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王朝》 正文 第1章 梅花摇曳正时节 第一章梅花摇曳正时节 天地浩荡行大道。 天地存大道之音,那道音从哪里来?从天地中来。 那道音又将归于何处? 南面有一座楼 楼斜斜地映着月,月遥遥地望着楼,从楼里延伸出一条道路,路是路上路边路旁的路的意思,道却是天地道音的道。霎时间,从楼的深处飘起一人的低吟,时远时近,被风吹得有些零碎,却清晰明朗。 天地生我自由人,我欲驰骋不由天,稚子童稚煮血肉,无尘无垢行赤子;而立修正明事理,立身行路暗自伤;知命路边观前程,摇曳星辰做旌旗;花甲年岁敛锋芒,无为无畏显神圣;百年多苦终不易,天地人间笑红尘。 那人的身影映着烛光再映着月光朦胧交织在一起,那道音沉闷晦涩却有带着令人沉迷的古怪旋律,极空灵似乎很快便会被楼外的清风吹去了踪迹,但是却没有。 道音从楼里传来,沿着楼前的小路行到了路上,绕过那些琼楼绿水,摇晃在楼边颇负盛名的湖面,接着住进了都城里的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遇见了一卷没有字的天书,然后又在霎时间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走进很多很多人的心里。 此音乃圣人言,复归天下人心里去,此谓大道之音。 北面还有一座山。 山上的风雪从来没有停止过,纷飞的雪冷峻的冰把这里隔离成一块独立的世界,这里极冷,从来都只有冬天,从未见过夏日,但是在这般堪称恶劣的环境下却依旧住着些山里人。山是世外山,山里人便是世外人。 山里的稚童看着观外终年不化的风雪,脸上多了分愁色,但他还记得观里的老道人教导的话,开始背诵着昨天师傅教导的法门。 天地生道,道化万众生,万众生于大道间,许我行做天地事,诺我做那世外人;山间岁月何人知,须臾哪得寻至理?春秋方知众生苦。众生苦而我独乐,芥子小极俱齐全。乾坤沧桑人生短,大道悠长我仆行。 小道童稚嫩的童音回荡在山雪风林中,空灵而悠扬,似乎能传到九霄云外中去,却只是在风雪中打了几个弯儿,游览了整座山,在山中的道观里的蒲团上打了个盹,翻动了蒲扇前的一卷同样无字的天书,接着便融进风声之中,终失了踪迹。 此音于风雪山林中来,复归天地晓云中去,此同为大道之音。 有道音一处来自南边春暖花开处的一抹黯淡的月色底下,最终沉进了无数人的心里。 还有一处来自北边的山里,来自天地风雪中,又归于天地山川之中。 当那两处传来声音的时候,似乎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寂静了下去,那些世间的凡俗之音哪里能与那天地间的道音相争鸣?这便是所谓超脱。 能与道音相争鸣的似乎就只有道音,只是当那两处声音出现时,世间别处终究还是发出了声响。 一道从很远很远地方来的乘着风,飘过海,走过无数山川河流来到了这里,盘旋在一片大湖波纹之上,然后绕过了湖边永远长不大的树,被树底下木屋里的人听到了,那声音很是微弱,但是足够坚强,当那两处声音响起时,它也微弱而坚强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在说:神说 比起这道微弱但坚强的声响,还有一处沉闷微弱并且愈来愈微弱的声响似乎不值得一提,它是从泥土里艰难爬出来的声音,它爬了许久,久到连它自己都忘了是从那里来的,它只记得在泥土中挣扎的时候看见了数不清的白骨还有浸成红色的沙石,然而就在那微弱的声音爬出了泥土,以为自己又要重归光明的时候,却又被阳光晒了晒,晒成了一句干瘪的呻吟,那句呻吟响起的时候,只有靠着槐树睡觉的少年在做着不知是好是坏的梦。 从泥土中爬出的声音微弱到了尘埃里,微弱并且脆弱,就在下一秒,那声音便彻底的消失。 那声音要死了,听到过那道声音的人大概也都死了罢。 在荒原上有一株梅树。 梅树开着一朵梅花,鲜红的似血的浓得化不开的梅花,在风中颤抖着,北方肆虐了无数年的狂风似乎要把这样一株小小的梅压下去,压进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只是那朵小小的可怜的梅却还是在颤抖,没有倒下,也不会倒下。 红的像血的梅点在了枝头。 这样繁茂的梅树却只生出一朵梅花,让人不禁有些不解,只是真正看见这株梅的人不会感到不解,因为那梅树旁边不知是哪位大人物的宅子里开满了梅花,淅淅沥沥地落了满宅子,是用血做的染料画的梅花,看到的人的目光都会望向宅子里的梅花也就不会感到不解,只会可怜可惜可叹。 但是此处的红不是唯一的红。 就像这样的梅也不是荒原唯一的梅一样,就这里更北的地方有一座园子,叫做凉梅园,里面生了无数的这样的梅树开了无数点梅花。 那些梅花都一样,几乎没有人分的出两处地方的梅花有什么区别,但终究还是有些区别,比如说什么风骨比如说它们各自的主人 分得出那些区别的只有寥寥几人。 宅子旁边还立着一个人,深邃的眼,笔挺的鼻,削得有些略薄的嘴,穿着件明黄衣衫,那衣衫有些像是南边人的长衫又有些像是北边部落里的劲装,尽力在凸显出他身上残留的少年风姿,为此他尽力在挺直背,已经不是少年的他有些害怕被人看出他已经老去,只是他的眉宇间已经有了老意,荒原上的风雪早就已经爬上了他的鬓角,站在那里的只是个看得到归途的中年人。 然而寒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却吹不动他随意披在肩上的华发,他就这样站着看着那株梅。他却不是在赏梅,他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看梅花只是在等。 在等些什么? 等人来,还有等一个人死去,他眼中梅的方向正好是那个将死之人所在的方向。 就在离这株梅不远的地方,被一一堵墙和一扇门挡住了两个世界的交流,只能看见从那门缝里淌出的梅花看着实在太过吓人,而门那头安安静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似乎什么都发生过了。 翻过墙就能看见一个人站着,手里拿剑,然后剑上开了很多朵梅花,那人的身上也开了很多朵梅花,提着剑的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一身道袍和面纱把他包裹的很严实,高高的道冠下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他剑上的梅花滴在青石板上,又在青石板上开出了几点梅花。 旁边坐着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快要死掉是指他不久之后就会失去这尘世间所拥有的一切,身后的楼,远处的人还有未完成的梦想。 快要死掉也是指他还没有死掉。 他箕坐在那里,靠着身后的木头,梅花开满了他的衣裳,他的眼不如外面那人的深邃,鼻梁也不如那人的高挺,不如外面那人生的好看,也不如外面那人生的成熟。 他唯一比得过外面寒风中的中年人的地方似乎就只有他的那双明亮的眼,还有嘴边的笑,还有他看上去更像个小伙子。 他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哪怕他的眉宇间已经生了皱纹,哪怕他鬓角的斑白比得外面那人更甚,但他还是更加年轻。 因为,他眼中还有少年的意气,或者说是少年的狂气。 这样的狂气是外面的那人和提着剑的人眼中都不会出现,哪怕是院里的道人握剑的手很稳,外面那人的脊梁挺得比寒松还直,他们的眼中也只会用平静装饰用岁月填充然后用经验熬成的成熟。 那样的成熟跟少年的意气是很不相符的,所以他不喜欢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也不会喜欢他。 他倚靠在一旁,看着那人手里的剑,嘴边是与其他人区分开来的像个少年的笑,还是少年讥讽的笑着。 他讥讽笑的也是眼前的事儿。 他笑剑上的梅花生的那样的难看,他笑握着剑的那人也生的那样的难看,他还在笑越过那堵墙站在那里看花也看戏的还强装自己依旧年轻的那人生得也很难看。 他甚至还在笑倒映在剑上的自己的身影也是那样的难看。 提着剑的人低下头看着坐着的他,没有笑,眼中一片平静,好似山林深处一抹干净的薄雪。 “咳咳咳。”胸前盛开了梅花的人嘴角也咳出了几点明艳的梅花,衬得他的脸愈发苍白。 他就是那堵墙外面在等待的人,等着去死的人。 他马上就要死了。 剑上滴落的梅花流淌了一地,也很不好看。 “你要死了。”拿着剑的人平静的说,然后等着箕坐着看着剑等死的人回应自己 他希望得到回应,痛斥也好,叫骂也罢,故作豪情的呐喊也可以,只是,他得到的只有讥讽的笑。 即便是讥讽的笑,那样的笑也看的不是他。 他依旧平静,至少是看上去很是平静,他眼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手里的剑上的风雪闪了又闪,终究还是眉宇再落下,于是盛开了梅花的剑消失,他也一同消失,被他踩在脚下盛开了几点梅花的青石板顷刻间裂成了五瓣。 “为什么?”墙外面的不再年轻的中年人手里拈着一朵梅来到了将死的少年面前,他们曾是故交,手里拈着梅花的人无数次见到过将死之人的头顶,因为他是他的王,他是他的将军。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把自己当成他的王,而他看到的不是他低下的头颅,而是一双像少年一样的眼睛,那真是一双明亮张狂的眼。 将死的老少年还在笑,好像已经说不出话来,嘴角越来越浓烈的梅花似乎也在预兆着什么。 王看着自己曾经的臣子,将那朵梅花放在他的身前,胸口的梅花滴落下的血沾着那朵梅,梅愈发的妖艳,然后慢慢老去。 像这里这样的梅花那样的令人悲伤的红色总是从黝黑深厚的历史纪念碑下淌出,流淌了一地,也悲伤了一地。 除了这里还有一个地方,曾经是一片草原也是一片花原,盛开着无数的各色的鲜花,只是,大殷元延十年的某天,这里吹来了一阵从南边来的腥风,猩红的风吹来了猩红的刀剑,还有猩红的人。 那天在这里曾经只有鲜花嫩草的花原上,折断了许多猩红的剑和剑,死了许多猩红的人,但是却没有把那天猩红的风留住,风继续北上,融进了一片清风白雪中。 至于最后带来的永久的改变是什么?那片草原上从此只生长红色的花,还有从那天夜里逃出来的年轻将军。 那是百年前发生的故事。 百年前的那天猩红的风吹了一晚那件猩红的杀戮发生的时候,在南边的某座破旧的小楼里迎来了它的主人,那是个少年或者说还是个孩子,平凡的面容,平凡的童年,还有一个平凡的小孩子的喜好,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平凡的,他提着食盒来到了这座破旧小楼的三层楼。 小楼已经荒废许久了,虽然从楼上往下看便是一幅极其令人沉醉的风景,但是小楼还是荒废了,最近几年老是在打仗,战争让许多酒楼都荒废了,这也是其中的一座而已,但是孩子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东西都在自己的手里。 孩子很容易满足,想到食盒里的东西他就格外的心安。 他看不见外面的灯红酒绿,他也看不见自己脚下土地的北面,正在发生着一场让人悲伤的杀戮。 他也不清楚那片草原上的曾经清澈的小河现在被血染成了红色,比雪地里的梅花还要红,比火还要烈。 他也不知道,那场杀戮的导火线也是主角曾经也在他现在所居住的城市居住过一段时间,他甚至还曾经见到过那个将军。 他还是个孩子,八九岁的孩子,喜欢吃甜食的孩子。 他今夜趁着夏夜的风吹的还不算闷热,偷偷一个人跑到这里品尝从自己店里悄悄拿来的糕点。 他捡起一块殷红的梅花糕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店里把这种精美的糕点叫做眉心一点红。听说这种精致的梅花糕对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们都有格外的吸引力,自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有些酸腐的名字,还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那梅花糕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美味的梅花糕依旧一点就红,红的却不是怀春少女的眉心,却是那少年郎的锦绣前程。 那夜之后的都城多了个年幼的喜欢吃甜食的修行者,然后他就开始成为了不平凡的人。 后来孩子成了都城的大人,那破旧的三层小楼也成了那位大人的代言,当然,破旧的小楼再也不破旧。 百年后的一天,他成了都城里除了皇宫里那位以外的最大的大人物。 恰好在某处的梅被荒原上的风压得直不起腰,最后被荒原上的王折断丢在另外一个死去的人的脚边的时候。 他正好也在许多年前他第一次踏入的那座三层的小楼里。 他还是很喜欢吃甜食,特别是眉心一点红。 在北方荒原上的那朵小小的可怜的梅花被某人折下的时候,他也正好将白糯米上点上一点殷红梅花的的梅花糕送进嘴里。 今天的梅花糕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那位大人舌尖总是有一股绕不开苦涩。 就像是一滴泪滴在上面化开了一样的苦涩。 “你看呀,又死了一个了啊。” 那座曾经响起过唯二道音之一的山里除了终年不化的冰雪以外还有一座终年不会倒塌的道观,观里只有一个老道人。 老道人在看书,看一本无字的天书,那本书也像是来自天边,因为它也染上了天空的颜色。 道人看似在看书,其实看得并不仔细,他的心思早就已经随着一阵清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注视着那里的一切,那里盛开了无数的梅花。 那阵风在那堵墙脚看着小楼打了几个转,然后再飘然远去,吹到了另外一处。 那阵风飘到了何处,那老道人好像便看到了何处,风即是他的眼。 他看到了许多东西,比如那个箕坐在一座小楼死掉的男人,还有拈着梅花的王,还有提着盛开着梅花的剑向着一处飞奔的蒙面道士。 老道人只是看着,面上很平静,眼中也只有平静,就像是山里深处的某眼深潭一样,平静而深幽。 那个人死了,他没有悲伤,也没有高兴,他只是像路人一样看着,只是在那场针对死掉之人的计略中,他远不能当成一位路人。 风还在飘,飘了很远,飘出了那座开始显出颓势的城池。 飘往了南方。 此处有逃亡的人,也有那位拈花的王在等的人。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虽然漂亮远远无法形容她的美貌,因为她年轻时便是荒原上最漂亮的女子,到了现在似乎还是荒原最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也是某位已经死去之人的妻子。 还是王在等的人。 她脸上面纱遮不住的风情让她看上去并不像是在逃亡,反倒像极了出城探春的美妇人。 她站在风雪中,身上干净不染一片尘土,然后转过头看着密密麻麻的荒原战士,然后嫣然一笑。 跟将死之人死前讥讽的笑不同,她的笑是温柔的,温柔得能将所有仇恨都化解开来的笑。 当然那只是笑,只是嘴角表现出来的东西。 她眼中就没有笑意,只有恨意,是那种温柔的笑都没有办法化解的恨意。 家破人亡的仇恨怎么会化解? 她虽然是荒原最美的女人,但是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子,所以她被一个荒原战士擒住了。 接着从那些追兵的后面走出了一个蒙面的道士。 他手里还提着盛开了梅花的剑,他看到了那个女子,挥剑便要斩,却被一截衣袖挡在了空中。 衣袖断开,露出了那人的脸,那是一张虽然有些苍老但是依旧很英勇很英俊的荒人的脸。 “她,还不能死。”荒原上的王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从山里来的客人,声音里泡了半年的冰雪。 提剑的人还是没有什么除了平静以外的情绪,只是鼻息稍稍加粗了几分,虽然不多时,鼻息恢复了正常,那人深深地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王,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衣袖,尔后提着剑继续向着南边飞驰而去。 他走的时候,他看着被王救下的她,仔仔细细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们家的人都会死的。” 女子只是笑,温柔的笑,然后带着恨意的眼神望着面前救了自己的男人笑,却不把目光投向那道人一眼。 她与临死前的人一样,说不出也不想说一句话来,只有风吹出的声响有些沉闷。 风停住了脚步。 流动的空气才是风,风停住了脚步,那风也就不复存在了,老道人还在看书,这次是认真的在看书。 继续往南的道士还在继续往南,南边还有他要杀的人,所以他手里的剑一直没有归鞘。 剑上的梅花还是那样的诡谲渗人,似乎能把望向它的人的魂都给吸了去。 追逐的人还在追逐。 面前却挡了一片黑乎乎的狼群。 那些狼群中混杂的是人群,人与狼站在一起,人手里握着剑,狼身上披着甲,很是和谐,那些巨狼是那些人的同伴,他们是狼的骑士。 这是一支真的狼师。 一眼不发,蒙面的道士举剑,撕开了迎面第一头狼的咽喉。 一边干裂的小山坡上首先盛开了几点梅花。 这里还会盛开许多点的梅花。 今夜,那把剑上还会盛开更多的梅花。 他们与他们的主子将军一样,他们也只是笑,讥讽的笑,哪怕是同伴的鲜血溅了一脸,哪怕陪伴十几年的老狼哀嚎着死在自己身边,哪怕他们的咽喉也被那把被血水洗过无数遍却还是很锋利的剑划开的时候,他们都是那样讥讽的笑着。 他们笑着走进死亡,他们的血把小山坡染成了一朵妖艳的梅花。 他们在守护,在保护着一些人。 那些人还在逃亡,他们要逃到南方去。 他们要逃到南边的那些莺歌燕舞里头去,用南方的花香藏起自己身上的血腥,用万紫千红和西湖春景藏起自己的身形,让自己不会那么快死去。 为了活下去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应该被注目。 南边一座楼里捡起另外梅花糕的大人望向了北方。 北方一座观里低头看书的老道人目光虽然停留在那本书上,但是意识却飘到了千百里以外。 将死之人死去的时候正好面对这南边。 被缚之人笑的最温柔的时候恰好是她面对南方的时候。 那些带着狼的战士,死前的热血泼洒在一条小路上,那是逃亡的人经过时走过的小路。 只有王,他没有看向南边,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倾国倾城也倾了他整颗心的女子。 还有一个人,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也在隔着一条小河望着某片荒原,那片荒原正是发生了许多事情的荒原。 他没有想过要看到些什么,只是突然想要看一看,望一望。 当然,即便他有一双极其敏锐的眼睛他也是看不到相隔千百里的地方正在逃亡的人的身影的。 所以他只是下意识的望了望,然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然后那双锐利但又看不到有何特别之处的眼睛落在了一块青石上,青石上还有一把小臂长的小刀。 那刀生的也极其殷红,像极了荒原上盛开的梅花一样的红色。 他正在磨刀。 磨刀霍霍,流水哗哗,他沉默着,他早习惯了沉默。 他来自何处?终归于何方? 新人新书,求推荐,求点击收藏,求建议指导,诸君好运! 诶呀呀,麻烦诸君移步到书评区看看啦啦啦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他们和他 第二章他们和他 “” “他死了。”王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身后跟着许多士兵,有些是他从北面带来的,更多的是原本就属于死掉那人的兵,而他身前只有两个人一座楼还有一朵躺在血泊中慢慢老去的梅。 王带她到这座小楼前就是为了跟他说那句话告诉她他已经死了的事实,然后等着她死心然后跟自己一同去到北方风雪中的凉梅园里去。王从说那话一直到把话说完都没有看一眼死在那里的半老少年,他只是看着那个让他沉迷的女子,只有这时他眼中迸发的某种少年的神情才会显得他还年轻着, 他身后的那些战士没有人觉得王眼中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这似乎是荒原上流传了许多年的规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王与那个死掉的将军之间的战斗最后便是以他的死亡而告终。 即便是那些荒原战士中也有人曾经属于那位将军的麾下,但在这里他们只是默默地为将军哀悼,然后站在了荒原唯一的王身后。 按照荒原的规矩,王将占有他的一切,这片城,城里的战士,将军府,府里的小楼,还有她。 这是荒原上这个最强大的国家保证其铁血的最根本的规矩,这里是荒原,似乎就应该遵守这种规矩。 可是恰好死掉的那人不是荒原人,他是南边来的大殷人,而她恰好嫁给了一个南方人。 南边还有一个同样强盛的国家——大殷,大殷人也讲规矩。 大殷那些从坊间妇女到贵人妃嫔一直有一句话。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若是鸡,她嫁给了他,她便也是鸡夫人;他若是狗,她嫁给了他,她便也是狗夫人;他就是将军,她嫁给了他,她便也只能是将军夫人。 大殷还有一句话。 “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他们何止做了一日的夫妻,他们恩情又岂止百日?夫妻做了一世,恩情便有生生世世。 这一样也是规矩,只是来自南方的平原和春光中,却也是她所遵循也喜欢的规矩。 所以她不愿理会王所信奉的规矩而遵从她喜欢的规矩,所以她望着血泊中讥讽笑着的老少年,笑靥如花,然后开始了最后的道别。 风摇曳了半晌,终于掀起了面纱,露出了她白皙的脸庞,还有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丽。 “他说,我喜欢梅花,然后他就跑到了南方大殷里的花家要来了据说是最美的梅花的的种子,他就栽了你,他可是他哪里晓得栽花哟,天天盼着你长大一点长高一点,那些时候恨不得就守在你的身边,可是他又说从此以后只栽一株梅,等我们去大殷的时候也要把你栽到大殷去。” 她温柔的笑着,从地上拈起那朵有些可怜沾着血有些发老变暗的梅花,面纱下虽然还是于之前一般的温柔笑意,眼眶中当然早就没有了恨意,只有爱意还有些许宠溺和化不开的甜蜜。 “后来他又说,我不喜欢洗衣做饭,然后他从北边一个小部落里抢来了一个小丫头,只是听说那小丫头的饭菜烧的是整个荒原上最好的,他还说要跑到大殷去把都城临安的那座楼里的四司六局抢过来。” 她宠溺的笑着,蹲下,淌在地上的梅花便盛开了一朵好看的小白花,她用手触摸着死掉的他胸前的那朵要了他命的鲜红梅花,而她说的那个小丫头现在正在将军府的外面不敢去看她一眼。 王静静地站着,他虽然不愿听自己的女人聊别的男人,却也只得静静的听着。 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想要咆哮着告诉她以及死去的他: 王也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北面被风雪占据了上百年未曾停歇的地方多了一片梅园,而王在过来杀他的时候把那片叫做凉梅园的园子上面的三万九千四百七十二朵梅花都数了个遍,每数一朵,他就想她一次,他想了她三万九千四百七十二次。 至于那个烧菜的小丫头,本来在她完成她的任务以后就已经死在城里的阴沟深处,只是王担心宫里的那些做惯了荒原饭菜的庖厨做不出女子喜欢的味道,所以,王留住了那个小丫头。 王也什么都可以做,他可以比死掉的他做得好一千倍一万倍。 王的脊背还是刻意地挺直,脸上看不出什么懊恼或是生气的地方,他没有说自己为她做的那些事,他只是等着,除了眼中的那抹青春少年的深情之外,还多了一分连他自己都很难察觉的倔强。 好在,现在已经没有了他,王悲伤而又欣慰地想着。 她还在说,俯首,合上了那双满是少年狂气的眼,老少年那讥讽的笑也消失了。 合上眼安静的样子,让他愈发像个少年。 她似乎见到了许多年前的他,她还是许多年前的她。 许多年前的她就是荒原最美的人,许多年前的他还是个一手握着剑一手牵着她的少年。 “他说,我叫做月凉,是天边的月亮,所以他要建一座楼,叫做摘月楼,那就是你,荒原的月亮很近,所以,现在的你也不高,他说等到我们回到大殷的那天,他要为我建一座很高很高的楼,因为大殷的月亮看上去有些远,他总想做那些有些好笑的事情。” 她望向了他死时靠着的小楼,楼还在,只是像是死了一般安静,月凉笑出声来,楼边的花纹是个乘风欲飞的仙子,可是仙子以后不能再飞,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小楼也会被毁掉。 她哀伤却还是很温柔地笑着,指尖的梅停在那仙子的手里,仙子脚下还沾着许多用鲜血画的梅。 “只是啊,答应你的要带你去临安的承诺,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兑现了呢。” 大荒原上的风似乎总是这么大,吹得她的衣角猎猎,她似乎要乘着风飘然远去。 似乎是有些担心自己被那阵风吹到天上去,又似乎是担心躺在风里的老少年会感到寒冷,她小心地抱住了他。她若真的是个仙子,那他就是她留在人间的唯一理由。 “他说,我们一定会回到大殷的。” 王终于开再次口,带着浓浓的怨气。 “他果然要通敌。” 她不为所动,哪怕是听到了王对他们家下手的借口,她还是不为所动,甚至就连面纱下的俏脸也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似荒原晴朗夜空中的那轮皎洁的明月一般的眼也依旧带着笑,就像她年轻的时候,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老去。 王瞥到了她面纱下的脸,然后在心里暗暗感叹:老的只有他们。 她还是那个当年荒原上最天真浪漫可爱的小姑娘。 她还是那个见着梅花会嬉笑,见着月亮会痴迷,见着了他便会不顾一切的小姑娘。 那个王哪里会知道那么多? 王只是知道,之前的话,她依旧没有一句话是对着他讲的,她对着那小楼说的,对着仙子说的,对着那朵可怜的梅花讲的,而不是他。 “他说,以后要生个小阿哥,然后再生个小阿妹,然后叫阿哥去草原打狼,阿妹就留在家里头,跟我学刺绣,学养花。他说,要是以后我们老了,阿哥要好好保护我们和他的阿妹,阿妹要好好照顾我们和那株梅。” 她俯身,在他的耳边呢喃道。 “没有关系,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会活下来的,他们会过的很好的。” 不知是不是周遭太安静的缘故,或者是修行者天生敏锐的缘故,虽然只是呢喃,王却也听见了那句话,也想到了话里的那阿哥和阿妹。 “何哥儿会死的,小怜儿会活下来,还会回到你身边的。” 王想通过亲昵的称呼拉近些什么,只是她还是没有扭头看上他一眼,只是螓首紧挨着地上的他,以更小的声音说着一些私密话。 “你说,要把阿哥阿妹送出去,我叫来了蛮术他们,他们会把他们救出去。” “你说,你会活下来的,你没有做到,我说,我不会被抓的,我也没有做到,这样就算扯平了。” “你说,不要哭,你看我一直没有哭。” “你说要我开开心心的找个好人嫁了”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笑靥如花,像多年前她看见了他手里的梅花时一样,弹指敲在他的眉心。 “真是的,我才不会哩。” 终于,她脸上下了好大一场雨,雨冲的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淡了。 “你知道的啊,我很怕疼的,你偏偏在死的时候都要我再疼几回,不过以后,我不会怕疼了,你可要好好疼我呀。” 笑靥如花,泪洒如雨。 好生可怜,好不可怜。 然后没有征兆的,她笑盈盈又泪盈盈,一头迎上了仙子手里的梅花。 她的头上开出了她生平最喜欢的梅,那梅与死掉的他胸口的那朵叫人死掉的梅花一样,不好看而且要人命。 她怎么会让他一个人死掉,她怎么舍得? 从始至终,她未曾望向王一眼,她要记得的东西太多了,而王从来都不曾出现在她眼中。 可是,王一直在看她,小心翼翼地看得认真。 所以,她的额头盛开梅花的时候,他的手上也盛开了一朵梅花,是凉梅园里的那三万九千四百七十二朵中的一朵。 两朵新的梅花叠在一起,便都消失了。 他不会让她死,他怎么舍得? 虽然不愿,她依旧活着。 将军府里不会再有那样的呢喃和那样温柔的笑,于是北面的宫殿里多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不再喜欢梅花。 而夏城的将军府里走进了一个新的主人,那是新来的将军,不姓夏。 那位新来将军看着那株梅,挥着刀把那株梅斩成无数片,看着那座小楼,挥着刀劈开,看着夏府的门匾,连同那扇开了无数朵血梅的门一同切成了两半。 夏城还有,夏府却没有了。 诸君好运,第一章,求建议,啦啦啦啦,建议是要特别多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他,她,还有它 第三章他,她,还有它 前些年,百年前就一直活到现在的那位老不死的皇帝又改了年号,今年是绍兴九年。 今年的夏天来得刚刚好,在恰好的时候来到了恰好的地方,和熙的阳光透过荒原上常有的薄雾洒在了一片绿茵的草地上,草很肥美,阳光很和熙。 朦胧的雾倒影着天边无暇的湛蓝,从南边被风一同带来的朵朵喜人的白云也没有遮挡住阳光的明媚。 而千百里以外,那里怒放的梅花似乎还在寒冬风雪中颤抖,而这里的讨人喜欢的羊羔就开始享受起夏日风光下的芳草。 只是这样美好的地方已经许久没有沾过人味儿,挨着这里的有几个荒原的小部落,然而来到这里的只有不识路的小羊羔,调皮欢脱的小野马。 可能是因为这里距离那片荒原人世代仇敌的国度太过近了些。从这里往南,穿过一片小树林,趟过一条没不过膝的小河便是另外一块天地。 这一点距离对于欢喜趟过那条小河去品尝那边矮树嫩叶的马驹不算什么,对于喜好清晨伴着那尚未散开浓雾在河边眺望的少年也不算什么。 可是对于逃亡的阿哥阿妹便算得上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河的两岸到底是两个国度也是两个世界。 从云雾缭绕青草芬芳处行来一辆车,走来一匹马,逃来就是两个人。 那车像是从天边来,那马也像是从天边来,连着那两人也像是从天边坠入人间的天外之人。 车行到了此处,惊扰了小林边上的休憩的小鸟,惹来清脆的鸟鸣。 车是一辆破车,不知是把那块部落用来运送粮草的破旧板车抢来做了马车。 马也是一匹老马,秃了半边尾,放在部落里应该是准备好吃好喝供养着随时准备送终的老马,甚至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南方湿润空气的缘故,这老马一路不停的打着些有些扰人的响鼻,听上去显得更加的疲惫不堪。 而这惫懒的老马舔着脸想要吃上两口旁边鲜嫩的诱人的芳草,它以前哪里瞧得上这样看上去美味实则吃了便要拉肚子的所谓嫩草,只是现在它实在太饿了,饿了许多天都要饿疯了。 但是,只要它低下头,尝试去舔舐一口野草上的露水,便会有一条马鞭从边上甩过来,显然马背上的人也知道拉肚子的马是跑不快的,而他想要快些,再快些,快些到大殷去。 老马呼哧呼哧地拉着车,不时打个清脆爽朗的响鼻以表示对那条马鞭的不满。 老马哀叹。 天涯何处无芳草? 它又见到了那条马鞭。 海角何必遇少年? 它的下一声撕裂肺腑被马鞭打的戛然而止。 马背上的就是少年,其实也算不上少年,那已经是个青年。 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眼里渴望遇见数不尽的风景,他正如头顶的初夏风光正好的太阳。 他从阳光庇护处走来,身上便带着些阳光的味道。 每一个青年都应该像他一样。 笑天地繁华却不叹韶华易逝,笑风云浩荡却不叹失水池鱼,沧海一声笑便是笑沧海远不如自己胸襟广阔,于那草甸中间便也能传来一声轻笑叹那青草娇嫩,便也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样如何叫人不会喜欢他? 讨喜的青年身后便是一个更加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小姑娘从板车模样的马车后伸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那真的是个小小的脑袋,便显得承自其阿妈的大眼睛显得更大了几分,再加上荒人特有的深邃眼窝,还有大殷人细腻白嫩的皮肤,活脱脱的十多岁小瓷娃娃的模样。 她大大的透亮的眼睛带着泪光,撒娇着拽着自己阿哥的羊皮衣角,然后开口道。 “哥,我们歇会好不好?”水汪汪的眼中挤出了几滴眼泪,欲流未流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怜,又很是可爱,可爱的可怜。 她本来就叫做小怜,这样的可爱的可怜便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她的哥哥实在见过这种太多次的可爱的可怜了,丝毫不为所动,当然也有他现在背对那小姑娘,看不见她表情的缘故。 所以只有老马注意到,甩在它身上的马鞭力道又添了几分。 老马只得受着,最多不过打个同样清脆的响鼻以示不满。 青年同样不满。 “小怜,你看看这一路上你都歇过多少次了?还歇,要是落在阿爸阿妈身后了,那就不好了。” 小怜靠着青年的背,数着徘徊在远处不敢靠近的小黑点,娇小的眉头皱到了一块儿,她又低下头揉捏着有些发酸的脚踝。 白皙的小腿在阳光下泛着光,很好看。 “夏何,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夏何是青年的名字,只有小姑娘非常不开心的时候才会直接叫他哥哥的大名。 “你以前才不会理会这些破名声的。”小怜换了一只手揉捏自己的腿,似葱根的玉手也很好看,好看的小姑娘无论做什么事情也都是好看的。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像是被甜水渍过两三遍,充满了甜糯的味道。 夏何轻轻咳了两声,低声解释道。 “人嘛,总要学着长大的嘛,况且我这不是才刚刚修行不是,想要去看看大殷那些大修行者们又有什么错?” 夏何义正言辞还想要解释,却被一只小手戳到了脊背。 “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快些到南边,去找那些漂亮的小姐姐做嫂子,然后就带着一个或者很多个嫂子去寻花问柳。” 小姑娘还不知道寻花问柳的含义,也不知道男人寻花问柳是不会带上自己妻儿的,她只是觉着自己的哥哥在荒原上的时候就讨城里的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姐姐欢喜,便是自己身边那些个情窦还未开的小丫头片子都有好几个都对这看上去阳光开朗实则是个泼皮惫懒玩意儿的哥哥心生崇拜。 只是,就连说出这话的小怜都不知道,这话里头还隐隐透露了些惶恐,是在担心自己的哥哥到了大殷便会把自己丢掉的些许惶恐。 小姑娘还不懂自己的话里还有自己都没有办法理解的意思,但是她年长几岁的哥哥又如何听不出来? 也是因为小姑娘语气中透着的些许若得若失的怅然,青年的眼中的阳光黯淡了几分,好在身后的小姑娘看不到这些,她只是以为自己的阿哥是默认了自己的看法,咯咯直笑,笑声要飘到了云端去。 这份怅然像来自是感觉到什么的悲伤。 诸君好运。第一更,晚点还有一更,希望诸君能提携一二,万分感谢。请允许我臭不要脸的要些推荐,讨些收藏,要是诸君喜欢的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那一抹狡黠 第四章那一抹狡黠 小怜转过头撇过娇小的身子,言语中的不经意的苦闷落到了脸上,她小心翼翼的望着车的后面,那是荒原一望无际的草原,天地相接连成一条白线,她望着的便是白线中的一点。 “最近哥还有阿爸阿妈你们都好奇怪。” 小姑娘像是在自言自语,神情愈发落寞。 “前些年,阿妈老是说要去大殷看花,说要给你讨一房大家闺秀做婆娘,还说要去看看大殷最会种花的那户姓花的人家,去求教一些种梅的方法。可是,最近阿妈说大殷的事儿少了,反倒是阿爸说想要去看大殷都城的西湖,说要去会一会那些将军。” “前些年,你老是不愿意去修那劳什子行,哪怕是阿爸天天念叨你都倔强地不学,却老是想着从家里逃出来,可又总是被蛮术大叔给揪回来,然而最近你却想着要看书,看得还是那些关于缥缈修行的书,后来你便学了修行。” 听到这里夏何瘪了瘪嘴,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可是天才,看两眼便能学会的东西要是不学岂不是浪费了?”夏何嘟囔道。 小怜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嘟囔,还是痴痴地望着天边的一线。 风吹动了小姑娘的发梢,眉间染上了天边湛蓝的忧郁。 接着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起一截枯黄的草落在了小怜身边,枯黄的苦草在那些嫩绿的芳草之间很是显眼,便是落到了车上也很是显眼。 小怜小心翼翼的拈起那截草,那模样有些像是千百里以外她的阿妈拈起那朵梅花的样子,已经算是少女初长成的她也有了阿妈倾倒了荒原的风情,想来到了那边的国度同样也会是倾国又倾城的尤物。 “哥,你说阿爸阿妈这个时候说要去大殷是作些什么呀?”小怜还是仔细看着手里的枯草,然后道。 也许是因为专心看着那颗枯草的缘故,小姑娘语气中的凄婉少了几分,却还是有些浓郁。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在大殷临安给你找了个如意郎君,要把你嫁出去,顺便全家都搬到大殷去住,跟着你一块享清福。” 说的话像是玩笑话,夏何的语气却十分认真,他头也不回,只顾着看前面的路,穿过前边的林子再淌过那条当成分界的小河便是大殷。 “哥,我还不想嫁人。”提到嫁人的事儿,小怜却不像别家姑娘那样羞恼,便是醉人的红意都没有浮上脸颊,语气里头只有不情愿。 “可是,大殷那些十四五岁的姑娘们都要准备着嫁人了,你也是要嫁人的啊。” “人家才不要嫁。”小怜将手里的枯草甩到车外,作势生气的样子。 “那,宝儿楼里的脂粉不要太多哟,还有宝儿楼里的梅花糕,桂花团子,还有” 夏何侃侃而谈,像是别的时候,只要夏何提到大殷最富盛名的那座小楼,小怜便会高兴起来,前些时候也是靠着这些,夏何才骗着自己的妹妹连夜赶路来到了这里。 只是今天夏何却没有听到往日兴奋且认真的“宝儿楼里头的梅花糕叫做梅心一点红,宝儿楼里的桂花糕唤作”之类的话,也没有听到小姑娘兴奋地细数着自己渴求的胭红脂粉。 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句话。一句被风拉扯得悠长悠长又寂寥的一句话。 “哥,阿爸阿妈他们不会有事的吧?”从北方吹来的风绕过了小怜吹到了夏何的耳边,显得有些嘈杂,夏何却还是听到了那句话。 “怎么会,阿爸那么厉害,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到了大殷那边也说不定啊,毕竟我们还是这样一匹跑不快的老马。” 夏何甩了一马鞭似乎想要缓解一下弥漫着忧伤的氛围。 只是甩走的只有老马身上的老虱子,身边的忧郁氛围却愈发厚重。 小怜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远处的一线天,她只是低下了头,望着自己身上还算华美但也有些破旧的衣裳。 破旧是因为连日的奔波,小姑娘开始在想阿妈是不是记得给自己多带几件衣裳,或者宝儿楼里是不是有自己喜欢的衣裳。 夏何不知道小怜想的这些,他以为小姑娘还在担心着什么,他沉默着,在这车随着老马闯进那片小林之前扯住了老马,接着跳下了老马。 已见夏日繁茂端倪的树影遮住了青年也有些悲伤和担忧的神情,那些所谓的悲伤神情在夏何转过头的一刻尽数消散。 从树荫边缘点亮了一束光彩。 小怜转过头,便看到了那束光彩。 只是,夏何想不到的是,自己看到的不是自家小妹落寞的神情,却是一张狡黠的笑靥。 “快走,小老儿!快快快!” 传来的是小姑娘有些甜糯的声音。 小老儿是那匹老马,但是老马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那样一个随意的名字,它可是曾经 老马打了个响鼻,刚准备俯下去一边吃些嫩草一边去回顾自己漫长而潇洒的前半生,在遇见这两个小鬼以前,它的生活都是无比的潇洒惬意的。 可是,它才刚刚想到与这对冤家相见时的情景,还不等它再多想些过去美好的事情,它就飞奔出去。 荒原上的孩子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些驭马的本事,小怜自然不会例外。 老马有些佝偻的老背一沉,跳上来一个调皮的小姑娘。 接着,小姑娘有些得意又有些阴谋得逞的畅快的笑声乘着风跑得飞快。 夏何有些发愣,然后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解下板车绳索,然后再眯着眼看着跑得愈来愈快的老马和那个调皮的小姑娘。 最后,目光再落到了自己手上的马鞭上。 他还在奇怪,没有被马鞭驱赶着走的老马怎么飞奔得那样快,不多时便消失在下一处树影背后。 老马是悲伤的,真的悲伤,只有它知道自己本来就有些秃的鬃毛被某个万恶的小姑娘又揪掉了几根。 老马在心里暗骂。 这讨人厌的小浪蹄子。 骂着骂着,它反倒是跑得更快了些。 这片少有人味儿的边疆林子一下子竟显得有些热闹了起来,那都是一个调皮得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带来的。 她本来就是这样有意思又好看的小姑娘。 也只有天真如她才会想着自己先一步自己的哥哥到那条河的对岸便能得到阿妈的赞赏然后阿妈就会给她多买几盒宝儿楼里的脂粉,只有天真如她才会光想着早些进到大殷最富盛名的宝儿楼里去挑选那些可口甜糕而选择忘记或者不在意自己身上所谓的婚约。 她本来就是个有意思又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她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呜啦啦啦,收藏破零了,感谢那位,所以,麻烦各位要是喜欢的话请收藏一下呗,要是不喜欢也麻烦到评论区里批评建议,我一定虚心接受批评建议。 最后,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人生若有此般初见 第五章人生若有此般初见 老马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放肆的奔跑过了,从那年在北边那个小梅园遇见那人以后,它发现一匹马无论跑得有多快,也跑不过那些贵为上天选中之人的那些修行者吹的一阵风,它还记得,那人只是吹了一阵风便把它嘴里叼着的那朵娇艳欲滴,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梅花吹了回去。 那人是荒原上的修行者,它只在荒原上待过,只知晓那些荒原上的修行者是一群驾驭世间万物的神奇生物,是不能算作人的。 可是那些都已经过去,它又重新放肆奔跑起来,老马光秃秃的尾巴触着身边还有些水雾的风,生出了久违的痛快的感觉。 只是,它还是有些不爽快。 不爽快在于它背后那个笑得也同样放肆的小姑娘。 老马打了个响鼻,这小浪蹄子 小怜当然听不见老马对她的腹诽,即便是听到了,却也不会认为是什么带着恶意的形容,老马活了那么久也没有弄懂小浪蹄子到底形容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小怜又如何懂得? 小浪蹄子?或许便是形容那些野性未训的小马驹吧。 老马很不喜欢那样的小马驹,它总是帮着给马群的那些母马找那些调皮地不知跑到哪里去的小马驹。 可是,小怜却喜欢那样的小马驹,因为只有那样的小马驹才是真的马,只有不受拘束的小马驹才是真正驰骋在天地一线里的骏马。 她崇尚所谓自由,就像某位喜欢以离家出走作为实现自己渴求自由的抱负的手段的哥哥一样。 耳畔的风便是自由的风,这样的风吹得多么惬意,惬意得都让她有些忘记了穿过这片小林便能与那传说中的大殷王朝隔河相望。 愈来愈近了,小怜见到了树荫的边角处的温和阳光,小怜听到了流水叮咚畅爽的声响。 风在呼啸,混着流水声竟然很是好听。 小怜满心欢喜,小怜好不快活,脸上笑开了花,比他家府前栽的那株梅树上生的梅花看上去还要美。 小怜一步踏进了光芒中,踏进一片旖旎繁华尘世里。 他是大殷的少年。 他从来不骑马,也从来都不知道那种小马驹的恼人,他只是知道河的对岸是属于另外一个强大的国家。 而他脚下的土地和他身后的那片广袤无垠的肥沃土壤都属于这片大陆曾经最强大的国家——大殷。 大殷存在了多少年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便是世间最古老的书上也没有记录下大殷创始之初的样子。 曾经的大殷是这片唯一也是最强大的帝国,没有其他的国家能与之匹敌。 大殷人骄傲甚至是自傲地生活在大陆的中心,霸占着大陆最富饶的土地,享受着周边那些其他小国的供奉和敬仰,本来这样的格局能维持许久。 直到大殷的北面那块他们瞧不起的荒原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国家,那个国家的名字叫做大荒。 少年拦着河那边的青草,看到了那片卧在河边的小林,河的那边是大荒的土地,其名字便是来自于那些大荒人生活的那片荒凉的土地。 那是一片只生长着鲜草却不适宜种植的土地。 所以那里有的是大片大片的草原,那里有的是成群的牛羊,那里有的是成群的马。 因为那里有许多许多的马,所以那里也盛产骁勇的骑兵战士,听说还有以荒原雪山深处的巨狼做坐骑的战士。 荒原是一片荒凉的土地,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荒原上的战士遵循着某条简单但是足够粗暴的规矩将这片荒凉的土地打造成了一座铁血之国。 在大殷的北部横空出世一个倔强的小狼,但是或许是因为所谓的强者之心,或者是称霸大陆太久称霸得有些无趣想找些乐子的缘故,大殷这头正值壮年的慵懒狮子只是饶有兴趣得看着北方那只小狼长成了一只大狼,然后长大的狼望向了南边的旖旎繁华尘世。 荒原上的某位英明神武的王打败了所有部落以后,把目光投向了南边的富饶。 “我要去看看南边的那片海!” 大荒原上最多见的就是大小平原和北边的大小山丘,很少看得到湖泊更看不到海,海只有南方才有,跨过大殷王繁华的城市,走过湖边栖着的城池,走过大殷的山水,一直往南才能看得到海。 那位王在自己不惑之年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感叹中没有南边的那个雄伟的帝国,愈是显得狂妄自大,这声咆哮很快传到了大殷那时的皇帝耳边。 于是,两国碰撞到了一起。 然后就碰撞出了个乱世浮生。 明道初年,大殷北伐军五万大荒南鼓部落一万战士,大殷胜,举国欢庆。 明道末年,大殷北伐军三万大荒南流部落一万五千将士,大殷惨胜,普天同庆。 次年改国号景佑。 次年,荒人战士南下,北凉军师五万战士败于赤水河前,大荒战士惨胜,回到部落的只有伤残。 景佑五年,两国交战,双方互有胜负,大殷将大荒抵御于北凉水外,大殷皇帝大宴军士以资鼓励。 为庆这一战事,改国号天禧。 天禧初年,大殷派北征军十万将士临于北凉水南岸,大荒以五万荒原战士一战,北凉水被尸骸阻断,从此不见北凉水豪迈云霄,大荒与大殷以尸骸山为界。 天禧二年,大殷皇帝亲自出征,次年,率败军之师而归,却以荒唐的固守边疆之名大赦天下。 天禧三年,大殷皇宫死了为皇帝。大荒宫殿迎来新的王。 此后,宣和初年败。 宣和四年出征败。 重和年五次出征,败。 政和年六次抵御,败。 其间,皇帝死,其弟继任。 大殷打死了个皇帝,大荒的王却还能骑马征战。 靖康末年,惨败,那年皇帝隔着河望见了大荒的旌旗。 如此过了数百年,数百年间,大殷换了无数年号,打死了许多位皇帝,打得一位皇帝提前退位,把北边的战事丢给自己的儿子,自己做了太上皇。 他那个被逼上位的儿子后来也夭折于皇宫某位后妃的深闺里,从此大殷多了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笑话皇帝。 数百年的战争,占据大陆七八成肥沃土地的大殷最后只得余下过去国土的四五成在大荒打压下苦苦挣扎。 直到百年前,大殷出了位英勇非凡的将军,那样荒唐可笑的国战才止住了连连败绩,并且把大荒战士打得连连败退,大殷似乎要回到许多年前的荣光中。只是好景不长,百年前又发生了一件事,那位将军死了,大荒的战士在发出沉重的并且尊敬的哀悼后还是举起了自己的长矛。 然而战火却平息了。 只是这一次宣布暂时停战的是荒原上的新王,他提出了一份合约,合约要求大殷每年缴纳一定的贡品以维持大荒百姓的生计,这就是所谓的岁币政策。 然而这岁币政策却在大殷的那位昏庸了几代的皇帝面前却是一份充满荣光的合约,通过和平的方式维持自己的统治,名义上和实际上都还养活了一部分大荒的那些尚未开化的蛮民,而且还自以为拿捏住了大荒的所谓命门,如此一箭三雕的事情怎么不值得那位皇座上的皇帝感到些许自豪。 所以大殷那些个名门望族们以一种带着尊敬和害怕但一方面又有一种我们养活了他们的优越感看待那些曾经把他们打得喊爹骂娘的大荒人。 在这样的自欺欺人的优越感之下,合约切去的一部分曾经属于大殷现在属于大荒的土地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两国重新协商了新的国界,然后握手言和。 而大殷西北部便是以这条叫做羊角河的小河作为两国的国界。 少年是羊角河边羊角小镇的少年,只是普通的少年,他常常隔着这条蜿蜒似羊角的小河眺望着那边的草原,不知他在望向那片草原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总之肯定不会是什么耻辱或是荣光亦或是任何关于两国那段持续了几百年争斗的东西。 只有可能是期待着从那片遮住了视线的小林子望到北面某座山里,或者是期待看见一群欢脱的小马驹。 绍兴九年的大殷即将踏入夏天的某日,与绍兴九年其他日一样,少年望向了那条苍凉而粗犷的荒原,隔着那片遮挡住少年视线的小林子想象着荒原上的那些奇特的风景。 绍兴九年的某日,大荒西南边疆一片少有人烟的小林子走出了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她沐浴着阳光骑着老马,望向了自己心生向往的国土。 于是,少年遇见了姑娘。 于是,姑娘看见了少年。 这一眼便连成了一条线。 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初见。 人生若只有初见。 有些人啊,见了可是要误一生啊。 多年后,河边的少年到了某处繁华,盯着旁边一滩暗红的血迹感叹这样一句话。 诸君好运,今天第一更,之后还有一更,惯例的求收藏求意见。昨天不是说见到有人收藏了吗,结果再仔细一想,好像自己昨天早上的时候好像做了些什么事情,比如把某本书添进书架,后来忘了 所以,还是喜欢我写的文的诸君能加个收藏以资鼓励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眼底的风景,一点红殷 第六章眼底的风景,一点红殷 那句话是多年后的少年说的,此时的他哪里会想得到多年以后的事情,他们只是相见还未相识。 或是更简单来说,两人对于彼此都不过是陌生人。 少年对陌生人的态度很简单,沉默不言语。 小姑娘对陌生人的态度也很简单,挥手然后问好。 小姑娘是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但是少年是个闷葫芦的少年。 哪怕阳光下衬着波光的小姑娘看上去真的很好看。至少比河边那块青石要好看得多。小姑娘的声音也比河对岸林里的鸟要好听得多,比对面国度里的那间售卖无数甜食的宝儿楼里飘来的清香还要甜糯。 “你好!” 少年只顾得沉默,盯着小姑娘身边的又老又瘦的老马看了许久。 小怜是欢喜的,因为她已经见到了大殷那块他们最终要到达的土地,也因为她见到了第一个活着的大殷人。 正因为她心里欢喜雀跃,所以她眼里的世界也是欢喜雀跃的,羊角河绕过了一道弯绕得有些昏了头的河水撞在河边光滑的青石上,欢喜得都要跳了起来。 那隔着河望向荒原的少年见到了像自己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也应该是欢喜雀跃的。 即便那少年一直盯着那匹又老又瘦的老马看了许久,而没有似乎有些不敢看自己。 她还是认为少年应当是欢喜的。 欢喜的人眼里的景色总是欢喜的。 若这样想,落在她身后,还就在那片林子应当就是忧郁而惆怅的,在小姑娘爽朗但又带着甜糯的笑声掠过林间却不停留的继续飞奔向前之后愈发如此。 夏何眼中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阳光还是很热烈,能刺破荒原上的薄雾,却刺不破郁郁葱葱的枝叶,偶尔有一片零碎的斑斓落在地上便也很快被林子里不知死了多少年的枯黄树叶的残骸给埋葬遮掩。 飞奔过去的小怜只来得及注意到林间小路前面的亮光,却来不及留神那些堆积然后腐烂最后和着雨水铺成了一片泥泞。 还有一只可怜的小虫在泥泞中挣扎着,只是小虫实在是太小,泥泞实在是太过浑浊,小虫挣扎着沉进黑泥中。 这里真的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人了,也没有人会关心像黑暗中一只小虫子死掉那样的小事。 若是,这片林子还像许多个昨天一样,没有人来过,也许小虫子就真的应该死掉了。 可是,不久前,这片小林里闯进了两个人,还有一匹又老又瘦的老马。 老马乘着一个笑声爽朗又甜糯的小姑娘飞奔而过。 恰好飞奔的老马经过了那片淤积了许久的泥泞。 恰好一片从去年熬到今日的枯黄树叶终于还是抵不过骄阳的炽热想要躲进树底的阴凉处歇息一会儿。 恰好那片树叶落下的地方距离那片淤积多年的泥泞不远,一阵风就能越过去。 恰好老马跑过去的时候带起了很大一阵风,恰好那阵风吹起的时候那片叶也正好落下,恰好落下的叶落在了一片泥泞中。 恰好那片泥泞就是那片几乎要把那只小虫淹没的泥泞。 小虫在无数的恰好之后活了下来。 恰好黑暗中的那处恰好的风景落到了夏何的眼中,夏何瞥见了那只幸运获救的小虫。 而他现在想的事情跟那只虫子并无关系,他想的是他身后的事情,他毕竟已经不是少年,又如何不懂在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是何等的壮烈而血腥,况且在那个逃亡的夜晚,他隔着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座小山丘上正在上演那样的壮烈和血腥,在他眼中硬生生地刻下了一朵殷红的梅花,也是那个晚上,他在某条路上多走了两步。 他回头望着自己来时的路,那里根本没有路,只有薄薄的云雾,还有湛蓝的天空。 天空与荒原连成了一条白线,他看的也是白线上的一个小点。 那里有一座城,名叫夏城。 那里还有一株梅,还有一座楼。 还有阿爸和阿妈。 夏何见过自家府邸前面那株讨人喜欢的梅树开了几朵零星的红花,却也见到了自己离开时,府邸里开了一地的惹人生厌的梅红。 那是死掉的人的血浇出来的梅花,自然惹人生厌。 幸好他离开时没有看见自己阿爸的身上也盛开了那样惹人生厌的梅花。 后来在夏城南面一条小山坡上,夏何又看到了很多人在流血,流在一起的血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望去也像是在小山坡上开了一朵刺目的梅,那也是讨人厌的梅。 再后来,遇见了一个人,他的身上或多或少也开了几朵梅,并且也想要在夏何的身上也要捅出那样的梅。 那是要命的梅,夏何怎么会让它们开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只好甩出了马鞭,在那个人的身上种上了一朵暗红的梅花。 他的手上也沾到了梅花的腥味。 追来的人不知道,夏城里的纨绔惫懒年轻少爷竟然是个修行者,事实上,他更加不会知道那位年轻少爷也才刚刚懂得了些修行的道理。 但是懂了便是走上了修行的路,对于其他人看不到那条路的人就如同在两人中间横了一座山,山这头的人看不到山顶的人,而山顶的人不屑看到山底的人。 至于杀人的道理,他也不过只是在离家时从家里的书房顺来了一本勉强算作武侠小说的小书。 他学着书上的杀了一个人,用那根用来教训老马的马鞭在追着要来杀他的人的身上开了一朵要命的小梅花。 这便是他杀的第一个人,那是个急功近利的荒原战士。 杀人的经过很简单,简单到有些荒唐。 夏何只是挥舞着马鞭,学着小说话本里的那些故事里的主角一样,在马鞭上附上了自己刚刚才修行来的精粹真元。 然后那人就死了。 夏何只记得那人死掉的时候怎么也闭不上的眼,还有那晚的小水沟里的水很凉,凉得渗进了他的魂里。 当然,这些梅花只有他看到,自己拼了命保护的小怜只是知道自己的哥哥第二天换上了一件不知道从那个部落里偷来的羊毛衣裳,不知道昨晚自己歇息的地方不远处的小水沟里浸了一件沾满了鲜血梅花的衣裳。 小怜还是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夏何却不是夏城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将军少爷。 不知是不是见过血的缘故,夏何在小怜面前的笑容虽然还是晴朗阳光,只是在某些望向北面的时候,那样的阳光总会少一些,眼中的阴霾也总会多一些。 他本来与那不幸跌进泥泞的小虫没有什么不同,在他不远的地方穿过这片林子望见的土地便是那片恰好落在身边的枯叶。 只是现在那片枯叶上已经爬上去了一只可爱的小虫子。 而他终究还是要沉进走不出去的泥泞中。 到了那里就安全了吧? 可是,他不愿再往南了。 他望向了北方,北方天地相接的一条白线上有他牵挂的人。 那是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诸君好运。第二更,啦啦啦啦,虽然还是没有人收藏,也没有人推荐,连批评都没有,哎,我还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神来之剑 第七章神来之剑 夏何往北方迈了一步,跨过了那破旧的板车,手里还揪着那根细长的马鞭。 马鞭摩擦着湿润的空气发出了有些刺耳的风声。 风声又藏起了另外一声清响。 一道雪白从那片泥泞的黑暗中横空而出,恰恰好落在了夏何视线注意不到的地方。 雪白光影在空中写出了一个简单的字。 一个大大的雪白的“一”字。 “一”的一头连着泥泞处死寂的黑暗,而另一头点到何处,何处便会被砸出一朵花来,一朵要人命的梅花。 能砸出一朵要命梅花的雪白光影当然不会是细长的专门用作绣花的绣花针,那是一柄剑。 从它出现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开始,夏何便看清楚了那柄剑。 那是一柄薄如蝉翼,细长的剑,也是一柄干净得像是被山里的清泉洗过无数遍的剑,至少没有惹人厌的梅花。 但是这柄剑的出现有些突兀。 荒人战士以勇猛刚强而著名,且大多荒人战士以骑战而令世人畏惧,所以荒人战士少有人会使用这样细长而显得有些秀气的剑,大多喜欢用刀,斩马刀,挥舞起来便能震慑住敌人的那种刀在荒人战士群里是极受欢迎的。 至于这样的剑,夏何也曾经见到过,在自己家里的梅树前匆匆瞥见了拿剑的人,那里拿着剑的人穿着一身道袍。 那是从只有某座神秘而古老的山里来的人才会用的剑,据说山里人都把自己的兵器放在山后面的一汪清泉中浸泡着,用流水的冲击使得利器更加锋利以替代磨刀石的作用。 夏何早就看到了那把剑,所以那把剑出鞘的时候,雪白的剑锋点在夏何身后之前,夏何就做出了反应,那柄剑便迎上了轻飘飘的马鞭。 那剑砸向了那鞭。 从鞭的那头传来了一阵令人难以抵抗的大力。 没有哪一位剑客会像身后那人那样使剑,他看上去是在刺,实则不然。 剑是山里道士的剑,可是用剑的人却一定是荒原上的那些荒人战士。 所以他用剑的方式与山里来的道人不一样,山里的道人用剑太秀气,而这里的剑却太粗鲁。 我不管什么劈斩截撩钩刺,我只管把刀狠狠砸上去。 这样的方式很适合用人头大的锤子,也勉强适合用在手臂长的大刀上,却非常不适合用在那样薄如蝉翼轻灵的剑上。 这样用剑的方法很不讲道理。 跟他用剑的方法同样毫不讲道理的便是用剑那人的心思。 或者说是传承自北方那个强大而粗犷的民族血脉深处的一些东西。 他们早就习惯了蛮不讲理的生活,他们能够在恶劣的荒原上生存下来靠的就是那些蛮不讲理的道理。 狠狠砸去的剑上便是一座小山,人若是被那如小山一样砸来的剑碰着磕着便也要叫人伤筋动骨。 所以夏何只敢用那马鞭去迎。 夏何心里还抱着所谓的以柔克刚的想法。 至柔或许真的能够克刚,但刚已经是至刚,而柔还远远算不上是什么至柔。 而且夏何哪里会什么打架的技巧,他只是看过几日只能算作小说的手记,那以柔克刚的方法也只是在书里见过。 至于到了现实,理所当然是另外一副景象。 夏何呆呆地看着被那柄剑钉在那里的马鞭哀叹书里的故事真的不能随便信,信了可是要闹出人命来的。 幸好这次,他走运,好歹勉强凭着那还算是起了些作用的马鞭躲过了那柄本来要刺进自己背后的那柄剑。 那柄剑极薄也极利,想必刺进人的胸口也不会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就像那柄剑出现的时候发出的声响甚至都完全隐藏到了自己马鞭的声响之中,若不是之前夏何看到了那片泥泞黑暗中多了点不同寻常的亮光,想来他是发现不了那柄用作杀人的剑的。 幸好,剑虽是刺杀的好剑,人却不是刺杀的好人,人只是荒原上英勇善战的勇猛战士。 不会也不屑做一些缩头缩尾好似之前刺杀一样类似的勾当。 所以,那人的剑是砸过来,而不是刺过来,所以那人的剑暴露在阳光中的时候,那人的身影也暴露在了树荫下。 那是个荒原战士。 那是个蒙了面的荒原战士。 那人就站在斑驳的树影下,一双冰冷的眼刻在了夏何还有些诧异的脸上。似乎要把眼中的杀意钉进夏何的胸膛,然后杀死他。 那位战士刺客站在那里在看着夏何,夏何也在认真看着他。 他看到了战士的身上开了许多的梅花,用血染成的梅花,有些颜色鲜艳,有些颜色枯老。 只是不知道这些梅花哪些是他自己的,哪些又是别人的。 要是经验丰富擅长于杀人的人想透了这个问题,自然就能逃脱此刻的追杀甚至是反杀。 但是夏何不会打架更不会杀人,所以他只是想到了那座小小的山坡,还有那夜开了一地的梅花,还那天震天的狼嚎。 他是不是也是从那个噩梦里逃出来的人,可是为什么,他要杀自己? 他难道是那位王身边的人? 夏何还在想些什么。 那人却有了新的动作。 他来便是要杀他的,所以不用想太多的东西,只要想着怎么把他杀死就可以了,杀人需要用剑,恰好之前他砸过去的剑离他并不算远。 他走了几步,离夏何近了些,离那柄剑更近了些。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剑柄,像是从泥泞中揪出来一只陷进泥坑的小马驹,剑还是那样的雪白,没有沾上一点泥土。 这真是一把好剑。 另外一件不算是好兵器的马鞭似乎要沉进尘埃中,再也找不到了。 好在在那马鞭羞愧得自己钻进地里之前,夏何拾起了马鞭,将他从泥土里救了出来。 那人静静的看着夏何拾起了马鞭。 然后二话不说,便又是一剑。 还是那样砸过去的一剑。 风雷阵阵,那剑便来到了夏何眼前。 夏何勉强举起马鞭阻挡,却只被那剑携来的剑风吹到了一边,那剑却还是要直直得向着夏何砸去。 只是被那马鞭阻挡过的剑已经有些变慢了,夏何面临的却是生死一线的情形,速度比起以前快上了许多,所以,夏何还是勉强躲过了那柄气势汹汹的剑。 但,这只是一剑。 剑还在那位战士手里,他还能挥出第二剑。 事实上,不等上一剑的余威落尽,他就砸出了下一剑。 那同样是砸出来的剑,同样是气势汹汹而来的剑。 夏何终于不能再避。 举鞭。 然后迎面只见一片雪白还有干净的剑光。 鞭断了,剑停了。 夏何胸口斜了一条细长的梅花,开的很是妖冶,很是要命。 夏何倒在剑下。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惯例的臭不要脸和厚颜无耻 还有惯例的,诸君好运,之后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何其幸运 第八章何其幸运 好在夏何没有死,只是倒下了,那朵细长的梅花也只是开在撕开的衣裳下面的皮肤上,还没有深入到肉里。 拿着剑的人是真的想要杀死夏何,只是夏何跟泥泞中的那只小虫一样是真的很幸运。幸运在于那根躺在地上的马鞭代替了夏何受到那样的致命伤害。 但是,夏何也是不幸的,因为又是一道雪白的剑影向他恶狠狠地砸了过来,剑的背后还是那双充满了杀意的眼睛。 与前两剑一样,这也是要人命的剑。 只是,这道要人命的剑却还不等来临到夏何身前便被一棵还有些稚嫩的青树阻了去路。 那是林子里的一棵新树,夏何刚刚倒地时恰好边上便是这棵活了不长时间的树。然后,这棵树死了。 被一剑剖开露出了微白的树芯儿,想必是活不下来了的,就像泥泞中的那根马鞭一样。 夏何再躲过一劫,他还是活着,身上也没有添上新疤,倒下的是一棵树,夏何又站了起来。 他手里空空如也,脸上还有余悸,似乎刚刚才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脸上还带有那个世界特有的惨白。 已经失了魂的夏何应该再也避不开下一剑。 拿着剑的人也是这样想的,便也这样做了,挥手而来的又是一剑,同样是轰轰烈烈的一剑,同样是砸来的剑,同样是要人命的一剑。 只是似乎只要是要人命的剑到最后都要不了人的命一样。 好死不死的恰好幸运的夏何身边多了一辆破旧的车,好死不死的恰好那辆车上多了一根横来的截木。 夏何举起那根截木,迎上了那雪白的剑影。 不出意外的,截木像马鞭和青树一样折断。出乎意料的,夏何还是幸运的站在那里。 终于,荒原来的战士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似乎杀不了面前的似乎总是死里逃生的青年,哪怕青年脸上惊惶的神情似乎永远不会退下。 这跟那柄雪白的剑无关,也跟他不会杀人无关,似乎只跟那青年的幸运有关。 荒原的战士从来不会相信什么运势之类的缥缈虚无的东西,他们只相信自己手里的能杀人的东西。 但是,他连着必杀的三剑却还是杀不了面前的青年似乎真的与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关。 那样的话只与另外一件东西有关。 “你修了行?”面巾后面传来了荒原战士刻意低沉的声音。 小林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夏何注意到,拿着剑的荒人战士问的是你修了行,而不是你修行了? 行便是路,修行便是修路。 这片大陆上的人们从某种意义来说都是一群幸运的人,幸运在于这是一块被上天眷顾的大陆,其中还有更加幸运的一群人,幸运便在于他们懂得修行。 只有修行才能接二连三地躲过他的那些要人命的剑,所以荒原的战士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只是他还有许多问题。 比如,他是什么时候踏上修行的那条路的?比如,他开了那扇门见到那条路以后走到了哪一步?比如,他修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比如,那条路上的终点会是什么样子的繁华? 在这些比如中,最重要的就是前面三个。 荒原上来的战士也想知道前面三个比如的答案,但是比起用自己的嘴去问,他更习惯用手里的剑和刀去问。 于是又是一剑,只是这次的剑比起上一剑更加的凌冽,也更加迅猛。显然动用了某种让人惊叹的神奇力量,这位荒原来到战士同样也是一个修行者。 迅猛却还是毫无技巧的那样砸过来。 毫无技巧却依旧致命。 这便是荒原人问问题的方式。 这次夏何身边没有一棵青树,也没有看见横出来的截木,手里也没有马鞭。 他似乎躲不过去了,所以他只好迎了上去。 只是他现在的神情终于不是那样的惶恐,反而带着笑,他脸上时常出现的笑。 他迎上去的拳头也在笑,笑出了一道光,悠悠的青色。 雪白的剑迎上了青涩的拳。 想象中应该出现的迸溅出鲜红梅花的场景却没有出现,只是迸溅出了将两人吹开的劲风。 夏何站稳了身体,笑着看着那柄雪白的剑,剑上没有沾上鲜红,也没有沾上泥土,还如同它刚刚出现的时候那样的干净。 他在看剑,拿着剑的人却在看他。 荒原战士沉默着,直到树影又扩大了几分,荒原战士才开口道。 “你真的是个幸运儿。” 过了一阵,荒原战士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这次说的话更加肯定。 “不,你是个真正的天才。” 幸运儿的称呼对于夏何算不了什么,他听到了只是笑了笑没有其他多余的反应,但是当荒原战士说出他是个天才的时候,他笑的更加开心了。 “我本来就是天才。” “连跨两境,又怎么会是简单的天才可以来形容的。”荒原战士继续在感叹。 夏何得意,继续回应道。 “我阿爸说的自然不会错的,他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是一个天才。” 听到了夏何提到了那个让荒原无数战士为之倾倒的英勇将军,荒原战士沉默了半晌,最后才继续道。 “修行不过区区五境,便是那第一境的门槛都要高过许多座山,那第二境也要阻拦无数的所谓天才,而三境更加只有万众挑一的人才能凭着运气度过那道生死大劫” “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月前还是个不通修行的惫懒少爷,如今却是在那条修行的路上连走了好几步的修行大能。” “所以,你是真正的天才。” 荒原上的战士虽然是在夸赞,但是他的语气中还是没有一点欣赏的意思,只有冰冷,还有刻意压低的血腥。 “只是”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剑提起,雪白的剑光衬着他那双冰冷的眼。 “你修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修行便是修路。 只是修路的方法有许多,修行的方法也有许多。 荒原上的人修行之法从某座山里来,修的是天地大道,修的是所谓自然,道法便是自然。 他们的路是行在自然万物中的路,他们能呼风唤雨,修到精深之处便能驾驭世间的风,掌握天边的雷,他们便是天地自然之物的宠儿。 荒原来的战士便是这种。 修行之路何其多也,又怎会拘泥这一种。 那边的大殷便是另外一种。 荒原的战士见过大殷的那些同样的修行者,他们不修自然万物,却不知晓他们的力量究竟来自何方。 所以修行修出的同样都是叫做真元的神奇力量,却始终还是不同的东西。 所以夏何拳上青湛的光与荒原战士手里蕴在剑光下的光彩也不是同样的东西,就像是荒原战士手里蕴藏在剑光的真元携着天地令人惊叹的灵风,而夏何拳上却是相比较而言更像是死掉的真元一样,毫无生机。 荒原战士正是看到了那点的不同,所以,他才会问出那样一个不讲情面的问题。 言外之意便是: 你是个荒人,为什么要修那大殷人的玩意儿。 荒原战士提剑的意思便是: 大荒人杀大殷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杀了你,也是天经地义的东西。 况且我来到此处,便是为了杀你。 林间的风冷幽了许多,荒原战士眼中也冷幽了许多,那剑也冷幽了许多。 诸君好运。第二更奉上,请允许我厚颜无耻的求收藏求推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想一想,试一试 第九章想一想,试一试 夏何读懂了荒原战士的问话,也读懂了剑上的幽光,读懂了却不代表就要接受,接受了便要奉上自己的性命,那是万万不可的。 所以他只好也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拳头上还是让荒原战士生气甚至是愤怒的青光。 那样的生气和愤怒落到实处便是把剑砸出去的那只手力道更添了几分,而荒原战士眉间的阴郁更添了几分,眼中冷幽的光更多了些许杀意。 到了修行极致的那些人里,便是杀意也是能杀人的,只需轻轻看上你一眼,你便死了。 当然那些人里没有包括夏何面前的这个荒原战士。 幸好,夏何还能想一想怎么躲过他的刺杀,甚至夏何要是再多想一想的话,兴许还能试着想一想把那柄雪白的剑握在自己手里。 这是很猖狂的想法,特别是面对气势汹汹砸来的剑的时候还有这样的想法更是显得猖狂的不可理喻。 只是夏何本来就是那样猖狂或者说自信的青年,所以他很认真的想了一想,发现想一想甚至是试一试都是可以的。 所以,拳头变作了手掌,青湛的手掌似要抓住那柄凛冽而且雪白的剑。 他还不懂打架,但是想一想手里拿一件兵器显然要比赤手空拳要好上不少。 想一想便想着要试一试。 只是,夏何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而那件被遗忘的事情显然是十分重要的,也是十分要命的。 能够一口道出夏何如今修为的人实力似乎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能够孤身前来杀人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修为孱弱之辈。 能够先夏何两人一马一步赶到这片边疆林子里当然不会是寻常之辈。 至少不会寻常到被人赤手空拳夺去手里的兵器。 所以,夏何的手遇着那柄用作杀人的剑,便被击退了去。 这次他似乎没有了之前那样的好运。 夏何身上又开出了一朵细长的梅花,这次盛开的梅花几乎要了他的命。 从右肩斜过胸口的梅花淌出了鲜红的液体。 只是,他还是没有死成。 夏何倒在地上,似乎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似乎只能乖乖的躺在那里等死。 夏何的脸上还是带着笑,目光落到了一处。 那是一滩泥泞,泥泞上飘着一片枯黄的树叶,那是一片刚刚从书上落下来的树叶,树叶上还爬着一只刚刚从泥泞中挣扎出来的虫子。 只是之前的几番打斗,让那枯黄的树叶沾满了泥泞,也许不多时那叶便也要沉进泥泞中,那只刚刚才死里逃生的虫子终究还是要死掉的。 似乎一切早就已经注定好了一般。 “你会死的。”荒原战士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听不见话语中的杀气和冰冷,他只是在说一件事,一件等会就会发生的事情。 “你会死,然后,那个小姑娘也会死的,你们夏家每个人都会死的。” 夏何没有看荒原战士,反而盯着叶上的小虫一直在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厌,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可是,小怜还不会死啊。” 夏何平静的说道,平静的望着叶子,然后平静的把目光转向提着剑的荒原战士,笑着说道。 “因为,你不会去杀她啊,蛮术叔。” 蛮术是谁? 夏城的人都知道,那群把巨狼当成伙伴坐骑的荒人战士们也都知道。 蛮术家住在将军府前的小巷里,蛮术是夏何的蛮术叔。 蛮术也是将军的裨将。 夏何还知道的多一些,蛮术叔肯定是不会去想着杀死小怜的,连想都不会想,那怎么会去做? 荒原战士停住了逐渐靠近的脚步,也稍稍放下了手里的剑。 这样的姿态是不是代表他承认了自己便是荒原将军的裨将? 用作掩盖身份的面巾还在,夏何也看不见面巾下的战士的面容,他无需看到,便能猜到面巾下那张面孔是怎样的冷峻得像块不开窍的石头。 夏何很认真的看着那双露出来的眼睛。 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难道,您也叛了?”夏何把也字咬的极重,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当然应该恨得咬牙切齿,前些日子他似乎见多了各种各样的背叛,所以夏何的脸上反而看不到多少仇恨,只是平静。 “这不是叛,要叛的是将军” 荒原战士冷声在解释,只是夏何并不想听他的解释,因为他根本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解释。 “阿爸从来没有想过要叛。” 荒原战士闭了嘴,冷淡的看着夏何,他不屑逞一些口舌之快,真的叛又如何,只是冤枉又如何?毕竟要杀人的人是来自那里的人。 只是面前的在这些方面还是孩子的青年还有许多事情不知道。 那些事情也许他以后也不会知道。 夏何本来还想争辩些什么,只是看到荒原战士没有继续说话的兴趣,他也只好闭嘴。 闭嘴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抱歉。” 荒原战士认真的说道。 “你阿妈还有阿爸拜托我要我好好保护你,可是我却要杀了你。”这是他在解释抱歉的来由。 “因为只有杀了你,小怜才会活下来。”这是他在解释杀人的理由。 夏何刚要问些什么,他不等夏何问出那个问题便已经做出了回答。 “王说只要杀死夏家人就好了,只要她嫁人就不算是夏家人,而且她一定会嫁人的,所以为了小怜,请你死吧。” 这是一个很牵强的理由,甚至不能说服任何一个人。 这样的理由只能骗一骗他自己。 虽然知道这只是荒原战士骗他自己的理由,夏何还是知道荒原战士是不会去杀小怜的。 蛮术没有子女,他只有一把可以算作自己亲人的巨狼,直到有一天某个调皮的小姑娘乘着那匹巨狼跑到他家里,他终于多了个可爱的干女儿。 他自然不会让小怜死去。 只是,作为代价,夏何必须死去。 乌拉拉,真的有收藏了,不是我自己的,谢谢你啦!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有战士杀人 第十章有战士杀人 “王只是说要杀死姓夏的人,所以请你去死吧。” 荒原战士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解释,他本来就是被荒原的风霜磨砺了许多年都没有改变的石头,石头很少说话,只是他难得的说了很多的话,那些话一部分是为了感谢爱护自己的将军,一部分是因为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剩下的一部分就是对面前这个青年的些许歉意。 只是夏何不愿意就那样草率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虽然站起来的时候拉扯到了伤口又淌出了鲜红,泥泞中又开出了几朵鲜红的梅花,而那柄栽下这些梅花的剑却还是一尘不染,干净得像是被清水洗过。 夏何一直在笑,便是疼痛难忍的时候也只是皱起眉头,却还是带着笑。 他是青年,自信到了自傲程度的青年,自傲到了他的样子便不愿自己躺在那里可怜的死掉,他只有可能站着死掉。 或者他想要站起来去拼一点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拼命。 他此时不能不拼命,因为命都要没了,再不拼便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去拼了。 所以,他还是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青湛的光彩继续绽放,不多时,青光便笼罩住了他的拳头之后蔓延到了全身。 隐约间,竟有一条湛蓝的小路在他眼中显现,接着眼中的路化成了一只大鸟,大鸟在夏何眼中盘旋,似乎就在下一秒夺眶而出。 拿着剑的荒原战士却在此刻开口道。 “你不打算求我放过你?”夏何明白为什么荒原来的战士会在这样一个剑拔弩张的问出这样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夏何想到了多年前自己荒唐的几次离家出走似乎都被这位冷峻的大叔从草原的某处抓了回来,似乎每一次他都耍赖一般躺在地上哀求那位冷峻大叔放过自己。 只是,似乎从来没有被放过一次,他只会被丢到阿爸的面前被罚在家里禁闭多少天。 显然,面前的荒原战士就是那个叫做蛮术的阿爸的亲信。 显然,他也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夏何摇了摇头,笑着道。 “不打算了。” 说完他便摆出了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 蛮术的剑却还是落在地上,没有举起,也没有砸向夏何。 “为什么?”没有迎来剑,却迎来这样一句问话。 “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夏何想了想,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答案。然后,他见到了那只又掉进泥泞中,却依旧在挣扎的小虫。 然后笑道,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可能是因为命是求不来的吧。” “就像一些虫子一样,他们不小心跌进了泥泞尘埃中,如果不努力挣扎着活下去,他们是会死的,即便是有什么幸运的事情发生,但如果还是不尽力做些什么,那那些幸运失去的时候,他们也还是会死的。” “所以啊,如果不拼命去救一救自己的命,我也可能会死的,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夏何认真地在解释,蛮术也在认真地在听。 解释到了最后,夏何身上的梅花还在怒放,泛着青光的拳头依旧还是握着。 听到了最后,蛮术终于还是举起了剑,狠狠地向着夏何砸去。 夏何却没有用拳头迎上砸来的剑。 因为那柄剑砸向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脚边的泥土。 那是一柄薄而利的剑,剑足够锋利,可以很容易划破一个人的衣裳刺穿一个人的胸膛。 也很容易就刺进一片泥泞中。 泥泞中的小虫终究还是迎来了救命的稻草,虽然那束稻草是一柄锋利而雪白的剑。 蛮术走了。 留下了一柄剑,还有一句话。 “继续挣扎吧,为了活下去,为了小怜,去到足够南的地方,那里还不够,还远远不够,还会有人来,杀你。” 夏何听到了那句话便昏了过去,倒在了那柄雪白长剑的旁边,胸口的梅花开的似乎更加鲜艳。 蛮术终究还是没有杀死他。 可能是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可能是因为夏何讲得那个虫子故事,可能是因为某个已经死掉的那位值得他尊敬的将军,也可能是因为担心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将来没有人照顾。 可能这些原因都有,可能不止这些原因,还有一些别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原因。 他终究还是选择离开。 留下了那柄剑还有一句忠告。 剑是为了让夏何去抵御那些未知的风险。 他还要回去,去夏城南边的小山坡上去把自己的老伙伴找到,然后好好埋掉,然后他还要去到夏城,去看看那个死掉的将军,然后为他和那个温柔的美丽女子做些事情。 只是,蛮术在到那小山坡之前,便遇到了未知的风险。 正是因为未知,所以见到的时候才会那样惊讶。 他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在那片小林不远的北边有一处小山沟,小山沟里来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身穿一身青色的道袍,道袍上开着或浓或淡的梅花,那位客人手里也提着一柄雪白的剑。 用雪白来形容似乎有些不准确,因为那剑上也盛开了鲜艳的梅花。 只是不知道那道人是用谁的鲜血种下那朵鲜红梅花的。 蛮术见到他便紧紧地盯着他。 那道人去像是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看着山沟某处一块开满梅花的衣襟,不知那开满梅花的衣襟是谁留下的,但是蛮术知道在那道人青衣道袍的一角开的那朵黯淡的梅花来自自己十几年的伙伴。 蛮术盯着他盯了许久,也盯着他手里的剑盯了许久。 久到让道人终于注意到这个同样蒙着面却从南边来的荒原战士。 轻灵的声音从道人面纱下传来,冰冷得像是用山里的寒潭浸泡过许多年。 “你是去杀人?” “还是去送人?”道人刻意把一句话断成了两句话,这样听上去有些好笑,像是从一个还不太懂得说话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尽管好笑,但是蛮术却没有在笑。 他看见了道人眼中无尽的风雪,风雪似乎要把他冻僵似的。 他也没有回答,而是像夏何一样举起了拳头,拳头上附上了淡淡的锋芒,身边缠绕着灵风,他也要学着夏何拼一拼命。 道人眼中的风雪骤然化作了风暴,风暴掩埋了一切,包括那举起的拳头。 小山沟里开出了一朵梅花,一大滩铺在那里,很鲜艳,却很难看。 而与此同时,道人的道袍的一角也多了一点褶皱,尔后褶皱复平,露出了一点嫣红的梅花,很鲜艳,却也很难看。 有道人南下杀人。 诸君好运。恩恩,对不起,本来昨天晚上还想码一章的,但是啊,码着码着卡住了,所以就只有今天的一章了,等会也许还有但是,可能比较晚了,抱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大殷的槐树,大殷的孩子 第十一章大殷的槐树,大殷的孩子 人生若只有初见,大殷西北角的少年一天之内遇见了两次初见。 一次是在平日里时常去的羊角河边,在河边遇见了个调皮的可爱的小姑娘,遇见了个以后被他当作误了终生的初见姑娘。 他知道那个小姑娘叫做夏小怜,是北边荒原来的人,要到南边的春阳绿水里去。 那些都是那个喜欢说话,说起话来也很好听的小姑娘自己告诉他的。 他却没有告诉小怜姑娘自己是谁,因为他不愿招惹些麻烦,从荒原来的人要到大殷临安去,不是因为麻烦那会是因为些什么? 他不知道,似乎也不想知道。 只是虽然不喜欢麻烦可是当小姑娘拉着他的衣角,用那双明亮带着水光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河边的少年心头生出喜爱和怜惜的同时,却又泛起了不知来自何处的悲伤。 然后,他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当小姑娘还是低着头,依旧是那副惹人怜惜的表情诉说自己在等自己的哥哥时候,少年沉默了半晌,然后把小姑娘领回了家里。 再然后,少年就看到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最得意的笑容,还有一匹骨瘦嶙峋的老马离开时充满同情的目光。 今天的夜似乎格外的明亮。 月亮透过厚厚的云层落到了大殷偏远西北小镇北边的一角,这里有一座小小的院落,院里还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槐树,平时的月亮似乎没有这么明亮,平日的月光也都只有老槐树独自享受。可是今天的槐树下还多了个少年郎。 听说,荒原上的月亮更明亮更圆润些,听说荒原的月亮伸手便能触到,不知是不是今天的大殷有位来自荒原上的客人的缘故,今天的月似乎也比昨夜更加明亮,更加圆润些。 荒原来的那个小客人霸占了少年的本来就算不得大的屋子,所以少年只好倚靠着槐树对付一夜,好在已经日子快要到槐树开花的时候,老槐树上已经能够隐隐看见点点淡黄,算不上太凉,而且今天夜晚从南方吹来的一阵风,吹得那些槐花好像尽数开放了似的,淡淡的槐花香弥漫在笼罩着月光的小院。 在槐花香中打盹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月光下的槐树阴影处的泥土似乎多了一点湿润,少年头仰着望着月亮,眼中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只有转瞬即逝的惘然和随之而来深深的失落,少年从从梦中惊醒。 那场梦与月亮无关,与荒原无关,也与屋内的那个霸占了自己房间的小姑娘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是个支离破碎的梦。 支离破碎既是指那个梦里的世界是一片支离破碎,也是指那个梦本身也是支离破碎的。 少年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殷红的梦,与荒原某处盛开的大片或小片的梅花不同,那是纯粹得但是浑浊的红色,红的是河,河里飘着些白骨。 在支离破碎的梦中传来了支离破碎声音,是一个小姑娘。 “哥,小满才不怕哩,小满很欢喜哩” 小满是谁?哥是指自己吗,那片红殷到底来自何处,梦里的是不是便是现实? 梦里的少年看不见说话的小姑娘,只看得到殷红而浑浊的河流边无数人在哭,在不远处的河的源头有一束光明,那是这片殷红世界唯一不同的颜色,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梦中的少年心里生出无尽的悲伤,伸出手想要去追逐那片光明。 他来不及多想,心头涌起的似要把心都要割得支离破碎的悲伤,悲伤到了极致悄无声息,掐住了少年的脖颈,把他从梦里掐醒。 于是少年睁开了眼,望见了与梦里看到的红色完全不同的月光。 只有滴下去的泪水还沾着梦里的血色。 少年睁开眼便忘了自己在梦中见过的一片红,便也忘了那句支离破碎的呢喃,只是那份把心都要割得支离破碎的悲伤却依旧还在,愈发浓烈。 可是那份悲伤却不知落到何处,他甚至忘记了为什么悲伤。 只是眼角依旧的湿润还在提醒着他,提醒他要记起一些重要的东西。 少年想起的还是自己的梦,只是那个梦究竟是什么,他睁眼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记得,那个带来悲伤又悄然消失的梦。 荒原来的客人不仅带来了明亮的月光,也带来了荒原的寒风,吹得那颗很老很老的槐树飒飒作响,吹得少年心口冰凉。 少年望着那轮明月,好生悲伤,他想静静,他想出去走走。 少年走过了屋前的那段矮篱,绕过屋前的槐树,沿着月光下的似水渠的小路往北方走着,他只是走着,便来到了河边。 这条蜿蜒的小路走过许多次,所以他走得极快,还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他愈走愈快,快得像是在逃离那片老槐树下的哪滴沉进泥土中的泪。 他再见到了那条羊角模样的小河。 月色下的羊角小河本应该宁静,只是现在却不知道是何人在河边吟唱些什么。 那是哪家的少年在唱歌? “天地生我自由人,我欲驰骋不由天,稚子童稚煮血肉,无尘无垢行赤子;而立修正明事理” 少年加紧步伐,于是见到了月下的那位青年。 青年从北边来,要到南边去,手里提着剑光似水的剑,手里捧着乌漆嘛黑的书,青年正在淌河。 少年见到青年的时候,青年便也看到了少年。 他笑着道。 “你好,请问这里是大殷吗?” 当他说着那话的时候,他的一只脚已经落到了河畔的青石上,所以彼岸便成了此岸,大荒便走到了大殷,他终于来到了大殷。 夏何很是欢喜,虽然来到的只是大殷的西北一角,不是那传说中四季长春的都城临安,见不到那眼点缀在临安旁的湖,也看不到在荒原上都颇富传奇盛名的三层小楼。 但这里就是大殷,因为趟过河便是大殷。 而面前的少年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大殷人。 只是,他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夏何有些奇怪地望着少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翻开自己手里的那本乌漆嘛黑的书。 书上写着:。 “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刀:苍白的手,漆黑的刀,他是谁” 夏何念叨完,然后摇摇头,“不是。” 手里的书快速翻动,停到一处。 “剑光划过,一丈歪道珠帘纷纷断落,如美人的泪珠般落下,露出了那人的身形” “也不是。”夏何呢喃。 夏何还在翻出,这次翻了许久,久到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面前的少年笑了笑,然后接着低头翻书。 可是他翻遍了整本书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所以,他只好抬起头,把书放在怀里,抱拳,雪白的剑衬的他的手也很苍白。 “你好。” “我叫夏何,夏是夏天的夏,何是何怜情来寒彻骨的何。” 少年想到了白日里那个很是可爱的小姑娘也有这样一段类似的介绍。 “我叫夏小怜,夏是夏天的夏,小是小家碧玉的小,怜是何怜情来寒彻骨的怜。” 少年知道面前青年人的身份,因为面前的青年很是英俊,英俊得不像别的凡夫俗子,而那个小姑娘也生的极为好看,更加不像是俗世红颜。 而且两人身上生了极其相似的味道,干净得像是荒原吹来的一朵云。 “请问你见过我家小妹吗?” 夏何看到那少年还是安静地看着自己,也没有觉得尴尬,只是把声音提高了许多。 少年还是沉默,用手指了指青年的胸口,那里盛开了一朵要命的梅花。 夏何不明所以,以为面前的少年便是那种荒原上难得看到,只有在大殷的学堂和青楼坊间才看到的那种酸极了的书生。 “我知道她在我的心里,可是我是在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夏何诚恳地道。 少年诚恳地想着:原来他是个傻子。 少年转身离开,夏何连忙跟了上去,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寻自家的小妹。那朵梅花撒了一地的汁水。 一路沉默,快到少年草屋前,夏何终于想到自己忘记了什么,连忙问道。 “你是谁?”夏何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问话的语气真的有些像是个不通世事的孩子。 少年已经接受了夏何是个傻子的事实,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在意,沿着那条小路也就开口说了一句话算作对青年的回答。 “殷槐。” 这时,不远处,遥遥望去朦胧而明亮的月光下正好出现一棵老槐树的影子。 大殷西北有一棵老槐树。 生在老槐树旁的少年就叫做殷槐。 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大殷有什么 第十二章大殷有什么 趟过那条羊角小河,绕过一座小山坡,路过一片草坪,弯过几颗老树,见到一棵更老的槐树,槐树旁的便是少年殷槐的家。 姑且算作篱笆的矮篱只能挡一挡野狗蠢鸭,是挡不住人的,也挡不住人的目光。 所以夏何一眼便看到了槐树旁边看上去很是简陋的草屋。 住在那样草屋的人带着客人到了自己家里难免会觉得有些羞愧或者暗暗指责自己,只是殷槐没有,他数着路边的碎石子领着夏何来到了自己的草屋前。 他也有理由不去感到羞愧或是指责,他本来就不是领着客人来的,而是送客人走的,所以他用不着羞愧甚至暗自神伤。 对于自己来到一个新的地方甚至是一个新的国家时见到了这样破败的一面的人未免会有些失望,只是夏何也没有,他甚至很是好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草屋,在家时阿爸是按照临安府邸的样式建造的将军府,在夏城以外,大荒更多的是数不尽的帐篷牵着数不尽的牛羊。 他哪里见过用茅草搭乘的房子,便是那样苍老但依旧苍绿的槐树他也未曾见过。 因为从未见过,所以格外的好奇。 因为格外好奇,所以生的满心欢喜。 于是那滴了一路的梅花在月光下边也没有那么显眼了,青年夏何终于来到了自己梦寐以求来到的地方,欢喜的说不出话来,那伤口又哪里会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殷槐走得很仔细,明明那条路他已经走过了许多次,就是闭上眼也能走过一两趟,他却仔仔细细地盯着路边白色的石子看得仔细,好像今夜路边的野草都有一分不一样的滋味。 殷槐不是喜欢感世伤事的人,但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一直活得很小意,他就像一块从山上被河流冲下的岩石,安静地努力着不被河畔不时驶来的巨石断崖砸成碎片。 被河流冲着走的岩石也许没有自己选择道路的能力,但是却有着选择努力活下去的权力。 殷槐一直这样小意沉默地活着,哪怕是在大殷西北这个偏远的小镇,他也一直努力活着。在这里他的活着无关某些生死的东西,但是却有关某些隐隐感觉到的东西。 他似乎总是能感觉到有人在等自己,当然不会是那种前世情人留下的某种隐约牵连着两人缘分,他只是感觉总有一天会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哪怕他现在根本不知道那个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上那样一个敌人,也许这跟那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的殷红的梦和梦里的那道光明有关。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殷槐一直小意地活着,至少要活到知道那个敌人是谁的时候。 所以他一路走来看的并不是路边的石子或是路旁泛着微弱光芒的野草,他看的是那两个从大荒来的人。 他讨厌麻烦,特别是有关于生死的麻烦,但是很明显身边跟着的这个人,还有自己屋里睡着那个人都会带来这样的麻烦。 所以,他准备把夏何带到自己家里,然后就请他和他的妹妹离开。 他想得很冰冷,甚至有些不讲情理。 然后当夏何见到自己的妹妹的时候,露出的那种宠溺的目光却把他想的那些冰冷和不讲情理都冲得一干二净。 殷槐心头又泛起了淡淡的悲伤。 “让我们住一晚可以吗?” 所以当夏何问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伴着小怜有些惹人怜惜的鼻息声,殷槐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请他们出去,而是自己转身走向了屋旁的那棵老槐树。 他靠着那棵老槐树,想要再睡上一觉,只是有害怕自己睡觉时又会生出那样不知落到何处的悲伤,萦绕的槐花香虽然浓郁却不能让殷槐做一个好梦。 夏何也睡不着,也许也有不好意思的缘故,他走到了那棵老槐树的旁边,也靠着那棵老槐树坐下,殷槐很明显并不习惯自己身边坐着另外一个人,所以往旁边靠了靠。 夏何没有在意殷红的小动作,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老槐树,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指在老槐树沧桑的皮肤上划过,那是一种很清新的触感,夏何感觉自己在触摸夏城边的城墙。 他从未见过这样老的树,或者说他从未见过这样老的生物。 这让他很欣喜。 大荒没有高耸的树,甚至连一些小树都少见,一方面是因为荒原上实在种不出高耸长寿的树以外,还有大荒传承了上千年的游牧生活似乎并不适合种植树木这种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生长的植物。 夏何只是听说在荒原的最北边有那样一座山,山里有许多的生了许多年的树,可是那是一片被冰雪封存的土地,夏何曾远远的见过那座山,看到的只有风雪。 他也见过从山里来的人,那些人都是一副模样,高高的道冠,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一身包裹严实的道袍叫人分不清来人的男女。当然最像的就是山里来的人都是修行者,都是修行自然道法的修行者。 据说他们那种超脱世间的气质便是因为被山里的风雪吹得太久的缘故。 只能见到风雪冰霜的人生又怎么会有属于真正的人的神情?除了平静以外的神情。 所以,夏何不喜欢从山里来的人,还有将军府里盛开的那些梅花虽然不知来自何人的剑,但是想来与山里人逃脱不了关系。 夏何愈发讨厌大荒以及大荒王身后的那座冰封多年的山。 而与之相反的就是自己现在在的这片属于大殷的土地。 你看,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多么可爱的树,生活着多么可爱的人,为了从大荒来的小姑娘便愿意放弃自己床铺草屋的少年是多么可爱,这棵生长了许多年,一直葱郁的槐树又是多么的喜人。 夏何小心的询问道:“大殷很多这样的树吗?” 殷槐悄无声息,闭上眼不言语。 “大殷很多这样的草屋吗?” 草屋里传来了某个累极的小姑娘小声的鼻息。 “大殷很多像你这样好的人吗?” 槐树甩了甩枝叶,像是在回答,但是殷槐一直没有说话。 “大殷是不是有许多像我一样的修行者?” 殷槐听到了这话,终于睁开了眼,扭头望向夏何。 那惫懒的青年却在槐树花香中沉沉睡去,好不安逸。 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河边来了道人 第十三章河边来了道人 夏何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真的睡得很香,昨夜的风吹得很柔,昨夜的梦浸满了槐花的香味。 他不像那个梦见一片红色的少年一样,便是梦里也有传染到梦外的却又不知落到何处的悲伤,他的梦是欢喜的。 他梦见了一片湖,湖面波光粼粼,湖边有个院,院里有座很高很高能摘天上月亮的楼,楼前还有一株梅,一株很老很老却长得很繁茂的梅树,梅树没有开花,却生了许多许多的嫩芽,这是一棵生长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树,却还能生出新芽来。 阿爸阿妈隔着院里的门,相互搀扶着看着那棵很老很老的梅树,他们也已经很老。 他看见了那扇门,也看见了门后的阿爸和阿妈,他骑着一匹青牛从不知哪里的泥泞中来。 “哥,哥,哥,嘻嘻嘻” 他走进门便听到了有人在呼喊着自己,那是一个甜糯动人的声音。 夏何抬头望去,只能看见光晕中的娇小的人影,她似乎还是那样的调皮小姑娘。 夏何眯缝了眼,仔细望去,只是好像他的毕生修为都好像化为须有,他看见的还是只有朦胧的光和被光裂成几瓣的人影。 夏何笑着大声喊道:“小怜!那么高,怕不怕啊?” 小怜还在笑,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喊话,只顾着笑,过了许久,笑声停了,她也大声喊道。 “小怜才不害怕哩,小怜很欢喜哩。” 接着仍然是一串银铃响彻了九霄之外,人影消失在光与影的缝隙中。 夏何睁开眼看见的也是一片光与影交织的晴空,光是大殷的阳光,影是大殷的云朵,好生欢喜,好生喜爱。 夏何醒来却还是记得那样的梦,也依旧欢喜,这样的欢喜落到了实处便更添了一分欢喜。 这种实实在在的欢喜几乎要盈满到了心里。 只是,夏何直起身子,脊背有些酸疼,昨夜把槐树也压得有些酸疼,胸口那条细长的梅花已经不似昨夜那般看着怖人,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衣襟上已经没有了鲜红得刚刚流出的血液,这也许与青年体内浑厚得有些不符常理的真元有些关系。 但是,这些都是小事。 夏何望向北面的时候,被一块小土坡还有接连不断的矮树遮住了视线,夏何想到在河的那边的时候便也是被一些树阻去了视线,接着,他又想到了蛮术大叔说过的话。 “继续挣扎吧,为了活下去,为了小怜,去到足够南的地方,那里还不够,还远远不够,还会有人来,杀你。” 这里还只是隔着一条河与大荒相望的西北小镇,连阻去抵挡兵马的城墙都没有,只是靠着一条刚刚没过膝盖的小河作为阻挡,或者只是作为边界,这对于正在逃亡的人来说,还是太过于冒险了些。 他还需要往南些,再往南些。 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先找到小怜,他举步向着那间草屋走去。 草屋很破旧,昨夜便已经看到了草屋的破旧,只是现在看来却很干净,干净的不留一点尘埃,也不留一个人。 小姑娘不见了。 夏何呆愣了几秒,然后有些懊恼自己今天为什么睡过了头,再然后想要去找小姑娘,可是又不知道从何找起。 然后他仔细地想了想,小妹喜欢水,那就从河找起吧,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昨夜的少年,兴许在河边能遇见那个少年,然后再问问他小妹去了哪里。 这样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没有道理,但是有这样想法的他很幸运。 他匆匆忙忙的穿过了山坡,还有山坡上的树,事实上,沐浴在夏日温暖阳光下的树木与昨夜明亮月光下的树木有许多不同,甚至更加的惹人注目,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树叶在阳光下有些透明的身影。 夏何走到了河边,便如愿见到了殷槐的身影,只是没有如愿见到小怜的身影。 还很不如愿的见到了一柄剑,一柄盛开了无数的梅花,连剑本身的颜色都看不见的一把剑,当然还有人。 哪里来的人?北方山里来的人。 北方来的人作什么? 来杀人。 有道人南下杀人。 那道人昨夜就到了河对岸。 殷槐是今天清晨遇见的他,或者说只是看见。 道人没有理会殷槐,殷槐更加不会主动去理会一个陌生人。 道人露在道冠下的那双平静的眼,只是瞟过了两眼河对岸的那个大殷孩子,便不再理会,他手里的剑微微颤抖着,还有些许没有凝固的鲜血滴落到青草上,开出了点点梅花。 梅花点在青草上,把青草的最后一丝清新也给抹去了,很是难看。 不管好不好看,道人也不会去看,他只顾得去看面前的那条不过膝盖的河。 若是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挥剑把这条小河斩断。 若是他愿意,他可以唤来天地间的凌风把这条小河连同河里的野草一同吹到云间去。 若是他愿意,他可以在瞬间将这条蜿蜒的小河冻结,让此处寸草不生。 若是他愿意 只是,他在想的就是愿不愿意的事情。 他在想要不要趟过这条作为两国界限的河流,到另外一边,也是另外的国土。 那里终究属于另外的国家。 他不知晓附近是不是会有好管闲事又有些鲁莽的所谓的草莽英雄,那种遇见敌对国家的人便要刀剑相向的所谓英雄,虽然不惧,只是有些厌烦,也不愿那些个普通人的血沾到自己手里的剑上。 便是沾到了剑上最枯最老的那朵梅花上也会污了这柄本来清澈的剑的。 他不愿也不屑,同样以这样的态度,他是不屑动手去杀那个见到的大殷少年。 他想着,想了想,便还是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那是磨刀的声音。 他还是没有多向那个少年瞥上一眼。 那少年莫非就是那种所谓的草莽英雄,或者是想要做那种草莽英雄的热血儿郎。 但这也不过只是一剑的事情,若是他来,那便是一剑。 或是吹口气,那个拿着普通的刀的普通人就会死了。 所以,道人还是低头看着平静的河水,眼中一片平静。 直到,河水的平静被突然闯进来的人给打破了,连河边人眼中的平静便也被打破。 道人那双平静的目光落在了不太平静的夏何身上。 他看得很认真,想得也很认真,之前认真想的问题现在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道人甩了甩手,河水便断了断,青年便走了走,少年便蹲了蹲。 诸君好运。跪下认错,我错了病了,不准用电脑,手机也少用我也很绝望今天稍微好些了,就码了一章,只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所以唉本来有请假的章节的,只是忘记发了,还躺在草稿箱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被河水洗过的剑 第十四章被河水洗过的剑 “你是来杀我的人?”青年先开了口,开口便是杀气腾腾的杀字,虽然不是杀气腾腾的语气说出来的,却也还是给温和的空气添了一分凉意。 夏何看着道人,他想要说服自己冷静些,或者只是平静些,无论是出剑还是出拳或是逃走都合适些。 只是他握着那柄雪白似洗过无数遍的剑的手一直在颤抖,那颤抖从他的指尖传染到他的手掌,再到他的手臂,直到他的全身,他望向道人的那双眼也在颤抖。 他认出了这个道人,便是与阿爸争斗的那个道人。 他只敢想到这里,或许还能更往深处想些,他不愿也不敢。 因为他害怕。 道人握剑的手没有颤抖,他学剑已经学了许多年,单单只是握剑便走过了数个寒冬,在寒风中握着过冰冷似冰的剑,那时他握剑的手就已经不会再颤抖。 他也不害怕,他没有什么害怕的,他只需杀死面前这个人就好了。 就像杀死那个将军一样。 他以为将军的那个惫懒儿子只是个纨绔玩意儿,不懂修行,只是看来终究那位将军还是留了一手,虽然这一手实在高明,骗过了无数人,却骗不过他,他看了一眼就识破了那个并不高明的骗局,所以依旧没有多少用处。 他是从山里来的人,他手里的剑也就是从山里来的剑,而对面那柄颤抖的剑也是从山里来的剑,他一眼认出了那柄好似洗过的剑。 “原来他不仅是来送人,也是来送剑。” 夏何听到了他,意识到说的是之前在林间见过的蛮术。“蛮术叔怎么样了?” “死了。”道人回以两个字,也像是被风雪吹过许久的冰凉的两个字。 青年的剑还在颤抖,震动得愈发明显。青年颤抖在喉咙间的一句话颤抖地飘了出来。 “为什么?”青年那句颤抖的话在风中被风吹散开来,显得青年有些害怕,那颤抖本来就是害怕的表现。 对于青年的害怕,道人却还是那样的平静,只是看到青年脸上却没有出现害怕的神情时还是出现了一点波动。 跟他握剑的手和说出的话不同,他的脸上带着笑,道人之所以感到有些诧异也是因为那样的笑,他在北边一座正在败落的将军府里也看到了同样的笑。 讥讽的笑。 夏何怒极而笑,原来所谓的颤抖也不过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却强行按捺住自己的表现。 像是那句话开启了某处的话匣子,或者是打开了某扇挡住惊天山洪的崖坡,青年的愤怒再也按捺不住。 “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为什么要杀我们家的人?” “为什么要杀” 夏何盯着道人,“我。”从颤抖的唇齿间再跳出了最后一个冰冷的字。 山里来的人依旧如同山里的深潭一样平静,一同他的声音也平静得近乎没有平静。 “因为这就是你的命。” “其实,我只是负责杀人,杀你,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 道人甩了一甩手里的梅花剑,剑光湛湛从无数的梅花下显露出来,衬得那些枯老的梅花都明亮起来。 说着要杀人,剑上的用鲜血涂抹成的梅花依旧显眼,道人似乎并无什么动作,那条被折断的羊角小河却分流出一道清流冲刷着剑上的梅花,水中开始扩散开梅花的殷红。 水流过去,携着红色回到河里,那柄剑真的被水洗过,湛湛蓝,不复之前模样,甚至比得夏何手里的那柄剑还要干净。 这便是山里人的神通。 一边殷槐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神通,竟能凭空调动天地之力,若是以此法杀人,那终是避无可避的杀招。 只是那道人却好像只打算用这样的神通去洗洗剑,却不愿用那神通杀人,不知是不屑还是不愿,或者是更深的戏耍的意思。 殷槐手里藏起之前在磨的刀,不言语,认真看那两柄好似出于同源的剑。 开满花的剑不开花了。 颤抖的剑也不颤抖了。 准确的说是,握剑的人的手终于不再颤抖,他的整个人也不再颤抖,他的声音也终于不再颤抖。 “可惜我不太信命呀。” 夏何还是在讥讽的笑,一点也没有被道人示威似的神通所惊讶到。 他很平静,也很认真。 “而且你也杀不死我呀。” 杀不死三个字咬的很重,也显得更加的认真。 还有些少年意气的认真总是很可爱的,只是道人不喜欢这样的可爱,这样的不喜欢体现到他的眼中便是一闪而过的阴霾。 “前些日子,我学了修行。” 夏何眼中神光湛湛。 “你就杀不了我了。” 这有些幼稚的话听上去有些惹人忍不住发笑。 “前些日子学的修行?笑话。”道人冷眼。 “莫非你认为我连你父亲都能杀却杀不了你?”道人冷言。 刚才洗去的梅花中便有他的父亲的血浇灌出来的那朵,最鲜红最浓烈的那朵便是。 “你连我都杀不了,你还杀得了我阿爸?” 这也是幼稚的话,却蕴着一个有意思又简单的道理,似乎从那家里出来的人都喜欢一些有意思又简单的道理。 道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喜好功名的人,所以杀了那位在整片荒原上都闻名的将军之后也没有声张,只是接着就南下继续杀人,所以,夏将军死了的消息还远远传不到这里,而且夏何这几日都在逃亡,哪里又听得到从夏城传来的消息。 只是夏何是真的认为面前这个来自山里的道人是杀不了自己的阿爸的,哪怕是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是不行的,就是这样简单又纯粹的相信,所以夏何举起了自己的剑想要拼一拼。 至于道人,他不解释,也懒得解释,他只是认为杀人才是要紧事,所以,他也提起了洗的干净的剑。 接着河这边的夏何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而且,你都不敢跨过那条河,又怎么杀得了我?” 夏何笑的有些得意甚至有些狡猾。 道人依旧平静地对待他的得意和狡猾。 然后一剑劈了过去,一剑便激起万丈风。 像是之前御水的神通,这次驱使的是天地的凌风。 剑起,风便起,剑落,风便似剑。 断开的河水依旧还是断开的,只是裸露的河底清晰地划出两道剑痕,那是风画出来的剑痕却依旧凛冽。 两道风劈向了夏何,夏何慌忙举剑迎击。 只是慌忙之下又怎么敌得过那来势汹汹的两道风。 夏何的剑被一道风吹到了地上,夏何的肩膀又开出一朵梅花。 夏何身上再添新伤。 “你原来不懂剑。”道人平静地说道,没有嘲讽,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夏何还在笑,哪怕被人一眼看出自己蹩脚的剑法他也还是那样地笑。 他笑得理直气壮,回答得也理直气壮。 “不懂。”他昨天才有剑,今天怎么就会懂剑。 谁都不清楚这有什么值得理直气壮的。 但是夏何理直气壮地还在说,“但是我可以学。” 学什么?学剑。 学画剑,学写剑?还是什么能当场学的关于剑的技法? 夏何没有说,他说的自然也只能是用剑。 用剑御敌,用剑伤人,用剑杀人。 他要学的是这些,他这样说,也就这样做。 他当即便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卷乌漆嘛黑的破书,开始认真的读了起来。 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习剑弃剑修大道 第十五章习剑弃剑修大道 夏何看书看得很认真,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看什么修行神书,或是什么悟天道的道术。 提着刀冷眼相看的道人也开始也是那样以为的,他以为是从山里流传到了世间的那卷神书的模本,只是看到夏何手里那卷书乌漆嘛黑的样子怎么也与山里供奉在观里的那卷湛蓝的书卷没有什么关联。 “你在做些什么?”夏何看书看得认真,却也不是一心只顾得看书的呆子,他头也没抬却也晓得回应。 “学习怎么用剑?” 说的是用剑,却不见有剑在他的手中,便是手指也紧紧的拈着书页,不曾比指成剑推以剑法,这哪里是在学剑? “那是剑谱?”山里来的道人不知何故竟然在此刻显得有额外的耐心,似乎有了刨根问底的念头。 “不是。”夏何不知为何,虽然还是不愿抬头,却也还是回应道。 两人做的事情都有些匪夷所思,要杀人的人没有再杀人,要学剑的人却真的捧着一卷书在临场学剑,两人似乎都在等。 两人究竟在等些什么?一旁靠着河边青石的殷槐没有看出来。他只是觉得荒谬,他当然见过夏何正在看的那卷乌漆嘛黑的破书,那哪里是什么剑谱,那分明只是一卷 “是一卷小说。”夏何说出了殷槐心中暗自鄙夷的,他却一点鄙夷的意味都没有,反而充满了浓浓的兴趣。 接着便是河对岸的道人生出了兴趣。 一阵清风绕过道人的脖颈,走过他的肩,趟过那条代表界限的河,吹过乌漆嘛黑的书,道人的意识便随着那阵清风看到了那本书上写的文字。 “等到这一剑的力量消失时,就觉得有一阵风轻轻吹到他身上” 这真的不是剑谱?道人却见到夏何面上的神色却很是认真,仿佛他看的就是一卷谱有绝世剑法的剑谱。 风吹的微凉,道人莫名有些想笑,没想到山里道人处心积虑要杀死的人却是这样一个傻子一般的人物。 道人撇头,瞄了一眼北方,似乎看到了屹立在极北之地的那座山,面纱下的脸露出了嘲笑和无奈。 再回头时,他目光中的嘲笑依然在,无奈却淡了许多。 “你莫非以为凭借这种穷酸文人的意,,淫便能学得什么杀人之法?” “不会这样认为,谁会傻到认为看一卷小说便能学会杀人。” 令人惊奇的是,夏何反驳讥讽了一句,似乎道人才是那个异想天开的傻子。 殷槐在心里暗暗腹诽:原来你也晓得那是傻子行径 夏何接着道,“杀人之法总归还是要杀过两三个人才能学到,我前些日子才学会,我现在在学的是剑法。” 前面说的话还勉强有些理直气壮的道理,只是最后一句话不管怎么看都寻不到一点道理的来由,夏何却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道人不屑,“三年练刀,十年练剑,余幼时即噬剑,每于山林间,闻山中古木摇曳轻吟便起身习剑,我闻古有人日练拔刀术法数千次,我行以其毅力,头年拔刀终有万余次,终习得一身剑术,自下山以来,无败。” 道人最后一句无败终究还是有些分量,那座山也还是有些分量,只是那些分量到了夏何眼中倒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屁话。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一次,极认真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书,反而不看一眼自己膝前的那柄尚未蒙尘依旧清澈的似水长剑,他似乎只是在看一卷让他入迷的小说,然后借此来推脱自己在练剑。 或许他真的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道人看出了他的意图,只是他也正好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自己一路赶来的有些力竭的真元,所以,他不介意继续拖延一些时间。 道人望向自己手中的剑。 他手里的剑也依旧清澈似水,上面似乎从未沾染过污秽,也没有盛开过梅花,一如道人少年时的那般模样,然后他也开始讲起了故事。 “于吾习剑中,观里师父见我习剑,拔剑与吾对弈,吾拔刀快于吾师,吾剑利于吾师,吾习剑岁月也长过吾师。” “吾师见吾拔剑,他也拔剑,剑起,林中风势起,剑落,林中风势压。” “以一剑以应一林之风势,终败。” “那日,我舍剑术,终日修行,以求寻得那条无上大道,盼以残生能求得个乾坤上境的执念。” “凡间俗世里的寻常刀剑哪里比的过那无上的天地大道?”道人还是在看自己手里的剑,手中那柄似水的剑似乎也真的沾染了些人气,听到道人有些冰凉的话,微微颤抖着,似乎也在哀鸣。 道人看剑的样子也很认真,只是他看的不是那柄剑,终究落到了别处,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行在大道之上,心中便只有世间大道。 心中无剑,只有大道耳。 道人手里的剑不再颤抖,也不再哀鸣,只有凝聚成形的凌风附在剑身之上,凌风凌冽却不伤道人分毫,呼啸而生,又呼啸顺着剑身流淌而去,直上云霄十几尺,再归来时携着冰霜。 剑上散开了白雾,白雾累积起白霜,白霜附上了似水的剑身,像是把那剑上的水冻上了一般。 山里的雪大抵也是这般模样了吧。 但是这却不是剑的模样,而是他修行的自然大道的模样 只是不知当年那个每日习剑的少年眼中的雪是不是这般模样? 夏何不知,夏何只是知晓,他在习剑,他习的是剑而不是道,如多年前某个躲在山里的林子里的少年一样,只是他还是没有看一眼自己身前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剑,也没有看那边已经冻住的剑,也没有看上一眼那边已经大显神威的道人。 他在认真地看书,认真地学习。 也不知道是看累了还是学透了或者是他终于等到了些什么,夏何抬起了头,把那卷乌漆嘛黑的书重新塞回了自己的怀里。然后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那柄似水的剑。 剑重新回到青年手上。 “你莫非还不懂?修行者之斗,终究还是真元术法之斗,而不是这些个无关的刀剑外物之斗。” 夏何明显没有仔细听之前道人讲述的那个关于他自己少年时习剑的故事,所以不懂得他这般道理究竟来自何处,所以他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可是这样的笑落到了道人眼中却成了讥讽的笑,一如青年那个已经死去的父亲一样的笑,那时他还尚能保持一分表面的平静,只是不知何故,此时却生出了无尽的怒意。 他凛声道。 “天下只有一条大道,便是天地大道,你却偏偏要学那离经叛道的大殷中人,学那劳什子世间红尘法,此本就已经踏进了歪门邪道,却不知悔改,你乃大荒之人,却习大殷邪道,你可知错?” 夏何眼中闪着迷茫,他愈发不懂起来。 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大道不可道 第十六章大道不可道 他不懂的是:自己要修习什么样的法门与他有什么关系?自己要练剑还是要修道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天地大道是不是只有一条他又怎么来平定?即便真的只有一条,那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自己只是想要学学剑,再多想些,就是要把自己的阿妹送到南方临安都城里去,嫁个好人家,然后自己再去接一接自己的阿爸阿妈。 天地大道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没有那么喜欢修行,修行终究只是迫不得已。 他学剑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青年举起了自己的剑。 道人却似乎还想要说,只是他再也说不下去,因为迎面而来的是笔直劈来的一柄剑。 这是青年从他阿爸那里学到的用来让道人闭嘴的办法 “若是有朝一日你与那山里来的人遇见了,千万莫要得罪他们。”将军站在摘月楼上北望,似乎能看见那座在极北之地的那座除了名却没有名字的山。 他身边还有一个惫懒少年,少年眯着眼,眺望着摘月楼不远处的风光,那里有一株梅树,梅树便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在浇水。 “为什么?”少年只是下意识地在问。 “因为他们实在太不好惹了。” “他们很会打架?” “不是,他们很会说话。”将军声音有些僵硬,像是被北方的寒风吹了一整夜。 “听说北方那座山里的人很少,他们找谁去说话?” “正是因为山里的人很少,他们平日里在山里很少说话,所以,一旦有与别人说话的机会,他们就想要多说些,可是他们又实在太过于自命清高,所以往往说的话都是些教训人或者教育人的话。”少年似懂非懂,看那楼下少女依旧出神。 “所以山里人都是一群话唠?” “”将军想了很久,才缓缓道。 “还是一群以天下为己任的话唠。” “那要是真的不小心遇见了怎么办?” “要是真的遇见了,能跑就跑,要是不能跑,那就把他们揍得不能说话。” “可是阿爸,我不懂修行。” “所以才叫你学啊!” 某个这才听懂话里话的少年大惊失色,”所以说这么多,还是要我学那无聊的东西!” 夏何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年幼时阿爸教导过自己的话,于是他狠狠地劈出了一剑,似水的剑光隐隐凝成实质,从剑锋迸溅出去。 这算不上多么高明的手段,不过是简单地把真元裹在武器上然后抛出去的简单技巧。 但是,这却是夏何刚刚从书里学到的技巧,只是夏何看到自己挥出的剑光一般如幻似雪,远不如小说中写得那般绚丽,效果也远不如书里描写的那样。 所以夏何还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道人只是偏了偏身子便轻易地避开了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剑光,接着他的反击随着手里附着冰的剑一剑挥出。用的还是他这些年学的驾驭自然万物的法子 还是一样的风,却更加凌冽,更添寒意。 与之对抗的还是与之前那般剑气很是相似的一剑,夏何从书里学来的剑法 夏何却丝毫不曾畏惧,举剑举过头顶,双手持剑,然后重重的落下,一剑,便将那阵风斩成两断。 风的裂缝中,青年的英姿更加飘逸。 道人有些惊奇,之后的一剑没有顺势挥来,任由青年的英姿继续勃发。 青年于风隙中流出一句话。 “同样的招式对于我来说是没有用处的。”就像某个打不死的小强说出的那样的话来,只是这样的话加上这样僵硬得很是做作的姿态不免让人忍不住翻起白眼。 河对岸的青草又摇晃了一下身子,从它的头顶又掠过一阵风。 更急的风,在羊角小河上划开一道痕。 夏何衣襟微动,手里的剑光闪了一闪。 剑落,风停。 从河对岸划来的痕止步在夏何三尺之外。 只是道人隔着那条河的似剑般锋利又平静的目光却落到了夏何身上。 连同那目光一同来到夏何身边的是道人平静的话语。 “这便是你自以为傲的修为?” 夏何也听出了话语中的冰冷,只是他不太明白冰冷究竟来自何方,或者自以为傲究竟来自哪里,夏何皱起眉看着面前这个有些自说自话的山里人。 这般表情落到道人眼中便是另外一番意思。 语气愈发冰冷。 “修行五境,无论是我山里的修道之法,还是被大殷人冠以修人之法的歪门邪道,都只有五境,五境便为极境,五境之上便为大道。” 道人还在说,可是周遭空气却愈来愈响,不知来自哪里的风吹得越来越急,不见风卷残叶,只闻风卷余音。 殷槐偷偷望去,只看得见道人的嘴一张一合,却不闻其音,而夏何明显是听得到道人的说话的,他手里的剑时而握紧时而放松便能看到。 殷槐不知何故,不过是所谓大道之音不可道而已,终究是道外之人,便是红尘中人,又如何听得到世外妙音,大道之道不可道不可闻。 尚未迈过那道门槛前,没有人能听见所谓道音,自然也不会踏上修行之路。 哪怕不是真的天地大道自然生出的绝世道音,只是关于修行的讨论便已经不是殷槐这等连修行那道门槛都尚未见到的少年能够贪图的。 这里不懂修行的少年听不到关于修行的讨论,但是据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南方那座出了名的湖的南面,在已经跨过了初夏透着闷热的更南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小园子。园子里也有不懂修行的少年却在询问着本来不应该被他知晓的关于修行的东西。 小园子很小,却很美,虽然生在南国,却长满了各地的花草,看得出那些花草被这里的主人照料得很好,然而园里最吸引人的却是一棵高耸但是笔直却又纤细的树,那是一棵很奇特的树,明明高耸却生的纤细,而纤细的树干却支撑着堪称庞大的树枝叶叉,远远望去像是托住了一片庞大的云彩,不仅仅如此,远些看,大概会使人生出那棵树只是生的枝叶繁茂了些,却不是什么生长了许多年的老树,但是近些看时就会看到那棵纤细的树上被时间刻画下的一圈一圈的痕迹,它就那样立在那里,在这小园子还不存在之前,它就守着这里守了许多年。 直到这里被一个少年围成了一片小园子,然后身后出现一片湖,而树边出现一间木屋。 园子还不出名,甚至没有人知道在那片繁茂的山川深处还有这样一片小园子。 更加不会有人知道园子里的高的要遮天的树,还有树下的木屋。 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木屋里此刻也正在发生着一场关于修行的谈话。 谈话发生在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之间。 老人不懂修行,少年也不懂修行,但是他们所说的便是大道,大道却在此刻此地可言。 “修行有五境,五境之上便是所谓大道。” 老人在说,少年在认真地听。 “修行之法世间大多分作两脉,一脉承自大殷,来源于大殷皇宫里那卷神书之中,以修人为基,意在修己身,修己身念,修己身道。” “初境童稚,引天地灵气锤炼肉身,此谓初境童稚修身。” 诸君好运!接下来的那章挺重要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世有两般法,星光点烛光 第十七章世有两般法,星光点烛光 “修行乃生死之行,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故无论是大殷还是大荒原上的修行者需先修身再修行。大殷修人之道的童稚,和荒原山里的修道之道的初境须臾皆为修身之境。” “以血肉之身以推血肉之门,初境炼身之后便遇大道之门。” “门内乃世间大道。” 老人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什么对于大道的崇敬和向往之情,似乎只是在说些寻常旧事,只是在论述为什么今年的夏来得格外地早。 而他面前那个像是瓷娃娃一般讨人喜欢的小孩却听得很认真,他做事一向都比较认真,他会认真地听外面园里大树上的小鸟唱歌,他会认真地给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却依旧长不大大树除虫,他会认真地数着天上的星星,所以,他也会认真地听老人讲述那些关于道关于那些虚幻缥缈的故事。 他只当成故事在听,但是本身能以凡人之躯听闻天地大道之音便是一件有些像是不可思议的故事的事情。 老人仍在讲,关于大道的解惑仍然在这片小园子里传诵。 “大殷之法修人,从初境之后,便与大荒的修行之法大相径庭,大殷之法主张探寻人的本身,便以人为根基,从童稚修身之后,开启身体某处大门便许以平生野望,童稚修身,之后的而立立身之根本,知命知晓命图,花甲化道外身,五境之极境乃修人之顶峰,此世间不过寥寥,此境之人乃世外之人,己身即大道。” “修己身为大道此修人之道。” 老人说的是世间世外之事,不过寥寥数言便将大殷修行五境讲述了个七七八八,而此言响起时,园子外面的云层里闪过了几道雷霆,此言刚刚落下,这片人烟罕见的世外小园外一道雷霆落到了山里一棵即将枯死的老树上,却不曾落到园内,似乎是不愿,或者是不敢。 而老人平静的声音竟能掩过园外的雷霆,端坐在老人面前的少年似乎也听不到外面雷霆肆虐。 过了不知多久,园子里的那棵活了许多年却未曾长大的树扇了扇树杈,好像在不满于雷霆的嚣张,于是雷霆安静下来,园外终见天日。 而此时,老人的讲话来到了极北之地那群喜欢悲人悯天又喜欢说话的道人身上。 “至于北方的荒原以及北方荒原上的那座山里的人,他们修行的便是另外的法门。初境须臾同样是修身之境,不过那些道人不以己身做根本,而寻以天地大道,他们不修己身大道,而寻求天地灵物的庇护。” “春秋之境习天地风雪凌风之法,以肉身驱与天地灵物,看似是逆天之行,却暗隐大道至理,芥子之境破身体天地之界,化身外之界,求天地之大道而立己身之小天地之道。” “乾坤之境乃至大道之境,合小天地而御大天地。” “大荒修道乃修天地大道,五境极境大道便取天地大道之意,修至极境暗合世间大道真理,所行所想皆以天地之意,此谓真正的世外之人。” “这便是流传了千百年的修行之法。” “世人皆说修行是上天赐予的恩惠,能踏上修行之路的人万里挑一,能走到五境之极的人在历史上都是寥寥。” “修行不易,修行很难,那本就是登天之举,自然比得上登天之难。” “修行大不易。” 老人以这样一句话做结,屋外星河斗转好似刚刚不过盏茶时候便已经到了半夜,草屋里没有燃烛,却不是那般黑暗。屋外那棵树伸出的枝丫携着不知从何处的淡淡星辉照的屋里不算太过黑暗。 只是有些幽静,接着幽静中亮起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那是一个孩子的眼。 屋里正好有那样一个孩子。 屋里的孩子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可是,那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要学会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修行,自然也要付出足够匹配得起那样威能的努力和付出?” “所以,修行那样难不是应该的吗?” 老人听到了这样天真的话沉吟了半晌,有多少年没有听说过这样天真幼稚的说法,上次听到的时候似乎自己还是老人有些浑浊的双眼在微亮的草屋里很不起眼,但是那双明亮的孩子的眼却一直望着老人的那双不起眼的浑浊的眼。 书里说过,与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的眼。 孩子还记得书里说的那些简单的道理。 他说的那个道理也是书里写过的简单的道理:付出才会有回报。 老人感叹的就是面前这孩子简单的道理,老人却无法反驳这样的道理。 然而世间那般无奈的事又怎么可以单单以那些简单的稚嫩的道理来解释得通的呢? 老人浑浊的眼不再看孩子明亮的眼,而是移到了窗外洒下的缕缕星辉,星辉下他浑浊的眼似乎也有些明亮的意味。 明亮了往往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些简单的东西。 老人感叹着,沉默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那少年似乎看到老人的些许怅然和感叹,他也同样沉默着,他安静地点燃了一盏灯,灯火在摇曳,从窗外吹来的微风似乎都要把那微弱的灯火吹灭,只是烛火在苦苦挣扎也一直坚持着没有被吹熄。 老人看着窗外的星辉,也许也在看窗外的那棵长不高的树,然后继续道。 “古时世间修行之法万万千千,虽承受住挨过那些岁月的却只有寥寥数种,大殷的修人之法,大荒的修道之法。那些都是被时间证明过的修行之法。”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修行之法。” 老人回过头,望向少年,眼中的惊讶和满意比窗外透来的星辉还要明亮。 “有些修行之法被人遗忘,埋葬在红色的山脚下,世人应该都忘了还有那样的修行法门;还有一些修行的法门还在发芽,不为世人所知” “有万物生,即有万物灭。” 老人望着孩子的目光是那样的温和,就像是在看一株还在发芽的小草。 孩子腼腆地笑着,手里抓着一团温和的白色火焰,在挣扎,在慢慢发芽。 诸君好运,恩,终于把世界观给介绍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此路可通幽境 第十八章此路可通幽境 也许在南方那座不起眼的小园子盛开的那朵好似一朵小白花一般的小烛光会在某天长成足以遮天蔽日的烈阳,那棵纤细的树也会在未来的某天长成一棵足以通天的树,但那终究还是未来的事。 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夏何来不及理会未来的事,因为他迎面而来的眼前事便有些棘手。 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凌风。 每一道凌风便是一道剑光,道人虽不再习剑,只是多年前练习过的剑依旧还在,虽已经不是什么剑势剑术,却被赋予了天地的威能,使得杀机愈浓。 天要杀你,你又奈何? 道人是大荒原那座山里来的修行者,修行的自然是天地之道,驾驭世间灵物而替天行道,此谓修天地之道。 道人代表的就是所谓的天,天要杀人,人又奈何? 重重叠叠的风卷起无数的刚刚才准备欢喜度过春天的青草,那些吃了便要让老马拉肚子的嫩草被风卷起之时便蒙上了一层冰霜,冷厉的冰霜在夏日烈阳下更添了一分寒意,那寒意似乎也要把夏何冻死。 那风要把夏何吹死,那寒要把夏何冻死。 可是夏何既没有被吹死,也没有被冻死,但是他要死了却是真的。 那道人不知是何等境界,体内真元似乎源源不断一般,从剑尖流转到剑锋,化作凛冽的风或是刺骨的霜。 而夏何明显不如道人的真元雄浑,他虽然也有一柄被春水洗得干净的剑,可是剑上什么也没有,微微泛蓝的真元虽然在流转,却被疾驰而来的风吹散开,又被逼上来的霜冻撕裂开来。 不多时,夏何的真元便开始凝滞,身上昨日留下的那朵细长的梅花又开始淌血,那道细长梅花旁又盛开了许多细小的被风吹开的梅花。 梅花中渗出的血染红了夏何的衣襟,兽皮做的衣裳竟然隐隐能看到暗红的血液在流出,滴落到了身前那片已经没有了青草只有大小沟壑的草地上。 夏何手里的剑还在挥舞,只是那些细小的梅花越开越多,越开越烈。 即便是剑又哪里能斩破所有的风,即便是剑又哪里能砍断所有的冰霜? 终究不能。 道人敛息,手里的剑不动,却有一道用肉眼可见的剑芒从他身前出现,那是一道用冰做成的剑,剑呼啸而去。 那也是剑,那只是凝天地寒凉而成的剑,却不是真正的剑。 但还是能杀人。 夏何手里的剑迎上了不是剑的剑,然后被击飞,落到了羊角河边。 夏何胸前多了一条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疤,伤疤外却是一副紫青色,伤口在淌血,血接触到紫青的皮肤却立刻冻结成了冰一般的物什,飘飘扬扬下了一场难看的雪。 夏何又倒在了地上,这次他连那处自己怀里那卷侥幸没有被撕毁的小说的力气都没有了。 道人仍站在河对岸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夏何,注意到即便是坐到了地上,他也是箕坐着,就像那个男人死掉的时候一样,都是那样的坐姿。 “你看,你学了剑也没有用。” 夏何笑了笑,鲜血从唇边淌了下来,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你看,你还是跑不掉。” 道人提着剑,继续说。 “你看,你不过区区第二境的修为又怎么跟我斗?” 道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的背正对着北面,在那边还有一座山。 “您看,他根本就不是您说的天才。” 道人感叹,他本来就是因为听说他是天才才想要见见他的,或者杀一杀他的,他以为在自己最敬重的师父嘴里是世上少有的天才的他里所以当是个真正的天才。 可惜他不是。 道人以为他是修行的天才,他不是,十七八岁已经有了修行第二重境的修为,这或许在其他凡人眼中算得上是个天才,但是在山里,道人见过许多这样的“天才”,当一类天才很多的时候,天才就不再是天才了。 道人见过荒原上真正的天才,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大修行者,只有达到在那条路上走过三步以上的修为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作大修行者。 而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才刚刚跨过第一道门槛的天才还远远没有那样的资格。 当然道人还有一些不知道的事情,一些关于时间的事情。 他当然不知道青年在修行路上迈出两大步的修为不是什么苦修多年的结果,他初习修行时,将军府里正好闯进了个不速之客,将军府里盛开了满园梅花。 当他迈进第二境,立身之根本的时候,夏何看了半夜的血,血浸满了一片小山坡,他在血光还有震天的杀伐声中立下自己的修行之路。 而如今他才不过修行是数日罢了。 道人不清楚,所以也就不知道夏何是真的天才。 道人也曾以为夏何是万法皆通的战斗天才,可惜他依旧不是,他不会用剑,不会杀人,即使是不久前无意杀死过一个连修行者都不是的荒原战士,更别说他还在临阵前做出那般的傻子行径,那哪里像一个天才。 他依旧不懂杀人,也不懂用剑。 道人能看到夏何苦苦提着剑在自己唤来的凌风冰凌下挣扎的样子,所以他不信他是个天才。 他只是个普通人。 杀天才跟杀普通人,那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好在道人杀过许多的人,剑上的鲜血既有所谓天才的,也有所谓普通人的,所以他杀起身为普通人的夏何时,依旧不会手软。 只是道人暗暗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不值,露在外满的那双眼透着失望。 夏何看到了道人丝毫不遮掩的失望,还是在笑,只是眼中多了些什么,他实在猜不到那道人现在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哀叹,果然那些从山里道人是真的喜欢说话,说了那么多无关紧要只用来抒发不知何处来的悲悯之情的话。 然后他想要做些真正能改变现在局势的事情,像阳光一样的光彩从眼中传染到了他的嘴边,然后浸满了他的笑容。 “其实,我真的是个天才。” 夏何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眼中闪烁的光影交织成一片,从光影中浮现出一条路来。 那路从夏何眼中来,却要通往幽静之地。 那是青年立身走出的路。 也是所有大殷的修行者此生只有一次机会走上的一条路,也是所有大殷的修行者要修的一条路。 道人从那条路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握紧了自己的剑,周身狂风大作,却又近乎寂静,流动的风摩擦着空气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样的景象看上去有些诡异,特别是道人身边扩展出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的时候,羊角河边陷入了沉寂。 道人诧异却有些期待地看着夏何眼中的那条路。 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路的尽头有些什么 第十九章路的尽头有些什么 夏何好像看不见自己眼中的那条路,他在注意其他的事情,那是真正能够决定自己能不能活下的事情。 他打不过面前的道人,因为他的真元不及人家雄厚,因为他不像他杀过许多的人,因为他活的不如他长久。 总的来说,最后一点是前面两点发生的根本原因,虽然不清楚那张躲在道冠下的面孔会是怎样的苍老,但是想来肯定不会是一副年轻人的模样,因为他握剑的手也不是如同年轻人那样有力而白皙。浑浊的眼也不及年轻人的澄澈。 眼中多了许多东西,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浑浊瞳孔背后流动的雄浑的真元也是时间留下的礼物,包括他身边那时有时无的淡淡屏障也是时间熬成的汤。 荒原上的修行者第三境芥子演化己身世界而通外物,此谓芥子神通。 这位大修行者的大神通,神通之中生有诸多灵物,九霄之外的凌风,百岁藤新生的嫩芽,风雪山林的一角冰凌皆可纳入那方小世界之中,若有所需,只需念头一动,万物皆可生,万物皆可灭。 道人才踏入此般玄妙境界也不过数年,身边的小世界也不过数尺,却依旧是大修行者。 道人心头念头一动,原本环绕着手里的剑的清风和霜雪刹那间消失,身边淡淡的屏障却开始流转,在阳光下泛起好看的光彩。 那样的光彩比的夏何眼中的那条幽深寂静的路要来得绚丽得多。 若是此刻河边还有一个不懂修行的普通人,甚至都只能看到道人身边的屏障而看不清夏何眼中那条稍微有些不凡的路。 好在虽然羊角小河边真的有一个不通修行的普通人,可是那个唯一的普通人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所以殷槐还是看见了被屏障或者说绚丽的小世界遮挡的那条路的光彩。 殷槐看到了夏何眼中的路。 那是什么?一条路?路从哪里来,又将会到哪里去? 这些都是十分深刻的问题,殷槐隐隐有些熟悉感,却不知那种熟悉感来自何方,只知道那熟悉感来临之时还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悲伤。 不知落到何处的悲伤。 那是一条怎样的路呵 这样的问题就好像是在问,什么是修行?大荒以及山里的修行者认为修行便是修天地大道,便是修所谓天人合一,便是要修一方小天地。 而大殷那些修行者却不这样认为,他们以为修行便是修自身,与天地无关,与别人无关,他们修行取的便是修行的字面意思,修行,行便是路,修行便是修一条路来。 修行第一境童稚修的是肉身,直到肉身足以支撑人走上那条路。 而修行的第二境便是要看到那条路,并走上那条路,立身立身,便是要在那条路上立上己身,到了此时修行才算走到了正路。 立身方能修路。 夏何眼中的路便是他要走要修的路。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要走的路为什么出现在他的眼中,这是连那道人都弄不懂的事情。 不过虽然河边的道人不知道,但是很远很远的山里的道人却知道些什么,观里的书被风胡乱地翻了两页,接着观里的老道人看着被冰棱冻结了许多年的檐。 老道人眼中也出现了些什么。 一道惊天的雷霆真的要乘着北方的风去惊天。 他原来一直看着河边,他原来一直看着他要杀死的人 他终于动手了,他望了一眼天,天边某处的躁动似乎就要平静下来。 “你要做些什么?” 道人虽然不知道夏何要做些什么,却隐隐感觉到将会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而那样的事情是他不愿看见却隐隐有些期待的事情。 道人只是随口的一问。 夏何听见了,便要认真的回答。 “我要试试能不能破境?” 夏何认真的说,也在认真的笑,认真的说着一个不那么认真的笑话。 战斗中破镜?! 这是从未有人实现过的事情,哪一位修行者在临近破镜之时便要静心养性,静养数十日唤来自己熟知的那些修行道友们为自己护法,然后找来能辅助自己突破的灵丹妙药来帮助自己打破破镜时的厚厚阻碍。 更有甚者,在北方的那座山里的一些以苦修为修行的根本的修行者甚至为了能突破紧要的境界关卡,不惜把自己埋在雪中十数日以求所谓的天地灵气。 总之,修行者为了突破是万万不敢在稍有些惊险的地方做突破的美梦。 更何况,道人看出了夏何踏进第二境立身境不过短短数日,刚刚在凝聚了足够在那条路上探寻的真元,却还远不到能突破的时候,更何况无论是修人还是修道,最为惊险的便是由第二境突破到第三境的关头。 无论是修道的修出一方小天地还是修人修出己身命图都是一件极其惊险的事,一个不谨慎便是会要人命的。 修道的要将心扉打开,融入天地那些只有灵性而无自我意识天地灵物,稍有不慎便会被那些充满灵性的灵物冲刷掉自己的意识,从此成为一方人形玉石。 大殷修人的那些修行者们踏入第三境时同样不能轻视其间的危险,比起修道之人开放心扉而吸纳自然之力,大殷则是关闭所有与外界交流的通道,从己身内心最深处出发,听到传自自己心底独属于自己的道音,若是闯过了那道门槛,凝成自己的命图,此后修行之人的真元便无需依靠外界的汲取,而来自自己内心的那条路上。若是不过,留下的只有一具没有意识的死物。 所以面对此等门槛无论是哪里的修行者都值得报以十二分的谨慎,可是在战斗中又怎么谨慎得起来?夏何要做的就是这样荒唐的事情。 一时间道人隐隐有些期待夏何破境凝成自己的命图时的情景,或者是死在寻命图时的惨死模样。 这样想着,道人身边的风停歇了,只有身边的小天地还在微微闪烁着,好像下一刻也会消失不见一样。 道人眼中的热切又多了几分,心中似乎对那位老道人天才的评价多了几分认可,如果他是传说中能在战斗中突破境界的神人的话自然是一位天才。 只是即便是天才也是要遵循一些世间的大道理的。 比如说飘渺虚无的所谓的命。 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光明大作的命图 第二十章光明大作的命图 命字一字何其大也,又何其苍茫乃至苍凉,修人或许修的不是人,修的是命才对。 人活百年便是一命。修行者修人修己身,修到最后修的还是自己的命。 在那些苍茫的历史长河里,总会有一些胆大可包天的疯狂学者们想要理清命与人的关系,或者简单点来说,便是想要知道有没有被决定好的命。 人从一出生便已经被决定了他的一生。 生于繁华中道崩殂,那是命;起于畎亩发于田埂,那是命;终年碌碌庸庸生无名死亦无名,那也是命。 襁褓之中夭折是命,潇洒百年便也是所谓的命。 那是相信所谓命运的人的说辞。 可是关于命究竟是属于创世主的领域,凡人是不能也无法触碰的,便是所谓的修行者也无法触碰。 所以,第三境破镜凝成的所谓命图当然不会是一页记载了自己的命运的图画。 与其说那是所谓的命,倒不如说是明图。 事实上,那本来就是明图。明图取光明之意,意在明图明了前路,所谓命图高高悬在修人的修行者开出的那条路上,是一片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看见的星空,星空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此谓明图的来历。 至于命图名字的来历,也与那明图如璀璨星空有关。 那些相信命运的人总认为遥远的星空与地上的人之间存在某种奇妙的联系,那样的联系使得人的命运与天空中的明星相连,人的命运通过天空的明星来表现。 如此一来人的命运便可以通过星空的变化得以预知,甚至是改变。 于是,取自星空凝成的明图不知何时便成了所谓的命图,这样的来历未免有些滑稽。 但是不管是命图还是明图,点亮天空的星星,然后凝成自己的命图都是修行者跨进第三境知命境的必要步骤。 而做到这一点首先要做的是看到天空中的星星。 夏何抬头望去,哪里看得到什么星星,只能看见碧蓝的天空和慢悠悠的白云。 好在他眼中还有一条路,一条通往幽处深渊里的路。 夏何还是看到了一片星空,悬在自己眼中的路上,他看到的路是真正向着远处不断延伸的路,路的尽头便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有着致命的诱惑,在催促着夏何快些走去。 夏何没有真的提步快走,他动的只是念头,不过动念间,他仿佛跨过了无数的山川湖海走过了无数的路,直到那片星空真的出现在他的头顶。 夏何笑着望着自己头顶的这片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星空,那是多么美丽的画卷。 他能听到天空中每一颗星星的低声细语,他抬手便能抓住群星中最明亮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这是夏何看到的场景,而站在河对岸的道人和趴在青石上的殷槐看到的只是夏何从站着到盘膝坐下,看到夏何闭上了双眼,眼中的那条路也随之消失在眼睑之后。 之后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似乎已经睡去。 道人看到的稍微多一些,他看到了天地间的元气聚拢到了那个人的身边,不过一阵那位青年身边的天地元气便已经浓郁到足以给一个从未修行过的人推上童稚境的巅峰,锤炼出一副足以走上那条路上的肉身。 可是天地元气的汇集一直没有停歇,但是元气似乎淡了几分,原来全都被殷槐纳进了体内。 更让道人惊讶的是,寻常人需要锤炼几天才敢纳进体内真元的元气到了夏何的身体里就直接化作了精纯的真元,一时间,夏何便在那条孤寂的小路上大踏步走了几步,走到了第二境立身境的巅峰,隐隐要破进第三境的知命境之中。甚至可以说,只需那青年凝成自己的命图,那他便是一个被冠以大字的大修行者了。 道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才刚刚当着青年的面说过,他不是一个天才,现在那青年便当着自己的面一步跨过第二境的苦修即将踏进第三境,还是在这样一个局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 道人终于决定要做些什么,至少不能让他真的踏进第三境,不然就不好杀了。 于是道人身边的风又一次开始鼓动起来,旋转的风似乎能轻易撕碎,吹得道人的道袍好像张开了新的夜幕。 夜幕下的手握着一柄剑,剑光湛湛,染上风霜。 道人准备一剑劈过去。 只是不等他劈过去,便有其他的东西向他砸了过来。 一把小刀,一把殷红的小刀。 从河边的青石飞驰而来,从河边那个不懂修行的平凡少年的手里而来,竟是要劈向那山里来的大修行者。 不知是无知还是无知。 那把不过巴掌大小的小刀当然是伤不到道人一分一毫的,甚至连接近都做不到。 当道人看到那柄飞在空中的小刀时,小刀便停住了,狠狠地摔到了河里,河水从刀身上流过,隐隐能看见殷红的刀身上附上了一层薄冰。 不过只是一眼,那刀便要被冻住,那道人的修为竟到了这般地步。 有人不清楚大修行者究竟有什么样的威能,所以坊间总会流传出一句话,若是大修行者乐意杀你,他只需看你一眼,你便死了。 若是他看你两眼,你便连尸身都看不见了。 这番话虽然有些许夸大的嫌疑,但也足以表现出大修行者足以毁天灭地的能力。 而道人就是这样一个大修行者。 道人望向了青石上的少年,心里还在疑惑他为什么敢在这个时候出刀,他难道不怕死吗? 殷槐也在疑惑自己的手怎么就握住了怀里的小刀便丢了出去,他自己都没有相投其间的原因,那道人就望了过来。 这时他已经来不及仔细想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冲动,因为道人向着他挥了挥手。 挥手当然不会是两个陌生人见面时带着善意的问候,道人挥手是为了杀人。 挥手间,道人身边的旋风便分出一道劈向了殷槐。 风混杂着冰霜,在空气中化作了有实体的风刃一般的要人命的物什。 劈来的好像一柄剑,要的就是剑前那个少年的命。 诸君好运,第一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平地一声笑 第二十一章平地一声笑 凌风化成的剑锋比起真的剑锋的锐利丝毫不逊色,甚至还隐隐有些超越,殷槐丝毫不怀疑那样的剑锋落到自己身上便是会要了自己的命的。 到了那时,想必羊角小河边又会多一朵开的渗人的梅花。 殷槐只是脑海中刚刚浮现这样的想法,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凌风便砸在了自己的胸口。 殷槐胸口处一阵疼痛,疼得快要死掉。 快要的意思就是说还没有。 殷槐快要死去,却还是没有死掉,甚至他的胸口只是生疼,没有疼出血来,甚至看不到淤青,只是从有些破旧的衣襟中透出了一道灰蒙蒙的光彩。 道人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好奇,道冠下的那双浑浊的眼望向了那个本应该被自己杀死的少年,只是他看向少年的时候,只能看见少年匆匆拢了拢胸前已经破碎的衣襟,道人没有看到那抹不起眼的灰色。 可是他也看到了少年胸口藏着的某件秘宝保住了他的性命。 道人的惊讶彻底变成了好奇,只是他要暂时按捺住好奇,他准备杀死夏何之后再去看看那少年怀里的秘宝是件什么诡谲的法宝,能替一个普通人挡住大修行者一击的秘宝自然值得他好奇。 只是身边还有一件让他更加好奇的事情,道人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盘坐在那边的青年。 疼,很疼。 殷槐在心里暗自庆幸,庆幸自己的还没有死,也庆幸那道人把注意重新拉扯回了夏何身上,更加庆幸他胸口的那件玄妙的东西。 殷槐想着些什么,脸上露出了些许感激的神情。 那样感激的神情很快就被另外的表情给取代。 道人的脸上也有类似的表情,那是一种遇见了稀奇物件的表情,就像是在大殷的寻常巷陌的深处遇见了一顶来自荒原上的帐篷,道人在第一次从山里某人的嘴里听说有人在荒原上建立了一座有城墙的城池时也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只有听到或看到本来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时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道人看见了什么? 一片璀璨到了能掩盖住炽热阳光的星空。 好生美丽,好不壮观的一幅画卷。 如同夏何脸上时常挂着的灿烂似阳光的笑容一样,他头顶的那片星空也带着太阳的光辉,道人看见那片星空隐约响起从前在大陆上流传的某个观点。 那些所谓的星辰其实与太阳一样,也是炽热的火球,只是因为距离这片大陆实在是太远,远到看上去只是一些微弱的光点。 这样的说法终究只是在大陆上流传过短短数年便被无数的反驳话语打进了深渊中,如果那些星辰真的都是像太阳一般的大火球,那么修行者修出的命图接住来的星辰力量是不是比起现实威能岂不是应该大上数百倍? 但是最富盛名的学者提出了另外的观点,他所认为天空不过是一道黑幕,星辰不过是点缀在黑幕上的尘埃,太阳和月亮是黑幕上最为闪耀的尘埃,那已经不能算作是尘埃。 但无论如何,黑幕是存在的,如同戏班子悬在两边的拉开便能遮住的戏幕一般,悬在人们头顶的那道黑幕一直都存在,只是当太阳开始绽放光彩时,黑幕被太阳照亮也就不再是黑幕,而等到太阳休息时,黑幕才能真正被称作黑幕,而月亮的皎洁很明显是不足以照亮整片黑幕的,所以黑幕上的些许尘埃便会显露出他们的形影,这便是所谓的星辰。 这番言论彻底摒弃了天空星辰与人生命运的的关系,与大多数人的认知或者说所期待的想法不同,但出于对于那位学者的尊敬,那种说法也保留了下来,直到几十年后,有人提出星辰的位置与人生命图的某些联系,才逐渐出现了如今的星空与人生命运相关联的奇妙联系说法。 自然明图也逐渐演变成了命图。 甚至那种说法也影响了一些修行者,那些弹指间便可使得山川断流的大修行者们在关于自己人生命运方面表现得与其他他们瞧不起的凡人一样,他们说在凝结成自己命图的时候总能听到有大道之音在询问。 过去,夏何是不相信那样的话的,他不认为自己的命运从出生时就已经被决定好了。就像他出生时就有荒原上的修行者说他今后一定成为一个堪称伟大的修行者,于是他就开始不愿触碰修行相关的事情。 只是他还是走上了那条路,并且他也像那些大修行者一样,听到了某些声响。 “天地生我自由人,我欲驰骋不由天,稚子童稚煮血肉,无尘无垢行赤子” 那声响从自己头顶的星空或者说是命图传来,可是愈飘愈远,飘散到了星辰深处,接着夏何又一次听到了那大道之音,只是这次是从他自己胸口传来,而且愈来愈响,简直要掩盖住了其他的所有的声音。 一瞬间,夏何眼前的路灯火通明,一时间,夏何走上的路春暖花开;刹那间,夏何即将走过的路一片光明。 夏何心中生出欢喜,是我生于自由的大欢喜,是不受天地束缚的大喜悦。这样的喜悦虽然也不落实处,却还是让人心里充实。 夏何心中的所谓超脱的大欢喜只不过持续了一阵,便被另外的小欢喜所取代了,夏何想着自己终于踏过了那道门槛,终于凝成了命图,终于与那道人比肩。 终于,他能带着自己疼爱的妹妹逃出北下杀人的道人的追杀。 夏何甚至还多想了一些:要是等会把他抓起来应该能问到自己阿爸阿妈的处境,甚至可以摆脱那道人给自己的阿爸阿妈带上一句话,让他们不要担心。 之所以被称作小欢喜,便是这样的欢喜实在是太过小意,也太过小家子气了些。但这才是真正的欢喜,与那种突破某种天地禁锢的来自人的某种本能的欢喜有着本质的区别。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格局与小格局的区别。 夏何没有想那么多,真的欢喜便是真的欢喜,欢喜他便能笑的出声来。 噗嗤一声,夏何脸上露出了欢喜到了极点的笑容。 但是噗嗤不是一声,而是两声。 一道来自夏何的笑,一道来自遥远的天边。 诸君好运!第二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好生无耻的老匹夫 第二十二章好生无耻的老匹夫 像是一只装满了水的水囊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划出一道口子,噗嗤,囊里的清水从小刀口子里泄了出来。 清澈的水流淌而出,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另外一道噗嗤的声响也是划出了一道裂痕。只是划出裂痕的不是什么锋利的小刀,而是能惊天的雷霆。 既然能惊天,又何愁不能惊扰了一方夜空。 那雷霆从北边来,夏何虽然北望只能看到一个似乎也有些惊讶的道人和道人身后的那片挡了视线的林子,只是夏何因为某个原因似乎能看到更远的地方,夏何看到了雷霆从一座山里来,从山里的某间道观的冰凌处掠过,再远些,便能看到一双浑浊平静深远的眼。 一双老人的眼。 夏何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被慢了半拍的雷声遮掩了过去。 好生无趣。 以大欺小好生无趣。 远在天边的老道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无趣的地方,目光炯炯,好似看到了最有趣的东西,眼中的雷霆终于停歇,只有一道密语随着北风南下,传到了河边的道人耳边。 “杀了他。” 河边的道人听到熟悉的让他心生崇拜的声音,马上意识到原来那道撕裂夏何头顶的命图的那道雷霆来自何处,心中的喜悦与崇敬浮上面容,几乎在听到老道人的命令的同时,他脸上也浮现出了要杀人的表情和目光。 恶狠狠的表情与喜悦的表情同时出现在道人脸上,幸好那顶高得不可思议的道冠和面巾遮住了道人的脸,让人看不到那样分外扭曲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驱使着飞向夏何的道道冰凌和凌风。 夏何还是愣愣地坐在那里,似乎还没有从命图被毁的无奈和愤慨中反应过来,也没有看到疾驰而来的冰凌和凌风。 那冰凌和凌风任何一道落到一个童稚境达到了顶峰的修行者来说都是足以将其撕成碎片的存在,而道人一时间竟然挥出了十五六道,要将夏何杀死十五六遍。 可惜一遍都没有发生。 因为愣愣的夏何不再发愣,他抬起了头,却没有看向那些冰凌和凌风,而是望向了北方的湛蓝天空,那里刚刚劈下来一道惊天的雷霆。 接着,夏何破口大骂。 “无耻的老匹夫。” 夏何清朗的声音还不到云端便失了踪迹,骂出那句话之后,夏何心头生出了些许慰藉之情,趁着那慰藉之情还在,夏何捡起那柄如水的长剑,一剑挥去。 如同他在那本乌漆嘛黑的小说里看到那样,长剑划过一道冷凛的光,接着雪白的剑划开了飞驰的冰凌,再接着剑锋燎过那几道凌风。 烟消云散,冰消雪融。 刹那间,道人于雪白的剑芒中看到了青年有些愤怒的脸。 道人虽有些诧异,但仍不动声色,手中的剑接连挥舞了几次,便又是数十道冰凌越过那条窄浅的羊角小河。 夏何心中的愤恨还没有宣泄干净,所以他手里的剑也挥舞着,他要将对山那边的道人的愤怒发泄到面前的道人身上。 夏何激荡起尚未散去的真元,虽然命图被人以强硬的手段撕碎,而体内的真元终究还是在那汇集的天地元气提升到了立身境之巅,隐隐要破开弥漫在头顶的浓雾,凝成一页属于他的命图。 只是那一步似乎永远也跨不过去了。 夏何也许也想到了那永远跨不去的一步,心中的愤恨更添了几分,手里的剑愈发虎虎生威。 无数剑影中闪烁着微蓝的光彩,那是夏何真元的颜色,剑影不知劈开了多少冰凌,不知撕裂的多少凌风,夏何眼中多了些倦意,而河对岸的道人却没有停息的意思,环绕在他身边的小天地不断地吐出一道道要人命的冰凌和凌风,像是永远不会停歇。 终于,夏何手里的剑凝滞了一瞬,接着便被无数的冰凌击打着剑身,那柄像是被水洗过的剑身上出现了一道细纹。 夏何密不透风的剑影下终于再见殷红。 一道雪白的冰凌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了夏何。 道人满眼期待,很是轻松,那是他准备了许久的必杀一击,久到他之前都没有时间召唤出小天地里数量更加庞大的冰凌和凌风,久到他为了这样必杀的一击耗费干净了所有的真元。 所以这也是他最为自信的一击,在手心里雷霆模样的冰凌闪烁的时候,道人因耗费大量的真元后露出的苍白脸色浮现出了微笑。 可是那道必杀的一击却没有必杀。 因为必杀的一击被殷红的一击挡住了去路。 乒乓,兵戈相交。 一边是雪白的冰凌,一边是一柄殷红的小刀。 不知何时,殷槐拾起了那柄被他自己掷出的小刀然后再一次丢了出去。 好在殷槐的眼神实在是足够敏锐,恰恰好挡在了那道真的要人命的冰凌前面。 冰凌微微一震,殷红的小刀落到了河里,沉进了河底。 却也是那一震,冰凌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却仍是刺进了夏何已经不再密不透风的剑影中。 接着,冰凌被鲜血染红,夏何身上的兽皮衣裳再多了一条大口,这次是出现在夏何的右手臂上,那里开出了好大一朵梅花。 夏何握剑的手是右手,而他的右手不能握剑了,所以他终究还是要死的。 剑影消失了,无数的冰凌和凌风接踵而来,似水的剑还在空中便被冰凌滑过,坚硬的剑似乎在冰凌面前也显得格外的脆弱,就像修行者的身体在那些冰凌凌风中也是同样的脆弱一般。 那剑被粗犷的荒原战士砸来砸去也不见裂痕的剑碎成了无数片,然后被风一吹,化成了无数的星辰散落在空中。 好生威猛的凌风冰凌! 剑碎了,化作的碎屑飘在空中竟然隐隐有些下雪的奇景,莫名有些好看的意味藏在其中,只是再怎么好看的雪景落到一片血泊中实在是怎么都好看不起来。 夏何倒在一片血泊中,身上梅花数朵,朵朵明媚,朵朵要人命。 “看,你要死了。”道人在河边丢来这样一句话。 夏何只是笑,道人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笑,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同样是生长在血梅中的笑,只是那时的笑还带着嘲讽。 而现在他眼中的笑却意外地有些不明意味的自信。 接着,天空飘来一朵云,云下下了好大一场雨。 雨水冲刷掉了空中的银尘。 也冲刷掉了被夏何殷红血泊遮掩的某些星辰的碎片,那些星辰的碎片隐隐要再凝成一副命图的模样。只是却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冲的不成模样。 血泊中又传来一句微弱的叫骂。 “不要脸的老匹夫。” 诸君好运!骂出来了,好愉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第二十三章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直到那场大雨下过之后,冲刷出血泊梅花里暗藏的星辉来,河边的道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然真的要做那无法无天的事情。 修行之路断在二重山和三重山之间的人活下来已经算是幸运,可那青年却还想要多想想,把那条断掉的路再接起来。 真不知是他胆大还是太过天真,只是这样的胆大和天真竟然差一点点就要实现了。 正是因为想到了他要做些什么,即便没有做成,但还是让道人心生佩服,甚至是敬意。 道人脸色也有些苍白,像雪一样苍白,他的眼也满是疲惫,在雨中站立的身影竟然隐隐有些可怜的意味。 必杀的那道雷霆耗尽了他的所有真元,而青年血泊中的星辉又打掉了他内心某种根深蒂固的骄傲。 终于,道人身边的小世界也失去了光彩,彻底消失在一片虚空中。没有凌风环绕的道人身上的道袍被那场大雨淋得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面巾淌下。 这对于夏何来说是一场压倒他的最后一束稻草,对于道人来说却是一场洗净他心里那些骄傲的一场雨。 “你真的是个天才,我不如你。” 道人望着躺在血泊中笑不出来的青年,说着。 听到这句话,笑不出来的青年又笑得出来了,无论如何,被人称赞总归是一件值得笑的事情,只是浸着鲜血的笑怎么看都有些难看。 道人还在继续说。 “听说百年前大殷有一个朝夕破镜的人少年,是如今大殷皇帝身边的红人,而如今大殷同样有着被以情入道的浪子被大殷文武官员称作复兴希望。那两人我都没有见过。” “而大荒也有被称作蛮子的蛮,我见过他,他是天才。” “但是在我看来他们都不如你。” 从说完那句老匹夫的叫骂之后,夏何就好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他还能笑出来,天空落下的雨水混着他的鲜血流的到处都是,还有一部分融进了蜿蜒的羊角小河里。跟着流水冲到了青石上的殷槐身边。 他似乎真的要死了。 道人正是看到了这点,所以他没有再释放出一道冰凌结束夏何的生命。他打算再等等,再多说说。 “你的天才在于你的天真,我之前不以为那是天才,只是你天真地想要临场学习剑法,便用那样的剑法挡住了我足足九百七十三道冰凌。” “之后你天真地想要在战斗中突破境界,若不是因为山里的老人家插手,你就快要成功了。” “再然后,你天真地想要凭借那些破碎的星屑重新凝聚命图,若不是这场雨,你也是会成功的。” 道人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 只是倒在血泊中的夏何好像有些不太满意道人说自己天真的说法,天真用来形容小孩自然是好的,用来形容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便没有那样好听了,而且夏何想起了自己阿爸对于山里人的评价,他们原来真的是一群悯人忧天喜好说教的话唠。 但是道人还是很认真也很真诚地继续说着。 说着也是在等着。 河对岸的天地元气似乎有些许波动。 夏何好像是感应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笑的却依然灿烂。 接着,血泊中的青年望着河对岸的道人,微弱地声音响起,浸满了鲜血。 “因为我本来就是天才呀。”那声音响起就散在了血泊中,隔着一条河的道人没有听见那样天真的自信。 “也许你真的是天才,只是你还是要死了。” 释然的原因想来就是话语中的那句你还是要死了。不管是怎样令人恐惧的天才死了却也还是一副不会说话的尸首。 天才死了与凡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接着夏何却在笑,笑声中竟然还多了一分得意和气力。 “我说过的,我是天才嘛,天才看平凡人总是容易看透些的。” 道人注意到夏何笑的有些诡异。 接着他就想到了些什么,事实上那是他来到河边就一直在担心的东西。 夏何笑着得意地说道。“听说这里是大殷,大殷人应该不会愿意从大荒原上来的人到大殷的国土中杀人?” 虽然看似是一句疑问句,只是夏何的语气却是那样的笃定。他不知道在离羊角小河西北边有一座城市,城里住着一个将军。 他同样不知道很不幸的是那位在朝中风评素来不算太好的将军现在正在喝酒,而且喝的还大醉,一边喝还一边在念叨着。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在旁服侍将军的貌美妇人听不清将军的醉眼醉语,自然也不清楚将军说的是哪里的事情,只当做这将军又醉了,然后低声暗骂了几句这该死的闷热的天气,还有这该死的酒铺老板送来的酒。 道人的脸色再苍白了几分,握着剑的手也苍白了几分。 他笑不出来了,也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盯着夏何。 夏何躺在血泊中,似乎感觉不到道人要把他看死的的炯炯目光,继续笑着道。 “我说过我是天才嘛,我能看出你已经没了真元,我也知道你在等,等你的真元恢复一点点,足够隔着一条河杀死我。” “可惜你不是天才,所以你看不出,我也在等,等人来,等你死,等我的真元也恢复一点点,足够跑到你的视线以外。” “所以啊,你要是想杀我,请尽快提着剑来杀我,不然等会大殷的人来了,你也许会死的。” 夏何笑着说出这样一般话,他笑得很轻松,提的意见虽然有些难听但是却也很真诚,跟道人之前对他的夸赞一样的真诚。 当然不是真诚地请求道人来杀自己,而是真诚地劝解道人快些离去,真诚地请求道人不要杀自己。 道人的脸依旧被那顶高高的道冠遮住,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只能看见他握剑的手。 还有那柄剑。 到了现在河边只剩下一把剑,而这把剑如今是要离开还是要继续向前,刺进河对岸血泊中的那人胸口之中,那只有道人才会知道了。 殷槐小心的卧在青石上,清澈的河水从他身边趟过,他伸手便能触摸到清凉的河水,但是他的那柄殷红的小刀却不是他伸手便能触摸到的。 他也在等,等河水把小刀冲到他的身边时,他想试试能不能再用那柄小刀挡一挡那柄要人命的剑。 殷红的小刀在河流摇摆着,也许就在下一秒便会被逐渐湍急起来的河水冲到殷槐的身边。 雪白的长剑在草原吹来的风里颤抖着,也许就在下一秒便会北上离开,也许就在下一秒越过那条小河,刺穿血泊中的那人的身体。 一秒钟过去了,道人道袍被清凉的河水浸湿,自从他修行到了第三境创造出来自己小天地以来,他的小天地便从未消失,时刻护佑着道人,他也从未被雨水或是河水浸湿过衣裳。 只是今日,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浇湿了他的发鬓,然后是河水漫过了他的膝盖。 道人走过了那条小河,带着那柄剑。 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然后死掉了 第二十四章然后死掉了 在离羊角小河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城市,大城市里面有个大将军,那天将军正在喝酒,喝到一半,他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旁边侍奉的美妇人说了一句话。 “等会,我去看看。” 斟满酒的酒杯里酒水微微荡漾,清澈得像是一条河里取来的清水,很久都没有人将澄澈的酒水倒进嘴里。 将军去看一看,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他要去河边看一看。 河边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 道人离去,只是离去前,那柄锋利的剑已经没入血泊中,似水的剑身之上又一次开满了渗人的梅花。 夏何的胸口有一柄剑,剑上开满了用他的鲜血化成的梅花。 夏何倒在地上,看着从自己心头淌出的鲜血,觉得那些血很是鲜红,红得像是一颗刚长成的果子,又像是自家院里刚生出花苞的梅花。 夏何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思虑血是更像果子还是更像花苞好像有些不合时宜,只是现在自己应该想一些什么呢? 目光停留到了天空,天空的乌云几乎就要散去,那朵从北方飘来的云终究还是遮挡不住夏日逐渐火热的太阳,又好像是看到了夏何就要死去,于是自主散去罢了。 总之,雨停了。 阳光透过了乌云落到了梅花上,泛着淡淡的光,很是好看。 夏何准备独自一人享受生命的最后的宁静。 他甚至没有想自己的阿爸阿妈,也没有想起自己疼爱的妹妹,他想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胸口的血到底是更像果子还是更像梅花,比如刚刚下过雨的天空是不是都那样的蔚蓝,蓝的要让人忍不住扑进去。 还有许多许多无关紧要的瞎想。 打断夏何瞎想的是一张平白无奇的脸,还有一双安静的眸子,少年的眸子。 夏何笑着。 “你好。”鲜血从唇边漫了出来,将阳光的笑容染上了一层血色。 殷槐看着他,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夏何还能笑得出来,还有时间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打扰你了。”夏何说着昨夜在槐树下就已经说过的话,也是无关紧要的话。 也许他真的是个傻子。 傻到连死亡都分不清楚。 但是夏何却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个傻子,他可是个天才。 但是无论是傻子还是天才都没有办法从死亡阴影中逃脱,在那种世间的大悲哀中天才和傻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殷槐还在看着他,等着他说一些身后事,他想着或许能帮帮他,他也不清楚这样的想法来自何处,也许只是同情,也许是因为月夜下的某句话触动了他。 只是,夏何却没有提到自己,他说的只是面前的少年。 他的眼看着少年捂得还算严实却还是露出了一点灰色的衣裳,待看清那是一页书的影子后笑着道。 “原来你也喜欢看书啊,我也喜欢。” 夏何指的是那卷乌漆嘛黑的小说。 “要是你不介意,请拿去看看吧。” 夏何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子力气,将怀里的书掏了出来,递给了殷槐。 殷槐接过书,随之接过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殷槐眼前似乎展开了一条路。蜿蜿蜒蜒到了别处。接着,一道微凉的气息从那卷书里传来。 夏何看自己的“阴谋”得逞,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奸诈,接着笑容凝固。 然后他死掉了。 道人拼了命地在奔跑,却不是在往北,虽然他知道自己要回的地方就在北方,但是他也知道他若是往北,从南边来的那道突然出现的强大气息会出现在他面前,甚至那时他还走不进那片小林子。 所以他沿着河往东。往东然后再往北。 这着实是妙招。 南边赶来的将军乘着一截被截下的月光来到了林中,他同样有些小心,他本来就是一个活的很小心的人,所以他乘着月光来的时候没有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 那位富贵相的将军身披月华降落在那片林子里,踩着有些发臭的泥泞,将一片枯黄的树叶踩在脚下,将军看了看四周,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 他只是扫了一眼,这片林子就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这也是大修行者的大神通。 然后将军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道人还在逃,之前被大雨浇湿的发鬓如今更加湿润,那遮面用的面巾和道冠也都不知落到何处,露出了一张中年人的脸。 现在的道人早就没有了在将军府前的平静也没有之前在青年面前的淡然,他只来得及逃,所以脸上只有慌张。 但是很快慌张就变成了真实的恐慌,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因恐惧扭曲成了一团。 河边多了个人,那是一位将军。 道人拼了命的在跑,他本来就是修行修出自己的小天地的大修行者,身体强度早超越了所谓走上那条路的初境巅峰,哪怕是体内几个耗尽了所有真元,那纯粹的肉体的力量还是能把他送到离那里数百里的地方。 但是追逐他的那位将军也不是什么孱弱的普通人,而是一位实力更加强大的大殷的修行者。 “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将军笑眯眯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笑的时候像个城里大老爷而不像个大将军,只是他笑是笑,扶着腰带的手上闪烁着微弱的月光。 “我是山里人。” 无论是荒原上的人还是大殷的人都把那座山上下来的道人称作山里人,这样有些独特的称呼似乎也表明了某种超脱的地位。 可是将军脸上还是挂着那样的笑,明明只有憨厚却透着某种寒意,就像将军接下来的话一样。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杀你。” 道人愈发恐慌,然后搬出了山里的某人。 “我的师父是” 只是这句话不等他说完,一片月色就出现在他的脖颈处,接着他的脖颈就盛开了一朵要人命的梅花。 “我也知道啊,一个老匹夫不是?” 将军嘟囔道,然后抬头望着北方的天空,天空中又飘来一朵乌黑的云彩。 其间能看见游离的闪电。 “不就是骂你一句吗,值得你用雷电来电我,你以为你姓杨啊。” 将军骂出了声来,他也很忌惮那黑云中的闪电,于是他远遁躲开了那道黑云,在他离开时,略微瞟了一眼小河的西边,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河边。 而那朵黑云盘旋了许久,云中的雷霆终究还是没有落下,也没有再下一场大雨,而是直接消散成了普通的云彩。 却在那朵雷云消失后,河边绽放了真正的月光,吞噬了道人的尸体。 然后他也死掉了。 诸君好运。第一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人死后的世界之山里人 第二十五章人死后的世界之山里人 一个人死后到底会对整个世界有多大的影响? 天空依然晴朗,太阳依然高照,北方荒原上的那座山依旧巍峨,就像它过去的数百上千年一样,伫立在那片荒芜但是强大的土地上,守望着世间的所有。南边的那座三层的小楼里还是住着一个喜欢甜食的大人,他今天拈着微凉的梅花糕看了许久才送进口中。 羊角小河的水依旧清澈,血还没有流进河里便渗进了土壤中,不知是哪片倒霉的绿草刚刚准备迎接夏日的炽热便提前体会了一番鲜血的滋养。 似乎就只有这些变化。 世界依然在运转,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下了时间的齿轮,哪怕那个人是个天才。 变化还是有的,只是没有人知道那些变化到底代表了一些什么东西,就像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夏何的死是为了什么? 现在要说的就是夏何的死带来的一些微小的变化。 最远的变化却最先发生。 极北方的一座山,山是世外山,山里的人便是世外人。 山里有间道观,观里住了一位老道人,老道人就是要杀人的老道人,他活了很久了,久到他连自己何时踏入的那个玄妙的境界,又是何时走进的这间道观,至于这座山,他从出生时就一直待在山里,后来下了几次山,所以山下流传了一些关于他的故事,自然还有这座山的故事。 山里无岁月,所以山里的道人都有些忘事,有些人把道人的忘事当成出尘,或者说是不问红尘世事,其实他们是顾红尘也问世事的,就像他们道观所在的这座山一样。离红尘世间很远,却依旧在守望。 山以及山里的道人都是这片大陆的守护者,而不仅仅是大荒原的守护者。 但是因为山太高也太远,所以山里的人看不到所有的红尘琐事,至少一些谁家的妻子闹着要分家,或者是某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里生出个纨绔嫡子做出了些鱼肉百姓的事情来,甚至是某位大国的皇子密谋杀死皇椅上那个老不死的老皇帝而导致的国家动荡,那些事山里人都是看不到的。 那些都是小事? 那,什么才是大事? 对于一个人来说,生死便是算作顶了天的大事。 那对于一群守望也守护着整片大陆的人来说,一个人的生死当然算不了大事,因为人死了世界依旧在转,哪怕是大殷的皇帝现在突然暴病死掉,也只不过是大殷都城乱一阵,那座三层小楼乱一阵,朝野间的政局乱一阵,然后就会有人亲自出来拨乱反正,而所有的混乱都会平复,世界依旧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对于那些人来说,什么才是顶了天的大事? 那只能是真的关于这片天存亡的大事。 老道人记得许多年前下山便是因为有了能毁灭这片天颠覆了这块地的人出现,或是有人把这片天地引向毁灭的结局,在这片天地被那些人真的毁灭之前,道人就出现在山下,杀了那些人或是看着那些人被杀。 比如他记得最近的两次,一次是隔在一座城池前,隔岸观火,顺便看到了一卷书。 还有更近的一次是在百年前,他站在云端看到了血与火交织的战斗,在一片草原上,然后看着某个人走出了某处的国界,然后死了。 老道人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但是他还记得自己要做是事情便是站在山上守护山下,闲暇时杀杀人,他的生命中见过太多的人,但是老道人想起百年前见到的那个人的时候偏偏还是记忆犹新。 听说,那是一位堪称传奇的将军。 老道人盘坐在道观里,望着山外的天,想起了那位传奇的将军,他为什么会想起过去了近百年的事情,因为他前些日子又决定要杀一个人,而那个人跟百年前的传奇将军一样,都姓夏。 老道人虽然身在千里以外的道观中,但是他还是见到了那个年轻人的死,那朵即将消散的云就是他的眼。 云消散了,他的眼重新落到了道观中,道观里很干净,除了一个人就只有一卷书,没有桌椅和床铺,也没有其他的盆栽和装饰,一人一书便是全部。 但是道观却不显得空旷,因为道观本来就很小,似乎只能住一个人摆一卷书,这便是全部。 老道人看到了河边发生的一切,神情没有变化,心里也没有泛起什么波澜,只是闪过了一点心安然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老道人终于站了起来,他也有些累了,看过河边的那场精彩的戏并且参与其中某些桥段的他也还是有些累了,于是他走出了那间小小的道观,望见了道观外的风景。 风景不止有风景,还有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个孩子,三分倔强三分坚毅剩下四分全全骄傲的跪在道观前的荒原孩子。 当老道人走出道观的时候,跪向道观的孩子跪的就是老道人。 老道人脸上终于除了平静还出现了一些别的更像人的东西。 “你为什么跪在这里?”老道人望向自己最小的弟子,像是在看自己的孙子,满是宠溺。 孩子低头不看他,看着被冻得十分结实,能看见冰霜和冰渣子,也不答话,倔强的神色多了几分。 好在老道人其实非常清楚自己的弟子在想些什么,所以他继续开口道。 “你还在为那个人感到遗憾。” 孩子抬起头,望着面前的老道人,他的声音跟他的倔强有不一样,瓷声瓷气的,像个老实的孩子。 “为什么要杀他?” 老人想了想,然后指着身后的小道观,“那卷书上说要杀了他。如果不杀他,他就会杀了这片大陆。” 小孩子虽然还是孩子却也知道那卷书代表的含义,既然是书里说的,那就是最毋庸置疑的理由,但是他还是没有站起,因为他还有问题。 “那为什么不能再多等等?” “因为这片天不让我等下去了。”老道人拈着胡须指着天,样子有些好笑,他希望自己的小弟子能笑出来,他一直很疼爱自己最小的弟子。只是孩子没有笑,而是继续倔强道。 “可是我能等,我,能在以后遇见他的时候” 孩子顿了顿,一脸认真地道。 “杀了他。” 孩子说着话,身后的风凌乱得吹,孩子身上隐隐有某些东西在涌动,只是比不得山外的那位道人那般明显浓厚。 “你杀不了他,即便杀了他,你也会死。” 老道人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已经初具雏形的小天地,他果然是天才,老道人有些怜惜,又有些欢喜。 孩子低下头,过了许久瓷声瓷气的声音才响起。 “这算什么?命吗?” 老道人想了想,然后摇着头,说道。 “不是命,若是真的要说,应该是一种因缘。” 什么是因缘? “他活着,会把这个世界也推进深渊中;他死掉,这个世界才会继续活着,这就是因缘。” “要杀死他必须要先杀死他家的大人,不然他也死不了,因为会有人一直护着他,这也是因缘。” “可是他不是那么好杀的,要杀死他就要杀很多人,走很多的路才能杀死他,这也是因缘。” “你去杀他,反而会被他杀死,这同样是因缘。” “现在杀,而不是以后杀,这同样都是因缘。” 孩子不明白,再次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 “可是这很没有道理。” “因缘本来就没有道理。”老道人笑道,“你在这座山上为他求情也很没有道理。” 孩子继续道。 “我听您说他是大陆最天才的天才,我不信,这就是我的道理。” 老道人继续笑道。 “这也是你的因缘。” 孩子还是不懂看上去有些蛮不讲理的因缘说,只是他不再尝试弄懂,也许以后会有弄懂的机会,至少他现在还不相信所谓的因缘。 “那,这样的因缘也是命,可是我不信命。”孩子眼中闪着光,骄傲的,张狂的,自信的,闪亮的光彩。 老道人只是看着,没有伸出手熄灭那束光的冲动,却还是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脸庞。 “那你下山吧,去看看真正属于你的因缘。” 于是,孩子下山了。 荒原上多了个山里来的孩子,有人把他叫做蛮子,意在蛮神之子。 诸君好运,其实山以及山里人我也是喜欢的,认真守护一些东西甚至是那样伟大的守护是很值得尊敬喜欢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人死后的世界之南方人(二合一的大章!) 第二十六章人死后的世界之南方人 夏何死后,他所在的这片土地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夏何来到这里的时间太短,认识的人太少,除了他身边半生不熟的少年,便再也没有别的人,正是因为认识的人太少,所以他死后带来的影响更加是小的可怜,甚至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他曾经来过,然后死在了这里。 寥寥数人里面第一个人便是都城里那座三层小楼里的大人。 他不是像山里人那样的老怪物,呼一口气便成一朵云,喝一声便是一道雷霆,他只是一个喜欢爱极了甜食的大人。 所以,那位大人在夏何死的时候正好在品尝楼里的人送来的糕点,今天的糕点与百年前那个夜晚吃的糕点有些相似,都是梅花渍成的糯米糕,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游荡了许久才慢慢的消散。 做糕点的师傅是整个大殷乃至整块大陆最会做糕点的师傅,他做的香味浓郁的甜食若是淡淡放在那里,放上几天几夜都不会将香味全部挥霍干净,只是今天似乎有些奇怪,香味飘得很远,所以香味消散得也很快。 奇怪的还有看着那块梅花糕的大人,他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只有他身边的糕点师傅才听得到,却也算不上清晰。 “无耻的老匹夫这下好了什么都结束了”大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嚼着嘴里已经凉了的梅花糕。 梅花糕依旧沁甜,只是少了些香味。 大人吃过了今天的日常糕点,回头看着有些惶恐的糕点师傅。 “很好吃。”大人笑着说,“你先回去吧,恩,记得把那个浪荡子叫过来,我要找他做些事。” 糕点师傅领命准备离开,道了声诺却又被大人叫住。 “恩,回头你多准备几分甜食,我要去个地方,得有好几天,恩,你就按五天的量来做吧。” 糕点师傅知道大人虽然贪了那一点口舌之蜜,却从来都不会放肆地去吃,每天他只吃一份糕点,多了即便是摆在他的面前,他也只是咽着口水然后叫人撤下去。 所以,他所说的准备些吃食便是真的要出去,糕点师傅没有多想大人会要去哪里,也没有多想大人离开皇城里的那位多疑的那位又会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他只是想着这五样吃食要做什么样式。 因为想得很认真,所以没有理会向他问话的大人,大人也不气恼,甚至欣慰地看着他,笑了笑,只是不知何故,这笑容中染上了些不知从哪里来的苦意。 这是都城临安发生的变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至少不像是山里的道观前隐隐约约的迎来新世界的气氛,只是那位大人要出城,着实把皇座上的那位惊了个半晌。 那些变化也是那位大人带来的变化。 还有一个地方也同样发生了变化,只是那处的变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却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引起了大殷极大的变化。 一个少年走出了一片园子。 这次出走更像是一个少年的临时起意的想法。 那确实也只是少年的临时起意。 少年本来就还只能算作一个孩子。 那天午后,那个长着一棵长不大的老树的园子里发生了一件有些玄妙的事情。 园子似乎本来就是一片有些玄妙的园子,里面有玄妙的人玄妙的树还有一片玄妙的湖 园子后有一片悬在半空中的湖,那湖就那样浮在空中,毫无助力,便那样飘着,湖极大极宽极广,这样的湖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秀气的山里和这样秀气的园子后,也不可能藏在这样的狭小空间里。 可是那湖偏偏就那样浮在园子后,似乎在园子后便是世外洞天,装下了那片宽广似海的湖。湖像是一面明镜,所以它的名字也就叫做明湖。 少年呆呆地站在草屋前,望着北面,不知在看些什么,看了好一阵,好一阵的时间正好是夏何走出那条路,凝成那页命图的时间。 接着,园子里北面的天空飘来一朵小小的雨云。 少年看到了那朵云,脸上浮现出一股子怒气,接着怒气化成了一些可怜。 正在这时,从他身后的那间小屋里走出一个老人,老人望着少年神色中的怜意,没有说话,平静像棵老树。 少年看到了老人,躬身行礼,老人侧身微退,少年的头许久都没有抬起,园里的那棵长不大的老树伸出了手臂似的枝条,落到了少年身上。 少年乘着枝条入了云霄,云霄之后看到了那片似海的湖。 少年坐在云端,仿佛是天边来的神灵,而他接下来做的事情也宛如真的神灵。 “神说:心所憎恶的共有七样,就是:高傲的眼,撒谎的舌,流无辜人血的手,图谋恶计的心,飞跑行恶的脚,吐谎言的假见证,并弟兄中布散分争的人” 少年顿了顿,继续低吟道。 只是这时他说的话不再以神圣的姿态,却以一种本来的天真孩童模样,说着,湖面湖边也开始发生着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 可堪为神迹。 “黎说,心中所欢喜的共有七样,就是:” “自信的眼”凌驾在天空中的少年笑了,湖边飞起悬崖边才有的苍鹰,决起而飞,目光锐利而自信。 “欢笑的舌”身上燃起白光狂热地燃烧的少年说着,湖边想起黄鹂的歌声,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黄鹂鸣翠柳,湖边绿树又添了分迟来的春意,倒影在湖面,平白添了世间两份欢喜。 “辛勤劳作的手”少年摘下身边枝条上一粒看上去极为诱人的红果果丢进湖里,湖里万花竞相开放,春的桃,夏的荷浓郁的香气交杂在一起,混做更为浓烈的香味,惹来忙碌的蜜蜂,引来翩翩的蝴蝶,所谓招蜂引蝶。 “盛满善意的心”少年笑着使劲嗅了一口弥漫了整个湖面的芳香,湖里数万尾青鱼跃出水面,一时间水花拍击,涟漪滚滚,净化作点点水雾,雾里似乎有鱼摆尾,又有鱼嬉戏,好不欢快。 “周游行善的脚”不远处湖里向下边尘世里淌下的四条瀑布流成的河传来欢快的水声,湖里的万花群和万鱼群中显现出万千走兽,在无尽湖面上奔跑,肆意追逐,尽情玩乐。 “吐诚心的真誓言”少年坐在云端看着外面欢腾的景象,湖面上的雾慢慢走出一位少女,少女清秀美丽,隐于水雾中,踩着万尾青鱼架成的桥,朝湖的更远处走着,突然又闻悠扬的牧笛声,牧笛声声清脆,从万兽群中走出一少年,少年笛声不断,骑一骥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只有如同雪一般的白,少年手握一株芳草,骑白马,随少女飘然而去。 “并兄弟中和睦共处的人”少年收起来看向湖边的目光,看向隐约出现在树脚下的身影,湖边的苍鹰黄鹂失了身影,万花淡了芬芳,群兽尽隐,朦胧雾里的人影也越来越黯淡,最后,所有一切都化作乌有。 湖的名字叫做明湖,此时明湖大放光明。 少年宛如天上的神灵,坐在云端俯视着世间万物,却不是冰冷的看着,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不仅仅是在看,他还想去走一走。 走到这片园子外面,走到明湖里流出来的河流都流不到的暖日春光里去走走,去看看另外一汪更有名气也更美丽的西湖,去那座三重小楼里坐坐,去看看某处的那卷没有字的神书,然后去看两眼山里的风雪,去试着骑一骑草原上不听话的小马驹。 他有许多想要做的事情,也有许多想要看的风景,他决定出去走走。 只是在走之前他要跟那位照顾自己多年的老人打声招呼。 老树的枝条重新回到地面,少年有些感激又有些期待的眼神望着老人。 “陈老,我想出去走走。” 老人姓陈,现在的少年还不知道陈姓在大殷的南边代表的是一些什么,关于权势关于名气关于金钱的一些盛名,老人也很少向他提到过外面的世界,而少年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先到的的地方就是这片园子,最先见到的人便是这位老人。 之后,他便一直留在了园子里,住在草屋里,看书或者看风景。 他读了很多的书,知道了在外面的世界也有修行,恰好他也懂得一些跟外面的那些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的修行,他也知道大殷都城里的三层楼还有荒原上的一座山,还还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人和有意思的事还有有意思的地方。 但是光是看书,少年还是不会满足,他就像个一个读书读昏了头的书生遇见了一副美人画像便魂不守舍日思夜想恨不得马上飞到自己梦中佳人的身边与他共度余生。 他贪婪更加真实的风景。 这也就是他要准备离开的原因。 虽然说的是贪婪,但是少年眼中还不存在那样略带阴影的东西,他只是好奇还有向往。 唤作陈老的老人自然很容易看出少年眼中不加遮掩的向往。老人苍老却充满智慧的眼神中带着宠溺。 然后提到了一件似乎有些无关紧要或者说是不那么重要的事情。 “在外面总得要有个名字。” 少年想了一阵,然后道。 “我学的是神,那我就叫神子吧。” 少年这番话传到外面自然会惹来许多人的不满甚至是攻击,但是他是真的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说了。 老人没有觉得不满,他笑笑着解释。 “那也许是你以后的名字,可是不能作为你现在的名字。” 少年继续低下头,想了很久,想的时候很认真,很有一种可爱的意味,认真的人总是很可爱的,想一些特别简单的事情时的那种可爱更加讨人喜欢。 少年是很讨人喜欢的少年。 然后少年抬起头,眼中闪着光,明亮的温和的光,在那些光中似乎有无数的星辰在闪耀,又像是一轮新生的太阳在升起。 黎明的早晨也是这样的温和明亮。 那少年便叫做黎吧。 “那我就叫做黎吧。” 少年笑着说。 黎?黎明的黎,意在带着人走向黎明吗?或许他真的就是那样的人。 恩,到了那时,应该算作神吧。 只是未来的神子现在还只是个刚刚想要出趟远门的少年,还只是想着看看外面的风景和外面那些人。 少年拜别的老人,望着北方,北方有座雄城,叫做临安。 大殷临安,大殷的三重楼,大殷的西湖春景都在那里,初生的神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这样想着,少年便那样做了,摘下树上的果子北上,去看看那纷扰尘世。 诸君好运,又一个主要角色的登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人死后的世界之河边事 第二十七章人死后的世界之河边事 北边有荒原蛮子下山,南边有大人出行,更南边还有未来的神子去见识外面的世界,这些都是河边的青年死掉之后发生的变化,有些与他有关,有些又与他无关,但是无论有关没关,那些变化带来的一系列影响都将这个世界推向了另外的方向,或者说是推上了另外一条路。 这就是山里的老道人说的因缘。 但是山里的老道人只是个道人不是什么知天晓地的神灵,也无法得知某些他以为断掉的因缘会被人悄然的接起,而某些死掉的人会重新活过来。 殷槐站在死掉的人的身边低头看着他,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卷乌漆嘛黑的书,他体内传来了宛如海涛一般的声音,从书里传来,传遍了他全身,在他身体里流淌着青年临死前留给陌生人的礼物。 他生前踏进第三境时的近乎所有的真元。 殷槐感觉到了那股庞大但温顺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流淌,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肌肉,使两者愈发坚韧愈发强健,强健到了第一境童稚的修行者的程度。 殷槐不知道的是,从古至今从来都不会有修行者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为真元这东西终究是仅属于自己的东西,修行时走出的路不同,而那些真元的本质也会因为个人的不同而产生极大的区别。 在荒原上那些修道的修行者眼中,即便都是感悟天地之道,却因为每人感悟的方向不同,他们的真元特性也有极大的不同,有些修行者喜欢火意,修行出的真元自然带着些许的灼烧之意,即便是那座山里人,都是在风雪中修行的道人,有些人感悟的是天地中凌冰的道,有些人感悟的是天空的雪,所凝练的真元又是另外一种特性,更别说那些感悟风,感悟云的道人。 世间有那么多的灵物,每个人对那些灵物的选择不同和感悟的深浅不同,那他们的真元也有所不同,哪怕是走到了极境,那些己身小天地与大天地相交融的传说中的修行者们的真元也不尽相同,当然那样的人极少,一代也不一定会出现一个,所以少有人知道那些已经感悟到了天地大道本源拥有几乎造物能力的他们是不是已经知晓把自己的真元随意转换成相似特性的其他真元。 修的同一条路的修道之人都是如此,更别说是那些修的路千差万别的修人之道的大殷的修行者们了。 而夏何修的就是那样一条路,按理说那些不是自己凝练天地元气而成的真元应该会把贸然收纳那些真元的普通人杀死无数次,而不会像啊殷槐一样还能在自己体内继续流淌,甚至帮着他锤炼身体,将他的肉体强度推到近乎要打开那扇通往修行之路的大门前,若是粗糙一点评判,殷槐此时体内的真元的数量上已经达到了一般第三境知命境修行者的程度,身体强度也已经快要达到第一境童稚境的门槛。越过那道门槛,殷槐便可以直接破入立身境,开始真正的修行。 而这些都是那些应该把殷槐杀死无数次微蓝的真元带给夏何的变化,这当然是喜人的变化,而殷槐之前也从未学习过修行的法门,自然也没有觉得这个过程中有什么不对劲不合理的地方,他只当做世间的真元都是一般的罢。 殷槐一边感受着真元在自己体内奔腾,撞击着自己某些还比较脆弱的经脉时产生的某些刺痛感也都是很喜人的。 只是这样喜人的变化却是来自一个不那么值得人欢喜的事情。 那是死掉的人赠送的珍贵的礼物,一举把还有些迷糊的少年推进了那群被上天眷顾的人堆里。 在无数的恰好下树林里的那只小虫活了下来,在无数的未知的巧合下河边的少年也活了下来,没有被真元炸成碎片而且极其幸运地走上了一条路。 殷槐不知道其间的巧合,甚至连他经历的些生死一线他都不知晓,因为不知晓也不怎么会担心,他担心的是那位逃走的道人有没有人去追,他想的是自己应该为送给自己这样一份大礼的夏何做些什么。 他想了很久,想到他体内的真元终于停止了初到新家的游览,然后彻底隐藏到了身体的极其隐秘的地方去了,殷槐再也感觉不到那卷乌漆嘛黑的书上传来的凉意,而身上更加感觉不到半点真元的存在,就连身上被真元洗涤过的变得强健的经脉似乎也只是幻觉,而现在幻觉破灭,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殷槐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惘然,甚至开始担心,他不知道之前感受过的那种充实之感是否是真的存在,只是他终究不是那种当自己偶然得到的礼物失去时便会怨天尤人的恶俗之人,所以,少年也只是惆怅了半晌不再多想。 是自己的总归是自己的,若不是,那也都只是命。 在这样半调侃半安慰的慰藉下,殷槐重新思考一个问题。 他想修行。 他看到那位道人身边飞舞的冰凌和凌风时他开始想这件事,当他隐约看到映在夏何眼中的路铺陈开来的时候愈发坚定了这件事。 只是他不认得什么修行中的人,只有面前这个死掉的青年。 可是青年已经死了,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能绕自己的小院流淌好几圈,现在从青年身上流出来的血几乎要渗进了泥土中,有些已经淌进了河里。 殷槐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搁在河里的那柄殷红的小刀,赶忙走到了那柄小刀待的地方,好在那片血腥还没有流淌到这里,殷槐殷红的小刀上沾着河水却反而显得更加妖冶。 殷槐看着手里的小刀,然后终于决定要修行。 向那个死掉的人修行。 殷槐低头伸手掏出了一页书。 呼呼呼,荒原吹来了一阵凉风,这次的风不是来自遥远的山上,也没有带来令人厌烦的雨云,只是携着一点凉意,似乎是从阴湿的地底下吹来的一阵风,吹动了少年微湿的鬓角。 殷槐看着那页纸看了许久,平白无奇的清秀得有些寡淡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凝重的神情。 然后那页纸飘飘然,像是一片灰蒙的树叶终于厌烦了树梢的风光想要去看看树底的泥泞,然后就落到了一片泥泞中,救起了一只在泥泞中挣扎的小虫。 天地浩荡行大道。 天地存大道之音,那道音从哪里来?从天地中来。 那道音又将归于何处? 天下大道究竟有几条?山里的道人占了一条,坐在云端守望着山下,荒原上的修行者都是他们的信徒,他们的修行便是修道。 殷槐想起了那股磅礴汹涌的真元流淌到自己怀里时,隐约听到的大道之音,那似乎又是另外一条大道,被南边的大殷人奉为无上,死掉的夏何和继承了夏何某些东西的殷槐就是那条道上的人,这似乎应该算作修人之道。 殷槐还不清楚从南边一个小园子走出去的少年还在另外一条路上执着着。 但是殷槐清楚除了这些,还有一条近乎荒芜的路曾经存在于某片天地中。 那条路上曾经走过了无数的人,那些被誉为鬼神的修行者们所行之处皆以魑魅魍魉随行,仰俯间皆有鬼魅精灵叩首称臣,他们贵为鬼魅之主,却又奉鬼灵为主,他们驾驭世间所有鬼物,他们行在一条白骨皑皑而荒凉的路上,他们曾在世界的中心低吟浅唱,唱的是鬼魅的歌谣。 他们是一群鬼,已经在这片大陆上永远消失的修鬼之人。 何为鬼。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鬼者,人之归为鬼。鬼者,郁情结而成鬼。鬼者,阴气聚而生者。鬼者精魂所归之处。 修鬼者,御鬼者也。 修己神作鬼,郁己魄作魂,此乃修也。 正所谓世间万物皆有生入事,而修鬼者却修由死入生之法。 只是这法终究还是与世间万物归墟的无上规则相违背,所以那些驾驭着鬼神的人呐,也终究成为了时间长河里沉默在地底的小鬼。 正如如今存在于世的两般修行之法中,北面的山里的道观中的老道人有一卷湛蓝的无字天书,在大殷临安都城里的某座宫殿里同样有一卷代表了类似含义的无字的天书。 世间有两般法,世有两卷书。 北边山里的老道人望着山下疾驰而去的那个骄傲的少年,眯眼长笑,他身后的道观里的那卷湛蓝的无字天书上出现了字,只是转瞬即逝。 南边一片辉煌磅礴的宫殿内,一卷明黄古朴的古书被从地底吹来的一阵风撩拨书页,自然不会有人看到这一幕。 殷槐知道自己怀里的书页背后的含义是一条无数人走过的修行之路,他只知道那是从梦里来,接下来他要做梦里学会的方法。 救人,也是救鬼。 修鬼的修行者们修行的法门与那世间的阴气精魂相联系,其根本便是世人所说的鬼,鬼既有世间自然怨气不散汇聚的灵物生成的鬼,也有精气浓烈而生灵从而诞生的鬼物。夏何算不上前者,也不是后者。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此事的例外就在少年手里的一页书里。 一切都很幸运,夏何成为了一条重生的鬼。 河边生出一团火焰,灰蒙的火焰从夏何身上那页开始然后向四处蔓延,然后夏何胸口开书的那朵梅花中也蔓延了那种灰蒙的火焰,然后火焰包裹住了整朵梅花,梅花的殷红消失在一片灰蒙中。 接着消失的是夏何的尸身,从那朵火焰出现开始,河边的气氛一下子就阴冷了起来,先是从草根子底下传来了一阵阴风,在那阵风的吹拂下,灰蒙的火焰燃烧了半晌,魑魅魍魉之音大作,阴冷的空气中似乎有人在低语。 “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在床曰尸,在棺曰柩。羽鸟曰降,四足曰渍。死寇曰兵。” “死死崩薨卒不禄迁化” 低语愈发低沉,到了最后只余下零落的字段,从坟墓中传来的道音哪怕是被人唤醒也终究还是要回到地狱里去的。 殷槐听到了在梦中过的声音,然后回到了梦里,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似乎见到了那团火焰中模糊的人影。 有人活了。 殷槐笑着,倒在灰色火焰旁边。 火焰中有人重生,在这片大陆上终于重新出现了本来应该掩埋在泥土中被人忘记的小鬼。 地底传来有人在欢笑。 河边的火焰中的青年本来一脸茫然,只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望着身边的少年,笑着。 然后望着北方,依旧笑着。 然后再望向南方,那里有一座小镇。青年人笑的更加开心。 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殷槐脸上,那张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庞上两撇略淡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像是在做了一场算不上美好的梦。 河边的梅花被火焰灼烧了个干净,微风徐来,惹得灰色的火焰动了春心,阴冷的气息多了一点温和,也许也跟火焰中的青年带着阳光味道的青年的笑有关。若是有春心萌动的女子在河边遇见了这样的奇特景象和火焰中的英俊青年应该算是一场难忘的美梦吧。 诸君好运,好像又有几天没码字了抱歉呐,因为在修改前面的所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你好 第二十八章你好 这里有座山,以前就有,现在也依然在。 山上还有一条河,血红的河,就像这座山,就像夜空里的那轮红得发亮的月亮。这些红都是像血一样的红,山的深处,河的深处,还有一点惨白残骨,在挣扎着。 这里是人间,却也是地狱,却也算作天堂。 山里住着一些人,还有一尊神。 除了人,除了神,除了那些血流成的河和那些挣扎在血水浸泡过的泥土里的红树,这座山上还有一些牲畜。 他是一个人,他身边是一群人,稍远的地方是一群牲畜。虽然那些牲畜与自己生着同样的面庞,他却依旧没有把那些牲畜当成人。 这个世界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在跟神战斗的时候死掉了一些,之后又死掉了一些,以后兴许还会死掉一些,或许到了某时一个人都不复存在了。 他感叹,站在一群人的最前面,抬头望着。 他站在山腰间,虔诚并且卑微的望着山顶,他只敢望,却不敢走近一步,因为那里不属于人,而属于神。 人与神之间隔着的当然不会只是山腰与山顶间隔开的血红的雾霭,但是在这座死了许多人的山上那血红的雾霭便是人神之间隔阂的具象。 所以,他于山腰间等待,祈祷,乞求神的到来。 神终于降临了。 山顶闪过一道光,光撕碎了那些挡在山腰与山顶,人与神之间的赤红的云,云翻腾成了雨。 人间下了好大一场雨。 雨水很是清新,甚至称得上是甘甜的,就像这座山里以前的泉水一般,很是滋润,山腰河边的他最先感受到这份甘甜的雨水,然后是他身后的那些人,再然后是那些“牲畜”,最后是整座山。 他似乎看见了整个世界都被这场来迟的雨水冲洗了个干净,所以嘴角也被那场大雨浇灌出了笑意。 这是来自神的恩赐。 最先受到恩赐的他早已跪拜下去,他的鼻尖嗅得到清新的芳草的芬香,还有潮湿的泥土背后的生机,至于血腥,他已经一点都闻不到了。 他保持着沉默感谢着神的恩赐。 他身后的其他人跟着他虔诚得卑贱起来。雨水打湿了泥土,泥土褪去了红色,所有人的额头都是泥黄一片。 站在不远处的牲畜们看着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神使们如此般模样,终于支起了身子,他们在笑,肆意的笑。 他们还在谩骂,笑声混杂着谩骂融进雨声里。 “你们这些神使还真是贱啊,哈哈” “你们说那些人的头上像不像抹了一坨屎啊?” 他沉默着,那些谩骂混在雨声里一同传到了他的耳边。 他不在意那些,因为他是人,他这样告诉自己,而那些不过是些牲畜。 “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对衣衫褴褛的兄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肆意的嘲笑那些神使,也没有麻木的等死。 他们时刻准备着赴死。 哥哥怀里的刀已经冰凉许久,也沉寂许久。 “嗯,是的。”哥哥目光依然停留那些璀璨的神光上,而妹妹却将目光收了回来,抓住哥哥的衣角,那张满是泥土的脸上绽放出了许久都不见的笑容。 小小的,怯生生的笑容。 “那小满马上就能见到爹娘了吧,小满好想爹娘。”明明是面对最可怖的死亡,妹妹有些沙哑的声音却透着遮掩不住的欢喜。哥哥听了自己妹妹的话,想起爹娘离开前的样子,愣了半晌,然后将目光从远处的神光拉回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身上。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妹妹眼中几乎要涌出来可怜但浓郁的欢喜,那是真正的欢喜。 那是何等悲惨的活着才会把死去熬成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 “是啊,小满不要害怕。”哥哥挤出了这样一句话,挤出了难看的笑容。 “小满才不害怕哩,小满很欢喜哩。”小满眼中闪着光,期待的光。 哥哥心里一痛。 小满重新再把期待的目光投到远处的神光上,嘴里还在嘀咕着“小满不怕痛的,快点让小满死吧,小满好想爹娘”没有人听到小满的嘀咕,连在她身边的哥哥都听不清,那也是来自一个小姑娘对着世间最让人束手无策问题的最勇敢也最绝望的答复。 神光依旧璀璨,丝毫没有为那些辱骂失掉一丝光华,也没有被牲畜眼中残存的愤怒火焰和神使们眼中狂热的光芒夺去光彩。 隐隐约约的,从神光中又诞生出另一道奇异的光,不同于神光的神圣与圣洁,反而是有些妖异,灰色的光彩在神光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堙灭在无尽的神光中。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在看到那道奇异的光彩后,人群里的哥哥脸上闪过一丝狂喜,接着把瘦小的身影往人群更深处慢慢退缩着,直到那两束光再也照不到他的身形。 只是似乎只是为了带来更彻底的绝望,那道妖异的灰光闪烁着,然后安静的熄灭了,顺带着把哥哥眼中的最后点燃的希望也浇灭了。 那灰光是什么?那只是一本书的余韵。 却也是那少年心底的依托,只是,灰光熄灭了。 父亲作为曾经的世界守护者死了,母亲也随着父亲一起死了,还有她,还有更多更多的为自己家园战斗的人们也都死了,现在连父亲留下的最后的武器也失去了生命,也许我也该死了罢 少年惨然一笑,望着神光的眼渐渐黯淡,胸口的坚硬的刀愈发冰冷,寒到了心里。 没有人知道神光中发生的事情,除非他是神。 想着神,然后神就来了。 神光中延伸出一条光路,散发着神圣不朽的气息,上面走来一尊神,但是不只有神,还有一个跟在神身边的孩子。 神从山顶山走到了山腰,他一直笑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慈祥可亲的笑容,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和善的笑容。 神虽然不是美人,他的笑不会倾国也不会倾城,他只是个老人,但是他倾倒的却是整个世界,因为整个世界都因为他的笑而释然。 能被释然的只有仇恨。 神缓缓地走着,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孩也走着,如同天使般俊美的面容没有像神一样挂着脱俗的微笑,反而是怯生生的模样,黑溜溜的眼睛不时落在那些人和牲畜身上,看见了人身上的华裳,又看见了牲畜褴褛的衣裳,又低下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天真的目光多了一些不解。 男孩尝试弄懂为什么面前的人都穿成这个样子,他们难道不会感觉到冷吗? 神继续走着,经过了一早跪下的他的身边,他的头从神出现的时候开始便没有离开过黄泥土,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只敢微微用余光扫过停留在自己身边的神圣,便已是鼓起了心底的勇气。 他跪倒在神身边等待着神的吩咐便耗尽了他的终于神开口了,“门建好了吗?” 这是神出现后说的第一句话,但是对于场间所有的神使而言,那声音便是天籁。 “建好了建好了,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建好了。”他惶恐而欢喜。 “抬起你的头。”神平和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他满心惊喜,生怕自己失了一点礼节,生怕自己污浊给神圣点上一点阴影,却还是缓缓抬起了头。然后,他就看到神,也就看到了神的笑容。 神笑着,嘴角还带着一丝怜惜,怜惜什么?怜惜他的谄媚?还是他的卑微? 他现在脸上只有谄媚的笑,卑微的笑。 “神父,他好像一条狗欸。”神没有说话,但他身后不过十一二岁的男孩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世间最伤人的话往往都是真话,男孩还不懂说谎,所以他说的就是伤人的真话。 听到男孩的话,神还在笑,只是这时的笑才多了些人间父亲望向自家小伙的宠溺的味道,这也是只有男孩才见得到的笑容。 “你可不能这么说他,他是帮助过你的人,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是,我教过你的,对于帮助你的人要心怀感恩。”男孩若有所思的点头,眼中虽透着深深的疑惑,但还是微笑着看着他眼中最像狗的那个人,伸出晶莹温润如玉的小手按在他的头上,那是神时常宽慰他时所做的动作,接着认真并且虔诚地说道,“神的光辉会一直伴随着你的。” 神静静的看着,有些欣慰,却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意。恼意被神收的很好,至少没有人看出来。 能看出来的就只有欣慰。 然而,就连牲畜们都不由的对男孩生出一丝好感,当然好感不会来自于男孩仪式般的安抚,而是来自之前那个形象并且生动的比喻。 但很快那丝丝好感就被浓烈的好似烧喉咙的酒水一般的羞愤冲的一干二净,个个对其怒目而视。 神笑着摸着男孩的小脑袋,然后指着那边的牲畜们问道。 “他们是群什么?” 男孩想起了神刚刚的教导,老实的说道。 “他们也是人。” 神笑着,怜惜地抚摸着男孩,继续教导。 “不,他们是一群小鬼,一群只敢躲在阴暗深渊里暗暗咒骂的胆小鬼。”神虽然嘴里说着的是满是红尘气的话,但是他却依旧超凡脱俗,甚至连那些牲畜听到了这些话却依旧不敢反驳甚至是谩骂些什么。 “他们犯了什么错?” 男孩望着那些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牲畜们,有些害怕却又有些可怜,然后问道。 “他们杀了很多人,他们的修行之路是用鲜血谱写的罪恶,打扰逝去之人的魂灵使得其不能回归神的光辉中,此为他们所犯下的大罪。” “那他们也是?”男孩望向了离自己更近些的人,问道。 “他们曾接受过神的祝福,自然与那些人不同,若是在以后遇见了那样亵渎死灵的人,你要把他们全部净化以告慰他们手下的英灵。” 听过了神的话,男孩似乎应该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点头然后牢牢地记住神的教导,只是这一次,他只是想了想,然后说道。 “可是他们也是人啊。”男孩很认真。 “那我能不能教他们不要做那些事,就像您教我一样。”男孩愈发认真,没有注意到那边的人群和被当成牲畜的人群中的些许骚动。 神没有说话,只是抚摸了男孩的头,然后信步穿过牲畜围成的圈子,带着男孩,男孩好奇的眼睛在四处打量着四周,竟没有了害怕,隐隐还有一分兴奋和好奇。 然后,男孩往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他看见了,然后问候道,“你好。” 音未落,男孩的目光就已经收回,继续望着那个神,谁也不知道男孩最后那句你好是对谁说的,只有牲畜群中的小女孩沙哑的回应了一句同样简单的问候:“你好。”声音很小,很快就被淹没在琐碎繁杂中。 百丈绝壁作栏,不朽白石为梯,煮龙魂精油点灯,邀精怪鬼神作客,好不辉煌。 此便是天途,通向天门。 神站在路前,没有踏上作梯的不朽白石,踏上那条路的本来就不会是他,他只是送行者,他松开男孩的手,男孩微笑颔首提手作一揖男孩至此离开这方天地。 “刚才是你吧?从此你就为使吧。”神再次降临,在神使眼中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竟然会停留在一个屁大的小女孩面前,还向她许下诺言。何料女孩坚定的摇摇头,“不,小满要和哥哥去找爹娘。” 但这不是请求,只是一种象征性的通知,神还是平和的笑着,一言未发。 不过抬起一只手,拂了拂袖,好似春风拂面。然后小满不再是小满,她是神身边的使,她多了个名字,叫做小蛮,她已然属于那个挥挥衣袖的神。 这一切都被其他牲畜看到了眼里,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些羡慕,可是小女孩的哥哥却没有见到这一幕,因为他也已经离开。 “至于其他的。”神依旧笑着,然后天地间只剩下了唯一的圣光,还有隐藏在神光之下向那条路逃窜的一缕灰光 殷槐做了好长一段梦,梦里有人还有神,还有卑微的牲畜,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 殷槐在黑暗中继续挣扎着,悲伤着。 “小满,小满”他记得这个名字,悲伤便也落到了实处,似海一般的悲伤在黑暗中咆哮着。 “小满,小满” 那个说着“小满才不害怕哩,小满很欢喜哩。”的瘦小女孩,还有那个平静的叫做小蛮的神使,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两个迥异的人。 殷槐悲伤的怒吼像是野兽的咆哮,只是他在黑暗中看不到一个人,他一直在黑暗中前行,被人推着继续向前,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住了咆哮,而黑暗中多了一页灰色的书页。 又走了许久,他停止了悲伤,他麻木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柄殷红的小刀。 又过了很久,他终于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光明之外是清澈的河水,晴朗的天空还有飘在半空的鬼。 “你好。”那只半透明的灰蒙的鬼笑着打招呼。 原来又是一场梦。 诸君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豆沙红 第二十九章豆沙红 阳光下的小鬼却没有一点阴森可怕的味道,反而半透明的身躯透着些许阳光浸成的温暖,殷槐微微有些发愣,过了好一阵才从梦中的殷红血腥中清醒过来。 “我活过来了。”阳光自在的青年笑着说道,晴朗的声音仿佛寻常,只是河边倒影不出青年的挺拔,空气中也只有还未来得及散开的湿润。 殷槐略有些空洞的眼神等到夏何开口时才重新聚焦到他的身上,殷槐抿着嘴,一言未发,眼中却闪闪发亮,似乎有什么将要浸出来似的。 夏何等着少年给出解释,这般起死回生的术法便是他是看过几遍修行密藏便能大步在修行路上迈进的绝世天才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只是面前这个明显不是天才的沉默少年却做到了。 只是少年明显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难得打交道,所以少年只顾得看,看了一阵便不再看,而去寻自己落到河里的小刀。 刀依旧锋利也依旧殷红,未曾染血却红的像霞,像极了殷槐梦中那座山。 所以当夏何看到殷槐把那柄殷红的小刀从河里淘起来的时候,似乎也能看到那柄小刀上缠绕的冤魂,跟他一样。 “你从哪里来?”青年问的是少年,望着的却是少年手里的小刀。 少年依旧沉默,伸手拂去了粘在小刀上的水珠。 “你要到哪里去?”青年问的还是少年,目光也从那柄吸引自己的殷红小刀上挪开。 少年还是沉默,转身走向了自己来时也是自己归家的路。 “你想学修行吗?我教你呀。”青年笑着,笑得狡诈。 少年顿住脚步,虽然还是抿着嘴,不愿开口,却回过头看着半空中依仗着自己才重新活过来的鬼物,不言语。 扭头继续向前,那是来时的路,归家的路,也是南去的路。 “那你是答应了?那你就跟我说说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呗,还有我妹妹去哪儿了?你晓得不?还有” 殷槐只觉得自己似乎心生些许的悔意,关于那只聒噪的鬼。 羊角小镇是普通的小镇,所以羊角小镇的包子铺也是普通的包子铺,但是普通包子铺里的普通中年男人披着布衣推开自家包子铺的泛黄白布时见到了那个看上去就很不普通的小姑娘时,他愣了半晌。 “请问我可以买点包子吗?”当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时,他还是说不出话来,然后从他身后的白布后面露出了另外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都说南边大殷王朝的男人都是些怕老婆的种,这羊角小镇虽说离那风光绮丽的西湖临安相离较远,却也非常光荣地继承了这项优良的传统。 而更巧的是,羊角小镇里唯一的包子铺里的那个愣头愣脑的憨货张二柱子恰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当马大娘听到自家那个看上去憨厚实际上却也是老实得要死的二柱子与外面不知是哪里来的小浪蹄子搭话时,啪的一声,卡住半大猪肉的大刀砸到案板上。 好一副虎虎生威的模样。 接着,马大娘本来就无怒自生威的眉目皱在一起,像是生在男人脸上的剑眉跳动着杀气。 大刀阔斧,虎虎生威,马大娘掀开白布,一把推开傻傻杵在那里的二柱子,迎上了那样一双明亮的可怜兮兮的大眼。 哦,那是个小姑娘。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这句话的重点落在“小”上。小巧玲珑的小,小心翼翼的小,夏小怜的小。 “呼,这是哪家的水灵小媳妇儿啊,怕不是走丢了不是?”马大娘剑眉之上的杀气似凌冽的寒风,倒也走得利索,便是余韵的寒光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好似刚刚便是这般和蔼可亲的模样。 而,小怜却只是可怜兮兮的,怯怯地望着她,白葱手指捏着衣角,不说话,眼眶中似乎擒着泪,泪珠似乎下一秒便要开朵花。 这般小模样谁见了不会心疼可怜? 更别说,小姑娘隐含着退却之意。 “莫走,莫走,先进来说话,先进来说话。”马大娘捏着姑娘的手转身走进包子铺里。 包子铺只是普通的包子铺,只是不知何故,前面的铺子到了晌午还没有开张,而铺子里的模样倒更像是待业准备,和好的面团,还有尚未绞碎的大块猪肉,当然还有小怜从外面就能闻到的浓郁的红豆香味。 只是,藏在红豆深处的还有一股不算浓郁但是足够悠长的清香。 不等小怜分清楚那是何处流出的清香,马大娘就把她拉到屋里唯一一张桌子边上坐下。 “小姑娘,你是谁,从哪里来,却要到哪里去?”这般咄咄逼人的问话若是叫别人看到大概是要把马大娘当做是哪里来的个女捕快。 只是任哪里的女捕快也不会像马大娘这般爽朗直接。 小怜被马大娘的问话问得一愣一愣的,贝齿咬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幸好这时那个老实憨厚的二柱子也走到了白布后面,进到屋子里来,小怜怯生生地望向了那个看上去就好说话的二柱子。 “莫要理会他,你有什么困难就跟大娘说,若是走丢了,大娘就把你送回去,若是有人欺负你,大娘就要哼哼。” “诶呀,你就不要这样咄咄逼人了,倒弄得人家好像是哪里来的小偷似的,人家小姑娘只是有些饿了,进来讨些吃的,你这样一弄搞得像那府衙里的捕快一样,谁还敢亲近你哟”二柱子苦着脸,蒲扇般的大手垂着,望着马大娘,虽是教训,却见不到一点教训的模样,到更像是他在挨训。 小怜也没想到那样一个大汉,却是这样的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而那风韵犹存的顶多算作丰腴的妇人却喜欢称她自己作大娘,而那大娘 小怜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马大娘,大娘似乎脸上飘过一丝羞赧,只是这么多年的威风又怎么会是这点小尴尬能够遮掩过去的。 马大娘瞪了一眼自说自话絮絮叨叨的二柱子,剑眉之上又跳动着寒意,不知何处吹啦的风吹得挂在墙上的那张红底的墨竹吹得哗哗作响。 接着便是一声怒吼。 “你知道,那怎么还坐在那里?还不快点给小姑娘做些包子过来,后面那屉包子先拿个五六个过来。” 而二柱子今天不知是犯了什么邪,往日的懦弱少了些,高大的身躯就那样杵在那里,小声争辩。 “四五个,你当小姑娘是你啊,一吃就吃那么多,吃得像猪”二柱子把最后一个字的音调升的很高,似乎生怕马大娘听不出他要说些什么。 “哼,你说些什么,嫌老娘胖了不是?当初不知是谁说什么要把我养”马大娘短而急促地呵斥道。 “我当时也只是说说,没想到你却真的当了真”不等马大娘说完,二柱子就钻进厨房里,任由身后的马大娘继续大发雷霆。 马大娘脾气之暴躁,大概是全镇的人都有所耳闻,所以即便是雷霆传到了外面,盖过了呼呼的风声,包子铺外面仍然是那般寂静模样。 只有包子铺里的小怜饶有兴趣地看着马大娘从当年二柱子跑到她家劝说她父亲将他女儿嫁给他时的壮志豪情开始,到热恋时的甜言蜜语,再到之后的海誓山盟说起,一直说到近些年来他对她的各种嫌弃。 虽然是所谓的埋怨与咒骂,却隐隐有些别样的味道。 小怜还不懂那般味道究竟是何种甜蜜,只是觉得好生香甜,就像桌上那盆红豆沙散发的浓香一般香甜。 所以,当小怜看到二柱子端出来的包子上面清晰地点缀了一点豆沙红的时候,她笑开了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我,我要嫁人的 第三十章我,我要嫁人的 “你倒是少说些白话,叫人家小姑娘把这些个包子吃够了再听你这老太婆唠叨。”当马大娘带着甜蜜又有些调侃的味道说着旧事,就是二柱子听说马家的大小姐最是喜欢红豆于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株相思红豆种在马家大门口,然后被马家老爷也是他后来的老丈人碾得满镇乱窜的旧事。 二柱子闷闷地打断了自己平日不敢反抗的母老虎说话,而平日里的母老虎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小姑娘面前不好发作的缘故,也没有大声说些什么,只是吃吃地笑着,笑得墙上画着红豆的红纸呼呼作响。 二柱子继续道。 “你是从草原来,也不晓得这豆包合不合你的胃口” 小怜抬起头,嘟囔道。 “好吃,好吃哩。” 听到这样的评价,二柱子这才放下心来,插着腰的手也落在了之前被马大娘扔下的菜刀上。 “那是,我二柱子的手艺那可是整个镇上都是有名的,说不得跟那临安的宝儿楼有得一比。” 马大娘反而白了他一眼,从旁接过话茬,也顺手夺过了二柱子手里的菜刀。 “得了吧,还跟别人宝儿楼的那些贵人糕点比,你这包子也只是个乡里货,哪里是像宝儿楼里的那些金贵糕点摆在盘子里供人欣赏的哟,倒也只能是填填肚子还行,还说什么跟人家比比。” 菜刀砸在案板上的声音丝毫不能压过马大娘的大嗓门。 “但,当时要不是我会做些面点把你爹哄开心了,你爹会把你嫁给我吗?” 二柱子诺诺。 “我呸,哪里是你的功劳,分明是老娘以死相逼才叫我爹同意的,现在想来还真的是瞎了眼了。” 那个呸字呸得铿锵有力而简洁。 二柱子被呸得满脸通红。 “你你你,哪里见过你这样的婆娘”二柱子大高个伸着手指着马大娘,马大娘却看也不多看一眼。 “要是后悔了,你倒是去休了我呀,倒不如直接去官府来得痛快些。” 二柱子听了这话,实在气不过了,满屋找东西,应该是找些顺手的东西,今天他倒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婆娘。 小怜瞪着眼看着二柱子走到椅子边,瞥了一眼椅子脚,嫌太粗,再看看赶面团的杖子,又嫌太长,瞅到垫桌角的一叠小书,却又想着抽掉了那书这桌也会倒了罢。 二柱子绕着屋子半天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得捏起了拳头。 小怜小心翼翼得望着二柱子,嘴里还不忘大口嚼着红豆包。 二柱子瞪了马大娘许久,然后伴随着屋外的某只讨人烦恼的野猫一声叫唤,二柱子脸上的颜色变成了白色。 大叫着冲到后边小院里。 “兀那贼猫,休要动我的相思豆” 落下后面的马大娘低着头,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旁边的小怜只是依稀地听到了一声嘟囔。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对那红豆比对老,我都要好些,也不知道是犯了个什么病” “什么?” 马大娘扭过头看着小怜,怜惜地道。 “没什么,只是说小怜以后可千万不要嫁给这样的男人。” 小怜听到嫁人,不由地想起了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兄长说过的烦心事,然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沁甜的豆包。 “说来,小怜到这里是有自家亲戚在这座小镇里吗?回头大娘再带你去找你家亲戚,还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没有啊,我是跟我哥来这里的,只是路过这里,要到南边去。” “从北方来的,要到南边去,要到南边哪里去?你兄长又去了哪里?” 马大娘一双美目瞪地滴溜圆。 “说是要到临安去,我那个兄长这个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一向这样,每次都叫我好找。” 小姑娘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丝毫没有想到明明之前是自己调皮独自跑开的,也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才是那个被找的人。 而马大娘像是一下子就信了小姑娘说的话,义愤填膺地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摔,破口大骂。 “这是哪里来的兄长,回头见到他一定要教训他才行。” 说完又怜惜地道。 “临安那可是在顶南边,据说就是驱快马也得花个两三个月,况且这一路上也不太平,怎么行得哟。” “听说在南边的一座林子里就看到了脸盆大小的花能把人吃下去,还有什么吊睛白虎,什么深潭恶龙,那些个可都是吃人的东西,你们两个小孩子哪里过得去哟,哪怕大娘我也从未走到那临安里头去过。” 小怜仰起头,笑着道。 “没有关系,我哥很厉害的。” “他可是会修行的。” “修行?原来他是荒原上那些个战士。”马大娘突然有些神情复杂。 “不是哩,我哥听说是学的南边的什么法门,跟荒原上的那些叔学的东西不一样,虽然他是最近才学会的,但是听我阿爸说,现在只有蛮叔才能稳胜我哥一筹了。”小怜丝毫没有察觉到马大娘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自顾自的说着。 “不是道人,不是荒原战士” “那你们去到那临安是要做些什么?”小怜抬起头,眼中闪着光。 “我要去宝儿楼里看看。” “宝儿楼?”马大娘有些惊讶。 “大娘,你也知道宝儿楼?” 马大娘笑道。 “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人不知道那宝儿楼里的盛名?你哥既然会些修行,那想来去那宝儿楼是要求些法宝护身之类的,那些都是修行人的事,修行人做的事,啧啧啧。”马大娘有些神往。 而小怜明显感兴趣的是另外的事情。 “大娘大娘,那宝儿楼里真的就跟外面传的那样,有各种各样的糕点,还有大殷最厉害的师傅做的饭菜,是不是还有从最南边的海里寻来的珍珠,宝儿楼里那些脂粉是不是真的都特别香。还有我阿妈说,那里能找到很多很多花草的种子。” 小怜愈说愈是兴奋,兴奋地连自己手里的豆包都有些抓不住了。 马大娘也是个女人,自然是懂得小姑娘的那些个小心思,所以她俯下身,在小怜耳边开口道。 “那当然了,宝儿楼里可是有三重山哩。听说那里一重山就是一片天。那里可有三片天咧。” 听到这话的小姑娘却有些失落起来。 掰着手指想着。 “只有三座山,那山高不高,能不能放下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东西。”迄今为止,小怜见过最高的山大约就是从北边过来时路过的一座小山丘。小山丘上大概连一座她家的楼都摆不下。 想到这里,小姑娘很是失望。 马大娘哪里又晓得小姑娘竟然会对那大陆闻名的宝楼生出失望的感情,只当她是在担心自己没有足够的银两去挥霍。 她继续问道。 “那你去临安只是为了看看那宝儿楼?” 小怜很老实。摇摇头道。 “不是,我还要等我阿爸阿妈,我们要住在那里,还有,还有。” 小怜说不下去了,羞红了脸,不再言语。 “还有些什么?” “还有,我要,我要嫁人。” 小怜满脸通红地嘟囔出了这句话,说完这话,便害羞地用豆包塞住了自己的嘴,好像刚刚的话不是从自己嘴里溜出来的一样。 包子铺里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包子铺后面的小院里也传来了压抑但欢喜的笑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不见打雷盼下雨 第三十一章不见打雷盼下雨 “这么说来,我妹妹是到了那边的镇里去了。”总算是从殷槐口中听到了点关于自己妹妹的消息,夏何倒也不得不稍稍放下心来,想着待会便要到那镇子里去瞅瞅。 “那镇到底怎的去?” 殷槐遥指河的上游,不多言语,便向着那边的小路走去。 “那里”夏何心中凛然,他不知何故生出了些许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便仿佛是自己极其亲近的东西与自己极其厌恶的东西相交织的奇特感觉。 夏何半透明的身躯飘到了殷槐面前,望着自己面前这个看上去普通沉默寡言的少年。 “那条河的上游有什么?” 殷槐眼皮耷拉着,不想回答。 不知是变作了鬼的缘故,还是夏何本就视力极佳的原因,夏何一眼望去,隐约间似乎能望见伫立在河的那端巍峨的山。 “据说有座山,叫做羊角山。” 殷槐用手里的刀拂过河里的水,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然后好看的弧线狠狠地砸在地上,宣泄着少年心中的悔意和不满。 听到那河的那头就是一座山,如今对山异常敏感的夏何却有些发憷地望着那团黑影。 好在那团黑影远不如记忆中的那座山那般巍峨庞大。 只是,那并不巍峨甚至有些矮小的黑影在他看来却是那般的可爱,甚至可敬起来。 黑影却也是鬼影。 他再把目光投向那位往自家院子走去的少年,渐渐领悟到了少年给予他的究竟是何等的厚礼,堪比一座金山一座金楼的厚礼。 少年却像是没有丝毫的觉悟,只是认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河边的泥石被砸坏了好几块。 他这样的思考似乎也牵连起万里之外的那位道人生出同样的思考,那道人伫立着望着眼前的似蝉翼的薄雪,眼中风暴不断,盘旋在他身边的也是同样凌人的风雪。 风雪呼啸远去。 道人眼前那片蝉翼一般的薄雪真的飞出一只寒蝉,离去。 前有道人南下杀人,今有寒蝉南下,杀鬼。 鬼在何处?山下河水,水边小镇。 在荒原上疾驰的某位身穿一件兽皮单衣的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伫立在一座山上,山的崖缝间淌出了一汪清泉,清泉融化了薄雪,向着山下流去,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哪里来的魑魅魍魉敢在雪原造次?!!” 兽皮少年大喝,眼中的光彩明亮得叫旁人睁不开眼,接着,少年沿着那条清河向着河流的下游疾驰而去。 他知道那里有人或者有鬼在等他。 极北处的寒蝉,北地洼谷的少年皆想南下,找到和杀死那个没有被道人杀死的人。 而夏何却丝毫没有被人心心想想念念杀死的觉悟,反而在烦恼另外的事情。被烦恼的那件事却又在心心念念想着昨日见过的寡淡少年,而河边拄着小刀的少年却又开始想着遥远的山的那边河的那边会不会有人因为这兄妹俩要来杀死自己。 如此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那座寂寥的雪山和寒蝉之上。 说来这世间事总是那般荒诞而戏谑,仿佛一只神来之手将一串不相干的人和事牵连到了一起,首尾相接,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是,这世间万事万物总归不是个闭合的大饼,命运也不总是归于原点,就像是百八十年前有个山里的居士说过的话,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来不回头看那些被浪花淘走的英雄。 这样的大白话着实不像是从一个读书人口中说出,只是偏生又说得有些道理。 只是不知道那北下的寒蝉和兽皮少年当不当得上碾压所有尘世枭雄英灵的车轮,而在车轮底下逃过一劫的兄妹俩以及那个不知何时被牵扯到泥潭中的寡淡少年会不会像不知所谓的螳螂一般举起自己的刀臂。 南下倒是南下了,只是南下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那只神来的手把两条落网之鱼串在那串晶莹的手链上,反倒是牵扯到了另外的普通少年。 若是那自诩无论念书还是习武都是天下第一的哥哥想到此处会不会心生愧疚。 如今走在另外一条崎岖小路上的他没有人能够看透。 夏何看着少年身后留下的泥石,想了想,然后北眺,望了望。 心中有了答案。 身形如鬼魅缥缈而不定,夏何哪怕是走上了这条几乎断绝的路上也依旧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一法通而万般法皆通。不过几步间便追上了少年的脚步。 “你可知道南去的路么?带我妹妹去吧。” 殷槐头一次生出一拳砸在人脸上的冲动,他哪里见过这般不要脸皮的人,刚刚还说要把哪里哪里的书包给自己,现在不说书了,就是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即便是像殷槐这样的木头也生出怒容。 况且,殷槐也不像自家打零工的那个二柱子一样,满屋子找趁手的兵器教训自家娘们却最后只落了个落荒而逃去撵后院的野猫的下场。 他手里正好有把还算不错的小刀,刀用来砸人也是可以的。 可是不等殷槐举起刀刃上还沾着些泥土的小刀狠狠砸在那张惹人生厌的笑脸上,那笑靥的主人就主动快走了几步。 还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 “刮风了,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啦。” 可是他身后明明还是万里晴空,不见一丝墨云。 殷槐只当这是玩笑话,也只当自己那页灰纸被人拿去做了厕纸。 “那回头我叫上槐子儿那小子也跟着你们一起去那南边。”马大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儿,不多时地上已经铺上一层飞雪。 “也好,省得那小子成天到晚就卧在这个小破地方,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后院来的偷腥的野猫有没有被二柱子撵走,只晓得马大娘难得的没有发横怒喝。 “说不得,去趟南边还能给他找个媳妇儿暖暖被窝,再不济也能打听打听他的身世。” 听到这茬,敏锐地察觉到有惊天秘闻可以挖掘的小怜忍不住少拿了一个豆沙包。 只是,脸颊还沾着些白面粉儿,嘴角还余着些甜蜜豆沙,手里还死死地抓着一个雪白豆包的少女怎么看都是后院的馋猫钻到了小肚子里的模样。 马大娘也来了兴致,拿出平日里与镇上其他老娘们儿八卦闲扯的劲儿,添油加醋说起那段往事。 故事以“那是一个雨夜,”开头,最后以少女颊边红腮上的泪珠做了注脚。 听得后院的二柱子长吁短叹,想着到时见到了那个榆木脑袋的少年时要怎么解释。 二柱子欲哭无泪,也拼命想要挤出点难过的情绪来,好到铺子里讨自家媳妇儿一声笑骂,最后实在难受不过,骂了两句。 “怎么这天恁地这般热,怎么还不下点雨来解解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怕老婆的二柱子 第三十二章怕老婆的二柱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里又拦得住的哟? 可是就算天不下雨,二柱子也是很愁的,愁得他皱着眉头望着天,就连手里的面团都没得心思。 看着天看了半晌,二柱子把面团砸到案板上,掀开隔着前屋和后院的灰白的布帘,前屋桌上的碗里干干净净,桌下还是铺了一层瓜子儿雪。 二柱子愈发愁苦了起来。 在镇上,二柱子不仅仅以惧内而著名,还有一件事远近闻名,就是这样一个汉子却偏偏生了个风湿病痛,只要是大雨来临之前,双腿就僵硬得不得动弹,只得杵在那里身子绷得笔直。 镇上的破皮破烂户儿们见到他像一截枯死的胖竹子杵在那里时,总是嘲笑他被自家婆娘掏空了身子,然后就嬉笑这大糙汉子对着那样的母老虎也能来得上兴趣。 放在别日,二柱子倒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只是会皱起眉,暗地里嘲笑那些只会口花花的破皮们没见过世面,自然是不晓得当年的马大娘还不是大娘的时候那也是叫人弄不开眼的娇媚,只是最近些年养得白胖了些,说不得你们以后找到的媳妇到了俺媳妇这个年纪肯定是更加 呸呸呸,什么叫做这个年纪?只是最近些年,家里的媳妇儿确实是吃得多了些,再加上又少运动,所以身材才会那样丰满,对,丰满。 可是今天没有遇见那些平日总会来骗吃骗喝的破皮们,也没有大雨来临之前的病痛,二柱子还是把身子绷得笔直,像一颗胖竹子,皱起的眉结了层霜。 “你杵在那里做什么?那病又犯了?这外边万里无云的,哪里有下雨的痕迹?”马大娘从外边走来,有些气喘脸红。 “去作甚啦?”二柱子还是杵在那里望着桌下的雪。 “我带小怜去街上走了走,替她选了点胭脂,然后遇见了芋头和红薯几个丫头,就叫她们带着小怜去别处散散,我实在累不过就先回来了。”马大娘坐在桌边还喘着粗气,一脚踩得那些瓜子儿雪吱丫作响。 “多散散步倒是好些,最近几年懒惰了些,以后得多去外边走走,哪怕是就是在镇上溜溜也行,实在不行,要不你跟着殷槐他们一起去趟南边,见见世面?”二柱子的目光从那滩瓜子雪上一路挪到了马大娘红润的脸上,笑得有些憨厚,就像他许多年前一样。 “你真好看!”许多年前他说起这不要脸皮的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她的。 倒是马大娘有些发愣,过了好一阵才笑着道,这一笑倒真真是叫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泼皮们见了世面,真有些豆蔻年华娇媚翘在眉头的味道。 “不去了,不去了,老了,去不动了。”明明还只是气盛的中年,却偏偏把自己说成老得走不动的老太婆,明明已经算得上徐娘半老的大娘,却偏偏露出了小姑娘的神情色彩。 好在在这些年里,除了多出来个雨天病根,最近几年勤快得多长了些肉,二柱子比起以前倒也变化不大,最好不过的是那温纯的目光还如许多年前一样。 “你也不要去。”马大娘补了一句,二柱子却没有说话,只是笑。 “你看到了什么?”马大娘难得没有摆出平日里的刁蛮样,反而一直都是那副小家碧玉的闺女模样,二柱子在心里说,还是更喜欢这样的马豆豆些。 少女乳名唤作豆豆,相思豆的豆,豆了两声就是两份相思。 “要下雨了,说不定还得下场雪才会罢休。”原来这就是二柱子愁思所在。 “下雨还是得撑把伞,下雪倒是省事,连伞都用不着打了,哗啦啦又白茫茫一片落个干净。” “干净倒是干净了些,就怕这些年在院里从老家带来的相思豆冻得长不出籽儿。”二柱子开始担心后院的那株相思子。 “生不出就生不出,反正生出了也做不得红豆来和豆沙,倒是南边那片竹林春笋可万万不要冻坏了才好。”“想来风雪过后,那些好不容易见到天日的春笋见到外边白皑皑一片就长成了冬笋。” 二柱子开了个不咸不淡的玩笑,本想着把气氛热络几分,却反而把包子铺里气氛冲的愈发沉闷。 沉吟许久,马大娘道:“有几分把握?” 二柱子想了想,厚背依旧笔直坚毅,只是话语却没有那般坚毅。 “我不会打架,顶多也就七八分吧,再多就不好说了,况且也不一定会打起来的。” 马大娘听罢,眼中的忧愁更多了。 “就不能不去?” “想来是不能的,山就在那里,我不去它自会来呀。”二柱子说得稀里糊涂,把那些文人世子的话倒是讲出了他的道理。 马大娘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声不吭走到后院。 二柱子有些痴痴地望着马大娘的背影,怎么看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好看呐,怎么还是看不厌呐? 真是愁哇? 二柱子叹了口气,然后走出包子铺,却不等他走过铺子前边的拐角,马大娘就从他身后撵上了他。 “总还是得吃完了再去。”马大娘咬着嘴唇,这样的少女姿态比起从前总是多了不知多少,只是那些泼皮和邻舍们都见不着,唯一一个能够见着的却是个呆呆愣愣的二柱子。 二柱子咧嘴一笑。 “我不去,我只是去看一眼殷槐,叫他早些去南边儿。” 马大娘又躲进铺子里摸索一阵后,再出来时,本来平复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甚至鼻尖都冒出几点细汗。当然不是什么软玉香汗的美艳景色,甚至还有些狼狈,马大娘手里攥着些碎银两。 不多,却是包子铺这些年攒下的积蓄。 这种人熟地熟的地方本来就不好做生意,哪里又攒的下几块银子?这已经是马大娘掏箱底淘出来的碎银两了。 二柱子看着马大娘手里银两,“还是留些给家用吧?”“在这破小镇上哪里又用得着银两之类的东西,况且这两年我们也没有给过那傻小子工钱,他也不晓得找我们要,这次去趟南边,总要些银两做路费的。” 二柱子想了想,接过了马大娘手里的银两,郑重其事地把碎银两放进自己怀里。 似乎两人都没有想到,从这大殷的最北之地跨小半个国土到那繁华的临安又哪里是这点碎银两能够依托的? 马大娘糯糯,沉默半晌然后又露出了平日的刁蛮霸道模样。 “那你还不快些去,铺子里的饭菜很快就好,到时候莫要再吃些冷食” 最后一句话从包子铺里传来。 二柱子笑得愈发憨厚,还是这个样子习惯些。 二柱子望了眼北边的阴沉的天空,天色不知何时已晚,沁满月的光彩,依旧万里无云,想来到了明天也还是个大晴朗的好天气。 二柱子摸着脑袋走进夜色中。 他没有直接去到殷槐的小院,而是一步踏进离镇子两三里的草原上,那里有匹劣马正在打着喷嚏。 二柱子看着手里的竹条,然后再看了眼那头毛色不纯惫懒的老马。 身形再隐没在夜色之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打包东西朝南运 第三十三章打包东西朝南运 真真好是凄凉,说的不正是殷槐。 殷槐愁哇,他如今见什么都愁,见院里老槐树,想起昨夜似有似无的梦,还有梦里似有似无的人就愁。 他远眺竹林,想到那条蜿蜒的从北边流来不知流向何处的羊角小河,还有今儿看到的化作青烟的那人也愁。 他抬头望着已经成了厉鬼,不受肉身软禁到处飘荡的鬼青年,想起那页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来历只知道很是宝贵的灰纸,他也愁。 回头看着自己的小屋,里边传来某个傍晚才回来,回来时被镇子上几乎所有的泼皮和小孩簇拥来的叫做小怜却一点都不可怜的小姑娘有些大声的呼吸声,听着那声响,他也很愁。 他最后再望着南边,好歹终于不愁了,只是认真想着白天夏何给他说过的那些话,他有些心动,不知道哪里的风流诗人说过的:“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 想着有些心动,心动沉积起来却又是数不清的忧愁。 殷槐还没有一口气斩断三千烦恼丝的勇气,做不了青灯前的青灯前守夜的老佛,所以只得做一个靠着老槐树给小姑娘来守夜的笨拙少年。 谁说少年不懂愁滋味?只是未到愁苦落泪时。 虽然愁,不善言辞的笨拙少年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愁着,盯着一处竹影看了许久,似乎想要从那竹子中看出多叫人不愁的花来。 竹子里没有生出花,倒是走出了个憨厚大汉。 憨厚大汉今夜走了许多路,最开始只是打算去趟镇子上唯一出过镇子到过南边城池的牛学究家,讨一辆他用不上的马车当做殷槐南行的代步工具。 可是在牛老学究家里遇见了姓余的渔夫,他听说是要给殷槐准备南行的行李,立马起身说是要给近年来好不容易要南行的镇上人送点礼,然后托他从都城临安带些上好的鱼饵。 然后,又遇见了朱屠夫,提着两把刀提着一块风干的猪肉就扔在了从老学究家里淘出来的没有篷的车,再然后,好像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来了,本来静谧的镇子一下子人声嘈杂,而那破车上也多了许多破烂的东西。 二柱子看着堆得慢慢的破车,心里暗叹,没想到那笨小子竟然这么讨镇上人喜欢。 二柱子不禁有些得意,总归是自家铺子里出来的伙计不是? 正在他洋洋自得时,那些往破车上塞东西的人群又围上了杵在一边的二柱子。 七嘴八舌中,二柱子还是露出了苦笑。 好不容易从嘈杂人群中挤出来,二柱子又被一群小屁孩给围住,个个泪眼婆娑地跟他说了两句话就被自家大人叫到家里去了。 二柱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只得连连点头,然后一手牵着老马一手拽着那破车逃之夭夭。 今儿的气力格外足,跟吃了三大碗白米饭一样。 也因为今儿的气力格外足,那堆得像小山一样车轮深深陷进泥土里的破车也被他拉得飞快,还有那匹虽然老了但还是有些老骥伏枥的力气的老马止不住想要逃回那片好多年都不曾见过的生着美味鲜草的草原去。 可是偏生被那不知道哪里来的粗壮大汉套上嚼头,不由分说地拉至此处,那般怪力老马从来没有从一般人身上见过,哪怕是那些自诩身强体壮的大荒人也不曾有这般气力。 唯有,那日在宫殿外见过的那青衫道人,那般大修行者似乎才能驾驭天地灵气化作己用才有这般神力。 只是这样一个粗糙的汉子怎会会成为那世外之人? 老马从二柱子身后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脊梁,不由也跟着愁了起来。 好不容易摆脱了害人的兄妹俩结果又遇着个骇人的愣头大汉,难道我马爷爷这万年总是命途坎坷吗?早知道就不去那皇宫投食宫里的梅花,也就不会被撵到靠近那座改了名字的城池的草原上,也就不会被那惫懒青年遇见,也就 老马欲哭无泪,撇头望向旁边实在算不上是马车车厢的破车,顶多算是个两片破轮支起一块破板,怎么看都像是那些个大点的城池里运送粪桶的板车。 可是,那板车上怎么会堆上那样多的东西,还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什,老马有些惘然,连挣扎的力气都少了些。 一座山,两座山,无数座山化成无数的黑云笼罩着老马没几根毛的头顶。 不知道这大殷边境那场看不到征兆的大雨何时倾盆,只晓得老马心头的雨早就把它浇了个透心儿凉。 老马正在愁苦间,二柱子拽着老马拖着马车来到了偏僻地处的小院外,好小的小院。 接着,老马就看见老槐树下的看上去就有些呆呆愣愣的少年。 二柱子停在少年面前,松开了老马的嚼头,老马逮住机会想要逃开,却只是刚刚转身,摆臀,转身,老马拿出年轻时的精力和灵活,却只是一眼,见到影绰绰的竹林,却再也迈不开步伐。 那阴影处的竹林怎那般黑,黑得深不见底,黑得叫人叫马不敢涉足,似乎多看一眼便会永远留在竹林深处的漩涡之中。 老马屈服了,含着泪。 二柱子没有理会这匹该打的泼皮老马,他正在努力回忆些什么? “这是牛学究的车,他说要你帮他从那边的宝儿楼里找些劳什子书,那边熏干的肉可以直接烤着吃,那是朱屠夫送你的,他家的宰猪的刀坏了,托你给他捎两把;还有那边是你大娘做的面饼,可以裹着熏肉吃些,那里还有半副棋子儿,是西巷的先生托给你的,说是叫你带个枣木棋匣,还有那里缺了根弦的古琴,杨老先生说你要是找不到好琴弦给它补上,回头他一定会拿他的木杖砸你脑袋,还有搁在后边的一匣子零食,是蒲家的二丫带给你那远房表妹的,你可不要偷吃,还有,还有。” 二柱子挠了挠脑袋,那满满一车东西就有满满一车的嘱托,他哪里又记得那样多?说到最后,他实在想不起来了,所以只好手一摊,不负责任地说道。 “总之这些都交给你了。” 听到这话的笨拙少年呆愣在原地,显得更加笨拙了些。 交给我?交给我做什么?我又不去你们说的地方?我也不打算离开小镇要这么多破烂玩意儿干嘛? “你要去南边吧?所以这些就交给你了。”二柱子以为殷槐是没有听清他说的话,重复道。 “我不去南边。”殷槐憋出一句话。 “什么?”二柱子愣住。 “我不去南边。”这次殷槐语气更加坚定。 二柱子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却吃了一棒槌。 打哪里来了根擀面杖? 马大娘提着擀面杖,仿佛提着把青锋宝剑,好不威风,好不霸道。不愧是羊角小镇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侠客。 女侠客冷哼一声,一只手揪着二柱子的耳朵,那有着非人神力的大汉连声告饶。 “谁叫你搬来那么多没什么卵用的东西的?” 二柱子苦着脸解释,“是,是他们硬要塞过来的,我也,我也没得办法。” “没得办法,没得办法,你丫的都敢去跟雨雪对上一对,怎么就不敢骂两句那几个泼皮?还真把他们供着了?” 马大娘回头再看一眼,“呵,不对,是那群不要脸的泼皮。” 二柱子喏喏“可是,他们” 马大娘截下话茬,“他们要是不满意,哼哼。”女侠客变成了女夜叉。一切道理尽在无言中。 那道理就是:羊角小镇,马大娘最大,最霸道。 “去,清理清理,把有用的留下,没有的都摔了,那棋子儿,那断了弦的琴,还有那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玩意统统给老娘扔了。” 母夜叉好霸气。 二柱子屈服在母夜叉的淫威之下,屁颠颠滚到一边。 马大娘冷哼一声,脸色稍缓,却又怒上眉头。 同时带着女侠客的英气合着母夜叉的戾气的目光落到殷槐脸上。 “然后是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打打打,打了个榆木大脑袋 第三十四章打打打,打了个榆木大脑袋 马大娘手里的擀面杖一下一下敲在殷槐脑袋上。 “你收拾收拾准备去趟南边。”同敲在脑袋上把殷槐脑袋当做木鱼的擀面杖一样坚定不移不容拒绝。 殷槐才刚刚开口,马大娘眼一瞪,怒气又溜到眉梢。 “这事没得商量。” 殷槐抿着嘴,用以沉默对抗起羊角小镇最大的道理。 二柱子虽然摸了摸脑袋,就打算苦口婆心劝上两句,却被马大娘眼一横,硬生生吞到肚里,二柱子灰溜溜走到一边,正巧看见老马也学马大娘眼一横,只是这一横没有讨来二柱子的不自在,却只是讨得恶狠狠的一脚,正巧踢在不可言说之处。 “这,小浪蹄子”老马平生学会的唯一骂人的话招呼给了二柱子,只可惜二柱子却什么都听不到。 殷槐也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二柱子砸吧嘴,似乎想到了那信奉沉默是金的少年真真是好豪气,从来到包子铺的第一天开始就如此豪气。 “你是哪家的孩子?” “” “你要到哪里去?” “” “要不你就留在咱们这儿吧?” “” 那天马大娘花了无数口舌都没能叫殷槐张口说出一个字,偏偏马大娘生了一副豆腐心肠,虽然再怎么横眉冷眼也不曾说打说骂过少年,最多也就抖抖在二柱子面前养了许多年的老虎威风,在那好似真的夜叉的威慑面前,那寡淡的少年也只是当了一下午的哑巴。 哑巴哑巴,果然不好打发。 想到这里,二柱子屁颠偏殿地跑回家里取来一件物什。 回来时恰巧看见马大娘叉着腰在训斥不知何故惹祸上身的又老又丑又倒霉的老马。 包子铺里什么物什最多,自然就是包子嘛。要说羊角小镇的包子铺里什么样的包子最是香甜,那自然就是豆沙馅的包子嘛。 这跟羊角小镇最泼辣的那人就是包子铺里的女人,羊角小镇最惧内的那人就是包子铺里的男人,羊角小镇最是寡言少语的那人就是包子铺的少年一样众所周知。 二柱子递出自己手里的包子。 “这天气看着挺热的,结果却这么不顶用,下午才蒸出来的包子到了现在就有些冷了,你先将就着吃,不够我再去蒸些来。” 殷槐终于不低头数蚂蚁,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憨厚底下藏着些许狡黠的中年汉子。 上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殷槐跑到镇子里同包子铺的夫妻俩关系最是不好的铁匠家里蹲了一天,才顶着姓铁的铁匠的冷眼捡了张铁锅,包子铺的锅昨夜被野猫敲坏了。 再上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殷槐独自一人留在铺子里看了一天的门,做了一天的包子,而那惫懒的夫妻俩听说是去草原上数牛羊去了。 再上上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他才刚刚来到这里,被这夫妻俩带到包子铺里,那一次倒是没什么苦头,只是多说了句话。 现在想来那句话实在是不应该回应的,不然说不得也就不会留在那家包子铺里做伙计打好几年的白工。 这一次殷槐再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只是说了一句话,简单而有力量,并且理直气壮。 “为什么?” 二柱子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总不能说自己要去跟一场风一场雪去打一架,也不能学那些高手摆出天机不可泄露的讨打姿态,一时半会间,二柱子愣在了原地,递出的那只手还抓着一只雪白大包。 马大娘接过话茬,显然她的怒火没有在那倒霉老马身上发泄干净,直突突又恶狠狠地道:“为什么?你还说为什么?你看看,你从来的那天开始哪里就给过别人好脸色看,一天天跟欠了你一袋米还了你一袋糠的样范,晓得的知道你是我家的伙计,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我家的祖宗,还敢问为什么。好,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就因为老娘不耐看见你这死了祖宗的模样,所以把你赶出包子铺了,不要你做我家伙计了,你晓得了不?” “现在你家好不容易有人到这小镇上了,你还不快些跟着他们走?” 马大娘大口喘着气,二柱子大气不敢出,只敢小心呼气,老马心戚戚然,压着窜到鼻头的喷嚏,甚至没有人看到的挂在树梢的鬼影也不敢飘荡,着实被马大娘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泼辣给惊着。 殷槐还是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不大喘气也不小心翼翼,回到自己屋子里,呆了半晌,再出来时牵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提着不多的行李,望了一眼老槐树的树梢。 二柱子来不及把那些破烂玩意儿清理干净,只得一股脑地挥手拍掉一半,留下另外一半还在破车上,然后将破车架在干瘦老马身上,最后再把缰绳递到殷槐手里。 殷槐接过缰绳,头也不回,一路向南。 打北边来了个哑巴,牵着一匹老马,要问去到何处,哑巴满天寻家。 二柱子和马大娘就那样守着少年南下的背影看了许久,久到月牙垂西,东边再见鱼白,二柱子胸口的那几块碎银子硌得他心头发慌。 他回头看一眼马大娘,看她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心头发慌,却只看见两行清泪。 “不哭,不哭”二柱子近些年哪里还见过马大娘脸上还淌过清水,就是他们吵架吵得最凶的那几次也只是他恨不得挤出两滴泪来博取她的同情。 却也是因为这样,二柱子才慌了手脚,好不容易才想起很多年前,马大娘还不是大娘还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家家的时候,她喜欢看那些才子佳人小说,每每看到情动深刻之处也喜欢落泪。而在那时还不算太笨拙憨厚的二柱子也有自己讨姑娘欢心的手活。 只是这次马大娘再看见二柱子满心欢喜编织出来的竹蜻蜓却怎的也笑不出来,勉强挤出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好歹也冲淡了些阴郁。 “哥,我说的是不是太过火了些。”马大娘伏在二柱子怀里,二柱子望着再也望不见的身影,点点头后发觉此处有陷阱,求生欲让他生生把点头晃成了摇头,但是很快发现今儿格外容易露出小女儿情态的媳妇没有在乎他在生死边缘迸发的求生欲时又好死不死地添了一句。 “其实,媳妇儿你说的不对。” “哦?哪里不对?”马大娘笑着。 “小槐子来了以后,咱家的包子铺卖的包子更多。” “还有呢?”马大娘笑着。 “还有,他真的很勤快。” “还有吗?”马大娘几乎要把笑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还有”二柱子摇头晃脑,一只白胖的手从他怀里伸到他耳边,轻轻落到耳根,然后重重一拧,惊得北鸟南归,吓得老槐树也垂了几片绿叶。 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垂落。 已近初夏,怎的还透着些秋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做一个幸福的人,烧水,劈柴,瞧老婆 第三十五章做一个幸福的人,烧水,劈柴,瞧老婆 “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 二柱子把昨夜熬了一宿没有讨个安稳觉的马大娘扶到床上休息,入睡前的马大娘揪着二柱子的袖口,半乞求半命令地问他。“你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出去好不好。” 二柱子只是笑了笑,搬来一张板凳坐在床边,看着马大娘进到梦乡里。 昨天下午去散步好像走多了些,昨夜晚上熬得太晚了些,昨天夜里好像太过伤心了些,这一切加在一起就是大娘今天的呼噜声太过响亮了些,吵得后院的野猫都睡不得个安稳觉。 睡不了好觉的野猫又在后院闹腾,打碎了几个盘子。 要是往日,不等马大娘念叨,二柱子老早就跑到后院去撵野猫去了,可是今天二柱子不想去撵猫,只是想要多看看自己的媳妇儿。 二柱子小心翼翼地再擦掉马大娘不知何时又淌下来的几点泪珠,又开始想起许多年前她总叫他一同去瞧那什么才子佳人的戏。 他总是不太乐意,却总还是陪着她,哪怕只是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呼呼大睡,最多不过是在她哭得泪眼婆娑时迷迷糊糊拍一拍她的后背,然后拿出自己看家本事讨他笑一笑。 只是那时与周公神游甚欢,哪里还记得轻重,总是拍的她有些气短,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打定主意要做个健硕的女子,现在想来实在不该。 幸好哪怕是在梦里,二柱子最得意的手艺活也没拉下,随便扯来的竹叶到了他手里也总能成个竹蜻蜓的模样。 但二柱子还是笨拙的,笨拙的他这么多年也只会用竹叶编竹蜻蜓,怎么也学不会那些真正的手艺人变出各种活灵活现的讨喜生灵。 好在马大娘不嫌弃他有时的不知轻重,也不嫌弃他的笨拙,见着那也算精致的竹蜻蜓也总是如他所愿的破涕为笑,这事儿实在是叫二柱子得意了这么多年。 再后来,他们在一片竹林边上私定了终身,二柱子用一双蹩脚的竹戒指骗走了马家太爷的心肝宝贝。马家太爷也是能在城里遮天蔽日的存在,自然勃然大怒。 可是耐不过自家宝贝实在是太过大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在一次与马太爷当街对骂之后,竟然真的就离家出走,带着那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一直北行。 “你要去哪?”“天涯海角,随你的便。” “天涯找不到,海角也寻不着,我倒是晓得一个叫做羊角的小镇,咱们去那儿怎么样?” “那里怎么样?” “世间独一无二的世外桃源。” 男人笃定,姑娘自然倾心,两人真的好似神仙眷侣般,乘风北行数千里,来到了这个地方。 独一无二不假,跟名字叫做羊角的成双成对不同,羊角小镇所有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唯一的肉摊子,唯一的铁匠铺子,唯一的念不出功名的老学究。 世外桃源也是真的,至少于二人是,几十年不被外界打扰怎么不能被叫做世外居所? 他们在羊角小镇落了家,听他的话挂出了招牌,卖起了包子。 二柱子望着梦中的姑娘,依稀能够分辨出当年的模样,但是那模样愈来愈模糊,最后只有这张被时间格外嫉妒,生的不怎么好看的脸深深烙在他的心坎里。 这个老实得不会说一点情话的男人心里一直有个深刻到连他自己都明白不了几分的小浪漫。 他每每想到那点浪漫总是会笑,揉面发面的手劲儿也足了好几分。 屋外已经朦胧,男人终于站起了身,他跟往常一般,先到后院给院里唯一一丛相思豆浇过水施过肥,然后开始劈柴,烧水,想到今天的面团还没有和,回头又看看还在熟睡的姑娘,大手一挥,决定今天不营业。 本来他还想继续守在那方矮床边上,却又兀的挺直腰杆,朝着更北的天空望去。 望了许久都望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柱子却依旧执着。 终于,二柱子提着自家的小板凳,另只手抓着铺子里唯一的小破伞。 打雷下雨要打伞,不然膝盖又会疼的。 二柱子在心里念叨:“媳妇儿啊,这个时候我还听你的话,待会儿就不知道能不能听你的话了呀。” 二柱子提着板凳抓着伞,一路大步流星,这笨拙的男人哪里注意到自家包子铺里少了些轻柔的呼噜声,只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声声叹息。 马大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还想着自家男人说过的总要吃饱了才会去打架,她还想着要是自己一直不给那笨拙男人送饭,说不定这架也就打不起来了。 再想了想,那男人不会出手,那跑来要打架的人可不会顾忌他有没有吃过饭,说不定还会出手更加迅捷些,那自家男人也就只能傻呆呆地愣在那里叫人打,跟块木头一样。 马大娘又摆了摆头,是竹子,跟截不会转弯的竹子一样。 想通了,女人才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听见外面传来打架的声响,她就一直在厨房忙碌。 一直忙碌着。 二柱子提着板凳出来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片压城城欲摧的乌云,最后在镇子上溜达了几个弯,见到了平日里少见到的安静光景,最后在决定去河边等着。 山就在那里,我不去寻他,他自会上门寻我。 二柱子小声唱了几句年轻时在南边学的几句歌谣,又觉得有些不太顺口,走走停停,思索着歌谣原本的样子。 可当他再见到那条隔着大殷和大荒的羊角小河时,他也没有想起那首歌谣,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两句。 “别人的姑娘都来了,我家的姑娘还没来。” 再念叨了两句,二柱子又胡乱添了两句。 “我家的姑娘还在睡觉哩。” 实在算不上押韵,甚至就连那模糊回忆起的俩瓣儿歌谣也是狗屁不通,二柱子也就自己寻个乐子,自然也不会太过计较。 也就唱着这狗屁不通的四句没啥意思的歌谣,二柱子乘兴而去。 约见南下的雨雪,见一见自己来的山。 二柱子守着一方水土,一屁股坐在自己带来的板凳上,把遮风雪用的伞放在一边,坐南朝北,守着身后世间独一无二的世外桃源。 桃源里年老色衰的姑娘在煮着饭,炊烟缕缕,嫩白天空哪里是阴沉欲雨? 赤脚兽衣的少年一眼就望见了那缕升腾的炊烟,独一白。 他身后百步开外的雪蝉,独一青。 坐在镇子前的大糙汉子,独一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嘿,真香 第三十六章嘿,真香 兽衣赤足的少年隔着数百步就瞅着了孤零零坐在河边拄着破伞的大糙汉子,却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望向了他身后的那座小镇。 小镇之所以称作小镇,当然是因为小镇足够小,也没有城墙,只有勉强能看出街道形状的黄泥路把小镇同周围那些耕地和草地分离开来,只消一眼望去,这小镇也就尽收眼底。 既然已经见到,那就替天行个道。 少年蹙眉,依旧没有把目光收拢到了不远处如同小镇一般一眼就能望穿的大糙汉子身上。 只是往前跨过一步,一步化百步。 只是往前挥了一拳,一拳化百拳。 他本就是最最典型的大荒儿郎,见到世代仇敌怎能不挥拳? 可是那好似砸芭蕉的夏雨般的百拳,却只是砸碎了某个糙汉子胸前的一片柳叶枝。 少年拳头紧握,仍是蹙眉,只是这次目光终于聚拢到那个提着伞,小心把板凳放到一边的憨厚汉子。 “你是荒原人。”二柱子看着面前的少年倒也没有什么恶感,仍然憨厚地笑,只差伸出一只手递给他一屉包子。 少年不说话。 二柱子也不恼。 “如果你是荒原来的人,那想来就是来看看这边风景的,前两年总有些你们荒原人跑到这边来瞅瞅,可是最近几年人少了些,听说是迁徙到别处去了,也不晓得前年遇见的那个追羊追到这里来的那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不太爱吃饭。” 二柱子也不理会脸色愈发冷漠的少年,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那天,俺婆娘给她做了一桌子的菜,她先是打死也不吃,只顾得瞪死我们,当然跟你比是比不得的,你一拳可是真的能把人打死,可一个小闺女哪里瞪得死人,最后实在是瞪累了,又开始抹眼泪,生怕我们不放她回草原上去,再后来,哭也都哭累了,才看见俺家铺子里的伙计在啃的馒头,眼巴巴地望着,又不说,只是望着。” “那小眼神可把俺媳妇儿给心疼得呀,生生从我碗里抢了半只鸡腿又从伙计碗里掏了几只馒头。那小闺女刚开始还只是看,看了好久才心一横抓起馒头就开始啃,俺家的馒头自然是最最好的馒头,叫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二柱子说起自家包子铺卖的包子馒头满是得意。 “这可不是我自吹自擂,那小闺女走的时候还悄悄藏了几个馒头,生怕我们晓得就匆匆跑回荒原上去,还有前两天来的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最后不也还是吃了满满当当一屉大包?” 少年横来一句话。 “前两日来的姑娘?” 二柱子自知失言,忙打了个哈哈,“哪里哪里,我说的是前两年,前两年。” 兽衣还染血的少年也不多说,只是知晓此行目的,只消将面前这看着就碍眼的小镇拔掉,再将那汉子掳去替他引路,寻到那个有些朝思暮想的姑娘,然后再看一看那姑娘的哥哥到底死没死,若是死了倒还好说,若是没死也算简单,再杀一遍就好。 兽衣少年只是稍作思考,便再踏出一步,这一步已然动了半身修为和真元,风雷鼓动,拧身,递出一拳,要把面前的汉子打倒在地。 二柱子也不退,甚至还主动迎上一步,任由出手狠毒的少年郎把那藏着风雷的拳头映在自己胸膛。 虽然还没吃过饭,虽然不能出手打人,但是挨打还是可以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兽衣少年伸出一拳便是百拳,百拳生生砸进二柱子的胸膛,可二柱子神色平静,若是不管他身上被拳头砸得破碎的衣裳还有硬挨上几拳就滚落到尘土中的狼狈模样,倒也还算是个世外高人的模样。 兽衣少年眼光冷冽,不知是哪种野兽皮毛做成的兽衣结成寒霜。 荒人修行,修自然大道,吞吐星辉灵源,御风而行披星月,天雷滚滚而正天地,兽皮少年居北边荒原最是寒冷的山里多年,被世人当做山里人,代替其师父行拨乱反正之事,自是一等一的修行者。 不过刚刚志学弱龄,本该踏入学堂跟教书先生学念书写字,却偏生踏过三道门槛,与河边死去的道人和同样在河边死掉最后见到一眼知命风光的夏何并肩同行。 可是与河边死掉的那道人不同,那道人只是山里来的闲客,虽然在荒原那些荒人眼中也算得上是菩萨仙人一流的人物,却总归只是闲来投到棋盘上的弃子,以一弃子加上提笔划的一道雷霆去换一扰乱天象的贵子,当然也只有站在山顶看得比谁都远的老道人才做的到。 而兽皮少年曾在老道人的道观外的雪崖上修行数年,接着就是下山南下杀人,杀的第一人就是曾经的夏将军的心腹,同样是修行第三境的将军。 就这样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兽衣少年挥出的几拳全全被那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中年汉子一一接下,甚至只是破了件不值钱的衣裳。 尽管如此,那汉子却还是低头连连叹息,“你你你,你打我也就罢了,毁我衣裳干甚?”二柱子终于红了脸。 却也只是红了脸,没有出拳,也没有风雷阵阵,只有倒提破伞的指节有些发白。 兽皮少年面色愈发阴冷,兽衣鼓动间,更是多了几分冰凉之意,再挥一拳,夏日朝阳里长出了冰凌子。 二柱子终于变了脸色,换上了一脸谄媚。 破衣一角镀上白霜,二柱子扭头冲着身后大叫了声媳妇儿。 大叫两声不打了不打了就屁颠颠跑着接过马大娘手里的竹篮,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竹篮装饭却是一把好手。 马大娘瞟了一眼那个兽衣少年,心里暗暗嘀咕了几句。 二柱子蹲在板凳旁,把板凳让给自家媳妇儿。 打开食盒却发现是些昨天小怜吃剩的剩饭,二柱子苦着脸。 “都是最后一餐了,也不能整点好的吃。” 马大娘只是一瞪眼,二柱子就乖乖的不敢说话,低头把咬了半口的大包塞到嘴里。伸出大拇指。 “嘿,真香。” 马大娘懒的理会二柱子不走心的称赞,望着那个似乎打定主意要等着二柱子把这口饭吃完就地坐下的兽衣少年。 “就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还值得你这样谨慎。” “嘿,咕噜,你可别小瞧他,他也是踩过好几道门槛见到了山顶的人,要搁在我们江南也是能几脚踩出个江湖的人,别看他生得小,可比你见过的那些浓眉大眼的银枪蜡头厉害的多。”二柱子嘴巴不停,呼噜呼噜又大口吸入一口面汤。 马大娘白了他一眼,找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那你不早些打发他走了。” 二柱子苦着脸道。“麻烦啊,麻烦,知道他打不过我他也不走,要是不理他,他非得把这小镇给拆了不可,这镇子可万万不能叫他拆了,要是他只拆铁老头的铁匠铺还差不多。” 马大娘踢了他一脚,二柱子只得抱紧了还剩下大半碗面条的碗,不舍得让一滴面汤洒出来。 “那总归还是得想想办法。” “办法?办法总是有的,只要挨过了那场雪就有些办法了。”二柱子嘟囔不清。马大娘听清了那个雪字也开始沉默不语。 就在兽衣少年冷眼看着那边的夫妻二人交头接耳商量着打发自己的时候,一只雪蝉悄悄趴在他肩头,晶莹似白雪。 有蝉决起而飞,抢肩头而止,不过二三千里,不过一场风雪。 二柱子放下了碗,提起了破伞。 “不吃了,吃不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竹剑,相思 第三十七章竹剑,相思 听说,极西之地的一只蝴蝶扇动下翅膀就能叫极东之地刮起一阵暴风。 南方蛮夷荒地中有善牵皮影老人时常笑道:“此间唯一线牵,所谓牵一发动全身,牵一人动一族,牵一族而乱天下阵尔。”遥想当年,马大娘还不是大娘,二柱子还背着竹剑作个游侠儿闯天下的时候,也曾嗤笑过这番不占道理的疯言疯语,只是现在想来当年还是看得不够多,如今总算看到了能扇动翅膀就能卷起风暴的雪蝉倒也是死得其所。 只是可惜当年乘一叶竹筏北上的时候把跟着自己闯荡江湖的竹剑给劈成了两截,发誓再也不入京城,誓死不入江湖,用一支竹剑换一曲红昭愿,算不得多后悔,就是有些感慨。 若是当年再多贪一分,拾起那柄竹剑是不是会好些,至少如今见着那雪蝉会多迈出几步。 二柱子仍是提着自家的破伞,护着身后的板凳,板凳上坐着的大娘手里捧着还剩下半口面汤的碗。 兽皮少年此时也少了几分争斗之心,安安静静拢手站在一旁,眉眼低垂。 雪蝉震动了两下翅膀,决起而飞,一头栽进蜿蜒的羊角小河中。 好一副神妙景像,雪蝉倒提半撇小河,小河倒转浇筑,水雾涟漪中勾勒出人影绰绰,好似凡人眼中的神仙之流显化神通。这般光景只有那修行自然之道通晓万物运行奥妙的山里道人才能做到。 青衣道袍,正是山里的老道人。 道外化身果然名不虚传。 老道人仅仅出现一道虚影,二柱子就知道这场架自己是打不赢了,但他仍是不曾后退半步,只记得稍微系紧了腰带,破伞往高处提了提,以伞间做剑尖,以破伞做竹剑。 水雾化成的老道人看不清面容,只有水淋淋的一双眼,盯着如临大敌的二柱子看。 “竹叶青?” 二柱子一愣,老道人不管他,接着道。 “贫道知晓你,竹二十三,负一竹剑入江湖,剑挑当时被叫做青衫剑仙的柳青山,后又剑指南阳相思马太爷,胜负不知,只是听闻马太爷膝下最是疼爱的小女儿从此不见,只余下相思豆前独相思的传闻。” 老道人好似手里捧着一卷书,卷起手中并不见踪影的书卷,再次望向二柱子,继续道。 “然,贫道却知晓那夜马太爷折断了竹二十三的竹剑,将他的脊背打成三截,后来虽然用真元钓着却此生不得再入花甲之境,还被迫发誓从此不入江湖,从此不与马家小姐相见。” “只是,第二天,马家小姐以死相逼,自弃家门,同不再用剑的竹二十三乘一叶竹筏北上,途中共用银钱五十一两二钱,赊账半两,用银簪抵,食野果十余粒,食河鱼五尾,见镇北将军,诺守望北荒,后于望坪崖前与花家老人相识相交,被予碎银十两,后居于羊角镇南,经营包子铺,再后因口角交恶铁铁匠。” “一日前,包子铺来了个北荒的小丫头。” 老道人顿了顿,“贫道只是想知晓那姑娘下落。” 二柱子已经彻底失了神,望着老道人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就连在羊角小镇习惯了被人当做泼妇还乐在其中的马家大小姐却也露出了那样见了鬼怪的神情。 老道人自然见多了这样的表情,见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哪怕就是现在那憨厚汉子提着破伞想一剑刺过来都不会有多少意外,甚至还会称赞声拾起竹剑来的汉子落得个风光的死法。 那汉子果然挣扎着再次提起了破伞。 “三十二年前,被江湖看作剑道新秀的你占天下气运分毫,分毫必争,倒也值得一杀,分毫不剩,自然也就不值得一杀。” “所以,只需各退一步,贫道许你后生安稳,你也告诉我那丫头行迹。” 兽皮少年脚边的一块青石裂开一道缝,二柱子咧嘴一笑。 “也不能叫你太如意,你说了那么多,我也总算记起了些过去的剑,总还是要斗一斗再说,再说你这老道这般模样想来也只是银枪蜡头,算不得真厉害。” 老道人默然,接着直接承认道:“之前南下花了太多力气,雪蝉只余下一拳之威能,却也是如风暴的一拳,你可接的下?” 曾经被人叫做竹二十三的剑客二柱子终于长吁一口气,身后隐隐透出春笋冒芽的奇观,背挺得笔直,大笑道。 “来就是。” 老道人莫叹一声,却也没有学自家山里的兽皮少年一拳化百拳的神通,反而将手拢在道袍之中。 马大娘虽不懂修行,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大叫道。 “快些出手,伞中有一剑” 话音未落,破伞外包着的破油布碎成无数片,一柄被红绳缠住的竹剑再见天日,只是可惜这次竹剑上染上的却是剑主人的血。 殷红染上了绑着竹剑的红绳。 风骤起,卷起竹剑一柄,染千滴血。 “好一个不要脸的老匹夫。”马大娘甩下手里的竹篮和碗,大骂着跑到二柱子身边。 老道人听着这番有些熟悉的骂声,依旧是那样的清风道骨的模样,谁能想得到他竟是那样出手狠毒的道人。 二柱子嘴角渗着鲜血,却大笑道。 “还不够,幸好俺这条命还有些硬。” 老道人依旧不言语,只是小河继续流淌,绰绰人影浸在水里不见了踪迹,一只看上去有些单薄的雪蝉颤颤巍巍地飞起,停在兽皮少男的肩头。 兽皮少年脚边的青石碎成了粉末,一拳再起,百拳挥出。 二柱子一把推开不懂修行的马大娘,整个身体全全探出,手中染血的竹剑先一步刺出,同上百道拳影撞在一起。 风雷又起,竹影重重。 竹影同竹剑被风雷烧的焦黑,而风雷也被锐利似剑的竹林刺出了洞。 两人也拼的了个平手。 二柱子还想大笑着递出一剑,却目光黯淡,不知何时自己半边身体已经染上白霜,白霜又爬上了竹剑。 身后缥缈的竹林下了好大一场雪。二柱子却还是笔直地站着,没有倒下,他手中的竹剑依旧是那样的锋利,再剑挑北山又如何? 二柱子这时正需要些鼓励,却没有听见旁边传来自己听了三十多年都没有听得腻歪的声音。 扭头望去,只看得到一大片的相思豆。 相思豆相思豆,豆豆相似豆豆相思,可为何那般红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竹二十三 第三十八章竹二十三 那个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中年男人再也笑不出,曾经剑挑青衫剑仙独挑马家太爷的少年郎不过过眼烟云,辛辛苦苦劳累三十载守着一方小铺只为当年承诺的中年汉子也做了假象。 当初拔剑为她,后来折剑为她,三十载后,再次举剑赴死依旧是为了她。 只是现在她不在了,竹剑哪里还在? 本名竹叶青,绰号竹二十三,羊角小镇的人都只知道他唤作二柱子弃了剑,抱着那有些肥胖的女子。 女子死亦不瞑目,死时距汉子三步之遥,死前爬行数步,终是不能携手赴死。 红绳已断,竹剑又折。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人将竹剑悄悄藏起,在无数个夜里用红绳和心血填补裂痕。 “听说你还叫竹二十三?”二柱子回头,随手捡起一截竹剑向那挥手杀人还一脸淡漠的兽衣少年刺去。 竹剑再折,同时断折的还有二柱子的手臂。 “那就叫你断作二十三截好了。” 羊角河边,化名二柱子的竹二十三卒,死前被人斩成二十三截,死而不瞑目,目光所至只有一身布衣,同是死不瞑目。 “何必?”老道人目睹了一切,哀叹着。 兽衣少年露出孩子般天真笑容。 “南殷永远是大荒的敌人,永远是我的敌人,当诛,当死不瞑目。” “若是不能如此,我当死不瞑目。” 老道人化作的雪蝉默不作声,轻摇薄如晴雪的蝉翼,似在悲悯无言,着实淡漠无话。 兽皮少年大步跨过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走进叫做羊角的小镇里。 姓朱也喜欢宰猪的朱屠夫今儿突发奇想想要宰头羊羔给镇子的那些时常跑来蹭肉的“好”邻居们换换口味。 羊呢?是几天前从北边的一小片小草原上套的,是上好的小羊羔,最是肉嫩解馋的时候,那些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们这些年钱倒是没攒多少,连老婆本都没攒够,倒是叫朱屠夫把这嘴巴养得极刁。 好在朱屠夫也是个老实人,倒也不在乎这些,大清晨的就琢磨着这羊羔要怎么做,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生火烧烤了才好,这点羊肉分到每人嘴里也就两三口,却也叫朱屠夫生出自豪之气。 在肉铺里找了好久自己最是趁手的宰牛刀,最后却想起昨天把那刀扔在了对角包子铺的二柱子身后的破车上,想来也就送给南下的殷槐,说是叫殷槐给自己去宝儿楼里买一把比那把宰牛刀还要好些的刀。 等到殷槐那小子回来自己总要给他宰头牛吃,上次跑到镇子里来的那头小牛犊子就挺不错,可再长个两三年怕是得要老了,那天瞧见了胯下没小鸟,应该是头小母牛犊子,过个两三年还能养堆小牛犊子,到时候全都给套过来,给镇子的人都能开个荤。 先把这头小羊羔子宰了再说。 朱屠夫随便抄起一把有些钝的屠刀走到外边,恰恰好看见一个穿着兽皮肩头停着一只雪蝉的少年路过自家门前,看着那只被捆得结实的小羊羔儿。 少年瞟了他一眼,拿起断半截却还是锋利的竹剑划拉一下。 小羊羔子眼角染了层血,换了自由。 而倒在血泊中的朱屠夫脸上还带着笑,他还想叫面前的少年一同吃些烤羊肉,羊角小镇的人们一向热情,除了某个姓铁喜欢打铁性格也跟一块打不坏的生铁一般的铁老头生性孤僻以外。 可是不久,铁老头就死在了自家的床边,死时什么都不剩,只是有些怅然。 跟着兽皮少年的小羊羔子见到了许多人死掉,倒在面前,许多人还在梦里就赴死,死时也算的上是安详,却还有更多的人死不瞑目,看着从尸山血海走过却不染半点猩红的披着兽皮的恶魔。 小羊羔子不懂那些倒在血泊的人怎么都不再动弹了,它有些害怕,紧紧地跟在少年身后,被断肢绊倒也很快爬了起来,生怕那救起自己的少年把自己丢在这人间地狱。 那些倒在血泊中人的眼珠子怎么那样可怕哟。 二柱子等了两天的风雪最终还是没有降下来,却等到了一场烧了三两天的大火,变相应了那句白茫茫一片落个干净,只是得改成红彤彤一片烧了个干净。 大火冲天而上时,雪蝉也悄然乘风而归,只留下打算继续南行的兽衣少年,还有浑身染血的小羊羔子。 小羊羔子也不晓得自己往何处走,只得跟着一身清爽的少年,死里逃生的小羊羔头顶的小羊角好像又露出来了几分,过段时间应该能长过路边的野草。 过些日子那片火海之下应该也能长出新的草,生出新的花。 好一派万物新生生出个美丽新世界的好兆头。 救了一头小羊羔,还杀了些该死的大殷人的兽衣少年心情转好,甚至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扯着嗓子唱起了一首从书里看见的有些意思的童谣。 “槐树槐,槐树槐,槐树底下搭戏台。” “人家姑娘都走了,我家姑娘还没来。” “说着说着人来了,骑着驴,打着伞,歪着脑袋上戏台。” 荒人的老话儿唱起南边人的歌谣特别显得粗犷豪迈,这样首插科打诨的小童谣竟也唱出了些血雨腥风的味道。 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殷槐走到路上突然止住脚步,默不作声,盯着来路盯了许久,破车上的叫做小怜的小姑娘看着这个平日里怎么调侃都难憋出一句话来只顾得赶路的木头突然停下了脚步,真的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小怜有些心虚,想他是不是听到自己刚刚躺在破车上腹诽他的那句榆木脑袋叫他听到了,正想道歉来着,那木头又继续赶起路来。 只有看上去惫懒实则心细的夏何注意到,少年悄悄束起一头有些凌乱的黑发,悄悄加重了些脚步,悄悄把混在那堆破烂玩意儿中的几颗相思豆放进怀里,最后悄悄的拾起了不知何时放在破车角落里的几两碎银扔到路边。 有人穿金戴银开粮仓,不见乞儿跪地捡珠宝。 却是世道荒凉又荒唐,不种相思满地尽荒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临安闲人马太爷 第三十九章临安闲人马太爷 春风难绿江南岸,又是白绡弄柳条。 夏天在临安老城要比羊角小镇走得快些,快的连城南一角的柳树上的嫩绿还来不及藏好就被另一种看了就叫人欢喜沉醉的绿意给蚕食得干干净净。 不知是何处吹来一截白绡挂在那柳条上,倒也莫名天上几分凉意。 临安老餮马太爷当然瞧不上那点点不解馋的凉意,叫侍女红豆辛苦搬来的竹椅就靠在自家府邸的大门口,由着高大的府门遮住了炎炎夏日,马太爷自个则是搬着一大盆浸着冰水的绿豆沙搁在竹椅旁边。 路上少闲人,只有马太爷这个上了年纪又有些威望的朝中老人才偏生喜欢坐在自家门牙子前瞧人瞧风景。马太爷实在是不太喜欢跟着别的朝中大佬小老去那什么西子湖边看湖赏景,又不喜欢跟着那些个风流名士去下下棋,念念词。 叨叨叨,叨什么叨,尽是些没得人气的玩意儿。 马太爷实在瞧不上那些只晓得那些酸腐又无病呻吟的诗余去骗骗姑娘的“风流学士”,对于他们,马太爷只得吹胡子瞪眼,道一声“什么时候你们这些风流学士真的那做出些才高八斗斗上天的文章的时候我老马才会正眼瞧上一眼。” 马太爷又跟自己那些同事多年的朝中老友对不上头,黑白棋,“老马我只晓得黑和白,见不着什么黑龙白煞的。”茶,“我实在吃不惯那苦不拉几的汁儿,又酒吗?”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酒,马太爷却又是个三杯倒,见得着酒盏酒烛,转身就能拉着三岁稚童结义的主儿。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早年同袍叫他一起喝老酿忆往昔峥嵘,可是实在架不住马太爷酒量酒品太差,酒越换越次,酒味越换越淡,可马太爷还是被人架着回家一路撒泼。 所以跟马太爷早年在军中摸爬滚打,提着脑袋换来个不胜将军的名声一样在临安城里出名的就是他“不喝酒不倒翁”的名号,一来二去,闲不过来找马大爷这个无趣老头的人也愈来愈少。 马太爷自个也落了个清净,自然是好不得意,就是数着门前老井边上的那棵歪脖子柳树上的枝叶柳条也能过上一天。 况且马太爷也不是真的就那般老无所依,除了自家几个时常被太爷自己打骂得说不出二话的俩儿子和宅子里的侍女外,还有那些个见着了马太爷也不懂得害怕的顽童和刚刚进城来不及领略马太爷风采的外乡人还能与这老爷子说上几句话。 在自家门口待得多了,倒也能认识几个熟知的忘年交,除了几十年前被自己亲自撵出城的提着把竹剑到处显摆的家伙是自己瞎了眼以外,其他几个忘年交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伙子。 对于马太爷来说,能让自个聊得尽兴的人都是些不错的后辈,那个提竹剑的家伙倒也聊得尽兴,就是把自己最是疼爱的女儿给拐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点就足以让马太爷过了三十多年都不舍得忘掉他,要是现在那个一脸憨气的二愣子站在他面前,依着马太爷的脾气,怕不是得把身边这盆浸着绿豆糕的冰水全都给浇到他身上,也叫他尝尝透心儿凉的滋味,然后再叫上宅子里的几个好手把那小子打一顿丢到西子湖里去,叫那些锦鲤把他分而食之才好。 马太爷望着歪着脖子一点也没有名士风流的柳树上挂着的一截白绡,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个提竹剑就把自己女儿拐跑的家伙,马太爷啐了口唾沫,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儿绿豆糕。 绿豆糕也算是马太爷的喜欢,可惜前两天叫红豆去那宝儿楼里买些红豆糕的时候,那小妮子起晚了些,赶到那里的时候就剩下些绿豆糕。 红豆晓得自家太爷的脾气,每月份的红豆糕太爷是无论如何也得抢上一点半点的,但也知晓自己虽然只是个侍女,太爷也是把她当做半个女儿看待的。 所以红豆捧着绿豆糕跟马太爷告罪的时候,马太爷也只是冷哼一声走到屋子里,过了好一阵才从屋子里叫红豆把绿豆糕放到冰窖里好好收着。 从冰窖刚刚拿出的绿豆糕真真是遇见了个好时节,马太爷也不让旁边的红豆伺候,自顾自的拈起一小块晶莹竟有些剔透的绿豆糕塞到嘴里,砸吧着嘴,马太爷最后一点不快终是消散,又抓起搁在一边的勺子舀上一大口。 对着一边的偷笑的红豆笑道:“就罚你今天不能与老马我吃这好吃的玩意儿。”红豆闻言,白了一眼这个实在没有什么架子的老将军,扭着柳树般的腰肢扭进了马家大院里。 马太爷不气也不恼,更加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放声大笑,好不得意,再舀起一勺绿豆糕,怕是拿镇国大将军的头衔来跟他换,他也不会舍得。 “嘿,哪里来的大将军还学那风流子感春伤秋?”从对街笑着走来个杂役打扮青年,青年倒是生了个不赖的模样,就是不知从哪里感染来的二流子气味熏得马太爷眯缝眼看了一眼就继续享受自己的绿豆糕了。 那惫懒青年也晓得马太爷不是真的对自己这个外乡人有什么意见,前些日子见着他的时候,还说要去自己打杂的酒家喝几杯子酒来着,幸好自己拼了命阻拦着,不然自个那小气的掌柜非得肉疼死不成。 杂役青年也是心有余悸,见到这个酒量和酒品都差的惊人但脾气还算的上不错的老将军也忍不住嬉笑两声。 马太爷也懒得在意这个来了两三年却还是个外乡人的小杂役对自己的不恭,早就从军中退伍,退伍后也没落个有实权的位置,哪里又有什么架子可以端的? 这朝中又有几个人真正记得他这个不胜将军的? 也就余着些外乡人同自己讲两句话念叨念叨两句罢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豆沙包和绿豆糕 第四十章豆沙包和绿豆糕 “青小子,青小子,你爹娘怎么想着给你取这样一个读书人的名字。”马太爷继续品尝着难得品尝到的绿豆糕,眯缝着眼,望着蹲在一边的外乡杂役。 大名唤作黄青,被马太爷叫做青小子的小杂役伸出一只手,想要趁着马太爷眯缝着眼不注意的样子偷偷捡一块绿豆糕好好尝尝,听马太爷说这可是从宝儿楼里传出来的千金难买的珍惜货色,回头跟自个儿打杂的酒楼里也能吹嘘一阵日子。 可是马太爷虽然早就过了年轻力壮的时候,却也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暮年,一只握过真刀真枪的大手打得黄青龇牙咧嘴。 黄青只得颓然坐在马太爷身边,苦着脸道。 “听我爹说,生我那年正好遇上大旱,自家那几亩薄田颗粒无收,幸好前些年都是大丰收的好日子,爷俩倒也熬过来了,就是我娘生我的时候没能挺得过,死了罢。” “所以我爹叫我记得住我娘,就给我起了个这个名字。” 马太爷神色不动,“黄青不接,黄青不接,倒是个不算太好也不太俗的名字,就是有点子不太吉利。” “我家那边的老人都说,起个坏名字都好生养。”黄青还是苦着脸,不知道是为了之前被马太爷拍肿的手,还是想起了自己没见过面的娘,又或者想起那个把自己丢到外面叫自己好好生养的亲爹,黄青摩挲着手背。 马太爷又惬意的拈起一块小绿豆糕,放进自己嘴里。 “这倒是说的不错,你小子虽然也不没长成什么,那个叫什么,玉什么风什么的,小白脸,倒也长得还算凑活,也还算壮实,提枪上马虽然还做不到,但是举把刀跟人家拼上一拼倒也足够。” 黄青着实是个不长记性的小泼皮,顺杆儿爬得一溜烟,笑嘻嘻地道。 “那马太爷家里有没有什么没过门儿的小孙女之类的,我就不客气了,好歹也是个带把儿的,会替将军您好好照顾您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马太爷那只砂锅大的拳头就狠狠地砸在这不长记性的小杂役头上。 吹胡子瞪眼的马太爷骂道:“我呸,你小子还想进我家的门,我告诉你,只要我老马还活在着临安城里,你小子休想。” 黄青揉着脑袋,也龇牙咧嘴地学马太爷骂道:“我呸,我才不稀罕进你这狗屁大门,依着你老马的脾气,怎么会有入得我眼的小闺女,怕不是个个虎背熊腰,不是学人家大家闺秀大门不迈出一步,而是担心一步迈出了就把你家的门槛给踩破了。” “我呸,我家豆豆哪里是你想象得到的倾国倾城,你小子看我不”马太爷瞪着眼,又要拎起沙包大小的拳头。 黄青见势不妙,却还是嘴硬道:“那你倒是把你家倾国倾城的闺女叫出来啊,我可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我可告诉你,真正的倾国倾城我也不是没有见过,我们江南那边可少不了倾国倾城的姑娘,就是江湖白衣飘飘的女侠,我黄青就算没有见过几百个,几十个倒也还是有的,就算是被江湖传说是谪仙下凡的苏小小我也是说过两三句话的,有本事你就叫你家的豆豆出来让本少爷瞧瞧,倾国倾城先不说,先看她能不能倾我一人!” 马太爷喘着粗气,拎着拳头,也不说话,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又颓然坐下,瞧了一眼一边的绿豆糕,连伸手去拈的兴致都没有了,只得待在那里暗自生气。 过了好久,黄青贼心不死地又一次把手伸进那只还剩下大半绿豆糕的碟子时,马太爷才开口道。 “走了,都他娘的走了。” 黄青慌了神,以为马太爷又要锤他,只是抬头看去,马太爷却没有看他,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那棵歪脖子的老树。 “就是被跟你一样是个外乡人的大糙汉子给骗走的。” 黄青突然来了比偷摸尝绿豆糕更浓厚的兴致,正要开口挖出临安城里藏了这么多年的八卦。 马太爷却不再多言,闭上双眼。 黄青心中暗骂两声自己实在是愚钝,一阵小跑跑到隔壁的小巷子里,不多时,又转身回来,手里提着些什么。 “嘿,这是给您的,这可是我们临安城里鼎鼎大名的南巷豆沙包子,吃过的都说好吃,每个可值上几文大钱哩。” 豆沙包浓郁的香味香是香,却还是冲不淡绿豆糕捎来的清新凉意。 黄青愈发惦念起那碟子绿豆糕儿。 马太爷蹙起眉,看着黄青递过来的,还沾着些油渍的包子,南巷的推着小车卖包子的不止卖豆沙包,其余的大包肉包他也卖,听说为了区分,往往会在豆沙包子上粘上些油渍,这小巷子里的小点心哪里算得上是临安城里鼎鼎有名?只是在这几条小巷子还算有点名声,也只是便宜方便的好名声,再说了,在那座宝儿楼面前,其他的店家小贩哪里还称得上鼎鼎大名?这取了个黄青不接的名字的小子却也太过鸡贼了些。 马太爷倒也不反感这种鸡贼,只是想起那个看上去一脸憨厚老实结果把自家闺女给骗走的小子来说,平白对这个小子生出了些好感。 尽管如此,马太爷还是没有接过杂役手中的包子,实在是因为那双还沾着黑泥的手太过不堪入目了些。 马太爷也不板着脸了,只是挥了挥手,坐在那里假寐,也不去理会那小子又一次伸出手往那小碟子里递。 “我家闺女是真的好看,虽然还真的比不过传说中的那些个女侠仙子什么的。”老了的马太爷只是念叨着。 黄青那边好不容易拈起一块绿豆糕儿,刚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浓郁的香味还在唇舌间流动,果真是像是那宝儿楼里的东西,这般玄妙也就只有宝儿楼里的三层楼做得出来了。 一小块已经勾起了黄青的馋虫,瞧着马太爷那边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又一递手。 好不惬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妖言惑众 第四十一章妖言惑众 “老马呀,我又一次听咱那酒楼来的一个贵客说啊,你好歹也是个南征的大将军,怎么就拿了个不胜将军那难看的名号挂着,也不怕人家笑话。” 黄青眯着眼笑着,随口问着,倒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那老马是怎的拿上个“不胜将军”的名头,又是怎的不受那些真正贵人们的待见,只是瞅着老马情绪有些低落,难得想要开导开导他,让他聊聊少年狂的事儿,自己再恭维几句拍上两句马屁,到时候老头一高兴,就把那盘绿豆糕赏给自己,岂不美哉,再不济也能趁着他回忆少年勇的时候多捞上几块绿豆糕尝尝。想想好多年都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了,实在是眼馋嘴馋的紧。 马太爷却偏偏不如黄青的意,迟迟不肯开口,却也不阻止黄青小偷小摸捞上小块绿豆糕,毫不讲究地混着说是孝敬马太爷的豆沙包尽是下肚。 过了很久,碟子都见底了,黄青手里早就看不见豆沙包的影子,他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暗道一声快哉就要风紧扯呼,正要找个由头躲开马太爷看见绿豆糕儿和豆沙包都消失不见后的怒火时。 马太爷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盏茶前黄青问的那个问题。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真的将军?镇南将军就是个只会做生意的胖子,成天就会跟那些个整个国家都不见得有大殷一个州县大的南海小国斤斤计较,镇北将军以前倒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后来被磨平了棱角,镇东将军守着那边的倭寇也不知道守了多少年,还有那没有人坐上去的镇西将军,没有战事自然设不设将军都无关紧要。” “说我是个不胜将军,我呸,我哪里算是个将军?一场仗没打过不说,整天就看着那些生意场上的明枪暗箭,看都看腻歪了,那些南国哪里还有国家的意思?年年交岁供的时候比我们这些收岁供的人还积极,还生怕我们喝多误事,把他们的岁供丢在路上,到不了这临安,叫深宫里的那位见不到自己的诚意。” “就因为这样,他们还往往派上几百骑跟着我们十几个兄弟从南海运送岁供运到临安城里来,一路上还担心受怕,生怕我们这十几个兄弟把他们那百余人全给吃掉似的。” 马太爷冷哼一声,端起旁边早就凉了的“白水汁儿”,润了润嗓子。 “这哪里还打得起仗来?我实在受不了那清闲又实在瞧不上那些个一个赛一个像商贾的所谓将军,早早地告了老还了乡,安心在这临安城里数月亮。深宫里头的那位的意思我也晓得,不过是看着我老马家几代下来没有功劳也有尽心尽力苦劳,倒也没有告我一个渎职之罪,还给我这样个逃兵给戴了个“不胜将军”的高帽儿,不胜好哇,不胜就代表打不起来,打不起来就不会乱,愈是不会乱,他的位置就坐得稳呐,哪里不好?” “就只有我觉得不好。给我戴个将军的高帽儿不好,害怕打仗不好,学那些南蛮小国更是不好。” “他们都怕那大荒,一个镇北大将军整天窝在将军府里喝花酒,一个泱泱大国却怕那些北荒怕成这样,北境不设防,那些个荒人真的南下时怕是都得打到河对岸了才知道,以为交了岁供就真的高枕无忧,那些个自诩要救国救民的文人学士却不敢对北边的那个大荒多说一句坏话,至于那些将军武士压根都不想去北边,生怕那不讲理的北荒皇帝闲的无聊了南下杀一杀,这哪里算是将军?哪里还有百年前那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殷的豪气,只留下个空架子,跟我这个“不胜将军”一样,哼。” 马太爷从来没有跟人提过这些,不是不想,只是没人想听,也没有人敢听,谁不知道那个躲在深宫里的那位最是忌讳这些,这些年因为这个被砍头的人也不少,只是比起十多年前少了很多了,没有人敢提这些,也没有人说要去收复被北荒占据了快百年的国土。 正如马太爷说的,哪里还有真正的将军? “我马知守哪天总要去砍几个北荒蛮子的头颅才舍得去死,才心安理得地收下那个“不胜将军”的门匾。” 马太爷嘟囔着,睁开眼,望了一眼北边,再收回了目光,落到那棵歪脖子树上。 他好像记得那个曾经很讨自己喜欢的二愣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替大殷守一守北大门,总得看看那些个大荒蛮子,总得杀一杀活够本。” 那二愣子当时就蹲在那棵歪脖子树边上,身后还背着那柄竹剑,笑的真像个二傻子。 马太爷神情有些复杂,又有些释然。 也不晓得那个不怕死的汉子到最后有没有活够本,又有没有替他多杀几个蛮子,自己可能永远不会有提刀上马杀蛮子的时候了。 马太爷从怀里掏出两粒殷红像染血的豆子。 不是红豆,是只在南方生长的相思豆,剧毒。 马太爷藏在怀里藏了好多年。 取个贱名字好生养,马太爷这个大老粗也实在太过宠溺自己的闺女,就取了个有贱意却算的上有些文化的名字,马相思,小名豆豆。 临安城里的人只晓得那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却没几个人晓得那相思豆却也是要人命的红豆。 马太爷闻着黄青吃下但还残余些香味的豆沙包子,都是红豆,一个果腹,一个却叫人相思死。 青黄不接的黄青,相思豆相思死的马相思。 希望真要应了那句贱名字好生养的俗语。 今天是哪家人家在煮酒,不喝酒不倒翁又倒了。 今天怎的又想起相思豆,不胜将军又败给相思。 黄青站起身,在熟睡的马太爷身边小声念叨着:“诶呀呀,没想到你老马骨子里还是个热血男儿,说得我都想要骑上一匹快马去杀上几个北荒蛮子了,要是真有机会,我会替你多杀几个的。” 念叨完,黄青抖落了身上的碎屑,负手走向将军府的大门,敲了两声,不等里面的家丁露头,就自顾自地离开。 一边离开一边学着马太爷的口吻大骂道:“大殷早他妈没有劳什子将军可以看。”骂完又赶紧缩着头,生怕别人知道是他骂出来的。 不胜将军府前的巷子依旧夏日明媚灿烂,那棵歪脖子柳树满树都是看了就叫人欢喜沉醉的绿意。 睡着的马太爷身边的碟子里的绿豆糕还是青翠喜人,虽剩下的不多却还是不减半分清凉。 马太爷被太阳晒醉的话没有传到杏红宫墙里头去,只有一个年轻的“咱家”捧着“一家言”走出了那堵杏红宫墙。 再不多时,一辆杏红的马车驶出西华门,一路向西,马不停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一步开天门 第四十二章一步开天门 就像临安城里的马太爷被太阳晒糊涂说的些糊涂话说的那样,大殷见不着将军,殷槐还没有听过这句话,只是却真切地体会到了大殷对大荒那个虎视眈眈随时打算南下的“好邻居”这般的放心。 大殷北境不设防,不筑营,不建城,也就不打仗, 那只聒噪的小鬼直催自己一路向南,更是见不到寻常村落里的寻常人家,只有实在找不到食物,才会寻个小村落拿破车上的破铜烂铁换些干粮清水,换着换着,破车上真正还有些用处的东西越来越少,留下的尽是些没人瞧得上眼的不值钱的物什,就连整日想着跑回去找自己兄长的小姑娘手边的玩具也从缺了一半的棋子儿,换做了只有半本的《南阳经注》,后来那半本算得上遗世孤本的《南阳经注》也换成了一碟咸菜填了肚子,闲的无事又不敢真的抛下殷槐独自向南或向北的夏小怜就会学马大娘骂人不带脏字,从半天屁都打不出来的殷槐开始骂起,最后以不知去哪里贪玩的自己亲哥哥结束。 骂归骂,那姑娘倒也不敢真的就离开榆木脑袋的少年自己去寻兄长,“我兄长还有马大娘和二柱子总归是叫了他把我带到临安的,况且他牵的还是我的马。”当姑娘蹲在破车上忘了眼北方又瞧了瞧前路漫漫,最后目光停留在殷槐脑袋后面一小丛胡乱打理的野草上。 突然想起了前几日那长着杂草的少年提着刀满山撵兔子的样子,那丛野草就像一只黑色的兔子在树丛草丛中上蹿下跳的样子。 “小槐子哟,你究竟会不会修行啊。”头顶野草的小槐子殷槐头也不回,不去理会趴在老马身后破车上百般无聊的小姑娘。 “看你就不会,唉,也不晓得在大殷还能不能遇见匪贼倭寇什么的,听阿爸说,大殷的南边可多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了,要是他们瞧见我,要把我抢去做压寨夫人怎么办?”小怜支着脑袋,满目忧愁。 殷槐回头瞟了她一眼,不说话,不远处飘着的夏何却仔细地想着小怜不着边际的荒唐话,然后深深打了个颤栗。 “不行,小槐子,你还是要快些学会修行才好,不然到时候真的遇见有人对我妹图谋不轨你也好把他们打回去。” 殷槐听着这对兄妹如出一辙的不着边际,被马大娘和小怜联手笑骂成半天连屁都打不出来一个的殷槐只得解释道。 “不会遇见的,虽然北边少了许多驿站和城池,但土匪和山贼都少得可怜,据说是没什么油水可以捞。”殷槐也只得重复自己曾经听镇子里唯一走出过小镇的学究说过的话。 那头发花白却偏偏喜欢用用酒下饭的老学究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喝得半醉不醉的时候吹嘘自己曾经在临安城里见过怎样怎样的大场面,皇帝娶媳妇儿的大事,江湖儿郎在演武台上大打出手的热血场面,亦或者是西子湖边遇见过当朝元老学泼皮划拳喝酒之类的荒诞场面,他总是说的有板有眼,他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可别看着那住在临安城的那些个所谓天子脚下的权贵一个个衣着光鲜亮丽,其实临安居难哟,难于上青天,光鲜之下却是密密缝缝补了多少年,靠着祖上的余荫做些买卖,也得三天两头卖些家里的物什才够刚刚过日子,更别说平日去稍大一点的酒楼去吃饭请客,那更是要好大一笔开销,那些居在临安的人真是难哟,倒不如我们这些居住在偏远地方的小人物,活得自在。” 当然还有些更加猖狂的胡话,譬如:“给老夫一千骑,能打到大殷皇城去,老夫倒要学一学那梅花剑斩一斤桃花,煮梅花酒,以敬大将军!”“老夫要去大将军去过的荒原上看一看,看看是不是真的那般美。”“老夫还要去临安城里问问那狗皇帝,大将军是如何叛的,大将军是为何叛的,大将军”说着说着,陪老学究喝酒的人大多自觉地嘲笑他一番,谁也不知道那个老学究只有在醉酒时分才会挂在嘴边的大将军倒是是哪里的将军,但无论是哪里的将军不管是马太爷口中的真将军还是只会打些土匪的假将军,身边总不会跟一个只晓得读书的糟老头,不说通识古今决胜千里,就是引经据典写写文章,老学究也有心无力,最多认得几个大字。 可是,殷槐也在思忖自己为什么入不了那扇修行的大门,分明在夏何死掉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身体中也曾崩腾过叫做真元的东西,但是很快奔腾似洪流的真元潜进身体中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夏何在这几天也与殷槐详细地讲了些关于修行的东西,说到修行的第一扇门,就是入童稚之境,源于大殷的修行之法取了“十有五而至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中的而立,天命,然后添了个童稚,花甲分别作伊始和过渡,以及与其他修行之法共通的极境。 虽说修行之路漫漫,但第一境的童稚却是天人之隔,万万千千都不能逾过那道门看一眼门后的风景。 而童稚本身就是要推开那扇门,“推门而入,窃学问三许,瞧绿荫三年;开天门而入,则步入町中手植一树。”殷槐如今便是要找到那扇门,开天门而闯身而入。 只是不管殷槐这段日子以来如何苦苦追寻,也不见那扇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断山,落雁 第四十三章断山,落雁 求学问,求学问,入门三叩首,一叩,求学问一许,此许教人来路艰辛;二叩首,求学问再许,此许教人前路漫漫;三叩,求学问三许,此许教人悟长生行大道。手植婷婷树,日后累累果。 此为童稚三叩首和一手植。 此为天人之隔,叩首求大道做魂魄之隔,手植做肉身之舟,二者缺一不可。 夏何有不解,殷槐本身受过他的馈赠,理应早就被他一推入天门,甚至三叩首和一手植也应当稳妥度过,甚至运气好的话,借着自己的青云走上天台,跨进而立之境也是有可能的。 夏何喜欢读书,总是说书中满是黄金屋,修行前读了几卷修行的书,于是就学会了修行,那几卷书中有一卷书唤作镜中花鸟水中月。 这是家里传下来的秘法,算是修行的法门,只是这种法门却是炉鼎嫁衣的赔钱法门,看书的时候什么也不顾,一股脑全都记下了,到了临死前,想着要给那个帮了自己挡下一刀的少年些馈赠,那法门也随即涌上心头。 镜中花鸟水中月,说的是养气之法,本是在别人身体中种下一粒种,种子长成亭亭树盖时再一举融进自身,镜中的花鸟,水中的月本就是指那棵亭亭树,可见不可得,夏何稍作些改动,便自作主张在殷槐门后也种下亭亭树,虽然夏何在修行之路上已然走了不止一步,却种树养树之间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刚刚好是少年能够一步开天门的境界,这也就是殷槐起先感觉到的那道澎湃真元的来由。 那真元本应一把将尚不明事理的少年一把推进那道天门中,却入少年身体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失了踪迹,也不像是法门失败暴体而亡的悲惨下场,只是个不输不赢的平局。 夏何跟着少年走了一路,也就想了一路,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天才少年这才生出懊恼,懊恼怎的当时不再多看几卷书。 跟殷槐不同,夏何学了从少年那里不知用那种方法烙在自己灵魂中的所谓修鬼之法之后,一路高歌猛进,只是那修鬼之法跟大殷的修人和大荒的修道不同,没有四境和极境之说,夏何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在这条更加艰难崎岖的小路上走了七八分当时在修人之路上走过的路程。 但打起架来还不好说,毕竟 想到此处,夏何低头望着自己那除了殷槐再谁都看不到的身体,心有苦海道不出,问殷槐也问不出一二三来,夏何只得加紧些,盼着再过些时候就能显现出身体跟自己的妹妹再相见,而不是像这样独相思才好。 说是加紧,却也不是多焦急,毕竟已经在大殷走了快半旬,怎的也该逃过山里那些人的追杀了,当然只有到了临安那座有着无数高人隐士还有大殷的皇帝在的那座城池,山里人才真正不敢靠近,而且不远处就有故交好友,自然可稍作轻松些。 游神半晌的夏何回过神来才发现那辆摇摇晃晃的破车,还有车上车前的小人和老马早就只剩下个秋风打破车的萧索背影,可怜又可爱,可亲又可喜。 大殷北边的某处有一断崖,传说是大殷刚刚建立的时候,某个可上天揽星月的大能踩断了一座巍峨的大山后看两瓣山有些不好看,于是又一指碎山河,将其中靠南的那瓣碾作尘土,然后大笑三声,道了声“千里山河独自风骚”便乘西风飘然远去。 传说可有可无,有也不过被那些个终生走不上修行之路的普通人当做寄托自己希冀的念想罢了。 那断崖也就叫做断山崖。 说来也是奇怪,断山崖上倒找不到关于那个传说的丝毫线索,倒是崖下的平原却似乎还残存着当年的痕迹。 据说当年那位大能碾碎那瓣大山之后,负手东游时,那瓣大山碾碎成的那些尘土也都纷纷扬扬洒在拔山之后空出的平原之上,自此以后那平原草木繁茂,鸟兽聚集,倒也称得上是一处人间仙境。 再后来,传说之后的人间仙境也成了传说,那断山崖也不再唤作断山崖,崖下在山尘中长出的万水千树也成了镜中花鸟水中月。 殷槐不晓得那么多谜辛,也无意知晓,只是想要淌过这断崖继续南行,却奈不过小怜本就喜欢瞧些新鲜事物的性子,扯着殷槐的袖子就要去看看在荒原上看不到的风景。 小怜站在崖边翘首远眺,崖边上猎猎的风吹得小脸有些通红,再添上几分因为激动生出的红晕,小怜更是可爱了几许,只可惜这般美丽的风光却被抹不净的尘土所遮掩,身边榆木脑袋的殷槐丝毫不在乎这些,只是看着小怜往下俯瞰,却只看见些零星的草皮和半断不断的小水流子,却还是不减半分激动。 崖涧风扶起小怜的青丝,吹得少年衣角猎猎。 小怜激动地抓起少年的手,指着崖下平原的一角,“看那里。” 崖下独一人家,崖上闲人两许。 “我哥说过这里,他说这里是落雁崖,落雁崖下还有一户人家,姓花,我们可以去找他们,叫他们送我们去临安,这样我们就能比我哥早些到临安啦。” 不等少年作出反应,小姑娘便窜了出去,连那匹听她说了半旬话的老马和装着她的小玩意儿的破车都顾不上了,就要下山下崖去。 殷槐牵着老马,老马拉着车跟在小姑娘身后,再往后则是谁都看不见的小鬼在紧赶慢赶。 落在后面的夏何站在崖边,倒是想要学一学传说中的大能行那档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只是看了看,终是无奈,跟在破车之后。 “落雁崖,你知不知道落雁崖为什么要叫做落雁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何处的剑 第四十四章,何处的剑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天接水。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崖间陡峭奇险,比起传说中的大能一脚断山河断得齐整,倒不如崖顶崖脚的奇险得更像是大风呼啸磨损出一头眺望着南方的大雁,从崖山上延伸出一段好似南归大雁的脖颈,收拢的羽翼倒成了下山的山路,落雁崖确有落雁之形。 可那落雁之意又在何处? 殷槐顺着南归大雁的“羽翼”去到崖底的平原,说来奇怪,之前一路上虽然不是欣欣向荣一派繁华之景,却也还算得上是草木兴盛,可是沿着那小路一路向下,草木却越发稀疏,直到沦落成与崖底平原如出一辙的枯黄荒凉。 兀然,殷槐止住脚步,停在一朵枯死的野花边上,殷槐心生莫名情绪,却又道不明那情绪的来由,有些许心酸又有些许怅然,偏生在那消极低落的苦情中还滋生着一股子难言的潇洒,就宛如一柄锈透了的剑倒立在枯黄土地上,剑已怆然,却剑指南天。 夏何没有注意到殷槐的奇怪神情,还在他身后嘟嘟囔囔着落雁崖名字的来由。 “只是断山崖的传说越传越玄乎,玄乎得反倒叫人慢慢忘掉了,后来断山崖这个名字都丢掉了好多年,直到百年前,出现个大殷的将军,那将军行军到了此地后,看见了这座崖,问了边上那些副将们这崖的名字,没人答得出来,只有个才跟将军没几年的老书童说这座崖的名字唤作断山崖。” “再问这名字来由,将军听完那个被传得玄乎得不成样子的传说,大笑着骂那神仙不晓得风流潇洒,一边的花姓书生问道这怎么还不算潇洒?那将军哈哈大笑,道“你们只看得那仙人一脚踩断两瓣山河,一指碾碎半边断崖,却不晓得那仙人接下来两天怕是得要抱着自己小腿,揉着那根手指腹诽那山河的巍峨。这哪里潇洒?”一帮陪将军看断崖打荒人的亲信们自然只是当个笑话来看。” “那将军也是个潇洒风流的人物,听说了那仙人一流的顶风流人物的风流韵事,心中竟也生出了争斗之心,于是从边上的书生的书箱里掏出一把短剑。” “一剑向东,浩浩然不可一世。” “一剑向西,凌冽兮无人可挡。” “南下的剑,临安城内草木皆生。” “却没有北上的一剑,因为他带着自己的兄弟便是北上,不用剑去剑来,他定将北上北征。” “那将军就在此地大笑三声,挥出三剑,剑气盎然,据说当日剑吟之声于世间传响,无数名剑都向着此处叩首三下,留下了万剑叩首的美名,比得那脚踩山河,指碎断崖的仙人来得更加潇洒。” “然后,这崖就成了这般好似南归大雁的模样,被当时不可一世极尽潇洒的将军取了个落雁崖的名字。同行之人也有人说这名字不吉利,落雁落雁,尽道些凄凉,却被将军一句迷信个鬼给顶了回来,接着继续北征,却” 夏何摇着头,挥了挥不存在的衣袖,正要学那说书先生道一声“上回说道”,却生生把剩下的话憋回了肚里。 声音陡然颤抖了起来。 “走,快些走,他们,来了。”夏何厉声喝道。 殷槐回头一看,却只看到崖顶露出个小小的脑袋,夏何运起之前凝练出来的类似真元的东西一把推在少年和老马身后。 破车在山路晃荡,余下的那些个不值钱的东西散落一地,殷槐想要停下来捡些什么,却听见夏何呵斥道。 “先走,快走,那些东西等我替你拿回去。去那里找一家姓花的人家,那家人是我家的故交,替我照顾好我妹。” 殷槐正要说夏何这样额状态哪里还阻得了人,却看到夏何脚下生出的衣角影子,没有多言,一路狂奔。 夏何没有跟殷槐说的是,自己现在虽然只是一道见不得人的鬼魂灵体,却生生感受到了崖顶那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来的又是山里的道人吗? 真是有些快呀,只是不晓得现在的自己还打不打得过现世传说中的道人。 崖间小路上没有形体空有一段飘忽不定的影子在摇摆,崖顶的少年静静得望着,望穿崖间的淡淡薄雾,见到了薄雾中本来应该死了,现在看来也的确死了的青年。 崖顶的少年先率先笑出了声。 夏何脸色愈发阴沉,心中升腾起了火焰,可见到少年手里的竹剑还有停在竹剑上的那只雪蝉。 要是殷槐还在此处,还能依稀分辨得出那剑柄长得有点像铺子里那把摆在桌下的那把破伞。 夏何却不识得那剑,却认出了剑上的血,在夏何眼中还能看见缠绕在竹剑上不得消散的两道魂灵。 默默说了抱歉,夏何拧起拳头,飘然而起。 夏何忍住了一拳呼上去的冲动一半儿原因是想拖延些时间,让殷槐和不知此事的小怜能逃到崖下的故交家中。 另一半儿的原因则是那停在竹剑上的那只雪蝉。 雪蝉在阳光底下格外好看,振动起轻如薄雪的蝉翼,似要决起而飞,却又好似刚刚落下,要将竹剑上的血渍洗涤干净。 山里人都是一群自诩作天道化身的家伙,浸染血污起来却也仍那般出尘离世。 夏何冷笑一声,骂道: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兽皮少年当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别人口中的伪君子,甚至他对于大殷君子圣人的那套一向是看不上的,甚至还有些鄙夷。 可是终于见到了山里道人口中的真正的天才,心底的战斗欲望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少年露出了天真且残忍的微笑。 提剑便要一剑斩去。 雪蝉不动,竹剑也静止不可动,哪怕兽皮少年拼尽全身气力也不可移动竹剑半分。 竹剑只是随着雪蝉的颤动微微颤动着。 北方山里的雪蝉,四十九年不言,一鸣则惊起天下人。 虽不是真的雪蝉,只是一道身外化身,却也有些威能。 雪蝉初鸣,就要幻化人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绝处逢生 第四十五章绝处逢生 化名竹二十三的二柱子竹剑曾浸染过大殷江湖赫赫有名的剑主的血,然后,竹二十三实在看不惯竹剑染血,独坐西子湖畔,朝着杏红院墙洗了半夜竹剑,杏红院墙递出一截白绢。 竹二十三用白绢擦干净竹剑,大笑两声将白绢系在临安一角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上。 在那棵歪脖子树前遇见个喝醉的老太爷。 后来,老太爷提着食盒把他打到临安城外。 城外,竹二十三牵着自己刚进门的小媳妇儿,收到了宝儿楼三层楼里递来的剑鞘。竹二十三表示了谢意,然后把剑鞘斩成两截,埋在西子湖边。 自当逍遥不受禄。 于是竹剑折,竹二十三和小媳妇儿逃,两人和两截竹剑北行。 一路上,小媳妇儿当掉自己的嫁妆作北行的路费,却让两截竹剑片刻不离身。 北上安定后,竹二十三患病,阴雨天疼痛难忍,长成了大媳妇儿的小媳妇儿亲手做了把新伞,多年后新伞成了破伞。 破伞长出竹剑,却落到兽皮少年手中。 竹二十三永远闭不上眼,大媳妇儿葬身火海,竹剑换了主人。 难得死里逃生浑身染血的小羊羔儿跟在那个提着竹剑的少年身后,不敢离开却也不敢太过靠近,本来落在半路的小羔羊儿还是一瘸一拐地跟到这座断崖之上。 小羊羔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兽皮少年,或许是因为他让自己免于沦做盘中餐,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跟自己来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味道,那是一种混着芳草清香和妈妈羊膻味儿的熟悉味道。 可是不管那柄竹剑来得多及时,帮着小羊羔儿跨过了一截枯木或是淌过一段泥泞,还是少年闲暇时轻抚脖颈时暖洋洋的热气,也还是无法完全消除小羊羔儿的倦意。 终于,小羊羔儿看见那柄耷拉在地上的竹剑停住了脚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小羊羔儿倒在染血的竹剑边上,一梦千年。 夏何看着那只累死的小羊羔儿,实则在看停在竹剑上的雪蝉,语气悲凉。 “所谓替天行道就是替天杀人,替天浮尸百里?” 雪蝉又一次幻化出道人的身影,朦胧而不可细看,真如可问不可知的天道一般,只是天道开口,世间有没有人听不知道,山里的道人开口,却是要整片荒原整个大荒都得听到,并且荒原上的人都会紧随其后,不敢不听,不敢不做。比如看着自己长大的父亲的亲信,最后不也是立在城头,冷言说出将军的三不忠。不忠于皇,不忠于民,不忠于荒原的天。 再比如那个躲在万千北荒将士身后的婢女,也曾经是阿妈身边当做半个女儿的春兰姐,到头来面对阿妈一言不发的沉默,竟是说自己只是不喜欢那个中原大殷侍女的名字才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这些都只是由头,算不得真,当不了数,只有他们的背叛,只有染了夏城将军府的半院子的血,只有南下千百里的疲倦,只有羊角小河边上烧了两天的火,这些才是真的,真的天道无情。 夏何留在这里,也有意思想要问问山里道人的天道。 山里来的孩子想要挥剑杀鬼,可山里的道人却不许,道人也没有回到愤懑青年的问题,他来这里只是看一看,看看那个人死了没有,没有就再杀他一次。 现在他已经看到了一道死掉的鬼魂,虽然他不知道青年是哪里寻来的手段把自己变成如此这般人人鬼鬼的不入流,可是他想要看到的东西看不到,就当他已经死了。 道人又要翩然离去。 青年却不想道人就这样飘然离开,他还要讨个说法。见道人有了去意,不管不顾强行向前跨上一步,崖间的影子动了一下。 兽皮少年也动了一下,竹剑化作栅栏,要将夏何关成笼中雀,鬼青年不看少年,只是跨过一步,走出了那道重重叠叠的剑影。可青年的拳头也没能落在翩翩欲飞的雪蝉之上。 剑影困不住鬼影重重,鬼影也抓不住现世雪蝉。 道人却偏偏生了好奇。 再次化作青衣道人。 远在大山深处的真正的青衣道人走进破旧简单的小道观中,观中那卷书呼呼皱起,青衣道人眼中有万千星辰流转,转瞬间又有星河陨落。 仿佛过了许久,实则现实中不过崖顶的青衣道人幻化出的手臂抓住了夏何的手臂。 夏何被那只虚空中伸出的手臂抓个正着,再也无法挣脱,夏何大惊,抽身想要离开,却被那道人看了一眼便动弹不得。 观里的书还在翻动,观里只剩下书卷云起之声。书页声似乎隔着千里传到了夏何耳畔。 夏何竟也看到了些许陈年旧事,从泥土中传来的低吟交织成一道道鬼影,青年从未见过那般情景,无数人赴死,化作鬼影铺天而来,若蝗蝗叠云隐天蔽日。 夏何瞪大了双眼,就像过去看那些书一样认真。 看那些个修行的书,夏何一步跨进修行天门,接连打破三境,乘青云直上,成就不知名的小宗师。 夏何这一看就看出个春秋大骑,看出个血海无涯,看出个魔高一丈。 在心中默默给那个沉默的少年道了声些,夏何挥手,一卷书落到他手中,是先前破车上落下的一卷书,书已经泛黄,曾经属于羊角小镇的考不上秀才,喝醉酒就会涕泗横流念叨“将军悲兮”的老学究。 书少了封面,记不清名字,夏何却一只手小心捧着,无风自动,夏何大笑化作鬼影融进翻动的书页中。 从此以后,此路重开,此山重栽,断了千万年的路写在这卷泛黄的书上。 大道轰鸣,普天同庆。 崖脚下的沉默少年心生感应,回头望去,怀中多了件熟悉的物什。 少年不知何故,洒下热泪,浇在这片曾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我欲重上九千楼,百万鬼将倒乾坤。 浩浩然,不可一世。 青年重临于世,信手拈住青衣道人的青衣和兽皮少年的兽皮,一把擒住修天地的修士。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挽青衣 第四十六章挽青衣 钱塘大江奔腾数百年都不见干涸,西子湖畔总是草长莺飞恨不得年年柳浪闻莺,恨不得夜夜尽享三潭印月的奇观。 浩浩然,当真是不可一世的夏何一把揪住青衣道人,即便道人早就到了道随心至,所言即为道的至高境界,放在世间也是可以学传说中一脚踩碎半边山河的神仙一流,就连那修行的天花板也曾被道人踏足过,却不知道夏何哪来的伟力竟将这般大能困在崖顶。 夏何抹了抹嘴角渗出的鲜血,好不得意。 青衣道人却显得有些淡然,从山里风雪里带来的冷漠依旧化不开,只有冰雪深处才能看见些许好奇之色。 也许就是因为那闪烁的好奇神色才叫青衣道人困在落雁崖上,可是一边的兽皮少年可不会这样想,之前的无数剑影没能斩出个所以然来,兽皮少年丢下竹剑,挥出自己的拳头。 他打小就只会练拳,跟不学则已一学惊人一法通万法的夏何不同,他只会用拳头打架,曾经打碎过山里冰冻百年的青石,兽皮少年懒得去想名字,青衣道人见到一地的碎石只是笑,最后打碎过什么东西就叫什么名字,所以那一拳就叫做碎石拳。 那些个专挑擂台边上贩卖假秘籍的大殷商人要是见到这一拳那怕是得叫上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光是往那儿一杵,摆出个架势,嘴里念叨出那个名字,便叫人气势丢了三分。然而这也间接说明,那一拳本来就是不好看的,至少不能让人见一眼就以为能打碎天穹,只是简简单单直勾勾的一拳。 夏何之前面对那些威风凛凛很有架势的剑影的时候,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可是当这一拳出来的时候,不管看了一眼,还看了好几眼,只是不管他看了多少眼,夏何也没有伸出手去阻挡下那朴实无华的拳头,双手仍是紧紧抓住青衣道人的一袭青衣,任由兽皮简单编织做衣裳的少年一拳映在夏何身上。 之前夏何不躲是因为那是身形尚未完全现世,剑影重重却也不着衣角,躲开自然不费力气还能来得潇洒自如,而现如今遁身入书虽是步步为营在修行之路上走了不知多少步的夏何早就脱了鬼胎,在现实中现了真形,又不愿放开青衣,所以只能生生让那兽衣少年的拳头映在自己胸膛。 真不愧是能打碎山里尘封百年青石的拳头,夏何顾不得佯装潇洒,一口鲜血吐在结了血痂的竹剑上。 夏何龇牙咧嘴叫疼,可还是不肯松开手里青衣,兽皮少年脸色苍白,咬着牙,那有个不起眼俗气名字的一拳却是少年苦修十余年的执着,身体中的真元已然耗完个七七八八,却只是叫那个真正天才吐了口血,然后仍是活蹦乱跳嘴里还嘀咕个不停。 少年自然不甘,身上不知是野狼还是野熊的兽皮鼓动起来,少年脸颊再白了几分。 夏何龇牙道:“别再变白了,再白下去就学小姑娘涂脂粉一样了。”虽是戏言,青年还是多了几分认真神色。 透支少年数年修为的那一拳终究还是没有砸出,因为青衣道人不忍心,唤了声少年的名字,兽皮停止鼓动,少年放下了拳头。 “你就是蛮?早就听说过你了,说是荒原上最勇敢的战士就是蛮,现在看来,啧啧啧,确实挺勇敢,连大殷都敢孤身前往。”夏何笑着道。 蛮只是看着他,拳头依旧紧握,他也早就听师父说过无数次他的名字,一半是夸赞他的天分,一半则是惋惜他的天分,说来说去都逃不过天分二字,那青年本来就是荒原最有天分的人。 荒原上的两位最却在大殷不知名的崖顶上见了面。 青衣道人自从唤出少年的名字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夏何也在笑嘻嘻地跟不喜欢说话的少年搭话,除了死死拽住青衣的手便好像把青衣道人抛在脑后了一般。 “我听说你十岁时就能跟荒原的野牛斗角,还把野牛头子给打到云海那边去了”夏何兴奋道。 “我听说你十一岁就去那座皇宫里,被那个荒原的王给授予了个荒原勇士的名号”夏何赞不绝口。 “我还听说是突然一下子就在荒原上出名的,也没有人知道你是从那个部落出来的”夏何的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 兽皮少年沉默了许久,才要张嘴,却被青衣道人接过了话茬。 “他是山里人,我也是山里人。”这句话之前是夏何想要追根究底问一问兽皮少年究竟是从荒原那个大部落出来的天生蛮子。 “我知道。” 夏何回过头来,看着山里人,没有了笑容。过了一阵才多了几分讥讽的笑意。 “我知道的嘛,替天行道的山里人嘛。” “可是我就是想问问,山里人的替天行道莫不是就是替人杀人。”夏何满嘴血腥味,嘴角又渗出了鲜血。 夏何冷笑着。 却不想,那青衣道人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杀人是对的,却不是替人杀人。” “那我就想要替那些被你们山里人杀死的那些人多问一句,你们是怎么替长生天杀人的。” 青衣道人面色突然多了一分怀念。 “我们是替长生天杀人,也不仅是杀人,我们只是杀气运。”青衣道人盘膝坐下,仿佛身前是需要他谆谆教诲的徒儿。 “我在进山里以前是个大殷的书生,在大殷读了小半辈子的书,自以为看出了个大道理,自以为胸中自有浩然气,就要学那些书中前辈去高堂上走上一番。就算不能为侯称相,也要做一州知府,为百姓立太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十二岁倾国风流 第四十七章十二岁倾国风流 “恰巧那个时候,从江湖的血海深仇里爬出个跟你一样的人,他也姓夏。”青衣道人指着夏何,夏何默然,他已经知道青衣道人指的是谁。 “他从江湖爬出来后,爬到了那高堂之上,当时的皇帝还算得上英明,给了他一个将军的名号,从江湖爬出来的他又回到了江湖,只不过这一次带着他的兵,离开那汪失了源泉的湖水的时候还带走了几尾锦鲤,自此江湖风采不再。” “当然,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不会修行,只是看了些圣人书,听了些圣人言,还想要做些圣人事而已,可惜,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到了大殷临安我连十之一二都兴事都不曾遇见,被人安排到了西子湖边守着湖边的莲子池守了三年。” “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朝堂上换了个小个子皇帝,朝堂外的临安城里则是突然蹦出来个登楼入道的杂役,临安城外则是那个将军踏完了南海小国之后,望向了北方的荒原,他说要抢回那些个流失在外的土地。” “他跟你一样是个天才。”青衣道人还是第一次当着夏何的面说他,若是换个人,夏何少不了些洋洋得意之词,只是不知是因为青衣道人平静得不像是夸赞的缘故,还是那句话中的那个同样姓夏的将军的缘故,夏何失了声。 “不管是修行还是行军打仗,修行上没有人知道他在那条路上走了究竟走了多少步,至于行军打仗方面,现在的那些南海小国应当还忌惮着他的余威。” “只是他在北伐之前不知从哪个人那里知晓了我,于是提着酒就来找我,说要我做他的军师。” “我当然是不会同意的,跟那时的世人不同,我对他说不上喜欢,更加没有骄傲或是尊敬,看了三年的莲子,总归还是看出了些什么东西来。” 青衣道人顿了顿,却不再说起那位将军,却开始讲起那滩浅湖。 “我看了三年的莲子,活了那么多年,却只有莲子池里的荷叶最是讨我喜欢,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之爱,同予者何人?淤泥佐荷叶荷花莲藕,自然是一番风情,虽然那个将军当时已然是大殷甚至是世间少有的亭亭树木。可是还是比不过我心头的一支秀莲。” “他毕竟是他,当夜他就离开了临安,一路向北,一路打到北,从襄阳府打到了开封城下,见到开封城外的三池湖水,却在湖边大喝无趣,挥剑一路南归。虽然南归,却也把过去数百年大荒侵蚀的土地生生抢回了三分。” 青衣道人难得笑了笑,似是回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 “他回了临安,听说去临安城的某处见了个少年杂役,后来又去南边没了生机的浑浊池子走了一趟,最后又回到了我的莲子池边。等他到了西子湖边的时候,断桥的残雪被那些个争着抢着要看一看他风流的大小姑娘踩了个干净,苏堤上更是人碰人人踩人,都是来瞧他的人。” “可是那时的他却来不及多看两眼那些来看他的人,因为三过宫门而不入,杏红宫院里的那位小皇帝自然生出了许多不满,高堂上那些个捧臭脚的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一封封奏折向檐下燕飞到小皇帝身边。” “最后,将军被“送”回北疆,只是这次我与他一起。” “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是我终于看腻了看了六年的莲花,却不想一路上心心念念惦记的还是那池子莲,后来到了这座断崖上,我见到他的离开大殷才想通,原来我只是想要去送一送他。” “送完了他,我又回到了临安,继续看那些莲,莲花又长了三年,三年里我一直在想他为何要叛要离,我以为是龙椅坐不稳的小皇帝不能容他,后来又以为是高堂群臣不能忍他,最后望着南边,又以为是那边的江湖希望他离开,我想了许多。然后就继续看书,这次看的是修行的书,我开始试图追寻他的步伐,去体验是什么不能容他。” “他虽然不是我的将军,却还算是我的一个朋友,虽然不能替他复仇,但总归得清楚他的仇人是谁。” “但是我跟他,还有你不一样,我不是个修行的天才,勤勤恳恳修行了三年,莲花池子里的莲花又生了三季,却只是在莲叶新替时开了悟,勉强走到那条路上,开了一扇门,我还是嫌看得不够真切,门后叩首也好,亭中手植也罢,或者是跟后面的看命图,晓天命也罢,终究太窄。” “就像我看了十二年的莲花池子跟西子湖想比太浅,西子湖同钱塘大江相比太秀,钱塘大江与南海相比太薄,南海与这是世界相比更是又浅又秀又太薄。修人一道终是小道,于是我打算去修大道。” “然后我就离开了临安和大殷,去荒原上寻找大道。”青衣道人絮絮叨叨说完了自己的小半生,夏何不曾想这山里人从前在山下的时候竟是那位传奇将军同时代的人,甚至与那将军成了半个知己,想到这里,夏何愈是气恼。 “所以,这就是你要灭绝夏家的理由?铲除绊脚石,追寻长生路?”夏何讥讽道。 青衣道人淡淡地看着他,语气平和。 “不是,天地之道何须把人当做绊脚石。” “那就是那白眼狼的王看我夏家家大业大想要杀鸡儆猴,你这山里人跟那荒原王还是并蒂兄弟?” 青衣道人默然不语,夏何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气恼得也不愿多言,手里添了几分气力,书页翻动间就要再出手。 一旁也在听故事的兽皮少年察觉到了夏何的意图,衣袖鼓动,就要先出手为强。 青衣道人却再开口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亭亭玉立 第四十八章亭亭玉立 “并蒂兄弟倒是算不上,只不过当年受过一饭之恩,一箪之情。” 夏何愈发愤怒进而大笑道:“原来我夏家上下数百号人口却不过堪堪算得上是一饭恩一箪情。” “我的确欠了大荒皇帝一饭之恩,只是这一饭之恩却不是我替他杀人,而是我要杀人,他要救人。一饭救一人,一箪赎一人。” “他在你家梅树前救下你的母亲,你的妹妹千里奔袭来到这大殷,这才是饭恩箪情。” 夏何默然,神情收敛了些怒色,只有翻动不止的破旧书页表明乐天青年心头的雾霭浓郁不肯散去。 书卷云不舒,青衣道人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这番话在青年心头蒙上的那层雾霭,也丝毫不顾青年拿起又放下的拳头,青衫随风鼓动,愈是仙风道骨。 道人半是回应青年的质问半是回忆过往,思绪牵扯回到了最开始的气运之上。 “天下气运万物分而食之,人独因万物之长,故占天下气运十之八九,世人皆可分的一碗羹,故人人皆有生老病死,皆有悲欢离合,却世人手中碗却有大有小,大的可装得海碗肉羹,小的却也就尝得了苦涩咸淡,故此才分得贫富贵贱,故才有所谓天人之隔,所谓神仙一流也不过是比得世人多装了分气运食之。” “运之一事尤像碧叶莲池,夏风轻抚,雨露亲近,各有各的姿色,偶有几株生的亭亭伫立莲叶群中,倒也算得数得风流,却仍是长在淤泥中,不惹尘埃却深陷泥泞,用那位与你同姓的将军的话来说就是万水千山竞得万千风流,只是可惜” 青衣道人把后面的惋惜藏在青衫青莲间,不言语却又跃于眉宇间,青衣道人对于那个夏姓将军终究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个过路客,只是那份不可为外人道的同情与怜悯终究还是得藏在青衫之下雪山深处。 “他曾经到过山门外,与你和你父亲隔着皇宫望雪山不同,他是走到了山门之外,站在山脚看荒原上人人知晓却无人见识过的山门外,我同他一起,见到了上一代山里的道人。” “那道人从山门后款款而来,一身褐衣犹记得身后跟着无数雪蝉,那一身褐衣的道人立在雪中望着不再是大殷将军的将军同样说了许多的话。” “其中一番话恰是解释了将军为何叛于落雁崖上,将军听后摆手道不值一提,两人又言山里的深潭中心生的一株雪莲,雪莲独立风雪中,独秀一支,风姿绰约,而深潭之中不生其他生灵,便是深潭外的竹林寒松却也是绕开这独秀之地。” “道人说这是世人眼中的仙灵之地,却是山里道人眼中的死地。所谓独秀终是落在独字之上,独且孤,世人皆醉我独醒,也可算作世人独死我独生,世间气运不过那些,你一人捞走大半,夺了数城之人甚至一国之人的气运,你独生,则众生皆死。” “不再是将军的将军自然是不信山里人的话,自顾自地踏进山里,找到那株独秀的雪莲,却独自一人死在雪莲边的死地,我信了那道人的话,也看到了死在雪莲边上仍是不知此生归往何处的将军,从此入了山门,做了道士。” “劳什子胡话,要是看不过便是看不过,要打要杀出手便是,偏要编出个鬼模鬼样的故事来哄世人,那荒原上的战士男人们也信奉的真理却也只是被你们解释成劳什子气运一说。那说来百年前的将军死于气运太盛,那如今权势滔天的两国君主,大殷的宝儿楼,还有你世外山上的臭道士,江湖的那些个英雄豪杰,还有荒原上的几个混出头来的草原诸侯不也个个都占了天下的大半运势,你山里人难道一个个打杀了不成,即便是你乐意,却又哪来的实力和气魄与他们去争论这些个独秀不独秀,气运不气运的?”夏何听过青衣道人的解释反而愈发愤怒,他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一家不是死于君臣猜忌却是什么不着边际的气运气数。 似是被青年戳中了痛处,青衣道人不再言语,却也不曾流露出低落的神情,一袭青衣愈发更是淡然,夏何身边的破书被闲风吹得飘零,青衣却依旧好似西子湖里不争不抢的青莲,青年身上浓郁得化不开的黑云也不曾在青莲青衣上染上淤泥。 夏何毫无征兆地出手,出手如雷霆,气势汹汹要将青衣染血,兽皮少年不曾放松过一刻,心思一直停在青年身上,即便是青衣道人讲起从未给人说道过的过去的时候,他也不过在听到西子湖里的莲子池时贪了半晌念想,所以当夏何书页翻动,浓厚黑云笼罩的拳头赫然砸出时,兽皮少年的竹剑也悄然送出。 一砸,一送。 转瞬之间便是竹剑截天雷,拳砸山一座。 之前夏何不曾理会跟在青衣道人身边年纪看着没多大的少年,一方面是因为瞧他年纪轻,想来也修为不过尔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不曾入书而居之前除了那个沉默如石头的少年之外,没人能触到甚至看见他,同样自己也杀不到别人,所以才会有入主一卷破书,杀人书卷的夏何。 夏何不知道误打误撞之中却也恰好走上鬼修的登门入室之道,可现在看来,却也不全是好事,兽皮少年送来的一剑那般凛冽,更有几分杀意。 夏何目光终于正眼看向兽皮少年,准确地说是兽皮少年手中的剑。 剑朴实无奇,只是剑柄处有些破损,形状与其说是像剑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柄破伞,剑刃之上还有斑斑血迹。 好一把杀人竹剑! 夏何不敢小觑,身后的破书翻动地更加快速,同时夏何递出的披雾的拳头也是愈发迅猛。可迅猛的拳终是被那柄竹剑全全挡了下来,拳头所向的青衣道人仍是青衣不染尘埃,夏何拳头之上的浓雾散去大半。兽皮少年竹剑上的血迹淡了八九分,竹剑剑刃之上更是出现了磨损。 夏何终是看一眼修行便修行通的天才,就是打架也是天才,打成了鬼以后仍旧是不世出的天才。 打得那山里边荒原的皇宫里也叫的上名字的天才却也落得下风。 夏何看出了兽皮少年的颓势,书页再次翻动,再递出拳头,这次却径直迎上竹剑,兽皮少年一声不吭,竹剑之上血迹失了踪迹,镀上一层山里的白霜白雾,被拳头打破青皮的剑刃摇摇欲折。 就在兽皮少年将要落败之际,青衣道人终于有了动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百花中独秀 第四十九章百花中独秀 “寡不孤独,寡不独秀。”飘飘然,青衣道人的衣袖鼓动间飞出一只雪蝉,雪蝉决起而飞,道袍衣袖间便是山里乾坤,雪蝉垂落在翻动不停的书页之上,与此同时,在离落雁崖极远的山里的小道观中,那本青天郎朗的书卷也无风自动。 夏何不清楚那雪蝉的来历,却感觉到那卷躺在道观中的那卷书,雪蝉流转出晶莹光华,朦胧光华之中雪蝉化成了雾蒙蒙地一片,夏何拳头上的黑雾突然消散不见,青年从未招惹过尘埃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如同青天朗朗的光华。 浮云遮望眼,雪蝉携青天。 大道之行,在天地纵横之间,大道之理,亦在雪蝉芥子之上。 亦可在万人心中。 山脚下看不见落雁崖上的光景和争斗,也看不见来自山里的雪蝉和来自河边小镇的破伞竹剑,殷槐却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安,那种不安就仿佛是被人夺走最是珍惜事物一般的空缺,少年拉着那匹老马,回头看了一眼薄雾笼罩下的落雁崖,在心头默念着说道。 可是那句本就藏在舌头底下的话也只不过说了一半就被不远处等待的笑靥如花的小姑娘打断了。 “快些,快些,快要到了。” 快些,快些,快要到了。 夏何拨开云雾,浓郁的黑云外化成黑鱼的形状,一口吞下了停在破书上的雪蝉。 待到他再睁眼时,青衣道人也失了踪迹。只有个提着竹剑不敢放松的兽皮少年。 兽皮少年沾染了山里独有的冷漠的脸上终于多了些其他色彩,荒原上的初生牛犊子见到了另外一头更加高大的公牛时也会有同样的神情。 提剑,兽皮少年跃跃欲试。 青年却提不起与其争斗的兴致,向北方眺望而去,他察觉不到一丝一毫化雪蝉离去的青衣道人的气息,却能察觉到北方山里的某卷无字的书卷。 大道普度众生,便是要将他夏何融进那卷书卷中,囚禁成不可多言语只会替天行道的山里人,大道果然无情。 不过终有一天,我夏何总会去山里把你一把火给烧个干净。 大道也可烧,青天也可燎。 竹剑也可杀人,兽衣也可杀人。 兽皮少年终于说出了来到落雁崖上的第一句话。 “我从山里来,荒原上的将军府里杀过人,荒原南边的小山坳里杀过人,殷边境的小镇上也杀过人,请你赐教。” 青年回过头,看着面前的兽皮少年,说完杀过人的少年又沉默,只是竹剑微微上挑。 青年沉默,破书翻涌,比起之前更加剧烈,也象征着青年的内心远不如他此时脸上的平静。 何以解恨,唯有杀个干净。 兽皮少年从入山门修行以来最是艰难的一战拉开了序幕。 喷涌而出的黑雾几乎要把这座落雁崖给遮蔽住,兽皮少年眼中的光彩更加夺目逼人,却不是提剑就刺,兽皮少年却是扭头就跑。 “打北边来了个骑着马的喇嘛,穿着身破洞的破袈裟。 打南边来了个不骑马的瞎子,背着个补丁的青布褂。 喇嘛问哑巴,你可知道天多高,山多静,海多深,万物多寂寥? 喇嘛问哑巴,你可知道青衫神仙几日醒,黄袍圣人几时睡? 喇嘛问哑巴,你可知道木鱼敲几遍,经书念几年? 哑巴不说话打开青布褂,捧出满手花。” 山海多寂寥,幸得百花照。不论此刻崖间的生死追逐是来得如何惨烈,也不论数千里之外的山里道人望着无字天书是如何冷淡,只是在此刻,在此地,便只有绿叶碧水,篱笆花架,还有垂钓农夫。 种得来花又钓得来鱼的农夫今天难得得对着满园各季的山河点缀少了点兴趣,反倒是对着篱笆外的只看得清模糊虚影的断崖兴致勃勃,时不时就偏过头看一眼。 农夫种花也姓花,祖上是大殷浔州人,也出过几个读书人,后来就随着人来到了北边,住在了这座名字都被人忘记的断崖边上,大殷却也好像忘记了这个曾经被获誉几筐的花家大族。 那农夫也是花家老爷子看了半辈子的断崖,早就看腻了,今天却不住地瞟那座断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可惜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想要等到的,手里的鱼竿却紧拽了起来。 毫不在意地一把将鱼竿拉起,吊起一条鲤鱼,花家老爷子看着鲤鱼,不惊不喜,只有些无奈。 “今儿份的放养可就到这里了,明儿再来陪你逛逛。” 那鲤鱼好似通了灵,听得懂农夫的话,一下子从鱼竿上挣脱了下来,跳进早就给它备好的青瓷小鱼缸里。 农夫瞅了一眼被鲤鱼溅湿的衣袖,脸上再多了几分无奈,却还是怜惜多过那些个心头无奈的。 他随手摘下几朵娇艳的花,扯下几片花瓣丢在青瓷鱼缸中,鱼缸里的鲤鱼兴奋得摆起尾来,小口吞进了那些碎花瓣,原来是条吃花瓣的鲤鱼儿。 花家老爷子心情大好,又唱起了老家的小曲儿,曲儿换成了十余年前大殷流行的吴语小调。 这时从一片花丛绿叶中走出个身形苗条样貌姣好的二八少女,窸窸窣窣走到花家老爷子身边,低着头看鱼,也不问老爷子在笑些什么,也不跟着他一起笑,只是有些心疼地看着飘在鱼缸上的几瓣碎花。 “鱼机,快些去换身衣裳,家里要来客人了。”少女也不多问,还是垂着头躲进自己的闺房中。 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大殷临安那些大家闺秀最是流行的衣装服饰,姣好的面容和恬淡的气质叫人心动,在百花丛中便能与百花争奇斗艳。 可是这娇媚的人儿却不见客人,也瞧不见自家的老爷子。 突然隐隐闻到花圃之外的去到宅子的小路上有人说话的声音。 少女忙是加快了些脚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老马啃嫩花 第五十章老马啃嫩花 少女有些气喘,不似柳叶却有些像是远山的眉上停着些笑意,兴是想起了不久前花谷里长出的新的嫩芽,抽枝生出的几朵花骨朵儿,再就是想到了自家那个不爱侍弄花草,却爱极了饲养锦鲤的花家老人,前几日说过的家里来的新客人。 想到那位新客人,再联想起那个老不正经的老父亲的话,少女颊边开出两朵羞红的花,美则美不胜收。 少女愈是靠近那条通往前边宅子的小路上的欢声笑语,脚步愈是扭捏,小心翼翼躲在花丛中往人声那边偷瞄。 花丛那头的大路上除了自己那个老花农打扮的老父亲,还有就是那新来的客人。 只是那新来的客人怎么都不讨喜,风尘仆仆的模样,背上背着个半旧不新的小包囊,再生着个木讷沉默的老实脸,活脱脱个小一号的花农,再说那边瞧着就不怎么讨喜的老得掉毛的老马,好像是闻不得满园的花香,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几次趁着主人不注意偷偷叼走几片花瓣,再嫌弃得吐在地上,那老马所行的地方花都开败凋零了好几分。 躲在花丛中的少女哪里还想得起之前的娇羞和父亲的叮嘱,只觉得那客人与自己想象中的白衣仗剑的侠客,或者是青衫捧书的书生,都差得太远,小山似的眉宇深深蹙起,就是深闺里养出的温柔性子也很难叫她完全不生出愤懑和少许失落来,少女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丘壑里那朵娇艳的花,有些许难过。 名字唤作鱼机的少女在花丛中虽是悄悄难过,却还是要走出去道声万福,然后打定主意之后要跟自己父亲理论一番的少女却突然听到了有鱼戏水的声响。 宅子花圃后还有个花谷的硕大的花家只有一汪小潭,小潭里也只养着独一条爱吃花瓣的鲤鱼儿,而那鲤鱼儿也是自己父亲的心头肉掌上宝,平日里也只有父亲才能挑逗那个惫懒的家伙拍水戏波,而自己就是捡那些刚刚开放的花瓣去逗弄那条鲤鱼儿,鲤鱼儿也不会多瞧她一眼。 莫非那木讷少年还有这番讨有灵气生灵欢喜的本事?少女鱼机再望去,却看见了被鲤鱼儿撩拨起的水雾里的那道倩影。 好一个讨人喜欢的姑娘。鱼机少女在心里暗暗感叹,先不多提姑娘身上同样风尘仆仆的衣裳,只说水雾中的那姑娘好像天生就有种奇妙的能力,叫人看着就欢喜,或是感同身受。 她欢喜时,旁人也跟着欢喜,她难过时,旁人就忍不住怜惜。 她见姑娘如此,自己却不由有些伤感,少女鱼机抬手抹了抹自己小山般悠远极长的眉头,暗自神伤,别的倒好说,姣好的面容和恬淡的气质怎的偏偏生了副男儿的眉宇?女儿男面,南人北相,本来是喜事儿,可鱼机每每在自家那汪小潭见到自己倒影的时候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自己要是再好看些就好了。 就像那个不知忧愁何物又好看的姑娘一样就好了。 话以至此,鱼机实在想象不出那个笑靥比花家花谷里数不清的花加起来还要好看的姑娘难过起来究竟是怎般模样。 料想应是绿肥红瘦梨花带雨吧。 再抬头看时,前半晌还在为自己难过的鱼机也忍不住同那姑娘笑开了花。 小怜拈着一朵小花逗弄着青瓷鱼缸里的鲤鱼儿,忽而听见侧里茬进的小路里传来的笑声,抬眼望去。 花家闺女鱼机因被人发现而羞红了脸,踩着小步走到了大路上,低身道了声万福。 小怜哪里晓得这是何时何处的万福礼仪,就是在羊角小镇里听着马大娘,说过些城里那些个记不住的规矩也只能当做听过就是听过了,不会的还是不会,况且马大娘要是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哪里还会跟着自家男人跑到那个没人认得的地方,守着一家包子铺? 所以小怜这时也只得干瞪眼,撇头看了眼旁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殷槐,有些无奈,只能有样学样地也摆出个别扭的姿势。 花家老爷,那个手里提着竹篮盛着青瓷鱼缸的农夫看了眼小怜,开口笑道:“夏女侠不用这般拘谨,这里都是自家人,这些个繁文缛节的表面功夫省去就是。” 听到花家老爷话里的某个听着就威风凛凛的字眼,小怜目光一亮,立刻换了副模样,抱拳鞠躬,有模有样,幸亏自己那个惫懒的哥哥平日里最是热衷于大殷负箧曳屣游学的书生,习武后更是少不了向着书里的大侠学习如何粉墨登场。 一骑绝尘,白衣银枪的小将风范是没有的,倒是风尘仆仆应该还是有的。 一声令下,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大将姿态也是没有的,倒是边上个愣头愣脑的小子还是有的。 拍案惊座,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王霸之气也是没有的,倒是方才才逗弄起一条鲤鱼儿的威风还是有的。 再加上这有些模样的拳脚姿态。 小怜微微颔首,很是满意,撇头看向那个榆木脑袋的少年时都带着些得意。 榆木脑袋愣头愣脑的少年丝毫没有察觉到小怜得意洋洋的笑,一门心思全全飘到了院门外山腰间散落四处的破烂物儿上,心里头一直默默思忖着原本破旧马车上的物什还剩下多少,回头看夏何又会捡来多少,至于其他的,少年倒是想要自己找个时间去那边瞧瞧,实在找不到的就只能到了临安城里给补齐,实在找不到又记不起的那就只能算了罢。 殷槐在这边想得出神,小怜还沉浸在自己女侠风范的想象中,花家老爷呵呵一笑,将自己手里的竹篮递给自己的女儿,叫她在前边带路,自己则是落后一步,帮着殷槐扶住了马背上有些摇摇欲坠的破烂儿,接过了少年手中的缰绳。 小怜那边笑嘻嘻地跟着那个有些害羞的小姐姐聊得欢快,殷槐却还是那样的呆头呆脑的模样,对于花家老爷亲自替他牵马的示好行为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闷头前行。 前面的姑娘们聊得叽叽喳喳,小怜像是难得找到了个自己向往的身份,念念叨叨说了好些个从那个惫懒哥哥那里听来的大侠的故事,七拼八凑凑成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故事,譬如一脚登仙啊,仗剑闯山门啊什么的。鱼机只是在一边腼腆地乐,乐得小怜也跟着笑。 而后面的两人一马就安静了许多,准确的说是两个人实在少言,那匹老马还是与之前一般惫懒,趁着像寻常农夫一样的花家老爷在笑着听前面姑娘的细语的时候,偷偷嚼几片花瓣,然后暗自腹诽:实在不如在北上的梅花园里偷吃过的梅花香甜,甚至都还比不过自己在之前那座小镇里吃过的豆沙包甜糯。 虽说心里是这样想的,老马还是一路糟蹋了不少受了无妄之灾的红花绿叶,这惫懒的玩意儿还专捡花群中最嫩最娇艳的糟蹋。 殷槐本来还对老马这惫懒模样有些担心,但看到像是家里有地位老仆一般的花家老爷,和像是家里小姐一般的少女鱼机,对于那些被老马折腾得不成样子的花圃都熟视无睹,倒也暂时放下心来,跟着花家老农走到了花家马栏。 花家花家,实在是逃不过那个花字,沿途数不清的奇花异草不说,就是这马栏棚子也是花影叠叠,除开来时的路,还有一条马栏后面不知通往何处狭窄的小路外,真真算得上是花的海洋。 就是马栏棚子顶上边也生藤蔓长出的花儿。 殷槐望向马栏子后边的那条小路,隐约有些奇妙的感觉,那边花家老爷自顾自地将老马的缰绳拴在马栏子里,瞥见殷槐望向那条小路,脸上笑意更浓。 “那边是我花家的禁地,虽说是禁地,也只不过是养了几株名贵的花朵,若是夏少爷有兴趣,等过两天我叫人陪您看看就是。” 殷槐微愣,倒不是因为禁地一词,只是因为面前这个老农打扮的老人刻意加重语气的夏少爷三个字,再想起之前见到花家门匾,夏小怜敲开花家大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是从北边来的,途经此地,想来讨口水喝。” 接着就见到了这个满面堆笑的花家老农提着竹篮迎接北边来的客人,而且仿佛早就知道了两人的身份,之前点出夏小怜是姓夏的女侠时,殷槐还没太在意,却又在此时直接用上了少爷的称呼,殷槐不知晓这般称呼的隐晦的心思,却还是知道自个可不是什么夏家少爷,真正的夏家少爷想来还在那边的山上打生打死,但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怎么也不会死上第二次,再加上由那页灰纸连成的,两人之间的隐约联系一直不曾断过,殷槐也不会太过担心。 想到此处,殷槐也不再多言,想着等到夏何拜访时再叫他解释给面前的老农听。 殷槐重新低下头去,把马背上的破烂儿随意丢在一边,花家老农也不闲着,帮着一起把那些看着就像是寻常人家常用却又用不下去的东西,比如缺了刀把的菜刀,少了子儿的黑白棋,譬如没了笔墨的秃毛笔,再比如九齿剩下个三齿的钉耙。 总之都是些寻常人都看不上眼的物什,那老农却有着连殷槐都比不上的爱惜,举起一件再轻轻放下,不时还捧在手里细细端详,就那少了半匣子子儿的黑白棋,老农就看了半晌,看到后来时,老农打扮却是花家主人的他竟然竟然止不住地叫好。 再看向殷槐的眼神中更是多了许多肯定和隐约的羡慕,肯定,殷槐是瞧不出来的,倒是那略显眼熟的羡慕倒是瞧了个明明白白,跟二柱子时常瞧着自己想去河边磨刀就去磨刀,想要到铺子里面打杂就打杂,不用在意马大娘的眼光时,眼中透着光的羡慕一模一样。 这羡慕却来自于老农手里的那些个被二柱子强塞给他的那些破烂儿,殷槐有些不太理解,就只当是花家老农儿时过多了苦日子,看到了儿时的熟悉物件生出的感动。 殷槐一向对于想不透的事情就少想,即便是多想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那副天生比起常人少了表情的面容波澜不惊。 老农见到了少年脸上的沉稳,心头的喜爱更添了几分,落到言语上就是更加熟络。“贤侄,请容老儿多问两句,这些物什来自何处?” 殷槐抬眼,有些疑惑,想着羊角小镇离这里不过几日的脚程,这花家老农说不定也是来自那个小镇之上,说不得也与镇上的某人有着交情,所以毫不在意地说出了羊角小镇的名字。 那老农听说了名字,却没有露出殷槐以为的怀念或者是追忆的表情,甚至只仿佛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生出个向往的神色。 “那小镇必然是缘浅不得入,缘深方许离的世外之所。”殷槐不置可否,那里只有个什么都是独一的老旧镇子,哪里是什么世间人心心向往的世外桃源,因鸡毛蒜皮的事情骂街的事儿倒是能时常看见,更何况他做工的地方就是镇子里最威武的女侠客马大娘的包子铺,那样一个烟火气浓的不能再浓,市井味儿随处能闻得到的地方,哪里像是个世外桃源。 老农还在感叹面前的贤侄虽然天生气运之盛叫人艳羡,可是却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可怜儿,等到他明白这等飞来的横运真正价值几座山的时候,也许会恨不得再回到那个北边的小镇来。只是等到那时羊角小镇应该是只余世间心心念念人,桃花深处空悲切的传说之地。 但福源一说又岂是如世人所言一朝福祸听天由命,只有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福源浅的也真的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而福源深的却是走到何处都有白来的奇遇。 只是面前少年还太过年轻,不晓得福缘深厚的美妙,等到他到了自己这个年纪,甘愿拼下所有家当去换一桩福缘的时候自然会懂得的。 但本家世代交好的夏家出了个这么福缘深厚的后辈自然是艳羡大过嫉妒,欢喜多过忧虑的,花家老农开始叮嘱少年要将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好好保存好。 老农指着那没了一半棋子儿的黑白棋道:“譬如这副黑白棋应当是前朝夫子棋圣留下的,据说他当年最后一局生死棋一人对弈十人,不落下风,却被当时亲自帅兵破城的老太祖一刀劈在棋盘之上,又是夫子又是棋圣的他以头抢刀,悲壮赴死,自此白棋有一半染红,黑旗有一半缺失,后无人知晓其踪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少女心思 第五十一章少女心思 殷槐只是依稀记得二柱子说过这是镇子里一个老光棍捎来的物什,那老光棍四五十岁了却还打着光棍,成天跟那些年纪比他小了好几轮的泼皮们为非作歹,跟老农嘴里那个以死明志的夫子棋圣是哪里跟哪里的事儿。 “再说这缺了刀把的菜刀,估摸着是大约一甲子前,有位以打铁入刀道的铁匠,初入江湖时就以一把寻常人家的菜刀模样的刀砍掉了当时小有名气的刀道宗师,后来更是仗着那把寻常菜刀百战无败,实属那十几年来难得一见的武道奇葩,只是可惜这样一朵奇葩偏偏遇见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仙葩,被那人一指按在杀人无数的菜刀上,至此那被人美称作半截刀郎的铁匠不知所踪,那菜刀也不知何处。此时却在这里见到了,只是不知何故菜刀上的指痕还在,刀柄又落到何方。” 殷槐愣神,菜刀貌似是西边巷子口卖菜老婆婆家的,时常挂在她家菜摊边上,别说开刃见血,就是剖猪肉宰鸡鸭也是不会用上无柄的菜刀的,只是年纪有些大的老婆婆有时需要这把菜刀划开一些系紧的麻绳。 但是怎么瞧也瞧不出,镇里公认脾气最好的老婆婆会是劳什子以打铁入刀道的铁匠,而镇子里真正的铁匠和屠夫,一个送了卷明明搁在最底下偏偏最早落在山腰间,丢了封面的破书,另一个则是风干好的熟猪肉,南下路上的被嘴馋的少女纠缠着吃掉了半条,余下的倒是被眼疾手快的殷槐抓着没有落在山腰,正倒在了那无柄有指痕的菜刀旁边。 老农继续挑挑拣拣,眼神放光,从那堆破烂儿找到了好几件或是新奇或是传奇的物什,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那些被尘埃风干了不知多少年的故事,殷槐也就一旁听着,不说话,没有对那些传奇人物的向往憧憬,也没有平白得到福缘的欣喜。 少年老成却又不成熟,老农暗自给自己身边的不动声色的少年画了个注脚。 等到老农将地上那些个物什都拾掇干净,站起身来时,少年还是那样一副老实又老成地杵在那里,像是脚底生了根。 直到老农又笑呵呵地望向他时,他才又如梦初醒般嘟囔了一句话。那句话叫人失笑,叫听得懂人话的老马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财?” 打见到少年开始,老农心中对少年的评价一变再变,虽有明升暗降之嫌,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从北方荒原将军府里来的富家子,那个传奇将军的子孙却也偷偷惦念着那些个黄白之物,难道还将那些在江湖上留得下名字的那些人当成散财童子不成? 倒也算是个惫懒不出众的贵少爷。 老农瞧那少年说出这般不符合他身份的话,殷槐也依旧不动声色,似乎刚刚只是老农自己的幻觉,而他一直都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只是少年这时没有再看地上那些稀罕宝贝,而是盯着拴在马栏子里的老马蹄子边上的黄泥看着,就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老农知道少年虽然是这副走神模样,耳朵可是仔细听着的。于是就难得的卖了个关子。 “不知贤侄可知道宝儿楼?”不等殷槐点头或是摇头,老农有些自得介绍起来。 “宝儿楼的名声之盛相比就连荒原也是绕不开的,世间珍宝,半数出自宝儿楼,为寻常百姓家熟知的糕点茶水,或是胭脂红粉,宝儿楼有且独有,有京城书生曾言“过往五年,可期十年,皆以宝儿楼为天下绝品。”只是那书生不知道,等他的十年过去不知多少个十年,宝儿楼仍是世间绝品之源。” “但是,在寻常人家眼中了不得的绝品在宝儿楼里也只是不入流的绝品,传言,宝儿楼里有三座山,这些寻常人家眼里了不得的东西,只是第一座山。山外有山,楼外有楼,据说第二座山便是大殷江湖趋之若鹜,叫那些修行”说道此处,老农抬眼再看殷槐,殷槐神色不动。 “那些修行大能亦是乐此不疲地前往,据说其中有叫人生死人肉白骨的仙药,有叫人刀枪不入的宝甲,还有削铁如泥的宝剑。老儿我也不曾见过,但料想那宝儿楼的第二座山应有山中灵芝水中蛟龙,多玄妙多造化之地。” “还有第三座山,遁在其余两座山之后。第三座山名声甚微,也被世人猜测得更加玄乎,有人说是大殷江湖外朝堂阴影的黑手,不然那些绝品宝物从何而来,也有人说是大殷皇族的命根子,宝儿楼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噱头,第三座山自然就是那些朝廷鹰犬一流。更有人说是仙人洞天,世间独一的宝库,有人进了那座山,便是飞升入仙籍也不是不可能。” “这类言论在世间流传甚多,只是大多无凭无据,只是空中阁楼的猜想,所以老儿也不能给贤侄道个明白透彻,只是宝儿楼终究名头太盛,”老农会意一笑,接着道。“若是当真差些黄白俗物,拿这些换取些也并无不可,宝儿楼也是收集这些名人物件的,价格也算得上公道。” 老农再次顿了顿,过了许久才继续道。“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莫要做这些杀鸡取卵的腌臜事。” 老农神色有异,认真地道。“握在手里的福缘才是实在的福缘。” 殷槐听不出老农最后一句话的意味深长,也不清楚其中有几分是在说他,几分是在说老农自己。殷槐跟在老农身后,想着自己的事情。 老农领着殷槐从之前那条路上往来时的路上走,一路上花农还絮絮叨叨说了些关于大殷关于宝儿楼,甚至是关于大荒的事情,只是对于数百里之外的羊角小镇和那些看似是破烂儿却又是门门福缘的物什决口不提,殷槐只是边听边在心里边感叹,这老农实在是个好人,甚至比起书里说的那些个君子也不多让,所谓君子重德而轻钱财,不多言也不觊觎。 跟着老农一路沿着花海,说来也是奇怪,这花家虽然花多,可种种花香却各不相容,好似志怪小说里的精怪们,各有各的地盘,各有各的规矩,各路规矩相安无事,却又清晰可明,哪怕是殷槐这样对于花草花香实在迟钝的少年也很难无动于衷,就是之前有些担忧的心情在花香之下也消散了许多。 平静安心下来的殷槐这才有心思打量这座听小怜念叨了一路的花家。 花家很大,甚至比得上小半个羊角小镇,只是站在花家外面是看不见其中洞天的,只有真正入了花家大门,见过了那些数不清看不尽的花的时候才能隐约察觉到这点,而真正领会到这一点也就只能像殷槐一样,在数不清的花海中乱撞乱闯也见不着岸。 殷槐不懂花,却也知晓些开花的时节,只是外面那些节气时令到了这里就好像别国的虎符到了这里失了威风一样,春天开的花和秋天结的芽并蒂开着,冬天装作雪的花压着夏天抽的新条,实在是鬼斧神工,实在是别有洞天。 殷槐真切的感觉到洞天一词用在此处似乎别有韵味,神仙境地可不算做一方洞天? 殷槐只当做逛园子般逛着花家大院,而花家老农也是花家的老主人却刻意绕远了些路程,意在让自己花家世代交好的夏家能够好好看看这里有多好,再看看这里有多不好。 花家老农眼中晦涩不明,只有望向殷槐时,云雾才会消散,见着光辉明亮来。 因为花家故意绕了些远路,再加上这小洞天里的花草太过茂盛,竟然遮蔽了些许阳光,等到两人步行到花家正厅的时候,厅里已经点起了红烛。 红烛摇曳,映着少女的倩影,斑驳的花印在少女被红烛烧得有些羞红的颊边,似山般厚重的眉淡了几许平了几分。 少女风情,少女言笑亦晏晏,站在此处就采遍此处的芳华。 也不晓得阶下的少年是实在太过醇厚,还是性子实在太过懦弱,又或者是少女身上不同于百花香的少女青涩的体香,只是轻轻落了一目就不敢再看,垂着头匆匆掠过风情初见端倪的少女身边,只是一阵香风吹过,少年脚下一踉跄,几乎是摔到厅内。 方才推开门,身后便传来一大一小,一年轻清亮,一年迈慈爱,两处笑声,少年有些羞赧,只是少年平日里表情实在太过匮乏了些,即便是红烛红盏也没能把少年心头的羞赧绘上羞红。 本以为此事能暂告一段落,却不曾想那厅内还有个看热闹看得正欢的夏小怜。 姑娘本就早熟些,见到少年这般局促模样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手里点缀着鲜花的糕点都来不及放下,嘴里的浓郁还来不及咽下,就笑出声来。 食不言寝不语,这等规矩自然不是小怜的阻碍。 小怜一边笑,一边拍着小胸脯,另外一只手指着殷槐,说着些玩笑话,只是那些玩笑话嘟嘟囔囔,谁也听不清楚,最后只有小怜一人乐的不可开交。 殷槐本就话少,到了这时更加是话少的可怜,匆匆挑了个位置坐下,可不曾想旁边恰恰是杯少女沏的花茶。 鱼机少女进门见到少年落座的地方,红晕瞬时爬上脸颊,搀扶着花家老农坐上主位后迟迟不敢落座。 老农保持着与之前别无二般的笑容,也没有叫自己女儿再落座,却也没有替自己女儿解围。 至于殷槐那个呆子却仍是自顾自的害羞,自顾自的垂目,别说是察觉到少女生出的徘徊,就是连对面的小怜向他挤眉弄眼也不曾意识。 “鱼机姐姐,你坐到这边来,接着给我好好说说那城里的发髻呗。”小怜嘟囔着嘴道。 少女鱼机终于落了个心安,感激地冲着小怜笑了笑,连忙走到小怜身边坐下。只是这一坐下,少女鱼机又坐到了少年对面,少年此时更是心头难以镇定。 只顾得反反复复盯着桌上的花桌上的菜看得出神,要不是鱼机在少年身上察觉不到一点懵懂的气机,怕是得要将少年当做那等能出神远游的修行老怪。 只是这样纯情少男的姿态有趣是有趣,可终究与少女心目中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差了不知多少个夏小怜,倒是身边善解人意的夏小怜叫少女鱼机心里头更加亲近了几分。 这等话之后一定是需要给自己父亲说明白的,同北边来的客人打好关系,自然也可以同身边同样姓夏的小怜打好关系,只是少女鱼机还是清楚自己父亲言语中自然还是有些撮合的意思,只是在少女看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这种事就像父亲常说的福缘一样,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怎么丢都丢不掉。 世间情爱大多不可估量,水到渠成,一见倾心终究靠的还是那一份眼缘。想来这番藏在少女深闺里的话被大殷出了名的情痴听见,一定大呼知己,就要拿余生赌那一分眼缘。 “咦,原来老伯是这花家的老爷啊,我还以为”若是到了需要善解人意时,小怜一定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个,可若是姑娘犯起迷糊来,说话就有些不遮拦,好在嘴里还放着些精致的菜肴,吃人家嘴短,犯起迷糊来的姑娘好歹还是把那句“你是这家的老仆人”咽了下去。 小怜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菜肴吞到肚里,有些可爱地舔舔嘴唇。 少年这才分出神来注意到主座上坐着的就是刚刚领着自己去到马栏子的老农,但是再想起老农一路上表现出来的气度和渊博似乎也早就露出了些端倪。 殷槐望去,坐在大厅主位上的花家老农终于还是多了几分花家老爷的气度,只是那分独有的慈祥的笑还是挂在花家老爷脸上。 座上那位花家老爷分明是个老好人。 同样是个小好人的殷槐,和同样自诩为是个好姑娘的夏小怜都对座上那位一点都不盛气凌人的花家老爷充满了好感。 大殷人莫不是都是像花家老爷,像二柱子马大娘一般的老好人,那,去临安那边并且一直住在那里应该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幸事。 小怜欢喜地再往嘴里塞下一勺不知是什么花瓣熬成浓汤。大殷美食亦不负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夜话 第五十二章夜话 可那老实又话少的腼腆少年可没有心思好好品味别具特色的花家美食,只晓得捡起面前盘子里的菜肴塞到肚里,至于那是甜是咸,是清淡是香郁,一概不清,至于别处的碟子更是连筷子都没伸。 殷槐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直叫小怜心里头多了些恨铁不成钢的忧愁,自家小弟怎的如此胆小,被个女人吓得连脸色都变了。 小怜再细看红烛下的少年没有表情的脸色,看着似乎还是与平日赶路并无不同,细细琢磨,小怜只得加上另外的注脚,吓得连脸色都不敢变了。 兴许是怀着这般替自家小弟涨涨面子的念头,小怜很努力地摆出一副我很成熟,这里我当家的小模样,对于花家主座上那位看着像是花农实际却是花家掌舵人的老农,小怜也是一副游刃有余又足够聪慧的样子,只是若有若无地掩饰着自己来自北方荒原上,只说自己来自羊角小镇,只说自己两人都姓夏,只说兄妹二人无父无母,此行是流落于此,无奈叩响花家大门只是求一口饱饭吃。 花家老农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他当然一眼就看的出小姑娘来自北方的荒原上,不算利落的大殷官话,还有有别于大殷少女的面容,况且还是姓夏。 虽然想是想透了,却没有点透。接着花家老爷就主动岔开了话题,聊起了些无关紧要的江湖事,说到花家所在的平原北边的半撇山和一截崖,也说起了那个仙人一指断山的传说,小怜虽然已经从自己真正的哥哥那里听过这里的传说,却也还是乖巧地听着,眼中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末了,花家老爷添上一句,若是修行修道到了一定的境界,一指断山一步升仙也未必不能做到,只是如今恰是武道修行的贫瘠岁月,没有人能触到那般堪比神仙的境界,说到此处,花家老爷还小小卖了个关子,说起如今修行境界大殷以谁为首又以那些人为传奇,年轻一辈就出了几个“百年一见”的天才,花家老爷只说明日再说,明日再说,不管小怜是如何渴望甚至是恳求,花家老爷也只是笑呵呵地提着今儿格外活跃的篮中鲤鱼儿走了出去。 临走前吩咐自家女儿给两位客人带到家里的厢房休息,心里头痒痒的小怜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花家老爷,却被花家小姐鱼机拉住了衣袖,示意她稍等片刻。 小怜只以为鱼机姐姐是要告诉自己那些个修行密事,却不想温柔似水的少女却一本正经地摇头说自己也不太清楚,然而不等小怜露出失望的神情,鱼机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一旁沉默的少年更加沉默。 躲开小怜的张牙舞爪,鱼机告饶笑道:“多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偶尔听我爹说过,关于大殷荒原那些个听着就威风凛凛的大修行者们,大殷宝儿楼里的楼主,也是大殷京城里的遮了皇城外的半边天的当朝宰相是个只手移山的修行大能,除开那些个藏在暗处的皇族棋子,摆在明面上的修行高手以宝儿楼楼主为首,还有大殷的几位手握实权的将军也是算的上数的好手。” “再就是朝堂外的养鱼湖泊里也有几个不可得罪的硬骨头,这些老一辈已经功名兼备的修行大能们,父亲说的不算多,只是偶尔提上两句,那些个还算有些名声的年轻一辈们说得更少了些,只有个情痴的名号传到过这里。” “另外就是北边荒原上的大能”少女说到此处,也学着自己的父亲一般卖着关子,笑着点了点小怜有些意犹未尽的鼻尖,“你们自然比我熟悉的。” 鱼机领着二人到了花家庄园的别院,依旧是绕了许久的路,见过了太多的花,才看到小院里探出的檐子,少女和姑娘认真告别,少年和少女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哪怕是听了父亲的话,学着书里的妇人们扇了扇香风,可还是学不会书里妇人们的泰然自若,少女临别少年和姑娘前的背影略有些狼狈。 而少年钻到院里的背影同样有些狼狈,小怜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也跨进小院里。 说来又是一桩怪事,花家别院外生着无数的花,一路从厅里走来,就是小怜这样期期盼盼着爱花的姑娘也实在有些看腻了叠成叠的花海,却踏进这院中,却不见花朵叠成叠连成片的景象,只是零落的几株盆景,花依旧娇媚,却少了繁多的腻味,倒是别有一般风情。 月光似水,淋在院里的盆景花上,又是添上一分迷离幻梦,含苞欲放,摇摇欲坠。 刚刚钻进院子又赶忙钻进屋子的殷槐不知在做些什么,只有小怜还舍不得这番美景,独自靠着院里的长廊柱子发呆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色渐浓,殷槐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姑娘见到少年,招呼他坐在她身边,少年没有理会他,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条竹椅同小怜并肩坐着看花赏月。 小怜也看了一阵,盘起腿,脱下鞋袜,开口道。 “这些日子我们赶了许多的路了。”姑娘也有些累了,垂着腿靠在长廊的柱子上,而整个身体却直接倒在地上,姑娘望着天,说着话。 “从我家到羊角小镇,已经很远了。” 少年不说话,还是静静地看花赏月,一方面是天生性情使然,另一方面少年似乎察觉到此时的小怜多了些只需倾诉的忧虑。 “再到这里,就更远了些。” “阿爸阿妈,还有哥,一个个都不见了。” 谁说少女不懂愁滋味,离别愁,离家万里的姑娘正在辛苦品尝着,少年不知在此时应当做些什么,搂着她的肩,揉揉她的脑袋,叫她不要多想,这些似乎都不该由他来做,应当是山腰间同人打斗,打来打去不见了踪影的兄长来做。 或者是据说在荒原那座城池的将军和将军夫人来做,甚至是羊角小镇分外喜爱小怜的马大娘和二柱子来做,都比他殷槐来安慰要来得轻松自在些。 可是那些人死了大半,活着的也是条孤魂野鬼,虽然姑娘自己不知,却也还是落得个孤寡人的下场。 姑娘数着天边的星星,一颗,只有一颗,在似水月晕周围瑟瑟发抖。 “阿爸说,花家是我家世代交好的家族,从许多许多年前就有过来往,值得一半的信任,这半的信任给的是两家近百年的交情,余下一半阿爸说先留着,等到他来到大殷,同我们见了面再给他。” 话到此处,姑娘语气中多了些生气,道:“听鱼机姐姐说,过半旬日子,他们要举办四年一次的百花宴,她叫我留下来看看。” 少年不说话。姑娘故作轻松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也不管少年要说些什么,姑娘就赤足站起,跑到院子另外一件屋子前。 沉闷地如同真的柱子一般的少年终于说出了句话。 “到时你哥怪你的时候,我不会帮你。” 白皙的手掌已经贴在屋门上的小怜回头白了少年一眼,“我才不会信哩!”笑着推门而入。 少年呆愣在原地,兀然看见地上的娇小鞋袜,没有理会,扭头回头走到自己屋子里。 少年屋内的烛火过了很久才熄灭,而等到少年屋里的烛光熄灭,悄悄在另一间屋子偷看的小怜还在看院里的花和天上的月。 又过了不知多久,姑娘家的屋子里传来了些许呼噜声,而少年的屋子里却又点起烛光,少年再走出屋子,将那双小一号的鞋袜放在姑娘屋门前,少年这才望向北边,看着隐约的阴影叹了口气。 少年就算真是个不懂风情的木头,那也是一个懂人情爱人情的好木头。 花家别院里少话,多沉郁离愁。花家老爷的院子里却是难得安静。 花家独女鱼机将两位客人送到别院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反而在父亲的大院门口四处游荡,过了很久听见里面传来父亲的召唤,鱼机才推开院门,扭捏着来到自己父亲面前。 花家老爷还是在侍弄那条喜欢吃花瓣的鲤鱼儿,手里提着一串细小微黄的花瓣,触着水面,水里的鲤鱼儿不是冒出头来,吃上一口鲜嫩芳香的花瓣。 “今儿晚上这鲤鱼儿真是太过兴奋了些,差点打翻了碟子,幸好有你及时扶住了竹篮,才没有真的掉下去,虽说碎几个碟子我花家还是不会太在意,只是这样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少些晦气事儿也是好的。”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嘛。”鱼机也捡来一串一般的花枝垂在水面,可这鲤鱼儿还是如同往常一半,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少女鱼机有些泄气,总以为今天会有些不一样,碰上今晚寻常家宴上鲤鱼儿不寻常地撞坏了脑子,也会对自己亲近一番。 花家老爷还是呵呵笑着,他今天心情自然是极好,见到了故交之子,见到了那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还有面前这条鲤鱼儿,无一不叫他高兴。 高兴过了头的花家老爷开口打趣道:“对那老实巴交的少年看上眼了吗?需不需要为父替你牵牵线把把关?” 鱼机虽是个温婉的性子,可也还是一时羞红了脸,有花枝落到水里,浸湿的花枝依旧不讨挑食的鲤鱼儿喜欢。 那个老实巴交的少年也不着女孩子喜欢,至少不讨怀春少女鱼机的喜欢。 少女不说话,自顾自地生着闷气,一旁的父亲丝毫没有眼力劲儿,“那少年虽是贪财了点,但是也算得上是会持家节俭,至于门当户对上,花家同夏家可是有着近百年的香火情,就是如今的那个老皇帝活得都没有这份情谊长,相貌上虽说是那风流倜傥的将军后代,可也不算出彩,就是太过老实憨厚笨拙了些,只是男人嘛,丑些就丑吧,只要他对我闺女儿好,那我也就认了。” “只是那半天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等到你嫁给他后还是要好好督促他改改,虽然不用给外人看,可是在家里老是一副面孔难免会有些容易腻味,再说修行,修行一路” 旁边的鱼机脸色越来越难看,生气地想要撂担子跑出去,却听见后面花家老爷在那里念叨着:“女儿忧,女儿愁,女儿红妆嫁错郎;女儿欢,女儿喜,女儿偷喝女儿红。” 花家老爷逗弄着缸里的鲤鱼儿,将没有说完的话对着鲤鱼儿说完了。 “埋在那里的女儿红总算能解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