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之行》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一章 失昔未记曾经雪 亭台邂逅双皎月 腊月三十,朝,灵州细雪纷纷、绵绵飘落烟郡。 “徐信凉!太阳都落到屁股上了,还不起来!” 经过二姐徐子雅的破门而入,兼且大声训斥,睡梦中的徐信凉登时惊醒。 他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望去窗外,此时细雪正飘,故意推搪,慵懒的道:“外面正下着大雪,学院应会赐告。这样过去,只怕白走一趟。” 伸伸懒腰,抱着被子,睡了回去。 徐子雅一听,忍不住将手中的铁铲握得嘎啦一响,沉著声,质问道:“你是打算不去了?” “任凭风狂雪急,也拦不住我学文练武之心。以免浪费时间,早点不吃,午饭记得留些给我,再见!” 说完,徐信凉便如跳蚤般,从床上一纵而起,成一道闪电,飞窜出门。 摇荡往南,途经青梅树园,将入其内,打算在凉亭如常补觉。 谁知几步行近,见到亭台对门之苦香长椅、那张孤寝的旧床,竟教一位紫衣短袍的花信女子所占。 女子也发现了徐信凉。 她将圆髻解了,乌黑柔软的秀发徐徐顺落,羊脂白玉般的脸庞登掩大半。 随之,抬起修长而雪白的二郎腿,轻轻的予徐信凉笑了一笑:“不去书院吗,舞勺小生?” 言似关怀,意又近哂。 须臾,扶起玉盏而饮。 温酒从朱唇而入,徐徐顺流,流落洁白的颀颈之间。 徐信凉双眉不展,神色有愠,不悦道:“年过十七,算什么小生!你呢,大庭广众,不顾衣着,成何体统!” 女子微微一笑,便不现了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嗯哈,小孩子。” 徐信凉哼了一声,匪做理会,径闯亭内,卧在左边的长椅之中,双手垫起后脑,瞥了女子一眼,问道:“见你眸色,是外域的人?” 女子稍稍的侧低著脸,一段青云小小的倾坠:“你在学院总被欺负,对吗?” 她浅浅的笑了起来,双眸弯弯,正如残冬三十夜,暝空惟皎之玦月。 徐信凉不以为然,转过头去,张望一池绿水,心道院之武劣,不如不学,口中却说:“大雪天气,费事过去而已。” 女子捻起一颗青梅生果,微笑道:“今早属于大雪,池塘的水,便是汪洋了。” 徐信凉颇有不悦,反道:“那么你呢?” “我常考核不过,无法成礼,所以不去。你也希望吗?” “开玩笑,我闭起眼睛都能成礼,如何像你!” 说着,徐信凉坐了起来,拍拍衣上粉尘,转身离开。 未几,踏在阶心,却又回头:“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去?” 女子微微一笑:“你害怕一个人?” 徐信凉羞红了脸,辩道:“谁说的,我…我只是怕你年过三十仍不能成礼,将被逐出书院而已!” 女子又扶一盏,回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我已经做好被逐的准备。” 闻言如此,徐信凉只好独自出园,投往韬略书院。 韬略书院是为烟郡最早建立的学院,构筑古色古香,饶有前人遗风。 又因武成名,得“烟郡武绝”之誉,是以朝武暮文。 正值巳中,徐信凉方才慢悠悠的行在舞象弟子的演武场上。 时众弟子恰在挚剑挥舞,瞥到徐信凉走了过来,俱觉不可思议,纷纷停下动作。 “停下来做什么,继续!” 武教先生训斥一声,众弟子立马回过神,继续舞剑。 徐信凉心道无趣,便走快两步,落在最后一排。 在左的少年佘阙惊讶之情仍然未殄,持剑乱以比划,注意着徐信凉,又道:“小子转了死性,居然在响午之前来到书院!” 徐信凉随口应付一句:“我出门的时候雪很小。” 佘阙哈哈笑道:“九月的晴天,你也是下午才来。无碍,反正这里的每一位武教先生都对你失望透顶,你来不来,他们毫无在意。” 徐信凉对佘阙的话并不上心,惟忆先前在青梅园内邂逅的女子,故问:“九个舞象班,最大年纪的人是谁?” 佘阙想了想,答道:“有,莫成通,他二十四五的年纪,仍在烦恼考核的事情。正常的人,都在十六之前过了。好的能职蓝衣侍卫,差的也可以授任捕役。” 答非所意,徐信凉又问:“不,我想知道女子之中年纪最长的。” 佘阙一听,罢下功夫,挠了挠头:“据我所知,没有。” 徐信凉皱起眉头,喃喃道:“既不是韬略书院的学子,无端理我做什么?” 佘阙来了兴趣,好奇道:“你认识了边度的姑娘?” 徐信凉并无听见。 顾之无复,佘阙追问:“到底同桌数月,不跟我提?” 徐信凉不愿再言,大感无趣,上前向先生告了归。 他为挂名弟子,加之无心朝学,韬略书院中的先生无一不将之懒理,任之逍遥,出了大门,折返青梅园内。 但见亭台已是空空,徐信凉既喜又索,伸伸懒腰,便卧旧床而歇。 甫歇,亭后人高的丛中忽有一人轻喝:“上命有言,韬略侯宁落十族,通擒无赦!” 闻此粗声,他将透过杂草小隙,得望两名魁梧如山的壮汉,只持钢刀、只握长戟,拦诸女子面前。 此女身材颀长曼妙,徐信凉似曾相识,心不由道:“身材像极了她。不过…不过她是紫衣短袍,这个女子却是劲装,又戴黑纱斗笠…” 谂到此地,知不关己,双眼却移不开。 女子极为不屑,轻蔑道:“所以,你们打算前来送死?” 持钢刀之壮汉并无在意,冷笑道:“哼!宁夫人,莫说虾兵蟹将,就连你的好郎君王府一等侍卫统领宁玉、老爷韬略侯宁落都被我们擒住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劝你一个娇柔女子,落魄之下,少起狂妄!” 握长戟之壮汉把眉一扬,捻着疏须奸笑起来,说道:“大哥,听说这宁玉未过门的娘子生得一副好面容!不如…” 女子闻言,恨道:“登徒!” 轻振右袖,两枚紫褐色的发丝便从袖口滑出,落入她的掌心。 随之,她将软若无骨之柔夷轻轻一挥,两根紫褐发丝便如随风的蒲公英,轻轻的飘了起来。 旋而,两根发丝忽如一挺,有若离弦的冷箭,疾刺壮汉二人眉心。 睹此一幕,徐信凉心中惊讶:“这是!” 不容细想,再探丛内,只见两名壮汉如临大敌,抖擞精神,分以钢刀、长戟打横去挡。 徐信凉心道:“这等迅疾,细针必然穿过钢铁兵器,径刺咽喉,他们只能弃兵而退舍。” 思索之间,不及仔细,彼二人就已慌忙的弃了兵,伏地打滚,沾染一身雪泥,现来十分狼狈。 女子未意强攻,淡淡道:“杀你二人易如反掌,不过,我只要左道的人头。” 握长戟的壮汉心知望尘莫及,站了起来,愤愤然道:“娘们,别怪我没提醒,今夜子中,所获的宁家族人将会全数活埋!左道何许人也?你现在离开灵州,还来得及。” 女子捻起一根发丝,分付道:“传话,今夜在此静候。” 言语之时,也向北去。 壮汉二人缓了缓神,则往东门走了。 园中复又索索。 徐信凉一望天色正午,情知没有时间来回,惟好出园,返了学院,径踏院中教室,选坐角落,埋头翻查二姐昨夜赠送的“奇招宝录”。 这本破旧古老的小册,如山海经一辙,记载许多似有似无的江湖武功。 查至卷六页四,箇中载道:“有紫蒲公英,取其绒毫于掌心,释其飘浮。突而转如离弦箭矢,厉刺眉心,名匪合针,意花无久留,迅也。” 合上书本,暗地了然:“原来并非发丝,而是天然的绒毛。能以绒毛做暗器,功力着实不浅。” 在旁的佘阙凑了过来,打趣问道:“去了会面情人?” 徐信凉不意回答,继续阅书。 佘阙又道:“你遇的人,说不准是文教先生。” 徐信凉收起书本,疑道:“文教先生?” 佘阙来了兴致,答道:“对,新来了一位美人,是文教先生,你经常迟到,所以不曾见过。她呀,貌如貂蝉、声似黄莺…除非你提及的人不美。” 徐信凉心中愿言,惟是不喜余阙,故在翻书。 但聆铜钟鼓起,三声之后,便有文教先生入来,是名斯文端正的丈夫,四十余岁。 徐信凉不免意兴阑珊。 见到货不对板,佘阙拍案而起,戟指文教先生,喊道:“你不是!” 文教先生托托沉重的叆叇,言道:“传授课业的秋浦先生已然请辞,职位交付与我。这位学子,仔细情绪。” 见到佘阙仍未打算休止,徐信凉将之扯了落来,低声道:“先生忍你,有限度的!” 佘阙恢复神智,方肯坐来,翘起了椅,抵在墙上,双掌垫起后脑,闭目惬意,自言道:“算罢了!整个学院数我们最差,先生也是,不对,除了我的秋浦美人。所以学与不学,又有何妨?” 记得青梅园中景,徐信凉便问:“王府一等侍卫统领、韬略侯,都是什么职位?” 佘阙一听,忙使椅脚落地,钦慕道:“王府统领宁玉,吾辈之楷模!韬略侯宁落则是次二品的文官,学院用他之名,毫不惭愧!” 随之又说:“他们父子合谋造反,御史大夫左道联合领侍卫大臣抄他十族。通过太后旨意,决定今夜子时在灵州雨郡诛臣台上行刑。我早已备好船票,打算跟表兄去见楷模的临终一面。谁知那小子临尾约了姑娘,于是多出一张,半价二十五文,你要不要?” 就地取出了两张黄皱皱的牛皮小票。 徐信凉抢过一张,说道:“今晚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章 夜上无星独玉环 江中有月伴客船 出了书院,候至夕阳将逝,临近昏夜,始肯归家。 甫进家门,便掷书袋于案,躺卧摇椅之中,放松全身,养神的道:“二姐,我回来了。” 徐子雅抄铲行来,皱眉道:“正午时,何不回来?” 徐信凉叹了一声,掩面道:“学业繁重,束手无策,唉!” 徐子雅半信半疑,返入厨房炮制。 小刻,盘接一盘,堪堪六荤,逐样上台。 徐信凉伸伸懒腰,起身到台,稍张虎口,捏稳了箸,即便乱夹兽肉,吞并下去。 却因猴急,不慎呛哽,咳了起来。 徐子雅嗔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争!” 徐信凉止了咳嗽,擦擦嘴道:“二姐,韬略侯是什么人物?还有,我常感觉自己并不是自己。” 得聆“韬略侯”三字,徐子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稍纵即逝,随之讲道:“跟你说过许多遍,我们自幼失去双亲,姐弟三人相依为命。大姐嫁给了船商,漂泊江海,隔三年归家一次。至于你的感觉,定是读书不曾用功,使得越来越笨,甚事都忘记了!” 便举双箸,往徐信凉的头顶轻轻一敲,责怪道:“好端端的又问!” 徐信凉唉哟一声,笑道:“岂不越来越笨!好了,吃饱!” 打个饱嗝,企直了身,自房中取出一柄古旧的青铜剑,斑斑锈华,是名“长旬”。 徐子雅颇觉惊奇,问道:“你去边度?” “余阙教我今晚练剑,不回来了,你掩好门。” 交代既毕,徐信凉使剑纳鞘,系在腰中,就踏出门。 径向前行,薄园青梅,望得箇中冷僻,遂入杂丛、伏匿其中,打算静候女子一阵,如不可遇,便往码头。 以此挨贴草茎,未几,见了修然如鹤之碧眼女子,其衣墨服、乌纱斗笠,从南门而来,走入凉亭,冷冷道:“既然已至,何必藏匿?” 徐信凉心道教识,正要起身,谁知膝争欲动,但聆一句娇声,说道:“不愧是灵州巾帼,三曜御前侍卫云绵大人!” 须臾,清风自西而来,轻轻向往亭中去拂,拂起了墨衣女子的乌纱貌帘,弹指却复,犹云遮月。 徐信凉捕此移云开月之一瞬,略略得窥,见她肤如素绢,深似亭中邂逅之凭椅花信。 故此意立,打算说道,却见西边的小径丛中走出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又上亭台,与墨衣道:“云绵姐姐,我要跟你一同救人!” 女子冷声道:“此等‘二月春风’,毁败了肖子樱的名声!你只需归家,转告左道一句,多行不义终自毙。” 徐信凉闻言,终究难忍,拨开乱草,轻斥道:“姑娘好心助你,何要小觑于人?” 女子哼了一声,冷冷道:“躲了那么久,肯出来了?” 徐信凉情觉难堪,窒窒道:“我…我正当无聊,在草里翻促织!” 务求真实,回顾丛内,拨弄杂草,佯在搜索。 又一边流眄墨衣女子,心道她与今朝亭台所遇之花信身材一致、肤色一辙,目的也似,若之匪是一人,谅无这般巧合。 毕竟眸如晴空之淡蓝,除非孪生。 若者无双,同是一人,为何态度忽而转变? 登又记起自身不知从何时起,除了以往的剑招身法,余外故事统统忘却。 所谓二姐,只是徐子雅的提点。 有胜无的大姐,更是半点印象也乏。 从此生疑,真不真是“徐信凉”,苦于良医难寻,到底不知何病。 止于此,有所解悟,心道:“早间相遇,她见我不去韬略书院而刺我心智。今夜相遇,她知诛臣台危机四伏,因此冷语相向。不论何种,都是为我而好,缘是我与宁家有关?” 女子忽道:“我没有时间陪你们闲戏。” 少女意图再劝,但女子出了凉亭,向北离去,顿觉恙恙。 徐信凉费解,上前问道:“为何你不去追?” “云绵秋浦的轻功身法,在灵州找不到相对的。” 讲到这里,少女轻叹一声。 徐信凉惟是留意了“身法”二字,不以为然,回道:“那倒未必。是了,肖子樱又是什么人物?” 少女听了,双颊倏粉,神色倾慕,流露道:“他身长九尺,腰佩青天玉柄扇,手执丈六银枪,为第一倜傥的三曜御前侍卫。” 徐信凉假续少女之言,笑道:“我买了船票,正好可以觌面这位风流人物。你若跟去,我便寻多一张。” 少女摇摇头道:“船票不是问题,只怕我们身法不足,误了开船的时间。” “我有一招仙人传授的身法,可以日行千里,你大可不必担心。” 徐信凉得意扬扬,拉开马步,示意少女上背。 少女半信半疑,但因极思良人,便屈就了此无鞍之背,揪握其领,颇有怀疑,皱眉道:“你是真的才好!” 徐信凉笑道:“你稳当了便是。” 说罢,双腿一跋,似马扬蹄,贲往前窜,迅之若电。 天愈沉,月更明。 青梅园南,似有一颗陨落的流星,横划而出。 夹道烈风虎啸,少女其姝,心中悼悼,惟将徐信凉的领口揪得更紧,但仍不得解畏,争要拍肩止之。 谁知景物幡然一转,她眨了眨眼,得望游船行客、江上人家,情知已处码头,但觉匪夷所思。 徐信凉暗使衣袖,拭去颡泚,完了板身,扬言道:“生平最慢今次!” 见了少女既不声,又不落地,回头问道:“怎么,不愿去找肖公子?” 少女方才醒来,促忙下地,满是羞涩。 徐信凉张望周遭,只因人多,不得余阙何在,便无愿候,跟少女往至岸边。 岸边有守关者挡,少女予其一锭白银,又指徐信凉道:“连他一起。” 白银当前,守关的岂敢轻待,忙将少女、徐信凉二人请进雅致舱内,奉上美点佳茶,赔笑道:“小的需上岸了,有甚要求,可以招呼舱内的人。” 少女点了点头,淡淡道:“行,你去罢。” 守关又以笑脸相还,退了舱,上去岸。 徐信凉则将余阙的船票取在掌心,对视著,苦笑道:“白白浪费二十五文。” 转而问少女道:“那风流公子,与宁家有什么关系?” 少女聆言,心如被提,歇了一阵,才道:“他是韬略侯的义子。九秋行动时,父亲答应了我不杀他,可他却自投罗网!” 徐信凉长唔一声,赞许道:“不错,他若非有情有义,你也不会对他深情。” 少女嗔道:“你懂什么,小孩子!” 徐信凉不由好笑,饮一口茶,有心戏道:“敢问老太,云绵又是韬略侯的什么人?” 少女解道:“云绵秋浦,她是宁玉未过门的妻子,任职三曜御前侍卫。因是青州牧之女,得以不受牵连。我知她今夜必要救人,也知父亲势要杀她,于是偷走出来,打算与她并肩。” 徐信凉心道:“余阙所谓的秋浦先生,应该是她。” 回望渐离渐远之烟郡,想到无辞而别,不禁有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章 独步过岸诛臣台 青锋将杀戒未开 临近亥时,船身突然晃起,转而定顿。 徐信凉则将树身,长吁一口气,说道:“泊岸了,天色不早,我们必须把握时间。” 少女默许,走在前边,出了舱,临贴艞板,但又停住,暗暗的道:“不好!” 徐信凉未知其意,望去岸上,见有官兵执枪把守,便想少女偷走出来,惧父搜寻,因而成了惊弓之鸟,抚道:“你太多疑,有官兵是自然的。就算皇帝微服出巡,也未必有人认出,何况是你?” 少女摇了摇头,指点岸上检查路引之人,说道:“不怕官差,他们为了云绵姐姐而来。只怕这个关卡使,他曾见过我的一面。” 徐信凉皱眉道:“如果真的为她而严阵以待,那就说明人还没有被擒。若你担心,便回船了,我自己过去。” 少女不依:“你在雨郡人生路不熟,很危险的。” 徐信凉拍拍腰间的木鞘,自信道:“我从未遇过危险,倒想尝尝箇中滋味。” 说罢,大步流星迈至关口,取路引予使者观察,时聆少女娇声道:“我不回去!” 转头一望,少女正被身著灰袍的中年男子轻按着右肩。 料是少女其父之属下,徐信凉因此不愿出手,惟向关卡使道:“使者,有人在你眼皮底下犯事。” 关卡使头也不抬,推来路引,说道:“劝你不要多事,到了雨郡好好做人。” 徐信凉不舍,又道:“她的父亲可是左道。” 关卡使抬起了头,不耐烦道:“送她回去的人是左御史大夫的胞弟,次二品典仪统领。你若不是少年,我早唤枪兵拿你回去。听大哥一句,切莫迷恋侠客,那是子虚乌有的。” 徐信凉得知其人与少女有亲,便无干涉,独步入关。 大风忽起,雪从四散,如碎玉琼乱,尽落身上。 他未识路,所以罕遇一人,则以诚询。 人见少年,故无所掩,遥指前方。 故他径直无曲,行至半坡,抬望前方人众密集,如不散之愁云,情知大抵到了。 走近一观,约约三两千人,掎裳连袂,共瞻九尺高台。 心道如此高台,这般盛况,应是诛臣台无差,于是过去。 务求贴近,便如蛇鳝,蜎窿蜎罅,历经辛苦,方才抢占前头。 得见台下有造铁篱,篱内九百囚衣,无论妇孺老少、男女青壮,全无惧色。 对此硬骨,暗生敬佩。 又望台上行刑官之案前,跪著三人。 此三人胸前俱挂一牌,朱漆书以“逆贼”加之姓名,是意戮损人志。 位中老夫宁落,银眉剔竖,意极愤怒,当是韬略侯。 左右青年俱存英姿,尤左者肖子樱,残衣难减其肤如雪,污垢不掩其之洁白,乱发难消其貌如玉,跪姿不弱其之凤态。 有若斯人,徐信凉不禁感慨道:“难怪父女不和,难怪!” 赞叹之际,瞥见傍女通体墨服,顶戴乌纱斗笠,知为云绵秋浦,于是侧身与之微笑道:“秋浦先生,我们或许相识。” 云绵秋浦并无望来,神往台上,冷冷道:“好奇看戏,我不理。” 徐信凉存心打探,低声道:“我是宁家的人,岂只看戏?” 云绵秋浦颇有讶色,敛眉道:“你跟宁家没有任何关系,不必送死。另外,仔细周遭,或有敌人。” 徐信凉笑道:“你穿了这样古怪的衣服站在前头,仍无谁人起疑,何况他人?” 随之又言:“左道从九秋开始缉捕宁家,我也正从九月记事。” 云绵秋浦冷冷道:“你只会使我麻烦,快返烟郡,好好习武,他年再来。” 徐信凉拍了拍腰间的“长旬”,蔑笑道:“你太小觑我!” “鞘受蠹了。” “禾杆盖珍珠,听过没有!” 徐信凉拔剑出鞘,请她一览。 但见一匹快马纵跃上台,刹在行刑官之左。 徐信凉只好不发,复观台上。 坐鞍之壮汉下马利落,跪递文书,与行刑官道:“王大人,请阅。” 行刑官即刻接过,拆开书信,摊展阅之。 须臾,朗声道:“慧太后诞辰,血腥延迟三日,钦此!” 是言发布,观众虚了一声,登如潮退般散去。 见了云绵秋浦也随大流,徐信凉快步往跟。 跟至东街一座石桥,望得四野无人,便道:“刚才是个好时机。” 云绵秋浦似无听见,行在河边,取出小帕,浸在水中,摆了摆。 徐信凉不悦,意欲扯其面纱,上前道:“说救不救,忽冷忽热!我倒想见识见识,你到底是何种女人!” 云绵秋浦心中一凛,忙将起身,抬高玉掌,亮出所捻之“匪合针”,皱眉道:“你敢?” 徐信凉毫无惊惧,仍步步逼近,又道:“为了真相,没有什么不敢的。” 云绵秋浦退了几步,情觉跟沾些水,无法退舍,只好道:“我来书院,为寻一个好友。他是当今丞相的独子,‘易会第一剑’,剑花凤三生。好戴银制面具,我也未曾睹过他的真容。初遇之时,觉你跟他的身材有几分相像,可惜,你丝毫没有他的神韵,剑技更不必提。” 徐信凉一听,拉高半截青锋,言道:“我跟你说过,九月之前的事情统统忘记,所以,我未必不是你要寻找的人。” 云绵秋浦苦笑道:“当你是他,如今又有何用?” 收起小巾,走了几步,回眸道:“习武学经,方是你的正路。” 徐信凉乏解其意,正待问话,她已远去了,不自言道:“你都没见识过我的…对了,沾湿的小帕,何只握在手中?” 左肩倏教拍了一拍,其人轻喝道:“小子!什么时候上的船?” 聆此声线,知是余阙,转眼一瞥,见果然是,便道:“人太多了,望不到你,惟先上船。对了,听过‘易会’不曾?” 余阙答道:“当然!剑花凤三生、刀鬼陈长吉大名鼎鼎,不识就懵!吾辈的目标就是先当上三曜御前侍卫,再给丞相看中,调我入会,到时候…” 徐信凉不许其说,又问:“剑花凤三生,你认识么?” “懵呀,那样的人物,我怎么可能认识!” 余阙摸了摸肚皮,又说:“不聊这个。饿了,走,去客栈!” 徐信凉存有务托,便从其走。 时踏子正,漫天鹅毛。 两人负雪而行,临近一家客栈,远望其匾,名“四海客栈”也。 徐信凉先到门外,粗略扫内一眼,并无发现空位,便道:“往别一家。” 余阙颇感无奈,回道:“往时这里冷清得很,今晚都有这般生意,其他的客栈,更不用去了。” 不久,便有跑堂过来,赔笑道:“两位客官如不嫌弃,角落有张稍旧的小圆台可以用膳。” 徐信凉二人情知没得选择,惟有顺从,踏了过去。 未曾坐落其台,只隔六尺,即有一阵鱼腥臭味扑来。 得近一望,所谓稍旧之台,恰是杀鲜的大砧板。 徐信凉觉实难闻,到处张望,瞥见跑堂开了二楼中间的厢房,箇中无客,遂指而问:“那间房,不能坐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四章 锣缺三分如意敲 满堂一剑繁叶夭 跑堂赔笑道:“那是周大人预订好的,今夜子末要共三曜御前侍卫徐大人用膳。” 徐信凉无理谁人预定,只道:“现方子正,等我二人吃饱,兴许他还未到。就算来了,周边总有客人结账。如不然,我大可折返于此。” 余阙捏着鼻道:“寻常桌台破些无妨,大砧板实在难闻!” 跑堂不好推辞,顿时难决,便将寸光乱射,射到门时,突然大亮,兴奋的道:“周大人来了!” 徐信凉望去门外,只见二人,其一年近五九,须稀眉疏,正是诛臣台上的行刑官。 彼旁是名顶戴三颗紫曜宝石束发冠、衣着鹰隼服的俊美公子,年不过四七,傲气凛凛,迈步风起拂衣,走在行刑官前,径上二楼。 见了如此人物,众客停箸,纷纷敬言。 “三曜御前侍卫大人!” “王大人!” 跑堂情知徐信凉二人无话可说,便来问食,恭敬的道:“两位客官需些什么?” 徐信凉料无甚何,惟跟余阙坐落旧台,任点几样,将跑堂催促走,始抿一口热茶,言道:“你是今夜回去烟郡么?若是,请与二姐报一声,说我到了外地远游。” 余阙皱眉道:“何解?“ 转又瞪大眼睛,问道:“难不成,你想去救宁家一族?” 徐信凉颇觉奇怪:“我不曾向他提及,何以得知?” 点了点头,答道:“这件事,你不必跟二姐明说。” 余阙犹是费解,愁眉道:“发烧还是发侠客梦?虽说你的剑法厉害,但只限在韬略书院,出来大地,便不算什么。” 徐信凉谂彼决无好心,故从袖内摸出三两碎银,寘在台上,指著道:“你的酬劳。记住,必定不可以向她说真。” 余阙知劝无用,勉为其难取了。 不一阵,跑堂奉肴上来。 徐信凉腹中实在,加之台有鱼腥味道,未尝些许。 余阙倒无甚虑,凡物则举箸夹,凡夹则张其口,鹘仑吞枣。 徐信凉见状,只是微微一笑,不做打扰,留心二楼中间的厢房。 又去一阵,房门忽而双开。 六名跑堂连忙过去,恭迎行刑官、徐侍卫。 至领两官越槛,上了马车打道,六人才肯入门。 徐信凉闻及“三曜御前侍卫”的名堂,料此徐侍卫道行不浅,但今之计,惟有擒了行刑官,方能救人,是故偏上虎山。 即便动身,向余阙道:“我话必要传达,万事小心。” 余阙仍在扒饭,头也不抬,满腔是羹,答应道:“少侠,你也一样。” 徐信凉摇了摇头,便自出门。 栈外飘起鹅毛,寒风一吹,立时乱散。 徐信凉负著剑行,霎时间,鞘已结冰,背如一根冰柱贴着,寒意从背透心。 况又衣衫轻薄,冻透之下,成铁一般,雪著肌肤。 皆不顾,仅遵行刑官、徐侍卫二人之车辙马迹,来至一座大宅附近。 宅之大门,树著六名守卫。 徐信凉心道冒然去闯,撩起千夫执刃,事辄败坏。 务求两全,便计行往东墙,搜查一番,望有无机。 甫一转角,撞正了巡逻的护卫。 护卫见了来人鬼祟,警惕的道:“是什么人!” 徐信凉一望其身,朱边青服,恰是官衣,心生一策,微笑道:“是你。” 护卫情知来者不善,皱起眉头,便想鼓锣传讯。 但欠三分克敲,徐信凉当先一步,摘剑握鞘,使柄望其左颈,飞快拍落。 护卫难以躲闪,倏中如铁之柄,竟身一战,瘫软伏地。 徐信凉把握时间,不假思索,将其青服皮帽剥除,披盖上身,即感暖热。 又领锣鼓,至了正门,微微低头,压著声道:“六位大哥,这时天寒地冻,小弟巡逻久了,口干舌燥,想入去饮口热茶,暖暖身。” 护卫常替,门卫难辨,因而无妨,推门予进,当中一人说:“快些,莫教你的班头发觉,不然工钱又须大扣特扣了。” 徐信凉见了放行,多谢一句,辄入了门,走进院落,仍将直行。 到了尽头,竟现三个路口,登难择何。 不决之际,恰瞥巡逻班头出来夜尿。 班头见了徐信凉,快从东路的长廊飞奔过来,手也指着,轻喝道:“好小子,竟敢偷懒!” 徐信凉料此多事者,匪一般人,应属班头,惮教认出,头不敢抬,低声道:“天寒地冻,口干舌燥,我仅尝口热茶,即便出外巡逻,还望班头见谅。” 班头伸出手掌,昂起头,望着檐道:“犯错就是犯错,必要惩罚!” 徐信凉明白班头的意思,暗暗欣喜,取出八十文钱,奉了过去,言道:“小弟初来乍到,忘了长廊如何行走,望班头再陈一遍。” 班头心中得意,不形于色,收起钱,咳了一声,回道:“西廊,宾客专用,需要时,能够进去巡逻,平日不可。中间是为王大人专用,除非亲信家属、丫环侍卫,其他一律不得擅入,否则侍卫拔剑无情。 剩余东廊,便是家丁、护院所用。不过你须记住,凡巡逻期间,绝不得肆意出入,否则罚银是轻,革职方重!我这便回去继续处理事务,你休息一下,便要出去巡逻,切莫有第二次了。” 徐信凉把头埋得更低,复道:“我明白,决无下例。” 班头应了一声,便将走远。 徐信凉心想八十文钱就能探得前路,价值非常,欢愉不已,快从中去。 穿过长廊,未见防守,心生奇怪,但犹长驱。 尽头以后,又是院落,恰立侍卫三人。 众侍卫一见生者,立马拔刀,迎了上来。 徐信凉意图蒙混过关,免去无畏的比拼,故道:“王大人召我进来,言有急事。” 在左的侍卫冷笑道:“哼,好听点,你就是巡逻的。照直来讲,不过是个打更的小子,大言什么?” 右边的侍卫附和道:“你何时用此借口不好,偏在王道休贪香时用,讲懵也抬举你了!” 中间的侍卫,较二人年长,是为大哥,他将锋芒敛回,说道:“见你年纪不大,今番就许你走。如有下次,眼前枝条便是你的下场!” 他一往身后三丈高的槐树指去,身旁两名侍卫即刻亮刃,腾跃而起,分照碗口粗的大枝去劈。 银光一闪,嗤的一声,两段粗枝应声而坠。 侍卫二人稳稳落地,将刀还鞘,扬眉得意。 但望徐信凉不动声色,大感意外,又觉恼羞,齐声轻喝:“小子,竟敢不走!” 徐信凉抬起了头,分析道:“两位的劈法实有缺陷。” 侍卫二人原有恨意,闻及此言,更是难抑,暴躁起来,相相举刀,势要劈来。 侍卫大哥促忙横臂拦著二人,转问徐信凉:“你有什么高见?” 徐信凉答道:“他们纵身跃起之时,奋尽全身力道,倘用刀法,何要着重轻功?舍本逐末,为一缺。” 侍卫大哥哂笑道:“按照你的想法,赤脚光身,举一柄纸造的刀锋,岂不更加省力?” 徐信凉摇摇头道:“你错了,须跃三尺,决不多高半尺。二位刚才一跃有余,浪费。致使力道不足,致命也。” 行到两段树枝当中,复又解析道:“以二位功力,折枝不难。但切口却有三道明显的间断,便是分散了力道的证据。无论会谁,都须竭尽全力,可谓武道,可谓自守。二位却觉树枝平平,对与不屑。殊不知旗鼓二人,全力一人,半力一人,后者定败,败非实力。觉己长、估人短,此二缺也。” 侍卫大哥别有见解,反道:“伐树不是生死对战,何须过甚?” 徐信凉登时语塞,转又记起一人,既惊又奇,仍说:“刀奴云‘力不足,全力以赴;力足,亦全力以赴。始游江湖矣!’先君之言,往日如雾,这时观二位而得以拨开,乃知诚无欺我!” 侍卫大哥半信半疑,试探的道:“阁下少年而已,却有如此深悟,还请出招教我兄弟三人开开眼界。” 徐信凉情知使服三人,自须献技,按鞘而道:“可以。不过,眼界一开,我须知王道休身在何处。” 侍卫大哥爽快道:“尽管施展,若无虚假,我兄弟三人不怕另谋高就!” 侍卫二人俱觉徐信凉纸上谈兵,聆及大哥之言,心中暗想:“小子倘为虚假,即刻将他切做内竖!” 徐信凉抱拳道:“教三位失职,真对不住!” 则朝剑鞘轻轻一拍。 咻的一声,剑柄连锋,出鞘似箭一般疾往槐树飞射。 他也随之踏前,如流星横划,弹指肩过青锋,得以擒握剑柄。 时已近树,脚尖略点枝杈,升跃而至高丈余,扬起青锋,立往一截尺半粗枝斜斩过去。 剑光骤闪,形半月之弧。 差的一声,粗枝登折,飞坠而落。 转又飒的一声,青叶撞地,分散开去。 恰是“云仙剑法”中之“偃月势”。 教剑如刀,故走偏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五章 青梅游侠欺鹅毛 灵州老夫煞地牢 生平未见,侍卫大哥难以忍住,拊掌喝彩,称善道:“妙!‘流星逐’身法一绝,当剑作刀,又是一绝,两绝之下,我实不及!” 徐信凉收剑回鞘,颇有愧色,抱拳道:“如非必要,诚不愿此。” 又想彼知身法之名,料昔见过,或知些甚,便又问道:“未知兄台从何知我身法名堂?” 侍卫大哥先是还礼,敬道:“道听途说而已,今夜初次觌面,惭愧,惭愧。” 徐信凉听了,不免失落。 侍卫大哥抱拳道:“今夜离开王府,已成定局。他日但于四海之内再会,王锦惟求能与剑神有个招呼。” 徐信凉知其何望,故无掩隐,表明的道:“剑神岂敢,在下徐信凉,今夜粗鲁,还请王大哥见谅。” 王锦摇了摇手,微笑道:“那里的话!徐侠士承之有余。言归正传,王道休时在南厢陪妾,剑神有著要务,须急去办,切莫教我耽误。” 徐信凉方醒过神,连忙作揖,称谢一回,便朝南厢,匆匆往去。 临了其内,见到厅上乏卫,仅有小婢,则先夺过横寘台上的切果小匕,快贴小婢右颈,轻喝:“领我去见王道休,倘有虚假,应知下场!” 小婢虽是惊恐,但想志不在我,指路何妨,是故轻步向南,走入一条小廊,停在东厢的第二间房门之前,低声道:“侠客,便是这处了。” 徐信凉谅此小婢不敢使策,便无思索,扬脚向前一蹬,琫的一声,檀门便教踹开。 恰见二人贴肤,女者原是娇媚含笑,倏见来人持匕,惊到花容失色。 夫者眉须稀疏,正为王道休,他望来人,立时警觉,坐起身来,欲敲床头铜锣。 徐信凉岂肯,先他一步,挚匕向前,往之咽喉一抵,冷冷道:“你不想死,着好衣衫!” 王道休赔笑道:“侠客,有话好说,先将匕首移开。” 徐信凉双眼怒视,冷声问道:“竟敢还价?” 王道休大惊失色,忙道:“不敢,不敢!” 徐信凉又命小妾:“穿好衣衫,在此睡上半个时辰。” 小妾失措,惟有照做,入在被里。 王道休只想保命,试问道:“侠客,若是索财…” 徐信凉淡淡的抢道:“索命。” 王道休见惯风浪,冷静非常:“年轻人,你要杀我,那么,你的后半生都须毁坏了。” 徐信凉不意表露真实意图,言道:“我索韬略侯之命。” 王道休闻言如此,登时放松,得意道:“他已是阶下之囚、将死之人,正合侠客心意!” 徐信凉轻喝道:“必要亲手而刃。你只管带路,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夺你小命!” 匕首就往内沉,将之左咽压生一道血印。 王道休觉痛,忙道:“侠客好心,我岂不肯带路!” 徐信凉始将放松,顺其所向。 府上纵存武功高强的侍卫,到底不及徐信凉之近在咫尺。 王道休当知此理,既庆幸西苑今夜只安排了少许侍卫,又暗骂守卫无能。 未几,徐信凉发现王道休兜转的走,似乎有意绕路,便又将刃一沉。 王道休情觉徐信凉曾过地牢,愁眉道:“宁落、宁玉、肖子樱三人囚在地室,家眷弟子则在牢内,两者实距南北。侠客好心,本官岂敢乱来!” 言语之间,已进西厢的院落。 他将踏前三步,停在石几之前,把茶盘中的西施壶朝左微移。 但闻呜的一声,墙角一株桃花,竟自朝西蠕动,开出一口地道。 徐信凉恐防有诈,许王道休先行落去,方才殿后,齐下了二十二级石阶,转右即现长廊。 廊之两旁,俱是牢房。 在左的第一间,所囚之银髯老夫,徐信凉一望识得,恰是诛臣台上所跪中人,韬略侯是也,故命王道休,低声说:“开!” 王道休不敢违抗,将门揭之,朝内冷笑道:“宁落,我慢杀你,但有心急的人!” 银髯老夫宁落哼了一声,不屑道:“我活了大半人生,何用贪此半晌?” 王道休欲再出言讽之,后脑忽然一痛,立马无识,软伏在地,缘被徐信凉以刀柄击破。 徐信凉深知情急,于是弃了小匕,快将牢门大开,扶出宁落,作揖道:“晚辈来迟,还望宁老前辈恕罪。” 见此少年,宁落竟甚惊喜,老泪在眶,欣慰道:“好!好!” 徐信凉有言意询,仍暂不提,而取管钥,先释了旁牢之俊美青年,即肖子樱。 肖子樱答谢一句,问道:“不知少侠姓名?” 徐信凉怀以救人为先,故道:“以后详谈,此地不宜久留。” 行到第三牢房,却闻踏踏之声,如脚撞地,接连而来,知有敌兵,暗道不妙。 经有三十余人在廊口涌来,皆衣劲装疾服,挚著长剑,排成四行,中空一道。 须臾以后,便现饰华服、握麈尾的白净宦官,莲步从楼道转角过来,立在空道,尖声冷笑:“哼哼,早料慧太后仁慈,既命王道休这等无用之辈,又宴请一众狱卫,致此失守,险要逆贼逃离!” 宁落站在前头,戟指白净宦官,横眉怒道:“唐华,你我本属同门,今日兵刃相见,若有死伤,不得怪我!” 宦官唐华捂口一笑,轻挥麈尾,轻蔑道:“哼哼,就凭一个青头、一个花瓶、一个垂老文臣,便能抵挡我从青狼军中择出的三十三名超凡剑卫?” 罢时,众卫缓缓前行。 徐信凉情知难免一战,送管钥予宁落,低声道:“前辈,你先解锁了宁公子,我则与肖公子杀一条血路出去。” 宁落不理。 肖子樱毫无惧色,淡淡的道:“无寸铁用,先取一把。” 说着,先似探霄的雨燕般,轻跃而起。 素服飘动,清风熙熙。 半空中,清风徐徐向前吹拂,他修长的猿臂望准最前的剑卫掌心所握,凌空一收。 在前的剑卫明白肖子樱意欲凌空夺刃,下意识的把握剑柄,但觉指骨突然剧痛,每根手指都似被铁钳咬死、不迭扭转,实难按住,惨叫一声,摊开了掌。 因而手中的长剑流失,顺风飘荡,荡在肖子樱之前。 肖子樱轻轻一握,笑言:“多谢割爱。” 唐华赞道:“好一招‘二月春风’!如此观来,剑卫之中,犹存些许杂质。” 言尽之时,轻抖麈尾。 昏黄烛光之中,几根麈毫脱落。 失兵之剑卫莫名的惨叫一声,伏地而亡。 徐信凉首先发觉,剑卫后颈沾了一根柔软贴肤、不甚明显的麈毫,大感意外。 随后,又觉掌心软绵,摊开一观,管钥竟成齑粉,齑粉之中,夹杂一根细长的麈毫,更为惊异。 唐华指指第三间房,笑道:“这位王府一等侍卫统领,仍是呆在九银牢柱之内为宜。” 剩余的三十二名剑卫忽而加快脚步,飞冲过来。 肖子樱料有零星时间,与宁落道:“义父,我跟少侠杀出一条平路,你便择机离去。至于大哥,子樱一定将他救出!” 宁落凛然道:“我之好儿与友军在此,更有九百亲友弟子不能脱困,独自苟活,无如一死,以证老夫清白!” 众剑卫时已入来丈内。 徐信凉心知不能再候。 肖子樱却先一筹,腾跃上空,轻扬长剑,只朝来势众卫,横划一笔半弧,生起一道半月似的劲风,天降而落。 众卫颇觉利害,齐竖长剑,奋足膂力,似当风暴一般,勉做前行。 徐信凉则假顺风,如虎添翼,迅捷而临众剑卫三尺之内,快以“云仙剑法”之“盘花势”攻出,提剑从左往右,横扫众军。 将剑拟棍,扫折万华。 元触极西剑卫之第一锋,玎的一声,彼剑卫顿觉虎口酸麻,长剑立时挣脱,随风浮荡。 棍势未停,仍飞快横掠,如拨弦一般。 即生玎玎之响,指弹琉璃之音,连而不绝,长剑应声宕起。 霎时间,两墙红烛,剑影乱舞,漫天青锋,乱触繁堵。 众卫失了兵器,相望正在上空打架的长剑,跋也及胡,疐也其尾,未明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六章 偏坐不离待以制 紫毫泥中意犹赤 宁落见状,捋髯大笑道:“哈哈哈!唐华,这便是你所挑选的精英?” 唐华双目微敛,小步向前,揪过来一名剑卫,阴沉的笑道:“出门之前吃错了药,还是宁家与你有恩?” 剑卫神色慌张,双膝一软,抱拳道:“提督大人饶命,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说完,忙从怀里取出一纸小信。 唐华立将夺过,心中默念:“子夜,太后成宴,提督谨记,勿欠。” 既聆如此,恨道:“偷梁换柱,果真了不得!今番幸存,宁落你当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为宜,哼哼!” 无理剑卫,径自扬长。 宁落吞下怨气,问一众剑卫:“你们确是慧太后所使?” 有名剑卫突然半跪,复道:“正是。禀韬略侯,在此之前,左典仪统领得三千兵马,意图趁夜,活埋侯爷一族!” 肖子樱眉头一皱,大感不妙,问道:“时辰过了多久?离此大抵多远?” 剑卫低头道:“唐华在旁观看,候至全部活埋,才到这里…典仪统领又在表面压重石、敷泥浆,以火烘干,太后得知,亦也无策。” 宁落闻言,竟身一战,若教雷电所击,悲叹不已,自责道:“老夫无用!无用!” 肖子樱记得尚有一兄承限,又问:“有甚办法破开铁牢?” 剑卫不敢抬头,前额挂着汗珠如豆,颗颗饱满,答道:“九银牢柱,除非管钥…” 肖子樱自存想法,扶起宁落,与众卫道:“你们先带义父离开,我一人独留。” 在旁牢间,忽有人道:“谁也不准留!” 宁落一听,知子宁玉所发,忙携肖子樱上前, 徐信凉也作趋步,来到牢门,见了宁玉挺立如竹,正气浩然,心中暗赞:“能得秋浦垂青,又怎会是贪生怕死之徒?” 宁玉见父已来,劝道:“常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无柴烧!’当下宁族只存我们三人,若同毙命,清白之实,岂有证日?子樱,沉下心来,终有良策。如今我身虽死,但与亲眷同僚相会,何有苦哉!” 众卫突然半跪在地,齐声如雷:“定保侯爷平安!” 宁落颇有感触,紧握爱子伸出来的双腕,难抑老泪,点著头道:“好,好!我宁家没有弱者,他朝老夫重返黄金台,定将左道满门乱裁!” 宁玉轻轻挣脱父亲,就地盘膝而坐,闭目养神道:“爹,子樱,勿再牵挂,保重!” 肖子樱心中长叹一声,便扶著伤心过度而微战的宁落,转身离去。 众卫立马上前,将二人包围,前后护送。 徐信凉望众在行,并无寸移,有心逗留。 宁玉睁开双眼,略有疑色:“你为何不跟大众一起?” 徐信凉微微一笑:“我孤身一人,没有牵挂,不必离去。” 宁玉哼了一声,冷冷道:“如你执意陪死,我也不作劝解。” 徐信凉忽而记起:“韬略侯认出我来,便也证实了我与宁家确有关系,惟是身份到底,仍是未知!” 但见他众已远,遂向宁玉道:“我是谁?” 宁玉双眉一皱,正待反问。 王道休恰也恢复神智,料到形势,便纹丝不动,再行扮死。 徐信凉已然察觉,冷笑道:“周大人,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就要你永远不能起来。” 感到脖子一凉,知是徐信凉用锋来抵,王道休立马睁眼,苦丧的脸,求饶道:“少侠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徐信凉将剑还鞘,命道:“将牢门开了。” 王道休奇怪道:“少侠,管钥不正予了你?” 徐信凉把剑晃了晃,示意道:“消去了,取第二把来。” 王道休即觉为难,愁眉道:“此钥孤品…我…我马上再造一把!” “速去速回。” “好,好,我这便去!” 落水的王道休得幸揪住水草上岸,死命的向前狂奔。 宁玉不解,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信他会这么做?” 又谂徐信凉莫名之问,谅其失忆,但从父亲望其神色可知,其从宁族不假,便道:“饶你不姓宁,亦与宁家有关,但我不识。” 转而又问:“你跟父亲,已有多长时间?” 料其失忆,仅估而已。 徐信凉身在困境,却觉轻松,大抵知之归属,言道:“不瞒,数月之前的事情,都已忘得一干二净。今夜前来,只为问个明白,可惜韬略侯伤心太甚,情况又急。” 宁玉忽然树起,诧异道:“你…你为什么要来!” 徐信凉大感奇怪,回头一望。 顾及一位女子,斗笠墨服,服间血色如朱,错其元色,走了过来,恰是云绵秋浦,愧向宁玉道:“未能救人,来到这里,又是不及。” 掩容遮面,只望双眸莹莹,红日映秋水般,碧波粼粼,实欲泪也。 徐信凉横生恻隐,劝道:“不必担心,韬略侯已与肖公子平安离去了。” 云绵秋浦虽知宁落等人获救,宁玉却犹在牢,难免自责,芳心轻叹,启齿道:“总是怪我技不如人。” 宁玉淡淡道:“事已至此,来此无用,应当前去回合父亲,再图大计。” 徐信凉心道宁玉所言甚是,只是见到云绵秋浦踌躇不决,料之不想鸳鸯拆分,便道:“云绵姑娘,你大可不必忧心,总之我有一日,宁公子定然毫发无损。” 言尚未散,廊内竟现二人,大步走来。 其一鼠目猫须,为王道休。 旁之一人顶戴三颗乌曜冠,威仪英挺,乃在“四海客栈”中见过之徐姓御前侍卫。 王道休望有御前侍卫徐近寒的支持,无再畏惧,指著徐信凉,向御前侍卫道:“徐大人,就是这个青头小子!” 徐信凉不以为然,轻笑道:“侍卫应该留在王府,守好妃嫔,不便到此。” 王道休闻言,心道:“徐近寒曾在宁玉麾下,今番借考察之名而来,莫非救人?” 细想之下,暗暗一惊,仔细著徐近寒。 徐近寒查了彼态,微微低头,激视回去,怒道:“本三曜答应慧太后无理宁家分毫,是以不来多事,任由唐华等人肆意。而云绵秋浦则非宁族之人,是为青州牧之千金,本属无罪,但又明知故犯,意图劫狱,王县府,应否制也?” 王道休闻言,心不由道:“我乃芝麻小官,怎敢论罪州牧爱女!徐近寒,实在小气也,不该求你!” 又恨又怕,作揖道:“下官谨遵徐大人指使。” 徐近寒命道:“男发配、女沦妓。” 王道休一听,双腿登时一软,将瞥云绵秋浦。 云绵秋浦时也望来,轻喝道:“狂徒!” 玉指一拂,两枚“匪合针”便即离弦,打王道休、徐近寒二人咽喉刺去。 快如两道紫电一闪。 徐近寒冷笑一声,快握腰间刀柄,倏然一拔。 拔起薄如蝉翼之锋,横寘在喉。 锋面一亮,如烈日当空、银光绚曜下土,刺使众人眼眸虚掩,难以视物。 绒毫如马车,刀身乃蜀道。 马车自难上蜀道,途中而落。 既毕。 徐近寒唇向刀身,轻轻一吹,两根绒毫即便飘飘而起。 见状,他又笑道:“若是唐华之流,兴许可以令我稍稍难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七章 鸳鸯本命为鸳鸯 比翼缘何情不将 徐信凉聆此轻蔑之言,大感愤怒,即拍剑鞘,青锋倏如脱网惊鸟,展翅飞冲。 他则施展开“流星逐”身法,似骑律令,得以及时,挚剑之柄,轻跃而起,朝着徐近寒右颈,斜斩上去。 银光笔弧,形如弯牙。 “偃月势”也。 宁玉见了,双眉一皱,心道:“‘云仙剑法’?” 瞬息之间,使刀法般刚猛的青铜剑锋,已向徐近寒袭来。 徐近寒颇有防范,迅以脚踢王道休,自己则身形一晃,闪过徐信凉之攻势。 剑故扑空。 徐信凉立马反应,收拾过来,剑尖自下往上翘起。 “终究年少,这样的速度,不及剑花三成,为时已晚。” 宁玉品论间,徐近寒已扬刀背,有如电光,疾搭徐信凉之右肩,按将其停。 徐信凉但觉肩头负担五岳,无法反攻,惟有收剑,将锋指地,支撑著身。 “再多寸劲,便教你骨裂手断。” “尽管多!” 徐近寒冷笑道:“哼,骨头真有这般硬?我不见得!” 便要努力。 谁知大风忽起。 随现一枚“匪合针”,破空而来。 徐近寒惟使左掌,凌空拍去。 如此一着,散开些劲,刀背无锁太甚。 徐信凉得以喘息,果断挚剑,照徐近寒之后项,奋然去斩。 徐近寒时已恰碎“匪合针”,旋觉后颈一凉,知何一事,便扬左脚,有若马蹄,就朝徐信凉之心口,狠狠一蹬。 徐信凉无由一惊,即要收招,惜时已晚,胸口一阵剧痛,身顿如飞,腾出丈外,满膺热血翻涌,涌至喉头,口喷而出,洒了竟地。 徐近寒走了过来,一把揪起徐信凉,冷笑道:“异想天开!” 云绵秋浦又捻绒毫,漠然道:“你不放他,玉石俱焚。” 徐近寒不屑道:“就凭你?也好,我放过他可以。王县府,打开宁玉对面之牢!” 王道休战战兢兢,上前几步,将牢门开了。 宁玉情知徐近寒有所企图,便道:“秋浦,以你的身手必能全身而退。至于这位宁家的少年,谅徐近寒不敢忤逆慧太后的旨意。” 徐近寒一取徐信凉之路引,观罢即道:“这位少年的路引,写著‘徐信凉’三字,我想,应不会是前韬略侯的私生子。如有不幸,恰好可以替韬略侯洗去各地留种之名!” 掷了路引,便以虎口按紧徐信凉之后项,与云绵秋浦道:“半盏茶,你不进去,他则落下黄泉。” 宁玉只恨束缚,未能助友,忙道:“他是剑花凤三生之徒,若有损伤,莫谈当今丞相,只论‘易会’寻仇,也教你后悔莫追。” 徐近寒稍稍使劲,徐信凉的后项登时咔咔作响,又道:“你宁玉之言,半成也不足信。云绵秋浦,到底进不进去?” 徐信凉忍着剧痛,满脸朱红,强将全身的气力献予口舌,咬牙道:“云绵姑娘,你快离开,我是韬略侯的亲属,偏想他敢乱来,好教慧太后责怪于他!” 云绵秋浦却不思度,迈入牢内。 徐近寒大为欣悦,却不形色,临到门前,将徐信凉扔了进去,命道:“王县府,锁好。” 王道休生怕云绵秋浦暗中出针,便快手快脚的掩好门,落了锁,退在一旁。 徐信凉甫入其内,立马翻起,向著外头,轻喝道:“青州牧的千金,你是不要惹上为好!” 徐近寒只手往前凭空一擒:“给我过来!” 徐信凉顿觉双足失控,两耙一致,铲地往前,划得底下的枯草纷纷向后飞溅。 琫的一声,胸膛硬生生撞上牢柱,紧紧贴着。 徐近寒冷笑一声,轻蔑道:“我实在太过清闲,正想犯些事情。” 徐信凉强忍裂骨之痛,左掌抵著牢柱,推出了些空隙,右掌持剑,快刺徐近寒之眉心,怒道:“欺人过甚!” 见了来势,徐近寒仅以双指挟剑,将之稍偏,施力一拉,便将青锋夺过,随意掷落,狂妄的道:“居高者,何不能欺人太甚?” 宁玉淡淡道:“徐近寒,你不单是‘二月春风’难及子樱,武功人品、学识修养,无一能比。” 徐近寒登时不悦,先取小樽玉瓶,又开虎口,动指按住徐信凉之双腮,使之口开,倒进药粉,得意道:“古人云‘敬我一尺,还其一丈’,宁公子,好好接招!” 便松了手。 徐信凉得以解脱,促忙使袖抹唇,横臂一观,见了满袖朱红,惊道:“呸!这是什么?” 徐近寒并无回言,自将离去,仅留王道休在此。 王道休岂敢不应,只待佢远,低声答道:“人称‘鸳鸯散’也,你须谨记,一刻值千金!” 转又笑着,望一眼宁玉,则在旁边静观。 徐信凉闻及其言,料应和合之物,既恨又怒,埋怨道:“云绵姑娘,怪你执意留待,当下如何收拾!” 云绵秋浦叹道:“总不该一走了之。” 宁玉苦笑道:“胜过一身献之?” 云绵秋浦不识回应,倚在角落,似有所思。 见此,徐信凉只好远离著她,沉默不言。 过了半晌,身觉燥热。 无由去瞥云绵秋浦,见之曼妙修长的身段,就像人于沙漠之中,极渴时忽遇的琼浆。 琼浆入神,将头脑的血液挤走,思欲登时迷乱。 移居的血液,疯狂的灌输、填充新居。 致使新居的表皮,近似撑破。 复又再见她之墨服身段,便如饿了七天的野狼,撞见待哺的绵羊。 如何不尝,如何不尝! 云绵秋浦发觉异样,便起了身,要走过来。 徐信凉尚存三分理智,低身捞回“长旬”,投在云绵秋浦身前,恨道:“我敢踏前半步,你就一剑杀了我!” 云绵秋浦仅仅一停,转而略兵,径朝此来。 徐信凉见状,不容细想,紧实牙关,猛的飞身往她扑去,教宁玉惊声道:“切莫害礼!” 云绵秋浦芳心一战,低下了头。 徐信凉却非擒羊,而是抄起“长旬”,就往自身的胸膛去刺,心道:“再见了,二姐!” 云绵秋浦芳心一颤,失措一瞬,快解斗笠,望剑掷去。 徐信凉早有预备,只一侧身,便将避过。 斗笠如乌云,一去现皎月。 雪一般的脸,恰是青梅园中初遇的花信,只可惜未有玦月一笑,惟是秀眉紧蹙。 徐信凉于心不忍,轻唤一声:“秋浦,再见!” 锋即入身,身顿一软,便向下落。 云绵秋浦快步上前,一把将徐信凉搂进怀内,双眉凝久不展,轻声道:“徐信凉…” 徐信凉笑了一声:“鸳鸯散,不外如是!” 言语之间,神智渐迷。 王道休时聆动静,正待启步,但观徐近寒下阶转来,忙去迎道:“徐大人,你…” 未曾说完,徐近寒已然过了,径至牢门,见了徐信凉膻中吃了一剑,则命王道休开了门,就势进入,意夺伤者。 云绵秋浦不依,扬起“匪合针”,逼视徐近寒。 徐近寒正色道:“他在这里,必死无疑,交付与我,反倒有一线生机。” 宁玉劝道:“秋浦,必要掂量轻重。” 权衡之下,云绵秋浦只好妥协。 临弃之际,她在徐信凉耳边轻轻的道:“舞勺小生,如有机会,须在韬略书院好好习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一章 一箭衔信惊 将归走池清 青州境内。 浓露渐轻,黎明将临。 百余犯人素服成队,似若雪蛟蜿蜒山路之中。 雪蛟首尾,分有三十官兵,领驱雪蛟前行。 官兵之后,又存二十捕快,列四方以保轿内县府之安危。 到底,便为承载伤病犯人之辇车。 推车上山者,皆是极年轻的少壮。 当中一人,尤其精瘦,姓钟名记,从姐夫而来,到此方知苦差,心中不悦,遂不发奋,暗地轻扶而已。 与他同推一车的三个青年初初不觉,时间长了,便将识破,自也偷省力气。 平路尚且无事,这刻推车行至陡坡,忽而沙的一声,车轮抱死,停住不动。 四人心知肚明,并无奇怪,各自猛然发力,努而往上一推。 帕的一响,轮毂颠宕,顿将躺在辇上的丹边青衣少年徐信凉之伤口荡开。 他呀的一声,登时清醒。 醒来之余,先感膻中裂痛,再而张望周遭,见沙石草木,知在山路,心道:“这是甚么地方?” 随之回忆起来,自己中了“鸳鸯散”而不愿玷污云绵秋浦,惟有牺牲自己。 他下意识抚抚伤口,知无伤及要害,自戏道:“人还是不能对自己下狠手。” 右臂忽而教旁人轻轻推了推,转头望去,顾是年纪稍长于己的健硕青年,便问:“你不够地方睡?” 青年稍稍摇头,低声道:“兄台,安静些,免得后面推车的几人不悦。” 他本来五官端正,却因满脸的污泥而瑕。 徐信凉费事把头扭转而牵扯伤口,侧身面对青年,问道:“你是谁,这里是甚么地方?我们要去那里?” 青年无可奈何,答道:“李正经。这处小山名为‘香岭’,属于青州江陵郡的边沿。我们要发配往南,一个叫作‘腥县’的鬼地方。你呢,怎么称谓?” 徐信凉正待回复,但感木车无端停住。 乃是推车的青年钟记所为,他不悦徐信凉二人卧车聊天,一把将车拉刹,兼且轻喝:“你们两个诈病的人,快给我起来!” 徐信凉不以为然:“我正受伤。” 李正经也如是说:“我更严重。” 钟记更觉恼怒,高声喊道:“侍卫长,这里有人诈病偷懒!” 未几,队后被青披风之侍卫长武振东风火般来,按住刀柄,作欲拔之态,喝问:“干什么!” 钟记指点徐信凉二人,说道:“他们两个有伤却不皱眉,一路谈笑风生,快活得很!请侍卫长评理。” 武振东闻言,立马戟指徐信凉、李正经二人,正色道:“你们两个,给我起身!” 徐信凉指指胸口:“侍卫长,我受了伤。” 武振东不理,反将李正经提起,质问与他:“告诉我,那里受了伤?” 李正经其实无伤,只是诈扮,故而口窒:“我…我…” 徐信凉又道:“我的胸膛被剑刺伤。” 武振东仍不理,惟顾李正经,揪住他的衣领,运劲一扯。 飒拉一声,李正经的囚衣尽教扯去,于是成副结实油黑的身材展露无遗。 难见有伤,武振东大怒,挥掌便照李正经左颊一拍,帕的一声,打得李正经站也不稳,倾向右侧,跪倒在地。 李正经甚是惊惧,连忙求饶:“侍卫长大人饶命,小的…小的下次不敢了!” 武振东气消大半,转身上前,方将徐信凉提起。 猛然动身,徐信凉立觉膻中剧痛,咬牙应道:“劳烦侍卫长观我衣衫的缺口。” 发配成功的名单越齐,奖赏越多,是以押犯的侍卫长极少杀人。 武振东明知徐信凉有伤,可妨人面,惟有敛眉质问:“拉车上山本就辛苦,你不念及人家辛苦,却在谈笑风生,现在要你起来走路,有无异议?” 徐信凉本欲发作,但观李正经打了个眼色,便淡淡的道:“凭依侍卫长的说话去办。” 夺了大彩,武振东扬长归位。 徐信凉只好落地,与李正经并肩在前。 辇车少了两人,大为轻松,钟记便与左右道:“不给点颜色这俩小子瞧瞧,他们就是不能老实!” 左右抱幸,连连称是。 如此四人,徐信凉实忍不住,正欲回身讨打,又被李正经按住肩头,低声来劝:“你受了伤不好运劲,再者那小子与侍卫长多少有些关连,不惹为妙。” 徐信凉惟将作罢,恰已上至山腰,得侍卫长命令歇息,便寻了块大石倚背而休。 但瞥李正经也凑过来,遂指对面山峰,问道:“那是什么山?” 李正经笑言:“即是令侍卫长们胆破心碎的‘金蛇山’。一横有四座,连同其余五山二寨,都作劫富的勾当。” 徐信凉不解:“如你所言,但我这一行人,毫无沾富,何须胆战心惊?” 李正经答道:“山贼势大,扬言只要遇了官府,不论是谁,杀了就有奖赏。不过,尚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辄是‘昏前旦后,大赦天下’。否则的话,我们须绕个大弯才能过去宝华县。是了,见你这身官家打扮,何解落得如斯田地?” 徐信凉不愿回应,到处张望,恰遇一支箸般细长的小箭向县府轿帘疾去。 瞬息之间,半入帘中。 箭身之处挂着信笺一截,应是速度过快,劲风吹裂其余。 在歇的二十名捕快慢一步察觉,情知以后,双眉剔竖,立马起身巡查周遭。 其时,侍卫长武振东也赶过去,夺下小箭,揭开红帘,与县府信笺,轻声问道:“大人,身体可有中伤?” 县府显然受了箭头的惊吓,牙战不止,惊魂未定。 武振东又问:“大人?” 县府这才回过神来,一阅其信,紧锁眉头,将纸揉起来掷了,慥唤苦力:“罢了罢了,打道回府!” 几人苦力闻命,将抬轿起,而护卫包之,一同徐徐下山。 目睹这一切,徐信凉鄙夷道:“李兄,这个胆小的县府说走就走,不需负责?” 李正经顿生兴致,勃勃的道:“他是清池县府,要将我们送至南边的宝华县,得县府书函才可掉头。他这番归去,应是怕极了。不过官官相卫,问题不大。送信的谅是‘金蛇山’人。料不到,如今‘香岭’也成了他们的地盘。这么看来,两个侍卫长命不久矣!” 徐信凉不语,张望南北。 只见县府辞归,官兵恐惧,一同聚在落山之口。 众犯情知状况,但因忌惮官兵,未存落山之意,又怕山贼随时杀到,便不敢端坐,这里走走,那道行行,错成一团。 趁斯凌乱,青年钟记走往县府所歇的大树底下,拾起信纸,摊顺阅览。 既毕,复将掷落。 而武振东嫌众烦杂,往去一块清净之地,恰有大石可以倚背。 钟记得见,即往去寻。 尽观眼内,徐信凉打算知个究竟,先过去拾起信纸,奈何仅存半截,惟书几字:举县府见我,可。 如此残句,心中乏解:“可,可为之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章 贪生实本性 草芥乃人命 既不得解,他便以行走不定的众犯作隐,步之往下,直至武振东倚石之背。 其石居高,其底生檐,横有半丈,兼众犯掩之,朝下走之,是以无人发觉。 须臾,隔石得聆钟记言道:“姐夫,我们误入‘金蛇山’的新领地,又无县府讲和,不久定被围剿,必须马上有所行动。” 武振东嗔道:“这里有犯人有官兵,你非要这样大声!讲,有什么好办法?” 钟记得意道:“放心,这里绝不会有人听见。言归正传,县府一走,我们务要去找替死鬼,然后逃脱罪名。所谓替死鬼,当乃侍卫长刘彤。” 武振东不耐烦道:“你的意思若是远走高飞,那便不用说了。如不是,你且解释一遍。” 钟记劝道:“姐夫莫要焦急,我既言明了有人作替死鬼,又怎会是远走高飞?金蛇山那群贼寇一来,焉有完卵?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快将刘彤的首级拿稳,再自残成伤,逃回去时,足可向郡守陈说刘彤连合贼寇埋伏于‘香岭’,暗箭杀绝我军,惟有我二人浴血奋战,拖着半条人命归来。 犯人官兵死了,刘彤只剩颗头,死无对证,故事任由我们改编。唯一的活人其实是有,便为清池县的县府。这人怕死离去,自身歪斜,就算怀疑我二人,谅他也不敢多口多舌。否则我二人反咬他一啖,批他最早离去。他完好无损,我二人负伤,江陵郡守比较之下,吃亏的终究是他。” 半响,再无对话。 徐信凉想来人实走了,也将转身,却见李正经在旁,但想他来之悄然,必识轻功身法,因而怀疑:“为甚么要在侍卫长面前乔装?” 李正经摆了摆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对话只进行了一半。” 徐信凉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他们在队伍不乱之前,如何杀侍卫长刘彤这件事情?” 心谂如是,不意浪费时间,忍住伤痛,按石借力,纵身上了山腰,得观武振东、钟记此二人在会被红披风之侍卫长刘彤。 徐信凉正待过去,不知谁人一声大喊:“不好,大家快跑,‘金蛇山’的贼寇要上山大开杀戒!” 众犯顿时大惊失色,慌乱起来,都往落山口去。 见此,侍卫长刘彤拔刀高举,大喝:“谁敢乱动,我见一个杀一个!” 身旁的武振东仿之高举:“我也不例外!” 堵在落山口的官兵皆意相走,因惮侍卫长之威逼,只好横刀成拦。 旋而,又有一声不知出自谁人的高声大唤:“山贼吃人不吐骨头,你们也是人,这刻不跑,更待几时!” 众犯俱觉所言确实,于是摹之,扯开粗嗓,呐喊抗议。 群声之下,有如洪雷。 震天价响当中,徐信凉情知不该往前,便留原地,观望情况,顾及刘彤。 讵料身后忽来一股劲风,其人说话轻急:“还愣着作何!” 徐信凉不知敌友,便要回头,但已教其揽小腹而紧抱,踵即后移数尺,紧接身受提起,还未升高半尺,已往下坠。 顷刻未及,他双足揼地,荡亲伤口,摁不住低吟一声。 随而抬眼一望,见有长横之石檐,知乃重临窃听旧地。 转头察去,视为李正经,情觉先前无故的两声大喊,为其所出,极端不解:“你掩饰人前,又故意搅乱秩序,有何目的?” 李正经把手一指,指向对面山峰:“引蛇出洞,你看那头。” 山峰无所有,惟现青鏃密如蜂群,倾巢而出。 破风往来,嗡嗡不绝。 徐信凉站出边沿,回身踮脚探看。 只见山腰蚁聚的官兵与犯人也聆风声,同望密集如蚁之来箭,一时呆成木鸡,愕不识躲。 须臾,长箭成雨一般倾泻而至,纷纷射杀木鸡之众。 射以擒于细网中之飞鸿,刺竭泽于大江底之肥鱼,不费吹灰绵力。 霎时间,肉碎血溅,溅如鹤红之浪花;惨嚎连连,活似半生久病榻。 又观侍卫长刘彤以刀击飞几支长箭,又趁空隙,朗声一句:“山下可能有埋伏,切勿下行,须找遮头之处保命!” 语间张望,恰恰望对徐信凉二人这头,自先过来,皱眉道:“你们两个诈病卧车,又能先机洞察而寻地躲避,应是人才,何须沦落至此?” 徐信凉正想言语,但见武振东、钟记二人跑了过来,武振东一厢轻喝:“彤哥不妙!人都往下跑,不料山贼早在山下磨刀守候,打算一锅端了!” 随之又道:“县府一走了之,过关此任,他必有办法解决。那么一来,黑锅定是我们背上。横竖要死,倒不如一起杀出重围,其他的事情,生还再论!” 刘彤叹了一声,正想答允。 徐信凉想来武振东意图趁乱杀刘彤,苦无证据,只能抢道:“刘侍卫长,贼势众大,出去必死,这里反倒有一线生机。” 刘彤听来“一线生机”四字,满腔热血忽而沸腾,肃然道:“我生来即为大商子民,习武从师,考官从国,四十八载未曾有过差池。虽八品红衣侍卫长地位甚低,济粮却足,使我养成两士一姝,不饥高堂妻儿,以此爱念我土。今不顾手足错汉,只求独善其身,等同恩将仇报,决无可能!” 言之已罢,握石纵身,上了地堂。 武振东见状,亦趋其路。 徐信凉不意武振东得逞,便欲接踵。 钟记上来拦住:“你过去岂不是送死?倒不如跟我在这里保命。” 徐信凉一把推开钟记,淡淡的道:“我想死。” 钟记不肯,打算又阻,却不料李正经突然近至,从背后搂来,再以胸膛紧贴,亟朝徐信凉道:“别耽误了时间!” 猝不及防,钟记惟有拼命去掰李正经的双腕,一厢怒道:“臭男人,放开我!” 奈何李正经的双臂就像两条怪蛇,缠在钟记腰腹死死不松,任凭钟记如何敲打抓扯,始终纹丝不动。 徐信凉见势利好,按石纵身,上得山腰地堂,不闻他音,惟聆身中数箭而残喘的伤者呻吟不迭。 行在途中,忽而被一人官兵拖住,只见此兵身中十余长箭,如刺猬般,不可仰躺,惟有侧卧,神情苦痛,轻哀吟著:“兄…兄弟,给…给我一刀痛快吧!” 徐信凉不忍,打算继续前走。 官兵又颤声恳求:“求求你!” 徐信凉见之生不如死,心中嗟叹一声,便就奋起,夺去此兵手中唐刀。 忍伤动气,当施“云仙剑法”之“骨朵势”,将刀高举,指地下落。 刀锋即生和风,和风形如重锤,径撞官兵其心。 琫的一声,此兵胸膛活像摔落地之花瓶,四分五裂。 其中肋骨折断,歪扭乱斜,脏腑俱化,化成一滩稀烂的朱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章 千幻锋难撄 情义权可倾 天色仍旧蒙查查的。 徐信凉不忍再留,匆匆落山,奈何横尸一路,但乏他道,独能踩踏而行。 未几,隐隐有触刃之声。 循声又下数丈,转角以东之长坡,得见百余官兵犯人正被顶缠黄巾之山贼围住。 其内刘彤扬起火一般的披风,于山贼围困之中,奋勇杀敌,似极饿疯的雄狮。 武振东则是无心恋战,跟在刘彤身旁,久不久提刀格挡来锋。 看在眼里,徐信凉摇头苦笑:“武振东这样消极,你刘彤竟察不出?” 反观其阵,见了刘彤一手“赤阳斩”纵极刚猛,仍觉筋疲,难抵千军万马。 因而渐斗渐衰,精力难支,稍失了神,已承贼刀斩来,嗤嗤三刀,分中两肩,被迫退倚石墙。 犹无缓过,十余刀锋又将劈来。 近在咫尺的武振东并不往前,纵身出去,寻几个山贼对招,明在上风,故意不胜,时不时斜睨刘彤这边的情况。 刘彤面对来势繁多,情知难以招架,叹了一声,打算奋进最后一击,能杀多少算多少。 顾及如此,徐信凉难理伤痛,挺锋穿过重重贼群,径朝刘彤面对面的山贼之背迅速一捅,立教贼身软而无力,紧接着猛踹一脚,致之贴紧刘彤。 与此同时,众贼刀势经已落向刘彤,尽数劈在同伴项背。 不待众贼于惘然之中反应过来,刘彤一脚踢开充当砧板的山贼,与徐信凉道:“你快离开,这里不需要你!” 转头又与众贼交战。 徐信凉用气过多,唇色发白,伤口极痛,却仍提刀掺入战阵,随望了望武振东,哂笑道:“侍卫长与几个小山贼苦战半天,不见胜状,料是买来的官职!” 武振东听得分明,咬牙怒道:“小小犯人,竟敢当着面来污蔑我!” 这时山贼数刀劈来,他便身子半踎,横扫斩之,登教山贼几人拦腰而断。 随之他又挺身向前,径取徐信凉。 刘彤早先察觉,惊道:“振东,莫要自相残杀!” 劝说之际,稍有失神,右臂挨了两锋重刃,即刻血流如注。 徐信凉气息渐弱,犹无畏惧,先刺死两名山贼,再挺唐刀出阵,迎战武振东。 刘彤生怕徐信凉与武振东拼命,伏地打个滚,出了战圈,起身拦在武振东面前:“如今身陷险境,莫逞一时意气!” 武振东竟不止不尼,仍旧如马飞踏,挚刃径朝刘彤心口刺来。 刘彤今番投身拦挡,等同堵截飞驰之骏,但见武振东并无勒马之色,始料不及,登时一惊。 徐信凉早有预备,冷笑一声,箭步而上,提刀欲架武振东之刃:“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武振东忽也收刃,乃趁徐信凉招势既出,覆水难收,即便往之胸膛一踢。 徐信凉大惊失色,奈何招既已出,为时晚矣,心口便教武振东奋然一蹬,成个人仰躺在地,伤口顿如招了满船的海盐洒在其内,痛得咬牙欲碎,冷汗直流。 刘彤本想阻止,而瞥山贼袭来,惟有先作抵御,又轻喝道:“武振东,你这是甚么居心!” 武振东冷笑道:“既然一个人的死经已足够,何必大家一起?刘彤,人仅一命,千万不能怪我。” 他在年二九时得丈人赐以家传刀法“千幻锋”,于是闭门苦练二十载,只因身在平路,不得施展,如今有所机会,快取唐刀而舞。 当空昏云之色,徒有几点小星,刀却乍现银光,粼闪湛湛,隐隐似有千百锋刃,含在其中,数之不清,俱往刘彤劈去。 刘彤承负多伤,原被众贼困住,已觉颇艰,又加武振东之劲招,实难抵御,嗟叹道:“生死有命,我自认之。只是愧疚高堂妻儿无人赡养!还望你念一念往日的手足之情,为兄略作照顾,某便安乐矣!” 武振东被刘彤这么一说,想起初任时心高气傲,开罪不少县府,争些杀头,幸有刘彤帮助求情,才可安然五载,坐此结义金兰。 当下不顾往日情分,兄长未有大恨,只求接济家人而已,一时惭愧难禁,弃刀而木立。 徐信凉把握机会,起身欲杀。 刘彤撞见,大喝道:“小兄弟,莫要!” 一时分神,被山贼获利,纷纷往来劈项伐腰,入骨入髓,猛力非常,生生折倒此硬汉。 武振东方醒过神来,见到刘彤遍身是血,愧疚与愤怒并滋,大喝一声,双目火红,会贼一刀而杀、一刀必亡,形之勇猛,几近疯狂。 众贼心生惊惧,赶紧各散东西,投杀别处。 贼众一散,刘彤便如泄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武振东上前抱起,面有愧色:“彤哥,彤哥!” 徐信凉亦已凑来,大感愤恨:“见他将死,惺惺作态,不觉可耻?” 刘彤尚存一气,徐徐言道:“唉!振东,我横竖是死,你就按照计划行事。儿女羽翼丰满,各司其职,不需理会。拙荆早年多劳,如今又成孤身,侍奉双方高堂实难,我不忍看她这个年纪忽又吃苦!还望…还望你能够…能够…咳…咳咳…” 话犹未了,气断命已矣。 痛失义兄,武振东仰天长啸一声,抱起刘彤行到崖边,凄然道:“我枉作为人!” 愤云以后,便欲跳崖。 徐信凉立马上前劝阻:“你一死了之,怎么对得起他?” 武振东嗟叹道:“朝廷官吏因公而死,家属有长粮可享。彤哥怕我愧而自尽,才言那番说话。试问,我又怎能苟且偷生!” 复又太息,随之纵身一跳。 徐信凉赶紧双手去拉,但不及武振东落劲之大,连带而下。 未落足丈,教崖边一棵粗枝横截,武振东与刘彤尸首也挂当中。 武振东见了徐信凉自作挽救,怒道:“你掺和什么!” 徐信凉从容道:“刘彤的尸首,固然要予他之妻儿见上最后一面。而你自尽,也须安顿好妻儿再说。” 听了这番言语,武振东想想也是,便就握紧树枝,抱稳刘彤。 徐信凉得知劝定,往下探看,发现五尺之下有口小洞,手便握枝,以脚深入,上下探索。 须臾,知洞口宽约三尺,说道:“有处山洞。” 观明如何,武振东只手合枝成索,捆住刘彤,转握其索,另一只辄伸到徐信凉眼前:“我把手给你。” 徐信凉得此援助,可以伸脚入洞,没了大腿。 武振东问道:“怎么样,里面可以容人?” 徐信凉压身一探,望得其内灯火通明,若间大厅,兼设石桌,桌摆水果清酒,确有人住。 但恐为敌,因而轻声作答:“可以。” 武振东立马解开刘彤之索,抱其双脚朝上,反将躯干往下一给:“那我先送彤哥下来。” 徐信凉顺势接住,将刘彤送往洞内,抱临至厅。 武振东则脱枝而坠,迅以掌按洞底,一撑而起,嗖的窜进洞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四章 酒意三十坛 不换淡玉兰 洞外轻风,烛火曳曳。 徐信凉将刘彤尸首寘于石床,酹酒一杯,叹道:“赡养高堂妻儿之务,从今以后,使武振东代劳,望君安行。” 武振东亦也酹酒,以示尊敬:“我生来好高骛远,屡开罪人,幸有彤哥相助,我始得以身全。如今兄长因我而死,实在惭愧至极,若非双方家中仍须我在,我必一死而解兄长之恨!” 徐信凉回身轻坐石凳,举酒便饮:“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应该想想办法善后。” 武振东环顾一周,言道:“这里有厅有室,绝不会是天然而成,酒也未必可饮。” “此间不管谁人建造,若不愿供给避雨,告辞就是。” 徐信凉微微一笑,将酒饮尽,又云:“跳崖都死不去,而饮毒酒身亡,我无话可说。” 武振东点头称善,举盏痛饮,随之以袖抹去唇边的余滴,问道:“是了,话说回来,你好端端的少年,怎会于街道胡乱杀人?” 徐信凉笑道:“街中胡乱杀人?未曾想,这王道休职位不称,故事倒为讲得不差。” 武振东恍然大悟:“难怪当时我跟彤哥出发了几里,忽有一匹快马拦路,其人下马递交判罪文书,书中言你于街道疯狂杀人,罪重极端,须立时发配。我接过文书,安你在车,无意发现你的腰间有一纸书信。 信中说明你的头颅价值千金,得到以后,在烟郡‘韬略书院’交易。我想你既恶贯满盈,仇家正好散财泄愤,便暗答允。准备下手之时,却被彤哥见着,他觉你饶罪重,但仍年少,便不准我有领赏之心。” 徐信凉听来,顿生歉疚:“向使当初抢先讲出武振东的阴谋计划,结局谅无达此!” 转又叹道:“刘侍卫长对我确有救命之恩。” 武振东内疚更甚,开始滥酌滥饮,好似追日而渴之夸父,恨不得吞竭江海。 直至玉壶空,愧道:“彤哥品性极好,可惜遇上了我等奸险之人,真是不该!” 徐信凉见已无酒,便将盘中青梅干果取来,一尝滋味,只觉甘芳不已,忆起斯人,问道:“灵州雨郡诛臣台的事情,你有听闻么?” “宁家尽数活埋了,韬略侯长子宁玉被擒,游街半月。” “当中有无提及宁玉未过门的妻子?” “那个外域女子?青州州牧云绵公期是夜派人去接,这时应在归家途中。怎么,你与他们结识?” 徐信凉登而释然,转望刘彤的尸体,答道:“见过一面,多口问句罢了。” 武振东停了停,忽道:“实不相瞒,推车的青年钟记心术同我一般,奈何是丈人义子,如今不知凶险,打算先去救他回来。彤哥这边,还望少侠照顾斯须。” 徐信凉有嫌钟记,但念他人家务,不必多舌,脱口而道:“此乃小事,当然可以。如有条件,顺带把那诈病的也一同带来。” 武振东抱起拳,答应一声,便攀枝去了。 厅堂倏然冷清。 徐信凉酒未足瘾,自讽道:“记事以来不曾沾酒,这时一饮,竟觉意犹未尽,以前怕是酒鬼一个!” 厅中横排三室,俱无门扇,意寻些酒,遂将向往。 首次二间徒有四壁,俱为空房,故转第三间。 半只脚甫入,便有玉兰花般的酒香扑鼻,着眼一看,足足三十埕酒,叠罗汉般摆寘。 埕与埕之间的空隙,隐隐有星火,若明若灭。 “难道箇中仍有内容?” 好奇心驱使,于是小心的将酒一埕埕轻轻搬开。 这样搬抬的动作,又将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不禁苦笑:“若是白费工夫,真为自讨苦吃!” 于是再行搬抬,从顶到底,三十埕酒悉数搬开,分左右放寘。 登时眼前所现,是一道八尺高、二尺宽的石门,石门离地半尺,踎低视之,乃见两团烛火。 心生试探,以手托门,稍稍使劲,往上一抬,只觉沉如五岳,不能撼动分毫,便树了身,无奈的笑道:“无疑是自讨苦吃!” 即要离开。 未知何故,但聆呜的一声,石门竟自缓缓上升。 “能将千钧重的石门提吊而起,山贼精工构思,在此可算屈才。” 门开先遇两团火光,是为油灯跌落在地之故。 又观前有石阶,于是择起一盏油灯,以探阶级。 缓步轻脚落十阶,转角往东是为廊道,两旁俱有数室。 惟有西侧第二间室之门半掩,因而上前窥视。 只见其内摆有玉枕锦床,锦床中正躺着一位不及二八之女郎,一动不动,好似被点了穴道。 推门而入,行近床边,但看她两行泪痕,未干又湿,便问:“姑娘缘何被困于此?” 女郎眼圈儿红了,她两颊多泪,一双眸子仍水润盈盈,樱唇微皱,温婉而可怜:“我…我没有力气…” 徐信凉想来她是被人抢掠而来,观之衣衫整齐,应未失洁,故道:“假如你是被人点了穴道,我轻松可解。但凡教点穴者,大多昏睡,待血流畅通,醒来如初,所以并非。 你的情况,谅是中了闷香之类的毒药。对于解毒,我实在无能,唯一的办法,便去寻找大夫。只是寻找期间,在下必须抬抱姑娘,当中会有碰触,希望不要怪责。” 女郎轻咬涩唇,沉思半响,始将点了点头。 徐信凉即刻躬身,将女郎横抱而起,立闻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暗自喃喃:“原来不是酒香,是体香…人道余音绕梁,不料香也能够。” 女郎轻轻作泣,芳心似有许多委屈,故未聆满徐信凉之言,但觉似有声音,遂问:“方才,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徐信凉回答之间,竟起呜的一声,石门大开,现一身穿薄衫、人壮如熊之青年。 此青年原是满脸欣喜,一看徐信凉抱着女郎,骤变怒目圆睁:“你是谁!” 徐信凉心知青年不善,觉有战事,便温柔的将女郎娇躯竖起,臂横如座,教姝轻乘,细声的道:“姑娘,得罪了。” 女郎浑身绵软,脸蛋自然的贴在徐信凉之肩上。 青年见状,更为恼怒,戟指来道:“贼人,我要杀了你!” 徐信凉知无退路,意先出招,故以腾出的右手,速取插腰之唐刀,扬言:“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带将回府,有何不可?” 青年顿住脚步,切齿道:“放屁!本少爷要了的人,还须管你妻子不妻子?” 徐信凉眉头一皱,就挺刀尖,快刺青年咽喉。 青年稍有诧异,旋即后退半步,端出腰间大斧,朝徐信凉之刀锋猛的一斩。 两刃登交,锵的一响,溅起数点火花。 徐信凉力有不足,直教巨斧荡得手臂酸麻,险些握不住兵器,仅能退舍两步,化去来势。 此招过后,青年极为不屑,舞动大斧,再次追杀,兼又恨道:“凭你这样的小身板,还敢挑刀刺我?” 徐信凉仍未缓神,便见大斧又如狂涛般漫天倾铺而来。 别无他法,惟有强提唐刀,奋命一挡。 铮的一声,与巨斧交碰之下,如抵倾来之岱宗,手臂先是一麻,旋而波及全身,似被电击,酸痛不已。 费力之下,牵扯旧患,伤口由是渗血,染湿青服。 斧头粗笨,以钝重为赢,唐刀轻薄,是以灵活而胜。 奈何徐信凉手抱女郎,身形不能矫捷,等同用短示亮,自曝其缺。 青年见衣之血,情知徐信凉有伤在身,更是凶狠,斧斧奋命。 徐信凉只能勉强应付,越挡越退,伤口每遭斧头一震,即渗出血,渐渐的,被青年逼至墙角,退无可退,躲无可躲,陷入了困境。 青年怒犹未解:“敢跟本少爷争女人,妄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五章 搂花斩熊意 救主折蛇气 斥声既落,举斧仰天,直照徐信凉的头顶劈落。 徐信凉情知就算挡住,承此强劲之下,刀锋必断,下一轮仍旧是死,心中喟叹:“姑娘,跟我这样的‘丈夫’,真应改嫁!” 斧头直落,青年但见徐信凉不躲不闪,又抱女郎于前,扑来阵阵花香,故怕误伤美人,临落之际,登时收住,咬牙道:“窝囊废!居然拿美人来作挡箭牌!” 徐信凉得此空隙,见机极快,挥唐刀迅往他左颈一斩,似划破了羊皮水袋,颈口大开,嗤的一声,血如泉涌般喷射出来。 青年痛极而失魂,忘却反抗,只是捂颈大嚷:“奸诈!贼人!” 徐信凉见他剧痛之下反应迟钝,趁机又朝之门面闪电般的一斩。 即于周府当中,折其粗枝之“偃月势”。 光影一掠,青年从额到唇,似开了条血峡,刷刷急流。 青年大吼一声:“哇!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不顾两处伤口,举斧要劈。 可一用劲,左颈便会有血喷出,只好权以左掌封堵。 乘此机会,徐信凉脚尖轻点其之便便大腹,跃到床上,回身扬锋斩其右肩,深入三寸,再将刀锋翻转,横抽而出。 刀出留痕,冒血汩汩。 青年的单衣即时染红一片,湿透一片,将成失血过多,唇色渐变苍白,仍是横眉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徐信凉借势纵身往下,期间高扬寒锋,稍侧著身,快照青年之后项去斩。 这一刀费去生平所有劲道,奋然斩落。 咔的一响,青年之颈骨登时断裂。 徐信凉随之到地,背对青年,冷冷道:“敢生夺妻之念,理你是谁?” 应话,青年如软泥般附了在地。 徐信凉念及伤口之痛,想再补刀,以泄愤怒。 正待扬起,肩头却被女郎的玉手轻轻拍打着,于是罢休,问道:“姑娘,什么事情?” 女郎贴来耳边,软绵绵道:“不要杀他…” 闻及清甜的玉兰花香,徐信凉立马休战,轻声说道:“那好,我送你回家。” 女郎轻吟一声,便随徐信凉抱以出门。 还未踏过几步,门外忽现一人,弱冠白袍,腰插紫檀骨扇,如书生模样,一见青年,大惊失色:“五哥!” 徐信凉便知眼前人为青年之胞弟,故此先不出门,语出试探,惟愿其觉理亏不战,和气的道:“你的五哥想抢我未过门的妻子,被我撞见,一刀杀之。此情我实占全道理,他的死不能怪人。” 书生闻及,登时发植穿冠,愤愤然道:“清兰是我五嫂,怎却成了你妻?你这‘白蛇山’的贼人,非但杀兄,还想用大话瞒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信凉一见书生意愤,顿觉不适,皱眉道:“倘若这位清兰姑娘真是你的五嫂,怎么你五哥要用闷香将她昏迷,意图不轨?” “呔!贼喊捉贼,吾自讨之!” 书生怒不可遏,扯取紫檀折扇,照徐信凉门面去展。 恰经展开,三枚黄豆大的钢珠从扇面倏弹而出。 徐信凉早有警惕,迅以刀身竖起而拒,只聆玎玎玎三声,钢珠尽嵌刀身之中,惹数道裂痕,几欲穿透。 见此威力,不免暗想:“我当前状态极差,仅余些许气力,稍有差池,必受钢珠穿心。接下来的一招,须作破釜沉舟,非要杀敌致死不可。” “满口谎话的登徒,再吃我三枚钢珠!” 书生骤合扇子,速将横展,三枚钢珠应声射往徐信凉。 徐信凉前已计定,勉作半跃,起手一招“偃月势”勇往直前,欲先破开钢珠,再以余劲斩杀书生。 不料刀锋正破钢珠,其内竟有星光,想来是为火药,不假思索,立刻转身,维护怀抱中的女郎。 但聆琫的一声,料应钢珠炸裂,不觉有恙,知是爆竹之流,虚张声势,必存实招,无由一凛:“不好!” 促忙回头,瞥得书生早在袖中取了短剑,挺直臂膀,奔刺过来。 徐信凉退无空间,苦道失算,背后已然承了一剑,难以消受,痛跪在地,但犹紧抱女郎,望她暂时周全。 合斯同期,门外忽现一人,高声问道:“李正文来救,清兰小主在否?” 自称李正文者,问终以后,踏门而入,见了书生还想再补一刀,即使空手,夺过短剑。 书生回头一望,是位挺拔英武的男子,仍敛眉道:“我在惩恶,你敢相助?” 李正文不作理会,上前一扯徐信凉后领,欲探女郎仪容。 谁知徐信凉将她紧紧抱住,死活不肯松懈丝毫。 李正文以此心生恼怒,挥掌径朝徐信凉右颈一劈。 徐信凉本就多伤劳气,再吃一掌,顿作昏死,往左侧躺,正撞床边,一撞身散,双手就松,而女郎粉扑扑的小脸蛋仍也贴在他的胸膛当中。 李正文得以视清,女郎果然小主,忙将扶起,欲杀徐信凉。 女郎气若游丝,轻轻劝道:“不要…不要伤害他…” 便在这刻,书生心知我寡,打算暗放冷箭。 李正文洞察在先,回身一擒其扇,再往之心口平拍一掌,如重锤捣心,直教书生退后数步,呕出热血。 书生一抹唇角血渍,惊慌失措,强作镇静:“我乃金蛇山寨主之子,你敢欺我?” “正因如此,你才不能成活!” 李正文冷冷一句,起了身,三步踏前,只手箍住书生细颈,往后一折,咔的一声,连同胸膛骨也教折了。 又松手竖掌,往之心口重重一拍,乃是苦练十五载、可徒手破岩的绝技“碎破山岳”。 掌势既出,山岳震撼。 甫至,书生心肺俱烂,肋骨自两胁穿出,胸膛空缺而瘪陷,浑如泄气的皮球。 止,李正文连忙上前轻唤女郎:“清兰小主,正文马上带你回寨。” 女郎抗拒不依,指著徐信凉道:“你先救他。” 李正文心有顾忌:“清兰小主碧玉未嫁,不可如此。” 口头答应一声,便将徐信凉横掷在床,用大红花被缠他周身、枕绸蒙他口眼,教之除了鼻子,其余不现。 女郎不解道:“李大哥,你作什么?” 不便多言,李正文先将女郎抱起,轻轻横放在床,又缓缓卷起床垫,意成圆筒好携。 怎知越束越贴时,徐信凉忽如整个人翻转起来,压在女郎身上。 李正文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忙松其卷,教二人平排仰躺,以后扯下书生的外衣成索,束稳床垫,心中愧道:“属下不识大体,还望清兰小主忍一忍。” 女郎未知其心,劝道:“李大哥,你不要这样对他!” “此处离我寨不远,很快就好。” 说完,李正文提起圆筒般的床垫,即踏出门,上楼归至山洞,假枝及山腰,匆匆赶赴“白蛇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六章 百花香争透 独品清兰瘦 星夜凉风,吹花拂柳。 传入是座小屋之内。 “咳咳!咳咳!” 徐信凉双眼一开,发现躺在床上,摩挲膻中伤口,竟有包扎,不免思索,忆起山中曾救自称清兰之女郎,然则觏她之友李正文所伤,昏迷过去。 欲更仔细回想,门扇忽被推开,入来一位女郎,雪脸丹颊,端著一碗药汤。 徐信凉即刻认出,她为清兰,并无奇怪,又想刘彤犹存“香岭”,立将坐起,打算要走。 女郎一见徐信凉负伤而动身,连忙阻道:“你的伤口还没痊愈,不要乱动!” 徐信凉更将落床,抱拳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但因在下仍有要务未完,需先赶造,容后再行登门致谢。” 正待要辞,女郎劝道:“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就算事情再急,也须饮了这碗药汤,休息一阵再走。” 徐信凉摇手不从,直意出门,应道:“实在不得耽误。” 便在这时,又一健硕青年闯了进来,兼道:“少侠请留步。” 徐信凉昏迷之前聆过这把声音,料他自是李正文,便道:“不知李兄于我有何仇怨?” 所谓仇怨,指救弱反遭彼友伤害一则。 李正文无放心上,将门掩好,淡淡道:“我与你并无仇怨。山寨的规矩是‘入松出严’,加我言你二人是为截来的游客,所以进门处不曾有难。今夕元旦,出口把关更为严密,若想出去,绝无可能。” 徐信凉仍执己见,说道:“无妨,只求阁下把‘香岭’山洞的另一端进口告知,徐某自去寻人。” 他的态度不善,仍怀教错伤之故。 李正文回道:“我从崖边的洞口进去,也向洞口离开,不知此外。落山途中,金蛇山寨与官兵厮杀正烈,我难顾及那路人马,挡者杀死,始能安然归返。至于少侠所谓寻人,可为石板床上之官兵?” 徐信凉点点头道:“正是,其有恩于我,不论如何,都须将其尸首带见妻儿。以免教人先行接走,徐某必须尽快过去。” 说完时候,又将迈步。 李正文劝道:“金蛇山寨的人已经把所有官兵杀绝,岭上尽是偻,现在过去,等同羊入虎口。再者洞内所亡二人皆为寨主之子,这番前去,寨人生怕寨主恼怒,管你是否真凶,都教你承担一切罪名,立让事情有终,无需耗费精力。” 徐信凉犹是行到门槛,说道:“徐某明白李兄好意,可惜恩难不报,身死也依,告辞。” 将提右脚,女郎竟来挽臂,敛起秀眉,向著李正文道:“正文大哥,你想想办法!” 念及今夜特殊,李正文沉吟半晌,才道:“今夜三岳成宴,寨主必将在外畅饮,固然晚归,交由三当家暂理寨务,便是二少爷仲康。他所持之‘白蛇’令牌,能够任意出入两山,一旦取得,其余无甚难处。” 女郎闻及,没兴致道:“若是大哥容易,二哥生性梗直无私,决然不会交出来的。” 徐信凉无想他人多劳,抱拳作别:“二位的好意,徐某心领。若要你们难作,实在过意不去。” 李正经碍于小主之命,便道:“其实不难。二少爷喜欢比武,我就投他所好。” 转与女郎道:“清兰小主,你先带徐少侠出去东苑,到了沐堂,要选正对池心的木椅,躲匿起来。过一阵,我就邀二少爷赤膊相斗,教他落水吃汤,你们辄须望准,乘机取走令牌,回此稍等片刻,待我一齐落山。记住,仅能令他小酌半盏,你们行事务必要快。” 女郎不待徐信凉多说,强将他拉了出门,沿小径而行。 沿途遇及巡逻寨卫,彼见女郎,俱敬一声“清兰小主”,但对徐信凉,只道小主之友,毫无起疑。 少时,羊肠既出,眼前就现一座简朴的房栈。 一入箇中,穿廊过堂,推开两扇桃花门,登见氤氲白烟,走了进去,好似身在云端。 徐信凉大为惊奇,继前一观,乃见其内是一口九丈长宽的大池,大池腾腾烟升,扑鼻一股硫磺气味。 女郎忽道:“我们去那边躲起来!” 便已搭过来手,将徐信凉拉到正对池心之长木椅后。 椅背间密,不若专心观察,难以发觉。 女郎端坐,高度恰好,隐住秀发。 徐信凉未直起腰,余了半头,则要斜着倚墙。 女郎见之,怕他为难,便将他的左臂轻轻一拉,教他来依。 两扇桃门忽开,从而烟云渐疏。 徐信凉不敢反抗,顺从的倚贴女郎,闻来淡淡清香,心道体香天然,远胜寻常女子之麝香,真如花绽于身。 但感境寂,其二人未至,故想打破沉闷,问道:“你的伤好些没有?” 此言惊醒女郎,教她重忆前事,登觉羞涩,又觉伤心,转而消逝,如雨后放晴,微笑道:“只是寻常的麻药,已经好了。” 但见徐信凉张望四围,如觉好奇,以为他钟情于斯,甜甜的笑道:“跟我二哥一样,你也喜欢沐堂。” 当与山贼相排,徐信凉颇有不悦,冷冷道:“并无,除了青梅小园的池塘,那怕二姐所烧劣水,亦属寻常。” 谈及徐子雅,徒生思念之情,心道:“她一定很担忧,我不应无辞而别…” 女郎见他眉头紧锁,认为姐弟存阋,因而劝道:“姐姐一定对你最好,所以你呀,也要这样对她。” 徐信凉不愿再提,话锋一转,问道:“诺大的地方,何解无人?莫非你们山贼也行朝工暮休的规矩?” 女郎摇摇头道,“往前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进来,但觉过大,也不喜欢,就请木匠造了几张长椅,想正文大哥他们多一个去处,可不知为什么,已经半年有余,没有一人愿意进来。” 言及于此,记起他教李正文所伤,是以嘘寒一问:“你还疼吗?” 徐信凉不愿在人之前谈伤说痛,笑道:“当然,你是千金娇躯,他们怎敢冒犯。” 女郎脸颊一红,羞道,“我…我又没说自己要来!” 徐信凉笑道:“惯于背后议论的人,不会顾及真实如何。再说了,就算他们万般想进,你的当家二哥岂肯?” 转而谂到:“倘若金白两寨不和,李正文占据道理,白蛇寨主无需杀臣释怨。” 便感放心,毕竟教之所伤,其实护主情切。 但恐金蛇称霸。故想打探,先问:“话说回来,你怎会落入山贼手里?” 是又勾起了女郎的伤心往昔,教她欲言又止。 过了一阵,仍为相答:“这里原先称作‘九横山’,是取百里长地,九座山峰横连成一字的意思。后来拆分,我们白蛇山得到中间两座,赤蛇山得右三座。金蛇最大,其余皆占。” 徐信凉明悉强弱,情觉女郎不幸,皱眉道,“因此金蛇山贼狂妄自大?” 女郎摇了摇头,回道,“不是。尽管拆分,阿爹跟两位寨主依旧和平相处。金蛇寨主的五公子金应雄,他跟我从小结识,一向有来有往。可在昨日,应雄邀我与三哥燕饮。三哥酒量是好,但在通宵豪饮之下,终成不省人事。他醉后不久,我也忽然浑身乏力,昏睡过去。等有知觉的时候,已发现…已发现他将我抱向石床,打算,打算…幸好有人叫了他一声,让他出去。不到一阵,你就出现了。嗯…跟你说了那么久,还不知你的名字。” 闻及经过,徐信凉对彼金蛇二子更感恼怒,恨道:“杀他已算便宜。” 女郎正想追问,但察门前一阵动静,有人大笑道:“哈哈!二少爷,你怕烟雾缭绕,眼力不足?” 紧接又一人回道:“我只忌惮…是了,小妹早弃此堂,我竟一时记不起来,当真糊涂!呀,正文你看,池尾摆了几壶好酒,必是小妹所寘。如此盛情不能推脱,饮完再比不迟!” 透过间隙,徐信凉见了李正文与位健壮青年并肩行到池边,心想:“他必然是仲康,倘若大醉,省我不少功夫。” 在旁的女郎见之不复,撅起小嘴,细细声嗔:“你不肯说么?” 徐信凉方才聆及,茫然良久,始记女郎所问,回道:“哦…我,我的名字?原本的已失印象,现在姓徐,名为信凉二字。礼尚往来,清兰姑娘其实姓甚?” 女郎美目一转,俏皮的道,“草字头,你猜一猜!” 徐信凉嬉笑道:“不必猜了,便是草清兰也。” 女郎知他戏谑,两颊一粉,蚊声嗔道:“不准胡闹!要认真想的。” 贝齿一开,玉兰花香登乘清风飘来,徐信凉神色立时改正,言道:“我不理这个姓是否正确,总觉最是贴切。假如答错,我便将错就错。” 女郎微微一笑:“好。若是真心猜的,就算不对,他年你在身后这样称我,我也回头。” 徐信凉微笑道:“就是一个‘芳’字。芳清兰,请将徐某的声音记牢,以便他年邂逅,懂得回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七章 烟中得令牌 功记水将才 酒过三巡,戌牌既出。 李正文牛饮八壶雪曲,不觉晕眩,只是打了一个饱嗝,起身指指腾烟浴池,说道:“三当家,吃汤算输。” 彼白蛇三当家仲康趋至池中,笑道:“正文,我见你酒仍未足,应须吃多两碗热汤!” 休语之际,李正文已抬掌迎了上来。 仲康持着猿臂,大开门户,犹是不惧,候李正文劈掌将至,斜身避过,又以二指隔空疾点,戳其腋下。 猿臂带二指来袭,李正文心中清楚,招为寨主强技之一,“秋水长天”,练至深处,能够引火焚敌。 故而大惊,不敢轻视,先往后退,但不及矣,就觉一股热气流了过来,心口随而一赤,左胸已教火烫,低头往看,衣布烧穿,足有巴掌宽阔,坦露半乳。 仲康喜道:“这套‘秋水长天’我仅初窥门径,便能教你承担这般大亏,真真不可思议。阿爹传我太晚!” 极感得意,抬手便又出招。 李正文打醒十二分精神,情觉仲康今番来拳也是虚招,故无避退,待他戏假成真、双拳将临之际,立马下蹲,奋倾巨象神力,启右脚,往之下盘,猛扫过去,正中无差。 仲康到底缺了一丝江湖经验,双拳横时,下盘一浮,身立不稳,向后一仰,躺落水中。 恰恰入水,李正文迅速上前,打算将其衣裳尽除下来。 仲康怎肯,双腿似受惊的骏马乱蹬乱踢。 李正文果断移往其之头上,继而撕扯。 切磋归切磋,无端撕扯,仲康大为不解,皱眉道:“正文,你作甚么!” 李正文只见久拿不下,生了恼气,干脆揪紧仲康衣领,一把高举,意图将他投进水内。 仲康不肯认输,反应极快,于李正文脱手而投之瞬息,死握其掌。 李正文一觉己掌教仲康擒握,仍未反应过来,便遭自行奋投之劲道连带拖拽,撞入水中。 水深五尺,仲康一树,即能浮头,恰恰过肩,见了李正文挣扎上游,大笑道:“同样落水,便无输赢!” 李正文快游而上,抬起了头,摆定身,站稳水底,与仲康对视,按住呛意,强笑道:“既都落水,不如效仿许褚。若是谁人喝饱了,拍岸叫停,如何?” 仲康兴致高昂,趣趣的除尽上衣,朗声道:“就从你讲!” 便将衣衫举起,打算搁在边沿。 李正文却步过来,一把夺了,迅向木椅掷去。 不料途至一半,衫团竟有玉牌一块,摔落下来,他知是为“白蛇令”,双眉一皱,暗道不妙。 仲康以为李正文紧张令牌贵重,笑道:“不必担心,令牌那有这般轻易裂开!” 提说一句,不待正文回应,攒拳又攻。 风吹雾散,池又将生。 躲在椅背中之徐信凉二人,自从李正文与仲康较量开始,直至现在,目光不曾移开片刻。 望见丈远的令牌,女郎甚觉可惜:“只差一点点…” 徐信凉微微一笑,安慰道:“无所谓,只需机会一到,我便活像鲤鱼一般,挺身纵跃,翻过依靠,立马得手。” 女郎深信不疑,如释重负,提道:“初初他们比武的时候,我仍担心正文大哥不及二哥,现在总算稍有放松。” 徐信凉品道,“你二哥身体天赋不如李兄,但胜指法精微,奈何自身不足、功力难够,不能将指法如拳打脚踢那般肆意挥洒,运转自若。再者李兄开头放水,后来发力,赢了半筹,倘能乘胜追击,将你二哥按在水里,便获全胜,辄生夺取令牌之机。” 言语期间,但望浴池准中,李正文闪过仲康攒拳来势,绕到他背,双臂分往他之两胁,迅速穿过,反升上来,交叉十指,横成双掌,抵之后项。 紧接蛮劲努发,双臂往下一沉,仲康登觉腰背剧痛,不由弯曲下来。 咚的一声,头先浸没水中。 徐信凉借著机会,身像点就滩水的蜻蜓一般掠起,从椅背而跃出,在空中翻个跟头,但也因此牵动伤口。 落地一荡,又往伤口撒了撮盐,裂痛不已,心道:“哎呀!当真自作自受!” “白蛇令”近在咫尺,只需稍前半步,便能夺得,因而不顾疼痛,打算前进。 与此同时,仲康心生小计,双膝一跪,深伏于水底。 李正文猝不及防,竟身教之拖了下水,不慎着呛,手自松开,想往上游。 见了这等情况,徐信凉只怕暴露,累及正文,惟有暂弃令牌,回头一跃,翻入椅背。 期间仲康浮头,见一团黑影闪进椅背之内,当场警惕起来,便要上岸,一面轻喝:“是谁!” 李正文也出了水,喉痒难耐,但畏仲康发现徐信凉二人,强忍而笑道:“哈哈…咳…咳咳,少爷,别忘了拍岸者输!” 快至岸边,仲康回头道:“起身时候,望到一人躲进长椅后面,恐对小妹不利。” 李正文哈哈一笑,故使激将,说道:“莫非酒喝多了醉,汤吃多了昏,拳脚无力,假此拍岸?若是如此,那我们一同起身,算是扯平。” 仲康立马入瓮,血气冲了上头,懒理其他,只顾奋起双拳,挥向李正文。 李正文看准时机,伺拳快至,将身一提,起了数尺之高,以掌分别按其双肩,打算翻个跟头,转后而击。 谁知仲康所出双拳仍为虚招,实乃伸展猿臂,待李正文的跟头翻到一半、将落地时,猛然揪住他的衣领,既快又狠,怒往下摔。 人在半空难以发力,以此李正文吃了大亏,发觉不妙之时,身已径撞下水,只现头顶。 仲康观得,狡黠一笑,促赶过去,一把将头摁了下去,笑道:“正文,赏你几口汤!” 李正文原想浮起,但教仲康突然一按,被迫吃了几口咸苦的死皮身汤,暗暗叫苦:“我本以为少爷你气在头上,将用实实在在的拳打,岂料又是虚招!” 但念此行要事,心生细策,故技重施,将身顺势下蹲,以右脚成帚,奋平生虎牛之力、牙齿近乎咬碎之狠心,扫将过去,对得恰好。 这一扫虽则被水消了六成,也教仲康双足不稳,往后仰翻,咚的一声,倒进池内。 假此良机,李正文快步上前,死死抱住仲康的首脑,强行按在水里,一端大喊:“请你吃半盏热汤,半盏而已!” 聆得“半盏”二字,躲在椅背下的徐信凉即刻跨椅而出,滚个跟头,一把夺过令牌。 但见仲康在水下发狂,乱打乱锤,搅得池水如滚浪,或伤正文,是故不敢逗留,以免正文更伤,忙挽女郎玉手,出门而去,回到原地,虚掩房门。 既得令牌,徐信凉不想多求于人,便道:“清兰姑娘,你与我先出寨门,然后自行返回。” 女郎怎肯依照,蹙眉道:“不准,要走就等正文大哥一起走!” 徐信凉情知难劝,不愿烦陈,伸手去夺。 谁知女郎竟将令牌放在怀内,轻哼一声,嗔道:“你敢!” 有鉴于此,徐信凉心道倘真夺牌,恐怕手不是手,而为魔爪,登觉难堪,愁眉道:“清兰姑娘,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八章 金钱镖如电 技压八指剑 虚掩的门忽而推开,进来一者,恰为李正文,这时他已替换了干净的絺绤,煞为清爽。 不予女郎上前询问,他当先言道:“闲话少说,行事为宜。” 徐信凉未忍麻烦,抱拳道:“二位,你们只需赠给徐某一个下山的方便则可。如此恩惠,他日必报。” 女郎并无愿意,微笑道:“正文大哥,我也想出外见识。” 徐信凉冷冷道,“那好,到了山脚我们便各散东西。” 其实怀谢女郎二人,但念前路险峻,不想祸及他们,故扮冷淡,先行出门。 女郎不悦,暗嗔一声,便与李正文并肩下山。 端出“白蛇令”这块玉牌,等同寨主亲临。 于是三人齐步,沿路畅通无阻,安然落得山脚。 徐信凉情知‘香岭’面对金蛇四山,所对孰座,则未清楚,心道:“倘若居高,故能望见,惟是浪费功夫。” 只无良策,皱眉思虑。 李正文见状,心想眼前少年救过小主一命,理应相助,因而道:“我跟清兰小主所去,正要途经‘香岭’,徐少侠切莫错意。” 女郎欣喜道,“对呀对呀!” 徐信凉岂会不知,心存感激,不言而已。 时正戌末,星月暗淡,冷风西吹。 三人走过一阵,惟是女郎体质娇柔,不足堪行,渐生难色,双颊绯红。 李正文护主心切,小步来到女郎身前,扎起马步,回头道:“清兰小主,正文背你上去。” 他为了令牌与仲康相拼,费尽气力,亦挨不少老拳。 然而下山之事,原非他之分内要务,徐信凉所以心觉亏欠,于是自告奋勇,抢将女郎背了起来。 女郎并无预料,惊喜道:“多谢徐大哥!” 得此分担,李正文并无轻松,反生疑虑,心道:“此少年救了小主一命,教小主对他友善十分。假如是位富贵公子,又或武学世家,倒也无妨,但他来历不明,不知优劣,容他们发展,大为不妙。惟今之计,先是将他送至‘香岭’,再将小主带回山寨,结果此事。” 心想得定,加快脚步。 猎豹行速,不可以久,徐信凉之身法“流星逐”亦复如是,如需长期,迅差九分,至多快步快行。 纵使这般,犹当健硕少壮之狂奔。 但此李正文所学乃是壁虎游墙一类的技法,游窜梁壁自是轻松,足下之行,则不擅长。 是以不论他将如何奋然疾奔,仍不如徐信凉的闲庭信步,故而暗暗惊奇:“为何轻功身法这般了得,拳掌的技艺特为寻常?” 以后无话,愈为提劲。 无移时,三人便至“香岭”山脚。 不待徐信凉劝退,女郎轻笑与李正文道:“正文大哥,一场来到,我想上去看看。” 徐信凉想来女郎曾经媸梦于此,仍作坚持,故无多言。 李正文担心有金蛇偻之埋伏,低声道:“一阵若有情况,你则携小主投转山脚,我自应付。” 徐信凉口头答应,心中但想设若有敌,立将女郎归还,自作死战。 于是每迈一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曾有过分毫松懈。 其实相虑背道,沿途往上,并无半丝人气。 临近山腰,当朝之尸首都已消失,奇道:“山贼的洒扫效率当真属高!” 谂及李正文二人亦是山寨成员,便觉语错,生起难色。 李正文毫无在意,警惕四周,分析一番,说道:“风卷残云,看来存山人众。徐少侠,多加仔细。” 徐信凉答应一声,继向前行。 未几,三人无恙到了崖边。 徐信凉放低女郎,作揖道:“多谢两位,这便告辞。” 李正文碍于女郎心意,表面说道:“我跟三当家过招确不够喉。况又一场到来,不寻‘金蛇山’之偻舒筋活络,过足瘾头,实过不去。” 徐信凉叹道:“你们执意不变,我亦无再相劝,只觉二位不必枉送性命。” 言罢,惟顾纵身,挽枝而进洞。 甫进其内,径往石床,不见刘彤尸首,双眉登锁,心中疑问:“武振东来取,抑或山贼夺去邀功?” 费解之时,忽聆一道风啸,从左传来,知是暗器,不敢多余查看,促忙踎身。 身甫下沉,便闻玎的一响,循声回望,乃是一枚金钱镖,深陷岩墙,已有九分。 因而愈是忌惮,立作防备,轻喝道:“是人是鬼,也应亮相!” 此言既休,在中石室倏然窜出一道黑影,乃著夜行服者,腾空骑箭一般,挥动双掌,并行攻来。 徐信凉恐教暗器所伤,便将身子一侧,躲过双掌。 其人初击落空,紧接收回双掌,收回期间,恰教徐信凉双眼所遇,瞥见其之两手八指俱佩钢环,环中造就三寸细锥,锋利无比,不由暗惊,又觉庆幸:“倘若提拳硬碰,五指必然损烂!” 还未细品,其人挥掌复将攻来。 徐信凉只怕其人兵器喂毒,故免撄锋,施展开“流星逐”身法而闪避。 闪避之余,仍在观察周遭有无趁手工具,权当剑使。 奈何不见,于此连躲其人数回。 其人不得命中,失去耐心,立而顿住,冷笑道:“哼,请人出来,不敢相迎,小儿戏乎?” 徐信凉登感恼羞,又瞥李正文携著女郎进来,不问长短,先打个地滚过去,夺去他之悬腰佩剑,转身径取其人。 其人零星不虚,迎剑挥掌。 徐信凉清楚佩剑一向以装饰为主,材料质软,故此不相指锥觌对,避开锋芒,借长剑尺寸之优势,动以剑尖,挑扎其人手背。 其人欲击长剑,总碰不到,手背反挨几蜇,损伤皮肉,辣痛不已。 徐信凉见状,心头大快,笑道,“以短击长,小儿智乎?” 继以“云仙剑法”之“沥泉势”,教锋尖成如蛇芯,望准其人,向搠往刺,进取繁密迅捷。 其人寸短,见徐信凉来去如风之尺长,实无些许招架之力,如在砧板。 片刻之间,徐信凉经已搠了一十三回,无的不中,登使其人之手背活似剁烂的豕肉。 李正文看在眼里,痒在手头,亦欲玩以剑法,快步迈到徐信凉之旁,取回己剑,说道:“我也试试!” 徐信凉惟有退开,走到洞口廊前,与女郎道:“清兰姑娘,我先带你离开。” 女郎不愿移走,佯生愁容,答道:“上面有好多金蛇山寨的偻!” 徐信凉情知虚实,故作真诚,敛色道:“徐某就算本了这条命,也需将姑娘安全的送归白蛇山寨!” 女郎颇有难色,说道:“不着急的,只待正文大哥。” 徐信凉皱眉道:“难顾他了,我承诺过的,必须以你为先。” 假意上前,意图搂她小腰。 女郎退了两步,嗔道:“总之要等正文大哥!” 徐信凉恳切道:“清兰姑娘,你情愿徐某失信于人?” 女郎轻轻哎呀一句,簇起秀眉,转而指指前边,说道:“徐大哥你看!” 徐信凉微微一笑,不再戏弄,循葱白所向,转眼观战。 只见其人奋足精神,双掌齐发,挥动八个指环,好似蛟龙舞爪,料是先前吃亏,如今不敢轻视。 李正文提剑在手,但缺如意,运转起来干硬生涩,恰似初学。 若论掌法,他自不差,可谈剑术,不过初窥门径,实难登堂入室。 是类道行,三两招而已,就被其人发现破绽,双掌忽照剑尖一擒,暗劲一拗,帕的一声,尖锋立断,只余平口。 生怕剑失,徐信凉高声道:“李兄,徐某也技痒了!” 便在这时,位中石室复有壮汉一人行出,提三尺楚剑,疾服蒙面,又朗声笑道:“孔敏兄,何解这样难堪?” 其人一听壮汉哂笑,恼羞成怒,挥招愈加迅猛。 李正文忌惮壮汉相助,打算收剑,但惜无如其人之左擒右拗更为快速,极若大蟒噬蛇,瞬息之间,便将好端端的长剑吞得只剩把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九章 枝鞭挞绿松 掌岳沉黄铜 失去长剑,李正文反倒底气充沛,自持双掌刚猛,照迎八爪。 谓孔敏之其人见状,不免一怔,旋而轻笑一声,舞起蛟爪,直取肉掌。 原以为轻易得逞,谁知李正文的掌风虎虎,聚成两股无形的屏障,以令八指小锥难进彼三寸之内。 就是难堪之际,壮汉忽如挺剑过来。 李正文仍不惧怕,大喝一声,左右开弓,各劈一掌“破碎山岳”。 两股罡风登时自掌心飙出,呼啸径去东西,有若龙吟。 位左的壮汉知道厉害,未敢小觑,不愿迎击,迅速转到右侧,相助孔敏。 如鱼得水,孔敏胆生,与壮汉融二为一,合成一道剧猛之烈风,暴攻右端。 李正文招始初散,不及回换,暗骂一声,仍将硬着头皮,单凭右掌抗此二人。 于是两股劲风相撞于半尺之内,同若磁石会面,双方斥然弹开。 李正文只觉身子摇晃不从,连退三步方稳,而视孔敏倒退期间,竟取铜镖打来,只好不顾仪态,忙向前边打个地滚,躲了过去。 合符同时,壮汉气息复原,挺剑又将刺来。 李正文冷汗未竭,见了长锋卷土,新珠又生,无由道哀,往前继打地滚,意图闪躲,奈何此教孔敏有机可乘,迎面挥掌而来。 腹背受敌,李正文万分难堪,惟有先以右掌去接应孔敏。 谁知孔敏挥掌乃虚,实为打出了指缝当中所夹之金钱镖。 镖失彼缚,登如电闪,疾射李正文之门面。 李正文心道:“壮汉在背封路,无论我退何方,其总堪改。” 心中一念,兵行险着,伸长猿臂,向镖一擒。 但失半分,教金钱镖飞速而来,正中左肩,一阵剧痛钻心,镖已扎进骨内。 痛则痛矣,惟知长锋在背,不敢久留,负伤跃开。 甫将站稳,转身一望,见了壮汉错击,不差所想,当场轻松。 又觉孔敏悄行过来,稍有一惊,立马扬掌,岂料右腕经已被四指钳住,紧接往上一挠,沙的一声,径将整块掌皮挠扯下来,现出一片红粉糯肉。 李正文又惜又怒,只惧壮汉使长锋偷袭,故想跃开,但见一团白色粉末迎面洒来,疑是生灰,忙将双臂交叉,挡在眼前,任凭粉末尽落。 落在腕臂无觉,落在右掌,登觉奇痒,转而赤辣,料应磨细的海盐,更是恼怒。 壮汉突而笑道:“哈哈!孔敏兄,你从不喂毒的风格一向无人熟悉,不如改一改它,专使剧毒,说不准声名大噪!” 孔敏哼了一声,冷冷道:“朱虏,别忘正事。” 便在这刻,徐信凉已在崖边纵身落来。 他知情况有变,先将女郎送归山腰,自将返回于此,兼在途中折了几根粗枝。 壮汉朱虏一见,先指徐信凉,笑与孔敏道:“我取这位藤条客。” 又指李正文道:“你杀那个没皮贼,如何?”” 不待孔敏回答,徐信凉已生不忿,轻踏数步,挚一树枝,就朝朱虏的门面来鞭。 朱虏甚感不屑,稍运楚剑,往前轻划数个来回。 徐信凉左闪右摇,偏不撄锋,惟在摇晃闪避之间,落了几片枯叶而已。 朱虏见状,想来眼前少年技法巧妙,并非泛泛,提起精神,不敢轻视,就地施展压箱绝技“绿松剑法”,将锋一挺,立望徐信凉之虎口去削。 “绿松”为沉重厚实的剑法,徐信凉所用则是“云仙剑法”中之“尉迟势”,命剑如鞭,态似蛇鳝,灵活无匹。 再存“流星逐”所相辅,进攻迅胜闪电,对付沉慢之楚剑,成如鹰隼戏重熊,娴熟轻易。 不过回合,便将朱虏手背抽得又红又肿。 为雪前藐,徐信凉因而休停,笑道:“你还道藤条可取,比过方知,世上再无如此难取之物!” 朱虏恨得牙痒,但知剑术不及,于是投目去观孔敏近况。 观得李正文单凭左掌进攻,犹是迅如风、猛如雷,迫得孔敏双臂八锥有屈无伸,节节败退,兼教其之金钱镖挟在指缝,如物卡喉,难为吞吐,似羊触藩,进退不得。 故此孔敏先不能伸指扬锥,又无法弹射暗器,仅权防守,缩在墙角。 眼见这般,朱虏快出战圈,翻身过去,提剑就刺李正文之背心,以减孔敏负担。 剑近五尺,李正文始有察觉,迅跃以东,紧接返转,望准迎来而落空之楚剑去攻。 孔敏松了口气,犹无怠慢,打算吐出三枚蓄好的金钱镖,借机偷袭李正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徐信凉岂准孔敏得逞,轻轻临在他背,奋将挥枝,穷毕生力,照他后背狂鞭滥挞,径将他背之黑布策成烂碎。 裸露的嫩皮,登时多了十数道纵横交错的条痕,红如烧及通透之火钳。 如此鞭挞,痛得孔敏讲不出声,脑子一瞬空白,转而惊醒,正如伍员仇芈居,心头恨极徐信凉,回头就往其之门面扬手一甩,掷出两枚橄榄核。 照面而来之果核,徐信凉自知决匪善物,打算半蹲以避,诪料果核半途爆裂,散出青粉成雾,味似酸腐,立时不敢久留。 待要起身走人,但在迷蒙景间,望到孔敏努嘴一吐,便有一支烧着的小箸脱口而出,径与粉雾相触,大感不善,立马伏低。 粉箸一经相触,登勾旱天雷般的一声巨响,粉雾骤闪火光,熊熊然起,正如落日到此。 伏地捱烤之徐信凉赶紧着身横滚,出了火困,方站起来,发现腰生火苗,快取六枝扑灭,心中庆幸:“好在机警,否则便教剃度了!” 这时火焰消散,转见孔敏十指齐甩,数十枚金钱镖飞散而出,如雨点般来。 徐信凉狼狈未解,顾及又来暗器,无暇喘息,势以“长犀”,迅将六条树枝旋舞起来,形如密不透风之圆盾。 先是一枚铜镖袭来,打在盾上,玎的一响,立马弹飞。 紧接纷纷落至,打在盾上,玎玎乱响,应声弹飞。 罗预以后,音倏休止,枝条也俱折断。 端着三寸的丁枝,徐信凉原想一歇,但见孔敏又取三十二枚金钱镖,相并散发,如离弦之箭,径射过来。 躲无可躲,奈无可奈,徐信凉眉头一皱,忙将撒枝跳离,不图于漫天暗器之下逸走,但求少中几枚。 孔敏观此,蔑笑道:“无技之辈!” 眼见铜镖尽落徐信凉之身,突然一道白影闪将过去,凌空掌击群镖,立生罡风,有若铁壁一推,强将金钱镖的方向改变,俱撞东墙。 玎铃几声,铜镖全盘落地。 丝毫无恙,徐信凉大感疑惑,回头一望,始知有人相助。 只见那人口鼻被黄巾蒙蔽,身上的囚衣破了七八分,想到是谁,但念当时不便多问,乃以拳脚的功夫,反取孔敏。 孔敏心想既失看家本领,自已技穷,兼且疲惫饥渴,料难抵御甫来者刚猛之掌,遑论以一敌二。 因此撒了一团青粉,借机转入石室。 徐信凉清楚齑粉厉害,轻喝道:“李兄,小心大火!” 那人闻言,立马翻身跃开。待烟消云散时,他又自言道:“像是‘药发傀儡’之术。” 相同期间,李正文与朱虏缠斗良久,已占上风,争将可取,但缘徐信凉一声轻喝,大吃一惊,以为有何不测,慌忙跳出战阵。 朱虏得知同伴逃离,无敢恋战,获此空隙,也投石室中去。 见石室确有机关,徐信凉打算穷追,但闻山腰笑声吵杂,登恐女郎有所不测,便无细说,快步出洞,握树而上跃。 李正文与那人亦无怠慢,急急趋之后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章 青蛟讵足龙 熊蹯势如虹 山腰之上,朔风凛凛。 二百余黄巾莽汉整齐排立。 为首二人,一人手持大刀,一人则按女郎左肩,与众人道:“毕竟她是白蛇寨主之偏怜,莫再谈笑,速下山去。” 徐信凉恰恰来临,离他丈外之女郎首先察觉,脱口娇唤:“徐大哥!” 徐信凉知己手无寸铁,不敢贸然前进。 未几,见了李正文二人也行过来,始敢行动,低声道:“擒贼先擒王,正文兄,你将提刀的头领拦住,我就从那壮汉手中夺回清兰姑娘。” 李正文识过徐信凉之剑技,故无犹疑,许了一句。 那人却道:“不行,就算女郎安然被救,我们也走不脱。” 三人登陷踌躇。 持大刀者忽而喊道:“喂!你们三个白蛇寨的,若想取她,请你们寨主前来金蛇,谈我二位少爷被杀一事。如要强抢,也可,来金蛇山找我何大东。” 说罢,命一众莽汉掉头,径往山脚去落。 望着一班黄巾徐徐落山,李正文救主心切,纵知九死亦难按捺,踏步要追,心道:“这便寻你何大东较量较量!” 那人横臂阻拦,劝道:“不行,见你早有疲乏,又中暗器,能有原本五成功力,已是计多。何况金蛇人众,单凭我等,决然留尸于彼,女郎岂能得救?。” 李正文明知而不肯,推开那人,坚决道:“我父受人恩惠不能尽还,如今正是最好机会!” 表上说时,双腿也跋,径追众黄巾莽汉去了。 徐信凉见此,轻叹道:“要说李兄,确为忠心义士,可惜不够冷静。无论如何,清兰姑娘都是白蛇寨主之女,金蛇山寨就算要杀,也不敢辱。否则于九山当中,谁堪信服一个欺凌小姑娘之寨主?” 那人淡淡道:“如果他懂冷静思想,怎会落草为寇?” 徐信凉先知彼谁,想来二人姓名相近,借机问道:“按著阁下…李正经的语气,似与正文兄有所关连?” 开始无提,当忌也许两人不和,今番端台,乃奇李正文所云报恩,又疑李正经乱山之意。 那人听了,稍稍一惊,随之笑道:“仍是你够锐利。不瞒于你,他乃胞兄,可惜与我殊途,但愿你当不知。” 徐信凉所谂无差,心不由想:“背道于正文,不该厌弃官府。若与金蛇为伍,他又不知‘香岭’归纳金蛇,料应不是,或属赤蛇之山。” 转念李正文沐堂夺牌之情,女郎扶伤之恩,心道:“二人予我不浅,当其有难,纵使龙潭虎穴,亦无不往。” 匪作隐瞒,言道:“正文兄稍有冲动,到底是为报答之举,徐某有承清兰姑娘之恩,今她受害,那怕金蛇险峻,也需营救。你我就此各分东西,有缘再会。” 抱拳施礼,便行离开。 李正经上前道:“两番不期而会,你我实属有缘,况且闲来无事,到往金蛇山寨消磨长夜,料应不差。” 徐信凉想来李正经无端出现,除去为赤蛇卖命,则为着紧兄长,仍怀手足之情,惟是隔阂未解,故谂当有机会,必使二人冰释前嫌,算报李正文赠牌之情。 心头默许,不费言语,与之并落‘香岭’。 李正经本也轻车熟路,兼又快马急行,丝毫无停,因此不消多时,便与徐信凉一齐行达对面山脚,为金蛇山第一座山,首称为乾。 仰望九丈之外,恰见一队人众,浩荡上行。为首持大刀之壮汉,正是出言不逊之何大东。徐信凉二人皆有制其之心,不约而同,接其踵而远跟。 期间有与下山之偻撞面,二人自知服装异样,或勾他疑,故起杀意。 但彼偻并无查问,教二人畅行一路。 到了山腰,继往前行,则是青砖大道,两旁尽造房屋,似住宅一般。 又见众人投向南宅,惟有何大东携著女郎向西。 到底未面李正文,徐信凉颇觉奇怪,低声道:“估他匪教山贼捉去,否则的话,我们岂会无遇?倘若他在众贼之前,落败承擒,也能望著,但又不见。” 李正经想来女郎娇贵,不得耽误,快步贴近何大东,又道:“暂不理他,先救女郎。” 徐信凉亦觉如是,与之紧跟何大东。 只见何大东进了西厢一间小屋,二人便也上前,愤然踹门而入。 甫一进内,登有两把长剑分刺而来。 徐信凉稍稍后退,擒住彼人虎口,将锋反转,径刺彼之小腹,迅拔红刃出来,踢去了人。 旁之李正经也为轻松,就启右掌轻劈彼人剑背。锵啷一声,直将钢铁折成两半。 彼人独存剑柄,慌忙逃窜。 情况茹在眼内,何大东立将女郎穴道封死,致她昏在床边,自辄起身,指著徐信凉二人,笑道:“技艺不差,可惜脑袋迟钝了些!” 李正经甚为不屑,冷冷道:“我清楚你的想法。可惜在你救兵到来之前,便能将你杀掉,救走女郎。” 何大东登感不忿,执起依在床边的九十六斤大刀,哼一声道:“区区瘦条子,竟敢大言不惭!好,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该如何将我杀了,再把山中数千弟兄屠尽!” 李正经不以为然,迅使“破碎山岳”掌法,提满气劲,双掌猛推出去,正似翻滚的怒海,照大刀铺盖而来。 何大东先前口舌无让,当下见到来势汹涌,岂敢不屑,忙将大刀乱舞,成如游动之青蛟,张牙舞爪,连攻李正经之双掌。 徐信凉也无空闲,借机上前,于何大东面前虚晃一剑。 何大东拼尽全力对付李正经时,已觉有所不逮,如今又来朱锋,情知难以抵抗,慌忙跳出战圈,倚贴在墙,始见徐信凉乃是欺诈之招,登感恼怒,但又不敢贸然抢攻。 看穿是情,李正经促使毕生之力,使掌有若巨石,奋压刀锋。 何大东焉无正视,也起生平劲道,将苦学之“御廷三沉”刀招毫无保留的施展开来。 徐信凉就生大好机会,快到床边,解了女郎穴道。 但因女郎不曾练武,血流缓慢,穴道纵使得解,也似初醒未醒之样。 难顾太多,徐信凉连忙将她背起,向李正经打个招呼,准备先行落山。 谁知未曾踏步,望到门外有七八十人封堵,不行进来,惟是举棍扬枪,大喊大叫:“白蛇山寨的废物,出来!” 投鼠忌器,徐信凉只好权放女郎于床,打算挟持何大东,强迫偻放行。 正待上前,忽聆琫的一声,转身回顾,只见何大东之刀飞起了一截锋利的断刃,斜穿横梁。 缘是李正经掌力刚猛,折断了重刃。 紧接他又起一掌,偏偏打在何大东胸骨之上,教之尽折。 虽无害命,也致失能。 意犹未全,李正经拖之行到门前,恶狠狠道:“你们谁想他死,就将兵器高举!” 何大东折了骨头,呼吸不畅,讲不出声,一味轻轻摇手示意,心头追悔:“祖上这套供给御前侍卫训练的刀法,怎地不堪一击!唉,都怪托大,宽限他们上山,谁知害苦自己!如今只求小弟听话、强人不杀。” 好在偻爱戴,俱弃棍棒枪支,让出一条小道。 凭道,徐信凉得以背着女郎先行。 行无三步,突然记起李正文,便询大众:“还有一人,他在何处?” 语初初落,前头两名偻正押一人走过来,其人浑身是血,披头散发,低垂著头。 徐信凉鉴此健硕之身,认出是为李正文,就以左手搀著,先往山下。 缘予何大东的脸面,偻不敢阻拦,只跟在后,直至徐信凉、李正经五人到临山脚。 以免遭到暗算,李正经犹不放质,告众偻,朗声道:“我们安全了,你们的当家同样安全。” 他将何大东的性命当作盾牌,故此有恃无恐,打算就近,往去宝华,寻大夫以救兄长于垂危。 因而行在前头,领著徐信凉三人,匆匆往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一章 飞花流星逐 遗香小径途 南越九山,既济宝华,李正经领著众人,将投繁华之闹市而去,是为宝华当晚最盛之花街。 又兼元夜,客多游逛,花摊迟收,因而纵夜,仍是不需月华,灯教街道如昼。 只此两旁俱摆花档小摊,无见医馆。李正经故询何大东:“我知你不曾少来,医馆从何而去?” 胸骨创伤少间,何大东得以动声相答:“你们背道了,需找路口,不论左右,转去就有。” 以免有诈,李正经并无松手,厉色道:“你也过去。若是假的,要你四肢也折!” 何大东但求脱身归寨,岂敢心生戏弄,就为众人指路,寻着路口转东,行百余步,走进僻巷,辄现一家破旧的医馆,有老大夫正备掩门,顾及徐信凉扶著半条人命,登起仁心,忙道:“快,快将他抬进来!” 徐信凉原想劝住大夫,听了彼言,故无费舌,仅是点头回应,跟在彼后,径入偏厅,始将李正文横寘在榻。 老大夫先视卧榻病君,观之大体,略有一阵,方启烟齿,说道:“身上血污,多属旁人。惟是右肩中了暗器,深入骨髓,情况颇重。好在暗器并无淬毒,否则老朽无能。” 言下之意,李正文实有救药。 徐信凉听得分明,松落口气,但觉背上女郎犹未曾醒,便想将之放在病榻,请大夫把脉。 正待要行,女郎忽而转醒,在徐信凉耳畔轻轻道:“徐大哥,这里好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蚊声也入耳,李正经微微一笑,说道:“徐兄,这里有我足够。至于女郎,她嫌药味难闻,你就携她出去,花街异香百色,总有一枝得她钟意。” 何大东借势道:“两位好汉,你们都已无恙,按照承诺,也该放我。” 说的时候,瞥了一眼老大夫,大夫无视,仅向病君。 李正经哼了一声,冷冷道:“金蛇山离此不远,来回之间,他必未醒,你辄大有复仇之机。是以仍需留待,候他活动如常。” 何大东情知多说无益,强将怨气吞落,念己骨伤,便与大夫道,老先生,顺带治治我伤。 见情妥当,徐信凉就背女郎出馆,返往花街。 来到之间,其已人气不再,街道两旁仅存几家摊档,奇怪道:“初来与现在,不过半柱香,短短时间,怎会消得这般迅速?” 就近的摊主是位体宽妇人,她知徐信凉疑惑,答道:“亥末以后,官府严禁,否则收监,罚银六十。” 指指萝中残余的几支素馨,又道:“公子若想买支鲜花赠人,便要快了!” 闻及体香如兰之女郎,徐信凉不由微笑道:“仅存三两枝,香气又怎能够?” 摊主听了,便将三对花箩叠起,头也不抬,回道:“若想要多又不买的,就去前边那座‘天女苑’。但为官府掌门,价钱贵些。” 论及品花,徐信凉并无兴趣,故询女郎,问道:“清兰姑娘,若是喜欢,则一齐过去。” 女郎未曾应声,摊主笑吟吟的抢道:“公子你忒不解风情,眷侣约会的圣地,除去闺房花林,还有甚么?” 听得此言,女郎不禁两颊绯红,细细声道:“我们回去看看正文大哥…” 徐信凉情知女郎匪贴医馆,皱眉道:“倘要见他大睡的模样,宁愿闻闻花香!大娘,路该怎走?” 摊主微笑道:“如不是小姑娘与我有缘,定收你两百钱的。” 说完,就指东边。 徐信凉无多耽误,立按摊主指引,背著女郎东行。 不过百步,现一座修来精致典雅之苑落,大门横匾书有“天女散花”四个金漆大字。 二人知无寻错,漫步至门。 门前两个壮丁见了徐信凉不似本地,一人问道:“你们那里人士?” 徐信凉脱口答道:“灵州烟郡。” 壮丁料然,登有欺生之念,一人拦住前路,一人摊大手板,傲慢道:“十两银子,否则过主。” 女郎长于山寨,身如千金,不识黄白珍贵,就要取钱。 徐信凉抢先道:“闻说此苑是由宝华官府执管,这般看来,像是流言。” 壮丁收起掌心,趾高气扬道:“我们这里的确是隶属县府管理。怎么,外江佬,你打算白白赏花?” 徐信凉笑道:“勿说十两,就算二十两、三十两,我也肯给。” 壮丁颇不耐烦,插起腰来,问道:“然后呢?” 徐信凉仍是一副好脸色,回言:“我跟妻子远道而来,旨意有花可赏,岂会吝啬区区十两白银?只是在下身有怪病,触及铜板白银之物,立生水泡,奇痒难止,但又不忍妻子落地劬劳,便想教她在苑内稳坐赏花,临行之际,再行取我钱袋,出门付与二位。倘若此苑实属县府掌管,你们大可抄低户版路引,则我何敢逃避?” 得聆“妻子”二字,女郎情觉羞涩,埋头不敢望人。 两名壮丁不信有此古怪病症,但见女郎软绵无力,不似鲜活的人,兼谂户版一抄,谅无差池,因而对视一眼,各相肯定。 一人正色道:“敢玩花样,后果自负!” 徐信凉递了路引,教壮丁抄完而取回,又接据纸,背好女郎进苑,踏著青砖小道徐行。 只见两旁栽植了三尺高的茉莉白花,随风飘来清香。 愈行愈深,香气渐浓,弥漫小径,不愿散去。 两旁花色亦是从浅转艳,由素至绚。 曲曲折折,又行半里,见了前方六丈有座凉亭,以水墨大理石所造,台凳如是,三面则教百花围绕,两者朴华相结,颇为夹谐。 女郎担心徐信凉久负而疲,于是指道:“徐大哥,我想过去坐一坐。” 徐信凉早已倦乏,极恨女郎出口,今闻如愿,忙不迭的赶至小亭,将她放了下来。 甫一坐低,卖茶点的妇人便走过来,问道:“两位客官,需些甚么?” 女郎心想徐信凉三番挡敌,跋涉千山,决然腹空又涸,是故不问他说怿何种,分付道:“每样点心都上一份,茶要白茉莉,暖暖就好。” 妇人大喜,应以肥喏,快快去了。 无移时,就端点心十二小碟、茉莉清茶一壶、兔毫盏两杯上台,在于据纸记好,辄退远远。 早已腹空的徐信凉,望著点心,正如饿虎遇羔,岂堪忍住,毫不客气,立抄两块红豆钵仔糕,急忙塞进嘴里,未慎呛着,喉咙一痒,连连咳嗽。 女郎连忙斟茶递水,担忧道:“徐大哥,你慢一些!” 徐信凉端起兔毫盏饮了两杯,暖饱了腹,得以长吁,惬意道:“少年不识饿滋味,一经尝过,原是这般眼花的!咦,清兰姑娘,为何不吃?” 女郎双手捧著脸蛋,深望徐信凉,若有所思,轻轻道:“我不觉得饿,你觉得饱就好。” 这样逼视,徐信凉倒觉难堪,惟将把手一指,指向小径,问道:“那是甚么花?” 女郎并不往视,仍是柔荑捧玉:“徐大哥,你好钟意花。” 徐信凉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只道:“我…我原以为你喜欢的!那…那你喜欢甚么?” 女郎秋水微荡,甜甜一笑,柔声道:“逛街呀,买衣裳呀,看戏曲呀,尝美食呀。” 徐信凉朗声笑道:“原来如此。可惜今晚太夜,街道冷淡。不如明天起早,我与你逛街买衫、看戏饱餐?” 女郎甜笑道,好!转而又道,你可不准失约! 见此月貌,徐信凉只觉周围放艳之百花,尽皆失采,不由呆了须臾,又将起身,背朝女郎稍蹲,打趣道:“徐某必然守信,姑娘请先上马。” 女郎扑哧一笑,回道:“我已经好了!” 徐信凉心有盘算,狡黠的笑道:“那十两银子,需给你明天买衣裳。” 女郎纵使不解其意,仍上“马”背。 徐信凉回头道:“坐稳了。” 就将传劲于下肢,展开“流星逐”身法,双足登似离弦箭,嗖的出了小亭,正是:未动青丝缰绳,一骑千里绝尘。 劲风所掠,花叶离枝,漫天飞散,成如狂风扫春夜。 电闪途中,徐信凉关切问道:“你怕不怕?” 女郎紧闭双眼,搂实徐信凉,答道:“我不怕。” 弹指之间,风骤然息,便知已临苑门,张开双眼。 徐信凉故从上跃,把据纸揉成一团,翻过了门。 身将落时,立将纸团掷往在守两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二章 知乔故不陈 大限有善人 守门壮丁二人未曾反应过来,徐信凉就已远去,返到医馆门前,放低女郎,并肩入内。 恰见李正文坐起病榻,左顾右盼,慌忙喊道:“清兰小主!清兰小主!” 老大夫知其纵原,仍是匪堪动气,打算上前劝阻。 女郎先将迎过,扶著李正文的右膀,关切道:“正文大哥,我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顾及小主犹在,李正文始觉心松,平静道:“我跟何大东上山以后,被他偻拦住,于是打了起来。他们人众,时间一长,我则力不从心,不觉昏了过去。梦中仍在崖边与他众人缠斗,突然足底一滑,掉落深渊,登时惊醒,一望周遭奇怪,生怕小主安危,所以张声。” 转又询道:“小主可有损伤?” 女郎正想回答,徐信凉抢与大夫道:“老爷,方才二人甚么时候离开?” 老大夫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回道:“我也不太清楚。”” 既然不答,徐信凉亦无深究,心道是李正经不愿兄弟相认,自将何大东押回金蛇。 李正文不解道:“两个甚么人?” 女郎脱口而答:“是位蒙面大侠,得他挟持何大东,大家才能平安落山。我和徐大哥外出时他还在的。” 李正文记得起来,所谓大侠是于山洞救徐信凉之人,但未知底,皱眉道:“奇怪…到底是甚么人?算了,闲话休提,清兰小主,这时寨主应将返寨,我们也须动身。” 女郎不依,撅嘴辩道:“阿爹他年年都是五更才回,三竿方醒,我们怎须这样早归!难得出来…” 转往徐信凉,又问:“徐大哥,你说是不是?” 徐信凉教此一问,不识如何回应,停了半晌。 但念何大东承重屈辱,决然不肯罢休,惟是白蛇寨主方能保全女郎,故道:“只想奔波,忘记有事未办。李兄,清兰姑娘的安全交由你了,徐某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出了医馆,快往“金蛇山”。 他仍不死心,意图再探。 途经小巷,遥见官差在公榜张贴告示,心生好奇,便等官差远去,过去揭纸下来。 见了纸上所绘肖像眼熟,但又难讲是为谁人,再察肖像底有小字,书道:皇恩扶持,得以擒犯武振东,翌日午时斩首。 望文名字,继观画像,登时醒起,不由道:“原来是他!何以被擒?莫非为他义弟钟记所作?” 谂来武振东身陷牢狱,刘彤并无存榜,所以夺取刘彤尸首者,多是孔敏、朱虏二人。 不容细想,打算救出武振东,询问明白,以此施展开“流星逐”身法,如踏飞燕,数步追上了张贴告示的官差,拦其前头,淡淡道:“借你几样事物。” 官差情知来者不善,握柄怒目,正待行法。 徐信凉不与其拔刀机会,倏然抬脚,若电光闪忽。 只见月下的身影未动,脚尖迅如利刀一去,便已踢中此官差之虎口。 官差惨叫一声,双掌立时松摊。 掌一松摊,刀便垂落。 徐信凉顺势以脚背接过刀鞘,腾而擒握,快速抽刀扬锋,横抵官差咽喉,正色道:“衣服帽子,尽除下来。” 官差一听,打个激灵,心道:“这人莫不是龙阳断袖之徒!” 徐信凉见之犹疑不脱,怒道:“非要我硬夺么?” 是声怒喝,争些吓破了官差的心肝,他慌忙道:“大…大侠,我…我这人既不美观也不健硕,仅是一个累死累活的小公差,求你…求你可怜可怜,高抬贵手!” 徐信凉知悉其意,心中哭笑不得,表辄肃然道:“你既是个小公差,我也不难为你,脱了帽袍以后,立刻归家休息,明朝报官,清楚没有!” 官差自知曲解,欣喜不已,连忙道:“清楚!清楚!” 他想自身技艺不精,难敌眼前少年,只好惟命是从,解好衣帽,交付与其,匆匆而去。 徐信凉就此穿齐衣帽,望路牌而寻索,径向西行。 不过三里,便现牢门。 左右两名狱卒,俱持唐刀,正在闲谈。 徐信凉心道地牢之中,狱卒少讲也及数百,相貌各异,惟认官服,以此大无私样,抬步过去,行至门前。 狱卒仍在闲谈,并无理会徐信凉。 徐信凉心中大喜,作揖问道:“两位大哥,我是新招的巡逻,突然接到典狱长的传召,需来地牢,奈何不知其向,还望指引。” 站左的狱卒指点西面,说道:“地牢统有十三区,典狱长钟意四围走动,谁也不知他今何在。但行小路,直至尽头,可见两个路口,能够通往各区。” 徐信凉多谢一句,便进了门,径向西路,行至尽头,穿入廊道,辄望眼前真存两个路口,左右也然,情知二卒所言非虚。 又见无人把守,心道:“贸然进去,固然浪费时间,只怕二人怀疑,未敢谎称与武振东相关之言。此番入去,倘有狱卒辄问,不从辄迫。” 想定这般,就进左路,落了九级阶梯,转见长廊,登有狱卒照面而来,便道:“大哥,典狱长命我提问武振东,但我不知他在那间,还请指路。” 狱卒不言,点了点头,转身就行。 徐信凉紧追彼尾,行到尽头往西,又是廊道,两旁皆是牢房。 狱卒开了右边第一所牢门,指道:“便是他了。我需出外,半个时辰以后回来。若你早些,自将锁门。记住,好好看住,万般不能出现差池,否则怪罪下来,惟你是问。” 徐信凉多谢一句,接过管钥,待之远离,即入牢内。 甫入其内,瞥及墙角堆著小丘也似的枯草,颇觉奇怪,但又望见武振东披头散发,蜷在角落,形如枯荖,于是权不作理,促忙上前相扶,急切道:“武兄!武兄!” 武振东抬起了头,颤巍巍的拨开青丝,竟已脸面不全,见了徐信凉,不自战声道:“是…是你!” 徐信凉问道:“短别以后,发生了甚么事情?” 武振东叹道:“我原想上山救回义弟,不料仍有大批山贼上山屠戮,生怕自己也不得返,于是复入山洞。当时你已不在,彤哥犹存,故想歇歇,等候山贼走远,再携彤哥下山。谁知刚刚坐低,石室忽而出来三人,一人身材极为高大、一人持剑、一人擅使暗器,见到了我,不由分说,立马杀来。敌众我寡,难以招架,连彤哥也教他们夺走,唉,我真无用!” 所谓三人,徐信凉料是金应熊、壮汉与孔敏,心头悟道:“清兰姑娘曾说金应熊被人传出,便在那时,我辄恰往地室,但无撞面,说明出口不止一个。倘若撞面,刘彤尸首不会被夺,武振东也无沦落至此。” 叹了一声,想到地牢尽是官兵,不宜烦叙,故道:“此地不能久留,为先救你出去。至于刘兄之事,容后在图,定当竭力。” 武振东并不肯走,摇摇头道:“我的功力尽失,成为废人,料想不活三天,那里也归是死,何必大费周章?若在乱葬岗发现我的尸首,只求送归烟郡骏刃侯府,交由武三千金任惠处寘。” 闻及此言,徐信凉知其乃为入赘,便道:“你我不必拘谨,直陈所在,徐某一定为兄归根。” 武振东叹道:“我的家乡,早已不是我的家乡。小小心愿,还望成全。” 徐信凉不忍,强将武振东提了起来,劝道:“与其走到乱葬岗认人,倒不如现在携你出去。反正我今多有空闲,不辞奔波。” 武振东听了徐信凉的言真意切,难以拒绝,便教扶著,徐徐而行。 未曾两步,惊闻身背突如沙拉一声。 二人转头望去,竟见枯草散落,破出一人,挺剑刺来。 武振东心知大限将临,应当办件义气事情,奋尽最后力量,挣脱了徐信凉的扶持,用身扑向剑尖。 嗤的一声,剑登入心,他犹进步,直至剑锋染红,从背而出,双手恰能抱着刺客两臂。 徐信凉始料不及,但又反应迅速,在剑未抽而刺客空拳之际,纵身一跃,斜锋一记“偃月势”,直取刺客项上人头。 刺客大感不妙,明白拔剑晚矣,打算弃刃躲避,但教武振东死死拖住,难有丝毫动弹,心中无边后悔:“杀到这类怪人,当真苦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三章 漫天镖雨骤 一掷损夫寿 当是时,徐信凉的剑气一掠,刺客则将从颈至项,开了一条朱红的细线,旋而身体一颤,头颅离躯,自肩滚地,立时丧命。 刺客得以去除,徐信凉奋力出招,膻中伤口亦教牵扯,复又撕裂,登有鲜血渗出,但怀武振东,不假思索,即刻上前,接住将仰而落之彼,敛眉急道:“武兄!” 只见长锋透过其心,穿出其背,突现一尺血淋淋的锋刃,顺袭尖滴,落与尘凝。 武振东自知将访阎罗,反倒无所畏惧,深纳一口气,说道:“我为无关,彤哥方重。” 讲到这里,长吁临尾一口气息,双眸辄合,魂断于此。 徐信凉正色道:“放心,你们二人之事同样重要。纵你不愿说出自家所在,我也势去查找,教你认祖归宗,落叶归根。” 当即搭起武振东,就要离开。 忽而吹来一阵阴风,抬眼一望,竟是三枚排竖之飞镖,径往眉心、鼻骨、人中几处袭来。 缘是不想放弃武振东,强忍膻中伤口,猛的发力,促忙挥舞刀锋,将三枚飞镖一并格开。 期间瞥过,镖如铜钱,心中一凛:“金钱镖,莫非孔敏?” 不过须臾,便现蒙面一人从左移了过来,他年不过三九,四肢若初生细竹,又衣劲装墨服,更显瘦削。 徐信凉见之手背烂肉,谅是孔敏无异,冷笑道:“我的杰作,需你休息十天半月,否则难以痊愈。何故不理抱恙之身,无端赶来?” 语未散,又来壮汉一人,其脸生横肉,身材高大,入来不对谁,只对蒙面者道:“孔敏呀孔敏,被人欺至这个程度,仍无打算淬毒?” 情觉又须奋战,徐信凉暂将武振东安在角落,握刀警惕。 蒙面者当先进门,向著徐信凉,冷冷道:“偏不淬毒,也无需他人相助,单凭暗器技法,便能要你心服口服!” 赚此利益,徐信凉自然大喜,惟是提防壮汉无从,因而出言相激,轻蔑道:“只怕阁下口上说是,心中实非。更何况牢外之人未必肯你所言。不过也罢,就算你们二人并肩,我也毫无所谓。” 壮汉一听,立马前来,劝蒙面者道:“别中计了,小子极其精明!” 蒙面者哼了一声,怒将壮汉推开,横眉道:“不需你说,我自有主张,若敢捣乱,休怪我出淬毒的暗器。” 壮汉惟有摇头苦笑,退到一旁。 徐信凉已然准备就绪,只见孔敏枯手一抬,立马以“长犀势”起,将刀舞成漩涡也似,气劲倏生,形成涟漪般的屏障,密不透风。 蒙面者原为虚假动作,并无出镖。 徐信凉只顾运招,无理对面,仍是旋舞刀锋不休,移此屏障,直往前行。 当差蒙面者三尺之际,蒙面者突然跃起,半丈之高,以后扯开腰带,朝下一甩,甩出数百颗黄豆,如雨骤降。 徐信凉迅将刀锋往上旋舞,屏障随之改道,正如三尺宽伞,黄豆一击,嘡的一声,立刻弹开。 接连如蜂群般飞涌而来,尽击屏障,嘡声价响,黄豆乱弹。 蒙面者时已落地,又将三十六枚金钱镖悉数掷往徐信凉。 徐信凉眼望天降黄豆、又视面来飞镖,情知中谁也亡。 但念无法,难免气馁,权将遮天,抵御黄豆,静待三十六枚金钱镖。 心实无惧身死,只想应人所托,不由暗叹一声:“徐某愧对二位!” 内疚之际,但见武振东竟似回光返照,不顾任何,只是纵身一跃,跃了过来,以肉身为盾,意迎铜镖。 徐信凉并无预料,大惊道:“武兄!” 便想推他。 武振东突然喝道:“死前仍不准我好过些么!” 徐信凉顿时停住,明白这刻将彼推开,彼仍濒死,不能挽救,反而敌对得逞,因而愤将举刃,径向孔敏,掷了过去。 此“灵宝势”亦为“云仙剑法”中之奇招。 腕如弓,剑如矢,惟一发取兽,去而无余,是以定必奋尽到底力量,务求致命。 以此同时,嗒的一声,三十六枚金钱镖异位齐至,尽数入了武振东之胸膛。 蒙面者原想击败徐信凉,奈何金钱镖俱落将死之人身上,气恼不已,便想再行出镖,但望箭一般的刀锋迎面飞刺而来,不由失色,冷汗一冒,打算躲开,无何刀锋快如闪电,瞬息之间,已然临至。 嗤的一声,刀尖强穿入腹,继向前进,扎破了左肾。 蒙面者登感剧痛传心,直教浑身震颤,哀嚎难抑。 彼招既出,徐信凉并无关注后续,而将武振东扶了起来,顾他胸前多了数十小洞,愧疚不已:“武兄连救徐某两次,徐某实在…实在…” 壮汉见情,登生偷夺之心,促挺长剑,径朝徐信凉刺来。 到了不过尺余之距,徐信凉仍未发觉。 壮汉想来必得,欣喜难抑。 谁料弹指之瞬,倏有罡风猛然扑来,好似淬兵之铜锤,来照长剑一砸。 锵的一声,长剑登教打偏,抵向石墙。 壮汉大惊失色,奈何剑招余势未消,继自向前,径与石壁一路摩擦,激起火花乱溅,青尘滚滚,半丈方止。 这般动静,徐信凉始有知觉,抬头一望,见到又来一人,是为李正经,不免奇怪,心但稍宽:“难道刘彤尸首为他所藏?” 今番李正经着好布衣,洗净脸庞,精气神足,加之健硕,腰悬一刀,挺立之状,颇具哥舒英姿。 他一视蒙面者卧隅捂伤哀嚎,壮汉孤身,便将与其冷笑道:“你打算选个甚么死法?” 壮汉情知双拳难敌,心生计策,答道:“地牢狭隘,未能尽情发挥,教你险胜,不过因地制宜。倘有空旷之处,纵使以一敌二,亦无败机。” 李正经哈哈笑道:“小小心思,我岂察觉不出?现在予你两条路,第一,死。第二,讲清你的来历,谁人指使以及‘香岭’的内容。” 闻及此言,壮汉辄知李正经并不似徐信凉这等少年意气之流,故无砌词打算,如实吐露:“我乃烟郡人士,姓朱单名一个虏字,你们应也知的。我跟二位不曾有仇,只是接头人落命秘道中见人就杀,我便与孔敏入去,见人就杀。至于接头人,是‘茹雄客栈’的掌柜孙庆归。‘香岭’内容,直接予你地图,免去费舌。” 说着,从怀里抄出一张羊皮卷。 李正经一把夺过,瞥了一眼,则与壮汉朱虏道:“我们仍有会面之时,如你所言存有半句虚假,莫怪再遇之时,我之心狠手辣。” 就要离开,徐信凉辄有事情意询朱虏,问道:“石床之尸首如今身在何处?还有,你们何知有人来救武振东?” 朱虏想也不想,即刻回道:“尸首交给了接头人。而武振东,则官府的想法,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至于张贴告示、大开牢门,都是为了取你小命。” 不待徐信凉复又问话,李正经已抬武振东之尸首,踏了出门。 徐信凉故也不作逗留,随之出狱,走在小径,寻及倚墙一树大槐,飞援上去,跨越高墙,落在黄土,正面李正经背负尸首,又道:“官府所想,壮汉不能给你答案。如今惟有先把武振东葬了,再去所谓客栈拜访掌柜。倘是无果,便去‘香岭’的秘道,碰碰运气,你觉如何?” 徐信凉想来当前并无良策,惟从其言,回道:“就照李兄的意思去行。” 李正经点头称善,就近择一棵老榕,连徐信凉合力浅葬了武振东,以后匆匆赶往“茹雄客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四章 壮士伤断腕 匹夫为公坦 只因李正经来时曾遇,便为指路,引徐信凉沿袭东路而行。 不出半里,辄现一座构建精简而轩敞的客栈,门上牌匾,金漆醒目,上书如牛龟般大的“茹雄”二字,两人知是所求,径入其内。 当时已夜,仅是三两桌客。 徐信凉欲乘冷风,坐选依窗。 未及开声择餐,青年跑堂早见徐信凉身着官服,不敢怠慢,小步跑来求与分付。 徐信凉无意饮食,任选几样小菜,教跑堂快去准备。 跑堂一声肥诺,便将走远。 但望四处无耳,李正经始欲开口,问道:“好奇一句,你何故要救武振东?” 打从山腰一别,他则无理钟记,返抄徐信凉,后尾方遇。 徐信凉抿口清茶,随而答道:“刘彤为人重情重义,我辈所不能及,带回故居,教他妻儿高堂好好安葬,是我必要任务。武振东悬崖勒马,到底归善,稍尽绵力帮他,也不是难。” 李正经笑道:“倘你这般继续,恐怕每年的薪水都须用作聘购马车了!” 徐信凉会意一笑,反道:“天下尽是刘彤之辈,我倒不拘。对了,先前武振东向你动粗,你何装作软弱?” 无提巴掌,实要予其脸面。 李正经恰待要讲,但见跑堂端菜上来,又贻二壶青梅温酒,赔笑道:“两位客官,实在抱歉,掌柜刚刚分付下来,教我们必须在子夜中旬之前收摊,现正子初,两位若无细品,仍是可以将就的及时。如觉不便,小的立马准备厢房,把菜肴送到。” 李正经情觉掌柜已然察觉过来,是以不动声色,夺了两壶温酒,嘱道:“小房两间,最静僻的。” 跑堂恭顺喏喏,正待去忙。 李正经又问:“慢着,这壶酒,有甚么名堂?” 跑堂心不耐烦,表仍挂笑,曲身解道:“是为内掌柜家乡甘郡特产的青梅子酒,专燕贵客,匪有千金能购,二位细酌,小的先行办事。” 李正经点了点头,命道:“好,快去准备厢房之事,只若时候一达,我就过去。” 跑堂抱歉再三,始敢离去。 李正经揭开一壶酒封,先斟一盏,推到徐信凉面前,笑道:“天冷挨着窗含风,需暖一暖!” 徐信凉微微一笑,举酒闻之,只觉泛来馥郁。 将饮将落,舌登干涩,艰难入喉,哽似若呛泪不出,弹指倏化,转如苦涩之苞,忽绽忽散香,清甘游遍喉腔。 见之五味形色,李正经奇怪道:“喝酒罢了,怎会经历一番爱恨情仇也似?” 徐信凉仍在流连余味,喃喃自语:“这个味道,好像在那里尝过?” 李正经愈加好奇,牛饮一口,惟觉难以入口,但犹强吞,猛皱眉头,极为嫌弃,正待蔑语,神色转而诧异,说道:“这种味道,就像吃了不剥皮的甜橘。一旦咬破,甜味便将苦涩杀喉的感觉掩盖去了。” 徐信凉深有同感,夹了两条白菜,填入口中,索然无味。 大门突然起阵笑闹之声,紧接入来一堆青年,相在谑浪打闹。 途经在座食客,领头的招嫉青年便将停步,以菱角重敲饭台,皱眉道:“哎,够饱无,不饱添个沙钵头?” 人多势众,食客何道敢逆,只说:“小二哥,先替刘某记著。” 慌忙说完,快快出门去了。 此台一幕,他台顾及,不愿生事,多无敢存,但未得见跑堂,只好朗声云说记数,纷纷离开。 惟余徐信凉这一台仍无离开之意。 徐信凉夹了一块酱油鸡的左腿肉,送到李正经碗内,笑道:“跋涉长远,当要以形补形。” 他原本望得天色,情知时候将近,心生离开之意,但见青年欺人太甚,登然气愤,故将不移。 李正经亦是不惯青年,观肉落碗,不由打趣道:“倘若以形补形,腿肉自然不够,应当多添两只鸡脚。” 为首青年立时不悦,心道:“他们识趣走人,不追些许烂银。你此二人不动也罢,犹敢无视于我,必要好好教训一番!” 就领众人前去,自辄坐在徐信凉之旁,端起开封的青梅酒壶,仰头灌饮。 未曾尝真,便已努嘴,对照台上几碟小炒猛然一喷,随之张口摊舌,呜哇一声,嫌弃道:“呸呸呸!那处山旮旯的怪酒?这般难饮!” 李正经心知青年人众,其应属于达官小裔,心想:“孙庆归纵无现身,也在暗中观我二人。彼暗我明,又为他地,这群青年或其所指,倘若纠缠,定无胜算。” 心生去意,故道:“天色踏正子中,休眠之事,应属头等。” 徐信凉闻此提醒,不为所动,愈想勾怒青年,朗声问道:“跑堂何在?我要付账。” 客栈的跑堂其实都在,只是躲于二楼,不敢落来。 见无响应,徐信凉又问:“收银的姑娘何在?我要付账。” 为首的青年忽记正务,也观李正经有所醒目,便冷冷道:“不需付账,快滚就是。” 徐信凉犹是无理,高声问道:“掌柜的千金何在?我要付账。” 全然不顾青年,一众跑堂亦明徐信凉有意作乱,故惧将出人命,辄有两人匆忙上楼。 不一阵,就现一位三十来岁的美艳女子,带著微笑,款款下楼,两名跑堂跟在其尾。 见她云鬓凤钗,体态优雅,落地以后,莲步行来,将玉手轻挲为首青年之肩,又贴其耳,柔声道:“金二少爷,望予奴家几分薄面,勿在上好的日子见血,以免失彩。” 青年皱眉道:“他若肯走,我金应坤岂会阻拦?你也应知今夜是为何夕,莫教粉面小子迷倒了!” 女子娇嗔道:“金二少爷,你把奴家说的!奴家只担心出了人命,惊动官府,招致寨主不高兴。” 青年金应坤想来女子所言不无道理,憾有所胗,便指徐信凉,不耐烦道:“快滚快滚!” 借此机会,李正经将问女子道:“需付多少?” 知有了断,女子摇了摇手,回道:“二位慢走便是。” 金应坤纵稍收敛,到底凌人为常,兼在众少面前,意夺三分彩头,肃然道:“不行!至少给双倍的钱,否则每人留下一只右手!” 徐信凉原已不忿,得知青年名为“金应坤”,又闻女子“寨主”之言,心道二人定属金蛇山寨,故愈生恨,轻喝:“没错!不准我付账,我就不走!” 女子仍是媚脸甜笑,娇声道:“算了一算,正好二十文钱。” 徐信凉双眉一簇,回道:“这么便宜,那我不付。” 金应坤攒拳大怒,咬牙道:“你勿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信凉轻笑道:“只要饭价不达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皆为便宜,我辄不付。” 诚心如此,直教金应坤怒火高烧,切齿道:“你们听著,今日杀不成他,便将一切散尽!” 徐信凉立向凳脚一掰,帕的一声,执起了二尺粗棍,立身与众青年道:“你们的头领要弃一切,自然包括娘子,倘若渴当新郎,暗地予我助威,过后跟我提及,我则相送。” 这番戏谑,激得金应坤眦裂发直,猛拔腰刀,无顾任何,挺锋就往徐信凉头上斩落。 是招“勇绝若怯”刀法,乃为承前名家,精通之时,初舞平淡如水,水中实存忽律,故属柔形刚骨技法中之上品。 奈何徐信凉使棍作剑,以剑法舞棍,即为“云仙剑法”中之“打揭势”更加精妙奇崛。 况他知悉金应坤之刀法依赖锋利、身背无用之缺陷,故启伊招,实水朝火之压。 首先旁敲侧击,攻其两面刀锋。 待得合宜时机,就以沉棍,径压其之刀背,又候压其甫落至膝,举棍改取其之门面,教之难不提刀,以为格挡。 金应坤一旦提刀,徐信凉立刻故技重施,左右敲击其锋两面,伺机又砸其背,教之上也难下也苦,劈斩不能施,独可抵御,数番以后,力渐不支,心想休战,但又放不低脸面,惟有黾勉抵抗,有所不逮,刀法逐渐散乱。 徐信凉一眼看破,迅将剑法转换,转成“偃月之势”,对准金应坤之手腕破绽,纵跃而起,奋尽毕生气力,狠狠一劈。 帕的一声,木棍折裂,手亦离腕。 锵啷一声,断拳仍在牢握钢刀,相相落地。 望着平口的右腕血流不止,金应坤已不识疼痛,惟惊至脸色发白,冷汗直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五章 残木落满堂 双虎并一行 青年一众俱是目瞪口呆,未敢动作。 李正经见了劝和的女子离开,料她应往寻强,以免敌众我寡,是故乘此机会,拉起徐信凉,打算从窗口跃去。 谁知青年群内,有一瘦蜢蜢者忽然大喊:“凶手休想逃跑!” 此言既出,其余青年纷纷围上来。 李正经大感不妙,徐信凉但犹无惧,冷笑道:“你们当中未娶妻的,最好退避三舍,否则我输以后,予了金应坤强辩之机,顺理成章的食诺。” 瘦蜢蜢者气愤之极,努出脖上青筋,竭力道:“我不杀你,枉作为人!” 聆来“枉作为人”四字,徐信凉登忆武振东,心中颇觉愧疚。 这时瘦蜢蜢者揎拳捋袖过来,徐信凉只是退避,不作还击。 李正经不想耽误时间,以免女子携来强敌,轻易推开骷髅一般的青年,又与徐信凉低声道:“正事为主。” 徐信凉心道客栈之掌柜身份未知,不愿离去,打算上楼隐匿。 谁知大众青年突而散开,腾出宽道,教一对璧人行来。 夫乃公子模样,年约而立,华服英挺,质表皆为不俗。 妇则恰才劝和的女子,她一见徐信凉,抬起玉手,轻轻一指,柔声与公子道:“孙真良人,你瞧,便是他了。” 所谓孙真之公子大步走到金应坤旁,按著其肩,推与女子,淡淡道:“给他止血,其余各散。” 李正经心知来者不善,是故强挽徐信凉,低声道:“命丧于此,刘彤二人谁与葬?” 徐信凉本无情愿,听了劝说,也随青年大流。 孙真岂无发觉,待之二人行了两步,冷冷道:“除了你们两个。” 徐信凉心想一不作二不休,立马止步,回身问道:“怎么,你要断左断右?” 所言左右,自为臂膀。 时已大流尽去,栈堂倏然清净,似夜僻巷。 但见孙真无话,李正经抢道:“我与友人前来,未曾饱腹,便遭恶人无端欺凌,毫不讲理。本想忍气吞声,化了此事,谁想恶人越尺越寸,要我两人分折一掌,因而无法容忍,冒死反抗,箇中对错,还望孙公子明白,体谅。” 徐信凉认为金蛇山者尽皆歹徒,是以不悦李正经低声下气,轻蔑道:“非也。金应坤这等山贼,那怕不先撩我,而我空闲行过,也将进门取他首级。” 孙真双眉一敛,问道:“哦?阁下何许人,岂要僭越县府之职?” 徐信凉正色道:“官府与山贼坑渠合流,联示和平,百姓苦困而无门投诉,县府明知不为,要之何用?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当属我辈之责。我辈清白之水,行清官之务,岂是污隶可以相提并论?” 孙真登感不悦,低哼一句,沉声道:“既然这般,我等污水便向尔等清水讨教讨教!” 轻轻斜身,右掌忽扬,劲风立汇,状若岩石,径撞徐信凉之左颊。 是招“吴山之石”,一经运转,有如执著巨块,攻敌弱区。 徐信凉欲以木凳格挡,奈何周遭空旷,无所适用,惟有暂施身法,往前闪了半丈。 孙真之巨岩恰至,扑空落地,琫的一声,如铜锤也似,强把排横的两块青石地板撞飞粉碎,激起滚滚烟尘。 烟尘未消,孙真不准敌有喘息余地,立马挥掌,复照徐信凉身背去攻。 李正经先为察觉,他谂场难转谐,孙家高手众多,必然不挡,走乃上策,是而乘彼力孤,速战速决,再行快离。 计虑已定,顺手抄起一台,腾跃而起,向前一踏,落在徐信凉身前,就将饭台骤往孙真而掷。 孙真原已出了双掌,行在半路,见了木台向门面来撞,分毫无惧,左拳照直一抡,正中木台,帕的一响,折成两半,左右分飞,而右掌仍前,望准李正经。 面对他人余势,李正经未有零星松懈,忙使“破碎山岳”,左臂一挺,正抗来掌。 于是二人左右掌心一贴,皆觉抚着了烧红的烙铁,心中一凛,相下意识的纳掌收招,各自归位。 二人甫将站稳,徐信凉取了柜台之算盘,若剑一般使用,快以“骨朵之势”,望敲孙真肩头。 孙真方卸李正经之力,就见算盘,心犹不乱,立将身旁的饭台高举,照著算盘去投。 徐信凉心知小觑了人,便将弃去算盘,侧身一闪,躲了过去。 台盘犹向前去,双双接触,帕的一声,各自落地。 便在这时,李正经也举饭台袭向孙真。 孙真仍在冷静,错开其兵,反掷一台。 李正经否避否让,双掌齐发,一往无前,拍裂飞来之木台,继而犹进。 徐信凉情知不可上前,否则乱了李正经的节奏,故惟静观其变,全神观战。 孙真当时亦双拳破台,攒劲向前,恰与李正经的双掌撞了正着,肩头登时如负两块百斤重铅,酸麻不已。 李正经也无好感,小臂如教象蹄不住踏压,肌骨似被践碎,须臾难耐,便将双掌抽回。 孙真同将收拳,顿释重负,少歇便问:“木将军的‘破碎山岳’!阁下莫非是白蛇山正文兄之胞弟?” 这番言论,立教李正经恼怒起来,横眉道:“谁知你乱说甚么!讨教未毕,再来!” 说着,便欲上前。 门外突生一句粗沉之问:“双虎决战,两败俱伤,何苦?” 众人朝门看去,只见是名年近半百之夫,稳步入来,望一眼徐信凉,又望一眼李正经,作揖道:“赤蛇山孙应麟,见过二位。” 李正经见彼文质彬彬,心道,孙家才聚如林,纵使书生,不可轻视。故纳杀意,恢复理智,抱拳回道:“我乃无名小卒,只是受恶欺凌,不得不发。如有错处,还望包涵。” 徐信凉犹未解气,傲然道:“并非欺凌,是我替天行道,山贼不杀已是便宜!” 孙真面容生愠,轻喝:“黄口小儿,敢在宝华出言不逊!” 徐信凉哈哈笑道:“假如我为黄口,你连黄口也难应付,能为丈夫?” 孙真咬牙恨极,正待出招,但与孙应麟止道:“真儿,莫对同道如此。” 不明彼意,惟嫌并山贼而谈,徐信凉皱眉道:“我跟山贼背道,与你绝非同路?你勿诈傻!” 孙应麟微笑道:“二位请随应麟上楼,便知应麟所言虚实。” 转又分付孙真:“真儿,将金二少请来。” 孙真允诺一句,辄往行务。 孙应麟当先踏阶,徐信凉、李正经二人相视一眼,便将共赴上去,入了二楼东廊第四间厢房。 甫入其内,孙真就将旁住的金应坤携至。 徐信凉见了断腕之金应坤唇色苍白,面若死灰,俨如僵尸,稍减抢夺刘彤尸首,杀害武振东此两恨,就斟两杯茶水,横洒于地,伤感的道:“刘大哥、武大哥,可以安息些许。” 视若无睹,孙应麟只与孙真道:“出去掩门。” 孙真故将金应坤寘在原地,自动出门。 无谓浪费时间,徐信凉放好茶杯,先将开口,问道:“你想玩甚么把戏?” 孙应麟反问一句:“小兄弟,九山之中,你最憎谁?” 想也不想,徐信凉厌恶道:“金蛇山。当中并无一人不教我大为作呕。” 孙应麟点了点头,上前搭住金应坤的肩膀,又问徐信凉道:“你可清楚他为谁人?” 徐信凉飞快答道:“金蛇山寨的贼人。他之五弟金应熊强抢娇弱女流,已然被我痛杀。” 闻及五弟遇害,金应坤立时一惊,打算上前,谁知后颈横遭孙应麟所按,动弹不得,旋聆嘎拉一声,痛也无痛,便缺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六章 袖填以失聪 精明知其中 这阵举措,立教徐信凉、李正经二人大感意外。 孙应麟将手一松,金应坤登似没了骨头一般,软塌塌的瘫在木板地上。 徐信凉二人复又一惊。 孙应麟微笑道:“所谓同道人,二位如今应该明白。” 徐信凉只道彼与金蛇不和,是以相杀,又明孙庆归心怀恶念,故无好感,不屑道:“你想将他之死嫁祸于我,得以迫我替你行事?呵!既将痛杀金应熊一事广告人知,岂惧金蛇山寨?劝你少作无谓讨近,皆是孙家一族。” 孙应麟正色道:“不知少侠于我孙家有何误解,倘是部属曾对少侠无礼,应麟在此抱歉。若听旁人乱语,不问真实,辄为少侠之错怪。” 徐信凉见彼文雅,所谓同道,应为合仇金蛇,又想朱虏所言未必真确,因而道:“你跟金蛇山寨的仇怨与我不同。” 孙应麟摇了摇头,回道:“九山不拘管制,生有流寇,实乃必然。如今分为三家,余之赤蛇山日行修改,渐渐转回正道。白蛇山寨主芳如晦明白事理,亦也蜕贼之所为。 独独金蛇山寨主金通人匪但不减,反而见长,更有吞并此外五山之心。若与得逞,以其野心,势必整顿九山,图取周遭小县,壮大自我。以此思危,宝华县府与我陈仓相会,共计破寨,重治九山,归还正道。应麟笃信,白蛇山芳寨主也有此意。” 闻及“芳如晦”三字,徐信凉登然神驰沐堂椅后、询问女郎姓氏之情,心中不由喃喃:“真为人如其名…” 孙应麟又道:“只要二位愿意背负重任,委身与应麟合谋,得成九山周边之百姓安乐无忧,除去些许败类,有何罪哉?” 他见徐信凉仍在思索,便望李正经。 李正经情知所谓败类,当是金蛇之流,心道:“倘若反抗,扯帘对视,他必擒我二人,交由金蛇寨主。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暂从无妨。” 因而问道:“我二人需要如何出力?” 徐信凉原又转醉天女苑中情,听了询言,登时醒神,皱眉暗道:“我几时答允跟他同舟?” 但无表态、搅乱李正经。 孙应麟回道:“今夜三更,金通人将知死去三子。其余四子,如今俱在‘香岭’。只若你们点头,我辄命人指路,教你二人过去除恶。事成以后,通知宝华县府,保你二人安全渡河,远去他方。” 李正经心想九山皆贼,闻及孙应麟之所言,半句也疑,佯作认同,真诚道:“能够除恶扬善,替百姓争利,修现苦状,李某万分情愿。此务刻不容缓,请孙寨主快快引领。” 孙应麟形色说怿,立时出门,指点于楼底之孙真备细。 孙真先使跑堂牵来三匹快马,教名老成的青年骑乘在前,徐信凉、李正经二人辄跟其尾。 于是三骏徐徐出栈,遇及轩道,骤扬铁蹄,倏荡红尘,滚滚而起,直去“香岭”。 沿途无话,半柱香而已,辄临山底。 为首青年驭止骏马,徐信凉二人也识此山,拉缰停蹄。 青年当先落地,转身与二人道:“你们记住,到了宴厅切勿着急行事,需候主人孔勋合起骨扇,方许出手。” 李正经也将下马,笑道:“燕饮的骨扇未合,我的手掌先需合上!” 不待青年明白过来,他已攒拳,捣向青年之膛。 青年一路警惕,心存防备,纵未清楚李正经所云何意,但见其忽扬手,连忙上马,欲猛扯缰而逃。 李正经冷笑一声,改将骏马两条后腿高举。 骏马受惊长嘶,前蹄乱蹬,立时踏空,复又下落,但失撑力,前蹄一曲,跪匍在地。 青年亦也从马头翻落,慌忙起来,犹意上山。 李正经岂有依照,即刻提掌,凌空一劈,生起劲风如刀,撞中青年后项。 似折枝一般,嘎拉一声,项骨立断,首脑顿无支撑,正如肥豕耷耳,紧接双膝一软,跪地亡了。 彼情既休,李正经稍觉轻松,转见徐信凉仍在马背沉思,因而笑问:“少侠,静夜思么?” 徐信凉登时清醒,答道:“掌柜追杀于我,若为朱虏散布虚假,那么孙应麟不明我之身份,何敢重用,府内岂缺好手?所以半信半疑。到了这里,按照指路所述,孙应麟已然早有计画。况我往救武振东也在掌柜计算之内,决无这般巧合,只是费解孙家杀我缘由。” 转而又道:“不过他仍棋差一着,指路人技艺寻常,勿提钳制我们,就算通风报信也属艰难。高天厚地,我二人就此遁去,他们何有寻觅?” 李正经皱眉道:“孙真与我二人交战,孙应麟当知我二人大概,焉无忌惮。假如他想杀我二人,根本无需大费周章,直接杀死金应坤,怪罪于我,借金蛇之手,干净利落。众青年与跑堂亲眼目睹我二人伤了金应坤,加之两寨和睦,嫁祸于我,实在轻易。” 止去半响,再言:“宝华县与其勾结,定必能控四方城门。金蛇寨主得悉你我两仇,也派山贼入来宝华。我二人不能出走,便如身在细网之鲤,他们要捕要捞,举手而已。孙应麟因而有恃无恐,但其不杀而用,我亦不明。只不过孙庆归买凶杀你,孙应麟决无不知。燕中蛇子要亡,你我或许一致,所以坐落之时,务必多加小心。切记不可动怒,否则身死,任何皆无。” 徐信凉颔首道:“无理孙家甚么想法,金蛇山贼必要铲除,宴会当赴。途中若生异常,马上离开。只怕山头复杂,不知设宴在那,过了时辰。” 李正经听了,便摊羊皮老卷,解析道:“此山构造简易,无非分成几个大区,再于当中细分厅室而已。第一练武、第二议事,第三燕饮,正是我们所要去的。” 查了一眼,得意道:“正巧,就在脚下。” 徐信凉奇怪道:“脚下?” 李正经微微一笑,踎低了身,拨清枯草泥沙,登现一块二尺长宽的青石板块,突高两寸,他便伸长二指,按著石板右端,用劲往反一推。 但聆呜呜声起,石板竟自下沉四寸,又往左移,辄现火光。 移至半间,容顾其内是为石阶。 不待石板慢慢左移,徐信凉先将塞身进去。 李正经立马跟从,全身而入,以后故技重施,伸指努劲,按著石板向左一推,长呜一声,石板缓缓右移。 一旦掩上,二人也已到底。 徐信凉见了眼前三路,不知选谁。 李正经极有信心,笑道:“不用犹豫,今夜当选最大的厅堂,只顾朝东。” 徐信凉从其所言,与之并肩过了右道,谨沿长廊直行,约有八里。 穷尽以后,向西一转,便聆丝竹正奏《酒狂》之醉舞飞仙,有人于吟:“及时行乐也当流连,人生不饮也胡为然!” 声音清越甜美,似为女子。 二人继往前行,是段琴曲初毕,就现轩门。 门外左右守卫见了徐信凉二人无端闯来,立刻拔刀质问:“你们谁人?” 徐信凉傲然道:“我乃孙应麟请来会面孔勋之贵客,小小门卫,胆敢以刀欺我?” 守卫半信半疑,在左的往去通报,过了一阵出来,只对徐信凉二人赔笑道:“我的同僚有眼无珠,还请二位少侠原谅。” 徐信凉装模作样,冷哼一声,阔步迈入厅内,望到左右两排统有八座,座中已存六人,各自年纪悬殊。 又见独座于上之宴主孔勋年不过三十,略具儒雅,便作揖道:“与应麟寒暄过多以致晚来,主人家请勿见怪。” 孔勋微笑道:“少侠何须多礼,请坐!” 这时李正经也行入来,一望东西宾座各有空缺,便往西宾列四而坐。 徐信凉辄往东列之三而坐,顾及对面宾座是位清秀的少年郎,心生好感:“念你尚幼,放你一马。” 孔勋视众而举酒,朗声道:“诸位贵客不嫌屈质,皆肯就位,实乃孔勋之幸,先饮为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七章 俊郎拨渌水 众客如痴醉 诸位亦也举酒回礼。 其内东座列二之俊美公子,乃是金蛇寨主三子应秀,他酒饮尽,将扇一开,笑道:“我七弟阿莲独奏,就像清水寡淡,纵然有‘宴’,但苦无‘盐’!” 孔勋开怀道:“助兴应有,否则乏味,金三公子所言极是。只问七公子,熟《渌水》乎?” 西座列三之少年郎稚声答道:“初窥而已,如有误拂,还望诸君莫笑。” 说完以后,小步徐徐复落筝台,缓把柔夷寘于焦桐弦上,轻而拨之。 但闻筝鸣,众客俱静。 似玉弹金,音甫而起,仿聆翠苑杨柳伴和风之窣窣,轻柔而拂体舒怡,又类筠园竹桥与小溪之沥沥,清凉而润人心脾。 弦忽转急,似熏风带雨,绵绵密密;如小溪群鱼,摆尾泛漪。 随之越加,径若把持瑾瑜相击而琅珰不殄。 期间偏房有十六舞妓闻乐而出,个个曳长袖、束细腰,来自正中,曼舞以和乐曲相交。 时而翘袖欲跃时而垂,体态轻盈,诚如飞燕颉颃;时而折腰衔簪时而起,身姿灵动,恍若戚姬未亡。 众客都觉硕人其美,几欲拊掌,但因不愿乱音而忍。 箇中之徐信凉尤为观得入迷,忽来小婢挡在眼前,慢慢斟酒,登感不悦。 正待发话,而瞥小婢之手心有一纸条,书了“行酒令,绝六”几个蝇头小字,便想:“必然孔勋所命,酒有古怪,当先提醒李兄。” 苦于李正经远在千里,惟有旁敲侧击,望其能知,是故拊掌喝道:“好!好!” 这声喝彩,直教音乱而住,舞也之罢,十六“楚腰”自退一旁。 众客不解,金应秀皱眉道:“这位少侠,何以吼吠如熊罴?” 徐信凉朗声笑道:“金三公子一讲乏味,在下便将冥思苦索,索呀索呀,索到方才,始获一只有趣的游戏,因此不由大喜。” 不待众客接话,孔勋抢道:“哦?不妨说说。” 徐信凉把酒一举,回道:“便是每人出诗一句,指予谁人,谁人辄接。所言不拘平仄,但需顺流。答不出者,便饮一杯。李兄,饶是你这般千杯不醉的人,于诗不济之下,迫饮一杯,也须长醉不复醒!” 东座列一的大汉连连摇头,鼓腮道:“这有甚么意思?没意思,没意思!依我说,跳舞最有意思!” 孔勋眼珠一转,登生对策,笑道:“输了有惩罚,胜方应有奖励。” 大汉便问:“甚么奖励?若是黄金白银,谁人在意!” 位东列二的公子金应秀扇忽一合,解道:“大哥,孔先生如此讲来,想必极其合符你的口味。” 大汉挠头皱眉,问道:“怎么?” 金应秀哈哈一笑,回道:“除了你爱跳舞的,其余人呐,都好莲弟!” 指出大汉并非贪乐而贪色,众人暗暗蔑笑。 徐信凉心道:“倘若金蛇众子毒发身亡,孔勋转杀于我,情辄不妙。故意打翻酒杯,揭穿孔勋,教其败露而死,但金蛇众子俱为山贼,容彼脱险,实更不妙。” 权衡一番,又想:“孔勋孤身,也好对付,只要金蛇众子饮过文血之酒,断了气息,便将立马上前,挟彼离山。就算彼存帮手,除去在场十六舞女,其余守在厅外,瞬息之危,决难营救,那怕及救,我则独施身法,费尽气力,脱身谅无困难,可以一试。” 计画落订,因而道:“厅内统有九人,少饮的四人可在十六舞女之中各选其四,如何?” 大汉欣喜不已,猛的拍了一巴大腿,高声道:“妙!这个妙!孔先生,你快出口指我!” 孔勋点了点头,微笑道:“可以。孔勋便以十六美女而题,首句是为‘才貌双绝楚细腰’,金大少,请。” 言毕,手指大汉。 大汉纵然无学经史,但常染于诸弟,所以应对孔勋不典不晦、不刺不喻,有如口语之直白诗句,匪需耗神,当场明悉。 是故他便清了清嗓,紧接首句,想了一想,得意道:“‘位位都把爷心挑’!哈哈,三弟,轮到你了。” 承接指点,金应秀便道:“第三句本来无需用韵,但在此场弃去,情觉无味。以此,余句是为‘且传吾旨上夫椒’。大声公,不妨一试。” 说完时候,就指徐信凉。 徐信凉正巧读过一则小道故事:当年吴王夫差于此夫椒山中杀溃越军,获得夷光,结果也因美人而衰。 又想金应秀之诗句并无大谈历史,也无嫉恶红颜,只为单取箇中“大动干戈”之意,意在夺取厅内十六“楚腰”,不惜出兵。 故顺其尾,引以完整的小道故事来抬高美人,取李延年‘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之句,题意惟求红颜,不惧祸水,将之盛赞,言道:“尾句来矣,便是‘难得佳人共’。” 媸文既成,孔勋举酒饮尽,品道:“金大少句句肺腑,平实真心;金三少之句,借吴王夫椒山之行败越夺美之事,述己可以如此为之‘楚腰’,足够豪气;少侠之句,先承上句,认为红颜祸水,但以佳人难得,不惧其祸之句,反之而行,当中气魄,复又上了一层高楼。陈列观看,数我最劣!” 金应秀自酌一杯,笑道:“我们几兄弟胜败也饮,今夜着实不少,奈何无醉无亡,百年以后,恐成佳话矣!” 聆来“无醉无亡”四字,徐信凉大为惊异,心想:“若非巧合,难道金应秀已知酒中有怪?” 如此思索,一面张望周遭,未见可疑之人,但瞥李正经意图举酒,心不由道:“先前我已摆明著讲,你仍不知!” 因忧其身,笑道:“李兄不曾赋诗,竟想贪杯?勿以为酒量过人!” 孔勋连忙劝道:“燕饮燕饮,饮最为重。不怕大家贪杯,最怕个个如只木鸡,不说不笑,冷落大厅。” 李正经于是将酒一饮而竭,微笑道:“孔先生所言甚是。相传先生祖上尼父‘唯酒无量,不及乱’,又有在座的宾客酒过三巡,无不神志清醒,难现半分醉意。二者,在下皆无敢与并论。但说三壶六樽,尚可勉强不乱。若此第二杯酒尝完即倒,除非鸩羽沾过,否则以前所去之酒馆,定是兑水的!” 陈及如此,徐信凉登悟李正经早知提醒,但彼明知故犯,则难想通。 旋又思虑:“我跟李兄没来以前,金蛇山人都已满肚水了,他们如今仍旧无事,莫非小婢献信之时,酒始存料?这样行事,孙家未免太傻!若果不是,而为金蛇山的几兄弟有细作探知,暗将毒酒偷龙转凤的话,他们赴宴,必然准备充足。这般看来,孔勋未必能赢,我应各不相帮,当作渔翁。” 但见一婢走到主座,屈腰贴在孔勋之耳边,窃窃私语,三两句话,便将起身,径自退到一旁。 孔勋闻及所言,骤变神色,皱眉与大汉问道:“金大少,‘香岭’乃为金寨主赠我义兄,修建以后的半年,日夜任由诸位进出,未曾有过斜色,何解今晚要兵临小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八章 云袖柔若水 青松立山翠 金应秀闻及询语,打开骨扇,说道:“孔先生,你的‘赠’字言之大差。吾父当年攻下‘香岭’,交向孙真,并非赠予,而要孙真修建规划,好教我弟兄七人有个娱乐闲处。谁知孙真误解,自以为是,派你成了主人,我大哥竟作宾客,岂不可笑?” 在场众客,惟是大汉高声道:“没错!阿爹就算送,也是送给我这个当儿子的,怎会送给一个外姓人?你敢吞落,等同与我金蛇山寨为敌!” 孔勋脸色顿时煞白,连忙赔笑道:“当中或有误会,释清无妨,释清无妨。” 金应秀冷笑道:“孔先生,这个小事,或者可以释清。不过,毒酒的事情,你又怎样解释?” 言及于此,奉酒六婢分举一樽玉瓶,列厅正中,就将玉瓶掷地。 潘的一声,碧玉尽碎,满地流琼。 未几,琼浆忽起白沫,嗤嗤有声,恰正蚀肠的酸水。 便在此刻,西座列二、东座列四两名宾客突然惨叫一声,口流白沫,随之头叩案前,没了声息。 此二人乃孔勋所请之友,酒无投鸩,现成遇害,显然计画早教识穿,其不由大惊失色,慌张道:“诸位莫怪,孔勋亦不知何故,全是上级指点!” 大汉拍案而起,戟指孔勋,怒道:“乱贼子,吃我一棍!” 暴喝一声,取出腰带之熟铜棍,奔到主座,举臂便朝孔勋之天灵盖而落。 孔勋无通拳脚,见了铁棍砸来,惊得面色如土,慌忙往左一纵,便由主座跌下西座。 同时熟铜棍落到木椅,琫的一响,生生打凹烫金铁椅,棍也深陷其内,一时拔不出来。 大汉怒火中烧,见难抽出,索性抄起铁椅,复又跳落东座,追杀孔勋。 孔勋情知大汉膂力惊人,岂敢以卵击石,惟是东钻西窜,慌张高呼:“来人!来人!” 但见二十余名身着皮甲之卫踏进厅来,孔勋大喜,便指大汉,命众卫道:“杀无赦!” 众卫不理,横排拦门,孔勋见状,暗暗称苦,只无臂膀,惟有著意徐信凉,投向他怀,高声道:“少侠帮我!少侠救我!” 徐信凉想来当前局势明朗,金蛇山大胜无疑,心不由道:“倘相金蛇为敌,杀绝彼流,正遇孔勋支援,时我已乏,势必不如。容他坐享其成,我与金蛇俱焚,当然不愿。” 因而正色道:“我生平惟救江湖侠义之士,尔等以鸩酒害人之徒,抵死!” 说话之际,退后两步,大汉恰将举椅攻来。 孔勋一望,登时悚然,无敢停留,便要撒走,但见大汉突而止步,两眼无神,僵直如板,嘴角流沫,转又两眼上翻,仰倒在地,细细的抽搐,寒战一般。 在旁之徐信凉大感惊疑,见了金应秀、少年郎以及座西首列之公子皆无异色,更觉奇怪,心道:“他们已知酒存内容,兄长仍觏鸩死,此三人面不改色,到底手足,而无半分伤心,必然有心弑兄。倘能离山,我辄大肆宣传,教金蛇寨主知悉,愤绝己之后代。” 金应秀折扇道:“孔勋,逃不如降。” 孔勋其实未明何故,愁眉道:“金三少,孔勋确不知情!” 金应秀冷笑道:“若再诈傻扮懵,等同是逃,我只予你半盏茶的时间,倘仍不讲主谋,杀无赦!” 忽有怪笑之声,如敲洪钟,轰轰不绝,径入大厅。 婢女生怕,都挤一隅。 众卫立马拔刀,迎门而待。 未视来者,先见青粉突然洒来,分忙一退,奈何时晚,青粉已然落尽,贴附周身。 不曾查清是为何物,身上皮甲突如噼里啪啦的响起,好似油炸一般。 自往一看,周身竟起火苗,惊慌不已,意图卸甲。 谁知火光一闪,琫的一声,皮甲登时爆炸,烧起熊熊烈火,众卫顿成火中竖立的柴棍,随之灼痛生起,纷纷倒地,来回翻滚,惨嚎不休。 须臾以后,有一壮汉刷入厅内,背有大袱,手执楚剑,傍在孔勋之畔。 见其容貌之前,凭之身材兵器,徐信凉当场认出其为朱虏。 回想方才撒粉之招极类孔敏,再思孔勋与之同姓,年纪不差,谅二人同胞,便有所虑:“孔敏受伤不惧,朱虏也难敌我,遑论联合李兄。只盼金蛇与之两败俱伤,静观一阵,不妥辄去。” 想到这里,立与久坐之李正经会合,低声道:“二者皆为贼属,任由他们相残。” 李正经本想逗留,因而点头称善,观望二者。 这时朱虏问道:“你们山脚的偻早已返寨,此地之卫也教烧死,惟有几个小婢与你三兄弟并肩。而我侍卫三百正在路上,又备三名异术高手,隐匿于厅,你们若敢反抗,后果可想而知。” 金应秀没有半分惧色,冷笑道:“哼,假如你有绝对信心,根本无需废话太多。虚张声势,岂有作用?” 朱虏微笑不语,取下包袱,投地摊展,登时骨碌碌的滚出来三个人头。 金应秀认出三首是为二哥应坤、五弟应熊、六弟应牡,神色大骇,稍纵即逝,轻笑道:“你以为可以炫耀,殊不知杀我手足,实为自讨丧命。” 朱虏哈哈笑道:“你的四弟应兴、七弟应莲都已不敢张声,呆在一旁,唯独是你,仍在死鸡撑饭盖!” 金应秀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输在自负。” 转又问道:“十六硕人何在?” 是问甫出,本来退在一隅之十六舞女纷纷起动,褪去外裳,现了薄衫水袖,飘飘然来围朱虏。 朱虏甚感轻蔑,哂笑道:“没有壮丁,打算肉攻?” 不待金应秀落达命令,十六舞女娇斥一声,便将两只水袖运转如蛇,径袭朱虏。 三十二条灵活白蛇逶迤而来,朱虏先将孔勋提起,掷出外头,随之挺剑斩袖。岂料刃行过去,似入水中,劲道俱却,不由惊诧。 纵使诧异,他仍不懈的运转青锋,到底进攻为主,教水袖一味防守,略在下风。 如是来回,久守无攻,观战之金应秀察觉些许端倪,正怀疑问,但闻身旁之四弟应兴开口道:“三哥,女子终究为女子,力道难及壮汉,不如我们一齐上前,夺回上风?” 金应秀微笑道:“甚善。不过三哥技艺不精,还需四弟拦在前头。” 金应兴登时愕然,旋而答应一声,提起长剑,纵入战阵,将取朱虏。 朱虏本战十六舞妓已不轻松,今又添了一位通晓剑术之公子,固然吃力,不想久留,打算寻找空隙,跃出战阵,因而抖擞精神,愈加认真应付。 奈何奋了百倍精神,依旧难寻敌对之破绽,渐渐体力不继,虎口酸软,不免担忧。 担忧之际,忽闻金应秀轻喝一句:“四弟当心!” 金应兴原据上风,招招顺手,而被这样一喝,未知缘由,怔了一怔,破绽辄显。 朱虏大为振奋,猛运“青松剑法”,挺锋一刺,正中金应兴之左胸,直从背出,迅速抽回,又一脚踹彼而倒,在前之舞女左右分开,容出一道。 朱虏迅速踏彼出阵,顺路胁夹孔勋,飞也似的离去。 十六舞女并无穷追,复又退到一旁,现出躺倒的金应兴。 少年郎金应莲一见兄长承伤,立马飞奔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又解腰带,堵之胸口血流,皱起眉头,急切的道:“四哥忍住,很快就回山寨了。” 便想领起兄长,奈何气力不及,拉之不动纹丝。 金应秀得见斯状,立意上前,但脚未抬,十六舞女已然围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十九章 可恨失沉香 但望假人枪 箇中年纪稍长之师姐姚珈瑜敛起水袖,冷声问道:“你选自杀,抑或他杀?” 金应秀恍然大悟,轻哼一声,笑道:“无疑,方才你与壮汉之假斗,惟是容许金应兴有个借口跟我并肩上阵,可惜这个四弟,他忘了为兄不精武艺,同也忽略了壮汉毫不知情,只为孔勋而来,故此痛承恶果,当真可笑!” 虚的一声,一条九寸长的柳鞭从姚珈瑜之袖口滑出,她冷冷道:“金公子,我没有闲暇工夫听你分析事情。” 金应秀犹不觉畏,镇静的道:“既然这样,我则长驱直问,接头人予你何物,我都可以双倍。” 姚珈瑜轻笑一声,随之徐抬纤手,那杨柳枝条般的软鞭就已搭上金应秀之左肩,又道:“你不知所求何物,便敢给予双倍?” 金应秀状仍自得,昂然道:“天下间最为珍贵之宝物,一定是大商王朝商成帝姜轩年之传国玉玺。世间本无双,然而姜轩年驾崩已久,新主无立,王侯将相尽皆心动,于是这般宝物,便也不会无双。最珍贵的宝物亦难无双,女侠所索,岂是无双?只要凿实存有之物,我必能取。” 姚珈瑜听了是言,颇有欣赏,收起柳鞭,态度依旧冷淡,说道:“技艺不精,口舌倒是如油。不过你有信心,我也青黄皆尝。我‘褎仙门’这次南下,独为纯钧剑而来。” 金应秀见语有功,不由得意,续道:“传说剑存至宝,贵派所求,当也如是。半年之前,纯钧落在北徐一个三曜御前侍卫手里,鲜敢夺者。后来又闻流于烟郡,勾致江湖垂涎,奈何众士挽天掀地,犹是未能查出。以我来看,应属侍卫散播虚言,自仍握持,否则的话,他教强人掠去,身岂完善?倘为献与上级,不必虚张。因而夺剑,须先觌面侍卫,用计取之。设若其实并无,亦能从其口中获悉转向何者,复又动策,同样轻易。” 姚珈瑜冷笑一声,又苏漠然,回道:“许你脱身夺剑,相等放虎归山,宁愿不需。除非有甚价值之物作为抵押。” 金应秀立马抄袖,取出一块鹅蛋般的金牌,递了过去,又道:“金蛇令牌,堪命五百勇猛死士。纵我乃为借计离开,但人生于九山,终需留存宝华,你如有心,势必遇我,然后得行任务,兼获数百死士,决无零星亏损。” 姚珈瑜心想令牌若假,而如彼言,向使中计,其仍留存九山,犹在宝华,当有机会寻之,淡淡然道:“姑且信你。” 金应秀情知得米,心道:“如今七子五死,论资排辈,他年寨主之位,莲弟当然毫无威胁。只是孙应麟想以舞妓杀我,又使壮汉铲除四弟。无疑打算扶持莲弟坐上寨主之位。莲弟惟好琴棋书画,上位必成烂泥,正正合符孙家之意。” 想到这里,心生杀着,开口提道:“常言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我有三灾堵于身前,烦请女侠清障。” 姚珈瑜清楚在场不死的宾客有徐信凉、李正经以及金应莲三人,明白金应秀的意思,分付道:“杀那三人。” 众师妹也知所谓三人是谁,皆将转身去寻,谁知厅堂已然冷清,除去焦尸,小婢亦也消失,不由奇怪。 金应秀生怕其弟得到孙应麟的扶持,是故轻喝:“他们绝走未远,快追!” 姚珈瑜先往右侧之偏房去搜,但见空空,惟有出厅,与众师妹轻步出门。 金应秀焦虑不已,也将撒腿,穷往之追。 顷刻之间,厅堂只剩死人一具,焦尸廿余。 未几,偏房忽有九人行了出来。 当中三人,恰乃金应莲、李正经以及徐信凉。 燕饮期间,李正经识透地图,知悉十六舞女所出之偏房有道机关,其内之石板床能够翻转,兼又蚊声,内容辄如一口方缸。 于是借著金应秀被十六舞妓围起、这边无人注视之际,连同徐信凉、小婢几人纷纷塞进其内,静偷偷的盖好石板。 石板之中,众人竟堪聆清舞妓与金应秀之对话,以此能够感觉彼众走远,始将出来。 以免他人折返,李正经便在前头,领众人连金应兴之尸首向往倚左偏房。 房内一望三壁,徐信凉不解何故,问道:“李兄,这里莫非也存机关?” 李正经不答,上前一按对门石壁至为正中之处,登有呜呜声起,石壁竟然左右分开,现出大门。 众人既惊又喜,匆匆进去,见是一条宽廊,分有三路。 李正经选择往西,众人紧跟,复又进入廊道。 行到彼终,惟现小门。 众人接连徐进,乃见是为厅堂,桌椅俱齐。 徐信凉一路走来,回想舞女原意铲除金应秀,当属孙应麟的旨意。 但在舞女战朱虏时,乏一人将矛头对准金应莲,辄有古怪。 毕竟十六舞女只需分出一人,又或扮成小婢,以武偷袭,杀害不通拳脚之少年,轻而易举。 孙应麟决然虑及,谅是有心不杀,大抵想到以后费尽心思除了金通人,其寨犹存,终须子嗣担当。 不然,子嗣皆亡,金蛇山寨群贼争首,复又搅乱宝华,那么辛苦俱成水流。 如有血脉,仍是懵懂而缺武之少年,将来孙应麟瓦解其寨,自然轻松。 是故不理在场何状,先道:“听了他们的对话,孙应麟能帮应莲。” 李正经也曾想过金应莲独缺彼害之情,回道:“孙家并非不想杀害应莲,只是他仍存在利用价值,可以当作扯线木偶,控制金蛇。一旦金、赤两山合并,他辄失去利用价值,结果可想而知。” 徐信凉摇手道:“李兄误会了,投靠孙应麟,只是表面助他,候至金蛇易主,辄将扶持应莲,挣脱赤蛇钳制,以后将贼从善。” 李正经笑道:“借赤抗金,以金反赤,两皆创伤,独得白蛇分毫不损,原来徐兄打算成为白蛇寨主之快婿!” 徐信凉稍稍愕然,转而蹙眉道:“芳寨主也将投身抗金,如何分毫无损?应莲回去金蛇,金应秀势必想方设法对付于他。我之考虑,皆以应莲为首,岂是仿你所言!” 李正经另有主张,正色道:“只需送应莲回山,讲述宴会故事,暴露孙应麟,使金通人屠戮孙家,方属上策。” 只碍应莲在旁,故无提及教两山皆败,杀绝其父。 各执一词,徐信凉不愿再论,打算询问金应莲心意如何。 未曾开声,金应莲反而先道:“两位大哥不必争拗,也不需隐瞒对金蛇山寨的憎恨,山贼行径,谁人不怨?兄长六人,惟与四哥同母。由我抉择,辄贴孙应麟。倘若得任寨主,别无所求,只望救出母亲。” 言语之时,颇有恨意。 徐信凉不解其故,问道:“寨主夫人,莫非有甚不善?” 金应莲嗟叹一声,陈道:“不仅兄长钟意争斗,他们之母也当如是。母亲任只温慧,毫无心计,误中姐妹所设之阱,使金寨主错以为她红杏出墙,因而教之推进牢内,不时则承金寨主之姬妾侮辱摧残,常年累月,以致精神恍惚,如鸟惊弓。四哥情知救母匪寨主不能,是故日夜苦索,意谋其位。” 讲到这里,又叹一声,续道:“可恨自身不通武学,只识琴棋书画,当真惭愧!如今四哥不幸遇害,我存无能,只有祈求碧翁保佑母亲平安,使我堪尽孝道。” 聆来苦情,徐信凉勃然大怒,猛的一拍石案,手心登时火辣,但也不顾,愤愤然道:“今夜就寻孙家,首杀金应秀!” 李正经皱眉道:“应莲,假如你跟孙家合作,成为寨主,你的父亲自然不妙。” 金应莲想也不想,问道:“倘若大哥像我一般,是否忍心母亲受尽折磨?” 李正经反问道:“绝无追悔?” 金应莲正色道:“与其不孝,宁愿不孝寨主。” 李正经望彼势如截铁,坚决自持,故无作声,回到前头指引。 徐信凉辄跟金应莲支著金应兴,与众婢并肩。 缘有地图,李正经得以领著众人迅速到达出口,忙抄小道,绕路至临荆棘满布之处,匆匆行过十余里,始入宝华。 行经一地静街,徐信凉忽而停步,回头,与众婢女道:“打从这一刻起,你们不再为奴为婢。” 又抄怀内,索得十六两碎银,分予众婢。 众婢心存感激,又悯金应莲,一人故道:“承蒙公子恩赐,奴婢无甚可报,惟将一事告知。” 又一小婢抢道:“金三少情知孔勋下药的阴谋,命令我们替换酒壶,又落三包毒药,害死金大少与两位宾客。” 获此证据,李正经欣喜不已,便问:“若是有求,你们能否出面?” 众婢异口同声,娇声答道:“愿为公子效力。” 李正经点了点头,使六婢居在县南之栈,暂时不要分开。 众婢应承一声,匆匆去了。 待之远去,李正经说道:“当务之急,先要葬了莲弟兄长,免他奔波。” 金应莲也觉如是,便与徐信凉、李正经合葬了金应兴,就在武振东之旁,又将兄长遗剑赠与徐信凉,说道:“希望此剑能为安定宝华出一分绵力。” 徐信凉手无寸铁,自然需求,便消推脱,称谢一句,说道:“徐某必当倾尽全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章 当年不解仇 今朝意取头 事情落订,三人辄往“茹雄客栈”。 不一阵子,距客栈数丈。 徐信凉投目栈内,见了厅堂满员,纷纷举酒欢饮,喧闹戏谑,心不自想:“难道三寨相聚?” 当中青年一人,形容俊秀,腰挟骨扇,正巡台敬酒,好似主人一般,三人登识,乃金应秀也,大感奇异。 李正经笑道:“到底晚至一步,这么一来,徐兄便能向往白蛇,得尝所愿!” 徐信凉无理哂言,惟想栈内不善,说道:“谅他已跟孙应麟谈成合作,我们后至无益。” 李正经复又笑道:“匪与赤蛇相结,且从汝意上白蛇。” 徐信凉稍有不悦,回道:“未必的,按孙应麟来想,金应秀不甘低屈,难以控制,决然不是首选。” 李正经摇摇头道:“孙家自私,金应秀却能反转乾坤,与之合作,我三人现在过去,金应秀岂无考虑?” 徐信凉忽而心生一计,喜道:“金应秀既存在此,必然未曾到过金蛇。我们借机携六位姑娘,一同往去金蛇,向金通人陈说一切,岂不妙哉?” 李正经皱眉道:“少年倔强,并非为佳。如你不愿赶赴白蛇,我自与应莲同往。” 他知三寨相聚,金通人也在其内。 徐信凉情知不可意气用事,便将沉默,仍与二人远离客栈,出了宝华,来到白蛇山脚,仅见六名偻把守。 其中一人姓鲁名柱,曾任九当家,半年以前教李正经破碎肝胆,功力荡然,因而遭主贬低,职成守门。 这刻复见李正经,他既恼怒,又觉畏惧,但念身旁五人,惧意登败,戟指旧恨,喝道:“乱贼!你不传而来,完全无将本寨放寘眼内,当真罪该万死!” 提及山寨,乃将私怨化为众仇,使同行无法旁观。 徐信凉心知情况紧急,当惜分阴,懒费唇舌,就势踏前,夺过鲁柱之哨棒,横往其之左脑迅速一扫。 帕的一声,哨棒应断,半截弹飞,鲁柱眼前一晃,黑了过去。 其余五名偻见状,登感恼怒,纷纷举棒上来。 李正经极有不悦,箭步一上,拦在徐信凉之前,动以家门粗浅之“三阳交泰”拳起铜锤般的双拳,向著来袭哨棒,从左往右的击去。 弹指之间,琫琫连响,全部折断。 清楚利害,偻岂敢逗留,直往山上逃了。 李正经无理其众,独望鲁柱,冷笑道:“不必装死,我自然留你狗命,教你能够承我两招为止。” 鲁柱原已清醒,但瞥状况,大感不妙,惟有保持昏迷,就算彼将识破,仍是纹丝不动。 李正经无心浪费时间,回头与徐信凉道:“照你剑术,普通偻难近你身,何况李正文与你相熟,纵使不幸被擒,犹有他救,不至丧命。我则与应莲在此等候。” 徐信凉知其兄弟不和,故无多劝,亦不待应莲劝说,就行上山。 未行几步,但聆女声道:“徐大哥!” 抬头一望,见之样貌甜美,满怀愉悦的快步投来,果然芳清兰也,不由惊讶,两步迎上。 正想询问,芳清兰欣然道:“徐大哥,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神色转而生忧,陈说医馆分别以后,便与李正文回寨。 不想芳如晦早归,知道李正文擅自下山,对其作了责罚。 无过多久,金蛇寨主领了八十偻前来,当时李正文在场,偻尽皆认出,纷纷指他杀害应坤、应熊、应牡三人。 芳如晦不问原因,便将李正文交由金蛇寨主处寘。 徐信凉本想言及应莲之事,但知李正文觏此横祸,连忙问道:“金通人走了多远?” 芳清兰摇了摇头,答道:“大抵半柱香的时间。我被阿爹锁禁,幸有姐妹相助脱身,于是打算下山寻你,心中也不停祈祷,希望正文大哥吉人天相,谁知走著走著,竟然见到了你!” 讲到这里,愁容登轻,多了几分安然。 徐信凉想来正文沦险,无法不救,惟有暂弃应莲,转与李正经道:“李兄,孤身难以应付两事,应莲之务只好麻烦你了,我则前往金蛇。” 金应莲情知有求于人,一直任从安排,未敢开口,今闻徐信凉单枪救友,故怀不忍,作揖道:“应莲生有一策,能够轻易救出正文大哥,三位静候。” 正待起步,李正经一把拦住,皱眉道:“金应秀岂能考虑不周?金蛇中人谅已为他所用,齐于寨主前歪曲其实。你若折返,等同纵身火海,相遇胞兄,伯母今后无依。如匪折返,乃是往见金应秀,企图以命换命,则属无知。他能当场杀你,铲除大患,何必容你提出条件,多此一举?” 徐信凉始觉彼无刻薄,乃经熟虑,心不由道:“三番哂笑,奃是防我心怀报恩,明知白蛇为非,而保清兰姑娘,爱屋及乌,也不对抗其父。到底错想我了,单还一单,华容道内,决无仁慈。” 正想坦说,金应莲忽而叹道:“我与他仍存半点血缘,只若我肯放弃争权,对他无害,应该能提些许要求。” 李正经冷冷道:“无需多讲。” 转与芳清兰道:“清兰姑娘,你将应莲安寘完善,静候我跟徐兄返来。” 徐信凉想来清兰在旁,故无多说,辄将下山。 李正经犹存担心,临走之际,分付道:“金孙合谋,唇齿相依,往后必攻白蛇,保全应莲,于贵寨大有裨益。” 芳清兰点了点头,答道:“放心,我一定会的。” 李正经分阴不耽,别了应莲,快快跟上徐信凉,与之并肩落山,往金蛇而去。 徐信凉想起兄弟阋墙之事,意图开口,问其何故,但惧其恨,弃救兄长,所以不提。 李正经察觉出来,便道:“知你疑惑。我曾是一睛蓝翎侍卫,但在任命翌日,教人查出胞兄是为山贼,因而贬在青州,充当发配犯人的侍卫长。” 徐信凉亦生不忿,恨道:“牵连家眷,必然不公!” 随之又问:正文兄何要落草为寇? 李正经苦笑道:“父亲当年身居要职,家门有望,族多英杰,本该长久兴盛,但在一次平定乱县之时,遭遇奸人下药于马,使它对阵当中,突然暴毙。 父亲全神迎战,未曾留意,直至骏马四蹄一软,始有警觉,奈何不及,将从马背跌落,门户登时大开,贼群察觉,纷纷动枪搠刺过去,他故争些丧命。 敌对芳如晦心怀鬼胎,乘著沙场乱战,擒获已然重伤之父亲,对外宣称我父是为山寨当家。我父因伤教彼软禁,无可奈何,郁郁而终。可惜李正文蒙昧如童,竟将芳如晦认作恩公,你说,可悲不可悲?” 不容徐信凉回答半句,立马接道:“朝廷听信山贼,迁怒我父,掘他之坟,焚烧而休,兼禁立碑,亦不准后裔原姓。我们整个家族由此分裂,各散东西。” 徐信凉闻及彼故,颇感愤懑,兼道:“原来孙真所谓木将军,真是你的父亲。不得原姓,便在‘木’字下面添个‘子’,成了‘李’姓。” 李正经无奈道:“弃去侍卫长一职,朝廷将我这个人也都撤了,终身不能入去户籍。已非大商百姓,姓甚名谁,又有何妨?” 紧接续道:“信你为人,不怕直说。打从无籍,我便着力思索如何夷平九山,以泄我恨。于是经常观察,一旦有发配队伍,我辄伪装其内,借机捣乱,教山贼恐慌,勾得官府注意。可惜周边县府只会怪罪侍卫长,根本无理山贼。时间一长,自然有些心灰意冷。谁知邂逅你此来历不明之牛犊英雄救美,杀了金应熊,登予孙应麟一个指示,让他生起吞并六山之心。九山之战,随时开展。” 讲到这里,登生怡然。 徐信凉颇觉有雾,心道:“孙应麟与金通人开战,岂有不知将致芳如晦渔翁得利?你生平最恨白蛇山寨,又怎会…” 长思费解,双眉为之一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一章 火赫举人现 宛冯色如焰 李正经立时察觉,析道:“就算你跟女郎合为夫妻,我也信你不与山贼同谋。照我来看,赤蛇有宝华县依靠,对抗金蛇,必然把握胜券,金应秀尚留寨内,定与其父同亡。而金蛇寨主空缺,名正言顺,独应莲一人。 所以得到应莲这个傀儡寨主,相当执掌四山。芳如晦此伪君子,岂有不帮应莲?得此大势,如握珍宝,周边县府皆存贪念,也然争相举价。这样一来,纵使孙家有宝华,取了烫手山芋,毫无胜算,何况芳如晦?所以大战一起,九山将生变局。” 徐信凉无由感慨,愁眉道:“战争没有休止,承受苦难的,仍是百姓。” 李正经微笑道:“不怕,周围县府并非痴儿,他们各怀白献而取之心,向使僵持,难有结果,兵粮稍减,立马珍惜,纷纷同意平摊。” 徐信凉登感鄙夷,皱眉道:“以前不愿出兵攻山,任由山贼滋长。一旦生乱,他们只出些许,便能分到鹿肉,其实奸诈!” 李正经叹了一声,说道:“自古如是。你我平凡武者,惟有掀起小小波澜,望勾龙王翻江倒海,伺机快意恩仇罢了。” 徐信凉想来武夫一人,确难抵挡兵众,故认其言。转念倘倾九山,女郎无辜,不该牵连,因而抱拳道:“李兄匪设隔阂,我也应当直陈。清兰姑娘与应莲二人纵跟其寨有关,但惟从善,理获良终。所以九山开战之时,我想合你臂膀,保他二人平安。” 李正经哈哈笑道:“好少年,果然爱恨分明!应莲轻易,只需救出伯母,选一处安全而能宽容他们之所辄够。女郎难为,以她与父之情,决然不肯离开,除非放过魔头。” 旋而转恨,又道:“以及李正文,他不似你的少年意气,乃确冥顽,必择死守白蛇,救之无用。” 徐信凉闻及忧言,轻叹一声,想道:“清兰姑娘执意坚决,我亦无何。” 不觉间,二人已临金蛇山底。 时有六名巡查的偻,戏著哨棒,围起闲谈,忽聆脚步声音,便都望了过来。 李正经心意速战速决,不由彼众反应,当先箭步过去,盘腿一扫,撂倒三个,倏又提身挥拳,抡迷二人。 剩余一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 徐信凉欺身一纵,越了过去,拦在彼前,冷冷问道:“金通人在第几座山?” 彼偻缘是初来,首次巡逻,并无通悉山寨,教之一问,难以回答,不由惶恐,脸色铁青,苍唇战道:“我…我…我也不知!” 徐信凉见之惊惧如此,未忍伤害,打算放走。 岂料李正经忽而过来,提起一巴,向其偻后颈猛然一劈。 琫的一声,偻应昏过去。 李正经不悦道:“妇人之仁,终究害你自己!” 徐信凉沉默不言,解下两名偻之黄巾灰服,与李正经一同穿着,并肩赴山。 沿途竟无山贼起疑,是故二人安然长驱直上。 小刻,得见前边有一人既高又壮,背两把大斧,走路左右摇晃,似醉酩酊,照面的山贼,都对他敬言一句“六当家”。 徐信凉二人异心同想,相行跟踪。 只见壮汉行至尽头,往西拐弯,拐入一片冷僻的空地,目前都是人高的杂草。 徐信凉二人俱是不解壮汉何意,但望四野无人,壮汉慢慢走进杂草堆里,更为不解。 过了一阵,突生流水之音,徐信凉二人登料壮汉是在小解,不约而同,立即纵身探丛。 果见壮汉臂各偕胁,腕贴耻骨。 无假思索,徐信凉就先上前擒之右臂,李正经再而擒之左臂。 二者同时往后一拉,琫的一声,便教如山壮汉轰倒在地。 壮汉面孔朝天,不知何故,正欲大骂,左右一望,见是徐信凉二人,禁不住放声大喊:“你们两个冤魂不散的扑街,连尿也不准人尿!” 聆来粗沙沙的声嗓,徐信凉定睛一看,认出壮汉确为何大东,便喝:“你若不存随地解决的习性,怎会被人撞中!少说废话,你必然知道李正文身在何处,快快带路,否则杀无赦免!” 何大东心道:“倘实指路,寨主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不如铤而走险,到二当家房里碰碰运气。” 计策落定,佯作嗔道:“带就带,容我先把水放完!” 李正经怒道,“别耍把戏,否则切了!” 释了狠句,便与徐信凉一齐松懈,相在空地等候。 不一时,何大东行了出来,领于前头,一路向北。 李正经担忧事存不测,故取小匕紧抵何大东之左肾,冷冷道:“我们麻烦,你也麻烦。” 何大东头也不回,低声道:“放心,这里我说了算。” 往右一转,便现华屋,立刻上前,叩门道:“是我何大东!” 良久以后,仍是未觉脚步声音,心头一战,乔为镇定,说道:“莫非有兄弟将他移去别处?” 李正经喝道:“少予我弄虚作假!” 何大东立时抖擞,抬起一脚,踹开两扇檀门,径闯其内。 李正经、徐信凉二人尝入彼瓮,故怀警惕,轻踏向内,分查左右。 但见其内空空,只蝇也无,李正经登时大怒,奋起一拳“三阳交泰”,就朝何大东之后项攻去。 何大东纵在前头,匪能以目观察,仍存两聪,聆觉有风,因而解落双斧,慌忙回头,交叉而格。 拳势挟风已至,打在钢铁刃上,荡使铁斧嗡的一响,以致何大东双臂既麻又痛,不由弃了斧头,转身逃向窗东。 李正经岂肯放任,双拳齐出如车轮,径照其身背去捣。 讵测拳方半途,忽有一股凌厉的劲风猛然扑来,他自一凛,收招移位,紧接三个箭步,跃到东窗,堵死何大东之去路。 何大东失了奈何,愁眉道:“说实话,我也不知情的!” 李正经知此存在高手,心想故作要废何大东,钓上彼人,再与徐信凉合力击杀。 于是不多言语,启掌就劈何大东之胸膛,正是家传绝技“破碎山岳”。 何大东见识过了,焉敢抵御,转身逃逸,苦在徐信凉早已前来,亮剑封路,惟有硬着头皮,复又回头,以掌硬抗李正经之来掌。 虽说硬抗,到底心有畏惧,自然退了两步。 便是两步,致令来势远了丝毫。 丝毫之隔,瞬息而已,倏有一股骄阳般灼烧而生之烟气相助,从天降落,恰向李正经之首脑。 何大东立知救兵谁人,欣喜若狂,纳招一跃,到了西隅。 徐信凉原意穷追,又恐来者非凡,故先提醒道:“李兄,小心上方!” 然后飞踏从西。 李正经时也觉得发首焗闷,抬头一望,只见热腾腾的素烟即将落来,大惊失色,迅以双掌仰天一击,正撞来势烈烟,差的一声,掌心如被火烧,难以忍受,只好收招,快速撤了出阵。 甫出阵外,聆及椽上轻微而短暂的鞋底轻磨之声,冷笑道:“好人不当,当作梁上君子,岂不可悲?” 说完时候,又觉一股热烟迎面游来,不敢硬碰,躲闪开去。 这样须臾的功夫,眼前倏生一人,年近双五,实青壮也。 又观之遍体青灰薄衫,粗布之类,不值提及,而腰挎长剑,赤红如火,尤其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二章 铁帚扫堂努 掌力势如虎 得见青年,何大东更为欣喜,叫道:“二当家!二当家!” 李正经打量青年一番,则冷笑道:“居大屋而穿如此衣裳,太过虚伪。” 青年并无在意,命何大东道:“速速召集兄弟封闭各门,蚊也不许飞进飞出。” 未待何大东答应,他将两个箭步,奔往李正经,钦身横掌,攻之小腹。 李正经也存预备,右掌于小腹相迎,左掌辄向敌面去刮。 谁料青年只是虚晃,实则以腿横扫过来,李正经方知彼何钦身。 这时攻彼门面、守自小腹,二技俱已成空,又无第三只手,仅好硬散双招,承担三成,同时身子一纵,快速出阵,登感周身骨痛,不由暗恨己拙。 以免青年追击,不敢多作生疼模样,调整姿态,缓回气息。 青年殊为轻蔑,徐徐过来,复又施展横练之腿功“铁帚扫堂”,但闻何大东高声道:“二当家!二当家!” 回头一视,只见何大东四脚朝天,咽喉之处,正教锋尖抵压。 挚剑者自为徐信凉,他想未与李正经十分默契,贸然上前相助,只会手忙脚乱,决匪良策。 然此何大东伤未完愈,兼无刀斧,能够轻易击溃,于是挺剑一味狂攻猛刺。 何大东手无寸铁,仅是后退,难抑慌张,不慎仰倒,致使徐信凉有机可乘,抵住要害。 眼见这般,青年便与李正经道:“你并非我之对手,我也不想杀你。至于李正文,要来无用,大可放他。只不过,你们需先放人。” 李正经想来何大东身居高位,到底存在价值,故想赚些金银,回道:“照着目前情势,我们是主,你是客,条件应从我来列出。” 青年嗤之一笑,说道:“你误会了,何大东不值我这样做。放你的原因不必清楚,只须记住,你是没有选择,只能顺从。” 徐信凉心想何大东甫有危险,青年立马打算放人,讵如其言,因而道:“既然这样,我便开始屠牛。” 说着,将抵在何大东咽喉之剑尖稍沉半分,登有滴滴赤血自从两锋钻出。 何大东顿时慌神,惊恐道:“二…二当家!” 青年稍有愠色,冷冷道:“闭嘴!” 李正经笑道:“不必烦躁,只若放了李正文,再以千两黄金,容我三人安全下山,何大东自也毫发无损。” 徐信凉附和道:“就在这里恭候,半柱香不见黄金与人,我辄送你一具尸首。” 青年登时生怨,咬牙道:“你们不识好歹,惟有一并铲了!” 身将一踎,右腿如帚,猛朝李正经下盘一扫。 李正经反应不及,连忙抬起双拳,往去一击,乃是“三阳交泰”的招数。 双拳如钢,直去直往,与青年右胫一撞,似撼岱宗,喀的一声,中食四指之骨骤裂,剧痛难忍,急忙抽身,跃出战阵。 青年如帚之腿仍不休歇,继又扫来。 李正经心知以铁碰石并非善举,加之连日操劳,体能锐减,力渐不足,难运“破碎山岳”。 况且生平未遇如此腿法,也悉左右难逃,终需应付,于斯无何之境,仍是穷尽余力,施展家传绝技。 当场一鼓作气,双掌齐发,浑如共工发怒,径触来势右腿。 琫的一响,如觉地动山摇,他身不控,连连后退,足丈方稳,背倚东窗。 但感掌心火辣,翻抬一观,已是血肉模糊,淋淋濡濡。 搁之又望青年,见其立身,右胫高高鼓起,心中便多几分底气,淡然道:“我的兄弟若杀何大东如杀砧板之鱼,再行与我合力,应付于你,谅无半星难度。” 青年冷笑一声,说道:“切莫自以为是,请观门外。” 闻言,李正经就之一望,竟见黄巾莽汉聚集成群,举棍于门外,齐声喊道:“诛杀外敌!诛杀外敌!” 良久无歇,青年抬手方止,又道:“放了何大东,速速滚下金蛇,可免一死。” 李正经当知寡难敌众,惟有让路,回道:“先前你说能放李正文,谅不会是虚言罢?” 青年不耐烦道,“总之放了何大东。违抗我的意思,你二人下场必惨。” 转身一指,指著徐信凉。 徐信凉心知若不放人,便需迎战众汉,向使放了,青年言而无信,到时缺质,更无奈何,是故难为抉择。 不决之际,李正经忽道:“徐兄放人。” 徐信凉想来彼或有法,故而鸣金,将剑收回。 何大东得了解脱,连忙起身,奔到青年身畔,低声恨道:“二当家,我这便将他们煎皮拆骨!” 青年不应,反而道:“把李正文端过来。” 何大东登时一茫,原想询何解究,又怕受责,只好依从。 徐信凉仍存怀疑,牢握剑柄,警惕门外大众。 过了一阵,门外众汉突而左右排开,腾出一条宽道,容许两名偻扶著满身污血之奄汉行来。 徐信凉连忙上前,接过奄汉,拨开其发,实为李正文无差,见他伤痕累累,难免生怜,皱眉道:“正文兄!” 李正文犹存半分感觉,想启齿时,但又无何,惟是唇在微战。 青年忽道:“限你三人在半柱香之内消失无踪,否则我将改变主意。” 徐信凉情知敌众,是以按怒不表,扶稳李正文,当从空道中走。 两旁壮汉俱是怒目来视,或有轻喝:“废物,快点滚!” 又有举棍忽拦,轻蔑道:“叫声爷爷,放你是了!” 斯言既出,众汉甚觉可玩,纷纷举棍戏言:“快叫爷爷…叫爷爷!” 若是以往,徐信凉那怕身死,必然挚剑打横杀将出去。 奈何今有芳清兰、李正文以及金应莲三人需保,兼又不曾弄清自己身份,以此两者,强作沉憾,低声道:“诸位大哥,行行便利。” 起头之偻扬扬得戚,撇开长棍,其余见了,反更热情,各自喜道:“继续,继续!” 徐信凉实难再制,意欲启发。但聆屋内青年冷冷道:“任他走,倘若逾时,便教他为你们之孙。” 众汉服从,纷纷撤兵。 徐信凉心稍松落,吐纳以释愤,紧接便与李正经肩扶伤者,径往山下而行。 行至脚底,徐信凉始将开口,问道:“你说那位二当家因何不为难我们?” 李正经冷笑道:“以往的二当家年逾古稀,大抵最近死了,轮到这个青壮上任。新换之首,年纪尚轻,故难服众。他也心知,又明何大东到底老臣,陷了困境,倘若相救,定教老臣之徒心生感激。并且李正文属于白蛇,我们救走,谁都觉是白蛇山寨所为。 芳如晦当面送人,又将救回,金蛇寨主无论颜面抑或子仇,都需踏上白蛇,与芳如晦决一死战。所以这个新官上任,既可怪罪芳如晦言而无信,又能救落元老,使部下生起好感。不然以他道行,意图伤我二人,简直异想天开。若用部下,那便失了威风。” 徐信凉点头称是,又问:“依照你的思路,正文兄该当如何安置?” 李正经早有预备,答道:“就宝华医馆,那位大夫可以深信。” 徐信凉允诺一声,自过宝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三章 双贼欺凌弱 侠矛戏与错 李正经辄将殿后,得临白蛇山脚,见无巡查之偻,故续上行。 行至山腰,望见三丈外有位女郎于寨门徘徊躞蹀,如有人俟,乃芳清兰也。 值风冰寒凛冽,以致她颊铺丹泽,眉凝散霜,克教婆惜不已。 李正经快步上前,会面当先询道:“清兰姑娘,事情如何?” 芳清兰不见徐信凉,伴霜轻眉不由聚紧,反而问道:“徐大哥怎么没来?” 李正经笑道:“焉敢弃你徐郎不顾,只因他有别样要事。” 芳清兰这才松下眉头,转而又生伤感,细声道:“阿爹他不肯见我。” 李正经心中一凛,只怕大事将败,急问:“应莲身在何处?可有损伤?” 芳清兰摇了摇头,回道:“我把他带到房里,阿爹并不知情,我也不敢大声说出,惟有先劝他救正文大哥。” 李正经想来计画不宜再迟,说道:“你引我会见寨主,我有办法。” 芳清兰愁眉道:“若是早来一步,他便在了。赤蛇寨主每年元夜都在‘茹雄客栈’设宴款待九山一众,第二天才肯分散。” 李正经愁眉不展,忽闪一念,惊道:“不好,金应秀口似漱油,圆滑机灵,与三寨同处,怕能说死应莲!” 他本已悉,故将说出,无非望有援手。 芳清兰也将焦急起来,问道:“那该怎么办?” 李正经心绪佯作不宁,沉吟半晌,方生对策,回道:“为今之计,只能点拨两名小婢马夫,速往客栈,陈说小姐冻伤垂危,倘若芳寨主尚存虎心,当然归来。以后之务,将由我行。” 芳清兰情觉是为有效之法,立使两名心腹小婢前来,分别迎香与雪,年亲二八,相差些许。 芳清兰命道:“见到阿爹,便向着他,言我突然昏倒,至今不醒。” 二婢平日得了善待,心想就算杀头,也应扶持小主,齐声答应,自寻寨内善骑之卒,就唐棣、杨桐二人,使之向往宝华。 两卒情知二婢深得小主器重,不敢违抗,立牵快马,扶婢上鞍。 于是两骑各携一婢,齐飞落山,如一阵风,瞬息间过了九山,南入宝华,径闯“青林”街内集市。 将近黎明,集市之菜贩走卒、屠夫渔夫正备新鲜,以供开市。 两卒一心寻人,不顾其余,痛鞭缰绳,使骏马如飞,似快箭穿风。 铁蹄所到,扬起一股剧猛之风,翻卷夹道摊档,蔬果即如尘飘漫天散复落,游鱼忽跃出水,满地乱跳。 蔬果初摘鲜,活鱼恰长成,如今俱毁,贩家尽皆心痛肉赤,大多畏惧强匪,惟有些许青壮不忿,追了出去,高声道:“哎!哎!停下来!” 奈何两骑去如闪电,已至街尾,准备拐弯过巷。 便在这刻,双马之蹄忽而一软,分别屈倒。 马背四人惊骇失色,两婢连忙握鞍,稳著不跌。 两卒亦揪马缰,岂料沙的一声,缰绳应断,身不由往左一倾,翻落地来,摔了一个狗啃泥。 两婢见状,也将落地,分将彼卒扶起。 两卒树立,抹去破唇鲜血,各望骏马后腿,发现左后腿皆中小刃,乃为剔刀,立时大怒。 料是屠夫所为,二人便将回身探望,观得壮老两家屠夫居在正中,故齐上前,各对一户,戟指喝问:“是不是你!” 两个屠夫观之二人膀大腰粗,不是山贼,也为便装武官,因此不敢发声。 稍壮之卒长唐棣拔刀出鞘,指向青壮屠夫,愤然道:“说不说!” 青壮本损豚肉,年又尚轻,心大不忿,但忌贼凶,权忍而强笑道:“大爷,说些什么?” 唐棣情觉彼似不屑,心不由恨,举刀向彼黄竹小棚刷的一落,帕的一声,竹棚登时分开两半,各倾东西。 杨桐也将过来,挺刀指著青壮,愠道:“再问一次,是不是你?” 接二连三的欺凌,青壮越发愤懑,但因尚存半星理智,勉挤笑颜,答道:“我现在肉没了,档口也败了,二位大爷体谅则个,莫要捉弄小弟!” 言语之间,颇有责怪之情。 杨桐聆了出来,冷笑道:“肉档没了,便能伤我骏马,以泄愤恨?” 唐棣一听,故想青壮所谓体谅,决为泄愤,当场大怒,喝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抬手辄向青壮之门顶去斩。 孰知半途,一柄菜刀如满弦倏发之弹丸般从后头飞射而来,不及准备,就闻玎的一响,锋刃应断。 与斯同期,杨桐早前闻知暗器风声,已然回头探望,发现起应八尺近的菜档,但其档主年逾半百,形容瘦削,皮肉贴骨,若无食般,想来不似惯掷刀者,只气不过,犹跃过去,落在档前,揪其衣领,拉近而恨笑道:“好你个卖菜的,阴放两把剔刀,不想被我识破了罢!” 菜贩看了看仅存些许残叶断茎之木板湿台,颇有可惜,苦道:“大爷,小人黄松在此二十余年,惟食青蔬,不曾行过宰鱼杀猪之事,邻里皆知,不妨以小名询问。倘能验证小人确无宰杀,何用剔刀!” 杨桐冷哼一声,问道:“其余卖菜的都有备刀,初初来时,我见你台上也有,现今那里去了?敢说被偷,我立马斩了你的头!” 黄松支支吾吾,难讲所以然,只怕山贼无性,愁眉哀求道:“小人不曾与谁起过争端,这样的体魄,起也必输,还望大爷明鉴,放过小人!” 杨桐观此枯竹一致的菜贩,掷刀如箭,谅无可能,但愤无散处,便要发作。 不想两个小婢惊魂得定,迎雪行来怪道:“小主病情不稳,通知寨主之务迫在眉睫,你若多生事端,误了父探爱女,后果可想而知!” 杨桐一听,岂敢反对,立松了手,接近唐棣,予之颊畔低声道:“大哥,先成小主之事,回头再来。” 唐棣情知寨主溺爱独女,向使耽误了他见将亡之女,失职亦轻,痛罚必有,是故气未落肚,仍不敢久浸此地。 临走之时,想起一人极为可憎,乃是青壮屠夫,因而与道:“说只名来!” 意想他日空闲,翻到这里,以名探知,再行报复。 青壮仍以笑脸,答道:“我姓秦,单名一个竹字。” 唐棣哼了一声,领头扬长。 那知甫动两步,忽觉脑后嗖的一响,忙将转身,不及仔细端望,先以铁鞘去架。 普的一声,立将来物格落在地。 定睛去看,竟是一只破旧的草履,登感恼羞,狞髯张目,剧声道:“何方的鼠辈!” 见无人应,便踏上前,一把将秦竹扯了过来,掌掴两巴,将又怒问:“到底谁人!” 秦竹别过头去,咬牙道:“我实不知。” 聆之如此态度,唐棣心头火烧更旺,双拳横起,照之胸腹使了一记“双虎出涧”。 铁拳威挺挺撞了过去,秦竹只觉肠肺一颤,小腹辣痛,痛教冷汗泚泚,聚在颡额,双臂捂抱,痛感未灭更甚,不由弯腰,蜷如受惊的刺猬。 唐棣恶狠狠道:“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竹承了巨创,愤不能自已,碎齿答道:“是!没错!” 这时杨桐也走过来。 唐棣立马夺其腰刀,便往秦竹小腹去捅。 奈何锋尖才行半尺,就有一股劲风扑来,他原打算躲闪,只因怨极,硬挺锋尖,改了方向,直照风搠。 但见仍是草履,不由晦了一句,转肩避过,再望路线,猜彼应在丈外的鱼档左右,即奔过去。 那鱼档的竹鹏早被马身撞破,散了满地鱼肉,无暇去拾,缘在活蹦的鲜鱼,大多纳入了小篓大苟当中。 唐棣过到来,并不多说,先踎身以右腿横扫,径把篓苟扫翻,于是肥鳜鲜鲤全又从口跳出,散到一地。 档主已逾六十,甲子耳顺,心无少壮之意气,失鱼固然可惜,犹能胗憾,弓腰慈笑道:“大爷,莫要动气,老身乃燕雀而已,何德何能,能将陈吴难住!” 唐棣一听“陈吴”二字,明白档主称赞自己是为陈胜吴广双雄之流,心中大喜,所以不伤,打算回头杀了秦竹干休。 讵料方行两步,卖鱼档口忽而传来少年诘问:“示了威风,便想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四章 骏蹄防不及 骑生情如泥 唐棣心头一寒:“果然!” 回身望去,只见鱼档的老夫之旁多了一个官服少年,大抵十六七岁,生得清俊凛凛,恰似:毅姿英粲胡人逡,舞象威仪霍将军。 观来未免忌惮,怕是县府公子,便先问其来路,以防撞上枪口,抱拳道:“阁下何许人也?” 伊少年即为徐信凉,他安寘了李正文以后,便投白蛇山去。 途经斯街,得见唐棣、杨桐欺凌百姓,实难忍矣,于是取了鱼档老夫之小刃,势以“灵宝”,连投两刃,中伤马腿。 旋过菜贩黄松之档底,获了双履,尽投唐棣,教之受挫,稍填不平。 又见贩夫牢缄其口,承担为难,心有不忍,就想发作,但图留据山贼恶行,使官府莫能袒护,因而任由秦竹饱尝老拳。 直至唐棣离开,始肯亮相,面对彼问,立道:“烟郡‘青梅园’人士,徐信凉是也。怎么,询我来历,是怕得罪高贵?” 唐棣心想饶未听闻“徐信凉”三字,但是少年官服,兼敢替人出头,谅有底细,故此不敢大言,和气道:“我无端失了两匹价重千金的骏马,耽误了重任,试问徐公子,该当如何?” 徐信凉冷笑道:“你的马轻贱如泥,只需找我计较。当前要务,应是赔偿众户。” 唐棣见了眼前少年有心相助众贩,越觉他属贵胄,便道:“蔬果鱼肉,我大可照价赔偿。不过现今身负要事,不能耽误,他日必当理清,告辞。” 说完时候,转身便走。 徐信凉岂肯应承,冷声道:“阁下倘若再行半步,头颅则需落地!” 唐棣心中一惊,仍是好声好气,回身抱拳道:在下确有重任负身。公子不允,我便书写责条,画押以作凭证。” 徐信凉笑道:“容你办妥事务,返回山寨,我们如何去寻?” 唐棣心思教破,无想让步,皱眉道:“他们损物,我也失骑,公子处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 徐信凉本就意战,哂笑道:“普通人我诚不欺,贼与贼马,我犹嫌凌不够!” 骏马双瘸,唐棣已然恨极,当现又承讽语,怒坏非常,无费唇舌,挺刀便劈过来。 徐信凉也提腰剑,横之以锋,下斜左侧,以后稳固全身,无毫不住,乃是“云仙剑法”中之守招“万钧势”。 沉如天河定底神珍铁,凝固执守,可以已者岂是愚公,能够毁者非为共工。 是时刀锋来触长剑,竟似行过油墙,冰嬉一般滑向西去。 唐棣登时大骇,忙将刀锋抽回,于归途中,乘势就朝徐信凉之门面复劈一刀。 “云仙剑法”主旨‘允执厥邪’,剑偏不剑,杂糅天下各类兵器招数,丛脞无伦,那怕拳掌脚法,皆有鉴茹。 因而徐信凉见刀劈来,心中自有千百种应对之法,任取其中之“铁线势”,将剑贴臂,相仿铁盾,待刀锋往来落时,迅抬剑臂,横寘于刀锋之尖,顺从刀劲压力,剑与臂也下沉,流往彼铗。 唐棣从未见识过这等怪招,但觉到了最后,徐信凉之剑定然抵于刀柄,自则仍朝下去,顺势一斩,让他始料不及,损伤胸膛。 纵然被他料及,其剑教柄阻挡,若想反攻,需必撤剑。 撤剑变招之时,自已堪举刀锋,乱斩其身几番。 掂量可行,便由铁臂过来。 孰知铁臂将近刀柄之时,徐信凉竟然飞快的转了一圈,把剑扬开,闪到唐棣背后。 银光一晃,唐棣便觉后颈发凉。 徐信凉笑道:“羊入虎口,那是羊才会作的事情,况且你也不是老虎,怎会这样天真?” 唐棣方悟铁臂来铗实乃诱敌之计,心中懊恼:“是呀,天下何有送上门的招数!” 但望杨桐不前,知他平日恭敬,其实虚情,心故怨愤,开口道:“在下身死不打紧,只愿少侠赦我小弟。” 所谓意图,一教众贩佩服,又使杨桐惭愧。 杨桐愁眉道:“大哥,我二人纵存要务,但败商家档口,到底不该。两者皆难撇开,因而小弟想出一套双全法,为容小弟先见寨主,再行回寨取钱赎你,你觉如何?” 唐棣恨生牙痒,但无表明,只道:“不必了,山寨要事当先,你速去联络寨主。我自知罪重,救与不救,那又何妨?” 杨桐正待要讲,徐信凉抢道:“你们两个不必在我面前演戏,身上的银两都给我端出来!” 唐棣一听,立马搜索腰袖,取了六两碎银,端高与道:“少侠,小小心意,望能稍解我罪。” 杨桐亦端了三两碎银过来,敬道:“少侠,聊表歉意。” 徐信凉一并收纳,将剑系腰,与二人道:“你们尽管走,马需留下。” 二人岂敢讨价还价,快步往街尾走了。 见之远去,徐信凉便把银两全与挨了拳头的青壮屠夫秦竹,分付道:“自取档口的钱、汤药的钱,再将两匹贼马分予大家。我信阁下不会欺老。” 秦竹已无大碍,板正了身,接过碎银,抱拳道:“多谢少侠!秦某固然是穷,但存骨气,决然不贪小利。” 徐信凉亦也抱拳告辞,意向白蛇,但见两婢于街尾徘徊不定,神色忧愁,心想:“山贼曾说身背重任,或与金蛇有关。只怕两婢忌生,不肯相告。” 因而走了过去,借故道:“你们二人如何不跟丈夫离开?” 年纪稍小、肤色稍白之婢是为迎雪,她目睹了徐信凉拔剑退贼,认彼是名锄强扶弱的侠客,便无隐瞒,摇了摇头,答道:“他们跟我毫无瓜葛,我是因为小主而来…” 话未说完,身旁之迎香忽而往她小指一拍,低声道:“莫要讲出!” 徐信凉聆来“小主”二字,记起清兰姑娘,忧她匪能保全应莲,心登一紧,皱眉道:“你们说的小主,可是芳清兰?她出了甚么事情?不妨直说,徐某必然竭力相助。” 迎雪就此无顾迎香,续道:“正是,我们小主身染重病,派我二人分与识路擅骑者相寻寨主,就是刚才两人,可是已被少侠吓破了胆,仓皇逃离,留下不知‘茹雄客栈’方向的我。” 徐信凉一听,立觉奇怪,问道:“你们的寨主不是已回山寨?” 迎雪摇摇头道:“原本是,后来又下山了,否则我们也不需快马加鞭来到这里。” 徐信凉想来清兰姑娘应无负疴,只是李正经上山未遇寨主,因出此策。 故无多虑,携二婢前往“茹雄客栈”。 行不多时,临近客栈,记得金应秀仍在栈内,便于数丈外的大槐树下停了,与二婢道:“就在前边,不必我送了。” 二婢答谢一句,就向客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五章 而立未曾师 武侠从来痴 甫近栈门,便有跑堂笑脸迎来,恭敬道:“两位姑娘,请从我来。” 二婢皆觉奇怪,心道:“尚未报寻谁人,何解跑堂似已知悉?” 但念刻不容缓,便也跟著上楼,转入东廊。 只见跑堂在第二间厢房停住,轻叩门扉,又道:“公子,人来了。” 二婢想来宝华之内,寨主岂有公子之称,心生退意,又望跑堂失语。 静了一阵,两扇檀木门忽开,现出魁梧大汉一人,他瞥了二婢一眼,不耐烦道:“进来。” 二婢立觉差池,不约而同的转身就走。 跑堂追了过去,忙道:“哎,姑娘那里去?” 二婢更觉不善,脚步加快。 大汉眉头一敛,稍有不悦,提气一纵,身已向前六尺,亲近二婢背后,就展猿臂,各揽一腰,打横提起,合在胁下,如抱两团棉花,大无私样的折返。 迎香禀性怯懦,承此突如,惶惧之下,木然失措。 迎雪则是拼命捶捏大汉,娇声唤道:“救命!救命!有歹人!” 大汉持著铁躯,不觉粉拳捶打有何不适,得意道:“姑娘倘若更加使劲,我辄更加舒服过瘾!” 扬扬期间,入了房内,就将二婢寘在床上朱衾,封了她们穴道,教之无法动弹。 又掩了门,坐于台椅,自斟两杯小酒,望着二婢,迎香生畏,迎雪发怨,不由笑道:“你们未尝快乐滋味,当是又惊又怕,又怒又嗔,一旦试过,保准我踢你二人,你二人犹如蜜糖一般粘着本官!” 迎雪想来清白将匪,需知仇人为谁,那怕己不能报,就命子报,子不能报,便使孙往。 总而言之,生生世世,必报长怨。 是故开口打探,问道:“你说本官,莫不是一个小小捕快?” 大汉听了,哈哈一笑,答道:“可人儿真是机灵,打算激我,然后知我底细?倒也无妨,在下姓孙名温,乃是宝华县牧,不知姑娘芳名?” 迎雪冷笑道:“难怪宝华的百姓怨声载道,原来如此。” 大汉孙温仍挂笑脸,饮了两杯小酒,回道:“可人儿所言甚是。不过,总无人敢推翻我,这又因何?无他,缘我双拳双腿,使敌不能向前半寸。” 迎雪嗤之以鼻,嫌道:“恬不知耻!” 孙温忽而起身,对著迎雪,擦掌笑道:“开餐开餐!” 走了过来,坐到床头,但将脸色早已被吓铁青之迎香揽在怀内,又倚床头,柔声与道:“我孙温人如其名,温和非常,姑娘无需担心。” 迎香怕极,而无敢逆,惟是流落两行清泪,可怜道:“大爷,放过我罢!” 孙温笑道:“乖,姑娘肯笑,过后赏你银两。” 转与迎雪,自负道:“见识过后,不信你仍摆款!” 来时故朝迎香,用意在此。 于是展似猎犬之鼻,凑往迎香玉颈,来回搜寻。 迎雪气愤难抑,嗔道:“衣冠禽兽!” 孙温不恨反悦,搜寻玉颈不满其意,逐步沿下,张开血盆,如饥似渴,朵颐啧啧。 见到同伴惟泪与叹,迎雪心愤不已,引得血流湍急一时,竟将封堵的穴道冲破,就感四肢能够活动,便无思索,抱起瓷枕,奋尽的娇力,怒往孙温头顶一砸。 孙温此刻已教游龙入脑入髓,不知人间何事,因而门户大开,未识抵挡,教瓷枕硬挺挺的砸在头上,登如冰水浇身,立马惊醒。 将摸头尖端看,满掌是血,怒不可遏,径将迎香掷开,把迎雪揪扯过来,先掴了她一巴,随握她的双臂,猛的往下一扯,青衫滑落,现出一双粉腻酥融的香肩。 继沿下除,了见绘梅亵衣,红带绕玉项,半遮皓体、半掩锁骨,教得孙温心神迷醉,喜赞道:“丫环而已,居然比那千金更为粉透,难怪娇蛮!” 就想吞取芳泽,吐以游龙。 便在这刻,突然琫的一声,两扇檀门应倒。 适才受了瓷枕之堑,如今不敢小觑,忍把怀中之迎雪搁下,锁其穴道,妥善以后,方将转身,意探来者何人。 谁知脸甫一回,便有一团红红黑黑之事物嗒的盖全了面,不由大惊,连忙抹下端察,见是杂杂碎碎的豚肉内脏,登时大怒。 又望门前之来人不过而立,粗布糙裳,身形粗壮,腰别剔刀,满目恨火,如将生烟。 孙温并无忌惮,指迎雪以问:“她是你的婢女?” 来人正要答话,迎雪但抢先道:“你快走!” 缘在她已认出来者乃为屠夫秦竹,知其好打不平,惟是孙温技艺高强,料难抵挡,故而宁差他离。 秦竹又怎会依,扬剔刀指著孙温,正色道:“不错!” 孙温听了二人之言,似郎妾情意,便生坏绪,打算将秦竹端在椅上,教他观看所爱承恩的过程。 如斯计定,微笑的答:“不妙我也是。这般看来,我们之间非有高下不能。” 正说完时,望秦竹执剔刀奔来,步伐凌乱,不似习武之人,因而无甚入怀。 眼见锋刃竖将来,便举二指如钳,往锋一夹,立时拑中。 秦竹登觉刀锋陷入硬骨,落拔不行,只好松手,改挥双拳,仍往孙温乱捣。 孙温顾之章法错杂,蛮夫不差,冷笑一声,把柄于掌,分往来势双拳去剁。 秦竹气急攻心,犹是胡拳任舞,打在刃上,拓拓径响,拳头顿破,血流满背,几节裸露的白骨亦教染红。 其犹不知疼痛,奋命强捣。 孙温无意杀害,未落狠手,但念秦竹不会放弃,故施五成的功力,隔空左起二指,点了过去。 秦竹感官不似练武者敏,未识彼招,踏前之时,忽觉双拳如浸沸腾的油锅,嗤嗤喳喳,灼痛难耐,猛的收拳,只见手背已然焦黑,不由惊奇。 孙温以为可取,于是上前,意图封其穴道,再作欺凌。 那知秦竹稍微定神,即又抡拳过来。 孙温想彼丝毫功底也无,竟敢屡次以卵击石,究竟是美人之贻。 可惜薄有劏猪力道,顾弟能与杀鸡者比。 武夫练劲更为刻苦,所握棍棒,所拉弓箭,三钧重者不在少数,因而“一力降十会”,较之辄成“绵力降三钧十会”,胜属笑话哉。 是以面对无识之人,孙温根本不需多少汗水,身形微侧,扬臂往之后项一摁,继一压,又一按。 三下沉势,秦竹的额头便贴着了地,身背如负大石,不论如何奋命,始终难抬半分。 孙温蔑笑道:“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何来保住情人?” 秦竹痛处教刺,愈加愤怒,举起双臂,强将挥舞,但仍不使星力,只是如风拂柳,轻轻摇摆。 孙温哈哈大笑:“不若我松懈,你再来一回?” 说着,便再一压,教秦竹脸紧与地,憋得朱红,话已难说,渐的双臂垂低。 孙温生怕玩弄人死,传外不妙,连忙缩手。 甫松弛了,秦竹蓦的板身,又挺双拳打来。 孙温不由愁眉,心道:“怎会碰上这样的怪人!” 杀意登生,退了几步,奋尽生平功力,凌空二指往而戳去。 秦竹不知大难临头,仍想追前讨打。 但未动时,身前忽被一块檀门挡住,紧接嗤的一声细响,乃因门之正中教火着了。 刹那之间,烧出碗大的洞口,应往东去,撞床而止。 孙温情知来者不善,脸色一沉,提气于指,严阵以待,冷冷道:“何方鬼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六章 油翁精从劳 侠士天生豪 半响过后,一位官服少年持剑入来,乃徐信凉也。 他本在于槐下等候迎雪二婢,不想教了金应秀发现,过来问道:“徐少侠,晚来风急,不饮一杯抗寒雪?” 徐信凉忌有埋伏,环顾四周,未曾察觉,故无警惕,抱拳回道:“你的鸩酒,我无福消受。” 金应秀并无愠色,微笑道:“若是落毒,‘香岭’宴上便可以落,徐少侠岂能活到今日?从始至终,害你的人只有孔勋。” 徐信凉情知孔勋属何麾下,闻及金应秀之言,不由好笑:“孔勋是孙应麟的人,你这样岂不是拆了自己的台?” 金应秀从容答道:“孔勋自把自为,孙寨主故下杀令,其知消息,漏夜出逃,已然不知去向。不过多说无用,你对我存在偏见,不论事实如何,你总认定我乃恶类。” 徐信凉哈哈一笑,说道:“你明白至好,再会!” 转身欲辞,忽如顶上飒飒叶落,一团黑影骤降。 他知彼有埋伏,不假思索,迅速按住金应秀的左肩,以供作质。 相期,黒影落地,乃是青年一人。 其人年未而立,葛布草鞋,腰挂长剑,似曾相识。 又见其胫骨高隆,登忆起来,是为何大东所言之二当家。 生怕仍有敌军,打算辟易,就扯金应秀于前头,向青年道:“若果不想少爷残废,最好远离我。” 青年冷笑道:“躲在槐树下驱使两个小婢,岂不打算投靠芳如晦?可惜你未扶立应莲,就把人家姑娘的名声毁坏。不过,只要你将应莲奉出,那么芳如晦的地址、姑娘的清白,我都可以交还。” 徐信凉一听迎雪二婢被擒,心头一紧,救人为重,猛的将金应秀往前一掷,掷向青年。 青年猝不及防,又怕伤及金应秀,只好双掌轻扶。 就之瞬间,徐信凉施展开“流星逐”身法,脚下生烟,飞一般的往前去了。 俟不见了青年二人,便从左边小径绕回去。 途中顾及前边一人挑起两担豚肉,南投客栈,故殿他后。 直至栈东,有厨部敞开大门。 那人先进,交付两担予庖生,又获返利,转上楼去。 徐信凉只道他为收款,所以不跟,往询庖生厢房何在。 庖生错觉彼乃乱撞的客人,如实相告。 徐信凉于是得以一路畅通,到了院心,因不知二婢确切地址,便从东廊开始查房。 渐行渐聆,薄有劝酒欢声,未有其余,打算转上二楼。 便在这时,忽闻琫的一声,源从头顶响出。 情知有况,立马奔了上楼,先察空门,见到迎雪二婢衣衫不整,但存亵衣,始松心神。 又观二汉在争,相距甚亲,故而望清背对者之身材,与刚才挑担那人无差,即是街道遇之秦竹。 眼见孙温双指凌空一点,然而秦竹视死如归,竟无理会,勇对枪口, 以免硬骨教折,徐信凉就拾一扇檀门,掷往二人中间。 期间得聆走廊有声,心怕勾来山寨的人,于是出门查探,探见跑堂下楼,方消顾虑。 又闻孙温高声问话,辄复入房,望见撞墙木门之创口,记起孙温适才招数与白蛇三当家芳仲康如出一辙,不免奇怪:“难道他们师从一人?” 这一刻,孙温见了徐信凉身着官服,虽为劣等,或是同僚后裔贪图过瘾,故意行之,问道:“阁下莫非也相中了两个丫环?” 徐信凉方醒过来,应道:“不瞒,的确如此。” 孙温压著怒气,强笑道:“凡事讲究先到先得,岂能尽如阁下所愿。” 徐信凉心道眼前之人似存忌惮,谅为见了官服,因而道:“这番南临宝华,只为索求美人,不想大动干戈。倘若阁下意动,我惟有修书一封,使义父作主。” 孙温半信半疑,则想以武分析,倘若徐信凉技艺寻常,杀也无妨。 反之辄有古怪,必需点到即止,以为后图。 盘算既定,就施二指,隔空往徐信凉门面一点。 此行惟求试探,并无牵动全身。 薄是这样,高热不减。 徐信凉见过两回,但仍不解来招,只好把剑就身旁小凳一刺,深入其中,叉过来怀,迅以左掌猛推小凳。 帕的一声,小凳离剑,直向前冲,径对孙温。 事不宜迟,又忙丮剑接踵于凳,伺机而发。 孙温两指热气也达,正中凳心,瞬间灼破,兼将其挡落于地。 小凳落地刹那,徐信凉倏的挺身,挚青锋如闪电般朝孙温去戳。 正为“云仙剑法”之“沥泉势”,去如火石一烁,归似电光一闪。 孙温反应奇快,扬双臂,各以二指,就往剑尖凌空疾点。 两股炎气徒生,相流向于锋尖。 锋尖是铜,传热极快,登如渥赭,好在剑柄乃钢心木包,能够阻隔一阵。 徐信凉是故无损半分,但见青锋通红,心生一计,将招一改,改作“太仓势”,把剑化毫,凭空绘环。 绘时旋起一轮剑气,夹著烧透之尖端炎气,立时如虎添翼,教孙温双眼先是承熏而红,又将水花般的剑气全数溅往其脸,似极细笔在上刻书,满面横竖撇捺,红润鲜艳。 孙温本以试探为始,不想觏此欺辱,勃然大怒,把双掌运如两块铁牌,乱舞而来。 徐信凉见了孙温因自委屈而发狂、必然奋命,于是抬剑撩拨,似执杨柳挠梦人,旋而撤招,以为戏弄。 讵料青锋甫去,便觉剑身传来阵阵辣手热气,心不由悔:“当日曾在王锦兄弟三人面前夸夸其谈,自己却犯这种错误,惭愧!” 追悔之时,瞥得两块铁牌似的硬掌猛然推来,已是三尺近距。 他无暇惊慌,促忙定神,退了几步,又以青锋抵御,迅速刺出三剑,但不及孙温之铁掌灵活,剑刺全数扑空,难免惊讶。 又见之来势汹汹,除非取命消命方可捩势。 但想莽殉何苦,而存青山则薪不绝,故将身形微转,足尖指东,施展开“流星逐”身法,倏闪脱阵。 孙温见之,休而问道:“你的剑法不是很厉害么,何以不打?” 徐信凉微微一笑,回道:“若论单枪匹马,我绝不是阁下的对手。只不过…” 话未说完,瞥得心胸斥火的孙温又挥一双铁掌冲来,只好挺剑招架。 虽则招架,而不想全力以赴,以免教之头脑愈加昏迷,性情愈加癫狂。 惟是不动真章,则似负枷锁与饿虎争食。 原克刺杀,却因束缚短了二寸。 本有退舍,奈何束缚莫及,迫承接连几道来袭之炎气,灼得两袖焦洞斑斑,嫩肤通红。 以此不免恼羞,也将豁出,迸发毕生本事,尽将“云仙剑法”如倾囊般倒洒。 孙温纵然功力占据上风,可惜一对铁牌般的“金石凝铸”掌法,到底未至炉火纯青,难及杂而精微的“云仙剑法”。 况且他人不够冷静,出招只求换命,近乎疯狂,薄在开端占利,时间一旦久了,定必体力不支。 徐信凉深刻了解,是以初进战阵,无利可取,犹运青锋如元,不沉不浮,不馁不骄,首尾稳固,总持平和之心。 孙温辄奋悉劲,可望久攻不下,越发焦急,体能也有不逮,难付十分掌力。 徐信凉发现机会,风一般的连刺三剑,恰中孙温左肩、前臂、小臂三处。 孙温望著左臂衫袖一片殷红,气得浑身一战,顿如巨灵神附体,状若癫狂,双掌飞扑过来,较之方才更为迅速、更为狠辣。 徐信凉不想硬碰,惟有倒之节节,本谂彼应逐次不济,如何料彼越发勇猛,己则反渐不足,只可谨防,难出攻击。 且战且守,已然退临墙底,经无后路,只能咬紧牙关,心想破釜沉舟,挥洒最后一招,成败由天。 于是跃起半丈,打斜一招“偃月势”,不遗余力,自孙温左颈去劈。 同时,孙温铁掌亦也将来,不过二尺。 徐信凉情觉来劲太强,己亡无差,于是松懈下来,任由剑锋偏斜,闭目以待。 未几,感到剑锋斩入孙温左肩,就聆嗤的一响,彼又长吼一声。 自身无恙,徐信凉大感惊奇,开眼探望,只见孙温双臂下垂,两眼呆滞,怔树如石。 知有人为,转了过去,观得秦竹双手握紧剔刀,入了孙温之腰椎。 秦竹朝夕劏猪,明辨骨头空隙,遂将猛捅,正好插中,教之不能动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七章 言则九鼎重 行将不违动 徐信凉心知楼下山贼聚首,金应秀或追上来,此地不宜久留,便与秦竹道:“你跟二位姑娘在前,我殿后。” 秦竹应诺一声,弃了剔刀,待迎雪二婢将衣衫整饬,引之出门,向厨部而去。 徐信凉则把半死不活的孙温横掷在床,方步秦竹所向。 转角去时,忽瞥跑堂初上了楼,便想事情即将败露,决需快离。 当场提气,加快脚步。 到达厨堂,跟近秦竹三人,共出客栈,相往东行。 途中,秦竹忽与二婢道:“两位姑娘,你们可是那户人家?” 迎香余悸未消,犹在呆滞。 而迎雪惊魂稍定,答道:“实不相瞒,我们是白蛇山的家仆,下山只为通知寨主。岂知,岂知遇上歹人孙温!” 听得“孙温”名字,徐信凉记起孙应麟、孙真二人,便问秦竹:“你知歹人来历?” 秦竹回道:“他是宝华县牧,专好千金美女,荒淫无道。碍于位高权重,富贵人家也惟忍气吞声。” 话锋一转,反问二婢道:“你们从正面进去,应有跑堂接应,认得你们。倘若孙温事发,跑堂指证,白蛇寨主定会将你们交由孙家办理。” 徐信凉正想打探孙温与孙真的关系,聆秦竹已说,便就不需,改口道:“以芳如晦的为人,应似秦兄所言。这样一来,二位姑娘切不可归寨,当寻他处。” 迎雪叹了一声,说道:“我们何尝不想自由,奈何户版遭扣,出城无法。” 秦竹又问:“冒昧一句,你们是从小在山,作为贴身家仆?” 所谓贴身家仆,即系陪嫁丫环。 迎雪忽而止步,神色有愠,答道:“很感激公子的救助,只不过‘士可杀,不可辱’,就此别过。” 说著,就挽迎香小臂,径往北去。 秦竹赶紧跟上,劝道:“姑娘你误会了,秦某并非那个意思!” 但见迎雪头也不回,一时情急,伸臂按住了她的左肩,焦急道:“姑娘,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迎雪更为不悦,仍不回身,咬牙道:“我与迎香虽是寄人篱下,却不曾卖过半分风情,还望公子高抬贵手。” 秦竹情知自己大错特错,忙松了手,猛的往嘴巴拍去,帕的一声,清脆响亮。 徐信凉也跟了上来,与迎雪道:“不怕明说,秦兄没有武功底细,仍肯抛身救姑娘于危急。刚才他的一句,不过想知你原本,何要烧起熊熊肝火?” 迎雪方将回头,得见秦竹嘴角裂了,心有愧疚,取出小帕,递与道:“秦公子…” 秦竹总算松了一口气,接过小帕,忙道:“姑娘,我实在莽汉一人,不识如何言语,还望见谅。” 迎雪想了一想,始有决定,太息道:“我本姓木,名之霜。迎香是我胞姐,本名之菊。因家道中落,迫与族人上了贼山。幸好服侍的小主芳清兰是个善人,我与姐姐才不至沦落为通房丫环。” 知悉来历,秦竹拍拍胸口,高声道:“木姑娘,只要秦竹一日不死,必然将你户版取出!” 木之霜复又嗟道:“白蛇山人多势众,谈何容易?” 秦竹昂然道:“在此之前,你暂居我屋。放心,屋中没有谁人,而我天被地席,直把户版夺得,方肯回家。” 徐信凉极是赞同,点头称善,说道:“无论如何,两位姑娘都须有处容身之所。” 木之霜回道:“我信秦公子,只是不愿扰他安宁。” 秦竹朗声道:“我今杀了县牧,早没安宁,木姑娘,你如不依,等同瞧不起我秦某。” 木之霜听了秦竹讲到这般叵拒,只好依照,点了点头。 以此秦竹领路,将二婢带至家中,又予她们十两,才跟徐信凉出门,共趣白蛇。 路遥人急,五更时分,到达山脚。 时有女郎愁眉在候,如有隐忧,徐信凉一眼认出她为芳清兰,慌忙过去,惊喜道:“清兰姑娘!” 聆唤,芳清兰醒了过神,望着徐信凉,先是欣然道:“徐大哥!” 转而返忧,愁眉道:“阿爹与金蛇山、赤蛇山的寨主一起来了,要把正文大哥和应莲找出来,我担心…” 李正文已然安排妥当,徐信凉不惧这点,只惮应莲教擒,返还金蛇。 于是急切问道:“正经兄人在何地?” 芳清兰答道:“他说设法安排阿爹跟他会面,因此我先将阿爹哄到这里。又使我等你到来,一起窃听他们谈话,如有不测,即刻带应莲下山,另图良策。” 闻言如此,徐信凉忙道:“事不宜迟,清兰姑娘,我们立马前去!” 芳清兰允了一声,便行前头,携徐信凉、秦竹二人上了山腰,往南小径而走。 沿路无有人迹,再走一阵,就现一座独立华屋。 芳清兰先绕于西墙,徐信凉二人倏跟。 恰巧墙牖大开,徐信凉正能望及厅内存有二人,当中熟人李正经,离这端九尺,站在西畔。 对立彼人,乃不识之子,年似而立,挺拔优雅,儒士一般。 徐信凉因而低声道:“清兰姑娘,你将人请错了!” 芳清兰踮起脚尖,仍不可观,忽如腰肢一紧,知被徐信凉抱住,旋而高了半尺,但见其内之人望向过来,吓了一跳,忙以玉掌轻拍徐信凉横著的小臂。 徐信凉以为冒犯了姑娘,便要松懈,但闻屋内有人冷冷道:“不必偷偷摸摸,都进来。” 情知已被发觉,徐信凉对著秦竹摇了摇头,示意留待,再与芳清兰一同入内。 甫进其内,芳清兰就投中年,挽他臂膀,娇声道:“阿爹…” 徐信凉不由一惊,心道眼前斯文之士竟乃白蛇寨主芳如晦,实难相信,但犹抱拳道:“芳寨主。” 芳如晦正色道:“人虽不齐,芳某不意强求。你们二人有何说话,从速。” 徐信凉更为诧异,心道:“秦竹之前并无动静,入门时我也不知,他能察觉,道行料来不浅,未能硬拼。” 李正经则感不妙,仍是微笑道:“好耳力!” 紧接又道:“既然芳寨主不拘小节,在下也是懒费唇舌,尽快说完。金通人这番过来,用意何在,我想芳寨主很清楚。只不过他在这里是找不到李正文的。” 芳如晦应道:“可惜,他能够从这里找到金应莲。” 李正经摇手道:“非也,只若芳寨主不愿意,谁人都搜不出金应莲。” 芳如晦蹙眉道:“凭何帮你?” 李正经咳了一声,答道:“首先,金应莲倘被找了出来,金通人将会怪罪于你,擒彼爱子,欲换部属之命。孙应麟正处饥渴之际,这种机会,岂不煽风点火?所以应莲一旦出现,白蛇难保矣。其次,金通人死剩二子,当中的金应秀与孙应麟狼狈为奸,必谋金蛇。等金应秀稳坐寨主之位,白蛇焉能保哉!总括来讲,除非金蛇寨主为金应莲,否则,白蛇命难长久。” 芳如晦又问:“就算金寨主退位,上任的也需顺从长幼,何时轮到第七子应莲?” 李正经狡黠一笑,回道:“金应秀买通小婢,下药害兄,我已有人证。” 芳如晦闻言,不由沉吟半晌,忽道:“小婢无信。你们三人快走,芳某无能为力。” 见状,徐信凉忍不住开口道:“是不是寻及造药的人,你就有能为力?” 芳如晦正色道:“三山一直相安无事,你们的言论我并不信。水清无杂,纵使应莲在此,亦无害我。” 徐信凉颇有不悦,但乏陈辞,一时语塞。 芳清兰轻摆其父右臂,娇嗔道:“爹爹!应莲的身世很惨,帮帮他吧!” 芳如晦望著爱女双眸柔光,神色从冷变温,转与徐信凉道:“给你一个时辰,在卯中之前,如能找到,留应莲在此无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夜雨索天晴 有阳求其冥 芳清兰欢喜不已,松开双臂,朝徐信凉微笑道:“我也要去!” 徐信凉也自欣然,但见芳如晦脸色一变,料其不悦爱女从去,故道:“清兰姑娘,未免应莲不测,你仍是留待为宜。” 想来犹须照顾金应莲,芳清兰便无多说,点了点头,只是颇有遗憾。 安排既成,徐信凉把握时间,快与李正经出门,会了秦竹。 秦竹早在屋外探听一切,得知徐信凉这番前来匪是打算偷取户版,不由生愠,问道:“徐少侠,何解目的变了?” 徐信凉正想回答,李正经却先反问:“你是那里的人?” 徐信凉心道一个时辰太过黾水,不能与二人解释,所以道:“秦兄,木姑娘的事情容后在办,当务之急找出制药谁人。我们边走边想。” 说着,当先往山脚落去,李正经立马跟随。 秦竹心存怨怒,仍是接踵二人。 于是三人前后而行。 过了一阵,李正经忽道:“制药之事,宜从孔勋入手。” 徐信凉点了点头,附和道:“不错。但我听闻金蛇二当家所言,孔勋心生叛念,逃出了宝华。” 李正经突如顿住,皱眉道:“大海捞针,成事难矣。我仍守在这里,时间一过,即刻带应莲向往清池,你们殿后。如何?” 徐信凉都知任务确艰,愿意道:“是个好法。秦兄,木姑娘纵使不得户版,我与正经兄要带她姐妹二人出县,也无些难。” 秦竹大有不悦,只是心想自身道行低微,口齿如草,不值提拔,回道:“那便按照二位大侠去办。” 于是李正经自顾藏匿,徐信凉辄与秦竹匆匆落山,急急行路。 费了良久,方临宝华。 秦竹登时停步,说道:“徐少侠,未免家中有变,我想回去查看。” 徐信凉知此秦竹不悦,料他意图折返白蛇,偷取户版,本欲挽留,但时不予,又想李正经、芳清兰于山,若之不幸被擒,二人多会照料,因而抱拳道:“再会。” 不待秦竹回应,他就别去,心中颇有所感:“信义之辈前提是好,却须知己知彼,量力而行。” 转念又思高天厚地,且无头绪,不知如何寻矣。 漫无目的之际,不知觉行入了烟花柳巷。 时逾五更,满街姿粉艳色,招展门外,莺声戏语,哼呵媚笑,或扬衣袂,振香风淋客面。 在此细腰雪腿、娇哼睍睆之中,徐信凉但觉三丈远近的一家楼门之外,有三人并肩甫入,正心的壮汉身材似曾相识。 仔细一谂,灵光乍闪,脱口而出:“何大东!” 先前曾闻李正经提过何大东算为金蛇山寨之老臣,如今邂逅,决决不可错失,立马动身,来临楼门之下。 在门六位姑娘色泽鲜艳,丰腴水润,见得徐信凉身穿官服,心有嫌弃,形却欢欣。 便有两美走过来,各挽他之一臂,予绵峰轻挲,右首的甜笑道:“嗯哼,官少爷,好面生呀!” 徐信凉明白事有缓急,强将板脸道:“我找鸨母。” 说着,又有一姝搂过来,贴耳喷香,轻声道:“官少爷,鸨母路旱,有甚快活!” 如此一言,着实教徐信凉心头打突,随之正色道:“如谁尽快引我去见,赏赐不少。” 右首的美女一听,忙先拉起徐信凉,小步近厅,行至柜台,向埋首于台之人道:“烟娘!” 之人便将抬头,不过三十四五,脸如金丝瓜籽,色近初冬雪絮,胜适才六位鸨儿十倍。 初见之下,徐信凉不由一惊:“岂能称老!” 但想目的,刻刻是命,不能再作耽误,又念唐突出言,唯恐鸨母不信,便先与美女鸨儿道:“你留个名堂,待辰时前后,我就遣人送银过来。” 鸨儿欢喜不已,搂紧徐信凉,对他嫩脸一吻,娇声道:“奴家海棠,多谢官少爷的恩赐!” 徐信凉心中一凛,忙道:“咳…你先退下,我跟烟娘有事商议。” 鸨儿想来玉剪不开就有赏赐,大为快活,轻步出门去了。 徐信凉见之在门,始回头与烟娘道:“何大东在谁厢房?” 烟娘登觉来者不善,敛眉道:“怎么?” 徐信凉先探身旁无人,开门见山,谎道:“我乃孙温义弟,是要擒杀何大东。只是何大东孔武有力,须用些计策对他。事成之后,白银六担。” 烟娘微笑道:“官少爷,倘你在意戏弄,勾致金通人来我楼闹,我的‘鱼水楼’还有些余?” 徐信凉自然道:“我大可画押,路引户版都交给你。至于银两,再添四担。” 就取路引户版递过。 烟娘掂量权衡,良久以后,卒之收纳来物,回道:“帮你也可,但是他人必须带走,兼且不能在我这里留下任何证据。” 徐信凉快称句善,绕入台内,凑其左脸,轻声如此这般。 烟娘只是点头应允,待徐信凉说完,则言何大东所在,又准备去了。 徐信凉得到指路,当先上楼,入了何大东之旁厢。 恐客人过分,因此房与房之隔,徒有薄孱孱的一片木纸而已。 奈何温香软玉,又兼人人同样,客故不忌。 徐信凉所以隔墙可聆对岸,时有一人道:“六当家,我们出来真的没事?” 未及片刻,就闻何大东轻喝道:“从进来到现在问了我七遍,真个没胆匪类!如是怕的,自己回去!” 那人忙道:“六当家,我也是为你着想。寨主少了那么多儿子,我们兄弟三人却在这里快活,他若知情,岂会不恨?” 何大东怒道:“你再废话,我直接把你扔下楼!” 随之高声大喊:“老鸨!姑娘还没过来,是要把我饿死不成?” 话音刚落,登有陪笑声音,予进房内,乃是跑堂,其抱歉道:“何大爷,错在小人菜肴晚来,还望见谅,慢尝!” 接着莺燕娇嗔亦也入来,争相花语,调戏何大东,又悬其胃,忽而松了,搅得其忘乎所以,头脑冥冥。 又过一阵,何大东忽道:“哎哟!肚子怎的这般疼?不行不行,好娘子们,我去去就回!” 未几,便有推门声音。 徐信凉知机到了,迅速出门,只见何大东正好下楼,快步跟上。 到了厅堂,何大东已向南奔走,就也趣之,却被烟娘阻拦,不由怪道:“你是甚么意思?” 烟娘低声道:“金通人来了,我要把何大东送走。” 徐信凉岂肯依附,皱眉道:“你以为我不知金通人身在何地?” 烟娘细声而恨道:“就在柜台!” 徐信凉便将望去,得见台中半百一人,乃位虬髯大汉,身形极高,如山矗著,脸色沉着,如积压无穷怨愤。 他想金通人堂堂寨主,应不会孤身临此,毫无一侍,况且自己惟是强问何大东一句,所以道:“容我须臾便可。” 烟娘哼了一声,嗔道:“烟郡人士,乳臭未干,假扮县牧义弟,还好多眼扫真了你的户版!算了,白银我是无福消受,泻药也不用你赔,快去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二十九章 晴天忽霹雳 金汁难卒逆 徐信凉原博烟娘不观而肯,不想事情败露,索性撕破脸皮,冷笑道:“烟娘,别忘了,泻药是你所落,我只是不小心掉了户版,被你拾起罢了。我跟你没有任何画押凭证,何大东腹泻却是确凿存在的事情。因此,你还是不拦我为妙。” 烟娘闻言,恨得贝齿欲裂,但无他法,只能让开道路。 徐信凉多谢一句,往南奔去,径过厅堂,来到一间小院。 小院三面光秃,薄有院西存绿,是片小芜。 停了须臾,突如“輘輷”的一声巨响,恍如陨石坠地,乍散一股闻来作呕之铜臭,便知何大东就在芜内。 当即取剑探丛,行了半丈,果见一人踎低,据地落金。 其人也觉,轻喝道:“谁!” 徐信凉不须观其面孔,单聆声线,知为何大东,就将长剑一递,恰在其之咽喉停顿。 紧接问道:“何大东,不准废话,直陈金蛇山中,那个医术最高?” 何大东冷汗径下,脸涨朱红,支吾道:“我…我…” 转又恨道:“哎!怎的永远有你存在!” 徐信凉情甚焦急,愤然道:“说与不说?” 正讲完时,蓦起霹雳,又聆何大东长吁一气,如释重负,但有兵挟,难为道:“都是普通的大夫,疗些金疮跌打。” 徐信凉一听,就将剑尖稍前半分,陷入喉肉,挤出数滴赤红。 何大东本身腹痛,不好思虑,今咽喉被刺,突然醒神,忙道:“我记起来了!崔鹃,是崔鹃,好药毒药都擅造的人!” 徐信凉稍退半分,使剑离其之喉,再问:“崔鹃是谁?” 何大东想也不想,答道:“正是治好李正文的大夫!” 徐信凉大惊失色,心道:“崔鹃乃金蛇山人,岂不等同将正文兄送进虎口?” 又忆老大夫崔鹃当时凝滞其口,故疑李正经存心弑兄,想道:“他若早知崔鹃身份,应无放过这个机会。是了!他有意教我出来,为求能将应莲带离山寨,投向孙应麟,报己私仇。所以留待白蛇,是掩其心!” 当下之宜,乃先找到崔鹃,始存清楚。 旋而又虑:“下药的人是金应秀,那么他与崔鹃必定熟络,要他作证,恐怕艰难。” 惟是无法仔细盘算,因而不顾何大东,匆匆出楼。 凭借记忆穿街过巷,不消多时,便临医馆。 径入其内,堂中黑而不见五指,登生警惕,轻步轻脚,猜房去行。 蹑足行了两丈来路,忽瞥房帘乍起,月光洒进,一人挺剑就往帐中去刺。 徐信凉生怕崔鹃教刺而死,唯一证据缺失,立马飞踏过去。 那人剑锋已然入帐。 徐信凉心知举剑去挑,当而不及。 于是飞身一扑,伏到床下,顺势猛扯床脚。 长嘎一声,径把床尾拉移三尺。 与此同时,那人剑落,直撞在地,但意未尽,忙一转身,复又搠帐。 徐信凉今番已有准备,踏床借势,身也弹起,凌空施一招“偃月势”,就朝那人左颈去斩。 那人稍一惊愕,旋即回剑,竖著以挡,来剑恰也攻至。 玎的一声,火光迸溅,双刃弹开。 徐信凉退了几步,视觉那人兵为楚剑,故问:“你是朱虏?” 那人冷冷道:“认错人了!” 徐信凉双眉一皱,正待视察,却觉一股劲风扑来,知之猛攻,不敢怠慢,剑亦倏迎,乃为“沥泉势”。 势一旦发,如灵蛇出洞,顷刻之间,已撤五道疾搠。 微光之中,惟见五点星光寒芒。 那人来势如下山雄虎,紧追寒芒。 开端气吞山河,神挡杀神。 待架去三点星光以后,忽感不逮。 黾勉再除半星,知不及矣,便将后退,途中右肩着了一道,鲜血嗤的飙出。 月光移斜,倾倒牖底,照在帐上,空床而已。 那人见了,伤也不捂,只觉失落。 徐信凉无心进攻,定睛观其相貌,果是朱虏,便问:“你不跟孔勋离开宝华?” 朱虏按住缺口,苦笑道:“每次任务总能见你!” 徐信凉不对其口,又道:“只要你把孔勋交给我,保证你安然出县。” 朱虏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徐信凉心想朱虏贪心,就以巧言陈道:“金蛇七子,现今剩余二人。所以,我打算推举金应莲上位,只欠大夫崔鹃即可铲除金应秀。还有,孔勋作证能够揭露孙应麟,教金通人与芳如晦协力击毁孙家。到时候,你我皆为功臣。” 朱虏把剑掷地,哂道:“你的想法不错,不过单凭崔鹃一人,孔勋一言,金通人未必相信。” 徐信凉想也不想,应道:“自然。仍有几个婢女,他们都能作证金应秀弑兄之过。” 朱虏哈哈笑道:“你的谎话太假,我实不信那几个婢女本可以奋飞,却要现身。” 徐信凉把剑收起,言道:“这样,时间无多,我告诉你婢女的地址,你告诉我孔勋所在。如有虚假,五雷轰顶。” 朱虏称好,先报孔勋所在,乃是南郊林内。 徐信凉并不信任朱虏,但又不意杀彼,只是抱个机会,故将错吐婢女地址,言其正在“茹雄客栈”、三楼东廊第六厢房。 朱虏闻言,即便持剑离去。 徐信凉一观夜色,已过卯初,难抑愁绪,叹道:“崔鹃在否?” 稍事,屋内油灯竟然渐次着起。 未几,除己所在,余室亮堂。 料是其人,转成欣喜,快步出房,便现一位老夫正立厅中,其面貌恰是救治李正文的大夫、何大东所谓之崔鹃。 崔鹃嗟叹一声,说道:“老朽适才闻言,方知铸成大错!” 徐信凉听来崔鹃之言,大有后悔予药金应秀之意,心喜而隐,口中故问:“崔大夫所言何解?李正文身在何处?” 崔鹃复又嗟叹,徐徐才道:“唉!兴儿索药,我怎会不与?殊不知反倒害了他!你说的李正文,不久前被何大东掠走了。我年迈体衰,纵使不愿,也都无能。” 徐信凉因而越觉李正经故意害兄,有所后悔:“向使去救正文兄,却怕李正经为报父仇,将应莲当成交易的资本,与孙应麟谈约。” 又想金通人等时在白蛇,应当不及伤害李正文,是以打算先助应莲,便谎与崔鹃道:“金应兴的确是被金应秀所毒杀,应莲可以作证。当下能够替应兴报仇的人,只你而已。否则他日金应秀登上寨主之位,再无机会。” 崔鹃面有难色,愁眉道:“我岂不想,可是…可是寨主又怎会信我!” 徐信凉微笑道:“你大可放心,婢女加上你证,无懈可击。倘若朱虏所言为真,更是如虎添翼。除非崔鹃前辈没有打算替应兴报仇。” 崔鹃忧容不解,长叹一声,说道:“少侠,你是不知,我也不知该怎说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章 之霜丁香巧 易折久案倒 徐信凉颇有不快,失畅道:“崔大夫,你若烦恼,徐某也无强求,就此别过!只是卯时一过,再无今夕良机。” 说完以后,转身便行。 始行几步,便聆崔鹃豁然道:“不顾了!少侠且慢。” 徐信凉登时松下揪心,仍无回头。 崔鹃又道:“徐少侠,你既有帮兴儿,我亦还你一事。” 徐信凉不甚明白,回头望著崔鹃,奇怪道:“你是说正文兄?” 崔鹃点头称是,兼道:“我有一儿阿鸯,生来喜欢舞棍弄棒,入了捕役司,从师王涯,习得一手‘苍梧枪法’,可以对敌何大东。何大东但凡有些空隙,便往‘鱼水楼’去。我只若传书一封,阿鸯自会往那取人,我们则动身上山。” 当即修书一封,派信鸽往送。 信鸽展翅高飞,轻车熟路,不消多时,稳降诸捕役司北院一棵青柳梢头。 院中时有少年一人,竖枪立于柳前,身姿挺拔,仪容秀丽,即乃崔鹃之子崔阿鸯。 他把璨璨长枪高举,倏将舞起,朝天回环,如银龙盘空,舞爪张牙,凛凛生风。 须臾,聆似鸟鸣,知父有信,便将罢练。 正待启枪拨柳,却有同僚王方前来,报道:“阿鸯,‘茹雄客栈’出了事情!” 崔阿鸯料想父亲平日悠闲,亦借鸽嘘寒问暖,故无将之挂心,与王方一齐向往客栈。 脚步轻急,匆匆得至。 栈门外就有跑堂张薪领路,直上二楼东廊第二厢房门前。 崔阿鸯当先入去,一观其内,虽有痕迹,却无谁人,不免疑问,朗声道:“混张薪,入来良久,不陈不述,是在消遣本捕?” 张薪稍一愕然,见了王方偷笑,便知彼无言案,忙道:“哎哟,就算崔捕快给我十个瓮缸作胆,我也不敢消遣您呀!县牧重伤,送去了医馆救治。” 崔阿鸯立觉奇怪,自言道:“宝华当中能胜孙县牧者,屈指可数,这个凶手必然易查。除非外域高手。” 张薪晦了一声,回道:“不瞒崔捕快,行凶的是个屠夫,称作秦竹。这秦竹应是气不过县牧左右逢源,因此暗地偷袭。” 王方笑道:“你这跑堂倒也挺敢说!只怕县牧左右逢源,可是左不情,右不愿。” 张薪赔笑道:“人尽皆知,尤其方哥。” 崔阿鸯听二人对话期间,细察了周遭环境,情觉县牧二人对拼,来回大抵数招,决匪偷袭,故道:“不谈房内交战,只说踢门而入,县牧定能警觉,屠夫杀人,并不合理。况且房内凿实有过厮杀,区区屠夫,如何能耐?” 张薪摇了摇头,答道:“那秦竹送肉顺带结账,途中去了茅厕,过后没了消息。等我巡廊时候,就见县牧背上插了一把剔刀。所谓剔刀,均有刻录名称,正是秦竹所有。” 王方别有看法,解道:“栽赃嫁祸,时常有之。剔刀能买能偷也能刻,武功却不是谁都练得成。依我看,乃是个江湖高人顺走秦竹剔刀,路闻喘息怪声,于是踢门而入,教训了县牧一番。” 崔阿鸯不寘可否,与二人道:“你们不要过分张胆,当心隔墙有耳。” 王方笑道:“你给我定,若说整个客栈最醒目的,偏偏不是掌柜,恰是跑堂张薪!他既敢说,证明隔墙空荡。” 崔阿鸯不答,予张薪道:“如果真有高人出现,你肯定不能察觉。” 转而又道:“去找那不要钱的秦竹问一问,或许有些眉目。” 考虑落订,即刻与王方动身,回去捕役司搜索户版。 甫知秦竹相貌住址,就不停蹄,赴了彼屋。 彼屋偏僻,处在东郊,以木瓦搭建,尚算骨致。 王方毫不顾虑,当先上去叩门,问道:“有人么?” 良久不见回音,惟有望去崔阿鸯。 崔阿鸯朗声道:“里头的人,若不开门,我便踹开。” 王方笑道:“崔捕就是冷酷!” 过了一阵,仍无动静。 崔阿鸯复又轻喝道:“果真不怕?” 见之失应,则到门前,把银枪搭于铜锁之上,蓦的一沉。 帕的一声,三簧散裂,碎落于地。 因里存木闩,犹不可开,又将长枪深入门隙,刺中木条,猛的前推。 普的一声,扣钉顿松,木条哐的应断。 门登大开,只见二姝恰在协力移桌,便是木之霜姐妹。 崔阿鸯大感奇怪:“县牧倘若浼此二人,屠夫果有大能?” 以枪指道:“仍想妨法?快说秦竹何在,纵是妻妾,也可不怪,否则一并论罪!” 二姝相望一眼,见了崔阿鸯身着官服,又言秦竹,多是孙温的事情教人揭发。 木之霜心道自己正在秦竹家内,如装懵懂,料难得信,不如乱指险路,因而道:“我家秦郎本去客栈送肉,中途转了回来,说要去白蛇山一趟,走了半柱香而已。我们姐妹怕有歹人,所以不敢开门。” 崔阿鸯想来女人之家,深宵缺壮,畏惧应该,于此减疑。 时王方也入来,打量二姝一阵,似曾相识,问道:“你们两人,我在那里见过?” 木之霜认得王方,知他有在栈中燕饮,忌惮被其认出,微微垂首,言道:“两位官大爷,我与姐姐俱是有夫之妇,只侍一人。半夜三更,忽有他人闯进,唯恐邻里非议。” 崔阿鸯顿觉惭愧,抱拳道:“崔某鲁莽,实在抱歉。” 当场掏出三两碎银,予了木之霜,又道:“你们且去房中歇息,待天清明,再去购锁。案件结束以后,我则过来予你替换。” 木之霜惟愿眼前二捕尽快离开,懒去聆听,回道:“官大爷的说话,民女铭记在心,多谢了!” 崔阿鸯更为羞赧,不待王方思索,就势拉之出门,折返捕役司。 途中王方仍在念念,皱眉道:“他们的模样,岂是屠夫所养?形同贵家千金,故穿青衣,那怕不是,也应为达官的通房。” 崔阿鸯颇有不悦,说道:“不必再提,总之我们不对。秦竹若有杀人,我们尽管缉拿秦竹,其余都是无辜。” 王方不理之言,忽而灵光一闪,喜道:“是了!是我在‘茹雄客栈’里遇见的!” 崔阿鸯眉头一皱,淡淡道:“我只想找到秦竹。” 王方冷笑道:“那高高白白的姑娘,真会撒谎!” 旋而又道:“好阿鸯,你如不信,可以去找张薪证实。他那小子往年一面,今年都能唤出你的名字。” 崔阿鸯沉默不语,他知跑堂张薪专门搭线千金,供给县牧孙温。 心想先前对话张薪,他只说秦竹之事,应惮透露,勾至烧身,故道:“这样,你我兵分两路,有果便回捕役司。切记,那怕她们包庇救人的秦竹,也是报恩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一章 银枪点搕扫 铜斧犹未老 王方桀桀笑道:“好阿鸯,可是动了春心!” 崔阿鸯嗔道:“说什么话!我只是…只是…师父讲过‘得人恩果千年记’,她的作法并非全错。闲话休提,我自向北。” 王方仍是笑脸,作揖道:“遵命!” 崔阿鸯便无再言,北投白蛇。 先离县门,途经小道,忽见八丈余前,有三人搭肩并行。 居中的体态如熊,身背阔斧,觉有映象,即踏前去,已离三人不过两丈。 时聆左首人道:“六当家,这事…真的不怕?” 居中人轻喝一声,骂道:“你这乌龟,上楼说下楼问,回去也说也问,真若势执一斧头劈死你!” 随之又说:“你们两个在茅厕不知,那金通人找上门来。多亏老子醒目,知道李正文不会在山,再想一想,立刻派你们去崔鹃医馆拿人。放心不下,便也跟了去,才能成功夺走他人!那像王虹,竟与金通人报称李正文在白蛇山里。金通人本身死了好多儿子,上山又找不着凶手,便想寻我出气,可惜不成,反需称赞老子!” 甫聆李正文被擒,崔阿鸯忽而记起柳上鸽信,心道:“曾听阿爹提过李正文其人,说他忠心耿直,不失为一条好汉。” 即刻又谂:“方才应是阿爹传信,大抵差我救人。” 故而朗声道:“前边的三人请留步。” 三人当即停落,回过身来。 左右二人俱是面生,居中果乃莽汉何大东。 何大东与崔鹃相熟多年,自然认识崔阿鸯,只是谋面,未有交集。 是地见得小子造访,他不由笑道:“小阿鸯,是替你老子传口信不?” 崔阿鸯尊敬长辈,先以礼道:“东叔,闻说你把李正文从医馆带走,不知真假?” 何大东笑道:“没错。你那老头子难不成派你前来要人?照我说,他安稳了十几年,现在忽而多事,不愿安享晚年了也?” 崔阿鸯正色道:“捉拿犯人,统共由捕役司负责。就算李正文罪大滔天,也任不得前辈乱来。更何况,我知你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何大东稍有愠色,轻蔑道:“哦?王涯没有告诉你,九山自大,无谁能管?” 崔阿鸯把枪一亮,示意道:“天玄地黄,即为规矩。师父说过,只若超出了制定的界限,便是破坏规矩。破坏规矩者,须先小惩大诫,倘若再犯,重加十倍。继而复又,事不过三,必正法而彰公平。” 何大东脸色一沉,冷冷道:“按照你小子的语气,似要跟爷爷较量一番?” 就从背上取了铜斧,足长半丈,重达半担。 崔阿鸯情知当前形势,难成不武,就枪一挺,快人一等,往彼之心窝搠去。 何大东不将王涯放在眼内,更不将其徒挂心,只以斧锋护心,任由尖峰倏来。 玎的一声,枪撞厚铜,火花四溅。 何大东扬扬得意,向前一推,则教崔阿鸯弹开数步,是以更为狂傲,哈哈笑道:“王涯尚且输我千遍百遍,就凭你?” 父亲遭辱,崔阿鸯本已有怒,师父亦教受之,情更难制,开门见山,使出苦练三载之“苍梧枪法”,径向何大东左肩疾点。 气劲既用,枪头迅东,照之咽喉而去。 次之,速移诸右,稍下往之肩头又一戳。 顷刻之间,火石三烁,如夜星点,同至何大东双肩与喉。 何大东原是漫不经心,但视枪尖之银光忽闪过来,如电劈般快,大为惊异:“不妙!” 忙横铜斧。 只聆玎玎玎叁声,铜斧之柄、身、尖三处,俱多了一道焦印。 崔阿鸯实知县牧无法管束金蛇,兼且何大东与父亲乃古人之交,无必誓死相拼不可。 遂竖枪立地,言道:“前辈,你不说李正文的下落,莫非希望双方头破血流?” 何大东心想先前念及友人之子年纪尚幼,并无技不如人,今也不愿伤害,便乱与指点,答道:“李正文就在‘茹雄客栈’当中。” 崔阿鸯如何肯信,只道:“还请前辈带头。” 何大东双眉一皱,不悦道:“看来你是皮痒,崔鹃技痒!” 说罢,抡动巨斧,猛的飞扑过来。 崔阿鸯方才动了三记“点法”,不曾得手,故改“搕法”,将兵推前。 迅如石坠渊,枪头后发先至,首拍何大东之右肩。 何大东器短,深知硬前,蚀本不提,可怕崔阿鸯打了便走,落个输空田地。 料到这种情况,即把铜斧绕了回来,扛在右肩。 枪头晚落,拍在铜身,锵的擦出几点星火。 崔阿鸯之“苍梧枪法”,传为“枪史”胡曾于苍梧所出。 法出一刻,枪甫经舞,势如万山矗立,高入云端,磅礴无朋。 下代不如,转仿飞猿捷豹,灵动迅速。 因此三法九招,奉旨一个“迅”字。 现今“搕法”已展一招,瞬又西移,照何大东当头一敲。 何大东之斧方松,但见银蜡枪头如铁锤般来,不及细想,就把铜身高举当帽,恰抵枪锋。 锵的一声,似铙钹合乐。 崔阿鸯见又不得,继向西移,朝何大东左肩痛拍。 何大东久占下风,兼觉观战的两个偻似在窃笑,心火莫名烧旺,振奋精神,抡动巨斧,若短半的流星锤,不顾其余,疯狂旋转。 崔阿鸯瞻势未善,欲收兵,奈何已去,只好错入,引致浑身一荡,骨头欲裂,不敢强抗,忙退几步。 何大东拾得高位,若承奥援,士气大振,精神抖擞,把斧技“拘神遣将”挥洒得近乎沸汤一般的热烈。 斩劈之势,等同百斤土石,猛撞枪头。 崔阿鸯本胜速疾,却被何大东来去无间之斧法所破毁,惟有暂作辟易,只是横枪东西拆挡。 起初犹堪忍耐,时间一长,双臂渐次难抵成担土石如雨点般砸来,因而越发酸麻。 何大东观在眼内,心中大有自信,一板铜斧,愈将玩转,但仍留心,不杀友裔。 纵使杀招非落,也教崔阿鸯热汗涔涔,又忆县牧孙温受袭一案未破,心烦意乱,右臂不自慢了半拍。 何大东见势大善,立把斧锋劈落。 但想无谓屠友之后,途中倏将翻转,反以背部砸去。 琫的一声,崔阿鸯即觉肩头如被马车冲撞。 衣衫尘宕,锁骨骤裂。 顿立不能,连枪卧地,门户大开。 何大东却不乘胜追击,冷笑道:“哼,二八少年,难道神仙不成?爷不杀你,放你一马,快归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二章 败非人本事 缘既有命至 崔阿鸯少年气盛,承此戏谑,休休不能,只把银枪伸前,就照何大东双膝去扫。 何大东虽无进意,到底久经沙场,未有脱防。 故见长枪横划而来,兼知崔阿鸯负伤,因而不退不让,高举铜斧,反撞枪头。 锵的一声,铜银交击,火花四溅。 崔阿鸯右肩本已存恙,现又遭了巨力震荡,臂膀登如冻僵,难以灵活,惟掌可运,黾勉握枪。 何大东见状,复又冷笑道:“少年人,若不是崔鹃,你早死在我的斧头之下。劝你见好就收,莫给我不折不挠。” 崔阿鸯情知不及眼前壮汉技高,但想可杀不可被轻,一股热血忽而涌上头脑,就换左掌握兵,对准何大东之粗腰,自西向东的横划。 枪尖哗的掀起一阵风,风如弓弧,尖利似刃。 何大东早有预备,把斧挡在身前,枪风恰来,打在铜上,玎的一声,只觉腹有微痛,不作为意。 转见崔阿鸯又一枪迎面划来,则意扬斧招架。 谁知手一抬,腹内竟感众肠如绳打结、拉实绷紧,登觉绞痛若裂,背汗直流,口中有吐无纳,已近窒息。 乃在“鱼水楼”内所尝之泻药未清,几番运转,气血快流,勾得余势骤来,不由懊恼:“应该杀的!” 但是危在目前,需挡崔阿鸯之来攻,惟有沉着,高举铜斧,则痛愈烈,因而不敢发力。 眼望长枪已近,心想只若招架,气力陡发,势必菊洞射金汁,不免难堪于小子之前,还教偻笑话。 为今之宜,避乃上策。 当即脚尖一翘,踵亦随起,虎躯轰而躺倒。 假此不动气力,闪过枪势,背得沉痛,但念崔阿鸯定将继续,故无多留,立马起身。 转而欲走,但觉右臀一凉,便知挨了枪锋,心中骂了一句,慌忙撒腿,向前飞奔。 不过五六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崔阿鸯穷追过来,只距不到两丈,心道:“我的体格重大,身法逊色,稍事以后,他必将及!当真晦气!” 怨愤之际,突如灵光一闪,双臀凑合,回身把斧奋掷,掷向崔阿鸯。 崔阿鸯见了巨斧倏然飞来,忙往西面一跃,躲将过去。 待回头时,何大东已然走远,偻也乏去向,不禁恨道:“可惜惟是划伤你的皮肉!” 又记仍需向往白蛇,寻得疑人秦竹,故无深谂,急忙而行。 不久以后,得至山脚,见到三十偻举哨棒而守,心想:“若是硬闯,恐怕引来更多山贼,到时寡不敌众,等同白来。” 那众偻也望过这边,顾及崔阿鸯身着官服,一举涌了上来。 当中一人轻喝:“你是谁?” 崔阿鸯自持银枪可以开道,只待万不得已,方将如此,故道:“诸位,你们芳寨主有请于我,麻烦通传。” 众偻俱想今夜事重,眼前少年倘有虚言,山腰云集好汉人众,相较之下,彼惟砂砾而已。 彼一旦所言非虚,不予入而教上责怪,则是无谓。 权衡一番,立马放行。 崔阿鸯多谢一句,即刻三步并成两步,速至山腰。 但见茫茫,不存人迹,前有三路,一时难择,乱选南去。 行不多远,两旁矮屋林立。 在东居正之屋,瞥见一人探窗观里,心登警惕。 过了一阵,那人翻身进内。 崔阿鸯心道那人多属盗贼,敢于山寨行事,应为偻,既不识途,不如擒之引路。 当场自窗入内,只见那人正抄书架,遂把长枪一送,立抵彼之咽喉。 那人一惊,旋而回观,见了崔阿鸯的衣着打扮,不由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只与山贼为伍,害我这等无权无势之辈!” 崔阿鸯亦打量那人一番,似曾相识。 苦索半阵,忆于户版视过,惊喜难已,但掩不表,淡淡道:“秦竹。” 那人昂然道:“是又如何?” 他恰是秦竹,自与徐信凉分开以后,匆匆赶赴白蛇。 将近山脚,远望有守门山贼,知不能入,便躲小径丛内,静待机会。 过去良久,小径忽如起风,乃是大队头缠黄巾之莽汉踏踏而来,因此借机偷混进去。 队近六百,守门偻如何敢拦,任众临至山腰,继往南行。 甫现大地,两旁屋似杂丛般繁。 秦竹悄悄留步,先往东屋,打算逐间搜寻,旨在木之霜姐妹二人的户版。 孰知初查,便遇阻滞,被枪抵喉。 崔阿鸯答道:“以你道行,断不可能伤害县牧,跟我去一趟捕役司,配合我调查真相。” 秦竹饶嫌徐信凉行事不以木之霜为先,但也知其心肠,况重创孙温,的确自己所为,是以道:“就像你偷袭我,我一样可以偷袭孙温。事实证明,我的剔刀确凿插中他的脊骨。” 崔阿鸯不解道:“你坦诚一切,教凶手逍遥法外,任他滥杀无辜,对你有何裨益?” 秦竹笑道:“凶手就我一个,如何生造他人?我不满孙温残害良家妇女,出手相助必然。不像你们,除了奉迎,又会什么?” 崔阿鸯本对孙温无有好感,又喜屠狗之辈,惟碍职责所在,便道:“你家中两位姑娘早被我的同僚带走。你若再不坦陈,孙温醒来,必然对她们继行未完之事。县牧高压,部属难以反抗,希望你能明白。” 秦竹情知户版录有住址,捕快若擒木之霜,实在轻易,大感后悔。 又念捕役狡猾,纵使吐露徐信凉乃为主力,二位姑娘也未必得以自由。 思来想去,不能决定。 崔阿鸯不耐烦道:“你需知孙温只是重伤,等他稍有好转,开始认人,迟早清楚。除非那人没有户版,没有路引,飞天遁地而来。” 秦竹聆觉有理,只好道:“他唤徐信凉,那里人士,我确不知。” 崔阿鸯搜索脑海,不查“徐信凉”三字,又问:“今他身在何处?” 秦竹混入山贼群时,曾闻左右言从‘南堂’,兼想徐信凉应不在此,顺口道:“便在‘南堂’,你往南行,定然可见。只若你唤他的姓名,他绝不缩头隐藏。” 崔阿鸯笃信秦竹无能重创孙温,并无计较,出门继而向南。 行无几步,忽而左肩被人轻拍,唯恐是敌,促忙转身挺枪,却见其人慈眉善目,乃父亲崔鹃,大喜道:“阿爹!” 崔鹃细声道:“过来。” 说完,自将引路,得入一屋。 屋中有一少年,身披华服,腰挟长剑,英姿勃勃,乃徐信凉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不知当年君 如何现今云 早间,白蛇山脚未有守卫,他便与崔鹃上临,往南一屋,见到李正经,消了猜忌。 李正经便道:“芳如晦用缓兵之计,拉女郎相孙应麟子女用膳,除了女郎,没人知道应莲何在。金通人则无端下山,不知其用意几何。” 崔鹃叹道:“如不是我,应莲、应兴怎会手足分离!” 李正经劝道:“逝者已矣,前辈不必多作怪责。现今应该兵分两路,我寻应莲,你则与徐兄在此等候。近卯未了,芳如晦必然前来。” 分配既成,出门去了。 徐信凉、崔鹃则在屋中等候。 过不多时,崔鹃情觉时辰几近,但不见芳如晦,故也临畿,却遇之子阿鸯,既惊又喜,立刻上前拍他肩头,引他归入屋内。 未容他开口问,先道:“我不是让你去救李正文,何要上来这里?” 崔阿鸯惭愧道:“李正文被何大东捉走,阿鸯平庸,未能救他。” 崔鹃心想之子尚幼,不敌何大东倒也寻常,只是曾与徐信凉说小子能敌,现今不敌,难免羞赧,作揖道:“徐少侠,老朽夸下海口,实在不自量力,还望见谅!” 徐信凉先瞻崔阿鸯孤身进门,也知事败,虽有不悦,却无表露,抱拳道:“世事难料,前辈无需挂心。何大东捉了正文兄,只为邀功而已,所以他人暂时不会有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应莲,再将金应秀铲除,好教应兴安息。” 崔鹃叹了一声,点点头道:“徐少侠所言极是。” 未几,门忽而开,乃李正经入来,兼道:“应莲下落未知,却得芳如晦通知,我们须立马动身往去‘南堂’。崔鹃前辈,到时候,你直言金应秀的过错便可。” 崔鹃称善,就与徐信凉、崔阿鸯二人,跟李正经同去“南堂”。 先出了门,行约半里,现青砖铺成的教场,夷敞无垠,正聚上千人众。 众人分居西、北、东,裂成三端。 西端之首斯文优雅,为赤蛇寨主孙应麟。 北端领者,年近半百,貌似而立,是白蛇寨主芳如晦。 最终东端之魁,身躯如象,神情愤怒,威严摄魄,即金蛇寨主金通人。 观毕三首,徐信凉四人快步向前,分立芳如晦之左右。 这时孙应麟忽道:“芳寨主,美食既尝,卯时也过,到底如何,该表说法。” 金通人一听,双目如电,激射芳如晦,沉声道:“我应熊、应牡于‘香岭’被李正文所杀,是以上来讨了罪人,带上金蛇。殊不知人未曾罚,却得二当家王虹通知,李正文被白蛇山的人所救走。 芳寨主,我一夜上来三次,耗费两个时辰,仍然得不到你任何解释。最终听你言一旦卯时,必有回响。如今时辰已达,你若再打太极,恐为有意消遣我与孙寨主了!” 聆来长篇大论,芳如晦微微一笑,作揖道:“金寨主息怒。芳某之所以久不露面,实在搜著事情真相。” 金通人观来芳如晦胸有成竹,半信半疑,淡淡道:“请讲。” 芳如晦即与崔鹃道:“请。” 崔鹃立马答应一声,踏前几步,作揖道:“金寨主,崔鹃见过了。” 金通人闻言,仔细打量崔鹃,未几,神色骤变,双眉紧收,轻喝道:“你来作甚!” 转又向芳如晦道:“白蛇寨主,你未免太轻视我金某!” 这等情形,徐信凉不由大惊,想道:“原来崔鹃与金通人有过深仇大恨,难怪会怕金通人不相信他。倘证无用,岂非竹篮打水?” 又惮金通人杀意登生,害了崔鹃,是故颇有担心。 但聆崔鹃回道:“崔某已非九山中人,本无资格前来,但因冤案惟我可清,方敢越过雷池,还望金寨主见谅。” 金通人丧子有五,悲痛难抑,只闻箇中有情,暂将怒火压沉,愤愤然道:“若无道理,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崔鹃点头称是,云道:“事发前一天,金四少曾找我索一味药,旨色泽清淡,杀人无形。我因知他背景高贵,如何敢逆,便将‘雪根’无偿相予。此毒如水,色味清淡,可一激撞,则成泡沫,极易分辨。是以再三叮嘱金四少,勿被人觉而惹火烧身。” 顿了顿,又道:“谁知,谁知他被金应秀所利用,获我毒药,杀死兄长。” 金通人追问:“应兴又是谁人所杀?” 崔鹃立刻回道:“那时‘香岭’有孔勋设宴,意图杀去金寨主余下三子。金七少应莲尚幼,不能迎战倒也在理。但是金应秀本存技艺,故不向前,金四少应兴惟有孤身奋战,不幸身亡。” 此故事,属徐信凉所教也。 徐信凉亦趣上前,帮腔道:“有六婢可以作证,她们皆被金应秀所威逼,毒杀其兄。如孔勋、朱虏在场,相信此二人不若埋没良心,也可作证。” 忽如有人不屑的道:“哼,婢女收了钱财,你自然可以左右她们。还有崔大夫,他的医馆自从少了我寨光顾,罕有人往,恐怕家粮早已匮乏,倘有黄白相赠,要他颠倒是非,岂有所谓?” 只见一位形容俊秀之青年,将开檀扇,踏了出来。 徐信凉一眼认出他为金应秀,不悦道:“你既说了婢女可以被钱财左右,是否你也摆布过她们?至于崔大夫,他帮一个死去的人报仇,岂会如你所言的那样不堪?” 金应秀想也不想,冷笑道:“我也可以说小婢受了你的摆布,然后杀我兄长,又派‘褎仙门’的人来杀我四弟,兼意杀我,好彩某有神助,方能免除一死。” 徐信凉咬牙道:“贼人,只会油嘴滑舌!” 金应秀把扇一合,笑道:“暴跳如雷,决然理亏无奈。我先前的说法,是也不是?” 这样撩拨,使徐信凉怒不可降,取剑就朝金应秀左颈去斩。 金应秀原想大庭广众,况有二山寨主加持,谅此徐信凉不敢越界,奈何其竟胆大包天,就意动武。 但觉身背无人向前,念是父亲半信崔鹃之言。 倘若力拒,便应了崔鹃所说,故不相助四弟。 就欲束手待毙,要父不忍。 纵忍,仍有孙应麟。 只是无动于衷,有意废去躲避,教人观来,过于虚假。 是故半真半假,薄一摊扇,对准剑锋扫去。 以纸撄锋,众人观来都觉彼乃刻意。 徐信凉却无理会,挚剑仍去,刷的劈落,将纸扇一分为二。 金应秀失扇,立马回身,往取二当家王虹背上之宝剑“焚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四章 各以刀枪至 谁无干戈事 剑乃灵州金石郡“神工”许敬子所铸。 传大林国其域有山,山有神铁,却因弥漫瘴毒,莫有敢前。 以至王逝,之子成立,是为序。 序好兵器,宫廷有造六库,库存万刃,俱锋利绝品。 但闻左右奉言巴山之心有神物,为火精而凝,可成神兵。 序因大喜,教天下开山破岕,得神物者重赏。 勇夫求财,争先端具上山,各自敲凿,半年仍未达山之心。 以此序也意冷,一日观库,望中兵器,叹曰:“万绿不见红,惜哉!” 言正休,倏有信报:巴山心开,腰口迸射赤红之浆,勇夫俱死,方圆十里,竟无生物。以后,浆液凉而成坚,如铁。 序即命精工冶炼,得三口宝剑,为“火精”、“天焰”、“神炎”,皆赫如渥赭,灼人眼目。 不知数代,灵州牧觊觎宝物,以“天下土地,未有神分”为号,杀败大林,抢掠奇珍异宝,各自售卖。 又不知许久,许敬子游玩山水,无端得见一妇人,持剑伐树,如进软泥,轻而易举断除碗口粗之木,不禁大诧,重金求购。 妇人大喜,言家中犹余两剑。 许敬子趣趣并购,持回家中,查阅史料方知乃“火精”、“天焰”、“神炎”三宝剑也! 缘搁年长,剑与岩合,形容欠缺,故将三剑同寘熔炉,炼而唯一。 六十四日而成,取剑出时,白墙红光,气蒸满堂,值正寒冬,室如暖夏。 世间珍宝,无谁久守,以此几经转折,流诸王虹。 这一刻,金应秀将宝剑扬举,牵扯寒风素烟,似若赤焰流动。 徐信凉不知锋钝,也觉是为奇珍异铁,心有提防,忙以“云仙剑法”的精巧招数,饭饭陈列。 意乘金通人默许之际,除去金应秀。 所以不论劈砍扫削,尽皆势足凌厉,不留余地。 论剑术,金应秀知己“华秀剑法”必然不敌,但有小计,因而明知不敌,却犹施展。 当场舞剑成风,无命的招架徐信凉之强攻。 不过三招,小臂就已麻木,心知不可再撑,索性无退无避,任由门户大开,举剑向著徐信凉头顶劈落。 这种法门,教得徐信凉稍有一凛。 旋而不理,仍然挺兵,躲过当头之锋,迅速向前,自的剑尖,就至金应秀咽喉三寸之内。 只须瞬息,辄可取彼之命。 讵料在此毫厘,眼前忽现高山,乌云般扑压而来。 紧接五指如被火烧,难抑松掌,剑也将落,于是动以左掌握起,兼退战阵。 定睛一望,乃为金通人,不由失落:“临尾仍是帮了,这样看来,金应秀终究可免一死,迟早上位。” 金通人忽道:“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要动武为宜。那怕证据十足,他也没有资格行罚。芳寨主,好好管教你的部属。” 言罢,心头暗地一酸。 “华秀剑法”乃金应秀出生之时、与爱妻成昏之日,有感而造。 可惜爱妻难产,没机会当面供舞,是故寄情于应秀,教他剑法。 方才得见,忆起故人旧事,难免步前,双指挟住,以“秋水长天”指法,自剑传达徐信凉五指,除子危难。 思念倏来,去之也快,又与孙应麟道:“孙寨主,孔勋、朱虏二人,可是你的部属?” 孙应麟点点头道:“正是。” 金通人又问:“今在场中?” 孙应麟答道:“孔勋不在,朱虏是在。” 语尽,他背群众之内,走出一人,雄壮如牛,恰是朱虏。 朱虏抱拳道:“见过金寨主。当日我与五公子、六公子在‘香岭’室内休息,不过半途有事,回来之时,就…就…唉!第二次上‘香岭’,去到之时,已见大公子、四公子,唉!” 徐信凉一听,心知朱虏打算洗脱杀去应兴之罪名,料与金应秀沆瀣一气,便想出言反驳。 但见芳如晦负手一摇,则暂启步。 金通人教朱虏一勾,浮起四子模样,中心酸楚,忍问朱虏:“你不在其地,如何能证?” 朱虏答应一声,言道:“当日出去片刻,即从小厅绕回。谁知在小厅内望见一人一尸,皆穿官服,乃侍卫长。于是擒活人问之,活人不肯吐露半点,惟有将他收在议事区的石室当中。” 缓了缓,又道:“摆平以后,唯恐另有他人上山,打算封堵山腰的入口。谁知第二次往小厅时,见二男一女正待离开,便立马与同僚协力对付。途中想到这三人匆匆要走,必然有因,故而放他们走,让同僚去追,我则回去探看二位公子。去到的时候,却见他二人骨肉经已烂碎,惟有一双恨目完好!” 金通人未忍去览诸子尸首,聆朱虏一陈,双眼登时圆睁,切齿道:“那三人姓甚名谁!” 朱虏把手一指,指向徐信凉,回道:“第一个是他,徐信凉。” 回头又道:“第二个李正文,不在场中。第三个…” 讲到这里,佯陷难色。 金通人神色悲伤,恨道:“说无妨,有我在此!” 朱虏迟疑半阵,始道:“则是芳寨主的千金,芳清兰。据我猜测,大抵是李正文不知五公子与芳姑娘关系密切,错将以为小主被擒。而徐信凉应是那两个侍卫长的属下,错觉金寨主的二位公子杀他上级,所以报仇。” 徐信凉愤怒至极,站出来,戟指朱虏,高声道:“胡言乱语!在孔勋的宴会当中,是你亲手杀死了金应兴。” 朱虏皱眉道:“你不必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讨论元月初一的事,无扯太远。只问你一句,敢不敢对天发誓,你没有杀死应熊、应牡两位公子?” 徐信凉岂肯受他钳制,反问:“你敢发誓没有杀死应兴?” 孙应麟忽道:“你们二人当这里为集市,可以任意喧闹?都各自退下,容金寨主、芳寨主定夺。” 徐信凉实难按捺,但聆李正经背后轻唤一声,只好强沉业火,退在芳如晦旁。 芳如晦早经思索,有所见解,开口道:“如朱虏所言,李正文误会金寨主的两位公子,但小女自知,岂会容许李正文乱来?从这点观察,不足为信。而徐信凉有崔鹃作证,有婢女作证,二者漏洞,无非钱财贿赂,箇中无法肯定,无法否定。总括来讲,证据多的,总比信口所述有力。” 金通人谂及两家之言,各存理由,一时拿不定主意。 见此,孙应麟微笑道:“人言可以作假,证据可以作假。不过芳寨主,倘若贵千金肯移步过来,整件事情说不准会水落石出。” 徐信凉一听,心道清兰姑娘站在我端,定把朱虏、金应秀二人骈除,暗自欣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五章 思绪夜难停 垂泪苦候晴 芳如晦表道:“小女与我说过,李正文的确因误会而杀应牡。至于他在金蛇山被人救走,则匪芳某所为。如果金寨主势要查究,我劝还是以大局当首,处理朱虏、徐信凉二人之事。” 金通人明白李正文不过忠仆,料芳如晦决不因此小人而乱两寨关系。 况又闻及王虹言说劫者无属白蛇,倘若执意搜山,但寻不见,情辄失雅。 于是道:“既然芳寨主开了口,我就当先解决其二人。” 便指朱虏,冷冷道:“你,出来。” 又指徐信凉道:“你也出来。” 徐信凉快步上去,与金通人相距二尺,缘彼强躯若山,即感压迫。 朱虏也上前来,抱拳道:“金寨主,朱某与令郎两位交情匪浅,实在不想凶手逍遥在外,使他二人黄泉含恨!” 徐信凉亦不执输,抢道:“金寨主,他所说的,全然猜测。而我在燕饮厅内亲眼见他刺死了应兴,所用兵器,正是他现所持。假如金寨主仍怀疑心,我可以将尸首端来,由仵作检验。” 金通人心神一颤,疑问道:“你葬了应兴?” 徐信凉点头称善,瞥了一眼孙应麟,见其微笑,不免思索:“倘若他将金应坤的事情说出来,踩我一脚,只怕金通人不信我言。以免身死在此,不如快离,往救正文兄。” 于是道:“没错。那处地方我不知是甚么名堂,若金寨主不信,大可派人与我同往。” 朱虏冷笑道:“哼,万一许你出去,偷袭同行之人,然后潜逃,从此不至江陵,使金寨主难以报仇,岂不得意?” 徐信凉教彼撞破,稍有愠色,还口道:“我既无犯,如何畏罪?再说了,金寨主可以跟我一齐过去,如何潜逃?” 朱虏情知尸首若临,创口与剑契合,实无奈何,领兵到是,颇感后悔,为今只好见步行步,说道:“金寨主,他人狡猾,绝不可放虎归山。” 金通人沉声道:“我作事不需人教。徐信凉,限你一个时辰之内回来。” 就任二当家王虹为随。 徐信凉应承一声,即与王虹相离,行了出堂。 途中,王虹忽道:“徐少侠,你似欠我一句多谢。” 徐信凉一听,知他所提,乃救李正文一事,于是抱拳道:“多谢。” 王虹微笑道:“崔鹃不能证明甚么,金应兴之亡,至多能杀朱虏,朱虏总爱自作主张,死不足惜。金通人大势已去,应秀必登高位,你收起的金应莲,根本不足为患。” 徐信凉心有反感,问道:“如你所说,何用索要?” 王虹立马回道:“不敢隐瞒。当时只怕你有决然的证据,方才观察,无非是崔鹃跟婢女的口供,其实无用。至于应秀不肯相助其弟,纯粹是你个人猜想,金通人并无相信。现在所忌惮的,只有芳如晦一人,他最早打出‘弃刀从商’的旗号,于三县之中颇有名望,且与郡守相熟。金蛇一旦换人,他就煽动民众,县府忌惮郡守,未敢强压。” 继又言道:“搅乱规矩的人,难以久存。你所要作的,一是说金应莲所在,二是挖金应兴出来。成事以后,我会予你一笔巨资,能够逍遥三世。” 徐信凉未知芳如晦如何使用声望夺寨,但知交出金应莲,等同送他归西,倘若不舍,又怕芳如晦不堪抵御孙应麟,金通人也成亡魂,应莲之母将受牵连,情则不美。 详虑之间,王虹又道:“只要金应莲不在芳如晦的手中即可,你若不信,可以自将金应莲收住。” 这番说话,徐信凉实难抗拒,但想刘彤尸首与李正文寻未有果,于是道:“我有两个条件,如能答允,金应秀便是金蛇寨主。” 王虹想也不想道:“不妨讲述。” 徐信凉即刻道:“第一,放了李正文与应莲之母。第二,刘彤尸首。” 王虹登感宽舒,回道:“仅仅如此,再简单不过。只是李正文需后才放,否则他必誓死保芳如晦之周全,于我于他,毫无裨益。而刘彤尸首,就在‘鱼水楼’内。你持我玉佩,烟娘自领棺出。” 说著,就解腰佩翠玉,递了过来。 徐信凉取过翠玉,鹅掌大小,刻有“孙”字,便将收纳,说道:“芳如晦跟我毫无交集,只是他的小女芳清兰,其人善良单纯,到时你们若要伤她,我徐某本了命也愿救的。” 王虹正色道:“救归救,撇下芳如晦则宜。时间无多,你速去挖掘了,我在这头等你消息。” 紧接又道:“记住,倘你不归,李正文也将不归。” 徐信凉答应一声,又索银锭,方肯落山,径向宝华。 沿途在想,王虹他不疑我,我也应当信他。 况且孙家控制了金蛇二当家、寨主三子,深究之下,偻应有暗从,应莲继位,恐怕也无何用。 思索入神,不觉已至故处,就掘了金应兴的尸首,再备棺木,请马车驶向白蛇。 载脂载辖,轮转如飞,不消三刻,就临山脚。 徐信凉情知马夫不敢上山,便付车钱,自抬棺木。 王虹时于山脚等待,见了徐信凉,立时行来,抬棺之北。 徐信凉则抬南端,与彼一前一后,协力上山。 到了南堂,望大众鲜发一语,皆在静候,故无拖拉,兼王虹加快脚步,促使棺木寘在金通人之身前。 金通人得见棺木,心头不由一酸,忍将盖板轻轻推开。 未及观察,见崔鹃前来,不禁双眉一凑,板著脸道:“我有准你检查?” 崔鹃作揖道:“老朽略懂观伤辨器,望金寨主差遣。” 朱虏生怕剑伤教彼识破,急道:“不许!老匹夫跟我有怨在前,当然会陷我于不义!” 金通人沉声道:“朱虏,准也不准,非是由你决定。倘有下次,辄无需检查,直接认定是你!” 朱虏教此一吓,立时不敢再言。 金通人又与崔鹃道:“只容你半炷香以内与我解释。” 崔鹃维诺一句,探入棺中,但见故人嫩脸苍白如纸,中心泛酸,老眸盈泪,不由轻叹一声。 金通人观在眼内,厌恶至极,怒道:“快!” 崔鹃方视创口,顷刻就立起身,向朱虏道:“请把你的楚剑提来!” 朱虏情知尸首的创伤恰应,己难脱身,为今之计,乃执崔鹃为质。 于是昂首阔步,行到崔鹃身边。 递剑之时,左掌倏出,意图擒他后项。 金通人早有警惕,纵身腾起,展袍遮日,猿臂往下一探,提起崔鹃,掷到王虹身旁。 腾擒以后,稳落平地。 瞥朱虏打算从南方逃走,他即复又腾起,凌空三踏,正克出爪、按之后脑,运劲一收,喀嚓一声,头骨碎裂,脑浆迸溅。 无何,回身戟指徐信凉,冷声道:“应兴之事告终,而应熊、应牡之事,还需问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六章 无讳散人言 险中坤换乾 徐信凉猝不及防,先是一惊。 既而谂来自己确有诛过,实不必藏,便说:“晚辈倒想问问金寨主,山寨规条,有无‘妇孺伤残彻不沾’一例?” 规条之句乃临时忽造,但料强人内流,多怀有崇欺强、蔑凌弱之善胎。 金通人心水清澈,知悉徐信凉所言刻意,不耐烦道:“我只问你有无杀人,谈远无益!” 徐信凉心想门既已开,惟将紧接陈述,立于众心,朗声道:“到底有无,寨主比我更加清楚。” 扫了周围一眼,又语:“元日五更,我无意转入石室,撞见一位姑娘平躺在床,于是上前询问。甫知她承贼人囚禁,便有青年闯了进来,是为金应熊。我且不及怒他私囚女子,他竟先恨我抢他妻子!诸位,与妻共度,何需费钱购药?” 众人一听,分有所想,多为窃笑金应熊色胆包天,意尝金蛇爱女,又乐其荷徐信凉所诛之祸。 金通人虽觉理亏,但想在场千人,无谁敢逆自己半句,正色道:“少作巧言!再问一番,应熊、应牡二人,是否为你所杀?” 徐信凉轻握剑柄,以防金通人忽如出招,一端扬言:“承接上述,我自不信金应熊的胡言乱语,所以挺身而出,帮姑娘保存清白。未几,又一青年闯进,才见我面,不由分说,即便举扇攻来。我作防守,兼讲道理,奈何他褎如充耳,只顾杀我。万般强忍,到底佛也有火,盛怒之下,以剑将他制伏,又点穴道。当时他不过轻伤,后续被谁杀死,我实不知。” 讲到这里,倏见金通人姿成猛虎猎羊之态,双爪作擒,虎啸一声,飞扑过来。 徐信凉本有提防,因述分心,使犹不及,稍有慌乱,连忙侧身,但慢半拍,右肩就承叁指划过。 丹痕登现,似将狼毫沾朱,书“三”字。 无顾赤痛,迅取腰中长剑,以为傍身,始盼金通人,只望他立回原地,双手背负,目光如电,激射而来,又淡淡道:“我要杀你,等同轻踩脚下蝼蚁。不过,我想在场的人物,都明白我非滥杀无辜。” 说完以后,金蛇队内,忽有一人踏了上来。 观之年近而立,斯文弱质,徐信凉就认出来,乃‘香岭’燕上之住持孔勋,暗暗心惊:“我以为你金通人打算蛮不讲理,不想竟然有此一着!看来九山三寨一主,都缺泛泛之辈!” 金通人颇有意外,稍纵即逝,沉声属道:“孔勋,直言当晚厅内之事。” 孔勋维诺一句,陈道:“当晚金四少爷应兴逼我用毒,我无人无物,怎敢抗拒,惟有遵从。金七少应莲与四少同母,所以无害。” 徐信凉哂笑著问:“何以金应秀无恙?” 孔勋不经思索,立马答道:“下毒之情,我实被迫。但念各位少爷侠义豪气,不忍伤害,因而暗使婢女伺机提醒。奈何金大少品性纯良,不想手足竟会相残,无顾婢女,以致身死。徐少侠,你与李正经完好无损,亦是小可的功劳。” 无间又道:“胞弟孔敏抱恙不能前来,记其口语,同朱虏无差。” 金应秀上前附和道:“崔鹃与应兴的关系非同一般,寨中俱知。而徐信凉与崔鹃又是一路,三人搭肩,以毒弑善,绝非诬陷。徐信凉三人前有狼心可鉴,后有朱虏、孔敏之证,杀我应熊、应牡二弟者,舍他其谁?” 徐信凉观金应秀、孔勋二人合同家室,心生厌恶,厉声道:“当时你们狗咬狗,这一刻却夫唱妇随,真不知耻!” 金通人突而发作,怒道:“小子何能,竟在训话我人!” 指成五爪,就照徐信凉额门去擒。 行至半途,眼前现一道白影,情知不善,且先收招落地。 定睛望容,乃芳如晦也,不自皱眉道:“芳寨主,众目睽睽之下,仍想护短?” 芳如晦微笑道:“起初朱虏不能定罪,乃是单凭人口,金应秀也当如此。为何徐信凉独独有罪?” 金通人不理芳如晦,转问徐信凉道:“你讲过朱虏、孔勋俱在现场,可以作证。如今朱虏戟指于你,孔勋亦复如是,作何解释?” 徐信凉冷笑道:“先前言论,前提是朱虏二人存有良心。而朱虏指我,其实自身方为凶手,孔勋则受朱虏所救。二人狼狈,我是侠义,岂有忠奸并道而行之理?除非朱虏无杀应兴,那我便信孔勋的说话,甘愿死在金寨主的魔爪之下!” 金通人稍有愠色:“按照你的意思,应熊该死也为你无凭口说,如何作数?” 徐信凉捕至机会,笑道:“我不算数,孔勋亦不算数。那么,劳烦金寨主另寻他人!” 金应秀眼珠一转,有了对策,自然道:“徐信凉,你与朱虏二人所言皆虚,准你。但是,杀我五弟应熊者何人,方才你已亲口承认,在场诸位,除非失聪,否则都能听清。” 徐信凉之前确有供认,现在不知如何辩驳,登时语塞。 金通人以此而怒,轻喝道:“既有默认,我定为小儿取回公道!” 言罢,身子一窜,成两丈之高,长袍迎风摊开,似大鹏展翅,双爪则如鹰隼,俯冲猎物,倏的往拿徐信凉之双肩。 徐信凉早想无人接应,完备架步,挺剑以钢对指甲。 甫元交碰,铿锵一声,便觉劈斩于岩,震荡虎口,因而大诧:“世上竟有这般坚硬的指甲?” 未及进而思索,望得来势繁密,忙以长剑施急促之舞,且将抵御。 可抵每一甲,剑柄都似欲裂,虎口若承重锤,剧痛近麻,臂膀渐软。 但见对方攻意正浓,势迅且猛,不意想到曾救垂危少女孝子,如今身陷险境,但无一人救助,难抑颓丧。 从而剑法愈加散漫,杂乱无章。 金通人识得,瞄准徐信凉剑法破绽,左爪一咬,擒中长剑,立将大半劲道移过右爪,把“黑鸢功”运转得更为凌厉。 徐信凉双臂协力,亦未能拔剑而出,眼见金通人右爪袭来,心道反正无胜,便不弃剑,仍作拉扯。 金通人费解徐信凉为何宁死不肯松掌,疑有对策。 瞬息之念,右爪故凝须臾。 便是以此顷刻,李正经飞跃上来,施展“破碎山岳”,双掌排出,奋命朝金通人右爪去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七章 古存战义英 今仿御三青 金通人原想徐信凉应存后着,心有所防。 当见李正经杀来,立施其措,先以指弹徐信凉之铗,教他连退数步方稳。 又腾左爪,仍运“黑鸢功”,相接与李正经。 于是双方之爪掌,相距三寸,突发一声龙吟,各自弹离。 金通人只觉臂膀一荡,痛麻难耐,因而不敢轻视,忙以凭空无为的右爪,复将往袭。 李正经岂肯休闲,一跃三尺,双掌隔空对著金通人胸膛接连五拍,嗤嗤生风。 他就归位,过去与徐信凉道:“徐兄,那怕顷刻将亡,也需尽到最后一口气,方才无愧于谁。” 徐信凉本已消极,聆来激励之言,记起自身秘密未解、刘武二人骨未还乡、应莲生母不能奋飞三事,登觉惭愧,立马振奋精神。 金通人时已连环数爪,破开李正经遗留的层层掌风,则怒视徐信凉、李正经二人,冷声问道:“你们两个,打算挑战我金蛇?” 转又皱眉道:“王虹!” 王虹闻言就踏出来,抱拳道:“大当家,其实芳寨主所言无差。而应秀所说,仅仅口舌辩论,不能坐实。我们金蛇山寨绝不容许在毫无凭证之下,硬说他人有罪。” 金通人沉咳一声,神色傲然,说道:“徐信凉下山之时,你只在山脚守候,任敌离去,我尚且没有怪你,这番竟来拆我高台?” 徐信凉原意挺剑,但顾王虹挺身,便暂按兵,附和道:“金寨主,你二当家帮理不帮亲,若是怪罪于他,金蛇山的一众兄弟该将你如何看待?” 王虹又道:“大当家,不如先回山寨,另寻证据。 金通人一听,回身就视己麾数百人众,但见除了金应秀,尽皆色倾王虹,不由大惊,高声道:“何大东!” 半晌以后,仍无答应,既是气愤,也生忌惮,心道:“若从王虹所言,等同帝服于王。且示以众,众必谓我无能乱测、诬陷好人。到尾败望,决不可行。” 又想如果不依、非杀徐信凉的话,恐怕王虹会借势犯上。 权衡再三,打算鸣金。 金应秀忽踏上来,戟指王虹,朗声道:“当前虽无十足的证据,但徐信凉、崔鹃与应兴三人合谋之事,确有嫌疑。并有徐信凉亲口承认杀我五弟应熊,纵使芳、孙两位寨主,亦不能强行否认,而你竟敢扰我父亲!来人,将乱军心者拿下!” 金通人生怕王虹破矩,领数百人众倒戈相向,轻喝道:“应秀,回去!” 金应秀岂敢逆旨,悻悻归队。 金通人沉声道:“王虹,如你眼中仍有我这位寨主的话,那便护好应秀周全,与一众兄弟退后三步。” 王虹维诺一句,就命一众偻道:“听寨主的!” 众偻立时倒退十步。 鉴此,金通人又道:“二位寨主,我意报仇,你们如想上前,提早通报一声。不然,偷袭一事,金某身若不死,定当十倍奉还!” 孙应麟微笑道:“徐信凉亲口承认,死是一定。” 芳如晦点了点头,回道:“孙寨主所言甚是。” 两寨之态度,尤其白蛇,实在金通人意料之内,故无奇怪,神色平静,与徐信凉道:“取剑自刎,抑或为我所杀?” 徐信凉久聆几人对话,知悉王虹不假,又恨芳如晦、孙应麟二人老奸巨猾。 只因李正经有过劝勉之言,成效极深,现今胸有成竹,冷笑道:“金寨主,你已是强弩之末,何足道哉?” 他这一番话,旨在毁除金通人之热气。 金通人情知地位摇摇,闻及徐信凉道破之语,难免恼羞,怒道:“玄黄不能与小子共存!” 就招“大勇若怯”,左拳一挺,径攻徐信凉之胸膛。 势来推海成涛,波撼岳阳。 徐信凉丝毫无惧,把剑一横,当如长木,稳以“盘花”,横扫来袭之波涛。 李正经时也踏来,纵身跃起,双拳一并,打出“三阳交泰”拳法,与徐信凉之长剑乾坤融合,齐向金通人。 金通人早料李正经胆敢来犯,因将右拳放顶,左拳在膺,两拳共发,恰撞在乾之拳、在坤之剑。 咤嗤一声闷响,双方分退东西。 金通人奔波许久,兼有丧子之痛,力渐不逮,对招下来,指骨些许酸软。 但见徐信凉二人稳如泰山,心知长耗不过,宜速战而决,朗声道:“二当家,借‘焚燕’一用。” 话甫传达,便觉背起呼啸,头也不回,右爪从风一擒,正得其铗,便舞新器,惟求尽快生熟。 霎时间,锋影重重,采如朱华,虚影流动,似若赤龙吐焰。 与此同期,徐信凉、李正经各以“沥泉势”、“破碎山岳”,分东西来攻。 金通人见状,立马休舞,端正以待。 他少习剑术,好“温兵”之法。 所谓“温兵”,乃与生铁初遇,未能相熟,需奋挥洒,待柄生热,趁手无涩,兵则温矣,方无减自功力,失兵之品。 多年操练,各类兵器九成把过,今取“焚燕”,但觉疏远,瞬息短暂,难能生熟。 只是徐信凉、李正经二人即将攻来,不得多练,先退几步,反施“南山秋色”剑法。 或横或竖,顷刻间洒出数十道剑气,各相缠绕,如绳乱结,成霄罗天网,纳彼二人。 徐信凉、李正经本为先发,乃成后至,未及思索应对,便教铺天盖地之剑网所囚。 二人立马剑斩拳撞,但觉如击山岩,未能撼动零星,也有剑气似小刃般划来,只好以防为主,保身安然。 金通人既得上风,将思进取,枯竭平生所能,舞剑添迅,顿把剑网收拢,更教徐信凉二人为难。 见了此景,崔鹃意儿相助,又怕其伤,不自担忧,双眉紧簇。 崔阿鸯观在眼内,情知父亲所忧何事,便执银枪,踏了上去,挑刺剑网。 金通人乃奋所学,不遗余力,使招更为绵密。 忽而膻中一张,如石填空,气血登有所淤,以致流通双臂颇艰,引而手法夺迅易缓,大感惊异。 也见来敌崔阿鸯,不知他人深浅,心神更散,剑法故生缺陷。 徐信凉当先察觉剑网疏漏,忙施“骨朵”,反挚锋尖,以柄作锤,径去剑网,嗤的一声,把孔撞巨,突围而出。又改铗为握,以“沥泉势”疾迅而攻,似蛇芯倏忽往来,扎刺金通人。 李正经早也乘机,双臂拢入缺口,忽如摊展,哗的一声,剑网登溃。 又接徐信凉之踵,双拳如雨点般往金通人身上打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八章 江东土未卷 势成虎惮犬 金通人乃先提剑,运转“飞萤入帘”,剑锋一烁,正对来袭之蛇芯。 两道锋尖一触,嗤的一声,相相抵消。 金通人立马收兵,又招“鹿门古铜”,把剑凌空划方,形成一股气劲,如厚城漕,任李正经拳雨尽落,咚咚当当,并烟消散,无损分毫。 既消拳雨,金通人意想喘息,但瞥崔阿鸯挺枪蓦攻过来,于是舞起空有其壳之“长恨剑法”,虚迎长枪。 他不知膻中突而有恙是为何由,只知若与徐信凉三人展开第二轮的比拼,情败,因而剑法假意,待枪临近,弃兵回转,委身一纵,扑向崔鹃,左爪便想按其右肩。 芳如晦时在崔鹃身旁,就势抽出东首部下之佩剑,往腾空而来的金通人小腹一刺。 金通人始料不及,神色一惊,忙松了爪,向后一顿,落得地来,轻喝道:“芳如晦,你甚么意思!” 与此同期,崔阿鸯生怕父亲蒙难,即与徐信凉、李正经一同奔了前来。 芳如晦以剑朝土,正色道:“金寨主,崔鹃身为郎中,救得宝华伤病无数,如此良心,岂有杀人鬼胎?所谓赐毒,也是被迫,切不可聆应秀一人所言。倘若崔鹃与应兴真为相熟,那他该知自身境况,何敢上来受死?” 金通人闷愤道:“他不知应兴已死,打算上来邀功,岂不可以?” 芳如晦微微一笑,答道:“宝华不大,金应秀在生的消息,他不会不知。试问三哥未亡,如何轮到四弟,如何有功?况且应兴假使未亡,肯定知会一声。事实上非也,他以自由之身大步迈山,倘若金寨主强辩其为奸恶,不情不理,有失公信。” 金通人深知荷囊无几文矣,敌对徐信凉三人都难,遑论铲除芳如晦,一时无措。 王虹忽来低声道:“寨主,归去方为良策。” 金通人深明腹背皆敌,懒理应秀是否,到底无益,惟冷笑一声,与崔鹃道:“今事不计,只说陈年。我独须你跟我一同归往金蛇山,若何?” 崔鹃面有愧色,回道:“依寨主之言。” 崔阿鸯岂肯,轻声道:“阿爹,孩儿纵死,也不准你随他上山!” 便把银枪招扬,尖峰指点金通人,朗声道:“有本事的,便来折枪!” 崔鹃不顾其子,反与徐信凉道:“徐少侠,小儿阿鸯,求多加指点。” 徐信凉费解其意,问道:“前辈,你有何难言之隐?” 崔鹃嗟叹道:“我确有出药之实,无甚难言。至于拜托之事,望少侠不负。” 徐信凉情知劝也无用,索性点头应承。 崔鹃见了,方步向前,贴于金通人之左。 崔阿鸯犹无愿意,挺枪去攻金通人,可见父亲竟然以身迎来,不由骇出竟背冷汗,急忙收兵,蹙眉道:“阿爹,孩儿不懂!” 崔鹃正色道:“如你再拦我的去路,见面不再是父子!” 徐信凉深知崔鹃去意已决,便劝其子道:“前辈这样,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且撒手,容他自作主张。” 崔阿鸯既恨又怨,侧目不视父,而对金通人道:“你需保我父亲寒毛一根不脱,否则,血洗金蛇!” 崔鹃临行,叹与儿道:“阿鸯,端正本分,闲事莫理!” 回头又向金通人道:“寨主请先。” 金通人冷笑道:“你我旧识,今虽有些疑问,释清无妨,何分首尾而行?” 说着,搭崔鹃之肩,往南缓行。 行至堂界,顾及左右经无偻挡路,倏搂崔鹃之腰,消完余劲,箭步踏西,临崖边不止,纵身跳落。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崔阿鸯首是惊谔,旋将清醒,登时大喊:“阿爹!” 就奔西崖,探视其下,可已失去踪迹,便想跳落去寻,肩但被摁,回望其人,乃徐信凉,不由咬牙愤道:“放开我!” 徐信凉劝道:“你若紧接跳了下去,黄泉路上,崔鹃前辈绝不认你。” 崔阿鸯极受父训,闻及此言,就消犯险念头。 孙应麟忽然问道:“王虹,你寨主有难,何不快寻?” 王虹领命,便引众偻急忙下山。 孙应麟又道:“芳寨主,事已至此,孙某便告辞了。” 芳如晦抱拳道:“再会。” 孙应麟作揖回礼,兼领一众偻离去。 未几,芳如晦便命部属分散,各司其职。 堂中登时薄余徐信凉、李正经与崔阿鸯三人而已。 芳如晦有所思想,故请三人至于偏厅,驱小婢而掩门。 李正经当先发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金应莲。否则金应秀一旦登位,孙应麟大势既定,九山之主,非孙家莫属。” 芳如晦奇道:“他不在山中?” 李正经答道:“总之情况有变,不必多问,发散偻为宜。” 芳如晦应允,当场出门。 李正经殿后,可觉徐信凉不前,回头询问其故。 徐信凉应道:“正文兄生死未卜,我打算下山。恰才芳如晦在此,我不便讲出。” 崔阿鸯忽道:“徐少侠,我也下山,正好可以一起。” 徐信凉心想孙应麟召王虹搜索金通人,无非杀之,以立金应秀,倘若崔阿鸯间入其里,恐怕被认是敌,也将铲除。 又谂曾诺崔鹃,不能违背,于是道:“你如不把崔鹃前辈放在心上,那便下山好了。不然,你则在此,与正经兄一齐寻找应兴之弟,了却前辈的心事。” 崔阿鸯双眉一凝,疑道:“兴莲二人,果真是?” 徐信凉不明,反询果真何物。 崔阿鸯摇了摇头,答道:“算了,我在此处与正经兄共事。” 徐信凉视出其言有料,但他不语,也无强求,就辞而落山。 他未忘与王虹之说,只是打算先取刘彤尸首,再回山上,同李正经商议如何。 于是南至宝华,又径行数里,到“鱼水楼”内。 甫入其内,不许鸨儿痴缠,只立柜台,待跑堂路过,便问他鸨母何在。 跑堂瞥了徐信凉身穿华服,以为公子,不敢怠慢,即刻去寻。 无移时,只见三丈远处,袅袅婷婷一妇,摆柳般婀娜摇来。 徐信凉瞻望此妇,实烟娘也。 烟娘时至半途,认出徐信凉,心道一句晦哉,即作掉头。 徐信凉上前截住,笑道:“烟娘,别来无恙?” 烟娘没好气道:“公子,我们有缘无分,不必寒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三十九章 另辟花明处 启兵无须度 徐信凉收起笑脸,讲道:“长话短说。王虹你应认识,为他命我来取棺木。” 烟娘大感诧异,奇道:“大清早的说晦事,公子你是也不是发烧?我楼除了如花似玉的姑娘,甚么也没!” 徐信凉知其不肯,掏出玉牌,予与她,又道:“请鉴定。” 烟娘夺过玉牌,看了一眼,半信半疑道:“偷来的?” 徐信凉不耐烦道:“你大可亲自询问王虹,我在这里静候。” 烟娘仍是不信,想了想,笑道:“对了,你欠我的三担白银,倘若能还,棺木则有。” 徐信凉心颇有恨,夺回玉牌,打算搅乱,朗声道:“小爷饥渴,快备酒菜,以及姑娘若干,送我房内!” 烟娘呵了一声,斜睨哂笑道:“别以为换了衣裳,便能瞒过我的法眼。如少百两银票在身,请出门去。不然,教五六大汉横着抬出去,那时就不好看了!” 徐信凉嗔道:“总之我到来这里,你是主人,就需安排妥善。账应付时,若我缺你一分一毫,你大可报官,而非无状轻蔑于人!” 烟娘娇哼一声,不再辩驳,命跑堂引路。 跑堂维诺,牵了徐信凉到达东厢小房。 案时存有酒菜,略为清淡。 跑堂奇怪道:“实不相瞒,此为厨部的餐膳,小可也不知烟娘的用意…” 忽而门外有一汉粗声道:“跑堂的少啰嗦!” 徐信凉回头一望,只见言语之人魁梧如熊,旁有三人,不差其硕,并其横堵门口。 跑堂连忙应了大汉一句,又赔笑与徐信凉道:“少侠,那我便走了,你万事小心!” 说完,弓身出门。 堵门四汉一见跑堂行过,围了上来,一人重拍他的首顶、肩撞门面,说道:“容你废话!” 跑堂承痛,退了一步,抵在背汉胸前。 背汉大骂一句,将其推到左边。 左汉望跑堂恰至,飞起一脚,踹他跌倒,翻滚过岸。 对岸之壮汉无戏其心,腾开一路,许之离开。 徐信凉观在眼内,登感愤恨,企图提剑杀之,但念刘彤尸首仍无着落,极需留待设法,不能贸然出手,惊动楼内,四汉以为后图。 因而他视若无睹,坐在台上,斟茶箸肴。 无移时,就见三位姑娘飘腰弄媚,娇笑临畿。 诸汉登散,或低声道:“小子混吉,你们当心些。” 徐信凉聆得分明,见容姑娘进来,恰有丰腴硕人,正为予己一吻之海棠,立生计策。 他不待三位姑娘坐落,就驱二美离开,独与海棠道:“良不在多,一美足矣。” 海棠方忆故人,娇嗔道:“公子,你怎的不讲口齿!” 徐信凉明知她诉予财之约,因佯搔首赔笑,问道:“海棠姑娘,你说何也?” 海棠撅起朱唇,扮作生气道:“我大清早便起身盼着你的下人,谁知让我空欢喜,哼!” 徐信凉长哦一声,假为醒起,以后取出玉牌,摆在台上,说道:“只因烦事,忘记命人,为我过错,实在抱歉!如此,我且先予你一块翠玉,先前承诺往后再补,可也?” 海棠瞥得翠玉剔透,知非贱物,心花怒放,喜而纳于怀,又举酒来喂徐信凉。 徐信凉连忙推开酒杯,故作郁闷道:“没有遮掩上,我不得自在。” 海棠立马起身,意图掩门,四汉岂肯,一人拦道:“烟娘吩咐了,门随时开。他不结账,别想踏出房门半步!” 徐信凉一听,哈哈笑道:“我滴酒未沾,粒米未进,结账,该结甚么账?” 大汉答道:“点了菜就算你的,还有房费。” 徐信凉不屑道:“跑堂引我进来,我仍无点,菜肴已存,且是冰的,你们作何解释?” 众汉理亏,一时语塞。 徐信凉又道:“海棠,房费你先帮我付清,再从我府。” 海棠既得翠玉,固认徐信凉是为富家子弟,便取二十文钱,举示众汉,淡淡道:“喏,买几壶小酒。” 众汉俱觉有缺道理,倘若动粗,坏了名声,虽烟娘有命在前,但遇不测,其必无挡。 于是只汉取了小钱,自行离去。余下三汉也无争输,作追算数。 徐信凉见人俱离,便与海棠道:“姑娘过来坐下。” 海棠掩好门,始来坐落。 徐信凉开门见山,直道:“我有一事相求,成后不单有财与你,更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海棠欣喜道:“好。” 想了想,反现难色,又道:“若是赎我,那不可以。” 徐信凉不自怪疑,心道:“寻常花柳,谁不愿寻得好人家?” 表而言道:“放心,这次来,只想找口棺木。” 海棠晦了一声,皱眉道:“公子你讲甚么呢!” 徐信凉整理思绪,重道:“我的好友遇难,尸首教人拾起,藏在此处。消息绝无虚假,只是烟娘不肯吐露。你不知也无出奇,便在楼中地室。” 海棠一听,沉思了半晌,嘀咕道:“除了酒窖,无像地室的。” 徐信凉知有生机,大喜道:“如你能带我往,确有棺木,我必重赏。” 海棠心想时辰尚早,守窖应仍在梦,故允徐信凉,带他出房,东兜西转,绕过各地巡逻的眼目,流在小径。 前边三丈,则是一所木屋。 屋之左右,各站矛卫。 海棠双眉一敛,细声道:“我就不明白,无论几时,酿酒的地方总有守卫!” 徐信凉聆来她言,心谂酒窖之里,纵使不见刘彤尸首,也存些许内容。 便想打横出丛,强除矛卫二人,又怕室内仍有守卫,故问海棠:“酒窖之内,大抵多少守卫?” 海棠答道:“平时应有十人,这刻尚早,想来没有几人。不过难讲。” 徐信凉听了彼有如无之言,颇有不悦,命道:“等我解决了他二人,你再带路。” 不待海棠怀疑而劝,当先离丛,往至木屋。 两卫见有生人,兼执长剑,遂无一询,就举长矛来攻。 徐信凉晚取长剑,将之一横,势以“万钧”,若巨石一隅,稳挡二矛。 两卫惊奇,迅收兵而分刺徐信凉首尾。 青锋三尺左右,不能连接霄壤。 徐信凉当明其理,改势“偃月”,倏击西卫。 西卫长矛早在途中,但教后发先至之徐信凉以剑锋斩中矛腰。 锵的一声,西卫登觉腕不由己,向左飞去,正撞旁卫矛头。 两矛忽架,二卫虎口各皆一软,松了兵器,锵瑯一声,双双落地。 徐信凉反应极快,逆握剑锋,招以“骨朵”,将铗如锤,分别左右一击。 两卫躲闪难及,接连觏锤,首脑一阵剧痛,立昏无识。 无移时,海棠走了过来,神色满为仰慕,娇声道:“公子,你好厉害!” 徐信凉中心得意,随口道:“咳,这次算生平最差了。” 将门踹开,又道:“海棠姑娘,你作带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四十章 扃棺内无嫌 计杀卒连绵 海棠嗯了一声,从守卫腰带里摸索出两只火折,方进屋内,燃着油盏,引以为先。 徐信凉紧跟在后,下了两段石阶,便现东门。 径入其内,满目酒瓮,横竖排列四方,香遮仍透,浓如桂蜜,厚而不腻。 海棠初步此所,所晓乃闻人述,观望三面,未见门户矛卫,既松也疑,说道:“四五十人,只聚半亩之内?” 徐信凉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如你所说,数十人把守的地方,肯定存有秘道,但未知悉而已。” 想到这里,自明手乏地图,入似无入,难免失落。 忽聆上方脚步声骤,不及理会其余,握起海棠柔夷,纵往东去,至以极端,俯身躲在酒瓮之下。 海棠犹不知情,问道:“公子,怎么了?” 徐信凉低声道:“应是有人经过,发现守卫昏倒,因而前来。” 海棠畏受牵连,不由惊慌道:“万…万一我们被他捉拿,烟娘肯定不放过我的!” 徐信凉镇静道:“不必担心,只若出了意外,你说被迫而为,我一力承担就是。” 海棠仍怀忧色,但惧发声,以免守卫察觉。 过了一阵,突如踏踏乱响,似人在落石阶。 徐信凉侧首去望,只见十余人,俱被褐衣,兼挚铁棍,四处张瞻。 众人之间,有者要扫这端,徐信凉吓了一跳,忙将半首移回,心想对付十余人众,也可全身而退,但惊蛇窝,必难久留,将成白行一趟,实无情愿。 故算计策,得了一谋,而守卫所在不远,如谈吐以予海棠,当被听觉,因而复陷沉思。 海棠忽移一纸一笔过来,纸上书:怎生是好? 徐信凉阅卒大喜,夺笔书纸,如此如此。 海棠读了,略有难色,犹疑不决。徐信凉见了,便想又书又劝,谁知海棠竟而立身,冲往群卫,一端娇呼:“救我…救我!” 众卫促忙上前迎接,问其何故。 海棠稳定神来,言道:“方才…方才我想回屋,途中却被一贼擒住,他问酒窖何在,我的身子薄弱,惟有顺从。到了这里,他使我踎在酒瓮之下,不准起身,也依照了。知各位大哥前来,始敢露面,但不知贼人那里去了。” 众位相视,俱感不妙,即往窖底去奔。 海棠就牵琐尾一人,娇声道:“大哥,海棠不敢过去!” 那人见海棠妍丽,不自动心,遂任同僚追寇,己辄留待。 未几,海棠瞻得众卫其逝,便指以东,轻轻的道:“大哥…海棠想往里边。” 那人一听婉音,谂来周遭无人,便弃铁棍,横抱海棠,忙奔向东。 半路,那人心痒难耐,就地放下海棠,自将半跪,意用蛟龙游峡谷。 海棠不想那人渴梅如此,惟将交臂封心,双蛾收敛,娇嗔道:“大哥,被人撞见的!” 那人聆了,感更热烈,身如火烧,喘粗气道:“顾不上这样多,我尽快便是!” 说著,慌忙解落腰带,撇开衣衫,但见海棠粉颊,丁阳一战,更为难耐,曲腰拖颈,正待一亲香泽,百会突而剧痛,如被大石坠砸,眼前忽暮,身跌一处,便无觉了。 斯之速祸,缘是海棠娇嗔,招瓮下徐信凉出马,以“骨朵之势”,动兵飞锤那人首脑,教之百会开裂,不省人事。 当下徐信凉扶起海棠,愧道:“委屈你了。” 海棠微微一笑,回道:“那里的话,若他肯付银两,无所谓的。” 徐信凉不想海棠如此豁达,愕然半响,始醒而明要事。 便是之前,他窥清众卫临底,重叩石壁三番,居中处就突一石,如球,按之有门左右移开。 既知彼理,不愿再负海棠,言道:“你先回去,待我事成,自然派人发你银两。” 海棠微笑道:“收了公子的玉牌,已经足够。” 随之又道:“对了,公子这样进去,遇上守卫必有危险,不如穿上他们的衣裳,扮作他们的人?” 徐信凉无奈道:“除非把面容也换成他!” 海棠摇了摇头,解道:“守卫多是从捕役司调来,朝张三夕李四,没有固定的,绝对不认得你。” 徐信凉想来战事能免则免,就除那人外衣和裳,加往己身,且又往前拎之铁棍,收起长剑,卒唤海棠离去。 海棠想了想,忽道:“我这样走了,恐会被觉我杀了此人,不如陪公子进去。” 徐信凉半信半疑,先至窖底,如法炮制,重叩石壁。 三回以后,果有圆石突出,一按,门则缓缓而开。 海棠惊奇道:“真想不到!” 门已尺宽,徐信凉当头进去,海棠跟尾。 只见里端有三条小廊,徐信凉想了一阵,忆起李正经提过“香岭”的三个区域,从左往右,分为“练武”、“议事”、“燕饮”。 而机关之道,或有相同,是以刘彤尸首,可能现在类“议事”之区,故行中廊。 尽头忽有两卫转出,徐信凉立马握棍,以为提防。 两卫一见徐信凉、海棠二人过来,其一问道:“你带她进来作甚么?” 徐信凉知两卫不疑,松了满弦,答道:“她说害怕,我也担心那贼人不在这里,伤了姑娘不好。” 迎上两卫,又问:“你们呢,有何发现?” 两卫俱是摇头,一人道:“棺材还是棺材,没人动过。” 另一人冷笑道:“酸臭尸首,谁来盗取?” 徐信凉则感欣然,又故作正色道:“你们可有开棺验尸?” 两卫闻言,登有一惊,不由对视相觑,然后忙复入去。 徐信凉辄行跟贴,转进小室,果见一副棺木。 两卫正要推盖,他就迅举铁棍,分左右一敲。 琫琫两声,二卫后脑一痛,即刻瘫倒坠地。 海棠忽道:“剩余的人,他们听到声响一定会过来的,怎么办。” 徐信凉心起一计,紧贴右门旁壁,说道:“你去此外两廊轻唤守卫过来,待他们一进,我则偷袭,少对几个是几个。” 海棠应允,即自去了。 徐信凉则将沉思:“海棠只图玉牌,不想钱财,似有古怪。我需作好准备,免得遭她暗算,予她邀功。” 过了一阵,忽聆脚步声急,他故精神,执好兵器,待见墨色右靴跨进门时,迅将铁棍高举,俯落下去。 其人时也头肩同现,百会大开,正教猛落的铁棍砸对,眼前登时一黑,倒地不醒。 外端立有轻喝:“出来!” 徐信凉生怕守卫惊动其余同僚,便退数步,转身视门,见了门外仍有三卫。 三卫一望徐信凉,觉他年少而能不败,心存疑虑,未敢进门。 居中一卫,退了两步,低声道:“我去班人,你们顶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四十一章 青锋高众卫 银枪始般配 徐信凉讵容报信者存,当踏箭步,施“流星逐”身法,倏的举棍如剑出门,自西向东,朝二卫侧脸分别一敲。 琫琫两声,二卫促跪而躺。 徐信凉毫无喘息,意取余下一卫。 何知此卫见机先发,挺棍捅来。 徐信凉退已不及,便也挺棍往之胸膛一捅。 双棍齐时,珙的一声,各相准至膻中,二人俱伤。 守卫脚跟不稳,连连后退,至背抵墙,胸膛剧痛,一时上涌,咳嗽连连。 徐信凉则倒退入室,只觉膻中颇是闷痛,知乃波及旧患,业火突起。 便想露招,却瞥守卫喉结一拱,张口哇的喷出一团黑血,应而瘫倒。 徐信凉思务为首,见敌不战自溃,古创隐痛,也无放松,又唤躲隅之海棠:“还有一边的守卫,你尽数引来!” 海棠适间观战,有所惊吓,因远离众人,今闻有命,忙急去了。 徐信凉便又藏在门旁。 待了一阵,复察脚步声急,一人忽道:“怕他作甚!” 须臾就见两卫侧脸进门。 徐信凉登无细想,迅举铁棍,照之横砸,落正两卫之鼻梁。 琫的一声,两卫立时鼻扁唇破,衄捂不止,牙脱入喉,梗塞难言,惟是蹲地支吾。 徐信凉转身探外,只见余有二人,就执铁棍冲将过去。 二人得望满地同僚,情知来敌不可小觑,便分东西而躲,待徐信凉身甫出门,速甩铁棍,照他正脸扫去。 徐信凉未出门前,已见二人躲闪,因早有备,瞻得铁棍双双来近时,双膝一跪,腰向后仰。 二人扫空,势仍径行,恰砸石框,琫的一声,框竟未损,铁棍反而稍弯。 以此同时,徐信凉挺身而起,扫往东边人的右颊。 棍处半途,忽觉左肩一麻,知臂膀脱臼,乃西边人之所为。 时难相顾,只好任兵东去,打在东边人之右脸上。 帕的一声,教其颧骨粉碎,身从首去,齐撞石壁。 钣的一声,其左颧也裂,即刻视丹如绿,错乱迷糊,丧了神智,坐地发木。 徐信凉情知背后之西边人必定卷土,故向前快踏三步,以后回身观察,见彼果然挺棍捅来,因待彼近三寸之际,疾电般侧身。 彼始料不及,恨望刹住,时已过笼。 而徐信凉则乘势跃起,往彼后项奋命一击。 帕的一声,余卫项骨折断,首脑无助,如叶蔫垂,颚则抵胸,身往前倾,一倾而倒,压散六尺红尘。 徐信凉顾敌尽消,长吁一气,方用右爪按左膀,猛的一推,喀嚓一响,关节当场复位。 又望伤者不过八位,添外一人,亦不过九,但想众位十余,难免奇怪:“除非仍存秘道,否则他们必闻动静,而无迎来,应是转去报信。” 想到这里,为挡与彼交锋,促忙进屋,推开棺盖,见者确刘彤尸首,将之背负,即要出门。 海棠委身在隅良久,这刻过来道:“你这样取走他,一旦再有守卫,定难跑掉。要是给他披上守卫衣裳,遇见来人,他们各相生疏,必然不会发起疑心。” 徐信凉顺她所说,替尸首加衣添裳,抬之上背,匆匆出门,海棠殿后。 二人行出廊道,达至酒窖,得见一人青年,提缨悬葫芦之长枪,迎面走来。 他为捕首王涯长子戎,慕艾烟娘,因而常驻“鱼水楼”中,识辨生熟。 海棠知而生忧,但谂一搏,凑近王戎身前,以玉手握他右臂,神色佯作惊慌,皱眉道:“王大哥,在里有位强人,他见守卫进去则杀,已经杀了不少!” 王戎甩开海棠,冷冷问道:“你和他又为何安然出来?” 徐信凉早怕被觉,遂稍垂首,缓缓而行,当下才临王戎身前,答道:“小的见势不妙,便负一兄,与海棠姑娘逃离内室。” 海棠又挽起王戎右臂,娇滴滴的道:“王大哥,我想陪你进去。” 王戎颇是厌恶,但知摆脱无用,便由她拉著前走。 徐信凉低声道:“小的先上楼了。” 说罢,与王戎擦肩而过。 未走几步,王戎忽道:“慢着。” 徐信凉中心一凛,头不敢回,只问:“有甚么事?” 王戎淡淡道:“你背着个死人。” 徐信凉强笑一声,回道:“哦…他不幸被强人击杀。” 王戎头也不回,说道:“他死了很久。放下他,你可以无恙离开。” 徐信凉情知不可再瞒,便将尸首轻放落地,转与王戎道:“刘彤对你有甚么用处?” 王戎冷笑道:“你终于说及人话。” 徐信凉取出长剑,又道:“王虹指我来取,有孙家玉牌为证。” 王戎不屑道:“不理谁派你来,总之尸首和人,只有其一能走。” 海棠唯恐王戎杀生,忙将香体贴紧其身,娇声道:“王大哥,我怕里边的强人!” 微转两眸去左,以示徐信凉。 徐信凉当明海棠之意,但想在前以小心度她,今遇阻滞,若蒙她救,丈夫岂能? 即挚长剑,指点王戎道:“两个都要离开。” 王戎冷哼一声,意掸紧搂己臂之海棠,是故抖擞右臂,如象顿足。 海棠乃柔弱女子,如何能承,只觉胸口一痛,就弹出去,粉额撞上酒瓮,昏死过去。 徐信凉见恩遭伤,况是柔弱,不自大怒,发欲穿冠,立把长剑往前一掷,促施“流星逐”身法。 箭步三踏,得握剑柄,踏跃而起,势以“偃月”,对准王戎左颈,愤然劈落。 电光火石之瞬,王戎心知难躲,便以银枪之长,后发先至,意刺徐信凉膻中。 徐信凉不愿玉石俱焚,迅而改道,猛击枪缨,只想借势侧去。 谁知径中缨下葫芦,潘的一声,陶立碎散,中液四溅,溢出一股青梅果香。 王戎见状,勃然大怒,些语无吐,就枪旋转,如漩如涡,直取徐信凉之首级。 徐信凉启发“流星逐”身法,躲闪得去,绕至王戎身背,势以“沥泉”,锋转犹如蛇芯,刺其后项。 不想,其竟倏把枪头调转,滑胁而出,乃一记回马枪! 徐信凉猝不及防,但知枪长,因此收剑纳招,打算退过。 可惜终究慢了半拍,腕口遭一戳点,血射而出。 王戎回身轻蔑道:“凭你的伎俩,能跟我相比拟?本想放你,你却不知好歹,损我美酒!这一刻,你只有作死尸的份!” 言罢,即施“苍梧枪法”,照徐信凉膝间一扫。 徐信凉早以腰带权止腕血,可长剑较枪为短,不能硬碰,惟先退舍。 王戎恨意正高,顾徐信凉退避,改道扫他腰腹。 徐信凉望枪袭来,暂无应法,惟有撤步。 这般,王戎心更张狂,复又换径,急扫徐信凉之首面。 徐信凉犹且退避,闷然间,背经抵上石壁,情知不可再退,必要背水一战。 王戎却忽罢攻,定枪一指,指在徐信凉鼻尖半厘之前,冷笑道:“雕虫小技,不堪一击!如我这一刺继进三分,定教你吐纳无何。不过,这样作太便宜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四十二章 银枪出横空 素云现游龙 徐信凉难荷王戎两次哂语,早气上首,生有玉石俱焚之念。 于是候他言及“不过”二字之时,垂拳握剑,突发势以“灵宝”,朝之小腹,将剑捅掷过去。 王戎未曾料想,颇有一凛,知逃必伤,是故不理两败,强要挺前长枪。 仍无交击,突如锵的一声,眼前乍现烁光,如紫电倏闪。 二人皆觉惊讶,虎口应而无力,玎啷一声,兵则落地。 顷刻而已,烁光消退,西侧竟立生者,背向二人,其所执银枪,锋尖经成乌熔,余有缕缕白烟,袅袅曳曳。 二人又见脚下兵刃,腰身相有三寸乌黑,形如泥湴。 不容二人问话,生者转了过来,粗衣葛布,怀挟泽如旦阳之剑“焚燕”,即金蛇山二当家王虹也。 徐信凉见了,奇之因何而来,但又轻松。 王戎眉头紧皱,疑道:“你来作甚?” 王虹答道:“放他走,这是孙应麟的意思。” 王戎冷笑道:“呵!我先前是打算放他走,他却不识好歹,想将尸首带走,更损我的青梅酒,定无罢休!” 徐信凉不顾王戎,只与王虹道:“你曾说我可以先把刘彤带走,是也不是?” 王虹心有不悦,无形于外,薄道:“没错。” 徐信凉又问:“那现在,你的话还作不作数?” 王戎忽如抢白,冷冷道:“当然作数。” 旋而又道:“不过…仍要留下。” 王虹脸色一沉,与徐信凉道:“携刘彤离开。” 徐信凉应了一声,就将上前,背起刘彤尸首,企立要行,却瞥王戎执回长枪,不由觉愠,皱眉道:“王虹,你们故意戏耍于我?” 王虹沉声道:“你反对孙应麟,相同忤逆父亲,是否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 王戎神色不屑:“谁知你的话是真是假,如有手谕,我即干休。” 王虹把枪一挺,横拦王戎,其红缨尚未荡息,恨意先抒,压抑道:“大哥,事有轻重,你怎能不去掂量!” 王戎咬牙道:“酒的事情,我大可不管。只此徐信凉走‘天女苑’而逃银、夜夺官服、劫狱救犯的种种行径,那怕孙应麟亲自前来,也都无法替他解脱,何况是你!如非血浓于水,我岂会多说一句?” 徐信凉大感诧异,心道王戎早识自己,现今方言,其心有怪。 又想王虹乃其胞弟,道行似有更深,孙家宠也甚,为兄难免有怒。 无怪开端言及王虹,其作轻视。 继而葫芦教破,其登发怒,决是假题发挥,借人泄愤。 后端王虹一来,其无所对,是以临危列罪,匪为义举。 如此谂来,便图令其二人有争,从而可以身退。 当下即与王虹道:“不理王戎,我跟你有言在先,别的事情,应该另日在计。” 王虹仍横著臂,与王戎道:“无论今朝何日,他的罪名皆由我揽。只若九山归元,我自有解法,你无需多虑。” 王戎哼了一声,不屑道:“总而言之,我和他只有一人可以出去酒窖!” 就把银枪朝前方一挑,玎的一声,架开王虹长枪,又径刺徐信凉。 徐信凉忙将刘彤尸首倚稳在酒瓮,方才扑地打滚,执回长剑,即顾王戎奔来,薄余二尺,故作“盘花”,运剑成棍,预扫来势。 王虹却忽现身,举以枪尖一刺,恰中王戎枪身。 兵相交碰,嗤的一声,溅起数点火星。 王戎缘此顿步,徐信凉招则落空。 顷刻以后,王虹提劲努推,促使王戎倒退两步,又与他道:“继续下去,只会引来父亲责备,何必?” 王戎想来兄弟对阵,徐信凉或将背后偷袭,因而无意再战,松身垂枪。 徐信凉观情有善,即负刘彤尸首,打算出门。 但见一妇莲步轻急,腰似摆柳而来,向著王虹。 徐信凉定睛望之,辨乃烟娘,就谂待她相近之时,上前劝告勿责海棠,再与王虹杀将出去。 未几,得视烟娘侧颜咫近,即想陈说,却承她白了一眼,哼了一声,登觉无趣。 烟娘则已行至王虹身边,轻轻劝道:“阿虹,相争伤身,莫教那小子害了你们的兄弟情。” 王虹一见烟娘,胜竭黄莲浓汤后,忽如仙女饴蜜,温和道:“小事而已,烟娘不必担心。” 移目又向徐信凉道:“快去快离!” 徐信凉情知烟娘前来,只怕王虹手足相残,以为有恃,既负刘彤尸首,先近予烟娘道:“海棠姑娘被我哄骗威逼,无奈于此,你切不可责罚。” 烟娘蛾眉一敛,轻拍徐信凉的右膀,又细声如风拂游丝般嗔道:“哎呀!小太岁,你快走便是!” 徐信凉喏了一句,还剑入鞶,转身要走。 王戎突而冷冷道:“事关宝华百姓,万不可由诸位判决,须将罪人收押地牢,容县守、县府、县牧三者决定如何,我惟听命杀赦。” 徐信凉想来王戎沉默良久,忽如发作,大觉麻烦,蹙眉与王戎道:“你时好时坏,有何隐疾?” 王戎气结在膺,强在沉压,手所执钢铸枪柄,按而生印。 当闻哂言,立无可禁,切齿回道:“酒窖,有你没我!” 就将箭步踏前,以枪尖径刺徐信凉。 徐信凉也心意战,寘稳刘彤尸首,取剑在握,势以“长犀”,运剑旋转,形风如盾,坚如犀革。 王戎时经半途,瞥王虹凌空飞起,使一枪“雪山银环”搠来,知匪杀招,故无畏缩,仍自奔向徐信凉。 徐信凉心道:“二人如何交恶,王虹到底不敢弑兄。” 遂犹作守,只见王虹竟无罢休,枪如龙首出云,正撞王戎枪颈。 差的一声,攻入其中。 王虹始稳落地,枪顺前去,穿破王戎之枪颈而出,教之撑开,形如九寸菱叶。 王戎见状,怒不可遏,暴喝一声,把枪扯往怀中,又想王虹脱枪。 王虹不愿拉扯,挚枪往上一提。 帕的一声,撞飞王戎枪头,枪颈即刻无凝,自而半分。 一段挺立,一段垂近于杆,致枪形如“卜”字。 徐信凉心道王戎技不如人,谅会罢休,便负起刘彤尸首,打算离去。 锵啷一声,王戎把残枪掷开,双眸如火在烧,神色愤极。 烟娘见状,连忙上前将王虹拉开,轻轻劝道:“虹,莫伤了和气!” 王虹恨道:“唉,他若有你一半的明白事理,又怎会弄成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丕植起干戈 手足胡实苛 王戎怫然大怒,与王虹大喝:“好!今日有你无我!” 言罢,欺身一跃,施展“秋水长天”指法,挺食中二指,凌空疾点王虹左颊。 王虹生怕来袭指法的气劲伤及烟娘,就将她环腰抱住,纵身往前一起,跃在酒瓮盖上。 同时王戎指法扑空,径撞地板,嗤的一声,化一缕青烟消散。 徐信凉原想王虹手足相残,自则作壁上观,奈何见到王戎身为兄长,肚量浅薄,出招匪顾娇弱,凿实可恨,难禁援话,说道:“王戎,你终究是活了二三十载的人,行为竟与童稚无异,真不知羞?” 王戎早已火烧攻心,闻及抵触之言,更为愤怒,切齿道:“闭嘴!如我尚存一口气息,定教捕役司全员出动,势拿你之狗命,回话百姓!” 徐信凉忆起“青林”街上二歹毁市,心即不悦捕役司之流,恨道:“宝华在你管制之下如同废墟一般,百姓敢怒不敢言,你倒大言不惭,讲出回话百姓四字!” 王戎未知如何作答,转与王虹道:“这个姓徐的迟早坏你前途!” 王虹淡淡回道:“以后的事我难顾及,当务是送他安然出门。金通人既死,孙应麟只会日益强大,他所出的指令,轮不到你我违抗。” 王戎经无战意,惟是身在高峰,不见台阶,心想与其滑落,宁可失理强战。 烟娘饱察众生喜怒,立有想法,便落了地,凑到徐信凉耳边,轻轻道:“你打伤了我的守卫,汤药不需你付,只要你向他陪个不是。” 徐信凉清楚所谓的“他”是王戎,故作懵然,朗声道:“行,你把那十位八位伤者排成‘一’字,我逐个向他们赔说不是。” 烟娘生怕王戎知而恼羞,不敢高言,轻轻嗔道:“我不说他们,说的是王戎!” 徐信凉佯作恍然,又指点王戎,笑与烟娘道:“原来你让我跟他假赔不是!” 忽如脸色一沉,亮出伤腕,又道:“他不过被我伤了兵器,我却实在教他伤了皮肉,近乎入骨。这数算来,赔罪的人应该是他!” 王戎一听,两眼圆睁,口似含火,暴喝一句:“真当不死不快!” 就擒旁边酒瓮,径照徐信凉身首掷去。 徐信凉原有备战,见酒瓮飞近三尺,立马提剑,势以“沥泉”,对准瓮心迅疾一点。 玎的一声,剑尖倏进其中,气劲荡挤内酒。 于是内酒无安,各争出瓮,而盖封死,酒惟乱挤,瓮登难荷,帕的一响,凭空炸裂,琼浆四散。 徐信凉唯恐烟娘被陶片刮伤,轻抱她身,以背作盾,挡尽碎片。 王戎见了烟娘教徐信凉所搂,心似珍宝承盗,肺若炸裂,猛踏过来,纵身斜跃,促施“秋水长天”,抬二指照徐信凉左脑一点。 烟娘当先察觉,娇唤一句:“小心!” 忙将徐信凉推开。 徐信凉不知其何,谅是有敌来攻,于是转身一瞥,顾及王戎落地,便知其招经出,躲闪已晚,就势“灵宝”,按彼落手路径,举长剑从而投掷。 刷的一声,剑如流星过去。 倏至半途时候,青锋泽竟焦枯。 徐信凉知乃王戎指法所成,也因松神。 转瞬之间,青锋已近王戎三尺之内。 王戎本想袭其不备,那知教徐信凉反胜一丝,又觉自身轻功欠佳,今处下风,一时无何,不禁有悔,略略退了两步。 王虹突然闪出,横枪送往兄长之前。 锋时先至,枪迟一瞬,恰入剑柄,嗤的一声,穿透过去,但锋余势未消,前移半分,致使枪头折右。 王虹本来无谂启援,只望长剑飞速,必杀王戎,到底不妥,始作相助。 但在搠凝飞箭之锋的刹那,臂膀欲裂,仍握银枪,薄是余有鸿毛劲道。 当下,他想王戎应识休止,因而掸了掸左手,示意徐信凉离开。 徐信凉心领神会,只忧海棠姑娘,故属烟娘道:“海棠姑娘全不知情,为我所迫,你真不可怪责于她。” 烟娘生怕王戎又行发作,低声忙道:“好好好,你快走便是!” 徐信凉心有所安,方负刘彤尸首,准备出门。 王戎冷冷道:“慢着。” 徐信凉屡放屡负尸首,脾性早已不耐,皱眉道:“若想再比,我徐信凉今日便奉陪到底了!” 说罢,将背负搁宁,就向王虹取回长剑。 王戎则冷笑一声,也疾踏至王虹身前,图夺长枪;王虹臂薄寸劲,掷兵无力,惟有倒退两步;王戎便进三分,伸臂往枪杆一擒,恰握准确,再以左二指戳击王虹右膀。 王虹本经有伤,承二指袭来,右臂剧痛且赤,虎口不由一松;王戎先是奇怪,旋而辄知王虹有恙,自然暗庆,即又提拳照之右膛一推;王虹原以为其兄夺兵便休,谁知屡屡攻来,大觉意外,未能防备,承了一拳,身连倒退,踉跄三步。 徐信凉茹在眼内,担心王戎弃去长剑,以铁战我空拳,因展“流星逐”,倏然上去,按剑柄而夺出,持损剑而狼顾。 王戎不测,稍有些惊,仍是抬枪指著王虹咽喉,正色道:“我所作的一切,皆求宝华安宁。而你不但助纣为虐,相助孙家,特地使徐信凉来行搅乱,更以花言巧语迷惑烟娘,使她相帮于你!” 头也不回,轻喝道:“谁敢向前半步,我则杀了逆弟!” 徐信凉与王虹暂友,是故闻言而忌惮,惟与烟娘站在一旁,并无分毫移动。 王虹厘无异色,淡淡道:“统共的事,我无一不是根据命令去作。不论徐信凉待谁如何,我都需应孙家的指示,以命为上。而我所以知酒窖内事,乃烟娘派人告知,岂能说我迷惑于她而请她至此?反倒是你,道理不讲,蛮牛般冲撞,若教父亲知悉,该当如何!” 烟娘担心王虹鲠直,忙过去劝王戎道:“阿虹是有琐碎差错,可是罪不至死,你先把长枪放落,我们好说好谈。” 王戎谂来父亲威严,颇是可怖,登稍平静。 况头先夺枪拳弟,消解了六分激气,遂将训道:“若非烟娘,我实不愿干休。” 横枪一掷,正撞王虹小腹。 王虹咬牙一挺,正想回敬,但瞥烟娘凝一双秋水以相劝,因作哑忍。 王戎转身又与徐信凉道:“下一次见面,定将捕役司倾巢而出,无理一切,只求宝华安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商之行》正文 第四十四章 豺狼饱脂膏 屠狗夫如涛 徐信凉干笑一声,不屑道:“倘你倾巢而出,敢少一位捕快擒我,必书于榜,公告天下,笑你三个昼夜,绕梁不绝!” 王戎虽则有怒,但因话在前头,惟作冷哼一句,就踏出窖,远远而消。 烟娘便挽王虹臂膀,意切怜惜,娥眉敛道:“可伤了要紧地方?” 王虹咳一声道:“无碍。” 转又与徐信凉道:“他仍气在头上,你从后门离开。” 徐信凉岂肯答允,笑道:“若在后门遇他,该如之何?” 王虹呵笑一声,回道:“你跟我的合作,料不会短寿成这般。” 徐信凉无些着意,故把损剑挟腰,背负尸首,又道:“好了,我该行务。如得应莲,将他领至于此,到时候,只盼无逢捕役司的倾巢人马。” 王虹点点头道:“凡事小心,肺腑之说。” 徐信凉敬以作揖,逞步出室,踏自正门。 出了青楼,西去衙门,隐进杂丛,寻得故榕,将刘彤尸首与武振东合葬一处。 毕,铺落叶于墓,不论青黄嫩枯,求掩松土。 卒,叩了三个响头,言道:“办妥事情,二位即可重返自家。” 告竭方起,抄幽僻路行,行了三里,不觉到来“青林”街尾。 集市如常,颇是兴隆。 以免打搅,徐信凉意想绕道,但闻锵的一声,心生警惕,循之望去,只见一夫执铙钹而合击,兼唱道:“有所害兮,罪人深重;有所诛兮,我邦德栋;有所悲兮,罪人无知;有所慰兮,我邦明施。” 又观其夫之背有辆铸铁笼车,左右捕快一伍,扶车缓前。车内有囚者一人,盘膝而坐,仅顾披头散发,难睹容貌,惟是衣着褴褛,鳞伤脚印,清晰可见,故能知彼饱遭鞭挞拳脚。 其夫又击铙钹,锵的一声,继以尖嗓喊道:“犯人秦竹,法纪罔顾,游街三朝三夕,再行斩首!” 徐信凉闻及“秦竹”二字,当场诧异。 但望集市人杂,这时出手,难保伤及无辜,因藏转角,以候车来。 待了一阵,就聆车轮响切,随一声铙钹炸耳,即顾一点鞋尖。 徐信凉知为其夫,见之向前一步,喉结得现,辄以偏锋往抵。 其夫登觉颈口冰凉,垂眼一顾,视乃锋器,立时魂不附体,手脚齐软,珰啷一响,铙钹即摔落地。 十名捕快一齐惊觉,急步踏来,见徐信凉身材修弱,无以为意,一人正色道:“把他放了,许你无事!” 徐信凉淡淡道:“你将秦竹放了,我保你们无恙。” 十捕元有轻视,听了他之不屑,俱怒,分挚其刀,同指过来。 徐信凉眉头一皱,使剑更贴其夫,朗声道:“敢不放人,立马将他杀了。” 十捕讵顾一夫,都把唐刀,如蜂一般,只当徐信凉为花中甜蜜,涌往去采。 徐信凉也道铙钹小夫,不值一提,只想他心慌而奔,无知通告衙门,就弃了兵。 其夫惮如惊鼠,匆匆去了。徐信凉纳剑归身,后退三步,权缓十捕相袭。 十捕一鼓作气,快进三步,复又逼近。 徐信凉望众无首,取谁皆败,应效官渡古战,铁锁连环,火烧绝之,即势“盘花”,以剑化棍,迅起狂风,横啸一声,快扫十刃。 捕们自恃我众,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直会横风,倏觉腕口收紧,虎口辄松,兵器不由脱掌,尽教掼撞侧墙之上。 霎时间,锵啷价响,刀纷落地。 捕众独余空拳,皆恐徐信凉剑术精深,无谁愿意充当肉盾。 徐信凉适才一剑,荡裂伤腕,血溢而出,腰带难禁,瞬教染红,意犹未退,但聆众捕有畏,因予轻喝:“解了囚锁!” 捕快面面相觑,一时无动。 徐信凉皱眉质道:“非使我大开杀戒?” 又指为首二人,命道:“你二人开锁,快!” 为首二人见旁不动,惟将照办,推车而至徐信凉身前,以管钥解锁,抽开小门,提伤者秦竹出来,除其颈足枷镣。 徐信凉接过伤者,权与众捕道:“走迟半步,休怪我无情!” 众捕早知秦竹罪重,若失了他,位定同流,横竖是亡,故仍留低。 又望徐信凉左扶秦竹,实乃负累;右提长剑,腕有旧伤,料无耐久,可以破之。 想到这里,众捕恰得徐信凉说及“休怪”二字,即分飞侧墙,拾己唐刀,刃指其与秦竹所在,上去快刀乱斩。 徐信凉始料不及,一时难防,便想推开秦竹,独当十捕,但已不逮;又谂施展身法,奈何所处六尺小道,东西不能,倘若转身疾奔,也怕捕快掷兵。 些瞬快索,难决如何,但张众捕其锋经临半尺之内,只好勉以“长犀”势发。 就将剑旋成涡,如盾如门,正当十锋斩来,只觉腕口极痛,乍一瞥,素带染血,已然淋淋漉漉。 深知不可久战,因而半御半退,手腕随之渐软,运转兵锋,越发艰涩。 但知这样落去,势必力竭而亡,于是把心一横,打算用尽余能,与之俱焚。 便要发奋,竟聆人哄如雷。 捕快突而弃刃抱头,四散寻窟。 徐信凉大为惊奇,抬眼一望,缘为市集小贩,足三十壮年,分端砧板木棍,照捕快身背疯砸。 众捕既怪又怒,但无寸铁,况敌人多,惟有将躲将退。 或捕抱头大喊:“贱民敢伤朝廷捕役,不怕杀头!” 此话一出,众贩专围其捕而攻,其捕难堪,死命奔走,追及同僚,一齐脱道。 众贩无猎,回头望徐信凉。 徐信凉正想发问,转角又来十余人,认得当中一老,是菜贩黄松。 黄松上前来道:“徐少侠,你替大家出了一口恶气,大家铭记于心,如何敢忘?” 所谓出气,乃为教训白蛇山贼唐棣、杨桐二人踏乱小摊之情。 徐信凉自是感激普通百姓胆敢挑战捕役,但也忧虑,言道:“诸位,那群捕快一定卷土重来,你们救我之恩,我必想方设法,将大家安排妥善。” 黄松摇了摇头,答道:“正所谓‘法难责众’,我们只道误把捕快当作贼寇,谅县府一望我们五十余人,如何敢理?” 徐信凉心想御史大夫左道可以教宁家一族致死,区区五十余人,不足为论,因而反道:“不行,我需找到一处安稳地方,使大家暂避风头。” 黄松啧了一声,敛眉道:“徐少侠,你便放一百个心!若不肯的,除非杀死老朽,否则白费工夫!” 徐信凉实知黄松情意,心甚感激,拍心口道:“倘若捕快敢回头害你们一根寒毛,我徐信凉辄将捕役司上下翻转!” 有一位壮年倏站前来,亮一口剑,说道:“我为打铁匠,尝获客递良铁精钢,成事以后,遗零星碎屑,我将收集起来。累二十年,终在昨夜打造成器,取名‘百炼’,望少侠笑纳。” 徐信凉中心愧疚,如何敢纳,连连推辞。 黄松进言:“秦竹不可久留,少侠烦送,有一口良剑,总归好的。” 言罢,端出二十两银,又道:“马车的钱,也应备足。” 徐信凉聆言有理,只纳“百炼”,不取银两,推辞道:“某有余财,足游南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