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权臣宠妻日常》 正文 庶女娇子 当阳光透过纸窗撒满房间时,屋内的青年早已坐在案前看书许久,书案旁摆了一杯香茗,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阳光覆在青袍上,明暗交汇间,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安宁的气息。 吱~“呀!少爷你起来啦!”一身白底绿衣的侍女服,头顶两个丫鬟髻的少女端着热水推门而入。 少女正值怀春之季,明眸皓齿,圆圆的脸蛋,仿佛像个小道童一般,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嗯,小月你把水放在那就好,一会我自己来。”书生盯着那书,只动了动嘴皮子。 “是”少女应承了声“对了,夫人叫少爷去饭堂用早点,说是有话要对少爷讲。” “知道了。”一直面色无波的书生皱了皱眉。 整理完房间后,少女见他一直不说话,便缓缓出房合上了门。林叶这才扔掉书起身洗漱,明年就束冠了,最近家里逼着安排相亲越来越紧了,古人寿命均短,所以结婚生孕都较早。 林父是本朝吏部尚书,官居正三品,近年朝廷整顿官风,倒是有不少官员落马,空出了不少官位。 汴梁如今最多的便是未补实缺的秀才举人了,简直一抓一大把,况且在天子脚下做事,谁不想,说不定哪天就意外发达了呢!送钱财,走门路,都希望能补个实缺,掌管官员任免的林父如今倒是忙的夜难归宿,更有不少人听说林海长子林叶未有婚配,每日登门拜访说媒络绎不绝。这也是他最近头疼的原因之一了。 晨曦微启之时,柳河旁的木屋便已经有人掌灯忙碌了。水上雾气弥漫,虽然已经快立春了,不过空气仍然冰冷刺骨。 一间木屋的阁楼上,女子握着灯把缓步到阳台上,阳台不大,但却是从木屋沿到了水上,从远处看着仿佛空中阁楼一般。 女子放下手中的团子,披衣席地而坐,将灯当放在木板上,罩上灯罩,好让火苗不被河风吹灭。 每天的清晨她都会来这坐着发呆,江风虽冷,却可以让她清醒,缓解失眠而带来的疲劳。 前几年到这坐着还会不知不觉就泪湿了衣裳,如今却是再也没有了。自从父亲为了一趟走吕梁的货而亲自去押镖,路遇歹人,便再也没能回来了。 几日后在家焦急等待的母亲接到消息后,便一蹶不振,生了场重病。父亲为那批货借了许多外债,在她十四岁的那个夏天,要债的人一次次登门,家里的东西一搬再搬,母亲只能在床上看着不停的大喊大哭“你们这些强盗!不能搬!不能搬啊!那是我夫君最爱的文案!放下,给我放下。。呜”没多久,娘亲就去世了。 大院里就剩下了老管家,找一处地埋了娘亲后,管家在墓地旁用怜悯的眼光看了她好久,在浑浊的泪水快留下时,最终哀叹一声,塞给她一页黄纸和一把钥匙。最终也弃她而去。 按着纸上地契上的标注她来到了江边这间两层的木屋,这是父亲早年买下的地产,管家听到噩耗后便取了出来,如若不然她连安身之所都没有,只能露宿街头,或是卖身进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太阳从山的那头升了起来,水上的雾气微微散了些,女子拿起灯,回屋准备女红。 这两年,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要活下去,自己就要坚强,不能再迷失在过去的悲伤里。 白天她到闹市摆摊卖自己做的女红和小饰品,自然是卖不出多少,也赚不了什么钱,但每日裹腹尚可,精打细算日子也能过下去。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便很难入眠,回忆像梦魇一样折磨着她,第二天清晨又早早的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柳河 “娘!”林叶散漫着步子走到桌案旁,拉开椅子坐下。 “你要是再不来我都得派人去叫你了,你看粥都凉了。”妇人语气中略带着责怪。 “嗯,看书耽搁了会”林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到,这怕是天下所有父母都不会怪罪的借口了。 婢女在一旁添置碗勺,碗里盛的是红豆粥,因为凉了会,有些稠了。 “子涵啊!你可知昨日出门我遇到谁了?”刚刚还有些微僵的气氛,一下子便在妇人笑意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林叶放下勺子抬头看着自己娘亲,乌黑的长发盘于脑后用金钗插住,脸庞红润,只是笑起来时,眼角叠起的皱纹才昭示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不是王夫人就是李大婶,不是张姑娘就是李小姐,他突然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哦!娘你又看上哪家姑娘了?”林叶低下头继续喝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妇人面色一板“是那王家姑娘啦!”妇人又笑意融融的说到。 林叶低头只顾喝粥,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不听也知道,总是那几句,你们俩小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玩,你别看那姑娘小时候看起来不怎样,现在看起来那姿色,那身段,啧啧啧!每当林母想介绍姑娘时总是这几句一点新意都没有,林叶在心底暗暗诽谤。 粥喝到一半。 “子涵啊!王姑娘今日约我在”正题来了,神啊!你救救我吧!我只想安安静静吃个早饭啊!“子涵!子涵!”人未到,大嗓门先至“娘!我吃完了!”林叶手托碗底头一仰,抹嘴便往外跑。 “嗳!”妇人站起来想拉住他,却只看到了转角落荒而逃的背影,“哎!这孩子。” “嗳!子涵,你今天怎么这么快?” “哈哈!懒得和你说,走,我请你喝酒。”李凡被林叶一把拉着便往门外走。 李家和林家是世交,李父在朝为官,在刑部主事,与林父在朝堂上倒是能相互帮衬。而李凡却对从士一途毫无兴趣,偏偏对武道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李父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宋人重文轻武,也不知道李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柳河旁,酒楼上。“哈哈哈想不到你为这种事烦恼,哈哈哈”李凡在桌旁端着酒杯不断大笑。 “大哥倒是不用为此事忧愁了。”林叶摇着头,不断举杯。李凡大林叶几岁,小时候便已大哥自居,两人关系自是极好。 “嗳!兄弟别光顾着喝酒,和我说说,不就见个姑娘吗?你烦什么?”李凡按住了林叶的酒杯,心里想到,你怕是不知道房事个中滋味哟! 林叶只是摇头不说话,“我和你嫂子不也是家里安排的吗?当初我一见面就觉得这女子应该就是我要的那个了。你也该去相一相,万一碰到钟意的呢?” “大哥,你和嫂子那是一见倾心,不一样的。”林叶端着酒杯走到窗前,窗外便是柳河,河堤草地上垂下的柳条正迎风摆动,大小船只在河水间穿梭不断。 “嗯!这倒是。”李凡低下头沉思,过了会“嗳!话不能这么说,其实我和你嫂子”此时的林叶倒是没听李凡的开导,因为刚才迎风飘来一张方帕,恰巧被风带着从他面前飘过,他便伸手接住了。 展开来看,白色打底的绣帕上绣了一株腊梅,方帕角落刺着“林清音”三个字。 林叶仰头喝下杯中的酒,楼下的草地上,一女子站在那,慌张的神色中带着窘迫,仰头盯着他手中的绣帕,双目交汇,女子倏的红了脸,匆忙埋低头。长发披腰,一身白色素衣,河风吹拂着她的裙脚和发梢,她只有不停的抚着不安分的发丝。 古人大多含蓄,即便是在开明的宋朝,楼下的姑娘又偷偷瞄了几眼他手中的东西,林叶也就明白了,自己手中的绣帕是她的,被风“带”到了这儿来。 因为饮了酒,倒是有了三分醉意,林叶看了她一会儿,嘴角一勾,便转身离开窗台,只是女子不敢正眼看他,又哪里知道楼上之人已然消失无踪了。 “嗳!你去哪?”看着林叶开门的背影李凡叫到。 “去去就回。”当女子再抬头看向窗台时,窗前的人早已不见了。 少女顿时就急眼了,转身就想往酒楼上去。不过却看到了个有些眼熟的人,那不就是窗前那位公子吗?林叶慢慢走到她面前,才看清女子的面貌,五官生的有些小巧却很精致,一双眸子如一泓清水,衣料是最普通的布料,而且有些显旧了,倒是出奇的干净。 “你叫林清音?”林叶挑眉,拎着手帕问道。女子点了点头,也不作答,接过手绢,脸变的通红,福了一身,便小跑着向远处去了。 林叶看着她小跑的身影,叹了口气,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你跑这么快干嘛。原是刺桐花下越台前,暗里回眸深属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喝酒作画 自那日之后,林叶隔三差五便到城东柳河旁的酒楼喝酒,有时也饮茶。 坐在阁楼之上,楼下便是喧嚣的街道,这天下之人,匆匆忙忙,不过皆为利来,皆为利往。道路两旁门市林立,有药房c有当铺c有布坊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上更有卖菜的c卖饼的c甚至还有挂着八卦旗坐在路旁招摇撞骗的道士,五花八门,一路逛下去,总有能让你感到新奇的东西。 林叶的酒桌侧对着楼下的某个小摊,摊子是一个木质的,架上摆着一些胭脂水粉和一些小饰物,货架的下面有暗格,应该是放私人物品和储备货物的,和清晨相比,上面的东西几乎分毫未少,也就没卖出什么货物。 女子在那既不吆喝,有人来看也不怎么介绍,只说名字和材料,王婆卖瓜还自卖自夸呢!她就静静的看着行色匆忙的路人,时不时整理一下被客人弄乱的货物。 林叶的酒桌上摆了一壶茶,一副墨宝,几张宣纸。品着清茶,时不时看看窗外的女子,宣纸上已然描出了女子的轮廓,他在这坐了好几天,也就基本摸清楚她的出摊的时间,清晨很早就到了这儿占摊位,而且每次都是同一个地方,过了晌午,她就收摊回家了,卖女红这种小本生意,哪里争的过那些有门有户的商家,除非你货的成色比他们好,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昨日,林叶暗地里派人将这条街所有生意人的身世背景都查了个遍,自是为了掩人耳目。当探子捧着从官府取来的卷宗后,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从小山似的卷宗里找到了林清音的那份资料,只是记载的资料并不多。仅有“生于宣和二年,林恒之女,原是布商大户,产业众多。林恒于政和二年死于吕梁马匪,其母次年逝世。现居于柳河古渡口。”就那么几个字,林叶却盯着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合上了卷宗,叹了口气,合上眼,摇了摇头,倏而自嘲的笑了笑,心想:我怎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 这两天,他经常来。有时半日,有时一壶茶就耗上一整天,直到她收摊,这才离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像似着了魔一般。只是画了这么久,那双眼却是怎么也画不好,每每当他觉得,嗯,不错,画的很传神,看到那双眸子后,就觉得自己画得还是差了点。 清晨,汴梁城雾气弥漫,天才微微亮。“客官,你今真早啊!”酒楼还没客人,正在擦桌子的小二看着刚进门的林叶立即上前招呼,白布不停的在手上搓着,面带着憨厚的笑意,这可是个大顾客,要求不多,又好伺候,出手打赏却是极为大方,自己可不能怠慢喽! 林叶点点头,向二楼走去,店小二把白布搭在肩上紧跟在身后。到了老位置。街上的女子正在摆东西了,女红按颜色依次摆好,又挂上自己做的小饰品,之后便东张西望的。 当雾气逐渐散去了,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老样子。”林叶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又指了指楼下正在发呆的林清音啊“剩下的银钱去帮我买些女红上来。” “好嘞!”随着店小二高亢的声音,取了银子缓缓关上了房门。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出现在了她的摊位旁,女子因这么早便有生意,眉目显得有些欣喜,嗯,是个好兆头。林叶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家里已经堆了不少胭脂水粉了,都不知要藏在哪了,他每次都是让不同的人去买,清音自然不知晓。 过了好一会儿,店小二都还没上来,他便伸出头探询,这时她好像正在问什么,脸上显的有些疑惑,店小二突然转身指了指楼上的林叶,脸上带着歉然的笑意,大人,实在不是小的想出卖你啊! 女子顺着手指刚好看到了探头的林叶。当阳光刺破已然稀薄的雾气时,两道目光相遇了。女子眼睛却睁的大大的,有些吃惊。林叶则顿觉窘迫,连忙坐正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只有茶杯。心想:额这事办的 店小二付了银子,拿了东西便往回走了。 好一会儿,女子慢慢平静了下来,皱着眉,摇着头,自嘲的笑了笑,又回复到古井无波的模样。而某个心中只有茶杯的人自然看不到这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人找麻烦 三月的日光即使是到了正午,照在人身上也只有暖和的感觉,午时的酒楼客人渐多,也就热闹了起来,在当今这座被称作全世界最繁华的汴梁城,每日来来往往的人口流动少说也有上万。 酒楼之上,有拼酒声,叫骂声,还有店小二低声下气的道歉声。可以说,整个酒楼就是宋人所有阶级的缩影,打尖的商队,买饭的工头,宴客的文人,进城买卖东西的平民。 林叶还是坐在老位置,耗了一上午总算是完成了一幅满意的。路边的女子依旧左顾右盼着,明知他在楼上,却是再也没有抬头看过这位“画师”。 “小二!” “嗳,客官,您要点什么?”小二急忙走过来躬身问到。 “来壶玉液泉,再端点下酒菜来。” “好勒”宋朝之酒,可谓天下闻名,有人曾著书《名酒记》,记录了一百多种名酒,而这玉液泉是这遇仙楼的镇店之酒,一壶就得十两银子左右,不要以为这十两银子不多,和动辄百万两雪花银相比,的确细如牛毛,但你要是知道古人的二两相当于现在的三百元人民币,你就不会如此轻视这十两银子了。 而像兰芷酒c香泉酒,只有皇亲国戚才喝的到,压根就是有价无市。他今儿高兴,也就不在乎那点钱了。 楼下的女子穿过人群进了酒楼,林叶第一天看到她进了酒楼时还很期待,毕竟这酒楼里的人,也没她认识的,除了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自己。 不过没多久,他就郁闷了,她并没上楼,过了一小会就又回到摊位上,开始小口小口吃着馒头,和着自己带的茶水。 一连好几天都这样,有天问了小二才知道,如果人多,她每天中午都会到酒楼里买两个早上剩下的馒头,两文一个,逗留到下午再走。古人生活大多清苦,更何况她一女子,能维持自己的生活已实属不易了,只是她曾是商贾之女,想必以前也是有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怎么耐得这粗茶淡饭。 桌上的玉液泉,上了许久他都没有给自己盛上一杯。 未时,楼上的客人走的走,散的散,也没剩几桌了。 当林叶更衣回来时,街上似乎有些吵,侧身望去,只见她的摊位上围了一圈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道路围的水泄不通,不远处的人瞧着有热闹可看,也慢慢围了过来。 燕洵今日本是约了个好友到醉花楼喝花酒,只是喝到一半觉着不尽兴,无甚意思,便准备出来寻点乐子,谁知在这大街上竟看到了这天仙般的女子,和楼里那些浓妆艳抹的胭脂俗粉相比,他顿时就动了心思。 三人皆是锦衣华服,只是燕洵身上的服饰更为精密,繁复,身后跟着的几个家丁将圈子隔开。一是不让圈内的三位爷感到拥挤,同时也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没事找事”。 本来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好奇这阵势过来看看,结果人越聚越多,外面的人尽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别人似乎都在看,也就跟着凑热闹,以显示自己似乎挺合群。 “燕兄莫不是看上了这些破烂玩意,这东西,府里要多少没有。” “嗳!陈兄此言差矣,燕兄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之前不说话,这会似在打趣倒不如说是拍马屁。 被称作陈兄的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神情极为懊恼,自己果然不如燕兄啊!燕洵将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收拢于右手,随手拿了盒胭脂,原本英俊的外表在那坏笑的衬托下显得极为猥琐。 “姑娘,怎么卖?”此刻的女子锁着眉,脸色不怎么好。 “二十文一盒”清音顺了顺头发。 “额”青年脸色显得有些怪,似乎听到了什么震惊的话“哈哈!我想你是理解错了”男子的大笑着,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这位爷莫不是傻了,人家说卖二十文一盒,没错啊!市面上都是这个价啊!我还给我婆娘买过盒呢! 青年放下手中的盒子,双手撑在货厢上,盯着面前平静的有些过头的女子,一字一句的说到“我是说,姑c娘c怎c么c卖” 人群在静了一瞬后,脸色显得极为震惊,随后便相互交头接耳起来,附带着坏笑,而人群中的读书人掩面大呼道:“有辱斯文。”挤着往外走,只是那速度慢的让旁人看着都假,你想看后续又没人会嘲笑你。 此刻的清音满脸涨红,柳眉怒斥,身子气的微微颤抖,要是老娘手里有把刀,看握不把你大卸八块。“嗳!让让,让让,还让不让人买东西了,笑什么笑,快让开。” 就在她快要遏制不住时,有人嚷嚷着扒开人群奋力挤了进来,此刻众人脸上多还带着看好戏的笑意,感觉有人往里挤,正想骂人,只是回头一看那人的服饰,便怂了,又是一个大家公子,自己可得罪不起。圈内的青年三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林叶到了近前却被封圈的家丁挡住了,林清音看到是他,微微收了怒气,脸上透着担心。 “让开”林叶语调不变的说到。家丁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眼自家主子,瞬间心领神会,把头又昂高了一个度。 “别给脸不要脸。”家丁不为所动,只见林叶双腿微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家丁的右肩,后腰一挺,家丁就直接飞到了圈外,惨叫一声,半天起不来。 “哟,好大的脾气啊!你当街打了我的人,说说怎么办吧!”姓陈的青年嗤笑一声道。 “我打的是人吗?你就算告到官府,我也只会说我打了一条拦路的狗。”林叶也不管周围的人,径直走到了她的小摊前,锐利之势在他身上逐渐消失,弥漫而出的是让人感到安心的温和。 家丁正想冲上来理论,却被为燕洵抬手制止了,这年头敢这么狂妄的人可不多了,敢和我抢人,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女子看着面前微微低头认真挑胭脂的青年,上一次太窘迫,没看清就慌慌张张的跑掉了,而清晨隔着雾气,只是认出是他,却也看不清相貌。 林叶的头发有些凌乱,可能是挤进来时弄乱了,不过脸却很干净,很削瘦,让人感觉很凌利,眼睛却很清明,眸子似乎含着笑意。 林叶挑了一盒,“姑娘,怎么卖?”林叶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却不会让人感到恶意。听到这句话,人群之中有几人想笑,可场面安静的怪异,也就忍住了,静静看着场面的变化。 清音只是微微皱了眉,大方的说到“二十文”。 “额,这价钱”林叶似乎有些为难。女子看着他的样子,又急急的说到“如果公子要”清音顿了下“可以不要钱的”一阵冷风吹过,虽然最后这句说的声音极小,但圈子里的多数人也都听见了。 林叶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而清音也是为了故意让那些登徒子丢脸,不过如果他真的要,自己免费送一些也是可以的。 林叶不知道的是他在风中截住的手帕是她母亲给她绣的,也是她对家人最后的念想了。如果不是林叶,不知会被风吹到哪去了,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而她今早通过店小二看到他时,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几天一大早就会有人来买她东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送你一桩好事 我这要收二十文,到他那就免费赠送了。你这不是赤裸裸打我脸吗?我燕少横行京城这些年来,哪里受过这般气啊!不行,哥要找回场子来。 “我观公子气宇不凡,小弟燕洵,敢问公子高姓,你我也好结交一番。”燕洵一番惺惺作态的模样,遭到了周围所有人的嫌弃。 “在下林叶。”燕洵的一番转变倒是令他高看了一眼,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却未必做的到,在未知的面前燕洵选择放下姿态,先探清虚实,这份脸皮就是周围之人无法相比的了,只是演技还差了点。 燕洵埋头想了许久,都未能想起京城有这一号人物,这时一旁的家丁撑着老腰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才恍然大悟,一脸高兴的道:“原来是尚书府的林公子,小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是苦涩,他父亲一个兵部侍郎,哪能和人家吏部尚书板大腕啊!论实际官位,兵部自然是比不过吏部的,论品阶,一个正三品,一个从三品,也是天差地别,理是这个理,但这口气他还是要争回来的。 林叶就静静的看着他表演,要是燕洵知道,即使不靠林海,他的身份也能让他父亲燕问柳吓得两股发颤时,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我看这位姑娘姿色可人,想收作暖房丫鬟,莫非林兄也有此意?”燕洵一副大家都是男人,我懂的表情,弄得他哭笑不得,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踢皮球战术。 “我今天找姑娘是来做生意的。”说着,也不顾众人怀疑的神色,回身直视着清音。 “我以尚书府的名义长期收购姑娘的女红,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怕是入不了贵府之眼。”她自己的女红有几经几两她还是清楚的,给丫鬟婢女用尚可,那些夫人对自己这些小玩意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给一个。 清音自是不笨,想得清其中的道理。 “我说能,那就行,林姑娘无须多虑,我那小丫鬟对你这女红喜欢的紧,你要是不答应,我今晚回去便少不得一阵挠了。”周围之人顿时笑声一片。 啊秋~南厢房在香草学刺绣的小月突然间打了喷嚏。 “受凉了?” “没,可能有人在说我坏话。”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姑娘且随我来。” 清音犹豫了片刻,举步跟上,她并不怎么喜欢被人群注视的感觉。人群不敢挡他,燕洵身后的人想要拦人,却被燕洵暗中挡住了,这个亏,他吃了,但别以为拼爹拼不过,我就会这样算了。 天空洁净无暇,一阵猛烈的大风吹过,酒阁之上,临栏那桌上的宣纸没被压好,被风卷起飞出阁楼,街道上,一青一白在人群中,白衣女子踩着他的步子,紧紧跟着,穿越人潮。 翻转中,隐约可见宣纸上所画之物,一清秀女子坐在小摊内手托着下颌,仰头看着高处,浅浅的笑着,眼里满是笑意。宣纸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街道越来越窄,人越来越小,它不知要会飞向何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方阁 中原自唐以来,便开始和各方人士有着生意来往,无论是蛮人c草原之人,还是从海上而来的域外之人,都有着多多少少的利息牵绊,尤其是檀渊之盟的签订,使宋辽邦交正常化,更别提这暗地里的买卖。 宋朝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恰如闻名四方的十方阁,便是取自于此,邀十方宾客来我汴梁共谋天下生意,此等气魄,非弱国能有。 十方阁建于一片湖泊之上,来自四方之人并非定要登那湖心岛上的高阁,却定要游那十里廊坊。 湖泊之水与护城河相连,其间何处填土为屿,何处露岸,何处为池,皆是经过工匠仔细设计。硬是在这干燥的北方修出了南方林园之景。 十里廊坊便修与湖上,连接着一处处小阁,亭廊,九曲婉婷,若是无人领,迷失其中也是常有之事,一到雨天,雾气弥漫其间,恰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之意境,胜似人间仙境。然而四时之景各异,确是游玩赏乐的好去处。 当然,来这的人不是宴客,便是行风月之事,美景只是助兴,反而受了冷落。 林叶听着身后轻轻的,却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想着她跟在身后的模样,定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怕是跟丢了,心情便很是欢愉。 不过某人怕是自作多情了,清音只是有些跟不上步子。 “客官,您是游湖还是登阁?”迎上来的不似酒楼里粗布青衣的小厮,面前之人一身白衣,说话间,面露微笑,微微躬身,侧身作相邀之势。 清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果真不能比。这十方阁的名号她也听过,汴梁有一楼,被称作天下第一楼,便是樊楼(李师师便是此楼的名妓),而这天下第一阁,便是十方阁。 “先游湖,再帮我准备一间房,今日不登阁。” “客官稍等。” 林叶转身看向仰头看着大匾沉思的清音,“林姑娘,里面请。” “啊!”她小时候随父亲倒是来过十方阁,后来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从回忆中被人叫醒,仿若受到惊吓一般,清秀的脸蛋抹上了两朵红晕。 “我不识得里面的路的。” “客官,这是东字房,柳阁间的牌子。” 林叶接到手中。“那我为姑娘带路好了,这湖上景色甚好,不游便可惜了。” 清音看着他的背影,柳眉微微上抬,缓步跟上。 斜阳血红,映在碧水之上,湖中的鱼儿从水中跃出,和立在荷间上的蜻蜓嬉戏,复落水中,漾出一圈圈红。这天,到底还是夜长昼短。 走了一阵,林叶在一旁的护栏上坐下。女子倒是没坐,而是将双手叠在腰间,深深福了一礼。 “之前多谢公子解围了,我看公子对这挺熟悉,可是经常来这?” 这一问,他倒不知如何作答了。十方阁的确是洽谈生意的好地方,又安静,景色又好,只是能在酒楼一个雅间解决的事情,为何要花几倍的价钱来这,而这京城,又哪有这么多大生意要谈,来这最多,还是名人文士,或是富贵之人,可宴客,也可相邀,请上一两名歌妓,行风花雪月之事。 “咳!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其实林叶的确是经常来,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来这,大多是为了处理一些情报。 清音挑眉,自然不信。 林叶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再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我们说说生意吧!” “公子当真要买?陈锦记女红比小女子不知要好多少,公子也就别再说这些玩笑话了。” “不是与你说笑,我的确要买。” “当真?”清音皱眉问道。 林叶不语,转头看向池底绕荷游动的鱼儿。 清音展颜,“任谁都很难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的。不过我一个人可做不了多少。” “我尚书府也没多少女眷丫鬟。”林叶拂袖一挥,甚是豪气。 清音不语,感到有些好笑,心想: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这样,回去后你定个数,你我再立个字据。”这是打消顾虑的最好办法,白纸黑字,总好过空口凭据。 “那我每盒比市面上少三分之一的价格卖给公子好了。” “好。”做生意本就是两得,她想以此来弥补一些情分,也没什么关系,要是她觉得自己便宜占的多了,这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然而,对她来说,其中益处大多都是她占了。清音盯着这个一脸风清云淡的男子,心念到:这辈子,怕是此情难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咫尺天涯 当整片天空的云都向西边山头那仅剩的半个日头压下时,金乌便以极快的速度飞往扶桑,将这片天空,交予月神来照耀。 大风扫过,水面皱起一层层波纹向亭阁袭来,小亭内如瀑的青丝飞舞不止,裙彩飘扬。 “起风了,进屋吧!”春末的夜风虽温热,却有了夏日狂风暴雨前的凛冽,林叶虽然喜欢看她一会抚发,一会整理衣裙的的样子,慌乱里透着可爱。不过她的衣衫比起这风显得有些过于单薄了。 “谢公子好意,若事无事,清音便告辞了。”她福了一礼便转身欲往外走,小脸都皱成一团了,显得很是焦急。 “等等!”林叶扯住她的衣袖,倾身压向她,温言细语道“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耐?” 清音红着脸,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根本不敢看他。 林叶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她的睫毛很长,眉毛细细弯弯的,似柳叶,眉心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眼神有些躲闪,白嫩的脸颊红的好像残剩的霞光。 林叶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清香,有些贪恋,她每日用花瓣制胭脂,身上不知不觉的也就沾染了花香,是一种清淡的香味。 虽然很不想,但林叶还是松了手,退开一步,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对她的声誉影响是极坏的,古人重声誉道德,一个人若是道德高尚,即使他衣着破旧,家境贫寒,众人也都会十分尊重,若是相反,即使你万贯家财,也会有人在你门前吐唾沫星子。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要是被人传出和某男子在某处拉拉扯扯,明日也就出不了门了。 “走吧!没有我,你一个人转到明天早上都出不去。”林叶笑的很欢愉,清音羞红未消,脸色带着点点怒气。 他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风这么大,长街上的小摊指不定被吹什么样,在他眼里不过一共几两银子的东西,却可能是她一个春天的收入。 林叶背着手左绕右绕便到了大堂,此时门外车马位早已停满,各家富人,官爷,仆人,车夫穿流其中,或驻足攀谈,或偶遇后结伴而行,张灯结彩之处,好不热闹。 其实相比白日的清幽,晚上才是热闹之时,时常会有贵人在此举行游湖,诗会,或是节日,庆典,宋朝的汴梁可谓是正真的不夜城,每到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门前挂上灯笼,而夜市也是此时才开,吃的,看的,玩的,你可以从城东一直逛到城西,没有一个重样的。 林叶到前台付清账时,清音早已从大门夺步而出了,素净的衣着引来身着华服的大老爷们一阵侧目。他知晓,却未曾追上她,他知道她会去哪,却不能陪她走过这段路。名不正言不顺。 街道两旁灯笼高挂,酒楼人满为患,房门都开着,喝酒聊天的声音在大街上都能听的清楚,只是有些嘈杂。楼上的女子在精心装扮后,三三两两站在高处,肆无忌惮的和街上的人打情骂俏,林叶心绪很是复杂。 看着那些放纵饮酒的人,心想不过是求宿醉一场,花光身上的银子,哪管明日,而那些看似放荡,行为出格的女子,自小便在楼中长大,或是被父母卖到了楼里,哪有选择的力量。一张张漠然的,高兴的,伤心的,愤怒的面孔,从他面前匆匆而过,林叶想去见个人,想想,也因该杭州回来了。 待他到了柳河街的时,周围的店铺大多都已关门了,这里并不是闹市区,太阳一落山便关门入眠了,毕竟明日很早便要起来,进行一天的生意。更何况此时风大天黑,月亮都被厚厚的乌云盖住了,哪有人愿意出来。在房内做点甜蜜的事情,不是更好。 整条街只有零星的几处人家点着油灯,最亮的一处灯光是清音小摊对面的酒楼射出来的,因为那座酒楼还接客住店所以很晚都还没打烊。 酒楼只开了大门,投出来的光线仅局限于酒楼正面的街道。 昏黄的光线倒映了一道清瘦的身影,此时四周漆黑一片,除了楼内的拼酒声,再无多余的声响。 大风吹乱了物件,她正一一归类,将它们收拾妥当。 他站在远处的阴影里,她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 没多久,清音便收拾好了,推着自己的小货车便往城郊赶,这离古渡口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林叶没有过去帮忙,这么多年她都一个人熬过来了,无依无靠的,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欺负。如今自己连朋友都还算不上,突然对她太好,她怕是避之不及。那一道黑夜与烛灯间的分线泾渭分明,仿佛把他们隔绝在了两个世界,她看不到他,他也过不去。 忽而,林叶抬手向下点了两下,一个黑影便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护她回家,若有闪失,唯你是问。”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和,冰冷而刺人心魄。 “是,少主。” 夜色如墨,泼洒了整片天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兄弟,你瘦了 这边燕洵三人自然是没了继续喝花酒的兴趣,当他托出林叶便是当今吏部尚书林海的次子,另外两人都有些后怕,自己尚有功名在身,以后要想谋个美差,还少不得要走吏部的门道。 然而几人却又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思来想去,心思便动到了其兄林云的身上,我动不了你,却不代表我不敢动你,能恶心到你也是好的。 金玉楼,汴梁朱雀大道新字号。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在这皇城之中便混得风生水起,上一届商会召开之时,便隐隐要跃居皇城酒楼前三甲的趋势,而在它之前的,无一不是传承了几代的老字号。只是这金玉楼的老板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鲜在公众场合露面,搞得甚为神秘。 林叶到了这座修建的极为壮观的酒楼面前,不由得有些想笑,那金字牌匾上书的“金玉楼”三字,还是自己给起的呢。 当初钱四海要在皇城开酒楼的时候,兄弟几个都还聚在一起,未曾分离到天涯各处。 “起什么?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老四低着个脑袋,背着手,在屋里来回不停的走动,当时林叶正在练字,听着他的念叨,不由得心烦。 “这天下酒楼,归到最后,不皆为一个利字嘛!你要开酒楼,何不就叫金玉楼。”说完遂不在理他。 钱四海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半响,砰的一声!茶水和砚里的水墨都漾了些出来,林叶当时就黑脸了,宣纸上的那一捺直接拉到了桌案上。 “二哥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哈哈~”说完便拽门而出。 林叶虽然生气,却是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兄弟。坐在一旁喝茶的三弟倒是笑着说道:“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顿时大堂里一片哄笑。然而不知不觉,距离那段日子,已经过了如此之久。 兄弟几人,老四小时候受的苦最多,林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靠在一棵干死的怀桑树下,奄奄一息。如今这般爱财,怕也是和那段日子脱不了干系。 此时步入酒楼,才越觉得这酒楼的奢华,空旷明亮,又不会让人觉得冷清,物件摆放齐整,均是一尘不染,大堂的彩壁,朱漆用的都是上上之选,而一些装饰连他都没见过,不过论物品的精美程度,必定不会是凡物,酒楼内灯火通明,人影穿梭不断,看到林叶进来,便有一女子迎了上来。 “公子吃食还是住店?”面前的少女面容白皙,衣着干净整洁,扎了两个小髻,很是甜美。一番动作,看得出衣物之内很是有料。 “帮我准备一间雅房。” “公子随我来” 看着前方轻曳着脚步带路的少女,林叶心里有些犯嘀咕:老四什么时候喜欢这种调调了! 上到二楼,少女轻推开了一间房门,立于一边做出请的姿势,房内虽无人,依旧点着蜡烛,没有一点昏暗的感觉。窗下便是热闹非凡的朱雀街,不远处正有人在表演吞火球,随着难度一点一点的上升,喝彩的声音也在不断升高。 林叶在桌前坐下,少女推开窗后缓步走过来,翻开托盘上倒盖着的杯子,沏了一杯茶。 “公子要吃点什么吗?” 少女立于一旁,低着头,恭敬的站着,从进门到现在,少女无论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恰又照顾的十分周到,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这老四,管人还是有一套的啊。 “你们老板可曾回来了?” “啊”少女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对不起,公子,我家老板一般不见生人的,敢问公子名讳,容小女子去支会一声。” “有劳姑娘了,你就说林家老二找他。” 少女半出门时顺带将房门掩好。待她离开后,林叶喝着茶,有些想发笑,心想:自己啥时候成生人了。啧!这茶还真不错,臭小子还蛮懂的享受。 没过多久。 砰!林叶肯定这门不是被推开的。一个人影瞬间就闪了进来,将他提了起来,顺带一个熊抱。 “呜呜~二哥,你总算是良心发现舍得来看我了。”砰砰砰!钱四海猛烈的拍着他的后背,他一脸黑线,不是你自己跑到杭州去了吗? “轻点,臭小子,还有人在呢!你这样子像个啥!” 钱老四这才醒悟过来,松开他,退了两步,理了理衣服,钱四海并不矮,只是“微胖”的身体缩小了他身高的优势,和以前相比,看起来竟然是瘦了不少。 “你先出去。”声音很是严肃。 少女早就被刚才给惊呆了,身体僵硬的将自己挪到了门外,正准备合门。 “等等,把玉泉露都拿上来。” “老板,玉泉露不多了。”少女小心翼翼的说道。 钱老四转过头,面显愠色“叫你上就上,哪那么多废话。” “是”少女瘪着嘴有些委屈的关上了门,不是老板你自己说的,除非皇帝老子来了,这玉泉露不是谁也不卖嘛! “哟!钱四海,没多久不见,脾气倒是变大了,这么可爱的姑娘,人家招你惹你了?” “哪是没多久,二哥,这都快一年了。”这货压根没听到重点。 林叶给他沏了杯茶,看着面前之人微红的眼眶,颇有感触的笑了。“来,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先以茶代酒,走一杯。”说着,林叶将手中的茶杯高举。 “大哥如今浪迹江湖,三弟在朝为官,小妹时常在外,你又当着你的公子哥,天南海北,真不知我们兄妹几人何时才能相聚。”钱四海这话说的颇有几分伤心,两人将杯沿相撞,一饮而尽。 “谈那些干嘛!今天我来找你,是让你陪我喝酒,尽说些败兴的话。”林叶好久都没有如此放的开了。 “呵呵,二哥说的对。” 吱!少女有些吃力的托着七八壶酒缓步进了房间,一一列好摆在桌上。 钱老四提了壶酒递到她身前“我知道你爹爱酒,你提回去孝敬他老人家。” “老板,,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少女苦着脸,半躬身子,吓得差点就跪下了,她知道,这一壶酒少说也得几十两,她不吃不喝,怕是要好几年才赚的来。钱四海往常能做到八面玲珑,此刻,倒是像个不会说话的小伙子,一个进,一个退。 “哈哈!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家老板给你陪不是,你不接,这不扫他面子吗?小心明天就让你丢了这活计,收着吧!” “听到我二哥说了的吧!拿着。”说完就把酒壶塞到了她她怀里。 林叶挥手让她退下,简直就是拿自己当半个老板。 “谢谢老板!冷雪告退。” 两人一向不喜欢喝酒时有人在身边服侍,况且一会儿半醉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她听到了,对她来说,只会惹祸上身。 “你对这姑娘动心了?”林叶直勾勾的看着他。 “二哥说笑了。”钱四海不看他,专注着倒酒。 “这么多年,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既然喜欢这姑娘,就明媚正娶的迎回家,让她干这活,你舍得?” “唉!二哥,一言难尽,先喝酒,来!” 说着,递给林叶一杯,期望堵住他的嘴,林叶见他不愿提,也就不说了。说起来,自己的稀饭都没吹凉,就去管别人的汤圆,也是嫌事少。 “哈!好酒!你这东西可不赖啊!老四。” “哈哈!以后只要二哥来,我有多少你喝多少。” “哈哈!怕把你喝穷了。” 两人相视大笑。 “小妹回来了,对吗?”林叶将声音压低了一个调。 “嗯!前几日刚到的汴梁,现在住在二十四条街,刚刚才安稳下来。” “我找她有些事,你通知她一下,让她抽个时间来找我。” 听到这话,钱四海先是错愕,然后便是一脸坏笑。 “哎哎!你这啥表情!” 钱老四还是笑,笑得更阴侧侧的。很难想象那一张小胖脸竟然能笑的这么阴险。“二哥你就装吧!我们兄弟几个又不是不知道小妹对你是什么感情。怎么!你终于要出手了。” “我们是纯洁的兄妹感情。” “切!”老四明显不信。要说这三位一直都有个小小的心愿,便是撮成他和小妹。毕竟,他们也当她是亲妹妹。 这场酒,注定喝到天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少女情怀 这场酒终究是未能喝到天明,桌上的玉泉露喝到一半时,一个青衣小厮酒急冲冲的推门而入。附在钱四海耳边说了几句,神色很是焦急。 一开始还笑嘻嘻的老四,越听眉头锁的越紧。等青年小厮语毕立于一旁时,钱老四盯着空杯有些发愁。 “呃” “有急事就先去处理,我又不是只来一次。”还未等他说什么,林叶便抢先帮他找了个台阶。 “对不住了,二哥,有个抽风的公子在闹事,那人身份有些特殊。”老四抱歉的笑了笑,脸色显得很是无奈,皇城就是这样,你从窗子泼一盆水下去,淋到的未必是西门庆,但有很大的可能会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 “哈哈!你我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解释什么吗!”说着,林叶提壶给自己倒了杯“对了,我待会留张纸条,你让人送给小妹,出来时并未告知娘亲,还是要早些回去。” “哈哈!好。”钱四海笑着点头致意,便跟着带路的小厮往外走了。 林叶提着酒壶来到书案前,窗户正好开在书案右边,望出去,游玩之人虽然少了些,却依旧热闹,毕竟,宋朝是没有宵禁的。 紫毫入墨,触纸: 小妹: 你好不容易回次汴梁,哥哥本应为你接风洗尘才是,碍于你我如今的身份,今后定然补上。我有事要问你,今夜丑时,我在家中等你。 落款:二哥 将宣纸折好,压在书案右上的《太平御览》下,这是他们之间的习惯,待会自会有人来取。 写罢,林叶顺手从桌上拎了一壶酒,飘飘乎的往外走。呵!这酒后劲还有点大。 回府时,大门早就关了,林叶是从侧门进去的。 “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夫人在大堂等你好久了。”刚入门小月的身影就从角落钻了出来。林叶甚至的没看见她之前是藏在哪的。 “母亲还没睡吗?”林叶摇着身子问到。 “呀!少爷你喝了多少酒啊!怎么这么大的酒气。”小月急忙环住他手臂,扶着他。 “夫人从晚饭后就一直在等,少爷,要不我先送你回房吧!夫人那我去知一声就好,你这个样子要遭夫人骂的。”少女扶着摇摇摆摆的林叶,试探着说道。 “先去大堂。” “哦!”少女瘪嘴。 并不是他的酒量不好,而是这玉泉露本就不是纯的米酒,其水取自东南的雪峰山,上好的高粱米,辅之以珍贵之物,入口极柔,饮后胸腹间有醇香,后劲却是极大,是这世间少有的烈酒,就算在京都也能排的上号。 大堂灯火通明,林母坐在主座,两个丫鬟站于一旁。听闻声响,欧阳倩雪起身就往外迎。 “怎么喝这么多?”林母手握丝绢轻轻抚着他的胸膛,“这要让你爹知道了少不得要骂一顿。”说着,转身将桌上的茶水端了过来。 “来,喝一口。” “爹自己有时不也是醉醺醺的。”林叶白眼。 “你爹那是装醉,这推不完的宴席,他不这样咋办。”看着想要强词狡辩的林叶,又好笑又心疼。 “娘,我可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怎么老偏心。” “臭小子,娘哪点没疼你了,小月,先把公子扶回去,这让人看到了,要闹笑话的。” “是,夫人。” 看着一摇三晃的两人走入夜色,她心中很是难受,她知道他心里对她父亲还是有着成见,她不知道他是否也还怪着自己。要是当初唉! 林府花园小径。 “干嘛环那么紧?”林叶侧头问她,花园并未掌灯,前方住宿的屋舍也早已熄灯了。云厚无月,伸手不见五指,林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到她应该是低着头在走路。 “少爷,我有些怕。”说着,身子往他身旁靠了靠。 林叶抚额失笑,这么多年,没想到这妮子阴影还是没消掉,也怪自己,当年年少不懂事,刚到这个家,先是香草姐照顾了自己一段时间,之后小月就被派来给自己当了贴身丫鬟。明明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小姑娘,却是样样都会做,只是一天沉默不吭声。林叶当时野惯了,也不怎么喜欢被人服侍,就决定吓吓她。 大堂通向后院之间有一片梨树,正直春夏交替之际,洁白的梨花开的很漂亮。那天深夜时,林叶吩咐月儿去厨房端些点心回来,月儿看着窗外,本是不愿去的,她怕黑,但也沉默的答应了。 待她走后,林叶将藏在袖中红颜料用水染开后,涂到连自己看着都渗人模样后,拿了火折子偷偷蹲到一棵梨树后。算着时间,不一会儿,林叶就听到了有些匆忙的脚步声,待来人走近后,他突然一下子擦开火折子跳了出来,张着嘴,鼓着眼。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啊~”这声是林叶发出来的,月儿当时被吓到后,将手中的点心一股脑的掷向了他的脸,包括木质的托盘。 后院有不少人听到声响都打着灯笼赶了过来,看到一个在蹲在路边,捂着鼻子,血流不止。几步开外,一个小女孩俯在地上,抱着小脑袋颤抖不停,两人之间尽是散落的点心。 随后大堂点满了蜡烛,站了好多人,林叶坐在一旁,大夫佝着身子为他包鼻子,林母满脸怒色的坐在主座之上。 月儿跪在厅堂中央,她身子都被吓软了,根本跪不好,完全是双手撑在地上。 众人都不敢出声。林叶也不敢。 “以后你就到厨房当杂役吧!今晚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天亮,什么时候起来。”林母思量了许久,终究是说了出来。 小女孩依旧面无血色,苍白的可怕,身体倒是不一直抖了,明显回过神来了。她看了眼上位的女主人,复又低头看着地上的石板,一言不发,沉默的像一块石头。 林叶很不理解,为什么是月儿跪在那,为什么不是自己,做错的不是自己吗?他挣开了正在小心包扎的大夫。一下子跪在月儿身旁,目光直视着坐在主座上的欧阳倩雪。“娘若是要罚月儿,就先罚我吧,这件事,是孩儿有错在先!”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林母急忙从椅上起身蹲到了他的身前,抓住他双臂,想把他拉起来。将小月的手牵在了自己手心里,意识很是明显,要么一起跪,要么一起站起来。 “母亲若是不原谅月儿,叶儿就不起来。” ” “你这不是要娘为难吗!”她是一家之母,这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来,以后怎么服众。她也并非是是非不分的人,只是林叶当时母子刚重聚不久,心疼还来不及,又哪里舍得罚他,不过是事后训他两句,而小月,后面找个机会调回来就行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时候,可以坚硬的像块磐石,什么都能忍在心里。但若是有人愿意陪你一起,分担你的压力,就会突然变的软弱了下来。 刚才还无悲无痛的月儿当林叶握住她手的刹那,却嘤嘤的哭了起来。尽管很声音很小,但在这沉默的黑夜却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晶莹的泪水滴在石板上绽开了一朵朵黑色的花朵,看着两个倔强的模样,林母心软了。 “好,娘收回刚才的话,也不罚月儿了,快起来吧!” “我还是要月儿当我侍女。” “好,依你。”林母笑起来像一朵花,很是迷人。 没想到,都这么大了,这怕黑的毛病还是没治好,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少爷,你在笑什么?”不过少女还是听到了林叶极压抑至极的笑。 “没什么。”林叶将被她环在怀里的手臂抽了出来,牵住了她柔软的小手。“走吧!” 月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手抽出去,有些懵懂。 林叶明年就及冠了,而像月儿这个年龄的少女大多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这些年,这妮子明显长得越发圆润了,再也不是以前“一平如洗”的身材了。手被环的那么紧,手臂难免触到一片温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深夜来访 待小月扶他回房后,已是子时了。 “公子,你等一会,我打水来给你洗脸。”小姑娘打着呵欠走到了一楼热水房。 林叶半瘫在床上,头有些疼,一副不醒人事的样子。嗳!我记得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怎么想不起来了,哎!算了,明天再说吧。 等小月烧好热水回到屋里,林叶趴在床上已经睡的很熟了。 小月俯在床上为他洗好脸,然后将他挪了下位子,蹲下开始给他洗脚,记忆中很少这样做,公子从来都是自己来,他好像并不喜欢受人服侍,自己只要把水端来就好,但她很愿意,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弄完一切后,小月帮他脱了外衣,掖好被子,吹灭了蜡烛,打着呵欠了回自己的房间。为了方便照顾,她的房间就在林叶旁边,这是一栋两层小楼,以前闲置着,但有了小时候那次经历后,林叶就让人把这栋屋清理了出来,他不愿让她入夜后再一个人穿过梨园回南厢待女住的地方。 丑时,大约凌晨一点,天空缀满了繁星,月亮反倒被一团云挡住了光辉。 吱!夜色中,林府后院的一间木屋窗户被悄悄的推开了。屋内的林叶睡的像头猪似的,竟然没有听到丝毫动静。 砰!“嘶~”某人好像倒吸了一口冷气。林叶淡然的翻了个身。 小乔将灯罩盖下,将火折子放回袖中。屋内逐渐被烛光侵占,屋子里的景象才清晰了起来。窗户还半开着,桌边有张凳子有张委屈的倒在地上,大半夜还被人踢。 烛灯旁站了位着淡绿色的裙子的姑娘,皱着眉正揉着膝盖。 小乔将凳子扶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坐到了床沿上。 女子生的极白,眉眼清澈,很漂亮,留的却是干净清爽的短发,两侧过耳,后发及肩。在宋朝重理的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早已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且女子都爱美,极少会有女子留成短发。 少女左侧刘海遮挡处,与眉齐平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入鬓。不仔细看,倒是很难发觉。 女子将林叶身子翻过来平躺着,将他额前的几根调皮的头发拨开,就是这张在外日思夜想的脸,自己时时刻刻想要见到的脸,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一副书生气,一脸讨打相。 哈!少女双手揪着他脸上的肉,横拉,竖扯,转圈。像玩橡皮泥一般。 “小月,别闹。”林叶嘟囔着挥手打掉在自己脸上作恶的双手。 “小月,小月,你就知道小月,我是小乔,林小乔。”女子气呼呼的说着,双手依旧在他脸上作祟。 林叶不耐烦的将被子拉起来将脸盖住。 哼!少女一置气就直接向床上倒去,靠在他怀里。 她很厌烦俗世的男女观念,小时候两人相依为命,不知道这样抱着她挨过了多少个饥饿的夜晚,那时候他骨瘦如柴,躺在他怀里直咯人,虽然有时饿的想要惊天动地的哭一场,却是连哭的力气都没,只有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在他怀里咽口水。 不过那时却也是她如今最怀念的日子。逐渐长大后,这个书呆子很注意对自己的言行,像举止有礼疼爱有加的哥哥,最亲热的时候也不过摸摸头。 “大半夜的叫人家来,呵!自己倒睡得上好,等你酒醒了,你就死定了。”她将被子拉下来露出他的脸,不至于让他闷着。若是从高空看,两人的姿势很奇怪,她头枕在他的臂弯里,曲着腿,也没脱鞋子,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杯子,林叶只露了一张脸,少女嘴里说着狠话,食指隔着被子在他大约胸口的地方画圆。 渐渐的,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将手张开贴在他的胸膛,闭着眼,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就想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好像要亮了,小乔睁开了眼,满眼疲惫,像是一夜未眠。起身坐在床沿看着微微打鼾的林叶,莫名的笑了。俯身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晕开纸墨。 “不提着好酒好菜来找我,看我不夜夜烦你。” 等纸晾干,小乔将它压在《太平御览》下。晨曦微启,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错,林小乔踩在窗边的桌子,很快便消失在了黎明的黑暗中。 旁边的小楼传来动静,应该是小月起床准备给他公子烧洗脸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请安 “公子” 林叶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小月有些犯迷糊的脸庞,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豆粥。窗外的朝阳正介于初升的柔和与逐渐刺眼的时分,林叶穿好衣服,一边伸懒腰,一边慢腾腾的走到了窗钱。 哎!以后不能再醉酒了,头好疼啊! 窗外是一个小院子,院中上了年纪的黄桷树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最精神,满树的绿芽,看着就喜人。 林叶洗漱完就坐到了桌前喝粥,月儿躬着身子给他整理被盖。 “小月,今天早餐只有粥吗?”林叶嘴里含着粥,嘟囔道。 “公子昨晚喝那么多酒,喝粥可以养胃,可别想惦记别的。”少女将叠好的被盖拍打整齐,有些好笑。 林叶瘪瘪嘴,太清淡了,都淡出鸟味了。 话说,这凳子怎么这么奇怪,难道我昨晚喝醉了在这坐过?凳子离桌子比平时远了大约一尺多。小月平时都是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不会乱动房里的一丝一毫的东西,久而久之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他立马就会察觉。 林叶一边喝粥一边盯着凳子看,越想越是奇怪,好像,,大概,,应该,,自己回来就倒床上了吧?拿开勺子,将最后一大口粥仰头喝进嘴里。 林小乔!!! 噗!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还在收拾东西的少女急忙过来轻拍着他的背,掏出手帕将他嘴角的清水擦干净,看着桌上不堪入目的景象。她没忍住,不厚道的笑了。 “又没人和公子抢,喝这么急干嘛。”说着停了手中的动作,出门去拿清理的东西了。 林叶捂着额头,脑仁有些发疼,我就说,昨晚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会醉了,还醉的那么彻底。 哎!死定了,小妹肯定不会饶了我的,脑补着深更半夜时分,林小乔站在床边使劲摇着自己,自己打鼾睡的香着呢!完全不理她的情景。他感觉一天都不怎么美好了。 没一会儿,小月就一手拿着簸箕和扫帚,一手拿着帕子回了房间。 也许是昨夜睡得太晚,小月一边用手捂着打呵欠,一边奋力的擦桌子,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正好为她的侧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很是可爱。 只是疲惫的双眼下有一圈淡淡的熊猫眼,看来昨夜睡的并不怎么好。 “收拾好了便去睡会吧!昨晚为了照顾我睡得那么晚,今天又起这么早。” “不行,我答应夫人今天要上街陪她买东西的。” “待会我要去 给娘请安,院子那么多丫头,换一个不就好了。” “可是”话还未出口,看到自家公子一副你在拒绝我就要不高兴的傲娇脸,“好吧!”少女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将桌上的粥粒抹到簸箕里,用清水打湿抹布再快速的擦一遍,哎!又错失了一个讨好夫人的机会。 “一会我会给娘说的,你好好休息。” “嗯!” “中午我不回来了,让厨房不用做我的饭了。”林叶一般都是让小月从厨房端到小院里吃,很自在,除了被欧阳倩雪叫去饭厅外。 “晚上呢?”少女睁着大眼睛问到。 “额”按照她的性格,林叶从《太平御览》下取出那张字写的歪歪扭扭的纸条,他和小月间并不存在什么秘密。“也不回来了。”看着纸上的糗字,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哦!”青衣少女顿时沮丧个脸。 后院正房。 “少爷。“房门前的两个丫鬟微福见礼。 “娘亲起了吗?” 其中一位抬起头来说道:“夫人正在梳洗。”林叶听后便直接推门而入。 林母已经洗漱完毕,正端坐在镜子前让人挽髻。 ”娘。”林叶背着手踱步到了她的身后。 “你昨晚喝多了酒,怎么不多睡会儿。”欧阳倩雪从铜镜中看着身后的翩翩少年,眉间满是溺爱。 “我来吧!”林叶接过香草手中的梳子,将她的头发重新打散于脑后。侍女被抢了活,只好去寻其他事做了。 “你既然要挽,可得给娘梳好看点。” “我只会挽最简单的髻,娘这么好的头发,应该梳今年最流行的流苏髻,我看到好多女子都那么梳的。” “那是姑娘们做的,娘老了。”林母脸上笑容更盛,拍了拍肩上林叶的掌背。古代出了嫁的女子是需要挽髻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好看,很多时候,你只需看一个女子的穿着打扮便能判断这女子是否已有夫婿。 “娘这么说,可是要那些姑娘无地自容了。”林叶用梳齿将长发分成几股,用丝线结扎起来,翻成最简单的花式。这种花髻灵活多变,有难有易,被称为“百花髻”。是月儿很小的时候教的他,他嫌麻烦,只学了最简单的一种。 弄好后,林母刻意对着镜中左右照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欧阳倩雪不过三十来岁,还未跨入四十的门槛,毕竟林叶出生时,她也不过芳年十八九而已。这几年林父仕途通达,家国平安,也没啥可忧虑的,平常看看书,养养花,气色便显得很好,时间虽然留下了些痕迹,却并怎么不明显。 “吃早饭了吗?” “月儿为我熬了粥,不过她今天可能不能陪娘出门了,昨晚那妮子睡得太晚,又起的太早,我让她歇息一天。” “没关系,我让小雪陪我去便好。小月她心地善良,你可不要欺负她。” “其实你爹也挺累的,天还未明便要起身准备入朝了。”林母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她的手说话时不自觉的紧了紧出卖了她内心的心情。 “娘,我不想提他。”林叶不想让好好的气氛被破坏掉。 “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能原谅他吗?”林母的表情瞬间变的悲怆,房内瞬间充斥着压抑。 林叶一直偏着头都未直视林母,许久。 “娘,今日天气甚好,你可要出去多逛逛,我今天就不回来吃了,可能要晚点回来。”林叶明显不想提这件事,日头升上来,他便出了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往事如风 绍圣五年,当时还是哲宗在位。 也就在这一年,京城才貌双全的女子欧阳倩雪嫁给了进京高中状元的林海。此事很快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成了那些书生的精神动力,功名在身,美人在怀。 在那之前,从她闺阁当中传出的几首诗篇,足见此女的才情不凡,且欧阳倩雪及笄以来,上门说亲之人络绎不绝,据说欧阳老相公打了一副铁门槛,就是为了让那些媒人知难而退。且来人之中不乏公亲贵族。 这样的女子怎会嫁给一个毫无基础的穷酸书生呢!即使他夺得了此年的状元。 此间说法不一,也成了众人争论所在。有人说:欧阳家在江南是大族,代代有子弟入朝为官,第三代族长曾贵为左相,而如今却只有当代族长欧阳洵拜为礼部尚书,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告老回家了,主家膝下仅有一女,老相公是看好这支潜力股,想为家族输血。且他毫无背景,也好操控。 也有人说:两人之间早有情意,他日身份地位悬殊,如今登科及第,鱼跃龙门,自然顺势提亲,这老相公抵不住两人情深,也就遂了两人愿了。 然而不管外界怎么说,林父靠着欧阳家的关系,很快就在吏部混到了一个管事的实缺。欧阳倩雪当时也不过十八九岁,不过很快就从天真烂漫的少女适应了一家之母应有的作为,自此之后,也就极少作诗,慢慢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两三年,林父的官越当越大,越来越受当时吏部尚书的器重。不过林家的氛围却是越来越沉重都快三年了,她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林海逐渐有纳妾之意。 崇宁元年,徽宗即位。原吏部尚书告老还乡,林海官拜新任尚书,这一年,欧阳老相公也退位让贤,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在这庙堂之上待的也够久了。 也是在这年,林海纳怡红院的花魁柳茹雪为妾。那日,林府门前炮声不断,登门之人非富即贵,毕竟,和林父搞好关系,到下代子孙出仕之时总有相求之时,而这官场上的人情往来,总是不能少的。 那日热闹程度竟和迎娶正室欧阳倩雪之时相差无几。 她躲在屋内,不愿起床,将被子蒙住头,但嘈杂的人声和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却总是不停的钻入她的耳朵。新婚燕尔不过两三年,此时正是她风华正茂的年龄,相公却纳妾,然而自己生不出孩子又能怎么办呢!古时母凭子贵,男方家为了开枝散叶纳妾添房不过常见之事。 她用被子将自己全部裹住,包括脸,闭着眼睛,不吃不喝,不闻不问,从白昼的喧闹声,到夜晚的拼酒声,到天明的寂静。她一句话没说,也没掉一滴泪,却也一夜没睡。 第二年,柳茹雪怀孕。于九月诞下一子。取名林云。 可笑的是,次年欧阳倩雪身体不适,请大夫来看,诊断后却是怀上了。当时的她可谓惊喜交加,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当母亲了。当大夫告诉她:恭喜夫人,是喜脉。卧在床上的她瞬间表情就凝固了,然后喜极而泣。 怀孕的那段日子,似乎一切都回到从前了,却又和以前不一样了,两人之间已然多了个柳茹雪。欧阳倩雪明白,既已成事实,总不能恶脸相迎,总得有正室的包容与风度。 柳茹雪刚入门时平日里她虽是姐姐姐姐叫的极为亲热她也叫她茹雪妹妹,然而欧阳却看的出她眼里看向自己的戏谑,尤其是她每每盯着自己小腹看时,就差出言讥讽了。 她从没想过他会纳妾,嫁给他时,不过一心想着过些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她是妇人,国事自有男人去操劳,她心中只是系着这个家而已,如今,多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她是独女,被父亲视若掌上明珠,兄弟姐妹对她也多是疼爱,自小养成的骄傲让她不屑去争,也不会争,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终究天不遂人愿,怀上孩子后,后院就有谣言说孩子不是林海的,几年都没怀上孩子,为何偏偏在这柳茹雪生下林云后便有了,那段时间林海忙于朝政奔波于柳茹雪之间,和欧阳都没行过几次房事,是有目共睹的。说不定是和谁私通的杂种呢! 谣言止于智者,然而却有一句话叫人言可畏。当她听到风声,林海早已抓了一些议论此事以及他们供认出有关的人,将他们逐了出去。风声是止住了,然而林府众人在暗地里的议论却依旧波涛汹涌。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机会解释,每每与林海单独相处时,千言万语在心头总难出口。当她有意提起时,林海总是警惕的找借口回避了,似乎并不想听。自她怀孕后,他便极少与她同眠,借口安胎为重,让她不要多心。 柳茹雪怀孕时他不也常陪着吗。自此,她便极少出房门,让她心中牵挂的,便仅有腹中的这个生命了。 殊不知,在林府的另一间房里正密谋着夺走她最珍贵的东西。 林府,柳茹雪住处,某日清晨。 “小姐,你说少爷长得像谁?”丫鬟用手指逗弄着摇椅里林云的脸蛋,侧头问着窗前坐着调琴的柳茹雪。 “当然是老爷了。”女子定定的说道。此女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段都当之无愧于名楼花魁。指如细葱,腰若流水,面如娇花。 “小姐不担心吗?不多久,那个女人也要生了。” 侍女停止了戳林云脸蛋,走到柳茹雪身旁。 “她已经和老爷心生间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柳茹雪蹙眉。 “虽然我们放出去的流言有一定的效果,可是毕竟她是正室,一旦有了孩子,那云少爷怎么办?而且老爷只是将信将疑,终究只是流言。” “那你说怎么办?”侍女已经暗有所指,不过她是不会点破的,这个恶人,她做不得。 “为了小姐,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婢女顿时跪下。 “荷香,你从小就跟着我在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熬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享福了,我并不想你涉险。”柳茹雪拉住侍女的双手将她牵起来,说的情深意切,也不知有几句真假。 “小姐”荷香顿时泪满盈眶。 “你可有什么办法?” “啊!”荷香顿时惊了一下“是,小姐,我看过了,大夫人那边的丫鬟都是从自家带过来的,饮食起居都是她们在照料,若是想要对那孩子动手,只有在刚出生的时候。” “刚出生?”柳茹雪面露疑惑,“孩子都生下来了,还能怎样?” “刚出生的时候,虽然人多眼杂,却也是最好动手的时机,我们在内部策应,只要将那孩子藏起来,过的几日,再带出城” 柳茹雪低头沉思。 “我不想伤孩子性命,只要让他永远回不了林家就好。” “小姐善良。” “可是,谁愿意做这种事呢?沾上这种事,便一辈子也就回不了头了。”柳茹雪很是惊疑,敢抢吏部尚书家的孩子,怕是一辈子都只能亡命天涯。 砰!荷香又跪下了“不瞒小姐,我大哥他,他最近来找我了。” “你大哥?” “嗯!他前几年落草为寇了,前几日他找到我,想要些银子花。”荷香用手撑着地,诚惶诚恐的说道。 “嗯,你去和他谈,价钱好商量。” “是,小姐。”荷香起身。 “此事过后,便断了这份兄妹关系,难道你忘了,就是他当年卖你进的楼!”柳茹雪心疼的看着她。 “小姐” 那年寒冬之时,也是人心最寒之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风雪夜归人 腊月寒梅开,清香催人老。 北方,整座汴梁城都掩埋在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之下。即使如此,依旧有喜于赚钱而不畏严寒的商人,或是热衷于歌妓,以求醉生梦死的富家公子。夜雪下了一整晚,未等清扫,上面处处是混乱的辙痕,或是深深浅浅的脚印。 整个冬天,大多数平民都是围在炉火旁,喝热茶,不愿出门的。至于穷苦人家,就只有把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卧在床里,盖着被子,盼望早早能熬过这个冬天。所以,即使平时生意兴隆的街道,此时也显得极为冷清。 然而尚书府一大早却是吵吵闹闹的,一大群丫鬟进进出出,神情很是匆忙。原因无它,欧阳倩雪临产了。 天快亮的时候,林母突然感到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疼痛,痛的四肢无力起不了身,她没有办法,只有不停叫着贴身丫鬟香草的名字,侧房的香草听到动静来不及穿衣就急忙跑进了房。 欧阳倩雪住的小院里种了一株冬梅,苍老褶皱的树皮和平展柔和的花瓣似不搭,但那黝黑的颜色与洁白的花色却又很是协调。 院子里的雪已然没过脚踝,汴梁已经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屋外候着个丫鬟,裹着冬衣,直跺着脚,既是天寒,也是焦急。 都快一小时了,只听到夫人的叫声,却一直没听到孩子的哭声,都换了两盆热水了,再这么下去,孩子和大人都会有危险的。 云散天开,像是神秘而美丽的女子终于揭开了面纱,大雪也停了。 哇~ “生了,生了。”门外的丫鬟相视一笑聚在门口,似是相互安慰一般。 房门开了一条缝,只露出了稳婆满是皱纹的面孔,“快端盆热水进来给少爷洗身子,夫人很虚弱,不能受冷,你们就别进来了,是个男孩,可以让人给老爷报喜了。” “是。”少女应了一声各自散去。 向院外走去的丫鬟们,依稀能听见她们掩嘴轻声交谈的声音。 “是个少爷哎!” “夫人这下子可以享福了。” “是啊,是啊。” “不过生少爷也遭了不少罪嗳。” 里间。床上的被盖是用彩线绣的鸳鸯戏水,欧阳倩雪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头发混着汗水贴在脸上,香草正在一旁为她擦汗。 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倩雪才缓过神了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盯着香草,还未等她出声。 “是个少爷,夫人。”香草笑意吟吟的对她说道,手中的动作却没停。 “孩子呢?”说话时眉眼舒展,脸上的笑容那是藏都藏不住。 “稳婆正在帮少爷洗身子,夫人稍等。”说着,香草起身将水换掉。 “夫人。” “呀!”欧阳倩雪一睁眼就见到香草怀中抱着一个用白色厚棉布裹着的东西,伸着双手就想起身去接,不过身子太虚没成功,香草赶忙双手环着放到夫人里侧。 刚生下来的孩子没毛,皱巴巴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林母戳着他的小脸“香草,你看他多可爱。” 香草掩唇轻笑。“夫人想好给少爷起什么名了吗?” “相公会帮小家伙起名的。” 话一出口,房间就陷入沉寂了。 清晨欧阳倩雪快生的时候,林海正在准备入朝,丫鬟传来消息后,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便匆忙入宫,甚至都没过问一声。 “夫人自己呢?没有想过给少爷起什么名吗?” “名字吗,”林母侧身抚摸着他的脸庞。“如果可以,我希望小家伙就叫林叶,林叶” “林叶?夫人” “我知道,”她侧头温和的看了一眼香草,复转头回去“也许和林云的名字比起来是要小家子气些,壮志凌云,是个好名字,但我没希望他能有多大成就,我是大树,小家伙就是叶子,生生死死都在我身边。”说话的时候,林母用手指触着他没有眉毛的眉头,很是好奇,毕竟,他不过二十不久。 “香草,把我盒子里准备好的玉佩拿过来。” 那是一块用红绳穿着的青玉,整个形状是是一个圆盘,用镂雕的手法在其中雕了一片纹路清膝的叶子。 “孩子啊!这是你外公亲手雕的,派人送来,愿你一生都平平安安的。”这块玉佩,是欧阳洵知晓自己的女儿怀孕了便开始着手雕刻,前两日才到。 林母将红绳调好长度,隔着襁褓塞在了一侧,然后掩好。 砰!一声重响,寒风从窗外呼啸而进。 “谁?”香草只看见一团黑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掌扇飞,双眼一黑,昏过去了。 欧阳倩雪意识到不对,急忙用上半身护住林叶。从窗户闯进来的是人长得很壮,却并不高,穿了一身黑衣,蒙着面,用头巾裹着头发,只露出一双看不出神色的眼睛。 黑衣人三两步便来到了床前,想要枪林叶,欧阳倩雪却是用身子掩着他,黑衣人连衣角都碰不到。 “你要干什么?来人啊!快来人”啪!黑衣人擒住她的肩膀,一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脸上,顿时嘴角就渗出了血迹,半边脸也肿了起来。欧阳倩雪的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死死的抱着孩子楼在胸前。 黑衣人抢抓着裹着孩子的厚棉布,却是扯不出来。纹丝不动。 “强盗!啊~”倩雪眼里噙着泪水,发疯似的一口咬向黑衣人的手背。 院里已经有了脚步声,多半是听到动静来的。 砰!黑衣人一脚重重的踹在了欧阳的小腹上,在棉被上发出低沉的声音。 “啊!”欧阳一吃痛,手上的力立刻就松了,脸身子都立不起来。黑衣人横抱着孩子夺窗而出。 “孩子啊”身体的痛苦让她蜷成了一团,脸上早已布满泪水,只有像痛失亲子的野兽一样痛苦的嘶吼。 “夫人,怎么了,夫人?”几个家丁和侍女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孩子,孩子”林母指着大开的窗户,晕了过去。 黑衣人早已翻墙而出,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向城外疾驰而去。 天空阴云密布,似乎又要有一场大雪将要降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圣上召见 林叶才出得院门,正准备到街头的包子铺买两个肉包填填肚子,早上喝的红豆粥实在不怎么耐得住饿。 “林大人,快跟奴家走一趟。”一辆呼啸而过的马车,行出丈许后突然间刹了下来,引的马儿长鸣,一个面白洁净的男子从车厢内探出头来。 林叶自然分的清事情的轻缓急重,四下一看,并没什么敏感的人注意他这里,才急忙登上马车。 “梁公公,可是朝堂出了什么事?”马车空间有限,他无法站起来,却依旧执礼相待,原因无他,这个人,他现在还得罪不起。 “大人折煞老奴,奴才可受不起这礼。”梁师成侧了半边身子,他可不敢接这礼。“朝堂的事情,老奴倒是不知道,只是圣上一回寝宫就开始砸东西,心情欠佳,过了好一会儿才命老奴来找公子。” 看官猜的没错,这梁师成便是徽宗宠幸的宦官之一,因书法而受赵佶赏识,这人表面木讷愚钝,实则善于察言观色,心怀异志,如今林叶在暗,他在明,也不急于一时,且这大宋的蛀虫也不只他一个,如今敌对起来,要是他在适合的时机向赵佶进几句谗言,自己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多谢公公了。”林叶不着痕迹的将一袋银子塞到了梁师成手里,然后开始闭目养神,昨夜的酒虽然消的差不多了,但头隐隐还有些疼。 梁师成自然是来者不拒,也学着闭目养神,轻轻的在袖中掂量着银子的分量,动作隐蔽,自然是个中老手。贿赂宦官似乎在古代已经成了惯例,历朝历代都有,一则是大臣们需要从他们那里得知一些“重要”的消息,以作应对,二来他们在宫中接触的都是能对皇帝有间接或直接影响的人,所谓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就是如此,不求你通风报信,看在钱的份上,不说我坏话总行吧! 而宦官自然也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储钱备老,孝敬上司,打通关系,处处都得用上这东西,虽然以梁师成的地位,都只有别人怕他,孝敬他的份,但宦官爱财,总是没错的。 近了皇城,就乘不得马车了,两人徒步而行,过宣德门时,有皇帝御赐的腰牌,也没人敢拦。就在梁师成带着他左绕右绕,绕得他头都快晕了时,有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 “梁公公,圣上方才起驾去了西园,让我来告知一声,要是找到了人,就直接带到金明池去。”小太监说话的时候还在喘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汴梁有四处皇家林园,分别处在京城的东南西北,京人时称“四园”,而这金明池,原本是太祖修建出来操练水师的,如今百年过后,反倒更多成了表演助兴的节目了。 两人又绕出了宫,看到金明池时,他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心里虽有烦躁,却不敢丝毫表现在脸上。乘船登岛,气氛骤然变的压抑起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平时的金明池是不会有这么多甲卫驻守的,当下如此,不过是因为那亭内之人。 “下官林叶,拜见皇上。”林叶上前执了一大礼,宋人重礼仪,更何况是在皇帝面前,口上说着爱卿不必如此,然而你要是稍有轻慢,就“简在帝心”了。 赵佶挥挥手让梁师成等奴才退下,才轻声道:“平身吧!” 亭内早已摆好香茗,棋盘,棋盒皆以列好,唯独差的,唯有一人而已,这份恩宠,不言而喻。 “谢陛下!” “子涵你可不厚道,这么久了,都不曾进宫来看看朕,怎么了,难道朕之前给你的腰牌不顶用了?”赵佶穿了一身雪白的丝袍,上面绣了九条五爪雪龙,长久以来的上位者气势,让赵佶自己觉得是在开玩笑,听在臣子的耳中,却更像是责难。 “臣惶恐,近日臣本是欲进宫一趟的,只是资料人手尚未齐全,不敢烦扰圣上处理公务。”林叶悠悠然落下一子,他早已熟黏这种“手谈”的召见方式,实则是,当朝皇帝,即赵佶,除了治国安邦以外,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而棋术上,也唯有几人能与他在棋盘上博弈。 “子涵有何事要奏?” “臣花了数年的时间,终于查清了辽国在汴梁的细作,近日正在汇集人手,整理证据,是想请圣上决断,这批人需不需要动?”其实他还藏着部分事未说,这批人的身份和关系网早在去年就已探清,却唯独少了这关系的源头,无论他怎么查都没有线索,怕打草惊蛇,他只有做两手准备,一边查,一边筹备,做到随时能够动手。 而动不动这批人也得有讲究,你动辽国的细作,自己宋朝派出去的也不少。和平时期,这样做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和敌意,而关系微妙时,反而能起到震慑作用。 “杀了吧!朕可看不得一群跳蚤老在自己面前蹦跶。” “臣领命。” 下得半刻,棋盘上却是黑多白少,白子被围追堵截的溃不成军,赵佶向来自视棋力甚高,每每都让林叶执黑子先行。 此时湖上的雾气正在消散,岸上修的楼台半隐半现,又到了林叶落子的时候,赵佶明显心烦意躁,杀到最后,棋盘上的场面将极为难看,这可是做臣子的大忌,本就赢不得,还让皇帝输的如此难看。 “云藏宫殿九重碧,春入乾坤五色明。” 赵佶不明他为何此刻吟诗,抬起头来看他。 “陛下心忧国事,明显不在这棋盘之上,若臣能解忧,定然万死不辞。”林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拱手道。 “子涵,青塘失了。”赵佶将棋子攥到手中,骨节发白。 林叶心中大惊,青塘号称养马地,大宋有一半的马源都来自于此,宋朝本就缺乏骑兵,若失了青塘,大宋的骑兵也就成了一个摆设。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他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应该是义父截了自己消息,看来自己要回一趟杀星了。 “陛下,青塘不可失。” “朕也知道,早朝时我提及此事,却是议来议去却是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两边都想推举自己的人,我看他们根本就不关心青塘得失。”赵佶这话说的有些愤然,帝王术重权衡之道,结果就是,在重大事情面前,只要有一方提出意见人选,另一方就会竭力反驳,这时候,就要看帝王的决断了。 “陛下可曾记得我刚才吟的那句诗?” “云藏宫殿九重碧,春入乾坤五色明。”赵佶沉吟琢磨了一会儿“是句好诗,和青塘之事可有关?”他知道林叶生性谨慎,不会有的放矢, “敢问陛下,此句中入景之处在何处?” “岸上。”赵佶脱口而出。 “我们现在身在何处?” 赵佶突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说自己当局者迷,当下苦笑一下。 “微臣并不是说陛下没有眼光,只是每日忙于朝务,不免难以看清局势,这出征将领也不一定要从朝中选,边防人才众多,况且也更为熟悉局势,对身边的兵将也多有了解,这出征之人,不如就在边将中选。” “子涵说的倒是有理,那你可有什么人选?” “我觉得英州团练使曹玮可担任此职。” “你是说曹彬的儿子曹玮?” “是的,此人出身将门之后,可堵住朝中大臣的嘴,再者,我曾与此人相交过一段时间,曹玮沉着有谋,又有一腔报国热血,想必收复青塘,并非不能。”林叶再次拱手。 “子涵对此事能有几分把握?” “若是陛下不疑,能在后方全力支持,我有八成把握保此人能收复青塘。” “好,那我就信子涵一回。”心中事有了着落,赵佶面上也就轻松了许对,有时候遇到难事的时候,怕的不是难以解决,而是连解决的头绪都没有。 林叶一直在金明池待到正午,赵佶留他用过膳,才离了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两厢厮守 他今天本是打算和清音将条约商榷好,立个字据,然后再去见小妹,后面几天因为“细作”的事,可能会顾及不过来。只是到了朱雀街,哪里还有她的身影,问了才知道,清音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收摊回家了。没办法,只有到古渡口寻她了。 徒步行了大半个时辰,便遥遥看见了临河而建的木屋,但自从渡口废弃后,住在这的人也就陆陆续续的搬了出去,仅有不多的几家没别地可去,或是没有足够的钱购新居,未曾离开。 一路走过去,木屋大多都紧锁着,因为无人打理,显得十分破旧,有的屋角甚至已经结了蛛网,如果不是知晓清音还住在这,林叶肯定会认为这儿只是一堆被人遗弃的烂房子。 不过说实话,景色却是极佳,虽然河滩上没什么植物,但因为是渡口,河面很宽,生长了一大片的芦苇,可以说是芦苇荡了,河风轻轻一吹,就有大片芦苇扭动腰肢,人间美景。 他并不知道清音住在哪一栋,只好挨着找。 快到木屋群尽头的时候,两棵并列着的香樟陡然出现在眼前,叶茂枝繁,两棵树虽相距有三米,树上的枝叶却依旧相接着,像两个牵手的恋人。 香樟正对的河面有一栋小木屋,之所以说小,是因为它比周围的房子都矮了一截。房门大开着,让阳光洒在厅堂,清音正坐在屋内看书喝茶。 她身子坐的很正,双目注视着书页,所以没看到屋外的他。不知怎么的,林叶脑子里突然窜出首诗。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佳人并非得要风华绝代,温婉可人不过是另一种绝色。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清音才察觉到,此刻林叶已走到门前,挡住了大半阳光。 “呀!公子。”她急忙起身福礼。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林叶笑道。 “公子请进。” 清音给他翻了一个杯子,缓缓注茶入杯。 “这是我自己制的花茶,公子不要嫌弃才好。”女子有些羞涩,不敢看他,在古代,待人接客一般都是男主人,未出阁的女子只能躲在屏风后悄悄看,除非家父唤她出来见客,清音能做到如此,已实属不易了。 “叫我子涵就好。”话间林叶抿了一口“有淡香,挺好喝的。” “我还是叫公子吧!”清音双手握着杯子,虽是自己家,她反而显得有些拘束。 “门外的香樟是你种的?”林叶轻摇着茶杯,想缓解一下气氛。 “不是,是我父亲帮我种的,在我出生那日。”清音侧头看着屋外的香樟,眼神似在追忆。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林叶脸色歉然,将杯子放到桌上,她的过去,自然是了然于胸。 “没关系的。”清音摇着头展颜笑道“它们就像父母一样守在我的身边,一直陪着我,其实,这里面是一种习俗,公子可有兴趣。” “乐意之至。” “我母亲是南方人,身在一个富庶家庭,我爹爹年轻的时从我母亲的那座小城经商,那时候爹爹已经是少东家了,他们在庙会的祈福上相遇,后来爷爷仙逝,爹爹不得不回京操持并接管家业,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定情,只是互有好感而已,然而爹爹离开后,母亲才发现自己情根深种,竟然独自一人寻到了京城。” “世间少有奇女子。” “是啊,母亲就是那样敢爱敢恨,当时外公想让母亲嫁给当地一家门当户对的,本本分分的过一生。母亲没像那些小女子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在当晚简单收拾好行礼,带了些碎银,给外公留了一封书信就披星戴月去追爹爹的车队了。我不知道他们后来是怎样相遇的,母亲受了多少苦,等了有多久。而这两棵香樟,就是我们南方的习俗。” 清音给林叶添好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在南方,富庶人家生了女娃就要在院里栽两棵香樟,待树长到了一定年纪,出了围墙,过路的媒人就知道这家闺女到了出嫁年龄,就会有人来说媒,出嫁的时,家人会把樟树砍掉做成两个大箱子,在里面装满丝绸,寓意两相厮守。爹爹很依我娘亲,所以娘亲特意让爹爹到南方移了两棵樟树苗,在我出生那天种下。”说完后清音脸庞浮起两朵嫣红。 “很美好的习俗,他们也很疼你。” “是啊。”屋内沉静下来,清音盯着屋外的香樟,林叶盯着屋内的女子。 “公子今天是来谈正事的吧!怪清音扯远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的,自己倒好,拉着他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事。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可以倾诉吧! “没关系。”虽然心里想着:你再多说些我也乐意。“关于生意你想的怎样了?” “嗯,我大概算了下,若是春夏,我一月大约能制二十盒,秋冬只有少数几种花还开着,肯定不能有多少。” “林姑娘女工不错,做些物件送来,我也照价全收。” “公子说笑了,女红因手法有好坏之分,可是大富人家看女工不仅要有极好的功力,更要看材料的。” 后面清音没说,林叶也懂了,虽说她女工不错,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平时用的不过是普通的红线或彩线,就算做出来,林府也是看不上的。 “我可以给你提供材料。” 清音盯着他真挚的眼神,她知道他是真心想帮他,就算对她是有所图谋,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那小女子便试试。” “有笔墨吗?我立个字据,也好让姑娘安心。” “啊?”清音有点没反应过来。 “商议好了也得立字据啊!万一我不给你工钱呢?” “我信得过公子。”言辞肯定,孩童的纯真在她身上依旧未曾消失。 林叶被她盯着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轻笑道“我可信不过自己。” 林叶看她面色有些为难,心想:莫不是没有,这倒是尴尬了。 “要不我明日立好字据再来吧!” “不用了,公子再跑一趟也挺麻烦的。” 林叶倒是乐了,不麻烦不麻烦,天天来都可以。 清音一咬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文墨在楼上,公子随我来吧。” 说完她就起身到了梯口。 林叶一看就明白了,一楼是厅房,面积不大,看二楼也只有一个房间大小,多半就是清音闺房了。林叶有些窘迫,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顿觉尴尬。 “林姑娘,要不我还是明天来吧?” 走到楼梯中间女子转头取笑道“公子莫不是怕人知晓后说你风流。” 人家都这样说了,林叶还不敢上就太做作了。 脚踩在木梯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林叶生怕突然脚下一空,掉了下去。虽然在外面看着屋子还不错,但的确太久有些破旧失修了。 掀开门帘后,虽然林叶知道盯着别人闺房看不好,但屋内空间的确太小了,一张床,一张书案,书案上堆放了几摞书,留下了足够腾挪的空间,仅此而已,不过很干净,也很整洁。 林叶尽量做到目不转睛,只盯着书案。 “公子不必拘束。”说着将通向阳台的门推开了,空气和阳光一下子就透了进来。 林叶展开宣纸,压好。清音在一旁为他注水研磨。 “这些都是我爹爹生前用的,我平时也在用。” “嗯。”林叶已入手便知,这笔墨已有不少年头,如今用着还能算半新,看的出她平时很爱护。 不一会儿就写好了,林叶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看看。” “嗯!公子字不错。” 林叶从小就练字,从楷体到行书,如今正在练陶体,虽说和那些大家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但也算小成了。 “这不是重点,好吗?” “清音掩嘴轻笑,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契约收好了,可别弄丢了。” “你不留一份吗?现在你就是我东家了。” “我可不想当你东家。”林叶的笑坏坏的。 清音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无所适从,自顾自的走到阳台。 林叶看日头已经午时了,得去哄那小家伙了,顿觉头疼。 “林姑娘,我今日有事便先走了,货物你直接送到尚书府,我会打好招呼的。” “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回见。”说完后转身掀起门帘噔噔噔的就下了楼,至少背影很潇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聚 虽然是早春,但夜幕总是来的提前一步,夕阳挂在江那头的青山之上,迟迟不肯落下。 他本来是想着买些菜的,然而集市早就收摊了,即使还有人摆摊,怕也是不怎么新鲜的,所以他从古河道回来就径直去了金玉楼。此刻正是晚食时间,不比上次宵夜时分,亲眼所见,才知道这金玉楼究竟是有多受欢迎,正厅竟是座无虚席,听二楼喧嚣程度,怕也是满座了,只是不知雅间是否还有。 “林公子。”林叶一进门,站在柜台后清帐的少女便看见了他,绕出身来,福了一礼,自是上次为他引路的女子,叫什么来着,额 林叶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上次匆忙,倒是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作揖还礼。 上次林叶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出,老四对她很有感情,只是两人并未点破,而因为身份关系,也许她也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林叶几兄妹都是从社会最底层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有些苦,他们比她体会的更加深切。 “我叫冷雪,公子叫我小雪便好,林公子是来找老板的吗?”少女亲昵的表现引来不少侧目,不仅是金玉楼里的小生,还有不少食客,京城许多人都知道,金玉楼的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常人少能见,有什么事都是通过这个小姑娘传话,那人究竟是谁,能受得冷雪姑娘这般礼遇。 也许你不明白一个酒楼幕后老板见不着也就见不着了,又有什么稀奇的,但你若是知道这“天下钱庄”和汴梁最大的两处赌场都是金玉楼老板开的,也就不会错愕了,常人所见的,不过是钱四海来往之人皆是达官贵人,所以才觉得稀奇罢了。 “额”他还真不好开口自己是来要食材的,“不知道厨房是否还有多的食材?” 冷雪显的有些错愕,不过长久以来待人接物的经验让她知道这很不礼貌,便极快的就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公子要些什么,我到厨房替公子去拿,只要是这金玉楼里有的。”其实在钱四海和林叶相聚的第二天,钱四海就对她吩咐过:林叶是我兄弟,若是下次他来时我若不在,他要些什么,就算是这金玉楼,你也要给。 林叶接过冷雪从柜台取来的纸笔,略微想了想,刷刷刷的写下,其实都是些普通的食材,那些名贵的菜他倒是吃过,却不会做。 “公子稍等。”少女拿着宣纸穿过门帘,向后堂走去。 林叶被屋里的人打量的有些难受,就到了门外等着,然而等他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外,身后是座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酒楼,街上人流如织,才发觉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决定,怎么看都像一个没钱进酒楼的书生。 好在冷雪并没有让他等多久。 “怪小雪招待不周,竟然让公子在外面候着。”林叶看的出她是真的有些惶恐,看来老四虽然喜欢她,却并没有娇惯着她。 “不关姑娘的事,只是里面有些闷,我想出来透透气。”林叶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见她还是低着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老四的。” 轻笑一声,便扬长而去,这姑娘,活的太过小心了。 林叶只知道小乔住在二十四条街,却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不过他并不太担心,她肯定会给自己留记号的。 虽然宋朝的夜生活已然十分丰富,二十四街青石路上的行人却是很少了,大多数人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这是城西的一条偏街。 林叶借着灯笼仔细辨认着每一栋房子的房门和院墙,直到他走到一栋不起眼的平房前,说是平房又算不上,因为它比一般的平房要高一些,在一楼之上还有着一个小阁楼。 林叶有些无语,因为门上用颜料画了一片鲜翠欲滴的绿叶,和他颈间的玉环内的绿叶一模一样,这也 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轻轻的合上了,留了一条小缝,不过行人只有走近了才看得清。 他推门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门有阻力,门梁上压的有东西,他只迟疑了片刻,便毅然决定推门而入。天降正义,duang~一盆灰面铺头盖脸的砸下来,盆子在脑袋上砸了一下,落在地上打转。 房内一张老旧的方木桌,两张木凳,一对碗橱。方桌上的烛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少女就坐在方桌的正对面,穿着一身黑色简致的长裙,手握青书,桌上摆了一把长剑,少女精致的脸上古井无波,像一块万年寒冰,令人心悸。 站在门前的少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她等待已久的猎物,下一刻,少女就会暴起拔剑,直指自己咽喉。他不觉害怕,反而有些心疼。 “哎哟!我的好哥哥,你这是唱哪出啊!是要画个白脸登台唱戏吗?”多年以来养成的感知在林叶推门的一瞬间她就发觉了,极快的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嬉笑道,尽显少女姿态。 “我是不是来的有些晚。”林叶讪笑道,拍了拍头上的白灰,将篮子搁在桌上。 “你还知道啊?让一个姑娘家饿着肚子等你。”少女将书放下,斟了一杯茶,单手托着下巴。 林叶笑笑不语,就像她知道自己会来,他知道她会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一点都不好玩,我给你热了水,你先去洗个头吧!” 打理干净后,林叶披着头发便开始生火做饭。两人在一起,都是他弄,不是她不会,而是他不让,小时候她想帮忙生火的时候,林叶总是让她一边去,嘴里念着:那些姑娘家从不碰这些庖厨之事,以后满手老茧的怎么嫁人。她知道那些小姐指的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大小姐,虽然那时候他们连饭都吃不起,尽管最后她的双手因为执剑依旧生了厚厚的蚕茧。 林叶一人生火烧饭,忙前忙后的,小乔就靠在门上看他,双目生辉。 “你到外面坐会,一会就好了。” “不要。” “油烟大。” ‘’不要。”依旧语气淡淡。 少女环着胸,皱了皱鼻子,显得特别执拗。林叶在这些小事上从没拗赢过她,也就不再说了,许久没做过饭了,手都生了,这火怎么还没起来。 青菜和着油在锅铲翻飞间散发植物特有而浓烈的清香,两人就天南地北的扯着家常,绝口不提她在关塞的事情,因为前事都已过去,即使知道了,也无益处。大多时候都是林叶在说,小乔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没多久,一盘卤制,两个小菜,一个清汤就出锅了,标配的三菜一汤。 烛灯被移到了桌角,摆上四副碗筷,倒上两杯淡酒,沉默间,两人举杯,缓缓将杯中倾洒在地上。 只要是两人在一起吃饭,都会摆上四副碗筷,都盛上饭,只要喝酒,两人的第一杯酒总是洒在地上,到最后,四碗饭都会被吃干净,当然,都是林叶吃的。 这里,敬的是两人的养父养母,石柴,何青莲。 “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爹娘吧!” “嗯,清明,我们一起回去。”林叶虽然笑着,笑容却有些勉强,义父苏云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然而若不是石父上山砍柴抱回了自己,他怕是早已冻死在了那个冬天。 “恩。”林叶给她夹了一块肉,两人间的感情随着年龄,距离各种原因慢慢沉淀下来,更加深厚,却也更加含蓄。 “你鬓角的疤痕怎么回事?再深一点,眼睛可就失明了。” “小意外啦!”菜入口,熟悉的感觉差点让她落下泪来,本应轻快的话语出声后才发觉有些哽咽,多少年没吃到家的味道了,对于她来说,他在哪,哪就是家。 “明天我找些祛疤药膏来,虽然不明显,难保婆家不嫌弃。”林叶笑嘻嘻的道。 “哥你说什么呢!”少女少有的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态,认真说起来,她也不过才十六的年纪,身上却背负了太多,让她每日不得不冷着张脸。 一顿饭,就这样清清淡淡的吃了过去,没有就别后的狂喜,没有长久离别的生疏,因为,他们本就是家人,因为,他们真的很珍惜这场相聚,因为珍惜,反而平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送货上门 春分雨脚落声微,柳岸斜分带客归。 昨夜用完饭,就陪她坐了会,最后她拿了本杂记过来,上面多是奇闻异事,还有一些各地的鬼怪神谈,央求着读给她听,听到不懂的,或是书上胡扯的,总要打断他,问个所以然来,林叶学识再渊博,也解释不出为什么死去的人要穿衣服,必须让活人烧给她。 没听多久,她就有了困意,林叶让她上楼睡了,自己打道回府,再过十五天就清明了,清明祭奠后,只怕又是分多离少,况且这次来京是带了任务的,她也不好和自己多接触,能陪自然多陪陪。 深夜时,便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 清晨,薄雾笼罩了整个小院,更远的地方,庭宇楼阁,若隐若现,林叶生活一向自制,按时睡,按时起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了,当然,醉酒除外。 在树下打了套长拳,待晨雾散尽,小月端了盆水出来,拧干后递给了自己。 “公子早!” “去干什么了?早上起来倒是没看见你。”林叶带着笑意,将脸上的细汗微微擦了擦。小姑娘今天穿了一件碎花长裙,简直萌化了他的少女心。 “我说了公子可不许生气。”小月接过帕子,洗干净,拧干,一边到墙角倒着水,一边说道。 “嗯,恕你无罪,说吧!”林叶被逗乐了,两人经常会开这样的小玩笑。 “公子前几日是不是在朱雀街上定了一个姐姐的胭脂水粉?小月早上去厨房的时候听到门房在念叨,就过去看了看。” “怎么样,给你们丫鬟用可好?” “嗯,那个姐姐好漂亮,之后被夫人叫到后院去了,我还去和她打了招呼,他说是林公子让我送来的。” 林叶笑着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不理这个又八卦有话痨的小姑娘,出了院门,便急匆匆的向着娘亲所在的院子走去。昨天虽然给门房打了招呼,但自己娘亲那却还没请示过。 路上丫鬟仆从众多,大多手上都拿着东西,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每个人经过时都会行礼,叫一声“二少爷。” 林叶的小院在东厢房,欧阳倩雪住在坐南朝北的主房,要去主房不走梨园就得绕一段长长的庭廊,从长廊望过去刚好可以看到梨园里开的一大片梨花。 “少爷。” “香草姐。” “无事不起早,少爷今天可是来的够早啊!”女子眼里透着温柔的笑意。 “姐姐别开我玩笑了,娘没为难她吧?” “少爷小心眼,夫人是那样的人吗?只是二夫人也来了。”香草瞬间脸色就显得不怎么好了。 “香草,是子涵吗?”院内传来了妇人的询问声。 林叶对她一笑,让她安心,错过身,向院里走去。 “娘!” 妇人坐在石桌前,从容貌上依稀可辨当年的风韵,可惜岁月不饶人,尽管每日穿的艳丽如新,也难掩气色上的日渐衰老。 石桌上放了三杯茶,杯中茶水都只剩小半,清音离开有些时辰了。 “最近在忙什么?听月儿说这些天老是晚归。” “朋友从远方回来了,请我喝酒。”将杯中剩下的茶水洒到地上,然后给自己添了一杯。 “那也不要这么晚回家,这些天我都睡不好觉。”妇人脸上带着慈笑,林叶虽是尚书之子,平常除了李凡一个朋友,却是交际极少。 “既是朋友,何不带到府上来招待着。”林叶看的出,她是极高兴自己交友的。 其实林叶天天往外跑,欧阳倩雪只知道他有事在忙,却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见他带朋友到府上玩,对他的事就更是知之甚少。 “下次吧!娘觉得那姑娘如何?”林叶指尖磨着杯沿,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终身大事,娘亲要是不喜欢清音,虽然不影响最后的结果,但过程就未必那么愉快了。 “生的乖巧,礼数也很周全,挺不错的孩子。” “那姨娘” “有娘在,还能让那姑娘受欺负不成。”林母笑着,又道“只是娘劝你一句,趁现在情浅,最好断了关系,你若是想要娶她,这尚书府门第太高,她无依无靠的,最后只怕苦了那姑娘。”妇人说的郑重其事,自然是为了两人好。 林叶知道自己娘亲的性情,绝没有迂腐的门第之见,她这么说,看来是有几分真心喜欢清音了。 “我自有分寸,林姑娘不是送了几盒脂粉过来吗,娘觉得怎么样” “手法平平,成色一般,不过胜在花种选的不错,用来赏给丫鬟们还行。”妇人轻酌小口,面带笑意。 “那这生意可就定下了。” “恩,今儿好不容易来了,就陪我到梨园走走吧!听香草说梨花开的很好,你也不要不学无术,多读读书,交几个朋友,对你今后会有很大的好处。” “好好!叶儿知道了,我让香草姐准备些点心,今日我就陪着娘在府里待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游园与请帖 二人在前,香草独自一人提着食盒跟在身后,漫步自赏。 其实说起来,若不是柳茹雪,他兴许还要叫香草一声二娘,毕竟她是跟着欧阳倩雪从娘家过来的贴身丫鬟,只是林叶失踪了那段时间,林母满世界的找他,香草一直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几年后回到府里,也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如今二十六七,早该找个人家嫁了,欧阳倩雪也为她找过几个不错的人选,都被她推了,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想嫁,她可是操碎了心。 到了梨园,这才发现赏花的可还不止他们三人,柳茹雪竟是早早的占了亭子,林叶的大哥林云也在,还有好几个丫鬟服侍着。 林叶也是真心郁闷,他不过是想陪娘散散心,怎么会碰到这两尊大佛,这时候自然不能打道回府了,相互打了招呼,安然入座,香草将点心从食盒中端了出来,虽然石桌上已经摆了不少。 六年前,林叶莫名其妙的多了位大哥,林云凭空冒出了个弟弟,两人都有些无措,其实任谁突然间多出了位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是如此。 他这位大哥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平时见面也不过点头打个招呼,林叶初到汴京要忙的事情太多,也就没在意这些,只是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两人的关系也没增进到哪去。 在汴京,说起林云,名声不可谓大,但也不小,京都八大才子之一,宣和二年进士,户部尚书林公长子,这份量,和他这个白身相比,着实不轻。 “二弟最近可有读书?我听门房说这两天你总是回来的很晚。”两人相貌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林云眉眼更加疏朗,比林叶多了几分阴柔。 梨园的亭外修了个池子,栽了几株荷花,养了几条锦鲤,林叶手里拿了块桂花糕,靠着柱子,正捏碎了逗鱼。 “有朋友请我喝酒,也就回来的晚了,大哥没出去玩吗?这春天可快过了,别浪费了好时节。”锦鲤吃了碎屑,便一个打滚潜了下去,等到林叶再丢,又游上来,有时候两条抢一块,难免掀起水花,倒是十分有趣。 “酒色伤其身,且又误人,二娘觉得,男儿家还是应当把心放在读书考取功名之上,也好替你父亲分忧才是。”本来林叶逗鱼逗的挺高兴的,顿时就没了心思,把剩下的糕点分作两半,一半丢进水里,一半送入口中,坐到了石凳上,默默品茶。 “妹妹说的是,只是这不争气的孩子,打小心就不在这之上,我也是拿他没办法,随他去吧!”林母用力的在他眉心上点了,笑骂道。 人家亲娘都这样说了,你一个姨娘又哪好多说什么,只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叹了口气。 谁人不望子成龙,谁人不望女成凤。欧阳倩雪是慈母,甚至是溺爱,失去过才知珍惜,几乎事事顺着林叶,不过这么多年,林叶既无什么过分要求,又懂事孝顺,初时的补偿想法似是全都落在空处,好不难受,唯有科举一事,林叶死活不参加,说想去时自会去。连京城数得上号的先生都劝他,若是参加,这甲子位林叶必有一席。既是他不愿,逼他做甚,自己难不成还保不了他一生富贵平安吗? 欧阳倩雪哪里知道,不是林叶不想考取功名,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不能做官,除非皇帝下了圣旨,不然杀星之人,一生都不能入朝为官。 “我记得二弟也是爱诗的,今日三月三上巳节,樊楼设有诗会,不如你我同去,我也给你介绍几位我的朋友。”林云这番话说的推心置腹,他想推辞都有些困难。 然而他一向不喜欢去凑这类热闹的,只是性格使然,还在想着怎么回答,门房就匆匆跑进了梨园。 先把大夫人,二夫人,大少爷,二少爷问候了个遍,才缓缓道,原来府门外来了个人递请帖,说是张子京张大人的家仆,邀林叶一叙。 欧阳倩雪一听高兴的不得了,连忙说道,快请!快请! 这张子京可了不得政和开年三元及第的状元爷,在京坐了两年官,被调到地方历练,这便是要重用的征兆,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如今回京,怕是了不得。 不多时,门房就带着人回到了梨园。 来人是一个生的威武雄壮的汉子,一身黑色劲装,从头到脚,可以说是一丝不苟。 “我家大人邀公子今夜樊楼诗会一叙,不知公子可否赏脸。”汉子拱手道,语毕手掌一番,露出一张请帖来。 管家接过手来,却是递给了欧阳倩雪,翻开看后,两眼放光,脸庞似激动有些微红。 “你家大人可是张子京张大人。” “正是。” “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他今晚定当赴宴。” 家将没走,抬头望了眼林叶,正瞧见他满脸苦笑“去吧!去吧!叫你家大人多备点酒。” 得了回话这才离开,从进园到离开,没多看一眼,多说一句,不卑不亢,礼仪得当,可见其主驭下之严。 林叶正转头想解释一下,便被林云抢了话:“二弟既是认得张大人,也就不必让为兄带你去诗会了。” 说成这样,他也没办法解释了,然而只有他心里清楚,三弟这次回京,怕是会有不少麻烦。林叶告罪一声,便匆匆里去了,走的时候,柳茹雪的脸色像吃了虫一样难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樊楼诗会 大约申时,林叶便动身了,门口早有车夫候着,直奔东华门而去。 古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相传三月三是很黄帝的生日,这一天许多人家会一齐出门踏青,趁着暮春,再领略一次春天的美景。 上巳节在春秋就已经开始流行,其中有一项很重要的习俗就是拔禊,人们要去水边祭祀,然后用香薰的兰草沐浴,可以辟邪除病。《韩诗》说“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溱c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 然而说起来,上巳节也算是中国的情人节之一了,《诗经·溱洧》便描绘了当时的情景,少男少女各执兰草,勺药,趁着野外踏春之时,给互有爱意的男女提供了一个表达心意的场所。 相传周代至春秋时期,上巳节这边,男女在河边沐浴会行相爱之事,而且在这天,男女发生关系可以随意而行,随意而安。画面太美好,林叶不敢想象,只能感叹一句,古人,真会玩!宋朝禁止男女私下幽会,这三月三,也就将男女之事渐渐淡了出去。 马车很快就到了御街,林叶让车夫停下,自己徒步过去,实在是马车无法通过,因为是节日,道路上人头涌动,好不热闹,小商贩们也不管习俗,各类小吃都摆了出来,图个热闹,穿过人潮,行了几步路,就到了樊楼前。 京城七十二家酒楼之首,亦是最大的风尘之所,林叶看着这座繁华的酒楼,却是有些意兴阑珊。他不是多欲之人,极少来此,虽然杀星在各地也暗中经营了不少青楼,一为敛财,二为打听情报。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这是京人对樊楼的描绘,在他看来,颇为传神。 林叶还没进楼,便有一人迎了上来,正是送贴之人。 “少主!”汉子一抱拳,颔首道。 “进去说话。”林叶阔步向前,没错,汉子正是杀门中人,原名张猛,上一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大哥东方朔和他一起来京办事时见过一面,早上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只是不好相认而已。 楼内大多数人都在饮酒作乐,一楼有人唱诗弹奏,客人们在二楼寻个看台侧卧,软玉在怀,另有女子在一旁添酒,自然不会有人注意道并不起眼的两人。 “大哥还好吗?” “半年前益州一别,就没有东方大人的消息了,山主让我随张大人来京,护佑他安全。”这山主正是林叶的义父——苏云。 “有劳张兄弟了。”张猛的武艺他还是知晓的,当年黄天荡杀山贼,一杆长枪,只身一人,如入无人之境,别说近身,皆是一枪锁喉。 这是杀门的历练方式,杀门中人,大多都是孤苦无依的孤儿出身,张猛的双亲正是被黄天荡的山贼所杀,十多年过去了,换了几任州官,黄天荡的山贼依然猖獗,而张猛当时的考核,便是取得黄天荡山贼头子的项上人头,无论方式。 他哪里懂计谋,到了黄天荡,摸清楚后,休息一日,便单枪匹马的杀上山去。 “少主哪里话,张大人就在里面,少主自行前去便可。”语毕,便转身隐没在了一群莺莺燕燕当中。 林叶这才发现,整个顶楼似乎都被包了下来,宴席早已摆好,主座设有三案,依次而下,左右各有三排食案,文人士子这时候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站的累了,便在食案前席地而坐,喝点酒,吃点东西,也有女子穿梭在人群之中,添酒弹唱,宛如一抹亮色,说不定,这其中就有几对相好的。 林叶一进门就看到了钱四海,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喝酒,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一旁伺候着。他站着还不觉得,这一坐下,完全就像个小胖墩。 钱四海自然也看了林叶,顿时两眼放光。“二哥,你怎么才来啊!”也许是反应过大,周围的人蔑了他一眼,闲他聒噪,钱四海一一瞪了回去。 无奈笑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小姑娘乖巧的拿了个杯子,斟满酒,递到他跟前。 “三弟呢?”两人碰了杯,饮尽,大宋清酒居多,度数并不怎么高,要是烈酒,可不敢这么豪饮。 “二哥,你待会可得好好说说他,把我们叫来,自己却跑没影了。”小胖墩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显然是埋怨颇多。 林叶笑笑,对他的抱怨置之不理。 “那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喝酒?”厅内大约有三十多人,成群的聚在一起,极少有像他一样落单的。 “二哥,你别提了。”钱四海脸皱的像个包子一样,显然郁闷到不行,自顾自喝了杯,林叶顿时来了兴趣,这个中缘故必然很有趣。 钱四海不肯说,然而一旁添酒的小姑娘却是极力的在憋笑,想然是知道其中原因的。 “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林叶轻声问道,她想然是没料到林叶会问自己,顿时红了脸,不答。 “二哥你别难为难为人家了,这《六国论》当真不是欧阳修的?”钱四海一脸神秘兮兮的问道,显然现在还是不肯相信。 林叶只楞了半秒,便反应过来了,一巴掌拍在钱四海大腿上,哈哈大笑,还好他刚才没有饮酒,不然场景必然极为壮观,周围人寻声望过来,林叶知道自己有失礼仪,便忍了下来,只是实在有些憋不住。 后面的不问他便知道,定然是之钱老四觉着无趣,找个了圈子凑过去,文人大多谈论的除了诗词歌赋,便是国家朝政,兴许是那群人提到了策论,钱四海想要卖弄一番,泛泛而谈,“我觉得欧阳公的《六国论》” 然而这《六国论》明明是苏洵的成名之作,便是以此策论而名动天下,这家伙不仅是班门弄斧,还砸了自己的脚,他都不敢想象当时那些士子看他的眼神是怎样的了,装个“假文人”都装不好。 他也无可奈何,看他一副委屈样,最后只有笑骂道:“叫你平时多读书。” 不多时,林云也来了,两人并没有打招呼,只是眼神对视了一瞬,他便加入到了自己的圈子里。 “公明兄” “无过兄” “贤德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然而先至的人打招呼之时,也向自己的好友嘀咕道:看到角落那两个人没有,一个傻子,一个疯子,你可不要去招惹,要沾晦气的。 诗会,即将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樊楼诗会(中) 此次参加樊楼诗会的大多都有功名在身,或是京城名流,林叶看到了几名翰林学士,这可是皇帝的高级顾问,私人秘书,平时可不多见,还有几个都是在朝官员的子弟。 翰林院可以说是文人精英中的精英,李白,杜甫,白居易皆是出身翰林院,而张子京在翰林院待了一年,便下放到益州做知府,正是为了累积他的政治资本,以便重用,此次回京在朝中再打磨两年,一个参政知事(副相)是跑不了的。 两人坐在角落饮酒不过片刻,一个人的到来,却硬是惊掉了两人的下巴。 白衣风流,头发束之以冠,用一支木簪插住,剑眉凌厉,奈何面目清秀无双,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到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为了装的更像一些,手中还握了一把折扇。 “不知在下可否向二位讨一杯浊酒?”两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白衣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小乔,声音倒是变的有模有样。 “敢问兄台高姓?”钱四海一脸惊讶的站起来拱手道,显然是想捉弄一下她。 小乔又哪里管他的发难,径直坐到林叶身边,哗啦一声将折扇展开,身姿极为潇洒,钱老四自讨没趣,也就坐回了自己位子。 林叶从小姑娘手中接过酒器,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 “夏天都还没到,你拿把折扇干嘛?” “我看街上有卖的,就顺手买了把!”嘴上这样说着,却是不好意思的将折扇收了起来。 算起来,几人上一次相聚已经是两年前了,小乔一直在西北,那里和部落民族接壤,西夏又总是不安分,双方总是互有交手。而辽国自檀渊之盟,明处的关系反而缓和许多,相对来说也安定不少。 钱四海总是天南地北到处跑,在汴京落脚的时间也不算多,三弟张子京前两年又被调遣到益州,而大哥东方朔自离开杀星,相见的日子便遥遥无期。彼时五人在寒江城结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四哥,你可不厚道,明明都认出我了,还要故意刁难!” “哈哈!只是许久未见,没想到变的如此‘俊俏’。”因为有旁人在,两人说话都有所顾忌,只是这话中的意思,她又哪里会不明白。 等到夜幕降临时,一直待在别处的主人才现了身,主人入场,三人当然也只有起身相迎。林叶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人,才知道举办此次诗会的竟然是驸马爷王冼。与之同行的是一位老者,张子京落在最后。 老三似乎瘦了不少,也黑了些,却是少了一丝书生气,多了分刚毅。张子京环顾了一周,便看到了角落的三人,当下只能用眼神说抱歉,前面有两尊大佬,他暂时也脱不开身。 林叶点头表示理解,主位上的三人入座,站着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寻了个位置坐下。按理来说,座次的先后顺序,是有严格规定的,因为它和身份尊卑有关,越靠近主座身份越高,古时又有以左为尊的习惯。只是今天来的,若要分个高低上下,倒也不容易,也就随性而为了。 “今日上巳佳节,有幸能邀请诸位,是在下的荣幸!”王冼在主座上举杯道。 “驸马爷严重了” 台下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恭维,虽然王冼只是一个左卫将军,驸马都尉,仅仅只是从四品,然而人家却是娶了皇帝最疼爱的妹妹为妻,地位超然。林叶对此人却是有些不屑,若论书画,词曲,他不得不承认,王冼的确是其中的大家,他看不起王冼的,是他的人品。 宝安公主比王冼小了十余岁,当时两人成亲,对整个宋朝来说都是件大喜事。王诜母卢氏寡居,公主住在近处,每天给婆婆进献美食。卢氏生病,公主亲自调和汤剂奉上。论容貌,也称的上是国色天香。如此佳人在侧,王冼却是每每放纵自己,常与朋友流连于青楼勾栏之中,更令世人觉得无语的,是宝安公主改封蜀国长公主后。 公主贤德,性不妒忌,王冼以此纳了八房小妾,妾室仗着王冼不管事,竟然经常触犯公主,王冼也当作没看见,不管不问。 若是公主有才无德,两人聊不到一块去,也就罢了,宝安公主却是好诗词,并写得一手好文章。 林叶并不是纯粹的文人,在他眼中,即便你才高八斗,与之交游之人皆是名人,又如何?借着自己的才情为借口,行为放浪不羁,不过一傻子也,分不清对自己最珍贵的是什么,再辉煌的人生,也不过像一块失了灵气的玉石。 “今日一是为我好友张子京接风洗尘,二是,今日踏春必定都有所佳作,诸位切不可藏拙,写出来也好让我们品鉴一番!”说完一口饮尽。 随后张子京也起来敬了一杯酒。 至此,诗会便热闹了起来,一旁就备有笔墨,谁要是有了灵感,便自行挥毫,也不出一些早有预备的,想要引起主座三人关注,毕竟可都是潜力股,受到赏识,与之交好,自然益处多多。 林叶是听了钱四海的介绍,才知道那位老者竟然是翰林学士承旨,这要放在唐代,可是有“内相”之称,只是宋朝分权严重,早已没了当初风采,不过依然是翰林院最高级别的存在,怪不得如此安稳如山。 酒过三巡。 “既然诸君都不愿执笔,那在下就献丑了!”终有人不敢寂寞,起身走向一旁的书案,那边早有侍女将墨研好,青年牵住广袖,便执笔落下。 既然有人开头,这边众人也不急,自然饮酒聊天,静待佳作。林叶三人谈论着曾经的往事,惆怅时。不免多饮。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待墨稍干,便传到了主座之上。而写诗之人回到座位上,虽装作不在意,神色中却是有掩不住的期待。 “好一句,况春未老,过南园,尚及牡丹时。”张子京笑着点评了一句,便将宣纸传了下来,那人受到夸奖,自然高兴不已,嘴上却还自谦着。 待诗句到传到林叶手中,已经有第二人上前写诗了,宣纸上是一首木兰词。 苦春宵漏短,梦回晚c酒醒迟。正小雨初收,余寒未放,怯试单衣。娇痴。最尤殢处,被罗襟c印了宿妆眉。潇洒春工斗巧,算来不在花枝。 芳菲。正好踏春,携素手c暂分飞。料恨月愁花,多应瘦损,风柳腰肢。归期。况春未老,过南园c尚及牡丹时。拚却栏边醉倒,共伊插满头归。 文词工丽,有三分媚意,洒脱之意贯穿其中,况春未老,过南园,尚及牡丹时,便是这首词中将洒脱之意表现的最为突出的一句。第一首就能有如此水平,那些想要借此一展才华的,怕是要掂量掂量了。 此时早有歌舞入场以助兴,樊楼不愧是天下第一楼,这歌舞无论从选人,音律,编排,都算的上是难得一见了,白衣公子林小乔自然不敢多看,微红着脸,默默饮酒。 林叶因其中一女子的身段颇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小腰扭的不巧的是,他竟然在斜对桌看到了几个老熟人,正是那日清音麻烦的燕洵几人,林云此时也和他们坐在一起。 看到林叶望过来,燕洵还对着他举杯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樊楼诗会(下) 樊楼分东c西c南c北c中五楼,其中,以诗会所在的西楼最大,五楼空中有长廊相连,红窗c黑瓦c彩梁c飞檐,层层叠叠。其内有湖,有亭,有阁,行走其中,有移步换景之感。而樊楼之外,便是著名的汴河,柳河是它的分支之一。 此刻,诗会的气氛逐渐变得火热起来,几乎每隔一杯酒的时间便有一首诗作传出,而且今晚举行诗会的还不仅仅只有樊楼一处,金玉楼,柳河坊,甚至汴河的游船之上,都有人在举办诗会,只要每有佳作传出,便会有专人送到各处诗会,若是千古诗词,不到第二天,整个京城都能知晓。 林叶所在的角落靠近窗边,向外望出去,内城当中灯火辉映,人影交错,黑夜弥漫不到汴梁城。因为琴瑟之音,街上的喧嚣也传不进来。林叶看着众人纵情在声色犬马中,美酒醉人,歌舞迷眼,他心头却是有几分不快。 儿时身处寒江城,曾随义父去过一趟边塞,西北之地,浩瀚无垠,山势之雄伟,非能用壮观一词来形容,那里聚集了大宋最精锐的部队,最优良的将士,然而每每值此佳节,仅能裹紧棉衣,握牢兵戈,靠一碗热汤取暖抵御呼啸的北风。 所谓的保家卫国,也只不过是营造一个天下太平的环境供这些人饮酒作乐而已,终究心意难平,所以尽管他腹有诗才,却从不展露,对这类诗会也是相当厌恶的,于国无益,反而消磨了人的意志。如今的诗会,和王羲之当时的曲水流觞,以文会友早已不同。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偏激了,况且人之本性,便有贪图享乐,纵情安逸。然而他终究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 “二哥,是不是不舒服?”小乔看他脸色有些难看,以为是身有不适。 “没有,来,喝酒,这等机会对我们可不多得。”心中哀叹一声,想要照顾更多的人,他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做,而如今,便是慢慢丰满自己的羽翼,加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小乔不疑有他,只要他开心,自己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而在他们的斜对面。 “长平兄,这林叶当真不擅作诗?”长平是林云的表字,发问的自然是燕洵的跟班陈泽美。 当初燕洵等人在清音那吃了跟头,主意便打到了林云身上,他们几个曾喝过几次酒,也经常一起在青楼狎妓,算得上是酒肉朋友,林云醉后经常会念叨自己的弟弟是如何不成材,既不爱读书,也不热衷科举,甚至连考都不愿去考,真是有辱男儿身。 眼看上巳佳节将至,你既不擅作诗,我便逼你当众现丑,事后宣传一番,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尚书府次子林叶原来是个不学无术之辈,也好出一口气。这其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便是将林叶毫无防备的邀请到诗会上来。 “陈兄放心,我这弟弟从未有诗作传出,有一次我考他诗词解义,半天也答不出来。”林云这样说,燕洵也就放心了。 弟弟,别怪我无情,谁让你是主房所生,而我娘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青楼女子。古代主房偏房地位差别极为悬殊,不仅是下人的态度,还事关家产继承,而自己母亲说到底,也不过一妾室,还是从青楼赎过来的,哪能和欧阳倩雪身后的大家族比手腕。别看如今林海看重自己,不过是弟弟一心想做富贵闲人,而欧阳倩雪又不喜争,这林府,才能有如此局面,一旦天平有任何一点倾斜,局面将会截然不同,所以,既然有打压自己这个弟弟的机会,他当然也没有理由放过。 只是,他并没有告诉燕洵,林叶是张子京请来的,而非自己。自己只要安安心心当个演员,做个看客便好,得罪张子京,可并非明智之选。 林叶将近十年的藏拙,也并非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他只有越不起眼,所行之事,才能更为方便。 燕洵看时辰,感觉气氛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始“表演”了,便向一旁的陈泽美使了使眼色,那人当即会意。 “林兄腹有诗才,何不趁此机会向大家展示一番?”陈泽美先抛砖引玉。 “是啊!是啊!林兄可不要藏拙。”周围的几个托一起哄,顿时将周围目光吸引了过来。 “让诸位见笑了,在下心中尚未有佳作。”林云向四方拱手故意推脱道。 “嗳!林兄莫要推辞,我可是拜读过林兄的《菩萨蛮》,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可见也是风流才子,要说此刻腹中无诗,我是不信的。”燕洵半是恭维道,这首《菩萨蛮》,原本就是他们一次狎妓时林云用来讨好女校书的。 “嗳!燕兄莫不是记错了,我记得这首《菩萨蛮》不是林叶所做吗?” “陈兄此言差矣,这林叶胸无半点文墨,哪里作的出这首诗!”燕洵一副自信满满,言辞凿凿的样子。 “子悟这样说我可就不敢苟同了,这林叶虽无功名在身,可也是得到过伊川先生的赞赏的,此子只要走科举一途,甲子榜上必有他一席之位。”陈泽美这话一说,在场之人心中都有些动容,毕竟这伊川先生程颐,只要是天下士子遇见,都要尊称一声老师,林叶能获得如此评价,定然不简单。 “那他为何不考取功名,正所谓,习得文与武,卖于帝王家,莫非这林叶是想要‘隐士’?”燕洵嗤笑道,如此年轻的隐士,倒是千古奇闻,这边争论激烈,引起的注意也就越来越多。 “这其中必然有缘由,只是燕兄说他胸无半点文墨,这我是不依的。”此刻的话题早已从之前的文章是谁所著,转变到了这林叶是徒有虚名还是有真才实学。 然而任凭周围的士子怎么想,也不知道汴京有这样一号人物。 林云看众人的兴趣起来了,是时候该他出场了。 “两位不要争论了,今日小弟也在场,何不让他作一首,来验验二位谁对谁错。”林云此话一出口,顿时成为了焦点,是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行了。 此时歌舞正好换场,之前的争论几人故意放大了声音,所以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众人也想瞧瞧,这林叶究竟是何人,能得到伊川先生的赞赏。 林叶这边三人自然也看了许久的戏,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只是手段过于幼稚了,他在桌子底下按拍了拍小乔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以她冲动的性子,说不得会上去掀桌子。 “二哥,这酒可不好喝啊!”钱四海感觉有些好笑,这些士子也是无聊,竟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无碍!” 此刻燕洵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林叶的食案前,先拱手行了一礼。 “刚才不知林兄在此,言语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三人自顾自的喝酒,对他的话不理不睬,好似空气一般。此刻有一部分人早就明白这就是个套,想让林叶往里钻,主座上的张子京又如何不知,但他这时候反而不好插话,想要让二哥出丑,你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燕洵,好!我可是记住你了。 “想必林兄也听到刚才的争论了,不知可否赏诗一首,以证是非。”林叶,我看你怎么接,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老子动不了你,也要把你的名声搞臭。 众人的目光也汇集到了他身上,此刻,他必须要拿出个态度来,不然,这关可不怎么好过。 “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林叶是否有真才实学,又何须向他人证明。”众人有些惊叹他的气度,但更多的人则认为林叶是怕了,不敢接招。 此刻诗会上的所有人都已被这件事圈住,如同看戏一般,想要看看这后续会怎样发展。 燕洵可不会就这样因此退却,林叶的态度反而是让他觉得怕了,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林兄莫不是怕了,这自身才学自是不必向人证明,可这众人之口还须以诗为证,不然落得一个徒有虚表可不怎么好!”燕洵这话就是见缝插针,反正你今日不拿出点东西了,出了这个门,你不仅没了名声,京城人还会知道你林叶怕事,有失君子风度。 “你这书生好生无理,不就是作诗吗!不过信手拈来!”小乔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吓了众人一大跳,多年的刺杀,早已让他有了成熟的心性,然而,她绝不容许有人在她面前有辱自己的心上人。 之前无人目光都放在了林叶和燕洵身上,小乔这一站起来,将之前的紧迫氛围一下子就打破了,燕洵被蹬鼻子骂脸,当下便想找回场子。 “坐下!”林叶一把将她拉了下来,虽然女扮男装,但众目睽睽下,未必不会有人识破。 “不过诗词而已,我写一首供大家鉴赏又怎样!”林叶起身慢步走到了摆放文墨的书案前。 小乔虽然知道自己鲁莽了,却还是气呼呼的拿着扇子使劲扇,额前的几缕青丝飞扬不止。 “来,喝杯酒消消气!”钱老四递了一杯酒到她面前。 “不要!”小乔气呼呼的转了个身,不理他。 钱四海也不生气,自己将酒饮了。林叶在五人当中 若论才学谋略,即便是三哥张子京,也自愧不如,他倒要看看,这场戏会如何收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以诗会友 紫毫入墨,提笔而书。 往日寒江城内,几人骑马踏春的景象已如长江之水,再难回溯。曾经年少轻狂,行孟浪之事,义父气极,五人被罚到无过崖前面壁思过月余,如今想起来,却是他最美好的时光,世事多变,他又能奈何。 梁园歌舞足风流 那些想要看他出丑之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书案两侧,林叶写一句,便有人轻轻念出来,开篇应景,不过泛泛之谈。燕洵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美酒如刀解断愁 颌联一出,围观之人有不少都变了脸色,酒如刀,解千愁,仅此一句,就足以肯定林叶的诗才。燕洵面有震惊,心里顿时生了警惕,莫不是林云给的消息有误?不,不会的,定是巧合。 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后两句林叶一气呵成,停笔归于砚上,径直离了书案,回到角落。良久,才有人从诗中的韵味中回过神来,赞叹了一句:好诗! 实在是燕洵之前的刻意引导,让众人觉得林叶胸无点墨,使得前后反差过于巨大,才让这首少年老成之作显得如此不凡。燕洵几人已然是面有土色,林云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有些恼怒,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能藏拙。 墨干之后,宣纸首先呈给了主座老者的手上,另有侍女抄了两张流传于诸人之手。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老者将这首诗抑扬顿挫的念了出来,用应情应景四字来形容在合适不过。 “小兄弟这首诗倒是让我想起了不少风流往事,哈哈!”说着大笑着将宣纸递给了王冼。 王冼和张子京只是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并未作过多点评,前者是因为他的领域是在书画,而并非诗词,而老者已经流露出明显的赞赏之意,张子京再作过高的评价,反而适得其反。 此刻厅内风向已变,燕洵之前刻意引导的铺垫反而成了林叶的垫脚石,但他不甘心,他不相信一个白衣能有如此才华,指不定这首诗就是从哪抄的,或是林叶曾经游樊楼时所做,毕竟之前众人都是围绕着上巳和踏春来作诗。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他想要再一次发难。 “之前是小弟鲁莽,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林兄谅解。”燕洵再次走到林叶食案的侧面,执了一大礼,君子过而能改,善焉!燕洵能拉下脸面,做到如此地步,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周围之人对他的行为低声议论着,或褒或贬。 “无事,燕兄也不过听信谣言而已,这小人之言,往往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林叶倒是觉得此人心性不错,虽然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一番嘲讽总是少不了的,顺带还讽刺了一下了自己的“好哥哥”,小乔对燕洵印象极为不好,气势汹汹的盯着他,伪君子,真小人,要不今晚把他抹了脖子算了。 听到这夹枪带棒的话,燕洵也只有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林兄有大才,不知能否帮小弟一个忙?” “但说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叶明知他又要发难,却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宋人就是这样,就算自己接不下来,那也是后事了。 “前几日在樊楼偶听得师师姑娘一首曲子,便想要作一首《清平乐》,然而小弟不才,多日冥思苦想也未能有满意之作,还望林兄不吝赐教,为我填一首词,也好让我借花献佛。” “既是心有所悟,在下怕是词不达意。”这填词是在选定好歌曲后,依照歌曲来选字用韵,把字填进歌曲中,正所谓“旧曲填新词”,极为考验一个人的文化功底。 “无妨,林兄尽管放手去写。”这燕洵倒是痛快。 “那还请燕兄重奏一下当日之曲。” “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去请师师姑娘。”燕洵见他接招了,一扫之前心底的郁闷,哼!想填词,我给你找一首生僻曲子,让你填到姥姥家去。 李师师当时正在东楼迎客,每到节日,反而她倒是最忙的一个,请她的帖子早在半月前便纷沓而至,既要推辞,又不能得罪,有些推不了,只有交给“妈妈”处理,即便是在今晚,楼内也有好几个去处。 燕洵找到她的时候,她也正好要去西楼,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钱财对她来说不过易事,愿意为她一掷千金的,汴梁大有人在,唯有身怀权与名之人得罪不得,驸马都尉,自然在名单之内,于情于理,她都得来上一趟,此刻燕洵邀她,便不至于显得高傲,若是中场自行前去,会显得有怠慢之意,有人相邀,就有辩解之辞。 廊桥之上。 李师师和燕洵行在前,身后跟有五名侍女,分别抱着琴c瑟c萧c笛c琵琶。能成为名妓,容貌为首要,其次便是才艺,樊楼自有退下来的清倌充当领班,手把手的教你,所以琴棋书画,歌舞自是不在画下。 而花魁和红牌之间,最大的差距,便是“曲拒迎和”四字,这需要自己去慢慢摸索,所以,能做到这青楼顶尖的女子,定然不会是普通女子。 “师师姑娘,小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同意。” “公子但说无妨。”女子声音迷软,听得燕洵骨头都酥了。 “诗会中有一位是在下的朋友,小生想要他帮我填首词,还请师师姑娘弹一首《清夜吟》。” 李师师蕙质兰心,又怎么听不懂他话中的内容,燕洵只让她弹《清夜吟》,却不说要填何词,多半便是词曲不合,要为难那位“朋友”。这些把戏她见的多了,只是为何要把自己扯进来。 “公子有求,师师弹上一曲有何妨。” 转眼间便到了西楼。 京人多赞叹李师师之美,有诗为证:芳蓉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露来玉指纤纤软,行处金莲步步娇。白玉生香花解语,千金良夜实难消。 此女倒是不负“盛名”,一进厅内,便勾住了众人的目光,面若桃红,腰若拂柳,一举一动皆自成风情,却又不失仪态,怕是天下女子,无人敢与之比美。 林叶在她行礼时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有些惊叹燕洵真把此女给请来了,这时候不应该是最忙的时候吗? “哥哥干嘛不多看两眼,如此绝色,可是难见。”小乔有些吃味的调侃道,看看那些所谓的文人才子,李师师一进来,把他们魂都勾没了,哼!一群臭男人。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林叶自酌了一杯酒,又继续道“即便她到达了青楼女子的第一人又如何,终生不过是活在囚牢当中,逃不出这深渊。” “我家二哥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多情了。”钱四海打趣道。 林叶也自觉被影响了心绪,大笑着,相互饮酒。小乔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反倒对人群中璀璨如明珠的女子生了一份同情,在她谈笑自若间,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之前应燕公子之邀,师师为诸位弹上一曲,大人们可不要笑话小女子。”言罢,自有婢女安放好古琴,焚上香炉,女子席地而坐。 众人这才想起这一茬,林叶可是应约要填词的。 厅内中央,师师俯身轻调琴弦,玉手翻转,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挑,一缕淡淡轻愁便悠然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红筏小记 和名曲《高山流水》c《霓裳》c《六幺》相比,《清夜吟》这首曲子,大多数人就只听过名字,却从未听人弹奏过,林叶也只知道这曲子有三段,分别描绘了三个场景。 一轮月色,四顾寂寥,东方既白。 李师师的琴,声散而意达,仿佛将人引入了一个凄清的寒夜,众人皆已睡去,她却辗转难眠,遂起身披上外衣,将房内所有的蜡烛都点燃,独自一人提着酒壶,倚着窗框,自酌到天明,都说帐暖良宵短,我见未必。 曲罢,厅内一片寂静。 “师师献丑了。”女子起身后,在琴旁福了一礼,引得满堂喝彩。 说实话,音律一途,此女已然算得上是登堂入室,假以时日,仅凭这一领域,便足以成为一“大家”。 彩头已下,林叶知道自己不上也不行了,其实他倒是心有所感,然而却有些抓不住那一丝感觉,若是强行作诗也行,只是未免就少了几分颜色。 林叶用眼神安慰两人无碍,起身提着酒壶走到了场中央,此刻,李师师退场,坐落到一旁,众人隐隐将她围成了一个半圆,这些人自诩为君子,对远近掌握的自然极好,不会让人觉得有“冒犯”之意。 林叶至后,众人的谈笑也就停止了。 “林兄莫不是已有佳作?”燕洵从一旁凑上来,笑意吟吟道,真是哪都少不了他,毕竟他可是急于想看林叶出丑。 “惭愧,诗作未有,只是久居京城,却未曾见过师师姑娘一面,怕成憾事。”其实他只是想见见这弹奏之人,想以此,看看能否抓住那丝感觉。不过他从没见过这天下第一名妓,这倒是事实。林叶一言,引得众人嗤笑。 “公子言重了。”李师师打小便身在红尘中,所遇之人,不说十万,也有八千,却从未见过像林叶一般的人。嘴上说着倾慕自己,眼睛却是一片清明,显然自己的容貌并不能令他动容,这诗会上的人,明显对他有排斥,却不失气势,泰然自若,如此人物,怎么会被敌对起来? “林兄可莫要负了师师姑娘一番‘琴’意啊!”燕洵这一语双关之意引得那女子红了脸。 “就怕姑娘琴中之人并非是在下。”杀门中人,除了武艺是必学的以外,每个人可以另选发展的方向,两军对阵,幕后刺杀,流浪武林等等,还有一样乃是杀星之人都必须精通的,便是“伪装”,李师师故意表露出的娇羞自然迷不住他。 众人不明林叶话中的意思,唯有师师眸子闪过了一丝亮色,仿佛人海茫茫中,遇到了相知之人。 “我吟诗,姑娘执笔可好?” “好!”周围之人没想到李师师竟然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有人妒忌,也有人惊叹林叶之才,这时候离弹奏结束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如此短的时间,我倒要看看你的诗能有几分成色,要是泛泛之作,今晚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燕洵如是想到。其实李师师也只是对他感到好奇,也想知道此人是否真的明白自己琴中意。 “红筏小字,说尽平生意。”林叶在靠近的笔墨的食案旁慢慢坐下,翻了个酒杯,给自己满了一杯,一口饮尽。 开篇表“情”,这应该是首哀诗,倒是和《清夜吟》的冷清基调相符。情人在红色的信筏上写下自己的心声,又是要寄给谁呢?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众人皆在品味林叶吟出的这句诗,无人注意到李师师那绝美的脸上留下一滴清泪,连握笔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即使有鸿雁和鱼儿,也难将自己的情意传达给对方,唯有惆怅渐生。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佳人早已远去,难觅踪影,青山挂斜阳,唯有一江春水向东流淌。燕洵知道自己输了,输的连渣都不剩,借着更衣的为名,暂时离了顶楼,免得一会自觉尴尬。这一切都要怪林云那小子,说不定就是这两兄弟联合起来坑我的,哼!这笔账,我燕洵记住了。 林云还不知道自己顺带也被记恨上了,他也只在之前写了一首《伤春》,得到了王冼的赞赏,本来今晚能结识不少人,指不定在今后的官途上就能有所助益,却被林叶搞得没了心思,而和他同期的,皆已为官,因为自己是吏部尚书的子嗣,想要做官反而没那么容易,毕竟要避嫌。 “师师谢公子赐诗。” “但愿没有辜负姑娘‘琴‘意。”林叶提着酒壶慢悠悠的回了角落。 之后因为厌烦不断前来结交的人,三人便悄悄离了场,在楼下单独开了一间房,离场的时候李师师好像又谈了一曲《高山流水》,待她弹奏完,早已没了林叶等人的身影。 没多久,张子京也跑了下来。 “二哥,四弟,小妹。”两年未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来,三哥快过来喝酒,一直坐在那上面,都不嫌累吗?”虽然之前还让林叶要说说他,这会儿可热乎的不得了。 “今晚是我有欠考虑,只是相逢心切,来,我自罚三杯。”张子京面有歉意,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再拿酒壶时却被林叶按住了。 “要喝酒机会有的是,今晚不宜喝多,你刚回京城,可不要因酒失事。” “二哥说的对,我金玉楼在京城立着,想喝酒,什么时候没有。”钱四海一个胖墩,这话说的却是霸气侧漏,没办法,有钱人就是财大气粗。 “小妹什么时候回的京?” “我回来多日了,就是两位哥哥,一个忙着做生意,一个忙着调戏良家妇女,都不陪我。”明明是位“俊公子”,语气却是傲娇的不行。 “哦!”张子京顿时来了兴趣,自己这位二哥素来为人端正,头一次听到如此猛料。 “你别听小妹瞎贫。”林叶如此说,小乔有些不服气的轻哼了声! “你在益州这两年辛苦了,此次回京,便是大用的时候,有几点你一定要注意。” “二哥请讲!”张子京一听他要说正事,便严肃了起来。 “党争虽已息鼓,但你切记对往事不要妄加评论,免得被打上标签,之后会落人口实。”党派之争是神宗时期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主持变法,司马光等旧臣坚决反对,影响之大,几乎将北宋的整个政治格局分裂成了两个板块,一旦被打上标记,便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其二,如今朝政京党独大,如今我暂时不能入朝,很多时候你要明哲保身,至于京党,等你加封官职后,必然会有人来试探你的立场,到时候你要多多周旋,蔡京这人极为有手段,你要是应付不过来,就让张猛给我送话。” “其三,这朝中童贯和梁师成你要多加注意,尤其是梁师成,千万不可得罪。” “两个阉人,有什么好在意的。”钱四海不以为意的说道。 张子京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生意人,只对钱感兴趣,政治嗅觉并不敏感,童贯早在曾布为相时就和蔡京勾搭上了,可以说是狼狈为奸,而梁师成这个大太监,一个天子近人,煽风点火就够你受的了。 “小弟谨记。” “大宋已经太平太久了,久到宋人几乎快忘了外敌,这些弄臣阉人才有了上位的机会,这个局势,一时难以改变,等你坐上一定的位置,你或者我,必定得有一位孤臣。” “这种孤臣自然得有我这个弟弟来做,即便要当死臣,我也会为大宋扫清这些乱臣贼子。”张子京说的义愤决然,自己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书生气太浓了,但愿北宋的官场能将他打磨的更圆滑些,到时候才能大用。 “这是你在益州的这两年,朝中发生的大小事件,还有一些特别的人,我将需要注意的抄下来了,你在益州难免消息不灵通,免得触了忌讳。” “多谢二哥!”张子京接过册子,欣喜踹入怀中,这对他来说,可是至宝,仿佛投石问路,能避开不少麻烦。 “想必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们再喝一杯,可不要一回京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四人相视一笑,小乔将四个杯子分别满上,四只酒杯在木桌的中央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故人相聚,却不能一醉方休。此刻远在青州的一座山头上,东方朔身上满是细小伤口,扯下一块分不清颜色的布料将手臂上正在流血的刀伤缠住,月如霜,洒在地上,周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暗红的血汇聚成小流,慢慢向山下流淌,血色染红了山头。 二弟,三弟,四弟,小妹,你们还好吗?他没时间再细想,又一波人杀了上来,乌云挡住了月光,今晚,便是杀人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夜归 月明星稀,钱四海还要奔往金玉楼,就先行了一步,小乔和林叶同路,张子京让张猛驾车送他们回去,遭到了林叶的拒绝,有个人还在等着他。 一出樊楼,顿感天地清明,胸腹间的酒气都吐了出来。街道上依旧喧闹,不知何时才会归于寂静,林叶先扶着她进了车厢,站在车辕上,回首望了眼灯火通明的樊楼,这大宋的繁荣,迟早要毁在这群人手中,弯腰进入车厢,马儿一声嘶鸣,便缓缓向前驶进。 上了马车后,小乔就一直掀着帘子,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欣赏着外面的景色,对她面前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你打小心里就藏不住事,在楼中你就不怎么搭理我,是不是哥哥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倒是说出来,骂我两句啊!”女人心,海底针,他一向猜不透,不如直接问为好。 “高山流水遇知音,哥哥什么时候也写首诗送我呗!”女子语气平平,林叶却是听得出其中的酸意,竟然是为这是生闷气,他也是无语了。 “你既然要,找个时间我写上百十首送你就是了。” “油嘴滑舌。”小乔轻哼了声,偏过头去不理他,眉眼却含有笑意。 马车穿过御北街,平日里冷清的街道,这时候依旧有不少人,不得已,只好放慢了速度。 “我见过古渡口那个姑娘了。”小乔只是定定的望着他,看不出神色。 在酒楼时,小乔说自己调戏良家妇女,他就知道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你觉得她怎样?” “姿色尚可,只是她身体好像不怎么好。”古代医疗技术并不怎么高明,五六十岁便是值得庆祝的高寿了,往往一个感冒风寒就可能要了人的命。 “你小时候不也是体弱多病,哥哥不也把你养好了吗?”小时候营养不良,小乔感冒发烧那是常有的事,养父养母大半的钱财都用在了给她买药身上,病情有好转,林叶就进山给她抓野鸡,年龄再大了点,她的身体才慢慢好了起来,如若不是这样,她不一定挺的过那次饥荒,然后拜入杀星。 林叶的话似乎勾起了回忆,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哥哥,会娶她吗?” “不知道,世事难料。这些事,随遇而安吧!” “那到时候若是成婚了,我可是要喝喜酒的。”似悲似喜,化为一抹复杂缠在心间。 林叶见不得她这样,更见不得她说话的口气,轻拥入怀,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被米酒所掩盖混杂在一起。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的家人,我会护着你,直到我身死魂散的那刻,它不会因谁而改变,你要是不幸福,哥哥也不会幸福的。”小乔双手缠上了他的脖子,将头搁在他的肩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这个拥抱,无关情欲,只是小乔穿的是男装,若是让人看见了,免不得会浮想联翩,果然长得不错的男子,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二十四街,踢踏的马蹄声不停催促着车里的人快下来。 “你在家里休息两天,时机到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那位可以去找那位姑娘吗?” 林叶点点头。 “她对生人有戒心,你接触的方式不要过于直接了。” “知道啦!瞧你宝贝的。”女子跳下马车,从袖中取出钥匙寻着锁孔,融在夜色中的背影孤单而萧索,只有钥匙和铁锁碰撞发出的丁丁当当撞击声才揭示了她的内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林叶看着小阁上的烛光亮起方才放下了帘子。 “回府。” “恰!”黑衣人挥鞭在马臀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少主干嘛不把小姐留在身边,对您也好有个照应。” 此时的马车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倍,颠的林叶左摇右晃的,蹄声不知惊醒了多少正在美梦的人儿。 “还不是时候,之前让你准备的人手可以动了,李初善必须死,这件事我要小妹毫发无损的退出来,你让离剑那老小子给我注意分寸。” “我用这颗人头做担保,小姐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们在辽国的人怎么样了?”京城中的辽国细作一死,他们的人必定不能久活。 “上京的人都已经退出来了,其余四都的,山主让他们自己视情况而定,其实少主”辽国实行五都制,上京临潢府为正,其余四都为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今后就明白了。”星门中人花了几年的时间才在辽国稳定下来,如今一朝撤出,可以说几年的功夫都白费了,然而,时不待我。 有探子传来,在辽国的北部,完颜阿骨打已经统一了女真,并开始了向辽国造反,辽国在出河店集结了十万人,却被女真三千人杀的丢盔弃甲,这件事,要不了几天便会满城皆知,契丹似狼,这女真便是虎,大宋若是还不动动筋骨,怕是在美酒的沉醉中就要被野兽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第二天一大早,一江湖术士手摇铃铛,执一青幡,上书“算无遗策”,自称算尽天下事,手拿钱财,替人消灾,慢悠悠的从东城门进了汴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老道 汴京赶的是百日场,当天空还是漫天星斗时,城郊的农夫就已经起身,怀里揣着自家的饼,背上菜篓子或是挑上箩筐到地里采摘好果蔬,摸黑赶路进城,遇见同乡便吆喝着结伴而行,过了一个冬天,菜农们全靠这几个钱养家糊口。 天微亮,酒楼的菜贩子会带着几个粗布大汉左瞧瞧,右看看,这类人受各个酒楼委托收购平日里所需的蔬菜瓜果,因为数量众多,往往在向主家报价的时候会往上浮动一层,以此获利。 天大亮,各个府中梳洗妥当的丫鬟便会提着菜篮子出门,这才是菜农们最高兴的时候,虽然卖菜获得的多数银钱都是靠菜贩子收购得来的,但大户人家给的总会多出不少,就似每天都期待着惊喜发生。 日上三竿,一个衣衫不整的道士晃着身子从旅店中走了出来,老远便能闻到一身酒气,道士在集市上寻了一个空地,用袖子拂了拂地上的灰尘,席地而坐,手中的青幡笔直的挺立着迎风招展,“算无遗策”四个字好不明显,与其说他是出来赚盘缠还不如说他是出来晒太阳的。 吴敏儿今儿亲自带着家里的丫鬟乘马车出门,想要挑一只老母鸡为相公炖一锅老参汤,自家相公从西北回来后,老是夜不安寝,为人妇,既然他不说,自己也不好多嘴问什么,只能炖些安神补体的补品希望他能睡的好一些。 摆摊的街道本就算不上宽阔,菜农的摊子一占,买菜的人来来往往,便将所剩不多的空间填满了,此时一辆马车要从中过,引起的埋怨可想而知了,然而一看到马车上的标记,众人便焉了,枢密院副使的马车,可不是他们这些老百姓惹的起的。 马车在百草房前停了下来,吴敏儿早在半月前就在这预订了棵老参,掌柜当时说没货,去年购得的人参早就卖光了,过了一个冬天,各地的药材大多都还在采购,想要上等人参便要再等上月余,等北方那批药材送过来才行。 臭道士就坐在药房前,因为这的地势最开阔,阳光最足。 丫鬟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掀开帘子,正准备扶夫人下车,突然间,一声凄惨的嘶鸣响彻长街的上空,衣着艳丽诱人的吴敏儿一声惊呼,又跌回了车厢内。离剑袖子一翻,将藏有飞针的右手缩回袖子里,受惊的马儿前蹄高扬,一声嘶鸣,便向前冲去,旁边牵着马缰的车夫根就本拉不住。 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倚着青幡昏昏欲睡的道士在马冲向前的一瞬间,宽厚的手掌在地上一撑,三步化作两步,一脚踢在车辕上,便骑到了马背上。 整条街上全是大吼大叫人,唯恐躲闪不及。 “马受惊了,马受惊了。”马车从疯狂冲过后,又开始破口大骂。 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着急的只有吴敏儿带来的那几个随从,车夫随着马儿发狂的方向追了过去,丫鬟在原地急的团团打转。 大约盏茶过后。 马车又慢悠悠的跑了回来,大喜过望的丫鬟奔了过去,只是驾马的是道士,却未看见车夫的身影。 丫鬟扶着吴敏儿再次下车的时候,道士已经坐回了原处。 吴敏儿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受了惊吓,整个人显得有些虚魂未定。 “多谢道长出手相助,还请受小女子一拜。”妇人深深福了一礼。 “夫人不必多礼,既是无妄之灾,自当出手相助,你我相遇即是缘分,老道奉劝姑娘一句,这几日出京住上几天,免受池鱼之灾。”语毕,道士取下腰间的酒壶,拔开塞子,酒香四溢,清酒入喉。 “臭道士,我家夫人专程谢你,怎么说话呢!”小丫头一双杏眼睁的老大,仿佛想要将他瞪死。 老道如所未闻般,依旧喝酒,微眯着眼。 “道士,我问你话呢?” “小玉,不得无礼。”挥手打断了要上前“讲理”的丫鬟,吴敏儿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轻放在道士身前“还请道长明示。” “钱财不过身外之外,夫人还请收回去吧!” “这不过是感谢道长救命之恩,权当添些酒钱。”吴敏儿话说到这份上,这钱他不收也不行了。 “不知府上近日可曾招惹了不可得罪之人?” 吴敏儿细想片刻之后便摇摇头,“府中之人向来低调,并无此类之事。” “可我看夫人有血光之灾啊!哈哈!”袖子一扫地上的银子便消失了,起身拿着青幡向着酒肆而去,酒壶可是昨日就快没酒了。妇人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 “道士,你别乱说话!” “我说我看见的,小姑娘又何必动怒。” “道长可有破解之法?”吴敏儿信佛,对鬼神之道不像常人一般,常有敬畏,更何况之前降马之术也让他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这道士是个能人。 “我已道破天机,难在多言。”说着,转身便想进酒楼。 “道长留步,还请道长随我回府,只要能化解这场劫难,即便花再多的钱财我也愿意。” “夫人!”一旁的小玉嗔道,这家伙摆明就是个江湖骗子,夫人这是要上当了。她哪里知道,越是富贵之人,越是怕死,李初善从西北回来后,每日显得忧心忡忡的,必然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最终的结果,便是一人相求,一人推辞,离剑还是随马车进了李府。 百草房就在旁边,她却是忘了今天是来取药材的。 林叶在家中倒是做了几日清闲公子,早上起来读半日书,下午被李凡拉着逛花楼,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若是无事就和小月坐在院子里下棋,小姑娘老是嚷嚷着公子使诈。 昨晚答应了小月陪她出来凑热闹,夏天了,是该选些布料给她做件夏衫了,听说江南新进了一批布料,很受京都里的小姐喜欢。 小姑娘从早上起来就高兴的不行,进进出出的,脸上的笑容想藏都藏不住,其实林叶也挺高兴,上一次带她出门,依稀记得是去年除夕夜,今年的春游因为各种原因,也没去成。 洗漱干净,用过餐,折扇一展,喜出门去。 小姑娘今天一身白衣,衣上并没有繁复的刺绣,柔软的腰肢,水嫩的脸蛋,少女最美的年纪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刚出院门,管家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公子这是要出门?” “有什么事吗?”管家姓吴,是林海年轻时候身边的书童,自搬入府邸以来,便是由他打理着府中上上下下,也算是府中老人了,颇受人尊敬。 “老爷说要见少爷” 听到这话,两人的脸色都垮了,林叶对这个父亲没有一丝好感,这十年来,可以说一年都不会见上几面,一个人要刻意躲另一个人总是有无数种办法,即使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少爷不喜欢家主,这个天真的小丫头又会有多喜欢,只能是敬畏大于尊敬。 “父亲今日没上早朝?” “倒不是,好像是圣上病了,便早早退朝了。”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麻烦吴管家了。” “少爷哪里话,本就是分内之事。”说着,行一礼便离开了。 “集市看来是去不成了,你先回去,待会我再带你出去玩。”林叶在小姑娘鼻梁上刮了一道,本来苦瓜着脸的丫头听到这话笑颜重现。 “去哪?” “古渡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苏云,林海 寒江城,无过崖顶。 寒江城是大宋河东路边防重城,与辽国西京道辖下的朔州,应州接壤,沿寒江城纵向展开,修建了数以十计的边防据点。如果两国交战,寒江城一破,辽军 便可分三路直逼汴梁,身后的太原城也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 “山主,这是京城加急的信件,好像是从宫里传来的。”寒江城附近多高山,而无过崖便是其中最高的一座,从这儿可以将寒江城一览眼下,山风将谢安的长袍吹的呼呼作响。 苏云满头华发,披了一件毛色发亮的貂裘大衣,手里捧了个暖炉,昏昏欲睡,小桌上正温着热酒,火苗左右飘摇着,却不曾灭。 “拿过来我看看。” 谢安只觉得面前背对着他的老人瞬间变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心头,这么多年,这种感觉依旧没变,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掌握杀星这把“世间利器”吧!谢安将信件毕恭毕敬的放到了小桌上,然后侧立在一旁。 苏云从大衣里伸出一只手将信抽出,展开,微眯着眼,细细看了起来。 “送信的人呢” “我安顿在了星月楼。” “寒江城比不上京城,好生招待着。”信是徽宗亲手写的,向他询问曹玮是否可用,以及李初善通敌之事,是否属实,毕竟枢密院副使,乃是朝廷二品大官,是在马虎不得,既是徽宗的圣谕,送信之人也不可能是一般的差使。 大约盏茶过后,苏云将信递给了一旁的谢安,闭目道:“你也看看吧!” 日升云开,山风渐渐变的小了,云雾慢慢消散,景色也变的秀丽起来。 “圣上,这是在试探山主?”谢安有些不确定,虽然他在苏云身边待了数十年,然而这等权谋之术,他还是不怎么擅长,更何况还是猜测圣上心思。 “不仅仅如此,他还在试探我和林叶那小子的关系。”苏云说的不以为意,仿佛徽宗这封信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想必他已经知道我大限将至,若是我死后,你猜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苏云早已将生死看淡,他自己就精通卜卦,月余前就已经算出了自己大限之日。 “将杀星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有哪位君王会放心将这样一件大杀器落于他人之手。 “不错,我掌杀星三十余年,虽然一心为了大宋,但我却杜绝了杀星大部分掌权之人和赵佶的直接接触,唯独派了林叶一人进了京城,一是让赵佶了解并信任叶儿,让他觉得能够掌控他,二是到时候我死了,叶儿便是他想要控制杀星的最好人选。”这份心计,他竟然是从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 “那这封信?” “李初善身为枢密院副使,朝堂二品大员,地位仅在丞相之下,这等人物,不得不慎重,他在我这儿不过是为了求实,曹玮是曹家后人,将门之子,赵佶信中问我此人是否能堪大任,很大一方面是为了试探我对叶儿的态度,叶儿离开寒江城十余年,徽宗害怕他继承了我的遗志,再次独掌杀星,想在这件事上看看我对叶儿是支持还是反对,来坚定心中的决定,想必近来像这样的试探还有很多。” 谢安若有所思,并不能完全明白,毕竟这里是涉及了杀星上一代山主以及帝王权术。 “你帮我回一封信,李初善之事,就说证据确凿,将叶儿传回来的证据一并附上,关于曹玮。”苏云顿了顿,拇指磨着暖炉,想了会儿,继续道“就说叶儿有识人之明,自有他的想法,只是曹玮资历尚浅,两军对阵,关乎国事,希望圣上能细细考虑人选,这样,曹玮能上任的机率能有六成,若是西夏之战能胜,对叶儿大有助益。” “是!” 一口气说了如此之多,苏云明显有些累了,喝了口酒,闭上眼睛又开始打盹,谢安默默退下,不敢打扰。 就在他退到一定距离,准备快步离开的时候。 “婉儿最近在哪?”苏云几乎就像是在呢喃一般,但谢安还是听到了。 “在昆仑上寻雪莲,周言一直跟着他。” “下去吧!”苏云挥挥手,让他退下,谢安觉得他好像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暮年老人,腐烂的气息从他身上慢慢溢出。 林府承袭的是上任尚书府的府邸,更换了御赐的牌匾,清扫干净后,对院落进行了简单的修缮,但整个院子的构造并没有大的改动,也只是在这些年里不断清除了一些旧的东西,增添了许多精致的小件,唯一原封不变的,只有书房 因为这个三进的院子上任主人就是林海的门师李光,因讽刺当时朝堂之上阿谀奉承成风的行为,触怒了蔡京,事后找了个机会被贬至边州,人走了,唯独留下了满屋子的书,算是留一分因缘。林海是个念旧的人,房中的摆设未动一丝一毫,一为睹物思人,二为坚定本心,门师李光留下满屋子的书就像将自己的精神留在了这里,想来也是此意。 林叶本是极爱书的,小时候在寒江城,除了训练以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义父的书阁里看书,那里的藏书很多,有史记,礼法,典记,游记,农工,兵法,涉猎之多,林叶那时候用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藏书之多,整整建了五层楼才装完,直到离开那,他也不过才看了一半不到,不知道老三看完没有,那时候他可是林叶的陪读,曾经一起约好东华门唱名的,只是他失约了。 林叶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好奇进过书房一次,之后更是次数寥寥可数,尽管每一笔藏书都是难能可贵的财富,再早熟的青年人心里也总会有着可笑的坚持。 轻叩一下,再连扣两下。咚!咚咚! “进来。”声音平和而有力。林海迎娶欧阳倩雪的时候,二十而有五六,如今四十刚过半,却是有了白发,将近两个月没见,苍老之色却是愈显,也不知道为什么事而辛劳过度,不过观看相貌,即便四十好几,依旧面目俊郎,可见年轻时有着一副好匹相。 “父亲。”拱手深躬。 “坐吧。”林海正在书案后批示文书,将笔搁在砚台上,朝着刚进门林叶摆摆手。 林海入座后,林叶沏了两杯茶,父子许久未谋面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最近可有读书?”终究还是做父亲的问起儿子来。 “本业未敢忘,时有读书。” “你既不愿考取功名,多读些书知礼守善也是好的,你外公再有月余就是七十大寿的日子了,你在京中游玩多费费心,挑份寿礼。” “寿礼数月前就备好了。”林叶将茶盏的盖子掀开一丝,一缕茶香旋绕屋内。 “此去南边路远水长,你母亲身子骨已不如从前了,受不了长时间的颠簸,一路上你要好生照顾。” 一听这口气林叶就知道他不准备去江南了,自己又不好开口对母亲讲,想借自己传话,可笑母亲还在准备林海的行李,林叶也不知道他在躲什么,好像来到这个家,一有和娘家的来往处处都是母亲一人在张罗。 “父亲若是多抽些时间陪陪娘亲,我想娘亲会身体好很多。”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林叶欲言又止,终究有些不甘的起身准备出门。 “外公最疼娘亲,七十大寿,父亲真的不去?”终究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若是自己告诉娘亲,林叶觉得这事就这样默认了,自己有必要帮娘问问。 “朝务繁忙,抽不开身。”林海拂拂袖,敷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朝首重孝悌,父亲向朝中请归,没人会多说什么,父亲不去,世人怎么看外公,怎么看您!” “出去,你一个整天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子哪里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出去!”林海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手中的瓷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哪还有士大夫的气度。 林叶虽然和林海相处时间不多,却是很清楚这位父亲的脾性,平时温声细语,一旦戳到痛处了,立马就会暴怒,不过好像每次林叶都会戳到痛处。 出门后,重重吐了口浊气,都是谈话时生出的郁闷。吴管家就在门边侯着,多半是听到声响过来的。 “一会儿再进去收拾吧!气头上呢!”林叶向老吴挑挑眉,又回到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哎~少爷你也别老是惹老爷生气了,老爷以前是对不起你娘两,但这么多年,老爷也是在尽力弥补了。” 林叶知道管家是个老好人,和这样的人说越说越郁闷,但他心又是好的,你又不能指责什么,除非你是恶人。 林叶向他摇摇扇头,哗的一展,轻摇着折扇离开了。 哎~还是做个人人都怕的恶人好啊!就算没人喜欢,却也活的自在。算了,算了,还是带小姑娘出去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游 林叶回来的时候,小月一个人正蹲在院子里玩斗草的游戏,这是汉代就有的女子游戏,两人互选一根草茎,相互交叉,互相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拉,断者输。 小姑娘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在大树底下,左看看,右瞧瞧,认真的想选一根结实的小草,连走到她身后了都没发觉。也难为她了,平常林叶不在,除了去找香草姐姐,也就只有靠这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了,说到底,都还是个小孩子,他倒是忘了自己也不过年长她几岁而已。 “我觉得右边那根天心草不错。” 林叶突然出声,吓得她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要不是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怕是直接就摔在地上了。小月有些发窘,红着脸,背着手不敢看他。 “把手伸出来。” 小姑娘摇摇头,不肯。林叶看她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有些想发笑,伸手去抓她藏在背后的手,小月不敢躲,只能将头埋的低了点。林叶原本只是想帮她擦擦手,玩了这么久的草,手上必定会沾上草汁和泥土,放着不管,她就拍拍手了事了。 没想到这一抓还抓出个惊喜,她的右手竟然捧了一小把怒放的月季,红色的花瓣,将美丽张扬的肆无忌惮。想必刚才蹲着的时候是藏在胸前,刚好给挡住了。 小月嗫嚅着想解释,“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花开的好,就摘了两朵。”要不是看到她嘴唇在动,林叶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他记得府中种月季的就只有柳茹雪的院门外有,娘亲喜欢牡丹,对于月季这种四季花并不太感冒,同样艳丽,却是朝三暮四。 “好啊!看我抓住了一个采花贼,走,跟我见官去!”林叶十分严肃,拉着她就往走。 “少爷,不要啊!”人做错事了就容易犯蠢,小月当真以为林叶要拉她去见官,一个劲的往后缩,嘴里不住的喊道“小月错了!小月再也不敢了。” 林叶看她急的都快哭了,怕把她吓坏了,也就停止了演戏,摸了摸她的头。 “傻姑娘,真以为我要拉你去见官啊!快把花放进去,洗个手,我带你出去玩。”林叶说完一松手,小姑娘逃也似的冲进了屋里,噔噔噔跑上了二楼,好一会儿才了房门。 “下次不准再偷花了,知道不?” “嗯!”妮子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看来刚才被吓得不轻。 “这院子就是你的,你喜欢什么花自己种就好了,这次出去,就买点种子回来吧!” 小月有些惊讶的抬头,林叶却快要走远了,连忙快步追上。 宋代的吃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街小巷,处处都有叫卖的声音,就说说最简单的几种小吃,果子,即生果c干果c凉果c蜜饯c饼食的总称,各类糕点也可以归于其中,林叶所熟知的就有糖糕c花糕c蜜糕c糍糕c蜂糖糕c雪糕c彩糕c栗糕c麦糕c豆糕c等等。 还有就是包子,当年仁宗诞日,赐群臣包子,可为一趣谈,汴梁最为出名的就是灌汤包,皮薄馅大c灌汤流油c软嫩鲜香c肥而不腻,用筷子提起来就像一只灯笼,平放下就如同一朵菊花,这吃法也有讲究,“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再喝汤,一扫光,满口香”。 若是要一一列举,怕是写几大篇也说不完,只是跟在他身后的小月此刻却是幸福的不得了,左手几份糕点,右手挂着各类小吃,手里还拿了一串冰糖葫芦,凡是她看上眼了,林叶二话不说掏钱就买,然而却不帮她拿,做一个吃货总是要有觉悟的,后面小姑娘眼馋了,一看见林叶要掏钱袋子,连忙拦着,她实在没地方拿了。 而且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在大街上开吃吧! 林叶见她有些疲累了,便想逗逗她,自言自语道。 “哎呀!好累啊!要不要雇一辆马车呢?”林叶偷偷注意着她的表情,小姑娘一听,顿时就有些兴奋,简直眼睛里在冒小星星。 “可是马车好贵的,今天出来钱都没带够。”他有些兀自伤神的说着,拿着折扇敲了敲脑门。 “没事,没事,少爷,我这里有钱,先借给你吧!”小月提着大包小包的冲了上来,兴冲冲的道。 他一时间竟然有些错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啊!你竟然还背着我藏了私房钱,快交出来!”林叶简直就是气极反笑,这小妮子,怎么老是背着自己干坏事。 小月当场就目瞪口呆了,继而显得有些懊悔,哎!自己实在不想走了,怎么就嘴快说出来呢!林叶伸手摊在她面前,小姑娘很极不情愿,慢吞吞的从怀里摸了个粉色的荷包出来,他接到手中时,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走吧!坐马车。” 两人在街尾上了马车,直奔古渡口而去。 小姑娘上了马车后,脸都皱成了一团,美食好像完全失去了诱惑力,林叶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总是很轻松,逗逗她就能很开心。 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分别折成一小块,偷偷塞到了荷包里,随手就丢到了她怀里。 “瞧你那小样,不就点私房钱,少爷我会瞧得上眼,自己收着点,可别让人知道了。”林叶折扇一展,轻轻摇着,装作不在意的撩起帘子看向车窗外。 小月看着失而复得的私房钱,开心的不得了,侧过身红着脸塞回了怀里,哪里会知道和以前自己十多两碎银子相比,竟然足足多了两千两。 在一个卖花朗那买了些水仙花的种子,马车就已经到了古渡口了。水仙花很难种植,而且要两三年的时间才会开花,不过小姑娘自己喜欢,也就随她了。 拉下想躲在车厢里对付吃食的小月,打赏了些碎银子让车夫在原地等一会儿,附近的景色并没有怎么变,淡黄的芦苇,碧蓝的水,依旧是有些破烂的木屋群,两人并没有上前,而是在附近寻了高地,远远的望着。 “林姑娘就是住在这吗?” “嗯,门口有香樟的就是。”林叶遥遥的给他指了指。 “那我们过去找她吧!”不知是想自己吃还是要送给清音,小月特意从马车里提了两包糕点。 “不用了,太晚了,我们在这站一会儿就回去吧!”林叶拉住她,情绪并不是很高。 她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来了又不进去,后来起风了,两人也就乘车回去了。 清音在屋里看了小半天的书,看的有些累了,揉揉眉心,起身到门口倚了会儿,后来起风了,也就关门生火做饭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周言弟子 离剑手绘的李府地形图已经派人传了回来,半年来整理的罪证呈给徽宗后,李初善的死期无形中便已经判下了,除了没有抓到细作信息汇集的源头,一切好像都已准备妥善。 李初善毕竟是准相,府邸足足占了有半条街,想要暗中安插人进去并不容易,所以才有了离剑假扮道士这一出,也是为了能暗中接应,这最大的一条鱼,可不能有失。 风云变幻之际,总会有人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林叶再一次上到樊楼,是为接待一位从“家”里来的客人,再确认一次信息。 此刻已是晌午过后,青楼早上可不开门营业的,毕竟“忙碌”了一晚上,总要给人休息的时间嘛!所以多少显得有些冷清,林叶在西楼要了一间上房,吩咐道:要是有人打听自己,就把他带到这儿来。房间靠近汴河,又不会有人烦扰,密谈再适合不过了。 林叶并没有等多久,就有人推门而进,本就是对方约的时间,只是自己提前到了而已。来人一身浅色短袍,马靴,头发干净利落的束了起来,右手边挎了一把朴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大宋禁止民间私藏武器,但并不禁止携带兵器,其中的区别,就是江湖兵器和军队武器而已,况且宋朝重文轻武,极少有人会特意带兵器出门,方书豪如此,不过是才从寒江城过来,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 “少主!”青年抱拳道。 “过来喝一杯吧!你一路舟车劳顿,我也唯有以酒为你接风洗尘。”林叶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成熟,稳重,就是不知机变如何。 “有酒便足以!”青年一掀短袍,横刀立马的坐了下来。 “去看你师姐了吗?”这个说起来也是一桩趣谈,林叶五人拜入杀星都较早,出师却是极快,小乔当年拜入了杀门门主周言的门下,此人号称天下第一剑,一把血月剑,天下无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没过多久,林叶就离开寒江城到了汴梁,方书豪是后面才进的杀门,周言将他收为弟子,还没好好跟着师傅学几年,周言就丢下他游荡江湖去了。 所以,小乔比他小了五六岁,却要叫一声师姐。 “去了,茶都没喝完就把我赶出来了!”男子说的毫不在意,引得林叶大笑。她是骨子里的温柔,旁人并不容易体会。 “义父,周长老,都还好吗?” “山主身体蛮好的,师傅跟着上官长老到昆仑山去了,好像是要寻一种奇草,我也有好几年没见师傅了。”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掺和吧!花名册带来了嘛?”他的义父苏云,以及周言,上官婉儿之间的关系,几十年的时间,他们牵扯的事情太多,这里面的水,即使是他去理,也觉得头疼不已。 “这是行动人员的名录,还有杀心令!”方书豪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一块幽黑的玄铁令牌,上面纂刻了一个杀字,两条行龙浮在左右。 林叶将名录拿过来翻了翻,苏小乔的名字赫然在列,林叶深深的看了眼,将册子合上,也从怀里掏了本册子出来,一并递给了方书豪。 他有些不明所以,定定的看着他。 “这是目标人员的名单,后面的行动我不便出面,你对杀门的人也更熟悉,便犹你去安排,离剑那你也需要你去配合。” “定不负命。”他这次从寒江城来汴梁,为的就是能跟着林叶能有一番作为,林叶这般,何尝不是一次对他的考验。 两人对饮了几杯,便准备离开了,他自己倒是无事,方书豪可还有两天要忙的。 此刻师师正在西厢房内拿着一本诗集假意看着,和楼里的其他姑娘不同,除了重要日子,她有权力选择是否要接客,想偷闲,让妈妈谎称自己病了,一切就都解决了,就如同三朝元老,不想上朝,便称昨日受了风寒,不便上朝,自己在家看书遛鸟,是一个道理。 所以林叶一进樊楼,就有人给她打了“小报告”。原因无他,上巳佳节那日,林叶写下《红筏小记》,她回了曲《高山流水》,还来不及细细交谈,他就没了踪迹,她只从旁人那里得知,他是吏部尚书林海的次子,其他的,竟然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探到。 这些年写诗赠她的,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了,然而大多不过是附庸风雅之辈,所做之诗或是平平,即便有令人惊艳之处,却触动不了她的心扉,这些士子中,唯有周公子对她能有几分了解,林叶那首《红筏小记》的墨宝,师师偷偷要了来,花了些日子,将它裱了起来,却没有挂出来,偷偷藏在了衣箱里。 师师本想,他不至于唐突的上来看自己,总也会过问一声,到时候便顺势而下,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所以特地细细的描了眉,抿上了唇红。也许是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传话的人来,便抓了本诗集随意翻看了起来。 “姑娘?” 虽然晚了些,但总算来了,一会儿可要好好“怠慢”你一会儿,心里这样想着,口上应道:“怎么了?” “门房说,林公子和一个武夫打扮的刚刚离开了。” “哦!知道了。”嘴上淡淡的回应着,掀书的手却在空中停了片刻,眼神怔怔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两人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这世间,最多的,不就是萍水相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雨天 天微亮,他就没了睡意,从架子上取下长衫披上,用火折子点燃蜡烛。昏暗的烛光仅仅只能照亮书案周围寸许。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练字了,才到汴梁的那几年,还能坚持每天都临摹一篇,这段时间几乎是完全荒废了。给砚台注入清水,细细磨了一会儿,从笔架上随意取了支笔,润笔写之。林叶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将近有五年的时间,一笔一划都早已阴在心中。 天亮后不久,就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夹杂着微风,有了丝丝凉意。小月烧好水后,进门看见他正在练字,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就轻轻的合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练刺绣去了。 临摹完一篇后,果然是手生了,找不到曾经的感觉了,虽然自己不用考取功名,但这些看似鸡肋的东西,有时候却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蔡京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很大程度上离不开他的字。 当年蔡京还在地方上的时候,就勾结上了大太监童贯,将自己精心准备的书法经童贯之手进献给徽宗,讨圣上欢心。他也看过蔡京的字,的确是自愧不如。 风并没有将乌云吹散,反而大片大片的聚拢了来,看这架势,可能一天都会有雨,洗漱完毕,穿戴好衣服,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和书豪见面已经过去三天了,因为后续的事都交由他安排,也就没在过问,行动前自会有人通知他的。 “少爷,你要出门吗?”为了方便照顾他的起居,小月的房间就设在林叶隔离,此时房门大开着,林叶手中拿了把纸伞,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嗯,要出去会儿,午饭就不用等我了。”他本是不想惊扰到她的。 “可是外面在下雨嗳!”小姑娘将刺绣放到桌上,从衣箱里翻了件黑色披风,踮着脚替他系上,披风很厚,即使雨打湿了外面,里面的衣服也会依然干燥。 两人近在咫尺,林叶几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她揽入怀里。 “我就出去走走,回来我给你买灌汤包好不好?”最终也只是笑着摸了摸头。 小姑娘低下脑袋,算是默认了。 笼罩在黑色下,撑着一把浅黄色的油纸伞,林叶就出了府门,一时间竟不知道去哪里好,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二十四街,那片翠绿的叶子不知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新的门板。 “公子要买些糕点吗?都是自家制的,保证口感一流。”女子披着棕色的蓑衣,手里提了个篮子,用厚厚的布遮着,笑颜如花。 “怎么卖?”平日里提着自家东西在大街上卖的并不少见,宋朝对这些小商户是不禁止的,只是下雨天还有人出来卖东西倒是稀奇的。 “一两银子一块,童叟无欺!”女子将布帕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糕点。 还真是童叟无欺,宫廷的糕点都没你卖的贵。林叶只有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了句。悉悉索索的从钱袋子里摸出了几个铜板,摊到手上。 “我只有这点钱了,姑娘看着办吧!”林叶略显无奈的说道。 “公子出手还真是阔绰。”面前的女子脸顿时黑了一半,一把抓过他手中的铜钱,将整个篮子直接塞到了她怀里,气冲冲的走了,什么少主嘛!真抠! 林叶看着一篮子的糕点有些发愁,自己这是亏了还是赚了?这算是“杀星”的保密措施之一吧!所有行动都是由幕后人临时决定时间的,而传递消息一般都是由星门负责的,他在汴梁待了这么多年,星门中人也认不完,刚才那个姑娘他就没见过,至于为什么知道他会出门到二十四街,就只有天知道了,林叶知道的,就是这些糕点中,其中有一块肯定会有他需要知道的信息。 之后林叶提着篮子,撑着伞到了古渡口,清音今天没出门,房门紧闭着,多半是在家里休息了,他站了会儿,就回去了,在府邸的路口买了份灌汤包,急急忙忙的小跑了回去,灌汤包不能冷,冷了就不好吃了。 扳到一半的时候,找到了一张夹在花糕里的纸条:今晚子时,趁黑杀人。 此时小乔刚刚沐浴完毕,将身子擦干,穿上堆放在一旁的夜行服。大门紧闭着,唯有窗户透了些光亮进来。 木桌之上,摆了五枚红缨镖,一排银针,一把短匕,一柄清霜剑,对于杀门中人,身上的武器以及藏匿暗器的位置,都是自己最大的秘密,这关系到自己的生死。林叶却是熟悉小乔身上每一件武器的位置。 红缨镖腰间三枚,左右小腿两处各一枚,银针藏在袖口手腕处,靠劲力甩出去,左右各有十根,要是对方没有防备,很容易招中,只要甩在脸上,瞬间就能让人失去战斗力,镖淬了毒,见血封喉,而银针没有,而短匕用布带缠于右手大腿外侧。对于她来说,其实行刺仅需一把剑就足够了,这些暗器,多是用于被发现陷入被动突围用的。林叶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小乔在头发里也藏了一根银针,那是用来避免被抓住后受辱自尽的。 准备完毕后,小乔点了一支蜡烛,开始抄诵佛经。 同一时间,汴梁有二十多人都在和小乔做着相同的事,冥冥中,已有许多人被判了死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世间再无苏小乔 大观年间,北宋境内遭遇干旱,正是秧苗播下不久,却一连多日无雨,苗子旱死了大半,又恰逢北方出现蝗灾,无数流民向汴梁涌来,朝廷慌忙从南方以及各个粮仓调粮济民。 也就是这时候,辽军大兵压境,因为有《檀渊之盟》,辽国也不想轻启边事,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也经不起一场战争,那时的辽国,也不过是繁荣下的腐烂,不过是想趁火打劫罢了。 徽宗连忙派人前去议和,宝文阁直学士吕大忠持杖出使,两国使者会于大平,辽国派出使者萧禧,双方于两国交界争论不休,当时徽宗刚登上帝位不久,有意退让,于是解了强硬派吕大忠的职务,派枢密副使李初善前往河东。何执中,张商英为首的诸多大臣都极力反对割让领土,苏云也曾密信委婉的提到,国家领土,关乎北宋军民抗敌之心,应当寸土必争。 最终的结果,以黄金五千两,岁币增加三分之一,和西边的天池割让给辽国的协约,才让辽军退兵,至此,宋朝长城以北的地区全部让给了辽国。 星门就是在那时候发现李初善有卖国之嫌的,并意外截取了一份他通辽的亲笔书信。李初善从西北回来后,一直忧心忡忡便是于此,书信寄出后,辽国那边却不见回应,送信的人也不见了踪迹,他不愿相信这是出了意外,这些天,他甚至做好了出逃到辽国的打算,然而他身居高位,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要逃,就不得不抛家弃子。 今夜无月,乌云掩照了整片天空,大风将雨势吹的更急,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连带着原本夜夜喧闹的汴梁,都冷清了不少。 李初善是这次刺杀中最大的一条鱼,更关系到林叶后续将要展开的行动,其余目标大多都是辽国近两年潜入汴梁的细作,这些人,有的成家立业,装扮成商贩,置办小酒楼,开展各类生意,有的当了捕快,有的作案入狱充当成了厢军。 明天一大早,京城就会发生数起命案,等到衙门发的的时候,杀门之人早已乔装打扮出城,回寒江城了。 离剑手绘的地形图,小乔三天前就拿到了,熟悉后,她乔装成卖花女在府墙外踩了会儿点,选了一处翻墙入府的地方,所有的地方,她都早已了然于胸。 四周寂静无人,清霜剑负于背上,小乔在黑暗中快速的奔行着,雨水落在房瓦上,聚成小流,顺着屋檐一串串的滴落下来。 二十四街离李府并不远,小乔急速奔行了大约盏茶的时间就到了之前勘测好的地点,立在墙根下听了会儿,并无动静。后退两步,一脚蹬在围墙上,反身抓向丈许开外一棵大树的树干。 府墙大约有两人高,纵身往上爬,在高出府墙半丈左右的树干上停了下来,小乔望了会儿,院子里一片漆黑,雨水淋湿后,越发显得幽黑,目之所及,并没有看见人影,纵身一跃,抓住围墙上方,翻了进去。 入夜后,林叶一直心神不宁,宣纸都已经写废了好几张,隔壁的小姑娘已经睡熟了,系上披风,取了雨伞,悄悄的出了院子。 遵循着记忆中的地形,穿过下人住的两个院子,又过了两道门,行过一段廊桥,就到了李初善所住的主房,一路过来,竟是没遇到一点意外。 不疑有他,翻进院墙后,小乔快速的靠近了房门,乌云遮住了星月,风雨声给她提供了最好的掩护。用匕首轻轻挑开门闩,推开一个能容她缩进去的缝隙,快速的钻了进去。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压根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只有轻手轻脚的摸索到床边,越是靠近,越是感到心惊胆战,她突然有种想要冲出房间的强烈冲动。 她已经没有退步的余地了,举起匕首将要刺下的时候,外面突然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刺眼的闪电将房内闪的白晃晃的,原本躺在床上背对着她的李初善一下子动了,掀背而起,隔开了两人,想要将她盖住,小乔后脚一蹬,瞬间拉开距离。 刺啦一声,棉被从中间被划成两半。 原本寂静无声的院子顿时火影重重,兵甲响动,床上那人,压根就不是李初善。此刻陷入被动中,更不能久留。 三步化作两步,从西边的窗户借着冲力撞了出去,顺势压倒了两个甲卫。 “刺客在那!”越来越多的人赶了过来,想要将她围住,小乔起身时,被撞倒的两个甲卫已经没了呼吸。 甲卫哪能追的上她,眼看就要靠近院墙了,出了院子,她有九城的把握逃出生天,然而,就在她借力时,一阵机拓声让她变了脸色,蹭的一声拔下背后的清霜剑。 “放箭!”此刻她不过刚刚转过身来。 嗒!嗒!嗒!机拓弹合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脆,数十支箭一齐向她射来。来不及多想,剑光环绕周身,侧身躲过一些能闪躲的箭簇,然而这仓促间的防御,根本让她防不住这么多箭,左肩和右边大腿各中了一支,此刻黑夜反而成了她的负担。 忍着剧痛,挥剑一斩,将箭枝斩断,左手在腰间一摸,三枚红缨标和袖间银针靠着劲力甩了出去,顿时走廊上的弩兵倒下了四五个。 新的箭羽已经安装完毕,这时候她根本不敢爬墙,只要背身就会被当成活靶子,只要挺过这一轮齐射,她就杀进去,先斩了驽兵,再冲杀出来,才有生还的机会。 “大胆贼人,看剑!”箭已上弦,这时候突然从西边冲出来一个道士装扮的老头儿,直直的刺了过来。 小乔挥剑隔开,这时候发号的将士不明所以,怎么关键时刻冲出来个道士,再齐射两轮,刺客失去行动力了不是任人鱼肉吗?然而他们又不敢放箭,要是这个道士身份不一般,到时候他们这些身份卑贱的人可偿不起命。 小乔抓住机会,左脚蹬在墙上,因为惯用右脚发力,并没能有足够的高度攀上围墙,身体即将往下落的时候,匕首插入围墙,单手发力,抓住上方,跃了出去。 一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众人才反应过来,就只能看到小乔落下的背影了。离剑一蹬一跃也翻了过去。 小乔忍着且战且退,途中服了一颗解毒丸,以免箭上有不易察觉的慢性毒素。 一路上都有甲士阻挡,然而两人交战,旁人根本难以近身,她用尽了所有的所有的暗器去偷袭离剑,那老头却总有防备的躲过了。 逃出李府,老头依旧紧追不舍,她受了伤,根本不可能有太快的速度,然而老头追了一条街后,竟然没了踪迹。 她心有防备,特意在外绕了一圈,身体实在坚持不住,才掩盖着血迹回了二十四街。一回屋,就从里面用铁锁锁住了木门,整个人顺着门板摊了下去,浑身被雨水湿透,流了太多的血,让她此刻神志都有些模糊。 “谁!”小乔模糊看到一个人影,猛的想站起来,却没成功,顺势翻滚离开了原地,半跪着将剑横于身前,身体的虚弱不断冲荡着她的大脑。 “是我。” “哥哥?” 林叶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走到她面前蹲下,小乔将剑归鞘,一下子整个人都倒在了她的怀里。林叶将她横抱起上了阁楼。 黑夜中的某个角落。 “怎么样?” “出了点意外,李初善在府里藏了甲卫,连我都不知道。” “那人呢?” “小姑娘逃掉了,只是受了箭伤,希望少主不要怪罪才好,我也差点可就招了道。”离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干笑道。她的暗器有好几次都是险而又险的才躲过了,幸亏自己一直都有提防。 “我会向少主解释的,这是尸体,你带回去,你追出来太久,快点回去,免得让人生疑。” 离剑提着尸体离开了,黑暗中走出一人,正是方书豪。 离剑是苏云那一辈的人,之前一直都在辽国,此次回宋,便想养老,林叶承诺他参与完成这次行动就让他去江南养老,他会置办好一切。 离剑手中的尸体正是刺杀的目标之一,之前小乔的行动一直有蒙面,加上黑夜,并没有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尸体是一名妇人,穿上夜行服后,身形和小乔有几分相像,便算是成了替罪羊。 这招金蝉脱壳,是为了骗皇帝手中的那份名单,杀星的人员管控有着严密的监察,这其中有两本花名册,一本在徽宗手上,一本在寒江城的天机阁,天机阁正是皇上的眼睛,这就直接断绝了杀星造反的可能。 林叶很久以前就想她退出来,他不想突然有一天就听到了她的死讯,这次刺杀后,天下从此再无苏小乔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箭伤 李初善回京后,就极少在主房入眠,大多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在书房里过夜,至于今夜府中为什么会有防备,全赖于下午管家送来的一封信,门房说是有个穿蓑衣,戴斗笠的女子,给了封信,留下一句话就径直离开了。 “交给你家主人,生死攸关。” 所以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藏了少量甲士在自己府中。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是有人想构陷自己,也有书信为证,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这点麻烦都算不了什么。 咚咚咚! “是我,大人。” “进来。”李初善将书放下,揉了揉眉心,有些发愁,前半夜他一直在床上辗转难眠,院子有了响动,他才披衣点燃了书房的蜡烛,强作镇定的看了会书。 “怎么样?” “小的无能,让刺客跑掉了,不过她中了箭伤,跑不快,离道长已经追出去了。”男子一身青衣,半跪着,抱拳,竖剑朝下,正是假扮李初善之人。 “无妨,你先退下吧!”他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本意是想活捉刺客,好从嘴中撬出些东西,弄清楚是否和消失的送信之人有关。然而这么多人,别说活捉,连尸体都看不到个影子,真是酒囊饭袋。 男子默默的倒退着关了房门,并非是他们无能,而是那刺客太果决,其实活捉也不是没有可能,都怪那老道多事。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李祥善听着屋外有些喧闹,正准备出门询问,就有下人来报说老道带着刺客尸体回来了。连忙让下人带着去了小院。 道士被众人围在中间,一身道袍都湿透了,头发被雨打湿沾在了枯瘦的面颊上,尸体就摆在地上。看见李祥善过来了,众人散开一条道,离剑大笑一声:“幸不辱命!”执了一大礼。 “此次多谢道长了,来人,快带道长下去换身衣服。” 离剑被下人带走了,那些好奇,看热闹的被李初善挥手驱散了,大厅内只剩下几个甲卫和青衣男子。 李初善收起了欣喜的神色,转而变的沉默。 “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人。”李初善招手让青衣男子走近,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个人,他对离剑这个来历不明的道士终究持有戒备。 男子掀开尸体的蒙面,露出一张苍白的妇人脸,除了脸色苍白的可怕,倒是能看出生前颇有几分姿色。 男子有些不太确定,刺啦一声撕开尸体胸前的夜行服,露出大片雪白,小半截箭簇插进了肩窝中,男子在地上蹲着观察了一小会儿,才站起来抱拳道。 “回禀大人,此人应该就是刺客了。”其实他并不怎么确定,当时天太黑,刺客蒙了面,他本就看不真切,想从箭伤上看出端倪,然而离剑这种老人精又怎会放过这些细节。 “把她处理掉,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和今晚有关的事情。”李初善有些烦躁,事情没能达到自己的结果,不免心有不爽。 “是,大人。” 二十四街。 小乔赤身躺在小床上,搭了张宽厚的毯子,遮住隐秘处,如雪一般修长的双腿令人目眩神迷。半干的短发披散着,林叶坐在一旁,正在蜡烛的火苗上烧着一把小刀。 黑色的夜行服被随意丢弃在墙角,上面铺着件纯白的亵衣。 “你忍一忍。”林叶轻声道。 小乔只是闭着眸子,紧锁眉头,脸色苍白如纸,林叶掌心覆上她的额头,烫的惊人。 林叶翻开毛毯,褪到锁骨处,左肩中箭的地方离心脏不过半寸,再往下偏移一点,她这条命说不定就难保了,办了张小桌子靠近床弦,将蜡烛放在上面。 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摒除不小心触碰到的柔软而产生的欲念。 阁楼的灯一直亮到了后半夜,林叶将箭头挑了出来,用盐水擦拭伤口周围,敷上金疮药,用纱布缠好,整个人呼了一大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脱。 换了一张更大,更厚的毯子将她裹了起来,林叶脸上的酒红久久不能消散,自己终究没有过男女之事,成熟的异性身体给他带来的冲击远超他的预料。 他越是想抑制就越是难以自拔。 啪嗒一声,气急而怒,林叶一挥袖,烛台就被甩到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圈,熄灭了烛光。黑暗中,微不可闻的发出了声叹息,这算什么事啊!竟然将自己的妹妹看光了。然而他却不能把她留在这。小乔发了高烧,若是不及时退烧,会引起伤口发炎。而且没人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在他那,至少有小月在,会方便许多。 林叶横抱起她,慢慢下了楼梯,门外早有马车候着。 驾! “少主,离叔他”驾马的正是方书豪,他料定林叶今晚必定会在二十四街,便直接驾马车到了这,看到阁楼上亮着灯火,便一直在外面等着。 “我现在不想谈这些,后续的撤离按照计划进行,备案顺利吗?”林叶脱下外衣搭在毛毯上,撩开她额前的短发,却又不敢将她抱的太紧,怕伤口裂开。 “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辛苦你了。”林叶淡淡的道,他实在是心情太糟,今夜的结果,明天一早就能尽数知道了。 方书豪只是苦笑一下,这件事,实在是办的不怎么漂亮,李初善在府中私藏了甲卫这么大的动作,他竟然都没能察觉。 次日,天明,天气开始放晴。 小月迷糊着眼下楼烧水时,竟然看见自家少爷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把破扇,正在熬药,面目憔悴,显然一夜未眠。 “少爷,你在干嘛啊!”小姑娘睡意顿时醒了大半,探手欲夺他手中的扇子。 “有人生病了需要喝药罢了。”林叶笑着解释道。 “夫人生病了?”她有些狐疑,没听到大夫人生病啊! 他只是摇摇头,显得有些疲累。 “你拿一套自己的衣服去我房里,床上有位姑娘,给她换上,她受了伤,你小心点。”林叶低着头,看了看火,使劲的扇了几下。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林叶笑骂着,一扇打在她大腿上。 小姑娘揉着头发迷迷糊糊的上了楼梯,林叶收起了嬉笑的神色,面有愁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养伤 林叶端着药上来的时候,小月刚好给她换好衣服,因为自己要比她胖那么“一点点”,所以穿上显得有些宽松,她身上有伤,小月的衣服正适合。 “少爷,我来吧!”小月想要接过药碗替她喂药,被林叶伸手挡住了。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你去烧些热水,先把脸洗了。”将碗放在桌子上,拿了个枕头将她的脑袋垫高了点。 林叶半勺半勺的喂,还是会有部分从嘴角溢出来,手里拿了块方帕,喂两口就要擦一擦。 “知道她是谁吗?”林叶吩咐后,小姑娘就站在房里没动,想来是有些吃味了。 小月摇摇头,她从没见过小乔,自然不知。 “在我回来之前,我曾经有过一对父母,是他们把我养大成人的,这是他们的女儿,我的妹妹,明白了吗?”林叶笑着看向她,眼含怜爱。 小月眼里闪过一丝震动,心脏好像被人握紧了般,难以呼吸,红着脸,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林叶笑着摇摇头,顺了顺她额前头发。 小月自己梳洗完,端着木盆上来的时候,林叶已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药碗放在了一边,小月轻手轻脚的将水放到架子上,找了条毯子搭在林叶身上,少爷,应该很爱她吧! 林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金色的余晖洒在房间里,安静而祥和。 林叶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降了不少,但还是有点发烫。将就着木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才觉着脖子酸疼的难受。 给她喂了些清水,按着脖子下楼来,小月正在院子里熬药,小姑娘好像并不怎么会,白净的脸上沾了不少煤灰。 “我来吧!” “没事,我可以的,少爷。”小月用扇子对着风口扇了几下,突然喷出一团黑气,躲闪不及,被呛的直咳嗽,两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去帮我弄点吃的,顺便吩咐厨房熬点白粥。”笑着接过小月手中的扇子,用木棍挑了挑炉子里的火石,将未燃尽的木柴取了些出来,用扇子换了一次气,也就不再冒黑烟了。 夜幕降临。 他先给小乔喂了些粥,再喂了半碗药,见她不愿再喝了,就再喂了她些清水,免得一会儿醒来,觉得口中苦涩。 此次杀星行动人员,多数在清晨时分就已经出城了,除了有两个受了重伤的,暂时安放在了三弟张子京那,想来到时候衙门的搜捕也波及不到他那。 尸体是在辰时被发现的,细作当中有一人是供货商,按照约定,有位商家早早就来提货了,下人去通报的时候,发现自家老爷早已惨死在了床上,惊慌失措的跑到京都府衙门时,才发现衙堂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从天还没亮时,他们就接到了多起命案,几乎是好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了,一面派人询问详情,一面派人前往现场查看,将轮班的人全部调了回来,人手依旧不足。 而其中最棘手的,便是当朝枢密副使李初善,就在昨晚也死了,圣上下令,停朝三日,以示哀悼,朝廷对外宣话,李大人是因病猝死,然而验尸的时候,王诏亲自在场,忤作反复查验多次,判定为毒发身亡,凭他多年的经验,竟不知毒物是什么。 他任权知(暂代)京都府尹多年,眼见马上就要转任了,却发生了这等事,也只能感慨士途坎坷了,这件事明显有猫腻,然而上面对这件事肯定知道些什么,又不告诉他,唯有“拖”字一决了,就当猝死解决算了。 这一切,林叶多多少少都知道,也没什么好在意的,皇上已然同意了之前的行动,那大的态度上就不会有所改变,烂摊子就交给京都府处理好了。 小院内,木楼二楼的里间亮着灯火,夜已深。 林叶借着烛光津津有味看着一本杂记,小月坐在他对面刺绣,时不时会用手捂着打呵欠,一她的烧基本退了,此刻在床上睡得正熟。 “困了就去睡吧!”小姑娘爱犯春困,一般从三月中旬开始,每天都会午睡一小会儿,然而今天起的早,却是一直没机会“偷懒”。 “那少爷睡哪呢?”小院只有两个房间,她们两个各占一个,林叶似乎就没有了去处。 “我随便将就一下就好。” “要不姐姐和我一起睡吧!”小月将刺绣放下,试探着问道。 “她身上有伤,等她醒了再说吧。”他实在不想吐槽小姑娘的睡相,有东西就靠,打被子,摆大字。 “那” “有什么就说啊!”林叶看她支支吾吾的,红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想要亲上一口。 “少爷少爷要不和我一起睡吧!”她的脸上浮上两团酒酡红,像鸵鸟一般,压根不敢看他。 说不惊讶,那是骗人的,小姑娘也许是跟自己呆久了,礼法观念渐轻,这种话放到大宋境内都没有哪位女子敢说出口的。 也许,这也是她招人喜爱的地方吧!林叶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顺势滑下抚摸着她的脸颊,将脸抬了起来。 “还不是时候哦!小月还是个孩子。”两人十岁那年成为主仆,就注定分不开了,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被定性为通房丫鬟的女子,就算嫁了人,也会被人所轻,难以幸福。 小姑娘木楞的点点头,起身往外走,砰的一声撞在房门上,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窘迫,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寒江城时,义父对自己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有了自己珍视的东西,将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那时候他不懂,现在,已经深陷其中了,再无法洒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苏醒 她醒来的时候,正好是清晨,有刹那的恍惚,定定的望着房梁,疼痛从周身传来,头疼的厉害,自己,这是在哪? 她想起身,后背才抬起来半分,就无力的倒了下去,身体还真是糟糕的一塌糊涂。 “醒了?”林叶本来睡得就浅,夜里醒来好几次,一个梦,硬是续了好几次。 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粘的厉害,连发声都有些困难,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林叶搓搓脸,将毯子丢到床上,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给她润嗓子。 “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这次是哥哥没考虑周全。”想要给她续二杯,她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 “李初善呢?”她的声音微弱的如同大病初愈的病人。 “死了。” “怎么会?谁杀的?”自己的刺杀失败了,即使再迷糊,这些事她还是不会弄错的,林叶说李初善死了,她怎么能不惊讶。 “少爷,你起来啦!”小月正好端着热水进来,两人只好先闭口不谈。 她觉得房间气氛不太对,习惯性的往床的方向看了眼,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双眼眸,小乔对她温和的笑了笑,毕竟第一次见面,总想留个好印象,然而小姑娘却是脸一红,埋下头,说了句:“我去把早饭端上来。”匆匆跑出房间。 “我有这么可怕?”她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被自己吓跑了? “小姑娘有些怕生,很正常,你啊!这两天就好好养病,其他事情交给哥哥,嗯?”林叶拧了一张帕子,坐到床边,轻轻给她擦脸。 温热敷在脸上,小乔闭上眼睛,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仿佛一瞬间,所有的不安和压力都消失了。 李初善的死,还要从那天晚上说起。 当晚处理完事情,已经是丑时了,一身疲累,最重要的是没能从刺客口里套出任何消息,心里惶惶不可终日,这次刺客没成功,难保不会有下次,到时候会不会有人给他送信,就未可知了,最担心的还是惧怕信使的事情已经暴露。 咚!咚!咚! “谁?”夜已过半,李初善当时已是惊弓之鸟,但警惕已放松了不少。 “是我,老爷。” “进来吧!”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推门而进,手里端了个精致的器皿。 “有什么事吗?”老崔服侍了自己十多年,对自己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这时候来,必定是有事。 “夫人怕老爷睡不好,特意让下人熬了碗参汤给您安神。”老人低下眸子,缓缓道。 “放那吧!”李初善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这段时间,倒是冷落自己夫人了。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老崔将器皿放到桌子上,立在书案的明暗交汇处。 他挥挥手,示意无事,可以下去了。 老崔躬了一身,退到房门处,正欲开门,却又被叫住了。 “老崔,你声音怎么了?”从刚才他就觉得不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老崔和平常有些不同,到底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今日淋了雨,可能受了凉。”他一说话,李初善明显感觉有些嘶哑。 “下去吃些药,莫要病了。”不疑有他,李初善再怎么精明也算不到,自己真正的管家老崔此刻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被迷香薰后,睡得正熟,而且老人的身上焚了一种特殊的迷药,气味很淡,如若没有特意防备,会使人心生烦躁。 老头合上门的那一瞬间,李初善起身绕出书案,端起了桌上的参汤。 接近正午时分,早朝解散后,蔡京,赵挺之,童贯等人被留了下来,在侧房喝了一会儿茶,才有宦官领着他们进了御书房。 几人候了一会儿,徽宗才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梁师成跟在身后,众人起身恭迎,直到赵佶落座,压手示意众人可以坐下了,才沾了点屁股坐了下来。 “知道朕为什么留你们几人下来吗?”赵佶端起茶盏,用盖子扫了扫茶叶,却并没有喝。 几人底下对望了几眼,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谁来当这起话之人,蔡京须发大都已化为白丝,稳若泰山的坐在下首位,等候着问话。 赵佶依旧在扫茶叶,赵挺之知道可不能让圣上等急了,既然没人想当出头鸟,那就自己来吧!这样想着,便直接起身躬了一礼,道:“想必和李大人之事有关。” 赵佶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将茶盏又归于原位,淡淡道:“诸位大人先看看这些东西。”言罢,梁师成托出一个信封,交给了蔡京,蔡京看后,脸色大变,怔怔不能回神,好一会儿才想起递给了下首位。 几人传阅一遍后,脸色或黑或白,御书房的气氛相当压抑,这时,突然一个面目黢黑,身材魁梧的男人扑了出来,拜倒在地,朗声道:“请皇上赐罪,臣看管下官不严,未能及时发现贼子之心,罪该万死。” 请罪之人正是童贯,他身为枢密使,李初善正好是他的下属,那信件中竟然藏了大宋边防地图,还有兵力分布情况,倘若哪天两国交战,大宋边防便形同虚设,简直比自己家还熟悉。 这样的东西,即使是要他死十次也有多余的了,当时他看到信件便觉得两股颤颤,简直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此事与童卿无关,不过既然是发生在你枢密院的事情,便罚你半年俸禄,此时枢密院不宜再动人员,事后再议对你的处罚。”徽宗淡淡道。 “臣领罪!”童贯叩谢,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如今枢密院才少了副使,要是降童贯的职,或是调任,难免会人心浮动,毕竟枢密院掌管着天下军事。 “信件既然在皇上手中,看来这件事即时被制止住了,倒还有挽回的机会。”蔡京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东西在这,说明并没有传到辽人手中,而且这字迹,确实是李初善真迹,乃是原件,并非拓本。 “我今天留下你们,不仅仅只为这事,为了以防万一,边境军队还是需要调动一番。”正所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其实赵佶更多是想要表示一番,李初善身居准相,突然去世,朝廷给出猝死的遗诏,然而哪里又瞒得过这些人精的视线。自己不给出个解释,必定会让人心寒。想想昨日还同朝为官,今日便死于非命,若是瞒着,任谁也会有兔死狗烹之感,偏偏这件事还不能公布,一是还有宵小仍旧未抓出来,而是前两年才启了边事,如今正在和西夏对战,堂堂枢密副使卖过求宋,难保军心不会浮动。 众人商议了一会儿,徽宗就在旁边听着,边防布置是军政大事,一时半会倒也商议不出来结果,讨论了小半日,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几人决定回政事堂再继续斟酌,拟好奏章,明日再呈给徽宗。 众人告退之时,任尚书右仆射的赵挺之突然说了句:“陛下,苏老年事已高,有些事还要早做谋划。” “朕心中有数,无须诸位担心。”杀星从另一方面来说,是他的另一双眼睛,而且杀星之人,不可从政,断绝了玩弄权政,起意谋反的可能,他想要更好的驾驭百官,自然不会自毁双目。 而在场的几人,说实话,对杀星实在是不感冒,朝堂已有御史监察百官,而外面又有杀星。而且一旦犯了大的过错,不知不觉间就死在自己家中了,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没了保障,李初善就是最好的例子,自然,你要是卖国求荣,多少条命也不够用的,你想要受到杀星的刺杀,最低你也得是卖过罪,其他罪行,依旧会按照规定来处理。李初善只能说太过于特殊了,宋建朝以来这么久,犯通国之罪的大官,从来没有过他这么高的地位。 然而朝中大臣,从仁宗时期,历代老臣都希望废除杀星,却没有哪一次成功的。 “陛下可不要忘了杀星上一代山主的事情,不得不防啊!”语毕,众人退下,徽宗却陷入了深思,许久之后,按着眉心,叹了口气。 他心中也有犹豫,皇叔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又怎么会不明,他分明是想林叶接手杀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房中趣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乔的箭伤没有半月是不可能痊愈的,即使敷用的是杀门秘制的金疮药。这几天的时间,他抽空去了一趟张子京的府邸,探望了受伤的几人。 人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尤其是他们这种特殊身份,平常的外表下,无时无刻都对身边的人有着强烈的警觉。他们受伤,大多都是遭到了目标临死前的挣扎,一个右手臂有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若不是退的及时,恐怕直接就被斩断了。 还有一个,胸腔之下直接被贯穿了一剑,也许是目标以为得手了,放松了警惕,他才有机会斩杀。和对外的刺杀不同,这是在汴梁,皇城,目标是宋人,所以就算部分人知晓是杀星的手笔,现场仍不能留下有关任何信息的东西,包括尸体,所以每一个刺客都配有一个处理现场的星门人员。 受贯穿伤的人叫李虎,林叶在花名册上看到过他的名字,排在第三,是个汉子,被拖回来后,昏迷了三天三夜,发着高烧,到现在都还没醒,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他的造化了。 而像小乔那样,被弓弩手包围了。几乎是九死一生。就像被囚在牢笼里的孤狼,任你有锋利的爪牙,也只能被锐利的武器慢慢戏弄致死。 杀星对每一个牺牲的人都有着极好的补偿政策,绝对能保他们的家人一生衣食无忧,可笑的是,杀星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孤儿,童年有着残酷的训练,结业后会执行各种高危险的行动,甚至为了孑然一身,没有羁绊,从未想过去寻找另一半的存在,几乎成为了大多数人的常态。 他们,在享受过痛苦后,过着孤傲而醉生梦死的生活。唯一的信仰,便是同伴给予的信任。 “吃药了。”虽然烧退了,但为防止反复,他特意添了红天葵一起熬,再喝上两三天,看情况断药。 为打发时间,小月大半时间都在陪她下棋,两个人可谓“棋力相当”,杀的难分难解,累了她就小憩一会儿,小姑娘就坐在床边刺绣。明明刚见面的时候还那么害羞,两天的时间,仿佛自己反而成了局外人。 “等我下完这盘。”小乔半坐着,肩上披着毯子,指尖磨砂着一颗白子,目光在棋盘上左右飘忽。 小姑娘偷偷望了他一眼,就缩了回去,叛徒! 这家伙明明就是不想喝药,一会儿就是各种借口,撒娇,打诨。 “去拿些蜜枣上来。”林叶拍了拍小姑娘脑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还收拾不了你。 赌气般的将白子丢到棋瓮中,瞥了眼背影欢快的小月,哼!叛徒! 林叶将棋盘放到小桌上,端着药坐到她面前,直接就被无视了,身子往下一缩,被子往头上一盖,意思表达的很明显:我要睡了,别来烦我。 “小乔?” “哥,我不想吃药。”她从小就怕苦,林叶不知道在药里加了些什么,简直难以入喉。 “良药苦口利于病,乖!”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骗小孩的坏叔叔。 “我的病已经好了,哥!”她将被子往上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酥软的令人心醉。 “最后一回,好不好,明天就不喝了。” 只要他一温柔起来,自己从来就没能强硬过,定定的望着他许久,突然叹了口气,双手一撑,坐了起来,嘟囔着:“最后一次哦!” 林叶抓了一把蜜枣放到她手心,喂一口药,她就自己吃一颗,花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服完了药。 “自己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要去面圣,就不陪你了。”用布帕将她嘴角的药渍拭去,林叶捏了捏在一旁偷吃蜜枣的小月,小姑娘以为在喂药,没看见,一个个往嘴里扔的欢的不得了。 “你可别欺负她!” 小姑娘此刻嘴里还塞着两颗枣子,听到林叶的话,瞬间变的目瞪口呆,枣子堵在嘴两边,活像只小白兔。 “呆子!还不过来给我换药。”小乔两眼弯弯,目含无限笑意。这几日都是小月在服侍他,毕竟男女有别,有很多事,他没有办法帮忙。 是夜,小月吹熄房间里的所有蜡烛,掀开被子,缩了进去。 因为知道小姑娘爱在床上滚,所以当初做床时特意让木匠弄的比较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小月只觉得一阵冷风从后背吹进来,一个人就从后背贴了上来,林叶怕两人抢被子,所以给两人拿了两床被子。 “啊!姐姐?” “别动,我可是受了伤的哦!”小乔附在她耳边柔声道。 小月只觉得一只怪手摸上自己的腰间,慢慢滑向自己的肚脐,隔着亵衣用指尖在那儿划了好几个圈,又缓缓向上抚摸。 “苏姐姐?”她的脸红的像油焖大虾,要不是此刻关了灯,恨得不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你家少爷没这样摸过你?”她才不管小姑娘的求饶,手在亵衣里肆无忌惮的横行着,嗯!手感挺不错。 “姐姐?” 小乔见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了,也就停止了怪手的作乱,将她身子扳了过来,头靠在她怀中。 “你啊!就是太纯情了,你家少爷在这方面就是个榆木脑袋,你平时要是露露肩啊!撩撩大腿啊!你家少爷还不对你百依百顺。”小乔生在这个时代,从小耳濡目染,却对礼法尊卑不屑一顾,在她眼里,没有谁要比对方高出一头,尤其是学会了杀人术,她敬畏的,也只有生命。所以这些荒诞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反而显得理所当然。 “少爷已经对我很好了,小月不求别的,只要少爷不丢下我就好了。” “啊!”猝不及防的,小姑娘的胸又被她抓了一爪。 “睡觉!”黑暗中,她不自觉的上扬了嘴角。 小月简直欲哭无泪,自己不仅要受她欺负,还要给她当枕头,抱着她睡觉,顺了顺她的头发,将被子往上拉起来一点,替她掖好被角,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改制 估摸着早朝散了,林叶带着名单,拿上令牌,出了府院。 小月服侍着她洗漱完毕,跑到院子里照料她的花种去了,养花是个精细活,每天都需要有人照料,若是任它自由生长,虽然美丽,却未免会有些不尽人意。 皇宫,御书房。 这天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坐上这个宝座,徽宗生性嗜玩,在当皇帝前,本就是一富贵王爷,山水字画,奇珍异宝,皆是唾手可得,如今坐上这个位置,每日不到天明就得起身准备早朝,散后,还要批阅各地和大臣传上来的奏章,在他眼里,这些都妨碍了自己的“正事”。 “拜见皇上!” “不必多礼,坐吧!”赵佶此刻正忙,专心致志的看着一篇奏章,梁师成伺候在一旁,桌上的参茶已经凉了,却是没喝上一口。 林叶在下首位坐下,眼观鼻,鼻观心,静候着他处理完奏折。 大约过了盏茶的时间,赵佶啪的一声将折子合上,丢到桌上,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子涵今天来,有什么事吗?”声音清冷,想是因为某些事而心生烦躁。 “李初善一事已经统计出来了,辽国在汴梁的三十余名细作皆已受伏,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这段时间想来也不会露头了,多数可能会潜回上京。” 林叶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又继续道:“参与此次行动的人,一人死亡,两人重伤,少数轻伤。” 梁师成接过递给赵佶,对方也只是粗略的浏览了一遍,便单独放到了一边,林叶便知道小乔的事已经成了。不同于枢密院掌管的军队,杀星直接听命于历代山主,在那之上,便是皇帝,所以每一个人员信息都有着严格的管控。只不过随着杀星的不断扩大,这件事情也逐渐变的越来越松了,多数只是走一个流程罢了。 “子涵看看这份札子。” 杀星之人虽然不能参与朝政,然而林叶却是个意外,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自从徽宗第一次询问大臣奏章上的事,自然而然的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这个道理,和被侵犯,偷盗是一样的。 林叶接过手,映入眼帘的便是《关于厢军改制札子》,其中指出了太祖建国提出的更戍法,乃是建国之初,以稳定朝政为主,为了加强对军队的管控,才立下了“更戍法”,如今内已安定,外敌强势,应当以加强军队为主,主张废除“更戍法”,改为“将兵法”淘汰老弱病残,精简军队,合并军营。 更戍法是北宋兵制的一大弊端,以禁军分驻京师与外郡,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三年一轮,而将不改,如此,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几乎断绝了当初宋太祖“黄袍加身”的隐患。而边戍偏远地区,甚至半年一轮。 上书人是张子京。 “子涵觉得如何?” “军政乃国家大事,若要改制,须三思而后行。” “卿知道我并不是想听这些。” 林叶低头沉思,似乎是在斟酌词句。 “臣以为,李初善一事,说明辽国已不满檀渊之盟后的现状,而且陛下还记得两年前北地发生蝗灾时,辽人趁火打劫之事吗?”林叶轻声道,一字一句中,都暗示着兵制已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赵佶神色似有动摇。 “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说不当说。”林叶脸上有着犹豫。 “但说无妨。” “臣接到探子的密报,辽过东部的女真人反叛了,完颜阿骨打率三千余人,在鸭子河岸和十万辽军交战,辽人大败。”林叶沉痛的说完,徽宗和梁师成当即变了脸色。 “辽军将领是谁?”徽宗急忙问道。 “萧嗣先,想必枢密院的军报明日就能到达了。”林叶明白赵佶的意思,三千战十万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项羽两万斩四十万,三国官渡,赤壁之战,虽然都是以少胜多的战役,然而胜方的将领都是当世名将,如果辽军将领萧嗣先的话,那么女真的胜利就不是意外了。 “女真乃是游牧民族,就算如此,那也只是辽国的烦恼吧!”梁师成适时的插了句话。 赵佶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对梁师成的话有所认同。游牧民族向来人口稀少,能顶破万数就已经是奇迹了,想要灭掉契丹,在他们看来是痴人说梦,最多会像宋朝境内的农名起义,不多时就会被镇压下去了。 退一步说,女真就算灭了辽国,也是元气大伤,辽如此大的疆土,光是治理就已经难了,哪里有多余的兵力南下。 “陛下,不得不防啊!兵制改革如若是有益无害,何不提早进行。” 林叶出宫门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了,总的来说,计划的目的达到了一半,也不能算全无收获,兵制改革一直是他最想做的几件事之一,他从小就待在寒江城,深知更戍制的危害,并非是宋军完全没有战斗力,而是兵将不知,一批士兵的到来,将领好不容易发掘出人才,提拔上来,士兵就被调走了,而士兵也不知将领的性格,总是要慢慢去熟悉。 若是爆发战争,统帅之人甚至不知该用何人。 小乔躺在床上看了小半日的书,感觉甚是无聊,小姑娘也跑到主房那边去了,好像是去了哥哥的生母那儿。 她还从未见过哥哥的母亲,不过应该是相当温柔的人吧!不然也不会满天下的寻找哥哥十年之久而从未放弃,温柔至深处,便是内心的强大。 当年哥哥要离开寒江城,前往汴梁的时候,她虽然不舍,从小大到她都是在林叶和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杀星的训练,林叶也只是对她短暂的“放手”,因为知道有亲近的人在背后默默注视着自己,所以那时她从没叫过苦。 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去送哥哥,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是挽留,还是祝福。所有的所有,都化作悲伤融于记忆当中。 小乔站在窗前,微风拂在她的脸上,好想出去走一走,自己从来就不喜欢被束缚在这种狭小的空间。 那个人,怎么和哥哥有几分相似。 因为想自己的事情太过于出身,她竟然没有发觉楼下的青年,也不知道对方看了自己多久,对眼的一瞬间,小乔瞬间的拉上了窗户。她现在想起来,自己是藏在哥哥家的,对于家风甚严的大家族来说,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哥哥带来麻烦。 此刻身边又没有人可以商量,只好坐回床上,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妹妹的失望 小月是将近正午时回来的,用饭盒提了几个小菜,毕竟家里还有病人。 她还没来得及和小姑娘说刚才的事,小院就来了群不速之客,听声音好像是二夫人柳茹雪。 “姐姐你在里面待着,我出去看看。”小月出了房门,果然是二夫人,还有大少爷和几个丫鬟,奇怪的是,吴管家怎么也在。 匆匆下了楼,出到院子。 “二夫人。”小月行了一礼,她不知对方来意,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子涵呢?不在吗?” “少爷他出去了。” “这样啊!”柳雪茹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撩了撩耳发,显得有些不在意。 “前些日子小弟找我借了一本书,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看完了,我今天就顺并取回吧!”林云恰巧撞见小乔后,就直奔娘亲的院子,上次诗会的事,没想到林叶扮猪吃虎,害自己出丑,致使和燕洵几人交恶。 林家家风甚严,在宋朝家妓成风的时代,林府却是没有眷养一个,那些为了巴结林海送来的姬妾,统统都被送了回去。自己的弟弟屋中竟然藏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哼!你要是在外面乱搞也就算了,竟然带到家里来,真不知道自己最亲爱的弟弟究竟是怎么想的。 “抱歉,大少爷,公子说他没回来之前,不准别人进他房间,少爷借的何书,我替您取来就好了。”她终日侍奉林叶左右,从未见少爷拿过书回来,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难道小乔姐的事情被发现了。 “区区一个房间,我想要进还要人允许,真是笑话!”林云义正言辞道,仿佛受了侮辱一般,想要强行闯入。 “让开!” “恕难从命!”小月用身子直接挡在了门前。 “莫非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本少爷今天还非进不可了!”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小月被林云啪的一巴掌扇到了一边,清亮的响声吓了众人一大跳,小月捂着脸,侧倒在地,脸蛋顿时红肿了起来,泪水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来。 下人就是下人,违逆主人就是这个下场。 林云刚想迈步,却发现脚踝被人抓住了,真是忠心的丫鬟,正想补上一脚,虚掩着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利落的短发,清冷的眸子,身上穿的是一条淡绿的长裙,以洁白的腰带束之。 林云嘴角勾起笑意,正欲开口,小乔却是直接无视了他,先将小姑娘扶了起来,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冷冷的扫了一圈小院里的众人。 “子涵也真是不懂规矩,怎么把来路不明的女人随随便便往府里带,今天要不是不来,还不知道要藏到什么时候。”柳茹雪的冷言冷语自然是说给老吴听的,之所以要把老管家拉过来,自然是等到事情闹大了,有个中立的见证人而已。 此刻局势并不明了,比如陌生女子是什么身份,二少爷为什么要把她藏在屋里,所以他就算想帮林叶说话,也不怎么好开口。 “谁打的你?”小乔偏过头,眼含冰霜。 小姑娘一听这话,泪水又开始在眼里打转,小嘴撅的老高,左边的脸庞越发红肿了。 小月还没说是谁,林云就开始慢慢往后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好惹,站在她身边心就会不自觉的颤抖。 “你你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个拳头,没有人想到看起来那么文静的姑娘竟然会打人,而且出拳是如此的迅捷。 “呕~”林云双手环着小腹跪了下来,半辈子的文弱书生,二十多年的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遭遇,他只觉得早上吃的东西都快吐出来了。 原本应该是顺势一个膝顶的,只是腿受了箭伤,取而代之的,小乔反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打醒了如梦初醒的众人。 “云儿!”原本仪态端庄的柳茹雪突然变的暴怒,转而声嘶力竭的叫嚣道:“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娼妓!” 小乔只是呼了口气,看着瘫倒在地上,身体和精神受了双重打击的林云,心里舒服多了。 “怎么回事?”这时候欧阳倩雪带着香草从院门走了进来,林府就这么大,柳茹雪带着那么多人去了自己儿子的小院,自然是瞒不过她,所以她就带着香草过来看看,谁想会撞见这么混乱的局面。 小姑娘藏在小乔背后,此刻还是一脸懵的状态:真是太乱来了。 林云是接近正午回的林府,手里还提了几样特色小吃,家里有两个馋猫,自己不带点好吃的回去,怕是会有些许失望。 然而刚踏进府门,门房就让自己赶快去厅堂,看他焦急的神色,想来是发生了不小的事。 林叶提着小吃到厅堂的时候,林海脸色铁青的坐在上位,欧阳倩雪坐在他旁边,柳茹雪坐在林海的下首位哭哭啼啼的,林云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坐姿并不怎么端正,两边环立着府中的大半下人。 小姑娘跪在厅堂中央,埋着脑袋,双手抓着大腿前的衣襟,小乔站在小月身边,对厅内的人视若无睹,自顾自的打量着众人,和欧阳倩雪视线交汇的时候,会温和的笑一下,只是对方脸色并不怎么好,面有愁容,不过还是微笑回应着。 “父亲。”林叶将小吃放在无人坐的小桌上,走到厅堂中央行了一礼。 “臭小子,跪下!”林海一声大喝,林叶不得不下跪,宋首重孝悌,若是你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任你再高的地位,也会让人瞧不起,事事遇阻,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受此约束。 林叶背脊挺的笔直,等候着问话,即使无人说,他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因为余光瞟到了小姑娘脸上的红肿。 “那是些什么?” “吃的。” 早有下人将东西提到了林海手中,油纸入手,还带着些许温热。 “混账!”林海气的一摔,油纸破了,糕点,小包子摔的满地都是,不少残渣溅到了三人的衣服上。 “你平时出去鬼混也就算了,还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里带,我们林家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林海声音带着沉痛,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就是这个贱女人,她竟然敢动手打云儿。”柳雪茹一副凄凄然的模样,令人生厌。 “老女人,嘴巴放干净点。”这句话自然是小乔说的,在场的众人,除了她在乎的几个,其他人怎样,都与她没有关系,不,可以说整个天下都是如此。 林海本来是想看事情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的,没想到这个女娃这么不识大体。 “放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交送官府。” “按道理来说,我应该称你一声父亲。”小乔面无表情,仿佛在叙述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然而屋里却是瞬间炸了锅,所有人的大脑一瞬间仿佛都无法运转了,唯有林叶一人,默然不语。 这是彼此的约定,侍奉彼此的双亲如至亲,这是在入杀星后,林叶为了安慰小乔时作出的承诺,我的父母,也就是小乔的父母,那时候,他从没想过能和家人相逢。 难道是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女,下人开始窃窃私语,然而相关的几人,林海,欧阳倩雪依旧还处在震惊中。 “八年前,你们将哥哥将我身边带走,想着不能因为自己,而剥夺哥哥幸福的权力,我忍了。”没有林叶的日子,她在西北的大漠,一个人承受着黑夜的孤独,足足有八年,每个夜晚,除了烈酒和混杂着沙砾的大风,再无其他。 “我本来想着,哥哥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会有着我向往的生活,没想到会是这副光景。”小乔话语中带着深深的落寞,不知道是为林叶而难过,还是因为当初做了错误的决定而后悔。 “孩儿不肖!”林叶在沉痛的氛围中突然出声,一连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目光坚定,额头上有一大块红印。 “父亲有生我之恩,然而我这条命,是养父养母给的,如今他们离世了,我就是妹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会让她受任何一点委屈。”欧阳倩雪也曾问过林叶关于那对父母的事情,然而林叶总是很沉默,对这件事的任何事情都绝口不提。 说完,林叶站了起来,一声惊呼中横抱起小乔。 “小月,跟上。” “啊!”小姑娘看看主座上的人,又看了看即将走出厅堂的林叶,慌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毕竟跪了那么久,腿不麻是不可能的。 “臭小子,谁叫你走的!”也许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林海中气不足的叫道。 然而欧阳倩雪突然起身瞪了他一眼,他是一家之主,在众人面前,她不好放重话,然而就在刚才,她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似乎要再度失去自己的孩子了,这种恐惧,她无法再忍受。 一直到林海的眼神有了退缩之意,她才带着香草追了出去,她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后事 小乔此刻就像一只小猫,尽力的蜷缩着,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 “哥,对不起。”刚才的在厅堂说的话,有一半是因为自己脑袋发热,另一半,是因为自己的自私心作祟,她想逼林叶在父母和自己之间,作出抉择。 “对象搞错了吧!” “嗯?”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林叶也没有刻意提醒,只是放慢了脚步。 过了梨园,再往前走几步,就到小院了,怀中的人脸色复杂,想必是在思虑着怎么开口吧!毕竟,有个小姑娘可是为她挨了一巴掌。 忽然间,他感觉左手一轻,一双手臂就缠上了自己的脖子,措不及防的柔软让他瞬间红了脸,还有这种操作? “小月妹妹。”不复以往的清冷,她的声音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 “啊?”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在神游一般。 “让你受苦了,对不起。”说完迅速的缩了回去,也不知在害羞个什么劲。 回到院子后,欧阳倩雪也跟了过来,林叶安慰了一阵,将关于小乔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不过关于养父养母的事情,他只是两句带过,那疼痛的回忆,他和小乔也都只是深深埋在心底。 没过多久,香草从自己的住处拿了消肿的药膏过来,小姑娘脸肿的那么厉害,不上药是不可能的。欧阳倩雪只是嘱咐让两人好生休息,父亲那里她会去处理,有时候,林叶总是感觉自己的娘亲对自己过分溺爱了。 只是他可没打算就这么宁人息事了,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好了。 当初回到林府半年左右的时间,他就着人手开始调查以往的旧事,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后,自己的姨娘,柳茹雪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于是他派人搜寻关于自己姨娘的所有事情,包括与她相关的人,大约一年左右的时间,不知是不是天意,他竟然找到了当初把他从林府抢走的匪徒。 那人叫刘大麻,就在凤鸣山当盗匪,离寒江城不过几十里,是位于吕梁的一个小山头,就是这群人,打秋风扰的边境民不聊生。 这刘大麻嗜酒,也知道管不住自己的嘴,于是逃到了两国交界,想要靠那笔银子过两年快意生活。 如今,刘大麻已经死了多年,柳茹雪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正是因为他珍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想再生更多的枝节,更多的,是源于林云,自己有过的痛,他并不想让别人再承受一次。 不过,你若是觉得我不“回应”你,就觉得我好欺负,那你是过于天真了。 他在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下午的史书,直到傍晚,三人才在一楼聚到一起吃晚饭,开始的时候,小姑娘还不想出房门,说自己脸肿了,不好意思见他,然后被林叶硬生生的给拖了出来。 算算时间,外公的大寿就要到了,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启程去江南,好像有段时间没去看她了。这段突然间的感情,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去经营。 林府的小风波并没有引发什么巨浪,下人们依旧如往常,至于背后有没有议论,他也就管不着了。 相反的,小乔现在可以在院里晒晒太阳,甚至只要她愿意,林府的任何地方她都可以去。 至于姨娘身边的人,最近也没怎么碰见,整个林府长久以来都是这样的,除了重要节日,一个屋檐下,虽经常碰面,却也只是淡漠的打声招呼而已,极少会全家聚在一个饭桌上用食。然而作为家主的林海,对这件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从未想过调和这复杂的关系。 次日,林叶去了一趟古渡口。怎么想,也要道个别,他这次下江南,除了给外公祝寿,还需要回一趟寒江城,不仅如此,赵佶还给自己下了特别任务。 长路漫漫,且充满了未知的迷雾,他如今终于明了了小时候的疑问,义父和上官长老明明心有爱意,二十多年的漫长时间,都没能让两人走到一起。 有了稳定的顾客,清音已经很久没有到朱雀街摆摊了,甚至最近有人来找她买胭脂,自称是哪个府院的小厮,她婉拒了,光是供应林府的货物就忙不过来了。 林叶到古渡口的时候,正是朝阳升空,气温上升的时候。 大门半掩着,一道光线从门扉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林叶在门前踌躇了一阵,静下心来敲了敲门。 “有人么?”问话后,他见许久都没人回应,便推门而进,一楼的大厅打扫的很干净,却并不见人影。 寻着声响,林叶掀开了厨房的门帘,一个清瘦的背影映入眼帘,她正在蒸花露,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花的香甜。也许是为了图清凉,她仅仅在亵衣外套了件汉服的半臂,下面穿的还是一件白色的亵裤。 也许君子的做法,这时候应该出声提醒,然后退出去,但他不过一伪君子,乃真小人,就静静的站在门口,趣味十足的看着。 兴许是亵裤的腰际线太低,那件浅色的半臂并不能遮住她的整个上半身,总是会若有若无的露出一段雪白。 林叶在那站了许久,也许是她过于专心,到现在都还没发觉,蒸花露温度的高低直接就会影响水粉的成色,从一开始的清明,他的眼光逐渐变的迷离。 “咳咳!” 林叶的出声把坐在小木凳上的人吓了一大跳,懵了一瞬,抓起手边的一块木柴,反身嗖的一声就丢了出去,等她看清是林叶时,木头已经飞到半空中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就躲了过去,木头咚的一声撞在墙上,不甘心的落在了地上。 “那林姑娘,我在外面等你?”林叶笑着出了大门,将门掩上,阳光透过门前的樟树细碎的洒在青草上,突然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如若不是顾及屋里的人,定是大笑不已。 清音坐在小板凳上木了半天,脸上的红晕久久不能散,用木盆盛了些水,噔噔噔的上了二楼。 大门是早上透气时开的,她明明记得关好的啊!原本想趁着早上清凉,把制作水粉的蒸馏这一道工序做了,做梦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用温水简单的擦了擦身子,挑了一件平常穿的衣服,下楼开了房门,脸上羞红已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自己下次可不能再大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道别 “公子要来,怎么不派人先支会一声?”清音泡了壶清茶,斟了一杯递到他面前,然后在他对面落座。 桌上的小碟摆放着林叶带来的点心,虽是道别,但也不好两手空空,她并不是一个矫情的女子,这些东西,记在心里就好了,等到有机会,再慢慢偿还。 “事出突然,我后日要去一趟江南,今天是来和姑娘道别的。”林叶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 “公子此行是去祝寿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外公大寿,府里早在前几日就开始准备,她隔三岔五就送东西来,想必是听下人谈话知晓了什么。 “公子等我一下。”女子噔噔噔上楼进了卧房,下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暗红色的檀木盒子。 “我是前日送东西的时候,偶然间听到的消息,这段时间承蒙公子照顾,还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林叶接过她手中的香包,料子棉而软,针线的手法,因为他并没有学过女工,但足以看出物件的精细,足以证明她在上面花的心思,轻轻一嗅,除了香味外,竟然还有清醒头脑的感觉。 香包上的正面绣了一个“寿”字,而反面,则是神话人物,南极仙翁。这明显是一份寿礼了。 “这香包里,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香包是老少皆宜的东西,人们相信它驱邪容臭,礼仪上,它也有着一席之地。一般,人们会在里面放些薰草,艾叶之类的东西。 “这就不能告诉公子了,这是小时候,娘教给我的。”她眸中带有笑意,一个男子,学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他将香包收到怀里,再怎么说,也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心意。 “林姑娘若是有空,能否帮我也做一个?” “公子可不要说瞎话。”青年男女互赠东西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就连植物都有着特别的寓意,更何况是这香囊。 “我可没说瞎话,我是真心想要一个。” 清音见他没往那方面想,不由有些脸红,是自己想多了吧。 “那等公子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就来取吧!”她现在心里有些乱,也不知给他的荷包上该绣些什么。 聊了一些彼此的近况,林叶并没有提关于小乔的事情,日头就已经升上了正空。 茶壶已经快空了。 “我去添些茶水。” “不必了,我也该走了。”林叶站起来,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拿这块玉佩去找金玉楼的钱四海,或是去临安街找张府的张大人。” “我一个普通女子,也不会有什么人回来为难我,公子还是收回去吧!”孤独的人自有泥沼,她怕越陷越深。 “以防万一,你一个人住在这,还是小心为好。”他将玉佩搁在了桌上,出了大门。 他感觉的到清音心里对自己心里的抗拒,她不想再与自己拉近距离,人是脆弱的,能躲避的东西,极少有人愿意去直面它。 清音看着桌上的玉佩有些发愣,不知想到了什么,抓起玉佩就冲了出去,才发现他并没有走远,离大门几步远的地方,怔怔的站在那,仰头看着两颗香樟。 “公子!” “嗯?” “一路平安。”她立在门前,低着脑袋,无意识的撩着裙边。 林叶没有回话,只是笑了笑,转身走远了。 午后寻了家酒馆随便吃了些东西,然后直奔十方阁而去,要传回寒江城的人员报告,他离开后的人员安排,最主要的是,他离开汴梁后,圣上就直接失去了杀星的联系,书豪要跟着自己一起去江南,必须要安排一个人能随时和宫里的人联系,否则有什么紧要情况,就相当不妙了。 至于兵制改革的事情,他原本是想皇上抄家的时候,在李初善书房混一份勾结外敌的物证,将蔡京牵扯进来,至少让徽宗生疑,罢他一段时间的丞相。否则子京的那份奏章一拿出来,必定会在他们几人的唾沫中石沉大海。而且西北每天都传来捷报,林叶当初举荐的曹玮在对敌西夏的战场上,屡建奇功,用不了多时,便能建功回师,正是大好时机,他是知兵之人,明白这份改制会产生怎样巨大的作用。只有到寒江城时看看义父有没有办法了。 傍晚时分,林叶悠然的回到了小院。 “哟!见小相好回来啦!”两人正坐在床上下棋,看她头发散落,长衣随意穿着的样子,似乎一整天都没下床,她的头发,好像长了那么一点。 小月见林叶回来了,将桌上的食盒打开,开始摆盘。 “怎么样了?”两人对彼此都有着极为熟悉的了解,他自然不会理会小乔的酸话。 “还行吧!伤口好像在开始长肉了。”箭伤在前几日就已经结疤了,这样看,似乎恢复的还不错。 林叶将棋盘托着,放到书案上,他虽然会复盘,可又没看见两个人落子的顺序。 “快下床吃饭。”林叶掀开长袍,落座,举箸准备开吃了。 “算了,我就是一废人,饿死好了。”她一掀被子,竟然躺了下去,桌上的两人四目相望,一脸懵逼。 倏尔,他叹了口气,端着碗夹了些菜,取了汤勺,坐到床沿上。 “起来吧!哥哥喂你。”那口气,有那么一丝无可奈何。 也许是擦了药,小月脸上的红肿仿佛也消了许多,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和。等到林叶离开,死了的“刘大麻”也应该回来索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山间客栈 在东榆林巷卖早点的小商贩,一早就看见林府大门前停了四五辆马车,不断有人从府中往马车上搬东西,似乎这家主人要出远门。 外公欧阳洵致仕后,就回到了故乡无锡养老,他们一行人要先到江城,再乘船顺流而下,到了苏杭,家里自会派人来接。林叶护送他们上船后,会再北上,回寒江城,算算时间,似乎有点不够用啊! 林海一大早就已经上朝了,此刻说不定正在大庆殿外候着入朝。所以,这场离别终究是无人相送的。香草姐留了下来,欧阳倩雪还是不怎么放心姨娘来照顾自己的父亲。 “一路平安!”香草站在府门的石阶上,不舍的挥着手。 小月和欧阳倩雪在马车内同样挥手话别。 “清晨天凉,姐姐还是回府吧!”林叶骑在马上温声道,香草是娘亲从家里带过来的丫鬟,想必她对这次庆寿也是很向往的,不过听娘说,是姐姐主动提要留下来的。 “等回来的时候,我给姐姐带些无锡特产,姐姐想要什么?” “我要吃太湖白鱼,还有马蹄酥。”女子的脸上仰着笑意,林叶不愿再看下去,点头回应后,洽的一声,双腿一夹马肚,马儿慢慢踱步往前走,香草立在石阶上,直到车队消失在街角。 一行人总共五辆马车,一辆装的寿礼,一辆装的杂货,衣物。另外三辆都是用来载人的,小月和欧阳一辆,小乔和林叶一辆,多出来的,是给下人轮流休息的。 按道理来说,下人是没有资格乘马车的,只是欧阳倩雪觉得路途遥远,特意嘱咐加了一架马车,到了荒郊野外,也就没那么多世俗来约束了。 护卫十人,车夫五人,算上小月在内的丫鬟三个,林叶,方书豪,欧阳倩雪,苏小乔,总共二十二人。 沿大路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第一天也不过刚刚离开汴梁的范围,离开了那座全天下最繁华的城市。 连着这样赶了三天的路,大概行了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再往前走,就到襄阳了,林叶打算在那休息一天,他怕欧阳倩雪有些吃不消,再说,外公的寿辰是在四月中旬,也不用那么赶。 林叶骑在马上敲了敲一旁马车的车厢。 “娘,前面有家客栈,今晚我们就在这歇脚吧!”在外出行,有很多时候都会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境地,所以,在这样的林间小道能碰上一处客店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天色渐黑,山风吹的他有些冷。 “你安排就好。”妇人伸头看了眼前面的客栈,林叶一夹马肚,骑到了队列的最前端。 “还有空房吗?”翻身下马摸了摸马头,将缰绳交给了方书豪,让他牵到别处,客栈会有人准备饲料。 “全都空着呢!爷要几间房。”店小二够着脑袋数了数林叶身后正在修整的众人,欧阳倩雪在小月的搀扶下了马车,正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三间上房,其余的你看着安排,不是柴房就行。”对一个人过分示好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你想要收买一个人的人心,一味的给枣子是不行的,有时候还是需要大棒。 “对了,尽快上菜,大家肚子都饿了。”林叶进到大厅内,环顾着整间客栈的格局和摆设。 “好勒!绝对都是拿手好菜,包公子满意。”小二应完话乐呵呵的就往后房跑。 方书豪在前台和掌柜的交谈事宜,他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在马背上骑了一天,还是怪累的。 天暗下来后,客栈就点上了蜡烛,顺带的将大门上的两个红灯笼也取了下来一并点上,将门匾上“山间客栈”四个字映上了一抹妖艳的红。 没多久,小二就陆陆续续上了两桌菜,欧阳倩雪的饭菜自然会有丫鬟送上去。当其中一桌吃到一半的时候,林叶才和另外几个护卫开始动筷,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人在里面下了药,不过他们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在那之前,他们几个都装作手中有事情忙着。 黑夜中,外面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店小二上前将大门关上,仿佛将所有的喧闹都隔绝在了门外。 掌柜的伏在前台,借着烛光,翻看着账簿,一旁摆放着一壶清酒,饭桌上不少人都有些馋酒,只是酒自然是不可能给他们喝的,再不济,也要进了城再说。 “大人们这是要往哪走啊!”掌柜的好像刚算完一本张,端着小酒杯询问道。 其实他在这开店,并没有多少帐好算的,只是每次入夜,总要做点来消磨时间,不然,人可就这么废了。有不少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叶身上,下人之间的交谈声也慢慢静了下来。 “往南走,去江陵。”询问旅人要去的地方,倒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那是处于太平盛世。 宋朝境内,这种荒郊野外,并不算太平,尤其是最近几年赵佶让人在江南大肆搜刮“花石纲”,弄的不少人家破人亡,逼的他们上山落草为寇。 杀星倒是收集了不少有关“花石纲”的情报,并记录了上百份案例,然而,林叶没有交一份有关这方面的情报。 首先,太祖成立杀星的目的就是刺探敌情和训练刺客,和朝政有关的事情自然会由各路大臣和御史向皇上禀报,就算当初他呈上去,也无济于事,朝廷大半都是京党,一份得不到证实并会受到多数大臣反驳的情报,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从另一方面来说,花石纲就是为了给徽宗修造“艮岳”,说它弄的民不聊生,也就是变样的在打皇帝的脸,得不到证实,并会引起圣上反感的东西,身为臣子,恐怕是大忌,他又不是什么忠义之人。这种东西,只能当作今后“临门一脚”的助力。 “那你们岂不是要去襄阳?” “正是!有什么问题吗,掌柜的?”林叶有种直觉,这老头好像知道些什么。 “我劝你们还是绕路吧!要去襄阳的话,这路上可是不怎么太平哟!”老头吃着小二端过来的油炸花生,把脸喝的红红的,油光腻亮,说话间,满不在意。 受到林叶眼神的示意,方书豪上前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掌柜面前。 “还望掌柜的说的明白点,这要绕路的话,可是得多上好几日的路程呢!” “公子还是将银子收回去吧!我一老头对这些也不怎么清楚。” 书豪并没有退让,而是将银子往前推了几分,老头和他对望了一眼,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将银子收到了怀里。 “我也不是太清楚,往襄阳的方向走上十里左右,有一处叫对影山的山头,那儿原本有几拨山匪,过路的碰上了,交点钱也不会伤人性命,然而昨年好像来了个叫吕方的,那功夫了得,半月的时间就收服了众人,还立了寨子。”掌柜的语气好像对那人相当佩服,又有些害怕。 “山匪大概有多少人?”询问的是其中一个护卫。 “大概百十来个吧!反正不会太少。”老头说完,又闷不作声的喝酒。 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自然算不上好,像他们这种戴了一马车的礼品,就足够惹人眼红了,更别说还带了女眷,呵!碰上一群整日纵酒又无处发泄的男人,要是碰上了,交钱多半是解决不了的。 有几个脸上浮现了苦大仇深的表情,虽然护卫就是在危险的时候才能体现价值,但价值和生命之间,多数人会选择后者。 “大家都别瞎想,今天先好好休息,要不要绕路,我们明天再说吧!”这时候,作为主人,林叶必须出来稳定人心,不管有没有用,先表个态总是好的。 咚咚咚!突然间传来的猛烈敲门声吓了众人一跳, “佟掌柜!你这晚上不做生意,关什么门啊!”屋外夹杂着风声,传来男子粗犷的声音。 众人看向林叶,他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自己坐了下来,开始夹菜吃。 咚咚咚!“佟掌柜!” “来啦,来啦!”小二上前开门后,进屋的是一短衣汉子,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腰间挎了一把手刀。 从方书豪的角度来看,门外还有一人,牵着两匹马,打扮和屋里的汉子也差不了多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败露 客栈大厅一瞬间变的安静下来,短衣汉子打量着众人,林叶这边也有不少人观察着两人。 “两位爷,住店吗?”店小二一边招呼,一边卖力的擦着桌凳。 “住” “不了,给我们切点牛肉,打二两酒打包,还着急着赶路呢!”大门旁牵马的汉子还没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了。 “可是二哥,你不是”牵马的汉子一连迷茫,二哥之前在路上才说要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寨子,怎么又要加急赶路了。 “欸!还是尽早回去好,小二的,搞快点。” 牵马的汉子虽然还有疑问,但也识趣的没有再问了。吃饭的护卫警惕着二人,但等他们拿了东西付了钱,骑马离开后,也就安心吃饭了。 林叶给方书豪使了个颜色,便起身往楼上走,对方跟了上来。 “你骑马往襄阳的方向追一下,若他们是对影山的贼人,半路势必会休息,后面的你看着办。”林叶上到二楼,方书豪独自进了一间房,从二楼的窗子翻下后院,牵了一匹马,往襄阳的方向追了出去。 大宋带刀出行的几乎已成为一种常态,林叶怀疑对方是山贼是因为两人有马,必然不会是一般人家,若是护院,也不会穿的如此简陋,而且此处靠近对影山,两人明明想住店,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有很大的可能是回去通风报信了。 山贼并不是只会占着山头等待猎物经过,若是有肉可以吃,又不会耗费太大力气,也是会主动出击的,而且那短衣汉子方才一直往二楼瞟,想必也是注意到了什么。 客栈离对影山有十余里,他们两个没吃晚饭,又赶了一天的路,必然会半路停下来喝酒吃肉。 咚咚咚! “娘,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欧阳倩雪刚好用完饭,一个丫鬟收拾好用托盘端了出去,小月正在沏茶,他看了眼饭菜,并没有动多少。 “我刚才听到下面有人敲门,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就是有两个赶路的讨了些酒食。”林叶在她对面坐下,用茶盖将茶叶滤开。 “你别怪娘多心,小乔,身上是不是有伤?”林叶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她的伤,其实只要稍微留心一点就能发觉,身上的药味,走路的动作。 犹豫间,偷瞄了眼小月有些窘迫的表情,想必娘亲之前已经询问过她了,这妮子,多半是一副低着头闭口不答的模样。 “嗯,她身上有轻伤。”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 “不过,娘,小乔是个好姑娘,并不是什么坏人。”一个姑娘,身上竟然带有伤,潜意识的就会作出不怎好的判定。 “娘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个什么劲。”欧阳取笑着他,从大木箱里取了个木盒出来。 “这有些治外伤的膏药,你拿去给她,也许能好的快一些。”欧阳打开木盒盖子,里面有好些个白玉瓶子。上面用红纸标明着药名,她仔细的一一看着上面的名字,将有用的单独拿了出来。 “娘还是明儿找个机会自己给她吧!”说着,起身就欲离开。 “欸!”她才分出两瓶药,抬头时,林叶已经走到房门处了。 “对了,娘,明天可能会绕路,您还是早点休息吧!”自己,是不是要调些人手过来。 “嗯,你也别睡太晚。” 杀门中人并不算多,而且大多都集中在西北,西南,那里,才是他们伸展拳脚的地方,原本想着,沿着官道走,有他和书豪在,再加上十名护院,普通的山匪倒是不足为虑,若真像掌柜说的那样,人数多出他们几倍,达到了占山为王的情况,还是绕路的好,毕竟娘亲也在。 大厅的晚饭已经散了,除了少数几个车夫和护院坐在一起喝茶,谈家常,其他都进房休息了。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发呆,也不知道书豪什么时候才回来,身后的门却突然开了,小乔一身彩裙站在他的身后,值得注意的,就是裙摆下踩着木屐的两双脚丫子,白嫩嫩的。 宋流行裹脚,但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是如此,只有身份高贵的女子才有这种习惯,毕竟普通家庭,女子也是相当一部分劳动力,不过,这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父母的态度,比如,娘亲就没有,也许是外婆走的早,外公对娘心疼的不得了,哪里愿意让她受这苦。 养父养母走的时候,小乔也不过才三四岁。看她的样子,好像要出门。 “要出门么?”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小乔向他招招手,“进来。”转身走到桌旁,从茶壶里倒了两杯茶,木屐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听的他动容,已经有好久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 木屐最早的起源,可追溯到春秋战国,“介子推抱树烧死,晋文公伐以制屐也。”寒食节的由来也源于此,只是到了宋朝,女子已经不再流行穿木屐了,多是当作男子的雨鞋,只是在多雨和闽南地区还有着这种习惯,只是小乔她喜欢,小时候他在河边摸鱼的时候,总是嗒嗒嗒的叫着“哥哥!哥哥!”。 林叶将门关上,并没有在她对面坐下,而是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了半扇。 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山间的清风贯穿在房间内,夹杂着叶子的清新。 “哥。” “嗯?”最终,还是她先按耐不住。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她用手指磨砂着茶杯的杯沿,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 “你指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林叶猜多半是关于李初善的那件事,他不想就这样告诉她,那些决定都是他和义父私自决定的,而且是由他一手操纵的,完全没问过她的意见,天知道她会生多大的气。 小乔不说话,用沉默回应着他,心虚的人自然先沉不住气。 “你怎么知道的?”她一直在自己的小院疗伤,除了方书豪和离剑外,杀门中人也没有另外的人和她接触。 “我还从没听过杀门会有二次刺杀。”杀门的敌人,大多是辽人和西夏人,他们狡猾如兔子,一旦一击未中,会让他们警惕的像一头狼,二次刺杀,大多都是白白浪费生命,而且也没那么多人手来及时调动。 “这次情况很特殊。”仅凭这个,绝不足以让她这么肯定。 “小月告诉我,刺杀朝廷大官的刺客被抓住了,是个女的。”她的语气,不带一丝怒意,林叶却感到了沉静的可怕,你当我是白痴么,如果刺客死了,那我是什么,你们瞒着我搞这些小动作,没鬼才怪了。 我就知道林叶这时候,真是脑袋疼的不行,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趁着外公大寿的时候,让她有个富贵的身份“入世”,再将实情托出,虽然也会生气,但木已成舟,也好处理多了。 “杀门的花名册上,已经没有你的名字了。”他尽量将声音放的轻柔,不想刺激到某人,转过身,望向窗外,背对着她。 小乔什么也没说,枯坐了一会儿,默默出了房间,进到林叶的房间后,背抵着门,瞬间泪流满面,压抑着哭泣。 林叶听到关门声,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桌上的两杯茶都凉了,轻轻的按了按太阳穴。 八年前,苏小乔在无过崖立下心愿,她要成为杀星最厉害的刺客,像星门的上官长老一样,到时候能帮助哥哥管理杀星,血的威名,同样令人颤抖。 为此,她在西北忍受了八年的孤独,每日都行走在生死的边缘,终于有了一定的名望,虽然,有很多的印象都是建立在周言的大弟子上。 如今,什么都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结 当林叶他们赶路的时候,京城却是一番与天同庆的热闹景象。西北传来了捷报,曹玮率领的宋军在三都谷大败吐蕃,双方三万人的对阵,宋军仅阵亡67人,伤百余人,缴获牲畜c衣服c器帐等三万三千余,官报上写道:“逐北二十里,斩首或千余级,擒七人,获马牛c杂畜c衣服,器帐三万三千计”。 大宋已经太久没有取得过这样一场胜利了,这场胜利不只是拿回了青塘,让大宋军队的马源有了保障,更是让西北的吐蕃从此以后,至少十年再也无法骚扰宋朝边境,此刻曹玮正在回京的路上,汴梁的人们却是彻夜的狂欢了起来,青楼上,诗人们对胜利赞颂的诗词不断传出。 书豪是半夜回来的,师姐房里的灯还亮着,少主好像已经睡了,关于山匪的事,他觉得还是现在和少主商讨一下比较好。 轻轻推开门,脑袋才刚伸进去,一道劲风就从他头顶滑过,书豪下意识的将脖子一缩,一道匕首噔的一声插在了木门上,余力未消,尾部还不停的摇摆着。 “出去!” 方书豪身子一抖,慢慢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合上,林叶伸出半个身子到走廊上,满含笑意的看着他,哦!还好有冤大头。 “师姐她怎么了?”书豪一脸茫然,他才出门几个时辰,这女人,心情就变的如此之快么! “没什么,就是‘狸猫换太子’那件事被她知道了,过两天就好了。”林叶说的一脸淡然,遭到了某人深深的鄙视,说的轻松,这哪里事过两天就能好的啊!我可是差一点连小命都没了啊! 书豪只有苦笑声,抿了口茶。 “那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往襄阳的方向追,果真在半路撞上他们了,两个人都是对影山的贼人,他们头领叫吕方,使一柄方天画戟,人数大概有两百左右,那两人都已经处理掉了,这儿暂时是安全的。” “这么多人吗?看来要绕路了。”林叶看起来有些头疼,绕路的话,不仅要多几日的路程,而且暂时还不能休息。 “其实少主只要在这等上一日,我就有办法让车队安全通过对影山。” “不必了,你定一下绕道的路线,顺便收集一下路上的情报,免得又落入这种尴尬的局面。”他自然信书豪的话,杀星的人不仅是对自己,对于生命,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两百人,在不保护人的情况下,杀穿也只是时间的长短,更何况他们只是一般的贼人,一旦死的人多了,恐惧的蔓延是无法阻止的。 更简单的方法,就是在他们使用的水源处直接下毒,只要有一半的人中毒,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周老一天都跟着上官长老跑,方书豪没理由不学两招。 “好!那我去联系。” “不必了,明早出发的时候,你走前面,不与我们同路就行了,先去休息吧!”如果能提早一步得到消息自然是最好的,但隐患在暗处,好像也没太多的必要了。 “是!” 黎明,当朝阳刺破天边云彩时,小乔就醒了,在床上左转右转确定自己睡不着后,起身将就着架子上的凉水洗漱了一番。 一楼大厅空无一人,微暗的光线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其他房门都紧闭着,小乔蹑手蹑脚的,轻轻跨出,然后又轻轻合上,下楼,打开客栈大门的一瞬间,却看到自己最不想见的人。 林叶端了一根长凳,坐在客栈外搭的凉棚下,雾气弥漫,带有特别的湿润与凉意。他也不知在那坐了多久,身旁放了一壶茶,就这样,仿佛要枯坐到生命结束。 林叶只是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杯子放回托盘,取了个新的,倾注茶水,自知躲是没用的,乖巧的坐到了他的身旁。 “干嘛不多睡会儿?“将开口的小杯子放到她手里,兴许能驱散清晨的寒意。 “睡不着。“若是平时,她一定会有很多话,但此刻却是提不起一点精神,甚至不想开口。 沉默,长久的沉默。。。 “愿意听我说会话吗?”林叶直视着前方,抿了口杯中茶,小乔只是抬眸静静的看着他。 “我们好像分开了太久,久到似乎我对小乔好像有了一丝陌生感。” 没有,哪有的事,哥哥你别瞎想,她拧着眉,却是没开口。 “每次从探子那得到你的消息,都是苏小乔深入某国腹地,刺杀了某某大臣,这种消息,几乎每年都能听到一次,最害怕的,还是我询问他们关于你的消息时时,他们却传过来暂无音讯四个字。” 林叶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看的她心疼。 “我答应过二老要护你一世平安,自己那柔弱的妹妹,怎么会拿的起剑杀人呢!所以,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才没和你商量,私自做了决定。” 林叶低下头与她对望,然而并没有看到名为感动的词汇。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不带一丝感情,无喜无怒,无怨无悲,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 “对不起!” 小乔不理他,只是将杯子塞到他手里,就起身进了客栈。 “你打算在墙角蹲多久?”林叶刚吃了瘪,口气冷淡的像块冰。 “少主早!”方书豪一脸嬉笑的跳了出来,也不知在那藏了多久,林叶也是刚才才察觉到的。 “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绕过林叶,从后院牵了匹马,以逃命般的速度消失在了小道上。 客栈二楼,原本是林叶的房间,小乔摊在床上,微红着脸,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宿营 林府 柳茹雪一身白衣,盘腿而坐,娇好的身段,不输于任何一名少女,甚至因为已为人妇,看起来另有一番风韵。 房内点了焚香,矮桌上摆着把古筝,然而她只是随意的挑着琴弦,不成调子。 一直压自己一头的那个女人走了,按理说,她应该更加如意才对。 但许多事情就是那么奇怪,林海最近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宁愿在空无一人的主房入睡,也不愿在她这儿来过夜。 其实她心里,对自己的夫君也有着埋怨。云儿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取得了进士的功名,与他同届的,多数都去了上任,她哪里舍得自己的儿子受这个苦,而且到了地方,若是没有际遇,一辈子都难回京。 原本想着林海的官职,说不定能给云儿在京城补个实缺,这一拖,就到了现在。可笑的是,云儿的同窗,有几个竟然已经回京任职了。 想当初,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惊艳一方的红牌,那些王公大臣,哪一个不是拿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只为求她一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要为了这些小事而搞得心力憔悴。 单手在弦上一拨,妇人哀叹了一声,她知道自己心不静,连最熟悉的曲子都弹不出。 啪! 她正出神,荷香瞬间冲了进来,反手就将门关上,不停喘着大气,小胸脯起伏的厉害。 “怎么了?”柳茹雪起身问到,早上的时候,她让荷香去买些布料,毕竟夏天要到了,总要给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制两件夏衫。 荷香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脸色却是惨白,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夫人!”荷香一声哀嚎竟然哭了起来,完全把柳茹雪给吓懵了,这是发生了多大的事啊! “怎么了?你别哭!先说说怎么回事,是不是云儿出事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主仆之分了,柳茹雪直接蹲下替她抹着眼泪。 “不是,我呜~我碰到我大哥了。”荷香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妇人却是如同遭遇了五雷轰顶般,半天缓不过神来。 “你说什么?”妇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当初林叶失踪,欧阳倩雪闹的满城风雨,刘大麻拿了银子后,就再也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就这样忐忑过了几年,她以为那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怎么会这样? “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我大哥的,他就在府外转悠,怎么办啊,夫人?”小丫头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越加令她心烦。 柳茹雪皱着眉在房内来回踱步,那个贼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你看清楚了?那人真的是你大哥?”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我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亲哥哥。”亲哥哥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种嘲讽的口吻,当初自己被卖进楼里,全拜他所赐。 “你先去稳住他,他要是开条件,先不要答应他,和他约个地方,我亲自己去见他。”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快去!” “是!”荷香有些委屈的应了声,慢慢退了出去。 妇人有些疲惫的坐到木桌旁,单手撑着额头,但愿那贼人是为钱而来,若是他良心发现不不不,我在瞎想些什么啊!像他这种杀人如麻的匪徒怎么会良心发现呢! 林叶他们最终决定从荆门取道,虽然会多上两三日的路程,但只要稳妥一点,也就不在乎这点时间了。 午后的山间小道远比想象的酷热,尤其是待在马车中,即使掀开帘子依旧让人难耐。 “少爷!”小月抓着车厢边缘,向骑马在前的林叶招手。 “怎么了?”林叶脱了外衣,仅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长发束以冠,却留了缕头发吊在额前,看起来颇为清秀。 “能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太热了。”小姑娘耳发都粘在了一起,也许是闷热的原因,衣服的领口拉开了许多,自己还不自知。 “好!待会遇到阴凉处就休息,把衣服穿好!”林叶尽量显得一本正经,头也不回的骑到了队伍的前方。 小姑娘低头一看,嗖的一下缩回了车厢。其实想要休息的是欧阳,几日在马车上的颠簸,又遇上天气升温,隐隐有了要中暑的迹象。 “害羞个什么劲,难不成子涵平常还没看过?”马车左摇右晃,她能打起精神说笑,都实属不易了。 “大娘!”小月私下里称欧阳倩雪都是叫大娘,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妇人看她一脸娇羞的样子却是一惊,这两人不会一直都保持着纯洁的关系吧! “是大娘唐突了。”妇人帮她整理着领口,心中却在吐槽:子涵不会是有问题吧? 大户人家男子成婚前和丫鬟云雨学习房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才有了男方通房丫鬟的存在。 自家儿子每日身旁杵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却无动于衷,怎么会不让人怀疑。 阿秋~骑在马背上的林叶突然打了个喷嚏。 难道自己脱了外衣着凉了,不会啊?这么大的太阳。 之后往前走了半里左右,遇到处林荫地,便就地休息了,林叶去找小乔的时候,她正在闭目养神,全身上下,看不出一点流汗的迹象。 他掀开帘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小乔就直接无视了他,下了马车径直走到了欧阳休息的地方。 林叶远远的望着,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的,却是倍感头疼,女人心,海底针。 书豪是傍晚回来的,正好遇到正在加紧赶路的众人。 “怎么样?前面有客栈吗?” “有,距这大概还有五里。”书豪抬头看看天色,林叶明白他的意思,五里的山路,加上入夜,他们怕是赶不上了,只有在野外宿营了。 众人散出去,没多久就找到了处宿营的好地方,靠近山泉,还有一小块空旷的平台。 清理干净后,就各司其职,捡柴,取水,在周围洒上驱赶爬虫的雄黄粉。 篝火搭起来的时候,天空隐隐约约已经能够看到星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星星 “师姐,要不要出来看星星?”入夜后,众人和着热汤吃了大饼,就算填饱了肚子,之后三三两两的打堆坐到一起,聊着聊着困意就来了。 林叶自然是守在欧阳的马车外,书豪若不是没人说话,不然也不敢触这尊大佛的。 “不看!”小乔靠在车厢的木板上,闭目清心,只要是在野外,她从来都不会躺着入睡,一开始可能会很不习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但在大漠的几年,却以此救了她数次。 “师姐以前不是最喜欢星星吗?我有好几次” “你再说信不信我给师傅打小报告!” 方书豪只有悻悻闭上了嘴,周言特别喜欢师姐,给人的感觉,就像父亲对女儿的爱护,没人说的上来是为什么。他只知道,师傅如果听信了师姐的“馋言”,自己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方书豪甚觉无趣,他看着星星,不知怎么的,越看越精神。 “师姐” 噔! 为了避免刺激到某人,他明明都把声音尽量放的轻柔了,回应他的,却是一把插破车厢的匕首,刀尖在月光下显得刺眼而圣洁,离他的脑袋就只有寸许。 当空地中央的篝火快要燃尽时,林叶裹着毛毯走到火堆旁添了几块木柴。木屑在火焰中炸响,火苗渐渐生成大火,使人站在它附近就会觉得炙热,,林叶立在那,瞳孔中映着熊熊火光。 “少主。” 林叶没说话,只是笑着向欧阳所在的马车偏了偏头。 方书豪不怀好意的笑着表示了解,站起来拍了拍林叶的肩膀,要说这世间能有谁奈何得了他这个师姐话,林叶算一个。 小乔听到动静,知道他在外面,但林叶坐下后,就一直没说话,原本打算他只要开口,自己就装睡,不回应他,然而现在,她的心反而先乱了。 “要不要出来看星星?” “好好啊!”天啊!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理他的吗! 火堆离马车较远,光线并不能蔓延到这里,她下来的时候,林叶背靠车轮,毛毯随意的搭在腿上。 她并没有坐下,而是双手交叉着,将剑抱在怀里,静静的望着夜空。两人望着同一片夜空,心里却装着不同的事情。 “哥。” “嗯?”林叶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人。 她穿的衣服有些宽大,但隐约能看出女子诱人的曲线,那是介于少女和成熟女性之间的一种青稚,林叶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妹妹,已经是大姑娘了啊! “你说,星星会变吗?” “什么?” “突然消失,或是移动方位什么的。” 这种不需要思索就能回答的问题,他还是认真想了一会儿。 “我对天文这方面并不是太了解,但是,星星一般是不会消失或移动位置的,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可能和云与人站的方位有关。”古人其实挺在意天上的东西,尤其是出现异象,上位者把它认为是上天的指示,所以特意设立了钦天监。 “是吗?”小乔好像对他的回答并不怎么满意,呢喃着用脚划拉着地上的叶子。 “可是,人是会变的。”她如此淡然的说出,林叶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逻辑,两人想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 “小乔,其实” “我不想听!” “我” “不听!”女子傲娇的偏过头,夜色中,嘴角不自觉的勾着一抹窃笑。 “以前哥哥” 啪!巴掌隔着单薄的布料,打在屁股墩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乔直接就呆了,眼里全是无法相信的神色,话卡在喉咙里,红晕顺着脖子,一直涌到脸上,直冲天灵。 “我以前是你哥哥,现在也是,以前敢打你,现在同样敢,欠收拾!”林叶有些生气,语气中带有戏谑,小乔有怒不敢发,委屈的像个孩子,小时候林叶生气的时候,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把自己蜷成一个团,挨着他坐下,脸红的不敢抬头。 “那你也不能打那里啊。”声音迷软的竟然让他内心起了异样。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暧昧,林叶将毯子搭在她身上,站了起来。 “汴梁的事情,是我欠考虑,你也不要再使性子了。”说完,大步朝着篝火的方向,找了个适当的距离,席地而坐,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半夜。 小乔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因为心绪受到了影响,睡的很不安宁。突然,她猛的睁开了眼,抓上剑就跑到了林叶身边。 “怎么了?”他一直没睡,拿了根树枝在地上乱划,小乔看不懂他画了些什么,只看到了些人名,杀星c赵佶c童贯c西北c契丹c女真,其中女真画了一个大圈。 “我听到了马蹄声。” 林叶一听脸色大变,瞬间趴伏在地上。 “人数不算多,你去书豪那,我去叫醒他们。”一说完,两人就分头行动。 林叶才把护院拍醒,马蹄声就已经到了,听声音,大概有七八匹。这时候想要将火扑灭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还会加剧众人的恐慌。 林叶不知道是不是从对影山追过来的贼人,按道理来说,若是,最少也应该有二三十人才对,但愿只是赶路之人,但他也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骑马之人在树林的阴影处勒马停了下来,看不清有多少人,护院围成一个半圆,隐隐将马车护在身后。 方书豪绕过护院,并肩站在林叶身旁。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听一道破空声,林叶下意识翻身一滚,心里把对面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然而林叶只听到“当”的一声,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书豪用剑鞘就将剑挡下来了。 他有些脸红,要是白天,刚才那支箭倒也能挡下来。 方书豪盯了他小半天,竟然憋出了句:“少主好身手!” “嗯。”就当是恭维好了。 “谁他妈叫你射箭的?”林子那边传来怒吼声,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同于摔打的疼痛,而是生死间突然的惊变。 精铁的撞击声,马儿的嘶鸣,林子里混做一团,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树林就重新归于平静,惨叫声逐渐变远,应该是有人追了过去。 他们听见了惊变的整个过程,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原地不宜久留,迅速取了火把,扑灭篝火,连夜赶路,书豪在前面领路,林叶和两个护院在车队后面断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山贼东方朔 夜路并不好走,更何况是陡峭的山路,好在刚才的惊变让众人都清醒了不少,不然一个恍惚滑落山崖,多半会落得不死也残的下场。 林叶和另外两个护院都是借助着火把徒步前行,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步行就足以跟上,而且骑马会让人警觉下降不少。 车队是三更天启程的,翻过了大半个山头,断后的林叶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你去前面找方书豪,让他放慢车队速度,到后面来。”不是他不想领路,白天的时候,书豪跑过一趟,地形和线路都要比他熟悉的多。 “是!”护院领了命跑的飞快。 马蹄声渐进,林叶面朝着后方,将剑从鞘中慢慢的抽了出来。小时候虽然通过了杀星的历练,但他离开寒江城太早了,武艺大多都荒废了,优于常人的,也就只有反应和身手了。 若是硬要分个阶段,他顶多算得上是个三流高手,要是和书豪对阵,一招都走不下来,小乔不同,她练的是杀人技,在极端的环境下,爆发出的力量和求生欲望是敌人完全无法想象的。 黑夜无声,就连聒噪的虫儿都已进入梦乡,唯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像踏着鼓点一般,急促而富有节奏。 “二弟!”突然传来的呼喊声让两人一愣,呼声中的欣喜之意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哥?”林叶呢喃着,有些不敢确定,张猛说他和大哥在益州分别后,就再没听到过大哥的消息,林叶也让人留心过,至今也没传上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心中虽有震惊,但林叶也没有将剑收起来,直到骑马之人放慢了速度,借助着火把,看清马背上那人,正是东方朔。 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东方朔一身武夫打扮,马匹,上衣满是血迹,刚毅的脸上,有一半都染上了鲜红,如同从地狱杀出的修罗。 “大哥。”林叶的颤声中透着感慨,怎么说,也有三年没见了啊!这个山高路远车马慢的时代,谁知道每一次重逢会不会就是最后一面。 “哈哈哈!我果然没认错。”汉子大笑一声,翻身下马,将那把染满血迹的朴刀插入大地中。 东方朔给了林叶一个虎抱,分开后,林叶苦笑着看着身上的血迹,白衣上尤为明显,骑马赶来的书豪同样逃脱不了与他相同的命运。 “你到前面去,让车队停下来,就说危险解除了。” 护院头脑有些发懵,僵硬的点点头。山贼和公子认识?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一直以来,东方朔入世的方向就和他们不一样,他走的是江湖路子,流浪在各地,江湖这个圈子,说大也大,有人的地方即是江湖,说小也小,你报上自己的名号,大有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感觉。 杀星需要一个能在武林具有号召力的人,曾经的周言就有这样的地位,“天下第一剑”并不是他自封的,而是江湖人给他安上的,行走江湖,他从来就只用自己的名字。 然而周言隐退江湖已经快二十年了,即使还有那份力量,也早已没了那份心思。 东方朔的出现,就是希望能顶替周言的位置。 “说来话长,你们这是要去哪?”男人一脸复杂,感觉好像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我外公七十大寿,此行送娘先到江城,然后再回一趟寒江城。” “你看,我这”东方朔一脸不好意思的搓着手,他这一趟本就是来追杀林叶他们的,寿礼什么的,完全八杆子打不着。 “我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这些小节,何必在意,走,我们先到前面去换套衣服,再让我娘见见你。” “嘿嘿!书豪什么时候去的京城?”汉子笑着摸摸后脑勺。 三人追上车队的时候,众人将马车围城了个大圆,在中间点了篝火。有人围着火堆,有人靠着马车,护院大都持剑戒备着。 “大哥!”三人才走到近处,就听到一个女子咋呼呼的飞奔了过来,女子的叫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她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大哥,小时候东方朔对他们几个一直都很爱护,那时候在寒江城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东方朔都已经足以和老一辈平起平坐,他们几个犯了什么事,都是他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那时候东方朔名声奇差,全都是他们几个害的。 直到东方朔入世,苏云立下了林叶少主的身份。自从她去了西北,两人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冲到近前,东方朔都张开双臂了,小乔却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脸上大喜的表情慢慢转为尴尬。 “我去取水!”说完又一瘸一拐的小跑了回去。 汉子看了看自己,表情颇为郁闷,抬头看到那个一蹦一跳的身影,表情慢慢变的严肃,刚才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竟然没发现。 “小妹的腿,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受了箭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林叶的解释让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受伤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只要能复原就行。 “叶儿!”欧阳原本坐在马车旁休息,林叶他们一走近,她瞬间吓的丢了魂,朝着林叶奔了过来,完全没有平时的风度。 “娘,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他无力的解释一点都安慰不了妇人。 “有没有受伤?啊!”欧阳几乎将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脸上几乎有了哭容。 “娘!”林叶抓住妇人的双手“我真的没事,身上一点伤的没有。”说着还走了几步,总算让她镇静了下来。 “娘,这是我都结拜大哥,东方朔。”林叶牵着她的手,替她介绍着。 “夫人!”东方朔知道自己现在这身行头实在不怎么样,但依旧抱拳道,企盼能稍微留下点好印象。 欧阳心定下来后,极快的就恢复了神态,笑着上前抬起了他抱拳在前的手臂。 “你既然是叶儿的结拜大哥,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伯母也行。” 东方朔有些震惊,寻常女子要是看到她这身血迹,不是吓晕了,也会惊惧的说不出话来。 “伯母。” “欸!小月你快去拿件替换衣服。”小姑娘点点头,向着装杂物的马车跑了过去。 “记得拿件大一点的。” 之后东方朔提了水,拿着一件便服到角落冲洗去了,林叶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算计 等一切收拾妥当,都已经是四更天过半了,欧阳本就身体不适,这大晚上的又如此折腾,哪里受得了,趁着天还未亮,回马车补眠去了。 几人围坐着篝火,取了酒袋,相谈甚欢,小乔眼里虽然一直冒着星星,但已然平复了之前的激动,这可能是她几天来最开心的一个凌晨了。 “这么说,那两个小子,混的还不错罗!”东方朔方才向林叶询问了老三老四的近况,听起来,似乎都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在他羽翼下护佑的臭小子了。 “岂止是不错啊!比我们这两个当哥哥的要强多了。” “哈哈哈!”林叶这话其实也没说错,张子京是朝廷四品大官,钱四海开着“天下钱庄”,财力足以支撑一场国战的军资消耗,的确是比他们两个强多了。 当哥哥的,一个浪迹江湖,一个富贵子弟,整日游手好闲。 “大哥,之前在小树林,到底是怎么回事?”问话的是小乔,虽然大概猜的出,在小树林是东方朔单方面对那些人的屠杀,但因果缘由,他们却是不知。 “说来话长。”东方朔从林叶手中拿过酒袋,猛灌了一口。 “三年前,我和张猛在益州分别后,就回了一趟寒江城,在家里大概待了有半年,临行的时,山主让我前往山东梁山县。” “梁山县?那不是王伦占山起义的地方吗?”书豪有些惊叹,不明白山主为什么会让东方朔去那儿,这水泊梁山说是英雄好汉齐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杀贪官,惩污吏。但实质上又何尝不是打家劫舍,和一般山匪有何区别。 “师弟你也许不知,如今梁山掌权的早已不是白衣秀士王伦,而是晁盖,如今他广结英雄好汉,来者不拒,我离开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上千人,我觉得梁山有造反的倾向。”东方朔曾经也和周言学过武艺,只是没有收为弟子罢了,记得当初东方朔想要拜师的时候,被周言以血气太盛,不宜用剑给拒绝了,后来才走了外家路子。 “那这么说大哥来对影山是招人的罗!” “哈哈!二弟果然聪明,我到对影山已经有几日了,昨日外出送信的两人迟迟未归,吕方就派人去接应,结果在离山几里外的一处灌木丛找到了两人的尸体,要是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这两人中有一个是吕方的侄儿,所以才有了我这一出。” 这么说也就合理了,在小树林的时候,东方朔认出了林叶几人,所以才对同行的人发动了袭击。 “那大哥回去准备如何交待?”要追杀的人成了兄弟,同行的人却成了尸体,基本上已经成了死局。 “实在不行杀光就行了。” “那梁山呢?又怎么交待?”东方朔是来请吕方的,一个人回梁山,虽然无法交待,但总算能圆个谎,但万一对影山的贼人有人逃了出去,总是个隐患。 东方朔闷了一口酒,看来也很心烦。 “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林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血红的令牌丢给了方书豪。 “你持这块令牌前往荆门找陆知州,让他出兵围剿对影山的贼人。” “恐怕对方并不会太乐意。”大宋的文官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贪生怕死,而且官员调任制度更是加剧了这种性格,自己过不了几年就要调任,何必自找麻烦,这种无事万事安的心态,也就成了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的理由。 “他们只需要围在山外,逃跑下山的人一律射杀就行了,山匪都死了,一份白捡的功劳,我不信他会不心动,如果他不配合,直接拿身份压他就行了。”林叶往火堆添了两根木柴,杀星令分黑紫红金四种颜色,血红令牌至今只有三块,分别在林叶,周言,上官婉儿手中。 能持有这种令牌的人,朝廷三品以下的官员人,都必须要见礼。 “到时候你守一个路口,放大哥走就好了,对影山的贼人剿杀后,再让人放出消息,说是有人投靠了官府,引来了官兵,再宣扬一下我大哥与官兵厮杀的神勇,我想也就没问题了。”这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解决当下的麻烦,还可以提高东方朔在梁山的名望,到时候只要消息先传到梁山,先入为主的观念,在见到东方朔的时候,只会钦佩他的英勇,至于吕方,已经是一具不值得再提的尸体了。 “好!那师弟就陪我走一趟,我保证对影山上的贼人没一个能逃下山。”也许山贼当中有人是被逼的落草为寇,但他们劫掠妇女,抢劫商人,滥杀平民也是真的,对于他们,东方朔不会有一点愧疚感。 “大哥只需杀了领头的,小喽啰交给官兵就行了。”刀剑无眼,他并不想东方朔有什么不必要的意外。 聊着聊着天就亮了,晨雾尚未消散,二人就骑着快马绝尘而去。 “山水有相逢!”东方朔头也不回的喊道,背影渐渐消失在林叶和小乔的视线中。 “天涯终相会。”林叶呢喃着,转身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你处理完事情就直接南下到无锡找小乔,我过不了多久也会到。”林叶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白玉瓶“这是一瓶穿肠散,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林叶在他们出发前将书豪拉到一旁说的话,算是他送给大哥临别的礼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江城 将近半月的路程,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城,南方的城市,没有北地的粗犷,斑驳的巨石显示着它作为一座古城的沧桑。 出示了文书,城门守卫并没有怎么搜查就放众人进了城,繁荣给这座古城的百姓带来了自信,富足的生活,让人走在街头就能感觉到安宁与舒适。 林叶找了一家比较大的酒楼安顿好众人,就直奔码头。毕竟,他北上回寒江城后再赶往无锡,不抓紧时间,恐怕会赶不上寿辰。 四月的天气已经成了气候,林叶赶到码头后,看着交错的船只,只觉得更加燥热,脚夫仅穿着一件布褂子,裸露着黝黑的膀子,不断从大船上搬运货物下来,他竟然有点不知从何处入手的感觉。 “走!到那边去问问。”跟着林叶一起的,还有小月,兴许是妇人不放心吧! 小姑娘给林叶打着纸伞,自己却拿着手帕一会儿擦汗,一会儿扇风。 “小二,来壶茶!”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有人搭了个凉棚,专门卖一些解渴的东西。 “好勒!”小二将一张桌子使劲的擦了擦,用白布在木凳上掸了掸,邀两人坐下。 “客观稍等!” 即使处在凉棚下,依旧不能让人感受到丝毫的凉意,毕竟初到异地,还没适应气候,身上这身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要喝酸梅汤吗?” “不了,茶就可以了。”小姑娘一副厌厌的表情,可能是被热昏了。 “小二,有冰吗?” “哟!这位公子,那可是稀罕物,我们这小庙可供不起那些东西。”他们这种小本生意主要顾客就是码头搬运的脚夫,如果累了,就花上几个铜板喝壶茶,解解乏。 茶叶大多是粗茶,其中加的有薄荷,茶水入口有清凉的感觉。 “小二,我问一下,这附近可有租船的地方?” “那看公子要租多大的船了,江城这地界虽然不大,但每日停靠的大船可不少,只要出的起银子,就算你要租三层的画舫也有办法。”小二在架子后忙碌,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我们要去无锡,可有要远行的商船?”大宋航运虽然发达,但来往各地专门接送人的客船并不算太多,大多都是交一定的钱,随同路的商船,安全也更能有保障。 “这我就不清楚了,公子可以去东码头问问,那边往下走的商船最多。” “多谢!”林叶留下四个铜板,带着小月往东而去。 出了凉棚,小月想要给他撑伞,林叶让她自己遮着,自己有折扇,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小姑娘也是任性,直接将伞收了起来,抱在怀中。 夏日当空,白衣少年带着一名抱着纸伞的少女,在江边的码头四处奔行。 最后林叶还是花了三十两银子租了一条两层的画舫,这种船虽然不快,但水中行驶起来,相对要平稳许多。出发的时间定在了两日后的辰时,取了字据,林叶并没有急着回酒楼,而是找了个清凉的地方,等日头降了,带着小月在城里逛了好几条街,感觉将小姑娘喂的差不多了,才提着打包的小吃打道回府。 除了少数几个护院,其他人都没在酒楼,安顿好之后,林叶就一人打赏了五辆银子,让他们自行安排时间,只要回来的不要太晚就行,这个点,多半都在找“乐子”。 天色暗下来后,店小二在各处走廊点上灯笼,楼外的街道也开始热闹起来。 娘亲和小乔都没在房间,林叶是在酒楼的后园找到两人的,亭内的石桌上点了烛台,摆放的果脯糕点都没怎么动,两人聊的起劲,竟然连他走进都没发觉,伺候的两个丫鬟想要出声提醒,被林叶打手势制止了。 那两个丫鬟的神态变化,小乔一早就注意到了,尽管他将脚步放的很轻,还是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林叶逐步踏上台阶,慢慢靠近,女子端起了面前的茶,送入口中,欧阳自然是老就看见了他,兴许是童心未泯,竟然也没有出声提醒。 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 “小”林叶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女子猛然转身,噗的一声,铺天盖地的水雾洗涤着他的整个身体。 伴随着距离的咳嗽声,林叶嘴角有些抽搐,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欧阳倩雪,起身绕过石桌,一边询问有没有事,一边帮她抚着背,小月也急忙上前帮他擦着脸上的水渍。 只有那两个丫鬟,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转变为憋笑,想要做点什么来缓解尴尬,却发现除了忍着完全没有可做的事情。 小乔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涌现着不正常的红晕。 装,你就继续装! “对不起,哥哥,我,我不知道”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连说话都结巴了。 “没事,没事,今天挺热的,正好凉快凉快!”林叶瞪了一眼一旁窃窃作笑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头顿时低下头,默不作声,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她们两一直都是香草带着伺候欧阳倩雪的,自然知晓自己公子的性格,也不怎么害怕。 “你也是的,好生生的,干嘛吓你妹妹。”欧阳语气中带着责备,把林叶唬的一愣一愣的。 娘,你这是典型的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以前你可从来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关键的是,他还不能反驳,唯有默默的点头称是。 之后几人回厢房用饭,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小月,不舒服吗?” 小姑娘拿着筷子,看着大半桌的佳肴,竟然有种无处下箸的感觉。 “还用说,肯定是公子下午带着她出去偷吃了呗!” “姐姐!你取笑我!” 主仆是不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按理说,这时候本该有人伺候着用食的,欧阳将她们都打发去吃饭了,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三人。 “娘,我在码头租了条二层的画舫,银钱我已经交了,这是字据。”林叶将一张黄纸递给欧阳,对方没接,定定的望着他。 “你不和娘一起回无锡吗?” “我有个朋友在江陵,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不过我会在外公的寿辰前赶回去的。”将黄纸放到她手边上,若无其事的夹菜吃饭。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身上银钱够吗?”说着就欲起身。 “娘!”林叶急忙按住妇人。 “我身上银两够了,再说,带么多钱在身上,反而不安全。” “说的也是。”欧阳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她那么聪明一个人,又哪里会分不清自己孩子话语中的虚实,只是孩子大了,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天空了。 小乔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吃饭,时不时给欧阳夹菜。越和她接触,妇人越是发现,这孩子就是一个外表坚强,内心柔软的姑娘,只是坚强的外表早已铸成铠甲,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没有办法能感受到她真实的心意,所以才越发让她心疼。 只有林叶知道,处于这种状态下的小乔,是装有心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合欢散 沐浴后,林叶修了一封书信,收信的是远在汴梁的林海,既为人子,不管林海如何待他,都应该做到身为子女的本分,算是做人的原则吧! “哥,我可以进来吗?”屋外传来的敲门声,在静谧的夜晚中尤为悦耳。 女子推门而进,和白天的衣着相比,穿的要清凉许多,纯白的中衣外套了一件长衫,连腰带都没束,就那样披散着,手里端了一个托盘,白玉瓷的酒器,在烛光中有着别样的亮色。 “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吗?”林叶将信纸塞进信封,绕过书桌时,小乔提着酒壶,拿了个酒杯,已经坐到床上去了。 “反正就我们两个人,那么约束干嘛?”女子毫不在意,双脚一蹬,脚上的木屐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盘腿坐在床上,颇有几分修仙道人的味道,只是仙人却在饮酒。 林叶拿了酒杯,走到近前,让她斟满。 “下午的时候,干嘛戏弄我?”他敢用性命担保,这妮子当时绝对知道自己在她身后,被茶水呛到,那我走路还能被钱砸到呢! “那你干嘛要吓我?”女子一脸无邪的看着他,见林叶说不出话来,举着酒杯在他的杯沿上轻轻碰了下,带着笑意一饮而尽。 无奈,他也只好陪她饮尽。 “我回寒江城后,娘亲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到了无锡,外公自会派人来接的。”无论生活多么优渥,林叶始终未对这个世界放松过警惕,山林水物本没有意志,但有了人的存在,世界就充满了恶意。 也许你浪荡一生,也不曾遇到过一个坏人,但也有十年没出过村子的人,头一次进城就丢了性命。见色起意,杀人越货,这个世界并不缺少疯子。 “嗯,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伯母的。”小乔古灵精怪的,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还有几日就是清明了。”林叶脸色有些别扭,好像有什么话堵在喉咙说不出口一般。 “嗯,我知道,我没有怪哥哥,等明年我再去看二老就好了。”在汴梁的时候,林叶曾和她约定清明一起“回家”看看,养父养母的坟就埋在当初他们住的小村子外,处于汴梁和寒江城之间。 只是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小乔今年想要同他一起回去已经不现实了。 得到回复,他也心安了许多,自己头一次对她食言,只能想着以后再弥补了。屋外忽然开始起风了,将半掩着窗户一下子吹开,房内的烛光也被吹的左摇右晃。 林叶刚想走过去将木窗合上,脸色却突然一变,整个人像软了一般,需要扶着床柱才能勉强站立,腹部不断涌上的热气不断刺激着他全身的感官。 “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合欢散啊!哥哥感觉不出来吗?”女子说的毫不在意,如同做菜的时候不小心多放了半勺盐而已。 林叶不理她,开始在柜子里,衣箱里不停的倒腾,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哥,别找了,所有清心,解毒的药丸在你下午出去的时候我都取走了,你找不到的。”女子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好像不会醉一般。 林叶坐倒在地上,目光已经开始变的涣散,脸像酒徒醉酒了一般,红的通透。 “药是抹在酒杯上的。”小乔见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只好如实解释一番。 托盘上原本就只有两个酒杯,小乔拿走一个,另一个自然是抹了药的,林叶对她警戒心本就弱,再者,房间就他们两个人,也没起疑心。 他撑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想要离开房间,小乔用的,并不是民间流传的春药,而是特制的合欢散,这种药遇酒药性会强上好几倍。 “哥哥想要到外面去表演活春宫吗?”女子一句话就让他停止了脚步,变的两难起来。 “想要解药,我这里就有。”女子小手一翻,手心就凭空冒出一颗浑圆的药丸。 林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完全是靠着本能在支撑着身体在行动,心里一直叫嚣着让自己离开房间,身体却是向着床上的女子扑去,也不知是为药,还是为人。 小乔嬉笑着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提壶将酒饮尽,药丸丢进嘴里,林叶翻过身来的时候,已经被压在了身下,封唇。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张唇印下来的时候,林叶只觉得心脏被人握住了,死死的喘不过气来,脑子好像被人打晕了,一片混沌。 烈焰焚身,林叶反身就将她压到身下,软绵的身体如同八爪鱼一样缠在了自己身上。 屋外一声惊雷,大风吹的木窗哐哐作响,不一会儿,瓢泼大雨砸在地上隔绝了一切声音,屋内衣物连扯带撕,很快铺了一地,放下床幔。两条赤裸的身体就纠缠在了一起。 小乔亲吻着他的脸庞,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尽管他动作粗暴的让人疼痛难忍,她的眸子依旧洋溢着满足。 我喜欢你,在很早以前,也许从小时候就开始了。我很明白,这份感情,并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如果你终将娶他人为妻,那我也要在那之前得到你,不管用什么手段。 雨声不停,云雨不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天长地久有时尽 翌日清晨,林叶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兴许是夜里下过雨的缘故,窗外的景色看着格外亮丽。 微风带着湿意吹过床幔,抚摸着两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丝丝凉意侵入身体,让他混沌的大脑逐渐变的清醒,伴随着昨夜的疯狂。 小乔就趴在自己胸口,左手搭在自己肩上,乌黑的短发披散着,少了平常那份任意妄为,安静下来的她,有着平时从未展露过的脆弱。 林叶理顺她的短发,强忍着想要在她唇上咬一口的冲动,慢慢挪移着身子,想要逃离她的身边,毕竟被子下的两人都裸露着,他甚至不需要动弹,就能感觉到她每一寸柔软的肌肤。 “别动。”女子呢喃着又将他拉了回去,小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寻找着舒服的位置。 “能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吗?”林叶叹了口气,用商量的口吻说着,没办法,他好像又有反应了。 “让我再睡会儿嘛!”女子好似撒娇般,将他圈的更紧了,好像害怕他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 林叶低头看她,感觉到了对方深沉的不安,两人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空气中散发着糜烂的气息。 林叶轻抚着她的脸庞,将短发撩到耳后,侧起身来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女子闭着眼睛承受着,微微颤动的睫毛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别睁眼,好吗?” 小乔闭着眼点点头。 下床后帮她掖好被子,在铺满一地的衣物中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全了自己的。 穿戴齐全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因为木冠找不到了,长发只能披散着。 “我也要喝!”小乔提着被子,就露了个小脑袋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林叶本想让她穿好衣服,自己动手,但瞟了眼地上被撕成布条的中衣,自己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少爷,我进来罗!” “别”听到屋外的敲门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林叶还保持着喂水的动作,小姑娘就已经端着木盆推门而进了。 床前的两人愣愣的盯着小月,小姑娘也愣愣的看着两人,好像木头一般,她怎么也没想到,房间里会是这番光景。 “我我先出去。”小姑娘僵硬的转身,想要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回来!”林叶一声喝止,小月就立在了那儿,又不是自己想看的,你们自己做坏事不锁门! 林叶走过来试了试木盆里的水温,感觉正好。 “刚才看到的,不准告诉娘,知道吗?”用手提着下巴,将她脑袋抬了起来。 “嗯嗯!”小姑娘一脸认真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待会去她房间拿套干净的衣服。” “嗯嗯!” 他并非是不想承认这段关系,只是现在脑子一团乱麻,被自己妹妹下药睡了,这叫什么事啊!仿佛一夜之间,他的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小月目送着自家公子出了房门,端着木盆呆站在门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傻站在那干嘛!关上门过来啊!难不成要我下床接你?”小乔笑骂着,这妮子,莫不是被吓到了? 出了酒楼,径直寻了间澡堂泡澡。并不是他觉得恶心,身上黏乎乎的不怎么舒服。 宋代就已经有了公共澡堂,而且设备服务这一系列都已经相当完善,在礼仪中,沐浴是被当成一项很重要的环节。 沐:濯发也;浴,洗身也;洗,洒足也;澡,洒手也。 有公共澡堂自然也有相对私人的,他原本是打算一早起来,和欧阳道别后,就起快马往北赶的,但这时候他却在澡堂泡澡 要成婚吗?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哪怕秘密成婚,他也要给这个名分,那清音,算了澡堂的热气蒸的头脑发闷,三两下擦干身体,穿戴整齐就回了酒楼。 进房间的时候,刚好撞见小月从房内出来,小姑娘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飞也似的逃走了。 推门而入,小乔安静的坐在桌前品茶,地上被撕成布条的衣服已经收走了,也许是怕看出端倪,小姑娘竟然将被单也换了新的。 “好点了吗?” “你说呢?”小乔将茶饮尽,把玩着杯子嬉笑着道。 林叶将门合上,原本是想在她旁边坐下的,却被尬得缩到了书案后。 将书信收到怀里,他不知从哪找了块四角布,摊开在床上,开始收拾行囊。小乔就坐在那看他忙前忙后,眸子里的光芒明暗不定。 “我可能今天就要走。”东西收拾到一半,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林叶坐在了床上,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最多半月,我就能赶回来。”低沉的声音掩盖着他的不知所措。 “我等你。” 四个对角相互打结,虽然有些东西还没收拾好,但已经不重要了。 林叶提着包袱,走到她侧旁蹲下。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好吗?”林叶笑着,好像对这件事很是期待。 “也许没有婚宴,但我会给大哥,三弟他们发帖子,义父他们也会知道的。”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苏小乔这个人了,即使有,那也是以另一个身份存在。 “没必要,没必要的,哥哥!”小乔呢喃着,低头捧起他的脸颊,一双唇就印了上去。 没有药物的迷惑,这一次的感觉更加真实,柔软的唇瓣,芬香的气息,让他欲罢不能。 “少”小姑娘清晨受到了刺激,原本是想好好平复一下心情的,欧阳见林叶迟迟不来请安,又让她唤少爷过去。 房内的两人刹那分离,小乔红着脸别过身去,林叶也是一脸的郁闷。 “少少爷,夫人让你过去。”她感觉自己都快哭了,自己又不是故意的。 “我走罗!”林叶叹了口气,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乔背对着他,握紧了拳头,当年两人分别的时候,她不善言辞,如今,依旧如此。 “哥!” “怎么了?” “没什么,一路顺风。”脸上的彷徨转为笑颜,如一朵盛开的雪莲。 林叶对她笑笑,消失在了房门的转角,小姑娘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走。 “少少爷!” “嗯?” “我不是故意要撞见你们你们那个的。”小姑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好像蒙受了不必要的冤枉。 “我又没怪你!”林叶在她额头一弹。 “下次记得敲门!”小月揉着额头点头应道。 远在汴梁的今日,正是曹彰回京的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曹玮 仁宗时期,宋朝有一位千古名将,击败李元昊,平定侬智高,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可笑的是,这位将军最终抑郁而终,没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猜忌中。 他不是别人,正是面涅将军狄青。所以曹玮此次回京心里也是忐忑的,唯一不同的,当初狄青回朝的时候是被下圣旨追回来的,给了西夏苟延残喘的机会,而吐蕃,至少五年,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他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在汴梁这个销金窟无为而终。 进城之后,欢迎的百姓挤满了街道的两边,各种水果,塞满了将士的胸怀,无数的花瓣,点缀着他们的铠甲。喜庆的氛围洋溢在城池的各个街道。 曹玮骑马在前,显得冷静而沉着,这次回京他只带了五十随从,日夜兼程的赶了回来,期望的就是,早日能结束朝廷的封赏,回到边疆,那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和处于兴奋状态的百姓相比,他更多关注的是酒楼上的书生公子,这群人,才是大宋的精英阶级,也是最容易产生蛀虫的人群,他们大多都抱着好奇和轻蔑的眼光打量着曹玮。 这类人,往往有一个共通点,就是自信到自负,总是嘴上牛皮吹到破,却抱怨着怀才不遇。 曹玮对宋朝的文人没有丝毫的好感,当年狄将军的部下有一人犯了事,时任宰相的韩琦要杀,狄青前往求情,道:“焦用立下过军功,是大宋的好男儿啊!” “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才是好男儿!此岂得为好儿耶!” 可悲可叹可笑,无论武人坐到了多高的位置,即便官至宰相,在这些士大夫眼里,也不值得一提。 快到皇城的时候,曹玮就让随从各自散去,只带了副将一人在宫门外等待传召,众人离开的时候,他一再嘱咐道,千万不要惹事生非。 两人身披重甲在烈日下候着,巳时过半,就在副将以为圣上把两人遗忘时,曹玮才终于得到了召见。 他进皇宫的次数并不算多,但宫内每处建筑他也大抵清楚,只是眼前这园子他还从未来过,兴许是近两年才修建的,说是园子,对它来说可能太过粗俗了,他从未见过布置的如此精致的地方。 这里摆放着的每一块石头都恰到好处,中间点缀的花草流水,既是衬托,又似争辉,颜色的配比,地形的格局,每一处都足以成景,更别提那些奇石,每一个都有着它独特的地方,足以让他立足观赏许久。 他自诩定力极强,也免不得被这美景分散了注意,和一旁的副官相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这名山奇石,怕是要耗费不少功夫。 “英州团练使曹玮叩见皇上!”一路上他偷偷打量着周围的奇景,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带到了一处亭子前,连忙收拢心神,上前叩拜。 “都巡检使蒋英叩见皇上!”一旁的副使也随他叩倒在地,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掌握着国家命运的男人,难免有些紧张。 “平身。”徽宗坐在亭内,只是轻轻的抬了抬手,用同样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为自己赢回了青塘的将军。 杂乱的头发,剑眉之下一双杏眼灼灼生辉,竟有些不能令人直视,暗红的铠甲与他魁梧的身材可谓相得益彰。 不愧是曹彬的后代,就是不知道文治如何,徽宗心中暗想着,招手示意宫女添了一杯茶。 “曹卿是对大宋有功之人,不必如此多礼。” “末将不敢!”曹玮行礼,以示心中惶恐,一旁的蒋英也只有跟着照做。 他是边臣,虽然有了功勋,但多年没回京,想要获得圣上足够的信任,显得谦卑而恭谨,是唯一的办法。 “欸!”赵佶竟然下阶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按到了石凳上。 “你为朕夺回了青塘,朕就请你品尝一下这江南刚进贡上来的君山银针,你在西北,可不一定喝得到这类东西。” “谢皇上!”赵佶如此说,他也不好推辞。 曹玮浅浅的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时候,瞥到徽宗装作不在意看着他处,眼里却有着别的东西,明显是想听他对这茶的评价。 “末将粗人一个,只明白适口为珍的道理,白白浪费了圣上的好茶!” “哈哈!好一个适口为珍。”赵佶看起来相当高兴,而蒋英站在曹玮身后,心里有着不少震惊,和在双军对阵时冷静睿智相比,他从没想到,自家的主将在君上面前能如此的进退有度。 “曹卿一路走来,这儿的景色如何?” “人间仙境!”此处也的确配得上这四个字,如今此处仅有奇花异石,却也足够令人惊艳了。 “此处仅是一角罢了,等到这里彻底完工了,曹卿一定要来游览一番。”赵佶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毕竟这里的每一处都是他亲自设计的。 曹玮脸上的震惊久久不能消逝,和徽宗以为的震惊不同,他心中所想的,如果这只是一角,那真正竣工后只怕不会小于一座宫殿,如此大的地方,需要多少奇珍异宝才能填充满。 他突然想起了纣王修鹿台,为君者,其中一项需要时刻警惕自己的,便是大兴土木。 国不可与民争利,更忌讳做劳民伤财的事情。 “末将定当赴约。”曹玮选择做一个聪明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是武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却不能做超出自己范围的事情,更何况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曹卿可知此次是谁举荐你做帐前将军的?”徽宗抿着茶,故作高深的问道。 “还请陛下相告。”他虽是曹彬之后,却也只是一个团练使,论官衔,在他之上还有防御使,节度使,论资历,他也不足以担任这场战争的将帅。 当时徽宗一纸诏书,他才有机会上阵指挥,不少人都以为他宫中有贵人相助,曹玮也消了不少钱财,却也没查出这个人是谁。 “曹卿可知道杀星。” “自然,边防守卫,杀星出了不少力。”倒不是他夸大其词,在西北,他们除了巡防修城以外,时不时会和异族有小股战斗。 救援,刺杀,情报,在这些小股战斗的损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举荐你之人,便是下一代杀星山主!” 什么!你确定他不是在坑我! “曹家世世代代只忠于皇上。”曹玮立马起身,单膝跪拜在地。 “曹卿不必如此紧张,我自然相信你的忠诚,再说,那人也是我的好友,我也信的过他的为人,平身吧!” “谢皇上!”曹玮可以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杀星这把国之利刃,对宋人来说,可以说是又爱又惧。对敌人,它可以是残酷至极的毒刃,对宋人来说,它同时也是一把悬在众人头顶之上的一把刀子。 杀星不知道掌握了他们朝廷大臣多少秘闻,没人逃得过星门的眼睛,你府院的丫鬟,你同房的小妾,说不定就是星门之人,他们平时是你的下人,你的枕边人,关键时刻,却可能咬你一口。 大宋,对于杀星,少有秘密。所以赵佶说举荐他的是下一代山主,他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没人敢和这群人走的太近,这种事情被人抓住,随便参一本,就能在皇上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曹卿一路奔波,想必家中人也十分挂念,还是早些回家看看,只是不要忘了今晚的庆功宴就行了。” “多谢陛下!”他常年在外,家书难寄,不念家那是骗人的。 “这本将兵法你拿回去好好看看,你是知兵之人,想必会有些不同的意见。” “谨遵圣命!”曹玮双手接过奏折,行礼告退。 一路上,曹玮心神不宁,一直在想着其他事情。他是听着苏云的故事长大的,以强势手段血洗寒江城,改天换日,仅仅半年的时间就掌控了这把利器,在大宋近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争中,给敌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可以说,那是他们这一代人心中的英雄,这杀星的少主,又会是何等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私会 汴梁春风楼,靠窗坐在小阁内的刘大麻饮着清酒,若有所思。 洛河摸着脸上的刀疤,心里觉得十分别扭,他并不喜欢刘大麻这个人,贪财,好赌,好色,嗜血。毫无目的的杀人,在他看来,是最愚蠢的做法。 荷香推开门,先探了半个头进来,看见汉子坐在那饮酒,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怎么样?” “在里面。”荷香缩着头低声道,显得有些惧怕,也不知道里面那个人给她留下了多深的阴影,直到现在,都没能消却。 柳茹雪理了理自己的服饰,深吸一口气,抬步而进,一旁荷香为她推开门,跟着进去后反手将门合上。 感受到男人扫视的目光,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无比难受,仿佛在对方的眼中,自己一丝不挂似的。 “别来无恙,柳夫人。”洛水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她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即使是略感炎热的四月,心底竟泛起了丝丝凉意。 “你回京都怎么不和我事先说一声?”两人从未见过面,十年前的那场阴谋,也只是荷香在两头跑,充当传话人,她一开口,却让人觉得两人如老友一般。 “我怎么不知道我刘某人回京还要先和你知会一声!”他对刘大麻的信息仅仅停留在星门获取的那些,生平和性格,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妇人明显被这句话噎到了,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回话。 男人也不说话,兀自饮酒,倒也沉得住气。 “哥哥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荷香见气氛陷入沉默,替自家主人问出了心里话,如果是妇人自己开口,那么从开始就陷入了弱势。 洛河从窗外收回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 “什么事?有必要告诉你们吗?我现在可是通缉犯,你们要是去报官我岂不是要死在这汴梁城。”洛河言语中带着讽刺,这两人做了亏心事,只要他被抓,把事情一吐露出来,不管别人信与不信,妇人都会陷入无尽的漩涡中。 洛河不屑的态度令妇人有些恼怒,偏偏她连言语上的反抗都做不到。 “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这次回京只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但要做个约定,从此以后,你绝不能再进京都,那件事情,也要烂在肚子里。”当初对那件事,心思全放了在成与不成上面,而且孩子失踪了,刘大麻料想也不敢回汴梁,也就疏忽了。 柳茹雪穿了一身素衣,仪态端庄,想必和刘大麻见面也不敢穿的过于明艳动人,有个词叫见色起意,何况像这种私会,不过这女人倒的确有几分姿色,完全没有显老的痕迹。 只是洛河有龙阳之好,对这种老女人他提不起丝毫兴趣,真能令他心颤的,唯有像少主 两人看着苦笑着摇头的刘大麻,不明所以,丝毫没发觉对方另有所思。 “既然夫人这样说,我手头倒是正好缺个五千来两,夫人也知道,我莽夫一个,一直在外浪荡,也没什么积蓄,如今想要找个偏僻的地方安个家,娶几房老婆,若是有了这笔钱,想必我下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洛河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好似一个想要金盆洗手的浪子,最终想要安定下来。 只是面前的妇人脸色却是难看至极,五千两!你怎么不直接去强官银好了,她夫君林海一个月俸禄也不过一百多两,自然是不算其他布粮这些赏赐的,她一个小女子,哪来这么多钱。 “夫人可是有难处?”洛河嬉笑着瞅着妇人,少主之前留给他的书信中是想让他给妇人在这件事上留下深刻的教训,但不能伤其性命,也不能做的太过,至于度,就靠他自己把握了。 “我手上并没有那么多银钱。”妇人极力忍受着心中的愤懑,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我就给夫人三天的时间筹措好了。”洛河说的极其随意,好像已经给了她极大的恩惠。 “你不要欺人太甚!”她就算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变卖了也不过只能凑出千余两,她那样说,就是希望对方能有所退让。 “欺人太甚?若是夫人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其实只需陪我睡上几晚” “登徒子!”柳茹雪径直将桌上的茶水泼到了他脸上,拂袖而去,恼怒中带着娇羞。 洛河将脸上的水渍拭去,显得淡漠至极。 “夫人,三日之后,我还在这,要是见不到五千两银票,你好自为之!” 柳茹雪在房门前定了定,好似在犹豫着什么,旋即推门而出。 估算这两人下楼的速度,洛河揭开酒壶的盖子,毫不犹豫的向窗外洒了出去,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声,刘大麻消失在了房间内。 他这张人皮脸可是向星门那个变态借的,老女人竟然敢向上面泼水,真特么是活腻了,要是弄坏了,他可不想被那个女人惦记上。 “夫人!”荷香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家主子,上面洒下来的酒水,看方向,应该就是他们刚才待的房间。 “走。”柳茹雪咬紧银牙,耳发搭在脸上,妆也花了,路人的眼光让她脸色难看到不行,她已经十多年没吃过这样的亏了,刘大麻,你给我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祭拜 一行人将近半月的路程,林叶骑快马不到五日就赶回了汴梁,只是他并未进城,只在远处的山头勒马停了一小会儿,真希望它能作为一座古城,永远的存活下去。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担忧,是因为得到了辽国探子的消息,女真已立国。如若按常理来说,这几乎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但林叶想起了当年辽太祖的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也许是檀渊之盟后,宋辽过的太过安逸,以致于这头蛰伏的猛虎苏醒之时,竟没有一人引起警觉。而此时的辽国在他看来,甚至比大宋还要困顿。 辽自道宗时就开始衰落,多年的对宋夏的用兵,百姓怨声载道。而辽分五京,不少皇室都手握重兵,这简直是给有贼子野心的王臣谋反的机会。 如果到时候辽败了,面对如狼似虎的女真人,恐怕会比现在更加不堪。 日头渐下,林叶一声叱喝,骑马向北奔行而去。 曹玮出宫后,和副将蒋英二人往外城西街而去。蒋英本家在秦凤路,到了汴梁,自然住在曹玮家中。 “想问什么就问吧!”从离开亭子,蒋英就一副肚子里憋着话的表情,也许是顾忌宫内隔墙有耳,才没有开口。 “将军,方才皇上为何对西北的战事只字不提?”一个西归的将军,不问两军战况,战后处理事宜,人员伤亡,却竟扯些有的没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圣上自有圣上的想法,你不要瞎猜疑,今天亭子里的事,你也不要传出去。” “知道了。”蒋英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问。 曹玮怎么可能告诉他,皇上对西北的战事只字不提,不过是想要削他功劳罢了。徽宗不问,便是不知,到时候论功行赏,便只需按照呈上来的军报处理就好,到时候有人异议行赏有失偏颇,也与徽宗无关了。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想,没什么必要和蒋英说,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距离清明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和往日不同,之前林叶为了赶路,一直都是在外宿营,累了就寻一地裹着褥子将就一晚,连篝火都不曾点。 清晨时分,林叶一身洁净的衣装,提着两小坛酒,牵着马儿,从一家名为龙门客栈的驿馆走出。 沿着小道,一路走,看到鲜艳的花儿便采,到一处荒废的村子前,他的手里已经掬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野花。 这个地方,是他和小乔的整个童年。 养父养母死的时候,是在汴京附近,那时候,他没有办法,只能草草的就地安葬,政和开年,他才将墓迁回了村子。 两年的时间没回来,野草如疯长一般,似乎要将这断壁残垣淹没其中,也许几十年后,等他们这一辈人离世,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上河村这个地方了。人或物,永远都只是存在于他人的记忆当中。 将马儿系在远处的树干,野花与酒堆放在角落,林叶撸起袖子开始清理坟墓旁的杂草。石碑用的是普通的花岩石,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隐约只能看见: 慈父石柴 慈母何青莲 这几个字是他亲手刻上去的,显得有些稚嫩,风雨侵蚀下,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成无名碑了。 将周遭收拾的顺眼了些,日头就已经升上来了。 林叶解掉发带,将野花束在一起,放在了养母的碑前。 “娘,小石头来看你了。”他从水壶中倒出清水,将两块石碑擦了一遍又一遍,小石头是他的耍名,乡下为了好养孩子,都会死一些贱名,好养,和那些叫二狗子,李狗蛋的比,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用白布将石碑擦干净,林叶后退两步,行了跪拜礼,动作缓慢而沉重,极有仪式感。也许是温度升上来了,他将外衣脱掉,随意的丢在一旁,也不顾地上的尘土,席地而坐。 拔掉塞子,他先给自己灌了一口,然后一连洒了三次酒在地上,将近半壶。 “爹,这是附近最好的酒了,你生前嗜酒,娘不让你多喝,现在您可以喝个够了。”他的脸上带着追忆,看不出是哭还是在笑。 墓地所处的地方在半山处,刚好可以俯瞰整座村子,再远处,是一条环村而下的小河,依山带水,方圆十里,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地界了,然而那场饥荒,他曾经所熟悉的人,都死了。 明明之前还是晴空万里,却突然起风了,云层慢慢的汇集到了一处,遮住了日头,好像就要下雨了。林叶枯坐在那儿,任凭大风吹扬着他的头发。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一些话,周遭溢满了酒香,两坛酒都已经空了,天阴沉沉的,竟然飘起了小雨。 林叶穿上外衣,杵立在墓碑前,白色的长衣,披散的头发,整个人陷在一种阴郁的氛围当中。 “小妹很好,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这是我答应你们的。”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已经逝去的两人,林叶从马背旁取下斗笠,解开缰绳,策马而去。 风雨中,野花兀自飘零着,一对泥红酒坛立在那儿,好似诉说着前世今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名 前两日下过一场雨后,南边的炎热就消散了许多,更何况他们行的水路,在画舫的房间内待久了,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不知道为什么,小乔总觉得欧阳这几天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弄的她有些心虚,自己好像偷了她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每每将目光转向小月时,这妮子就只会卖萌,然后僵硬的背过身去,连正眼都不敢看她。 她自然相信小月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但免不得欧阳起疑心,旁敲侧问的就将真相推出来了,看着她蠢萌的样子,她觉得还真的有可能。 欧阳是过来人,小乔虽然尽力在掩饰,但这种事情,哪里逃的过她的眼睛,上船的时候,妇人一看她的步子心中便明了,既高兴又倍感头疼。高兴的是,这姑娘从见面的那一刻起,欧阳就喜欢的紧,不过伦理上来说,叶儿和她可是兄妹啊!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这次回无锡,这身份始终是要露出去的,到时候两人若是成婚,即使能成,对名声会有极大的影响。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欧阳和小月盘腿对坐在甲板上,身下垫的是用麦杆编织的垫子,两人中间摆放一个小木桌,上面放了一套茶具。 “已经好多了。”她有轻微的晕船,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快去把我房内的软垫子拿出来。”小姑娘得到吩咐后跑的飞快。 这几天她吐的比吃的多,搞得她都不敢进食了,免得到时候全吐了,身子更加虚弱。过荆门的时候,画舫靠岸停了半日,对影山贼人被官兵剿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荆州城,吕方伏诛,剿灭山匪五百多人,其中一个叫东方朔的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五百多名官兵的围剿,东方朔一人从山顶骑马奔行而下,弓箭手搭弓射了两轮却未能射中一箭,到了近处,斩杀了十余人,扬长而去,听说此人是梁山的二当家,为人仗义,武艺高强,自小有神明护佑,每每杀敌,无往而不破,却不能伤他分毫。 至于山贼的数目为什么会和情报有这么大的差别,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宋官喜功,连空饷都能吃干抹净,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小月将垫子拿来后,三个人围着小木桌坐下,阳光正好,春风绿两岸,路逢归乡客。 “夫人,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小姑娘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顿时弄得两人紧张起来,有些事,彼此知晓是一回事,捅破就是另一回事了,欧阳不停给她使眼神。 只见小月牵住脖子上的红绳,从怀中拉出来一个香囊,两人看的木木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小月有个习惯,就是每次夫人给她发月子钱的时候,她都要将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数一遍。昨晚盘腿坐在床上数钱的时候可把她吓坏了,她的小钱袋子竟然多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昨晚月儿清钱的时候,里面多出了两张银票,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小月从钱袋里拿出了两张有着明显折痕的银票,递给了欧阳。 “月儿没有偷钱,我也不知道它是哪来的。”无论在什么时候,偷钱这种事情都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银票是天下钱庄发行的,这是汴梁最大也是信誉最好的钱庄了,可以说,宋国境内,有一半银票都出自此家。欧阳偏头一想,便猜出了十七八九。 “大娘自然是信你的,不过总要弄清楚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你的钱袋子可曾经由他人之手?” “没有啊!我一直挂哦!对了,那次买糖葫芦的时候,少爷抢过我的钱袋子。” “那这钱,多半就是子涵留给你的了。”欧阳笑着将银票递还给小姑娘,虽然她不清楚林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小月低着头,没敢接。 “既然是叶儿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就是了,反正刚好换季,你就好好的去添两件夏装,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给小乔也制两件,反正,这钱,你拿着花就是了。”欧阳半蹲着,硬生生的将钱塞进了她的小钱袋子里,一件夏装,十两几十两就够了,突然拿到这么一笔巨款,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和欧阳相比,柳茹雪这两天可谓是焦头烂额了,五千两银钱,她用命也是凑不出来的。以前在楼子里的时候,虽然金主打赏了不少,但都给了“妈妈”,自己并没能留下什么钱。嫁到林府后,生活虽然优渥了,但吃穿用度总是要消耗的,零零总总也不过存下了两千多两银子。 这两天她把自己的首饰都交给荷香拿到当铺里当了,也不过凑足了三千多两,她没有娘家,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林海,偏偏这件事,她不能让自己夫君知道,好像已经穷途末技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荷香推开门,看着一脸悴容的柳茹雪,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毕竟这个麻烦,当初是她找来的。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妇人揉着太阳穴,强撑起身子,坐到梳妆台前,竟没有一点化妆的心思,潦潦的用水粉遮掩了倦容,便往主房而去。 她到的时候,林海正在写奏章,书案上摆了一杯香茗,香草正拿着鸡毛掸子在外房清理灰尘。欧阳走后,林海的饮食起居有一半都是香草这个大丫鬟在照顾。 “下去吧!香草。” “是,二夫人。”香草将鸡毛掸子插回角落的花瓶,欠身退了出去。 妇人提着茶壶将杯中的茶水注满,从架子上取了一本诗集,回到外房桌前看了起来。她知道林海这几天也很疲惫,女真建国,立名为金,取金质不坏的意义,这本和大宋没什么关系,这事要怪就怪在蔡京身上,他听闻辽国内乱,便派遣武义大夫马政前往女真部,欲约金攻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想必金人也明白,面对突然多出来的盟友,何乐而不为。童贯回朝后,力主京议,他原本就一直想给自己的政治生涯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如此良机,百年难遇。 然而此议一出,朝堂却是炸开了锅,有人附议,有人反对。宋辽自檀渊之盟后,将近有百年的时间都维持着良好的邦交关系,虽然每年给辽国的岁币一直压迫着大宋,但事实上,岁币那点钱,连国库花在军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联金攻辽,先不说能不能成,这意味着大宋主动放弃了和平,选择对辽开战。从大义上来说,大宋无言以对,就算辽败给了大金,面对如狼似虎的女真人,难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 然而,这些都只是她道听途说,事实究竟怎样,她也不清楚,她一小女子,就算看得清这些东西,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事?”林海写完明日要上书的奏章,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他们中立的十多位大臣一起联名上书,期望的就是皇上能回心转意,联金伐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老爷为何这么问?”妇人放下手中的诗集,将掌灯移远了些。 “我看你这几天无精打采的,经常出神,是不是心中有忧虑?”他的后半生,亏欠了太多人,像一副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 “老爷想多了,我已经让荷香备好晚膳了,先用餐吧!” “不,有件事,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林海绕过书案,坐到她面前,神情肃穆,如此郑重的姿态,反而让她有些紧张。 “我想让你和云儿到南边去,我在那边已经购置好了一套院子,到时候我让老吴陪你们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她听到这话,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应,根本就不明白林海为何要这样做。 “我走了,老爷身边不是连个照应的人都没了,不如等姐姐回来我再启程,也不过月余的事情。”她是妾,林海这么安排她只有虚与委蛇,如果是厌恶自己了,又为何要让云儿与她一同去南边。 “香草会照顾好我的,你不必担心,所有的东西我都安排好了,你们最好这几日便启程。”林海移开了眼光,不敢直视自己女人那双充满哀伤的眸子。 “明台,你是不是厌恶我了?”柳茹雪脸上带着苦笑,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到会有别的任何原因。 “你不要瞎想,和云儿在那边享几日清福,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派人接你回来的。”汴梁,要不了多久,终究会成为一个是非之地,他把身边的人送走,自然还有别的原因。 “我不走。”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平淡无奇的傍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久就接她回来,她哪里知道这会不会是他的说辞,等来的也许只有一封休书。 “你不要耍性子,我说了,过不了多久我就来接你,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可有骗过你?”林海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外走。 “明台!”女人抱住了他,脸贴在他的后腰上,这是她最后的倔强,她不希望不明不白的被送走,到了最后,孤苦一人,也许是最近的心绪不宁,她总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林海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他感觉的到妇人温热的体温和那微润的泪水。 男人单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十八年前的事,我已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叶儿回来了,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你若是再胡闹,莫怪我恩断义绝。” 林海扳开她僵硬的手指,踏出房门,消失在了转角。女人如同失了魂一般,脸上不知该作何表情,任由眼泪流淌着。 “夫人。”荷香从外面走进来,瑟缩在角落,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有一半的责任,一股罪恶感在她心中弥漫。 柳茹雪并未理她,转身趴伏在桌子上,安静着一动不动,复尔双肩颤动,压抑的哭了起来。 任他明月下西楼,从此无心爱良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昆仑虚与寒江城 从汴梁往西走一千里左右,你会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峰,经年不化的积雪裹挟着青石,仿佛站在山巅,你只需踮起脚尖,便能触碰到天空。 这里,是被号称为万山之祖的昆仑虚,因为极度恶劣的环境,鲜有人迹。如果想要在这生活,不仅要忍受长久的孤独,更要挨冻受寒,每天为食物而发愁。 然而,有两个人,已经在这昆仑山脉中,待了十日有余。 “婉儿,我们在这已经待的太久了。”周言一身淡青色长衫,外面搭了一件黑色的大氅,手中提了一个大布袋子,另一只手握着剑柄,隐在其中。 “我没有求你跟来。”女子并未回头,只是顶着寒风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白色的长披风被她捏的死死的,以防大风灌进去。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头发竟然全白了,好似地上的白雪一般,呈现一种暗淡的苍白美,却并不显枯燥。 男人剑眉下的眸子暗淡了下来,他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只是他们在这已经待的太久了,无论是食物还是身体,都不足以再支撑他们翻过下一座高山,他能运气暖身,倒还不觉寒冷,但女子却是极寒之体,再待下去寒气入骨,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看官没有猜错,这两人便是杀星的两大门主,星门大长老上官婉儿,杀门门主周言,那个被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剑”的男人。 两人之所以在这,是因为女子要寻一株药,她搜寻五六年,终于集齐了这避寒丹的辅药,主药,唯一差的,便是一株雪莲作为药引,与其他药材恰恰相反,它不需要有多少年份,但必须得是现采的方可,三日之内必须入药,不然,这避寒丹的功效会差上一大半。 这份药方,是她从一本残破的古药集上找到的,如果成功,苏云说不定能因此延续几年寿命。这是她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婉儿,我们在前面休息一会儿吧!” 女子举目四望,除了高山白云,便只有东一块,西一块的白雪,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强烈的寒意,缥缈的云雾,为远处的山披上了一层面纱。 “好。”女子活动着略微僵硬的手指,重新拉紧了披风,他们已经绕过半山,前面是唯一一个背风的地方。 周言从袋子里取出羊褥毯子铺在地上让她坐下休息,这样至少能隔绝部分寒气。自己背靠青石,默默运气在体内循环一个大周天。 婉儿从腰侧取下酒袋,拔开塞子小饮了一口,举起来,递给身旁的周言。 无论再过多少年,不管多少次视线相撞,他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烈焰红唇,柳眉丹凤,悲伤,欣喜,她的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牵扯着他的心,如果只是贪恋她的姿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还没醒悟过来,也太说不过去了。 “你自己留着喝吧!”这是她特质的药酒,里面到底加了些什么,他并不清楚,进山的那天他小饮了一口,一时间竟然没控制住体内暴动的热气,瞬发了三四道剑气才平稳下来,当时女子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不喝拉倒。”女子脸庞染上了红晕,周言不敢再看她,别过了视线。 昆仑的景色,如同一副水墨画,婉儿伸出手,接住了从天空中第一片落下的雪花,抬眸望着从远处汇集而来的云层,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耻与众草之为伍,何亭亭而独芳! 何不为人之所赏兮,深山穷谷委严霜 寒江城,这座承担大宋百年边防第一城的存在,今日迎回了它的一位老故人。青年一身风尘,他所穿的衣服,原本是上好的料子,此刻却是蒙上了一层尘土,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洞,唯一令人不能轻视的,便是青年那双熠熠生光的眸子,其实青年手中牵的那匹绝影,就足以佐证此子并非是一般人。 大宋缺战马,军营中有些人骑的甚至是驽马,所以和夏辽两国交战,宋大多时候都是处于守势,并不是守就占弱势,但长久以来,若是没有进攻的手段,敌人可进可退,这便是真正的弱势了。 自儿皇帝石敬瑭丢了燕云十六州后,大宋失去了天然屏障后,便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宋少战马,无力夺回燕云,没有燕云,便只有依靠寒江城建立的这道防线,如果寒江城一破,往南便是一马平川。 所以赵佶才会如此重视青塘那块养马地。宋人对马大都有着较深的了解,只是往常并未见过多少名马,只知道林叶手中所牵的是匹好马,却叫不出名儿来。 不过此时他却因为这马摊上了不小的麻烦。 “嗳!小兄弟,等一下!”林叶交了路引都已经进城了,正分辨着道路,却被城门守卫叫住了。 “怎么了?”他有些不明所以,总不至于被人认出来了吧! “是这样的,小兄弟,我们寒江城有个规定,外来的马匹要交由马厮保管,我们会给你个牌子,等你出城的时候再去领就好了。”面前穿着皮甲的中年男人一脸和善的笑容,因为体态的原因,皮甲并不怎么合身,肚腩处微微隆起,像是怀了几个月身孕的妇人。 “我怎么不知道寒江城还有这样的规定?”林叶偏头看了看城门口,人群依旧在秩序井然的入城。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复道:“这是知州大人新下的规定,你也知道,这上面有命令,我们也没办法。” 入城的马要先交由马厮看管,这还是他头一次听闻这样的城规,不过是想霸占他的马罢了,在城门口的时候这人不发难,想必是害怕有人出来捣乱,毕竟西北的民风剽悍,不看人,只认理,到时候不管是概不承认或是偷梁换柱,他都没有办法。 “好吧!那我也不难为你,我这马可不一般,一定要好生伺候着。”林叶将马缰交给男人,摸了摸绝影头上的鬃毛,转身就走。 “嗳!小兄弟,我还没给你牌子呢!” “不必了,到时候你会送回来的。”林叶背对着他挥手,融进了人群中。 刘璋之所以能坐到城门守卫监头的位置,全是因为他的叔叔是寒江城的安抚使。林叶还没进城的时候,他就瞧上了他手中的马,心中顿时就起了贪恋,想要骗到手里献给自己的叔叔,他知晓自己的叔叔一直是个好马之人,说不定一高兴他的官位还能再往上提提。 只是害怕这人有些背景,直到看到他的路引是从江南来的,他的心就放了一半了,你隔着十万八千里,就算有些身份,也压不到这来。所以在他过了城门后才有他拦下林叶的这一幕。 只是,刘璋现在觉得,他好像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这个世界,如果你遇到不平等的欺压,又无法用合法的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时,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欺负回去,如果你的后台不够格,那就拼命。人本质就是如此,在不平等的欺压中反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配婚 林叶走后的第二个晚上,她开始写信。最初的时候,晕开笔墨后,却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好,盯着烛台,一看便是许久,推开半扇木窗,外面是黑洞洞的一片。放在几年前,她心里还会泛起一丝恐惧,只能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孤独能毁了一个人,亦能造就一个人。 无风无雨亦无事。 一连几日,洁白的宣纸上都只有这七个娟秀的小楷。 直到一个晚上,她看着书案上被风吹乱的宣纸,才幡然醒悟自己这些天到底做了些什么,心乱了,就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好了。 第二天,她去道观求了两张符,一张保平安,一张静心宁神。因为徽宗信道,这几年道观兴盛的很快,稍微大一点的地方,都能见到道观的影子。 清音无所谓信与不信,相比与佛,她更喜欢道,佛重来世,道重今生。她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敬而不信。 每天忙完后,简单的弄点吃食,收拾房间,沐浴,然后坐在窗前一遍一遍的抄《静心咒》,如此清心寡欲的生活,陪伴了他不在的大半时光。 之后的几天,她想了很多,才到古渡口的时候,她思虑着怎么活下去。有了这份生计后,她开始起早贪黑的忙碌,她虽然对钱没什么概念,但却想它在她的小匣子多那么一点点,那段时间,她甚至不敢生病,春冬换季,一日三餐,她都很注意。 如今有了林叶的帮忙,她已经不再为钱而忧虑,这么多年,世俗也未能磨去她身上的那份灵气和纯真。 每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满是林叶的一举一动,他的头发,眼睛,还有背影。清音咬着唇,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他,但没有哪一次是成功了的,她终于明了,自己是喜欢他的,那是一份淡淡的好感,到了深夜化作惊涛骇浪冲击着她的脑海。 可是,她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这种距离感每时每刻都刺痛着她的心。她想要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至少,能有在他身后仰望他的资格。 她在书案前提起画笔,最终又放下了,洁白的长宣纸上留下了一个漆黑的墨点。她懂字画,并非是收藏字画的那种懂,她父亲最爱这些收藏,所以她很早就接触到了一些名流或是极为精致的临摹,她五岁开始学绘形,六岁开始临摹,八岁有了自己的一副画集。 十岁的时候,她就能达到父亲收藏的那些临摹书画的程度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她父亲的收藏中,有一副是临摹的《簪花仕女图》,她苦练了两年,却始终不得神韵。 直至到了古渡口,她除了忙,就是绘画,才能消解心中的苦闷,那时候她突然想起在家中练习的仕女图,凭着感觉,她画了一副《仕女出浴图》,那是她最满意的作品。 两年前,他生了一场重病,染了风寒,吃了许久的药都未见好,小匣子里的钱一日日的变少,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她花钱买了个装画轴的长木盒,装上那幅仕女图去了当铺,出乎她意料的,那副画,竟然当了五十两,而且当时看掌柜的表情,只怕还压了不少价。她知道自己对画有几分见解,但没想到会有这么高的价钱。 至此,她封了笔,将自己的私章收到了小匣子里,最开始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卖画为生,但最后放弃了,她只是个弱女子,如果在这一道上有了名气,反而会麻烦不断,如果双亲还在,她说不定会坚持下去。 清音开始用不同的花色制作水粉,有的看起来还不错,有的完全没法入眼,更别提要用在女人的脸上了。 柳茹雪这几日就比较悲情了,那晚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林海,直到踏上往南的行程,他也没来送她。林云不知道闹什么别扭,得知了林海要送他到南方的消息,躲在楼子里不肯回家,老李只是说:过段时间会把云儿送过来的。 她不明白林海为什么如此的急切要送她离开,只是心中隐隐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怀着悲伤,担忧,还有那么一丝愤慨离开了这座繁华的都城。 至于刘大麻,老娘都已经成这样了,自己爱哪凉快哪凉快去吧!她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虑这些事情了,对方手中的筹码,对她来说,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情况已经不能在坏了。 尚书府梨园,此时正是它的盛期,花开花谢花满天,人来人去情随缘。一阵微风拂过,洁白的花蕊在枝头颤动,就是不愿离开。 都走了,所有人都走了,他乐得耳边清净,只是心中的那份落寞是怎么回事。 “老爷,茶凉了。"香草站在他身后,善意的提醒着,林海的每一个习惯她都记得很清楚,除了漱口茶,老爷从来都是喝色热茶的。 林海唉叹一口气,正准备将杯盖合上,一瓣梨花被风吹着摇摇晃晃正落杯中。凑近了看,白色的花瓣在边缘透着淡淡的粉色。 “来,坐过来,香草!”林海招手,并没有牵她,虽然香草年龄不小了,但还是清白之身,他并不想让香草认为自己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招来厌恶。 香草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扭捏,他虽然在林府这么多年,又一直是大丫鬟,但说到底,她还是个下人,也只有夫人才对她如姐妹一般,不过也并不是林海待她不好,但做人总要有自知之明。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照顾我这个糟老头子。”林海身上带着慈爱的关怀,又有着那么一点哀伤。 “老爷说的哪里话,这是香草的本分。”她总觉得林海这两天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唯一的感觉就是,夫人和二夫人走后,林海显老了不少。 “你在府上待了这么多年,按理说早该给你说一媒亲事,结果拖到了现在。”早几年欧阳倩雪就想给她说亲,被香草婉拒了,时不待他啊! 香草听出他语中的歉意,羞红了脸,干嘛莫名其妙的就提起了这个。 “老爷,没事的,我在夫人身边待着挺好的。”她不想嫁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说这是个天方地圆的世界,而她的生活永远都出不了汴京城,一辈子都遇不到多少有趣的人,她害怕嫁给不喜欢的人。 “不行,婚姻是终身大事。”没有姻亲,人的一生都是不完整的。 “有没有喜欢的人,到时候老爷给你作主。” 香草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岁月似乎并没有磨去她身上那份少女的气息。 “云儿生性孟浪,但总归心性不坏,叶儿虽然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却没什么上进心。”听林海的意思,似乎想让香草在两人中选一个,虽然不可能是正室,但都是看着长大的,只要欧阳还在,怎么也不可能受欺负。 “香草只是个下人,配不上公子。”女子呢喃着,她怎么也没想到林海替她选的夫婿会是两位少爷,一般来讲,她的身份都只能是许配给府中的管家或是其他对尚书府有益的人,用来笼络人心,若像林海说的那般,有些不合规矩。 “我自由安排,你不用管这些。”林海将杯中的茶水洒在地上,连带着那枚花瓣,再美的意境,也抵不过生存的重要。 “云儿怎么样?”他心目中,林云更适合她,不仅是两人年龄更相近一点,还有更深一层的缘由。 女子摇摇头。 “那就是子涵了?” “老爷,我跟二少爷可能并不适合。”香草今年二十六,足足比林叶大了八岁有余,林叶刚出身的时候,她还抱过他,如今要两人成婚,总有些怪怪的。 他是过来人,香草神态中的疑虑,痛苦又哪里看不出来,她对叶儿是有意思的,但因为某些东西,而有些抗拒,害怕这份感情。 “我知道了,我会写信和倩雪商量的,不要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老爷。”迎面走来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相貌还算俊俏,只是那双眼睛让她觉着阴翳。李管家陪二夫人到南边去了,这个人是老爷带回来的,据说是老家的亲戚,暂时管理着府中大小事情,香草并不喜欢他。 “香草,你先下去吧!” “是。”行了一礼,向着院门外走去。 “刘大麻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要怎么处理?” “杀了吧!眼不见心不烦。”虽然有疑虑,但他也不想去弄明白了,许多年前,他让人去查这个人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是死讯了。 “我这就去安排。”男子背过身,牵起了嘴角,老家伙,看你还能嘚瑟到什么时候。 林海望着这片梨园,感叹时光不饶人,这些梨树,有一半都是他和欧阳倩雪一起种的,如今,都不知开过多少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老人 林叶回寒江城第一天找了家客栈休整了一日,寻了家酒肆,一边饮酒,一边探听着消息。 其中谈论最多的,便是联金伐辽的事情,徽宗不顾群臣的反对,坚持采纳痛贯和蔡京的策略,让童贯领十万人北上,只待军队集结,磋商好攻打的时间。 对于这件事,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意见。但大致也是分为战与和。宋辽自檀渊之盟后各自相安无事已经近百年,若战,宋就处于不义,更何况,谁都知道,宋军打不过契丹人,他们那些朝廷大臣可以高谈阔论,但到时候一交战,苦的却是他们百姓,寒江城更是首当其冲。 但宋自建国后,对于燕云十六州便一直心心念念的,盼望着哪一天能收回来,不得不说,当下这个机会,的确千古难逢,错过了,也许便很难遇到了。 偶然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讨论梁上起义的事情。 林叶放下酒杯,心生感慨,大宋繁荣的背后,就像是平淡无波的水面,在那之下,却是暗流涌动,这是乱世的征兆。 第二天,林叶出了西门,往无过崖而去。苏云的身体,决定了他不宜走动,每动弹一次,身上的骨头就像千万只虫子在撕咬一般。 而且身体时常会处于冷热交替中,冬穿衫,夏穿棉,几十年的时间,义父一直处于这种折磨当中,如今老了,更是扛不住了。 他性子喜静,也就不愿住在城里,不知道多少年没下过无过崖了。而如今的知州邓伦,是五年前调任过来的,不过也只是管辖政务和民情。 寒江城是大宋唯一一处武官不受文官辖制的城池,当然,这也只局限于最高将领,就比如河东路节度使高永年,也就是寒江城守将,因为他的上面有苏云。 不在人间走,仍掌天下事。这是蔡京对苏云的评价,手段可见一般。 林叶攀上无过崖已是正午,火辣辣的太阳就顶在头顶猛晒,没有一点要阴的意思。崖顶大多是一些灌木,越往里走,树林反而更繁盛,看着无比阴凉,风一吹,树叶便沙沙做响。 整座崖顶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但林叶知道,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 他慢慢靠近灌木丛,每踏一步,身上的皮肤就刺痛一分,一股心悸的感觉流遍全身,努力的控制着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分僵硬。 深入树林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那人比他矮那么一点,却是挺拔如剑,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气息。那人一语不发,静静看着林叶,他知道,这是要自己出示令牌。但他的令牌给了书豪解决大哥的事情去了,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昆叔!什么时候我见义父还需要出示令牌了?”林叶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冷若冰霜,他不过两年没回来,竟然沦落到了要用令牌来证明自己少主的身份。 林间一阵沉静,仿佛是说在了空气中,过了好一会儿。 “沐河,放他过去。”林叶判断不出对方的方位,只觉得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有内力极深,对气息把握的极好之人才能做到。 面前的男人并没有示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隐入了林中。 他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对方为何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杀星除了天机阁外,还有一个独立的存在,便是杀殿。 杀殿人数并不多,但无一不是强大的存在,要入杀殿,武功忠诚无一不是经过了层层筛选,但这也代表他们进到了特权阶级,除了山主,杀星没有一个人能命令他们。 林叶看着坐在崖口处那个佝偻的身影,鼻子猛然间有了酸意。 明明是艳阳天,苏云却裹着棉衣坐在蒲团上,不远处还升着篝火,正温着酒。 苏云旁边放了另外安放了一个蒲团,看样子,早就知道他回来了,说不定昨天他刚进城就已经有人将消息告知苏云了。 “回来啦?”老人低着的脑袋抬头望了他一眼,复又合上,须发皆已斑白,眉间竟然凝有冰霜,唯一好的,就是苏云的眼睛还算清明。 “嗯,回来了。”他先到一旁用钳子取下温着的酒坛,倒了两碗,脱下外衣,随意的丢在一旁,敞胸露乳,盘腿坐下。 取下头冠,让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 两人就静静地坐着,烈日毫不留情的展示着它的威严,也未能让两人屈服。 苏云从棉衣中伸出手,颤巍巍的将酒碗端起来,嘬了一小口,脸上的皱纹也颤动起来,胡须上还沾了些许酒水,这哪里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苏云,不过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臭老头,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 林叶感觉眼眶有些胀痛,仰头,一口将酒闷了下去,火辣辣的烈酒灼烧着喉咙,林叶一瞬间就泛红了脸。 “你别怪你昆叔,有些事他不知道,心中难免有怨气。”苏云喝了一口酒,脸色红润了不少。 “没事,都是我的错。”苏云现在可以说是一口气吊着,随时都可能踏入鬼门关,这两年一直有人告诉他义父身体不怎么好,但他在汴梁一直走不开,两年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么快。 “你也别太在意,人都有一死,我能活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国势不明,我实在不放心就这样走啊!”苏云睁开眼,望着眼前的大好河山,面上露出悲苦的表情。 “义父知道朝堂上联金伐辽的事情吗?” “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是令一回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林叶知道这是对他的一次小考验,人的思想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不战。” “哦,为什么?”苏云似乎对他的想法很感兴趣,年轻人嘛!大多都想建功立业,更何况他们没接触过对辽人的战争,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契丹欺压女真人太过,然而辽过境内熟女真人不下十万,到时候,一旦作战不利,必定后院起火,更何况还有几位把持军队的王亲,辽国如今是骑虎难下。” 苏云看着他,并未插言,只是眯上了眼睛,似乎在品味酒中的味道。 “但我还是不赞成攻辽,宋无良将,童贯浸淫权力十余年,打压将才之人,纵观这十多年来他上报的功劳,无一不是以多胜少,或是抢夺他人的,不谈名将,连良将都算不上。” “兵无志,将无才,国库每年拿出多余岁币几十倍的钱财用来养兵,但这些钱都被那些草包将领花天酒地了,士兵半年都拿不到一次银钱,更多的,甚至空饷骗钱,如果童贯率军北上,募集的不过是各地厢军,这些人最多打过山匪,遇上契丹人,恐怕会被杀的溃不成军。” 苏云听完后,喝光碗中的酒,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这不是最重要的。”苏云看着他,盯着林叶那双有些犯虚的眼睛。 “是的,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战力不够,可以用人数去堆,唇亡齿寒啊!” “宋军如果在这场战争中表现的太过弱势,女真灭辽后,只要花些时间稳定完后方,怕是就会率兵南下,如果再给我几年时间就好了。”林叶皱着眉,显得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只要将兵法一实行,清除那些空饷名头,选能任贤,再操练两年,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叶儿,你长大了,这个世界是时候该交给你们年轻人了。”苏云的笑意中含着洒脱,身上的气息也弱了一分。 “义父,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一回事。”林叶不想苏云消磨了意志,更何况他清楚自己的手段还过于稚嫩。 “叶儿,你心思纯良,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我不希望你在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才残忍起来,不要学我。”林海说的语重心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 “我知道了,义父。” 林叶一直陪着苏云在无过崖待上了好几日,大多是闲聊,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小乔,苏云身体不好,有时候半天都说不了两句话。 之后他去见了高永年,那个他叫伯父的中年男人。没待多久,他就马不停蹄的南下了。 “叶儿,我安排你大哥上梁山就是为你搭桥,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这份力量。” 林叶不得不感叹老人的目光长远,总能提前一步做好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胭脂红 三天后,洛河前往约定的酒楼,比双方约定的时间早了那么一些,出门在外,总是小心为好,不过他敢把地点定在老地方,也就不惧这些小阴招,谨慎而又自负的矛盾体。只是不知为何,从踏进酒楼那一刻起,他就有点心神不宁。 日头逐渐往上走,越来越靠近约定的时间,他却没有看到对方的踪迹,心底不安的成分逐渐加重,若不是强行按捺着,只怕早已跳窗离开了。 咚咚咚~ “敢问是刘大人吗?”那人未经许可,便直接推门而进,使得洛河愣了片刻,没等他反应,那人就径直走到了近前,拘了一礼。 “我家夫人生了重病,不能如约前来,还望大人见谅。”说着,布衣男子在袖子里掏着什么,洛河开始以为是银票,然而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生死存亡的危机感使他如同惊弓之鸟,单手握住剑柄,向着布衣男子扫去。 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对方已然出手,一团纯白色的粉状物铺天盖地的向他笼罩而来,剑柄仅仅是将对方逼退而已。 洛河用袖子捂住口鼻,后脚一蹬地,直接撞破窗户猛的跳了下去。 布衣男子用广袖挥了挥,将白雾驱散了些,他服了解药,自然不惧,只是他有些恼怒,没想到此人戒心如此之强,不过也并无太大关系,原本就没想着暗杀,他这一手,不过是增大把握罢了。 洛河坠到半空中,转过身子,便看到了明晃晃的“星罗网”,这种特质的网上面缀满了细小的刀片,一旦人被困住,每动弹一分,身上便会多上数十道伤口,也就断绝了那些内力奇深的挣网而逃的可能,更有甚者,会在刀片上涂上麻醉的毒药。 说时迟,那时快。路人看到那稀奇古怪的星罗网就已经十分惊异了。众人只看到白光一闪,四颗头颅便应声而落,温热的鲜血向四周溅射而出,有那么一道血痕甚至洒在了酒楼的牌匾上。 洛河半蹲着落在了地上,一滴妖艳的红色从剑尖滴落,银白的剑刃上却没有沾染一丝血迹,蹭的一声,洛河将剑收入鞘中,快步向街角奔去,然而刚踏出两步,洛河一个翻滚就离开了原处钻进了一旁的巷子中,原本的位置上,多出了四五根箭簇,箭头刺入地面半寸,箭尾还不停颤动着,可见用箭之人手力之强劲,这几支箭若是他没躲过,怕是会当场死亡。 等到几个穿短布衣服的汉子持刀追至巷口的时候,早已不见洛河的踪迹了,领头的一人向着 酒楼窗口处站着的布衣男子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虽然没有精心准备,但这几个杀招,足以对付一般江湖人士了,没想到那人身手如此了得。 布衣男子摆摆手,不到息的时间,几个持刀汉子就融入人群消失在了街角,再抬头看那布衣男子,却是没了踪迹。 喧闹的街头,只留下了四具无头尸体和一大片一大片慢慢凝固的血迹。 人群围着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更不忍直视。 “让让!让让!”没多久,官府的衙卫就到了,哪里有刀剑寻仇,他们就绕路走,哪里有商贩发生矛盾,他们就往哪里赶,总有意外之财可得。 洛河回到自己预备的房间,之前住的地方他不敢待了,谁知道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服了一颗解读丸,刚走到床边,便直接晕倒在了床上,那石灰粉,应该还掺杂了什么迷药。 这几天清音一直在家捣鼓胭脂,将各种花拿来搭配,除了给尚书府送东西外,基本没怎么踏出过房门。 只见氳气弥漫的小房间内,清音穿着单薄的汗衫,一颗颗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汗衫湿透后,贴着身子,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如此诱惑的画面,偏偏本人还不自觉。 将做好的成品放到桌上,小房间门窗对开,让河风吹进来,即使是盛夏,清音也会在屋内烧篝火,毕竟是河边,湿气过重,不保护,要不了几年,家具就得腐蚀,小房间更是严重。 简单的擦拭了身子,上楼换了件纯色的短衬,她在家一般穿的简单清凉,除了性子外,她早已没了那些大家闺秀的习惯。 清音摆弄着盒子,仔细观察着自己弄出来的新品种,这次她用的是红蓝花和紫茉莉,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成的,色泽极好,颜色也薄,就是不知道用着怎么样,之前她做出来的那些乌七八黑的伪劣品可不敢往脸上涂,也许一不小心就毁容了,哭都来不及。 用簪子了挑一点,抹在唇上,再用水化开,拍在脸上。清音承了一盆水放到架子上,仔细瞧了起来,她肤色本就白,之前流了过多的汗,整个人看起来有那么一丝虚弱,而胭脂的那种淡红让她看起来尤为明丽。 暗自点头,这种胭脂和坊市里卖的比,丝毫不差,而且它的香味很淡的花香,就好像你站在天地中,风儿从远处带来的味道,令人喜欢的不得了。 她在屋里左晃晃,右转转,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时辰,脸上并没有感到异常,依旧觉得清爽,嗯,也就是这种胭脂可以大量制,只要有原材料。 清音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然后又钻进了小房间,从最开始的一步做起,研究着是否有什么能改善的地方。 洛河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只觉得胸口沉闷的喘不上气,噗的一声,他直接翻身趴在床沿上,一口黑色脏血就吐到了地上,用拇指拭去嘴角的血迹,沉重的呼吸着,思虑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柳茹雪要杀自己,不,不可能,别说她不怕关于少主的秘密被揭露,就算如此,那个女人也没有能力驱使这些人。 仇家?和他结仇的用两双手都数不过来,虽然他一向信奉斩草除根,但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那就多的去了。 思虑了很久,洛河也没想明白对方的身份。漆黑的房间在深夜里逐渐变得冰凉,洛河含了一口茶水,吐到窗外,沾了些水,将脸部周围润了润,然后从怀里掏出个玉瓶,抖了些粉末在木盆的清水中,将脸浸入其中,不多时,一个清秀的面孔从木盆中抬了起来,周边的头发沾了些许水珠,一张人皮脸正在水上漂浮着。 回到床边,抱着剑,裹上棉被昏昏沉沉的就睡过去了。 死里逃生?比这更危险,受伤更重的情况他都经历过,活着,对他来说,原本就是一种奢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雪莲 画舫在河上漂流了大约七八日,沿途的景色从草滩,农田,直到出现第一间草房,两间,三间,四五六七八越来越多的平房构成了村庄,城镇,河边的船只也多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布满了河道两边。 清音知道,无锡就要到了,自己也要离开了。 “会着凉的,姐姐。”小月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盖到了她肩上,这时还是清晨,河上还有水雾,两人站在甲板上,的确有那么一丝凉意,多日的相处,彼此的关系也就亲近了很多。 小乔拢了拢,简单的打了个结,小月自己却是瑟缩着,藏在她身后,身上的衣服很是单薄,连外衣都没怎么穿好。 “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很有肉感,就像抱了一个团子, 让她有些忍不住想要捏上两把。 小姑娘只是傻笑,不说话。 她迷糊着起床方便的时候,回来就看见小乔站在船头,小姑娘怕她着凉,披了外衣,从架子上抓了披风就跑出来了,公子不在,她一定要照顾大娘和姐姐。 “想你家少爷吗?”一手楼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脑袋,将她圈在怀里,小乔想要尽量给她温暖。 “想,不过少爷他说了,一定会在寿辰前赶回来的,说不定我们到无锡了,少爷也就到了。”小姑娘仰着脸,眸子里蕴含着星河。 “没洗脸哦!”认真看了许久,小乔点了她一下鼻子,取笑道。 “姐姐!”小月将脸埋在她胸口,耳根子都红透了。 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乔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如此单纯的女孩,真希望这世俗的烦扰不会玷污了它。 两人也没敢在外面待多久,互相依偎着就回了房间。 昆仑山脉西部的一处山腰,两人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了,婉儿酒壶中的酒也早已空了。周言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前几次每回他提出回程的时候,女子总是苦苦哀求,面对任何人他都可以心若磐石,但她不行。 现在连他都有了疲惫之感,婉儿恐怕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没有酒,就只有吃草药,对身体是有一定损伤的,再挨下去,他们恐怕就走不出去了。 “婉儿” 前面的女子停了下来,伸出手扶在一旁的山岩上,指间微微有些发白。 “再给我半天的时间好不好?”每次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却总是怀着那么一点希冀,也许就在前面,就在不远处,只要找到一株,什么都值了。 “婉儿,你知道找不到的,我们回去再想办法,好不好?”世间最丑陋的画面就是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互相仇视而变得面目狰狞,虽然两人从来也没有亲密过,怎么算也不过是较好的朋友而已。 “没别的办法了,我一定要找到雪莲。”女子怒吼着,倔强的气息令人心疼。 周言没有说话,只是将大麻布袋子放到了脚边,冷冷的看着她,意思很是明了,即使要动手,他也要带她走。上官婉儿虽是星门门主,身手却很是一般,然而却没有人敢对她动心思,不仅是因为苏云和周言的关系,更因为她是用毒高手。 靠近她三米之内,悄无声息中,便能让你中毒身亡,冰冷的外貌下,却是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 然而,两人瞪着对方,却是有恃无恐。周言舍不得伤她,婉儿更不可能对她下毒,有些毒,她连自己都没解药。 气氛僵持着,尽管没有寒风,她却仍感觉到身体一点一点冰冷下来。 突然间,女子不知看到了什么,周言只觉得她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明明是欣喜的神色,眼角却有了泪痕,他不由得看呆了,好在注意到自己失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后方的一面断崖。 “雪莲”周言听着身后的轻声呢喃,是啊!雪莲,好美。不与百花争明艳,傲立风雪终无悔。 这面断崖从正面走过来易发觉,而雪莲更是生长在犄角处,即使转过身来,不注意也很难看到。 他们在这昆仑虚待了将近半月,白天寻药,晚上既要防备野兽,又要抵御严寒,有时候找不到山洞,要在外过夜,才是最煎熬的。两人骨子里都有着孤傲,相互依偎取暖这种事,一个宁愿吃草,一个宁愿整夜运气,都不屑去做,如果不能得到全部,迫于局势下的拥有又有何意义。 周言的麻布袋子里就有绳索,要取下那株雪莲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绕到了那面断崖上方要花上不少时间。 所有的付出有了结果,两人赶路的氛围都欢快了不少,只是对于他来说,多少有些沉重,从两人见面的那一刻,他就被她折服了,并非沉迷美色,周言自己都说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淡出江湖,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在她身边,因为周言知道她的心究竟在哪。 只是,如此久的付出与见证,终究有那么一点累了。 两人绕路往回走,周言在前,她跟在后面,眼中带着对方看不见的柔情。 对不起了,周言哥哥,是婉儿没有那个福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男人回头确认她安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冰冷而漠然的脸,紧了紧披风,便继续埋头往前走了。 有时候,默默接受着,却不能回应,是一种更深沉的痛,她欠苏云太多了,她毁了他的一生,毁了他对所有美好的憧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会走直线的马 无锡在江南只称得上是一座小城,依山傍水,倒也富饶。 欧阳这个姓氏,从古至今都算不上大姓,也许正是如此,史上遗臭万年的恶徒几乎难寻,圣人也是屈指可数。 所以到了欧阳洵这一代,香火几乎要断了,好在如今倒是将枝叶散开了不少,一个家族地位高低,考量的因素是方方面面的。 虽然欧阳洵告老还乡前只是坐到了尚书的位置,但在苏州这一带,却是名副其实的大族。 士农工商,也许还要加上一个兵字,欧阳占其二,士与商,在此间称得上是人上人。从宋开国以来,遇灾祸便开库散粮,化作人间圣者,救济百姓。太平日子,便约束门中子弟,潜心修学。 在无锡,报出欧阳这个姓氏,莫不让人先敬三分,民望甚高。 诸君再想,这是一个比宋朝传承更早的家族,历代有人入朝为官,位极人臣者也有一两位,其中朝中官场的牵扯自是多少,家族背后的力量,远不是你所看的那样。 小乔从远处望着码头喧闹的人群,看着一拨拨汉子从船上将行李抬到马车上,欧阳倩雪和月儿几人衣着明亮,很容易便认出了。 小姑娘正在指点家丁搬运行李,一副精明的样子,殊不知骨子里是一个小迷糊鬼。欧阳站在一旁和一位老人交谈着什么,样子很是亲密,应该是极为相熟的长辈。 围观的百姓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来,多是带着笑意,有不少人看着欧阳倩雪窃窃私语,猜测着她的身份,这是欧阳家的大小家吧?他旁边站的老人不就是欧阳府的大管家么!这是有多少年没回来了。从此便可以看出这个家族在此有多得人心,若是一般权贵,他们也会如此,不过却是因畏惧,而当下他们却是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小月匆忙的跑到妇人身前,一副焦急的模样,小乔知道自己该走了,小迷糊鬼已经发觉自己不见了。 她想要的,似乎都得到了,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一场镜花水月,美梦成真亦成空,她的心乱了,答应哥哥的既然已经做到了,她便想先让心静下来,她浪荡惯了,这里,并不属于她。 还是先去看看小老头吧!一把年纪了还跟着别人姑娘满世界跑,真是闲的慌,也不知道几年过去了,有没有变的精明点。 下船的时候,小乔对她说要更衣,不用管她,然而久久不见踪影,小月便让一位姐姐去寻她,却只拿回了两封信,房间里早已没有人影。 欧阳向着人群外围望去,隐约看见一个身着白衣,长发束冠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持剑离去的她看起来多少有些萧索,妇人黛眉轻蹙,一丝烦恼绕上心头,却不知因何而起,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收回到手中的两封信上。 “小姐,要不要我派人找找?”老人低声询问着。 “不用了,福伯,回府吧!”叶儿几日后回来了,自己要怎么和他说啊!这些小辈,一个个都让人不省心。 “大娘,你是不是累了?”小月提着食盒,一脸关切的问道。 “大娘是在想事情,怎么会累呢!”看到她,欧阳就不由得想起了留在京都的香草,两人将近二十年的主仆,之间的情谊更像是姐妹。 小月手中的食盒里装的是两盘糕点,在上一个停泊的河岸买的,欧阳瞧见她眼馋,便买了些给她,没想到她连下船都还带着,这妮子什么都好,就是嘴馋,也不知吃的都长到哪去了,她瞥了眼小姑娘日渐“厚实”的胸脯,不由得浅笑着摇了摇头。 乘着马车,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本家,欧阳在丫鬟的搀扶下掀帘下车,看着久违的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这座府邸是欧阳家第三代族长告老还乡时购置的,因为,欧阳氏族的本家便是在无锡,三代族长致仕时坐到了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文官最高职位,丞相。 府邸几乎占据整整一条街,他们在京城居住的府院怕是连这儿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欧阳的整个童年都是在这儿度过的,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那段最童真的岁月,便是沉封于此。 “小姐,我走的时候老爷和二爷还在白玉亭下棋,想必这时候还没有离开,是否要先过去一趟。” “自然该先过去一趟,月儿,你让他们把东西搬到听雨轩去,我一会儿就回来。”老人口中的二爷,也就是欧阳倩雪的二叔,她父亲的弟弟,一个后辈眼中的老顽童。 “是,嗳!轻点,里面可是装的寿礼,可别嗑坏了。” 欧阳走在前面,老人跟在她身后,女子走的很快,仿佛在这里告知她所熟悉的一切,我回来了,一些丫鬟下人见到她,行礼时,眼中有藏不住的喜悦,府中有不少下人都是欧阳洵从京城带回来的,还有些,是一直留在老院,她嫁出去的时候,还都只是些小丫头片子。 欧阳府有六阁,八亭,十二轩,加之四园,八房,十二厢,有着浓厚的江南园林风格,移步换景,花草山林的种植摆放各有讲究。 白玉亭在一处小湖旁,因用白玉石建造而得名,湖中种有荷花,彩色的锦鲤在水中游动,穿梭在一片片荷叶之下,四周假山环绕,使之更为清幽,却又不会挡人视线。 欧阳洵午后小憩了一会儿,就被拉起来陪他下象棋了,于是就一直输到了现在,他棋艺精湛,不好说无敌,但也算有所小成,此时正是厮杀到了最激烈的时分,远远的看见欧阳向这边走来,女子从快步变成了小跑,到最后甚至不顾身份的提着裙摆跑了起来,心神顿时失守,鬼使神差的落了一步臭棋。 “哈哈!我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他眼明手快,当的一声移了一子,逐渐形成必杀之局。 欧阳洵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棋局上他已经无力回天了,再有四步,必死无疑。 老人站了起来,和冲上台阶的欧阳抱在了一起。 “爹”突然间,女子的眼泪就滑了下来,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音容相貌只有在欧阳洵的书房里,靠那一幅画像维持,无论再过多少年,老人的胸膛都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手掌颤抖着拍着她的肩膀,眼角竟然涌出了几滴浊泪。 两人只是一时失态,情绪抑制下来后,便分开整礼彼此的着装,老人又恢复了平时慈祥的模样,女子也展露出了应有的端庄。 “爹,二叔。”欧阳退后两步,正式行礼。 欧阳洵有些干瘦,头发胡须都白了,只有几根还未褪尽的黑丝夹在其中,被束了起来,身上是极为简单的夏衫,没有丝毫的图案装饰,只是用的是上好的布料就是了。 二叔欧阳明也相差无几,他们本来就是亲兄弟,即使是老了各方面也都极相似,只是穿着就要花哨许多了。 “哎呀!大闺女,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欧阳听到这句熟悉的口头禅,不由得笑了起来。 “二叔,你这句话也该换换了,都用了半辈子了。”每次这位老人遇见她总是这句话,即使是到现在都没变,也不知道是怎么将那几位婶婶骗到手的。 “不换,不换,大哥,该你移棋了。” “我输了,让倩雪陪你下一句吧!”老人叹了口气,却是笑得很开心,自己女儿的棋艺虽然是自己交的,但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下不过了。 “二叔,请赐教。”她笑的恬静自然,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来就来,谁怕谁!”他心虚了,交底气都有些不足,欧阳洵将位置让了出来,坐在一旁看二人摆子。 闲聊中才知道,原来二叔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她的两个弟弟都还没到,倒是他们的家室都随二叔先到了,老人说还有几笔帐,几批货没处理好,过两日他们便能到了。 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都知晓彼此眼中的意味,很默契的没有提林海。 “叶儿这次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回来了,只是在江城分开了,说是要去拜访朋友,要晚几天才到。”棋子摆好了,欧阳持的是黑棋,打后手,老人移炮,待到欧阳的时候,便看到了惊诧万分的一幕。 女子第一步棋竟然先移将,老人看她一眼,女子只是巧笑嫣兮,不语,赤裸裸的放水,这是侮辱,哼,一会儿要你好看,她这一步,相当于就让了两步棋,而且没有后手的应对,让对方占了先机,摆了攻势,会陷入越来越被动的局面。 一盏茶过去了,老人脸色有些不明。 两盏茶过去了,老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嗳!二弟,你这是做什么,哪有马走直线的。”观棋不语真君子的欧阳洵突然激动的叫了起来,方才女子锁死了老人棋子的去路,他的马一下子却走直线吃了女子的兵。 “战场厮杀,战马向来是横冲直撞,杀入敌营,兄长,你孤陋寡闻。”老人面不红心不跳的扯赖皮,毫无文人的自觉。 欧阳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父亲稍安勿躁。 “二叔说的是,象棋便应当如此。” 老人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面色泛红,后面的战场便是老人妖术层出,换着花样变戏法,欧阳就像降妖除魔的卫道士,任凭他兴风作浪,最后都将它斩于马下。 这已经不是水平的差距了,最后老人被将的没了退路,输的心服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姑奶奶和大美人 听雨轩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在府邸靠东的方向,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一切如旧,房间里的摆设未曾有变,一些老旧的地方,都让人翻新维护了,甚至不用打扫,只需要将东西搬进去,便能入住了。 “小姐,小姐,香草姐姐没和你一起回来吗?”一看到欧阳回来,好几个女子便围了上来,只是几人都很注意分寸,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压迫。 “我让她留在京城照顾姑爷了。”她在桌前坐下,拿了一枚果脯塞到嘴里。 “你们若是有什么想要和她说的,可以写信,到时候我给你们带回去。”这几个丫鬟是和香草同时进入欧阳府的,自然一直念着。 几人脸上虽有淡淡的失望,但也有些无可奈何。 “听闻姐姐回来了,小妹们就不请自来了。”人未至,声先到,欧阳一听便知道是谁了,房间内一下子涌进五六个女人,还好房间够大,倒还不会让人觉得过分拥挤。 “我听二叔说你们随他一起来了,本想一会儿过去看你们,没想到你们倒是先来了。”来的人正是她那两个堂弟的妻室,两人成婚时都是她画的妆容,也许是受他们夫君的影响,对她,既是亲密又很是尊敬。 “姐姐舟车劳顿,哪有你来看我们的理。”岑灵儿虽为人妇,身上却有一种让人难以抵挡的火热,既是她美艳的外貌所致,和她性格也有关,也不知道文山那性子怎么受得了,只怕每日要被烦死了。 欧阳视线看向另一位妇人,这是月儿已经将茶端上来了,妇人感觉到欧阳的视线传来,对着她笑了笑。 “潇潇妹子只对我笑了,莫不是姐姐有得罪你的地方了。” “没有,没有,姐姐怎么会这么想。”妇人红了脸,慌忙解释道,一副少女心态。 “妹子,姐姐这是和你开玩笑呢!你这都看不出来。”岑灵儿在一旁取笑她。 妇人抬头一看,莫不是,欧阳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要笑出来,免得在小辈面前落了脸面,哪里有半分恼怒之色,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欧阳知道,自己这位二弟妹性子清淡,这么多年都没变,方能保持这份心性。 “小女子妙菱,见过姑姑。”一直站在白潇潇身后的女子,突然走了出来,行了一礼,女子身后还有个小女孩,似乎有些怕生,藏在女子身后,悄悄打量着她。 “明月,来,叫姑奶奶。”女子轻声唤着,小姑娘还是有些害怕,稚声稚气的叫了声姑奶奶。 岑灵儿见这场景,不着痕迹的轻轻推了一把身旁的女子。 “书怡,见过姑姑。”女子脸上有着羞涩,微微泛红。 “来,睿儿,这是你姑奶奶,是我们欧阳家的大美人。”岑灵儿抱过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一双眸子纯真无暇,这便是每个人都最渴望的眼睛吧! “大美人!”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刹那间,屋子里的人笑作一团,只有岑灵儿一个人黑了脸,但又舍不得打怀中的孩子。 “是姑奶奶!”妇人没好气道。 欧阳睿不明白自己的奶奶为什么一会儿说大美人,一会儿又说姑奶奶的,小手抓着脑袋不明所以。 “好了,弟妹,他到底是个孩子,叫什么也没关系。”欧阳没想到塌这一句话,却是让欧阳睿叫她大美人叫了几年,一直到他开始明事理后。 “月儿,取走匣子来。” 小姑娘一点头进了内屋,方才叫她姑姑的两位女子,虽然容貌算不上多么绝色,倒也算是可人了,也不知叶儿,唉…… “你们两人成亲的时候,自己这个当姑姑都未曾回来,这次既然遇见了,可是要补上。”欧阳打开匣子,取了一只玉镯子,走到书怡面前,亲自套到了她手腕上。 “这是欧阳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镯子,虽然算不上多贵重,倒也算得上一件传家宝了,你可不要嫌弃。” 然后又拿出一支凤钗,走到妙菱身前,细细的插入女子的发髻中,女子低头应着。 “这是我的外婆成婚时,宫中的皇后赐下来的凤钗,外婆留给了我母亲,母亲又留给了我,你要好生存着。” “多谢姑姑!” 书怡没有说话,只是行了一礼。 “姐姐,这可怎么使得,如此贵重的物品,这两个小辈如何承受得了,你随便给个饰品就好,再说叶儿日后还要成亲……” 白潇潇脸上也有着些许不安。 “妹妹莫要多说,再贵重的东西也要看什么人戴,再说叶儿,连眉目都没有呢!”欧阳脸上多少有些落寞,别人孩子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自己的儿子连老婆在哪都还不知道,她倒是把小乔当儿媳看的,然后儿媳就跑了。 “姐姐也莫要急,等叶儿到了,我便给他张罗着,江南女子何其多,不愁找不到如意的。” “姐姐莫要担心。” 欧阳一看潇潇脸色,她多半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过滤合适的女子了。 “两位妹妹费心了。” 妙菱和书怡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意味,自己的这位大哥,莫不是身有残缺?不然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成亲。 之后欧阳让月儿拿了些糕点果脯给两个小孩,姐弟俩便抱着好吃的跑了出去,不知要去哪,不过两人是小祖宗,只要在这府中,就没有不安全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之后便是家长里短的拉家常,讨论各种东西,胭脂,衣料,款式,发式,欧阳长久在京城,而她们都在江南,能说的太多了。 几人一直聊到了天黑,事后,岑灵儿和白潇潇多少有些羡慕自己的这两个儿媳,自己成婚时也没收到过这么贵重的物品,自己的婆婆,虽然出身于名门世家,但也比不上欧阳氏这样的大家族,那是底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嫌钱少的强盗 汴梁东榆林巷,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袍的青年在巷口买了几个橘子,用布袋装着提在手里,这些橘子,应该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北方可种不了这种水果,怪不得方才要价要的那么高。 对于杀星门人来说,银钱向来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东西,然而洛河却是一个例外,他总是不喜欢到星门管账的地方拿“俸禄”,没钱了就去借,打欠条,相熟的人借遍了,他才会去领钱,然后等着债主上门催债。 然而,他一年能借五六万两,还出去的钱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再找人借钱的时候,对方经常就是一沓银票砸在他脸上。 他有一位朋友,和她的青梅竹马住在一起,两人都是杀门中人,虽然没有成婚,却和一般夫妻并无差别,有一次朋友留他吃饭,洛河看到他们竟然用一千两的银票发火,而且在角落里还堆了有厚厚一沓,两三张两三张往火里丢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他们平日买菜,吃穿用度都是用一些碎银子,小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显得很是清贫,他当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洛河问他们为何要如此,就算不用,也不用这般吧! 朋友告诉他钱太多了,他们每过一年都会将积蓄换成银票用来发火,留些碎银子勉强度日,如此这般,才有些过日子的味道。 洛河骂他暴殄天物,义正言辞的将灶门旁的那一沓银票收到了怀里,然后,朋友兴高采烈请他喝了一顿自家酿的米酒。 他用欠条来记住别人,同时也希望对方能记住自己。在他死后,说不定哪天有人闲聊。 “嗳!我记得洛河那小子还欠了我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算什么,那些小子欠了我三万两,也不见还,每次借钱都只会打借条。” “是么?那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走,找他还钱去。” 人是活在别人记忆中的生物,要是哪天,世界上再也没人记得你了,即使有人看到你墓碑,也不会知晓你是谁,那你就是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磨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林府看起来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上一次来这闲逛的时候,还是戴着刘大麻子那张脸,一个回府的丫鬟看到他,吓得屁滚尿流的。 而这次他的样貌就要俊俏多了,风度翩翩的俊公子,五官十分端正,就好像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以最完美的位置安上去的,只是他的嘴角和眼睛总是有着一丝邪魅,这人,心术不正。 在杀门他还有个名字,叫“千面郎君”,在寒江城的一处民房的地下室,密密麻麻的架子挂了无数张人脸,每一张旁边都写的有这张脸主人详细的介绍,那是他毕生的收藏,只是少主对他有约束,他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新的收藏了,除非任务有特殊的需求时,他才能展示他那完美的技艺。 只是此刻的他,却是没有丝毫的“装饰”,这本来就是他的脸,只是太久没以真面目见人了,就连他看到镜中的自己,下意识的往耳边摸,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哪一张精致的“藏品”。 府邸外面看不出什么,他打算晚上摸进去,找个人“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竟然会突然遭遇袭杀。 金乌在天上挂了一日,慢慢向西方的扶桑飞去,天公扯了一块黑布,将天空一下子盖上,于是人间便亮起了灯火。 洛河换了身行头,听到外面的街道传来二更的敲击声,便开了房门往东榆林方向去,此时还是亥时(晚九点)街道上仍有行人,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收摊了,他们是白天营业,不想面馆勾栏这些,会做生意到凌晨甚至通宵。 他一身武人打扮,倒也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墙外,确定四周无人后,稍微退后两步,脚尖点在墙上,以极快的速度越过墙翎,落地如轻鸿,整个人靠着墙壁,隐入一片黑暗中。 此时林府还有许多处都亮着烛光,只是在庭院间穿梭的仆人已经几乎难寻了,大多数都在房间内整理准备入眠了。 他沿着小道摸进了一处园子,按照记忆中的图纸,这一处园子是后院通往西厢必过的地方,就看能不能抓到落单的鸟儿了。 他藏在一处假山后,大约等了有一刻钟,便听到了脚步声。 香草复查完这两日的账本后,时间就已经有些晚了,看到书房还亮着灯,想起夫人的嘱咐,便熬了碗参汤端了过去。 他在书房又见到那个管家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有着她读不出的意味。 她脚步走的很快,一个人打灯笼走夜路还是挺怕的,月儿那丫头也不在,不然她也不必回西厢,直接到她那去挤挤就好了。 如此这般想着,后背只感觉到了一阵风,一只手绕过她的腰,瞬间把她箍的死死的往后方,嘴还来不及呼救,便被另一只手捂上了,情急之下她连忙将灯笼丢了出去,希望灯笼自燃的火光能引来人的注意。 然而那人脚尖在飞出去的灯笼下端轻轻一抬,便稳稳当当的抓到了腰间的那只手上。 从掳走到挣扎,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情,回到假山后面,洛河将灯笼丢到地上,一脚踩灭了其中的烛台。 香草耳边传来那人温热的呼吸,心像坠入了冰窖一般,身子不由的颤抖,眼泪不争气的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呐!我不劫色,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魅惑,这里到底是少主的家,除非是敌人,他也不好随意杀人。 “我现在慢慢放开上面的手,你要是想跑,那你这颗头说不定就保不住了。”他从手挽下方,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顺手在她肩膀处将手背上的泪水擦了擦。 “你要是要钱,我可以给你,我平时很节俭,存了有很多。”洛河并未完全限制她的手,香草左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声音逐渐变的平稳,显然她忽略了他之前说的话,把他当成了一个强盗。 “哦!你有多少钱?”他突然起了玩心,一个丫鬟能有多少钱。 “五千两。” “五千两?” “我还有很多首饰的,都是夫人送给我的,也能抵不少银子,你若是觉得不够,我都可以给你。”香草以为他嫌少,慌忙补充道。 洛河哪里是嫌少啊!他又不是那些拿银票当发火用的“傻缺”,要是她说五百两,洛河都觉得顶破天了。其实香草的确是没这么多钱的,只是二少爷好像总有给她和小月塞银票的习惯,交给夫人,夫人又让她留着,她就一直存在自己的小匣子里放着。 “我也不要你的钱,你们家二夫人柳茹雪呢?”洛河好像被她分了心,耽误的时间有些多了,他平时都不这样的,今天是怎么了。 “二夫人?她和吴管家一起去南边了,前两天就走了。”她并不喜欢柳茹雪这个人,老是给夫人使绊子,既然这人找她麻烦,自己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两天前?”是了,正是自己遇袭的那天,之后他换了地方,也就和门中之人断了联系,自然不知晓这件事。 “那这几天府中有没有值得特别注意或是奇怪的事情?” “特别的?倒是没…” “啊!府里来了个管家,整天神神秘秘的,我们都只知道他姓李,都叫他李管家,是个中年男人。”那个管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拖他下水好像也没什么吧!香草并没有说那个管家经常和老爷在一起,免得他把事情牵扯到林海身上去。 "那个李管家住在什么地方?" “东厢穿过两个院门右手边那间房便是了。”她终究还是迟疑了一会儿,毕竟她说出去,说不定那个李管家就没命了,心中总有不安。 “你说的,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假的?恩?”洛河伏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她说的如此坦然平静,让他有些失去了判断,以往落入他手中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是胆战心惊的,唯独她反而镇静的不正常。 其实不正常的是他,以往他总是喜欢逼问的时候,用刀子在对方脖子,脸,耳朵,这些敏感的地方放点血,一直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别人不害怕才怪了,香草脖子上的匕首从刚才就一直没动过。 月色皎洁,他忍住想要含上对方耳垂的冲动,瞬间反转匕首,击在了对方的后颈,香草便向一滩水一样倒在了他的怀里。 洛河将她抱到假山深处,轻轻放在草地上,借着月光认真细细的额,朦朦胧胧的,啥都看不到。前面说的应该都是真话,最后一句,他不敢确定,多半是亦真亦假,这姑娘有些小聪明,从一开始丢灯笼的果断就能看出了,那自己将附近的几间房都搜一遍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心被女色所动,真是可笑了,他见过比她还绝色的女子,剥下对方脸皮的时候,他手中的刀连抖都不会抖一下,肯定是迷药的药性还没完全去除,一定是了。 李管家吗?看来还真的要去拜访一下了,若是这人无异,就不得不去拜访一下少主的生父了,他隐约觉得这背后有些秘密,至少值得他去冒险。 离去的时候,洛河顺走了她头上的一支簪子,若无其事的塞到了怀里,恩,拿去当了,说不定会值点钱,恩,他在心里自我欺骗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中伏 香草给他说的房间是一间杂货屋,门外还挂了一把大锁,看那锈蚀的痕迹。都不知多久没开过了,这地方里面能住人,他撞鬼都不信。 他有些后悔了,自己应该用点手段,把正确的地点问出来的,现在要挨着搜不仅效率低还容易打草惊蛇,下一次想要潜进来说不定府中就有防备了。 若是荒凉的院子,他径直就退了出来,有人住的小院,他只能凭借院中的摆设来初步判定身份,然后靠自己的直觉来决定潜进去值不值得。 洛河就像一只幽灵,穿梭在各个院子之间,最后停在了一处阴影下,四周所有的建筑他都粗略探了一遍,唯有眼前这间还亮着烛光的庭院最有可能。 迟疑了片刻,他决定先退出去,至少今晚是不能行动了,他在这儿待了太久,而且方才的探查,尽管他做到了最大限度的隐蔽,但若林府中人真的有问题,很可能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每多待一秒,危险便呈几何数往上攀。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什么女色,全是狗屁! 然而他还没退出几步,一股尖锐的啸叫声划破夜空,落在了他左边两步的距离,那是“响箭”,一种特制的箭矢,箭头有小孔,和空气摩擦会发出十分尖锐的声音,一般是前线用来警示士兵的。 而此时,却是用来给敌人辨别他的方位,呵!真是怪了,我没来找你麻烦,你倒是先看我不顺眼了,你妹… 洛河以极快的速度往后跑,在靠近一棵树的位置一个驴打滚就躲到了树后,簌簌簌,一片箭雨呈散状插在了地上,有两支还射到了树干上,他方才抬头看的时候,有十多个人攀上了之前还空空如也的院墙,已经搭弓拉弦了。 他正准备在对方搭箭的时候往外逃,一轮箭雨就又向他招呼了过来,封了他逃跑的路径,这绝对是两队弓兵在轮流射箭,无限的缩小了空箭的时间,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有脚步声逐渐向他靠近,他们已经在缩小包围圈了,他能腾挪的地方会越来越小。 洛河心里简直想骂娘,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用得着用这种场面来迎接吗?洛河忘了前几日才杀了他们四个兄弟。 不能在等了,没机会,自己就创造机会。 在第三轮齐射的时候,他冒着中箭的危险猛然向右前方冲了出去周围的地面已经被插成刺猬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说的就是他,突围的时候,他对上了一个持刀的汉子,身形露出了破绽,中了一支冷箭,好在中在左肩,没中腿上,之后一有人上来拦截他,袖中箭,毒镖,毒粉,有什么阴招用什么,出了围墙,他们也就抓不住他了。 埋伏他的人,有一个用箭的高手,而且那群人并不像是一般的咸鱼,反而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这就很有趣了,这个李管家,有点东西。 “大人,小的办事不利,让贼人跑了。”一名身材匀称的青年穿着黑袍,背上挂着弓箭,半跪在地上。 “废物,真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给了你们两次机会,还是让人跑了。”他将手中的书一下子砸到了那人的脸上,在酒楼的时候他们没杀掉那人,李悠然便让人在自己的院子外布置一番,说不定鸟儿会自投罗网,没想到还真的投上门了。 青年不语,低着脑袋。 “滚,这两天别让我看到你。” “是!”青年抱拳,默默退了下去。 青年退下后,李悠然低头想着什么,完全看不出有生气的样子,他从书案后方走出来,弯腰将地上的书本捡了起来,用手指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有意思,有意思,不过我也没什么心情陪你玩了。”他将书本放回原处,嘴角带着轻笑,神色倨傲。 香草是在凌晨被冷醒的,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触摸之处,一片冰凉,脖子像是被重物砸了一般,一动就疼的难受,她慢慢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蹬了鞋子,拔了簪子,将头发打散,连衣服都没脱,被子往头上一盖,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安一禾 离寿辰还有三天的时候,林叶便赶到了江城,这一去一回,花了将近半月的时间,近乡情更怯,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等着他赴婚约的女子,他走的时候,老人给他们定了一个日子,就在五月下旬。 林叶站在一座青楼门前,看着牌匾上“”三个大字,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自己好歹也是婚约在身了,竟然还来这种地方,只是脚步却不听使唤,径直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看起来有些面生啊!不知可有相好?” “我倒是第一次来,不曾有。”他极少进出这类场所,倒有些新奇,这南方的风月场所和北方是否有所不同。 “姑娘们!来客人了,出来招呼着啊!”老妈妈一挥手,顿时七八个妙龄少女从四处向他涌了过来,一时间,他眼前全是柳腰,酥胸,根本“挪”不开视线,他被挤在中间,四周全是银铃般的笑声,有些大胆的直接摸到了他的身上,好像要吃了他一般。 是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林叶随手点了一个,要是不这样做,他根本就脱不开身。 “我要一间厢房。”他在老妈妈手里塞了一个银锭子,顿时对方脸上就笑开了花,暗自在袖中掂量着分量。 “觅儿,你带这位公子到天字号厢房去,好生伺候着。”那个叫觅儿的正是林叶随手点了那个,围上来的时候,她被挤在外面,显得很安静,也很迷茫。 “是!”少女点了点头,小脸微微泛红。 其他女子看到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只得作罢,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林叶出手大方,还生有一副好皮相,唉! 天字号在三楼,少女将他带到了靠东的一间厢房,屋内的装饰摆设简而奢,里面的东西随便挑一件出去卖掉,都够一些穷苦人家过半年了。 “你的全名叫什么?” “楚觅儿,公子叫我觅儿就好。”少女翻杯为他斟好茶,恭谨的递到了他面前。 从刚才开始这个叫觅儿的就一直在偷偷看他,却又不敢正眼看他,仿佛有些怕生。 “你做这个有多久了?” “妈妈昨天才让我接客的,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虽说是昨天才接客,却一直没有人点她,那些姐姐比她好看,也比她放的开,老妈妈从小就骂她榆木脑袋,是头驴也该开窍了。 林叶还有些意外,自己随手一点就点到了一个刚“出阁”的女子,自己这手气还真够好的。 “我来是找你们掌柜的,还请姑娘通报一声。”他从钱袋里又取了个银锭子塞到对方手里,望着里面的几张躺的好好的银票有些发愁。 “公子,太多了!”少女神色慌张的想还给他,她什么都没做就收了这么多,心中难免会有所不安。 “这自然不是给你的,是让你上交的,这才是给你的。”说着,他将钱袋子里面的碎银子全塞给他了,比那锭银子有多不少,开玩笑,送出去的银子哪有还回来的。 当初钱四海想要开酒楼的时候,他已经是少主了,就属他钱最多,他把所有积蓄都给了老四,没到两年,老四就连本带利的还给了他,还定下了五五分账的规矩,林叶据理力争才改成了三七分。 他本来是不想要的,那家伙却总是到了日子就让人把钱送来,他不接,送钱那人就不走了,如今老四越做越大,还开了天下钱庄,送到钱也越来越多,最开始他偷偷塞给小月,香草姐姐,还能勉强解决,现在他连送的还没老四送的快,上月的还没送完,这个月的就又来了。 在青楼,你只要不是头牌名妓,客人打赏的钱你是拿不全的,老鸨会抽成其中的一部分。 觅儿看着手中捧着的一把银子,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每个人的第一次总会有些茫然的吧!要是换了刚才楼下的那些女子,保证你丢给她,下一秒你就见不到银子的影了,走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撩你一下。 在她们眼中,自己就是人傻钱多的傻狍子。 “去吧!我还有些赶时间,记住,不是你们的老鸨,而是真正的东家。”他品着清茗,显得有些慵懒。 出了房间,觅儿头脑才清晰了起来,公子要见东家,然而她连对方名字都没问,就这样去,要被东家骂惨的,但她又不好意思再进去问。 林叶饮了两杯茶,少女才匆匆赶回。 “公子,东家她身有不适,不便前来,还后园。” “如此甚好。”虽说是包厢,人多眼杂的,难免隔墙有耳。 是星门在江城的情报汇集地,像这样的所在,在大宋境内的每一座州城都有,比如汴梁的十方阁和老四的金玉楼,就是辽国境内,也设有分部,只是上次清楚辽国在汴梁内部的细作,有不少人都撤了回来。 每过一段时间,各州府都会将搜罗而来的消息筛选出重要的,反馈回寒江城,仅仅是处理这些各地而来的信息,星门便安排了数十人,他们就是杀星的眼睛,这天下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这就是太祖当初设“杀星”的原因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能在一场战争中,获得先机,将对将,兵对兵,皆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便能步步紧逼,压着对面打。 当然,他们并不仅仅只是战争中的耳目,当年杯酒释兵权,便是太祖害怕有人学他黄袍加身,显而易见的,杀星同时也是监察百官的棋子,只是大宋换了几朝君臣后,朝政都相对稳定了,这份权力便慢慢被侵蚀了,个中原因,和杀星内部的动荡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然而百官没有哪一个是不忌惮他们的,除非是朝堂上的三品大员,方能高枕无忧,然而像童贯,蔡京,梁师成这类人物,没有特殊的机会,他们动不了,这些人本身就是一股势力,更别说他们的门生,提拔的朝臣,都傍在他们这棵树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最重要的是,头上有一个皇帝,别看赵佶整日沉醉书画,无心朝政,但你只要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某些人总能日日在旁煽风点火,人总有犯错的时候。 觅儿带着他下到大堂,穿过后门,又穿过几个院子,才停在一处院门外,白墙青瓦,一路走来的小道上,尽是说不出名字的花儿,颜色富有很深的层次感,院门外站了一位侍女,见两人过来,向着林叶福了一礼。 “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林,我有一物存在一禾姑娘这里,日期将近,所以我前来取走,麻烦姑娘支会一声。”林叶拘手向她回礼。 “公子稍等片刻。” 屋内 “姐姐,外面有位姓林的公子说要见你,他说有件东西存在你这儿,要来取走。”侍女和觅儿是一起进的,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她头脑机灵,幸运的被安一禾选中,做了她的贴身丫鬟。 方才觅儿来找她的时候,将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便自作主张的让她将人先带过来,然后自己再去请示,这样,不管东家见于不见,觅儿都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了。 “啊!”安一禾正在刺一株腊梅,听到下人的禀报,一下子动了心神,指尖被针扎了一下。 “那位姓林的公子在哪儿?”女子口中喊着指尖,口词有些含糊不清,柳眉蹙在一起,显得有些不高兴。 “就在院门外。” “哎呀!你怎么不迎进来。”说着,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在靠近院门的最后几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服饰才抬步而出。 “小女子安一禾,竟然让林公子等在院门外,妾身惶恐,还望公子莫要怪罪。”安一禾一身齐腰襦裙,白色中透着淡淡的粉色,很称她白皙的皮肤,长发部分挽成髻用木簪顶住,其余皆披散着。 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哪有半分惶恐,仿佛吃定了他。 “安一禾,能否借一步说话。”宋朝重礼节,但他也最不喜欢这些,只是身份使然,此刻他却有些恼了,安一禾分明就是在和他逗趣。 “哎呀!公子莫要这般猴急急嘛!到了妾身房里,公子想‘进’哪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她见着林叶脸黑了,才转身背着手领着他进了院子。 侍女在一旁都看呆了,她服侍东家这么久,自以为摸清了主子的性格,往日里江城有多少有钱人,不管老少,一掷千金便是想要见自家主子一面,只是安一禾向来是不理这些的,一抿嘴,一皱眉,好似要绝尘而去的仙子,当下就让人退避三分,私下里,她知道东家其实是面冷心热。 但也从没想过,她会有这么明媚的一面,还会讲荤段子。 “你们两个下去,到院门外守着,谁来也不见,知道了吗?” “是!”侍女和觅儿慢慢退了出去,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迟疑,难不成,东家和那位公子是那种关系? “星门香主安一禾见过少主。”女子收起了嬉笑的神色,突然变得正经了起来,福了一礼。 “不必多礼,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做给我看吗?”林叶嗤笑一声,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心有不满,小时候她便欺负自己,仗着有上官长老给她撑腰,偏偏他们几个又斗不过她,刚才还敢和自己讲荤段子,越老越为老不尊。 “哟!我们少主好大的脾气啊!莫不是一禾有哪里做的不好了。”她一脸笑意,揉捏着手指向他靠拢。 林叶自觉的退后了两步,端了个凳子到屋中间坐着,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又把杯子放回了原处,安一禾是上官长老的弟子,这两年才调到了江城,负责江南这一代的人员信息调动。 上官长老在用毒方面,她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此刻他看什么都觉得都有些危险。 “不想和你贫,我要的东西,你找到了吗?”他打算做一根拐杖当作寿礼送给老人,苦于手里一直没有好的木材,所以才写了一封信,让她留意一下,如果星门都找不到,就只能买比较名贵的木材做了。 自古以来,拐杖都有着她特有的地位,对于君臣,它有辅佐之意,佘老太君手中的龙头杖。对于老人,它有长寿之意,汉明帝设“寿星宴”赐鸠杖。对于君子,它有刚正不阿,戒慎、克制、节欲以及认真助人、忘我助人之意。 “少主安排的事情,我哪能不上心点。”她进到内室,抱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放到了桌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木头,乌黑暗亮,正是阴沉木。 “乌木!姐姐可真是帮了我大忙。”林叶两眼放光,不亚于看一件绝世珍品,这阴沉木,极为珍惜,这么大一块,就算是进贡的宫里,也是绝品,就是和它同样大小的金子,都没有它值钱。 “你只要记得姐姐的好便行了。”她坐到桌前,拿起针线,左右翻看着绣帕,思量着怎么落针。 林叶恋恋不舍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盖上了盒子,他小时候练过木艺,无过崖面壁的时候,他就给他们兄妹几人各自雕了一个木人儿,称不上大家,但造诣还算不坏,礼物,不仅仅是看珍贵与否,还有心意。 “对了,最近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他进之前,走在大街上,虽然繁荣依旧,但行人脸上总有焦急之色,仿佛要大祸临头的样子,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问。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他整天都在赶路,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打探什么消息,到了江城,径直就到这儿来了。 “青溪帮源洞方腊起兵造反了,已经攻下杭州了,江城这些人,正在考虑逃不逃呢!” “什么!”林叶一惊,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宋金才签下了海上盟约,各路厢军正向北面集结,这一下子,便后院起火了,多事之秋啊! “少主莫要慌张,坏消息还不止这一个,梁山泊也举旗造反了,前两日传来消息,宋江正欲意攻打大名府。” 这消息,多半是大哥传出来的。 林叶脸色冷峻,一言不发,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大约过了一壶茶的时间,她手中的梅花已经绣好了,林叶方才理清楚了其中线。 “少主,这是大宋气数所在,花纲石在江南横行了这么久,这便是压不住民怨了,想要解决,还要徐徐图之,我已经安排人手前往无锡了,一有变动,我能第一时间将欧阳府的所有人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你不必太担心了。”她的声音如梦中低语,却能安稳人心。 “我知晓了,姐姐能否为我备一辆马车,我要回京一趟。”安一禾是的话是让他不要着急,免得昏了头脑,她安排好了一切,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是希望他能沉下心来。 “这没问题,我马上就让人准备。” “我还要一套木匠工具。” “我让平儿去买。” 他也许不能赶回无锡了,他要回京请一道圣旨,在无过崖的时候,苏云就向他点明了,当年花纲石确立下来后,他就料定必然会有人忍受不了,激起名怨,起兵造反,所以当初东方朔入江湖,便是为他开路,在乱局中给杀星立一根“定海神针”。 只是,苏云没料到的是,这造反,不仅仅只有梁山泊。还有方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女儿红 安一禾命人将小院的旁的客房收拾了出来,林叶今晚便留在她这儿过夜,明日一早再赶往汴梁。 海上升明月,红尘点灯火。 夜色渐深,安一禾提了两壶酒向着那间亮着烛光的客房走去。 咚咚咚! “请进。”鸠杖的基本形体已经出来了,林叶正在用木锉打磨,这一道工序做完后,才是最难,也是最精细的,地上堆了一地的木屑,将他的脚尖都淹没了。 “我拿了点酒过来,这么多年没见,你总得要陪我喝一点。”她将酒壶放到桌上,点亮了厅内的红烛,让整个房间都亮堂了不少。 桌上端来的晚饭几乎没怎么动,林叶将外衣脱了,只穿了一套纯白的中衣,袖子高高撩起,听闻她的话,不禁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眼泥红色的酒壶,他好像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了。 “不了,喝了一会儿头晕,你自己喝吧!” “我这可是正宗的花雕酒哦!你想要平时还喝不到呢!”花雕酒又名女儿红,在江浙会稽一带,谁家有女娃出生了,父亲便会酿下一壶女儿红,姑娘出嫁的时候再取出来,新婚之夜的交杯酒便是此酒。 她将塞子拔开,顿时醇厚的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即使是在赶工的林叶也不由得抽动两下鼻尖,注意力都被分散了不少。 “又没要你喝完,陪我喝两口都不信么!”她拿着酒壶就在他面前晃啊晃的,酒香不停的往鼻子钻,撩着他的心意。 “那就喝一点?”他用探询的语气说着,说完自己都笑了,好像被她撩拨动了。 安一禾阴谋得逞,自然是开心不已,抬了个小板凳,端了一碟下酒菜,占了书案的一角,倒也不会妨碍他做事。 “呐!就这两壶酒,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别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 林叶接过手,灌了一口,一股香气充盈在胸腹间,舌尖上有着说不出的滋味,让人想要再尝一口,方能止住那种欲望。 恩,再抿一小口。 安一禾也不外如是,她虽然不是第一次喝,但还是忍不住,一连喝了好几小口。这女儿红还有一个名字,那便是状元红,寓意着父母期盼孩子将来高中的愿望。 女子脸色红扑扑的,一手撑着下巴,自顾自的抓着盘子里的豆豆往嘴里扔。 “对了,之前我还忘了问你,方腊这件事,朝廷是什么反应。” “还能怎么样,这次北伐辽国,西北因为三都谷之战,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抽出了大部分西军集结在京都附近,剩下的防备西夏乘火打劫,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让童贯领着西军南下平叛,让副将徐渭,李敖等着附近几州的厢军集结完毕,先行北上,与河北军汇合。” “西军是大宋最强的战力,平叛后再北上,怕是不妙啊!”宋辽签下《檀渊之盟》,至此,两国近百年在北面再无战事,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河北军几乎到了素不识兵的地步,而西北因为常年与西夏,吐蕃有交战,战场上还有一敌之力。 “听说这次平叛要先平梁山,再捉方腊,等西军到的时候,这江南,恐怕早已是生灵涂炭了。”她有些闷闷不乐,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林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定了定神,继续打磨着手中的鸠杖。 “嗳!我说,你当这个少主,后悔过吗?”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虽然上官师傅经常带着她走南闯北寻早药草,但对彼此的性格却是十分熟悉,林叶生性淡泊名利,对这些东西看的极轻,而有了这个名头,这一生,便会被他限制住,就像山主爷爷。 “有什么好后悔的,手握杀生大权,天下秘密我知晓一半,逢人便要惧我三分,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他正在用眼睛瞄鸠杖的主干是否有不圆滑或弯曲的地方,看是否还需再再打磨。 “编,你继续编,反正我是后悔了,我在江城孤家寡人的,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最可恨的是你那三弟,好好的在益州待着不好吗?非要跑到京城当个什么权知开封府尹。”越说越气不过,不如喝酒来的痛快。 是了,高处不胜寒,上官长老走后,她就是下一任门主,几乎所有人都是她的下属,对下属可以和善,却不能交心,而仅有的几个朋友却是分散在天涯海角。 安一禾喜欢三弟子京,他们几个都知晓,小时候的三弟有些木讷,又有些倔,偏偏一禾最是喜欢欺负他,在益州的时候,她还能经常跑去看他,如今三弟身在汴梁,两人相隔千里,则是难上加难了。 “三弟要借这个位置跳上参政知事的,这个府尹是必须当的。”权知的意思是暂代的,开封府尹只有皇族能坐,就是当年的包拯包青天也只是权知而已。 “哼!参政知事有什么好当的,爬那么高干嘛!小心摔下来跌残了,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半月前来寒江城,江城都有人看到了,你也不来看我。” 林叶汗颜,这是开始耍酒疯,疯狂宣泄这几年的怒气了吗?惹不起,惹不起。 “你和妹子怎么样了,那姑娘可是一直都喜欢你,你可别在拿兄妹之情搪塞了啊!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她撅着嘴,眼神中透露着不满,她是看着小乔长大的,林叶去了京城后,那妮子有多伤心,她是知道的,没日没夜的练习杀伐之术,直到两年后周长老带着她去了西北,又过了两年,长老回来了,小乔却留在了西北。 林叶想了会儿,似乎是在思虑该怎么开口。 “我们要成亲婚了。” 噗!咳咳咳… “你说什么?” 林叶用帕子缓缓擦掉鸠杖上的酒水,不紧不慢的重复了一遍。 “我们要成婚了。” 安一禾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在那儿欲言又止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义父给我们定了日子,就在下月中旬,只是现在有了这档子事,婚期可能要拖后了,到时候若真要办我就给你发帖子。” 安一禾撅着嘴,一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的表情,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手里的酒壶仰了一次又一次。 林叶没有出手阻止她,她一个人待在这儿,没有长辈的护佑,心中的苦闷积压在一起,却没有可倾诉的对象,在他人面前露出软弱,就会让人有机可寻。 今天要不是他在这,她怕是不敢如此痛饮。 那晚她一个人坐在那儿说了很多,又哭又笑的,两壶女儿红,被她喝了一大半,他拿着雕刀刻着上面的花纹,就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答一句。 到了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的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林叶把她放到床上,继续着手里的工作,要赶在天明前刻完,时间还是有些紧。 我没在的那几年,小乔也是不是也像这样,一个人忍受了八年的孤独,积压了八年的怨气,他定定的看着摇曳的烛光,时光在他的眼中回溯。 总有人一夜无眠,也总有人一觉到天亮。 安一禾醒的时候,头有些发疼,表情厌厌的,仿佛还没从醉酒中回复过来,眼神迷离的看着在用帕子擦拭着拐杖的林叶,然后一下子又倒了下去。 “你有什么要我带给子京的吗?”林叶知道她醒来,宿醉的感觉,总是不那么好受。 拐杖的头部他刻了一只鸠鸟,古有鸠鸟不噎的传说,寓意着对老人身体强健的祝福。她翻身起床,风风火火的从他身旁跑过,过了大约有盏茶的时间。 “你将这个给他,顺便带一句话。” 林叶接过匣子,注意到了她耳旁的长发少了一缕。 “你告诉他,三年之后,他若是再不来娶我,我就不嫁了,我就在这江城等他。”她说的那么决绝,却又让人感到悲哀。 杀星是不禁止婚嫁的,只是谁都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人生苦短,你我都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我会一字不漏的转达清楚的。”他从怀里取出香囊,挂在了鸠杖上。 “无锡我是去不了了,这两份寿礼,还希望姐姐派人给我送过去,他们若是问起,就说我回京了,免得他们担心。” “知晓了。” 那个香囊是清音给他的,他一直都戴在身上,这天下,最不可负的便是心意了。 “一禾姐,保重了。”林叶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说是抱,其实只是拥了一下,他希望这个动作多少能让她感到些许温暖,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女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眨了一下眼睛,林叶阔步出门,早已有人在外候着了。 屋内,她靠在墙上,叹了口气,好像一下子抽干了所有力量,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恢复的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龙门客栈 小乔从无锡离开后,一路打听周言的消息,去过几个星门的分部,但都不清楚这位杀门门主的踪迹,之后,她也就不再问了,漫悠悠的赶路,先回一趟寒江城再说。 他心里多多少少是带着点期盼的,希望路上能遇到林叶,然后把她截回去。 算算日子,好像已经不可能了,寿辰已经没几日了,这时候,哥哥应该快到无锡了吧!如此想着,她撩开眼前帷帽上的轻纱,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龙门客栈,好久不见了。 “客官,您要住店还是打尖?”伙计笑着迎上来,接过了她手中的缰绳。 “我要一间上房,再给我的马喂些草料。” “好勒!”伙计牵着马,绕过客栈,往后院的马厩去,只是腿脚有些不利索,应该是被人打断了。 她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这深山老林的,谁又去追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她一进大堂,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天边泛着金色的霞光,因为她站在门口,挡住了些许光线,让大堂看起来更昏暗了,她一身白衣,头上戴着半透明的帷帽,手里一柄普通的长剑,一个青色的包袱,帽纱被她撩起了一半,隐约能看见里面那张精致的脸,加上姣好的身段,有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她无心再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变的越来越任性而为。 小乔见到了一个熟人,一个她能欺负的熟人。 当! 她将剑拍在桌上,酒碗一下子被震起老高,洒了些到桌面上。 “有酒喝也不叫我?”她揭下帽子,甩了甩用布带束起来的长发,将它和包袱放在一旁。 “师姐?”方书豪多少有些迟疑,她不是和少主一起去无锡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 “有人欺负我,我就跑出来了呗!”她笑的明媚,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像只小狐狸。 方书豪被他噎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里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多问,能欺负自己这位师姐的,除了少主,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了。 “小二,再上一壶酒,切二两牛肉端上来!”他向着大堂后面的厨房吼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她注意他们旁边那一桌的武夫。 小乔不语,只是双手端着酒碗往嘴里送,一双眸子透着笑意。死定了,不关自己的事,自求多福吧! 又何须旁人提醒,在她之前,这大堂里里一共有三拨人,一对中年夫妇,五个武夫,喝酒吃肉的方书豪。她进来之后,那几人试探的眼光就没停过,一直在她身上转悠,而且,他们身上有匪气,虽然换了一身衣裳,但那种气息是不会变的,贪婪,轻视,肆无忌惮。 入夜,掌柜的点了几盏油灯,摆在各处,背着手回到了柜台后面,喝着小酒,就着油炸花生,看着一本书,方书豪看不真切,只觉得那本书有些破旧,应该有些年头了。 “嗳!大哥,那小妞看的我心痒痒,要不我们今晚找个机会,让兄弟们快活快活。”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袒胸露乳,吃的满嘴油光,一把胡子上沾着酒水,看起来好不邋遢。 “再说,再说,哈哈!”老大看起来要精壮许多,留着短苒,周身打理的很干净,然而此刻眼中却是透着迷离。 他们兄弟五人虽是土匪,但也算不得真正的匪寇,梁山举旗,他们专挑一些小地方打家劫舍,还是搜罗了不少钱财,至于见过他们的人,都被他们杀了,有几次运气好,遇到逃命的夫妻,让兄弟们快活了几天。 他们拿了钱财,原本是准备南下,结果听闻方腊起义,他们又北上,凭着这些钱财,他们足以潇洒好几年了。像他们这种,乱世当中,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乔喝了一杯又一杯,两人喝光的空酒壶将桌子占了一半,书豪感觉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摆手表示不想喝了,小乔嗤笑一声,一只脚踏在长凳上,将碗中的酒一口干了。 “我去方便一下,你等着我,别走,一会儿回来再继续喝。”她站起来,好像有点酒力不支,手扶着太阳穴摇了摇脑袋,然后晃悠着身子往后房走去。 武夫打扮的五人一直在那说荤话,浑然不顾周围的人,时不时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只是随着酒意上脑,几人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加掩饰。 看到小乔起身,五人中的大哥和满脸横肉的汉子对视了一眼,带着一脸淫笑起身,丝毫不顾忌在那边撑着脑袋装醉酒的方书豪,最重要的是,小乔方才连桌上的剑都没拿,落在旁人眼里,便是醉的不轻。 此刻大堂里仅剩趴在柜台上打眠的掌柜,喝酒的兄弟三人,和趴在那装醉的方书豪,那对夫妇,早早的就回房休息了。 “欸!我说老三,你说大哥这时候是不是正和那小妞再后面快活呢!”说话的人长得贼眉鼠眼,人有些干瘦,笑起来给人一种满肚子坏水的感觉。 “没事儿,三哥,待会大哥乐完了,不就该我们几个上了吗!” 顿时,几人发出一阵大笑。只是后院的光景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漆黑的后院,两个汉子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脖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暗红的血液从他们两个的指尖不断溢出,两人的咽喉处,一枚红缨镖深深的插在了里面。 她看着两人瞪着眼睛,慢慢的失去了呼吸,最终瘫在那儿一动不动,抬首看了眼天空, 好像没什么月亮呢!乌云都盖住了。 小乔回到大堂,方书豪仍旧趴在那里,兄弟三人看到她毫发无损坐回原处,瞬间停止了说话, 酒都被惊醒了一半,三人用眼神对视了一眼,贼眉鼠眼的那人慢慢往后退向后方,留在大堂的两人,悄悄的将武器抓在了手里。 啊!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如夏雨中的第一道闪电,刹那的刺激让留在屋内的两人心神失守,回过神来,便只有一道白茫茫的剑光从自己眼前划过。 柜台后的掌柜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的看了眼大堂内的场景,仿佛见怪不怪了一般,找个了舒服的姿势,准备再眠上一会儿。 装醉的方书豪也醒了,看到对面两个快要断气的男人,从酒壶里倒了碗酒,一口干了,丝毫没有醉酒的迹象。 忽而,后院传来马鸣声。 “斩草除根,我去吧!”他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剑快步跑向后院。 这几人,最不该的,就是动了色心,也不该动杀心,在他们眼里,两人就是随意玩完后杀掉,仿佛是砧板之肉,更愚蠢的是,他们付出了行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出山 昆仑山,已经走出群山的两人回首看向身后连绵的山峰,心中不禁有一丝害怕,他们在一处雪山迷了路,浪费了将近两天的时间,还好周言抓到了一只雪兔,不然他们真的要弹尽粮绝,被困在雪山中,活活饿死,然后躯体逐渐僵硬。 只是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没多好,上官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棍,用来支撑身体的重量,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看不到一丝血色,握着木棍的右手不停的颤抖。 她在前两日就染了风寒,身上的药已经耗的差不多了,根本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加上他们一直在赶路,一整日她的脑袋都晕乎乎的,像浆糊一样,完全是周言在拉着她走。 前面的路几乎都是平地,只是有很多乱石,大大小小的,杂乱无章的堆积在一起,有不少青草从石块中的缝隙冒出头来,头顶的天空像一个大罩子扣了下来,有几朵白云散落的白云轻轻飘过,在那更远处,能隐约看到一片湖泊。 “啊!”她身体太虚弱了,即使是惊叫,也显得没有什么力气,方才她被石头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手中的木棍没稳住,一下子就扑在了乱世上。 她这几天原本就是强撑着,这一下倒了,头脑发昏,眼前一片黑,还冒着星星,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走在前面的周言听到后面的动静,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她的手心被划了一道口子,红色的血液夹杂着灰尘滴落在一块青色的石块上。 他从袋子里取出麻布,扯断一截,折成布条按在伤口处。 “早说了让我背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语气都是冷冰冰的,即使是关心的话语,从他嘴里出来,就变成了别的味道。 “没事的。”她喘着气,脸色突然潮红,额上开始冒冷汗,说话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 止住血后,他将麻布润湿,仔细的将伤口周围的灰尘一点点擦去,然后再用干净的麻布缠上。上官应该是身体扛不住了,积压的病势一下子爆发出来,承受不住,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 这时候处理伤口大多是用酒精,火来消毒,没有纱布,而是将麻布反复锤打,洗,让它变的粗糙,透气,他手里没有好的东西,酒早在山里酒喝完了,只能简单处理一下,但愿发烧不会引起伤口感染吧! 周言背着她一深一浅的走在乱石中,脖子上挂着麻袋,交叉在她身下的双手拿着长剑和木棍,方才止血的麻布也被他塞到了怀里,唯有青石上的那几滴血迹,这天下,不是说你武艺高强,便能横行于世了。 从上官受伤的地方看,两人合在一起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天边的一个黑点。而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她醒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了一张木床上,头顶是有些显矮的房梁,身上盖的被子却是很干净,有阳光的味道。 上官感觉手心有些紧,有些干,想要动一下,却传来一阵牵扯的疼痛,是了,昏迷前自己摔了一跤,应该是把手心划破了。眼睛开始慢慢恢复焦距,因为已经是晚上了,点了油灯,还是显得有些昏暗。 房间不大,就一张小床,而且房间的角落堆积了不少杂物,看来平常这个房间也就没住人,而是用来放闲杂物品的。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她想要撑起身子,却没成功,反倒是敷在额头上的帕子一下盖在了脸上。 周言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将她脸上的帕子揭了下来。 “你这是想要把自己憋死?”他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女子少见的红了脸。 “我们这是在山脚的一处平房,在这儿住的只有几个老人,你好好养两天,我们再启程回寒江城。”他扶着上官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将大饼饼撕了一小块递给她,自己手里端着一个承着稀粥的土碗,准备喂她。 “我自己来吧!” “你手上有伤,不方便。”他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上官抿着嘴,将头偏了过去。 周言的手就在空中悬着,有些无处安放,只是他的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尴尬或是愤怒,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已经四十二的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年轻了,长发用布带束在脑后,额前有一缕头发搭在了右边的侧脸,黑发中夹杂着银丝,已经很明显了。 也许是最近过于劳累,他看起来有些消瘦,胡须也长出来了,唯有剑眉下的一双眼睛,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摄人心魄。 “你等会儿。”周言将碗放回原处,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听到推门声,将头转了回来,看着缠在手心的麻布,眼眶有些发红,脑袋里乱哄哄的,有些嘈杂,又开始疼了起来。闭上眼,一颗心逐渐沉静了下来。 外面传来交谈的声音,对方好像是一个老妇人,没一会儿,周言拿了一个床榻回到屋里,放到床上,然后将粥和大饼放在了上面。 “吃吧!我给你熬了药,喝了会好的快一些。”他将药又端了出去,可能是觉得上官吃饭可能要一会儿时间,害怕药凉了。 吃了饭,又过了一会儿,周言端来了黑乎乎的药,她是用毒的宗师,只需一闻,便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勉强喝了半碗,就喝不下了。 深夜,她油灯被吹灭了,窗外的虫鸣不像南方一带,那么嘈杂,聒噪,只是时不时会有一两声鸣叫,在清冷的夜里好像警示着人们不要睡着。 他们三个,也许直到老死,都不会有一个什么结果,婉儿自嘲的想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梦里。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周言就在门外打了地铺,合着衣服,将剑抱在怀里,进入了浅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富贵王爷赵拓 神宗时期,宋朝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历时十六年,青苗,免役,保甲,均输等等,从经济到军事,从百姓日常到进官取士,都有着阔刀大斧的改革,和商鞅不同,王安石这个拗相公极得皇帝信赖,两人是亦师亦友,如同亲兄弟一般。 司马光,苏轼,韩琦,欧阳修范仲淹等等,无人敢触其眉头,身后更有曾巩这样的大家族,还有吕简夷这样的“大智小人”在旁出谋划策,可谓风头一时无二,像如今蔡京,童贯这样的“大腕”,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破地方当小官呢! 这场变法,一直持续到神宗去世才结束,后世虽对这场变法诟病颇多,北宋之后的党争也是由此而来,但面对当时王朝一片衰败,岌岌可危的情况,变法的确是将大宋盘活了。 而上官,恰逢北宋变法之后,当时辽国是道宗耶律洪基在位,道宗信仰佛教,在各地大修佛寺佛塔,上层阶级的贪污腐朽引起了平民极大的不满。 还是太子的耶律延禧担心自己还没上位,内乱外敌便会搞得自己焦头烂额,于是把目光放在了大宋,搞自己的老子,他还没有嫌命长。 婉儿自出阁以来,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辽国五京,本来老鸨只是想将她当作头牌来培养,然而,她真的是太优秀了。 琴棋书画,歌曲舞艺,没有哪一样是她不精通的,也没有任何一位女子能比得过她,然而真正让她出名的,还是诗才,和各地慕名而来的文人士子坐谈斗诗,行酒令,以物作诗,他们样样都玩过,也没能比得过她,偏偏她进退有度,不会让对方落了脸面。 如此一来,不知有多少人都想见她一面,偏偏这女子还是绝色。 于是之后,辽国五京中的上京便有了这样一幕,每到饭后,便是万人空巷,甚至还没吃饭便有人在楼里早早候着了,他们每日听到的消息,便是某某大才子斗诗败了,棋术败了,字败了,画也败了,不知有多少人想胜她一场,更传出了只要在诗书字画棋艺方面胜过婉儿一场,便有机会能成为入幕之宾。 她的声势越来越大,被她折服的男人也越来越多,如今的李师师和她相比,就如同米粒与日月争辉一般,她的名声,连远在大宋的江南之地都有所耳闻,不知有多少女子,奉她为心目中的信仰,她与文人的斗诗,疯了一般的在各地传递,有不少人都动了想要进入辽国,一争高下的心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如此多才多艺,又有着一张绝色的皮囊,耶律延禧选中了她。 当时哲宗重掌大权,大力推行着变法,将旧党贬的贬,逐的逐,延禧心有隐忧。只是这天下没有哪一个男人不好色,哲宗正值青年,以她的声名进入大宋,即使是皇帝也肯定有一睹芳容的念头,只要上了钩,耶律也不企图她能在宋朝争一个什么贵妃皇后,只需要男欢女爱的时候找机会下毒,这毒,是要当场就死,还是让他拖着半死不活,无心处理朝政,便由他们拿捏了。 而耶律许诺她的,便是放她自由,真是空口承诺,在选定她时,她便只能当一颗用完就丢掉的棋子了,耶律让辽国最好的毒师亲手教她,从药理到下毒的手法,她的侍女,随从,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换成了太子的人。 也许天分就是如此,她无论学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精,半年之后,她前往汴梁,一争当年的花魁之名,那时的她就像一只金贵的囚鸟,被人无时无刻的奉养着,却又把她看得死死的。 她刚到汴梁,“拜访”的人将酒楼的门槛都踏矮了一截,为了造势,所有的帖子都被她回绝了,想见她,便只有等到花魁大赛开始之日。 本来历届争花魁便是热闹无比,和中秋,除夕这些重要的节日相比也丝毫不逊,只是氛围不同而已,而一些成名已久的名妓,也是不会参与这类活动的,因为上官的缘故,一个个“休养生息”,想要一争高下。 至此,可以说那年如同科举赶考一般,各地才子都向京城蜂拥而来,共赴京城成了那段时间的一件乐事。 看官可不要小看了这花魁大赛,它仿照科举,分了一二三甲,考究一个女子的“品,韵,才,色”。评选的项目,除了容貌,神态,言语之外,还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设下了“评花榜”,每日都会放榜,若是最后能在上面占据一席之地,那今后在楼里的日子,也就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了,至少能拒绝某些无理的要求。 延禧预料的不错,重掌大权的哲宗的确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女子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不是像传言的那般,天下女子,才情,容貌皆无人能与之相比。 但毕竟她从上京而来,心中颇有疑虑,就算他想,他也去不得,谁知道朝堂中的那些“老臣”回不回去凑热闹,帝王家的脸面他还是要的。 苏云当时还不叫苏云,而是叫赵拓,大宋的富贵王爷,神宗的弟弟,哲宗的皇叔,只是他出生的晚,比哲宗也大不了几岁,当初神宗身体每况愈下,他以避暑为缘由,从京城到了江南,直到年幼的哲宗登基,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为了皇家,他才又回到京城,那时候,他不过才十五岁。 如今太皇太后病逝,哲宗重掌大局,很多方面,以及皇帝不便出面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不过他依旧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他对争花魁,并不怎么上心,奈何圣上有心,他就只能跑一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眼见他宴宾客 那场为期三天的花魁大赛,上官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那晚来了很多人,不乏王公大臣,他躲在后面看着那些相互寒暄,谈笑风生的男人,心有不愉,这世间为何女子便只能当陪衬,即便这些人都是为她慕名而来,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男人过于出色,世间女子慕名而去的。 这三天里,进出场所是不用缴纳任何费用的,所以用完饭后,来逛一逛,凑凑热闹,便成了大多数人的不二之选,邀个好友同去,带着府上的丫鬟出来逛的,也有女子女扮男装和自家相公出来逛的,卖艺,做吃的,各种小商小贩,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幸事,开心了,多用点的银子,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为了准备,早在半月前就有人在河岸两旁搭架子做平台了,自然,表演的迎宾的地方并不限于架子,游船,画舫,楼台,不一而足。只是场所大小有限,这就自然的需要一些身份才能进的了。 “上京女子上官婉儿,见过诸君。”那时的她,独自站在楼台之上,向着下方的宾客见礼,清冷的神色,勾起了无数人的征服欲,大厅内喧闹的声音在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丝竹之声缓缓响起。 那是一段独舞,她手持银剑,如痴情的女子,不知要将剑尖刺入谁的心,楼台之下,便是汇集而来的游客,别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唯有她这,寂静的很,偏偏人又是最多,那一晚,天上的明月也只能是她的陪衬,甚至不惜将影子投入江中,只为能看的更真切些。 赵拓是第二晚才来的,在神宗时期他就已经是郡王了,哲宗亲政后,将他封为魏王,这时候的他,不过才二十三,只是一直没成家,他生的晚,上一辈的人,多多少少都走了,这天下,也没人能管他,他是被皇帝的手谕撵来的,还送了一个画师来,抓的就是他没成家业这一条,正妻都没有,就想让他寻妾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宋的文风不知胜过辽国何几,有一个笑话就是大宋的七品官跑到辽国,至少也能当个从五品,不过,这也不单纯的只是笑话,跑到辽国当官的,也有不少人。婉儿到这也不斗诗了,多是献唱助兴,若有人斗诗,她也参与,不过多是作为题材,她的舞,她的曲子。 这份退让,反而获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毕竟她自认诗才弱于大宋文人,那大宋便强于辽国,只是她也有争的地方,那便是围棋,她自认这天下在棋术上能胜过他的不过一手之数,她五岁学棋,棋岁便能胜过教自己的棋术老师,十岁她在上京难觅对手,十五岁那年,五京之中再也没人敢向她挑战了,那也是她名声最胜之时。 同样都是一个脑子,但她在这方面就是比别人有天赋,再怎么羡慕嫉妒也的不来。 赵拓到的时候自然也有人通报,当门门童唱到:魏王赵拓赠荐书十封。厅内的气氛有些宁窒,谁也没想到身为王公的赵拓会来凑这个热闹,不说皇族的脸面摆在那儿,他们也很少听说这位王爷有狎妓的爱好。 要说荐书,便有一番学问了,这评花榜上的排名如何而来,便是这荐书的多少了,在大赛开始前几日,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有人奉上几封,而情郎们想要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投上一书,便要买了,也不贵,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一封(一两300人名币),这费用,一般的穷书生可是承担不起,如此说,那些身后有大财主的便能轻而易举的取得名次了,也不然,一天的购买数量是有限的,只有十封而已,你要把钱借给别人买,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姑娘们想要多拿荐书,便自凭手段了。 只是最后这前三甲花落谁家,倒也不靠荐书的多少决定,只是看你有没有资格入围而已,所以这世间才有了商人无往而不利的说法,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翻版。 上官仍旧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以赵拓的身份,她必须亲自前去迎接,不敢有半分怠慢。 “多谢魏王厚爱,婉儿有礼了。”初次见面,他对这位年轻王爷多多少少是有些好奇的,虽有贵气,但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压迫,一身青衣,虽是上好的料子,但款式却是很平凡,也没有什么绣上什么象征身份地位的图案。 二十三岁的年龄,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样貌说不上来有俊俏,却是干净爽朗,看起来让人很舒服。 “以姑娘的才情,自然是抵的过这十封荐书的。”赵拓向她拘礼,她也只好还礼。 他入场后,自然是坐在与她同高的首座,与他一同前来的画师,只得站在他身后,众人玩了会行酒令,上官又奏了一曲古筝,便到了重头戏,争夺女子棋盘对手的资格,昨日是斗诗,谁的诗作最出彩,便能赢得这份“美差”。 在婉儿身边的侍女,仆人那晚多少是有些高兴的,王爷都来了,皇帝还会远吗?侍女暗示让她多亲近赵拓,上官也的确给了机会,行酒令的时候,刚好有人出了一个简单的,上官替他揽下来了,想让他出出风头,却被一句不善词作婉拒了。 她用琵琶奏了一曲《霓裳》,身旁全是赞美之词,上官面含羞意的问他如何,却只得了一个“好”字,她差点就没下得了台,再怎么样,也用个词啊!这算什么,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她都以为这人是来故意找茬的了。 整晚她投向他的目光最多,除了有两次目光相遇了,礼节性的笑了笑,便什么都没有,看桌子上的食物比看自己的时间都多,倒是他身后那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好像她脸上长花了一般。 直到赵拓听到下棋,顿时两眼放光,他自小爱下棋,如今国子监的那些老生,没一个下的过他,这围棋又被称为“木野狐”,意思是它像狐狸一样引人入迷,不知有多少人深陷其中,赵拓也如此,他经常靠下棋打发时间。 此刻众人还在思虑,今日上官究竟是要斗诗,还是别的,只见赵拓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本王平常对棋艺多有研究,还想请上官姑娘请教一番。” 顿时,所有人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更别说那些多这件事抱有极大期望的人,我们想要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容易吗!你一句话,便直接将这机会抢走了,问过我们了吗? 只是,这话是没人敢说出口的,毕竟哲宗刚执政,对赵拓也有几分仰仗,无论有没有官身,都得要考虑自己的仕途,单单是他摆在那的身份,也没人敢。 上官一双美目望着他,眼中有着惊奇,这位王爷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吗,连最基本的都不同,她环视了一眼厅内,也不是不识趣之人。 “请教说不上,只能说相互交流吧!” “如此甚好!”他一脸的高兴,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 饶是他,也感受到了厅内的不对劲,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总有些怪怪的,而且这么会儿都还没人上棋盘,倒是屏风处设了一块大棋盘,但那是给人看的啊!难不成要在那上面下? “敢问上官姑娘,棋盘在何处?” “在我闺房中。”她脸色微红,这句话说出口到底有些轻浮,这不是赤裸裸的邀请她么。 他好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怪不得那些人暗中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两人隔的并不远,于是他又放低声量问了句。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比试才能和姑娘下一盘棋?”他问的特别正经,上官也有些绷不住了,笑了出来。 “王爷多虑了,哪有什么比试,请随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无名 他终究还是没进她闺房,两人在外面的庭院寻了处清幽地,四周点上灯火,奉上茶水,夏日的夜,在外面,反而会更舒服一些。 赵拓执黑棋,上官执白棋,他伸手示意对方先下,宋朝对黑子白子谁先行,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十分随意,两人在四角放下座子,开始有条不紊的依次落棋,两人都显得很随心所欲,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输赢。 一旁有丫鬟记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拿,然后按照上面的先后顺序,在大厅内的棋盘下一一落下,宾客便以此打消时间。 “我在早些年便已听闻姑娘的名声,这两年姑娘的名字在我大宋境内知晓的也是大有人在,又为何要来争这花魁之名?”按她现在的声势,便已经算得上“天下第一人”了,这花魁,更多的是给未成名的女子机会。 “锦上添花总是好的,我自小仰慕大宋,也是想借这机会来看看风土人情。”她开始随口胡掐,仰慕大宋,那是没有的,要不是延禧,她现在还在上京待的好好的呢。 “我这两年也有幸读过姑娘的几首诗,诗以明志,莫非姑娘是改了志向?”她的诗集从辽国传过来的写本极多,不乏少年老成之作,明明是最美的年岁,却有看破红尘,想要做一个普通人的意愿。 谎言被点破,她一时羞恼,原本想好的棋却落错了地方,心中有些愤然,下棋就下棋,聊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我只是想在声名极盛时退去,至少能让不少人记得我,婉儿打小就听闻,大宋的孩童五岁能吟,八岁能作,方才我邀王爷作诗,为何要拒绝婉儿?”她面露忧伤,心想,你坏我心境,我也膈应膈应你,你若还是说你不善词作,那岂不是表明你还比不过一个小孩罗! “我三岁时,少师便教我《诗经》,八岁时教我写诗,我便不想学了。”此刻的赵拓,好像有那么一丝孤寂,远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 “为何?诗中有育人治世之道,王爷为何不学。” 身为皇族,对子嗣的教育是很看重的,上官忘了茬,那时候在帝位上,正是他年长他许多的哥哥神宗。 “姑娘理解有偏差了,我读诗,但不写诗,这些东西,于民有益,于国益处却是微不足道,小道尔,学它作甚。”诗中的确有育人治世之道,所以他读诗,但对于国家来说,却是无用,所以他不愿将精力放在这之上。 上官气笑了,她第一次听人说,诗词乃小道尔,这岂不是代表她在诗词之道上十多年浸淫,不过是作的无用之功罗! “小女子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敢闻高见?”她早已忘了自己是想膈应对方的,现在反而被他牵着情绪在走了。 大厅内。 “哎呀!上官姑娘这一步棋走的可不好啊!这不是将自己右下角那小片棋子的气堵住了吗?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说话的人皱着眉头,似乎很是无语。 “嗳!吴兄此言差矣,上官姑娘虽是奇女子,但毕竟从辽国而来,与她对棋的可是咱们大宋的魏王,这一步棋明显是故意为之。” 姓吴那人看了看棋盘,有些不信,放水?那也不会落这么明显吧!更何况,女子后面几步棋补救的很是精妙,若真是放水,补救之中总会放一两个漏洞的。 “敢问姑娘,赏物,明志,记事,言情,这世间万物,皆能以本人的心境写入诗中,是否?” “是极。”她点头致意,心有疑惑,眼前之人,明明对诗道一途理解的很深,为何说它是小道尔,想想,他能包容万物,能记录家国往事,能畅言古今未来,能抒发心中的喜怒哀乐,明明是大道,在他口中怎么会变了个味道。 “历史往事,有史书为佐,告诉今人前世之悲,以警戒世人;治世育人之道,有《蒙学》,《四书五经》,比诗词来的更明确,更严谨;明志抒情,这对于民众来说,的确是需要的,他们需要精神的鼓励和寄托,某些时刻能激发强大的力量,然而,这于国家来说,有何用,国强,他们称颂,国弱,他们悲叹,当敌人大军兵临城下,他们能做什么,写一首诗警戒后人吗?徒增可笑而已。”赵拓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平静,听在上官的耳中却是振聋发聩,如黄吕大钟,在脑中震荡不已,她想反驳,一时间却不知道从哪方面入手,更何况,他是赏诗的,只是认为诗篇对于国家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力量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所以才选择了不当诗人。 “王爷的这番言论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但诗词存在千余年而长盛不衰,自然有它独特的地方。”她短时间想不出什么具体的辩词,只有如此道。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文化,有文化的地方就会有诗,这便是为它何存于世千年而不衰的原因,姑娘,该你落子了。” 她看了眼局势,匆忙下了一子,这便是大宋的皇族吗?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看起来也普普通通的样子,心智却是近妖。 “其实以姑娘的才情,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足以称的上大家,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身份和际遇,为何不跳脱出来,放自己自由呢?”他说的很委婉,怕伤到了她,妓这个身份并不低贱,只是对女子来说,便低了一等,限制也更多,她如今完全有能力将自己赎出来,又何必苦苦困于现在的身份。 “王爷也说了,我在任何一方面都称的上大家,若是男儿身,不说加官进爵,至少也是名流清士,但我是女子,这大道不容,我跳脱出来又如何?”她表面平静,心中却有苦涩,她跳脱出来又如何,是要委身一人,在深院闺阁中孤独终老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千百年的历史逐渐形成的,他无法去改变。 “若是姑娘想要留在汴梁,我能保证至少有一处安身之所。” “多谢王爷了。“这时候,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很明了,对方精于计算,他有几手棋因为心境的问题,已经失了先机,她的大龙一步步被蚕食,就快被吃掉了。 “我输了。“她将棋子丢入棋盒中,并没有多大的颓意,输赢本来就很正常,再说,他们又没有赌什么彩头。 “今天能与上官姑娘对弈,我很高兴,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到临安街来找我。”他拘了一礼,就此别过。 这人好奇怪啊!赢了就早,她本来还想留他喝一杯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婚前筹备 清晨村庄略微有些冷,休息了一晚,上官感觉身体好多了,系上厚厚的披风,在堂屋端了个小木凳,坐在门口,打量着这个小村落。 村子很小,前前后后也不过才十来座草屋,墙是粗糙的黄土,屋顶盖着厚厚的草杆,也许是经历了太久的风吹雨打,金黄的颜色已经有些暗淡了。 远处有狗吠,一只母鸡正撵着一条黑色的土狗疯跑而过,住在这的大多都是老人,他们都在各忙各的,有的喂鸡,有的用竹条在编笼子,还有一大早坐在门口抽旱烟的,看到上官出来了,倒也没太惊奇,依然在忙自己的事情。 她捂了捂心口,那里有个小玉瓶,里面装了几粒药丸,摘了雪莲后,他在山中就已经制好了,顿时安心了不少。 “哟!大妹子,你怎么出来了,还是进屋待着去吧!外面挺冷的。”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妪,手里挎了个篮子,应该是摘菜去了,她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顿时就挤在了一起。 “不碍事的,婆婆,我已经好很多了,待在屋子里太闷了。” “那我去给你熬粥,你自己悠着点,你家相公陪李二狗子上山打猎去了。”不由她解释,老妪径直就进屋去了。 她心中苦笑,周大哥何时成了自己的相公了。自己老了,会像他们一样吗?早早的起来忙碌,然后一个人或是几个人悠闲的度过闲暇时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向往还是悲叹。 阳光驱散迷雾,外面也没那么冷了,村口忽然热闹了起来,远远的望去,好像有人回来了,其中一个人身形显得很庞大,应该是扛了什么东西。 “能出来了吗?”那个向她走来的人,长衫上沾了血迹,混合着泥土和杂草黏在了一起,腰间挂了一个袋子,不知装了些什么。 “恩,好很多了,你去打猎了?”她还是第一次知晓周大哥还会打猎。 “我主要是去山里采药,老人备的药虽然多,种类却很少,我就把认识都摘回来了。”他取下腰间的布袋子,将口子拉开,里面装满了各种草药。 鱼腥草,细辛,风草等等,有些药草的药效全在根茎,他却只采了生长在泥土之上的部分,令人哭笑不得。 “我会将有用的拣出来的。”她将袋子里的草药腾了出来,铺满了一小块地,要细细的挑还真要花些时间。 快到中午的时候,来了个青年,在这村子倒是少见,肤色黝黑,一脸老实相,连正眼都不敢看她,手里拿了一条野猪腿,另一只手提了块腊肉,塞给了周言,说是早上能猎杀那只野猪,全靠他的帮忙,周言转手就给了大娘,端着木盆清洗药材去了,毕竟他们也不会在这待太久,权当收留两人的谢礼了。 到吃饭的时候才了解到,他们这个村子曾经也是很热闹的,只是久而久之,离开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这里实在太偏了,走到能用钱买东西的地方,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而且没到冬天就冷的可怕,只能像动物一样缩在屋里冬眠。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从这里离开,他们不想自己老了之后过他们一样的生活,也不想子孙后代和他们一样,李二狗子是村里唯一一个没走年轻人了,他没爹没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之所以没离开,是因为可怜他们这些老人,他们老了,走不动了,也离不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等他们死了,总需要一个人挖坟抬棺。 这段时间,他们想要给二狗子讨个媳妇,说是已经谈妥了,是小山河村的一个姑娘,不过听说是个哑巴,也不奇怪了,正常的姑娘谁愿意嫁到他们这儿来,一群老年人,怕是会闷死,还有无数的麻烦。 听说约定的婚期就在这两天,二狗子早在月余前就每天早晨山上打猎,一是想换点钱,二是这宴席总不能太寒碜吧!但毕竟没有人教他狩猎的技术,全是小时候瞎玩琢磨出来的,今早这头野猪是这月余来最好的猎物了。 周言和上官看着挂在灶门上方的那条条腿和腊肉,心中有些沉重,两人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谢礼”,没想到会如此之重。 上官的病还没有痊愈,一是积劳成疾,二是她体质偏寒,又染了风寒,需要静养,于是就决定参加完婚礼再走。 晚上的时候,上官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周言,两人凑起来将近有一百两,向大娘问明了集市所在,想要买些东西回来,受人之恩,哪有不报之理,村里的老人都希望二狗子过的好,他过的好,老人们的心里才会觉得安心,幸福。既然如此,他们也想尽一份心,其实他们两个都已经快步入年老的行列了,既没经历也没参加过婚礼,心里多少是有期待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言就出发了,一整个上午,她就是坐在屋子里收东西,补身体的,打零嘴的,各种各样,二狗子也来了,送了些山果,颜色鲜明的果皮上沾着水珠,让人心情变的明亮了起来,只是黝黑的青年到底有些不开心,他今天什么也没猎到,准备吃过午饭到河里摸鱼。 周言脚程快,傍晚的时候就回来了,他牵了一匹马,马鞍上挂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酒,做衣服的红布==料子,糖,果脯,红烛,红布各式各样的装了一大包挂在马鞍上。 一进村他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肤色黝黑的青年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脸上满是激动之色,一个劲的鞠躬道谢,说是日后一定还银子,周言只是淡淡说了句不必了。 村里的妇人连夜比划着,开始制作婚服,其实村子里也有,但都是他们年轻时成婚穿过的了,哪有这新的来的好,新婚新婚,自然是一切都好新的为好。 光是筹纳礼,老人们几乎就已经将屋里的钱掏空了,就只剩了点棺材本,实在是没钱再去买一匹马了,光想想让李平安走路前去迎亲,老人就觉着难为情,周言牵回来了的这匹马,高大威武,毛发柔顺,他们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恨不得将它当成宝供起来。 村里一直忙到凌晨,才安静下来,今晚即便是入睡,他们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第二天清晨,穿着大红色新郎服的李平安和披着黑色大氅周言在全村人的相送下离开了,回到村里,老人们就开始各种忙碌,他们化身成各种身份,准备宴席的,布置新房的,抱柴烧水的,好像年轻了几十岁一般,上官想要去搭把手,却被拒绝了,说是他们都帮了这么大的忙,哪里还好意思让她动手。 她只好端了个凳子坐在一旁,感受着这浓烈的喜庆。李二狗子的全名便是李平安,传统嘛,贱名好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离开 周言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是黄昏,迎亲一般定在黄昏,阳时出门,阴时迎进门,暗含阴阳之意。 一行人吹锣打鼓,着实热闹,李平安在众人的欢呼下背着新娘子踏了火盆,在堂屋成亲拜堂,上官只看清了礼服上的花纹,新娘子就被送入洞房了,心中着实郁闷。 李平安被众人拉入席间灌酒,周言和一群老人坐在一起,时不时有人同他碰杯,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 上官并没有入席,在一旁打着小算盘,她想要潜进房间里看新娘子,但有些不合规矩,心中有些忐忑,盖头放下,再揭开,看见的第一人只能是新郎。 这席间的山珍野味全是平安从山上打来的,果蔬老人们自己种的就有,所有人吃的都很开怀,养生什么的,早就被抛到一边去了。 她瞟了一眼被拉着喝酒的平安,找了个借口偷偷的溜向了后房,房里的一切都挂上了红布,一些箱子,还戴着红色礼花,这里面装的,都是陪嫁的东西,里面装的都是些丝绸布料棉被,富贵人家会铺一层银子在上方,女儿在家中受不受宠,看陪嫁的礼品就知道了。只是,这箱子挺小的,还只有两个。 她偷偷的推开房门,屋内的人明显听到了动静,作出了防备的姿态。 “姑娘不必惊慌,我不是坏人。”是了,这么早,酒才喝到一半呢,进来的肯定不会是新朗,听到是她的声音,上官能感觉到对方松了一口气。 上官打量着新房,心中有些开心,毕竟这里她也参与了装饰的,枕头下她藏了两颗蜜枣,被子里藏了一捧桂圆,其他的就是老人们藏的了,此刻新娘安静的坐在床头,一直没有听到动静,有些不安,她是哑巴,也不能出声相问。 上官坐到她边上,一把抓住她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突然一下子,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该说些什么,女子显得也有些害怕,想将手缩回去,若是方书豪在这儿,恐怕惊讶的口中能塞下一个梨子,嫌命长么?竟然敢抓大长老的手,尽管对方是不情愿的。 “啊!你肚子肯定饿了吧!我给你拿点东西过来吃。”她抓了些桌子上的果脯,放到她手里,对方却好像没有要吃的意思。 “放心吧!你家相公回来的时候肯定都被灌醉了,你吃一点又不会被发觉。”她迟疑了一会儿,开始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塞,没多久,手中的就被她吃完了,上官又给她抓了一把,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分了些给上官。 上官觉得她有些可爱,强忍住了想要掀盖头的冲动,将脖子上的玉石吊坠取了下来,这块吊坠她温养了几十年,是她出阁以来就一直戴着的,到如今,依旧保持着它原本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女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也许是这辈子都没有成婚的可能,所以对她,既是羡慕又是疼爱吧! 双手绕过她的脖子,上官将挂着玉石的红绳打了个结,顺手偷了个香,红盖头下的女子脸色一红,窘的要死,她看到胸前躺着的玉石,顿时急了,想要取下来还给她。 “收着吧!姐姐也没什么东西好送你的。” 女子执意要取下来,被上官伸手按住了。 “这对我来说就是很平常的一个玩意儿,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姐姐一番心意,你难道要拒绝吗?”她语气中带着责备,好像很不满意。 女子心中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坚持到底,还是要收下。 “我要走了,一会儿可不要向你的夫君告状哦!”她站了起来,小跑着出了房间,有些做贼心虚,然后迈着步子,好似无事一般回到了酒宴,平安还在那喝酒呢! 房间内,女子掀开盖头,握着胸口处的玉石,眼睛看着房门,若有所思,隔着中衣,将玉石放到了衣服里面。女子的容貌算不得多么迷人,仅仅只是精致而已,也许有化了妆容的成分在里面,但底子也算不错了,若不是她天生不能言语,也许她的人生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她将盖头放了下来,心中想着明天一定要去拜访这位姐姐。 酒席一直吃到了月上枝头,二狗子是被周言架进新房的,村里没什么小孩,也没年轻人,自然也就没了闹婚房的节目。老人们三两个搀扶着,也不知道进的是谁都家门,总之钥匙能打开锁就是了。 第二天清晨,村子安静的好像无人居住一般,有着一身五彩羽毛的大公鸡站在土堆上卖力的叫着,清凉的啼声声音回荡在雾气之中。 周言牵着马缰,回首看了眼骑在鞍上的上官。 “舍不得离开吗?” “倒不是,只是希望将来的战乱不会殃及到这里。” “谁说的准呢?”他拉了一下缰绳,缓步向着东方而去。 从床上醒来的李平安只觉得头疼的不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记不太清了,好久都没有宿醉过了,等等,好像忘了什么。他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一遍,一脸懵逼的张望着装扮一新的新房,对了,娘子呢? 如此想着,门吱的一声推开了,白仙儿端着木盆走了进来,昨晚的服饰已经换下了,身上穿的,不过是最普通的交领襦裙,半新的样子,倒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仙儿指指木盆中的清水,然后又指向桌上的清粥和醒酒汤,让他先梳洗,在用饭。平安这个糙汉少见的红了脸,昨晚他还没回房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一早起来,仿佛初次见面一般,因为有一层婚约在身,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他吃饭的时候,仙儿在书案旁研墨,笔墨纸砚是他早在“三书”定下之前便买好了,为的就是方便两人交流,毕竟不是老夫老妻,还没有熟悉到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意思的默契。小时候他跟村长读过两年书,字也认得一些。 仙儿润笔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吹干后递给了正在舀稀粥喝的平安。 她写的是小楷,字体娟秀,看起来很是养眼,突然平安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焦急。 “玉石呢?” 仙儿看他着急,慌忙将系着玉石的红绳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平安拿到手中,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跑了出去,女子连忙追了上去。 “你怎么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我们先还给人家,等我上山多打点猎,存点钱再给你买一个。”这次成婚,周言二人就已经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了,要是再收下这样贵重的物品,他李平安日后还怎么和两人相见。 仙儿心中有苦,自己要还的,但那个姐姐没给我机会,不过听到说日后再给她买一个,她心中多少是有些高兴的。 两人赶到的时候,老人正坐在门槛上折菜。 “大娘,周大哥他们起来了吗?” “走了,天刚亮他们就走了,我在里屋听到动静,也没出来送他们,这是他们留下的,我也不识字,你拿去看看吧!” 平安接过纸条,那上面就留了一句话:不必觉得亏欠我们什么,你请我们喝了一顿喜酒,便足够了。 他将纸条递给了仙儿,望着村口的方向,心中久久不能平复,虽然只相处了两日,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大哥和他们不是同一类人,终究是会离开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将玉石重新替她挂上,别进了衣领中。 “你要记住,他们二人于我夫妻有恩,日后若是遇见,一定要好好感谢。” 女子点点头,心中想着,还是没能见那姐姐一面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难民 要说最早知道方腊起义攻陷了杭州城的,还是距离苏州较近的无锡,在没有即时通讯的宋朝,一方出现了天灾人祸,便会出现大批难民,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性,求生欲,在所有生命中永远是排在第一位,只要能活着,什么都好,有些人哪怕不要尊严,像狗一样存活在世间,也不愿意去死,这就是求生欲的强大。 所以有不少人都向着北方涌了去,有些人是从杭州逃出来的,有的是杭州附近的小城,村庄,一听到杭州被攻陷了,急忙收拾细软,拖家带口北上,所以苏州进来出现了不少难民。 逃难的人有两种,一是富贵之人,他们珍爱自己的生命,也有足够的财富换个地方继续安逸的活下去,另一种生活贫苦之人,他们对于原来的生活没有多少的牵挂,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没钱,没地,就一个空荡荡的土坯房子,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而那些生活还过的去,在当地家庭置办的都还不错的百姓,还处于观望中,没真正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时候,他们是舍不得离开的,所以,总的来说,难民潮还没到最汹涌的时候,等到南方民不聊生的时候,将会有大批的人迁徙到苏州,甚至更北的州城。 即便是如此,无锡的米粮价格也贵了一倍不止,州城已经有些难以承受民众的数量,富裕的人终究是极少数,大多数贫困的人哪里承受得了如此昂贵的粮食价格,这些人都只能等着被救济,没人帮他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野菜,树皮,一切能吃的东西,等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会爆发百姓的暴动,那是无比可怕的,烧杀强掳,一些人会在其中浑水摸鱼,然后越来越多的人会加入他们,也会越来越难控制,这是谁也不想见到场景。 偏偏这里面有想要发财的人,将米粮囤积起来,还有些大户,也开始囤粮,如此才让他们有一丝安全感,这种行为不仅间接的抬高了粮价,促使市面上的粮食也越来越少,欧阳府也在囤粮,在第一批难民到的时候,欧阳洵就将府中所有能流动的银子换了米粮囤在府中。 每天中午的时候,年逾七十的老人会带着家中的仆从在城南济民,每天的分量不多,一个馒头一碗粥,一般会准备两百人左右的食物,毕竟真正的浪潮还没到,然而府中的粮食还是一日日在减少,而难民的数量也在一日日增多,如欧阳府济民的还有几家,但每天也只准备了百十人的分量,而城外的难民,已经有千余人了。 好在官府已经准备开粮仓了,势头总有缓解的样子。 每日散完粮,他都会在城东坐一会儿,他发现难民中不仅是吃的问题,有不少人还生了病,就在昨天有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到了他的面前哭诉。 “恩公,救救孩子吧!我知道你是大好人,每天都来这送吃的,我这孩子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再不救就没命了。” 妇人泣不成声,怀中的小女孩已经昏迷了,满脸通红,一脸的痛苦之色,站在她旁边的男人红着眼眶,一言不发,扑通一下子跪在了老人的面前。 欧阳洵连忙让人去城中请了郎中过来,郎中望闻问切后,确定了病因,淡淡的说了句还有救,一脸关切的夫妻二人顿时喜极而泣,之后给他们抓了药,两人又跪下给二人磕头,他们没有什么能报答的对方的,唯有以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感激。 老人将他们扶了起来,让他们先去煎药,救孩子要紧。夫妻二人是因为孩子,才放下尊严来求他,然而这些人中,有多少是生了病而硬扛着,不得而知。所以他在城中雇了几个郎中,特意到这儿看病抓药,而这些钱,都是由欧阳府出,在任何一个时代,救命的药永远比吃的东西贵,虽然都是为了或下棋,但药材是有限的,而粮食却可以大面积种植。 老人也经常会在看病的地方坐一会儿,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激他,而是看到病人拿到药就好像得到了生的希望一般,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拥有希望的感觉,只是他年岁到底大了,没坚持几天,还是服软回家中休息去了,府中的银子如流水般流走,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什么,因为他们的家风便是乐善好施,灾难时期,银子是最无用,也是最有用的东西。 而且这还是那几位郎中拒绝了欧阳府的诊费,将药材价格减半的结果,每一个郎中都是由自己的师傅带出来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医德传给了他们,曾有一句对联,便是如此称赞他们的。 宁愿架上药生尘,但愿人间无病人。 至于老人的七十大寿,欧阳洵在一次晚饭的时候便直接说不办了,至少也要等这场动乱过去再说。其实倩雪他们也知道,这次不办就没有机会再办了,这次起义的势头不小,即使平定下来,没有几年的时间,江南也极难恢复元气。 民生凋敝,老人又怎么会同意他们这些小辈大操大办呢,欧阳相公已经七十岁了,在这个六十岁就算高龄的宋朝,要走也就是哪一天的事情。 这两天欧阳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距离寿辰已经没有几日了,林叶却一直没有消息,她有些担心,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早知道,就不让他去拜访什么朋友了。 和她一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她的两位弟妹,他们的孩子都考取了功名,放任到地方做官,而恰巧,他们当父母官的地方就在杭州,州城破了,也不知道附近的州县如何,二弟妹白潇潇听到杭州城破的消息,一下子就昏倒了,岑灵儿也没好到哪去,好在她的两位哥哥文远文山倒是平安回来了。 大哥文山回到家后,还没来得及休整,第二天就带着人风尘仆仆的南下了,而文远则留在家中,毕竟老爷子老了,也好有个主心骨。 一禾安排送寿礼的人在林叶走后当天就出发了,只是路途有些不顺,因为难民的缘故,耽搁了一两天的路程。 这日傍晚,欧阳府外迎来了一位客人,背上用布包裹着一个长匣子。欧阳洵和文远正在书房商量对策,倩雪和两位弟妹在后花园聊天,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一旁追逐打闹,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此刻可能生死未卜,只是文山南下后,几个女人倒也安心了不少。 “小姐,老爷让您去一趟书房。” “有什么事吗?福伯。” “我也不清楚,府外来了个人,好像和三少爷有关,老爷让我请你过去。”三少爷就是林叶,他比在杭州当官的两位堂哥小了有好几岁。 妇人一听,连忙抬步往书房赶,她心中忐忑,莫不是叶儿出了什么事情,不然怎么步自己回来,她越想,心越急,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她赶到书房的时候,房内已经点了蜡烛,书房外面,老人和文远坐在上座喝茶,右下手坐了一个青年,一旁放了一个暗红色的木匣子。 虽然心急,但大户人家总归要讲礼数。 “小子韩思成,见过夫人。”青年起身见礼,欧阳福身还礼。 “早就听闻欧阳府是江南最有善心的大家族,今日一到无锡,果然名不虚传。”他虽然是在拍马屁,但却也说的是事实,危难之时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对于家族来说,也是如此。 “虚名而已,真正困难的时刻还没到,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老人其实最担心的还是在镇压方腊之前,会不会危及到苏州,欧阳府家大业大,想要离开,怕是不容易。 “叶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妇人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她心有牵挂,只想听到确切的消息。 “啊!你看,我倒是把正事忘了,林公子他没有什么事,只是提前回京了,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所以让我将寿礼送过来。”他将匣子放到主座的桌子上,又退回了原处。 “叶儿他回京了?”她心有疑惑,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回去了,若有急事,又怎么会不告诉她呢。 “是的,夫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往家中修书一封。” “有劳小兄弟了,若不嫌弃,今夜就在府中将就一晚,明日我在命人送你回江城。” “多谢大人。”青年知道他们有话说,便直接告退了,一旁的福伯将会安排他的住处。 等他出门后,老人打开匣子,看到了里面静静躺着的鸠杖,他拿在手中,站起来杵着走了两步,高低正合适,又拿起里面的香囊,放到鼻尖嗅了嗅。 “呵!臭小子有心了。”无论是拐杖还是香囊,都十分适合老人,他已经七十岁了,老人腐朽的气息不由自主的从身体中散发出来,这香囊香味清淡,还能清神,对他再适合不过了。 “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老人对着还在思虑的妇人说道,起脚便往里屋走了。 他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二哥文远。 “去吧,多半是关于子涵的事,我也先回去了。” 欧阳叹了口气,虽然不清楚林叶为什么一坑不响的就回京了,但总算知道他平安无事,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虎头玉佩 书房的里屋很大,只是五六个巨大的书架往那一摆,顿时就变的小了,老人有收藏的习惯,在东厢的那边,还特意修了一个书库,里面的藏书,少说也有上万册,那是好几代人的努力,其中最具价值的是春秋战国的竹简,倩雪小时候好奇拿出来看过,但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据说是兵书。 “你也不必担心那孩子了,他回京应该是真的有事。”老人走到书案旁打开了上面的木匣子,期间鸠杖一直没离开手中,看的出来,他很喜欢这份寿礼。 “爹怎么知道,如若是有事,他又怎么会不和我说呢?”关心则乱,她根本不能静下心来。 “你看看这个。”老人递给她一个信封,那是小乔离开时留下的,一封是告别信,另一个里面装了东西,说是寿礼,她就直接给老人了。 妇人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她将褐黄色的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圆环玉佩,中间镂刻了一个虎头,惟妙惟肖,很是精致,即便是她,也极少看到过如此精妙的玉器。 “这玉佩怎么了,有古怪吗?”她翻来覆去的看,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你不知道,很正常,二十年前,我还在朝廷当户部尚书的时候,辽国使者来贺圣上的寿辰,我负责安排相关事宜,使臣腰间别了一块玉佩,上面镂刻的是一颗牛头,因为少见,我便多嘴问了一句,这玉佩可是有什么象征意义。”老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虽然时隔二十年,但似乎对这件事的记忆很清晰。 “辽使告诉我,他们契丹人崇尚自然,更是认为十二生肖有护身符的意义,前几年,王得到了一个脸盆大的玉盘,晶莹通透,色泽极好,一些人认为甚至不输战国时的和氏璧,于是命巧匠镂刻出了十二块玉佩,自己留着龙形玉佩,其余的是一块在寿辰那天赏给了亲王皇子,使者身上的玉佩是王爷赏给他保他平安的,回国后还要还回去。” 妇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虎头玉佩,怎么可能,这块玉佩竟然是辽国某位亲王的,这让她怎么相信,辽国远在千里之外,有谁能潜进去,还是守卫森严的王爷府,偷一块贴身佩戴的玉佩。 “这玉佩是真的,我已经验过了,你不相信也不行,上次你说那女娃在府上的时候是带伤的,若是普通人,一般又怎会伤到影响行动。”他虽然老了,但智慧却是越来越深邃,他知道很多事,这也让他的眼界思想高出常人许多。 “可是…”妇人说到一半却是不知怎么开口了,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小乔的身份不一般,那林叶呢?他和小乔是相认的兄妹,定然知晓其中的全部,他是不是也参与了进去。 “我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有些事是你不知道,我也不好和你多说,有机会你自己问那孩子吧!他回京城应该是真的有急事,而且做的都是好事,你也不必瞎担心。”老人说着宽慰的话,实则心中对自己的推测却是有着吃惊。 潜入辽国,偷取亲王玉佩,在大宋,只有那个组织能做到,往年间,他也让叶儿去考取功名,那孩子那么聪明,大宋的官场上应有他的一席之地,只是他怎么都不听,老人此刻才明了,杀星在成立之初,太祖就定下了规矩,杀星门人,一生不得为官。 他今日有好几次向韩思成询问有关林叶的事情,青年话语间对林叶不自觉透露着恭敬,这样看来,叶儿在杀星中,地位不低。仅凭这些,老人便能推测出这么多,真是人越老越精,只是他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女儿,林叶有分寸,到了该说的时候,自然会向她说的。 欧阳是带着满腹疑惑离开的,走的时候,手中还拿着虎头玉佩,有些丢神,自己的孩子和自己朝夕相处十余年,她却一直没发现他有其他的身份,该说林叶掩藏的好呢?还是自己这个当娘的粗心呢。 然而她越是回想,以前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也就变的越来越合理了。 龙门客栈 身处乱世,见色起意,劫财杀人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毕竟只要自己过得舒服点,谁会管别人的性命,杀生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多障碍了,客栈老板见的多了,他是从杀门中退出来养老的,林叶当年出钱给他修了这间客栈,也是图个方便。 离剑当初那么大年纪,还要参与李初善的刺杀,求的也是换来养老的机会,林叶把他安排到了江南,也不知道安一禾是怎么处理的。其实,富庶的江南未必有这偏僻的林间客栈好,一辈子好事坏事都做过,恶念缠身,少有善终,有些人选择在任务中死掉,也不愿去养老,人一闲下来,过往的记忆就会不断浮现在脑海,那些在自己刀剑下死掉的人,每晚都化作噩梦扰得自己难以入睡。 “就在这儿分开吧!梁山的消息比较重要,你先回寒江城,我去祭奠后就来追你。”两人各自骑着一匹马,马匹在分岔路口来回踱步,轻晃着马背上的人。 “那师姐自己小心,驾!”方书豪双腿轻夹马肚,马蹄踏着尘土便小跑了起来,而小乔则慢悠悠的向着父母埋骨的地方而去。 梁山举旗,已然攻下了大名府,救走了卢俊义,据说晁盖在攻打曾头市途中遭毒箭身亡,此时梁山众人正在寻史文恭报仇,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梁山现在看起来上下一心,然而晁盖已死,等大仇一报,一把手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谁坐上去,谁说的准呢,何况晁盖临死前还留了遗言:谁杀了史文恭,谁就能坐上当梁山的带头大哥。 看的出来,他对自己的死是极怨的,到最后若是杀了史文恭那人服不了众人,又是另一种说法了,所以说,梁山的格局将会有一次极大的改变,这里面的人际关系,只有一直待在梁山的东方朔才清楚,梁山之后最具可能的走势,也只有他才清楚,此时书豪传回寒江城的消息也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只是这一切在小乔的眼中,并没有刻意去关注,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一群在灭亡中寻求自我的人,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不管是梁山还是方腊,失败了,那就是死,成功了,也是死,一群自立割据的政权,又怎么会不引起外敌的惦记呢!中原之地,莫要再出现五胡乱华的悲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不曾说过的秘密 林叶不过离开了几天,坟头上就冒出绿草,小乔寻了棵树将马系好,提着小酒坛子走到坟前,就那么坐下了,她看着连一块碑文都没有的荒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 那场饥荒,死了太多的人了,他们背井离乡,往南边逃亡,因为父母带着他们两个孩子,走的并不快,脱离了大队伍,路上娘亲染了病,越来越重,他们被困在了一处大山中,父亲也突然一下子倒下了,他们寻了处山洞,哥哥白天出去找食物,她就留在山洞里照顾他们。 很多时候,哥哥都是空手而归的,大多时候,只有一些野菜和山果,最坏情况,他们也啃过树皮,吃过黄泥,但小乔从来没吃过,因为都是哥哥在吃,她吃的都是野菜和山果。没有药,父母的病情越来越重,因为知道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也不肯吃东西,一点点食物,代表的就是兄妹二人活下去的一点点希望。 每天晚上,她都只能蜷缩在林叶怀里,听着山洞里面父母时不时发出的轻微呻吟,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们应该都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呻吟只是因为身体难以忍受的痛苦。 泪流干了,心就止不住的疼,有好几次夜里她突然醒了,看到比他大那么几岁的哥哥抬头定定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眼角却有泪痕划过,她会伸出自己瘦弱的小手替他将泪水擦去。 “哥哥不哭。”然后在林叶的轻抚中,忍受着肚子的饥饿,昏昏沉沉的睡去。 最可怕的还是白天,林叶出去了,就只有他一个人,曾经疼爱自己的父母,一副将死的样子,对她来说,心很疼,却又很害怕,她只能躲在角落,常常一天就是一动不动,只有哥哥回来了,才去真正的照料父母一会儿。 可以说,那时候,对她的童年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即使现在,他做梦也会梦到她一个人在山洞,父母躺在里面,一下子就惊醒了。 两位老人是在同一天离开的,哥哥就地将父母埋在了山洞外边,从挖坟到入土,她就一直愣愣的站在一边,那时候,哥哥也没有唤自己帮忙,一个人处理好了所有事情,直到夜里,她感觉到里面的父母突然不见了,她才一下子哭了出来。现在想起来,哥哥也不过比自己大了两三岁,自己怕成那样,他又怎么会不害怕。 “爹,娘,那个时候的女儿,真的好没用。”她喝了一口,倾着坛身,洒了些在地上,父母的坟墓,是入了杀星后,林叶带人迁回这里的 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过多的请求,能帮到哥哥,能留在他的身边,不给他拖后腿。小乔似乎成为了为别人而活的存在,然而,已经这样活了十多年了,她却只做到了最后一点。两人的路从一起入杀星起,慢慢变的越来越远,也代表着两人的交集也越来越少。 她的初衷未变,只是有些事却有些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说,人生只有往前看,才有迎接希望的机会,她没有那种想法,虽然过往很痛苦,但也同样甜蜜,远好过当下的孤寂,她这颗心,全靠回忆填充着。 小乔起身,提着坛子里的半坛酒,将剑横插在鞍上,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慢悠悠的往寒江城的方向而去。 林叶在马车内看完了安一禾给他的资料,从方腊蛊惑人心到起义,大致的人员,攻城的描述都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 方腊原本是青溪人,原本只是地主家的一个佣工,他以摩尼教(后世的白莲教和明教)为幌子,自称圣公,他所在的青溪,是“花石纲”闹得最凶的地方,之前说过,赵佶为了建万岁山,从东南各地运送奇珍之物,石,树,动物,只要是稀少而又别有韵味的,都统统运往汴梁。 为此,特地在东南各州城设立了应奉局,民居之中稍有看的上眼的,带着健卒冲进去,黄布一盖,这东西就是皇家的了,体积大点的,拆屋破墙也不能让东西有一点损坏,这其中说是只要黄布盖上的东西,要那你其他的财物,谁又挡的住呢!青溪的百姓在那样的环境下,被压迫的痛苦不堪。 在徽宗的诏书中,其实花石纲从民众中取,却是要从国库中抽取钱帛给与百姓的,只是这钱是拿了,进的却是另一个口袋。 方腊用宗教的信义蛊惑百姓,“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下之分,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委婉了许多,没有那么激进。 宗教的力量一般人是无法想象的,在生活的绝望中,方腊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通过斗争去迎得光明,可以说,也就间接的控制了他们的思想。在攻打杭州之时,就已经有上万人呼应他的号召,同时,越来越多的人才出现在他的身边,据说杭州的知州不战而逃,全城的百姓都在捉他。 攻下杭州后,如今的方腊已经不能用一般的草寇来衡量了,资料中提到需要特别注意的人有四个,王寅,善使一条钢枪,有万夫不敌之勇。邓元觉,禅号宝光如来,一条禅杖,乃是浑铁打就,攻打杭州时,无人敢近其身。还有两人名为石宝和方七佛,武力皆有过人之处,上面并没有细说。 看到这,林叶不得不感叹,起义前,方腊虽然只是一个佣工,尽管借的是民意,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壮大到足以攻城掠地的地步,着实让人钦佩,而且看这个势头,他的身边会涌现越来越多的人才来辅佐他,无论是武力还是智谋。 据说他离开江城的时候,方腊已经兵分两路,一路由王寅和方七佛两人,进攻湖州,而方腊率领主力南征,攻打两浙路。彻底稳定后方。 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形成较为完整的农民政权了。林叶其实挺同情他们,人在受到迫害后起来反抗,无可厚非,哪里有不公,哪里就会有反抗,但偏偏却是在这个时候,大宋联金伐辽的关键时期,如果后方不安定,军队是不可能北上的,既然盟约已经签订,无论结果会如何,林叶都会先扫清障碍。 所以,哪怕从大义上来看,方腊他们是正义的,而自己要帮赵佶镇压他们是不义之举,但林叶心中不会有一点障碍,这就是立场不同,他仍旧是站在百姓的角度上出发的,因为金辽始终是大患。 “少主,前面有一家茶铺,我们用完午饭再赶路吧!”门帘外传来车夫的声音,林叶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脑中思虑着各方的关系和将来可能出现的局势。 “你安排吧!”前往汴梁的路程已经过了一半了,要不了几天,他就能回到京城了。 “是!” 他掀开门帘的下马车的时候,外面的太阳正毒,晒在皮肤上有刺痛的感觉,茶铺是开在路边的,一个简易的棚子,外面放了几张桌子,此时已经有两桌人在用饭了,和他一起的就只有车夫,两人坐下叫了些平常的吃食,等待的时间,就着粗茶,听着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杜微 没多久,他们叫的东西就上来了,一碟牛肉,一盘馍馍,两碗稀粥。别小看这牛肉,这可是北边运过来的肉牛,在大宋,杀牛是犯法的,甚至可以说在任何一个朝代杀牛都是犯法的,毕竟那是实打实的劳动力,牛肉紧致,口感好过其他肉食许多,无论是涮,煮,红焖,切丁,切片,十八般做法,怎样弄都好吃。 若是没有律法保护,这天下的牛类怕是都会成为食客盘中的佳肴,林叶也没想到在这路边的小茶馆还有这的好东西。 “欸!你听说了吗?南边有一个叫方腊的造反啦!” “这事儿我听我表哥说起过,据说已经攻下杭州了,那么大的一个州城啊!这才几天就被攻陷了。”旁桌的是两个武夫打扮,看模样,很像某家的护院。 “呵,你是不知道,听说攻打杭州的时候方腊手下有个叫包道乙的,作法遮蔽了数里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还请来了金甲卫士,有数十丈高,吓得杭州城的守军落荒而逃,这城焉能不破。”林叶坐的方位面向二人,武夫极具夸张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你这唬人的吧!” “我唬你干什么,有人亲眼看见的,其实说起来,这都还是应奉局造的孽,要不是他们收刮的这么厉害,能有这档子事。”武夫一副活该的样子,看来心中对这应奉局很不感冒。 “少说两句吧!这些事情也不是你我能议论的。”说着看了林叶一眼,林叶回笑,细嚼慢咽这口中的馍馍。这应奉局说白了也就是朱勔两父子,再往上说就是徽宗,他们二人私底下议论无伤大雅,但就怕被有心人听去了,徒增麻烦。 另一人一脸悻悻的表情,仿佛不以为意,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有什么不可议论的,这应奉局不知道弄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东南会有这么多落草为寇之人,全拜它所赐,不瞒二位,我此次正是要南下投靠圣公,圣公乃是行大义之事,我等前去就算不能有所建树,也能多有助益,不知两位可有意与我同去?”说话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与他同坐的还有人,有持刀的,拿枪的,用剑的,面色沉着,并不显露。 “公子是有大志之人,我们兄弟二人还有家室,不能随公子公子共赴义了。”武夫站起来抱拳,一脸歉然。 “无妨。”书生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将两人划归到了无胆鼠辈的范畴。 茶铺间的气氛变得沉闷,另两桌的人本就比他们先到,书生几人结完账离开后,武夫打扮的两人也匆匆离开了。 “掌柜的,结账!” “少主!我还没吃完呢!”安一禾给他安排的车夫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叫王守义,是个孤儿,虽然对他有敬畏,但终究还是少年心性,说着,夹了两筷子牛肉,大口嚼着,托着碗底将剩下的稀粥灌进了嘴里。 “客观一共一百五十文。”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看林叶相貌打扮都不错,就暗自要高了那么一点点。 “这是半两银子,想请掌柜的帮个忙。”林叶从钱袋子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到了沾有污渍的木桌上。 “公子请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掌柜看到银子,眼睛就挪不开了。 “一会儿坐在那桌的人若是折回来了,就说我们往这条路走的就行了。”离茶铺不远处是一个分岔口,一条路是往汴梁,另一条路是往益州而去的。 “这事好办,公子放心就行。”掌柜的话说的极满,不着痕迹的将银子收进了袖中。 “走吧!我驾一段马车,你把车辙清理一下。”林叶起身驾着马车调了头,守义折了两根树枝唰唰唰的跟在后面将车辙的痕迹扫清。他也只是有备无患,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有点防备也总是好的,更何况这里离县城只有两三里的路程,这也意味着,要报官,也就只要一两个时辰的事。 果不其然,林叶离开了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书生几人就折了回来。 “店家,刚才坐在这吃饭的两人呢?” “哎哟!几位大人莫不是落了什么东西,怎么又回来了呢?”他一副疑惑的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别废话,我问你刚才在这吃饭的两人去哪了?” “额,这位倒没太在意,应该是往益州那边去了吧!我记得那两个武夫也是往那边走的。”他这话半真半假,就算后面找不到林叶二人,也怪不到他头上,那两个武夫,的确是往益州方向去了。 “走!”几人扬尘而去,这其中书生打扮的叫杜微,他们家在苏州也算是富裕,他虽然是一介书生,却喜好结交江湖人士,只是天杀的应奉局,一张黄布,不仅拆了他的家,还掠走了大部分财物,他的父亲在与官员论理中以抗旨的名头,抓进了大牢,受尽折磨出来后,人基本上就废了一半。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心中有恨,却又无处可发,方腊的出现,仿佛给他的打开了一片明天,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叫上江湖上的朋友,直接南下想要投奔圣公方腊。 方才他听到武夫二人议论,心中激愤,说了那一番话,然而话已出口,此处离县城又极进,那几人若是去报官,保不定天黑的时候他们就会被官兵撵着跑,还是以绝后患的好。 一路平安无事,只是林叶到京城的时候,南边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义军(方腊)已经攻陷了湖州,若是方腊再平定了后方,他就坐拥三州十二县了,而且听来人说,圣公似乎有称帝的意向。 林叶感觉事情有些大发了,他预料到事情会变得很严重,尤其是不能立马扼制的情况下,只是没想到会发展的如此之快。 “你驾马车沿着这条街走,街角左转,下一个路口再左转就到临安街了,寻到子京的府邸,你就报我的名号,让他到樊楼找我。” “是” “对了,你要是直接回江城,这是五两银子,路上做盘缠,若是想要在这京城待着,就让子京安排就行。”林叶显得有些疲惫,守义初到京城,只是兴奋的劲头暂时压制了而已。 “我想在京城待两天。” “随你高兴,记得给你家主子写封信就行。”守义的主子就是一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属,有人喜欢清净,所以隐于山林,有人喜欢热闹,所以身处闹市。自己想要什么,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我呢!说不上来,林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化作茫茫众生的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回京 林叶之所以将两人见面的地点定在樊楼,除了此处离子京的府邸较近外,还有就是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抱着玩的心态,对周围的注意力便会分散许多。 你若是到金玉楼或是十方阁这类地方,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林叶,但一定会有人认识子京。如今三弟已是权知府尹,要不了多久便会坐上参政知事,这里面,不知道连跳了多少级,惹得不少人红眼,此时有过多牵扯,对他反而不好。 只是进楼的时候需要麻烦一点,朝廷官员大白天的逛青楼,这话听起来可不怎么好听。 林叶在厢房中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身黑衣长袍,留着两撇八字胡,苦着个脸的张子京推门而入。他皮肤本就不白,加上这两撮胡子,整个人显得老气了不少。 “哎哟!你怎么这副打扮,看着死气沉沉的,像黑无常一样。”林叶打趣道,兀自倒了两杯酒。 “拜二哥所赐,我可不想被人认出来。”他在桌前坐下,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位置坐高了不好受吧!”林叶又给他被子添满。 “恩。”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仿佛被戳中了心事。 “那些老头怕我,又想拉拢我,一个个眼睛把我盯的死死的,老想钻我的空子,然后一封奏折奏上去。”林叶看的出来他很烦躁这些,既要抵挡来自暗处的小把戏,明面上还要曲拒逢迎。 “这事做哥哥的帮不了你,你今后坐的位置会更高,要面对的也会更多,你只能慢慢适应。”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忽然注意到了林叶手边的匣子,仿佛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他指着,却并没有去拿,兄弟之间没有秘密,却要有分寸和自知。 “一禾姐给你的,你好生收着吧!”林叶苦笑着,将匣子给了他。 张子京只觉得这匣子有千斤重,难在手里,心情沉重的难以复加。 “我到江城的时候去看了她。”此时子京已经打开了匣子的盖子,黑色的长发用红绳系着,安静的躺在里面。 “她过的挺好的,只是一个人在江城,难免有些孤单。”林叶声音很轻,让他能够安静的处理自己的情绪。 “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他将盖子合上,放到了桌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着。 “她在江城等你娶她,若是等不到你,她便老死在那儿。”林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添满了两只酒杯。 张子京摸着盖子上面的字,那是一句诗,一句很特别的诗:花开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及时行乐么,我又哪里有那个福分。 “再说吧!二哥你也别操心这件事了,我会写信给她答复的。”两人继续喝酒,没多久,酒壶就空了。 “这次我去南边碰到大哥了。”林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把对方吓了一跳。 “真的?大哥他还好吗?”上一次和大哥见面还是在益州的时候,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音讯了,虽然知道那个男人成熟稳重,却仍旧有着担心。 “挺好的,大哥现在在梁山,似乎当初义父安排大哥入江湖的目的就在这儿。”这天下若是乱了起来,在江湖闯荡出名声的大哥怎么也有一席之地。 “大哥入梁山了?”子京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的小习惯,一想事情就会不自觉的皱眉。 “恩,我这次来就是想说这件事的,我想招安梁山,然后让他们去对付方腊。” “这怎么可能,他们都是起义者,怎么可能自己人打自己人,你就算招安成功了,他们也不见得会去征讨方腊。” “这种事,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我招安成功的机率会很大,当下晁盖已死,群龙无首,按照大哥给我说的情况,我觉得宋江这人很有可能会坐上统领的位置,他在梁山人缘极好,而且追随他的人极多,晁盖还在时,就已经快形成分庭抗礼的局势了,而大哥对我说,这宋江,有招安的意向。” “那这件事倒是有很大的可行性,只要童贯在对阵时稍微搓一搓对方的锐气,这件事就极有可能成。”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这次来,是想问一问这京城的事,尤其是和圣上有关的,毕竟我还得请一道圣旨。” “还能怎么样!焦头烂额的,南边有起义,而北边金人那边已经催了几次了,要是我们再不发兵,他们就自己打辽国了,听说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了,二哥你可得悠着点,别触了眉头。”他嬉笑着,仿佛这是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说,我已经让高伯父在寒江城暗中施行将兵法了,这件事义父也同意了,若是这次伐辽有失,希望这一手措施能有给大宋留点希望吧!” “那这么说,我在京城这边的脚步也得加紧了,这次起义倒是个机会,让圣上看到了大宋的军备究竟有多么的松弛,正是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既然山主同意了,他也就不怎么担心寒江城的施行了。 “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能促成自然是极好。”林叶心中有种时不殆我的颓然。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黑衣青年抱着一个匣子从樊楼的大门中走了出来,用袖子挡着匣子,混进了人群中。 “林公子,师师姑娘有请。”林叶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少女,回想起了那个如冰块一般令人火热的女子。 林叶的到来,自然是会有人通报师师的,人并不是长情的动物,只是擅长描述自己的情感而已。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自己也说不清对林叶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感情了,但还是能希望见他一面。 师师在西楼,少女带着她绕过几处长亭,进了一处院子,院门外有两个女子守着,看到林叶眼中满是惊奇,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进姐姐的住所呢!只是看见带路的少女,两人也没有阻拦,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这人会是谁? 院子很大,却显得很空旷,并没有种什么花花草草的,只有右边的围墙旁有一棵大榕树,枝叶繁茂,每一簇榕叶都像伞盖一般,伸展开来,他在远处就注意到了,走到近处,更是比想象中的大了不少。 “莺儿只能带到这了,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只需唤我即可。”少女低着眼福了一礼,准备告退。 “有劳了。”林叶心中感叹不愧是樊楼,和大户人家的侍女相比,举止,礼数,丝毫不遑多让。 榕树底下,师师不知从哪搬了一张极大的榻,放在树荫下,榻三面的围栏都被拆了,让人可以侧卧或是躺着,在榻的中心位置有一个矮桌。榻始于秦,盛行于汉魏,唐末时就开始衰落了,大宋用榻的人家也逐渐变少了,富贵人家附庸风雅会制一两张,这闺阁中的榻还有一个名字,叫“美人榻”。 师师一身白色的广袖交领长裙,拖曳及地,黑色的长发用一根丝带系于脑后,女子盘腿端坐着正将棋子一颗颗从棋盘上捡入棋瓮中,她的手边还有一本棋谱,看来刚才应该是在打古谱了。 “师师姑娘。”林叶拘礼,他毕竟还是正常男人,心中怀有两分紧张,三分期待,心中却暗自告诫着自己,人还真是个复杂的动物。 “你我二人还需要如此多礼吗?”她脸上浮现轻微的嗔怒,眉头轻皱,一双美目瞪着他。 “额”林叶有些莫不着头脑,他们之间有那么熟吗? “公子请坐!”师师伸手示意让他坐上来,他却并没有脱鞋上榻,只是侧坐着。 “可会下棋吗?” “会一点,但不精。” “那就陪我下一盘吧!我一个人打谱也挺无趣的。”女子笑着道,手中捏着子已经放下了座子。 “额,好吧!”这种时候不应该道一声可惜吗?他其实一直不敢正眼看她,这世间,比她绝色的女子并非没有,但气韵却不同,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人之所以滥情,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心,给了身体放纵的机会。 “最近为何一直没有看到林公子,是在忙什么事情吗?”兴许是盘腿盘的累了,她拿过靠枕放在左手边,侧卧着身子,将那双修长的双腿解放了出来,丝毫不顾忌他的存在,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小口小口饮者着。 林叶注意到,她竟然是赤足,脚踝处用红绳套了一对铃铛,清脆的声音,有些乱人心扉。 “我外公适逢大寿,所以去了一趟江南,并没有在京城。” “那我倒是错怪公子了。” 林叶之前确实没有说谎,他的确只是会下而已,棋艺烂的不行,这时棋盘才占了一角,他的黑子就已经死了一小块一小块的了,师师捏着棋子,愁眉不展,她想要放水都不知要往哪落了。 到后面,就已经成了必输的局了,林叶就越来越放飞自我,落子越来越不按常理,倒是让女子猜错了几步,漏了一些破绽。 “师师姑娘今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此时他能落子的地方越来越少,再怎么补救也没了希望。 女子端正了身子,眨着眼睛,似乎在思虑怎么开口。 “上次上巳佳节,公子可还记得赠我的词作?” “自然记得,红筏小记,说尽平生意。”那是他即兴作的,那时候女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堆心事无人诉说一般。 “我很喜欢那首词,所以特地留了公子的文墨,收了起来。” “姑娘有心了。”林叶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提起了这茬。 “上巳节后,就再也没机会能遇见公子了,只是每到入睡时便会想起公子的音容相貌。”女子并没有丝毫的羞涩,反而有着淡淡忧愁,仿佛很是苦恼这件事。 林叶手指转着棋子不语。 “只是我心中明白,那种牵挂绝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原本是想见着你后便能明了,现在心中反而有些乱糟糟的。” “我活了这么久,见过许多人,像姑娘如此坦荡的,我还从未见过。”在大宋的文化风气下,能淡然的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怕是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 “世间烦忧之事如此之多,少一桩心里便舒坦一分,又哪里是坦荡。”她虽然风光无二,但所有的东西都是成正比的,给了你甜头,总是会在别处给你找些苦头吃的。 “也许是我猜中了你的一些心思,所以你将我当作朋友来看待,心中每有烦忧的事情,便会不自觉的想到我,你若是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朋友吗?我倒还是头一次听说风尘女子还有朋友这一词。”她有些自嘲,不过说的也是事实,好一点的叫入幕之宾,文艺一点叫知己,俗一点便直接称姘头。朋友这个词,太高攀了。 “我有一个姐姐,与你很像,这世上,若是没有知己,无伤大雅,没有朋友,却会过得很孤独。”林叶想起了安一禾,她在江城,不也是这样吗?只是她是当家的,烦恼的事情要比她好多了,除了子京。 女子不语,只是默默饮了一杯酒。 “这个夏天挺热的,也不知姑娘这儿的酒水贵不贵,在下兜里没几个钱,怕是下次可寻不到这样的好去处了。” 林叶第一次见她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刻意的去掩饰,也不害怕会有失态。 “公子若是常来,我自然酒水管够,至于这酒水贵不贵,就要看公子待多长时间罗!”她眸子中透着狡黠,像一只诱人的狐狸。 林叶方才之所以那样说,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怜悯她,若是施舍,那这份友情也就不平等了。 酒喝完了,林叶也就告辞了,师师想送他,却最终作罢了,她没有鞋子,她是直接被莺儿从床上抱过来的。 师师看着棋盘上东躲西藏的黑子,心中暗想,朋友,我真的有资格去奢求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炒货店 林叶并没有回尚书府,算日子,外公的寿辰刚过完还没没两天,而且只有他自己回来了,若是要解释,总是一个麻烦,而且他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顺利的话,他请到圣旨就会直奔梁山而去。 走在人头涌动的街头,林叶钻进了一家炒货店,店铺不大,一进门几乎就能看清屋内的全部布置。 “客官,要不要来点什么,我们这店铺虽然小,但手法却是一绝,您看,这是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您尝尝。”小二拿了一个板栗递到林叶手中,栗子有些烫,倒是不怎么黏手。 “你这儿栗子,可有咸的。” “客观说笑了,这栗子哪有”小二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一脸淡然的林叶,忽然间改了口。 “您要是想吃咸的,我让师傅特地为您炒一锅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价钱”店小二搓着手,颇有一副奸商的模样。 “我这有五两七钱,想必够付这栗子钱了吧!”他掏出钱袋子咚的一声丢到了桌上。 小二拿过钱袋子,眉开眼笑的走进了后方,这期间有个顾客进来仿佛是想买东西,听到这栗子竟然要五两七钱,看了一眼林叶,问都没问就走了,五两七钱,你这是要买两麻袋吗? 他等了一小会儿,就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 “客观里面请。”掌柜的在前面带路,林叶跟着他进了里屋,店小二在外面拿着帕子这里擦一擦,那里倒腾倒腾。 “少主,你的钱袋子。”掌柜的将钱袋子双手奉上,林叶拿过来取了一两银子放到了对方手中。 “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他将钱袋收到怀里,又道“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杀门的洛河,你只需要打听清楚他现在在哪,不要派人跟踪,我两天后再到这儿来找你。” “放心吧!少主,我会尽我全力去找的。”掌柜的也不敢打包票,即使是他们,要找出杀门的千面郎君,倒不如让他们去雪堆里找一块盐 “我知道这事挺难,你们尽力去做就好,找不到也没关系,两天后的这个时辰我会再来。” “少主慢走。”老人拘礼,等到林叶走远了才直起了身,唉!洛河要是自己不想现身,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找得到他。 这是杀门的一个联络点,像这样的地方,汴梁一共有三个,他若是想下达什么任务,只需到其中一个告知就行,其他的自然会有人传送出去。 他在汴梁这么久,倒也没来过几次联络点,最近的一次,应该是李初善那一次的事情,不过当时他交给书豪去办了。这个炒货店,他也只是第二次来。 他找洛河就是想问问府邸的情况,还有就是柳茹雪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按惯例,他怎么也该让人将情报给自己送过来了。 虽然事情很多,但他并没有准备今天就进宫面圣,一是他还有些时间,二是人对于事情的适应力是极强,赵佶因为起义和盟约的事情这两天变得很急躁,但只要这段时间过了,适应了这种情绪,也就会觉得,不过那样罢了,反正都会解决的。 他在城东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然后要了笔墨,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给欧阳,寿礼和传达的话应该都到了,但自己还是亲自解释一下比较好。 林叶走后,师师觉得累了,就让莺儿到屋里拿了一条薄褥,撤了矮桌,搭在肚子上就在榕树下睡了起来。 她睡的很浅,迷迷糊糊的听到院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就醒了。 “莺儿,外面是谁啊!” 少女从门外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为难的表情。 “姐姐,是林姑娘来了。”对方来的突然,少女想请她进来,但一听到师师在小憩,把东西留下就想要走。 “是清音吗?” “恩,她听到姐姐在休息,就要走了。”果然,还好她把对方留下了,不然姐姐醒来知道了,肯定要骂自己。 “快去拿我鞋来。”她脸上既有高兴,有有些焦急。 按理来说,两人的身份和生活范围都决定了彼此不会有任何交际,但命运无常说的就是这样吧!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前些日子,清音自己研制出来的“胭脂红”,她自己试了几次,然后又和市面上卖的对比了一下,无论色泽和香味都让人觉得十分舒服,虽然和顶级的相比还是要差那么一点,但也足以跻身顶端的行列。 最重要的是,这是市面上完全没有的,也许全天下也仅此一份了。她想找个下家,林府那边自然是无偿赠送了。 世间对胭脂水粉感兴趣的也只有女子了,除了少数极为注意自己仪表的男子,也会用,但毕竟是少数(明朝的张居正便是其一)。深宅大院她进不去,总不能在大街上拦下对方,然后介绍自己的东西吧! 于是清音想到了青楼,这里的女子对胭脂的需求极大,要再上一个层面,便只有宫中了。她不敢晚上的时候去,只有在清晨嫖客都走了以后。 清音一开始去的都是些名气较小的青楼,有的是将她直接请了出来,还有的就是直接将她轰出来了,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你莫不是来祸害我家姑娘的,自己做的胭脂能有多好。 她有些心灰意冷,连那些姑娘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其他的了,有些迷糊的就进了樊楼,当时她也没看清是哪,只是觉得这地方很大,说不定会有机会。 管事的人见了她,听明来意后,还是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们这儿的姑娘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并不是怎么需要你的。 又是这样,连自己东西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拒绝了,清音心有不平,明明是极好的东西,这些人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当时师师正好路过,好奇心上来,便问了句怎么回事,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之所以要多嘴问那么一句,兴许是好久都没见过那么漂亮又干净的女子了,她在浊世中徘徊,一颗心也变得浑浊了,很羡慕对方。 她将清音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一路上女子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很淡然,倒是让她高看了几分。 之后她将“胭脂红”交给了师师,并告诉了对方用的方法,因为成色很好,所以需要的量极少,每次只需用簪子挑一点就行了。 师师自然是不敢自己先用的,于是先让莺儿用了一点点,发觉没什么异常,然后自己也用了一点,然后她惊奇的发现,的确是好东西,胭脂水粉这类东西,她从来都是不缺的,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胭脂红”是那女子自己制的。 她出来的时候,清音正定定的看着墙上的一幅画,画中有一株迎动冬绽放的腊梅,干枯的树干以弧形弯曲的生长着,枝头上有两只白头翁相互依偎着,树下还有一丛不知名的野花盛开着,大片的留白给人孤寂,凄清的感觉。 “林姑娘也喜欢画吗?” “恩,只是觉得这幅画画的很好,却未免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师师喜欢字画,只是涉猎不深,想要精通,除了天赋外,还要投入极大的精力。 “你看这丛花,画师作画的时候明显是被人打断了,续画的时候总感觉少了什么,于是在树下添了这丛花,虽然画的很精细,但意象不符,总有种令人突兀的感觉,好像不该放在这。” 师师看了看,的确如此,但又感觉不是很真切,这幅画是赵佶私会时送她的,只是将这番话记住了。 师师愿意以高价买下胭脂红,但有个条件,便是只能卖给她一人。清音想了想拒绝了,然后将林府的事情说了,师师就有些愁了,这种好东西,用的女子多了,很快就会传开的。 只是清音说,胭脂红的材料有一种比较稀有,而且花期短,她能制的不多,师师想要,所有的胭脂红六成卖给她,四成卖给林府,若是传开了,到时候就令说。 她今天来,是来送胭脂的,紫茉莉的花期快要到了,还想要胭脂红,就只有等到明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