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降魔师》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章 出世卷之一 这是关于一个奇男子的故事。 此人名萧度,字子都,洛阳人。正史中对此人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但这种文字记载上的缺失并不是因为萧度的功绩不够列传的资格。而是恰恰相反,他比正史中所记载的很多人都有更高的成就。 根据元末学者陶宗仪《说郛》中的一些散记,当年编纂《宋史》的元朝人对萧度这个家伙讳莫如深。因为这个生活在北宋的人曾经一语成谶,险些灭族了铁木真的部落。到了编纂宋史的时候,元顺帝给阿图鲁下了个口谕:禁止为萧度立传。 元朝的皇帝不仅不为萧度立传,还搜罗天下有关此人的书籍尽行销毁。讳疾忌医,看似是一种避讳,其实却更像是一种恐惧。 除了《说郛》,在一些笔记小说中对萧度这个人也是多有记载的。相传此人精通阴阳、天文、地理、遁甲、占射等诸家学说,能扶乩请神,画符镇灾,更有传说此人能知五百年后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泄露了天机,萧度几次受到天罚。可他却凭借着自己精妙的智慧和手段避了过去,并总是那么优哉游哉的生活在那个时代里。在一千年前,这又是何其的超然。 北宋时候神智未开,人们崇信鬼神,纷纷立祠,民间多有信巫不信医,事魔不事君。萧度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里。 关于萧度的故事正是从这里开始。 宋太宗淳化年间,在洛阳北城靠近安喜门的一间普通民房里,一个才降生下来的男孩啼哭不断,两日以来声声不息。虽然这孩子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令人喜爱,可任凭父母如何哄逗,都不管用。 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坊里坊外,很多人都循着哭声来看个究竟。偏方偏法用了很多,却都是没有效果。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孩子若是闭眼还好,因为那时只是轻轻啜泣,只要睁开两目看一眼周遭,便又立刻大哭起来。 因为哭的太久,这个孩子已经孱弱不堪,且常犯抽搐。眼看着才生的孩子就要夭折,急得这对夫妻紧锁眉头,整日里唉声叹气。 第三天,一个瞎了只眼的和尚忽然走进院子里。和尚浑身脏兮兮的还有几分疯癫,虽然已是深秋的霜天,却只是穿着一双草鞋,裹着一件破烂的袈裟,任充满泥垢的胸膛赤裸于外。 还没有迈过门槛,和尚就兴冲冲的大呼“因缘来了,因缘来了,欲求一见啊。” 孩子的父亲迎出门来,拦住和尚,怒气说道:“疯和尚不要吵闹,这里哪有什么因缘,你要是化斋,请自寻他处去。” 和尚并不理会,只是大摇大摆地朝着屋中走去,“施主信不信,令郎的这个哭声只有我才能止得住。” “疯和尚,你不要……” 男主人正要伸手阻拦,却见那和尚只是微微一笑,就缥缈般的闪进了厅堂。在他的眼瞳中,只留下那么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飘忽残影。 “大罗金仙吗?!”男子惊愕片刻,忽然醒悟过来,急匆匆跟了进去。 “因缘来了,欲求一见。因缘来了,欲求一见……” 和尚一边唠叨着一边摇摇摆摆的走进了里屋,看见母亲怀里抱着的孩子,顿时喜上眉梢,“这便是天降的降魔师吧,请让我看看。” 孩子啼哭未止,女人有些犹豫。 “这位一定是得道的高僧,快把孩子给他,没准儿能止住这恼人的哭声。”孩子的父亲匆匆跟了进来,见妻子看着和尚发呆,就抢先一步,接过女人襁褓中的孩子,直接递给了和尚。 虽然不知道这份信任是如何在瞬间产生的,可这对夫妻心中的绝望之情却是溢在脸上,如果有一分希望,他们都不会放过。 和尚很别扭的将孩子抱在怀里,然后腾出一只手在小孩的双眼皮上擦了一下,“魔眼魔眼,神鬼不见!” 话音落下,哭声顿止。 小孩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那个满脸沟壑与沧桑的和尚居然笑了。 “因缘来了,因缘来了。”和尚也是高兴的说。 “奇了!”惊喜之下,夫妻二人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异。 “大师刚才说天降降魔师,是何所指?” 和尚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似乎有些爱不释手,“降魔师就是怀中之子喽。” 和尚说完,让男人取来一盆清水,然后抱着孩子对着水面看。只见水镜之中忽然浮现出一个青年男子,头戴逍遥巾,身着紫襕衫,背琴,仗剑,十分的英气俊朗。 “你们看,这便是我们大宋朝未来的降魔师。”和尚不无得意的说,就好像这个孩子是他生的一样。 “除了多几分英气,我看此子与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啊?”男人不解的问。 “你们看他的眼睛。”和尚不紧不慢的说,“常人眼珠都是乌黑的,而这个孩子的眼珠,内乌黑,外赤红,这叫做阴阳眼。具有阴阳眼的人能洞察阴阳两界,若能修行一些法术,便能捉鬼降妖,造福天下。说到这里,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出生之后就啼哭不止了吧。” “难道我们这里还有不干净的东西?”孩子的母亲显然不信和尚的话。 “我在这里,那些东西自然是要溜了。你若不信,可以出门走过三条街再去看看。”和尚说完,对着女人的眼眉就吐了一口。 “你这疯和尚……”女人恼羞成怒,立刻骂了起来。 “你先不要聒噪,自己出门看看,回来自有分晓。”和尚不紧不慢的说。 女人抹掉脸上的口水,将信将疑地走出了屋子,没有片刻,便哭着喊着跑了回来。她冲进屋子里,气喘吁吁的说:“我出门走出不过三条街,就看到一个白乎乎的影子飘在半空中,她哀怨的看着我,好像是在哭泣。” “那是游魂。” “我还看到,在西角楼大街上,有几个胡人模样的家伙靠墙坐着,他们全都头发蓬乱,一嘴獠牙,流着涎沫,恶狠狠的看着我。有没有腿的,有没有胳膊,还有一个只剩下半边脸的,真是吓死人啊。” “那些是野鬼。” 女人涕泪涟涟,惊恐难定,怯怯的抬起头,不安的问:“那我们这里也会有那些东西吗?” 她的声音很小,好像是害怕被人听了去一样。 和尚把孩子递给了女人,挠了挠自己短发,“那些东西嘛,在我来了之后,这里就没有了。不过,等我走了之后,那些东西兴许还会回来。” “请您一定要救救这个孩子啊,如果再让他这么哭下去,他一定会哭死的。”男主人说完,直接跪在了和尚跟前,“大师……” “贫僧就是为此而来的。”和尚说完将那个男人扶了起来,“我本来还想把这个孩子带去城外的破庙里修佛,可是他太小了,又没有断奶,我可养活不来。” “那就这样吧。”瞎和尚从怀里掏出两本经书扔给那个男人,“你这附近可有识字的先生?” “我在小时候跟坊间的先生念过三年书,颇能识得几个字。”孩子的父亲虔诚的说。 “这样就好。每日午时,你为这孩子念一遍《法华经》,到了子时,再念一遍《大孔雀明王经》。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们所生活的地方百鬼不侵。” 和尚说完,从怀里取出几张脏兮兮的纸片分别贴在了四面的门窗和墙壁上,然后又对着每张粘好的纸片各念了一通咒语。 “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他脱下自己仅有的那个破袈裟,“如果不嫌弃呢,就用这袈裟来包裹孩子。” 虽然不知道和尚的所做是否真的奏效,可夫妻二人皆是感激涕零,至少孩子哭声止住了。 看着一切处理妥当,赤裸着上半身的和尚这才长舒一口起说:“就这样吧,如果这个孩子足不出屋,应该就没有事了。一年之后,我会为他送来新的经书。” 话音才落,瞎和尚就飘飘乎出了里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2章 出世之二 男主人顺手拾了一件凉衫,紧跟着追了出来,才出院门,却已不见和尚半分踪影。 “造化,造化,这真是天大的造化……” 从此之后,孩子的父亲谨遵和尚的叮嘱,子午时辰各念经书,孩子的哭声当真也就止住了。 不过几天,男人才念过经书正要睡觉,忽然听见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并且还带着很重的脚步声和很急促的喘息声。 惶恐之下,他急忙唤醒自己的妻子,并将窗口扒开一个小缝,朝着外面看了看,可是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脚步声似乎在窗外停下来。 一个声如洪钟般的声音说:“这里大概就是那个降魔师的家了吧。” 一个又尖又细又诡异的声音好像是在回答说:“靠近安喜门的坊里,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出生,必然不会错。” “多杀鬼王让我杀死这个孩子,并带着这孩子身上的一件信物回去复命。”那个粗声音的家伙说。 “我家黑风大王也是这么下令的。一会儿,咱们杀死那个孩子,各取一半回去复命就好。” “我只要一只手或一只腿就行,余下的我打算自己吃掉。”那个粗犷的声音说完,又憨憨地说:“我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吃到美味的人肉了。” “你们这些恶鬼只晓得人肉好吃,殊不知,这世间比人肉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呢。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抢走那个孩子再说。”那个尖细的声音说。 “可恼,这里好像被那个瞎眼的比丘施了咒。” “这是真的吗?我来试试。” 话音才落下,屋外就传来一阵轰轰的撞击声,整个房子似乎都随着晃了晃。 夫妻两个人紧紧的将孩子抱在怀里,隔着窗户,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一次次的撞击着小屋的墙壁。两人又惊又恐,瑟瑟发抖间,男人念着阿弥陀佛,女人念着女娲娘娘。 “这里还真的被施了咒,我有千钧力气,却撞不倒这面墙。”那个粗大的声音说。 “麻烦,如果不杀死那个瞎眼的比丘,这里的咒就不能解除,我们也就杀不死那个降魔师了。” “那就先杀死那个比丘啊,听说他就住在西山上的破庙里。” “既然能下如此结实的咒,必然也是有些修行啊。” “说的也是,这可就没有办法了。” “如果这个年幼的降魔师能走出屋,我们还是能杀死他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还是先去向多杀鬼王复命去吧。” “走吧,我也先回去向黑风大王复命去。” 随着一阵窸窣声渐行渐远,夫妻二人整夜都没敢入睡。 自此之后,这对夫妻再也不敢带孩子出门。即便是小孩子在学会走路之后,他们也不敢放他出门,到了耕作的时候,他们就将孩子独自锁在家中。孩子也是十分听话,将有一年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到了日子,老和尚又送来两本经书,一本《首楞经》,一本《净名经》。 后来,又如是者三。瞎眼和尚每次送来经书的时候,都会将孩子叫到单独的房间训诫一番,似是耳提面命,多有教诲。 萧度天资聪慧,五岁时,已经能将十多本佛经倒背如流。只不过,他受父母之命,专一待在家中,从来没有走出过房门半步。 有时,听得窗外喧闹,他也会搬来板凳,从窗户的缝隙间向外张望。虽然口中不说,可是看着其他孩子在街上嬉戏,这位垂髫少年的心中多少也会有几分落寞吧。 尽管少了些许的烂漫,但萧度却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在那里,百鬼莫侵,神人莫扰,他独得逍遥。 又到了送经书的日子,和尚没有来,却来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蓬头垢面,一身邋遢,竟然还穿着荷叶做的衣服。 老道士似乎是睡意未尽,眼睛似睁未睁。 “这个瞎和尚总算死掉了,不过是晚来了三天,却是让我多等了五年。不过呢,瞎和尚也是白忙活一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哈哈……” 老道士直奔萧家宅院,一边走一边唠叨。说话之声铿然有力,全然不似那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先生!”萧度的母亲见老道士直奔那间上了锁的里屋,急忙拦住,“这间屋子,您不能进。” “大胆,这三界之内,还有我扶摇子不能去的地方?!” 道士说完,默念咒语,竟直接穿墙而入。 女人立刻急了,取来钥匙打开房门,正见那个道士和萧度在一起手撕经书。 “先生,这经书可撕不得啊,撕不得,孩子的性命可都在这经书上了。” 女人冲到跟前,想要夺过经书。但出乎意料的是,从道士手中夺来的经书残卷似乎已经化为了灰烬,触碰之下,皆成齑粉。 “哈哈哈。”道士大笑,“你们都上当了,若要驱魔,一部《大孔雀明王经》便是足够了。那个瞎和尚留下这么多经书,不过是看上了这个孩子的天资,想以灯传灯,授以衣钵。这个贼和尚,真是太坏了。” 女人听了,颇为不满,“禅师授经,从来不会错过日子的。一会儿待他来了,当和你这个道士理论理论。” “我不是说了嘛,那个臭和尚已经死了。临死前,他求我在西山的破庙外将他火葬。你若不信,就去看看,没准儿还能找到几块没有焚尽的骨头。” “观世音菩萨保佑,那些大概是舍利子吧。难道禅师真的西去了?”女人有些不安,像是在质问老道,又像是在祈祷。 老道士颇为满意的看着和自己一起手撕经书的孩子,“其实那个和尚死了也好,跟他学,必入沙门。入了沙门还怎么去做降魔师?那可就白搭了这么好的天资啊。” “可是……”女人依然不满道士的说辞。 “可是什么呀,老和尚已经死了,难道你想让你的儿子在这间小破屋子里关一辈子?” 扶摇子说完,向着空中伸出枯枝一样的手臂,贴在四壁上的几张符咒竟然自动揭了下来,悠悠飘向了老道士。 女人见了,又要去抢夺那些符咒,却眼睁睁的看着那几张泛黄的符咒在空中化成了火焰。 “我和我的丈夫曾经亲眼见过,有个高大又威猛的鬼怪猛撞我们的房子,亏了禅师留下的这几张符,可现在您却把它烧了。” 女人说话间都快哭了出来:“他还和另外一个鬼怪在檐下商量,并说只要等待这个孩子出了屋门,就要把他杀死。” “不过是些阿猫阿狗,焉能兴风作浪。让孩子跟我去吧,十年之后,我就把他送回来,这样也不会误了他的功名。” “可是,先生……” “镇宅的符咒和经书都已经毁了,如果那些小妖怪们再来,这里恐怕就难以保全了喔。”道士说完,俯下身,对着萧度说:“这个世界污浊不堪,不如跟我找个干净点的地方玩玩去?” “这多年来,孩儿如笼中之鸟,身陷囹圄之屋,若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就算是只有一天,然后死去,也是值得。” “可是经书都已经毁了,禅师也已经圆寂了,你若出门,谁又能保护你呢?” 萧度安慰着说:“母亲大人,经书虽然已经毁了,可是经书上的每个字都已铭记在了心中。我愿意追随这位老先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十年为限,不论学成与否,孩儿都要回来。” 母亲还欲恋恋不舍,扶摇子已经一手拉起萧度的小手朝着屋外走去,“多说无益,走吧,我的白鹤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先生,我还想去城外拜别正在耕种的父亲。” “虽然世俗之礼有些繁琐,但也算是情理之中,好吧,去便去,去便去。” 在女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一个蓬头垢面的老道士带着一个稚嫩玲珑的小孩子,驾着白鹤飞向了城外……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3章 出世之三 扶摇子坐镇华山云台观,和他一起隐居在那里还有一位麻衣道者。扶摇子通阴阳,善天文,麻衣道者擅长相术。萧度到了那里之后,扶摇子传《先天图》、《无极图》、《易龙图》,麻衣道者传《正易心法》,这些都是世间所没有的本领。 萧度虽生于洛阳,却被一把锁禁锢于那个狭小的世界里,心境从来没有受过俗世的烦扰,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纯洁的像是一汪清水。他又极其聪慧,对于扶摇子和麻衣道者教诲深有领悟。 十年之后,萧度独自回到洛阳。 有坊间传言,虽然萧度只在家中留住了三个月,却收服了一个巨大的铁精之鬼,并为它起名搏石,还收服了一只百岁之狐,为它取名白魅。当他离开洛阳回去华山的时候,搏石和白魅被留了下来看守他的家宅。 多年后,当萧度再次回到洛阳,就再也没有回去华山。 洛阳之地,自天宝之乱后,历经五代之迭相攻伐,死在这里的人无数,留下的冤魂亦是无数。多少年来,洛阳城内朝有妖魔,暮有鬼怪,住在这里的人整日惶惶不安。 让人奇怪的是,自从萧度回到洛阳旧居,他所居住的北城门内,鬼怪之乱渐消。这种悄无声息且又骤然而至的安宁,令住在北城的人十分欣喜。 萧度以降魔之名名震全城,一时之间,北城门内房价倍增。无论王公士族、缙绅旧老,还是平头百姓,士子书生,都已居所紧邻萧度之家为荣。 弱冠之年,萧度为自己起字“子都”。 此时的萧度已如当初水镜中看到的那般模样,身材修长,逍遥巾冠,眉目炯炯有神,白皙的脸上虽少有表情的波澜,可内敛之下,似笑非笑,颇有几分风流的韵味在自然流淌。 他的才华和英气冠绝一时,以致登门提亲者络绎不绝,萧度对此全然不顾,一概谢绝。他在洛阳家宅的院中有一株古槐,阴翳参天,平日无事,他便闭门谢客,于古槐下铺一张苇席,或饮酒,或弄琴,独得一方的逍遥。 萧度有一把宝剑,是从逍遥子那里得来的名剑,名为飞泉,每有邪魅则铿然有声,似乎是在警示他的主人。 相比于飞泉,萧度的琴艺更为世人所乐道。他有一把瑶琴,名为流光,亦为世人所传说。 一般瑶琴取材桐木,而萧度的琴用的却是杉木,他曾直言不讳的说此琴木取自古冢之中的败棺。因为木性尽失,琴音极其清越。 坊间传言,萧子都能弹古琴名曲《广陵散》,至于曲谱由来,有人说萧子都曾入冥界直接找嵇中散索要而来。 此事真伪难定,但他的琴技确是十分高超的。传说他的琴艺臻妙化境,每次弹奏《虞美人曲》,身旁的花草就会枝叶摇动,似是起舞。 故事说,一次,萧子都出城闲游,从城外的田间小路走过。一个正在耕作的老农看到萧子都,就放下手中锄头,大声的说:“那位先生,你既然背着琴,就一定会弹吧?” 萧度并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从日出就开始在这块田地里耕作了,身体颇有几分疲乏,你能否为我弹奏一曲呢?” 萧子都也是没有搭话,只是近前几步,取下瑶琴,盘坐在田埂上,抚琴而奏。 琴声如流水,清澈悠扬,风流蕴荡。 一曲结束,萧子都站起身,看着发呆中的老农淡然一笑。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重新背起瑶琴,走向郊外。 不知过了多久,老农才如梦方醒,然后就自言自语道:“我虽然不懂音律,却感觉那琴声十分清幽纯净,听后让人心情舒畅。刚才还有几分疲惫,此时竟然疲意尽消,也是奇怪。” 当他抬起头,却见原本就在眼前的抚琴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因为力量变得再次充沛,老农继续干活,当他放下锄头,这才发现原来播在土里的种子竟然全都发出了嫩绿色的小芽。 萧度自华山回到洛阳不过三年,就被朝廷征召。一直到朝廷下到第七次诏书,萧度才去开封府觐见真宗。 宋代流传下来的笔记中说,萧度见了天子,只是拱手作了一个揖,简简单单说了句“我来了。” 他的不羁惊得满朝文武皆是大惊失色。而这个家伙却毫无惧色,只是悠然间似笑非笑的瞥了一天那个赵氏天子。 天子也没有怪,只是感叹说:“高士自然不能用长礼来接待。” 遥想当年,太祖皇帝接见扶摇子的时候,那个老道也只是一拜。现在轮到了他的徒弟,又据说是青出于蓝,真宗就算心中有气也不敢奈何,毕竟,口耳相传间,这个萧度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真宗崇信道教,对于黄白之术更多有向往,于是就问那些点化金银的法术。 萧度直接说:“陛下是四海之主,应当以治国为念,又怎么能留意这些黄白方术呢?” 真宗听了,虽然不好当着万千朝臣的面反驳,却是心有不悦。 当时,真宗在三司使丁谓的建议下营建玉清昭应宫,他本想让萧度去那那里做个从三品的监造官。这样的话,当皇嗣顺利营造,就可以直接将萧度提拔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现在天子不高兴了,当听说萧度通天文后,就直接让他去司天监做了个司天监的监生。按品级来算,监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 天子为了表达自己的仁慈,又给萧度加授了龙图阁侍制的一个官职,算是从四品,这样的话,萧度也算是可以上朝议政了。 当时的司天监掌管朝廷的天文历法风云气象,可是对天象的预测却多有纰漏。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曾说: 司天历官皆承世袭,隶名食禄,本无知历者。 意思就是说司天监内的那些官员都是世袭子弟,吃着朝廷的俸禄,确是有名无实,对天文历法懂得并不太多。 到了太宗时期,因为司天监所奏灾祥多有误差,于是又设立了翰林天文院,用于校对得失。可是实际效果却依然如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4章 出世之四 故事说,当时的判司天监按例上朝奏言:二月癸卯,星出灵台,北行至轩辕没,意味着朝廷之中贤臣在位,并且天子还有子孙之喜。 真宗闻言大喜,又问翰林天文院的翰林,回复一如那位判司天监。 这时,真宗忽然想起了才征调而来的萧度,就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子都如何看?” 萧度只是淡然一笑,“我听说,星象之中,象征祥瑞的星只有四颗,一是景星,二是周伯星,三是含誉星,四是格泽星。根据我的推算,在梅月里,哪颗瑞星也不会出于灵台。” 梅月即是二月。 那位判司天监本来正等着领赏的,现在听了萧子都的话,立刻大怒,当着皇帝的面就把自己的监生臭骂了一顿。 可萧度却并不以为然,他只是将手交叠着插在袖子里,静静地看着那位怒不可遏的司天监判官。虽然两眼似笑非笑,却流露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凌厉。面对指责,他选择默不作声,或许也只是出于轻蔑。 天子皱了皱眉,被臣子们哄起来的好心情又消散不见,有些两难。 大庆殿内的文臣武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殿内顿时乱成一团。如果从天子的角度看下去,最明显的莫过于那些摇摆中的幞头角。 判司天监秩正三品,穿的也是紫色罗袍,自然能够得到朝廷上更多人的拥护。 一位从四品的包衣佐领甚至直接手指萧度数落:“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监生,怎么能在朝廷上忤逆自己的上司?” 萧度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就敛起笑容,正色说:“令慈重病卧床,你今天应当告假在家侍奉左右,而不该来上朝的。” 那人听了不吉利的话,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不过须臾,就有一名侍卫急匆匆站到门外,负责传话的太监接了口信,直接来到那位包衣佐领的身边耳语几句。 那个人立刻怒意尽消,一脸悲怆的跪到天子跟前,涕泪横流的说:“家母方才病逝,臣子现在乞求下殿,即刻回家。” 话语一出,满朝愕然。 看着那位包衣佐领匆匆退出大庆殿,天子看待萧度的眼神也多了几许变化。 这时,身为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寇准站到殿前,对着天子说:“皇上,李大人掌管司天监多年,而萧子都也曾是一位隐逸的高士。现在既然两人在星象的判词上各有所异,当屏息争论,以二月星象的实际情况来判断。” 真宗认为寇准说得有理,只要静待时日,结果自有分晓。 梅月之后便是桃月,这一个月以来,真宗对于瑞星出灵台的事一直念念不忘,梅月才过,就在朝廷上问那名司天监是否看见了瑞星。 那位判司天监所:“十六那日,臣见含誉星在东北方,其色黄白,上有光芒,长二尺。” 真宗又问萧度,“子都有何话说。” “李大人是在作伪。他所见到的是一颗彗星,并不是什么吉利的星象。” 判司天监听了,又是大怒。 这时,寇准站到殿前,拜说:“若依李大人所说,或许真的就是彗星。” 虽然和北方的辽国有过檀渊城下之盟,可是真宗对自己的社稷依然没有放心,现在听说有了不吉利的兆头,便又有几分担忧。 判司天监据理力争,带着翰林天文院的几位翰林只说那星便是含誉星。 萧子都依然不做争论。 如果对方明明输了却不认输,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星象之事本就多有玄妙,一般的人可是难以理解的。 “三日之后,太阳合朔,当有日蚀,这也是件不吉利的事情,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演算过?”萧度笑着问道。 虽然是笑,可是笑容里似乎多有戏谑之色和鄙夷之意。 “这不可能。根据《千元历》的推演,三月并无日蚀。”判司天监对着萧度恨恨的说:“萧子都,妄语天象,惑乱朝纲,那可是死罪!” 真宗听说有日蚀,也十分不悦,就问萧度:“日或不蚀,爱卿应该怎么办呢?” “三日之后,未时三刻,必有日蚀。如果我推算错了,那时您下令杀死我,我不会有怨言。” 到了这一日,真宗带着众大臣一起在大庆殿前的庭院中等候,在他们的跟前放着巨大的石制圆盘,圆盘的中央有一根铜制的指针,这便是日晷了。 长长的晷针散发着暗金色的金属光芒,因为午时才过,晷面上所投射的影子很短。 皇帝和大臣们等着无聊,就一起欣赏院中风景。 三月的风轻柔的吹着,拂在脸上也不再有一丝寒意。 此时已是暮春时节,花草树木皆已吐绿,桃树、樱树和槐树都已含苞待放,木芍药也是一片绿意盎然,过不了多久,他们都会迎来属于自己的花季。 真宗和他的大臣们围在一棵桃树旁赏花。这桃树确是一棵美树,树干粗壮遒劲,形如巨蚺,枝头千娇百媚,粉色流溢。因为花朵绽放还不多,香气雅幽清淡,美丽正是切到好处。 当真宗和他臣子们诗兴正浓的时候,一个太监过来提醒说时间已经到了未时。 真宗微微颔首,转头看了一眼日晷,这才发现萧度依旧站在日晷之旁,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双手叠放在大袖中,看上去十分的安静。 真宗没有理会,继续和自己的大臣们开着诗会。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太监又来提醒说已经到了未时二刻。 真宗皇帝大腹便便,缓缓走到日晷边,看着萧度说:“我可以先放你回家和你的家人告别。” “时间尚早一刻。”萧度指着石盘上的影子说:“当晷针的影子到达这个地方,日蚀便会来了。” 未时三刻,当判司天监和翰林天文院的大人们正在暗自庆幸,并准备羞辱这个不自量力的监生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日蚀来了! 随着那一小片黑影的蚕食,白昼星也越来越黯淡下去,天空随之变得黯淡,渐至无光。 真宗又惊又吓,瘫坐在了椅子上,连呼吸都变成了重重的喘息。 此时的宫外,则传来了敲锣打鼓驱赶天狗的片片喊声。 “这些都是天的定数,人又岂能左右?!皇上不用担心,你的社稷还是你的社稷,暂时还没人能够奈何。” 虽然直接称呼皇帝为“你”算是欺君,可真宗又哪有心思去做那个计较。他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爱卿,既然无关社稷,那这日蚀当有何解?”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萧度说完,飘飘然走过庭院,直去宣德门——那里正是出宫的方向。 虽然真宗对萧子都的无理有些恼怒,却还是提拔他做了司天监的冬宫正,至于那名判司天监,则连带着翰林天文院几位大人一起被革职赶出了朝廷。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5章 城狐之一 此时正值清明节气,《历书》中说,“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 真宗极信神明,对于星象卜筮之事更是醉心沉溺,当见了萧度这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如果不是萧度那么清高,真宗甚至想直接提拔他做自己的太师。 即便只是让萧度做了个司天监冬宫正,可赏赐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少,赐绯衣、象简,赐犀带、银鱼,这位大宋朝的皇帝甚至还亲笔写五言诗优宠于他,并御赐给萧度昭庆坊第一区的私宅一座。 昭庆区位于汴京内城,从皇宫出东华门至马行街,沿街北行,五百步即是。这里是汴京城中最为繁华的街区。 萧度的宅邸完全是闹中取静,庭院并不算太深,如果站在院门口向着北方远眺,还能看到封丘门外开宝寺的铁塔。 院子中,一条石径,两片天地。 这边是一片并不算开阔的池塘,与其说并不算开阔,更不如说有几分促狭。房屋建成已有三十多年,从年代来看大概是在太宗的端拱年间。那时候,花石纲曾风靡一时,一些士族大家为了更好的搭配这些异石,纷纷在院中开凿池塘,并从全国各地网罗奇花异草。院子本就不算开阔,却依然还要开凿出一个池塘来,那位建造的主人必定是十分的附庸风雅。 时节已算是暮春,池塘中的芙蓉花虽然已经萌出了绿叶,可叶柄却因为还经不起春风的荡漾而没有将绿叶擎出水面。那些小小的荷叶在水面上落下斑斑绿点,乍一看,很容易就误以为是夏日里的浮萍。 石径的另一边则荒芜日久,杂草丛生。只不过因为是春季,那些杂草还不算茂盛,木芍药、紫丁香、鹤子草还能很清晰的分辨出来。 萧子都对这些显然是无心打理,虽然这是昭庆坊第一区的私宅,却只任他荒芜如旧。 靠近院墙的一侧种着一颗紫荆树。这必是一株上了年头的老树,树干粗壮,至少三两个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因为到了花季,树冠上枝叶扶疏,花团锦簇,紫色的花朵密密麻麻,远远看去,如同一朵耀眼的紫云。 此时,萧子都就在这颗紫荆树下安享着属于他的暖暖春日。 树下铺着苇席,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坐在一侧,斜倚树干,静静地看着那些随风而落的紫色花朵,若有所思。 他穿着细布做成的紫色襕衫,圆领大袖,腰间多有襞积,下摆处则是一道黑色的横襕。这种衣服一般都是仕者燕居而穿,舒适而轻便。 在他的身旁放着一把瑶琴,七根弦泛着微微的碧色,竟与那几朵偶然落在上面的紫荆小花相映成趣。 “这个家伙差不多也该到了。” 说完话,他顺手从盘子里取了一颗烤竹笋慢慢的剥了起来。在他的面前,除了一盘烤竹笋,还有一壶酒和两盏酒杯。 宣德门外的御街上,一个青年正急匆匆地朝着东华门的方向走来。他内着蝉衣,外着公服,衬以百花罗中单,腰间的大带上挂着宝剑和金银饰的鱼袋。他的衣服是红色的,又配有中单,单从这点就可以推断,他是位品阶不小的官员。 这个人就是姜威,字汉臣,真宗朝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官居正四品。书中说这个人“刚勇威猛,气韵俊雅,颇有游侠之风。”依此来看,姜威必定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 他生于晋汾之地,父亲曾官至建雄军节度使。当他才十七岁的时候,在建雄军中担任西头供风官,随父出征西夏,在铁门关斩首十八人。不久,他就因为勇武被选入内殿,升任崇班,并以御前忠佐之职担任殿前司副都指挥使。 虽然官至正四品,可是他并没有带任何随从,就那么一个人走过东华门,直奔马行街。 走过御街和东华门的时候还行色匆匆,到了马行街却忽然慢下了脚步。因为听说萧度这个人捉摸难定,姜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见他。 “这个家伙也许不在家吧。” “可是事情这么紧急,我今天还是一定更要见到他。” “如果不在家,我就在家门口等他,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 姜威一边嘀咕一边朝着萧度的宅院走去。 木门半掩,门板和门框上的朱漆因为多有剥落而显得有些斑驳。 姜威来到门前,正要轻扣门环,却忽然听见“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位衣着光鲜的秀丽女子忽然从门后走了出来,她见姜威吓了一跳,先是咯咯一笑,又慌忙用纱罗衫的袖口遮住自己的粉面,只露出一双如丹凤的眼睛,怯怯地看着对面的男子。“小女子失礼。先生已经在院中等候,姜大人请进吧。” 女子说完,飘飘然走在姜威前面引路,碎步凌波,犹若仙子。 姜威跟着进了庭院,心中却惊讶萧度如何知道自己会来,。 一阵清香袭来,沁人心脾,这必定是花香,他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什么花了。 大概因为跟得有些紧,飘落在那女子身后的披帛随微风而漾,在姜威眼前一阵婆娑。撩拨之下,这位曾经以勇武而称雄的家伙竟然莫名地多了一分羞赧。 萧子都拍了拍手上的烤笋碎屑,靠着那棵粗壮的紫荆树,悠悠然地看着走到跟前姜威。 虽然萧度的官职要比姜威低很多,可他却并没有起身施礼。就像是看见一位很要好的朋友那样,萧度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汉臣,来坐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6章 城狐之二 “你是如何知道我会来的?”姜威简单施了个礼,来到苇席上,盘腿坐到了萧萧度的对面。 “风占。”萧子都淡淡的说。 “风也能占卜?你这个家伙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是从西南方向而来,现在刮得不也正是西南风吗?只不过,你和微风一起从御街前出发,风比你先到罢了。” “难道风也会说话吗?” “万物皆有其声,知音者,确是寥寥。” “你又要诳我。人是人,风是风,各出其类,如何知音。” “这我又该如何给你解释呢?”萧子都微微抬头,看着紫荆树上繁盛的花枝说:“进门的时候,你也一定闻到紫荆花香了吧?” “花香怡人,沁人心脾。难怪有些熟悉呢,竟然是这紫荆树的花香。紫宸殿的后花园里也有两棵紫荆树,不过是没有眼前这棵粗壮。” “这就对了啊。花香让人闻了快乐,这便是紫荆树传递给你的消息啊。” 姜汉臣也学着萧子都的样子抬眼望去,见花枝在风中摇曳,似乎是有所语,却又十分莫名,“那你说,这棵紫荆树现在快乐吗?” “才经历过一个漫长的冬日,终于迎来了自己最为珍贵的一个花期,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话虽如此,可快乐不快乐,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 萧子都不失风雅的微微一笑,收回的目光又重新落到姜汉臣的身上,“人有喜怒哀乐,月有阴晴圆缺,这些变化都是出自本心。我所学过的那些修炼不过是些心心相通的法则。草木有自己的本心,风也是一样。如果风说你来了,那就一定是你来了,春风可不爱捉弄人。” “对我来说,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却依然还是不可思议。不过,我现在却不想跟你讨论什么心啊,风啊。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的司天监和翰林天文院已经乱成一团。” “这些人都被官家宠坏了,给他们一点教训不是很好嘛?” “官家?!你竟然敢和市井里那些无赖一样称呼皇上?!” “无论是官家,还是皇上,不都是住在后宫里的那个男人吗?” “你真是大胆!居然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如果是旁人的话,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这是生气了吗?”萧子都邪眸一笑,嘴角微微一翘,似是戏谑般的的说,“我知道汉臣是一个善良而正直的人。但是太认真则太累。” “可是,子都,你必须要清楚。维护皇上的安全和威信是我的责任。如果我连这个都做不好,就根本不配这身赤色公服。” “汉臣是一位很称职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这次就算是我错了。官家的事,咱们就不说了。” “子都,你又说……” “还是喝酒吧,这笋也是今天早晨才挖出来的。刚才等得寂寞,我已吃过两颗,味道一如去年那般的美妙。” “唔。” 姜威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萧子都也喝掉杯中酒,又将二人杯中斟满。 紫荆花萧萧落下。如云般的紫荆树冠下,两个青年人,一边剥笋,一边喝酒,默然无语。 “这暖暖的春日,真的不错!”萧子都斜倚大树,虽然在他的面前分明还有一个家伙,可他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繁华落尽,这个春日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 “汉臣,用不着为此惆怅啊,春日之后,还有夏日,紫荆花败了,还有牡丹花。时光如白驹过隙,也许眨眼的功夫,另一个春日也就来了。” 姜威看着远方的天空,复又陷入沉默。沉默片刻,忽又醒悟似的问:“子都,你真能风占?” 萧度微微点了点头,“风占算不得什么大本事,整个汴州城内,能够能知音风语的人,算上我应该有三两个人呢。” “也不是太多嘛,我只是担心有些坏人会对你不好。” “你是说司天监和翰林天文院里的那些人?” “嗯,这些人都是世袭的贵族,招惹他们总会有些麻烦。” 萧子都听完,只是轻蔑一笑,“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不过,我还是要谢谢汉臣一片好意,像你这么善良的人,真的不多。” “那天,我还真的有些担心。” “哪一天?” “就是那一天啊,你说桃月初七的未时三刻会有日蚀。可那天的太阳一直到了未时二刻都没见什么变化。” “喔,那天的日蚀必须有,如果没有,我会造一个。” “日蚀也能伪造?” “幻术而已,对我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 “可那天的日蚀……”姜威听了萧子都的话,开始回忆那天的情景。 “日蚀是真的,那是我根据唐僧一行先生的《大衍历》推演出来的。我后来又用《先天图》演算过一次,未时三刻日月相会,必有日蚀。” “一行和尚,我好想听说过这个人。” “这可是一个比较厉害的家伙,《春秋》上记载的日蚀有三十六次,他能推算出二十九次。” “那你能推算出多少次呢?” “我啊……”萧度顿了一顿,又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说:“能推算出三十五次。” “真是不可思议!”姜威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位风流不羁的男子,“那么神秘莫测的事情居然都能预测出来。不过为何又偏偏少了一次呢?” “有一次是发生在鲁庄公十八年,古今天文历法都没法推算出来。大概是《春秋》那本书的作者记载错了。” “《春秋》也会有错吗?” “《春秋》不也是人写的嘛,是人都会犯错。” “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你真的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如果能够听懂万物之声,那么占卜祸福种事就信手拈来了。” “万物之声,你倒真是吹嘘。难道石头还会说话吗?” “只要用心去感受,石头当然也能说话。”萧子都说完,指着小径对面的花石纲说,“看见那块石头了吗?” 萧子都看姜威点了点头,又继续说:“它本生于太湖,只因这座宅子旧主人的一时喜好就被强行带来了这里。到了现在,几十年都过去了,我能感觉到,它在思乡。” 姜威朝着那块两丈多高的花石纲注目而观,思绪良久,依然不解,“可他毕竟只是一块石头啊,没有脑袋,没有心脏,又没有血脉和生命。” “石头拥有属于它自己的运行法则。无论花草树木,山川河流,还是风雨雷电,日月星辰,都有属于自己生命的运行法则。” “听着就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也不算太麻烦,只要用心去感受,都能有所领悟。你只要记住,吾心既是宇宙,宇宙既是吾心。” “我真应该向皇上推荐你去司天监做个判官,你可比那些酒囊饭袋的家伙强多了。” “你最好不要那样去做,而且,刚才你还担心我会因为这些人而惹上麻烦呢。我也不喜欢麻烦。做了判官,每日都要按例向官家汇报星象,那样会很累的。” “那我就不对皇上说了,但你也应该答应我不要再把皇上称呼为官家。” 萧度听了,并不作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朵紫荆花从眼前落下,然后轻轻的叹了一句“又是一朵紫荆花。” “你好像并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啊。” “我想也不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懂那些自然的法则。” “能够在这暖暖的春日里,喝喝酒,吃吃笋,也是件很好的事。我还真有些担心,会不会因为那一句提携的话而毁了你的好日子。那样的话,我也会心有愧疚。” “就是嘛,花那么多时间在无聊是事情上,总是不值得。” “可是,我还有一件事要来求你。” “这大概才算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吧。”萧子都喝掉杯中的残酒,重新把背靠到紫荆树上。他嘴角微翘,静静的看着姜汉臣,露出一分并不怎么容易察觉的得意。 “虽然你现在是判司天监的冬宫正,可你却是因为降魔师的身份才从洛阳来到了汴州。现在皇宫里出了怪事,我希望你能够来帮忙。” “如果是那些妖魔鬼怪的事,京城里那么多寺庙,那么多禅师,应该能够有所作为吧。” “可你才是真正的降魔师啊。你能听懂万物之声,自然也能洞悉那些鬼怪。” “一定是那些和尚们不管了,所以你才找到我吧。” 虽然语气上有些嗔怪,可萧子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嫌弃的表情。相反,听到事有鬼怪,他好像有了更多的兴致。 “这还真是被你猜对了。怪事发生后,我受皇上的委托曾经拜访过大相国寺,寺院的住持慧云禅师答应随我进宫降妖。” “唔。” “慧云禅师是一位大德高僧。我本指望他能斩妖除怪,可是当他见了那妖物,却对我说作怪的不是妖,而是神。” “是神啊。”萧子都有一丝惊讶的说。 “这只是慧云和尚自己说的。可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他解决不了那妖物,才找来的一个借口。真是一个可恶的比丘!” “他说的未必就错,如果那妖物果真是神,那就超越了比丘所能制服的范围了。所以说,未必就是慧云和尚不愿收服,而是他不敢收服。在对神的信仰上,他们这些一心吃斋念佛的人比普通人可要强烈得多。” “所以,我这才找到了你嘛!” “如果那妖物真的是神,对我来说也很棘手啊。你先说说那妖物的事吧。” “说起来,这还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啊。” 汉臣于是娓娓道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7章 城狐之三 桃月十三的夜晚,汉臣值守文德殿。 那一天,汉臣早早就来到了文德殿,并按部就班的将殿内殿外检查一番。当回到大殿西廊门楼内的偏房后,夜间值守的人也应该来的差不多了。 当时负责值守文德殿的一般有五十人,可是因为经常有人请假,几乎不能全都到齐。汉臣查看了签到的帖子,这才发现告假的人居然有二十多人,其中大多数的借口都是肚痛,这也就难怪那告假的帖子叫做“肚痛贴”了。 汉臣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国家昌平日久,很多人都已经放松了警惕。汉臣虽然刚直,却并不是个眼中揉不进沙子的人。而文德殿又是朝殿,夜晚是没有人的,汉臣对此也就没有再做计较。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如此,他也不能因为自己是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而坏了这个“潜规则”。 本来以为会一夜相安无事,可还是发生了意外。 时间大概是在亥时一刻,值守的很多人已经昏昏睡去,只剩下汉臣和另外两名禁军还醒着。 虽然已是暮春,可天气还有几分寒冷,屋中的火盆也因此没有被撤去。三个人围在火盆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叮——” “当——!” 寂静无声的暗夜里,西廊门楼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庭院里,随着又摔碎了。 “有情况!” 汉臣立刻披上柳叶甲,带着宝剑,冲出了西廊门楼。 另外两名侍卫虽然心中多有惊惧,却也纷纷穿好甲衣,一个跟着指挥使冲了出来,另一个则去唤醒其他熟睡的人。 皎月当空,暗夜茫茫,除了各殿内的几盏晦暗的灯火,好像并没有什么发生。 可是那声音确是听得十分真切。汉臣带着那名侍卫冲下门楼,就着月光在文德殿前的庭院内寻找,明明是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名侍卫紧紧的跟着指挥使,眼睛甚至都不敢朝四周多看一眼。 “大……大人,我们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三个人都听错?!” 汉臣责备之后,继续留在院中,一边疾走,一边谨慎的朝着四周观看。 “叮——” 一个黑影从空中落下,并疾速地从汉臣眼前飞过。 “当——” 那东西落到地上,立刻碎成了很多的碎片。 “是谁?!” 汉臣立刻抬起头,这才发现,在文德殿的屋顶上,三个黑影正站在上面。 三个黑影,一大两小,大的手中还拿着一块琉璃瓦。因为背对着月光,所以看不清面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三个家伙绝对不是人。大个头的家伙手臂短小,脑袋上直立着两个三角形的耳朵,身后还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 “赤狐大仙!”那名紧跟指挥使的侍卫见了,立刻扔掉手中宝剑,跪伏在地上,不住颤栗。 听了那名侍卫的惊呼,汉臣这才发现那个头稍大的黑影确是很像狐狸。月光下,一身暗红色的皮毛反射着邪魅的妖异。 可他并没有听说过什么赤狐大仙,他也不信妖魔鬼怪这类荒唐的事情。 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侍卫,汉臣紧握手中宝剑,抬眼观察着那三个黑影。他正面对着明月,清如水的月光洒在脸上,将光洁而坚毅的面庞照的十分通彻。如果是站在文德殿的房顶上,即便站得很高,也一定能从那对瞳孔中见到倔强。 “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见到本大仙居然不跪!”赤狐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责备汉臣的无理。 “大……大人,快跪……跪下啊,赤狐大仙可是很厉害的。” 那名伏在地上的侍卫一边低声的说,一边用力的拉拽着汉臣的裤脚,因为惊吓,他已经汗流满面,只不过是夜太黑,并没人看得见。 “这里可是大内,即便他是真的大仙也不应该在这里撒野啊!” 汉臣一脚将那侍卫踢开,提剑指着屋顶上的三个黑影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妖物?” “真是个不懂事的人,赤狐大仙怎么能算妖物呢?!” 那个赤狐抱怨着说完,顺势将手中的琉璃瓦摔了下来。 “咣!” 夜空中,一道火花飞溅,琉璃瓦直接被宝剑在空中击碎。 “当——” 琉璃瓦的碎片落到地上,又滑行了很远。显然,那只狐狸在这片琉璃瓦上灌注了极大的力气。 “嘿嘿!” 夜空中,传来邪魅一笑,惊得人毛骨悚然。 “一块打不到,那就再来两块!” 狐狸又信手拈起两块琉璃瓦,朝着汉臣就砸了过来。 就是狐狸!尖尖的嘴巴,两眸在夜中流转着绿光。 “我们也来!” 另外两只小一些的家伙也纷纷从脚下拈起瓦片朝着庭院里的人砸了下来。 汉臣一边挥剑猛砍,一边拉着那名伏在地上的侍卫躲到了西廊里的栏槛之后。 瓦片不停的从屋顶上飞来,砸到栏槛,砸到西廊的地面。虽然汉臣也算是一名声名赫赫的武将,可现在人在低处,却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如果带着弓箭就好了。 汉臣心中念叨,头却被迫埋的更低。 “你真的以为带着弓箭就好了吗?” 屋顶上传来一阵肆意的嘲笑,更多的琉璃瓦也随之被扔了下来。 那些凌乱的瓦片在西廊里飞舞,寒光流转,有几片摔碎的琉璃反弹回来,磕到身上都是十分的痛彻。 “这妖物如何能知晓我心中所想?!” 汉臣惊讶,自己明明只是在心中念叨了一句,却又是如何被对方知道了。 “如果对方能够洞悉自己,那自己可就是真的麻烦了。” 汉臣手握宝剑,随时准备着冲出西廊的栏槛。既然一切都如对方所料,那就干脆拼一次好了。 他的头从栏槛后微探,本想看看屋顶那三个妖狐的位置,却忽然感觉一阵阴风在脸庞前疾驰而过。 汉臣猛地缩回头,只见眼前火花一闪,然后就是“啪”的一声。 一块琉璃瓦越过栏槛,撞到门楼的墙上,又是摔得粉碎。 “真宗,真宗,昼惊夜恐。毁我祭祠,烧尔皇宫!” 屋顶上传来妖物的邪魅之语,紧跟着就是一阵放浪之极的嘲笑。声音在夜空下的皇宫内飘荡,听上去竟是那么的惊悚。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8章 城狐之四 “我不能忍了!” 姜汉臣提了宝剑,冲出栏槛,直接跳下西廊门楼,朝着防城库狂奔而去。防城库内贮藏着大内的守御之器,那里必有他所需要的弓箭。 也许是愤怒使然,汉臣脑中一片空白。因为他所思所念唯有斩杀那三个妖物,对于奔走的路径和方向没有任何思考。大内的一切了然于胸,这是他作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本能。因此,那些妖物竟再也无法读懂汉臣心中所想。 琉璃瓦片还在不住的飞来,力量还是一样的蛮横,却是少了准头。 汉臣提剑,一路狂奔,直接冲到防城库前,毫不犹豫地踢开库门,取了一把宝雕弓和箭筒。箭筒内装的是没羽箭,这种箭产自湖北亭西,虽然不用羽毛,却是有着十足的杀伤力。 姜汉臣擅长射箭,《画墁录》记载他射箭时的方法:“姜威射诀,铺前脚,坐后脚,两手要停,不须高弝里,弦外觑帖子。急拽,后手托弓梢。” 如果按照这种说法,姜汉臣在放箭之前并不需要把瞄准的靶点调高,那么箭就应该是平直而出,如果开工只是“急拽”,就完全没有拉弓蓄力的过程,这又该是多么大的力量啊! 姜汉臣冲出防城库,带着无比的愤怒,拈弓搭箭一气呵成。 夜空中,一支没羽箭闪着寒光直奔屋顶的赤狐飞去。 “竟然真的被你拿来了弓箭,这样可就不好了!” 赤狐话音未落,迅速的抓起身旁的一只小妖挡在自己的胸前。 “噗!” “叽——叽——叽……” 没羽箭直入那只小妖的身体,屋顶之上顿时鲜血四溅。中了箭的小妖在一阵刺耳的痛苦声中奋力的挣扎四肢,惨不忍睹。 赤狐目露凶光,舔了舔溅到嘴角上的鲜血,朝天扬起两只爪子,竟然将手中小妖撕为两段。 “可恶,真的可恶啊!” 赤狐将手中撕成两段的尸体朝着姜汉臣掷了过来。 姜汉臣见势不妙,急拽弓放出第二支箭,看也不看便迅速地朝着东院墙的方向一个翻滚。 “啪!” “啪!” 两滩肉泥直接摔到姜汉臣原来站立的青石板上,顿时血肉四溅。 姜汉臣倒吸一口冷气,只感觉几滴雨水一样的东西洒落到了脸上。 血,一定就是血! 重新站起来的姜汉臣正要拈弓再射,却发现屋顶上的赤狐已经不见了踪影,剩下的那只小妖也一并消失了。 夜,立刻陷入一如既往的寂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一刻,姜汉臣感觉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幽静而深沉的夜里,连往日里叫的最欢的蛐蛐都没有了叫声。文德殿前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那成年男子特有的粗重的喘息声。 姜汉臣警惕的看着四周。他心中清楚,真正的麻烦并没有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我来也!” 伴随着邪魅而凶恶的声音,文德殿墙角的暗处顿时阴风骤起。一大团的黑影呼啸着就奔姜汉臣冲来。 黑影中,两道绿光精芒四射,看上去是无比的邪魅。 “赤狐安敢无理!” 姜汉臣扔掉宝雕弓,立刻去拔宝剑。 可剑还没有完全出鞘,那一大团黑影已经卷着一阵浓浓的血腥扑面而来。 “喝!” 姜汉臣怒目圆睁,奋力拔出宝剑。 亮剑一刹那,白光四射,那团黑影带着两道绿光竟擦着姜汉臣的耳根疾驰而去,遁入夜空。 夜,再一次陷入寂静。空气中,浓浓的血腥之气还在飘荡。 姜汉臣孤单单站立于庭院之内,不知胜败。 “那妖物已经被我击退了吗?” 姜汉臣心中嘀咕,敌明我暗,谁能料得到那个妖物又会在何时何地再次冲出来啊! 因为紧张,冷汗已经湿透汗衫。虽然已是桃月,可春夜里的微风还是带着些许寒气。寒气穿透柳叶甲,又穿透汗衫,直抵胸膛,让人感觉如冰一样的凉。 回想起刚刚凌厉如风袭来的妖物,姜汉臣忍不住有几分后怕。现在的他提着宝剑,喘着粗气,心跳得十分厉害。 因为不知道那妖物还会不会再来,姜汉臣举着宝剑在文德殿前守卫了一夜。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9章 城狐之五 “你还真是一个勇敢的男子!”萧子都剥着手中的烤笋,却是头也不抬。虽然说话的口气像是由衷地赞叹,可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漫不经心,感觉就像是那么随口一说。 “那天晚上,我可是吓死了。”姜汉臣想起过往,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似乎还是心有余悸。 “值守的那些卫兵早就吓得摊在那里,而你还能拔剑应对。对你来说,真的是很厉害了。” 萧子都吃掉手中的烤笋,又拍了拍手上的碳灰,盯着姜汉臣腰间的佩剑问:“这把宝剑就是你值守那个晚上佩戴的宝剑吗?” “喏!” “能不能借给我看看?虽然这好像不太礼貌。” “若是子都,当然可以。” 姜汉臣慨然取下佩剑,双手奉呈到萧子都的面前。 萧子都信手接过宝剑,打量了一下剑鞘,柚木黑漆,裹以蟒皮,看上去古朴而苍劲。萧子都看着鞘口地方的一行小字,不解的说:“这不是汉字吧。” “那是西夏文。宝剑是家父在斩杀一名西夏的副统军后得到的。我在随父西征时,很喜欢这把宝剑,就一直带在了身边。” “滋——” 萧子都缓缓拔出宝剑,只见一道寒光在剑刃上流转不停,一个须臾后才消失不见。 “好重的杀伐之气,难怪那妖狐会避开此剑。”萧子都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杀气?!” “就是杀死生命而留下的气息啊。这剑既然是西夏之地流传下来的,那么除了杀人,大概还杀了很多的牛羊吧。” “应该会的吧。我只是觉得这是一把宝剑,锋利也甚于其他兵器,所以就留了下来。” “汉臣,你是个勇武的男子,当然能够驾驭此剑。” 萧子都说完,将剑归鞘,重新递还给姜汉臣,“如果换做他人,没准会带来厄运。但现在,它成了你的守护,这还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大概是吧。那天晚上,如果没有这把剑,我大概也会被那妖物撕碎。” “之后,那狐狸又来了吗?” “第二天又来了,带着那只小妖物站在文德殿的屋顶上继续揭瓦,嘴上还是那套说辞。” “那套说辞?” “就是‘真宗,真宗,昼惊夜恐。毁我祭祠,烧尔皇宫!’啊。” “唔,但它毕竟没有真的去烧皇宫。那家伙大概是在吓唬你们吧。” “不知那妖物用了手段,即便是大家乱箭齐发也射不中它。一直闹了一个多时辰,那妖物才离去,然后转天便又来了。” “这倒是麻烦不断了。” “说的正是,为此,我夜夜留守大内。可我也是有府宅的人,日日留守皇宫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妖物可是一定要除掉的。” “是啊,柳陌花衢,罗绮飘香,说不定哪处勾栏瓦舍里就一位相好的女子在等待汉臣君的幽会了。” “子都,不要开玩笑。谁又能喜欢我这样的莽撞人?!”说话间,姜汉臣的脸颊已经泛起微微潮红。 萧子都拈起一朵落在襕衫上的紫荆花,摆弄了一番,又说到:“真没想到,大相国寺的慧云和尚就这样放弃了。” “没有,其实,慧云还向我推荐了另外一位游学的高僧。” “不也是个比丘吗?” “这个人是石霜楚圆,主持说他追随临济宗大禅师善昭,苦修七年,尽领其禅法要旨。” “那个叫做石霜楚圆的高僧没有降服那个妖物吗?” “大相国寺的主持是向我推荐了楚圆和尚,可是还没等到皇上的召见,他就病倒了?” “病倒了?” “是啊,病倒了。听说是在化斋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痛得厉害,赶回到大相国寺后,就不停地呕吐,大概吐了一天一宿,吐到后来连床都下不来了。” “大概是破戒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并不难啊,若要阻止一个比丘施法,只要伤害他的元气就可以。破戒,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石霜楚圆回到大相国寺后,就一遍遍痛心疾首的说‘佛祖原谅,弟子破戒了’,‘佛祖原谅,弟子破戒了。’这难道……” “就是那只狡猾的狐狸了。除了它,谁有办法让一个比丘去吃人肉?!” “楚圆和尚破戒吃的是人肉?” “只有人肉对元气的中伤才是最深。若不然,他怎么会那般的痛心疾首。” “这个可恨的妖物。就是因为它,皇宫内才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皇上于是派我去大相国寺请高僧来做法。楚圆和尚来文德殿设坛做法的事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泄露的吧。” “毕竟是先下手为强。对付一个毫无防备之心的比丘,不是什么难事。” 萧子都举起酒杯,酒到嘴边竟又停住。他朱唇微启,不以为然般的看着姜汉臣,“你不会是官家派来找我的吧。” “你怎么又用那个称呼来说皇上啊?!” “不管怎么称呼,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就可以了,在这里,你又何必那么在意呢?” 姜汉臣有些抱怨似的看了看萧子都,“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毕竟,你是我大宋的降魔师啊。” “还好你没和别人说,不然的话,我这小院子里可就没法安心喝酒了。” “你也害怕那妖物?” 萧子都挠了挠头,“无论如何,还是要看看再说。” “今夜吗?” “那就今夜。不过在入宫之前,我要先去城外寻找几味草药。” “是降服妖物用的吗?” “不是,是给石霜楚圆那个和尚吃的。守戒多年,一朝破了,终究不会太舒服。依我看来,除了人肉,那只狐狸大概还在那斋饭里放进了自己的粪便。” “粪便?!这东西也有毒吗?”姜汉臣惊讶,在斋饭里放进粪便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有毒,但不致死。这家伙真坏,让人间的高人以自己粪便为食,这种羞辱一定可以为那个狡猾而傲慢的家伙带来极大的快感吧。” “真是可恶的家伙。子都,我现在就陪你出城去寻找解毒的草药吧,楚圆和尚还躺在大相国寺的禅房里了。” “汉臣莫急,那个和尚应该还死不了。我们还是先喝完这壶中的酒吧,不然可就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春日。” 姜汉臣听了,立刻就急得站了起来,他抢过酒壶将佳酿一饮而尽,然后急冲冲的说:“酒已喝了,咱们现在就走吧,还是救人要紧。” 子都看着汉臣急匆匆的样子,微微一笑,戏谑说道:“正月所余的屠苏美酒唯此一壶,居然被你喝光了。现在可好,若要再喝可要等到过年了。” “等救活了和尚,我请你去丰乐楼喝碧光美酒。” “若是去酒楼,丰乐楼不如高阳店,碧光不如流霞。” “那咱们就去高阳店,喝那里的流霞。” 汉臣说完,拉起萧子都就要走。因为心有愧疚,他迫不及待的想快些医好石霜楚圆。 萧子都懒洋洋的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抖掉落在身上的紫荆小花,“汉臣,若要出城,还要有人一起的。” “是谁?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白魅啊,就是刚才引你入门的女人。那些解毒的草药,大概只有她才找得到。” “原来是那个女子啊?!” “走吧,白魅应该在门外等候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0章 城狐之六 当萧子都和姜汉臣走出府宅的时候,牛车已经备好。车身是檐子样制,前后都有小勾栏,弯曲的车辕足五六尺长。车辕上系着一只青牛,高大而健硕,长长的睫毛下,两眸乌黑而深邃。《说郛》中说这只青牛产自尸涂国,能日行三百里。 一位衣着光鲜的秀丽女子恭敬的站在车辕旁,粉襦朱裙,轻衫罩体,妩媚无比。 女子见二人出了宅院,俯首而礼,柔声说道:“先生,我们还是先出南熏门去采些金钱草与半边莲吧。” “白魅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们就去城南吧。”萧子都走到牛车跟前,掀起帷裳,也不谦让,最先走进了车里。 姜汉臣迟疑了一下,有些拘谨的说:“姑娘请上车。” “还是将军请吧。”白魅嫣然一笑,妩媚丛生。 “汉臣快点来,白魅有她自己的位子。” 车子里传来萧子都不耐烦的催促声,“若去城南,应当赶早,玉津园内的碧桃应该正开的灿烂,一边赏花,一边寻草,这样才算最好。” “失礼了。”姜汉臣对着白魅尴尬一笑,匆匆上了牛车。 “赏花并不打紧,楚圆还在病重。”这是姜汉臣坐定之后对萧子都说的第一句话。 “我说过,和尚死不了。”萧子都漠不关心的说完,又隔着帷裳说:“白魅,我们可以走了。” 牛车缓缓走了起来。 “院门不用关上吗?” “搏石护院,不需关门。再说了,那是降魔师的宅邸,除了你,大概不会有人想去那么晦气的地方吧。” “这……” 隔着一层薄纱窗,姜汉臣看着牛车走过马行街,御街,又穿过朱雀门,过了龙津桥,不远就是南熏门。 出了南熏门也就算出了外城了。萧子都说的没错,玉津园里的碧桃开的正盛,就在不久前,他还曾护送皇后出乘去过那里。如果没有这些烦心事,在这暖暖的春日里,和萧子都一起游宴于玉津园,还真算得上是人生一件乐事…… 时间是深夜里的戌时二刻,在文德殿的西廊门楼内的偏房内,一盆炭火烧的正旺。 两个年轻的男子围坐在火盆旁边,一人头身穿紫色襕衫,圆领大袖,身旁放着一把叫做“飞泉”的宝剑,另外一人显然是一位将军,他穿着柳叶甲,腰上也配着一把宝剑。这两个人就是萧子都和姜汉臣。 近些天来,因为文德殿内每晚都有妖物作乱,惊的真宗皇帝无论是上朝还是下朝都不敢再在文德殿休息。作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姜汉臣深感责任重大,先是去大相国寺请了高僧石霜楚圆,然后又请来了著名的降魔师萧子都。 只不过,这一次,副都指挥使并没有把降魔师的事情禀告给皇上。并不是他担忧皇上不允,而是那妖物有读心术,一旦走漏了消息,大概会对萧子都不利。那个楚圆和尚可就是因此而遭了算计。 在炭火的照耀下,灯烛的光芒反倒显得几分昏暗。 火盆旁放着两个酒杯,每当杯中酒尽了,就会有个侍立在一旁妙丽女子为二人重新斟满。萧子都看着炭火,沉默无言。 春夜的风透过窗,吹动他身上的襕衫,留下一阵涟漪。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如果没有襕衫上的那丝涟漪,也许他会被人误以为是一尊塑像。 “那东西大概要来了吧。”姜汉臣放下酒杯,心有戚戚然的说。 “听口气,你好像有些怕它。”萧子都看着炭火,不以为然的说。 “我是有些担心,却不是为了这身家性命。你还记得那妖物所说的那句话吗?它说毁了它的祭祠,它就要烧掉皇宫。” 萧子都点了点头,“听说皇上在正月以来已经拆了上百个淫祀,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祭祠里供奉的神,而现在在文德殿里闹事的却是一只狐狸。难道,这只狐狸是那些神派来吓唬官家的吗?” “子都,这是在大内,你怎么还称呼皇上为‘官家’呢,这要被皇上听见了,你可就真的会有麻烦。” “有麻烦又能怎样?整个大内连一只狐狸都制服不了,还能管得住我?!”萧子都喝掉杯中酒,一脸回味似的陶陶然,“如果只说人的话,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能够奈何我。” “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就好了。你听说过太宗雍熙三年的火灾吗?” “听师父说过。” “是扶摇子老先生吗?” “不,是麻衣道者。他说,皇子们居住的‘东宫六位’一区被焚烧殆尽,后来又延烧到仪鸾司,真是好大的一场火。” “就是那一次,火灾的时候,皇上带着千名宫女和宦官登上城墙,赶到东华门城楼去避火,有一百多人来不及逃出,都被火烧死了。 大火还烧毁了讲武殿后面的左藏库,当时朝廷每年的国用盈余和各地奉献给皇帝的财物都归入这座仓库,太宗皇帝还打算用这些财物作为国家赎买幽云十六州的费用,如果无法赎买,就充作军费,用武力来收复。真是两朝所积一朝殆尽。” “这就是你担心那只狐狸放火的原因吗?” “当然是啊,听说那次皇宫的大火就是一只赤狐放的。” “即便是妖物,也不能无缘无故来皇宫放火吧。” “那一年,太宗打算扩建自己的皇宫。事情大概就是因此而起的吧。” “是后宫太小,装不下那么多女人了吗?” “子都不要玩笑。现在的皇宫改建自旧唐宣武节度使的府衙,若只是一方节度所用,自然绰绰有余。可是汴州成了国都,那个节度使的府衙也成了大内。虽然太祖皇帝扩建过一次,可是现在依然不够用。” “养这么多人,即便将整个汴州城作为宫城也是不够用的吧。” “你初来汴州,大概还不清楚。宫殿分外朝、内廷、后苑、学士院、内诸司……” “叮—— 当——”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瓦片摔碎的声音。 姜威忽然一惊,握紧腰上的宝剑,“那个妖物来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1章 城狐之七 “既然来了,咱们就去拜会一下吧。” 萧子都和姜汉臣一起走出西廊门楼,来到文德殿前的庭院里。二人身后站着一位衣着鲜艳而妩媚多姿的女子。虽然是在深夜,可那女子的目光却极其明亮。 “真宗,真宗,昼惊夜恐。毁我祭祠,烧尔皇宫!” 顺着那声邪魅的呼声看去,文德殿的屋顶上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一身赤色,手臂短小,嘴巴尖尖,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小的一身青灰,拖着一根又细又长的尾巴。 “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又找来了新的帮手,我好像并没有听宫里的人说过呢。”赤狐邪魅说道。在它的手中,一块琉璃瓦带着月光从左手抛到右手,又从右手抛到左手。从这个杂耍一般的动作来看,它完全没有把庭院里的这些人放在眼里。 姜汉臣握着宝剑,愤怒的问道:“大胆妖狐,楚圆和尚是不是被你下的毒?” “那个和尚是自作自受吧。不过,我倒是真想当面问问他,人肉加粪便的滋味是不是十分的美味啊!哈哈哈——” 一阵戏谑的笑声在夜空中肆意飘荡,听上去十分的刺耳与惊悚。 “就算你不去暗算和尚,和尚也未必斗得过你,你又何必出此下策?要知道,比丘破戒可是人神共愤的事啊。” 赤狐又是冷笑一声,向庭院中的三人看去,绿光莹莹,煞气汹汹“降魔师!早就听说京城里新来了一位降魔师,大概就是你了?” “我可不是降魔师,就像你本来也不是一只狐狸。官家赐给我的职位是司天监冬宫正,赐给你的神号是……”萧度略显迟疑,装作是在思索那已经被遗忘了的神祠的名字。 “显德昭圣孚爱福惠王!”赤狐暴躁的说。 “对,你是福惠王,我是冬宫正,这些都是官家所赐的职位,也是我们获得朝廷荫蔽的真正身份。” “多说无益,你是打算跟我斗法,还是要看我火烧皇宫?!” “我就想跟你谈谈。” “和我谈,你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吧,小小的降魔师。”赤狐话语充满鄙夷,“我能将你心思看个通彻,你却未必能知我半分。” “我有个朋友,她会和你谈。” 萧度说完,对站在身后的那名女子说:“白魅,这次就麻烦你了。” 白魅微微点了点头,轻念咒语,化身一只白狐,疾跑一段,轻盈一跳至西廊门楼,再跳而至文德殿上。 白狐沿着屋脊缓步走向那只赤狐。 看着眼前散落一地的襦裙短袄和那条长长的披帛,姜汉臣忽然吃惊地看着萧子都,“白魅竟然是一只狐精?!” “就算是吧。” 萧子都的目光随着白魅的身影游走到文德殿上。 姜汉臣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甚至连一点点担忧之色都没有。 “我领教过那只赤狐的厉害,绝对算是个狠角色。”姜汉臣忧虑的看着文德殿上的白魅。 “慧云主持说得对,这只狐狸确实不仅仅是一只狐狸。好像有些麻烦啊。”虽然萧子都在回答姜汉臣的问题,可是目光却没有离开文德殿。 “那你为什么还让白魅去?” “我也是才知道的。”萧子都说得风轻云淡。 此时,手中的飞泉宝剑已经铿然作响,似乎是在警示危机的来临。 文德殿的屋顶上,一只赤狐,一只白狐,四目相对,不发一语,只在眼中偶有流光闪烁。 “他们这是在谈话吗?”姜汉臣不解。 “也算是吧,不过,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读心。” 时间已经到了子时,文德殿的屋脊上依然是那两只狐狸。只不过,那只赤狐已经更加频繁的目露凶光,似乎已经是剑拔弩张。 姜汉臣注意到萧子都握剑的手微微用力,“是要开打了吗?” 萧子都松开握剑的手,挠了挠头,淡淡的说:“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啊。谈不拢,就打吧。这可真是一个固执的家伙。” 这时,赤狐面露凶光,眼睛紧紧地盯着白狐,积聚的愤怒像火一样喷薄而出,狰狞毫不掩饰的刻在它的脸上,它终于说了一句话:“就算是同类不相食,我也可以杀死你!” 赤狐忽然跳起,在距离屋脊十数丈高的空中化作一团赤色火焰,直冲向白狐。 白狐迅敏的跳向空中,化作一团白色烈焰。只一刹那,两团火焰就在夜空中纠缠在了一起。 晴空寂寂,风声猎猎,两团红白分明的焰火在文德殿上空盘旋。极速的流转,红白的火焰,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躲闪,又是谁在追赶。 “轰!” 随着一声闷响,两团火焰极速的撞到一起,又彼此飞出很远。烈焰炽空,如流星坠地。 “飞泉,起!” 萧子都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场盛况空前的搏斗,见有不测,立刻唤出了自己的宝剑。 出鞘的利剑闪着五彩的霞光急急飞向夜空,方向正是那团白色烈焰坠落的地方。于此同时,一直在屋脊上守候的那只小妖也一跃而下,冲向那团赤色烈焰坠落的地方。 姜汉臣见刻不容发,目光紧锁夜空,急拽宝雕弓。 “汉臣,不要!” 萧子都疾呼,本想制止姜威放箭,却发现为时已晚。 一支没羽箭闪着寒光,凌空而出,直接奔向那只赤狐……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2章 城狐之八 文德殿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之前,萧子都在大殿的梁上贴了符咒,在此护佑下,虽然赤狐和白魅的搏斗对这座宫殿多有冲撞,文德殿也算是安然无恙。 萧子都从飞泉上取下鲜血淋漓的白狐,放入怀中,就像是抱着孩子似的,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朝文德殿外走去。 姜汉臣收了白魅的衣物,匆匆跟了过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残月如钩,星光点点,整个京都都笼罩在这一片静谧的清晖下。 一辆牛车缓缓的从大内走出东华门。白天,这里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市井,而此时,星月漫漫,了无人烟,令人恍若隔世。谁能想到,无边的寂寥下掩盖了多少曾经的喧嚣。 大青牛拉着牛车在东十字大街上踟躇而行,并没人驾车,那只青牛一定清楚自己的方向。 牛车里,萧子都怀抱一只白狐。因为刚才那一场恶战,这只白狐已经受伤,流出的鲜血不仅染红了那一身洁白的皮毛,也沾染到了萧子都的紫色襕衫。 姜汉臣就坐在萧子都的身旁,手中提着宝剑,警惕的看着车外。忽然而至的安静似乎有些让他心有不安。 “汉臣,赤狐不会来了。” “唔,白魅的伤无碍吧。”虽然如此问,可姜威还是看的清楚,流了很多的血,白狐一定伤的不轻。 “回到府中,我会为它疗伤,过了今夜,大概也就没事了吧。” “守卫大内本来应该是我的事,现在却连累了白魅姑娘,真的抱歉。” “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那赤狐太固执了。这个福惠王,真的是被宠坏了。” “可是,刚才你为什么要阻拦我放箭?” “因为你不能杀他啊,他是神,你是人,你若杀死他会有天谴的。” “你居然会相信慧云老和尚的那些说辞?” “他没有骗你,我也不会骗你,而且那只赤狐自己不是也说了,他是‘显德昭圣孚爱福惠王’。至于是死是活,我们只要找到他的神祠就清楚了。” “显德昭圣孚爱福惠王,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神祠啊。” “本朝没有,那就是前朝的。听说,城内淫祀数以百计,三司那里一定会有登记造册吧。明天就拜托汉臣查查看吧,我还要去趟城隍。” “城隍庙,为什么要去那里?” “城隍是京城的守护主神,不管那位在他坐下的福惠王是死是伤,总要说一声吧。” “唔。” 牛车在昭庆坊的一座旧宅院前停了下来,萧子都抱着白狐走下牛车,回头看着姜汉臣问:“我要为白魅疗伤,你要去吗?” “我是有些担心白魅姑娘的伤势,可是,如果不方便的话,我……” “那就来吧,你和搏石一起给我做个护法。” “愿意效劳。” 搏石必然是知道了消息,这个三丈多高且头上长角的莽汉已经将一切安置的十分妥当。紫荆树下,九盏灯笼相映成辉,将这片空地照的极其明亮。一条锦帛丝席已经平铺在了原来的苇席之上,席子被收拾极为平整,灯光下看不到一个褶皱。 萧子都在白魅耳边轻语三两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席子中央,“汉臣,你就和搏石守在一旁吧,我为白魅疗伤。” 因为是要守卫,姜汉臣又一次紧握腰上的宝剑,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这里的安全。 “幻化为人形吧,让我将那些伤口看的更清楚一些。” 伏在席子上的白狐微微颤抖,四肢渐渐变长,嘴巴耳朵变短,尾巴也缓缓的缩入股间。当一身沾满血污的白色皮毛褪尽,席间的白狐已经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 和往日的千娇百媚不同,女人身上的伤口怵目惊心,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露出白骨。 “真不愧是黑风大王的帐下刺客,即便是斗神也能不落下风。” 萧子都感叹之后,仰头看天,张口吐出一颗红丸。 那颗红丸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虽然没有外物扶持,自己竟能在空中漂浮不动。 萧子都闭上双眼,默念咒语。那颗红丸像是得了指令,径直朝白魅飞去,并悬在她的身体上微微起伏。 渐渐地,那颗红丸绕着赤身的白魅周身游走,每过一处,伤口自愈,皮肤又变得光洁如新。 不过半个时辰,遍布白魅身体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 萧子都睁开双目,将红丸重新纳入口中,“搏石,将白魅带下去休息吧。” “好!” 搏石走到跟前,双膝跪在席子上,伸出一双粗壮的手臂,轻轻的抱起白魅,转身离开了。 因为是下玄月,月如峨眉,并不甚明朗,可那几盏灯笼却将这院子照得十分通明。 萧子都只留下了一盏烛火,伴着星月的清晖,对着依旧手握宝剑的姜威说:“汉臣,过来喝杯酒吧,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姜汉臣坐到萧子都对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长舒一口气,“白魅的伤已经好了吗?” “好了。”萧子都很干脆的回答,“如果你白天来的话,应该就能见到她。” “我听说,只有狐类修炼才有丹丸。我刚才见你吐出一颗红丸,难道你……” “如果我也是狐妖,你会不会害怕?” “害怕?!即便你真的变成一只狐狸,我也不会害怕吧。毕竟你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 “也许我是个善于伪装的家伙呢。” “我相信内心的感觉,你不会那么坏。” “好与坏,美与丑,不过每个人心中形成的一种价值判断。如果按照师父的说法,这世间之物本就没有善恶美丑之分。” “你的师父,麻衣道者吗?” “不,是扶摇子。” “唔,怎么会善恶不分呢,那岂不是成了混人。” “也可以这么说吧,比如你手中那把宝剑,如果用它斩杀恶人,那它就是一把好武器,如果用它斩杀好人,那它就是一把坏武器。剑无善恶,人无美丑,大道本真,就是混沌。” “听着好乱啊,我都被你说糊涂了。” “世间之事,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吾心即是宇宙,你不是也宁愿相信内心的感觉吗?” “又是这一套啊,我不过是问问你红丸的事。” “哈哈,其实,那棵红丸是白魅的,她只不过是寄放在我这里修炼。这是我在降服白魅之后,和她做的一个约定。” “原来如此。” “放下你的心事,干掉这杯酒吧。” “好的,干!” “干!” 桃月的凌晨还有几分寒气,可萧子都却并没有感觉,他就那样穿着单薄的襕衫靠着紫荆树的粗大树干睡着了。 姜汉臣是伏在锦帛席子上睡的,当他睡着后,搏石为他披了一袭丝被。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3章 城狐之九 当早晨的第一道曙光穿过云层,照射到昭庆坊的这座院子时,姜汉臣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见萧子都正淡淡的看着他。 “白魅为我们烧了一壶热茶,来喝吧。” “唔,白魅的伤痊愈了啊,真好。” 姜汉臣站了起来,就像往日那样坐到萧子都的对面,端起茶杯,徐徐品了一口,“是初春的新茶吗?” “可以说是茶,但更确切的说应该算茗。因为,这是白魅在不久前的夜间所采摘。” “会有差别吗?” “虽然这些叶子都是产自同一株茶树,可白日里采摘的叶子叫做‘华英’,夜间采摘的叶子叫做‘嫩桑’,华英是茶,嫩桑为茗,味道略有不同。” “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姜汉臣说完,又喝了半碗茶。“虽然不知道华英味道如何,但这嫩桑却是很合我的口味。” 姜汉臣说完,放下茶碗,提起宝剑,看着依然斜依在紫荆树旁的萧度说:“子都,我现在就赶去三司查询福惠王的祭祠,先告辞了。” “不送。” 萧子都慢慢地品着手中茶,看着深邃的天空,似是若有所思,竟完全没有在意姜汉臣的离去。 午时才过,姜汉臣就匆匆来到萧子都的府邸,和上次一样,他穿着公服,没有骑马,没有带任何的随从,这在当时,对于一名品阶为正四品的官员来说绝对算是不可思议。可他过去是一名将军,腰上悬挂的宝剑也曾经震慑一方。安全从来是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 木门半开半掩,似乎是有意留之。 姜汉臣迈过门槛,走进庭院,本以为会看见白魅,可是并没有。他于是又朝着那棵紫荆树看去,在他的意料中,萧子都必定又是靠着那棵大树吃酒或是睡觉。 可是,萧子都并不在那里。 苇席依旧铺在紫荆树下,上面整齐的摆放着酒壶、酒杯和一盘烤笋。 姜汉臣顿时就陷入了困惑,“明明敞着门,却又不见人,甚至连那个看家护院的壮汉也不在,难道萧子都还没有回来吗?” “子都在家吗?” “是汉臣吗?”屋里传来萧子都的声音,“你先去喝酒,我随后就到。” “见都不见一面,这也算是待客的礼节吗?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姜汉臣抱怨了一句,独自来到紫荆树下。 杯中酒已斟满,酒香浓郁扑鼻,姜汉臣稍作犹豫,端起酒杯就喝了下去。 “真是美酒啊。” 姜汉臣感叹,又将酒杯重新斟满,把双手搭在盘着的两膝上,静静的等待萧子都的到来。空气中除了酒香,还夹杂这沁人心脾的紫荆花香。只是花期将过,那些紫色的小碎花纷 纷扬扬落了一地。也许用不了多久,繁华就会落尽,那时便是初夏了。 “汉臣久等了。” 萧子都走出屋后,便径直朝着姜汉臣走来。因为他身材修长,又穿着圆领大袖的襕衫,行走起来健步如风,看上去十分的洒脱飘逸。 “你终于来了,我正有消息要告诉你。” “你还没有喝酒吗?这可是特意派人去八仙楼买来的美酒——仙醪。” “已经喝了一杯。居然是仙醪,难怪会如此清冽。” “我刚才在写一些有趣的东西,要看看吗?” 姜汉臣尴尬的笑了笑,“你这是在羞辱我吗?我可是斗大字都不识一个的。” “汉臣原来是不识字的啊,这倒也好,少了许多烦恼。” “识字能知诗书,何来烦恼一说?” “我上次在下朝后,同翰林学士梅荀一起出宣德门。他就说,有一天需要处理的书诏特别多,因为心思用的太多,苦不堪言,于是就手持觚器循街而行。忽然看见一个老卒翘着腿躺在地上晒太阳,看上去十分的舒坦,于是就感叹说‘这该多畅快!’梅翰林又来到老卒跟前,问说‘汝识字乎?’老卒说不识字。梅荀于是又感叹说‘这样更加快活啊!’” “话虽如此,可我一直以此为憾,恨不能读《春秋》《司马法》。如今,年逾三十,更不能识字断章了。” “只要你想学,年龄就不是问题。” “可是,真的还来得及吗?” “即便年近古稀,学犹不迟。何况君正当壮年,学字就像剥笋一般容易。”萧子都说完,将手中剥好的竹笋放入口中。 “子都既如此说,我当延请名师,学字识文。” “只要出自本心去做,都不会错。福惠王的祭祠查到了吗?” “查到了,神位就在宫城西北的宜正坊一带。因为就在金水河边,所以并不太远。” “这是从三司那里查到的?” 姜汉臣点了点头,“是户部之下上供案的案使亲自为我查的册。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去是要去,不过,我想先喝完这壶酒再去。”萧子都说完,举起酒杯,“先干了这一杯。” “好,干。” ……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4章 城狐之十 西华门大街上,一辆牛车朝着天波门的方向踟躇而行。天波门也叫金水门,只因那条并不算宽阔的金水河从此门流过,出内城而至外城,又出外城而入咸丰水门,最后汇入护龙河。 那条健硕的青牛在一间已经破败不堪的祭祠门前停住。牛车上走下两个青年男子,一位是正四品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姜汉臣,另一位是从六品的司天监冬宫正萧子都。 这间祭祠显然已经失修多年,墙壁斑驳,瓦片也多有脱落。 姜汉臣抬眼望了望眼前颓败的祭祠,忍不住皱了皱眉,“听案使说,过去在这所祭祠里请神曾经十分灵验,那时香火也很旺盛,何缘由,现在竟落败如此。” “神抛弃了人,人也就抛弃了神,这种破败可不是一夕而成的。” “这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神不能安身在神位上,而是跑到了一只狐狸身上,那么,老百姓来祈福又有什么用呢?” “是福惠王吗?” “就算是吧。过去在神位的时候,还能听人疾苦,为人解忧,可是现在大概不会有了。” “他为什么要那么去做呢?神位高高在上,令人崇拜,又能坐享人间的祭品香火,这不是很好吗?” “也许是因为寂寞吧。” “寂寞?” “一个附魂于神像的神,即便心无旁骛,时间长了,也一定会寂寞吧。毕竟,神也曾经是人,是人就耐不住寂寞。” “也许你说的对吧,但我总觉得神和人是不一样的。” “应该都差不多的,只不过,神比人更好面子而已。” “你真风趣,但我不苟同。不过,我还一件事忘了跟你说,早晨有禁卫军来报,说在垂拱殿前的庭院内发现一只死去的硕鼠。” “它的身上大概插着你射出的那支没羽箭吧。” “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昨夜看到的嘛,虽然我没有来得及阻止你射那一箭,可我看到那支没羽箭快射中赤狐的时候,它举起了身旁那只小妖。小妖尾巴细而长,我猜大概就是老鼠吧。” “真是个卑鄙的家伙。我第一次放箭的时候,他就用的另外一只小妖来挡箭,这次居然又是。明明是一个神,却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随从。” “这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神。” 萧子都略显挖苦的笑着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祭祠的殿门前。殿门大敞,也已破败,只在门楣上残存半道横幅。 微风拂过,萧子都微微一嗅,“虽然祭祠已经落魄如此,却依然充满阴煞之气,这个福惠王好像不那么简单啊。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进去看看。” 姜汉臣自然而然的将手握在剑柄上,抢先一步迈了进去。 萧子都看了一眼门楣上的雕花,跟着走进了祭祠的小殿。 进入小殿,视野随之就陷入晦暗。祭台和墙壁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透过残损的窗棂和敞开的殿门,夕照的日光颇不情愿的照射进来。 落在殿内的光,并不强烈。以至于殿外还未日落,殿内已有残阳之势。 小殿正中是一座两丈多高的神像,下半身沐浴着日光的清晖,上半身隐入苍穹下的阴暗,半阴半阳,颇显几分诡异。因为年长日久无人打理,神像上蛛网层叠,落满尘埃,彩漆也多有剥落。目光所及,乃是由里及外的凋敝。 “好怪,明明已经荒废,为何还会有浓浓的血腥之气?”姜汉臣皱了皱眉,向着殿中的神像走去。 他本想看看这位所谓的“显德昭圣孚爱福惠王”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是才走近祭台就听见一阵清脆而细微的声音。 “咳呲!”“咳呲!”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一样。 姜汉臣心中猛的一沉。可身为正四品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而且身后还跟着一名赫赫有名的降魔师,他终究不能被一个声音吓得逃出殿去。 他握紧宝剑,朝着祭台走的更近了一些。借着朦朦胧胧的日光,这才发现有一只大老鼠正趴在祭台上的一个角落里啃食着什么东西。 那只美餐中大老鼠并没有一般老鼠的胆怯,当看见进殿来的是人,只是稍作停顿,便又继续吃食。总之,就是这突然而至的声音让姜汉臣觉得虚惊一场。 “不过是一只老鼠嘛!”姜汉臣长舒一口气,放松了说。 “这样的神社,怕是没有人来上供了吧,老鼠还能吃些什么呢?” “是啊,让我看看这个胆大的家伙在吃什么。” “一只老鼠,不过就是一只老鼠嘛。”姜汉臣心中叨念,重新放松下来,大步朝着祭台跟前走去。 当他渐渐走近,看到老鼠正在啃噬的东西后,立刻惊在了那里。饶是经历过西征战场的汉子,见到此时情景也觉得十分恶心。 在祭台上的一个阴暗角落里,那只大老鼠正在啃食一只断臂,血淋淋的断臂看上去竟是那么怵目惊心,这完全超乎了姜汉臣的意料。 “那只老鼠是在吃人肉吗?” 萧子都淡然的问了一句,见姜威没有回到,三两步来到他的身旁,向着祭台上的那块阴影看去。 大老鼠毫无惧色,继续啃食着手臂,似乎那人肉的美味让它入迷,即便是有两个成人站在一边观望,也是毫无惧色。不舍,这是属于它的筵席。 “果然没错,空气里就全是这种味道。”萧子都对于眼前情景似乎并不惊讶。 姜汉臣亮剑出鞘,眼中露出杀意,“让我先杀了这只老鼠。” “诶,虽然是一只老鼠,但也是生命啊。” “但他吃的是人的断臂啊!” “吃人断臂,却未必杀人。真正犯了错误而需要惩罚的不是这只老鼠。” 萧子都来到祭台一旁,盯着那只老鼠,眼中红光流转,惊的那只老鼠“吱”的叫了两声蹿下祭台,逃入了殿后的阴暗之中。 萧子都看着那根血迹斑驳的手臂,唏嘘感叹:“这么做,简直是罪孽深重啊!” 姜汉臣紧锁眉头,俯下身细看一眼,“好像死过不久的样子,难道是那个赤狐杀死的么?” “生死之事,不敢妄断。” “早晨,我去上供案查找祭祠造册的时候,听那位案使提及,说这两年来,那些因罪被罚做鬼薪白粲的犯人常有怠工,以至于很多祭祠和宗庙里无男人采薪,无女人炊饭。祭祀之事也多有耽搁。有一次,负责巡查的押官在观桥附近的一所神庙里发现,罚做鬼薪的两个犯人被人杀死,并被扯掉了脑袋,现场惨不忍睹。” “是五岳观后的观桥吗?” “就是那里。自那以后,鬼薪白粲刑犯多有失踪者,一般都是按逃逸上报。毕竟这些犯人一旦以身侍奉神社,就遭世人抛弃,无论生死,再也无人问津。现在看来,那些犯人多半是被杀死了。” 姜汉臣感叹之间,却发现萧子都并没有认真听他说话,正要抱怨,却又见萧子都从祭台旁拿起一把破烂的麈尾,轻拭神像的底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5章 城狐之十一 “有什么发现吗?” “有字,但你肯定不认识。” 姜汉臣感觉受到了羞辱,看着底座上尘封已久并被重新擦拭出来的斑驳文字,“子都可以为汉臣念来听听啊。” “上面写的是——显德昭圣……孚爱……福惠王……苏逢吉大人……之位。” 因为字迹上的红漆多有剥落,萧子都断断续续念完,才长舒一口气,“唔,难怪如此。” “什么事情难怪如此?” “回去的时候我会和你说。” 祭台上血迹斑斑,滴在上面的血滴在几经蜿蜒后连成一条长线,终点自然是那条断臂,似乎是在神位之后。 萧子都循着血迹转过祭台,来到神像的背后,却见昏暗之中一片狼藉。他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在那一堆凌乱中任意的拨翻,看上去是在寻找着什么。 “子都,虽然不知道你在找什么,可这里如此昏暗,应该看不见吧。” “我能看见。”萧子都头也不抬,继续看着自己拨翻过的地面。 “如果带着金燧就好了,那样我可以生个火把。” “对我来说,生不生火都是一样。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帮你。” “当然是要看的,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啊。” “我只不过担心你在看到那个死人的其余身体后会有不适。” “我也是在沙场上杀过人的人。” “可是这不一样,打仗的时候血脉沸腾,往往不会在意内心真正的感受。” “那是你还是太小瞧我了。” “你当真要看?” “要看!”姜汉臣斩钉截铁的说,虽然殿后更加昏暗,可是单凭语气就能知晓姜威此时的坚毅。 “好吧。” 萧子都用木棍将一小堆木柴聚成一堆,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张符咒,默念几句,将符咒甩向空中。昏暗中,那张符咒徐徐落下,当飘到柴堆的正上方后,忽然化成一大团赤色的火焰。 柴堆被瞬间点燃,熊熊烈火顿时照亮了神像后的整个后殿。 姜汉臣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再睁眼,已经如同换了世界,“好法术!” 萧子都讪然一笑,继续用木棍拨翻着柴禾,似乎是要继续寻找,就在不远处,那个死人的尸体横陈在地上,两只手臂已被扯掉,断臂处血凝成河,胸口也被蛮横撕开,血肉一片模糊,惨不忍睹。 姜汉臣忍不住皱了皱眉,“子都,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在找这个人的心。” “你是说……人心?!” 姜汉臣顿时惊愕,殿后出现的死人已经出乎意料,人心的丢失更是匪夷所思。 “失心,应该是的。” 萧子都在一个柴堆前停下,然后提着木棍用力的将柴堆上的木柴挑开,一个直径足有一尺半的大洞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姜汉臣赶到跟前,这才发现地上斑斑血迹,方向直指那个黑洞,“原来你是循着血迹寻来的啊。” “不然呢?”萧子都悠然的说着,并没有回头,而是俯下身,朝着那个深邃的黑洞嗅了嗅,“一定就是这里了。” “你是说杀人的那东西藏身在这个洞里?” 萧子都食指放在嘴边,摆了个噤声的姿势,压低声音说:“就是福惠王了。” “啊,他不是神吗,为什么要寄居在这么大的硕鼠洞中?” “总要想个办法啊。”萧子都对于姜威的问题置若罔闻,只是盯着那个黑漆漆的大洞沉思。不过须臾,萧子都直起身来,拉住姜威的袖子,“咱们走吧。” “可是……”姜汉臣本来以为萧子都会一展降魔师的法术,在这里将那只赤狐就地正法, 可是现在居然是要离开。放弃?!不会就这么容易吧。 也许是受了萧子都的法术,那团点燃的火焰忽然熄灭,殿后也重新陷入来时的昏暗。 走出神社的小殿,萧子都回头望了望,略带鄙夷的微微一笑。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了门槛上,对着姜汉臣说:“咱们可以走了。” “你不打算除掉那只妖物吗?” “你也看见了,赤狐在那深不见底的洞里,我们奈何不了。” “只要将水灌进洞里,就应该能够把它逼出来吧。” 萧子都听了,笑道,“汉臣难道没有听说过‘城狐不灌,社鼠不熏’?虽然这位福惠王已经堕落,可也算是大宋的社稷之神,社稷之上关乎国家存亡。在这些神社里,即便是藏有狐鼠也是不能熏灌的,那样会秽亵社稷。” “原来如此,可这要怎么办呢?” “我已经下了战书,那只受了我们恩惠的老鼠会把信捎给福惠王的。我们回去等就可以了。” 姜汉臣这才明白,原来萧子都放在门槛上的那张纸就是所谓的战书,“我们要去哪里等,是你的宅院吗?” “不,是文德殿。” 姜汉臣听后,立刻生气的说:“京都那么大,你为什么要约在大内?!难道就不怕吓到了皇上?你这个家伙真是欠考虑,好歹也要出了东西华门和宣德门吧。” “换个不熟悉的地方,我担心福惠王未必肯去。文德殿就不一样了,那东西可一直惦记着在那里放火了。” “不行,一定要换个地方才行。”姜汉臣说着就要去取门槛上的那张纸,可是没走两步,却见一只大老鼠窸窸窣窣的冲到门槛,咬住那张纸,匆匆跑回了殿内。 萧子都见姜汉臣气急败坏的样子,安慰似的笑道:“夜夜文德殿,再多一夜又如何。走吧,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准备。” “关于大内的事,你还是要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才好,若不然,我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 “子都记下了。”萧度笑语盈盈,拉着姜汉臣上了牛车。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6章 城狐之十二 夕阳西下,彤色的余晖洒遍整个汴州城,将那一片片粉墙青瓦映照的十分绚丽。西华门外的大街上,一辆牛车缓缓向南,然后穿过御前大街,方向是马行街上萧子都的宅邸。 姜汉臣虽然心有不快,却也无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听任这位降魔师的安排。 路边已经没有来时的那么热闹,但这种安静却也只是暂时的,因为,不过一个时辰,夜市便该开始了。 感觉到牛车忽然停了下来,姜汉臣忽然说:“难道已经到了吗,感觉还是在御前大街呢。” 姜汉臣撩起车帘,这才发现牛车果然还在御前大街。 “马行街是还没有到,不过是到了高阳店。汉臣稍等片刻,我去店里买些好酒。” “你不是和赤狐约战了吗?” “就算是准备庆功酒不好吗?”萧子都说完已经飘飘然下了牛车。 很快,萧子都就提着一坛子酒上了牛车:“平日都是白魅来打酒,今日到了我,才知道,美酒好价。” “流霞是誉满京城的名酒,自然价值不菲。” “回家还有一段车程,这里备有酒器,我们何不先来尝尝鲜呢。” “还是等到回去再说,况且,今天夜里还要对付那只赤狐……” 未等姜汉臣说完,蓬莱盏中美酒已满,并递到了他的跟前。 书中说蓬莱盏内壁有仙山,云雾缭绕,倒酒时以没过山尖为限。若酒杯摇摆,则酒中仙山晃动,若即若离,给人以沉醉迷离之感。如果用这样的酒盏饮酒,必然是心生浮云,飘然世外,悠悠然哉。 姜汉臣有些不情愿的接过酒盏,待美酒入口,竟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子都,你在这酒中下了咒吗,为何杯酒入口,心情就大不一样了?” “我怎么能褫夺美酒的功劳。你还记得上次来我家中闻到的紫荆花吗?” “当然记得,花香沁人心脾,令人难忘。” “花有花香,酒有酒味,这些都是他们传递给你的信息,如果能够解得其中味道,便算是知音。” “和那些花啊酒啊做知音,不过算是情趣,人还是要和同类交往的。” “汉臣可以做子都的知音啊。” “你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 “朝廷里的那些人都认为我是一个晦气的人,只有你觉得我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家伙。难以捉摸,这不也算是一种品格吗?这么说,你还是很了解我的啊。” “我只是说你难以捉摸,是个奇怪的家伙。” “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啊。” “子都,你……”姜威感觉自己像是被戏弄了,“还是喝酒吧。” “好,干!” “干!” “子都,我有一事不懂。那位显德昭圣孚爱福惠王,为什么会委身于一只狐狸身上来惑乱世间?” “大概是觉得有趣吧。当他将自己的魂附在狐狸身上,久而久之,他就认为自己是狐,而不是人了。” “那只狐狸呢?” “大概是被吃掉了魂,空留下那一副皮囊。” “社神噬魂?” “可以这样说吧,福惠王不想安身神位,寄魂于一只修炼百年的灵狐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那只赤狐修炼百年?” “看它的尾巴啊。千岁狐狸为天狐,有金色九尾。这只狐狸有两只尾巴,必然是修炼百年的灵狐了。” “我为何只见一只尾巴啊?” “那只尾巴很短,大概是被噬魂之后就停止成长了吧。” “竟然如此啊。” “狐狸不再是狐狸,神也不再是神,这个福惠王是不是有些荒唐啊。” “是啊。” 姜汉臣冥思片刻,又问道:“在殿中,你看神位上的那些字,在念到‘苏逢吉大人’之后说‘难怪如此’,说的又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今天的安排吗?你去三司查福惠王的神位,而我则去的城隍庙。” “是啊,城隍庙是京都的守护神,你去那里做什么?” “求诛神令。我原来以为城隍必然不允凡人杀神,可是当听说我打算要诛杀那位福惠王,城隍居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这算是正义的事啊,城隍又是京都的守护神,他的应允当时理所当然的吧。” “可他们毕竟都是神啊,神和人可是不同的。诸神拥有不容侵犯的护佑。其实,我原来已经打算做些忤逆天道的事了,去找城隍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可是城隍居然答应了,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是正义的事,关系大内安危,城隍不能拒绝啊。” “我后来也是这么以为,直到我见到了那位‘显德昭圣孚爱福惠王’本来的名字,才明白了所以。” “在小殿里,你说那个人姓苏的。” “对,就是苏逢吉,而本地城隍在前世的真身是李崧,一百年前,他们二人可是同朝为官的。” “一百年前……” “就是汉国了,那个沙陀人刘志远冒姓刘氏,以汉为国,世称后汉高祖。苏逢吉和李崧就在那个汉朝同朝为官。” “他们之间是有很深的怨隙吗?” “是啊,足以致命。这位李崧大人曾是晋高祖石敬瑭朝的宰相,后来被契丹人带去了真定。刘志远建汉之后,就把前朝宰相李崧的宅第赐给了当时的宰相苏逢吉。可是,契丹人不久被赶出了真定,李崧又回到了朝中。除了御赐的那座宅第,李崧在洛阳还有一处宅第,也被苏逢吉侵占了。” “真是一个贪鄙而毫无顾忌的人!”姜汉臣气愤的说。 “是啊,即便李崧把洛阳府宅的宅券献给了苏逢吉,他依然还是不高兴。李崧的弟弟对此多有怨言。后来,苏逢吉引诱李崧的仆夫诬告主人谋反,并篡改供词,李崧一家尽被诛杀。” 姜汉臣闻言,更加怒不可遏,“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阴险残暴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么还能封神?” “听说苏逢吉生性奢靡,好鲜衣美食,对于公膳鄙而不食,必然是位很有钱的宰相吧。像这种人,为自己死后留条后路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那位李崧大人才给了你诛神令,同意你去杀苏逢吉。” “关于人的事,一百年已经了结。现在是关于诸神之事。庆幸的是,城隍神已经同意我诛杀那位福惠王神。不然的话,一个凡人弑杀位神,还真的会招来很多麻烦。” “神,也是有私心的啊。” “如果有了正义的掩饰,那就未必能见私心了。他们有自己的算计,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送给那位城隍一个人情。” “苏逢吉,人是卑鄙之人,神是卑鄙之神!不过你真的能算杀死那个福惠王吗?我可是在文德殿里见识过他的厉害,如果没有这把宝剑,我大概会顷刻毙命。神毕竟还是神。” “虽然是神,也只不过是个下位神,应该还是能够的吧。” “你说应该,可如果……” “到家了,我们回去继续喝酒吧,白魅应该准备了一些吃食。” 说话间,牛车停了下来,萧子都和心事重重的姜汉臣一起走了下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7章 城狐之十三 时间是三月下旬,酉时才过不久,天地已经一片昏暗。 汴州城内华灯初上,州桥、马行街、繁楼门和土市子东大街等各街夜市纷纷登场,沉寂不过三两时辰的京都很快又渐至喧嚣。 一辆牛车从马行街前的一座旧宅前缓缓启程,一路向南,在一片熙熙攘攘中自顾自地踟躇而行。车内坐着三个人,萧子都、姜汉臣和白魅。 因为车行缓慢,萧子都手握蓬莱盏,喝着美酒,并时不时朝着窗外看上一眼,一副悠悠然醉眼笑春风的样子。 白魅提着酒壶,恭候的跪在一旁,只待两个男人的杯中空了,就将美酒重新斟满。 姜汉臣握着酒杯,却有一些忧郁,在他看来,今夜的天色显得更加昏沉,似乎有什么不祥的兆示。 “汉臣,不要忧虑。一会儿到了大内,你只要还躲在文德殿西廊的那间偏房里就不会有事。” “子都,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那只狐狸烧了皇宫,还是担心我斗不过它?” “我知道你这个家伙神秘莫测,必然有些手段,可福惠王毕竟也是一位神,而且又噬魂了一只百年修行的赤狐。上次,白魅就受了重伤。” 姜汉臣说完,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白魅。就在两天前,白魅曾和赤狐一场恶斗,并受了重伤。虽然经过萧子都的疗伤,可姜汉臣还是觉得白魅并非安然无恙。 “上次是我低估了那只赤狐,如果它今夜敢来的话,我会亲自教训教训它。” “你不是在城隍那里请了诛神令吗,今夜,我要陪你一起诛杀福惠王。” “若要一起,请汉臣先从这杯中酒开始。” “好,那就和你干了这最后一杯。” 姜汉臣说完,将蓬莱盏中美酒一饮而尽。 “酒兴才起,如何能说最后一杯?” “可是,今夜不是要……” “不耽误……” 也许是为了躲避马行街和东华门间夜市的车马人流,牛车并没有从东华门进入大内,而是继续南行到了南门大街,才又向西,行至御街,从宣德门入了大内。 文德殿前灯火昏黄,一小队负责值守的禁卫军衣甲戎装,正在巡逻。自从赤狐之乱后,宋真宗加强了对文德殿的守卫,几日以来,竟然无人再以肚痛而告假。 西廊门楼上,萧子都从怀里取出几张符咒递给了姜汉臣,“找几个人将符咒挂在文德殿的角檐,然后就让他们离开这里吧。” “你约的几时?” “亥时二刻!” “为什么是亥时,往日里,那个赤狐可都是子时才来的。” “我只是想早点回去睡觉,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还能赶在夜市散场前吃些鲊脯。” “如果你饿了,我可以让御厨为你做些可口的饭菜。” “官家的饭可没有那么好吃哦,还是出去吃得自在。” “你这个家伙,大战在即,居然还在惦记着这些,真是个非同一般的降魔师。” 姜汉臣说完,带着萧子都的符咒走开了。 不过须臾,姜汉臣仗剑而回,“符咒都已经贴好,值守的卫兵也暂时都藏了起来。” 萧子都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眼前这位英气风发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微微一笑。 姜汉臣看着萧子都的眼神有些奇怪,忽然有些忐忑,“子都,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事吗?” “你不应该在这里。” “我?!”姜汉臣有些气愤的说:“你真的以为我会害怕吗?我可是说过要留下来陪子都对付那只赤狐的。” “可是这毕竟有些勉强,福惠王……” “不过就是一只赤狐,我们也曾有过交锋,我不会惧它。”姜汉臣坚毅如铁的打断萧子都的话头。对于一名堂堂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萧子都的轻视让他觉得十分羞辱。 “汉臣果真是个勇武的男子,既然执意留下,那就一起来喝酒吧。” 萧子都说完,潇洒地拂袖转身,走向西廊门楼的中间位置。那里,白魅已经铺好了坐席,备好了酒具。 “我说的是留下来战斗,而不是喝酒。” 姜汉臣略有木讷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萧子都在西廊门楼的中央席地而坐,又举起酒杯挑衅似的向他微微致意,“汉臣真的不来吗?” “值守的人不能饮酒,以防贪杯误事,这是大内的规矩。”虽然馋酒,可姜汉臣并没有向前再进一步。他固执的站在原地,手握剑柄,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夜空。 萧子都并不在意,收回目光,独自饮酒。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8章 城狐之十四 微弱的星光,空灵的大殿,轻拂的微风,摇晃的灯笼,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与宁静。但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约莫半个多时辰,恭候在一旁的白魅恭敬的说:“先生,时间到了。” 萧子都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来,“好吧,我去院子里等他,你就在这里等我。” 姜汉臣见萧子都走向文德殿前的庭院,也抖擞了一下精神,紧紧跟了过去。 走下门楼的石阶,萧子都似有警戒似的问:“你真的要跟去?” “当然要去!”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无论一会儿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发声。一切都不足为奇,答案会自己揭晓。” “喏!”姜汉臣点了点头。 “嘘!”萧子都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在月台旁的檐柱下等我。” 萧子都说完,整理了下衣冠,撇下姜汉臣,飘飘然走到了庭院的最中央。 “真是个不够义气的家伙,说好一起,却又把我扔在这里。”姜汉臣正在抱怨,却听见身旁的不远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汉臣,快点儿过来。” 姜汉臣闻声转身,这才发现,在月台旁不远处,萧子都正斜依一根檐柱,姿态一如在家时的那棵紫荆树下。 姜威顿时惊愕,慌忙回头看向庭院的最中央,却见另外一个萧子都站在中央,两手交叉着放在长袖中,对着他淡然一笑。一刹那,脑中一片凌乱。 看着斜依檐柱那个萧子都对他摆手,姜汉臣略有迟疑的走了过去。 因为月是下弦,尚未升起,亥时的天空便只有星光相伴,天地间显得不是特别明朗。 一道红色的身影登上文德殿的顶檐,俯瞰整个殿前的庭院,最后把目光落在院中央的那个年青人身上。这人身穿紫色襕衫,就那么孤零零的站着,如玉树临风,一脸的萧然。 “你就是去我祭祠的那位降魔师吧?”赤狐傲慢的俯视,在他的视野里,那个渺小的人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 “显德昭圣孚爱福惠王,杀人,放火,你好像赶了很多坏事啊。” “闭嘴!”赤狐忽然暴怒,两眼露出凶光,“这些卑鄙的人,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的回报却是那么少!” “你是神,你应该也知道,百姓们都很穷的。” “我不管,我才不要做这种卑贱至极的下位神。” 赤狐面露狰狞,一身赤色的毛发根根直立,在散漫的星光下显得极其耀眼,远看去就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即便只是下位神,可对那位惑乱一朝的苏逢吉来说已经足够优厚了。” “苏逢吉?!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记得……” “苏逢吉不就是福惠王的前世嘛。您怎么连自己都忘了,难道被吃掉灵魂的不是那只狐狸,而是福惠王?” “小小降魔师知道的太多了,为了让你闭嘴,我选择杀死你!” 站在角檐上的赤狐怒目圆睁,通体的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在随风轻漾。蓄势待发,一发必不可收。 躲在檐柱旁的姜汉臣惊出一身冷汗,虽然他有八分确信站在庭院中央的那个萧子都是假的,可那个假人和眼前的真人又有何干系还是让他捉摸不定。他忍不住看了看斜依檐柱的萧子都,正见他眯着双眼,似是闭目养神,对于庭院中的对峙竟然毫无在意。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姜汉臣心中默念,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因为刚才萧子都有过交待——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发声。 “咦!为什么看不透呢?!”怒气滔滔的赤狐忽然话语有些惊愕,原本绿莹莹的双目也因为那一刻的犹豫而略有黯淡。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想啊。”庭院中的萧子都依据淡然的说。 “不可能,只要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都会有私心杂念,你怎么会不害怕?” “因为,我根本就不怕你。” “无论如何,我都要杀死你,降魔师!” 赤狐话音落,立刻暴怒,猛地从文德殿上跃下,如疾风,顷刻之间化成一团红色的火焰,直冲萧子都正面。 姜汉臣吓得瞪大眼睛,显然,震怒之下的赤狐来得比上次更加迅猛,而他之所以能够在那次逃过一劫,只是因为自己那把杀气极重的宝剑。若要凭借自身的迅敏,他自信完全做不到。他显然是为那个假的萧子都捏了一把汗。 “呼!” 烈焰如风! 庭院中间的萧子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竟然还看着俯冲而下的赤狐微微一笑。 可是,笑颜刹那如冰结破碎,那团红色的火焰直直穿透萧子都的胸膛。 姜汉臣忍不住紧锁眉宇,闭上了双眼。当他再睁开双眼,本以为鲜血淋漓的庭院却是空空如也。 原本站在庭院中央的萧子都已经不见,只有一个小小的纸人缓缓飘落到了地上。 夜空中,赤狐放浪而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 赤狐一个破空,又旋即站到庭院正中。它捻起地上已经被扯碎的纸人,又狠狠地撕了一遍,看着文德殿正门的方向大喊道:“降魔师,玩这些把戏,你是惧怕我吗?” “我说过,我根本就不怕你。” 话音落下,萧子都又飘飘然出现在文德殿的门口,并踩着石阶徐徐而下,径直走向赤狐。 “那就再来吧!” 赤狐举起利爪,疾风般冲向漫步走来的降魔师。 这一次,姜汉臣没有闭眼,他知道那个一定还是萧子都的幻想,真正的萧子都只在他的旁边。 果然,赤狐飞过,又一片纸人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再一次落空的赤狐站在庭院中央,仰头邪魅一笑,“难道大宋的降魔师就爱耍这些小把戏吗?” 姜汉臣一直注视着庭院中那只赤狐的举动,这时在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现在可以了吧。” 他回头看,见萧子都终于懒洋洋的离开那个月台下的檐柱,提着飞泉宝剑缓步走来。 萧子都在姜汉臣身边停了一下,悠悠然问了一句:“想出去看看吗?” 姜汉臣点了点头。虽然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可他就是觉得跟萧子都在一起必然没有差池,即便现在眼前面对的是一尊噬魂之后的凶神。 “那就走吧,记得握紧你手中宝剑!” 萧子都说完,默念了一声咒语,跟着姜汉臣走出了月台下的阴影。直到此时,姜汉臣才明白,那只赤狐一直没有发现他,不过是因为萧子都在月台周围布下了一个结界。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19章 城狐之十五 “这大概就是那位真正的降魔师吧!”赤狐龇着獠牙,目露荧光,依旧傲慢的看着走来的萧子都,“居然还带了那位殿前司的指挥使,这也算是你的帮手吗?哈——哈——哈——” “不,这位将军只是一位看客。白日下战书的人是我,今夜诛杀你的人也是我!” “小小的降魔师未免太过自大了吧。” “我已封了你的阴阳两路,现在的你只剩一条死路了。”萧子都语调平淡,略有哀婉。 赤狐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前心果然贴了一张符咒。如果被封的阴阳两路,那么,另一张符咒就必然是贴在自己的后背上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赤狐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降魔师。 “幻想,你每次攻击一个幻想,都会中一次招。” “又是降魔师的伎俩,可你又怎能奈何我?!” 赤狐本想顺手死掉胸前符咒,可是当那只利爪碰到符咒时,忽然激起火花四溅,即便他是神,也是暗暗吓了一跳。 恼羞成怒的赤狐浑身腾起红色火焰,原本碧绿的双眼也变成墨绿,阴森,恐怖,摄人心魄。如果命门被封死,就只剩下拼死一搏了。因为杀不死下咒的人,那咒语就是永远解不掉的。 姜汉臣立刻握紧手中宝剑,准备协助萧子都,却见萧子都的剑已经出了鞘。 文德殿前,顿时闪出一道寒光,那寒光充满萧杀之气,令人不由的为之一凛。这时,姜汉臣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才是“杀气”。 “飞泉!你怎么会有这把宝剑?!”赤狐惊愕地看着眼前的降魔师,竟然停下了那一触即发的冲袭,原本周身上升腾的火焰也骤然黯淡下来。 “你一定不会陌生吧!” 赤狐听了,略带感伤的说道:“当然,我的父亲死在这把宝剑下,我的阿姊也死在这把宝剑下,如果你能把宝剑赐给我,我承诺一定远离汴州,不再惑乱。” “你一定是又忘了,你是福惠王,不是那只赤狐,用不着为你所吃掉的精魂去哀伤。” “是啊,我是福惠王,不是狐狸,我为什么要为它的亲人去还魂!” 赤狐身上又一次腾起赤红的火焰。它忽然猛地一跳,飞向夜空高处,化成一团火球,直直下坠,砸向萧子都。 “急急如律令——斩!” 萧子都念动咒语,左手掐诀,右手擎宝剑直刺空中。 “斩!” 姜汉臣也以迅雷之势拔出宝剑,刺向那团即将落下的赤狐。 镔铁般乌黑的飞泉忽然自剑尖射出一道耀眼的黄光,黄光直冲霄汉——竟然直接贯穿了那团空中坠落的火球。 “啊!” 随着夜空中的一声撕裂天地的惨叫,那团赤色火焰顿时湮灭了红光,带着一身黯然的红色坠落下来。 姜汉臣只觉手臂被一股巨力抓起,整个身子都随着闪开了原地。 “轰!” 赤狐落地,姜汉臣也落在了不远处,瞬间抓起他的正是萧子都。 空中飘落着皮毛,弥漫着血腥。 “咦!死了吗?”姜汉臣长舒一口起,看着落在地上已经瘫软成一团的赤狐。 “走吧。”萧子都没有回答姜汉臣的问题,而是带着他重新回到庭院中央。刚才那一跳,萧子都居然带着他跳到两丈开外的地方,这种神力完全出乎了姜汉臣的想象。 赤狐已经气息奄奄,却依然倔强的站起身来,它眨了眨眼,忽然又泛出一丝绿光。 姜汉臣将宝剑横在跟前,警惕的看着那只赤狐。 也许是怕他动手,萧子都伸手拦住了他,“他就要死了,你不用怕他。” 虽然只是一个瞬间,可此时的赤狐却似乎苍老了很多,原本通体赤红的毛发变得一片花白,那张曾经狰狞无比的脸上也尽是沟壑一般的褶皱。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心如明镜,波澜不惊,你这个降魔师当真是个奇男子啊。”赤狐凄然苦笑。 “虽然城隍留给你的只是一条死路,但我还是为你留了一条生路。”萧子都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赤狐。 “呵——”赤狐惨然一笑,“是让我魂归神位吗?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厌倦,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又总是干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是多么的无聊,又是多么的寂寞!” “但,活着总是好的吧。” “活久了必然无益。”赤狐长叹一身,又恨恨的说:“像李崧这种人,甘做契丹人的狗,又如何能做得这汴州的城隍。后晋不就是毁在他手中的吗?” “后汉不是也毁在苏逢吉大人的手中吗?!都是一百年前的怨隙,福惠王又何必现在计较那么多。” “我有自己的选择,勿需你的怜悯。” 赤狐说完,费力的伸出右臂,摊开利爪,“麻烦把你的飞泉借我一用。” 萧子都微微一笑,将手中飞泉拱手递到了赤狐手中。 “子都,不要……”姜汉臣谨慎的看着眼前这只赤狐,狐性狡猾,谁又能知此刻真假。 “之前和我较量过的那只白狐还没有彻底痊愈吧,我死之后,就取出体内的红丸送给她吧。毕竟也是一百多年的修炼,白白浪费了总是有些可惜。” 萧子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终于可以告别这个无聊的世界了。” 赤狐凄然一笑,用尽力气将飞泉刺入了身体。 随着赤狐倒地,一缕青烟自它的体内飞出,恍恍惚惚,飘飘摇摇,似有留恋,又似是诀别,盘旋一阵,忽然冲向夜空,消散不见。 萧子都拾起飞泉,卷起襕衫的衣袖,沿着赤狐胸口的伤口,将白皙而修长的手伸了进去。摸索了一会儿才把手抽了出来,这时的手除了殷殷血迹,掌中还多了一枚红丸。 姜汉臣皱着眉头递过一块汗巾:“赤狐已经死了,那个福惠王是不是也死了。” “死亡不过是生命的开始,即便是已经跳到圈外的神,也会因为眷恋而重新回到过去,这大概就是宿命的轮回吧。” 萧子都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走向西廊门楼,“汉臣,来喝杯酒吧。” “好!” 姜汉臣看了一眼身边已经瘫成一堆烂泥的赤狐,匆匆跟了过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20章 花妖之一 四月初入夏。 萧子都的庭院荒芜如故。野草已经长得更高,如果没有那一丛格外鲜艳的花束,木芍药也许就彻底淹没于杂草从中。 其间,也夹杂着一些黄白小花,只有细看才能分辨清楚,小一些的是蒲公英,长成植株的有棣棠,也有木香。 在靠近院墙的角落长着一株参天大树,这是一棵紫荆树,繁花才在三月落尽,偌大的树干,在树冠上留下一片碧绿,在树冠下留下一片清凉。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倚着树干,似是在午后小憩。他穿着一件紫色襕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显得很是逍遥自在。再迎面看去,那张脸庞有着北人少有的英气俊朗,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怡然之间,仍然可以看出几分清高和孤傲。他就像是漫天风雪中独自绽放的一枝腊梅,任冰雪浸染大地,依旧独绽芳华。 这个年青人就是才被朝廷征调不久的降魔师。因为朝廷中并没有降魔师的职位,他被暂时安置在了司天监,官职冬宫正,因为加授了龙图阁侍制,品阶算是从四品。 他的身旁放着一把瑶琴和一壶酒,虽然这里只有萧子都一个人,酒杯却有两盏。 微风轻拂下,酒香飘溢,年轻的降魔师缓缓睁开双眼,对着空空的庭院说:“绿珠,帮我去迎接下汉臣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穿着五色花衣的少女忽然于缥缈间隐现,她对着萧子都躬身施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这个妙龄女子行走十分奇特,玲珑的身躯总是会随着脚步左右摇摆,乍看上去像是初学走路的幼儿。饶是如此,看上去仍有一种翩跹之美。 马行街上,虽然集市已散,却并没有散尽,各色摊贩为了生计多有延留,吆喝声虽然不至于喧嚣,却也是不绝于耳。毕竟,荔枝膏、梅子姜和冷元子之类的时令零食总是那么讨人喜。 此时,身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姜汉臣正走在这条街上,他手托酒坛,坛中是才从高阳店里买来的美酒流霞。他还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丝质方巾,方巾下是今晨采摘的林檎。 因为大内中的赤狐之患已除,姜汉臣心情大好,值守才过,他甚至家都没回,直接提了美酒来见萧子都。姜汉臣早就答应过,如果麻烦解决了,他会提着汴州城内最好的美酒来谢他。 姜汉臣步履轻盈,直接来到萧子都家宅前。虽然木门虚掩,但他并没有那么唐突的闯进去,他像往常一样,走到门前轻扣门环。 还没到第三响,穿着五色花衣的绿珠就从门内走了出来,姜汉臣忍不住又吓了一跳。因为以前迎宾的都是白魅,这次却又换了新人,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可无论院内院外的情景,都是那么熟悉。 “如果是殿前司的将军,那就请进吧,先生已经等候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苟言笑,姜汉臣略有迟疑的跟着走了进去。 才进院内,姜汉臣就把目光投向那棵紫荆树,萧子都正靠在那棵树旁,白魅也恭敬的坐在那里。他这才放下顾虑,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 跟在那位妙龄女子的身后,看她步履蹁跹,不同常人,姜汉臣认定这必是府中新来的。至于是人是妖,他无法确定,因为在他眼中,萧子都是一位本领广大而又难以捉摸的降魔师,即便是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绿珠将姜汉臣带到紫荆树下,对着萧子都施了一个礼,就恭敬的退下了。 姜汉臣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可是转过目光,却忽然发现那个女子未行多远,竟然消失了。消失,就是那样凭空的在眼前消失。 姜汉臣倒吸一口冷气。在认识萧子都之前,他不信神不信鬼,可是现在,很多都已经改变。即便他还是以前那个固执己见的姜威,可那些不可思议的变化接踵而现,他已经怀疑这个世界是否还是曾经的世界。 侍坐在苇席上的白魅见了姜威,起身施礼,“先生正在小憩,将军稍等片刻,他很快就会醒来。” “唔。” 姜汉臣放下酒坛和竹篮,看了看怡然静修中的萧子都,悄然坐下。也许是自己经历了太多的劳苦,萧子都的清雅心境让他忍不住有些嫉妒。 姜汉臣本来还想借机问问白魅的伤势,可是又觉得不合时宜。于是就只默默的坐在一旁,话也不说,只是偶尔举起酒杯端详一番又重新放下。 虽然杯中之酒香气袭人,可姜汉臣只是忍着,半个时辰没有喝下一杯。因为这里太静,身旁又坐着白魅,姜汉臣觉得很不自然。 终于,萧子都缓缓睁开双眼,见了姜威,嘴角抹过一丝微笑,算是友好的问候。 “汉臣久等啦。既然来了,为何不唤醒我?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喝酒的啊!” “见你神游太虚,不想坏了你的美梦。听人说,你的师父——扶摇子前辈嗜睡,一觉能抵百日,那是真的吗?” “师父那是辟谷修道,能够睡到头上长草,我可做不到。这么好的光阴,怎么能蹉跎梦境,真正的世界只有眼中的这个世界。” “可见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你的幻术不是也迷幻了那只赤狐?!” “那个是假的,这我知道,所以那个‘假’在我看来也是真实的。” “但是我不知道啊。就像刚才那个迎我入门的女子,如果你不说那是幻术,我毫不怀疑那个人就是真的。” 萧子都略一停顿,淡淡的笑道:“你是说绿珠吗,她可不是幻想,是真的。” “真的?你这府中的女人不是只有白魅……” “那是过去,绿珠是新来的,而且是楚圆和尚亲自送来的。” “是石霜楚圆吗?” “就是那个比丘,因为帮他化解了破戒的毒,他就送来了一只青鸟表达他的感激之意。” “青鸟,可那个穿着五色花衣的女子明明是个……”姜汉臣说道这里,忽然醒悟,“唔,我懂了,绿珠就是那只青鸟。” “大概就是如此吧。” 萧子都不以为然的说,目光落到席子上的酒坛和竹篮,“看这酒坛有些熟悉呢。” “那是高阳店的流霞。” “汉臣真是个信守承诺的朋友。待我们干了这杯中的陈酒,就喝那新酿的流霞吧。” “我还带了一些林檎,虽然算不得什么酒菜,可毕竟是新熟的果实,十分美味。” “如此甚好。” 萧子都懒洋洋的直起身来,白魅已经从竹篮中取了一枚林檎送到了他的手上。 姜汉臣自己从篮中取了一枚果子,稍作端详,似有心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21章 花妖之二 “汉臣又再想什么?” “石霜楚圆是一位得道的高僧,怎么能将那样一位美女带在自己的身边?”在姜汉臣看来,绿珠虽然不及白魅那般娇柔妩媚,却玲珑玉秀,别有风格,也算得上世间少有的绝色。一位得道的高僧却将这样一位美人带在自己的身侧,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说过,楚圆和尚送来的是一只青鸟,这只青鸟是他在洞庭湖岸收服的。至于她如何成了绿珠,不过是因为我的喜欢。”萧子都说得云淡风轻,毫不避讳。 “即便是青鸟,也是青鸟精吧。”姜汉臣看着眼前的白魅,想着那些修炼成魔的妖类幻化成人,眼中的世界竟变得亦真亦幻了。 “汉臣又何必计较这些,这个世界可并不属于你我,所有的生命都值得尊重。花儿可以绽放,鸟儿可以飞翔,即便是野草也能任意的成长,这是属于万物的生存资格。” “我并不是瞧不起谁,只是觉得……有些怪。” “如果你能常来我这里,用不了多久,你也就见怪不怪了。” “你确实是个奇男子,和他们都不一样。”姜汉臣笑着说。 “汉臣也和他们不一样啊。那些士大夫们总是嫌我晦气,避犹不及,你竟然几次登门拜访,今天又带来了流霞和林檎。” “哈哈,他们大概心里有鬼吧,你可是降魔师啊!” “身体上的病好治,心中的病却是难除。对付那些心中的鬼的人,我大概都不如那个懂得读心术的赤狐。” “也许是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不过,这种沉默只是默不说话。紫荆树下的三人手中拿着林檎,各自品味。酸酸甜甜,正如这初夏的美好。 几杯酒后,姜汉臣心有愧疚般的说:“那个楚圆和尚,已经破了戒,是不是真的不能成佛了?” 萧子都轻轻摇了摇头,“汉臣听说过‘吃肉公案’吗?” “未曾听过。” “那我就来说吧。淳化年间,善昭住持汾州太子禅院。” “是楚圆和尚的师父吗?” “嗯,当时汾阳善昭的坐下有数百僧人。有一天,他忽然对众僧说,他梦见自己已经亡故的父母向他索要酒肉纸钱。 于是,他就在太子禅院里用世俗的礼仪来祭祀父母,供桌还放了酒肉。待祭祀之后,善昭召来各院知事,并让他们把祭祀的酒肉发给所有僧人吃掉。众僧推辞,善昭就独自坐在供桌前喝酒吃肉,饮啖自若。” 听到这里,姜汉臣吃惊的说,“我只知道善昭是临济宗的大德禅师,真想不到,他居然能如此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愿破戒。” “学佛人吃素,旨在戒杀,这是慈悲之心。善昭这么做不过是考验他的那些弟子们罢了。” “虽然只是考验,却用破戒的手段,还是有些残忍吧。” “只要合理就不算是错。” “如果我是寺中的和尚,一定会选择离开。” “是啊,很多和尚都选择了离开,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位无道的禅师,于是一哄而散,最后只留下了六个人。” “一定有石霜楚圆吧。” 萧子都点了点头,“除了他,还有大愚守芝、琅琊慧觉、芭蕉谷泉……,这些人现在都成了有名的比丘。” “唔,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所以说呢,能不能成佛和破不破戒并没有什么关系。” “若是如此,那些禅宗还要立什么戒律。” “所谓的戒律不过就是一种规则,他的目的是让那些比丘摒弃凡尘杂念,一心礼佛。戒律算是法门,成佛才是终极。就如汉臣,你是一个如此正直而勇敢的将军,所言所行也必是出自善意,那朝廷的法律对你有能有什么作用呢?” “但我终究是要遵守这些法律的啊,不然的话,就无法无天了。” “别人也许可能,但你绝对不会。那些规则是给那些心机不好的人量身定制的,目的是为了约束他们不去做坏事。所以呢,规则只能算是道德的底线。心底善良,何须国法家规,一心礼佛,何须清规戒律。” “世人常说的‘刑不上大夫’就是这个道理吧。” “不是,那些朝廷里的大夫未必就是好人。” 姜汉臣听了,立刻笑道:“哈哈,子都也是个记仇的人啊。你看那些朝廷大夫都不来看望你,就说他们都是坏人。” “不说他们各个心怀鬼胎,就算是他们来了,我也未必有功夫去接待他们。这样的悠闲不是很好嘛。凉凉的夏日,就和汉臣在一起,飘香的美酒,美味的林檎,即便是那些穷奢极欲的家伙也未必有我此时快乐。” “子都所言极是。能够心无旁骛的在此饮酒,确实是人生一大乐事啊。这大概就是没有束缚的快乐与自由吧。” 姜汉臣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看着那把泛着绿光的瑶琴,忽然兴致大发,“我对嵇中散崇拜很久了,听闻子都能奏《广陵散》,今日就为我弹奏一段吧。” “那有何难。” 萧子都放下酒杯,挽袖抚琴。 庭院内,琴声骤起,悠扬缥缈,婉转不绝,急时如狂风骤雨,缓时如行云流水。坐在身旁的姜汉臣和白魅静静聆听,每到动情处或蹙眉,或叹息,或落泪。 如果目光再向庭院深处看去,就会发现一位三丈多高且头上长角的莽汉,那位就是搏石,还有一位穿着五色花衣的妙龄少女,那就是绿珠。此刻,这二人现身庭院,听着琴声,亦是如痴如醉。 弹到《亡身》一段时,琴声从激扬急转落寞,如瀑布直落千丈,最后只剩下几声伶仃,似山泉流淌,似微风轻拂,天昏昏,地惶惶,凄凄惨惨,飘飘荡荡。 紫荆树下传来轻轻的啜泣,那是姜汉臣有感而发,情难自抑。 萧子都轻叹一声,抚琴而止,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姜汉臣才从悲伤中舒缓过来。而此时的他已泪湿衣衫,尽是悲情。他有些哽咽的说:“听说《广陵散》也叫作《聂政刺秦王曲》。我虽然不读史书,可是只听此曲,就已经明了,聂政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汉臣真是我的知音。不过,曲子毕竟是曲子,不要那么容易就被它左右了自己的情绪。来,干了这杯酒,忘掉那些悲伤吧。” 两人一饮而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22章 花妖之三 白魅提起酒壶,又为他们重新斟满。她动作轻盈,手指细长而又轻柔,半臂微露,皮肤白皙而柔嫩,竟是那样的妩丽。 姜汉臣只看一眼,就害羞的缩回目光。他的脸庞随之泛起一片潮红,不知是冲撞了酒气,还是勾起了相思意。 萧子都淡然一笑,似有会意,“汉臣是喜欢白魅吗?” 姜汉臣听了,慌张否认,连带着笑容也不大自然了:“子都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这种事情,不能说吗?” “儿女私情的事,大概是不妥的。” 萧子都看了一眼身旁的白魅,原本洁白如玉的脸上也露出一下片绯红,忍不住又笑了出来,“那大概就是确有其事了?” “确有何事?”姜汉臣又一次惊诧。 “君未娶,她未嫁,又有何不可?” “子都又开玩笑话,婚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又该多复杂?” “至少也要爱意的吧。” “爱意……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还要牵扯那么多?” “你久居世外,有所不知。” “那么,汉臣之于白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姜汉臣随口搪塞般的说道。虽然他自从调入汴州城来一直孤身,可他还是说了一个慌,因为他迫不及待的想尽快岔开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谈这种事情让他觉得是受到了羞辱。 “唔,原来如此!”萧子都略有所思,忽又说道:“可在不久前,你因为福惠王的事来找我时,好像说过没有的啊。” “大概还是子都记错了。” “唔。”萧子都微微转头看着白魅,柔声问道:“白魅可知何是爱意?” 白魅轻轻摇头,“世间芜杂,白魅亦不通晓。不过,刚才听将军说心中已有意中之人,白魅心中掠过一丝丝惆怅。” “惆怅,也可以说是失望吧。知道自己不可能跟随那个人,可那个人还是出现在了你的跟前,这总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萧子都说的漫不经心,虽然说着鄙夷的话,却是毫无鄙夷之意——就像是个旁观者发的牢骚。 姜汉臣听了,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那我还是离开吧。” “这是为何?” “如果我是你所说的那种人,那我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吧。” 萧子都微微皱眉,又挠了挠头,“不解。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直接说不好吗,又何必分什么时宜。” 白魅起身施礼,细声说,“将军请留步,白魅也许话语有失,还望见谅。” 姜汉臣慌忙还了一个礼,只是通红着脸,头也不抬的说:“是汉臣领会错了。不过子都说话总该对人情世故有所照顾。” “那就是我错了,世內世外,两不纠缠。咱们还是继续喝酒吧。”萧子都像在道歉,却看不出任何的诚意,因为他还是那样慵懒的依靠在紫荆树的树干上,眼神里甚至还带着狡黠。 姜汉臣重新坐了回去,猛地饮了一杯,浓郁的酒香流入腹中,冲走了一些不快。关于爱意,他终究是羞于启齿。 美酒伴着林檎,一杯接着一杯,不知不觉,已至太阳西沉。红霞染遍了西天,留下一片难以言喻的绚烂。 热气渐渐消散,微风带着几许清凉不断的拂来,让人很难想象这是入夏的天气。时光流转,虽然只是一天,却更像是变化了季节。 姜汉臣见天色已晚,正要起身告辞,忽然看见一朵橙红色的小花随风飘来。那朵花在庭院的上方开始盘旋,即便是风止的那一刻,花朵依旧还在盘旋。 “这是?”姜汉臣看着那朵在空中兀自飘零的红花,惊得目瞪口呆。 “大概是信使吧。” 萧子都说完,口中默念咒语。那朵盘旋的庭院上空的橙红之花缓缓落了下来。虽然只是一朵花,却像是长了眼睛,不偏不倚,落下的地方正是苇席的中央。 花朵并不算大,初看以为会是杜鹃。可那几片明艳的花瓣却是十分的坚挺,虽为落英,却毫不萎靡,落到席上,依然毫不费力的撑起整个花朵和没有脱落的花蒂。 白魅拾起花朵,略一端详,恭敬地送到了萧子都的手中。 萧子都将红花放在鼻前轻嗅,顿时释然,“落英不萎,艳而不俗。汉臣,可识此花?” “木棉花,我之前在泸州曾有所见,可是据我所知,这汴州城内并没有木棉树啊。” 萧子都点了点头,“城外的世界可比城内的世界大,城内没有,未必城外就没有。” “可是,汴京城外,至少也要十数里吧,一朵花如何能从那里飘过来?” “汴京城北,出封丘门二十里外有一座清裕山,山中植有一株木棉。这木棉花就是从那里来的。” “这怎么可能,清裕山至封丘门二十里,而封丘门到马行街还有数里。”姜汉臣显然觉得萧子都的话不可思议。 “无论你信不信,这木棉花就是从那里来的。我想,送花的人既然选择了风来传送,而不是人,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不过就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姜汉臣依然不信。 “我刚才闻过花香,寄语中虽然没有指明什么事情,却说是很急,催促我明天赶早过去。看来,我明天是真的要去一趟了。” “听着倒是玄妙,上次你说风占,这次又说花占,子都倒真是一个奇男子啊。” “就算是吧。万物都有自己的法则,能够读懂他们,就可以洞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刚才那花香,带着一些悲伤,我想大概不是什么好的消息吧。” “这朵木棉花是谁送来的?” “启圣禅院的圆觉禅师。我在洛阳的时候,曾经去那里拜访过他。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并且知道我已经到了汴京。” “喔,我听皇上提起过这位禅师,因为他多有神异之举,并已立地成佛,被太宗皇帝赐号‘道林真觉菩萨’。” “就是那位圆觉禅师了。汉臣要明晨一起去吗?” “要去,至少要看看那棵木棉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么一株小花能飘摇二十多里吹到这里。” “既然如此,那就同去,没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来帮忙呢。” “好,那我明天就赶早来你这里。” “其实,今夜你也可以住在这里,我们喝酒到天亮,再去清裕山。” “那是禅院,你还打算带着一身酒气去吗?”姜汉臣站起身来,有些不满的唠叨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我来找你。” 看着姜汉臣固执的离开,萧子都笑了笑,“天色这么美好,何必匆匆离开,留下来喝酒不是很好吗?” 因为说得漫不经心,像是对身旁的白魅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23章 花妖之四 虽然黄河距离汴京还有一些距离,可浩浩汤汤之气依然能够绵延百里,飘逸而来。因为来得时间有些早,清裕山中的雾气还没有散尽,整个空气都是湿润的。 露珠在小草的绿叶上凝结,并在朝阳下散着光芒,斑斑点点,犹如在眼前洒满星光。 朝廷早就下了伐薪禁令,寻常百姓不敢进山砍柴,更不敢狩猎。这样,早晨的清裕山就显得极其清幽。 春日已尽,清明花也落尽了,只有山茱萸上还残留着未凋的小花,在那一片嫩绿中显得十分美好。 除了眼前的小花,山坡上也有点点红粉,大概是迟开的山桃或早樱。 偶尔传来几声黄莺或是布谷鸟的叫声,那声音一如眼前景色般美好。 这大概算是夏日时节最清爽的时辰吧。 因为上山的小路算不上宽阔,甚至有些促狭,牛车已经不能通过,萧子都和姜汉臣就只能步行上山了。 放眼望去,那条小路就像是一条长蛇从山脚下盘旋而上,在一片盎然绿意间若隐若现。 “子都,这里的风景真好!”走下牛车,没有幕帘的阻碍,视线也变得十分开阔。姜汉臣觉得眼前一亮,神气也十分的舒畅。 “还不错吧。” 萧子都悠然自得,看了看上山的路,直接走了过去。 萧子都穿着紫色襕衫,带着逍遥巾,因为他身材修长,走起路来虽然不是很快,却飘逸如风,十分的洒脱。 姜汉臣跟在萧子都的右侧,因为是去禅院私访,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公服,而是穿了一件米色常服。虽然是常服,可是腰间却依然挂着一把宝剑。他是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佩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入夏后,山中野草疯狂的生长,很多枝叶都蔓延到了小路上。昨夜的露珠还在,沉甸甸的,带着绿叶直接弯到小路上。行走其间,很容易就会沾染一身露水。 走在前面的萧子都对此毫不在意,虽然露水已经染透了襕衫下摆处的横襕,衣服的重量也增加了很多,可他的步履还是十分的轻盈。 山并不算高,启圣禅院就坐落在山腰。伴随着初夏之晨的清凉,萧子都和姜汉臣信步来到古刹之前。 因为跟的太紧,当在寺门前停下脚步的时候,姜汉臣忍不住喘了一口粗气。 萧子都微微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姜汉臣,居然已经汗流浃背,略有惊讶的说:“我走的很快吗?” “是啊,是很快,快的时候感觉比我的战马都要快!” “噢,大概是因为刚才一直在想一些事情,所以就忘记了脚下的行程。你应该喊住我的。”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也能做到。” “汉臣确实也做到了。”萧子都神情自若般的夸奖说。 “可是并不容易啊,如果你再快一点,我大概就真的跟不上了。还好这天气足够凉爽。” 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甚至连一点喘气声都没有萧子都,姜汉臣忍不住心中纠结,可是他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毕竟,这位降魔师并不是常人。 古刹内,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迎了出来。他见了二人,行合掌礼,最后把目光落到萧子都的身上,皓齿轻启,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问:“请问,施主是汴京城内来到降魔师吗?” 萧子都点了点头,“请带路吧,圆觉要见我。” 小沙弥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入了古刹。 启圣禅院的壁饰十分讲究,四壁画满了神佛画像,据说是朝廷请了当时的名手,先后画了炽盛光九耀、十二面观音像和降魔之变相。 当随着小沙弥路过大殿,姜汉臣随意的朝着殿内看了一眼,见殿中是尊一丈多高的镀金弥勒,左右各一尊弥陀,十数尊释迦,看上去极其庄严。因为觉得旁观会有冒犯,他立即收回目光。 禅院的西北角还有一座高塔,虽然忘记了那座塔的名字,可姜汉臣还清楚的记得,当年太宗皇帝曾经派人去杭州取来的阿育王佛舍利就安放在这里。 小沙弥将二人带到一间僻静的后院。院落不大,石阶和墙角布满了青苔,一株木棉擎起巨冠冲向苍穹。因为还是花季,绿叶未发,枝头尽是橙红色的木棉花,密密麻麻,映在蔚蓝的的空中,犹如一片耀眼的红云。 姜汉臣从地上拾起一株木棉花,正和在萧子都院中看见的那朵一样,落花无伤,即便已经凋落到了地上,还保留着绽放时候的峥嵘。 “现在明明已经入夏,山中竟然还有木棉花开。” “山中的气候总要比城中差了一些,‘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姜汉臣听了鼓掌而笑:“说得真好。想不到,子都还是一位诗人。” “我不过是借人诗句罢了。” “那首诗是谁写的,难道不是你吗?” 萧子都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是白乐天。只不过,他说的大林寺的桃花,而我借来这里,说的却是启圣禅院的木棉花。” “白乐天一定是位不错的诗人吧。” “就算是吧。” 萧子都说完,目光转向四周的墙壁,“相比于那些山花,这里的壁画才是特别。” 听到这里,姜汉臣放眼四周,这才发现,此院壁画确实和他处大有不同。 画中是一座花园,碧树参天,繁花似锦。两个天竺人谈着身影,在他们的身后,几个仆人真提着钱袋子,将黄金洒到地上。画中没有佛,也没有什么天王,和那些云蒸霞蔚的极乐世界不同,这里更像是人间。 姜汉臣看着不懂,就把目光投向萧子都,见他怡然自若的样子,有些自卑,又有些后悔。他听说萧子都很小的年纪就通读佛经,虽然成了这俗世中的一位降魔师,可也算是天生的释教弟子。而且,观其性情,飘然世外,颇有佛性。 萧子都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疑惑中的姜汉臣,朱唇微启,似笑非笑,像是挑逗般的说:“汉臣是在看画壁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24章 花妖之五 “我只是觉得看不懂,画中的仆人将黄金洒满田地,这是为什么?” “那是给孤独长者再向祗陀太子买地啊。舍卫国的富豪给孤独长者看中了一处僻静优美的林苑,打算买下来为佛陀修建弘法精舍,一打听后才知道那是波斯匿王祗陀太子的属地。祗陀太子并不想卖地,就想让给孤独长者知难而退,于是说除非用黄金铺满园林,负责不会卖给他。” “然后,就是画壁上的情景了?” “故事还没有完,给孤独长者用象队浩浩荡荡的运来了金子,铺到了那八十顷的园子土地上。可是当黄金用尽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一小块地方没有铺到。祗陀太子见了就说‘剩下的地方不必再铺了,园子已经属于你。不过,这园中的果树还是我的。我打算用这些果树来供养佛陀,我们一起建造精舍吧。’” 今此园地,须达所买;林树华果,祗陀所有。二人同心,共立精舍,应当与号‘太子祇树给孤独园’,名字流布,传示后世。 这片田园后来就被命名为祇树给孤独园,和王舍城竹林精舍并称释教最早两大精舍,佛世尊在此宣法二十五年。 “唔,虔诚若此,真是让人感动。”姜汉臣看着画壁上的两个天竺人,眼中充满了敬佩。 站在一旁的小沙弥,听了笑着说:“降魔师先生说的对,这幅壁画就是‘给孤独长者买祗陀太子因缘’。画壁看过了,还请二位施主随我进屋吧,禅师已经等很久了。” “走吧。”萧子都说完,跟着小沙弥走了进去。 禅房明净,圆觉在正中盘腿打坐,见有人来,徐徐睁开双目,见是萧子都,合掌行礼,用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沙哑着说:“施主,你来了啊。” “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朋友,希望不要介意。” 萧子都还礼,来到老和尚对面的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姜汉臣则来到旁边的一个蒲团上跪坐其上。 “虽然老衲的事情不想被外人知晓,可既然是降魔师所信赖的朋友,那就留下吧。” “姜汉臣是殿前司的指挥使,大师足可信任。” 姜汉臣冲着老和尚再次施礼,恭敬的说:“汉臣昨日在子都家中饮酒,见一木棉花落于庭院。子都说那是大师的信使,我不太相信,所以今日就特地赶来了。” “哈哈,木棉花的确是我送去的,那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为奇。”老和尚慈眉善目,虽然上了年纪,长须皆白,可是看上去温文尔雅,平易而近人。“既然将军也见到了那朵木棉花,就也算是有缘人。” 一旁的小和尚端起茶壶,分宾主为三人各沏了一杯。茶中香气顿时飘逸而出,其中还夹着几许的香甜。 萧子都轻轻抿了一口,“是浴佛水吗?” 老和尚点头,“两天前的佛诞节,启圣禅院办了一场浴佛斋会,煎了很多的香草糖水。因为要见您,就特意让人留了一些。” “虽然是两天前煎的水,可是现在喝起来却更加醇香,这应该正是好处吧。” “其实,我也一直是这么觉得,新煎的香草糖水放一放会更可口。” 老和尚说完,示意小和尚离开了禅房,这才长舒一口气,叹道:“是事何因缘,而现如此相?” 意思是说,这件事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因缘,才令我现出如此的端相? 话语之间,流露出的沧桑与无奈,令人闻之悲悯。 “此非无因缘,是相宜求之。” 萧子都随口应道,意思是这必定有一种大因缘,我们要去求知如此端相的因缘。 老和尚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因为两人所说的话都是《妙法莲华经》中的偈言,略显晦涩,姜汉臣听得云里雾里。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无知才插不上话,所以就那么恭敬的跪坐一旁,脸庞也涨的微红。 禅房内陷入一阵沉默,萧子都和姜汉臣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等待老和尚,只不过,萧子都比姜汉臣更加的坦然。老和尚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有顾忌。 过了一会儿,老和尚摘下佛珠,放在身旁,这才如释重负的说:“既是濒死之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我来说说这段因缘吧。” “大师请讲。”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我正在禅房诵经,房门忽然无故自开,起初我以为是风吹的,正要起身去关门,可是才起身,就看到一位顶有肉髻、胡貌梵相的比丘自夜空飞来,越过门槛,落到近前。他手持锡杖,恭恭敬敬的给我施礼之后说‘凭借大师的德行,足可成为大士,你又何必因为那一丝杂念耽搁了自己一世的修行呢?’那个比丘言罢,忽然腾空而去。” 大士是菩萨的别称,为七地之上,是未来成就佛果之修行者。 “……” “之后,我反省良久,不得其解,直到有一日,因为有些倦意来到后院散步,看见了那株牡丹,才幡然醒悟。我所放不下的杂念,就只有这一株花了。” “就是一株牡丹?” “嗯。”老和尚又把身旁的那串佛珠拿在手中,“因为一些缘由,在一年后,我失去了那多花。到现在也有四年多了。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摒弃了那分杂念,并可以去西天成为一名大士。可是到了化寂之日,我居然没死。我想,大概是世尊不愿意接受我吧。” “还是因为杂念吗?” “是。”老和尚又是长舒一口气,“化寂之日,我本应虔诚向佛,心无旁骛,可我在临死的时候,却仍有挂念。我悄悄在心里说,还是应该见她一面啊!如果就这样的死去,即便是去了西天成了佛,我也不会甘心。就是这一闪而过的念过,让我本应在十天前化寂的我活到了现在。其实,我应该已经死了。” “但您却没有死啊。” “是啊,就是那一丝的杂念被我佛窥探,于是就拒绝了我。现在的我已经万念俱灰,既然去不了西天,那我就希望,能够在临死前能够再看她一眼。” “是‘她’吗?” 老和尚点了点头,沉默无语。对于这样一位得道高僧来说,说出这样的话绝对算是一种罪过,也是对几十年佛修生活的亵渎。 姜汉臣听到这里,也是十分诧异,“大师只是因为一株花而放弃了正果?!” 老和尚苦笑说:“是不是很不值得啊?大概是越老越糊涂吧。但我就是忘不掉啊,而且越到濒死,这个意念越是强烈。所以无论将来能否成佛,我都希望能再见一面。我是禅院的住持,却坏了这里的戒律,尽管我曾无数次为此自责,却也只能如此。” “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向佛门中人启齿。所以,您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这应该算是我最终的心愿吧。对于一个一生执迷于修佛的人来说,这未免算是罪孽深重,但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比内心的真实更加重要呢?既然忘不掉,索性就在今天坦白吧。多少年来,我都不是一个虚伪的人。” “唔,您能为我们说说那株牡丹吗?” “说是牡丹,也是花妖。” 老和尚放下手中的佛珠,饮了一口香草糖水,原本苍老不堪的脸上皱纹舒展,竟又多出一分意犹未尽的美意……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25章 花妖之六 启圣禅院原本不过是清裕山中的一座小罗汉院,《宋高僧传》说“唯苫盖五间而已”,必然是非常简陋了。 圆觉禅师出身富贵,笃信空门,来到清裕山后,决心剃度出家,并舍地建院,用尽家财营造寺院,把一个小小的罗汉院建成了“三院一门”的规模。 因为太宗在称帝前和圆觉有过布衣之交,称帝之后,对禅院多有供养和支持,赐圆觉紫衣,赐禅院寺额,“亲书寺额,金填其字以赐之。”这在当时,大概也只有汴京的大相国寺才能得此殊荣。 后来,一位叫做法秀的和尚来到禅院和圆觉辩论佛法,很快就落了下风。法秀赞其“履践精密,契悟超绝”,并留给他一盆千叶牡丹算是信物。 圆觉有感于万物自然之法,就去掉花盆,将那株牡丹种在了禅房的后院中。因为牡丹源自友人赠送,圆觉的照料也是无微不至。可是令他惊讶的是,这株牡丹竟然“五年不发”。也就是说,在种下五年后,牡丹一直都没有开过花。虽然如此,可圆觉对此亦不以为意,他心有慈悲之心,感慨万物之因果,悉心照料一如从前。 他每晚在临睡前都会念诵一遍《妙法莲华经》,而地点就在后院的小亭中。是夜,圆觉禅师一如往常在那里念经。夜空晴朗,月光如水,天下的万物犹如披了一层清澈而明亮的外衣。 忽然一股清幽的花香飘到跟前,圆觉觉得奇怪。 哪里来的花香呢? 虽然木棉也在开花,可木棉花香极其清淡,如果不是凑到近前基本就闻不到。而这间院子里也没有载种什么花啊。 大概是墙外开花墙内香吧。启圣禅院是一座古刹,清裕山也是一座名山,山中自然少不了一些奇花异草。 虽然花香来得有些蹊跷,可是圆觉并没在意,而是盘坐在亭子中继续诵经。 不过一个须臾,原本清幽的花香变得更加浓烈,更不可思议的是,越来越多的蝴蝶在自己身边开始飞舞。圆觉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到数以百计的蛱蝶,如果向稍远些的地方看去,就会发现还有越来越多的蛱蝶朝着自己这边飞来。这些蛱蝶,或大或小,或黄或白或褐,翩翩起舞,从自己身边飞过。 和尚放下经书,目光循着蛱蝶的轨迹向亭外看去,正看见那株“五年不发”的牡丹已然花开。 郁郁葱葱的一丛绿叶间,花枝傲然而立,一枝两头,花开两朵,皆是粉白之色,浸润于月光的清晖之中,花瓣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像是片片白玉。 数百只蛱蝶萦绕在那朵牡丹花旁,起舞飞扬,似真似幻,犹如梦境。 千叶牡丹开花了啊! 和尚心中窃喜,观望了约有一个时辰,才又重新拾起经书。 早晨,当和尚准备去大殿的时候处理法务的时候,特意又到亭前看了看那朵牡丹,令他惊讶的是,数以百计的蛱蝶都已散去,而牡丹花竟已变成了深红是颜色。花香虽然不如前夜的浓烈,可依然沁人心脾,别有一番滋味。 那一天,和尚决定留下来,看看这朵奇怪的牡丹还会有什么变化,于是,他很快的处理完禅院的法务,就以静修的名义回到了禅房。 一整天,圆觉就那么盘坐在后院的小亭子中,并不时的看一眼那朵牡丹,花开的兴奋与变化让他倍感惊奇,以至于竟无心念经了。 “朝则深红,午则深碧,暮则深黄,夜则粉白。昼夜之内,香艳各异。” 这株牡丹在早中晚颜色各异,香气也各有不同。但只有到了夜晚,花色变成粉白的时候,香气才最是浓郁,那时,成百上千的蝴蝶会从四面八方飞来,盘旋飞舞,集于花间。当晨曦来临,花朵变为深红,那些蛱蝶才会恋恋不舍的各自散去。 就这样,花开半月,直到凋谢的时候,那些蛱蝶才断绝往来。圆觉在花丛中拾起一个花瓣,虽然已经干枯,却还是香气缭绕,令人舒畅。他将那朵花瓣夹在了《妙法莲华经》的经书之中。 圆觉知道这丛牡丹不同寻常,更是将它奉若珍宝。平日里,将禅院的木门紧闭,花开的时候,即便是寺中的弟子也不得入内。 就这样一直过了十年。 暮春时节,是夜,月光如水,天地一片清明,圆觉一如往日在亭内念诵《妙法莲华经》。在亭子不远处,那株千叶牡丹花开不久,娇艳欲滴,因为到了夜晚,花瓣不仅变成了粉白,香气也更加的浓烈四溢。 在这样的花香中念经,从来都是圆觉一年中最大的享受。 当他诵完经书,正要从盘坐的蒲团上起身回去禅房时,忽然发现自己的不远处——就在亭子的石阶下站立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穿着长袖罗衫,黄色长裙,胸前挂着一段碧绿色的披帛,淡淡的妆容,雅丽的服饰,好似天外的仙子。 “请问施主因何到了这里?”圆觉只看一眼,就慌忙低下头,他不敢直视女子的芳容,只是合掌行礼,又轻声的询问。 女子还了一个礼,恭谨的说:“十年以来,我夜夜听闻大师诵经,如沐甘霖,多有感悟,以致通了灵性,今夜特此现身,向大师表达我的谢意。” “你每天都在听我诵经?!”圆觉惊讶间又看了一眼那女子,那是一副陌生而极其美丽的面容,至少,他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其实,我正是亭下的那株牡丹。” “你是花妖?” “就算是吧。十多年来,蒙您精心培护,又夜诵经文,多有点化之恩,我终于可以幻化成为人形。现身之前,我亦纠结良久,毕竟您是一位大德禅师,而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花妖,可我还是觉得要来向您表达一下谢意。” 圆觉听了,心中诧异犹未平复,佛能度十方众生,今日见了花妖,才知一切不是虚妄。 “唔,原来如此,我念诵《妙法莲华经》不过是受持法华,欲往佛道,成就自然之智。对于你的度化不过是无心之攻,不必介意。请原谅老僧方才的唐突。你既已得道幻化,当为牡丹仙子,又怎么能说是花妖?” “花亦妖,妖亦花,如同佛法的正法与像法,大概没有什么不同。如果大师不介意,我愿意做您的月下弟子,每晚在您诵经的时候侍奉左右,虔心修行。” “这……这恐怕不太方便吧。” 虽然圆觉有感于花妖的虔诚,可毕竟男女有别。面对一位如此清雅脱俗的女子,任谁都难以守得住凡心。 “您所念诵的经书中有偈言‘是经难得闻,信受者亦难。如人渴须水,穿凿于高原。犹见干燥土,知去水尚远;渐见湿土泥,决定知近水。’在您的点化下,我已渐近于佛的智慧,正如掘井而见潮湿的泥土,所以,您千万不要拒绝,就让我陪着您继续修行吧。” “‘是人乐说法,分别无挂碍’。既然你执意,那就随你吧。” “多谢禅师,因为我现在灵性不高,道法不足,只能在花开时候现身在您的左右,其余的时间,我依旧是那株亭下的木芍药。” “也罢,也罢。” 女子合掌行礼,欣然一笑间百媚丛生,圆觉禅师见了,则略有尴尬的将目光移向他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宋降魔师》正文 第26章 花妖之七 自此之后,每逢牡丹花开的时节,就会有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现身禅院,她身穿长袖罗衫,黄色长裙,肩披碧色披帛,娇美的如同月下的露珠。她会在亭中焚香,然后就恭敬的侍奉在圆觉禅师的身旁,于她而言,这是对佛的供养。 虽然老和尚一心礼佛,至诚无比,即便是美人在侧,依然心如明镜。 不久后,一位顶有肉髻c胡貌梵相的比丘自夜空飞来,施礼之后说“凭借大师的德行,足可成为大士,你又何必因为那一丝杂念耽搁了自己一世的修行呢?” 那个比丘言罢,忽然腾空而去。 圆觉禅师因此反思良久。他自信自己已经胸无再念——直到他看见了那株亭下的牡丹,心中才忽然一阵悸动。可他又自信没有为那个花妖动情,或许,曾经有过一丝丝心动,可那稍纵即逝。难道,那心中曾经泛起的一道涟漪也能成为罪孽的根源?! 他本想忘掉世俗的一切,超然世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遇到了一个麻烦。他发现心中什么都忘光后,还是剩下那一株牡丹,而且是越想忘越忘不掉。 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起那位地藏王菩萨,圆觉竟也变得豁然,成不成佛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随缘吧。 如此一恍便又是十年。 圆觉禅师住持启圣禅院,精通大乘和小乘教法,主讲《华严经》,以灯传灯,讲授佛法数十载,以至于“慕道而来着盈塞于堂室”。圆觉禅师也因此结识了一大群的王公亲贵。 有一天,朝士数人在清裕山结伴春游。因为清裕山中有梨花,众人就带着酒菜来到梨花树下,名曰“为梨花洗妆”,不过就是寻芳而为的风雅狂欢。 玩累了之后,他们就来到了启圣禅院,圆觉禅师亲自接待了他们。 当时,后花园中有一株白牡丹花开正盛,众人就在院中的小轩中席地而坐,饮酒作诗。 酒过数巡,众人已多有醉意,因为玩的十分开心,倒也不觉得太累。一人看着院中牡丹感叹说:“牡丹花盛开的时候美丽而华贵,可以做百花之主,只不过颜色太过单调,除了浅红c深紫c白色,就没有其他颜色了。” 圆觉听后,笑着说:“诸贤没有见过,可并不代表没有吧。” “大师笑话,难道牡丹还能如鸢尾那般开出蓝黄之花?” “我走遍大江南北,看过无数牡丹,也没见过什么新奇颜色啊。” “是啊,牡丹除了这三色,还能开出什么样花,简直难以想象。” 众人纷纭之后,都来了兴致,于是有人诘问:“大师见过其他颜色的牡丹花吗?” “以前在其他地方见过一次,不过路程很远,即便是骑马也没有那么容易达到那里。” 因为老和尚说不出牡丹出处,众人认为出家人在说诳语,于是又非常固执地继续盘问。 圆觉在无奈之下,笑着说:“如果诸位君子真的要赏花,老僧确实是有。不过,你们要看的话,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要把这朵花的消息泄露出去。” 听说有奇花,众人早已没有喝酒的兴致,纷纷发誓说:“终身不复言之。” 就是说一辈子也不对别人说这件事。 圆觉禅师见众人信誓旦旦,于是带着那几个人走出后花园,来到一所偏僻的院子。 院子并不大,一株木棉巨冠参天,落下一片树荫。因为大树的缘故,院中遮天蔽日,一片清凉,石阶和墙根都长满了青苔。可是除了这株木棉,再无其他花卉。 “花呢?”众人疑问。 “请随我来。”圆觉禅师来到房前。 这大概是一间留作静修的禅房,古朴清雅,除了窗外悬挂的莲花幡像,再也没有其他修饰,甚至连窗棂也没有任何雕琢,就像是寻常百姓的房子一样。 圆觉打开木门,走了进去,众人也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 房内很小,只有一个佛龛,一个香炉,一个蒲团,佛龛上供奉着一尊石雕的弥勒,香炉中的香火也已燃尽多时。 老和尚面对弥勒合掌行礼,然后绕道佛龛背后,撩起墙上一面陈旧的幕布,石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和门形状类似的木板墙壁。他将手放在一块突出的木把手上轻轻一按,木板墙壁竟然缓缓打开了。 众人惊诧,急忙随着老和尚走过那道荫蔽的门,只感觉眼前忽然一亮,已经来到一间精致的小院中。 小院干净整洁,无论长廊c小轩,还是栏杆c楹柱,装饰都十分华丽。院中有个小亭,亭前种着一丛牡丹,婆娑绽放着深红色花朵,只看一眼就觉得不同寻常。 “春阳才照,露华乍融,浓姿半开,炫耀心目。” 因为当时正是早晨,绿叶上的露珠还没有消逝,朝阳落到花上,落下星星点点耀眼的光芒。那朵花初出绽放,娇艳无比,它的美丽令人瞬间陶醉。 更令人惊艳的是,这从牡丹还会随着时间的变幻而改变自己的花色和香气。 “朝则深红,午则深碧,暮则深黄,夜则粉白。昼夜之内,香艳各异。” 这些朝士何曾见过如果奇妙而美丽的牡丹?!因为留恋和心动,他们在这里逗留到了很晚都不舍下山。 当老和尚把这些人送出清裕山的时候,已是深夜,临别的时候,圆觉禅师又叮嘱说:“老僧十分爱惜此花,并已经培护了二十多年了。希望你们记住自己所说过的话,不要让外人知道这件事。” 几位朝士又纷纷许诺一遍,才意犹未尽的下了山。 当时的汴京城,每年的三月二十八为“斗花会”,这时正是牡丹盛开的时候。每逢此时,无论朝贵士庶,都会把自己精心培养的花放在门前或是廊庑间,供人观赏。 三月二十七那日,寇二十三郎带着其他几名朝中权要的子弟来到启圣禅院参佛。寇二十三郎是当时在朝中担任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寇准的第三个儿子,根据族辈中的排行,位列二十三。 参佛之后,寇二十三郎想游览清裕山,并希望圆觉禅师陪同前去。圆觉虽然是世外之人,可自己的寺院多年来受到朝廷的供养和支持,对于那些朝士的要求基本都会予以满足。而且这次的人是当朝宰相的儿子,游览清裕山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就很痛快的答应了。 临行前,寇二十三郎令仆人将一个裹着黄帕的安茶笈寄存在了寺内。 清裕山山顶有一座陶然亭,圆觉禅师就陪着寇二十三郎等权要子弟在那里观赏风景。 忽然,一个寺中的沙弥奔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大师离开禅院不久,就有几十个人闯入寺内,到偏房的院中掘花,禁之而不能止。” 老和尚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于是低头无言,只是不住的叹息。 寇二十三郎和坐中的权要子弟相视而笑,像是安慰一般的对着老和尚说:“窃闻贵院有此名花,因为担心你会舍不得,所以就耍了个这样的小手段,希望您不要介意。离开禅院的时候,我在贵寺里寄放了一个安茶笈,那里有黄金三十两c蜀茶二斤,这些就算是对大师的补偿吧。” 自此之后,那株牡丹就再也没有回到禅院,为了不触景生情,圆觉和尚又令弟子们将寺中所余牡丹移植到了他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