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锦衣绣春刀》 正文 第1章 烽火狼烟 嘉靖二十九年，蓟州府平谷县。 县城东南的一处小院内，二十岁的刘拾遗夹起一块腌萝卜，喂给对面坐着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 这小女娃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小脸蛋粉扑扑的，煞是可爱。 面对眼前的腌萝卜，小女娃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哥哥，嫣嫣不吃腌萝卜，嫣嫣想吃糟牛肉。” 刘拾遗哄着自己的妹妹：“嫣嫣乖，小娃娃吃肉是要拉不出屎来的。要是拉不出屎来，这肚皮可要憋破！到时候哇，这肠子c血淌一地。。。。” 刘拾遗这是在用衙门里吓唬被捕盗贼的那一套威逼自己的妹妹吃腌萝卜。 妹妹刘笑嫣一听这话，哇哇大哭起来：“嫣嫣不要拉不出屎来。嫣嫣不要憋破肚皮。哥哥，可我还是想吃糟牛肉。” 刘拾遗无奈，只得起身去了堂屋，从床下的一个破瓦罐里拿出三十个铜钱。将三十个铜钱拿在手里掂了掂，他略一迟疑，又将其中十个铜钱扔在瓦罐内，走到了大街上。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冷。已是入夜，大街上空荡荡的。 刘拾遗在一个卖糟牛肉的小摊前停下，对老板说道：“来三两糟牛肉。” 老板七十多岁，头发花白：“刘差爷，买牛肉啊！” 刘拾遗他爹在平谷县衙做了二十年的衙役。去年一场寒热大症要了他的命。刘拾遗接了自己父亲的差，如今在县衙内当得一个三等衙役。 县衙衙役分三等。一等为捕房快手c二等为站班皂隶c三等为壮班民壮。 刘拾遗只是最低一等的壮班民壮。 捕快大爷们有妓馆c赌场c酒楼c茶肆的孝敬。站班皂隶们有犯人们的“火棍钱”c“牢饭钱”——壮班民壮虽然身披官衣，却没有什么大的油水。 老板切好三两牛肉，用荷叶包好，递给刘拾遗。 刘拾遗接过牛肉，递上二十个铜钱：“三两牛肉是二十个大钱吧？” 老板一时惊诧万分，衙门的差爷到他这里来“买”牛羊肉，哪里有给钱的？ “刘差爷这是打小老儿的脸呢！差爷吃小老儿的牛肉，是给小老儿天大的面子！”老板推脱道。 刘拾遗却不像那些善于刮地皮c盘剥百姓的同僚。他将二十个大子扔在摊子上，扭头就走。 边往家走，刘拾遗边犯起了愁。 昨儿是八月十五中元节。他一个月半吊铜钱的官饷全孝敬给了壮班王班头做节礼。本来这点官饷养活自己和相依为命的妹妹就算勉强。家里还有三四十文钱，离发官饷的日子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可怎么熬啊。。。。 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实在不行，就学衙门里的那些同僚，去城南永和赌坊借他一吊钱过活！ 自古赌场放债，都是利滚利的砍头钱。这永和赌坊放债给衙门里的衙役，却是借多少，还多少的良心债。难怪县衙的赵巡检夸永和赌坊的老板会做人。 打定主意，刘拾遗回了家，把荷叶包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妹妹嫣嫣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哥哥，这糟牛肉可真香啊。” 三两糟牛肉，不过七八片。刘拾遗夹起一片牛肉，送到妹妹嘴里。 嫣嫣香甜的吃着：“哥哥，真好吃。” 刘拾遗将窝头掰下两块，架上一片牛肉：“嫣嫣乖，窝头夹着牛肉吃更香。” 嫣嫣点点头。不多时，七八片牛肉便被她一扫而空。她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对刘拾遗说：“哥哥，撑死嫣嫣啦！哎呀，糟糕！牛肉吃光啦。哥哥还没有吃呢！” 刘拾遗吞了屯口水：“哥哥刚才在摊子上吃过了。” 吃过晚饭，刘拾遗哄着妹妹睡下。 他脱下衣服，刚要去床上睡觉，突然，大街上响起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 刘拾遗穿上衣服，走到大街上一瞧，吓了一跳！ 大街上净是身着战袄头戴兵笠的大兵！乌泱泱的看不到头尾。 其中还有一些当官的骑着马，穿着锁子甲。 刘拾遗凭着衣着判断出，这些人是蓟州镇的守军！ 平谷县是蓟州府所辖。蓟州是大明九边之一。蓟州镇的守军每月初一c十五要到县衙接收平谷县供给军马的干草。故而刘拾遗认识他们的战袄。 真是怪了。昨儿是十五，蓟州镇的守军没来县衙取干草。今晚怎么突然来了？ 平日里蓟州镇的人来取干草，不过一个总旗领十来个士卒，今天——光是眼前过的兵士，怕就有几百上千了吧？ 刘拾遗正在疑惑，一个战袄上血迹斑斑的小旗朝着他怒吼：“快滚回家去！平谷要打大仗了！” 刘拾遗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平谷？打仗？ 他听自己死去的老爹说过，蓟州镇的兵守着古北口长城。四十年前，古北口长城曾经失守过一回。上千鞑靼兵攻入了平谷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千人的县城，等到鞑靼兵退，愣是只剩下了几百口子人！那些鞑靼人，都是嘴里喷火c屁股冒烟c青面獠牙的魔头。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难道说，那些凶神恶煞一样的鞑靼兵又来平谷县了？ 不会不会！蓟州镇的总兵大人一定能挡住鞑靼兵！ 两年前蓟州镇的总兵吕达吕大人回京述职，路过平谷县。那阵仗，三百披甲士开道，一百铁骑兵压阵，一百火铳手断后——简直就像是戏文里说的天兵天将！ 这样的天兵天将，怎么会挡不住鞑靼人？ 刘拾遗回了家，插上门闩。 刚躺下，“咚咚咚”，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刘拾遗打开门，敲门的是自己壮班的同僚吴老二。 吴老二跟刘拾遗的父亲是换贴的干兄弟。刘拾遗平日里要尊称他一声：“二叔。” “二叔，什么事？”刘拾遗问。 吴老二说道：“赵巡检下了令，衙门三班的捕快c皂隶c民壮，现在全都到县衙去待命！据说——蓟州镇的兵要和鞑靼人在平谷县开兵见仗！快换上公服，和我去县衙。” 刘拾遗惊讶的问：“咱们不是跟鞑靼人隔着古北口长城么？怎么要在平谷县开兵见仗？” 吴老二一脸沮丧的说：“唉，我的傻侄子啊！要是守得住古北口，蓟州镇的兵干什么要跑到咱们平谷来？咳，他娘这一仗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嘞！” 刘拾遗换好官衣，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对吴老二说：“二叔，您老稍等片刻。” 刘拾遗从床下的破瓦罐里拿出几个铜钱，又敲开了邻居徐婶的门：“徐婶，我这接了县衙的令，要去县衙。明早怕是回不来。明天嫣嫣。。。。” 徐婶打断了刘拾遗的话：“行啦，嫣嫣交给婶子了，你就放心吧。唉，可怜这嫣嫣这么小就没了爹娘。街里街坊的，我一定照顾。” 刘拾遗把铜钱硬塞给徐婶，算是明天嫣嫣的饭资。转头他和吴老二直奔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二人被衙门口的阵仗吓坏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信差 县衙门口，足足站着二三百身着鸳鸯战袄的大兵！有些手里还擎着三眼火铳。领头的竟然是一个千总服色的人。 千总可是正五品！正五品在门口看门，今天县衙里指不定来了多大的官呢！ 那千总穿着锁子甲，右臂似乎挂了彩。他盘问刘拾遗c吴老二两人：“你们是做什么的？来县衙干什么？” 吴老二赶紧回答：“大人，我们是平谷县的壮班民壮。县衙的赵巡检让我们到县衙待令！” 千总挥了挥手：“滚进去吧。” 县衙的后衙里，站满了一百多衙役。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咳，听说没？蓟州镇的吕达吕总兵没守住古北口，丢了蓟州！鞑靼兵说话就杀到咱们平谷县了！” 说话的是捕房的捕快徐方子。捕快是一等衙役，管着缉捕盗贼，安定地面。他们是衙役里消息最灵通的。 吴老二凑过去问：“徐爷，不是说古北口有蓟州镇的三万兵马，固若金汤一般么？” 徐方子摇头：“老吴，你傻不傻？要真是固若金汤，他吕大人堂堂的蓟州镇总兵，至于丢盔弃甲的跑到咱们屁大点的平谷县？” “啪啪！”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走到徐方子面前，给了他两个脆耳光！ “赵，赵大人！” 扇徐方子耳光的是县衙巡检赵谦。县衙巡检是正九品，管着三班衙役。这位赵大人是平谷县里响当当的人物。 “都给我听好了！蓟州总兵吕大人c蓟州巡抚钱大人c蓟州知府孙大人全都到了咱们平谷县衙！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知不知道？全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后衙，没我的令不准回家！” 赵巡检说完，搬来一把椅子，坐了上去闭目养神。 衙役们鸦雀无声的枯坐着。 刘拾遗心中犯了愁：这么多大人物都来了小小的平谷县，看来真是要在平谷开兵见仗了！但愿菩萨保佑，蓟州镇的兵爷们能把鞑靼人挡在城楼外，自己和妹妹能够平平安安的躲过这一劫。 半个时辰后，平谷县令白守芳来到后衙。 白县令吩咐赵巡检：“挑两三个机灵c长得白净些的衙役，堂上伺候大人们的茶水！” 白县令混迹官场二十年，办事向来是滴水不漏。接待上官是大事。虽然外面大兵压境，可他还想着找几个“机灵”c“长得白净”的衙役去伺候上官。 赵巡检点点头。他看了看手下的一百衙役，长得白净的也就那么几个。他伸出手指：“你，你，还有你，随我去大堂！” 被赵巡检点到的人里，就有刘拾遗。 刘拾遗几个人来到大堂。不多时，几位身穿不知几品官服的大人物进到大堂之内。 白县令倒头便拜：“卑职平谷县令白守礼，拜见钱巡抚c吕总兵c孙知府！” 钱巡抚不耐烦的说：“都到这时候了，还弄这套虚礼干什么？退到一边去候命！” 白县令唯唯诺诺的起身，退到一边。 钱巡抚的火气很大，坐到大堂上一拍桌子：“见了鬼！俺答汗的十万大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从大同卫跑到了蓟州？大同离着蓟州足有八百里！十万大军，八百里的路程，大同卫的守军怎么可能没有察觉！我要参大同卫总兵仇鸾的渎职之罪！” 吕总兵叹了口气：“我的巡抚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再说，仇鸾跟严首辅的关系。。。你参的倒么？” 钱巡抚依旧是怒气冲天：“大明律，地方官失土者斩！我是蓟州的巡抚，丢了蓟州，反正是要死的！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吕总兵苦笑一声：“我这个总兵丢了蓟州，脑袋亦是要不保的！钱大人，黄泉路上你我做个伴吧！不过死之前，绝不能让俺答汗的十万大军轻轻松松过了平谷！过了平谷，可就是——京城！但愿我剩下的两千弟兄c阳谷县的几千百姓的尸体，能够迟滞俺答汗的铁蹄！为各卫所的大军上京勤王争取一些时辰！哪怕是一天两天也好啊！” 刘拾遗听后心中一惊！阳谷县几千百姓的尸体？难道说，活生生的几千百姓，在这位吕总兵眼里已经是一堆尸骸了？ 看来蓟州卫的那些“天兵天将”不但守不住古北口长城c守不住蓟州——更守不住平谷县！ 钱巡抚问白县令：“你们县衙有多少衙役？县里能征调的青壮又有多少？” 白县令赶紧回话：“县衙衙役只有一百。能征调的青壮嘛。。。总有两千。” 吕总兵说道：“别管什么青壮不青壮了！上到八十岁的老翁，下到十三四的孩子，只要扛得起木棒c锄头的，全都给我集合起来，上城头打鞑靼！就用平谷的一县百姓的性命，为京城，为圣上，多争取一些时间吧！” 旁边的刘拾遗听的心惊胆颤。白县令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几位大人倒茶。 刘拾遗给吕总兵倒茶的时候，手竟然颤抖起来。 吕总兵瞥了刘拾遗一眼：“后生，你手抖什么？用不了两天，这大堂内的人，包括你我，都是要死的！男子汉大丈夫，一死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你若是要怪，就怪那该死的俺答汗！怪你娘把你生在大明九边之一的蓟州镇！” 吕总兵转头说道：“白县令，你现在立刻把县衙的一百多衙役都派出去，挨家挨户让各家男丁都到城楼上集中！” 白县令问道：“吕大人，兵械呢？” 吕总兵答道：“家里的劈柴的斧头c切菜的菜刀c门闩c锄头c木棍。。。。家里有什么能打人的东西，全都带上城楼就是。” 白县令领命而去。 刘拾遗和另外两名衙役还有蓟州镇的两名百户依旧垂首侍立在县衙大堂。 钱巡抚感慨道：“吕总兵，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了。我跟你说点体己话！今年春上，我的座师——内阁的张治张阁老便劝我走走严首辅的门路。调到浙江去！到江南，即便做一个知府，也比在这刀兵之地当什么巡抚要安逸的多！” 吕总兵冷笑一声：“这么说，巡抚大人现在后悔了？” 钱巡抚摇摇头：“后悔？谈不上。只是觉得死的有些冤！还是那句话，仇鸾和俺答汗有猫腻！大同卫离蓟州近千里！今年六月，俺答汗大军一犯大同卫。七月，再犯大同卫。从时辰上算，俺答汗肯定是从大同直奔蓟州的！十万大军啊！还有一大半儿都是骑兵！这么大的动静，仇鸾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他仇总兵竟然不向朝廷通报！这里面没猫腻才是见了鬼。” 吕总兵喝了口茶：“你的意思是——仇鸾通敌？” 钱巡抚点点头：“不管仇鸾是不是严首辅眼前的红人，我也要向圣上参仇鸾！” 吕总兵笑可笑：“你要参仇鸾可要快些！说话俺答汗的大军就要兵临城下。到时候，怕是这平谷县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一名千总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大堂之上：“禀总兵，探马来报，俺答汗的大军距离平谷县已不足十里了！” 吕总兵对钱巡抚说道：“冤家上门了。钱巡抚，我要上城楼布防。你要参谁，现在赶紧写折子吧！你要是害怕，也可以跑回京城。” 钱巡抚摇摇头：“待在阳谷县是死，回京城也是死。在阳谷县死了，算殉国。回京城，算是临阵脱逃！两头算算，还是死在阳谷划算。起码我在京城的那些家眷不会被充军！” 吕总兵苦笑一声，出了大堂。 钱巡抚在大堂上奋笔疾书：“罪臣钱念恩冒死奏陈。八月十三，俺答汗十万大军攻古北口，月十四，古北口长城失守，俺答汗长驱直入。月十五，蓟州府失守。蓟州镇三万将士仅存两千余。蓟州镇总兵吕达及罪臣率两千残军退守平谷县。。。臣罪当万死。。。然大同卫总兵仇鸾。。。必与鞑靼暗通曲款。。。” 钱巡抚写完奏折，百感交集。他随手指了指刘拾遗和边上的两个蓟州镇百户，说道：“你们三个，马上骑快马，将这封奏折送往京城。” 说完，钱巡抚竟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走到刘拾遗和两位百户面前，作了个揖：“这奏折事关重大，拜托了！” 按理说，送如此重要的奏折入京，怎么也轮不上县衙里一个小小的三等衙役做信使。钱巡抚现在心乱如麻，随手一指，还不是指到谁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正是自己的这随手一指，让刘拾遗捡了一条命。也让大明锦衣卫日后多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刘十三爷！ 大明九边重镇派遣信差送奏折入京，无论是捷报还是败报，对于送信的信使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捷报，有时候皇上心情一好，随口就给信使加官进爵了。即便皇上不提，内阁为了讨个彩头，也会升信使两级。这是成规。 若是败报——信使远离战败之地，能逃过一死！ 刘拾遗接了钱巡抚的令，嘴上虽不敢在这位大人物面前说个不字，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乐意——相依为命的妹妹还在家里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烽火逃兵 平谷县城离京城不过两百里。 刘拾遗和一高一矮两位蓟州镇百户出得县衙。高个百户去司厩官那里领了六匹高头大马。三个人每人两匹马，换马不换人，马不停蹄一日半就可以赶到京城。 刘拾遗对两位百户说道：“二位大人，我家里还有五岁的妹妹。能否容我先回家安顿安顿。。。。” 刘拾遗话音刚落，矮个百户的钢刀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军情如火，你敢违抗巡抚大人的钧令？”矮个百户恶狠狠的说。 退到平谷县的这些卫所军，都是在古北口长城杀红了眼的。 刘拾遗知道，要是自己现在说出半个“不”字，眼前这位凶神一般的百户大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钢刀砍断自己的脖子。 “小，小人不敢违抗巡抚大人的钧令！” “那就别废话！马上跟着我们出城！” 三人六马出了平谷县南门，朝着京城方向狂奔了一个多时辰。 月黑风高，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好在三人跑的是官道，官道还算平坦，不至于让三人马失前蹄。 猛然间，北方的天空红了！平谷县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天边！ “轰，轰，轰~” 高个百户停下马蹄，朝北望了一眼，他叹了口气：“咱们的弟兄跟鞑靼人交上手了！” 刘拾遗怯生生的问：“大人，那打雷声是？” 矮个百户说道：“那是咱们的弗朗机火炮和三眼铳的声音！” 刘拾遗担心起身在城中的妹妹嫣嫣：“大人，咱们蓟州镇的军爷们，守得住平谷县么？” 高个百户苦笑一声：“围城的可是十万鞑靼大军！用不了几个时辰，城里的两千袍泽弟兄，几千百姓就都完了！好了，别说废话了，咱们身上担着天大的干系，赶紧赶路！” 三人调转马头，继续朝着南边狂奔。 一阵秋风吹来，乌云散尽，终于能看到一丝月色。 高个百户喊道：“换马！” 三人所乘都是上等好马。然而即便是好马也始终马力有限。如此纵马狂奔，两个时辰需换马骑乘。否则即便是赤兔c乌骓也会累垮。 正在换马的时候，官道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 火把距离三人越来越近。 两名百户警觉的拿起了手中的弓箭。 刘拾遗脱口而出：“莫不是京城派兵来救平谷县了？” 高个百户呵斥刘拾遗道：“噤声！” 矮个百户的心里暗自好笑：到底是个不成器的衙役，没有半点的见识。京城派兵救平谷县？古北口长城失守那天，蓟州镇早已派人给京城报了信。京师三大营的老爷兵可不是九边重镇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京城自保尚且不足，又怎么会派人来救屁大点的平谷县？ 平谷县在内阁那些大人物们眼里，还赶不上一粒芝麻值钱吧？丢了倭瓜捡芝麻的事儿，就算三岁的孩子也不会去做。 想到此，矮个的百户心中一丝心酸。那些朝夕相处的袍泽弟兄，这下都要葬身在鞑靼人的屠刀之下了。 官道前的火光渐渐接近三人。 眼尖的高个百户脱口而出：“鞑靼人！” 两位百战余生的老兵立刻张弓搭箭。 前方的这股鞑靼骑兵，差不多有百十人。领头的用汉话喊道：“兄弟，放下手里的弓箭，归顺我们大汗吧！” 俺答汗入寇中原，倒不是为了取大明而代之。俺答汗只控制了蒙古三部中的鞑靼部。即便是鞑靼部内，也是贵族林立，都想取俺答汗而代之。 俺答汗太清楚了，蒙古草原尚未一统，像黄金家族的祖先们一样南定中原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屡次入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财货。 俺答汗是一个有雄才大略，又心细如发的人。 他清楚，明国的那些官员c士绅个个富得流油。京城虽然近在咫尺，却不一定打的下来。万一蓟州府的那些官员c富户把财货都转移到京城，那他打下蓟州的意义何在？ 于是乎，他派出了几股轻骑，由几个明奸带路，专门守在蓟州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专门拦截那些蓟州官员c富户运往京城的财货。 俺答汗纵有千般韬略，始终是个外族人，有一件事他不知道。 自弘治年间起，大明便有了一个新的行当——钱庄。 蓟州是九边重镇，这些年虽然大明关闭了边关马市，可黑市马匹交易依旧热的发烫。蓟州的商人们把瓷器c首饰c布匹交易给蒙古人，换回大量马匹，谋取暴利，大发横财。这是不假。可商人们早就把赚取的银两换成了钱庄银票，送到了京城的宅邸里。 眼前的这股鞑靼轻骑，没有等到富商c官员们的财货，却等到了刘拾遗一行三人。 高个百户喊道：“听口音，你是山西人吧？堂堂大明子民，竟做起了鞑靼人的细作！” 说完，高个百户搭弓放箭，一箭射向那领头的明奸。 两张弓，始终无法和百十张弓抗衡。 前方的蒙古人一阵攒射，蓟州镇的两位百户身中数箭倒在马下。 不知是不是刘拾遗死去的老爹在天有灵庇佑。他这个毫无武功的衙役竟然毫发未伤。他胯下的骏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身中三四箭，轰然倒地，刘拾遗跌落马下。 身受重伤的高个百户使出全身力气，将身上的红布奏折筒丢给刘拾遗，指了指官道旁的一片密林，大喊到：“快跑，到林子里去！一定要把奏折送到京城！” 刘拾遗哪曾见过这种场面？他吓得呆若木鸡。 高个百户急了，他右手吃力的按在腰刀上：“再不跑，劳资砍了你！” 刘拾遗这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跑，窜入了密林。 鞑靼骑兵问为首的明奸：“追不追？” 明奸一脸媚笑：“鸟儿已经飞入了密林，追他要耗费一番力气。大汗让咱们在这儿拿明人的财货，那小子身上，怕是没什么油水。百户长大人，咱们还是安心守住官道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一片废墟 刘拾遗窜入了密林之中。 跑！跑！跑！ 夜色昏暗，刘拾遗像一只苍蝇那样在密林里乱窜。荆棘将他那身皂服刮的破烂不堪。 刘拾遗只是个小人物。一个想要活下来的小人物。鞑靼人的弓箭c马刀仿佛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跑，是他现在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他哪里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密林里转圈。 一直跑了一个多时辰。刘拾遗终于停了下来——累瘫在地！ 他眼冒金星。眼前仿佛出现了妹妹刘笑嫣的影子。他伸出手，想去摸妹妹红扑扑的小脸蛋。猛然间，他发现，自己眼前只有密林中的一片漆黑。 刘拾遗冷静下来。看来那些该死的鞑靼兵并没有追来。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选择无非两项——向南，还是向北！ 向南是京城方向，向北，则是家c妹妹的方向。 他摸了摸自己身后背着的红布包裹的奏折筒。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待下来的事情。办不好怕是要掉脑袋的吧？ 张婶这个年逾六旬的老人，保得了妹妹的平安么？ 刘拾遗想起了老爹死前对他的嘱托：照顾好你妹妹。 母亲生妹妹的时候难产而亡。父亲因为寒热重症驾鹤西游。妹妹是自己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刘拾遗下定了决心——往北走！回平谷县去！带上妹妹逃命！ 他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月暗星辉。 他循着北斗七星的方向，在密林中艰难的跋涉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出了密林！此时天边已经浮出鱼肚白。 密林外有一条小溪。 刘拾遗冲向小溪，捧着溪水饱饮一气。喝足了水，继续向北跋涉。 骑马跑了两个多时辰的路程。他走了足足五c六个时辰。一直到日上三竿，他终于回到了平谷县城外。 刘拾遗趴在城外的一个山坡上向下一望，差点昏死过去！ 整个平谷县城，被烧成了一座废墟！城内飘荡着灰烬的余烟。血腥味，人肉炙烤的臭味在山坡上都闻得见。 平谷县周围，则扎起了无数的帐篷。那些鞑靼骑兵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 平谷县——自己的家已经被鞑靼骑兵毁了？ 妹妹——活的下来么？ 活的下来！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城南鸿顺居整只的烧鸡呢！做哥哥的刘拾遗曾经许诺自己的妹妹，等到她五岁生辰的时候，给她买一整只鸿顺居的烧鸡。 烧鸡还没吃到，她怎么会死呢？ 刘拾遗的眼里已经挤满了泪水。 猛然间，他好像听见自己死去的老爹在他耳边说：“嫣嫣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不要回平谷县城送死。” 是啊，平谷县已经成了废墟。那些天兵天将一样的蓟州卫所军现在都变成了烤人肉——自己的妹妹，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娃娃怎么可能活下来？ 刘拾遗狠狠的锤了下地面，该死的鞑靼人，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家没了，摆在刘拾遗面前只剩下一条路——去京城，把钱巡抚交待的事情办完。 刘拾遗转头，又开始朝南方跋涉。 行了半日。刘拾遗腹中又饥又渴。他眼冒金星，浑身的力气似乎已经用尽。 愤怒c恐惧c悲痛一时全都涌上他的心头。 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后生，醒醒！” 刘拾遗睁开眼睛。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白头老翁。老翁的腰上挂着一只野兔。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刘拾遗问。 白头老翁说道：“你现在在府君山山脚下。我是府君山的猎户。别人都叫我靠山老头。” 靠山老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认出了刘拾遗破烂的皂服：“你是衙门的差爷？” 刘拾遗点点头：“平谷县已经被鞑靼毁了。我要去京城送蓟州巡抚钱大人的奏折！” 靠山老头点头：“娘的，这些该死的鞑靼人。从我爷爷那辈起，就隔三差五的进蓟州烧杀抢掠。来我家吧，先吃口热乎的，再赶路。” 靠山老头领着刘拾遗到了山脚下的一座草屋里。 他熟练的将腰间的兔子解下来，剥皮c掏胸。又用一根木棍穿起来，点了火炙烤。 刘拾遗闻见烤肉的味道，“哇”一声吐了出来。 自己的妹妹——会不会像这只野兔一样，被鞑靼人的火烤熟？ 靠山老头拍了拍刘拾遗的背：“咋了后生？” 刘拾遗泪水再也止不住：“我的妹妹——恐怕已经被鞑靼人的火烧死了！” 靠山老头把兔子从火上拿下来，从一个破罐子里拿出几个窝头：“后生，那你就将就吃了这几个窝头吧。” 窝头刚递给刘拾遗，便被他狼吞虎咽的祭了五脏庙。 靠山老头又给了他些水喝。吃饱喝足，刘拾遗起身朝着靠山老头拱拱手：“老人家，谢了。我有公差在身，就不久留了。” “慢着！”靠山老头亦起身。 “京城到府君山，还有一百五十多里。要去京城，先要过通州。通州离这儿有八十里。看你这模样，怕是没走到通州就累倒了！我有一头老骡子，可以借给你赶路！” 靠山老头是热心肠。 刘拾遗感激万分：“老人家，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骡子还回来的！” 靠山老头摆摆手：“唉，后生，不说这些。随我来。” 在茅屋后，果然拴着一只老骡子。刘拾遗骑上骡子，告别靠山老头，趁着夜色朝南而去。 行了一夜半日，已是日上三竿。刘拾遗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大城。他自打出生起就没出过平谷县地面。难道前面就是京城！ 刘拾遗来到城门口，下了骡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通州是京城门户。朝廷在通州设有通州卫。城门是由通州卫的兵士把守。 一位总旗见刘拾遗身穿破烂的皂服，身后背着红布包裹的奏折筒，知道他肯定不是普通人。他一个箭步上去扶住刘拾遗。 “兄弟，你是何人？”总旗问。 刘拾遗自报家门：“我是平谷县的衙役。鞑靼攻破了古北口长城，打下了蓟州。蓟州卫所军退到了平谷。这是蓟州巡抚钱大人给皇上的奏折。” “啊！来人，快去通禀徐指挥使！”总旗命令手下弟兄道。 几炷香功夫后，一位身着锁子甲的中年将领骑着一批枣红马到了城门口。 这人正是通州卫指挥使——徐定边。 通州卫早已收到了鞑靼军攻破古北口长城的军报。这让通州卫如临大敌。若非战时，徐指挥使也不会披挂锁子甲。 徐定边问刘拾遗：“蓟州卫所军已经退到了平谷县？” 刘拾遗答道：“蓟州卫所军已经全完了！平谷县城已经被鞑靼人放火烧成了废墟。鞑靼人已经在平谷安营扎寨——这是一天前的事情。” 徐定边大惊！本来他还指望蓟州卫所军能在平谷县抵挡鞑靼人一些时日呢！宣大c北直隶的勤王之师正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蓟州卫所军能在北方多拖日也是好的啊！ 徐定边问：“你背后这奏折是钱巡抚写给皇上的奏折？” 刘拾遗点点头。 徐定边道：“来啊，派五十骑兵，护送这位兄弟去京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牢狱之灾 通州卫的五十名骑兵，一百匹战马拥着刘拾遗向京城狂奔。一路上一行人换马不换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京城安定门外。 刘拾遗抬头看了一眼城墙。只见这城墙足有十几丈高。 守门的军士，穿着也与蓟州卫所军不同。蓟州卫所军都是鸳鸯战袄，他们则是赤红战袄配着齐腰柳叶甲胄。 守门千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通州卫百户一拱手：“禀大人。我们是通州卫的守军，护送蓟州巡抚钱大人的信使入京！” 守门千户答道：“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卫所军无旨不得擅入京城！你们回去吧，信使随我来！” 骑兵们调转马头，回通州去了。 守门千户看了一眼刘拾遗身后背着的红布奏折筒，知道这是正三品以上地方大员给皇上的急报。他对刘拾遗说道：“随我来！” 洪武爷定下的规矩，各地地方官送给皇上的急奏，都要送到通政司，由通政司转呈皇上。 军报，则是直接送到兵部，由兵部职方司主事送到内阁，再由内阁转呈皇上。 钱巡抚是地方官，却是九边之一——蓟州镇的地方官。所以他的奏折算是军报。守门千户打算领着刘拾遗到兵部职方司去。 突然，城门口的一名官员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只是一个三等衙役的刘拾遗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的官服是几品。只看见官服的补子图案近似龙首c鱼身c又有一双翅膀。 刘拾遗哪里知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飞鱼服！ 飞鱼服，非六部从二品以上大臣及出镇大帅不得擅着。当然，凡事总有特例。锦衣卫中正六品百户以上，皆赐飞鱼服！ “这什么人？”那锦衣卫百户问守门千户。 “禀上差，这位是蓟州巡抚的信差。要入京送奏折！”守门千户答道。 锦衣百户点点头：“好，随我来。吕千户，你回去，接着守你的城门吧。” 守门千户为难的说：“上差，这似乎不合规矩。” 那锦衣百户怒道：“本百户领钦命巡查德胜门。带走一个送奏折的信使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要是觉得不妥，可以到北镇抚司告我的状！” 守门千户连称不敢。 锦衣百户没有带着刘拾遗去兵部职方司，而是将他直接领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 锦衣卫地位高贵，不像其他亲军衙门那样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是在承天门外，千步廊西侧，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 锦衣百户将刘拾遗领进北镇抚司的一间值房内，伸出了手：“奏折给我！” 刘拾遗将奏折交给那锦衣百户。 锦衣百户说道：“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便转头离去。 锦衣百户拿着奏折，进了北镇抚司大堂之内。大堂中，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身材魁梧，一双鹰眼不怒自威。 这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这位陆炳陆指挥使在朝廷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和内阁首辅严嵩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自洪武爷改仪鸾司为锦衣卫，锦衣卫内监察百官c对外专司外敌叛党情事，百官闻之都要色变！ 永乐皇帝为限制锦衣卫的权利，建立东厂。百年间，东厂一直压着锦衣卫。 然而眼前的这位陆炳陆大人却让锦衣卫的风头盖过了东厂！ 因为陆炳身上，有两个显赫的身份！ 其一，他和皇上是一奶同胞！ 当今皇上还是兴献王世子的时候，陆炳的母亲是兴献王世子的奶娘。陆炳随母居住于兴献王府中。和兴献王世子——当今皇上吃同一个女人的奶长大，还是孩童时的玩伴。 其二，他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嘉靖十八年，皇上南行卫辉。当天夜里，行宫起火。太监宫女无不仓皇逃命。只有一个人冲进了火场——那就是陆炳。半个时辰后，陆炳在冲天大火中背出一个人来——竟然是当今皇上！ 难怪当今皇上常言：“陆炳对朕有救命之恩！” 因为有这两层身份，掌管锦衣卫的陆炳，让锦衣卫的风头远远盖过了东厂！ 百户恭敬的将奏折筒放到陆炳面前：“禀指挥使。这是蓟州巡抚钱念恩给皇上的奏折。” 陆炳并不答话。他从案上拿起一柄小刀，沿着奏折筒的火印封漆划了一道。封漆裂开，陆炳取出奏折。 非内阁成员私看地方官员呈给皇上的奏折——是杀头的大罪。 陆炳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 看完之后，他将奏折放到蜡烛上，直接烧成了灰烬！ 这封奏折，是钱巡抚参大同卫总兵仇鸾私通鞑靼的。 仇鸾是严嵩的党羽。 两年前，陆炳与严嵩联手，扳倒了时任首辅夏言！ 这样算，陆炳与严嵩是一党。自然要保仇鸾！ 陆炳吩咐百户道：“钱念恩此刻怕是已经殉国了。这封奏折的事情，你不知c我不知。懂么？” 百户点头：“是！大人，那个信使，要不要？” 百户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陆炳叹了口气：“算了，看押起来便是。咱们去平谷县打探的弟兄一天前就飞鸽传书，平谷城破，鞑靼连三岁的孩子都没放过。能从那个人间炼狱里逃出来，也是这信使的造化。” “是！” 刘拾遗在值房枯坐了半个时辰。房门推开，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锦衣力士，直接架起他，将他丢进了牢房之中！ 刘拾遗一头雾水。自己是来送信的。怎么会被扔进牢房？ 他不知道，这里可不是普通的牢房——这里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诏狱！关押的都是钦犯！ 这里的犯人，哪个原来没有一顶正五品以上的乌纱帽？ 陆拾遗一个衙门的三等衙役，能够被关进诏狱，已经是大姑娘开包——头一遭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哀兵必胜？ 刘拾遗隔壁的牢房中，关着一个老头。这老头六七十岁的样子，披头散发，话倒是很多。 老头透过牢房的栏杆问刘拾遗。“小子，锦衣卫诏狱甲字号牢房，没有一顶正四品的乌纱是进不来的！看你年纪轻轻，顶多二十岁，撑死是个翰林院的庶吉士。你是怎么进来的？” 刘拾遗涉世未深，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他将鞑靼人兵临平谷县，钱巡抚城破写奏折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那老头。 “老人家，您年龄大，经的事儿多。您倒说说，锦衣卫的官爷为何关我一个信差？难道是因为我半途回过一趟平谷县？” 老头大笑：“哈哈！小子，关你还是轻的。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命——不久矣了！” 刘拾遗惊诧：“老人家，你怎么这么说？” 老头笑道：“那奏折中说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刘拾遗说道：“我只是个三等衙役。当日在县衙大堂上，大人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老头站起身，双手把在栏杆上：“那本都院，不，老头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鞑靼人夏七月攻大同。一个半月后出现在了蓟州镇古北口长城外。算来，一个半月正好是十万大军从大同到蓟州的时间！也就是说，俺答汗并未在大同与当地驻军接战！大同到蓟州远隔千里。十万大军向东而行，这得是多大的动静？大同卫总兵仇鸾竟会不知道？肯定是他暗通鞑靼！与俺答汗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刘拾遗听的一头雾水：“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老头道：“小子，你莫要心急。且听我说。古北口长城失守，钱念恩这个蓟辽巡抚肯定第一时间把军报送来了京城。退到平谷县，城破之前再上一折，若我猜的没错，这道奏折是参奏仇鸾通敌的！仇鸾是首辅严嵩一党，严嵩和锦衣卫的指挥使陆炳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呵，陆炳为了包庇严嵩，肯定要把钱念恩参仇鸾的折子扣下。再来个杀人灭口！把你这个信使送上西天！反正钱念恩此时怕已葬身鞑靼人的屠刀下了。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刘拾遗废了好大工夫才把老头的话琢磨出了个大概。 刘拾遗问那老头：“老人家，你在这牢房里多久了？” 老头道：“两年了！” 刘拾遗奇道：“那牢外面的事儿，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对了，还未问您老尊姓大名？” 老头笑道：“老头儿我姓杜名松——两年前的都察院左都御史c夏言大人手下的第一智囊杜松就是我！” 刘拾遗虽然不知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到底是多大的官，可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杜松又说：“天下事，尽在吾腹中尔！虽然老头我身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可我略懂医术。看牢的锦衣百户胡从成幼子得了怪病。遍访京城名医都治不好，是我开了个方子救了他儿子的命。作为回报，他会把朝中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呵，反正我是要在诏狱中关到死的人，打听打听朝局的事儿也无伤大雅。” 刘拾遗朝着杜松拱了拱手：“老人家。您就像戏文里唱的诸葛亮一样。我的命。。。真的保不住了？” 杜松说道：“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这人，恶中还算带着点仁善之心。他不会杀你。可严嵩的儿子严世藩却是个狠毒至极之人！陆炳不杀你，严世藩也会想尽办法灭你的口！这几天的牢饭，若是窝头，你可以放心吃。若是有酒有肉，酒肉之中必定有毒！不过你不吃也没关系，晚上锦衣卫的某个力士会进来，拿白绫绞死你。呵，那些人弄死你一个小小的衙役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 皇城，西苑永寿宫。 嘉靖帝自七年前壬寅宫变后就再也没有在奉天殿上过朝。 内阁奏对，如今都是在皇上的修仙之所——永寿宫。 永寿宫大殿正中，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穿七星道袍的人——正是当今圣上！ 蒲团四周，罩着一层青纱。 大明内阁成员及六部侍郎以上文官c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以上武官垂手立在青纱帐外。 嘉靖帝用一根玉棒敲了下铜磬，这算是宣布御前奏对开始。 兵部尚书丁汝夔拱手说道：“俺答汗的十万大军再有两日便要兵临京城。京师三大营已全部到九门城楼防守。另外大同卫的总兵仇鸾已带三万勤王的骑兵赶到了京郊。” 站在一旁的陆炳心中暗道：俺答汗前脚刚破蓟州，仇鸾的勤王之师后脚就赶到了京城。仇鸾和俺答汗之间要是没有猫腻才真是见了鬼。 丁汝夔又说道:“俺答汗差人送来了贡书。贡书上要求开放边关马市c大明向鞑靼入贡。。。。” 内阁次辅李本说道：“鞑靼兵锋犀利。臣以为，我大明应避其锋芒！” 礼部尚书徐阶半讥半讽的说道：“避其锋芒？次辅的意思是南迁喽？呵，土木堡之变时，亦有人建议代宗爷南迁！结果被代宗爷斩首弃市。因为那人忘了成祖爷的圣训：我大明不和亲c不割地c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李本愕然，话锋一转：“徐尚书。我的意思不是建议皇上南迁！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固守京城九门。静待北直隶和其他省的勤王之师上京！丁尚书，现在防守京城的总兵数有多少？” 兵部尚书丁汝夔回答道：“京师三大营，加上大同卫的勤王之师c五城兵马司的士卒c六部及各衙门的兵士c再加上——锦衣卫的缇骑，共计十一万人。” 武英殿大学士c内阁成员张治问道：“丁尚书可有必胜的把握？” 丁汝夔实话实说：“出城迎敌，没有必胜的把握。固守九门城楼，依托九城坚固的城墙，倒是有八成胜算能挡住鞑靼人！” 次辅李本道：“八成的把握还不够！京城若破，大明也就——亡了！” “咚~咚~”青纱帐中的嘉靖帝敲了两声铜磬。 刚才内阁首辅严嵩那只老狐狸一直没有吭声。嘉靖帝敲两声铜磬，他当即会意：皇上这是要让我表态了。 严嵩开口道：“臣以为，鞑靼不过是一帮恶贼，在城外抢劫完了自然会走的，皇上不必担心。” 礼部尚书徐阶愤怒了！徐阶是前任首辅夏言的学生。严嵩设计害死了夏言，徐阶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抛开个人恩怨不谈，徐阶简直无法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内阁首辅说出的话！难道在这位严首辅眼里，城外的百姓被鞑靼屠就屠了，抢就抢了，杀就杀了？反正与己无关？ 徐阶忍无可忍：“鞑靼已经打到了城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怎么能说是一群恶贼”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突然掀开了青纱帐。 蒲团上的嘉靖帝站起身，冷冷的看着严嵩，问道：“俺答的贡书呢？” 严嵩拿出了贡书，准备呈交给皇上。 嘉靖帝没有让掌印太监吕芳去接那份贡书。他只是问严嵩：“你准备怎么办？” 在嘉靖帝逼视的目光中，严嵩镇定自若，推卸起了责任。他从容的答道：“这是礼部的事！” 所谓礼部的事，就是徐阶的事！看似这只是一句推卸责任的话。但事实上，这句话却极为凶险，暗藏杀机！无论徐阶如何回答，都将惹祸上身！ 俺答要求入贡，的确是礼部的事。如果徐阶推脱，皇上自然饶不了他。 如果徐阶满口答应，则定会大难临头。因为入贡问题关系到大明朝廷的脸面。嘉靖帝根本就不想答应。只是迫于形势，才找大臣商议。要是答应了俺答汗入贡的要求，等到俺答汗带兵一退，徐阶必定会被嘉靖帝秋后算账！ 徐阶楞了一下，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回答：“此事是我礼部职责，臣愿一力承担！” 严嵩的嘴角露出笑容。徐阶上套了！ 然而徐阶迅速说出了下半句话：“但入贡之务为国家大事，一切听凭皇上做主，礼部必然遵旨照办！” 徐阶把严嵩踢过来的皮球，又踢还给了嘉靖帝。 嘉靖帝躲在永寿宫七年不上朝，朝局却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不是大明开国以来最贤明的君主，却是最聪明的君主。两位肱骨大臣来回推卸责任的把戏，他怎能看不破？ 嘉靖帝冷冷的说：“徐阶。不要再提入贡的事情了！你刚才说了，成祖爷有遗训：我大明不和亲c不割地c不赔款！朕怎能违背成祖爷的遗训？既然不入贡，那就只有开战了！你有何看法？” 徐阶道：“臣的观点与兵部丁尚书相同。不能出城迎战，只能固守，静待各地援军到来！仇鸾的大同卫所军在城外迎敌。城内防务，则由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统一调度。除了三大营c五城兵马司c京城各衙门的兵士，还应征发京城所有青壮上城楼防守！还有！这月正是武举大比的日子。那些来参加大比的武举人，亦可派上城楼！” 徐阶也看出仇鸾与俺答汗之间有猫腻。让大同卫所军在城外迎敌，是防着仇鸾呢。 刑部尚书于鸿褒道：“皇上，臣有一个提议！有道是哀兵必胜！京城各牢中的犯人，凡是四十岁以下的青壮，皆可上城楼迎敌！若杀敌有功，可以免除一部分刑罚！” 嘉靖帝坐回蒲团之上：“准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救了两个人 诏狱甲字号牢房。 看牢百户胡从成大声喊道：“都给我听好了！关在这儿的，都是有罪之人！现在有个立功赎罪的机会！鞑靼人兵临城下！凡是四十岁以下的犯人，全都上城楼去迎敌！若是杀敌立了功，可以将功赎罪！” 刘拾遗几乎是第一个在栅栏中伸出了自己的手：“大人，小人愿上城杀敌！我家人被鞑靼人杀了，我要报仇！” 鞑靼人让他的妹妹葬身火海。反正据杜老头说，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不如死之前拉几个鞑靼人垫背！ 这位看牢百户胡从成，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陆指挥使点名看押起来的人犯。现在陆炳忙着校点锦衣卫在京的五千缇骑准备上城迎敌。早把刘拾遗这个小人物抛在了脑后。 “好！是条汉子！”胡从成赞道。 锦衣卫诏狱之中，四十岁以下的青壮不过三十人。这三十人由胡从成领着，来到德胜门！ 锦衣卫的五千缇骑，负责防守德胜门。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在城楼上给五千缇骑训话：“都给我听好了！你们身着锦衣，哪个身上不是花团锦簇？这都是皇上的恩典！如今大敌当前，报效皇恩的时候到了！那些清流言官，背地里总说我们锦衣卫只会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现在我们就要让他们看看，锦衣卫的汉子，还长着一副铁打的骨头！好了，准备守城器械，准备迎敌吧！” 看牢百户胡从成给手下的三十多个犯人每人发了一口腰刀。 刘拾遗捏着腰刀，手心里全是汗。 防守德胜门的，除了锦衣卫的缇骑，还有些入京参加武举大比的举子。 刘拾遗身边便站着一位仪表堂堂的举子。 那举子年岁与陆拾遗相仿。他似乎看出了刘拾遗的紧张。 举子道：“既是并肩而立，咱们就是同袍兄弟！兄弟，不必慌张，那鞑靼人也是肉做的！一腰刀上去，也要流血！也要亡命！” 刘拾遗拱拱手：“兄弟你说的是。” 举子问：“老兄是在锦衣卫任职？” 刘拾遗摇摇头：“在下不是锦衣卫中人。在下是平谷县衙役，刘拾遗。” 举子怪道：“平谷县的县衙？怎么到了京城？罢了，还是那句话，并肩子站在一起就是同袍弟兄！在下是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戚继光，登州卫指挥佥事戚景通之子。戚景通病故后，戚继光袭了父亲的军职。不过戚继光不是那种躺在先祖功劳簿上吃喝嫖赌的世勋子弟。他闻鸡起舞，练武艺c习兵法。京城武举大比，他来京城，想在武会试中证明自己是一个将才。哪曾想遇上了鞑靼攻城，他第一个报名上城防守。 刘拾遗和戚继光帮着锦衣卫的缇骑准备火油c圆木c滚石。。。忙了整整两天，冤家终于上门了！ 刘拾遗站在德胜门的城楼上远远望去，天边生出一阵黄尘。接着“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旁的戚继光道：“这是大批骑兵纵马狂奔的声音，鞑靼人来了！” 一个时辰后，鞑靼人和大同卫所军在城下遭遇！ 大同卫所军几乎如纸糊的一般。不到两个时辰便败下阵来！败兵涌向德胜门。 德胜门旗牌官传令：“不得打开城门！” 那些败兵像羔羊一般，在城下被鞑靼人宰杀殆尽！ 城楼上的陆炳看的目瞪口呆！大同卫所军——还赶不上一群猪！就是三万头猪让鞑靼人抓，两个时辰也抓不完！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自己私扣钱念恩的奏折，袒护大同卫总兵仇鸾是不是做错了？ 鞑靼人清扫完京城外围的大同卫所军，开始攻城！ “火铳，放！” “弓箭，放！” “滚石，放！” “火油，倒！” 鞑靼人的确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顶着从天而降的火油c滚石圆木，死命的搭着云梯往城上冲！ 一小股鞑靼人冲上了城楼，开始与城楼上的明军激战！ 刘拾遗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他的双腿瑟瑟发抖。一个踉跄，他摔倒了！ 在刘拾遗摔倒前的一刹那间，戚继光正在和两名鞑靼兵火拼！ 其中一名鞑靼兵的弯刀，几乎已经砍在了戚继光的脖子上。 刘拾遗倒地，正好压倒了戚继光！弯刀的刀锋贴着二人的头皮擦过！戚继光竟被刀锋削去了几根头发！ 后面压上的锦衣卫缇骑立刻乱刀将两名鞑靼兵杀死。 攻上城头的鞑靼兵在一炷香功夫里被明军斩杀殆尽。鞑靼人终于停止了不计伤亡的进攻。 戚继光摸着自己的头发，对刘拾遗说道：“兄弟！你救了我的命！我爹说过，这世上功过生死的同袍要比亲兄弟还亲！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戚继光的兄弟了！” 刘拾遗一脸茫然：自己这一摔，竟然摔出一个共过生死的兄弟来 俺答汗攻城受挫，大军在京城外扎营。 翌日，鞑靼人开始第二轮攻城。 指挥使陆炳虽然和严嵩联手害死了政敌夏言，可骨子里他是个忠于嘉靖帝的大忠臣。为了嘉靖帝，即便是去死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他亲冒流矢，在城头指挥着战斗。 德胜门上，“杀，杀，杀”的呼喊不绝于耳。 刘拾遗双眼血红，用尽力气向着城下的鞑靼人投掷滚石。妹妹惨死在鞑靼人在平谷县放的那把火里。他与鞑靼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守城明军一连投了两柱香功夫的滚石c圆木。城下的鞑靼人开始退却。鞑靼人边退，边有条不紊的朝着城上放箭。 陆炳走到刘拾遗身边，眺望敌情。 “嗖~”一阵流矢飞向德胜门的城楼上！ 刘拾遗躲避飞来的流矢，一不小心再次滑倒！ 与此同时，一枚飞矢朝着陆炳前胸飞来！ 陆炳想要用绣春刀格挡，刀锋却扑了个空！ “咚~”刘拾遗这一摔，恰好扑在陆炳身上！ “噗~”那流矢不偏不倚，正中刘拾遗的右臂！ “啊！”刘拾遗痛苦的嘶吼一声。 陆炳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了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刘拾遗。 陆炳看见他身上穿着地方县衙门衙役的皂服。防守德胜门的，不是锦衣卫的缇骑，就是参加武举的举子。还有就是几十个诏狱里的青壮。 聪明的陆炳马上想到，救了自己一命的这家伙应该就是钱念恩的那个信差。 “这人只是个小小的衙役，没想到还有如此的忠肝义胆！竟然为了救我挡了鞑靼人一箭。若是挡得住鞑靼人，京城平安无事，我就该保全他的性命，且要抬举抬举他，为他找个体面营生。”陆炳心中这样想着。 “来人啊，将这位义士抬下去！好生医治！”陆炳命令手下道。 刘拾遗左臂挨了这一箭，撕心裂肺的疼痛涌上头。昏死过去。 这一昏，便是整整两天！ 这期间，他的脑袋像一个水壶般发烫。幸好锦衣卫的医官医术还算高明。给他使了散热散，续命膏，保住了他的命。 刘拾遗醒来后，举目四顾。自己身在一张楠木大床上。一阵药腥味涌进他的鼻子里。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熬药。 “我，我这是在哪？”刘拾遗问。 男子答道：“你现在在北镇抚司的医馆里呢！小子，你可是发达了！救了咱陆指挥使的命！陆指挥使一高兴，说不准会赏你个一官半职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不成器的引路师傅 庚戍之变最终以大明开放边关马市，俺答汗退兵而结束。 嘉靖帝龙颜大怒。堂堂京师几于沦陷，君臣几至弃都难逃。朝廷的颜面何在？ 俺答退兵后，嘉靖帝废蓟辽巡抚，改设蓟辽总督。调集山东c北直隶c江南的数个卫所北上戍守蓟州。 兵部尚书丁汝夔因废弛兵务，导致蓟州失守被斩首。 永寿宫内。 嘉靖帝坐在蒲团之上。陆炳跪在他的面前。 锦衣卫指挥使，每隔五日便要觐见一次皇上。 嘉靖帝问陆炳道：“大同卫总兵仇鸾，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陆炳答道：“查，而后抓。” 本来陆炳还打算袒护仇鸾。可谁曾想俺答汗前脚兵临京城，仇鸾后脚就带着大同卫所军赶到了京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仇鸾和俺答汗有猫腻嘛。 陆炳太了解蒲团上坐着的那位皇帝了！陆炳自五岁起就是嘉靖帝的随伴，嘉靖帝之聪明，陆炳心知肚明。连京城茶馆中的闲人都能看出的事儿，眼前圣明的皇上怎么会看不出？ 嘉靖帝意味深长的说道：“查，而不抓。不但不抓，我还要升他做平虏大将军。好了，跪安吧。” 陆炳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是皇上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其中必有道理。 陆炳出了永寿宫，突然想到为自己挡了一箭的救命恩人。 他信步出得皇宫，骑马来到锦衣卫医馆之中。 医馆正在给刘拾遗把脉呢。见指挥使陆炳走了进来，连忙下跪拱手：“参见指挥使。” 陆炳坐到椅子上摆摆手：“起来吧。” 刘拾遗右手被白布吊着，面对眼前的这位大人物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坐c该站还是该跪。 刘拾遗起身，陆炳却朝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有箭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陆炳打量着眼前这个二十来的年轻人。良久，他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籍贯哪里？以前做什么营生？家中还有何人？” 刘拾遗答道：“小人名叫刘拾遗，籍贯蓟州府平谷县。以前在县衙里做壮班青壮。家中本有个相依为命的妹妹——鞑靼人烧了平谷县城，我妹妹恐怕已经命丧火海了。” 陆炳又问：“可识字？” 刘拾遗又答：“在家上过几年私塾。” 陆炳点点头。对医官说道：“到北镇抚司去，把陶之江叫来。” 不多时，医官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大汉走了进来。这人正是陆炳口中的陶之江，现在北镇抚司中当得查缉百户的职位。 陆炳对陶百户说道：“陶胡子，前一阵你不是说你那里出了个力士的空额么？今后这人就是你手下的力士了。” 陶百户心头一惊：完了，到手的肥鸭子，飞了！ 锦衣卫不同于普通的卫所军。向来是足额满员，缺员即补。由于锦衣卫的地位显赫，京城里不少达官显贵都想把子侄塞进锦衣卫。 前一阵陶百户手下出缺了一个力士的员额，户部宝泉局的林郎中许诺陶百户，只要让自己家的二小子补上这个员额，他将“报效”陶百户三百两银子。 指挥使大人一开口，这三百两银子的算是飞了！ 陶百户嘴上说：“属下遵命。”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陆炳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二十两银子的银锞子，放到刘拾遗面前：“既然家被鞑靼毁了，就拿这钱，在京城再置一个家吧。” 说完陆炳转身离去。 陶百户领着刘拾遗来到北镇抚司。他对刘拾遗说道：“咱们锦衣卫的规矩，要进锦衣卫的门，先要找一位引路师傅。” 刘拾遗唯唯诺诺的说道：“全听大人安排。” 陶百户叫来一个六十多岁的小旗官。只见这小旗官慈眉善目，两鬓斑白。 “老马，这人刚来锦衣卫，就由你做他的引路师傅吧。哦，还有，指挥使有令，让他在京里置个家，这事儿就由你帮着他办。” 陶百户说完去了北镇抚司大堂。 刘拾遗朝着老马拱拱手：“小人见过马大人。” 老马大笑道：“别介，我只是个小旗官，不是什么大人。以后你叫我师傅，或者叫老马也成！” 刘拾遗不知道，这位老马，称得上是锦衣卫的活档案。 老马十八岁就进了锦衣卫，历经弘治c正德c嘉靖三朝，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锦衣卫南北镇抚司里有几只耗子他都一清二楚。 不过老马这人人心太善，心不够狠，手不够黑，又不会钻营。故而在锦衣卫混了四十年还只是个小旗官。 在大明，做官的讲究什么科场的座师。锦衣卫则讲究引路师傅。 譬如说，一个人初入锦衣卫，若引路师傅是哪位风头正劲的千户，他这个做徒弟的，在升迁上就能胜别人一筹。 刘拾遗的出现，让陶百户损失了三百两银子。陶百户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恨刘拾遗恨得牙根痒痒。 陶百户没让手下干练的试百户c总旗们做刘拾遗的引路师傅。老马在锦衣卫里是出了名的不成器——混了四十年才是个小旗，他称得上是锦衣卫第一不成器之人！ 让不成器的人当刘拾遗的师傅，这是陶百户在用隐蔽的方式挡刘拾遗的前程。 即便指挥使陆炳问起来，陶百户也不会怕分毫：老马是锦衣卫资历最老的人之一。做刘拾遗这个雏儿的引路师傅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老马先领着刘拾遗到经历司挂了名。而后又带他领了几样东西。 一样是公服。世人总把锦衣卫和飞鱼服c绣春刀联系到一起。其实锦衣卫中，只有百户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着飞鱼服c佩绣春刀。力士的公服，只不过是皂服而已。 第二样是腰牌。刘拾遗领到的腰牌是柳木制的，上书“锦衣卫北镇抚司下力士”。 老马解释道：“咱们锦衣卫啊，从下到上分力士c校尉c小旗c总旗c试百户c百户c副千户c千户c指挥佥事c指挥同知c指挥使十一等。力士c校尉配柳木腰牌；小旗c总旗c试百户配铜腰牌；百户c副千户佩银腰牌；千户配金腰牌；指挥佥事c同知c指挥使则是佩玉腰牌。” 刘拾遗点点头。 领完公服，腰牌，老马又领着刘拾遗领了一口腰刀。这腰刀与衙门里普通衙役的腰刀并无两样。 老马拍了拍刘拾遗的肩膀：“咱们锦衣卫百户以下都是佩腰刀。百户以上才有钦赐的绣春刀。好了，我现在带你去领一样最紧要的东西！” 老马所说的“最紧要”的东西，竟然是一本一尺见方的空白簿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茗香楼 刘拾遗看着这本一尺见方的小簿子，实在看不出此物有何重要之处。 老马对刘拾遗说道：“此物名曰：生死簿。咱们锦衣卫的职责里，有一项是监察百官及家眷的言行。经历司那边，有一本《》。凡是计入生死簿里的事，每月都要汇总到《》之中，呈给皇上御览。呵，当然，《》只记坏事，不记好事。百官都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生死簿中。因为这生死簿——真的牵着他们的生死！” 刘拾遗点头，心道：怪不得陆指挥使问自己识字不识字呢。原来是因为这生死簿的缘故。 老马再三交代刘拾遗：“这区区一尺见方的小簿子，关系到官员的生死。往上记东西，一定要慎之又慎。还有，锦衣卫的规矩，簿在人在，簿亡人亡。腰牌丢了还可以到经历司补一块，生死簿丢了，不好意思——只能卷铺盖卷走人！” 老马领着刘拾遗出得衙门，来到城北一处宅院前。 老马说：“这宅院原是吏部一位郎中老爷的宅子。这位郎中老爷新近调去了江南做地方官。宅子空了出来，恰好出租。我看你就在这儿先安家吧。” 京城之中，分为南城北城。北城多为达官显贵c富有人家的居住所在。南城，则多住着贩夫走卒c引车卖浆者。 北城的宅子房租自然不菲。这间宅院，看宅子的老管家竟然开出了一年三十两白银或四十吊铜钱的租价。 老马和那老管家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议定一年租金二十两。 刘拾遗压低声音，对老马说道：“师傅，陆指挥使一共就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这房租一项就把银子给全花了。我刚来锦衣卫，离发饷的日子还有一月。。。。” 老马却朝着刘拾遗笑笑：“放心，咱们锦衣卫的力士，不指着一月三大吊的那点官饷过活。来，跟他把契约先签了去。” 老马是刘拾遗的师傅，他这样说，刘拾遗也不能再推脱。 签了契约，老管家朝着刘拾遗拱拱手：“刘大人，契约已成。这宅院，这一年里就是您的了！我先告辞。” 老马和刘拾遗送走了老管家，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刘拾遗问老马：“师傅，咱们都是什么时辰到北镇抚司上差？” 老马笑了笑：“咱们还不够到北镇抚司上差的资格。” 老马去房里弄了点热水，又泡上了些主人家留下的陈茶，边喝边对刘拾遗说： “咱们锦衣卫，在京有南c北镇抚司。南北镇抚司下，共有五千人。南直隶和其他十三省，每省又各驻有六百人。你想想，要是这五千人都去衙门上差，那咱们锦衣卫的门槛不得磨平了？只有百户以上——也就是有飞鱼服和綉春刀的大人们，才每日去衙门点卯。” 刘拾遗问：“那咱们就在家里办差？” 老马笑道：“当然不是。如果上官没给咱们专门的差事，咱们每天要到酒楼茶肆去，探听各样消息。如果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就写到这生死簿上，带回去，给咱们的直属上官——陶百户看。” 上差不到衙门，却到酒楼茶肆。刘拾遗有些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差使？ 老马侃侃而谈： “锦衣卫，分为南c北二镇抚司。指挥左同知韩大人统领北司，指挥右同知韦大人统领南司。北镇之下，设有七名千户。南镇之下设有六名千户。这十三位千户，被称为锦衣卫十三太保。十三太保并不是官讳，只是咱们锦衣卫之人对十三位千户的敬称。 南c北司之间嘛，虽然同属锦衣卫，之间却有些间隙。 北司掌钦案c诏谕。说白了，大明以内的事，归北司管。 南司掌本卫法纪，军情。譬如鞑靼人c安南人c倭寇的军情，则是由南司负责。也可以说，大明之外的事，归南司管。 南北司之间的斗法，从未停止过。” 刘拾遗问：“咱们是北镇抚司的人。那咱么是在哪位太保爷的治下？” 老马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咱们是在查缉千户——鲍七爷的治下。查缉千户下，设有八名查缉百户。每名百户手下，又有三个总旗，六个小旗，六十余名力士c校尉。查缉查缉，说白了，咱们就是锦衣卫散在街市之中的耳目。查缉千户下面的人，干的就是打探消息的事儿。” 刘拾遗点点头：“原来如此。师傅，这么说，您这个小旗官手下，有十名力士弟兄了？改日您给我引荐引荐。” 老马面露尴尬：“这个嘛，师傅我是锦衣卫中不成器的人。手下暂时只有你一个力士。” 老马转移话题：“披上了锦衣卫的虎皮，就有锦衣卫衙门在后面撑腰。六部的那些官员都要怕咱们。只是有一路人，切忌不要惹。” 陆拾遗是个好学的年轻人，赶紧问：“什么人咱们不能惹？” 老马道：“东厂的番役！东厂跟咱们锦衣卫一样，都是朝廷里专干秘密事情的衙门。咱们锦衣卫内，南北司不和。外面呢，东厂又与锦衣卫不和。东厂的陈宏陈公公，还当着司礼监秉笔太监。他巴不得能寻见咱们锦衣卫的不是，好在皇上面前争宠呢！” 刘拾遗点头：“原来如此。徒弟受教了。” 老马说道：“整个锦衣卫都知道，你小子是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 刘拾遗问：“您老怎么会知道？” 老马大笑：“你忘了，咱们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了？这世上有什么事儿能逃过锦衣卫的眼睛？好了，走走，我这就领着你去茶馆‘上差’。” 老马先领着刘拾遗到沽衣铺买了两身便服，换好便服，二人来到城北的一间茶馆外，只见这茶馆门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茗香楼”。 这茗香楼的生意称得上是客似云来。一楼二楼，竟坐的满满当当的。 老马悄声对刘拾遗说：“来这儿的人，大都是高官的衙内，勋贵之后。呵，一碗竹叶青，竟要三钱银子。” 刘拾遗心中咋舌：“三钱银子，就是四百大钱！这一碗茶喝下肚，竟要耗费好几天的官饷。” 一位小二见老马和刘拾遗来了，殷勤的凑上去：“马爷，您老来了。老座儿给您留着呢！” 老马点点头。领着刘拾遗在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下。 两人刚坐下，旁边来了一桌衣着华丽的公子哥。 为首的公子哥手里提着个鸟笼。 刘拾遗见这鸟笼非常精巧，就多瞥了几眼。 没想到，那公子哥大怒道：“哪来的土包子？看什么看？再看当心本公子抠了你的眼珠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刘拾遗想问钱在哪里，怎么就能到他手里。老马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孙公子将手里夹着的鸟笼子放到茶桌上，跟一众狐朋狗友炫耀道：“看我养的这红子。这嘴，这音儿，嘿，不是咱吹。放眼京城，找不出第二只！” 京城之中的高官衙内c勋贵子侄，多以养鸟c斗蛐蛐为乐。谁家要是有只好鸟，或上好的虫王，便在茶楼有了炫耀的资本。 一个狐朋狗党问道：“孙爷，您这鸟笼子怎么是十八根条儿？” 孙公子喝了口茶：“不懂了吧？学着点，养其他的鸟，笼子都是十四根条。唯有这养红子，要用十八根条编的笼子。这红子性子活，但凡笼子条少了，嘿，这灵物就钻条缝飞啦！” 狐朋狗党们啧啧道：“嘿，还是孙爷学问大。这只红子，放到鸟市不得十吊钱？” 孙公子把茶碗往茶桌上一放：“十吊？笑话！十吊钱怕是连根红子毛儿都买不来！告诉你罢，我是托了人，才从鸟市博灵轩的张老板那儿花八十吊买下的这只红子！” 旁边的老马悄声对刘拾遗说：“记牢了，八十吊。” 刘拾遗一脸疑惑：“什么八十吊？” 老马微微一笑。 狐朋狗党又开始吹捧孙公子：“嘿，也就是孙爷，敢花八十吊养这灵物！” “那是。孙爷的大哥，刚高升了顺天府治中！那可是从四品的官！也只有这样的鸟，才配得上治中大人府里的二爷。” “孙大人前阵子不是才当上从五品的通判么？怎么这么快就高升了？真是官运亨通啊！” 孙公子傲气十足的说道：“嘿，要说我大哥的官运啊，真是亨通的很！前一阵俺答汗围城，我大哥一个文官，带着衙役跑到城楼上去协助京师三大营的兵爷们守城。府尹大人一看，嘿，这真是忠义之人呐！俺答汗退兵，我大哥就被府尹大人提拔成从四品的治中了！” 当老马听到孙公子说“俺答汗”三个字的时候，眉头一挑，一丝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逝。 狐朋狗党们问：“说到俺答汗围城。孙爷，您消息灵通。您说大同卫的总兵仇鸾，在城下被鞑靼打的抱头乱窜，怎么最后还让皇上爷封了平虏大将军？” 孙公子拿上堂，摆出一副神秘的表情：“你猜这是为什么？” “还请孙爷赐教！” 孙公子故意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们罢，仇总兵的背后，是严首辅。” “腾~”老马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孙公子面前。 “这位公子，您刚才说什么？”老马面带微笑问孙公子。 孙公子的几个狐朋狗党拽住了老马的衣领：“老不死的，你是筋骨欠松了还是怎么着？我们孙爷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儿么？” 老马依旧是一脸笑容：“别，别，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刘拾遗见师傅要吃亏，走到老马跟前：“你们几条青壮汉子，欺负一个六旬的老人，不脸红么？” “噗”，孙公子站起身，一巴掌扇向刘拾遗。 老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孙公子的手脖子。这巴掌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周围的茶客们见有一场架要打，纷纷围过来。这样不花钱的好戏，人人爱看。 老马依旧堆着笑脸：“孙大公子啊，别忙动手。你先看看这是个甚？” 老马右手缓缓从腰间掏出柳木腰牌。 只见腰牌上大书“锦衣卫北镇抚司下小旗官”。 老马把腰牌在孙公子眼前晃了晃。 这位公子哥看清楚了腰牌上的字，吓得吞了口吐沫：“锦。。。锦衣卫？” 几个狐朋狗党一看是锦衣卫的腰牌，吓得缩到一边。 老马高呼一声：“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这一声“锦衣卫办案”脱口，围着的三十多个茶客一哄而散，唯恐摊上干系。 老马又对孙公子的几个狐朋狗党说道：“你们是耳朵聋了么？锦衣卫办案，你们这些无关的闲杂，还不快滚？” 几个狐朋狗党一听这话，一溜烟跑向楼梯。 老马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跑得最慢的一个胖子：“你等会儿。我一会儿还有差事让你去办。” 孙公子已经吓得瘫坐在椅子上。 老马对孙公子笑嘻嘻的说道：“孙公子，我听你刚才说俺答汗如何如何，仇鸾仇总兵如何如何，严首辅如何如何？我没听清，你把话再说一遍。我好记个清楚。” 说完，老马将生死簿“啪”一声拍在茶桌上，高声道：“小二，笔墨伺候！” 孙公子是官员的家眷，当然听说过锦衣卫的生死簿子。只要记在那生死簿子上的人，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轻则流放，重则掉脑袋！ 孙公子彻底怂了。全无刚才的骄横之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还请您老抬抬手啊！我家大哥是顺天府的治中，也算是大人您的同僚。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老马坐到椅子上，又转头对刘拾遗说道：“你也坐下，接着喝茶。” 老马拿起茶盅，对孙公子笑了笑：“不好意思，顺天府是顺天府，锦衣卫是锦衣卫。我们两家没什么交情。你大哥，算不得我的同僚。不过你既然提到了你大哥，那就让你大哥过来一趟吧。” 老马对那胖子说：“你去顺天府，请孙治中来茗香楼。就说北镇抚司的一个小旗，一个力士请他喝茶！” 胖子一溜烟跑了。 老马像没事儿的人一样，给刘拾遗有一搭无一搭的讲着京城里的掌故。 刘拾遗却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的面前，还跪着那位骄横的孙公子呢！这孙公子抖若筛糠，就差屎尿齐出了。 半个时辰后，顺天府的孙治中火急火燎的赶到了茗香楼。 老马站起身，笑嘻嘻的朝着孙治了拱手：“下官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马忠，这位是我手下的力士刘拾遗。治中大人，有礼了！” 顺天府治中是文官从四品，锦衣卫小旗只是武官从七品。大明有制，文重武轻。武官见文官还要低三级，从这点上说，老马在官品上不知道低了孙治中多少级。 孙治中脸变得煞白：“上差这是说哪里话！是我二弟不懂事，惹了二位上差！该下官给二位行礼赔罪！” 说完孙治中给二人作了个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生死簿通着天呢 老马朝着孙治中指了指椅子:”孙大人，请坐!” 孙治中垂首而立:”二位上差坐。下官站着就是。” 锦衣卫，说白了就是皇上的家奴。锦衣卫专办钦案，上到指挥使，下到力士，无论身上有无圣旨，都算是钦差。故而孙治中口称上差。 老马依旧是笑嘻嘻：“那我和我徒弟就不客气了！来，徒弟，坐。孙大人愿意站着，就让他站着吧。顺天府的大堂，天天坐着也够累的。站着正好舒展下筋骨。” 孙治中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生死簿，心中咯噔一下，陪着笑说道：“上差，我这二弟，平日里缺管教，嘴上没有把门的。还请您老海涵。” 老马摆摆手，还是笑容满面：“孙大人这是哪里话。我们哪敢海什么涵贵公子的高谈阔论？皇上前几日有旨，大战之后，要正人心而靖浮言！什么是浮言？贵公子刚才大谈什么俺答汗如何如何，仇鸾仇总兵如何如何，严首辅如何如何，这就是浮言！我这个小旗官不敢违抗圣旨，只能公事公办，把贵公子的高谈阔论记到这簿子上。” 这位孙大人能坐上顺天府治中的高位，身后自然也有靠山。可他轻易不想招惹权势熏天的锦衣卫。眼前的小旗和力士虽然官品不高，手里的生死簿可通着天呢！ 孙治中走到老马面前，一拱手，顺手从袖口里掏出一枚银锞子，塞到老马手里：“上差救我二弟！唉，我也是在鞑靼人的铁蹄下滚过一回生死的人！您看在鞑靼人围城时，下官出过一把力的份上，就绕了我二弟吧！” 老马将银锞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塞进袖子里。这枚银锞子足有三十两银子！治中是从四品官，月俸不过四十一石，折算成银子不过十两而已。他这一出手就是三个月的俸禄！ 老马接了银子，立马话锋一转：“虽然贵公子犯了口出浮言的忌讳。不过嘛，既然有您孙大人的面子在，这里又只有我和我徒弟二人——幸好没我的上官。我们师徒二人，就替贵公子瞒了这事儿。” 孙治中赶紧按着自己二弟的头：“还不赶紧给二位上差磕头谢罪？” 孙公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老马摆手：“罢了罢了！孙公子是何等金贵的人？给我们磕头我们怎么受得起。” 老马说着，手放到了鸟笼上：“诶呦，这鸟真是灵物啊！这样的红子，放眼南北城都不多见。对了，徒弟，刚才孙公子说这红子值多少钱来着？” 刘拾遗赶紧答话：“师傅，八十吊。” 孙治中是混迹官场多少年的人？老马的弦外之音他怎能听不出？这是嫌三十两的孝敬少了！ 自古银贵钱贱，到了本朝，官面上一吊钱可兑一两银子。市面上，一吊钱却只能兑七钱银子。 孙治中在袖子里摸索一番，掏出一张钱庄庄票，塞给老马。 老马没看庄票的数目，只是说：“您看，说好了是下官和徒弟请孙大人您喝茶，让您破费了茶钱这怎么好意思？小二，来一壶高的，算在我账上！” 孙治中吃了这亏，巴不得马上领着自己的二弟走人。 老马执意要请他喝茶，他不好驳老马的面子。只好悻悻的坐下。孙公子则从地上起身，立在一旁。 老马对孙治中指了指刘拾遗：“我这徒弟，刚入锦衣卫，还是个雏儿。” 老马又对刘拾遗说：“徒弟啊，你记住，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是打尧舜禹汤那辈子就传下来的老话！本朝因为说错一句话，或被丢进诏狱关到死，或被弃市问斩的人不在少数！” 老马明里是在教训刘拾遗，暗里却是把这话说给孙治中听。 孙治中连连称是：“上差说的是啊！下官在官场上，一向是谨言慎行！时刻记着为官的六字真言：少说话，多办事！咳，谁知道我家这不争气的混小子。。。。” 老马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孙大人，好了，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老马拱拱手，带着刘拾遗下楼去了。 茗香楼的二楼，只剩下孙治中和孙公子。 孙治中压低声音，斥责他道：“你招子也不放亮写！怎么惹上了——那些人？那些人连我们府尹大人见到了都要头疼！” 老马和刘拾遗下得茗香楼，他从袖中拿出那张钱庄庄票。只见上面写着“当钱七十千”。 七十千，就是七十吊钱。 老马把钱庄庄票递给刘拾遗：“那三十两的银锞子，我留着打酒喝了。这七十吊，你拿着置办家当。怎么样，师傅没骗你吧？说钱来，钱就来了！” 刘拾遗推脱道：“这是那位孙大人孝敬您老的，我怎么能。。。” 老马把钱庄庄票硬塞到刘拾遗袖管里：“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徒弟啊，记住了，锦衣卫的力士c校尉c小旗，职衔虽低，发不了什么大财，却也不会缺小钱花！” 刘拾遗问老马：“师傅，咱们平日里的差使，就是到这茶馆里听别人说什么，然后记到生死簿上么？” 老马说道：“一个浪荡公子的几句浑话，怎么能记到生死簿子上去？你知不知道，刚才要是我真大笔一挥，动了生死簿，那位孙大人的前程，就走到头了！那个浪荡公子，也会被充军——做人啊，凡事还是给别人留线生机。不要赶尽杀绝！” 锦衣卫本就是个赶尽杀绝的差使，老马这四十年却事事给别人留生机。这其实正是他四十年没有升迁的原因。 老马又说：“去茶馆喝完了茶，该去找丐帮的人了！” 刘拾遗怪道：“丐帮？找乞丐么？” 老马点点头：“可别小瞧了乞丐，京里南北城，少了谁也少不了沿街乞讨的乞丐。京城在册的总有两百万口人。这两百万口人里头，鱼龙混杂。咱们五千锦衣卫中，管探听消息的查缉力士只有五六百。就是给咱们八双耳朵，也听不过来两百万张嘴说什么！这就要劳烦丐帮不计其数的兄弟们替咱们打探消息了！” 老马领着刘拾遗，来到城北的一座破庙前。 破庙的门口，十几个乞丐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捉着虱子晒日头。 见老马来了，其中一个乞丐站起身：“马爷，您老来了？” 老马捂着自己的鼻子：“高癞子，你身上这味儿，隔着十里都能闻到。这些年，你也从我手里拿了不少钱了。就不能买身干净的衣衫？” 高癞子说道：“马爷您真会说笑。穿干净衣衫的乞丐，那还叫乞丐么？” 老马又问：“别废话。我问你，最近有什么值钱的消息没有？马爷我兜里有钱，却不买没用的消息。” 高癞子拍着脑瓜说道：“有这么几个事儿。一嘛，刑部员外郎吕大人家的管家，跟家里的婢女私通，弄大了婢女的肚子。” 老马摇头：“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家里的管家偷鸡摸狗这算什么消息？” 高癞子又说：“您别急啊，还有个事儿。大理寺卿胡大人家的厨子，偷着往京郊的猪场卖泔水。呵，那泔水里，竟是好鱼好肉。猪吃了可长膘呢。” 老马对刘拾遗说道：“听见了么徒弟，这倒算是有用的消息。你想想看，家里的泔水里都是鱼肉，这官能清的了么？” 说完老马从怀里掏出十个大子儿，扔给高癞子。 “还有什么消息。” 高癞子答道：“没了。” 老马扭头正要走，高癞子突然叫住了他：“马爷，还有个消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老马说：“有屁赶紧放！” 高癞子说道：“最近有几百从平谷县逃出来的老弱妇孺，一路乞讨来了京城。嘿，这群口外的傻货，不懂规矩。被我们丐帮的弟兄好一顿教训，而今已经归附我们丐帮了！” “什么？”刘拾遗不顾高癞子身上的恶臭，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再说一遍！是——平谷县的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重逢 “咳，咳，咳”孙癞子让刘拾遗的一只手掐着脖子，一时喘不上气来。 刘拾遗现在是心急如焚！平谷县有几百妇孺活了下来——这其中会不会有自己的妹妹嫣嫣？ 老马赶紧拉住刘拾遗的手：“松开手，让他说！” 刘拾遗松开手，高癞子长出一口气：“据那群妇孺说，鞑靼人攻城之前，蓟州镇的兵爷开了南门，让城里几百妇孺往南逃命。这群人出了平谷，一路乞讨，运气倒也不赖，没有遇上北退的鞑靼兵，一路来了京城！” 刘拾遗几乎是咬着牙问：“这几百妇孺里，有没有一个四岁的女娃，名字叫嫣嫣的？” 高癞子说：“我的大人啊，里面的小女娃总有二三十个！我哪知道谁叫什么！不过小女娃招人怜，讨钱方便些。全都归到了我们丐帮赵长老门下。赵长老是帮里专门带女娃讨饭的！” 老马从袖口里拿出整整一吊钱，在高癞子面前晃了晃：“找到这个嫣嫣，这吊钱就是你的了！” 高癞子看到一吊钱，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这好办！快到日落了。赵长老会在城南金鱼胡同的一个破房子里收女娃们今天讨到的钱！” 老马说道：“好，带我们去金鱼胡同。” 金鱼胡同南边的一座无主破宅里，赵长老敲着二郎腿，半躺在一张破椅子上。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破碗。二三十个小女娃，手里擎着铜子儿，排着队把铜子儿扔进破碗里。 一个眼睛很大的小女娃走到破碗前面时——两手空空如也。 赵长老怒道：“废物！一天一个大子儿也没讨到？该死！今晚不准吃饭。手伸出来！” 说完赵长老拿起手里的藤条，“啪啪”打着小女娃的手。 小女娃哇哇大哭。赵长老抽的更狠了：“哭什么苦，嚎丧呢？再哭老子把你剁了，扔到城门外喂狼去！” “砰~”无主荒宅的门被踹开。刘拾遗c老马c高癞子冲了进来。 刘拾遗定睛一看——自己的妹妹嫣嫣，正被一个老乞丐用藤条抽的哇哇大哭。 嫣嫣可是刘拾遗的心头肉！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抬起一脚，把赵长老踹翻在地。 赵长老捂着肚子，在地上骂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们丐帮的地面上动土？” 高癞子本来就跟这赵长老不和。他走到赵长老面前，朝着他的面门踹了两脚：“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锦衣卫的刘大人！” 刘拾遗抱起嫣嫣，亲了又亲：“我的好嫣嫣，哥哥可找到你了！” 嫣嫣看到哥哥，哭的更厉害了：“呜呜呜，哥哥，嫣嫣饿。那个坏老头一天都没给我饭吃了。” 高癞子踹赵长老的面门踹的不亦乐乎。老马拦住了他：“高癞子，差不多行了！别觉得有我们给你撑腰，就扯虎皮拉大旗！你这么个踹法，非出人命不可！他又不知道这女娃是我们锦衣卫的家眷。” 高癞子朝着赵长老吐了口吐沫：“听见没？锦衣卫的大人有大量，饶了你！以后招子放亮一些！” 老马把一吊钱扔给高癞子：“马爷我说话算话。这吊钱归你了！” 嫣嫣终于停止了抽泣。她可怜巴巴的对刘拾遗说：“哥哥，嫣嫣想吃大窝头。” 刘拾遗抱着嫣嫣：“这回咱们不吃窝头了！咱们吃肉！嫣嫣想吃多少肉哥哥都给你买!” 嫣嫣眨着一双大眼睛：“真的？骗人是小狗。” 刘拾遗对老马说：“师傅，京城里有哪些好吃的馆子？劳烦您老带我们去。” 老马笑着说：“你们兄妹死里逃生，京城重逢，这是件值得大大庆贺的事。去德云楼吧。那儿的烤鸭可是一绝！” 刘拾遗抱着嫣嫣，跟着老马往德云楼走着。 路上，刘拾遗问嫣嫣：“你是怎么到的这儿？” 嫣嫣答道：“徐婶带着我来的。” 刘拾遗问：“徐婶呢？现在在哪儿？” 嫣嫣说：“到这儿的那天夜里，徐婶浑身烫的像烤白薯。第二天早上就不会说话了。有几个大人说：她上西天了。哥哥，西天是哪儿啊？有没有好吃的？” 刘拾遗一阵心酸：“有，西天有的是好吃的。徐婶再也不会挨饿了。” 老马这个锦衣卫小旗，平日里没有别的嗜好，唯一的雅好就是吃。他带着刘拾遗兄妹二人去的德云楼，是京城里有名的饭肆。 店小二认识老马这个老主顾：“诶呦，马爷来了！上座三位，雅间请！” 进了雅间。老马吩咐店小二道：“来一只五味烤鸭。蒸一条鲈鱼，拌盘儿猪耳朵，再来一壶女儿红。” 嫣嫣听的口水直流，问刘拾遗：“哥哥，这些好吃的，嫣嫣都能吃么？” 老马故意板着脸，对嫣嫣说道：“小丫头，你要是叫我一声爷爷呢，这些好吃的，就都给你吃。你要是不叫，嘿嘿，一样也没你的份！” 嫣嫣一听着急了：“爷爷，爷爷。我要吃烤鸭！我要吃鱼！我还要吃猪耳朵！” 老马“噗哧”一声乐了：“好好好，样样都给你吃。” 厨子先端上来一只五味烤鸭。 嫣嫣从椅子上跳下去，围着五味烤鸭转了两圈，伸手就要去掰那鸭腿。 老马却拉住嫣嫣的小手：“乖丫头，不着急，这吃烤鸭可讲究着呢！” 厨子拿出一块菜板，把烤鸭从盘子里放到菜板上：“爷，片么？” 老马点头：“片！” 厨子手起刀落，将烤鸭片成薄薄的肉片。 老马对刘拾遗解释道：“人生无大事，吃就是大事！这吃五味烤鸭，讲究大去了。这烤鸭要片儿成一百零八片。用荷叶饼卷着鸭肉c配上黄酱c半寸长的葱丝儿吃！吃烤鸭，行家问吃了多少，都问：您吃了多少卷。没人问：您吃了多少只。” 厨子片好了鸭子。 老马拿起一张荷叶饼，放松葱丝儿c黄酱，又卷上两片儿鸭肉。他将鸭肉卷递给嫣嫣：“乖丫头，吃吧。” 嫣嫣接过来，香甜的嚼着，边嚼边说：“哥哥，爷爷，真香，真好吃。” 片刻功夫，嫣嫣竟然吃了大半只烤鸭。 老马咋舌：“我的天啊，这小女娃，哪里是四岁的肚肠？简直就是玉皇大帝派下人间的饕餮啊！乖丫头，别着急。还有别的菜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小心小鞋儿 半个时辰过后，嫣嫣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对刘拾遗说：“哥哥，嫣嫣饱了，再也吃不下了。” 老马对刘拾遗说道：“徒弟啊，你每日要跟着我到外面打探消息，这丫头在家总要有人照看。明天我去给你雇个下人，照顾你们兄妹的饮食起居。” 刘拾遗感觉像做梦一样——他这个平谷县的三等小衙役，何时奢望过能有下人伺候自己？ 老马喝了一口酒，大包大揽的说道：“就这么定了！” 酒足饭饱，刘拾遗对老马说：“师傅，我去把账结了。” 老马大笑：“结账？结什么帐？你挂着锦衣卫的腰牌给掌柜钱，掌柜的敢接么？得了得了，当锦衣卫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在自家管辖的地面上各处白吃白喝。” 刘拾遗说：“白吃白喝，这不大好吧？” 老马说道：“酒楼c茶肆，这都是人多口杂的地方。咱们这样的锦衣卫耳目，最喜好往这些地方钻。掌柜们害怕啊，要是有客人胡言乱语，被咱们记到生死簿子上，客人们遭殃不说，他们的生意也就别做了！故而他们处处尊着咱们！哦，今儿忘了跟你说。从茗香楼到德云楼的这段儿街，都是咱的地盘。可着这条街的铺子，吃穿用的东西，都用不着你花钱，要什么直接拿就是了。” 刘拾遗点头：“原来如此。” 老马继续说道：“咱师徒俩管辖的地面上，数得上的买卖，有茗香楼c德云楼c瑞蚨布铺c连升客栈c祥仓米店五家。这五家，每月初一都要给师傅我送‘平安钱’。你既跟了我，我也不能让你吃亏。以后这钱，咱俩三七开。我这个引路师傅拿大头，七成。你就拿三成。早就跟你说了，锦衣卫的人，哪里指望每月那有限的几个官饷。” 刘拾遗说道：“平安钱？这不是刮老百姓的地皮么？” 老马又喝了一口酒：“你这后生，一根筋，跟师傅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平安钱是成例。你不拿，就是坏了规矩。锦衣卫的同僚们不得找你的麻烦？” “成例？”刘拾遗在县衙时就知道，一等衙役——捕快们可以拿到贝者场c妓馆的“成例”。他这样的三等衙役是没份儿的。 老马看了看窗外。一轮明月已经升上枝头。 “天不早了，回家吧。” 刘拾遗抱着妹妹，和老马出得德云楼。 到了新租的宅院前，老马欲言又止：“徒弟啊，那个什么。” 刘拾遗道：“师傅，您老有话就说。” 嫣嫣已经趴在哥哥的肩膀上睡着了，口水淌了刘拾遗一肩。 老马说道：“师傅我进锦衣卫快四十年了。人——我见得多了。虽说我有心慈手软的毛病，成不了大事。可看人，我一向准的很。你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后生，唉，以后要是陶百户给你什么差事，你一定要当心。” 刘拾遗说：“师傅，我刚进锦衣卫，没得罪过陶百户啊。” 老马摇了摇头，终于说了实话：“傻后生！你知不知道，锦衣卫一个力士的职位，能换八百两雪花银！譬如说，我要给谁谋这个职位，要先给陶百户报效三百两银子。之后的五年，每逢中秋c年节，除了正常的节礼，每次还要多给五十两的‘靠山钱’！加起来，一个力士的职位刚好值八百两银子，这账你算明白了么？” 刘拾遗虽然心肠很好，却也不是个迟钝的人：“您老的意思是，陆指挥使让我补了力士的缺，害的陶百户损失了八百两银子？那陶百户应该找陆指挥使去啊！做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老马被刘拾遗气笑了：“我的傻徒弟啊！跟指挥使过不去？他一个小百户敢么？我之前跟你说了，你是指挥使的救命恩人，陶百户不敢明里整治你。可暗地里呢？免不了要给你小鞋穿。锦衣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陶胡子能从力士混到百户，是个心狠手黑的人精！他要整治你，绝对不会让指挥使抓到把柄。晚上睡觉前，你好好琢磨琢磨。好了，进去吧。” 刘拾遗抱着妹妹嫣嫣回到四合院。 嫣嫣吃着自己的手指，说着梦话：“哥哥，爷爷，烤鸭真好吃。嫣嫣还要吃十个！” 刘拾遗哑然失笑：自己这宝贝妹妹啊，简直就是饿鬼投胎。 刘拾遗躺到床上，琢磨着自己的师傅说的话。 陶百户会在暗地里整治自己？自己，要时时提防么？ 死去的老爹曾跟他说过：该来的总会来。 算了，由他去吧。 想到此，他蒙上被子，呼呼大睡。 第二天，老马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来到四合院。 “这是何婆子。以后就让她伺候你和小丫头的饮食起居。一个月你给她一吊钱就是了！” 何婆子朝刘拾遗行礼：“老爷。” 嫣嫣蹦蹦哒哒的来到院子里。 老马对何婆子说：“这位是小姐。以后你要好生照看她。” 老马又抱起嫣嫣：“乖丫头，以后你要听何婆子的话。要不，爷爷再也不带你吃烤鸭了。” 嫣嫣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脱口而出：“爷爷，你的意思是，又要带嫣嫣吃烤鸭了？什么时候？今天晌午么？” 老马哭笑不得，对刘拾遗说：“徒弟，你这妹妹——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吧？” 刘拾遗把妹妹交给何婆子，跟着老马上了街。 在街上转了一晌午。老马问刘拾遗：“今儿个八月二十几了？” 刘拾遗答道：“八月二十四了。” 老马说：“每月初五c十五c二十五，咱们都要到陶百户家里去点卯。陶百户会查看咱们的生死簿子。你把大理寺卿胡大人家里的厨子，偷着往城外卖泔水，泔水里都是鱼肉的事儿写上去。” 刘拾遗问：“师傅，写这鸡毛蒜皮的事儿干甚？” 老马答道：“糊涂。从这事儿上，就能看出来那位胡大人清不了！生死簿子上的事，要汇总到《官行录》里去。皇爷是能看到的。咱们这位皇爷啊，是古往今来第一圣明的皇帝，他只要一看，就明白这位胡大人是清是贪了！” 锦衣卫是皇上的家奴，面见皇上时，锦衣卫的人都是口称：“皇上”。私下里呢，他们称皇上为“皇爷”。 刘拾遗点头。突然，一双后从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义兄戚继光 刘拾遗一转头，一张年轻英俊又带着一丝英武之气的脸正对着他笑呢：“刘兄弟，别来无恙啊！” 竟然是德胜门与刘拾遗并肩作战的那位武会试举子——戚继光！ 戚继光——登州卫指挥佥事戚景通之子。 大明有制，军户职位世袭罔替。戚继光十岁那年，父亲病死。嘉靖二十三年，十七岁的戚继光正式接任父亲的职位——登州卫指挥佥事。 登州卫下驻军有数千人。加上监管的军屯民政，加起来大致有上万人。戚继光完全可以在正四品的高位上喝喝兵血c吃吃空饷——跟那些世勋之后一样，过夜夜笙歌c挥金如土的日子。 鸿鹄，跟燕雀有着截然不同的志向！ 戚继光显然属于鸿鹄之辈！ 嘉靖二十五年，他在登州卫写下了“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的诗句。 在登州卫，他习练武艺，悬梁刺股，苦读兵书。 今年京城武举大比，戚继光已经是堂堂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却降尊纡贵，和那些白衣举子们一起京参加武会试。只为证明自己是一个将才。 俺答汗围城，武会试只得取消。皇上有旨意，所有武举子上城抵御鞑靼。戚继光去了德胜门，这才有了刘拾遗稀里糊涂救下他的事情。 刘拾遗一时忘了戚继光的名字：“戚。。。。兄弟。” 二十三岁的戚继光怎么说也在官场混了六年，他比刘拾遗有着多的多的阅历。他看出刘拾遗忘了他的名字，赶紧说道：“在下戚继光，救命恩人，有礼了！” 老马笑着说：“咦？徒弟啊，看不出，你还救过不少人的命啊！” 戚继光赶紧朝老马拱手：“老人家，有礼了。刘兄，这位老人家是？” 刘拾遗答道：“这是我在锦衣卫的引路师傅马小旗！” 戚继光心中一动：“刘兄弟，你进了锦衣卫了？” 刘拾遗点点头：“全凭陆指挥使抬举，现在北镇抚司下做一个力士。” 戚继光朝着老马拱拱手：“马上差，在下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老马赶紧还礼，满面笑容的说：“原来是戚将军！末将应该给你行礼才是。这儿不是叙旧的地方，走，去茗香楼，咱们边喝茶边聊。” 三人上得茗香楼。 叫了一壶碧螺春，三人坐定。老马说道：“戚将军年纪轻轻便做了指挥佥事，前途无量啊！” 戚继光谦逊的说道：“上差过誉了。我这正四品，是靠蒙祖荫得来的——靠的不是真本事。那些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将军们，才是真正的豪杰。” 刘拾遗问戚继光：“戚兄弟，仗打完了，你要回登州了么？” 戚继光摇头：“不回登州了！皇上调集山东c北直隶的卫所军，北上戍守蓟州。我这个指挥佥事正在京城等着登州卫的那群弟兄北上，半月后我们会在通州汇合，一起到蓟州戍边！” 老马说道：“据我所知，北上戍边是个苦差事。那些蒙祖荫的少将军们，都在四处走门路留在驻地。戚将军没找找父亲的故旧们疏通疏通？” 戚继光仰天大笑：“马上差，也太小看我戚某人了！我戚某人可不会做逃兵！大丈夫当带三尺剑，横行天下。上报皇恩，下护百姓。岂能做个空领饷银的米虫？” 戚继光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 只见那册子上写着“备俺达策”四个大字。 戚继光说道：“刘兄弟，马上差。在下虽才疏学浅，历经与鞑靼一战，倒也多了几分对边关形势的见解。这本《备俺达策》是我在俺达退兵后写成，前日呈给了兵部。兵部苏侍郎看后大加赞赏，让我留在兵部职方司。我却驳了苏侍郎的面子，自请北上戍边。还是那句话，大丈夫当带三尺剑，横行天下，保境安民！” 刘拾遗对戚继光心生敬佩之情。 戚继光又对刘拾遗说道：“刘兄。我父亲生前曾对我说过：并肩而战就是同袍，共过生死便是兄弟。在下想与你换帖结拜。不知刘兄意下如何？” 戚继光提出和刘拾遗结拜，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对刘拾遗的救命之恩的确是心存感激。 其二，则是因为刘拾遗锦衣卫的身份！ 戚继光混迹官场六年，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实现自己为国尽忠的大志向，就必须结交权贵c上官。只有有了靠山，他才能获得更快的升迁，拥有更大的权力。无权，谈何实现自己北安九边，东御倭寇的鸿鹄大志？ 锦衣卫是皇上的家奴。即便是自己这个正四品的指挥使，也要对老马这个从七品的锦衣卫小旗毕恭毕敬。 眼前这位救命恩人不过二十，已经是锦衣卫中人。万一多少年后恩人在锦衣卫爬上高位，自己在京中不是多了一棵可以倚靠的大树？ 刘拾遗对戚继光说道：“戚将军，在下官职低微，似乎高攀不起。” 戚继光忙道：“刘兄，咱们既是生死弟兄，就不必计较什么官品高低了！” 老马一拍手：“好好好！徒弟啊，戚将军盛情难却。年轻人，多个换帖的弟兄总不是坏事！” 三人下得茗香楼，到街上店铺里买了些黄纸c香烛，又买了一只鸡，来到刘拾遗的住处。 嫣嫣正蹲在院子的石桌上大吃何婆子给她买的糖葫芦呢。 “哥哥！”见刘拾遗回来了，嫣嫣擎着糖葫芦从石桌上蹦下来，跑到哥哥面前。 刘拾遗对嫣嫣说道：“这位是你戚大哥。赶快叫人。” 嫣嫣甜甜的朝着戚继光叫了一声：“戚大哥。” 戚继光将嫣嫣抱起来：“好俊俏的丫头。以后我就是你干大哥了！” 刘拾遗和戚继光烧了黄纸，斩了鸡头。 戚继光是嘉靖六年生人，比刘拾遗长了六岁。戚继光为大哥，刘拾遗为二弟。 刘拾遗给了何婆子半吊钱，让她上街买了些酒肉。几人在刘拾遗的新宅院里痛饮了一番。 已是午时三刻。戚继光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事。二弟，就此别过了。此去蓟州，前途凶险。若是有缘，咱们京城再见！” 刘拾遗连忙说：“愿大哥在蓟州旗开得胜，建功立业！” 戚继光走后，老马对刘拾遗说道：“徒弟啊，你的这位大哥，绝不是什么池中之物。他日必当成就一番功业。” 刘拾遗点点头：“师傅说的是。” 老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过，他除了有一身鸿鹄大志外，还颇有心机呢！” 老马身在锦衣卫四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一个二十六岁的少将军，结交一个二十岁的锦衣卫力士。少将军心中的那点打算，老马又怎么会看不透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一浪更比一浪浪 锦衣卫中的试百户c总旗c小旗c校尉c力士，月逢初五c十五c二十五都要到直属的百户家里聚齐，向直属的百户呈交生死簿c接受百户派下来的差事。 这日辰时三刻，老马领着刘拾遗来到陶百户的宅院里。 宅院之中，已经满满当当的站了近百人！ “钱总旗，给您见礼了。” “呦，老马来了。我新得了一坛十八年的女儿红。改日到我家里，咱们痛饮几杯？” “好好。钱总旗竟还记得老马我这点嗜好。谢了！” “杨总旗，您家小姐的病怎么样了？” “托老马你的福，已经见好了！劳烦你惦记！” 刘拾遗发现，自己的师傅在各位总旗c小旗当中人缘颇好。 这倒是不奇怪。老马是锦衣卫中的老人。他刚入锦衣卫的时候，眼前的这些总旗c小旗怕是还在穿开裆裤。老马是锦衣卫的活档案，这些总旗c小旗办案的时候，免不了要问咨老马这个活档案。 老马又是锦衣卫中第一不成器之人。平日里只好吃肉喝酒。又不会跟这些野心勃勃的总旗c小旗们争功劳c抢升迁。 自然而然，老马成了陶百户手下人缘最好的小旗。 老马拽住刘拾遗的胳膊，对众人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刘拾遗，今后还请诸位同僚多照应！” “好说好说！” “呵，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嘛！往后谁照应谁还不一定呢！” “老马，你可是好福气啊！到老收了这么个一表人才的徒弟！” 各位总旗c小旗们虽然嘴里说的都是好话，心中却暗笑：让老马这个不成器的人做引路师傅——陶百户是诚心挡这年轻人的前程啊！ “咯吱~”院门开了。进来一个三十来岁，面白无须的人。 总旗c小旗c校尉c力士们齐刷刷的跪倒：“拜见柳试百户！” 这人是陶百户的副手——试百户柳云鹤。 别看总旗c小旗们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大家却都骂他是“柳狐狸”。 柳云鹤之所以得这个雅号，一来是因为此人心机缜密。二来——狐狸吃鸡的时候，是不吐骨头的！柳云鹤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之辈！ 两年前，陶胡子陶百户还只是个试百户。柳云鹤也只是个总旗。 那时二人的直属百户是柳云鹤的引路师傅——崔烈。 稽查千户——锦衣卫十三太保里的七爷鲍雨堂给了百户崔烈一件差事，崔烈办差的时候有疏漏的地方。柳云鹤和陶胡子抓住机会，向鲍七爷秘告了崔烈的疏漏之处。 鲍七爷一怒之下，对崔烈用了锦衣卫的家法——杖责！ 崔烈本就是快六十的人。柳云鹤又和陶胡子收买了南镇抚司掌刑的力士——三十杖要了崔烈的命！ 崔烈死后，陶胡子这个试百户顺理成章的成了百户。柳云鹤也取代陶胡子的旧职，成了试百户。 为了升迁，可以害死自己的引路师傅。这样的人让总旗c小旗们又恨，又惧。 总旗c小旗们对柳云鹤表面上毕恭毕敬——敬的是他试百户的那个位子，而不是这个人！这些人对柳云鹤，心中都带着不齿。 堂屋之前，摆了一高一矮两张椅子。 柳云鹤坐到矮一点的椅子上，他没有让眼前跪着的人们起身——这是摆谱呢。他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一个茶盅，喝了几口，这才慢吞吞的说道：“都起来吧。” 一众总旗c小旗c校尉c力士心中恨得牙根痒痒：一个靠欺师灭祖换升迁的人有什么值得摆谱的？ 柳云鹤问钱总旗：“百户大人还没起身？” 钱总旗点点头。 柳云鹤这是明知故问。昨夜是他领着陶百户去怡翠楼快活。陶百户一夜点了三个姑娘，能早起才怪。 柳云鹤在椅子上喝着茶。属下们则是沉默不言，院中完全没有了他来之前的气氛。 一直等了一个时辰，陶百户才披着飞鱼服走出堂屋，坐到椅子上。 一众属下再次跪倒：“拜见陶百户。” 陶百户惺忪着一双睡眼：“生死簿子都带来了吧。柳试百户，就劳你代我看一看，汇成册，交到鲍七爷那里去吧。” 柳云鹤点点头。先是三个总旗挨个交生死簿。然后是六个小旗。 轮到老马时，柳云鹤翻了翻他的生死簿，挖苦道：“老马，怪不得你在锦衣卫混了四十年还是个不成器的小旗！你的心，也太善了些吧？你这生死簿，从今年六月起就是空白的！整整两个多月，没有上禀一件官员的不法情事。想当善长仁翁，就别待在锦衣卫吃官饷！” 陶百户跟柳云鹤穿的是一条裤子。他帮腔道：“柳试百户说的是。老马，不是我说你，旁人在锦衣卫混四十年，顶不济也得混上一个副千户的位子了。唯独你，没有一点上进心。处处给别人留后路，可笑！别人是安逸了，你的前程也毁了。你倒说说，是不是自己毁了自己的前程？” 老马在陶胡子和柳狐狸面前打起了马虎眼：“二位大人，属下老眼昏花，耳朵也有些不济了。实在打探不到官员的什么不法情事啊！二位大人就看在属下供职四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属下这一回吧。” 陶百户不耐烦的摆摆手：“下去下去。” 小旗们交完了生死簿子，轮到校尉们交生死簿了。 普通人初入锦衣卫，只能先做力士。力士没有独自办案的权力，只能随同自己的引路师傅办案。 力士在锦衣卫内跟着引路师傅混几年，成了老手，又或者立了功，才能晋职为校尉。校尉可以撇开自己的引路师傅，单独办案。 校尉们交完生死簿，终于轮到了力士们。 刘拾遗将生死簿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柳云鹤。 柳云鹤抬头看了刘拾遗一眼：“你就是那个新进来的力士？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 刘拾遗毕恭毕敬的答道：“是，属下刘拾遗。” 柳云鹤翻了翻他的生死簿，一拍桌子“啪！” 这一声“啪”，把旁边拄着胳膊打瞌睡的陶百户吓了一跳：“柳狐狸，干什么，怎么一惊一乍的？” 陶百户睡眼朦胧之下，竟当着下属们的面，喊出了柳云鹤的绰号。院里的下属们强忍着没笑出声。 柳云鹤倒是不以为意，对刘拾遗说道：“大理寺卿家的厨子偷着往京郊猪场卖泔水？泔水里尽是鱼肉？呵！好！不愧是指挥使的救命恩人。事无巨细，能够从小处着眼，的确是人才啊！” 柳云鹤转头对老马说：“老马，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引路师傅，还没自己的徒弟精明呢！” 老马“嘿嘿”的笑了笑，算是回应。 陶百户打了个哈欠，说：“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刘拾遗，好好干，你今后的出息比你师傅大的多！” 刘拾遗得了两位上官的称赞，却是心中有愧。把大理寺卿家泔水的事儿记到生死簿上，是师傅老马教他这么做的。现在竟成了上官奚落老马的一个借口。 他正要开口解释，老马却偷着轻轻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生死簿汇总完毕，陶百户又特别交待了两个总旗几起子差事，大家各自散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闹饷？小鞋来了！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刘拾遗每日跟着师傅老马到茗香楼上喝茶，探听市井当中的消息。偶尔带着妹妹嫣嫣到德云楼吃吃烤鸭，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喝茶吃饭竟是锦衣卫力士平日里的差事。什么都不做就能拿茶楼酒肆的“平安钱”。刘拾遗渐渐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力士的职位值八百两雪花银！ 这日，刘拾遗又和老马来了茗香楼。 刘拾遗喝了口茶，对老马感慨道：“师傅，咱这差事，也忒安逸了些。我这两日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老马笑着说：“那是你没接着要命的差事。你可听过这句话：锦衣卫中人，最易要别人的脑袋，也最易掉自己的脑袋。” 刘拾遗疑惑的说：“师傅，你唬我呢。整日喝喝茶c吃吃饭，怎么就能掉脑袋？” 老马正要解释，同是陶百户麾下的钱总旗走上了楼。 陶百户之下，设有试百户一人。试百户下，有总旗三人。每个总旗下面又有三个小旗。来茗香楼的这位钱大人就是老马的上官总旗。 师徒二人见钱总旗来了，朝着他一拱手：“拜见总旗大人。” 钱总旗跟老马私交不错，说道：“免了老马。柳试百户让你们去他家里一趟，说有两件差交你们去办。” 老马疑惑道：“两件差？钱总旗，试百户说的是两件差么？” 锦衣卫中，力士无权单独办差，只能随引路师傅一同办差。柳百户让师徒二人去办“两件差”，显然是坏了锦衣卫的规矩。 钱总旗点点头：“没错，是两件差。” 突然，钱总旗附到老马耳边，小声说道：“老马，提防柳狐狸。” 老马虽然心善c人不狠，手不黑，脑子却不糊涂。钱总旗“提防柳狐狸”五个字一脱口，他心中就有了数。 老马领着刘拾遗来到柳云鹤家的门前。 老马说道：“陶百户有什么差事，有时候会亲自交待给咱们。有时候是柳试百户帮他交待给咱们。” 刘拾遗点点头。二人进了院门。 柳云鹤正坐在堂屋之中喝茶。 “拜见柳试百户！” 锦衣卫规矩，上官即父母，同僚即兄弟。见到上官，一律要跪倒叩拜。老马跟钱总旗有私交，所以刚才他在茗香楼里只是对钱百户拱手施礼。 “哦，你们来了，起来吧。”柳云鹤把玩着手里的一串檀木佛珠说道。 师徒二人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柳云鹤将佛珠带在手上，说道：“这里有两件差事，要你们去做。老马。” “属下在。”老马应道。 “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周仲康，家里的小妾昨儿去洪德钱庄兑了九十两银子。你去查清楚，这她拿这一注大钱是派什么用场。” 京城之中，设有中c东c西c南c北五城兵马司。职责为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以及火禁杂事。 兵马司的官员品级不高。每一城的兵马司内，设指挥一名，正六品。副指挥四名，正七品。 一个正七品小官家的小妾去钱庄兑了九十两银子，怎么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劳锦衣卫出手查探？ 然而锦衣卫中，上官的差遣就是军令。 老马拱手道：“属下接令！” 柳云鹤又道：“刘拾遗。” “属下在。”刘拾遗应道。 “皇上下旨，调山东的两个卫所去蓟州戍边。几十个千总以上的卫所军武官，此刻正在兵部职方司接受兵部堂官的部署。我得到了密报——这些人下晌会去户部闹饷！” 洪武爷开国，大明行的是世军屯田制。各省卫所的军户，世袭罔替。战时作战，非战时耕种，自给自足。洪武一朝，普通的卫所军非战时是不发军饷的。 靖难之役后，成祖爷发现不发军饷存在着诸多弊端——无钱不聚兵。平时没有饷银拿，卫所军的兵将又懒得去耕种，只能经商，更有甚者兵匪勾结，打家劫舍。 于是成祖爷一道圣旨，卫所军在平时也有了一份饷银。百年之后，屯田制已经名存实亡。如今卫所军的将士，全都是靠军饷过活。 今年江南歉收，河南水灾，山东旱灾，皇上又动用国库修了朝天观c灵济宫——户部如今已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山东九卫十所的兵将，竟然整整三个月没发过一两吊军饷。 锦衣卫在地方衙门c各个卫所之中，安插了不少耳目。这些人当着地方衙门c卫所军的差事，背地里却给锦衣卫传递消息。故而锦衣卫提前收到消息，下晌山东卫所军的武官们要到户部衙门闹饷。 柳云鹤继续交待刘拾遗：“我给你准备了一身户部主事的官服，下晌你混到户部去，查清楚闹饷武官们的姓名，记到生死簿子上去。呵，你是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陶百户这几日暗中观察，见你又是一个机灵果敢之人。。。陶百户这才把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给了你！” 柳云鹤说到“陶百户”三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老马心中暗道“糟糕！陶百户的小鞋，终于还是丢过来了！” 大明官场之内，人人都怕锦衣卫——唯独一种人不怕！那就是边关刀头舔血的边军将领！ 这些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阎王殿里走过不知多少遭。这些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老粗，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惹急了他们，什么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 陶百户让一个雏儿去办这差事，显然是别有用心！ 柳云鹤有着跟年龄不相称的心机。他知道刘拾遗是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故而再三强调这是“陶百户”派下来的差事。柳狐狸这是在撇清自己——是陶百户在整你刘拾遗，不是我柳云鹤整你。 老马道：“大人。我和刘拾遗的差事，能不能换一换。他刚来锦衣卫，办事不知深浅，怕要弄砸了这差事，对上对下都不好交待。” 柳云鹤摆手道：“陶百户说了，这事必须由雏儿去做。东厂肯定也接到了消息。下晌他们定会派人去户部。你是在锦衣卫混了四十年的老人，在东厂那边是张熟脸！你去办这事，东厂的人会给你使绊子。刘拾遗是生头，东厂的人不会察觉！” 锦衣卫与东厂势同水火。锦衣卫是陆炳当家，东厂则是太监当家。东厂的提督太监陈宏，向来与陆炳不和。 刘拾遗是锦衣卫的新人，东厂的人没人能认出他。认不出他是锦衣卫的人，东厂就不会给他使绊子——这倒是个绝好的理由。 即便今后陆指挥使知道了这件事，陶百户用这个理由也能搪塞过去——我不是故意刁难指挥使您的救命恩人。只因这件事只有新人能办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锦尼玛了个比 柳云鹤给了刘拾遗一套户部主事的官服。 刘拾遗双手接过。 柳云鹤叮嘱他道：“户部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对外，就说你是户部山东清吏司主事。切忌，不要暴露你锦衣卫的身份！” “是，柳试百户。” 柳云鹤交待完差事，对师徒二人说道：“好了，各自办差去罢。” 一出柳云鹤的宅子，老马赶紧叮嘱刘拾遗：“徒弟啊，下晌去户部，你一定要小心。若是出了什么事，记住——三十六计跑为上！” 刘拾遗有些奇怪的问：“师傅，不是说咱们锦衣卫除了皇上谁都不怕么？怎么还要跑？” 老马苦笑一声：“糊涂啊徒弟！山东卫所军的那些人，常年在海边上与倭寇作战。马上又要调到北边打鞑靼！这些人，都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战场上杀红了眼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柳试百户说得对，千万不要表露出你锦衣卫的身份！” 午时吃过了饭，刘拾遗换上户部主事的官服，来到户部衙门。 大明的六部各衙门，与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不过隔了一条六部廊大街。 户部是大明的财税重地，管着两京一十三省的收入c支出。户部大堂内，各司主事c员外郎c郎中们埋头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刘拾遗的存在。 “大人们，户部大堂重地，不得擅入啊！” “滚滚滚！让你们的堂官出来说话！” 户部大堂外突然响起一阵吵闹声。 紧接着，“嘭，嘭，嘭”，几名户部的听差校尉像小鸡一样被人踹入户部大堂。 片刻后，几十名身着甲胄的卫所军将领冲入大堂之内。 大堂内户部的官吏们大惊失色。 一位美髯郎中倒是颇有几分胆色，他朝着卫所军将领们拱拱手：“在下户部营缮司郎中高拱，敢问，诸位将军是？” 领头的一个黑脸将军怒道：“老子是莱州卫指挥使，廖灿！让你们户部的堂官们出来说话！” 六部堂官，指的是各部的尚书c左右侍郎。 高郎中道：“廖将军。我们李尚书去了内阁c杨侍郎去了通州查验仓场c关侍郎去了灵济宫监督工程。有什么话，就请您跟我说把。” 廖将军冷笑一声：“呵，户部的堂官们消息倒是灵通的很！知道弟兄们要来户部要饷银？躲得倒是挺快！行，你第一个搭弟兄们的话，弟兄们就找你了！俺们山东九卫十所的弟兄，已然三个月未发过一吊钱的饷银！皇上有旨，让我们北上蓟州守古北口长城。弟兄们总要给家里的老人孩子留个活命的钱吧？” 高郎中赞同道：“将士出征在外，给家眷留些钱过活，是人之常情。” “啊呵呸！”廖将军啐了高郎中一脸唾沫：“那你们户部倒是给我们九卫十所的弟兄们发饷啊！弟兄们在战场上拼死亡命，家里的老人孩子却在饿着肚子！我问你，这仗还怎么打？” 这位高拱高郎中见这些丘八爷来势汹汹，赶紧推脱道：“将军，本官是营缮司郎中。山东卫所军的饷银不归我管。” 廖将军怒道：“归哪个乌龟王八蛋管，你让他来答话。” 高郎中回答：“此事归山东清吏司主事管。” 廖将军高声喊道：“哪个忘八蛋是山东清吏司主事，给老子站出来！” 刘拾遗心中一惊：柳试百户不是让我冒充山东清吏司主事么？ 真正的山东清吏司主事是柳云鹤的大舅哥。户部山东清吏司，主管山东一省财税，给山东卫所军发饷，亦是山东清吏司份内的事情。 柳云鹤得知山东卫所军的将领们要到户部闹饷，知道户部的尚书c侍郎们一定会躲出去——让自己的大舅哥那个小人物当替死鬼！ 柳云鹤干脆来了个假公济私！让自己的大舅哥赶紧告病，然后让刘拾遗冒充自己的大舅哥——这样既遂了陶百户借刀杀人的心愿，又能让自己的大舅哥平安躲过这一劫。 刘拾遗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在，在下山东清吏司主事。” 大堂里的户部官员们面面相觑：怎么，山东清吏司主事换人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廖将军一把拽住了刘拾遗的脖领：“好个昏官！内阁在宫里，我们进不去，到这户部大堂来，堂官们又躲了出去！得，算你倒霉，来吧，给弟兄们发饷银！我算了下，户部一共拖欠我们九卫十所三个月饷银，共合银子六十三万七千两！少一两银子，劳资剁你一两肉！” 几十位杀气腾腾的将军怒目而视，刘拾遗哪曾见过这等场面？ “没，没钱。”刘拾遗情急之下，竟然脱口而出“没钱”二字。 “那老子就剁了你！大不了蓟州不去了，老子的头留在菜市口给你偿命！”廖将军一把抽出了腰刀，放到了刘拾遗的脖子上。 那位高拱高郎中见状，扑腾一声给廖将军跪下了：“将军！我们都是朝廷的官吏。难道我们就忍心眼睁睁看着边军兄弟在整日在血水里打滚，下了战场连有限的几个饷银都拿不到么？可这位大人说的是实话！户部，确实是没钱啊！实话告诉您，今年江北几个省遭了灾，江南又歉收——我们户部，已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啊！实话说，我们京城的官员，已经半年没发俸禄了！” 廖将军转头对几十名边军将领说道：“听见了么？咱找他们来哭穷，他们反倒过来朝咱们哭穷了！我就不信，偌大的朝廷，连区区几十万两兵饷都拿不出来！” 廖将军又转头朝着高郎中骂道：“你当老子是三岁的孩子？京官们半年没发俸禄？京官们指着有限的那几个俸禄银子活么？你们仲秋c年节有地方官的节礼，冬至，夏至又有地方官们孝敬的冰炭银，外捞多了去了——可我手下的袍泽弟兄，就指着这点饷银养活全家老小！” 高郎中不再说话。 是啊，这位廖将军问的好，偌大朝廷真的连几十万两兵饷都拿不出来了么？ 事实是——的确拿不出来。 今年几场大灾一折腾，加上皇上修几处宫观c道宇是开的国库，用的国帑。现在国库只剩下了一百多万两压库银应急。 山东九卫十所的欠饷动用压库银发下去，别的省的卫所军依样画葫芦，也来户部大堂闹饷怎么办？ 廖将军朝着刘拾遗吼道：“说啊，山东清吏司主事大人！我们的饷银，你打算怎么办？” 刘拾遗战战兢兢的回答：“不，不知道。” “不知道？去尼玛的！”廖将军一把将刘拾遗推倒在地。 “啪~”混乱之中，刘拾遗的柳木腰牌掉到了地上！ 刘拾遗始终是锦衣卫中的新人，办事不够缜密。上晌柳云鹤，师傅老马再三叮嘱他不要露出自己锦衣卫的身份，他在换衣服的时候却鬼使神差，把腰牌留在了腰间。 刘拾遗刚要去捡，廖将军却一把踩住腰牌。 廖将军把腰牌捡起来：“锦衣卫北镇抚司下力士？艹尼娘！弟兄们，这鸟官是锦衣卫的鹰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忘八蛋，就会穿着飞鱼服招摇过市！装成户部的主事，无非是想查清哪些人闹饷，好把名字记到他们那生死簿子上，秋后算账。弟兄们，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办，打死他个球的！” “锦衣卫，锦尼妈了个比！弟兄们，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有上谕 全天下的人，谁敢骂锦衣卫的上差是“狗爪子”，喊出“锦衣卫，锦尼玛了个比”这样的违制之言？ 山东卫所军的这些武将，也是被逼急了。 自古无钱不聚兵。三个月不给手下弟兄发饷银，又要让兵士们开拔长途跋涉，北上防御鞑靼，很有可能半途发生兵变。 这些武将们害怕自己没倒在倭寇的火铳下，没倒在鞑靼人的马刀下，却倒在自家袍泽弟兄背后的一刀上！ 几十个杀气腾腾的武将把刘拾遗围了起来，说话间就要对他饱以老拳。 大堂内的户部官员们松了口气。这些丘八把火撒到了锦衣卫身上，户部的人可以逃过一劫了。 官员们当中，混有三两名东厂的番役。东厂与锦衣卫一向不和。这些东厂的人亦乐得看锦衣卫的人当众出丑。 “住手！” 大堂里响起一声暴喝。 一名身着正四品武将官服的青年将军腰配宝剑，护到刘拾遗面前。 这青年将军正是刘拾遗的结拜大哥——戚继光！ 廖将军抬头看了看戚继光，眉头一皱：这人顶多二十出头，却身穿四品武官的甲胄，一看就是个靠蒙祖荫上位的世勋子弟。 大明军中，靠军功晋官的武将，一向看不起世袭军职的勋贵之后。 就说这位廖将军，从军三十年，从一个小兵做起。北边打鞑靼，南边打安南，东边打倭寇。历经大小百余战，身上的伤疤多的数都数不过来。是这些伤疤为他换来了一个正三品的指挥使职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一出生就带着四品五品衔的世勋子弟？ “你是什么人？看甲胄，你也是山东卫所军中人。为何要维护一个锦衣卫的狗爪子？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当心本将连你一起打了！” 戚继光一拱手：“在下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廖将军一听名字，面色立马缓和了不少：“戚继光？登州卫？令尊可是登州卫的戚景通戚老将军？” 戚继光点点头：“正是家父。” 廖将军曾在戚父手下做过两年镇抚。戚父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两袖清风。廖将军对戚父的为人很是敬佩。 廖将军道：“呵，原来是少将军！少将军，你八岁的时候，我还给你洗过尿布呢！” 戚继光问：“哦？这么说大人以前在登州卫任过职？” 廖将军点头：“嗯，以前在登州卫做过一任镇抚。早就听说戚老将军的公子，不同于普通世勋家的浪荡子。是世勋子弟中上进的楷模。主动上京参加武举，又毛遂自荐登上德胜门打鞑靼。山东几个卫所北调蓟州镇，山东卫所军中的公子哥们都忙着上下打点，留在原任。少将军却一心北上，准备在边关建一番功业！戚老将军在天有灵，看到少将军如此有出息也会欣慰的。” “不过。。。”廖将军话锋一转：“不过，少将军为何要与整个山东卫所军的同袍弟兄作对，包庇一个锦衣卫的狗爪子？你知不知道，山东卫所军已经三个月没发一文钱的饷银了！这狗爪子还混在户部的人里，想把闹饷弟兄们的名字记到生死簿上去，秋后算账。实在是可恶！” 戚继光高声说道：“廖将军！请放尊重些！要闹事，也该找对闹事的对象。他是狗爪子？” 戚继光一把将刘拾遗的袍袖撩起，只见他的右臂上，缠着一圈白布。 戚继光说道：“看到了么？这箭伤，是鞑靼人留给我二弟的！在德胜门，我二弟和我并肩而立，血战鞑靼，还救了我的命！大家都是当兵吃粮的，应该知道，战场上的救命恩人，比自己的亲兄弟还要亲！” 在场的武将，最佩服的就是在战场上视死如归的汉子。戚继光如此一说，众人对刘拾遗的怒气消了一半。 戚继光又道：“谁要是跟我二弟过不去，就是跟我戚继光过不去——跟我手上的这柄剑过不去！” 廖将军点头：“既是少将军的过命兄弟，我们弟兄就不再难为他。可欠饷我们不能不要！刚才那位高郎中呢？” 那位高拱高郎中心中沮丧。本来指望丘八们把邪火发在眼前这个锦衣卫身上，户部的官员们可以逃过一劫。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救了那锦衣卫。 高郎中一咬牙，站了出来：“下官在。” 高拱这个郎中是文官正五品，廖灿这个卫指挥使是武官正三品。大明重文轻武，武官见文官低三级。从这点上来说，高郎中不必用“下官”这种谦称。 然而，一来，高拱身为户部的人，本来对山东卫所军的这些将领们心有愧疚——户部的人也不想看到在边关流血流汗的将士们到头来连有限的几个饷银都拿不到。 二来，这几十名山东卫所军的武将是来找碴的，占着理，且来势汹汹。高拱在气势上就低了廖将军半头。 所以高拱自称“下官”。 廖将军道：“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你们户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发饷啊？” 高郎中哑然无声，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下，下官也不知道。” “司礼监李公公到！” 大堂外响起听差校尉的报号声。 一位四十多岁，面相谦和的太监走进了户部大堂。 户部官员们c山东卫所军的武将们齐刷刷的跪倒一片。 世人都知道，如今朝廷有三巨头之说——内阁首辅严嵩c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c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这三人即为朝廷三巨头。 三人之中，李芳是宫中三万太监的首领，管着司礼监。大明的所有政令，皆要内阁拟票，交司礼监披红。李芳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是大权在握。 李芳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当今皇上还是兴献王世子的时候，李芳就是他的大伴。 李芳这人又不同于赵高c缪毒之辈。他虽为宦臣，却通情理c明大事，且生的一副菩萨心肠。故而朝臣对他，都有几分敬意。 李公公走到户部大堂之上，高声说道：“有上谕：发内承运库银六十三万两，予山东卫所军将士补发欠饷。” “臣等领旨谢恩！”一众闹饷的将领们纷纷叩首领旨。 内承运库，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私库。与被称为国库的太仓相对而生。 大明历代，都是太仓存银多于内承运库存银。即国库大于皇帝私库。本朝则不同。太仓已经穷的只剩下一百多万两压库银。内承运库中，存银却因太多，通风不畅而发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鲍七爷的夸奖 嘉靖帝虽在民间有贪财好货之主的坏名声，可在关乎社稷根基的事情上，他不会也不敢吝惜自己私库中的那些发了霉的银子。 山东卫所军数万人北上戍守蓟州，他只能开内承运库，补足欠饷。若是北上戍边的卫所军因为缺饷而发生哗变——俺答汗定会毫不犹豫的再次入寇！ 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宣完嘉靖帝的上谕，问领头闹饷的廖灿：“你叫什么？在军中当着什么官职？” 廖灿拱手道：“禀李公公，末将廖灿。莱州卫指挥使。” 李芳厉声道：“我当是多大的官职？敢在户部大堂闹事！原来是个小小的三品指挥使。” 大明的官职分文官九品十八级，武官九品十八级。文官见武官高三级。文官中，又有另一种特殊的存在——那就是宦官。 宦官的品级，归属于文官品级。司礼监掌印太监是正四品。可即便是正一品的首辅严嵩，见到正四品的李芳也要恭恭敬敬。因为宦官——说白了就是皇上的贴身家奴！这些人日夜伴随皇上左右，权势大的很。 李芳又说道：“廖灿，我告诉你，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三品指挥使，就算是五军都督府的那些一c二品都督们，也不敢在户部大堂闹事！念在事出有因，我今天就不追究你们了。皇上开了天恩，拿出自己的体己钱给你们补发饷银。你们要知道报效皇恩。好好为皇上守卫蓟州镇！” 廖灿和一众武将齐刷刷的跪倒一片：“末将等誓死守卫蓟州。” 李芳一挥衣袖：“好了，都下去吧。” 刘拾遗和戚继光这对干兄弟刚想随着武将们退出户部大堂，李芳却叫住了二人：“你们两个留下。” 李芳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你叫戚继光？” “禀公公，末将戚继光。” 李芳笑眯眯的说道：“呵，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你写的那个《备俺答策》，兵部的张尚书呈给了皇上御览。皇上看完后，给了你四个字的考语。你可知道是哪四个字么？” 戚继光道：“末将不知。” 李芳笑着说：“四个字：大将之材！呵，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将军。刚才你在大堂里说的话，我在门口都听见了。当着这么多骄兵悍将的面，替自己的兄弟出头，真可谓又有忠，又有义，难得！” 戚继光毕恭毕敬的说：“公公抬举末将了。” 李芳问刘拾遗道：“你又叫什么？是刚到锦衣卫任职吧？怎么这么不小心。锦衣卫办秘差，怎么能把腰牌带在身上呢？” 刘拾遗道：“公公，小人刘拾遗。到锦衣卫任职还未满一个月。” 李芳意味深长的说：“这种差事，你们陆指挥使怎么会交给一个雏儿？我今天教你一句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秘则失身，几事不秘则成害！记住我的这句话，你将终身受益无穷。” 刘拾遗赶紧答道：“小人谨记李公公教诲。” 李芳道：“嗯，你们这对干兄弟，要在冀州镇和锦衣卫中好好为皇上效力。好了，去罢！” 刘拾遗与戚继光出得户部大堂。 刘拾遗感激的说道：“大哥，今天多亏你。要不那些军爷们的腰刀，说不定就砍在我的身上了。” 戚继光说道：“拿刀砍锦衣卫？他们还没那个胆量。他们只是指桑骂槐罢了。这些人因为饷银的事，对朝廷不满。故意拿你这个锦衣卫撒气。骂你几句也就是了。真要是动了刀，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刘拾遗道：“不管怎么说，大哥今天为我出了头，二弟我还是要谢你。” 戚继光说道：“唉。算了吧，我还有件事要求你呢。” 刘拾遗问：“何事？大哥请说。” 戚继光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人，小声对刘拾遗说道：“二弟。今年你的差事是把闹饷武官们的名字，记到生死簿上去，对么？” 刘拾遗点点头：“是。” 戚继光以恳求的语气对刘拾遗说道：“我求你，不要往那生死簿上记任何人的名字。这些人虽然粗鲁，可他们都是为朝廷流过血的。今天这事，李公公说得对，是事出有因！” 刘拾遗苦笑一声：“我就算要记，也不知道几十号人的名字啊。再说了大哥，李公公不都说了，不追究今天的事情了么？” 戚继光笑了笑：“今天不追究，不等于明天不追究。总之，只要名字落到了生死簿上。。。。迟早，锦衣卫会收拾生死簿上墨吃纸的那些名字。” 刘拾遗道：“一切全听大哥的。你说不记，我不记就是了。” 戚继光牵过自己的马，拱手道：“二弟，下晌我就要去蓟州镇了。此去边关凶险无比，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准我这身骨头就埋骨青山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吧！” 刘拾遗亦拱手行礼：“愿大哥旗开得胜，在边关建功立业！” 和戚继光分别，刘拾遗来到柳试百户的宅子复命。 走到柳宅门口，师傅老马迎了上来：“徒弟，你可回来了。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刘拾遗道：“好像——办砸了。” 他将户部大堂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老马。 老马一拍脑瓜：“糟糕！” 刘拾遗问：“师傅，怎么了？是不是我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老胡叹了口气：“唉，露不露身份倒在其次。关键是，你没在生死簿上写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这才是正差事！待会儿柳狐狸和陶胡子指不定怎么刁难你呢！” 进到柳宅，刘拾遗和老马给柳云鹤行了礼。 柳云鹤问：“差事办好了么？生死簿拿来我看看。” 刘拾遗呈上生死簿——自然是空空如也。柳云鹤看后脸上阴晴不定，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这差事办得好啊。走吧，跟着我，去陶百户那里交差。” 三人直接到了北镇抚司。陶百户正在值房之中。 听刘拾遗说完了户部大堂上的事，陶百户面色一变，怒斥他道：“废物！让你去户部大堂是干什么营生去了！露了身份不说，一个名字也没落到生死簿上！本来我还看你是个机灵的人。现在看，草包一个！按照锦衣卫的家规，差事办砸了是要受罚的。念你是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就罚你。。。。” “吱。”值房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八尺高的彪形大汉。这大汉正是陶百户的直属上官——锦衣卫十三太保里的老七，查缉千户鲍雨堂。 “拜见七爷！” 陶百户c柳云鹤c刘拾遗c老马四人跪倒道。 “免了吧。” 鲍七爷问陶百户：“陶胡子，户部大堂的事儿我听说了，咱们的人没吃亏吧？” 陶百户回禀：“没吃亏是没吃亏，只是办差的办砸了差事。” 陶百户添油加醋的将刘拾遗在鲍七爷面前贬低了一番。 鲍七爷听后，略一思索便琢磨出了门道： 这样的差事，派一个没有任何办案经验的雏儿去做，这不是害这雏儿么？无非是眼前这年轻人，挡了陶胡子卖缺发财的路，陶胡子借机给他穿小鞋呢。 鲍七爷问陶百户：“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力士？” 陶百户道：“咱们的家规，办砸了差事，杖责六十。念在他救过陆指挥使的命，改杖二十。” 鲍七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屁！” 锦衣卫十三太保里的七爷动了怒，陶百户c柳试百户c刘拾遗c老马赶紧跪倒。 鲍七爷道：“柳狐狸，老马，还有你，刘什么来着。哦，刘拾遗，你们三个起来。陶胡子，你给我跪着。” 陶百户一脸茫然。明明是刘拾遗办砸了差事，陶百户怎么让自己跪着？ 鲍七爷道：“陶胡子，你这官，是越当越糊涂了！咱们锦衣卫有家规，只要在生死簿上墨吃纸的事儿，就一定要呈给皇上御览。把闹饷的武将名字落到生死簿上，呈给皇上。皇上一怒之下，要是把这些人全杀了怎么办？大明还要这些血水里滚出来的将军们戍守边关门户呢！他们都死了，你去冀州镇打鞑靼人么？不是我看不起你，要说探听消息，抓抓人，打打人你是内行，上了边关战场，你连个小旗都干不好！” 鲍七爷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刘。。。。叫什么来着。啊对，刘拾遗。你这事办的没错。把那些武将的名字记到生死簿上百害而无一利。不愧是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你很机灵。呵，还有，刚进锦衣卫没几天，就跟一位正四品的少年将军拜了干兄弟，你也算挺会钻营了。” 锦衣卫中人，一向喜欢结交军中将领，这样便于打探军中的事情。鲍七爷说刘拾遗会钻营，倒不是说什么反话，这的确是在夸他。 鲍七爷转头对老马说：“老马，你这个引路师傅当的不错，你这徒弟调教的很好。你们师徒俩，一会儿去司库司领二十两银子的赏银。” “谢七爷！” “谢七爷！” 鲍七爷又说：“柳狐狸，老马，刘拾遗，你们三人先下去吧。” 三人走后，鲍七爷呵斥陶百户：“陶胡子，我劝你别耍小聪明。给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穿小鞋？你是活腻了不成？你若不是我的人，我也不会跟你说这样的话。好自为之吧。” 陶百户算是碰了一鼻子灰。本来打算丢双小鞋，整治整治刘拾遗。哪里想到，换来的却是鲍七爷的一顿臭骂。他心中对刘拾遗的恨又深了三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南城 刘拾遗在七爷鲍雨堂那里露了脸，又和师傅各得了二十两的赏银。这真可谓是因祸得福。 都说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福来，祸不远，人世间的事情，大致如此。 从司库司领了两枚银锞子，师傅老马笑呵呵的说：“师傅今天是沾了你的光，平白得了这二十两的赏银。晚上喝酒去吧。顺道让你家那贪吃的丫头一饱口福。” 刘拾遗道：“成。不过师傅，咱能不能别去德云楼。老在那儿白吃白喝的，我觉得挺对不起德云楼的老掌柜。” 老马大笑：“徒弟，你啊，真是菩萨心肠。不像是个锦衣卫力士，倒像是哪座庙里的和尚。也罢也罢，咱们就去南城的万香坊吧。那儿的羊肉可是一绝。南城是咱们锦衣卫十三太保里高静斋高三爷的地盘。万香坊的老板不知道咱俩的身份，会收咱们的饭钱。” 师徒二人回到刘拾遗的宅院里，何婆子对刘拾遗说道：“老爷，我做了一锅炸酱面。马大人今晚也要在这儿吃么？我去多准备一副碗筷？” 刘拾遗摆摆手：“不了，今晚我带嫣嫣去外面吃。嫣嫣呢？” “小姐在堂屋呢。” 堂屋里，嫣嫣正盯着八仙桌上摆着的炸酱面流口水呢。因为想等哥哥回来一起吃，她强忍着肚子里的馋虫，没有动筷子。 “哥哥，你可回来啦。今晚上，咱们吃大白面条，还有切着肉丁儿的香香酱!”嫣嫣终于盼回了哥哥，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不吃这个了。今晚啊，哥哥和马爷爷，带你去南城吃肉。”刘拾遗抱起妹妹。 “肉？”说到肉，嫣嫣一双大眼睛似乎放了光。 “是大块的肉肉，还是小块的？和碗里的肉丁哪个大哪个小啊？”嫣嫣认真的问。 刘拾遗随手比了比：“当然是大块的肉，大概这么大吧。” 嫣嫣大喜：“嫣嫣不吃白面条和小肉丁了。嫣嫣要吃那么大块的肉！” 老马走进了堂屋：“丫头啊，你咋就知道吃呢？” 嫣嫣努着嘴说道：“哼，乐意。” 师徒二人领着嫣嫣，直奔南城万香坊。 京城分为南北城。北城居住的，多为勋贵c官员c富户。南城居住的，则多为引车卖浆者c贩夫走卒。相比于北城，南城显得鱼龙混杂，有贫苦的良民，也有靠坑蒙拐骗为生的下三滥。 边走，老马边给徒弟说着南城的掌故：“南城丁口数是北城的五倍。这儿是咱们锦衣卫理刑千户高三爷的地盘。高三爷虽然在十三位太保爷里排行第三，却是下属最少的一位太保。他手下只有二百人。他这二百人，全都在南城。” 刘拾遗问老马：“师傅，不是说南城丁口数是北城的五倍么？为何咱们锦衣卫在京的五千弟兄里，只有区区二百人在南城？” 老马笑眯眯的答道：“又糊涂了不是？南城住的都是些穷老百姓。有不法之徒，也不值得咱们锦衣卫管。咱们锦衣卫，是管官的官！管北城穷老百姓的衙门，有顺天府，有五城兵马司。哦，还有——香头会。” 老马所说的香头会，说白了就是一群南城当地的地痞。这些人控制着南城大部分的赌坊c妓馆c茶肆c酒楼。 香头会的会首，是个很会和官府打交道的人。人送外号：曲大侠。曲大侠跟顺天府衙门里的一些官吏关系非常好，整日里称兄道弟。 顺天府有些案子，譬如说北城某某大户家失了窃，衙门的人就会找香头会的曲大侠。香头会用不了几个时辰，就会从南城交出贼来。 三人进到万香坊中。 万香坊的挑门帘小二高声道：“三位贵客，四方桌一张嘞~” 老马对小二说道：“好酒好肉，尽管上。” 小二满脸堆笑：“爷，您看这样成不？两斤秋白露，片三斤烤羊腿肉，三碗羊肉汤，再拌上两个爽口的小菜？” 老马吩咐小二：“秋白露上四斤。菜嘛就照你说的上。” 刘拾遗问师傅：“师傅，上这么多酒咱们喝的完么？” 老马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秋白露这酒，比女儿红c杏花村的酒劲要小上几圈！这酒不醉人的。” 酒菜上齐，嫣嫣的口水就差“吧嗒吧嗒”淌到桌上了。 老马给嫣嫣夹上几片羊腿肉：“吃吧，你个馋丫头。” 嫣嫣虽然只有四岁，嘴皮子倒是挺利落，她一双大眼睛一眨，对老马说：“哼，嫣嫣是馋丫头，你就是馋老头！” 老马被嫣嫣逗得哈哈大笑。 “嫣嫣，不准没规矩。”刘拾遗说。 老马轻轻拍了拍嫣嫣的小脑瓜：“徒弟，你这妹妹啊，长大嫁人之后肯定是个牙尖嘴利的悍妇！也好也好，到了婆家不受欺负。” 刘拾遗给老马斟上一杯秋白露酒，老马一饮而尽：“这酒的劲头虽小，倒也爽口。徒弟，你也喝！呵，你不知道，今天鲍七爷训陶百户的时候，陶百户的脸都白了！解恨解恨！” 师徒二人喝光了四斤秋白露。 老马问嫣嫣：“丫头，吃饱了么？” “咯~”嫣嫣打了个饱嗝，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说：“吃饱啦。我的肚皮都快破啦。” 刘拾遗喊道：“小二，结账。” “爷，共是一钱二分银子。” 刘拾遗酒量赶不上老马，一丝酒劲已经袭上了他的脑门。他豪气的掏出一块三钱的碎银子，扔给小二：“不用找了！” 三人出了万香坊。刘拾遗和老马喝多了秋白露有些走肾。 “师傅，我找个旮旯方便方便。” “我也去。” 刘拾遗对嫣嫣说：“你站在这儿不要动，哥哥去去就回。” 师徒二人在街上找了个黑灯瞎火的胡同口，脱了裤子“呲溜，呲溜。” 刘拾遗酒劲上来，竟然瞥了一眼师傅的话。 老马大笑：“看什么看。师傅的这家伙，如今怕是连鸟都吓不住了！四十年前，顶风尿三丈，现在顺风尿一鞋！不像你们年轻人啊。对了，过两天师傅给你寻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你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刘拾遗醉醺醺的说道：“别。您老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街上，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瘦汉子，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走到嫣嫣面前：“小丫头，你家里人呢？想吃糖葫芦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还有王法嘛 师徒二人撒完了尿，回到街边——哪里还有嫣嫣的影子？ 刘拾遗惊出一身冷汗！刚和妹妹重逢，就又把妹妹丢了？！冷汗一激，刘拾遗身上的酒醒了八分！ 他没头苍蝇似的环顾四周，找着妹妹圆嘟嘟的身影。 老马则走到街边一个卖杏子的老汉面前，问道：“老兄弟，你刚才看没看见有个四岁的小女娃，这么高。就站在你摊子前面。” 卖杏老汉答道：“见了。刚才有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手里拿着糖葫芦，把她抱走了！” 老马低声道：“糟糕，遇上拍花子的了！” 京城之中，有些游手好闲之徒，靠拐卖小娃娃为生。这样的人被称作“拍花子的”。 老马问卖杏老头：“你可还记得那汉子的模样？” 卖杏老头说：“记得。好像是个眯缝眼，留了个八字胡。” 老马从袖中拿出一两银子，塞给卖杏老头：“老兄弟，今晚别卖杏子了！我孙女让拍花子的拐走了，做个旁证，随我认认人！” 卖杏老头为难的说：“老爷，我只是个小民百姓，可不想招惹那些拍花子的强人。那些人背后有香头会撑腰呢！” 老马问卖杏老头：“老兄弟，认识字么？” 卖杏老头答道：“粗识几个字。” 老马从腰间掏出铜腰牌，亮在卖杏老头眼前：“看好了，我是锦衣卫的人！有锦衣卫的人为你做主，你怕香头会那群砸碎干什么？” 京城之中，上到白发老翁，下到三岁的小娃娃，谁不知道锦衣卫的恶名？ 坊间传说，锦衣卫看朝堂里哪个三品二品的大官不顺眼，说杀夜里就能给杀了。 锦衣卫四十六样大刑，二百零八样小刑的名头，更是响彻京华。 京城里的老妪吓唬哭闹的孩子，总说：“别哭了。再哭，锦衣卫来了。” 卖杏老头赶紧拱手行礼：“锦衣卫的大老爷，有您做主，我敢当这个旁证。” 刘拾遗慌张的跑到老马身前：“师傅，我四处寻不见嫣嫣。” 老马冷静的说道：“寻不见就对了。她是让拍花子的人给拐走了。” “拐走了？”刘拾遗一双眼瞪得铜铃般大，脑门上青筋暴起。妹妹是刘拾遗的心头肉。丢了妹妹就宛如一把尖刀插到他胸口。 “别着急。容师傅我想想。” 老马思索片刻，说道：“这个时辰，顺天府的差役应该都下了差了。现在就怕拍花子的连夜领着嫣嫣出城。只要不出城，我就有办法把嫣嫣找回来。。” 刘拾遗问：“这个时辰，九门不是都已经关了么？” 老马摇头：“不，出城除了九门，还有个鬼门！” 京城九门，分为正阳门c崇文门c安定门c宣武门c德胜门c东直门c西直门c朝阳门c广渠门。 九门酉时二刻便会禁止普通百姓出入。 许多住在城外的商贩，在晚上赶城内的夜市，卖些瓜果c小玩意儿。九门关了，自然就出不了城。 正统十四年，瓦剌大军围攻京城。瓦剌人的石炮子在广渠门附近的城墙上砸出个一丈宽的豁口。 不知是不是管着城墙修缮的户部营缮司主事渎职，一来二去竟把修豁口的事儿给耽搁下了。 于是乎，这个豁口成了住在城外的商贩夜里出城的“鬼门”。 官府也知道这些商贩的不易，后来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的鬼门，俨然成了京城九门外的第十门！ 刘拾遗不知道鬼门是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发急：“师傅，那咋办？” 老马道：“为今之计，是要找些人手，把鬼门看起来。顺天府的衙役们下差了，可以调五城兵马司的人！走，回北镇抚司！” 刘拾遗问：“不是找五城兵马司的人么？怎么回北镇抚司？” 老马答道：“咱们可以在五城兵马司的人面前耀武扬威。可真要调他们的人用，却要锦衣卫百户以上的调兵手令。师傅只是个小旗，无权调五城兵马司的人！北镇抚司每晚都有一名值夜百户留守值房。今天是谁值夜来着——千万别是陶百户！” 老马领着卖杏老头在后面走，刘拾遗在前面一路小跑奔向北镇抚司。 在北镇抚司门口“扑通”。一路小跑的刘拾遗撞上了一个人。 刘拾遗抬头一看，心道不好！竟然是陶百户！陶百户今晚留在北镇抚司值夜？ 刘拾遗虽然没有多大的心机，却也不傻。今天自己刚害得陶百户受了鲍七爷的训斥，陶百户能帮自己么？万无可能！ 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拍花子”的带出城，永生永世不能和自己再见？ “瞎了你的眼！怎么如此莽莽撞撞的？”陶百户怒斥刘拾遗。 “谁啊？”陶百户的旁边，站着另一个人。 刘拾遗抬头一看，竟然是查缉千户鲍七爷！ 鲍七爷道：“刘拾遗啊。锦衣卫中人，遇事应该比常人冷静三分。下晌才夸你机灵，怎么晚上就变成毛猴子了？” 刘拾遗几乎是咬着牙对鲍七爷说：“七爷，属下四岁的妹妹被拍花子的拐走了。想求值夜的百户大人起一张去五城兵马司调兵的手令，封住鬼门！” 鲍七爷一听，爆喝一声：“混账！” 鲍七爷是练家子出身，中气十足。这一声喝，倒把刘拾遗和陶百户都给吓了一跳。 “锦衣卫的家眷都敢拐带！还有王法么？要是传到东厂的人耳朵里去，他们不得笑掉大牙？陶胡子，给我把北镇抚司值夜的校尉力士都召集起来！”鲍七爷命令道。 锦衣卫的职责很广，其中有一条：巡查缉拿京城不法。 要是锦衣卫的家眷被区区几个拍花子的下三滥拐走，传出去，锦衣卫的颜面何在？ 再加上鲍七爷是十三太保里出了名最护犊子的一位。自己手下力士的妹妹被拐带了，他自然要出头。 片刻功夫后，北镇抚司内留守值夜的二百力士c校尉集结成队。老马也领着卖杏老头赶到了北镇抚司。 鲍七爷问老马：“这老头是谁？” 老马答道：“这人是旁证。他见过那拍花子的相貌。” 鲍七爷道：“老马，你领着这老头，找柳画师去！让他画上十几张那下三滥c还有那孩子的画像。我刚才看柳画师喝多了，在慎刑司的大堂里睡觉呢。快去。” 鲍七爷所说的柳画师，是十三太保里的老十——校典千户柳南风柳十爷。 柳南风在锦衣卫中简直就是个异类。 他本是个寄情诗词书画的读书人。十年前会试大比，他高中二甲第八名进士。本来他想去翰林院当个闲散翰林官。奈何他的父亲——是告老的前任锦衣卫指挥使柳铁心。 老指挥使一心想让自己儿子进锦衣卫，亲自找了现任指挥使陆炳。陆炳自然要卖前任的面子，上奏了皇上，皇上大笔一挥，让柳南风做了锦衣卫的校典千户。 柳南风在锦衣卫中，从来没兴趣参与任何案子。这位柳十爷只做一件事，就是给嫌犯绘相。他是书画大家，只要别人口述给他嫌犯的容貌，他就能信手画出，跟真人别无二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柳画师和花和尚 锦衣卫值夜的二百力士c校尉在北司校场集结完毕。 鲍七爷高声令道：“陶胡子，你带一百力士c校尉去鬼门！凡是遇见带着小娃娃的人出城，一律拦下！” 陶百户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已是秋末冬初的时节。在值房里安安逸逸喝上一杯小酒，总要胜过去城墙边吃风。 柳云鹤似乎看透了陶百户的心思。他是多会溜须拍马的一个人？柳云鹤拱手对鲍七爷说： “七爷，封鬼门这种小事，似乎用不着咱们锦衣卫出手。可否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去？他们干的就是封城门，缉拿人贩子c盗贼的差事。” 陶百户赶紧附和：“七爷，属下以为柳试百户所言极是。” 鲍七爷不耐烦的摆摆手：“极什么是？五城兵马司的那群酒囊饭袋能办利索什么事。都给我听好了，今天被拐的娃娃是咱们自家弟兄的妹子，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进得锦衣，便是同袍，这是咱们祖师爷的训诲！陶胡子，柳云鹤，带人办差去吧！” 大明开国，洪武爷派心腹毛骧组建锦衣卫。毛骧也被锦衣卫众人尊为祖师爷。 “进得锦衣，便是同袍。”这的确是毛骧当年的话。然而如今有几个人真正记得祖师爷的教诲？ 南c北镇抚司内，同僚之间勾心斗角c相互下绊子，使邪力，只为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七爷鲍雨堂是练家子出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坏心眼。是个极重义气之人。他这人，一向公私分明。公事上，属下办砸了差事，即便再亲信的人他也照样严加惩处。私下里，即便是他手下一个小小的力士家里出了事，他也会鼎力相助。 刘拾遗正要跟着陶百户c柳云鹤去鬼门。鲍七爷却叫住了他： “你在这儿等着。封住了鬼门，那拍花子的下三滥出不了城，还得回南城。等柳画师描完了相，你跟我去南城高三爷那里！” 慎刑司大堂内，十三太保的十爷柳南风正趴在案头睡觉呢！他是校典千户，管着锦衣卫档房。他却钟爱在慎刑司的大堂里睡觉——因为他喜欢大堂里摆着的那两扇山水屏风。柳南风就是这样的随性之人。 老马走过去，拍了拍柳南风的肩膀：“十爷，醒醒。” 换做别人，老马这个小旗官怎敢拍太保爷的肩膀？ 柳南风这个太保爷却不同。锦衣卫的人都知道，十爷是十三太保里最没有架子的人。他爱喝酒，又好跟人拼酒。老马在锦衣卫里出了名的善饮之人。柳十爷曾找老马拼过两次酒——次次十爷都败下阵来。 一个时辰前，老马和徒弟刘拾遗在万香楼喝酒吃肉的时候还说：“锦衣卫十三太保里，柳十爷和鲍七爷是心肠最好的两位。” 试百户柳云鹤，论起来还是柳十爷的远房堂弟。当初柳狐狸进锦衣卫，走的就是十爷的父亲——柳老指挥使的门路。 柳云鹤心底里对柳南风的这位远房堂兄，是又妒又恨。妒在于，堂兄有一位权势熏天的父亲。一进锦衣卫就位列十三太保。 恨在于，自己的这位堂兄放着天大的背景不用，放着大好前程不去奔，整日“不思进取”，喝酒c作诗c画画。全无半点上进心。本来柳云鹤还指望堂兄能在锦衣卫里多加提拔他。可柳南风连自己的前程都漠不关心，又怎会替别人谋前程呢？ 老马拍了拍柳南风的肩膀。柳南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哦，老马啊。什么事？又来找我拼酒了？呵，今天不成，我喝的有点多，跟你拼酒太吃亏。” 老马摇头：“十爷。有件紧急的事要劳您大驾！” 柳南风问：“什么事？” “属下徒弟的妹妹被拍花子的拐走了。我找了个旁证，请十爷帮忙画几张相！” “这好办”。柳南风说着从案头拿起纸笔。 卖杏老头和老马分别朝着刘南风描述了人贩子和嫣嫣的容貌。 柳南风提起笔，刷刷刷。不多时便画好了两人的画像：“你们且看看，像不像？” 老马看了看：“孩子的这张像极了！简直就是见到真人一般！” 卖杏老头亦说：“大人真是神了！画的这相，跟那个拍花子的一模一样。” 柳南风道：“像的话，我再抄画十张。” 一柱香功夫，十张画像便大功告成。 “十爷，谢谢您老了！”老马拱手。 柳南风笑着说：“没别的事，我接着做我的黄粱梦了！改日到我家里来喝酒，我最近搜罗了几坛上好的西域葡萄酒。” 老马领着卖杏老头出了慎刑司大堂：“老兄弟，你可以走了。” 打发走卖杏老头，老马拿着画像来到校场。 鲍七爷问老马：“柳画师把相画好了？” 老马回道：“是。十爷已经画好了十张相。”说完老马递上画像。 鲍七爷抽出几张画像，交给一个校尉：“你把这个送到鬼门的陶胡子那里。” 鲍七爷又点了二十个人，领着老马c刘拾遗来到直奔南城。 南城是理刑千户高静斋的地盘。鲍七爷没有去高敬斋的宅子，而是直接到了南城有名的妓馆——万花楼。 高敬斋在锦衣卫里诨号“花和尚”。他幼时曾在五台山出家，当过两年小沙弥。成年后，他还俗，回京进了锦衣卫。他这人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每夜不与女人同宿，便睡不着觉。 《大明律》载有明文：现任官眠花宿柳，严惩不贷。 然而大明开国百年，这规矩早就被朝廷的官员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京城的烟花之地，分为两种。一种是北城的清馆。清馆之中的女人，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读书人出身的文官们喜欢和清馆里的女人们吟风弄月一番，情投意合了再共赴巫山。 一种则是南城的下等妓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掏了银子，提枪就能上。相比于北城清馆，武官们更喜好南城的妓馆。 这万花楼就是南城最出名的妓馆。 鲍七爷领着二十多人，浩浩荡荡进到万花楼中。 万花楼的老鸨还以为是有人来找茬呢！万花楼这种地方，背后有顺天府的人c香头会的人撑腰。对付来找茬的人，老鸨倒是颇有几分底气。 老鸨走到鲍七爷跟前：“爷，您这么些兄弟，都要找姑娘？” 鲍七爷并不理会老鸨，只高声喊了一声：“三哥呢？快从娘们的被窝里出来！有急事！” 老鸨面色一变，厉声道：“我说这位爷。别在我们这儿喧哗，扰了我们客人们的雅兴，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万花楼里，养了十几个打手。打手们见有人来找茬，都站到了老鸨身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曲瞎子与陈蒜头 “嘭~”鲍七爷手下的一位校尉，一脚将多嘴的老鸨踹出去一丈远！ 十几个打手的头领爆喝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敢在万花楼找茬？知不知道，这儿是香头会照应的！弟兄们，抄~” 打手头领本来是想说“抄家伙”，刚说出个“抄”字，两名校尉的两柄弗朗机手铳便指在了他的脑袋上。 打手头领以前在神机营当过几天马夫，知道火器的厉害，他立住，不敢轻举妄动。 老马不失时机的掏出了腰牌，高喊一声：“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的老鸨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脸都绿了。顺天府c香头会给万香楼撑腰？在锦衣卫这头恶狼面前，顺天府和香头会就像是两只小蚂蚁！ 鲍七爷无心理会万花楼的老鸨和打手们。他又高声喊了一声：“三哥，快把水放完！有急事找你！” “谁啊。”万花楼的二楼，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披着衣服打开了窗户。 这人正是锦衣卫十三太保里的老三——花和尚高敬斋。 “三哥！下楼吧，我找你有急事！”鲍七爷在楼下朝着高三爷喊。 高三爷喊道：“老七，你上来。我这上身披着衣服，下面光着呢！” 鲍七爷带着刘拾遗上了楼，老马和剩下的二十名力士校尉，则留在了楼下大厅里。 高三爷穿好裤子：“老七，出了什么事？你这人，就爱坏别人的好事。” 一个露着半边肩膀的狐媚眼的妓女，为高三爷系好了衣带。 鲍七爷道：“我手下弟兄的家眷，在南城的地面上，被拍花子的拐走了！三哥，锦衣卫的家眷被拐，传出去可是会贻笑大方的！南城是你的地盘，这事儿你得管。” 高三爷点头：“自然要管的。家眷和拍花子的，出了城没有？” 鲍七爷道：“我已经派人封了鬼门。人应该出不了南城。” 高三爷吩咐狐媚眼妓女：“去，准备一桌酒菜，拿到楼上来。” 高三爷又转头对鲍七爷说：“那拍花子的也是活腻了，敢拐咱们锦衣卫的家眷。知道拍花子的和被拐的长什么样么？” 鲍七爷掏出那一叠画像：“柳画师已经画好了二人的相。拍花子的是个四十多的下三滥，被拐的是个四岁的小女娃。” 高三爷点头：“人没出南城，又有画像，那就好办。南城是咱自家地盘。两个时辰内，我就能把人找出来。成，在这儿等着吧。咱哥俩有个把月没在一处喝酒了。正好喝几盅。” 狐媚眼妓女，领着两个龟公在桌上摆好酒菜。 高三爷推开窗户，朝楼下喊了一声：“苗翠花，滚上来！” 苗翠花是老鸨的芳名。 此刻，十几个打手正在楼下大厅跪着里“噼里啪啦”扇着自己的耳光。苗老鸨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锦衣卫大人们饶命啊。” 老马和二十多个校尉，则在大厅的椅子上坐着。 万花楼里的寻常客人，听到老马刚才那一嗓子“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唯恐摊上干系，早就四散出了楼。 听到高三爷喊自己，老鸨如遇大赦，一溜烟跑上了楼。 “大人们，民妇瞎了狗眼。还请大人们饶命啊！”老鸨进门就磕头。 高三爷不耐烦的挥挥手：“少废话。限你半个时辰内，把香头会的曲瞎子c顺天府捕房的陈蒜头找到这儿来。” 高三爷和鲍七爷在桌前坐定，刘拾遗立在一旁。 鲍七爷指了指身后的刘拾遗：“就是他的妹妹被拐带了。” 高三爷看了一眼刘拾遗，对他说：“你也是不小心。南城地面乱的很，怎么敢不看紧了自家妹子。” 鲍七爷道：“刘拾遗，三爷说两个时辰内能找到你妹子，就一定能找到。还不提前谢过三爷？” 刘拾遗跪倒：“属下谢过三爷！” 高三爷端起酒杯：“免了吧。老七，你这人，还真是护犊子！找个被拐的孩子，派人给我传个信儿就是。还劳你这个查缉千户亲自出马？” 鲍七爷笑道：“属下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咱们卖命，他们家里出了事儿，咱不能不管不是？再说，你当这小子是谁？德胜楼上的事儿，你知道么？” 高三爷是十三太保里出了名的人精。鲍七爷一点，他就明白了大概：“鞑靼围攻京城的时候，德胜楼有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救了咱陆指挥使的命，替他老人家挡了一箭。事后这后生被陆指挥使抬举，进了锦衣卫做力士，难道就是他？” 鲍七爷点头：“就是他！” 高三爷朝刘拾遗笑道：“你小子也是走了狗屎运！救了咱们陆指挥使的命，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跟着鲍七爷好好干！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升为校尉了！” 锦衣卫的晋升，有着极为严苛的规矩。力士升校尉，常人至少要两c三年的时间。 鲍七爷c高三爷边喝酒边扯着闲篇。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走进了房间。 这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一只眼被黑布遮着，是个独眼龙。 另一个六十来岁，长着一个蒜头鼻子。 独眼龙是香头会的会首——南城赫赫有名的曲大侠。 蒜头鼻子是顺天府衙门捕房的捕头陈三，浑号陈蒜头。 二人进门跪倒便拜：“见过高大人！” 高三爷正眼都没瞧他们。顺手把画像丢在了地上：“一个小女娃，被一个拍花子的拐了。这女娃是我们锦衣卫的家眷。这是二人的画像。他们现在应该没出南城。限你们一个半时辰之内，把人给我找到这儿来。我丑话说在前面，一个半时辰之后寻不见人。曲瞎子，你那个劳什子香头会，以后给我滚出南城地面。陈蒜头，你顺天府捕头的差事也别干了。去永定河边照管大户人家放生的王八吧。” 跪在地上的曲大侠c陈蒜头捡起画像，唯唯诺诺的走了。 刘拾遗心中疑虑：一个半时辰，只够一个老酒鬼喝一场大酒，一个书生画一张扇面的。高三爷嘴里的曲瞎子c陈蒜头能从南城上百万丁口中，找出嫣嫣么？ 刘拾遗的疑虑是多余的。 曲大侠这人，除了善于巴结官府，办事时还有一套过人的手段。否则他也不会在三十岁就当上香头会的会首。要知道，香头会网罗了南城几乎所有偏门中人。会众足有两万之数！ 香头会在南城，可谓是无孔不入。拍花子的，其实都是给大的人贩子们跑腿的。南城四个最出名的人贩子头目，都在香头会当着香主的位子。 再说那位陈蒜头，在顺天府当了四十年捕快，成天跟地面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找个被拐带的女娃，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有这两人出手，嫣嫣丢不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瘦麻杆和大狗熊 高三爷和鲍七爷边喝酒边有一搭无一搭的扯着闲篇。一旁侍理立的刘拾遗却是心焦如焚。 鲍七爷往嘴里填了几颗花生米：“我说三哥，你这些年娶了二十几房妾。家里的小嫂嫂们还不够你折腾的？怎么还到这地方来找乐子？” 高三爷大笑：“不懂了吧老七？家花儿哪有野花儿香啊？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女人陪，便睡不着觉。” 鲍七爷开起了玩笑：“三哥。你这副身板，真不像夜夜做新郎的主儿。” 高三爷精瘦无比，他举杯换盏的时候，刘拾遗发现，三爷的一双手瘦的跟枯树枝一般。 高三爷得意洋洋的说道：“又不懂了吧？这叫干巴人有干巴劲儿！呵，陆指挥使派我管这鸟不拉屎的南城，反倒和了我的心意。南城的女人比北城那些装清高的货有滋有味多了。” 说到此，高三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走到窗前，一看楼下。十几个打手还在扇着自己嘴巴子呢。这些打手已经狂扇了自己一个多时辰，个个脸肿的如猪头一般。那位苗老鸨将曲大侠c陈蒜头叫到万花楼，便继续在大厅里磕头。她的额头已磕的血流如注。 高三爷朝楼下喊了一声：“老马，把那些人都放了吧。” 老马朝楼上喊：“属下遵命。” 高三爷回到酒桌上：“老七，俗话说不知者不怪。那些傻货又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鲍七爷。且饶他们一回。呵，要是你不饶他们，三哥我以后到哪里过夜？” “全屏三哥做主。” “咚咚咚”，有人敲门。 曲大侠，陈蒜头领着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还有一个小女娃进到了房中。 小女娃正是刘拾遗的妹妹嫣嫣。 嫣嫣一进房，就扑到哥哥身前，抱住了哥哥的大腿：“哥哥，哥哥。那个坏大叔拿绳子绑嫣嫣的手。” 刘拾遗找到了妹妹，焦躁之气烟消雾散。他赶紧按住妹妹的小脑袋：“这是七爷c三爷。是二位爷救了你，快给二位爷磕头谢恩！” 嫣嫣磕了个头：“谢谢瘦麻杆大叔c大狗熊大叔！” 嫣嫣童言无忌。高三爷这副精瘦模样，活脱脱就是个瘦麻杆。 鲍七爷是练家子，虎背熊腰，宛如皮影戏里的大狗熊。 嫣嫣此话一出，刘拾遗吓得脸都绿了，磕头道：“七爷c三爷，属下的妹妹年纪小，说话不知深浅。。。。” “哈哈哈哈！” 出乎刘拾遗的预料。高三爷和鲍七爷不但不怒，反而狂笑不已。 两个人几乎笑的喘不过气来。 “瘦麻杆！哈哈哈，三哥。你以后能不能别把钱都花了女人身上。多吃些好的长几斤肉，连孩子都觉得你瘦的像根麻杆！”鲍七爷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呵，你就比我强了？哈哈，狗熊？！老七，以后少顶风冒雨的练你的铁臂功吧。你现在壮的跟吃人的狗熊差不多！哎呦，不行了，我要笑岔气了。老七，今天要是让这小娃娃笑死，你得给我偿命！是你让我寻的她！” 良久，二人才勉强憋住了笑容。 刚才高三爷和鲍七爷一直在喝酒，桌上的菜几乎未动。 嫣嫣抬头看着一桌子好菜，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出来了。已是下半夜了，她在万香楼吃的羊肉，早就消了食。她拉了拉哥哥的袍袖：“哥哥，我饿。” 刘拾遗训斥妹妹：“不准没规矩。” 鲍七爷却对刘拾遗说：“小娃娃嘛，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鲍七爷起身，把嫣嫣抱到椅子上：“娃娃，吃！” 嫣嫣得了鲍七爷的令，拿起筷子，张着小嘴“吧唧吧唧”吃个不停。 鲍七爷边给嫣嫣夹着菜，边指了指曲大侠身边跪着的那个贼眉鼠眼的汉子，问：“这就是拐了我们锦衣卫家眷的下三滥？” 曲大侠道：“正是。” 高三爷冷冷的说：“这人拐带了我们锦衣卫的家眷。曲瞎子，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曲大侠拱手：“小人知道。” 拍花子的一听这话，裆下竟然湿漉漉的一片——吓的尿了裤子。 本来这拍花子的晚上得了手，弄来这么个小女娃，以为能赚上几吊钱，可以到这万花楼来找个三等的女表子。哪曾想，女娃竟是锦衣卫的家眷？ 鲍七爷从袖子里掏出八百贯宝钞，扔给曲大侠：“嗯，这是你们的赏钱。把这个不长眼的下三滥带下去，好好让他长长眼！” 自古银贵钱贱，本朝户部宝泉局所印的宝钞，比铜钱还要贱上几十倍不止。朝廷的官价，八百贯宝钞可以兑八百两银子。市面上，八百贯宝钞，却只能兑出二十两银子。 曲大侠和陈蒜头，从地上捡起了赏钱，押着拍花子的下去了。 鲍七爷拍了拍嫣嫣的小脑瓜：“娃娃，吃饱了么？” 嫣嫣舔了舔油汪汪的小嘴唇：“吃饱啦狗熊大叔！” 高三爷“扑哧”一声乐了：“老七。你这个狗熊，还真是当定了。” 鲍七爷笑着对嫣嫣说：“好，吃饱了，让你哥哥带你回家。” 鲍七爷起身，朝着高三爷拱拱手：“三爷，今晚谢了！” 刘拾遗亦跪倒叩首道：“属下叩谢高三爷。” 高三爷道：“都是锦衣卫的自家弟兄，哪来那么多客套。” —————— 城东，鬼门外。 陶胡子和柳狐狸，在秋末冬初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陶胡子骂骂咧咧：“妈的，那混蛋的妹妹丢了，却害咱们弟兄在这儿喝凉风。” 柳狐狸道：“百户，七爷好像挺看重刘拾遗啊。” 陶胡子擦了擦清鼻涕：“这还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那混蛋是指挥使的救命恩人。鲍七爷想借着提携他，拍指挥使的马屁！“ 这时，一名校尉骑马到了鬼门前，下马拱手道：“陶百户，娃娃和拍花子的都已经找到了。七爷有令，让你们撤了。” “好，弟兄们，回北镇抚司！” 在回北镇抚司的路上，陶胡子心里琢磨着，明里整治刘拾遗是不行了！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既让刘拾遗跌个大跟头，又不让上上官们察觉是他下的绊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锦衣出，血满朝 两个月后。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已是寒冬腊月。刘拾遗进入锦衣卫，也有三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日，陶百户和柳狐狸并未给老马c刘拾遗师傅二人派遣任何的差事。 平日里，刘拾遗跟着师傅去茶馆喝喝茶，听师傅讲讲朝廷和锦衣卫内的各种掌故。月初五c十五c二十五去陶百户家里点点卯。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这日是腊八节。师傅老马拿着一包祥仓米店的八味米包天福号的酱肉小坛五加皮。来到了刘拾遗租住的院子。 老马与老妻没有儿女。老妻两年前驾鹤西游后，老马成了孤家寡人。 如今他已将自己的徒弟和嫣嫣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老马进了院门，将八味米和酱肉递给何婆子：“熬一锅八宝粥，把酱肉切一切。我要和我徒弟喝几盅。” 厨房门口，圆嘟嘟的嫣嫣探出自己的小脑袋：“马爷爷，你又给嫣嫣带什么好吃的啦？” 老马抱起嫣嫣：“小丫头，你就知道吃。” 何婆子不多时就做好了晚饭。 刘拾遗把饭桌抬到了炭炉旁边。三人围炉而坐。 窗外，鹅毛大雪不住的下。 屋内却是火炉热酒，弥漫着八宝粥的香味。 刘拾遗给师傅添上一杯酒：“师傅，昨儿我问何婆子，京城的百姓如何看我们锦衣卫。她说，百姓都觉得咱们锦衣卫如何如何可怕。好像个个都是嘴里喷火，屁股冒烟的怪物。我进锦衣卫也三个月了。觉得锦衣卫中的同僚，也没那么可怕啊。” 老马摇头不已：“那是因为你没听过这句话：飞鱼服，绣春刀。锦衣出，血满朝！” “鱼？什么鱼？何大娘做了鱼？”嫣嫣歪着小脑袋问。 老马轻轻弹了嫣嫣一个脑呗儿：“丫头，你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 三人正吃着饭，“咯吱”一声，院门打开，一个人进到院中。 顶风冒雪走进来的，是老马师徒的上官——钱总旗。 钱总旗进到屋里。老马c刘拾遗赶紧起身。 老马拱手道：“钱总旗，这大雪天的您怎么来了？” 钱总旗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老马，你也在这儿？鲍七爷有令，查缉千户所下所有力士c校尉c旗官c正副百户，今夜戌时三刻在北镇抚司集结。今夜，有大案子要办！我还要告知其他人，先走一步。记住，戌时三刻，一刻也不准耽搁！” 钱总旗走后，老马对刘拾遗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锦衣卫不可怕么？今晚，你就能见识锦衣卫的可怕之处了！” 刘拾遗一头雾水：“师傅的意思是？” 老马道：“咱们查缉千户所，自千户以下，共有五六百弟兄。鲍七爷在腊八节夜里集结全部弟兄，一定是有大案子要办！看着吧，今晚，定要死一些人。” 一个时辰后，老马和刘拾遗穿着皂服，腰佩腰刀，挂着腰牌来到北镇抚司校场。 校场之上，查缉千户所里的所有袍泽弟兄个个挺直腰杆，立在风雪之中，无人发一言。 站在最前面的，是八位身穿飞鱼服c腰佩绣春刀的百户。 校场的中央，有一张楠木桌子，一张椅子。鲍七爷坐在椅子上。 查缉千户所副千户郑椽走到鲍七爷面前，一拱手：“七爷，五百六十三个弟兄，一个不少，全在这儿了。” 鲍七爷起身：“今晚，咱们查缉千户所的差事是，查抄大同卫副总兵张安的府邸！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八位百户，领着手下的人齐声重复着鲍七爷的钧令：“查抄张安府邸。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大同卫副总兵张安，是大同卫所军中的第二号实权将领。同时，他也是平虏大将军仇鸾的心腹。 张安这几天回京述职，此刻正住在位于京城的宅邸之中。 五六百锦衣卫，在鲍七爷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出得北镇抚司。 在北司门口，有十匹骏马。 这十匹骏马，是为千户鲍七爷c副千户郑椽以及二人手下的八个百户预备的。 鲍七爷上马之前，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刘拾遗，指了指马缰：“你，替我牵马！” 在锦衣卫中，为十三太保牵马可是一件大大的殊荣。只有老资格的心腹总旗，才能得到这差事。 鲍七爷这是将刘拾遗当作了心腹！ 鲍七爷自信，上回为了替眼前的这年轻人找回被拐带的妹妹，他出动了一百多锦衣卫，还动用了高三爷的关系——眼前的这年轻人，现在一定对他感恩戴德。 刘拾遗道：“是！”上前牵住马绳。 后面的陶胡子陶百户看到这一幕，轻轻皱了下眉头。心中想：刘拾遗这个小力士，现在俨然就是鲍七爷的心腹，以后给他穿小鞋就更难了。 大同卫副总兵张安是从二品武将，又是靖难之役中北军名将张辅的后人，身上有着信阳伯爵位。他的府邸，位于北城勋贵聚集的万年坊中。 五六百锦衣卫浩浩荡荡来到万年坊内的张府门前。 刘拾遗抬头一看，只见这府邸庄严无比。府邸前有两座石狮子不怒自威。府门上，是一块偌大的烫金匾，上书“信阳伯府”四个大字！ 鲍七爷下马：“高声令道：给我围起来！” 张府前，站着八名值夜的亲兵。为首的千户高声道：“干什么？你们是哪个衙门的？看清楚了，这可是信阳伯爵府！” 鲍七爷阴着脸，走到那亲兵千户眼前。 刘拾遗作为鲍七爷的临时马弁，跟在他身后。 鲍七爷冷冷的问：“你说这是哪？” 刚才在风雪中，亲兵千户没看清来人的打扮。现在上下一打量，他发现眼前的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猛然发现——眼前的人是锦衣卫！ 他没了刚才的底气：“末，末将说，这是信阳伯爵府。” 鲍七爷点点头：“哦，信阳伯爵府啊。你叫什么？” 亲兵千户赶紧答道：“末将千户徐兴。” 鲍七爷瞥了一眼亲兵千户腰间挂着的腰刀，高声喝道：“徐千户，你腰刀的刀鞘不错。不知道刀怎么样？抽出来，我看看。” 徐千户无奈，只好抽出了腰刀。 在腰刀出鞘的一瞬间，鲍七爷“噌~”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绣春刀，形似唐刀，刀身却短，刀长两尺三寸。精铁打造，削铁如泥。 鲍七爷出刀之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 鲍七爷手中的绣春刀直扑徐千户的右腕！ “噗~”徐千户的右手直接被绣春刀砍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鲍七爷将刀锋上扬，绣春刀锋利的刀刃直中徐千户的脖子！ “噗~”徐千户像一只被放干净了血的猪一样，轰然倒地！ 鲜血从徐千户的脖子上喷涌而出，鲍七爷并不躲避，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飞鱼服。 身后的刘拾遗惊呆了！ 进入锦衣卫这三个月，他见过鲍七爷无数次。上回妹妹被拐走，还是鲍七爷仗义出手相救。 在刘拾遗心中，鲍七爷是个豪爽而又没什么架子的上官。 可现在，鲍七爷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言不合便取人性命！ 其他七名值夜的伯爵府亲兵见状，纷纷将手中长枪扔在地上，跪倒在地。 鲍七爷高声道：“你们都看见了，刚才伯爵府的亲兵千户抽刀袭击钦差！怎么办？” 一众锦衣卫高声喊道：“杀！杀！杀！” 十多名校尉抽出腰刀，走到跪在地上的那几名伯爵府亲兵面前，手起刀落。亲兵门全都倒在了血泊里。 三百锦衣卫在伯爵府外警戒。两百锦衣卫冲入了伯爵府中。 刘拾遗跟着鲍七爷进到伯爵府的前院中。 不多时，锦衣卫们把家眷都押到了前院里。 四名校尉，押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来到鲍七爷面前。 鲍七爷借着火把的光，看了一眼柳南风绘制的画像，问：“你就是大同卫副总兵，信阳伯张安？” 张安歇斯底里的大喊：“知道就好！我犯了什么事？我要见皇上！” 鲍七爷冷笑一声：“你再也见不到皇上了。甚至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张安大喊道：“我是边关重镇的副总兵！定罪需前军都督府和兵部上折子，司礼监批了红，再交由三法司定罪！我还是信阳伯，我女儿是宫里的婕妤！即便三法司定了罪，还要宗人府备录。。。” 鲍七爷再次拔出绣春刀——那刀上还带着亲兵千户的血。绣春刀指向张安的脖子，张安立刻闭上了嘴。 “有上谕，大同卫副总兵c信阳伯张安，勾结鞑靼，图谋不轨。不需经三法司，即行抄斩满门！” 话音刚落，鲍七爷一转刀身，向上一扬手。张安的脖子出现一条血线，鲜血从血线上涌出。这位显赫一时的边关大将，就此命丧黄泉。 府里几十名家眷开始高声哭闹。 鲍七爷对手下副千户郑椽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上百锦衣卫提刀而上，宛如宰杀一头头牲畜一般，将一个个家眷割断脖颈。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突然挣脱一名锦衣卫的手，向府门外奔去。 鲍七爷从右袖中抽出一支象牙柄的弗朗机火铳，掰开火门。 “嘭~”铳子直中孩子的右腿。孩子倒在地上。一名校尉跑过去，一刀补在那孩子的胸口。 刘拾遗的两条腿开始不住的发抖。 一家几十口人，顷刻间就被锦衣卫像杀鸡宰羊一般全给送上了西天？ 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整个前院，都弥漫着血腥味。这味道让刘拾遗想吐。 他突然想起了师傅在他家说的那句话： 锦衣出，血满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阴兵案 整个信阳伯爵府成了一座屠场。天上的雪花依旧飘着，院中的雪地上，却是殷红点点。尽是张家人的鲜血。 张家几十口人，在腊八佳节里，顷刻间变成了一堆尸骸。 鲍七爷下令道：“陶胡子，把这儿打扫干净。” 刚才出北镇抚司的时候，刘拾遗还奇怪，为何最后头有几十名力士赶着十辆马车。 现在他知道了，那些马车是装尸体用的。 鲍七爷领着手下弟兄回到北镇抚司校场。 七爷刚才还是一尊杀神，此刻又变回那个爱护弟兄的好上官：“弟兄们，今天的差事办的不错。莫让这一股血腥味的差事扫了过节的雅兴。散了，回家喝酒c过节去罢。” 刘拾遗一出北镇抚司的大门，便扶住路边的一颗柳树“哇哇哇”的吐个不停。 师傅老马拍着刘拾遗的后背：“头回见血，都这样。吐出来就好了。” 刘拾遗一直吐了半柱香的功夫，苦胆水都呕出来了。 他一抬头，又觉得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老马几乎是搀着自己的徒弟回了家。回到家时，已是子牌时分。何婆子和嫣嫣已经睡了。 老马进到厨房，给徒弟熬了一碗姜汤。 “喝下去吧，你这是受了惊，造了冲。要当心体寒攻心，要进大热的东西。” 刘拾遗“咕咚咕咚”喝了姜汤。对老马说：“师傅，你前段时日不是跟我说，朝廷杀人要经三法司会审，然后等秋后，皇上御批之后再行刑么？” 老马摇头：“三法司？锦衣卫接手的案子，无需经过什么三法司，就能直接处决人犯！这是从洪武爷那辈子就传下来的规矩。今夜杀张府几十口子人算什么？当初咱们的祖师爷毛骧，受洪武爷指派办空印案——整整杀了两万名官员！大明官场正九品以上的官，杀了一多半儿！” 老马坐到床边，又对徒弟说道：“你知道处斩人犯为何要秋后的午时三刻？秋后午时日头挂在天的正中，是一年中阳气最重的时候。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会来纠缠监斩官和刽子手。阳气最重的时候行刑，可以让鬼魂不敢出现。可咱们锦衣卫杀人——都是选在晚上。这是伤阴德的事。要不师傅我怎么会无后呢？” 刘拾遗问：“师傅？你亲手杀过人么？” 老马叹了口气：“徒弟，你记住，进了锦衣卫，手上就别想不沾血。” 刘拾遗又是一阵心惊：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师傅，竟然也杀过人？做过刽子手？ “师傅，那个姓张的到底犯了什么事？招致灭门之祸？” 老马拍了拍刘拾遗的肩膀：“记住。不该问的事情，别问。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为啥文官们说咱是鹰犬？你见过猎狗c猎鹰么？主人让他们咬谁，他们就得咬谁。你几时听说，猎狗c猎鹰问主人：我做什么要咬它？” 刘拾遗点点头：“知道了师傅。” 老马起身：“你好好歇息吧。明儿晌午不用去茗香楼查探消息了。在家好好睡一觉。” 老马走后，刘拾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尽是张家几十具尸首横七竖八躺在院里的情景。 一直到天蒙蒙亮，刘拾遗才进入梦乡。他梦到了血，满地的血，还有几十个无头尸体追着他跑。 “阿嚏！”刘拾遗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睁开眼睛，看到圆嘟嘟的小嫣嫣，正拿一片鹅毛，搔他的鼻子呢。 “什么时辰了？”刘拾遗问妹妹。 “都下晌啦。哥哥大懒猪！睡了一天啦。”嫣嫣回答。 刘拾遗起身，换好了衣服，来到街上，直奔茗香楼。 师傅老马果然坐在茗香楼靠窗的位置上呢。 “师傅。” “好些了？” “嗯。” 老马朝小二喊：“加个茶盅。” 小二给刘拾遗倒上茶。 老马说道：“昨晚的那种场面，见多了就刁以为常了。不过，昨夜的事，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刘拾遗问：“您老昨晚不是还说夜里办这种事儿伤阴德么？怎么还成了好事了？” 老马一摆手：“我没说杀人的事。我说的是你给鲍七爷牵马执鞭的事。你这个雏儿哪里知道，锦衣卫太保爷亲自办案，牵马执鞭的都得是太保爷的心腹！七爷这是拿你当心腹了。以后陶百户c柳狐狸他们要找你的麻烦，要先掂量掂量会不会让七爷脸上过不去。” 几个茶客坐到师徒二人旁边的桌子上。 茶客们边喝茶，边聊着坊间奇闻。 “嘿，听说没，大同卫出了阴兵杀人的奇案了！” “阴兵杀人？” “没错。今年夏天，鞑靼人入寇大同卫。大同卫殉国了一些兵将。这些时日，皇上下旨，从江浙调了一些新兵丁壮去大同。这些新兵丁壮要去大同卫，定要路过山西境内的沂州府。 某日深夜，一队新兵丁壮途径沂州府赶往大同。这队新兵丁壮走后，整个沂州城不知从哪里飘来了漫天的纸钱。而后，数名打更的更夫目睹一群没有脚飘在空中的阴兵出现在沂州城中。 据传，那队阴兵是阎王殿勾魂二阴帅的冥界鬼兵。两天后，沂州府的衙役在境内文峰山中，发现了六十六具新兵丁壮的尸体。这些新兵丁壮，死状很是蹊跷。 明军新兵被截杀的地方，遍地是新兵壮丁的尸体，满地都是散落的箭杆，箭杆之上，却不见箭头。而死者的身体之上，却似马蜂窝一般，全都是被箭射中的痕迹。沂州府的仵作验明了六十六具尸体，全都是伤痕累累，却不见体内存有箭头。 这批明军新兵中，有一人幸存。幸存者已然疯癫，满嘴只知道说：“阴帅大人饶命”之类的鬼话。 坊间盛传那文峰山是阎王殿在阳间的化身所在。这批新兵丁壮是因擅闯阴司重地，才被阴兵截杀的。” “为啥只有箭杆，没有箭头？” “据说箭头都是戾气所化。能在无形中取人性命。” 老马侧耳倾听着茶客们的议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赴晋查案 腊月十五，老马和刘拾遗照例来到陶百户家点卯。 陶百户依旧没起身，柳云鹤也没到陶府。 一众总旗c小旗c校尉c力士们在前院里议论纷纷： “现在满大街都在传山西沂州的‘阴兵案’！连卖菜的c挑粪的都能头头是道的给你讲上半个时辰！” “这案子的确蹊跷，疑点甚多。难不成真是阴兵杀人？” 钱总旗问老马：“老马，你是锦衣卫中四十年的老人，堪称咱们锦衣卫的活档案。对于这件奇案，你怎么看？” 老马呵呵一笑：“钱总旗，那属下就倚老卖老，说说我的看法？” 钱总旗道：“说说。” 老马道：“我进锦衣卫四十年。咱们锦衣卫在这四十年里，办过的离奇大案数不胜数。多的是比阴兵杀人还蹊跷的案子。可有一条，每一桩案子，都不是鬼杀人，而是人杀人！为啥呢？因为人之狠毒，胜于鬼怪千倍c万倍！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 一众同僚纷纷称是。 半个时辰后，试百户柳狐狸来到前院。片刻后，陶百户也起身。。 陶百户坐到前院的椅子上，喝了口茶，高声道：“这几天，京城处处都在传沂州府的‘阴兵案’。七爷昨儿交待我，要正人心而靖浮言。今后在茶楼c酒肆听见有人议论‘阴兵案’，大家就把议论的人抓起来。抓他百十口子人杀鸡儆猴，自然就没人再说这事了。” 柳狐狸问：“大人，抓了人，关到诏狱里去么？” 陶百户斥责道：“糊涂。诏狱是什么地方？那是关朝廷正五品以上大员的。小民百姓怎么有资格关那儿。抓到人之后，一律扔到顺天府的大牢里去。” 柳狐狸当着众下属的面被陶百户的斥责“糊涂”，他心中不愤。 陶胡子和柳狐狸，当初联手设计害死上司崔烈换得升迁。这两人可以说穿的是一条裤子——其实在一条裤子下，是面和而心不合。 柳狐狸认为陶胡子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当初害死崔烈，是我柳狐狸的主意。若不是我，你能当上百户？ 陶百户亦看不上柳狐狸：你没有半点武功，全靠一张嘴皮子。当初凭着裙带进了锦衣卫。若不是我提携，你哪能坐上试百户的位子？ 这二人表面上是狼狈为奸，实则矛盾重重。 陶百户喝着茶，晒着太阳。柳狐狸跟往常一样，代他查看属下们的生死簿。 刘拾遗和老马这十天的生死簿，依旧是空空如也。 柳狐狸却没有斥责二人。 腊八节去张府杀人，鲍七爷让刘拾遗牵马执鞭——鲍七爷显然是把刘拾遗当作了自己的心腹。 对于七爷的心腹c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聪明的柳云鹤怎么会轻易斥责呢？ ———— 锦衣卫指挥使大堂内。 指挥使陆炳正在案头看着几份案卷。 堂下，查缉千户鲍雨堂垂手立着。 良久，陆炳抬起头，瞥了一眼鲍雨堂：“老七，这个阴兵案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咱们派驻南直隶和十三省的弟兄也传来消息，说各省亦是纷传阴兵案如何蹊跷，如何诡异。” 鲍七爷道：“禀指挥使。属下已经命令手下弟兄，抓一批妄议鬼神的多嘴刁民。正人心，而靖浮言。” 陆炳道：“嗯，你的做法是对的。不过真正做到正人心c靖浮言，还是要查清案子的真相。劫杀六十多个新兵丁壮，这是通天的大案。皇爷已经知晓。把这案子交给了咱们锦衣卫办。我把这事交给你了。老七，你派几个精干的手下，去沂州查这案子。” 锦衣卫是皇上的家奴。他们自己人之间，称皇上为“皇爷”。 鲍七爷道：“皇爷把这差事单独交给了咱们锦衣卫，还是——同时交给了东厂？别的我倒不怕，就怕东厂的那群阉货横插一腿，给咱们使绊子。” 自永乐年间成祖爷设立东厂限制锦衣卫的权利，东厂就一直压着锦衣卫。 本朝，身份显赫的陆炳任锦衣卫指挥使，才扭转了这一局势。 东厂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宏在管。陈宏是掌印太监李芳的干儿子，却没学到干爹李芳身上的仁善c忠厚。 这位东厂陈公公，历来以尖酸刻薄c手段毒辣闻名于朝。 东厂和锦衣卫水货不能相容，这是世所共知的事。 当今皇上自然也知道厂c卫之间的矛盾。他却从来不管。这也许是最高明的帝王术。厂c卫相争，才能保证厂c卫不会尾大不掉。 陆炳道：“老七，你怎么犯了糊涂？皇上即便命东厂的人去查‘阴兵案’，也不会告诉我！你让派去的弟兄自己小心就是了。” 鲍七爷拱手道：“属下谨遵指挥使大人钧令。这就下去着手安排。” ———— 鲍七爷回到值房，找来陶百户c柳云鹤。 鲍七爷开口道：“指挥使把阴兵案交给了咱们查缉千户所办。你们俩准备准备，明日就动身，去沂州。” 陶胡子和柳云鹤能够在人才云集的锦衣卫混上百户c试百户的高位，说明二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酒囊饭袋。 在鲍七爷看来，陶胡子武功不错，心狠c手黑c杀心重。在关键时刻敢做决断。缺点是缺乏谋略；“狐狸”柳云鹤虽然不懂武功，却心思缜密，一肚子主意。缺点则是优柔寡断。 二人正好可以相互弥补彼此的缺点。 陶胡子听鲍七爷说让他去沂州查阴兵案，一肚子不满意：眼下已是腊月十五。谁不想安安逸逸呆在京城自己家里过个年？ 再说，阴兵案蹊跷无比。要是破不了案子，免不了要受责罚。 不过七爷下令，他不能不遵：“属下领命。” 鲍七爷又说道：“这次去沂州。你俩不宜带太多弟兄。我估计东厂的人也会过去，咱们的人多了反而招眼。带一两个得力的手下就是了。” 陶胡子赶紧说：“属下认为，马忠和刘拾遗最适合随属下去沂州办案。” 鲍七爷眉头一挑，心里明白了个大概——陶胡子这是想公报私仇，借着查阴兵案，寻机给刘拾遗小鞋穿呢。 鲍七爷实在是太了解陶胡子这个属下了。这人心胸狭窄，瑕疵必报。 “哦？” “禀七爷。老马在锦衣卫任职四十年，是锦衣卫的活档案。见过的奇案c怪案数不胜数。有他在，属下能多一成胜算。至于刘拾遗，虽初入锦衣卫，却是个机灵的人才。带到沂州去，亦能助属下一臂之力。”陶胡子给了七爷一个合理的理由。 鲍七爷意味深长的说道：“是么？你倒是有心栽培刘拾遗啊！就按你说的办吧。” 鲍七爷知道陶胡子的用心，却同意了他的请求。这其中自有缘由。 刘拾遗是指挥使陆炳的救命恩人，鲍七爷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心腹。可鲍七爷不知道刘拾遗这人是否真有才能。 如果刘拾遗连陶胡子扔过去的“小鞋”都应付不来，那他就不配做我鲍雨堂的心腹！ 此去沂州查案，正好比是用火试真金！倘若刘拾遗真有才能，帮着陶百户破了案，鲍七爷就会下决心，好好栽培他。 （看书的留个书评。热闹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镇昌平 刘拾遗回到家，找到正在厨房做饭的何婆子。 嫣嫣像一只贪吃的小猫一般，站在灶台边，看着何婆子炒菜。她伸长了脖子，恨不能把头探到锅里去。 “我要出一趟远门。我出门的这段时日，你好好照顾嫣嫣。”刘拾遗吩咐何婆子道。 “是，老爷。” 刘拾遗又从腰间摸出几块碎银，拿在手里掂了掂，大概有五两。他将银子递给何婆子：“这些，是你这两个月的工钱。。” 何婆子千恩万谢：“用不了这么许多。说好了一个月一吊钱的。。。” 刘拾遗摆摆手：“拿着吧。” 嫣嫣蹦到哥哥怀里：“哥哥，你要出远门？去多久啊？” 刘拾遗回答：“不知道呢。听你马爷爷说，快的话两三个月。慢的话个月。” 嫣嫣小眉头一皱：“嫣嫣不要哥哥走。” 刘拾遗亲了亲自己妹妹的小脸蛋：“嫣嫣乖，在家等着哥哥。哥哥回来给你捎好多好吃的，还有布老虎。” “真的？”一听到“好吃的”三个字，嫣嫣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真的，不信哥哥和你拉钩。”刘拾遗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在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刘拾遗去了陶百户府上，与百户陶胡子c试百户柳狐狸c师傅老马聚齐。 四人轻装简行，骑着马出了京城，直奔沂州而去。 走了半日，一行人到了昌平县境内。离县城还有十几里的路程，四人俱是腹中饥渴。 再往前走，有一间小店。店上挑着个幌子，写着个“悦来”二字。 陶胡子命令道：“咱们暂且在这小客栈里打个尖儿，填填肚子。” 四人进到小店内，点了两斤熟牛肉，四碗阳春面。 边吃，陶胡子边跟柳云鹤抱怨：“照这样，马不停蹄，大概十天就能到沂州府了。唉，今年这年，只能在沂州过了。” 柳云鹤道：“年不年的倒是无所谓。只是个阴兵案诡异无比，怕是不好查。” 陶胡子大笑：“柳狐狸啊，你别是信了阴兵杀人的鬼话。这话也就能哄哄三岁的孩子。你问问老马。老马在锦衣卫四十年，这四十年里，锦衣卫办了多少装神弄鬼的案子？有一起子真是鬼杀人么？” 老马拱手：“陶百——老板说的是，都是人杀人，哪有什么鬼杀人。” 四人怕此次西行被东厂的人盯上，暗中给他们使绊子。故而四人以老板c伙计相称。 “又有过路的客商啦？”几名彪形大汉突然进入悦来客栈。 为首的大汉毫不客气的坐到了陶胡子他们这一桌上。那大汉朝陶胡子笑了笑：“看来你是这三个人的老板？” 陶胡子冷笑一声：“是又如何？我说，这里空桌子多的是，你犯不着跟我们挤这一张桌子吧？” “瞎了你的眼！” “找死是不是？” 几名彪形大汉在一旁起哄道。 为首的大汉拱拱手：“老板，在下镇昌平！你们没听客商过路昌平县的规矩？” 陶胡子来了兴趣：“哦？规矩？” 镇昌平大笑：“没错！读书人怎么说来着？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想要从我这昌平地面过，就要懂规矩！不多，二十两过路银子，我保你平平安安出这昌平县。” 陶胡子亦是大笑：“你叫镇昌平？你可知道我叫什么？” 镇昌平道：“你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平安过这昌平县，要留下二十两的平安银子。” 陶胡子一拍桌子：“好，我告诉你，我叫镇直隶！还二十两银子？你让你老娘陪我睡一夜，我给你二十两！让你老婆陪我睡一夜，我给翻倍四十两！” 这镇昌平是昌平县一代有名的地痞，平日里靠讹诈过路客商为生。今天他这个平日里横贯了的人，遇上了陶胡子这个更横的。 镇昌平起身：“这么说，你是不给我面子喽？皮痒了是不是？” 陶胡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根本不正眼瞧镇昌平：“你是哪根葱，我用得着给你个下三滥面子？” 老马悄悄把手伸进了包袱里。包袱当中，有一柄弗朗机手铳。 柳云鹤却按住了老马的手，朝他摇摇头。 镇昌平大怒：“好，小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阎王爷裤裆里有几根毛！” “啪嚓！” 镇昌平刚说完，陶胡子抬手就把茶碗摔到了他的脸上。 几名大汉见状，扑向陶胡子。 陶胡子能够当上锦衣卫百户，身上的确有几分功夫。他抬起右脚，一脚踹向一名大汉的胯下。那大汉嚎叫着捂着自己的裆，倒在地上。 另一名大汉一个黑虎掏心，一拳打向陶胡子前胸。陶胡子轻巧的一躲，躲开了这一拳。而后他双手一个连环扣，直接扣住大汉扑空了的拳头。陶胡子用力向下一拉“嘎巴”一声，这大汉的胳膊便折了。 柳云鹤c老马c刘拾遗根本没出手。陶胡子屁股没离开板凳，便将几个大汉打的哭爹喊娘。 镇昌平恼羞成怒，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 陶胡子怒喝一声：“好贼，还敢动兵刃！” 镇昌平大叫：“今天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说完镇昌平一刀扎向陶胡子。 陶胡子终于起身，飞起一脚踹向镇昌平的前胸。镇昌平直接被踹飞到一丈外。 刘拾遗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陶百户竟然还有这样出神入化的功夫。 镇昌平废了好大的劲才从地上爬起来：“你有种。你别走，在这儿等着！老子叫人去！” 镇昌平和几个手下跑出悦来客栈。 客栈掌柜走到陶胡子面前：“大爷，这是您的饭钱，快走吧。那镇昌平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地痞。吃了这亏，他不会善罢甘休。一会儿一定会带人来报仇的。” 陶胡子却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付了钱，总要吃完我们的阳春面再走。他要来，来就是。” 柳云鹤不失时机的拍上了陶胡子的马屁：“老板，你的功夫还是如此出神入化啊。” 陶胡子颇为受用：“呵，几个地痞而已，别想动我一根手指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泄漏行踪 陶胡子边吃饭，边指桑骂槐的教导刘拾遗这个下属：“进了锦衣卫，要好好习练武功。若我没有那两手功夫，刚才岂不是要被几个地痞下三滥收拾了？” 陶胡子明着是教导下属，暗里却是在嘲讽柳狐狸不会武功。 刘拾遗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老马亦不失时机的拍上了陶胡子马屁：“您老是天生神力，连环扣的手上功夫更是名冠京华。” 陶胡子颇为受用，得意洋洋的说道：“名冠京华不敢说。我这连环扣功夫，是师从京城顺安镖局的胡老爷子！空手对付十个八个壮汉跟耍一样。” 一行人饭吃的差不多了。陶胡子命道：“好了，打完了尖儿，咱们也该赶路了。” “轰隆隆”，悦来客栈门口一阵脚步声，镇昌平带着三十多个泼皮涌入了客栈之内。 “想走？有那么容易么？”镇昌平一声暴喝。 陶胡子打了个哈欠：“怎么？刚才挨了打，皮还没解痒？” 镇昌平恼羞成怒：“瞎了眼的东西，别得意。你功夫不错，可双拳敌得了我们六十多双手么？弟兄们，上！” 三十多个地痞蜂拥而上。 陶胡子不慌不忙。先飞起一脚，将泡在最前面的泼皮踹飞。而后他右手和左手一个连环扣，上下一使力，将另一个泼皮的左臂扭断。。。。 片刻功夫，三十多个泼皮，倒有十来个倒在了地上。 镇昌平说的没错，好汉难敌四手。渐渐的，陶胡子开始喘起了粗气。出手也慢了许多。 柳狐狸知道，百户大人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拍了拍老马的肩膀：“得了，咱们该亮家伙了。” “噌，噌。”老马和柳狐狸各掏出一柄弗朗机手铳。 锦衣卫校尉以上外出办案，每人会随身佩一柄弗朗机手铳。 老马朝天放了一铳。“轰~”这一声响，把泼皮们吓了一跳。众人停手。 镇昌平盯着老马手中的手铳——土旮旯里的泼皮，怎么识得弗朗机手铳？ 镇昌平大笑：“你拿那半截烧火棍吓唬谁呢？放个三岁小儿耍的炮仗就像吓住老子？” 镇昌平话音刚落，陶胡子从柳狐狸手中抢过手铳，对着一个泼皮就是一铳。 “轰~”铳响，那泼皮的脑袋上钻出一个血洞。脑浆透过血洞，涌到了地上。 镇昌平大惊！出了人命了！ 镇昌平这种泼皮，只不过在乡野之间靠敲诈过往客商为生，并不是什么刀头舔血的巨盗。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地痞而已。 平日里斗殴，撑死就是断个胳膊断个腿。哪曾见过这等场面？ 老马给自己的手铳上好了铳子，递给陶胡子。 陶胡子接过手铳，对准一众泼皮：“你们说这是烧火棍？好，不怕死的可以上来试试这烧火棍的厉害。” “什么人在此殴斗？”悦来客栈走进来十几个衙役打扮的人。 镇昌平赶紧朝着领头的迎了上去：“王巡检！这有一伙强盗，杀了人了！” 有道是自古官匪一家。镇昌平跟那领头的昌平县衙王巡检，早就是狼狈为奸。镇昌平讹诈了钱财，要分给王巡检一半儿。王巡检则在衙门里为镇昌平撑腰。 王巡检看到地上的尸体，脸色一变！又看了看陶胡子手中的手铳。王巡检道：“我说刚才听见了铳响！原来是有杀人的反贼！” 大明律，私藏火器即为谋反。 王巡检悄声问镇昌平：“他们刚才放了几铳？往铳里倒了几回子药？” 镇昌平道：“放了三铳。杀了人之后没往那东西里放什么药！” 王巡检知道了陶胡子他们几个人的铳里是空的，脸色由惊变喜：“呵，该着本巡检立这大功！上晌去店子乡抓几个偷盗耕牛的贼。偷牛贼没逮着，却碰着你们几个私藏火器c杀人的反贼！弟兄们，不用怕，并肩子上！他们一共就四个人，铳已经空了！抓住反贼可是大功一件，本巡检重重有赏！” 几十个泼皮摩拳擦掌，十几个衙役也拔出了腰刀。 陶胡子却不慌不忙的坐到了座上。柳狐狸高声问王巡检：“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王巡检高声道：“本官是昌平县巡检！快快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 陶胡子从腰间拿出锦衣卫的腰牌，“啪”一声摔到了一个衙役的脸上。 那衙役捂着脸，应声倒地，在地上疼得打滚不已。 王巡检瞥了一眼地上腰牌，这一瞥不要紧，他差点吓得屎尿齐出！ 只见那腰牌上大书“锦衣卫北镇抚司下百户”九个大字。 王巡检虽然只有正九品，却也算半个官场中人。自然听说过锦衣卫的大名！即便是直隶巡抚，见到锦衣卫的百户也要客客气气！ 王巡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抖若筛糠：“下，下官不知道是上差到此。下官该死！” 地痞和衙役们面面相觑。 王巡检声音颤抖着说道：“见到锦衣卫的钦差，还不赶紧跪下？” 镇昌平虽然是乡野泼皮，却也在戏文里听过“钦差”这个词儿。 他领着一众泼皮跪倒在地。 陶胡子命令王巡检道：“跪着，把我的腰牌捡回来。” 王巡检听命，捡起腰牌，跪着挪动到陶胡子桌前。 陶胡子接过腰牌，揣入腰间。 王巡检磕头如捣蒜：“上差饶命，小的不知道是锦衣卫的上差驾临昌平县。。。。” 陶胡子并不搭理王巡检，只是将手铳扔给老马，命道：“再上一枚铳子。” 老马领命，上好铳子，把手铳又递给陶胡子。 陶胡子起身，“轰~”朝着镇昌平的脑袋就是一铳。镇昌平立时殒命！ 陶胡子对王巡检说道：“袭击钦差，是什么罪？” 王巡检脸色惨白：“死，死罪。” 陶胡子又道：“嗯，那本百户处死这个泼皮，是符合大明法度的了？” 王巡检连忙磕头：“大人这是为民除害！这地痞平日里鱼肉乡里，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陶胡子道：“嗯，毕竟出了两条人命。你回昌平县衙，告诉你们县太爷。就说如果他要查这件事，让他去京城，找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王巡检连称不敢。 陶胡子得意洋洋的领着柳狐狸c老马c刘拾遗出得悦来客栈。 走出客栈时，柳狐狸心中暗骂：陶胡子你这个蠢猪。闹出这么大动静，不是向东厂的耳目们露出咱们的行踪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龙阳癖陈宏 东厂，官名东缉事厂。锦衣卫的死敌。 永乐十八年，为了制衡锦衣卫的权力，明成祖建立锦衣卫，由亲信宦官担任东厂督公。此后近百年间，东厂一直压着锦衣卫。在大部分时候，锦衣卫不过是东厂的奴才。 直到本朝陆炳接任指挥使。陆炳显赫的身份，加上他精明的头脑，让锦衣卫摆脱了东厂的控制。且锦衣卫的风头，如今已远远盖过了东厂。 现任东厂督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的干儿子——陈宏。 陈宏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c心狠手辣。此人年仅三十岁，其办事手段之毒辣却是骇人听闻。曾有一个言官上书触怒了皇上。皇上仅让东厂杖刑二十。陈宏竟唆使手下，上刑时用了外木内铁的“阎罗棍”，直接将那言官杖死。 陈宏处心积虑，一心想让锦衣卫重新变成东厂的奴才。故而处处与锦衣卫做对。 他的干爹李芳是个厚道人，屡次劝他：“不要把事情做的太过，不要跟锦衣卫撕破脸皮。陆炳——不是好惹的角色。” 陈宏却跟干爹李芳笑了笑：“干爹，儿子以为，皇上乐的看到厂卫之间的争斗。” 陈宏一句话，便点名了皇上了帝王心术。 东厂督公大堂之中，面如桃花一般的陈宏正在赏弄着一方东瀛手帕。 “禀督公，昌平那边的弟兄飞鸽传书，说发现了锦衣卫百户陶胡子的行踪。”一名番役上堂禀报。 陈宏思索片刻：“陶胡子？那个有勇无谋的家伙？昌平？他们是向西而行。呵，不出杂家所料。陆炳那厮果然派了人，去山西调查阴兵案。” 番役问道：“公公，咱们该怎么办？” 陈宏道：“三鹰已经到了沂州了么？” 锦衣卫有十三太保之说。同样的，东厂有三虎c三鹰c八金刚的说法。 为了抢在锦衣卫之前，查清阴兵案的真相，在皇上面前邀功，陈宏让三鹰齐齐出动，去了沂州。 “禀督公，已接到三鹰的飞鸽传书。他们已到沂州，开始着手调查了。” 陈宏将那方东瀛方帕揣进怀中：“告诉咱们的弟兄，一路盯紧锦衣卫的人。若他们查到阴兵俺的蛛丝马迹，可以立刻秘裁他们！” 普天之下，敢“秘裁”锦衣卫的，或许只有东厂——只有陈宏。 番役下去了。 东厂缉事少监许如月走到陈宏身边。 东厂之中，稽事少监是仅次于督公的第二号人物。 许如月半跪在陈宏面前，给他锤着腿：“督公，那陶胡子毕竟是锦衣卫的百户，老七鲍雨堂的心腹。杀了他，会不会惹麻烦？” 陈宏抚摸着许如月英俊的脸：“如月，你不懂皇上的心啊。杀个把锦衣卫算什么？皇上用我，用在一个‘狠’字上。陆炳的身份太显赫，没有咱们东厂，锦衣卫将在朝中一手遮天。到时候连首辅严嵩c咱们的干爹李公公都镇不住他陆炳。” 许如月说道：“这我就不懂了。皇上如果对陆炳不放心，直接撤了他的就是。为何还要我们东厂去制衡他。” 陈宏弹了许如月一个脑呗儿：“你啊，是真傻。文官们推崇一个‘中’字。处事需得中。得中则成，失中则毁。得中，需不偏，不过，不及及。一个‘中’字，既是为官之道，也是帝王之术。若陆炳成了平头百姓，谁又来制衡咱们东厂呢？” ———— 八天后，陶胡子一行人进到了山西阳泉府境内。 一行人在阳泉郊外官道边的一家客栈内落脚，准备过一夜歇息歇息再赶路。 刚进客栈，端起饭碗，屋外便飘起了漫天大雪。 陶胡子皱起了眉头：“看来明天的路不好走了。这场雪，奶奶的，下的真是时候。” 隔壁的桌子上，坐着几个客商打扮的人。 为首的掌柜颇为健谈。他主动过来，朝着陶胡子拱了拱手：“听兄弟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也是来山西行商的？” 陶胡子点点头，随口说道：“嗯。我们来山西进点皮货。” 那掌柜的道：“我是京城冬暖阁的掌柜佟江。这三个是我的伙计。我们是来山西进一些煤。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咱们搭个伙如何？对了，敢问兄台贵姓？” 陶胡子答道：“免贵，姓陶。” 这间客栈是个乡间野店。今夜只有陶胡子c佟掌柜两拨客人。 乡间野店，没有什么像样的吃食。佟掌柜他们带了一些京城天福号的酱鸡腊肉。佟掌柜好心，热情的和陶胡子他们拼了张桌子，一起吃京城带来的酱鸡腊肉。 佟掌柜指了指自己的三个徒弟：“这是佟大c佟二c佟三。我没有子女，这三个孩子，自幼跟随我学徒。他们本不姓佟，是我给改的姓。我拿他们三个如亲儿子一般。冬暖阁的生意，以后我打算交给这三个干儿子打理。” 陶胡子无心搭理一个煤贩子。倒是柳狐狸颇为上心，跟佟掌柜聊起了山西的种种掌故。 “佟掌柜经营煤c炭生意。想必是年年来山西。”柳狐狸问。 佟掌柜点头：“一冬里得来个三四趟。” 柳狐狸又问：“你可听过沂州最近出了一件诡异的阴兵杀人案？六十多个新兵丁壮被阴兵劫杀，好吓人啊。” 佟掌柜道：“咳！快别提了！一个多月前，刚入冬，我带着三个干儿子去沂州接洽生意，住在沂州城里有名的永福客栈。那天半夜，我躺在床上，听到街上有一阵怪叫。那叫声，就像是夜猫子叫春一般，渗人的很。第二天大早，出得客栈，看到满地都是纸钱！后来，我在京城听说，那夜是有阴兵过境沂州府。六十多名新兵丁壮因为挡了阴兵的路，在那文峰山中全都被杀了。” “诸位！”客栈的掌柜来到饭桌前，拱了拱手道：“咱们是乡间小店。晚上会上门板，省的有些盗匪上门讹诈。诸位要是不出去，我就让伙计上门板了。” 佟掌柜笑着说：“这荒山野岭的，我们还能出去寻欢作乐不成。上门板吧。” 吃罢了饭，大家各自回了房间。 陶胡子和柳狐狸各开了一间上房。老马和徒弟刘拾遗则挤在了一个房间中。 第二天清早，刘拾遗被一声大喊惊醒： “快来人啊！出事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客栈密室杀人 一声“快来人啊，出事啦！”把小店中的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 叫喊的是佟掌柜的干儿子佟大。 不多时，所有人都走出了自己的卧房。 陶胡子朝着佟大喊：“什么事，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搅了大家的美梦。” 佟大道：“陶掌柜，我干爹的卧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这有何大惊小怪？说不准你干爹上茅房拉屎，怕有人偷他卧室放着的东西。”陶胡子道。 佟大又喊：“真的出事了，陶掌柜，您自己来看吧。” 陶胡子走到佟掌柜的卧房门口。只见两扇门之间有一条小缝。透过小缝，可以看到佟掌柜趴倒在地。 陶胡子喊道：“店家，这房门上的锁是你们客栈的么？” 店掌柜走上前看了看：“是我们客栈的。昨晚给各位客人分派房间，不是每房都给了一把锁，一把钥匙么。这是俺们阳泉一带客店的规矩。晚上睡觉时，从房间里面反锁住房门，省的担心有贼人趁着客人们熟睡，摸进去盗窃财物。” 柳狐狸在一旁说道：“这就怪了。按理说佟掌柜卧房的钥匙，应该在他自己身上才对。怎么会被人从外面反锁住房门呢？店家，你那儿是不是还有一把备用的钥匙？” 店掌柜忙不迭点头：“有，有一把备用的钥匙。” 陶胡子道：“有还不赶紧拿来！” 店掌柜吩咐小二：“你去我房里拿钥匙，快。” 柳狐狸手里端详着房门上的铜锁，道：“这是子母连环锁，开锁c上锁都要用钥匙。” 不多时，小二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佟大第一个冲入卧房，见干爹倒在地上，将他抱起，心急如焚的喊道：“干爹，你怎么了干爹？” 佟大伸出自己的手，一探佟掌柜的鼻息：“苍天啊！干爹他死了！” 陶胡子一把推开佟大，按了按佟掌柜的脖颈，果然没了脉相。 佟大c佟二c佟三纷纷扑倒在佟掌柜身上，痛哭不已。 店掌柜和小二，则吓得呆若木鸡——在自己的小店里出了人命案，这小店，看来是开不成了！ 陶胡子喝道：“行了行了，都别嚎丧了。” 老马走到尸体前，看了眼尸体，他对陶胡子说：“百户大人，有蹊跷。” “百户？”佟大c佟二c佟三c店掌柜c小二听到此言，把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陶胡子身上。 佟大问：“大人，您是官儿？” 陶胡子不耐烦的从腰间掏出锦衣卫的腰牌，亮在佟大眼前。 佟大虽然只是平头百姓，但他久居京城，随着干爹佟掌柜做煤c炭生意。他们的主顾，不乏达官贵人。佟大自然知道锦衣卫的威名。 “锦衣卫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我干爹做主啊！”佟大连连磕头。 陶胡子并不搭理佟大。他问老马：“老马，你刚才说有蹊跷？蹊跷在何处？” 老马指了指尸体的脖颈处：“大人请看。” 陶胡子定睛一看，只见尸体的脖颈右侧，有一个小小的血眼儿。 柳狐狸亦凑上来。他摸出随身带着一枚银针，将银针放在血眼儿上，沾了一滴血，不多时，银针变黑。 “毒！而且是剧毒！应该是有人，用一枚沾了剧毒的毒针，扎在了佟掌柜的脖子上，导致他丧命。”柳狐狸道。 陶胡子命令刘拾遗：“你和店小二拆了大门的门板，看看周围雪地里有没有脚印。” 刘拾遗听令，和店小二拆了大门的门板。昨晚雪下了一夜，客栈外是雪地绵绵。然而在客栈四周，并没有任何的脚印。 刘拾遗回到客栈：“禀百户大人，客栈四周，没有脚印。” 陶胡子得意的笑了笑：“明了了！这叫密室杀人！啥是密室呢？咱这个客栈就是密室！凶手，就在佟大，佟二c佟三c店掌柜c店小二五个人当中。” 柳狐狸想了想：“昨日一入夜，店掌柜就上了门板。客栈周围的雪地里，又没发现任何的脚印。百户大人高见，的确是密室杀人。” 老马又有新发现：“百户大人您看！尸体的衣袖里有把钥匙。” 老马将钥匙递给陶胡子。陶胡子看了看，又到门口试了试锁头：“这应该就是店家给佟掌柜的那把卧室钥匙了。店家，这卧室上挂着的那把锁，钥匙只有两把对么？一把在佟掌柜手里，一把在你手里？子母连环锁，开锁c上锁都需要钥匙，对么？” 店掌柜点头：“是。我们这小店里，每把铜锁都有两把钥匙。一把给客人，一把由我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我女婿是个锁匠。这子母连环锁是他给我打制的，精巧的很。寻常的锁，开锁需要钥匙，上锁毋须钥匙。我店里的锁，上锁c开锁，都得有钥匙。” 陶胡子一拍大腿：“明了了！这案子也太简单了！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死者身上，一把在店家手里。佟大c佟二c佟三没有钥匙，不可能从外面锁住房门。呵，凶手一定是店掌柜和店小二。” 柳狐狸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百户大人，杀人案，案犯总要有个动机。” 陶胡子呵斥柳狐狸：“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动机还不是现成的？谋财害命！佟掌柜来山西进煤，身上总要踹银票吧？刘拾遗，你看看他身上可有银票？老马，你翻翻他的行李。” 刘拾遗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一具尸体，一阵恶心。肚里翻江倒海，昨晚吃的天福号酱鸡腊肉差点全吐出来。 老马看到徒弟的窘相，赶紧说：“我来吧。你去翻行李。” 老马在尸体上一番摸索，而后回禀陶胡子：“百户大人，尸体身上没有银票。” 刘拾遗亦道：“禀百户大人，行李里没有银票。” 陶胡子坐在床沿上，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店掌柜c店小二，你二人还不快快招来，昨夜是如何谋财害命的？不招，就等着皮肉受苦罢！” 店掌柜和小二跪倒，大呼冤枉。 陶胡子道：“冤枉？笑话！钥匙就两把。凶手杀了人，从外面锁上这子母连环锁，需要用钥匙！一把钥匙在死者身上，另一把，则在你们手里。不是你们杀了人还能是谁？” 柳狐狸对陶胡子道：“百户大人，这事情有些蹊跷。如果这两人是凶手，杀了人，偷盗了财物也就罢了。为何要在门外上锁？这不是告诉别人，是他们杀了人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孩童的把戏 陶胡子道：“你管那么多作甚？说不定是这两货没杀过人，杀人之后脑袋糊涂了呢？总之，钥匙在这两个人手里，凶手一定是这两个人！” 刘拾遗在一旁，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他在蓟州老家时，常陪自己的妹妹嫣嫣玩一个游戏。 刘拾遗拱手道：“百户大人。其实。。。。用尸体袍袖中的这把锁，亦能从外面锁上门！” 陶胡子又一拍大腿：“刘拾遗，你是糊涂油脂蒙了心，说胡话呢么？钥匙在尸体身上，在门内，怎么从门外上锁？” 刘拾遗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孩童的把戏啊。” 陶胡子怒道：“刘拾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顶撞上官？知不知道，锦衣卫的规矩，上官如天大。不要以为你是指挥使大人的救命恩人，又有鲍七爷的垂青就给我蹬鼻子上脸！” 柳狐狸倒是替刘拾遗说起了好话：“百户大人息怒。既然这刘拾遗说这是孩童的把戏，不如就让他耍耍这个把戏。” 陶胡子冷哼一声：“嗯，就这么办。我现在把尸体身上的钥匙给你。你给我从门外用这把钥匙上锁，然后再把钥匙隔着门送到尸体身上。笑话，我就不信你是神仙，能隔空送物！” 刘拾遗拱手道：“属下遵命。” 刘拾遗转头问店老板：“你这里，可有缝缝补补用的线轴？” 店老板道：“有。我去取。” 不多时，店老板拿来一个线轴。 刘拾遗从线轴上抽出三丈细线。而后，将细线的一头，拴在尸体袍袖突起的一个线头上，打了个活扣。 刘拾遗抻着细线，走到门外，用钥匙锁上房门。 他将钥匙的背环儿穿入细线之中。两扇门之间，有一个一指宽的缝隙。他将钥匙塞进缝隙之中，一抬手，将细线举高。钥匙顺着线，慢慢滑落到尸体的袖袍之中。 刘拾遗通过缝隙，看到钥匙进了袖袍，他用力一扯细线，活扣松开，细线被他一寸一寸的抽出门外。 陶胡子看的目瞪口呆！ 柳狐狸一拍手：“对了，对了。凶手一定是用这方法，将房门反锁，又将钥匙送回尸体袖子里。这样做的目的，是误导别人——凶手一定是拥有第二把钥匙的人——也就是店家和小二！” 老马从尸体袖袍里拿出钥匙，从门缝中递给刘拾遗，刘拾遗接过钥匙，开了锁。 陶胡子问刘拾遗：“你刚才说这是孩童的把戏？” 刘拾遗道：“正是。孩童们爱玩一个叫‘穿铁环’的把戏。就是两个孩子，用一根细线，穿上一根铁环，互相传递。” 陶胡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娘的，费脑子，太费脑子了。” 店家掌柜和小二跪在地上，磕头大喊：“青天大老爷，有人要嫁祸我们杀人，请你给我们做主啊。” 柳狐狸道：“现在你们五人都有嫌疑。百户大人，不如我们单独审讯？” 陶胡子让刘拾遗一个把戏打了脸，正在气头上。他阴阳怪气的说道：“既然柳试百户有法子，这案子，就交给你办！” 陶胡子有些口渴，恰好，床头的杨木小桌上，有半碗凉了的茶。陶胡子是练武的粗人，没有那么多讲究，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喝了个饱。 喝完茶，他瞪了柳狐狸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要单独审讯么？开始啊！” 柳狐狸道：“佟大，你先留在屋里。其他人退到屋外，刘拾遗c老马，你们两个人出去，看住剩下的人。” 屋内，只剩下了陶胡子c柳狐狸c佟大三人。 柳狐狸笑眯眯的看着佟大：“佟大，你觉得，你那两个干兄弟，有没有动机下手害你们的干爹？” 佟大道：“老二和老三，都有可能啊！老二这人，爱到赌坊耍钱。嘿，这人运背的很。经常几把天九就输光一个月的工钱。据说他欠了赌坊几十两银子的账。我们干爹没有亲子女，只有我们三个干儿子。要是他老人家死了，这份家业，会是我们三个人平分。他可以拿了他的那一份还赌债。” 柳狐狸点点头：“老三呢？” 佟大道：“老三？那就更有可能了！我干爹活着的时候，常说老二‘心比天高’。老二一再撺掇我们干爹，关了这本大利薄的煤炭铺子，经营一本万利的药材生意。我干爹不同意，还和他大吵了一架。若是我干爹死了，他自然可以拿了自己那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呼噜，呼噜。”陶胡子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 柳狐狸心中暗骂：又懒又笨的武夫能成什么大事？这好歹也是个人命案子。你这个锦衣卫百户竟然当着疑犯的面睡着了。 柳狐狸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把佟二叫进来。” 佟二进来后，柳狐狸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你觉得，你那俩干兄弟，有没有动机加害你们的干爹？” 佟二道：“大人。都说是死者为大。现在我干爹的尸体就在我眼前，有些话，我不好说。” 柳狐狸道：“有话就说，你干爹在天之灵，也希望能抓出杀人凶手。” 佟二道：“我干爹三年前丧妻，取了个十九岁的小媳妇儿。我大哥——和我们的小干娘有私情！有一回，我不小心撞见他俩在柴房亲亲我我的。” 柳狐狸问：“既然你知道这事，为何不告诉你干爹？” 佟二道：“这种事儿怎么能告诉我干爹呢？伤了老人家的脸面不说，他老人家一气之下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柳狐狸走到佟二身边，拍了拍佟二的肩膀：“佟二，你这个人，不老实啊！呵，你不把这事儿告诉你干爹的原因，怕是以此事要挟佟大吧？我听说，你欠了赌坊不少钱，是不是用这件事讹诈佟大的钱财，用来还赌债啊？” 佟二道：“没，没有的事。” 都说是坏人最知坏人心。柳狐狸当初为了升官，不惜害死自己的引路师傅。他最清楚佟二这种人心中的小九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人中黄与人中白 柳狐狸让佟二出去，叫进来佟三。 开口问话前，柳狐狸瞥了一眼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的陶胡子。这一撇不要紧，柳狐狸发现——陶胡子的面色苍白！ 陶胡子是练武之人，又生的人高马大，一向是红光满面。可现在，他的面色就如客栈外的大雪一般白。 柳狐狸推了推陶胡子的肩膀：“百户大人？百户大人你醒醒！” 陶胡子却依旧是鼾声如雷。 柳狐狸心道：糟糕，陶胡子怕是中了蒙汗药了！ 他大喊一声：“都给我进来！” 老马和刘拾遗领着一干人进到房中。 柳狐狸道：“老马，你在锦衣卫干了四十年，见多识广。你看看，陶百户是不是中了蒙汗药了？” 老马走到陶胡子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额头，唤道：“百户大人，您醒醒。” 陶百户却像是一头死猪一般，依旧鼾声如雷。 老马对柳狐狸说：“试百户，咱们陶百户的确是中了蒙汗药！中了蒙汗药的人，会浑身冰凉，且面色发白c鼻息粗重。。。。” 柳狐狸环顾了房间一周，目光停留在杨木小柜上的那个茶碗上。 “刚才陶百户喝了这茶碗里的茶水！难道说，这茶水中被人下了蒙汗药？这碗茶只有半碗，说明昨晚——死者也喝了这茶水，中了蒙汗药！”柳狐狸道。 刘拾遗对柳狐狸说：“试百户，我在平谷县衙中时，听老公差们说过，中了蒙汗药的人，至少会昏睡十二个时辰。不过有个偏方，能解蒙汗药的毒，让人立刻醒过来。” 柳试百户道：“有法子解毒还不快说。” 刘拾遗面露难色：“这，这个。。。。” 柳狐狸瞪了刘拾遗一眼：“怎么，有解毒的法子不说？你还拿上堂了不成？” 刘拾遗只好说道：“这法子有些恶心。拿一些人粪，活上人尿，给中毒的人灌下去，立时就能解毒。” 柳狐狸哑然，良久才开口：“这，这法子真能解蒙汗药的毒？” 老马思索片刻，替徒弟解释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属下粗识医理。人粪在《千金方》中，被称为人中黄。人中黄有清热凉血，泻火解毒之功效。人尿在《千金方》中，被称为人中白。人中白亦有清热降火，化瘀解毒之奇效。二者混在一起，给中毒的人服用，说不准真有奇效。” 柳狐狸只好同意：“好吧，姑且一试。” 柳狐狸命刘拾遗去茅房中取人中白和人中黄。刘拾遗捏着鼻子，用一个木勺，从粪坑中取了些人中黄放进一个大碗里。又在尿桶里取了些人中白，倒在大腕之中，捏着鼻子一搅合。端着这碗良药，强忍着恶心回到了卧房之中。 柳狐狸扶着陶胡子的头，老马掰开了陶胡子的嘴。 店家掌柜，又找来沽酒用的漏斗，塞到了陶胡子的嘴里。 一碗人中黄c人中白给陶胡子灌下去，又灌了些水——全当是漱口。一炷香功夫后，陶胡子终于睁开了眼。朦胧间，他喊了一嗓子：好酒！ 陶胡子起身，边砸吧着嘴边说：“奶奶的，刚才梦见在德云楼喝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刚喝了一半儿梦就醒了。咦？我这嘴里怎么一股子骚臭味儿？” 他的三个属下，早就把盛屎尿的碗c灌屎尿用的漏斗藏了起来——让陶胡子知道他们刚给他喂了屎尿那还了得？ 柳狐狸哄骗陶胡子道：“大人，你刚才中了蒙汗药。我们用一碗女儿红解了你的毒。” 陶胡子点头：“哦？我说我刚才做梦喝女儿红呢。原来这女儿红还是解毒良药呢！不对，是谁给我下了蒙汗药？” 柳狐狸指了指柳木桌上的茶碗：“如果属下没估计错——这茶碗里应该有蒙汗药。昨夜，佟掌柜就中了蒙汗药的毒。” 陶胡子打了个饱嗝，道：“这就怪了。柳试百户，你刚才不是说，死者是脖子中了毒针上的剧毒毙命的么？据我所知，蒙汗药不能杀人。既然凶手已经打算用毒针杀他了，为何还要画蛇添足，给他下什么蒙汗药？” 老马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似乎想通了什么：“二位大人，或许，我们进入这个房间时，佟掌柜并没有死呢？或许他只是中了蒙汗药。” “什么？嗝~”陶胡子又打了个饱嗝。 柳狐狸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如果是这样——我们从外面开锁，进屋之后第一个接触佟掌柜的人，就是凶手！对！毒针这种东西，隐秘的很。他只需悄无声息的在佟掌柜脖颈上轻轻一刺，就能取佟掌柜的性命。” 老马补充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毒针上的毒，应该是千金难买的剧毒——见血封喉的那种！” 四个锦衣卫的目光，落到了佟大身上。 刚才第一个推门进屋，抱起佟掌柜的人，正是佟大！ 佟大磕头道：“大人们，你们可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一个小小的煤炭铺伙计，上哪儿弄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啊！” 柳狐狸压低声音，对陶胡子说：“这佟大若是不承认，咱们倒真拿他没办法。毒针随手一扔，遍不好寻。咱们找不到物证啊。” 陶胡子道：“笑话，咱们锦衣卫审案子，要什么物证！有口供就行了！” 陶胡子起身，走到佟大面前，一个连环扣，直接扣住了他的右臂。 陶胡子双臂慢慢使力，连环扣愈箍愈紧。佟大的右臂，疼痛感亦愈来愈强。 佟大始终只是一个伙计，不过须臾间的功夫，他便大喊：“饶命啊大人。我，我招还不行么？” 陶胡子松开手：“早这样不就结了？也省的脱裤子放屁了！” 陶胡子一松手，佟大立即翻供：“大，大人，刚才小的是支撑不住你的手段。。。信口胡说的招认——我没杀我的师傅，没什么好招认的啊！” 陶胡子“嗝~”一声，吩咐刘拾遗道：“你去给我倒完水来。” 刘拾遗倒了水，陶胡子一口喝下，砸吧砸吧嘴：“我这嘴里咋还是一股骚臭味儿呢。” 转头，他对柳狐狸道：“咱们还有大差事要办。不能在这小店里耽误工夫。我看这样吧，既然五个人都有杀人的嫌疑，就都处决了就是！反正咱们锦衣卫，向来是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 柳狐狸c老马c刘拾遗三人还以为陶胡子在说笑。 怎知陶胡子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脱手“噗”一声丢在了佟二的脖颈上！佟二顿时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阴兵送的？ 大明各省c道c府c州各有自己的刑案衙门。京城中，又有刑部c大理寺c都察院三法司。 各级刑案衙门中，不乏办案高手。 可所有衙门都承认，要论办案，他们不及锦衣卫。 因为，锦衣卫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所没有的。那就是威！ 何谓威？使人畏惧便是威！ 君王立威，方法通常是打仗。譬如汉武帝为震慑朝内外戚势力，发动了针对匈奴的马邑之围。 锦衣卫立威，方法则是杀人。锦衣卫创立百年，诏狱中的死有余辜者不计其数。枉死冤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官员c百姓闻锦衣卫而色变，正是因为即便是清白之人也怕死在綉春刀下。 被陶胡子扎了一刀的佟二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片刻之后便一命呜呼。 对于陶胡子来说，他的审讯方法简单的狠——不能确定谁是凶手？那就都杀掉好了！相比于指挥使和七爷亲自交待下来的差事，五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柳狐狸c老马c刘拾遗俱是一惊：这陶胡子，难道是个嗜杀的魔头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取了佟二的性命？这也太狠了吧？ 皇上用陈宏做东厂督公，用的是陈宏身上的“狠”。 七爷鲍雨堂重用陶胡子，用的也是他身上的“狠”。 不过柳狐狸心中清楚，这佟二虽不一定是凶手，可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一个滥赌鬼，抓到自己大哥和小干娘的女干情，横加敲诈——佟二这种人，死了倒也干净。 佟二死了，佟大c佟三c店掌柜c店小二跪在地上，磕头如捣算。店小二甚至膝下一片湿漉漉的——已经吓尿了。 柳狐狸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既然陶胡子唱了白脸，自己就要唱个红脸。这些年，他和陶胡子虽然相互看不上，办起案子来倒也配合默契。 柳狐狸道：“你们给我听好了。凶手杀人的方法很巧妙。嗯，你们也知道，锦衣卫就是个杀人的衙门。我们百户大人很欣赏凶手的手段。只要他承认，我们百户大人不仅不会杀他，反而会将他招入锦衣卫麾下！如果没人招认，那就只好——把你们四个人都杀了！” 柳狐狸说完这话，陶胡子边打着饱嗝边说：“嗝，嗯。柳试百户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你们这个凶手杀人的法子巧妙啊，差点瞒过了本百户的眼。我欣赏他！站出来承认，我会抬举他进锦衣卫做个校尉。” 跪在地上的四个人一阵沉默。 陶胡子从佟二脖子上拔下匕首：“不说，不说我可要像杀猪宰羊一样，一个一个宰你们了！” 佟大猛然起身：“大人，我承认，是我杀了我干爹。” 陶胡子笑了笑，坐到了椅子上：“哦？是你杀的人？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杀自己的干爹？” 佟大回答：“因为小翠。” 柳狐狸插话：“小翠就是佟掌柜的那位小夫人，你的干娘？” 佟大点头招认：“是。” 这位佟掌柜，三年从贫苦人家买来十六岁的小翠做填房。六十岁的佟掌柜上了年纪，那东西早就连鸟都吓不住了，不能人事。身为男人，床上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却用不了。任何男人都会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佟掌柜泄火的方式，是虐待小翠。或用竹篾子打，或用针扎，有时甚至逼她喝自己的尿。 小翠身上伤痕累累，心里怀着恨。她又是如花的年纪，正是十八路弹腿横着练的时候，却没有闺房之乐。没有多长时间，她就和丈夫的干儿子佟大勾搭成奸。 哪曾想，佟二撞破了佟大与小翠的私情。并以此为要挟，敲诈佟大的工钱去还赌债。 佟大太想带小翠远走高飞。私奔倒不是难事，可私奔之后如何生活？这就需要一样人人喜欢的东西——钱。 佟掌柜没有子女。如果佟掌柜死了，家产自然是三个干儿子的。小翠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填房，又不是明媒正娶——家产铁定没有她的份儿。 不过佟掌柜在京城经营煤炭生意四十多年，家资颇丰。三分之一的家产，也够佟大c小翠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了。 这里有一个问题。六十岁的佟掌柜虽然那方面不行，却能吃能喝，一顿能吃一只烤鸭子。等他老死——恐怕要等个二十年。 佟大只好下定决心，铤而走险，谋杀佟掌柜。 柳狐狸道：“嗯，你杀人的动机倒是很清楚。说说杀人的方法吧。” 佟大道：“首先，我在干爹的茶里下了蒙汗药。待他熟睡，我进来将他的银票偷走。又将门从外面反锁。然后利用一根细线把钥匙送回他的袍袖之中。这样做，是为了官府查人命案的时候，栽赃给店家。” 柳狐狸问：“这么说，今早我们开门进卧室之前，佟掌柜还活着？” 佟大点头：“没错。当时他还活着，只是睡熟了而已。进门之后，我第一个扑到他身边，装作探他鼻息时，趁人不备用毒针杀了他。” 柳狐狸笑着说：“想不到你心思如此缜密，又如此镇静。竟然当着我们面，偷偷摸摸的杀了自己的干爹。” 佟大道：“这样做，不过是想掩人耳目。” 柳狐狸道：“嗯，厉害厉害。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一个煤炭铺子里的小伙计，从何得来蒙汗药和那见血封喉的剧毒？对了，这毒到底是什么？” 佟大道：“抹在针上的剧毒，名叫昆仑天蛤毒。” 柳狐狸转头问老马：“老马，你是锦衣卫的活档案，以前听说过这昆仑天蛤毒么？” 老马点头：“昆仑天蛤毒是世间奇毒。昆仑山寒冷无比，却有一种身含剧毒的蛤蟆能在酷寒中生存。据说，炼制昆仑天蛤毒，要取九九八十一只昆仑天蛤的血，放在一个盛满水的大锅中熬制三天三夜才能得到毒粉。这毒见血封喉。只要一枚普通的缝衣针，沾上一些毒粉，刺入人的皮肤，被刺之人立刻就会殒命。” 柳狐狸站起身，走到佟大面前：“这就怪了。我刚才已经问过，你一个煤炭铺的小伙计，是如何得到蒙汗药和昆仑天蛤毒的？” 佟大的回答让房间内的四个锦衣卫眼前一亮。 “禀大人，是那沂州府的阴兵送我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丁旺和陶胡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阴兵？” 陶胡子站起身：“佟大，若说假话，我不止不会抬举你进锦衣卫，反而会要了你的脑袋！” 佟大拱手：“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一个多月前，佟大c佟二c佟三跟着佟掌柜来山西进煤，落脚沂州府。 半夜里，佟二酒瘾犯了，想喝山西的汾酒，客栈里的汾酒又早就售罄。 佟二命令佟大去街上替他买酒。自从佟大和小干娘的女干情被佟二撞破，佟二就一直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佟大。 佟大无奈，只得来到街上，竟然撞见了“阴兵过路”！ 他吓得面无血色！躲进了街边的一条小巷之中。 一名阴兵亦进到小巷里。脱了裤子就在巷子里撒尿，一边撒尿还一边哼着酸曲儿！ “阴兵”会撒尿，还会哼酸曲儿？ 佟大借着月色，发现“阴兵”的脚上绑着黑色的高跷。夜里从远处看，还以为他是飘在空中呢！ 佟大明白了，这“阴兵”是活人假扮的。 他一不小心，碰倒了脚边的一根木棍，“咚”一声。“阴兵”发现他。 阴兵走过来，掏出一柄奇怪的兵器。那兵器像是弓弩，又奇形怪状的不像是真正的弓弩。 阴兵道：“小子，算你倒霉，看到了‘阴兵’撒尿，我只能送你上西天！” 佟大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大爷饶命啊。” 那阴兵听到佟大说话，竟然主动放下手中的兵器，道：“小武子？是你” 佟大仔细观瞧，见那阴兵竟然是自己的发小胡万！ 佟大被佟掌柜收留前，本是河南的农家子弟。这胡万是他少年时的玩伴。后来河南大灾，佟大父母在逃难的路上死了，只有他自己流落到了京城。。。。 “胡万？你还没死啊？你怎么在这儿？还这身打扮？”佟大问。 胡万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夜我要随我们老大办一件大事，也没功夫叙旧了！这样吧，二十天后，你到京城顺吉酒楼找我。” 十几天后，佟大随佟掌柜回到京城。 又过了几天，他来到顺吉酒楼赴约。 胡万如约而至，他一身绫罗绸缎，显然是发迹了。 酒过三巡。两个少年时的发小玩伴相互倾吐心事。 胡万告诉佟大，他现在跟了一个狠角色混饭吃。二十天前，他跟着自己的老大在山西干了一件“大事”。这事情惊动了官府，他们准备从塘沽坐船，下南洋或去东瀛避祸——永远都不会回大明了！ 佟大问是什么“大事”，胡万却是三缄其口。 佟大告诉了胡万自己和小翠的事。 胡万道：“做兄弟的马上就要走，也帮不了你什么。我现在虽然有了钱，钱却都在老大那里存着。老大说了，不出大明，这笔钱一两银子也不许我们动！我身上就二十两银子。给你。” 胡万给了佟大二十两银子，又拿出两包药粉：“这两包东西，一包是蒙汗药，一包是杀人的剧毒‘昆仑天蛤毒’，见血封喉。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拿着这二十两银子，给你干爹下蒙汗药，带着小翠远走高飞。” 佟大摇头：“我给那老东西干了十几年的活儿，这么走，太便宜他了！” 胡万道：“那就用‘昆仑天蛤毒’弄死他，谋夺他那三分之一的家产！” 佟大面露难色：“杀人？我。。不大敢。” 胡万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去跟我的弟兄们汇合了。小武子，这两包药粉都留给你。杀不杀他，你自己慢慢考虑就是了，今生不能再会，来世咱们再做发小兄弟吧。” 说完胡万飘然而去。 ———— 佟大朝着陶胡子一拱手：“大人，这就是这两包药粉的来历！” 陶胡子和柳狐狸俱是面漏喜色！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二人带着老马c刘拾遗来山西的目的是查访诡异的“阴兵案”。谁能想到，顺手破的一桩人命案中，竟隐藏着“阴兵案”的线索！ 陶胡子问佟大：“你那个‘阴兵’兄弟胡万，说他和他的弟兄们，永远不会回大明了？” 佟大点头：“是。他说了，不是去南洋就是去东瀛。总之永不会回大明。” 柳狐狸在一旁问：“你说‘阴兵’所用的，是一种似弩非弩的古怪兵器？” 佟大又点头：“是！我记得那弩上，有个古怪的铜虎头。” 陶胡子打了个饱嗝：“嗝，他娘的，我这肚里怎么老往嘴里冒一股臊臭味？” 一旁的老马敷衍道：“百户大人，女儿红遇到蒙汗药，在腹中会升腾出一股骚臭味。” 陶胡子“哦”了一声，走到佟大身边。 “佟大，不管怎么说，你小子能想出这样巧妙的法子，杀掉自己的干爹又嫁祸给店家。的确有几分手段。” 佟大喜不自胜：“谢大人夸奖。您真的会抬举我进锦衣卫？” 陶胡子笑了笑：“呵呵，当然不会！” 佟大面色由喜悦变成了恐惧：“大，大人，您堂堂锦衣卫竟然说话不算数么？” 陶胡子又是一阵大笑：“锦衣卫的人说话，向来不算数！你杀了自己的干爹，栽赃他人，还指望天上掉馅饼，逃过一死不说，再混上一身锦衣卫的官衣？你这是吃着还想脆骨——贪心过头了!” 陶胡子一脚将佟大踹翻在地。他把匕首在手里掂了掂，说话间就要取佟大的性命。 柳狐狸连忙制止：“百户大人，他是阴兵案的旁证，杀不得啊！” 陶胡子转头道：“他都说了，那个送他毒药的阴兵发小再也不会回大明。留他这个旁证何用？” 说完陶胡子手起刀落，直接割开了佟大的喉管。 佟大像一头被放了血的猪一样瘫倒在地。 佟三c店掌柜c店小二哪曾见过这等场面，俱吓得抖若筛糠。 陶胡子道：“瞧你们的胆子！小的跟娘们一样。我又不是十八层地狱里的阎罗王，你们怕什么？” 一旁的刘拾遗心说：不是阎罗王？百户大人你简直就是阎罗王再世啊！一上晌就杀了两个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一明一暗 小店掌柜颤抖着双手，给陶胡子磕了个头：“大，大人。我这店里，一天一夜死了三个人。这可如何是好，大人给指条明路吧！” 陶胡子道：“这好办。我写封信，你拿着去阳泉府衙门，交给知府。” 陶胡子对柳狐狸说：“柳试百户。我说，你写！” 柳试百户点头：“好。” “今有案犯佟大c佟二，图财害命，谋害京城东暖阁掌柜。现佟大c佟二已被锦衣卫正法。锦衣卫北镇抚司查缉千户所下百户陶之江。” 陶胡子又掏出自己的腰牌，在佟大的尸体上蹭了些血，在信的背面盖上了一方腰牌的血印！ 陶胡子把信给店掌柜，嘱咐他：“若是阳泉知府有异议，让他上京，去锦衣卫北镇抚司告状就是。” 陶胡子又对跪在地上的佟三说：“佟三，你有福了！干爹死了！干大哥死了，干二哥也死了。现在佟掌柜的家产——还有那个狐狸精一般的填房小妾，都是你佟三的了！回京去吧！” 佟三磕头如捣蒜：“谢大人，大人的恩情小人永生永世不忘！” 陶胡子道：“滚吧！” 店掌柜在小二的搀扶下去了阳泉府。佟三也出得小店，回京城。 小店内，只剩下陶胡子c柳狐狸c老马c刘拾遗四人。 柳狐狸道：“百户大人，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讲。” 陶百户又打了个饱嗝：“嗝！中了这蒙汗药，解了毒就会不断的打嗝么？柳试百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昌平办了那个地痞下三滥，又在这阳泉府杀了两个人，你怕东厂的番役会发现咱们的行踪，给咱们暗中使绊子对么？” 柳狐狸道：“恐怕不是暗中使绊子这么简单。三个月前，咱们锦衣卫钱八爷手下六个兄弟，去山东查‘明火教’案，本来已经飞鸽传书，说快查出真相了——随后这六个人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东厂则抢在咱们锦衣卫之前，查清了‘明火教’案的真相，受了皇爷的夸奖。钱八爷手下的六个兄弟，明显就是东厂下手暗害的！只不过因为东厂和锦衣卫尚未撕破脸皮，陆指挥使才会隐忍不发！” 陶胡子大笑：“柳试百户，这你就说错了。什么‘暗害’，那在东厂的番役们嘴里，行话叫‘密裁’。东厂敢‘密裁’锦衣卫的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陆指挥使也早就默许十三位太保爷，有必要，咱们亦可以‘密裁’东厂的人！” 柳狐狸道：“东厂的那群杂碎，鼻子比狗还灵。估计咱们现在行踪已经泄漏，成了敌暗我明。我们在明处，自然会处处被东厂的人掣肘。” 陶胡子得意洋洋的对柳狐狸说：“我是故意把咱们的行踪泄漏给东厂的人！” 柳狐狸拱手：“属下有些不明白，请大人赐教！” 陶胡子道：“咱们即便不在昌平县大闹一场，不在这小店里管这件人命案，东厂一样会知道咱们的行踪！你刚才都说了，东厂的人，鼻子比狗都灵！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在明里查，一路在暗中查！ 老马，你跟着我，在明处！咱们这趟出来是奉了钦旨办案。到了沂州府，你和我就堂而皇之的以钦差身份住到府衙里去。柳试百户，你跟刘拾遗在暗中查访！一明一暗，遥相呼应。虚虚实实，正是我那‘连环扣’功夫的精髓所在！” 柳狐狸心里把陶胡子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恨不能脱了裤子在陶胡子的祖坟坟头撒一泡尿！ 陶胡子这么干，名义上是为了防着东厂，方便查案，实则——是把柳狐狸架在火上烤。 陶胡子和老马大模大样的住到沂州府衙里去，一定会被东厂的人监控。被监控起来的人，自然不再对东厂构成威胁。再有，东厂的人再毒辣，也不敢跑到沂州府衙里光明正大的杀人。 这样一来，陶胡子就没有被东厂“密裁”的危险了！ 东厂的人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暗处的敌人比明处的可怕。 柳狐狸和刘拾遗暗中查访“阴兵案”，自然成了东厂的头号敌人！ 东厂会用尽各种手段——甚至是“密裁”来对付他柳狐狸！ 假如柳狐狸侥幸查清真相，又逃脱了东厂的“密裁”——功劳也是他陶胡子的！人家在明处嘛！又是柳狐狸的上官！功劳不给陶胡子给谁？ 陶胡子让刘拾遗跟着柳狐狸去暗中查访。这是一石二鸟——他本就看刘拾遗和柳狐狸不顺眼。正好借着东厂的手收拾二人。 柳狐狸是何等聪明之人？陶胡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拉什么屎，甚至知道拉的屎是杏味儿还是葡萄味儿！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柳狐狸明知陶胡子的用心，却只能拱手道：“属下遵命。” 陶胡子道：“好了，现在咱们就出发。嗝，去沂州府！” 柳狐狸现在真恨自己，刚才没给陶胡子多灌几碗人中黄c人中白！ 一行人到了沂州府外，陶胡子吩咐柳狐狸：“咱们就此分手吧。我和老马去沂州府衙，你和刘拾遗进城找个客栈先住下。这沂州城里，有咱们十几个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弟兄。你们先跟他们接上头。今夜子时，咱们用鹧鸪哨做信号汇合！” “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锦衣卫山西千户所 老马跟着陶胡子去了沂州府衙。沂州府知府亲自迎接，珍馐美味c美貌侍女奉上侍候。 刘拾遗则跟着柳狐狸进了城中的万福客栈。 进了客栈，安顿下行李。刘拾遗和柳狐狸到了楼下，点了几个小菜全当午饭。 柳狐狸对刘拾遗这个下属倒是非常客气，又是给刘拾遗斟酒，又是布菜的。 柳狐狸不同于陶胡子。他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他相信一句话：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穿窟窿。 就说当初他拜在百户崔烈门下进入锦衣卫。给崔烈当徒弟。崔烈在锦衣卫中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的顽固老头。他看不起柳狐狸这个只会耍嘴皮的年轻后生。平日里对柳狐狸非打即骂。 最后，崔烈不就死在他这个“年轻后生”手里了么？ 故而，柳狐狸深知不要轻易得罪年轻后生。因为年轻后生说不准哪一天就会发迹，甚至会位居自己之上。 就说眼前的这位力士刘拾遗，既是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又是七爷鲍雨堂的半个心腹——据说，他的干大哥还是边关一位春风得意的少将军。这样的人，有上官的垂青，有兄弟的帮衬。说不准哪天就能发迹！ 柳狐狸觉得，陶胡子处处给刘拾遗穿小鞋，是愚蠢无比的做法。 柳狐狸给刘拾遗布了菜，刘拾遗道：“谢柳试百户。” 柳狐狸道：“莫要客气，我柳云鹤，是个没有什么官架子的人。什么下属，上官。还不都是一个锅里混饭吃的兄弟！不像陶百户，就会找属下的不是。” 刘拾遗给柳狐狸斟上一杯酒，却没有答话。老马曾叮嘱过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搅和到上官之间的是非里去。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隔着几张桌子，坐着一桌人。这桌人皆是短打扮，个个目有精光。 柳狐狸瞥了那桌人一眼，对刘拾遗说道：“看见旁边那桌人了么？他们盯着咱们呢！” 刘拾遗刚要转头看，柳狐狸却压低声音说：“不要看他们。那伙人，可能是东厂的狗爪子。” 一炷香功夫后，旁边那张桌子边，站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走到刘拾遗和柳狐狸身边。 精装汉子朝柳狐狸做了个双手拇指交叉的手势，道：“贵码头？” 锦衣卫京内有五千弟兄，南直隶和其他十三省，每省驻有五百弟兄，设有一名副千户统领本省锦衣卫。 京里的锦衣卫出京办秘密差事，需要驻扎地方锦衣卫协助，就要和地方锦衣卫接上头。 锦衣卫之间接头，有一套特定的暗语。 柳狐狸起身，亦双手拇指交叉：“京字码头。” 精壮汉子问：“贵字派？” 柳狐狸答道：“试字，单一个柳。” 精壮汉子问：“吃什么水？烧什么柴？什么所名？何地卸粮？有什么记号？” 柳狐狸答道：“吃玉泉山的水，烧褐柴。三晋所，沂州卸粮。记号是旗红镶边，玉色飘带，红黑亮月。初一十五打龙凤旗，玉色飘带。” 精装汉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柳试百户，还有这位兄弟，请随我来。” 柳狐狸刚才对那精壮汉子说的话，大体意思是：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下柳姓试百户。奉钦命来沂州查案。请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弟兄予以协助。” 刘拾遗和柳狐狸跟着那精壮汉子，进到楼上一间雅间内。 雅间内，坐着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四十多岁的汉子。 那汉子朝柳狐狸笑了笑：“柳狐狸，好久不见了！” 柳狐狸赶紧跪下，并对刘拾遗说道：“这位是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当家——赵茗赵副千户！赶紧拜见。” “拜见赵副千户！” 赵副千户道：“免了吧。前儿我接到了陆指挥使的飞鸽传书。说北镇抚司会派四个弟兄，来沂州查阴兵案，让我们山西千户所仔细关照。” 锦衣卫中，京城有南c北镇抚司。南北镇抚司共有十三位千户，并称十三太保。 南北镇抚司外，南直隶c十三省各有一个锦衣卫千户所。不过每个千户所的当家人都比十三太保低半级——是副千户官职。 这位赵副千户，本是“花和尚”高三爷手下的百户。三年前高升副千户，替指挥使陆炳照看山西地面。 赵副千户似乎对陶胡子并无好感，他对柳狐狸说：“陶胡子那厮倒是很会享福。他以钦差身份住进了沂州府衙，我的人告诉我，沂州知府送给了他四个狐狸精一样的侍女伺候他。” 柳狐狸说话向来是滴水不漏：“禀赵副千户，那是我们陶百户使的虚虚实实之计。他在明处，吸引东厂的注意。我和我这个手下刘拾遗，暗中查访阴兵案。” 赵副千户道：“哦？他这个虚虚实实之计，倒是让他享福了！别跪着了，都是锦衣卫的自家兄弟，柳狐狸，还有那个谁，刘，刘拾遗对吧？坐下，先吃喝一顿，全当咱们山西千户所为你们接风了！” 柳狐狸和刘拾遗落座。 赵副千户叹了一声：“唉，我们山西千户所无能啊。查了一个月，没查清这阴兵案的真相。否则陆指挥使也不会派你们来。” 柳狐狸道：“阴兵案诡异无比。那些个装神弄鬼的魑魅魍魉自然不会轻易露出原型。” 赵副千户摇头：“不见得。我这人倒是信鬼神之说。阴兵过境沂州那一晚，多少人都看到了，那些个阴兵阴将都没长脚，悬在半空之中。。。。” 柳狐狸心说：一个信鬼神之说的人，自然查不清装神弄鬼的案子。 赵副千户自然不会知道，那些“阴兵阴将”都是踩着黑色的高跷掩人耳目。夜色当中，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没长脚。其实他们只不过是用了街头卖艺人的把戏蒙骗了众多目击者。 柳狐狸道：“副千户大人，你们山西千户所来沂州的弟兄有多少？” 赵副千户回答道：“沂州府本就有咱们三十名弟兄驻守。阴兵案一出，我亲自带了二百弟兄来此地查探。放心，这二百三十人虽没查清阴兵案的来龙去脉——保护你们的安全却是绰绰有余的。我已经得到密报：东厂三鹰，全都到了沂州！他们恐怕会对你们不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防盗从新书做起。1小时后修改正文章节。 里卡多精神分裂空间阿斯蒂芬可怜的角色菲拉斯健康我i额ureuqirlkfjlkajsf；岁的老卡机fsk的减拉萨的罚款加拉斯达克减肥鲁大师空间菲拉斯的会计法；拉萨的空间菲拉斯大空间菲拉斯的会计法；绿色大空间连锁店卡机fk三等奖3问俄离开金额来看较为额外离开金额网络科技另外可就完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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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式孙贪财。看到鼓鼓囊囊的布袋，立刻眉开眼笑：“也是。我名声太大。唉，金盆洗手了躲在这小小沂州的一个铁匠铺里都有人知道。” 老马心说，你要是真金盆洗手，就不会在那招牌底下点上四个黄豆大的黑点了！他走上前，对刘拾遗说道：“公子，咱们时辰有限，赶紧说正事儿吧。” 样式孙摇头：“这哪里是谈正事的地方？来来来，内室说话。” 样式孙领着老马和刘拾遗进到套间里。套间北边摆了一个大柜子。样式孙轻转了三下柜子的把手，柜子竟然平移到一边。原来这套间之中还有暗室。 进到暗室之中。样式孙点上一盏油灯。只见暗室之内有一张大木桌，木桌上摆放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兵器。 样式孙开了口：“二位，是要现成的货色，还是要订做啊？要现成的货色现在就可以挑，要订做就拿出图纸来。要是失传已久的精巧兵刃，只要你给我图纸，我可以不收你们的钱。不过我样式孙可不是啥再世孔明。前一阵有个傻财主找我，没有图纸，张口就让我造木牛流马——娘的，他还真当我是诸葛亮转世了。” 刘拾遗回答样式孙道：“我大老远跑来找你，自然是要订做。不过嘛，图纸我是没有的，不然我也不回准备三百两金子。” 刘拾遗边说，边又晃了晃手中鼓鼓囊囊的布囊。 老马从褡裢中拿出那枚散落在新兵丁壮尸体旁的光头箭杆，交给样式孙，道：“不知孙老前辈认识这东西么？” 样式孙接过那箭杆，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倒吸一口冷气：“说吧，你俩是干啥的，怎么会有这物件？” 老马信口编道：“我们公子乃是江南富商。。。。” 样式孙瞪了老马一眼：“你家公子是江南富商？别糊弄我了。他明明满口燕蓟口音。” 样式孙摸索着那光头箭杆：“你们是哪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我不关心。我只问你们，你们怎么会有失传已久的虎头机关弩的箭杆？当初忽必烈为了得到这东西，屠了三座城！” 老马师徒二人俱是一惊。什么东西值得元世祖忽必烈屠三座城？ 样式孙侃侃而谈：“宋末蒙古兵南征四川，大汉蒙哥亲率四万大军强攻钓鱼城，最后却功败垂成，重伤不治死于温泉寺。当时的蒙古铁骑横扫天下，你可知为何却单单攻不下一座小小的钓鱼城？” 老马想了想，答道：“史册记载，是钓鱼城宋军主帅王坚下令火炮齐发，炸伤了大汗蒙哥。蒙哥受伤，蒙古军士气大减。。。。” 样式孙打断了老马的话：“听那些写史书的人胡扯呢！蒙古骑兵之所以打不下钓鱼城，是因为钓鱼城的宋军，拥有一种可怕的兵器——虎头机关弩！” 样式孙从暗室的桌上拎起茶壶，倒了杯茶，边喝边说：“那钓鱼城的宋军副将张钰，是个博古通今的人物。他偶然从川蜀之地得到了三国时诸葛连弩的图纸。而后对诸葛连弩的图纸加以改进，终于造出了可连发十五箭的虎头机关弩。” 老马道：“连发快箭，我倒是见过。可这类连发快箭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劲道不足。所以虽然可以连射，却不实用。只要穿上普通的铁甲，便能卸去力道，连人的皮肉都伤不了。” 样式孙摇头：“虎头机关弩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的劲道之大！这么说吧，你们来找我，应该知道我样式孙的来历。亦会知道，我的先祖，帮太祖爷造出了可射半里的神臂铁弓。神臂铁弓的劲道之大，需三名青壮拉弓弦。而那虎头机关弩的每一支箭的劲道，都不亚于神臂铁弓。你想想，这等于是每一个普通兵士，可以一人操控十五支神臂铁弓。而且虎头机关弩射完还可以立即装填！当初蒙哥大军攻至钓鱼城下，就是被宋军的虎头机关弩阻挡，不能前进！” 刘拾遗道：“前辈，既然您说的这虎头机关弩如此厉害，为何大宋还会被蒙古人所灭？” 样式孙捋了捋胡须，道：“虎头机关弩威力虽大，制造却是不易。里面不知有多少精巧的机关部件。钓鱼城的宋军副将张钰，花了三年时间才造出区区两百具虎头机关弩。这两百件神兵利器，挡得住钓鱼城下的四万蒙古铁骑，却保不住大宋的万里江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与张安被灭门有关？ 样式孙继续对刘拾遗师徒说道：“后来忽必烈做了蒙古大汗，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这东西。奇怪的是，钓鱼城破之后，蒙古兵翻遍了整个钓鱼城，也没有发现一具虎头机关弩。蒙古细作告诉忽必烈，虎头机关弩可能在钓鱼城破之前，被宋军藏于峙岳c万通c闵州三城。于是忽必烈便派兵屠了这三座城，将三座城池翻了个底朝天，照样没有找到。” 刘拾遗问：“前辈。您说了这么多。可否告诉晚辈，您为何断定，我们手里的箭杆是虎头机关弩的箭杆？” 样式孙哈哈大笑：“我们孙家六代人，都在找虎头机关弩这件奇巧的兵器。我听我祖父说过，蒙古人虽然没得到虎头机关弩，却在钓鱼城下抢回了两万多具被虎头机关弩射杀的尸体！蒙古人拔下尸体上的箭，发现这些箭很奇怪。尾部包铜环，没有羽翎，箭杆上还有六道血槽。且箭杆都是桦木所致。你看你们带来的这箭杆——错不了，一定是虎头机关弩的箭杆！” 样式孙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好了，我对你们说了这么多。你们也应该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吧？” 老马朝刘拾遗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掏出锦衣卫的腰牌。 样式孙看了看腰牌：“哦？你们是陆炳的人？” 老马点头：“没错。我们是陆指挥使的人。来此地，是为了查访阴兵案。” 样式孙想了想：“这么说，那些‘阴兵’所用的武器，就是虎头机关弩了？” 老马道“是”，又问：“前辈认为是什么人得到了虎头机关弩？” 样式孙答道：“传说钓鱼城破之后，守城的宋军秘密将虎头机关弩送到了陆秀夫手里。陆秀夫抱着小皇帝在崖山投海，同时两百多具虎头机关弩也落入了海底。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老马叹了口气。这样一来，阴兵案的线索就又僵住了。 六十多名新兵丁壮被劫杀在文峰山中。据佟大供认，那些装神弄鬼的凶手已经逃到大明国境之外去了。现在只知道阴兵所用的武器是虎头机关弩，弩的来历却无从查起。 老马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些被截杀的新兵丁壮，身上没有发现箭头。前辈是怎么看的？” 样式孙答道：“装神弄鬼而已。这虎头机关弩的弩箭，箭头是可以拆卸的。可装破甲箭头，也可以装倒钩箭头。那些‘阴兵’，一定是从尸体上拔下箭来，卸去箭头，只将箭杆留在了文峰山中。这是故弄玄虚。” 老马朝着样式孙一拱手：“多谢前辈指点，我们师徒二人就先告辞了。” “慢着！”样式孙站起身。 “我巴巴在这里给你们讲了这么多，你们总该给我些酬劳吧。”样式孙捋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 老马对刘拾遗说道：“把那一布囊金子，留给前辈。” 刘拾遗将布囊递给样式孙，样式孙拿到手里，眉开眼笑：“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老马领着刘拾遗扭头就走。 样式孙掂了掂手中的布囊，感觉有些不对。 他打开布囊，只见那囊中——全都是碎石块。仅有一块重一两钱的碎银子！ 样式孙暴跳如雷：“他娘的，锦衣卫的人，全都是吝啬鬼！不愧是陆炳那只铁公鸡调教出来的人！” ———— 刘拾遗和老马回了天福客栈，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柳狐狸。 柳狐狸听后，仔细思忖了一番，吩咐道：“这事情，我立即飞鸽传书给陆指挥使。你们下去休息吧。” 老马和刘拾遗转头准备离去。 柳狐狸却叫住了二人：“你们等一下。” 老马和刘拾遗停住脚步。 柳狐狸欲言又止，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你们还记得腊月初八，鲍七爷领着咱们灭了大同卫副总兵张安满门的事情么？” 老马道：“当然记得。” 柳狐狸叹了口气：“唉，你们可知道，皇上为何要灭张安的满门？” 刘拾遗道：“那天鲍七爷给张安宣旨时，属下就在身边。张安的罪名似乎是勾结鞑靼c图谋不轨。” 柳狐狸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来，这件事情，鲍七爷有令，只限锦衣卫中试百户以上知晓。可我认为，张安与阴兵案似乎相关。我既派你们出去查这案子，就该告诉你们。” 柳狐狸站起身，将门关死：“一个多月前，咱们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弟兄们发现，张安在大同卫，与鞑靼人私下一直在做买卖！他从江南买来茶叶c布匹c丝绸，秘密北运到山西，换取良驹c皮货c牛羊。双方接头的地点，就在沂州。我总觉得，新兵被截杀，应该与张安和鞑靼人的秘密贸易有关。” 老马道：“张安被满门抄斩，是腊月初八的事。阴兵案案发，则是十一月初九。差了正好一个月。这些新兵丁壮，是从江浙来的。而张安是从江南进私货，运到大同卫来——难道说，这些新兵丁壮的身份，不那么简单？他们跟张安的生意有关？” 柳狐狸道：“嗯，老马不愧是咱们锦衣卫中的老人。一语切中了要害。下一步，咱们可以查查这些新兵丁壮的真实身份。还是老规矩，我坐镇天福客栈。你和刘拾遗前去查访。” “是。” 刘拾遗和老马奔波了一天，腹中饥饿，来到客栈的大厅内点了一盘牛肉，一斤汾酒。准备吃喝一番，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出去查访。 刘拾遗悄声对老马说：“师傅，我怎么觉得陶百户c柳试百户将这件案子完全交给了咱们。他俩根本不管了！” 老马苦笑一声：“徒弟啊，你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嘛。案子咱们查清了，大功劳在他们身上，咱们只有微薄寸功。查不清——罪过全在咱们师徒二人身上。谁让他们是上官，咱们是属下呢？” 老马又劝自己的徒弟：“你记着，这世间，就没有公平的事。有时候，吃亏是福。占便宜倒是祸！” 刘拾遗点头称是。 二人正吃着饭，猛然间，却听得锣鼓齐鸣：“不好啦，桂元坊着大火啦！” 桂元坊，正是样式孙的铁匠铺所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敲山震虎？ 老马和刘拾遗赶到桂元坊。样式孙的那个铁匠铺，已然被烧成了灰烬！ 样式孙和他那个小徒弟，亦是不知所踪！ 老马倒吸一口凉气：“那些人下手也太快了些。” 刘拾遗问师傅：“哪些人？” 老马达到：“要么是阴兵案的凶手，要么是东厂的人。” 师徒二人悻悻回到客栈，向柳狐狸报告了铁匠铺被烧成灰烬，样式孙失踪的事。 柳狐狸沉思片刻，说道：“你们两个人的行踪，已经被人掌控了。呵，还什么明处c暗处，还什么虚虚实实之计。现在看，全是徒劳！咱们一行四人自打来到沂州府，便已经被人盯上。根本没有什么暗处可言！” 老马拱手：“试百户，那卑职该怎么办？” 柳狐狸道：“怎么办？好办。该怎么查怎么查！我估计，是东厂的人盯上了你们。他们给咱们使绊子，咱们不能吓得连路都不走了。” 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大当家赵副千户走进天福客栈：“奶奶的，桂元坊的这场火，烧的真他娘蹊跷。 柳狐狸问：“赵副千户，您也知道桂元坊失火的事情了？” 赵副千户点头：“这场火映红了半个沂州城。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山西千户所的弟兄也不是吃干饭的。你这两个手下出去查案，我派了弟兄，暗中保护。我知道他俩今天去了桂元坊。还去那个铁匠铺打探了消息。你们前脚去打探完消息，后脚就着起了冲天大火。你说这蹊跷不蹊跷？” 柳狐狸道：“还请赵副千户劳神，查探查探是谁放了那把火。” 赵副千户也是个明白人：“纵火的人，要么是东厂三鹰，要么是阴兵案的始作俑者。要是后者还好了。咱们查清楚纵火案，就能抓出阴兵案的凶手来。要是前者。。。就算查到是他们，咱们也拿他们没办法！东厂后面，有陈宏那个阉狗撑腰呢。” “嘭~” 天福客栈的门被人踹开。走进来十几个彪形大汉。 为首的三个人，一个鼻梁高耸，鹰目如炬。一个瘦弱的像个痨病鬼。还有一个，头比常人大上一圈。 “你们干什么的？在这儿撒什么野？”赵副千户手下的一名校尉上前斥问道。 那个高鼻梁飞起一脚，直接踹在校尉的心窝上。 赵副千户一眼认出了三人：“火鹰？水鹰？木鹰？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赵副千户眼前这三个人，鼻梁高耸的那个，是东厂火鹰。此人嗜杀如命。痨病鬼模样的是水鹰，擅用诡计骇人。头大的有些骇人的那个，是木鹰，此人善于查案。 火鹰笑道：“笑话，这天福客栈你们锦衣卫的人来得，难道东厂的人就来不得么？” 赵副千户道：“火鹰，听你的口气，是想到我们锦衣卫的地盘上找茬了？” 火鹰点头：“你还真没说错，我们东厂，专找你们锦衣卫的茬儿！我还告诉你，桂元坊那把火是我放的！因为我们东厂怀疑桂元坊中，暗藏有勾结鞑靼的反贼！” 柳狐狸道：“桂元坊中藏有勾结鞑靼的反贼？呵，请问反贼在何处？” 火鹰怒斥柳狐狸：“我知道，你是鲍老七手下的试百户！试百户是个什么东西？永定河里的王八都比你这号人多！这里还轮不着你说话！” 赵副千户道：“火鹰，柳试百户没资格跟你说话，我这个山西千户所的大当家，总有资格跟你说话了吧？今天你来天福客栈，到底是有何贵干？” 火鹰道：“没什么贵干，我听说天福客栈的汾酒不错，来喝杯酒难道不成么？” 柳狐狸c赵副千户c老马师徒并不知道，火鹰来天福客栈，是为了探锦衣卫的虚实。今天上晌，老马和刘拾遗去样式孙那里打探消息，被三鹰的手下们发现。手下们将此事汇报给了三鹰。三鹰决定抓样式孙。 哪曾想，东厂的人冲入铁匠铺，样式孙和徒弟全都不见了踪影。 火鹰一怒之下，在铁匠铺放了一把火。这把火一烧起来就没边没沿，直烧光了一个桂元坊。 火鹰不知道老马师徒在样式孙那儿得到了什么线索。水鹰建议他，不如上门找茬，探探锦衣卫这边的口风。 火鹰摆上了酒。他朝着刘拾遗勾了勾手指：“你，过来陪我们喝酒。” 东厂早就查清了锦衣卫派到沂州的四个人的底细。火鹰知道，刘拾遗是锦衣卫里的雏儿。要探口风，刘拾遗是最佳的对象。 赵副千户道：“他不胜酒力。你要喝酒，我陪你喝。” 火鹰笑道：“你还不够资格。这个力士——是叫刘拾遗吧。如果没记错，他是你们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他虽然品级没你高，靠山却比你硬的多！这样的人，才有资格陪我喝酒！” 东厂的几个彪形大汉走到刘拾遗身边。 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人不甘示弱，几十人围到了东厂番役们的身边。 眼见双方就要爆发一场冲突。 倒是柳狐狸打起了圆场：“不就是喝酒么？刘拾遗，去，陪火鹰大人喝几杯。” 刘拾遗坐到三鹰那张桌上。 木鹰眯着眼问：“后生，上晌到那铁匠铺，没查到阴兵案的什么蛛丝马迹？” 刘拾遗早就听师傅说过锦衣卫与东厂之间的关系。他当然不会承认样式孙告诉他们的虎头机关弩之事。 “没有。我们去那铁匠铺，只是查查铁匠铺内有无私造兵器。”刘拾遗敷衍道。 火鹰笑道：“呵，嘴巴还挺硬。来啊，上酒！” 天福客栈的小二，拿来一个酒壶，四个酒盅，摆到桌上。 火鹰一拍桌子：“我们东厂的人喝酒，从来不论杯，不论碗，只论坛！上四坛子汾酒！” 小二听命，上来四坛子汾酒。 火鹰指了指刘拾遗面前的那坛子汾酒，说道：“你是后辈，在酒桌上要知礼！把眼前的那坛子汾酒干了！” 老马脸都绿了！汾酒性烈。那一大坛子，看上去足有五六斤！他知道自己的徒弟量浅。五六斤汾酒下肚，非要出人命不可！ 刘拾遗拱手：“大人，属下量浅。喝不下这么多酒。” 火鹰怒道：“怎么？你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东厂面子，不给我们陈督公面子？” 赵副千户也火了：“火鹰，你他娘欺人太甚！你别忘了，这是劳资的地盘！” 天福客栈内，有五六十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弟兄。 三鹰只带了十几个人来。人数上，锦衣卫占优。 火鹰大笑：“姓赵的，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的地盘？告诉你，东厂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东厂的地盘！” 赵副千户冷笑一声：“哦？东厂和锦衣卫共同为皇上效力，都是办秘密差事的。双方偶尔应该切磋切磋拳脚，研习研习武功什么的——今天看来是个好机会，弟兄们，亮家伙。” 五六十名锦衣卫抽出了腰刀。 十几名东厂番役不甘示弱，纷纷从袖中掏出了弗朗机手铳。 双方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猛然，天福客栈门口响起一声吼：“都是自家弟兄，把家伙都给我放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仇鸾现身 天福客栈门口，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这人面圆耳大，鼻直口方，一脸络腮胡。身长八尺，腰阔十围。上穿鹦哥绿武将便袍，腰系玉带。 大明有制，只有朝廷的正二品以上官员才能系玉带。 这人身后，跟着四个身穿锁子甲的亲随。 东厂三鹰c赵副千户见了那人，齐刷刷的跪倒：“属下拜见平虏大将军！” 来的人是平虏大将军c宣大总督c大同卫总兵仇鸾。 仇鸾在鞑靼退兵后，被皇上封平虏大将军，除了大同卫总兵，皇上还让他兼任宣大总督，领兵部尚书衔。节制大同c宣府两地十几万兵马。再加上他有干爹严嵩那座靠山，仇鸾在朝中一时显赫无二。 东厂c锦衣卫的人虽然权大，身份却是卑微。譬如三鹰，他们只是正五品的东厂领班。譬如赵副千户，也只是从五品官职。 仇鸾是从一品大员，三鹰c赵副千户他们见到他自然要先跪拜。 “都是自家弟兄嘛。何苦在这够不拉屎的沂州城动刀动枪呢？”仇鸾说。 赵副千户拱手道：“禀仇大将军，是他们东厂的人无故寻衅！” 刘拾遗这些时日听师傅讲了不少朝中的事。刚才东厂三鹰一句“属下拜见平虏大将军”，刘拾遗便知道了，来做和事佬的这人，是仇鸾。 刘拾遗对仇鸾并无好感。按当初钱巡抚所说，正是仇鸾和鞑靼人暗通款曲，才导致俺答汗的铁骑踏破古北口长城，自己的家乡平谷县才会被鞑靼屠成血海。 仇鸾坐到桌上：“本部堂来这沂州城点验大同卫守军的备用粮库。听闻天福客栈的汾酒是出了名的，刚要来品品美酒，哪曾想看见你们两拨人刀兵相见。” 赵副千户正要跟仇鸾告状，仇鸾却摆摆手打断了他：“锦衣卫，东厂都是为皇上专办秘密差事的。锦衣卫的陆指挥使，和东厂陈督公的干爹吕公公是至交好友！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我知道，你们来沂州是为了查那件诡异的阴兵案！呵，我看你们锦衣卫和东厂，不但不应该刀兵相见，反而应该联起手来，早日查清阴兵案的真相！” 仇鸾又命令道：“火鹰，赵副千户，你们两个坐到桌上来，喝杯和头酒，今天的误会就当是没发生过！” 赵副千户和火鹰闻言，只好坐到酒桌之上。 仇鸾对小二说：“拿两个酒杯来。喝酒用坛子多不雅？” 小二拿来酒杯，仇鸾亲自给赵副千户和火鹰斟上酒。 火鹰道：“赵副千户，今天咱们多有误会。我先干为敬。” 火鹰说完一饮而尽。赵副千户亦干掉了杯中酒。 仇鸾道：“这多好，以和为贵嘛！我刚才说了，你们两路人要联起手来，查清阴兵案！既如此，双方查到了什么事情，应该交换。赵副千户，你倒说说，你们锦衣卫查到了什么线索啊？” 赵副千户道：“阴兵案，京里陆指挥使派了四名弟兄来沂州负责。属下职责只是配合。柳试百户是具体负责这案子的。” 仇鸾问：“谁是柳试百户？” 柳狐狸上前：“禀仇大将军，属下是试百户柳云鹤。” 仇鸾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们锦衣卫十三太保里，有一位三爷柳南风。你也姓柳，莫不是沾着亲？” 柳狐狸拱手答道：“属下是柳三爷没出五福的堂兄。” 仇鸾笑了笑：“哦，果然沾着亲。说吧，你们锦衣卫来沂州之后，都查到什么了？” 柳狐狸搪塞仇鸾道：“属下刚到沂州，尚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仇鸾闻言，转头问火鹰：“你们东厂呢？” 火鹰嘴里亦没有实话：“禀仇大将军。属下愚钝，来沂州尚未找到任何的线索。” 仇鸾冷笑一声：“怕没查到线索是假，不想交换线索才是真吧？” 仇鸾一语道破天机。 火鹰和柳狐狸却异口同声的说道：“属下不敢。” 仇鸾喝了杯酒，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阴兵案搞的山西境内军c民皆人心惶惶。你们也知道，山西是和鞑靼人开兵见仗的地方。军心不稳c民心浮动，若是哪天鞑靼打进来，可是要出大事的！所以阴兵案一定要查清！正人心而靖浮言嘛！若是用得着大同卫所军的地方，你们尽管跟我说。我管着大同c宣府十几万卫所军，抽出一些人来，助你们查案还是小事一桩。” 柳狐狸道：“那属下就先行谢过仇大将军了！” 火鹰亦道：“若是需要大同卫所军的弟兄们帮忙，属下一定向大将军开口。” 仇鸾道：“这就是了。好了，我粮草已经点验完了，天福客栈的酒也喝了。先走一步。” 说完仇鸾起身，大步离开。 仇鸾走后，火鹰对赵副千户道：“今天看在仇鸾的份儿上，先放过你一马。记住，这事儿还没完。” 赵副千户道：“呵，仇鸾在时，却不见你有如此的气焰。东厂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怕边关的统兵将领了？” 火鹰半讥不讽的说道：“你刚才看到仇鸾不也像老鼠见到猫？人家现在是春风得意。你我都不想触他的霉头，不是么？好了，不跟你浪费口舌了。我们东厂不比你们锦衣卫闲在，是要做正事的！弟兄们，撤！” 天福客栈一场风波就此罢休。 夜里，刘拾遗来到了师傅老马的房间。师徒二人秉烛夜谈。 老马说道：“这阴兵案越来越有意思了。仇鸾今天来此，绝不是点验什么粮草！点验后备粮草，只需派个千户来就是。何劳他平虏大将军劳动大驾？” 刘拾遗说：“师傅，我以前跟你说过，钱巡抚死前。。。。” 老马连忙摆手：“你入京送钱巡抚参仇鸾通敌的奏折的事儿，今后再也不要提了。如今仇鸾是春风得意。皇上把宣府c大同十几万兵马都交给了他。他现在可谓是几人之下，十几万人之上，权势大的很。你别自找麻烦。” 刘拾遗点点头：“是，师傅。可这阴兵案，咱们接下来怎么查？样式孙只告诉咱们那些装神弄鬼的凶手用的是虎头机关弩。。。” 老马朝刘拾遗笑了笑：“师傅我自有办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一门四将军 刘拾遗初入锦衣卫，觉得自己的师傅老马是个神通广大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有自己的主张。 他有时甚至会想，自己师傅的本事，和他小旗的官职太不相称。 刘拾遗问老马：“师傅，您老说您有办法。可现在，我们只知道凶手用的兵器是虎头机关弩。。。。” 老马道：“查案子，不能在一条线索上吊死。我问你，咱们山西千户所的弟兄，递上来的案情详报上是怎么说的？” 刘拾遗想了想道：“他们说，案发那日夜里，城里不知从哪刮来漫天的纸钱。然后就有人看到大批阴兵过路沂州城。” 老马道：“对！纸钱！师傅我跟咱们山西千户所的弟兄打听了一下。沂州城中，只有一家棺材铺。想买纸钱，只能到这家棺材铺中！” 刘拾遗道：“这么大的沂州城，就一家棺材铺？这就奇了！我老家平谷县，屁大点的县城还有几十家棺材铺呢！” 老马哈哈大笑：“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家棺材铺，来历大的很！甚至在咱们锦衣卫都有备档！” 老马给自己盛上一碗茶，对自己的徒弟，说了二十九年前的一段往事。 嘉靖元年，今上刚刚登基。主少国疑。朝廷中朋党林立。内政不稳，则外敌觊觎。 鞑靼c瓦剌c兀良哈三部，频频入寇大明九边。 沂州城中，有一家寿福棺材铺。掌柜的姓金，名叫金大牙。 金大牙膝下无子，他老婆一连给他生了四个丫头。 金大牙开着棺材铺，也算是沂州城的小康人家。他给四个丫头，招了四个棒小伙子做上门女婿。一家人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都说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嘉靖元年春三月，鞑靼入寇大同卫。大同卫守军在总兵杭雄的率领下拼死抵抗，终于守住了大明的西北门户。 大战过后，大同卫所军损兵过半。这位杭雄总兵便在山西境内广招兵马，补充兵员。 寻常人家，逃避兵役还来不及。唯恐家里儿郎到了大同卫殒命沙场。 寿福棺材铺的金大牙却主动把四个上门女婿送到了招兵百户那儿。 街坊四邻，无不耻笑这金大牙疯了了，愣要自己的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守望门寡。 金大牙却对街坊说出一番豪言：“我金大牙的女婿，没有一个是孬种！大丈夫当带三尺剑，横行天下。他们蜷缩在我这棺材铺里，糊糊纸人纸马，算什么营生？一辈子只是个伺候人的下等人！那战场上，才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地方。” 这金大牙一个小棺材铺掌柜，能有如此的见识，也算是难得。 说来也巧，四个连襟被招入大同卫军后，编在同一个千户所内。 老金家的运气，在嘉靖二年来了！ 嘉靖二年春四月，蒙古小王子部率万余骑兵进扰密云。京城危及！ 总兵杭雄率三万大同卫所军入京勤王。 金家四连襟所在的那个千户所，被杭雄派做了全军先锋。 战场上刀光如影，血流成河自是不说。金家四连襟鬼使神差，误打误撞，竟然合力斩下了小王子手下头号猛将——左大都尉赤呼的首级！ 小王子损了大将，只得黯然退兵。 大战过后，论功行赏。大明军中，以斩将夺旗为军功之首！ 金家四连襟合力砍下了左大都尉赤呼的首级，在总兵杭雄上奏朝廷的立功将士名单上，位列榜首！ 金家这四个连襟，齐齐被破格提拔为百户。 这二十多年，这四人一直在大明九边与蒙古人作战。 四人入赘金家时，都已改姓为金。 大女婿金勿怠，现任宣府镇指挥同知。 二女婿金万，现任固原镇指挥使。 三女婿金安，现任宁夏镇指挥佥事。 四女婿金得水更是了不得。他在四个女婿之中，官职最高。现任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金家一门出了四个将军。家主金大牙自然成了沂州城里最显赫的士绅。 金大牙的雅号，也变成了“金大爷”。 这位金大爷倒是不忘本。一心只做棺材铺生意。他显赫的身份摆在那儿，他在沂州城里做什么营生，其他同行还怎么做的下去？ 渐渐的，金大爷的寿福棺材铺，挤垮了城内几十家棺材铺，成了沂州城里棺材铺里的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儿！ 老马给徒弟刘拾遗讲完这个故事，说道：“这就是沂州城只有一家棺材铺的缘故。” 刘拾遗感叹道：“这么说来，咱们要查阴兵过路撒的纸钱儿，就必须去找那位金大爷。师傅，有件事我不明白。” 老马道：“说。” 刘拾遗说道：“师傅您老能想到查纸钱儿的来路——咱们锦衣卫山西千户所几百弟兄，难道没一个人想得出来么？” 老马笑了笑：“我的好徒弟，行！你算开窍了，遇事儿知道琢磨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你师傅我只是个愚钝的锦衣卫小旗，不是什么诸葛亮？我能想到的事儿，山西千户所的几百弟兄，难道没有一个人想到？” 刘拾遗心中一惊：“师傅，难道您的意思是——咱们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人不可靠？” 老马道：“徒弟，你可知道咱们锦衣卫中，除了十三太保，还有十三小太保的说法？” 刘拾遗道：“请师傅赐教。” 老马侃侃而谈：“东厂与咱们锦衣卫势同水火。这我早就跟你说过。厂c卫之间，互相派了不少探子，进入对方的阵营。也就是说，锦衣卫中，有东厂的人。东厂之中，有锦衣卫的人。这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们南c北镇抚司十三位太保，是深得陆指挥使信任的人。陆指挥使用某些手段，证明他们不是东厂的人后，才将他们捧上千户宝座。这十三位千户，就是十三太保。” 老马给自己斟上一杯茶，又说道：“锦衣卫中，还有些能力超群，办案手段高明的人。这些人精明强干，陆指挥使自然要重用。可这些人，陆指挥使暂时摸不准他们是不是东厂的坐探。陆指挥使就把这些人派到大明十三省，做各省锦衣卫千户所的当家——副千户。这十三人，被称为小十三太保。那位赵副千户，就是小十三太保之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天下最牛的棺材铺！ 刘拾遗虽然老实，却不愚钝。他知道，师傅的意思是——锦衣卫山西千户所靠不住。 老马继续说道：“咱们锦衣卫有大十三太保c小十三太保的说法，东厂则有三虎c三鹰c八金刚的说法。三虎c三鹰的身份公开。八金刚的身份，却只有东厂督公陈宏知晓。东厂早就放出话来：八金刚隐藏在朝廷之中，且都担任着不小的官职。” 刘拾遗奇怪：“八金刚既是秘密隐藏，为何东厂还要放什么话呢？” 老马道：“人最怕的不是明处的敌人，而是暗处的敌人。东厂告诉你，你的暗处有他们的人，你自然会心生畏惧。” 刘拾遗跟自己的师傅向来是无话不谈：“师傅，您说，赵副千户，会不会是东厂的八金刚？” 老马朝着刘拾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徒弟，你忘了师傅怎么教你的了么？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话你跟我说说也便罢了。切勿对其他人说。” 老马嘱咐完自己的徒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天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去那寿福棺材铺。” 第二天上晌，老马和刘拾遗一番打听，来到沂州城东的寿福棺材铺前。 刘拾遗惊呆了。金大爷的产业，说是“铺”，却占了城东整整一条街。这一条街上，摆满了寿材c做好的棺木c纸人纸马。。。。 这条街的正中，有一间房子，上面挂着一方牌匾，上书“寿福归兮”四个大字。落款竟然是——严惟中！ 内阁首辅严嵩，号惟中！他是当世公认的书法大家，又是朝廷首辅。他的字，向来是千金难求！ 谁能想到，这屁大点的沂州城内的一间棺材铺，匾额竟是当朝首辅亲题的。 牌匾下，跪着一个身穿粗布灰棉袍的高大汉子，这汉子沉默不语。隔一会儿就朝着屋内磕一个头。 灰棉袍汉子周围，站了十几个看热闹的人。 这条街是金大爷的产业。沂州府衙的巡城衙役们自然要多加关照。 两个沂州府的衙役，走到那高大汉子面前。 年轻的衙役怒斥那灰棉袍汉子：“你是干什么的？大清早的，在金大爷的铺子面前找晦气？你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 灰棉袍汉子并不答话。 年轻的衙役大怒：“本差爷跟你说话呢！你倒是放个屁啊！” 灰棉袍汉子抬起头来，一双鹰目瞪了年轻的衙役一眼。 年老的衙役倒是很有见识。他见这灰棉袍汉子目光如炬，且杀气腾腾，觉得这汉子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年老的衙役拱手道：“敢问足下是？” 灰棉袍汉子冷冷的答道：“前军都督府都督左同知——金得水！” 前军都督府乃是五军都督府之一。大明兵制，兵部有调兵权，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无调兵权。 金得水这位前军都督府左同知，乃是从一品武官。即便是平虏大将军仇鸾见了，也要尊称一声“金统军”。 两名衙役扑通一声跪下：“小人们瞎了眼，不知道您就是金家四爷！金将军饶命啊！” 金得水连正眼都不看这二人，只是说了一个字：“滚！” 两名衙役屁滚尿流的走了。 刘拾遗和师傅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心中想：这金得水坐了这么大的官，还身着灰布棉袍，真算得上是不忘本。 良久，屋内走出来一个身着飞鱼服的汉子。 朝廷之中，可以穿飞鱼服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边关出镇大帅。二是锦衣卫百户以上官员。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不是锦衣卫的人，就是哪个边镇的指挥使。 老马在锦衣卫混了几十年，锦衣卫上上下下，哪个人他不识？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锦衣卫的人，又从金家门里走出来，此人应该就是金家老二，固原镇指挥使金万。 金万走到金得水面前，高声呵斥道：“爹说了，怎么，你做了京里的从一品大员，就忘了本么？连他的七十寿辰都来迟了？还知道什么是孝么？！” 金得水叩首，朝着屋内高声喊道：“爹。是女婿的错！今年秋里，鞑靼兵犯京城。大战之后，女婿忙着在前军都督府筹划重整京城布防，耽搁了些时日，这才误了爹的寿辰！” 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滚进来吧。堂堂的从一品官儿，别跪在门口让街坊四邻看笑话了！” 金得水如遇大赦。金万赶忙上前扶起金得水：“四妹夫，快起来，进屋给爹祝寿。” 金得水和二姐夫金万进到屋中。 看热闹的人啧啧称奇：“瞧人金大爷家的规矩！就算女婿做了再大的官儿，也不能没了礼数！老爷子该骂还是骂，该罚还是罚！” “金家老爷子刚才骂的可不对。金四爷还真没忘本。他堂堂一品官儿，照样穿粗布棉袍。来这福寿街，连个随从亲兵都不带。咱们哪曾见过如此没有架子的官儿啊。”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 老马对刘拾遗说道：“看来，今天金家四位将军全在家给金大爷做寿呢。你说咱们要不要进屋去，询问金大爷纸钱的事儿？” 刘拾遗说道：“那四位将军能做上高位，自然是通情达理的人。咱们进去又不是抓人的。只是为了破阴兵案查找线索。我觉得四位将军不会把咱们怎么样。” 老马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徒弟：“好小子，有几分胆量。走，进屋！” 老马和刘拾遗走进屋子，只见大厅的正上方，挂着一方烫金匾额，上书“一门忠良，边关簪英”。落款竟然是——飞元真君！ 皇上迷信道教，他给自己封了三个道号：飞元真君，忠孝帝君，万寿帝君！ 也就是说，金家大门的匾额是严首辅题的，大厅里的匾额——是皇上的御笔！这寿福棺材铺简直就是天下最牛的棺材铺。 匾额下，有一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老者。 四个汉子，携着四位夫人，正在齐齐跪倒，向那老者叩首。 刘拾遗心想，这白发老者应该就是金大爷了。四个汉子，是金家的四位将军。四位夫人则是金大爷的四个女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你说戚继光？都是熟人啊 四位将军和四位夫人叩拜完毕，起身后看到老马师徒二人走进客厅。 “你们是什么人？”大女婿金勿怠厉声问道。 老马向刘拾遗使了个眼色。二人倒头便拜：“锦衣卫北镇抚司下小旗马忠携力士刘拾遗，给金老太爷拜寿啦！祝老爷子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金勿怠皱了皱眉头：“锦衣卫的人？我爹做寿，似乎没给你们发请帖吧？” 金家四位女婿，都是在边关的血海里滚出来的将军。他们对锦衣卫有一种天生的排斥感。 倒是老寿星金大爷发了话：“老大，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既是来拜寿的，就是咱们家的客人！来啊，给赏！” 两名家人拿着一个红木托盘来到老马师徒二人身前。红木托盘上有两串簇新的嘉靖通宝铜钱。 老马和刘拾遗收了铜钱。四个女婿中，官职最高的老四金得水走到二人面前质问：“你们说你们是锦衣卫的人，可有凭证？” 师徒二人双手捧上自己的腰牌。 金得水看了看腰牌：“呵，陆炳的人。我想你们从京城远道来此，不单是为了来给我爹拜寿的吧？” 老马道：“金统军说的是。属下今日到此，除了给老爷子拜寿，还要请教一条阴兵案的线索。” 金得水道：“阴兵案的线索？阴兵案关我爹什么事？” 老寿星金大爷又发了话：“老四，既然人家是客人，咱们就要尽礼数。快到巳时了。二位大清早来我这儿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碗长寿面！” 老马拱手：“那就却之不恭了！” 老马和刘拾遗随着金家九口人来到饭厅。 饭厅内，摆着一张偌大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寿面。还有四个素雅的白瓷碟。白瓷碟里倒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一碟咸菜，一碟青菜，一碟豆腐，一碟豆豉酱。 老寿星金大爷道：“二位远道而来，切莫见笑我家的吃食。自古成由勤俭败由奢。老话又讲：鱼生痰，肉生火，青菜豆腐保平安。我家的吃食，向来是青菜豆腐。” 刘拾遗暗中佩服金大爷。这人虽是一个棺材铺的掌柜，可听他说话，却是谈吐不凡。 老马道：“金老爷子开着这么大的生意，家里又有四位做将军的女婿孝敬，还能如此勤俭持家，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众人就座。四位将军c四位夫人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直到金大爷拿起筷子，说了一句：“吃饭吧。” 女儿女婿们这才拿起筷子，齐声说道：“爹，吃饭。” 刘拾遗吃了半碗面，正要开口问纸钱的事，老马却在桌下用脚踢了踢他。 刘拾遗这才发现，吃饭的时候，金家九口人，没一个人说一句话。看来金家吃饭也很讲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金老爷子虽已七十了，饭量却极好，一连吃了三碗长寿面。 四个女婿都是武将，武将吃饭快。他们吃完饭，没有一人离开八仙桌。只是枯坐着，一言不发。 终于，金老爷子吃完了面，又喝了一碗面汤：“吃饱了。上茶！” 下人倒好茶水。 金老爷子终于开口，他问老马：“你是锦衣卫的人？” 老马点头：“小的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当差。” 金老爷子点点头：“你们来，是问纸钱的事情吧？” 刘拾遗心中惊讶：这金老爷子难道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他怎么知道我和师傅今天来这儿是为了问纸钱的事？ 老马拱手道：“金老爷子。阴兵案发生时，整个沂州城都飘满了纸钱。据我所知，沂州城内，只有您这寿福棺材铺是买卖纸钱的，不知一个月之前，是否有人到您铺子里，大量购买纸钱？” 金老爷子喝了口茶：“这事儿，我不是已经跟你们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人说过了么？一个多月前，的确有几个人来我这棺材铺，包下了所有的纸钱。那几个人是山东口音。” 刘拾遗心中又是一惊：锦衣卫山西千户所已经探得了阴兵案的蛛丝马迹？却不上报？看来师傅老马的怀疑是对的——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确靠不住！ 老马向金老爷子解释：“哦？山西千户所的弟兄已经来问过您的话了？这倒也不奇怪。山西千户所是赵副千户管。我们受的是北镇抚司鲍七爷的管。虽然我们同属锦衣卫，上官却是不同的。沟通上似乎出了些问题。” 金得水开口道：“哦，你们是鲍老七的下属啊。上回后军都督府的张都督小儿子满月，我还和他一桌喝过酒。这阴兵案在沂州城闹的沸沸扬扬，你们锦衣卫既是专办这种诡异案子的，应该尽力查清真相。别让那些装神弄鬼的人搞的沂州鸡犬不宁。” 老马眼前一亮：“金统军说装神弄鬼的人？恕属下冒昧，您怎么知道这阴兵案——凶手并不是什么阴兵？” 金得水和他的三位连襟相视一笑。 大女婿金勿怠道：“马小旗。难道你认为我们是那些蒙祖荫获得高官厚禄的世勋子弟？告诉你罢，我们连襟四个，一个正三品，一个正二品，一个从一品，一个从三品，都是靠在边关杀蒙古人，一个一个攒蒙古人的人头攒出来的！死人我们见的多了！十年前二梁河一战，我亲眼见过战场上躺着双方八万具尸体的景象！尸山血海里滚了二十年，我们连襟四个谁见过什么鬼，什么阴兵？这世间若真有阴兵，我们多烧点纸钱，让他们去九边打蒙古人不是更便当？还整什么军，备什么战？” 老寿星金大爷开口：“呵，你们几个见过边关的尸山血海，爹却见过无数寿终正寝的死人——爹我就是吃死人饭的！这么多年，我做了多少棺材，裁过多少纸钱，扎了多少纸人纸马，何曾见过一个鬼？什么阴兵杀人，那是糊弄三岁孩子的！” 老马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金老太爷高见，几位将军高见。几位都是从小兵做起，一步步攒战功，才登上的高位。跟那些无功受禄的世勋子弟自然不一样。” 四女婿金得水道：“说到世勋子弟——倒不是所有人都是酒囊饭袋。我上回巡查蓟州镇防务，就遇见一个有真有本事的世勋子弟。此人名叫戚继光。他本是世袭的指挥佥事，正儿八经的正四品官儿，却自贬身价，到蓟州做了一个小小的从五品镇抚。他通兵略，且不是纸上谈兵！俺答汗退兵之后，蓟州镇还是有鞑靼小股骑兵骚扰。这戚继光跟蒙古人打了几仗，仗仗都是以少胜多！” 三女婿金安问：“戚继光？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写《备俺答策》的那个人？” 金得水点头：“正是此人。三姐夫也听说过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口音就是线索 说起戚继光，宁夏镇指挥佥事——金家三女婿金安赞不绝口： “三个月前，我们宁夏镇的赵指挥使，让我们宁夏镇所有将领研读戚继光的《备俺答策》。我们这号粗人，哪读得懂什么兵略？我们赵指挥使干脆请了个教书匠，把《备俺答策》用大白话讲给我们听。这一听你猜怎么着？” 金得水笑着问：“怎么着了？” 金安道：“嘿，那里面提到的那些道道，跟咱们这些年打蒙古的那些战法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家在那书里，不但总结了咱们这些年的战法，还弄出了几条新战法来！我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一听就明白，他的那些新战法绝对可行！我当时不明白啊，一个乳臭未干的世勋子弟，怎么就能琢磨出这么多道道。” 金安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我们赵指挥使写信给了蓟州镇的周疤脸，哦，不对，是周总兵。跟他要这个戚继光。你猜人家周总兵怎么说：我们蓟州镇是打烂后重建的边镇。戚继光这样的少年英锐世间少有。怎么可能拱手送给你们宁夏镇？你们想要戚继光也行，拿五千匹战马来，跟我们换！” 老马见金家的几位将军对戚继光推崇备至，赶紧套上了近乎：“诸位将军，我身边这个力士刘拾遗——就是戚继光的拜把子兄弟啊！” 金得水奇道：“你是戚继光的拜把子兄弟？他一个世袭指挥佥事，怎么会跟一个锦衣卫结拜？” 老马道：“因为他救过戚继光的命。” 刘拾遗将当初在德胜门救了戚继光的事，说与金家人听。 金得水半嘲不讽的说：“呵，没想到，锦衣卫除了抓人，打人，杀人，还能上阵真枪真刀的和鞑靼骑兵干仗呢！ 老寿星金大爷虽然只是个小买卖人，见识却是非凡。他听得出四女婿话中有话，赶紧打起了圆场：“你们说的都是军国大事，我这个小买卖人倒插不上话了。来来来，喝茶。” “金老爷子，仇某人来给你拜寿啦！” 门外走进一个身穿莽袍玉带的络腮胡大汉——平虏大将军仇鸾也来给金大爷拜寿了！ 金家大女婿c二女婿c三女婿拱手齐声道：“末将拜见仇总兵！” 老马和刘拾遗亦拱手：“属下拜见仇总兵。” 金家大女婿c二女婿c三女婿中，官职最大的是老二——固原镇指挥使。仇鸾的官职，要比这三位要高的多。 金家四女婿金得水是前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在名义上，仇鸾的宣c大卫所军都要受他的节制。仇鸾虽然身兼宣大总督c大同卫总兵两职，权重，位却不及金得水高。故而金得水并未向仇鸾行礼。 仇鸾朝着老寿星金大爷倒头便拜：“金老爷子，仇某人给您拜寿啦！愿您老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金大爷道：“啊呀，这是怎么话说的。小老儿过个糟寿，倒劳烦仇总督亲自来贺。快快请起！” 仇鸾道：“仇某人这两日恰巧在沂州城查验军粮。听闻金老爷子七十大寿，我这个父母官怎能不来拜上一拜？” 仇鸾当着宣大总督，故而自称“父母官”。 仇鸾瞥了一眼老马和刘拾遗：“金老爷子做寿，你们锦衣卫的人来凑什么热闹？我丑话说在前面。金老爷子是皇上御口夸赞过的忠良士绅！你们要是扰了他老人家的寿诞，当心我跟你们陆指挥使打招呼，扒了你们两个人的皮！” 老马连忙拱手：“禀大将军，我们是来给金老爷子贺寿的。寿已贺完，我们这就走。” 仇鸾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走！” 刘拾遗跟老马出了寿福棺材铺。 刘拾遗边走边问：“师傅，咱们刚才除了蹭到两碗寿面，似乎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啊！” 老马道：“谁说的？金大爷给我们的线索很重要啊！” 刘拾遗问：“线索？什么线索？师傅，我没听出来啊。” 老马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茶楼，咱们边喝茶边聊。” 刘拾遗和老马进到一间茶楼的二楼。 老马选了靠窗的一张桌子。 他向窗外一看，只见街面上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抬头往二楼上张望。 老马笑了一声：“呵，东厂的这群番役贴的倒是挺紧。从棺材铺一直跟着咱们到了这儿！” 刘拾遗紧张的问：“师傅，咱们被东厂的人盯上了？我刚才怎么没注意？” 老马道：“你是锦衣卫里的雏儿，还要多历练，才能练出师傅我这样的火眼金睛。不用去管他。我跟你说说金大爷给了咱们多么重要的线索。这条线索就是——凶手是山东口音！” 刘拾遗哭笑不得：“师傅啊，这算是什么线索。” 老马道：“单独的线索不算线索。可几条看似没有关联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就能让查案的人看出一些端倪。” 老马喝了口茶，又说道：“老天爷不掷骰子。世间的许多事，都不是无缘无故发生关联的。你可记得，样式孙跟咱们说过，凶手所用的虎头机关弩，传说在钓鱼城失守后，被张钰偷偷送出城，送到了南宋名臣陆秀夫手里？崖山之役，陆秀夫抱着小皇帝跳了海，虎头机关弩不知所踪？” 刘拾遗点头：“样式孙当初是这么说的。可这跟凶手是山东口音有什么关联？” 老马道：“你还记着六天前，在阳泉府的那个客店里，柳试百户所说的山东明火教案么？” 刘拾遗道：“记得。柳试百户说，三个月前，咱们锦衣卫钱八爷手下六个兄弟，去山东查明火教案，本来已经飞鸽传书，禀报说快查出真相了——随后这六个人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东厂则抢在咱们锦衣卫之前，查清了明火教案，受了皇爷的夸奖。柳试百户还说，钱八爷手下六个兄弟，明显就是东厂下手暗害的。” 老马道：“徒弟，我给你讲讲这明火教案的来龙去脉。” 老马斟上一杯茶，侃侃而谈。 南宋末年，蒙古人南下，宋军节节败退。崖山之役，宋军仅存的兵力损失殆尽。丞相陆秀夫无奈之下，只得抱着小皇帝跳海。 其实宋军并不是全军覆没。 有两百多人，乘着海船，躲过元军的围追堵截，北上到了山东的胶莱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