!不要” 陆远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杨树:“杨树,你去看看冉王氏和冉银锁几个被带过来了没有,催他们快一点!” 就是这个蠢笨的妇人害的辛螺中毒垂危,陆远不吝以最恶意的残忍来对付这样的人,哪怕因为这几条人命,让他死后会下地狱 杨树眼神复杂地看了陆远一眼,应了一声,拔脚就要往外走。 冉银花连忙哭叫起来:“不要!求求你们,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求求你们放过他们! 我c我说,我全都说!七小姐应该是中了勾乐藤和蔓黄花的毒,我在黄雀肉里面掺入了蔓黄花,只要五日内接触到勾乐藤,就会生出毒性 那天我跟着二柱,看到他把黄雀肉送到峒主府以后,估摸着他一定会把这头锅黄雀肉送给七小姐,就急忙去了莲花庵把这事告诉了五小姐” “五小姐?!”一直默不出声c站在一旁听着事情始末的廖管家惊讶开口,“怎么又会扯上五小姐?” 在廖管家看来,当初辛螺让五小姐辛叶珠跟着卢姨娘去莲花庵清修祈福,已经算得上是对五小姐很轻的惩罚了 “我帮着莲花庵做杂事的时候,认识了五小姐,她一直对七小姐恨之入骨,知道七小姐吃了蔓黄花以后,就说剩下勾乐藤的事她来解决。” 冉银花涕泪横流,老老实实地交代着,“那天是二柱摆酒的日子,我怕离开久了会让人生疑,急急忙忙就下山了。 至于五小姐用了什么方法把勾乐藤给送进来,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求求你们” 陆远狭长的眼眸眯了眯,突然开口打断了冉银花的话:“吃了蔓黄花以后,五日内再服下勾乐藤就会中毒,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药又是从哪里来的?” 冉银花看着这容貌清俊的少年,却如看夜叉,特别是他狭长的眼眸微眯,只是一个小动作,去让冉银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是我听莲花庵里的慧通师父说的莲花庵的净宁师太会治疗一些妇科症状,药堂里就有蔓黄花这味药,我以前偷偷收藏了一些” 杨树脚步飞快地当即往外走:“我现在就带人去莲花庵!把净宁师太请过来,再把五小姐带回来!” 丁二柱连忙跟了上去:“阿树,我跟你一起去!” 毕竟冉银花曾经是他嫂子,丁二柱虽然对她恨得要死,但是现在也不想呆在这里看着她那副惨样。 陆远抬眸看了眼两人的背影,想到杨树这两天的那种急切,心头微微一动,不过不等他多想,就看见院门口有几个下人被护卫押着走了过来。 原来早在冉银花说出勾乐藤应该是五小姐下的以后,廖管家就让人把几处守门的人全都叫了过来。 勾乐藤不会凭空飞进峒主府来,到底是什么人带进来的总会有个出处。 廖管家让人拘了这几个守门的下人过来,细细盘问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或者是可疑的人出入。 刚问了两句,就有一名守侧门的下人有些惶恐地说了件事:“腊月二十八的时候,有个乡下妇人过来找红杏,说是红杏一个村的嫂子,看着要过年了,给她送些菜干过来。 小人没让她进来,就把红杏叫出来了,两人就说了一小会儿话,红杏接了那几把菜干就回去了。” 下人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直打鼓。 七小姐昏迷不醒,原来的护卫丁大柱却一脸铁青地把他媳妇拉拽了进来,瞧着这架势,府里刚才都在传是丁大柱媳妇给七小姐下了毒。 那菜干是入口的东西,可千万不要是 云雀已经摇了摇头:“二十八以后这几天,七小姐都没有吃过菜干,团年宴上也没有菜干做的菜。” 那下人刚刚长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旁边守东角门的老丘声音颤抖地禀报道:“腊月二十九那天,小人收到了一名妇人送来的几把线香。 那妇人说,那几把线香是莲花庵的净宁师太亲自在佛祖前供奉过的,因为自己不便下山,所以托她带下山送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7章她偏要自己争过来! 五小姐竟然失足跌下山崖摔死了?在她下了这样的毒手害了七小姐以后,竟然自个儿摔死了?这是c这是恶人自有老天收吗? 廖管家怔了片刻,才醒回神来,沉吟了片刻,招手唤了另外一名下人过来:“你去收拾一间偏厦,离正院远儿点的,再去置办些丧事要用的东西” 五小姐人已经死了,尸身正在运回来,不管怎么样,总得有个地方放罢,不过她心思恶毒,自然是没资格放在正院这边的,有一间偏厦先安放着,就算是对得起她了。 杨树很快就背着净宁师太飞步赶了进来,额角只是微微迸汗,倒是净宁师太一头的冷汗,被杨树放下来的时候,腿还有些发软,哆哆嗦嗦才挤出了一句:“阿弥陀佛,杨小哥,你这一路也赶得太快了” 这哪里是赶路,根本就是直接从山崖下往下一截一截地跳,即使进了灵溪镇,为了省时间,杨树也是走直线,直接跳起来踩着人家的屋顶过的,吓得净宁师太出了一身白毛汗。 云雀和杜鹃两个听到声音急忙赶了出来,一边一个扶着净宁师太往内室走:“师太,您可来了,求您快帮我们小姐解毒吧!” 杨树上莲花庵以后,大致说了情况,净宁知道辛螺是中了蔓黄花和勾乐藤的毒,事情正是紧急,也不敢怠慢,急忙进了内室,略微喘匀了气,就给辛螺仔细把了把脉相。 辛螺两手的脉搏都迟滞凝缓,跳动微弱,翻开眼皮也反应不大,净宁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七小姐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又是什么时候晕倒的?” 杜鹃连忙答了:“七小姐是腊月二十八那天吃下了混在黄雀肉里面的蔓黄花,昨天申时三刻在祭祖的时候沾到了勾乐藤,酉时两刻左右晕倒的。” “当初我的师父曾经说过,蔓黄花和勾乐藤药性相左,五日内相遇都会化为毒药,如果当即灌下白花蛇草和青黛为君臣的青白汤,直到患者自动呕吐出来,大概也能救回人来。” 净宁看着睡在床上毫无反应的辛螺,低低长叹了一声,“可是现在距离七小姐晕倒都过了六个多时辰了 十多年前曾经也有一名女子误食了这两味药,当时不过是将将昏迷了六个时辰,那女子就突然全身抽搐去世了。刚才我把了七小姐的脉相,脉搏迟滞,生气渐失,我怕是” 见净宁轻轻摇了摇头,立在她身后的杨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冰冻住了,牙齿忍不住咯咯打颤;晚了么,到底还是他晚了么?难道七小姐c七小姐她—— “还请师太马上开下那青白汤的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进了内室的陆远突然开了口,目光落在安静如熟睡的辛螺脸上,紧紧捏着自己拄的那支拐杖,“有用没用,我们先尽量把药灌下去!” 对,净宁师太不是说那名误服毒药的女子是全身抽搐后去世的吗?七小姐现在什么反应还没有,或许还得来及呢? 杨树一瞬间又升起了希望,眼巴巴候着净宁师太写下了方子,不用别人经手,就抢过方子往药铺冲去。 等云雀几人这边刚生好炉火,杨树那边已经把药都抓齐了,让净宁验过无误,当即煎了药汤出来,一勺勺地给辛螺强灌了下去 峒主府的一间院落里。 靠着院墙的一丛蓬竹“哗哗”一阵作响, 夜色的遮掩下,一个暗青色的人影借着竹竿的弹性,从墙外轻巧地被带回了墙内,跃到了地面上。 不怕风寒,正开着半扇窗户倚窗而坐的辛秀竹听到动静,突然起身将窗叶全部大开,那身影敏捷地从窗户跳进了屋里头:“小姐,事情已经办好了!” 竟然是红杏。 辛秀竹点了点头,指着红杏脚上的布鞋轻声开口:“鞋上沾了泥和草汁,一会儿你先把鞋换下来藏好,等过些天风声不紧了,再偷偷处理掉。” 顿了顿,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确实办妥了?没有别人看见吧?” 红杏连忙答道:“绝对没有别的人看见。这件事本来就是五小姐背着卢姨娘她们做的,收到您写的信后,她就按信里说的出来散步,悄悄一个人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辛秀竹写的那封信递了回来,“她也照着您说的把信带回来了。奴婢一收回信,就把她推下去了,而且还下去看了看,确实是摔断了脖子,当场就死了。” 辛秀竹这才轻吁了一声,接过了那封信,打开看了看,折成长条凑到油灯上引燃了。 火舌将纸张烤得弯曲内蜷,隐约可见一行字迹:“辛螺情况有异见信速避人详谈”很快墨迹就随着纸张一起化成了灰。 辛秀竹仔细地将纸灰一点点碾碎,轻轻揉着被纸灰弄黑的手指,抬眸看向正院那边:“也不知道七妹妹那边怎么样了呢?” 红杏知道辛秀竹的心思,继续低声回禀: “正院那边现在还很安静,应该还没有您的信奴婢一出去就送到李记杂货铺了,李墩子说会马上把信给加急送出去,但是到底送不送得到滕三公子那里,他现在也不清楚。” 辛秀竹拍了拍手上的灰:“这几天我们先偷偷将东西都收拾好,如果正院那边拖不住了,我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红杏连忙应了一声,轻悄地下去了。 辛秀竹起身净了手,取过手帕将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揩得干干净净。 灯光下,纤指如玉,指腹上的薄茧并不显眼,但是只要摸上去,还是感觉到出来。 她是峒主府的长女,却从小丝毫不敢懈怠,夏依崇武,她便刻苦练武,习得一手好箭术,就是近身也能跟一名成年男子搏斗而不落下风。 可是辛螺一出生,就因为她是嫡出的女儿,后来又早年丧母,因此备受父亲的宠爱,手上别说一个硬茧了,她就是学女红的时候被针扎了几下,父亲都心疼地让她不用学了。 嫡出的又怎么样?受宠又怎么样? 父亲一个大男人,一天在外面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哪怕给了辛螺再多的好东西也没用,辛螺从小暗地里受她挤兑,终于养成了暗里自卑明面上却骄纵的性子,根本就不讨喜,而且连点防身的武艺都练不好! 看到这个结果,辛秀竹本来还暗自得意,没想到滕玉屏一来,父亲就想着把人给辛螺留着,就是因为她的身份只是庶出,父亲一颗心全然偏到了辛螺那边! 不肯给她么?她偏要自己争过来!她要给世人证明,辛螺能做的,她也能做!而且她比辛螺更通人情世故,会比辛螺做得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8章夏依有信报! 窗户刚才没有关严,夜风从窗户缝里吹了进来,吹得灯光轻轻摇曳,辛秀竹取过琉璃灯罩,轻轻罩到了油灯上。 灯火一下子就定了下来,尤如辛秀竹此刻的心境。 她一直都是个聪明的人。小时候,这份聪明让她在峒主府里过得仅次于辛螺,而现在,这份聪明更是让她能够当机立断,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辛螺晕倒以后,她明面上虽然老老实实回了自己的院子呆着,暗地里却让人随时注意着正院这边的情况。 今天下午冉银花一路哭叫着被丁大柱给揪进峒主府来,她很快就得到了外面给她传来的消息。 冉银花这人她见过,满脑子糊的都是屎,绝对不会是什么硬气的人。既然冉银花都暴露了,只怕很快,辛叶珠那边也会被冉银花交待出来。 要是别人,或许会怨天骂地懊恼着冉银花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么快就被人抓住了马脚,可是辛秀竹是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灭口!要尽快灭口!不能让他们把线索理到自己这里来! 冉银花在正院那边那些人的手上,在府里是决计灭不了口的,可是另外一处口子却是可以及时堵住。 辛秀竹根本不用等正院那边的后续,一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即就让红杏悄悄潜出府赶往莲花庵。 辛叶珠正焦急等着这边的进展,一收到红杏弹来的那个纸团,看到是大姐辛秀竹写的信,约她出来到后山详谈,半丝怀疑都没有,就立马找了个散步的借口往后山走了。 这一走,正正钻进了辛秀竹布好的笼子里。 冉银花拿着这事只跟辛叶珠商量过,辛味珠则是秘密来见过辛秀竹。辛叶珠一死,事情就定格在她那里,是辛叶珠心怀怨念,寻机报复,谁又知道辛秀竹还在里面掺了一手? 而等着辛螺一死想到那几把已经被藏好的线香,辛秀竹红唇微抿,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她现在只需要静心地等着就是 天色渐明,一只在山崖的崖洞里苍鹰睁开了犀利的眼,瞅了瞅脚上牢牢着的那只细小的竹筒,抖落了身上的几点露水,拍着翅膀迎风而上往东北方飞去, 大燕钧城。 陈延陵按了按因为宿醉还有些发胀的额头,换下那身酒味扑鼻的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让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拜上次有人想诬赖栽赃自己那件事所赐,虽然刘超扛死了不开口,但是陈延陵还是找到了一些隐约指向赵文清是主谋的证据。 一头是新锐猛将,一头是多年的得力手下,两人闹了起来,营州总兵谭罡两头为难不好处理,最后索性先解除两人的职务搁着,自己上书兵部陈述此事,具体如何定论,就要等到年兵部的文书下来了。 无职一身轻。陈延陵看不惯赵文清成天闲在那里喝酒骂娘,见着自己就阴阳怪气的模样,正好兄弟常雷相邀,陈延陵跟谭罡回禀了一声,打算来钧城过年。 算上来年开印,事情定夺和文书在驿道上的时间,就是一个月都未必能把两人的事给定下拍来。谭罡生怕两人闲着无事再闹起来,陈延陵去外地避开一段时间正好,一挥手就给了陈延陵一个月的假期。 因此陈延陵包袱款款地带了王景为和陆学右两人过来,陪着驻守原地不能擅离职守的常雷在钧城过了个喝酒多过吃饭的大年夜和年初一 &nbs p;刚刚洗漱好了走出来,迎面就有一样暗器打向额头,陈延陵吃了一惊,偏头躲过后立即摆出了警戒的姿势,对面却传来了熟悉的哈哈大笑声:“哟,你小子喝酒还没喝晕头嘛!” 陈延陵立时化惊为喜:“小莫叔!你怎么来了?”见一人从莫离身后站了出来,陈延陵更是惊喜,“莫叔,你也过来了!” 莫弃一脸嫌弃地看着陈延陵:“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堂堂男子汉,昨天喝得又哭又叫的,为了个女人——” 他昨天喝得又哭又叫的吗?陈延陵不自在地摸了摸脸,讪讪笑了笑:“莫叔你别唬我,我哪有” 莫弃嗤了一声,直接开口说了两个字:“阿螺!” 陈延陵一下子像被人点了死穴似地哑了口。原来,他昨天喝醉了酒以后,还是叫出了辛螺的名字吗? 莫离一脸同情地看着陈延陵:“我跟师兄后半夜来的,你跟小雷那小子喝得都抱在一团了,一个中了邪似地大笑,一个就一个劲儿地哭着喊‘阿螺’——” 没想到自己喝醉酒的糗样会被两位莫叔看到,现在从两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让人羞耻了!陈延陵脸色胀得通红,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莫离的话:“小莫叔!” 莫离倒是顾着陈延陵的面子闭了嘴,莫弃却哼了一声:“嚷什么嚷!一点都没有你老子的气概,看中的女人,别管什么威逼利诱,哪怕是用抢的,也要强抢回来再说——” “莫叔!”陈延陵不得不提高了音量,“你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莫弃和莫离这时候到钧城,肯定大年三十都是在路上过的了,如果不是有什么急事,怎么会腊月里还出门? 刚才还一脸嫌弃的莫弃转瞬间换了脸色,已经变得一脸柔和:“我听说去年正月的时候,钧城这边有渔民出海遇见过蓝环水母,那东西离水就死,要鲜制入药,所以过来看看。” 蓝环水母?水母陈延陵见过,都是一大团半透明的,在海里漂啊漂,浮啊浮的,别说什么蓝环了,连有颜色的都没有见过。 陈延陵一脸懵然:“蓝环水母有什么不同吗?” “我最近跟你小莫叔又研制出了一个新药方,要用蓝环水母入药,制出的成药可以让人对很多毒物免疫。”莫弃满眼都是温和,“等辰辰满了半岁,每个月吃上一丸,等她长大以后就不怕毒了。” 陈延陵的妹妹易连城一出生,就吸引了全家人的心神,莫弃和莫离更是对自己亲手接生出来的这个小奶娃娃疼爱得不得了。 除了制药,几乎每天都要凑到易连城面前,什么“辰辰刚才对我笑了”,“快看,辰辰抓着我的手指头不放”等等幼稚话,两个大男人却是百说不腻。 直到烦得陈岳铁青着脸把两个人赶走才算得了安静,可以自己抱着小女儿“宝贝心肝儿”地叫。 一研制出这个新药方,莫弃和莫离两人年都不过了,急吼吼地就往这边赶来了,路上才知道陈延陵正好也在常雷这里过年;只是没想到昨天半夜两人赶到时,看到的却是两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醉鬼。 对他就一脸嫌弃,对辰辰就满脸温柔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陈延陵揉了揉脸,正要说话,外面却急匆匆冲进来一人:“常大人!夏依有十万火急的信报!” 陈延陵心里突地一跳,若有感应似的猛然下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9章救,我倒是能救 “夏依的信报?!”常雷衣衫凌乱地从屋里头跑了出来,一手接过那只密封的细竹筒,小心地从里面倒出一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转回屋里头对照着密本翻译了出来,脸色立即慎重起来。 陈延陵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雷子,夏依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是辛螺出事了!”常雷语气凝重,“大年夜那天,她在峒主府的团年宴上突然晕倒,到密信发出之时,还一直昏迷不醒” 大燕和溪州还合伙经营着丰谷盐场呢,更别说大燕这边还有心等着辛螺培育出来的杂交稻种,以及她那一脑子的农耕要术。 辛螺对大燕来说是个重要人物,自然锦衣卫也被委以密任,从留在夏依的人手中特意留了一条暗线,一直关注着她那里;是以才能这么快传了急信过来。 陈延陵听到常雷的话,浑身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似的。 冬月下旬的时候,他在夏依阿吐谷王城遇上辛螺,辛螺还是活蹦乱跳的,身体很是康健,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月就出了这事呢? 对了,团年宴,辛螺是在团年宴上晕倒的,想到那几个根本就不顾恤辛螺这个妹妹,时不时还经常给她扯后腿的庶姐,陈延陵的心一下子揪得死紧: “辛螺一定是被人下了毒!莫叔,小莫叔,麻烦你们跟我一起赶这一趟路去溪州,把辛螺救回来!” “原来那个溪州代峒主就是叫辛螺?辛螺,阿螺?”莫弃颇有兴味地扫了浑身都透着焦躁的陈延陵一眼,欣然点了点头,“阿离,我们就跑上这一趟,看看这个大手笔可以送出两只雪蟆王c把延陵的心偷了过去的阿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真是老天帮忙啊,正好两位莫神医来了钧城,如果他们还在燕京,只怕从那边赶到溪州去,神仙都救不及人了! 常雷立即高声唤人,马上去钧城港安排船只了。 冬季虽然风向不利,少有航海,但是这是牵涉到大燕民生的大事,就是多动用些人手,昼夜划桨赶过去也是值得的 大年初五,鱼龙狮舞,灵溪镇本该是好一番热闹的景象,如今却是气氛压抑。 辛叶珠和冉银花的事并没有传出去,在大家看来,老峒主去年意外身亡,代峒主又在大年三十突然昏迷不醒,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得到消息的十八位寨长全部都赶了过来,时隔大半年后再次齐聚在峒主府。大部分人忧心忡忡,少数人目光闪烁,还有一两个面容僵硬紧绷,就怕自己会一不小心露出笑容 在这当口不该笑的时候笑,只怕立即就会被人认定有嫌疑了! 与长坪寨长方秋生和红枫寨长吴大刀那有些僵硬的脸色相比,鱼湖寨长司昌南的脸色就自然得多了,只是不时微闪的目光,依旧稍稍泄露了他心里的焦躁—— 据说辛螺几天前吐过一次,但是之后又一直没有动静了,可是这死丫头倒是真的挺能捱的,这都好几天了,还是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可偏偏又一直没断那口气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惊扰了灵溪镇的沉闷气氛,一些好奇的镇民悄悄围观着这几骑身着大 燕服饰的不速之客,峒主府正门的守门人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连滚带爬地叫喊着往府里头奔去: “陈先生回来了!陈先生回来了!” 眼看着又是一天过去,躺在床上的辛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云雀和杜鹃已经背着人哭红了眼,突然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两人气得捏着拳头站了起来。 “当初老峒主刚过世的时候,那几个寨长就公然在灵堂前吵闹争抢着峒主之位,如今七小姐还有气儿呢,他们就又等不及了!” 云雀抹了一把通红的眼,拔脚就往外走,“我不管了,谁吵着了七小姐,我就捅了谁!大不了我比七小姐早走一步,在路上还能等着她一起去找祖神!” 云雀半只脚刚迈出内室,就被一阵风似地冲进来的人撞倒,恼得柳眉倒竖刚要骂人,忽然一下子僵住,一脸的似悲似喜:“陈c陈先生?陈先生您回来了!” 陈延陵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撞了人,也根本没听到云雀说了些什么,一冲进来,那一双凤眸就只顾着凝到了辛螺身上。 这几天虽然能勉强灌下些汤水,辛螺的脸庞还是很快地瘦削了下去,脸色也是一片惨白,白中隐隐透出一种带着死气的青色,看得人心惊肉跳。 “阿螺”陈延陵扑过去握住了辛螺的手,喃喃唤了一声,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哽住的声音,回头向外急呼,“莫叔,小莫叔,你们快来看看阿螺!” 因为连日不眠不休地骑马赶路,腿脚已经跟面条一样软的莫弃和莫离几乎是被杨树几人架进来的。 见陈延陵一脸痛色,莫弃稳了稳神,也顾不上喘上半口气,一屁股坐到了辛螺的床边上手把脉。 知道这是陈延陵请回来的两位神医,杨树紧紧盯着莫弃的一举一动,连呼吸都差点想屏住,生怕惊扰了这位莫神医,见莫弃眉梢往上挑了挑,杨树的心瞬间如擂鼓般地剧震起来。 莫弃挑了挑眉,轻轻“咦”了一声:“这是蔓黄花和勾乐藤两味药混合在一起后产生的毒?” 还没问诊,只一把脉,这位莫神医就诊出了七小姐是中了什么毒—— 内室原来服侍的两个丫头,连着跟进来的廖管家和杨树几人一起,呼啦啦地跪了一片,拼命地磕起头来:“求神医救救我家小姐吧!求神医救救我家小姐!” 莫弃收回手,扫了一眼跪了一屋的众人:“之前你们应该给她吃过解毒的青白汤催吐,不然她这条命也不会还能吊上这么几天,刚好等到了我。” 听到莫弃这句话,廖管家眼睛瞬间发亮,几步膝行上前:“莫神医,老奴就是这峒主府的管家,只要莫神医肯施以援手,不管神医要什么报酬,但凡我们溪州峒主府有的,都愿意拿出来以充诊费!” “但凡你们溪州峒府有的吗?”莫弃有些玩味地重复了这一句,轻笑了一声,“救,我倒是能救,不过不是我看轻你这位老管家,你刚才说的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作数?” “廖管家说的话绝对作数!”眼瞧着希望就在眼前,峒主府什么死物能抵得上辛螺的命重要?杨树急忙挺直了身子,直直看向莫弃,“就算莫神医要我杨树的命,只要您能治好七小姐,我这条命就是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1章辛螺其实已经不好了? 峒主府外院的正厅里。 十八位寨长正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像蜜蜂的翅膀,密集得让司昌南有些脑袋发晕。 “刚才直接冲进去的那一行人是什么来头?” “当头那个不是跟在七小姐身边的保镖陈先生吗?听说他已经回大燕去了,怎么突然又来了” “不会是从大燕请了大夫过来吧?我瞧着后面那两个人应该是拿着药箱!” “也不知道七小姐的病情” “都昏迷了好几天了,附近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那两个从大燕来的大夫就能吗?” 司昌南终于无法再淡定起来,一颗心随着大家的议论忽上忽下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正在猜疑间,门帘子轻轻一声响,廖管家从侧门走了进来,抬手向大家团团作揖:“劳各位寨长在这里久候了,今日天色已经晚了,花厅里已经让人备了饭菜,还请诸位寨长过去用餐——” 早来的几位寨长,已经在峒主府里住了几天了,晚来的也住过一宿了。大家这一趟过来也不是为了吃吃喝喝,而是都关心着辛螺的情况。 长坪寨长方秋生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嚷了起来:“廖管家,我们大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给我们个直话,七小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这里,该准备的我们也好搭帮手” 什么叫该准备的也好搭帮手!廖管家气得脸色都有些发青,皮笑肉不笑地扫了方秋生一眼: “多谢方寨长牵挂了,刚刚从大燕请了两位神医过来,目前七小姐状况还算稳定,就不多劳烦方寨长了。那边晚餐都已经备好,怕等久了菜就冷了,方寨长,请吧!” 不等方秋生回答,又客气地向其他几位寨长作了一揖:“几位寨长,请。” 彭瑜和姚瑞生对视了一眼,最先走了出去。见有人带了头,其他几位寨长也陆陆续续地跟着走了,空旷的大厅中很快只留下司昌南c方秋生和吴大刀三个。 廖管家伸手做着相请的动作,凝立不动,脸上是格式化的c没有半丝温度的客气。 这作派就跟主人家不耐烦见客,说上两句就端了茶一样,实在让人有些讪讪然地没面子。司昌南心头一阵恼怒,哼了一声站起身走了。 方秋生和吴大刀两个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正厅里一时全走空了人,廖管家一直挺直的肩背这才往下垮了垮,刚要从侧门走回去,正厅的门口人影一晃,又有两人返身走转了回来:“廖管家,七小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却是最先走出去的彭瑜和姚瑞生两个。 彭瑜的弟弟彭珍还在去别的峒寻访名医的路上,姚瑞生的儿子姚立元也是如此,这两家和两个寨子已经紧紧跟辛螺联系在了一起,休戚相关,所以心里一直放不下,特意偷偷转回来问询。 这两人都是信得过的,对他们廖管家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低声说了里面的情况: “陈先生从大燕带来了两名神医,正在里面给七小姐行针。听那两名神医的语气,说是治好七小姐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彭珍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些不解地看向廖管家:“既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我瞧着廖管家你还是有些愁眉不展的?” 廖管家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自己人,这事儿我 也不瞒你们。那两位神医是陈先生的叔伯辈,虽然出手救治七小姐,但是也提了一个条件” 彭珍本来还不怎么以为意:“他们提了什么条件?若是要钱财之类,这些都是死物,只管给就是了,就是峒主府有哪里不凑手的,我们都能凑出来——” “两位神医不要钱,只要人!”廖管家摇了摇头,在彭珍和姚瑞生不解的眼神中慢吞吞地开了口,“他们让我写了一份婚书,让七小姐和陈先生两个在婚书上按了指印c盖了私章” “七小姐和陈先生?”彭珍茫然重复了一句,突然“啊”了一声,“七小姐和陈先生!那岂不是——” 当初在丰谷盐田的时候,那位邱顺邱大总管就对陈先生恭恭敬敬地称“大公子”,加上陈延陵练兵颇有法度,还能调动那么多人手和资源,大家才知道陈延陵在大燕应该是位世家公子。 大燕的世家公子怎么可能招婿到他们溪州来呢?可如果辛螺嫁去大燕,那溪州又该怎么办? 彭珍和姚瑞生的心,此刻也跟廖管家一样,一半安定一半却又有些没个着落起来,只能心事重重地去了偏厅。 偏厅已经摆好了两桌菜肴,十几位寨长各拉着关系亲近的人靠在一起坐了。 水冲寨长石正寿早给彭珍和姚瑞生留好了位置,见两人进来,连忙站起来唤了一声: “彭老弟,姚老哥,快过来这边坐,先前瞧着你们最先出来,一眨眼也不知道你们走哪儿去了,怎么反倒比我们还在后面了。” 彭珍打了个哈哈:“刚才去如厕了,让大家久等了。”拉着姚瑞生坐了下来,招呼着那一桌的人开始用餐。 坐在另外一桌的司昌南冷眼瞧了这边一眼,心里打了个转转。 彭珍和姚瑞生现在就是跟在辛螺身边的两条狗,刚才两人明明先出来了,却是最后才到偏厅,肯定是又折回去问廖大平情况了。 瞧着这两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莫不是事情并不像廖大平说的状况稳定,而是辛螺其实已经不好了? 想不到黑皮那边虽然失了手,可辛螺命中注定有这一劫!这一回可不是他下的手,不过这白掉下来的果子他是拿定了! 原来十八寨里面,也就是田家翼仗着田横的势力跟他争一争,现在田家翼被辛螺给弄得灰头土脸,夹着尾巴去阿吐谷王城,不敢在溪州露面了,而田横则被土王贬去守城门了。 放眼这十八寨里,还有谁跟他比得过资格老?又有谁跟他比得过粮财足? 去年秋天的丰收祭祀,辛螺说是要让溪州老百姓今后不愁粮吃,个个丰收,这不是光夸了口,还没能实施吗?红口白牙说的话,没见着真章本来就不能太作数! 更何况说这话的人,很快就要死了!死人还能践什么诺? 一想到这个,司昌南不由精神一振,脸上不由带出了几分笑容,只恨手边只是上的茶,并没有上酒;再看向偏厅诸般摆设,不自觉就带出了几分审视: 桌椅这些倒罢了,那件四幅春夏秋冬的木雕屏风图样有些不够大气,若是他到时就要换成四猛禽的图样才威风 还有这偏厅的摆件,那几盆花花草草的一看就是女人喜欢的玩意儿,还不如换成几样铜铸的刀剑长戟。 到时候将厅门大开,桌子一溜儿摆满,他要把地窖里藏的那十来年的好酒全都运过来,让这满厅的人痛快地吃喝个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2章辛螺好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也许是因为没有酒,喝多了茶,所以司昌南一整夜都没怎么闭眼,翻来覆去地直到天亮才睡了过去。 日头升到了半空中,司昌南还在房间里酣睡,房门突然被拍得“砰砰”作响,有人在房门外大叫着什么。 司昌南含糊咒骂了一声,眯着眼醒过来愣了片刻,才明白自己还睡在峒主府里。 门外,方秋生还在不依不饶地用力拍着房门:“司老哥,快醒醒!廖管家让我们赶紧都到正厅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 重要的事情? 司昌南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抓着衣服往身上套;莫不是辛螺已经捱不过去,断了气了? 胡乱洗了一把脸,司昌南很快就拉开房门走了出来:“秋生,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也不知道。”方秋生摇了摇头,脸上却透着遮掩不住的喜色,做了一个翻白眼的动作,特意压低了几分声音,“我估摸着,是不是正院那位已经所以叫我们过去呢!” 就辛螺几天都昏迷不醒那情况,咯屁了账倒是正常的,昨天晚上才来的那两个大燕大夫,今天中午就能把辛螺给救活回来,那才叫不正常! 听到方秋生那么说,司昌南也觉得大有可能,心里头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一会儿要是秋生你可得帮老哥我多说几句!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方秋生忙不迭地点头:“司老哥你放心,我们俩谁跟谁啊!”说着右手就按在了左胸口,“我可以跟司老哥你发誓,我要是不向着你说话,就天——” 司昌南连忙止住了他:“秋生你发什么誓,我还不相信你吗?”顿了顿又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走,我们快去正厅看看,到底廖管家要交待什么重要的事!” 司昌南起得迟,赶到正厅的时候,别的十几位寨长都已经到了,齐齐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喝着茶,低声议论着什么;见司昌南进来,有几人还露出有些复杂得奇怪的眼神。 平常不来跟我好好拉关系,这会儿想着凑近乎,晚了吧!司昌南心里暗哼了一声,矜持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守在侧门屏风边的廖管家一见大家都到齐了,向侧门外做了个手势,上前一步出声:“十八位寨长已经到齐了,那我就开始了。” 正厅里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都齐齐伸着脖子看向廖管家。 廖管家却是面色平静,只管一板一眼地说下去:“丰收祭祀的时候,七小姐当众宣布过,今年开春的时候,她会派人去各寨教授双季稻种植之术。 有条件的地方,还可以采取稻鱼混养的办法。一会儿我把稻鱼混养的条件给大家说一说,几位寨长都在心里捉摸捉摸,看看有哪些是可以稻鱼混养的。 这会儿趁早就先提出来,是什么地方,有多大面积,稍候我们这边先登记好了,翻过年就可以先把稻田和鱼沟给整理好” 他激动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廖管家说的就是这个?!司昌南鼻孔里的气都粗了几分,转头深深看了方秋生一眼。 方秋生会意,连忙嚷了出来:“廖管家,这事儿当初是七小姐说的不假,可这会儿你说起这个有什么用?万一七小姐她有个什么了,她还派得了人?” “哦?方寨长是觉得我会有个什么呢?” “还能有个什么?当然是——” 方秋生的话蓦地嘎然而止,吃惊地张大了嘴,看着从侧门的屏风后走出来的人,“七c七c七小姐?!” “不过一两个月没见,方寨长不会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吧?”辛螺虽然淡淡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冷意,“还是说,我今儿出来,让方寨长太过意外了?” 辛螺辛螺好了?!昏迷了好几天,居然这一下子就跟没人事儿一样?! 司昌南的手猛然紧紧握住椅子扶手,目光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辛螺,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回光返照之类的痕迹来,结果却还是徒劳地垂下了眼。 辛螺的目光淡淡从司昌南面上掠过,在正中的那把交椅上神态从容地坐了下来:“这几天不巧病了一场,让几位寨长担心了。 幸好从大燕请来的两位神医妙手回春,我如今已经身体无恙。正好趁着大家都在这儿,让廖管家统计统计开春需要好好耕作的田地。 等到正月十五一过完,可以进行稻鱼混养的地方,到时候就能够先开耕整理起来了。其他的地方,应该是大部分都可以种植双季稻。 不过这育秧的稻种,还请几位寨长早些计算好用量,把稻种集中收拢,提前送过来让我浸种处理,否则我这里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此外我新得了两种海外的粮种:番薯和洋芋,可以在旱地上种植,既可当菜也能饱腹,而且产量颇大,有想种植的寨长们,也要提前跟我这里说好了方便备种。 不然的话,要是延误了农时,怕是几位寨长们也不好跟下面的老百姓交待” 辛螺话语说得很是利落,其他几位寨长听得连连点头,各自用心记下了;只是司昌南怔怔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只觉得两只耳朵都在嗡嗡作响,辛螺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清。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辛螺不是应该随时就要断气的吗?怎么会这么精神抖擞地出来? 除了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儿外,根本就没有看出来她像是昏迷了几天的样子! “司寨长,鱼湖寨向来地利优势,你那里可是溪州产粮的重中之重,刚才我说的,司寨长都听清楚了吗?”辛螺将司昌南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突然发问了一句。 司昌南刚才一直在走神,根本就没有听清辛螺说些什么,见大家都朝自己看来,有些茫然地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听清楚什么?” 辛螺似笑非笑地扫了司昌南一眼:“司寨长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莫不是着了凉生病了?方寨长,我看你还是扶司寨长先回房间去休息休息吧。 不过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我刚才说的,就麻烦方寨长给司寨长再转述一遍了,要是时间排晚了,我那里把人手全都安排去了别的寨子里,就只能麻烦你们两位先等等了。” 如果别的寨子都已经迎了辛螺派出的人开耕,只有他们寨子要排在后面等着,辛螺再把原委传出去,寨子里的百姓只怕会对他们这当寨长的大有怨言 方秋生一阵心焦,生怕自己扶了司昌南走后会被其他寨子挤兑到后头去,忙不迭地开了口: “七小姐,司寨长身体好着,不用扶他回去休息,先前你说的我待会儿就给他再说一次,我长坪寨现在就报名,现在就报名!” 先头还为了司昌南跳出摇旗呐喊,转头就生怕自己会因为扶那一把人失了机会瞥了一眼司昌南有些难看的脸色,辛螺微微一笑,唇角边带出一丝讽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3章我真开心! 出来亮亮相,让这些寨长们有的安了心,有的失了望,再扔下一颗深水炸弹,搅得大家都追着捧着唯恐自己落后得不到好处,辛螺瞧着这效果差不多了,让廖管家带着几名管事进来登记,自己起了身。 一走出正厅侧门,云雀和杜鹃就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了辛螺,辛螺一直挺直的身形也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能撑着出来镇镇场子,也是请莫弃给格外施了一回针灸才聚了那点子精神的。事情一办完,辛螺也确实撑不住了,毕竟她中毒后昏迷了五六天,虽然云雀和杜鹃照顾得精心,但是身子还是亏了的。 云雀连忙使力架住,忍不住低声念叨了几句:“小姐您这才刚刚好呢,就过来跟他们淘神——” 辛螺本来以为又要听这丫头一顿唠叨了,没想到云雀的话猛然顿住,脚步也停了下来,片刻后才结结巴巴唤了一声:“陈c陈先生。” 辛螺心里“咚”地一跳,抬眼看见直直走到自己面前的陈延陵,一时间竟是怔住了;刚才在正厅里对着十八位寨长时的镇定从容已经荡然无存,反而有些别扭地局促起来。 见辛螺目光躲闪不敢看向自己,陈延陵心里一时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只是身体已经先于自己的脑子一步,格开云雀和杜鹃两个,伸手就把辛螺打横抱了起来。 辛螺低低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揪紧了陈延陵胸前的衣襟:“陈——” 陈延陵迈开大步向辛螺的起居室走去:“你身子刚好,正是要好好将养的时候,别逞强了!” 搂着自己的双臂非常有力可靠,窝着的那个怀抱隔着几层衣服,也能透出男人身上那种温暖的热量来。辛螺举眼看着陈延陵的下颔和侧脸,心头忍不住一阵轻颤。 连着几天赶路,风餐露宿的疲累,热油煎心的焦灼,即使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依然在男人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胡茬浓密未及修剪,唇上起了干皮,脸颊也显得有些黄黑 如果不是陈延陵请了两位莫神医昼夜赶路过来,她现在也许就能够活着再见到他,她心底还是无限欢喜的! 辛螺鼻腔有些酸酸的,本来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的话,涌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样:“你赶了这么几天的路,怎么也不多休息休息?” 辛螺她还是关心自己的!陈延陵的脚步微微一缓,很快又大步生风起来,只是唇角怎么也压不住地高高翘起:“嗯,我身子壮,缓过那一阵已经没事儿了。” “哦”辛螺低低应了一声,见自己将陈延陵胸前的衣襟已经揪得变了形,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手,瞧着那一团儿碍眼的褶皱,又急忙伸手抚了抚,想把那团褶皱给抹平,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透出的是一种浓烈的亲昵。 陈延陵只觉得辛螺的那只手抚的并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心!将他这些时日的担忧焦虑,担惊受怕统统拂开了去,只留下让他分外踏实的温暖,轻轻柔柔,萦绕在他的心间。 用力将辛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陈延陵低声笑了起来:“阿螺,你能够好好的,我真开心!” 拄着拐杖刚行过来的陆远一下子停住了脚,倚在院子里那株大柚子树下,微蹙着眉头看着从前面走过c眼中已看不到别人的陈延陵,目光落在窝在他怀中的辛螺身上,轻轻一滞又移开,看向了再前方。 前方,守在廊 柱下的杨树的目光也紧紧追随着陈延陵怀中的辛螺,脸上满是欣慰的欢喜,眼中却又有一缕根本藏不住的失落 陆远眼中掠过一抹复杂,却在杨树看过来之前垂下了眼,再抬眼,对上杨树的视线,只是微笑着跟他点头颔首,遥遥打过招呼。 窝在陈延陵怀里的辛螺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两人,陈延陵虽然余光扫见,却一心只系在了辛螺身上。 进了起居室,将辛螺小心地放在美人榻上,陈延陵还体贴地取过一只大迎枕塞在了辛螺背后,又给她腿上盖了一张小褥子:“我一会儿先把被子拿在熏笼上烘暖和了,再灌两只汤婆子进来,你再上床休息。 莫叔和小莫叔都说了,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将养,少劳心劳力,多养神蓄神,再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亏了精元,小心以后补都补不回来” “你好啰嗦!”辛螺忍不住嗔了一句。 对比现在跟个事儿妈似的说了一大串也不嫌烦的陈延陵,她倒是有些怀念起以前言简意赅的陈先生来,只是对上陈延陵那双黑浚浚的凤眸,没来由又有些气短。 飞快地转开眼低下了头,辛螺不自觉地搅着自己的手指:“那个那份婚书,我你c你父母那边根本就不知情,可以c可以” 陈延陵身份非富即贵,大燕那边讲究三书六礼,讲究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昨天那份婚书,在溪州这边是生效了,可是认真说起来,拿到大燕去,陈延陵的父母是可以不用承认的。 辛螺本来想说陈延陵的父母对这事根本就不知情,那份婚书可以不作数的,只要他把那两份婚书退回来就行了,没想到陈延陵却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我爹娘以前就发过话,只要我有自己中意的姑娘,我的亲事就由我自己做主;阿螺,你别担心,以后你跟他们见面了,就会知道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 陈延陵目光灼灼,憧憬着带着辛螺跟爹娘见面的情形,伸手拿开了辛螺搅在一起的手指头,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你放心,我已经想过了,回去就跟就跟族里申请,让我负责丰谷盐田的事务,到时候我们再找人从丰谷到灵溪镇修通一条平整的驿道出来,不管是你来丰谷也好,或者是我来灵溪也行,应该也就是一天的工夫了。 而且,溪州的财政主要来源就是丰谷盐田的出产了,你也可以考虑把峒主府搬到丰谷去,这样我们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了。 等你在溪州立稳了根基,每年我们还可以抽出时间从莲花港坐船去宁城,再从宁城走大运河直上燕京,这样就能看望我的爹娘了。 阿螺,你说这样好不好?” 辛螺怔怔看着陈延陵,半晌才低低开了口:“你c你是说你在丰谷住下?那你爹娘那边不会c不会——” “山不来就我,只有我来就山了,再在山上安个家,胜过我以后一辈子遗憾。”陈延陵凝视着辛螺那双清澄的杏眼,一字一句说得极慢,等那个“憾”字说完,已悄然凑到了辛螺的脸边。 辛螺猛然醒回神来,慌忙往后退坐,陈延陵却一手扶住了她的后脑,轻轻喟叹了一声:“阿螺” 唇间的气息伴随着满心的甜蜜紧紧纠缠在一起,陈延陵欺身也挤上了美人榻,将辛螺堵在了榻背与自己之间,这一回再不容她拒绝和退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5章七小姐已经好了! 彭瑜“哎哟”一声,揉着被撞得生痛的肩膀正要说话,那人却头也不回,很快就走了个没影儿。 “什么人呐这是!”彭瑜忍不住愤愤骂了一句,回头去看见伙计脸色似乎有异,诧异的问了一声,“刚才那人你认识?” 伙计疑惑地搔了搔头:“正脸儿没看见,瞧这背影,怎么倒有点儿像原来跟在滕三公子身边的一个护卫? 不过滕三公子早在年前几个月的时候,出了事之后就失踪了,他那两个护卫也跟着不见了,怎么可能” 伙计摇了摇头,“出了那样的事,滕三公子在珍州是呆不下去了,要跑肯定是带着护卫早就跑得远远的了,可能我刚才也是看花眼了,不可能的” 那人跑都跑了,彭瑜心里还装着事,也没有兴趣问滕三公子当初出了什么事,埋着头继续跟着伙计走了。 两人很快赶到了珍州峒主府的侧门,伙计上前敲开了门说明了来意,特意又加了一句: “麻烦大哥帮我把我们医馆的董大夫叫出来一下,一是让他检查下我这药包有没有什么问题,二是我们医馆还找他有些事儿要问句话。” 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就转头给彭瑜使了个眼色。彭瑜会意,上前给守门人塞了一只荷包过去:“麻烦大哥帮帮忙。” 守门人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见那伙计确实是杏林医馆常来送药的,就点了下头:“行了,你们别乱跑,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们把董大夫叫过来。” 过得一刻钟的功夫,果然把董大夫带了过来。 伙计忙迎上前去,先是把手里的药包递给董大夫,又凑近他低声说了几句,指了指彭瑜这边。 董大夫皱着眉头,看了彭瑜这边一眼,并没有说话,伙计急忙又说了几句,董大夫这才点了点头,朝彭瑜走了过来: “这位小兄弟,我们大夫诊病都要讲究望闻问切,按说你没带病人过来,我这里是不能开什么方子的。 不过既然你说原来的大夫把病人的症状都写得很清楚,还指点你过来找我,病人又是情况紧急,那我就勉为其难先接了这一桩医案。 不过一些该说的话我还是要先说清楚,病人我没有面诊过,大夫的医术再高,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 我们把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我把这方子开出来了,要是病人那边有什么不好,你可不能把这事儿算在我的头上——” 彭瑜忙不迭地点头:“董大夫放心,这些我都懂得,绝对不会赖在你身上。”从荷包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双手奉上。 董大夫示意伙计帮他接了过去,这才轻轻颔首:“你把你家人的病症说一说吧。” 彭瑜凑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董大夫会不会解蔓黄花和勾乐藤的毒?” 蔓黄花和勾乐藤的毒?董大夫吃了一惊:“我只知道这两味药忌用在一起,原来混用了竟然会让人中毒?” 他一说出这句话,彭瑜就失望到了极点。 果然董大夫很快就摇了摇头:“我学识浅薄,这事,恕我无能为力。”从伙计手里取回那张银票,递还给了彭瑜,“不过医学渊博,想来另有高人会有办法的,小兄弟,你还是赶紧 去另请高明吧。” 七小姐那里没救了吗?彭瑜垂头丧气地道了声谢,失魂落魄地转身回医馆牵了座骑,在天星镇上随意寻了一家客栈,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他神经绷得紧紧地赶了这么几天的路,一朝受了打击,身心的疲累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到了半夜,竟然发起热来。 幸好他来投宿的时候,掌柜瞧着他脸色不对,让伙计格外注意着点,听到里面的病吟,伙计从外面强行撞开了门探了情况。 现在镇上是别想请到大夫了,更别说这会还是半夜,幸好客栈常备的有一些疏风发汗的药剂,先煎了一剂给彭瑜灌了下去,又拿温水给他擦了身子。 等到天亮的时候,彭瑜身上的热度已经降了下去,不过还有些头昏眼花的,一时下不得床,足足将养了两天,这才有了些精神头。 想到自己又白白耽搁了两天,不知道七小姐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彭瑜一阵心焦,厚谢了客栈掌柜和伙计以后,强挣着就要骑上马。 那伙计是这几天负责照顾他的,见彭瑜踩着马镫的腿还直打颤,使了几下力都没能翻上马背,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彭爷,您要去哪儿也不急着这一时,这身子养好了才是根本,您这病才刚刚好,要不还是多休养两天再走吧?不然在路上病倒了可不是顽的” 这一趟来珍州峒无功而返,彭瑜这时候心里跟有一把火烧着似的,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溪州。 既怀着万一的希望,希翼姚立元等人能够请到大夫,找到解药方子,又担心事情会落到最糟糕的境地 不管哪一种,他都得尽快赶回去! 伙计见劝不动彭瑜,只能撑着帮了他一把,扶着他上了马。 彭瑜一上了马,就觉得自己骨头都有些飘,眼前也有些发花,连忙摆了摆头,用力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提起精神来,双腿一夹马腹,驱动着马儿慢慢开始走动。 马儿才踱出几步,迎面就有人惊喜地叫了出来:“彭二爷,原来你在这里,可找到你了!”却是溪州峒主府的一名护卫,这会儿也是简衣便装,打扮成一个行商模样。 见护卫脸上并没有半点哀痛之色,彭瑜心里“咚咚”急跳,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只是刚病了一场,腿脚发虚,这一跳竟是脚软无力,踉跄一步直接坐到了地上。 护卫赶紧上前来扶,彭瑜顾不得起身,只一把紧紧抓住了护卫的手,压低了声音:“七小姐她——” 护卫眉开眼笑的,手上一个用力将彭瑜扶了起来:“彭二爷放心,七小姐已经好了!” 好了?!七小姐好了!彭瑜借着护卫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只觉得胸口突然轻了一大截,像是之前一直被压着一块巨石,一下子就被人搬走了;只是欢喜下脑袋都有些发晕起来,身子不由晃了晃。 客栈的伙计瞧着彭瑜从马上跳下来时跌着了,这时也赶了过来急忙帮着扶住了彭瑜,猜测着护卫跟彭瑜是熟人,忙把彭瑜的身体情况快嘴说了出来: “这位爷,您也帮劝劝吧,彭爷前儿发热,在我们客栈里住了两天养病,这病还没完全养好呢,就急着要赶路。也不是我说什么酸话,只是这财气不催忙人,再急等着要挣银子,也得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6章滕峒主过世了 护卫连连点头:“小哥说的对,还请小哥帮忙开间上房,我这就带他回去继续住上几天,等养好了再赶路!” 真是好心有好报啊,这不又给客栈带来财气了?而且这位彭爷出手也大方,可没少了自己打赏呢!伙计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帮着牵着马掉头回客栈了。 护卫扶着彭瑜跟在后面,眼角余光突然见一道有些熟悉的人影在前面的街口晃过,心里微微有些犯疑,不过彭瑜紧紧拉着他压低了声音急着追问辛螺的情况,护卫一心应着这边,倒也没有余心去管别的闲事了。 得知是陈延陵从大燕带了两名神医过来,当天夜里就将辛螺救醒,还说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很快就会康健起来;彭瑜长出了一口大气,一迭声地念着: “这就好!这就好!你不知道,这边珍州峒主也得了急病,天星镇上的大夫都被带进珍州峒主府里去了。我想办法找到了一个颇有名气的董大夫,没想到他都不清楚蔓黄花和勾乐藤那两味药混在一起会有毒的事” 说起珍州峒主府,护卫忍不住插了一句:“对了,刚才我扶着你进客栈的时候,恍惚看到前面街口有道人影很像是滕三公子的,莫不是知道了他父亲病重的消息,从哪儿赶回来了?” 滕玉屏当初在溪州峒主府住了一段时间,而当护卫的眼力又比较准,是以看到那个背影,护卫就觉得那人八成就是滕三公子。 咦?自己前天跟着杏林医馆那伙计往珍州峒主府去的半路上,撞了自己一肩膀的那人,伙计说是很像滕三公子身边的护卫,这会儿自己这边的人又瞄到了疑似滕三公子的背影 彭瑜正在想着,莫不是滕玉屏真的又蹿回来了,外面突然敲响了连绵不绝的钟声。 夏依规矩,峒主府有大喜,可以鸣钟三响,宣告世人,峒中有紧急事情发生,峒主府鸣钟五响召集人手聚集,峒主过世,则是鸣钟七响。 夏依土司仙逝,要鸣钟九响,新一任土司继任大典,则要连绵敲钟七七四十九下,以示声震四海,彰告祖神。 彭瑜细细数了撞了七下钟,脸色微微变了变:“珍州峒的滕峒主过世了!” 溪州峒主府。 正一板一眼做着莫离教授的五禽戏的辛螺停下了动作,收势起身:“珍州峒的滕峒主过世了?” 一两个月前,她在阿吐谷王城见着滕峒主的时候,滕峒主还红光满面c声音洪亮的,大口吃肉c大碗喝酒的,想不到—— 护卫连忙继续回禀:“对外宣称是中风,但是彭二爷曾经听杏林医馆的伙计偷偷说过,实际上应该是马上风。 此外,杏林医馆的伙计在带着彭二爷去珍州峒主府找董大夫求医的时候,有一人无意中撞了彭二爷一下就继续走没影了,伙计说那人的背影很像滕三公子身边的一名贴身护卫。 属下在天星镇遇到彭二爷那天,也恍惚看到前面街口有一人颇似滕三公子,不过衣着俱是行商打扮,一晃也不见了人为着滕峒主的死,现在滕大公子和滕二公子已经闹了起来” 马上风的名声不好听,对外自然说是中风好些,这个辛螺理解。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失踪了数月之久的滕三滕玉屏会出现在天星镇? 彭瑜跟着杏林医馆的伙计去珍州峒主府的时候,滕峒主那时并没有传出噩耗,难道是滕玉屏一直躲藏在天星镇附近,听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所以偷偷过来探望吗? & nbsp;想到滕玉屏失踪前那跟父妾私通的名声,和滕峒主勃然大怒将滕玉屏关押的举动,辛螺又轻轻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不过珍州峒那边峒主过世,于情于理她这边也是要派人去吊唁的。辛螺收拢了情绪,让人叫来了廖管家: “彭瑜正好还在珍州那边养病,廖伯,一会儿你翻翻当初珍州的礼单,拟个对应的礼单出来,选几名护卫带去珍州天星镇,就让彭瑜在那边出面,代我送去吊仪。 护卫挑几个精明点儿的,另外让丁大柱也往那边派几个人手,再叮嘱下彭瑜,让他多打听打听珍州峒主府的情况。如果可能,等到珍州新峒主定了以后再回来也不迟。 对了,那礼单也要先多准备好一份,珍州新峒主上位,我们一道把礼数做足了。啊,差点忘记问你了,丁大柱那边现在没什么吧,冉” 辛螺还要再说些什么,一眼扫见陈延陵进来,急忙住了嘴,讪讪指了指搭在旁边架子上揩汗的棉帕子:“我刚才一直在练五禽戏来着,就停了这一小会儿” 别人家都是妻子管丈夫管得厉害,在七小姐这里却倒了个个儿,她被陈先生给管得死死的了;廖管家心头好笑,不过陈延陵是为了辛螺的身体尽快养好,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辛螺既然问到了丁大柱,廖管家肯定得把事情禀报清楚的:“前几天小姐要安心养息,老奴也不敢拿那些事来烦了小姐的心。丁大柱当天就当着冉氏那一家子的面,写了休书出来” 那天幸好是把人都带到了偏院,不然冉氏那一家子可真是能闹腾。 那天把冉家一家子都拘了过来,冉王氏一听说了事情,就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后悔当初不该让女儿上什么莲花庵求子,如果不去莲花庵求子,冉银花怎么会知道那个害人的方子呢?如果不知道这害人的方子,冉银花就不会做出现在这事了! 冉王氏一边哭着,一边还分辩这不全是她女儿的错,这事儿该怪莲花庵的师太,不该把这害人的方子给流出来这逻辑c这想法也是绝了,廖管家自认活了几十年,脸皮也没厚到这种程度。 关键是冉王氏还一点不觉得,哭得振振有辞的当真是觉得莲花庵有错!难怪冉银花一脑门钻进死胡同,硬是觉得丁大柱跟辛螺有什么,这脑子八成儿就是继承了她娘那豌豆粒儿大的脑子! 她那弟弟冉银锁茫然不知所措,弟妹杨春柳想到那天冉银花老晚时辰了才跑到家里里,说是接冉王氏和冉银锁过去坐席吃酒,原来是打着这个幌子跑去害人,当即竖着眉毛大骂起来: “作死的祸害哟,冉银花你就是个搅家精!当初你在冉家的时候,冉家就穷得裤子穿窟窿,衣服打补丁,直到你走了家里才好过。 你嫁到丁家还要继续作,把你自个儿丈夫的差事搅没了还不满足,成天哭哭啼啼地又回娘家来添晦气,居然吃了狼心豹子胆做下这种恶事,你是要把冉家给搅得家破人亡了才称心! 你毒心烂肺的恶婆娘,我在冉家总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还要受你拖累!我c我还生什么儿子啊,有命生我也没命养啊,我现在就带着儿子去一头撞死算了” 一想到没脑子的冉银花为着吃那点子飞醋把冉家都拖下了水,杨春柳就怄得恨不能跳起来掐死她!谋害代峒主这个罪名,她们冉家可怎么担得起? 想到上回丰收祭祀的时候,祭司大人的大弟子因为勾结外人做恶,被祭司大人生生活祭的情形,杨春柳就浑身冷得直打颤,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7章痛快好死 冉银锁被妻子这一哭给哭醒了神,也急忙跟着叫了起来:“几位大人,冉银花做的这些事我们真的是半点都不知情啊!她c她早就嫁出去,已经不是我们冉家的人了,跟我们冉家一点儿都不相干啊! 丁家就是休了她,我冉家也绝对不会再让这搅家精进门的,这搅家精闯了这么大的祸,死了后该扔哪儿扔哪儿,别想着我冉家会给她添一把土,烧一柱香” 冉银花听着弟弟一句比一句绝情的话,心里头跟有一把刀子绞着似的,痛得哭都哭不出来。 其实自从冉银花嫁到丁家后,经常扒拉着帮着娘家,冉家的家境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丁大柱是个厚道性子,知道妻子娘家穷,以前还会不时地给冉银花一些银两,让她接济下她娘家,也免得冉银花在丁家吃好穿好了,想到她娘和她弟弟还忍饥挨饿的不安心。 如果不是冉银花明里暗里接济帮着,冉银锁连媳妇都娶不起,更别说是现在这种日子还过得去的境地。 没想到自己一出了事,弟弟和弟妹就忙不迭地撇清关系,更是连死了以后不会给她收尸上坟的话都说了出来,冉银花心头顿时冷了个彻底。 夏依人都信奉祖神,祖就是先辈,祖神是能给子孙后代无数庇佑和力量的神灵,但是祖神不会泽佑孤魂野鬼!孤魂野鬼在祖神的眼里,都是不忠不孝以及奸恶之人,死后得不到亲友半点香火,生生世世都会坠入恶鬼道,永远得不到轮回 这还不算,冉银花木愣愣地不说话时,卢姨娘也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簪子就狠狠扎到了冉银花的脸上。 要不是冉银花本能地偏了偏头,这一簪子本来是要扎进她眼窝里的! 等大家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卢姨娘拉开后,卢姨娘也嘶声捶地大哭起来:“我捅死你这个黑了心肝的恶妇啊!你还我的珠儿,还我的珠儿啊!” 辛叶珠当初做下那等错事,传出去半点名声都别想要了,这辈子别说嫁人,只怕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卢姨娘绞尽脑汁,才想出了去莲花庵修行的办法,对外面只说是为了仙逝的老峒主祈福,这名声才好听,等三年一过,早先的那件事早就抹得没影子了,擎等着就可以嫁人。 卢姨娘也只得了这一个女儿,看着辛叶珠安稳嫁人生子,这辈子就觉得什么都值了。没想到冉银花出现在莲花庵以后,不知不觉就跟辛叶珠走在了一起。 卢姨娘本来想着女儿心情苦闷,多个人跟她说说笑笑,开导几句,心情也能好些,谁能想到,冉银花心里深恨辛螺,竟是勾着辛叶珠做下了这种事! 她的珠儿原来是记恨辛螺,可也没到心肠狠毒地想下杀手的地步啊!要不是冉银花这个贱人—— 卢姨娘只恨刚才那一簪子没能捅死冉银花,虽然被大家拉着,一口一个“贱人”痛骂着,还拼命往冉银花身上吐口水 冉银花被一簪子扎在脸上,淌得满面是血,痛得尖声哭叫,冉王氏惊叫着扑过来要跟卢姨娘撕打在一起:“杀人啦!杀人啦!” 杨春柳抱着大肚子坐在地上嚷嚷着直喊疼,冉银锁趁机大喊:“我婆娘要生了,放我们回家,快放我们回家 !冉银花跟我们没关系的” 一屋子众生百态,就连旁边的几个护卫和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想到那天那闹腾,廖管家到现在都觉得有些心梗:“本来按我们夏依的规矩,敢谋害峒主,抓住了就要掏心剜目点天灯。 不过丁大柱虽然把休书写了,当时还是给冉银花求了个情,希望七小姐能够让冉银花得个痛快的好死。” 这件事直接受害者就是辛螺,间接受害的,其实是丁大柱。他这头辛辛苦苦办着差事呢,被冉银花坑了一次还不够,又往死里坑了第二次 如果遇上别的峒主,谁还有那么大的肚量再容下这人?管他写没写休书,肯定一古脑儿都给定了罪。 不过丁大柱情况特殊,辛螺如果不是对他充分信任,也不会让他组建其实担当了锦衣卫职责的岩鹰卫,所以廖管家对丁大柱是没有什么责罚的,甚至暗地里还有些同情他。 不过同情是一回事,丁大柱要给冉银花求情,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不是冉银花这始作俑者,利用辛螺对丁家兄弟的信任,将蔓黄花先下到了黄雀肉里,辛螺怎么会中这一回毒,差点濒临死亡?要不是陈延陵及时带着两位神医赶到,可能就真的 说实在的,就是把冉银花千刀万剐,廖管家都觉得不解恨,不过又有些顾忌着丁大柱那边。 “丁大柱给冉银花求了这个情?”辛螺虽然明白“一夜夫妻百日恩”这话,知道丁大柱夹在其中,不管怎么做都有他的道理,但是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廖管家连忙多说了两句:“是,丁大柱说他毕竟跟冉银花一场夫妻,所以这情是求了,但是允不允还请七小姐自己拿主意,他绝无半点意见。 此外,他自请罚俸一年,又去刑房领了三十棍子,这会儿还躺在家里养伤呢” 辛螺忍不住叹了一声,心里那点芥蒂也消了,不过这个冉银花到底要怎么罚—— 陈延陵却突然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辛螺的眉心:“别皱眉头了,都说了不许劳神,这事儿廖管家禀报给你知道就行了,剩下的后续交由廖管家斟酌定下就好。 照我说,那姓冉的恶妇气量狭隘c心思狠毒又胆大妄为,就像一只老鼠却差点打翻了玉瓶,就算不掏心剜目点天灯,拖去先游街再腰斩都不亏了她!还有冉家那一家子,该逐出溪州才是!” 陈延陵也是对冉银花这恶妇恼极了的,虽然嘴里说着让廖管家斟酌定刑,后一段话里却有隐有暗指。 廖管家见辛螺并没有开口反驳,心里也有了底,连忙应下了:“是是,陈先生说的是,小姐您还是多休养身子,剩下这些小事老奴这边多合计合计定下来就是。”欠了欠身子急忙退出去了。 他前脚刚一走,陈延陵就伸手将辛螺一把拉进了怀里轻啄了她脸颊一下:“药包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今天你就要开始药浴,记得药浴一刻钟就出来,到时我再给你推按穴位。” 自那天一吻之后,陈延陵对辛螺是愈发不用遮掩了,背着人的时候简直小动作不断。辛螺脸色微红,嗔了陈延陵一眼挣开了他:“知道了!大白天的你少动手动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9章犯傻 一道身影突然有些狼狈地蹿了进来。 莫弃吃惊地瞪大了眼,盯着那大口吸气的来人,目光在他隐见端倪的下袍上一转,忍不住气得笑骂了一句:“这臭小子!都这样子了还忍着,真是白给自己找罪受!” 莫离被莫弃那句话引了过来,隔着窗户看着倚在墙上用力呼吸的陈延陵,也“噗嗤”笑了出来。 听到动静的陈延陵偏过头,对上正凑在窗前兴致勃勃围观自己的两位莫叔,窘得像只被烤熟的虾子,一直不肯服气的“小延陵”倒是很快服帖了下去:“莫叔,小莫叔,你们” “你这傻小子,我辛辛苦苦教会你那套推按手法,就是让你好好享福利去的,可不是让你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莫弃没好气地斥了一声。 陈延陵定了定心神,慢慢走了过去,却是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我c我知道莫叔的好意,不过辛螺她年纪还小,我记得莫叔藏的医书上有说:‘女破阴太早,则伤其血脉阴气早泄,未完成伤’ 我c我已经跟阿螺说好了,我等她出了大孝,那时她差不多也成年了,到时候c到时候我们再” 莫弃还没说话,莫离已经笑了起来:“我记得安哥以前说过,真爱一人,必然会想其所想,虑其所忧,顾其周全。延陵这么想很对,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只在乎这一朝一暮?” 得到手的,才是自己的!这傻小子犯傻,怎么阿离也跟着凑趣莫弃明智地并没有出声反驳莫离的话,只是看向陈延陵,轻轻挑了挑眉: “药浴推按三日后,辛螺就可以只服下一个方子的汤药了。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耗这么久,最多再等你三天,我跟你小莫叔就回钧城去! 来之前已经让人放出风了,万一有人抓住了蓝环水母呢?那东西可是离水就死的,养也养不活几天。” 陈延陵立即正色,低下头仔细想了想:“三天后,我跟莫叔和小莫叔一起出发;正好有事回燕京一趟。” 莫弃只一转念,就猜出了陈延陵几分想法:“你要去觐见皇上?” 陈延陵在禹州大营被人企图诬陷的事,莫弃也是知道的,禹州营总兵谭罡的做法,确实是中平和稳。 陈延陵有这一段假期,连过年的时候也没想着回燕京国公府,却在这个时候要回去一趟,肯定是跟辛螺有关了。 陈延陵点了点头:“大燕跟溪州共同开发了那片丰谷盐田,肯定还是要个人好好守着,先前邱大人也只是临时过来开建而已。 如果丰谷盐田已成规模,翻过年就不必还让邱大人跑这边了,肯定会另外派人过来;我想跟皇上那里求一求,领了这个职位。” 莫弃脸上有些不悦:“赵文清那孙子为了保自己的位子,做出这种阴滥的事,以后肯定会有人收拾他。 延陵,你没必要为着这个放弃你的大好前程,在军中只要有了军功,升擢就容易多了,而且你一个武状元,领这些文官的职位做什么! 不说这些差使捱多少年也未必能再往上升一级,就说你为了辛螺,就甘心不 要自己的前程?怎么就不能让辛螺跟着你走呢?” 所以说延陵这傻小子太固执,按他之前的想法,年青男女嘛,推推按按之间,怎么也会擦出火来,到时候延陵直接把辛螺办了,再哄上几句,辛螺不就乖乖跟着延陵走了? 人都说夫唱妇随,陈岳跟易长安好歹是同唱同出入,怎么到了陈延陵这里,就成了妇唱夫随了呢? 莫弃满心里气闷,陈延陵却是笑了笑:“我没有不要自己的前程啊,在盐田做事,也是个不错的差事。盐利也是国之重利,不是放得下心的人,皇上还未必肯把这事儿交办过去呢。 何况丰谷盐田又是跟溪州合伙开发的,负责盐田的人如果跟溪州处不好关系,那也是一个大麻烦。如果让我来负责盐田的事务,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以陈延陵跟辛螺的关系,那真的是大燕派别的任何人来,都抵不上的!莫弃叹了一声:“行行,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拦你了,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莫叔放心,我不会后悔的。”陈延陵笑了笑,凤眸中光芒微闪,却是神色坚定。 丰谷盐田盐运监察使的位置,并不算一个要职,或许任上一直勤勉得力,几届任满后才会得到往上擢升一级的机会,要比起军中来,那确实是慢得多了。 不过父亲陈岳凭着当初的拥立之功和差点死掉的一条命,既得了一个国公的爵位,还继续任着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重要之位。 母亲易长安拥有奇异的破案之能,以女子之身跻身朝廷,不仅任了从三品的提刑使,这些年来还亲自教授出了一大批办案人才,如今这些人已然成了刑事的中坚力量,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而他的孪生弟弟陈延冈,也是家学使然,自幼勇武,如今在中军大营任职 现在是皇上对陈家信任有加,毫无忌心,但是都说君心难测,如果他还继续在军中发展,相信以后总会成长为一方重要将领,掌一地之兵。 可是万一哪一天,皇上觉得陈家一门四口都占据了朝堂的重要位置,心生忌惮了呢? 还不如身为国公府嫡长子的他现在就退下一步,既表明自己没有弄权的野心,又能够公私兼顾,让自己可以跟辛螺靠近一些,加深感情。 最不济,真的皇上哪天昏聩不明了,他还可以带着家人都避到溪州来啊。 跟显赫权势相比,陈延陵觉得,这辈子能跟辛螺在一起过日子,更会让他此生无憾! 想到刚才给辛螺推按的情形,陈延陵脸上蓦地又有些发热起来。 莫离好心地拍了拍陈延陵的肩膀:“还有两天药浴和推按,延陵,要不要我给你拿些药服了,也免得你每次都要受煎熬?你放心,都是临时性起作用的,不会对你以后有半点影响!” 这是要临时废了他?男人紧挨着心爱的女人,下面却没什么反应到时辛螺会怎么看?不会以为他是个软的吧! 陈延陵顿时大窘:“小莫叔,我才不用!”听着莫弃和莫离的大笑,有些狼狈地转身疾走回自己的房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0章情份 灵溪镇的一条主街上。 随着一阵敲锣声,聚集到街道上的人很快就多了起来。 有人在兴奋地大喊:“快看快看,押犯人游街了!”人头攒动中,隐约又有了过年的气氛。 除了杨春柳因为怀有身孕,所以暂时关押着,冉银花c冉王氏和冉银锁都被五花大绑,被绳子串成一串儿,被驱赶着走在街道上。 在前面敲锣开道的人大声数落着这几人的罪行,听得围观的百姓们啧啧出声:“真想不到,居然是这个恶妇暗中给峒主大人下毒!” “烂臭了心的恶婆娘,我们都等着峒主大人带着大家种粮养鱼呢,她居然想要毒害峒主大人!” “刚才说什么?是不是那臭婆娘一家都要被剥皮点天灯?” “不是,是最前面那恶妇要被腰斩,其他的几个被驱逐出我们溪州峒!” “啊?只是腰斩?太便宜那恶婆娘了,还有那几个是她家里的人,怎么只是驱逐出峒啊” “是啊,是啊,要我说,峒主大人就是太心软了!这恶婆娘是想要峒主大人的命呢,就该剥皮剜心点天灯!她那一家子都该被拿去祭天!” “这是峒主大人仁慈” “我们不能放过这恶婆娘!砸她!” “对,砸死她!” 不知道是谁带头捡了街边的一块小石头砸了过去,很快,什么臭鸡蛋c烂菜叶c菜帮子如雨似的疯狂砸向冉银花几人。 负责押送冉银花三人游街的几名护卫挡不住群情激奋,加上心里有气,也有意纵容,立即闪到了一边,免得被误伤。 前面没人开道,路很快就被堵了,冉银花几人双手被反缚,更是躲都没处躲,护也没法儿护,只能缩着头承受着大家宣泄的怒气。 冉银锁不巧被一块小石头砸到了额角,额头上立即肿起了老大一个包,吃痛之下急着躲闪,却忘记了将自己和冉王氏c冉银花绑成一串儿的绳索,结果带得三个人滚成了一团。 人群中轰然发出了一阵快意的叫好声,热闹得堪比过年时舞狮子龙灯。 临街一家饭馆的二楼雅座里,丁大柱临窗看着下面的情形,深深叹了一口气,掉头转身,脚步沉重地慢慢走了回去。 北风吹过,将路边小山坡上一株紧紧缠着树干的草藤吹得簌簌作响,几片青青黄黄的藤叶被吹落,停到了丁大柱的脚边。 草藤是寄生植物,只知道将根须扎进到树身上吸收营养,那株碗口粗的树木已经半显枯槁之势,或许再过个小半年,就会被草藤箍死成为一株死木。 这条回家的路,丁大柱走过了无数次,今天却莫名地停了下来,盯着那棵被缠得半死的树和那深深纠缠着树的草藤,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和冉银花的那一段夫妻情缘。 藤依树而生,想索取得越多,就缠得越紧,却不知道最终会缠死那棵树,等树木倒塌的那一天,藤也会轰然跟着坠下,落在茂盛的草丛里,再不像以前那样能够攀在高处照到光,汲饱露。 或许冉银花是爱他的吧 只是丁大柱想到冉银花那冠以爱的名义,却让人窒息的一件件举动,终 究还是苦笑了笑,抬起脚步迈过那几片青青黄黄的藤叶,大步向家里走去。 瞧着冉家人那恨不得跟冉银花撇得铁清的情形,如果冉银花被行了刑,就算冉王氏想,冉银锁也绝对不会让她去给冉银花收尸的。 他虽然一纸休书休了冉银花,不过到底有夫妻一场的情分,怎么也不能看着她落个死后曝尸的下场,不过一口薄棺一处土坟罢了,这是他觉得自己该做的,就是辛螺心里怪尤他,他也认了。 不过现在得好好说服爹娘,免得他们本来就心里不舒坦,为着冉银花的身后事,以为他是放不下那个女人,再怄着气就不好了 游街已经结束,灵溪镇上那份热闹却依然没有消散,一镇的老百姓们兴致勃勃地说着冉银花的罪行和刚才挨打的惨状,还颇为解恨地约了到行刑那一天一起去观刑。 有认识冉银花几个人的,此时更是口沫横飞,说着冉家人的种种不是,哪怕是以前邻里之间一丁点的小龃龉,这一刻都被无端放大,听起来简直是罄竹难书。 就在丁大柱刚才停留过的那间雅间的隔壁,司昌南收回看向街道的目光,黑沉沉地绷紧了脸,一口气将桌上的一杯酒仰头喝尽,忿忿咒了一声:“这帮愚民!” 以前灵溪镇上的老百姓,谁不是说峒主府的七小姐骄矜蛮横,养得一身脾气,可现在呢? 辛螺不过是在丰收祭祀上让人喊了几句话而已,这到底能不能让大家都丰收,真金白银的还没看到呢,这帮子愚民就叫着嚷着都拥过去了! 要是等翻过年开了春,那第一季稻种了出来收获还不错,那辛螺岂不是 司昌南怄着一口气,连喝了好几杯酒,这才注意到坐在一边的方秋生和吴大刀两个正头碰头地凑在一起切切私语。 本来还以为两人跟往常一样,在商讨着要怎么对付辛螺,没想到仔细听了一耳朵,司昌南这才听清两人竟然是在讨论各自的寨子里有多少稻田适合稻鱼混养,又有多少适合种植双季稻! 司昌南登时一阵烦闷,恨恨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发出了“砰”的一声震响。 方秋生和吴大刀两个这才注意到司昌南已经不再倚在窗户边看热闹了,而是鼓着眼睛瞪着这边;两人讪讪笑了几声:“司老哥的鱼湖寨地势便利,从来不愁粮食短缺,老弟们的长坪寨和红枫寨就不同了。 别说种双季稻和那什么稻鱼混养了,就是寨子里能一亩田多收个两三斗,阖寨的老百姓们都能跪着哭谢祖神保佑了。 要是双季稻真能种出来,稻田除了丰产还能养出鱼来,那大家肯定是” 司昌南盯着那两人愈说愈有些眉飞色舞的神情,心底深深涌上一片颓凉。 原来方秋生和吴大刀两人一直跟着自己,不就是因为两个寨子短衣缺粮的时候,都靠着他这个老哥吗?那时老哥长老哥短的,叫得亲热,显得多少情分深厚。 可是这会儿眼见着辛螺很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好收益了,要是长坪寨和红枫寨自己要粮有粮,要鱼有鱼,日子过得富足起来,这两个还会围着自己转吗? 司昌南一气又灌下了一杯闷杯,暗自在心里咒骂了一声: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奶就是娘!你们等着吧,要是以后你们再求到我的头上,我不好好教教你们做人的道理,我就不姓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1章我舍不得你! r /≈gt; 耳侧立即传来了陈延陵有些粗重的灼热的鼻息,齿间的力道陡然加重,片刻后又松开,伴随着含混不清的话语,滚烫的吻一下一下印在辛螺的颈侧:“勾人精,说不说实话是我自作多情?” “陈延陵你这臭流——”辛螺缩着脖子想躲开,却被陈延陵将身子扳正了过来,有些粗野地将她的樱唇用力吮住,剩下的娇嗔也全数都堵在了嘴里。 神智仿佛一下子被燃烧掉,男人的本能让陈延陵不知不觉翻身紧紧覆上辛螺的身子,恨不得将她揉成一滩儿水,尽数装进自己的心里,一解胸口那一团热烫的火焰。 小巧圆润的肩,精致迷人的锁骨,还有再往下陈延陵猛然停下,任自己锲在辛螺的腿窝里再不敢动,用力将辛螺拥在自己怀中,声音粗嘎沙哑,再说不出别的话,只一声接一声地唤着:“阿螺阿螺” 男人胸膛的热度烤得辛螺浑身发烫,听着胸腔里传来的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辛螺鼻子蓦地一酸,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陈延陵劲瘦的腰: “陈延陵,我舍不得你!一想到你明天又要走了,我心里就好难过!陈延陵,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你走,我” 以前她冷静理智,他自持沉着,就算情意暗生,也被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压了下去。 可是有的事,压得越狠,反弹得就越厉害,譬如弹簧,譬如人的感情心不动则不痛,那层窗户纸一旦被捅破,瞬间就是让人焚心的烈火!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不知所依至死不渝。哪怕明知道只是一次暂离,却依然让辛螺无法控制地露出了小儿女的心态。 胸前传来一点微凉的湿意,很快就洇了一片。陈延陵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先前灼人的情欲转成了一片缱绻的柔情,伸手轻轻一下一下抚着辛螺的背: “乖,我也舍不得你。上次我离开阿吐谷王城之前的那个夜里,我偷偷去了云岭街,摸进了你的房间 你睡得并不是很踏实,吓得我都不敢伸手好好摸摸你,只敢坐在你的床边呆呆看着你。 后来我出城的时候,本来以为你应该在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有感应似的,突然就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到你在城外的小山坡了,果然是你在看我,在悄悄送我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好想纵马过去,将你劫持过来” 眼睁睁看着辛螺打马离开,与自己背向越驰越远,那时陈延陵的心像被钝刀子用力搅着,酸涩至极,又痛楚难当。 而那时有多痛,现在就有多甜! 陈延陵轻轻吻着辛螺的发顶:“幸好,幸好你终于是我媳妇儿了!以后我想抱就抱,想亲就亲,不用只在梦里——咝!” 陈延陵反手用力握住了辛螺掐在自己腰间的手,“媳妇儿,你想谋杀亲夫吗!” 辛螺被他逗得破涕为笑:“陈延陵,你还要不要脸?我还没嫁给你呢,谁是你媳妇儿了!” “婚书都立了,不嫁我你还想嫁谁?”陈延陵虎着脸,一把抓着辛螺的那只手,凑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你要敢嫁别人,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就杀一双,看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敢娶你!” “痛痛痛!你属狗的呀,尽咬人!你小心我——”辛螺不满地撅起嘴,从陈延陵的怀里抬起头瞪他,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双极其认真和郑重的凤眸。 “阿螺,答应我,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陈延陵一眼不眨地盯着辛螺,轻轻舔着刚才咬过的指尖,慢慢开了口,虽然尽力沉着气,凤眸中却难以遮掩地露出一种绷得紧紧的紧张。 辛螺心口一颤,低低“嗯”了一声,只觉得指尖的轻痒抵不过心里的痒意,让她被勾了魂儿似的慢慢凑上去,直至与陈延陵双唇相摩,才喃喃轻语了一句:“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凤眸瞬间光华四射,让人仿佛从深黑的眸色中,看到一条光芒璀璨盘旋流转的星河,迷醉人心,憾动神魂,甘愿沉溺在其中,直到天荒地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3章迁府? 彭瑜跟云雀一起做事,两人搭档得融洽,大家都看在眼里。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的,仿佛有那么点意思,又一直有些遮遮掩掩的;逮着这机会能够把两人凑在一处,要是挑明了也是喜事一桩。 云雀的脸色更红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彭瑜,彭瑜却支支吾吾的,连看都不敢向这边看一眼了。 好像每次她靠近一步,彭瑜就会往后退一步,难道说云雀心里一阵失落,脸上的红晕一下子就消散了,等把事情都商量定了,默不出声地就走了出去。 彭瑜却是收到辛螺的示意,留在了后面,等别人都走出去了,忙坐近前:“七小姐,您这里还有什么话要交待我?” 辛螺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彭二哥,你去年一年也从莲花港那边跑了不少海运,你觉得,我把峒主府迁往丰谷如何? 我想在那边再建一座新城,城里再修一处峒主府,平日议事都在新城那边,把灵溪镇这边只是当作祖屋。” 她以前是没往那边想过,但是陈延陵说了回去后想办法接了家族里负责丰谷盐田这一块的差使以后,辛螺心头就动了动。 以前辛氏祖辈之所以选择了灵溪镇建府,一来是这里靠山环水,风水很好,二来也是因为灵溪镇附近的条件不错,适合人聚居。 在纯农业社会,这样一个地方可以算是很不错的选择了,但是却并没有其他太大的发展优势。 而丰谷那边就不同了,有港口还有盐业,就是田地,也可以开垦出来种植盐碱耐受性高的海水稻,而且这样还能每天都跟陈延陵在一块儿了 “迁府?”彭瑜没想到辛螺留下自己说的是这件事,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以后我们溪州要发展,靠的更多的应该就是丰谷盐田和莲花港。 按说,把峒主府迁过去的话,确实也更方便管理一些,不过丰谷那边现在地方有些扩不开啊。” 丰谷连着莲花港那一片,原来只是一片荒凉的滩涂,经过辛螺的改造,这才形成了现在这一片繁荣景象。 但是,那一片地方本来都还不是溪州的,还是从辰州峒买过来的,开发了盐田,修建了港口以后,又建成了驻军之地。 要把峒主府迁过去,并不光是搬一个峒主府的事,而是肯定会带着很多百姓都往那边聚集随迁,那地方后面紧靠着的就是大荒岭,有那一大片的山挡着,那一块儿的地盘扩展不开啊! 辛螺也恍然被点醒。 在现代有各种现代化的机械,别说移山开路了,就是填海建岛也是件可以搞定的事,但是在现在这个基本上通信靠吼c交通靠走纯靠人畜力的时代,那么大一座大荒岭—— 挖山?那就真的跟愚公移山一样了,祖祖辈辈无穷尽也! 想发展却没地方辛螺皱紧了眉头,纤指轻轻敲着桌面,一时陷入了沉思。 按现代城市化发展的方向,丰谷那一片就跟经济特区似的,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产业发展,都会是溪州的重点,峒主府不放在经济中心还放在哪儿呢? 可是彭瑜说的没错,如果以后继续发展起来,莲花港还会扩建,所以靠海那一片就不能建城镇,而丰谷盐田又占了一大片位置也是绝对不能动的。 < br /> 溪州军营驻建已经初具规模,就连家属区的住处都修好了,而且溪州军营驻扎在那里,才是溪州经济发展的根本保障,所以也绝对不能往远处调。 那峒主府还怎么搬得过去?要是在现代,就是征地买地的事儿,办妥以后很快就会修筑出新的建筑,等等—— 辛螺正在敲击的手指蓦然一顿:“原有的地方扩展不了了,但是我们可以继续买地啊!就是丰谷那一片,以前也不是我们溪州的,不也是抵账抵过来的?” “买地?”彭瑜是真的呆住了。 溪州这边不用说,辛螺身为代峒主,整个溪州峒都是她的,看中了哪块地,直接划过来就是了,就算是有主儿的,只须补偿一二而已,哪里要说到一个“买”字? 既然说到了一个“买”字彭瑜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问了出来:“七c七小姐是c是说跟辰州峒那边买c买地?” 辛螺杏眸莹然发亮,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就是我们修了城墙的外面那一片儿,几十里都荒无人烟的,我们可以把它买下来,修建一座新城,把峒主府迁过去!” 不要看现在那里荒无人烟,只要莲花港发展起来了,这妥妥的就是一个港口城市。 辛螺也了解过了,莲花港这边可以当中转站,让大燕的船队补充水粮以后继续南下远航,而外洋的船只,长途远行而来,也可以先在莲花港暂时休整。 只要有了船只来往,人气肯定会被带动,说不定整个溪州峒,还有附近辰州峒的贸易都会繁荣起来,还愁新城建不起来?问题就是,洪利荣肯卖地吗? 头一回那是辛螺捏着一张借据,装痴卖傻这才把丰谷骗到了手,第二回要再去找洪利荣说买地,只怕洪利荣就会警醒了。 能不能顺利买到附近的地还是两说,别把丰谷盐田那一片儿的事现在就给暴露了出去,那就不太妙了。别的不说,就土王熊绎那儿,还不定得给溪州增加多少岁贡呢! 修建一座新城!靠近莲花港的新城!彭瑜想到钧城和宁城两座港口城市的繁华,精神一振,但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就怕辰州洪峒主那里不卖,或者是打起别的什么鬼主意” 辛螺点了点头:“所以把你单独留下来,就是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至于要怎么办,你先去了解了解情况,给我拿一个章程出来,要多少银钱,到时也一起列进去。 对了,年前去阿吐谷王城的时候,峒主们一起参加岁宴,辰州峒主洪利荣还给了我一份手书,准我从他辰州境开挖取土。 回头我就把那份手书找出来给你,看看你到时候用不用得上。” 彭瑜的父亲彭成亮如今正带着训练中的溪州军驻在丰谷,而且干田寨离丰谷也不远,彭瑜要是需要人手,熟得可以就地叫一声就来人。 而另一方面,彭瑜这半年来在外跑商比较多,见得世面也比较多,眼界比别人更开阔不少,也更能接受一些新鲜事物的变化,所以峒主府迁府这事儿,辛螺就抓着他来一起商量了。 辛螺交予重任,彭瑜自然是勇于担纲,一口应下了这任务。 迁府的有利之处辛螺已经给他掰清楚了,连办法都想到了,至于怎么才能买下地,如果还要辛螺再操心,那也没必要用他们这些吃干饭的手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4章心口的朱砂痣 原来的丰谷城墙是修在了那座煤山外围,辛螺打主意的那片土地,也是在城墙以外,辰州峒境内的那一大片荒山野地。 要说城墙外面的那一大片地方,宽也是真的宽阔,就是因为土壤比别的地方相比而言要贫瘠,而夏依本来就人少,所以老百姓们都聚居在土地肥沃的地方去了,留下那一大片荒野也没人去费力费神地开垦。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没人争是根草,有人要就是宝,如果溪州想买下那片地的意思一透露出去,那块荒地可就未必是不名一文的地方了 彭瑜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在不暴露初衷的情况下,用最便宜的价格c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把那块地给买回来! 一路想着这个问题,彭瑜闷着头往自己住的客房走着,浑然没有发觉正侧身站在廊柱边看着自己的云雀,竟是直直走了过去。 云雀暗自发恼地跺了跺脚,追上前两步唤了一声:“彭瑜!” 彭瑜愕然回头,见是云雀,倒是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云雀,我正好有几件事要问你!年前七小姐去阿吐谷王城上缴岁贡,你也是一直跟着去了的,你在那里碰到过辰州峒主洪利荣吗?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七小姐说洪利荣给她写了一份手书,允许溪州越界在辰州峒那边开挖取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云雀本来叫住彭瑜,是想跟他问清楚一件事的,这会儿见彭瑜有正事问自己,倒是很快把个人私事放下了,偏着头仔细回忆起那时的情形来: “那个洪利荣啊,瞧着挺精明的,就是以为全天下他一个人最精明,别人都是傻子!”云雀仔细回想了想对洪利荣的印象,毫不犹豫地下了定语。 想到洪利荣在土王府的岁宴上还戏谑地问辛螺有没有把荒岭的山挖平,山上的土够不够把大荒滩给填好,云雀就忍不住冷笑: “抵着债不还,还有心想赖账,一旦觉得有利可图,就跟苍蝇汲血似地附上来!还真当我们小姐是二傻子呢,我就等着他悔断肠子的那一天!” 这么说,洪利荣为人贪利无义,又自诩精明彭瑜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了些想法,匆匆跟云雀道了一声谢,兴兴头头地就走了。 云雀跟在后面叫都叫不及,觉得自己都等在这里了,结果还要再追上去,又实在太丢脸,只得气忿忿地咬了咬唇,垂头耸耳地回去了。 杜鹃正在给辛螺煎药,见云雀沉着脸回来,小心地凑上前去:“云雀姐,你没找到彭二爷?” 先前在正厅里,大家都拿着这两人有意打趣,彭瑜和云雀都是七小姐的心腹,若是郎有情妾有意的,顺水推舟可能就把这事给公开了,还能求到七小姐的恩典和祝福。 夏依虽然民风比大燕开放,可是这事儿一般女孩子总要矜持些,自然是等着男方开口说话才好;可是彭瑜却有些支支吾吾的—— 云雀虽然当时拉不下面子先走了出来,可是回头一想,又决定转回身找彭瑜问个清楚,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自己。 她是个爽辣性子,最不喜欢在感情上拖泥带水,要是彭瑜也喜欢自己,那两人就把这事儿给开诚布公了,要是彭瑜只当她是个同伙儿搭档,那她就狠狠心断了那份情! &nbs p;云雀出门时,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行,我得找他问个清楚!”杜鹃瞧着云雀那股子劲儿,就知道她肯定是去找彭瑜了,本来还以为两人当差时相处得很不错,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成想云雀会沉着脸回来。 难不成彭瑜对云雀并没有男女之情?杜鹃心里好一阵纳闷,她撞见过好几次,云雀姐在认真做事,站在一边的彭瑜在偷瞥她,眼里应该就是喜欢啊,怎么会 云雀烦恼地扯过一张小杌子坐了下来:“别提了,好容易等到他出来,刚说完点正事儿,他拔脚就飞似地走了!”一想到自己追都追不及彭瑜的情形,又负气地嘟哝了一句,“活像我是个夜叉似的” 后面那一句云雀嘟哝的声音小,杜鹃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不过前面那句一说完正事,彭瑜就拔脚跑了的话却是听清了的。 一说完正事就跑,那肯定是不想再听到继续说下去的话了杜鹃瞧着云雀那又负气又挂心的模样,咬了咬牙:“云雀姐,我要说话不好听,你可别怪我啊。” 云雀一脸诧异:“我们两姐妹之间,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我怎么会怪你呢?” 杜鹃这才说了出来:“我听说,彭二爷以前有过一个未婚妻,两边早早就定了亲,可是正好是彭二爷家境最困难的时候,因为拿不出银子成亲,对方等不及就退了亲了。 彭二爷也是因为这事,所以才一怒之下给小姐写了投靠文书,是有这么回事吗?” 这件事,云雀当然是知道的,那个跟彭瑜定过亲后来又因为彭瑜拿不出十五两银子的聘礼而退了亲的女子是水冲寨的,名叫梁方燕。 听说梁方燕性子老实,又勤快肯做,人也长得端正,浓眉大眼的,那身材也是个好生养的,似乎彭瑜以前还挺中意梁方燕的云雀的脸色陡然有些难看起来。 戏文里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能逼得彭瑜当初下了决心写下投靠文书,想来那梁方燕在彭瑜心里是占了很重的一席之位吧? 想起辛螺以前无意中笑谈过的,什么得不到的是白月光,得到的就是黏在胸前衣服上的一粒白饭粒之类的话,云雀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可能,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了,彭瑜那么下苦功努力,就是为了那位梁姑娘吧?越是得不到,越是成了心口的一点朱砂痣 见云雀面色黯然,杜鹃心里顿时发慌:“云雀姐,我就是提了这么一嘴,或许彭二爷他并不是他c他是” 杜鹃急切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郁闷下倒迸出了一大串话:“云雀姐又聪明又能干,长得还漂亮,那些看不到的男人都是瞎了眼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大不了c大不了夏依没有长眼的男人,还怕大燕没有吗?大不了以后让陈先生帮忙,给你介绍几个过来,指不定比彭二爷要好上一千一万倍呢!” 饶是云雀心情不好,此刻也被杜鹃给逗笑了,摸了摸她的发髻摇了摇头: “外面那些认都不认识的,我可不要,我也不是非要嫁人不可,只要小姐不赶我走,大不了我以后就自梳了,一直跟在小姐后面当差就是了。 还让陈先生介绍几个过来呢,可别丢了小姐的脸,让别人以为我们夏依女子找不到男人,见个男的就如狼似虎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5章想建新城 云雀这边的想法,彭瑜根本就不知道,这会儿急急忙忙地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跟辛螺那里禀报了一声,就往丰谷那边赶了。 彭成亮刚过完年就带着人回了丰谷军营,彭珍带了消息回来,辛螺那边已经没事了,彭成亮也就放了心,继续加紧练兵了,当然对外还是称为了保护辛螺的安全,训练护卫。 如今除了原来干田寨的一百多汉子,还有马鞍寨c水冲寨附近几处的寨子,也被彭成亮暗中征召了人过来,不过走的是熟人间小道消息的传播方式。 这样一来,就造出了一种“不是熟人朋友,这好事儿我还不告诉你”的气氛,加上溪州军待遇高,得了消息的人都是暗搓搓得高兴,生怕这好事儿要是宣扬开了就没了自己的份,也都只告诉自己信得过的亲戚朋友。 其实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虽然是暗地里传着,倒比明文征召的效果不差,而且还不打眼,因此溪州军如今已经有了五百多人的规模。 五百多人,全都是成年壮汉,不仔细管着训着怎么行?彭成亮把干田寨交给大儿子彭珍以后,一门心思就扑在了溪州军的训练上。 彭成亮的老伴儿笑他,越老倒是越抖起来了,彭成亮却是把全家都叫了过来,正色教导了一顿:“我们彭家当初受老峒主恩惠就良多,本来我就是想报恩回去。 七小姐是老峒主唯一的嫡嗣,年岁又小,那个时候我不帮衬着她,就实在没有良心了。而且撇开这个不说,七小姐指导我们寨子育秧种稻,帮我们开了瓷窑,还拉着老大c老二两个都立了起来,这份恩情又怎么算? 当初梁家逼着我们要十五两聘礼银子,我们都拿不出的时候,何尝想过如今会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这一切如果没有七小姐,我就是下辈子都不敢想的。 儿子跟着七小姐做事,这些时日又上进又能干,我们心里都欢喜;我这个当爹的,没什么能报答七小姐的,就拿这把老骨头c这条老命出来,好好给七小姐练成这支队伍,就是我的一片心了。” 自那以后,彭家索性分了家,彭成亮的老伴儿江氏跟着彭成亮住到了丰谷来,方便照顾彭成亮的生活。 而彭珍身为干田寨的寨长,不仅要管理干田寨,还要管好干田瓷窑,自然是要继续住在干田寨的。妻子田冬梅还要照顾下面三个孩子和丈夫,也肯定走不了。 儿子媳妇不在身边侍奉孝敬爹娘,这在干田寨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哪家的老人不是跟儿子们住在一起呢?寨上的人一时议论纷纷。 要是换别家儿子不跟老人一起过,铁定要被戳脊梁骨,不过彭家这情况也确实特殊,总不能让彭成亮一个人孤独住一边吧? 彭家一分家,紧接着又有几户也跟着分了家。 按丰谷军营的规矩,当了百夫长,就有资格带家属住进丰谷军营的军属区,彭成亮先前带出来的一众兄弟里头,有三个武艺不错,表现也突出,被彭成亮提拔成了百夫长。 看到江氏都跟儿子分了家,住到丰谷那边去了,这几人的妻子也动了心,跟家里头的长辈们一商量,也跟着分家搬了过去。 横竖现在驿道已经修好了,平平整整的可以跑马车,就是有什么事 ,大半天也就赶到了。而且等天气暖和以后,那边还有货船可以开航去大燕,到时候码头那一片就热闹了。 况且军属区那边住房修得挺好,前面有小院子,后面还有一小块地可以种菜,净房也修得很特别,一点都不臭,不是百夫长及以上的军官和立了特别功劳的军士,家属还住不进去呢!这时候能搬进去住,那可也是蝎子拉屎头一份儿! 因着这几个军嫂军属住过来,彭成亮带着人忙乎了一阵,挨家吃了几餐烧热灶的开伙饭,又约定了要回请大家一顿。 这一天彭成亮才带着了人下了操,打算往自个儿家里去搓一顿,半路上就有一个小兵跑过来禀报了:“彭统领,您家二公子过来了,说是找您有急事!” 现在还没有开航,彭瑜不是还在灵溪镇那边做着事吗,突然跑到丰谷来还说有急事,莫不是辛螺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彭成亮心里一惊,忙跟大家道了声歉,说今天取消回请了,脚步生风地往家里赶去,刚进家门听到二儿子和老伴儿颇为平和的说话声,彭成亮就松了一口气,板着脸唬了儿子一句: “说什么有急事,急得我连今天这餐客都不回请了,你小子要是说不出件正事儿来,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他爹还当他是以前那个跳脱性子呢?彭瑜一脸无奈地站起身来:“爹,我是真有急事要找你商量,是七小姐刚刚交待的一件大事。” 彭成亮连忙摆了摆手,带着彭瑜去了书房:“说吧,是什么事?” “七小姐有意将峒主府迁往丰谷!” 彭瑜一句话就将彭成亮惊得张大了嘴:“迁府?把峒主府迁过来?!这好好的为什么要迁府?” 灵溪镇那边,可是辛家自接了峒主之位以来,祖祖辈辈的居处,怎么能轻易迁动呢? “为什么不迁府?”彭瑜有些奇怪地反问了一句,“莲花港在这边,丰谷盐田在这边,溪州军也在这边,七小姐还说她试验出了海水稻,种这边的地也不怕,为什么不迁府过来呢?” 是啊,经济和军事重心都在这边,为什么不把峒主府搬过来呢? 灵溪镇那边山好水好,也就是有几块好田地,田地在那里并不用太担心,只要有忠心的庄头管着,农忙的时候过去指点指点就行了,没必要一直守在那里。 而且,现在无论是对溪州来说非常重要的盐和港口都在这边,是搬不过去的,那为什么不把峒主府搬过来呢? 彭成亮被儿子反问这一句,怔了半刻,才恍然点了点头:“也是,要紧的都在这边,以后也大部分要靠这边发展,为什么不迁府过来呢?可是——” 一想到灵溪镇的规划和人口规模,彭成亮就皱紧了眉:“可是这边开辟了盐田,建了军营和军属区,就没有足够的地方来修一座新镇了!” 迁府,并不是简单地迁一处峒主府过来,随之而来的,肯定会有人口c商业c作坊等等,必须要有一座镇的规划,丰谷现在被大荒岭所围绕,就像一个小小的螺蛳壳,里面实在容不下一座镇了。 彭瑜摇了摇头:“不是镇,七小姐想建的是一座新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7章信不信? 随着少年断断续续的哭诉,彭成亮一行这才听了个明白。 少年叫做姜永进,祖辈都是盘流寨的人。 刚刚过完年的时候,寨子里就突然发了病症,先是脸上c身上不断地出现一些红色的斑块,后来变成斑疹,破损后会流脓,脓流过的地方又会长斑疹 寨子里有些年长的有见识的人,早年见过麻风病人就是这种症状,急忙跟寨长禀报了这事。 虽然只是怀疑,但是寨长尚鹏飞当时还是咬着牙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全寨的人全部筛选了一遍,除了离不了娘的奶娃娃,就只有姜永进和常麻子当时并没有出现这种症状。 所以尚鹏飞收拾了一包金银,让常麻子带着姜永进赶紧去勾平镇,然后为了防止寨子里的病会传出去过人,在他们走出寨子以后,亲自带着人从里面封死了寨门。 勾平镇是辰州峒峒主府所在地,镇上有辰州峒最厉害的大夫。而且下面的寨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峒主洪利荣也该做些紧急处置。 可是等常麻子带着姜永进日夜不停地赶路,终于赶到勾平镇时,他们脸上也开始长出了红色的斑块 两人不敢进镇,只敢远远地跟人喊话,请人帮忙把话带给辰州峒主洪利荣。 可是洪利荣得到传话后,听说盘流寨整个寨子都疑似染上了麻风病,别说派大夫来看诊了,连镇门都不让他们踏进一步,还让人发了话下来,让他们就像尚鹏飞做的那样,要死回自己寨子去死,别死在外面还把病过给别人! 姜永进哭着跪下来朝着峒主府拼命磕头,求峒主能够派个大夫过来给他们看一看,到底是不是麻风病,死也让他们死个安心和明白。 可是洪利荣听说他们不肯走,竟然直接下了命令,让护卫用弓箭驱赶他们。 常麻子和姜永进没有办法,只好回转身,因为寨长尚鹏飞的交待,也不敢进别的寨子去寻大夫。 两人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在路上意外遇见了两名大夫,还不等他们躲避,两名大夫只看了一眼,就说他们怎么会得了蜘蛛癣。 一听说这病并不是什么麻风病,常麻子和姜永进大喜过望,连连给那两名大夫磕头。那两名大夫见他们可怜,就写了一张药方下来,让他们照着药方抓药,每天都进行药浴,一般情况下半个多月就好了,病症再严重些的,个把月也能治好。 两名大夫说是还要抓紧时间去找药,给他们留了方子以后就走了。 药方上的药只有在勾平镇才抓得全,常麻子兴兴头头地带着姜永进回到勾平镇,又找人传话进去,说了他们这不是麻风病,想进镇抓药。 没想到洪利荣就是不相信他们的话,以为他们是要诳进勾平镇,哪怕常麻子提出把银子扔进去,让人按药方把药抓好丢出来都不行。 明明是可以救治得了的病症,却被人死活拒之门外,就是不同意给他们抓药,常麻子一急之下,就想闯进镇里,结果 “峒主下令,让人一箭射死了老常叔老常叔死之前把药方交给我,让我快跑我吓坏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跑了回来。” 一说到这里,姜永进又忍不住绝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大哭起来:“我真没用,寨子里的人还等着我们抓药回去呢,可是老常叔死 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抓不回药!明明我们的病都是可以治的,真的不是麻风病我c我现在怎么有脸回寨子啊,寨长c我爹c我娘c我弟弟,他们都等着我们把药带回去呢! 那两位大夫也说过,我们的病不能拖久,拖久了就真的治不好了,可是我该怎么办?!” 毕竟是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同行的长辈被当面射死,自己满怀伤心和委屈失望而回,夜里一个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没想到恰好被彭成亮一行听到。 听了姜永进的这一番话,彭成亮一时有些半信半疑。 如果盘流寨真得的不是麻风病的话,而是那什么可以治的蜘蛛癣的话,这个忙自己要是不帮,岂不是生生坐看盘流寨那一寨子的人去死? 可是,万一这个姜永进认为自己死定了,是故意骗他们的呢? 信不信?帮不帮? 彭成亮正在犹豫不决,彭瑜却排开众人走了出来:“姜永进,你说的那两个大夫姓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跟你跑一趟去抓药?” 姜永进茫然地摇了摇头:“两位大夫并没有跟我说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他们好像也在急着赶路,说是要去晚了,又找不到他们要的一味药了” 彭瑜一时默然。如果那两名大夫能够亲自出手去抓药,肯定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麻烦事了,虽然他觉得姜永进说的应该是真的,可是他不能拿同行的一众兄弟们的命来冒险啊! 姜永进猛然想了起来:“对了!他们要找的那味药很奇怪,应该是海里的,叫什么蓝c蓝对,叫蓝环水母!我听到他们提起过,就是蓝环水母! 他们说这个蓝环水母要鲜制入药才行,所以看我们可怜,给我们扔下一张药方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蓝环水母?!那两位莫神医前些天急着要走,不就是因为要去找这个蓝环水母? 彭瑜精神一振,急忙问了出来:“那两位大夫长得什么样?” 姜永进仔细回想着,连忙把那两人的体貌特征细细说了出来。 彭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张药方呢?你把那张药方拿出来给我看一眼!” 姜永进迟疑了片刻,还是从怀里把那张药方摸了出来,捏在手里小心地展开。 彭瑜从欧云海手里接过那支火把,走近前几步,认真地看了眼药方,脸上的神情松懈下来:“是两位莫神医!我见过他们写的药方,这是他们的字迹!” 辛螺的毒就是陈延陵带来的那两位大小莫神医给解的,行针之后还要药浴,当时云雀和杜鹃就是照着药方一样样抓药去煮水。 彭瑜那天正好看到了一眼那张药方,觉得那药方上的字很特别,并不像一般大夫那样写的中规中矩的小圆楷,而是一个个瘦瘦的c极有棱角的字体。 彭瑜觉得这字特别像莫大神医那人,极有个性,还想说字如其人呢,后来见小莫神医写了一张方子,也是一样的字体,可是小莫神医性格就和蔼多了,半点都没有让人感觉到什么不适;彭瑜就把“字如其人”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彭瑜这才对大小莫神医的字迹很是认得深刻,这会儿一眼就看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